《本小奴超A的》 第001章 叛国之罪 “可怜龙将军，一把年纪还要遭在这份罪。他若是知道，龙小将军被关在了地牢里，每日承受寒毒之苦，一定会非常伤心的。不过娘娘放心，我家娘娘已经在想办法了，她定会找出救龙家的办法的。” 听到平儿的话，小七心如刀绞。 她深处冷宫多年，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以为，自己承受了罪过就不会牵连母家。父亲和几位兄长军功在身，怎么也不会获罪。 可事情却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敢相信，昔日对自己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海誓山盟的男人，今天会成为她的噩梦。 “娘娘……”平儿唇角轻勾，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可等小七抬起头时，她又满脸担心：“娘娘可千万别干傻事啊，现在圣上正在气头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若娘娘再惹圣上发怒，他真的有可能杀了龙家上下的。” 听她这般说，小七强撑着身体爬起来。 “不，我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绝不！” 电闪雷鸣，狂风暴作，小七冲出了冷宫。她一心只为龙家，丝毫没有注意到，龙宫门前，竟一个侍卫都没有。 她一路狂奔，任由雨点拍打在她的身上。 龙家是大楚辉煌的奠基者，几十年来，为大楚立下战功赫赫。有龙家在，边关数百城池坚固如铁，秋毫无犯。 大楚是五洲大陆最强的国家，龙家，就是大楚最英勇的战神。 龙家族谱上有姓名的男丁全部为国家奉献出了生命，只余下父亲和四哥哥两人。 这些足以载入史册的战绩和功勋，她不信，那个男人会如此狠心，丝毫不顾。 此时的小七被一腔热血和愤怒充斥着，她并不知道，真相比她想的还要残忍恐怖。 “皇上您看啊，这回您该不会再说是臣妾想多了吧。龙妃姐姐在冷宫里就不安分，现在听说了她父亲在城外集结兵力，企图攻占皇城，就按耐不住了，直接闯出冷宫了。还好臣妾事先有准备，让平儿去看着，否则，她趁着乱跑出去，怕早已与她谋反的父亲会合了。” 小七冲进萧瑞的宫殿中，看到的是愤怒的萧瑞和一脸奸笑的柳画眉。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冷宫无人能进，偏偏平儿可以日日为她送来吃食。 难怪，她会在冷宫里得到父亲和哥哥的消息。 难怪，一向看守森严的冷宫，今日空无一人。 这一切，都是柳画眉的计策。 她还装好人，借着平儿的口说定会帮她。 “是你！” 小七愤怒值爆表，指着柳画眉说：“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萧瑞额角的青筋不断地跳动着。即便他不愿相信，可眼前的事实也让他不得不信。 这个他一直心怀歉疚的女人，真的与她的父亲里应外合，想要谋反篡位。 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拳头捏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捏紧。 他瞪着小七，目光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柳画眉的话，宛若刀子一般刺入了他的心脏，他的信任，在龙家的面前，就这么不值一提…… “谋反是死罪，你还擅自出冷宫，当真是不把朕的皇命放在眼中……从前，是朕太娇惯你了，才让养成你这样目无王法的性子。来人，将她丢回冷宫！” 侍卫立刻冲过来，将她牢牢地控制在地上。 小七挣扎，不断地喊着：“萧瑞，龙家没有谋反，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圣上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叫的？小七姐姐，你深居冷宫，形同庶人，还有没有点儿尊卑意识。别再说误会不误会的了，龙老将军都兵临城下了，这不是谋反是什么？难道你还要狡辩他是带着上万军队来宫里喝茶的吗？” 柳画眉双臂交叠，冷冷地说道。 小七愣住了。 上万军队，那定是湘西军。 自从六哥哥云陆死后，父亲便释了大部分兵权，只留下湘西军这一支军队。他总认为，过多的权柄对龙家不是好兆头，但必要时，还是需要一支军队保护自己和整个大楚的。 不是遇到了极其危急的事情，父亲是绝对不会动用湘西军的。 “你既能随意出入冷宫，那么，我军的布防图，定是你让朱儿送出宫的吧。这也难怪，龙老将军能这般轻松地来到京都城下，有了布防图，可不就是犹入无人之境嘛。” “你少在那里血口喷人！” 小七怒不可遏。 “柳画眉，亏我还这般信任你，将你视为亲妹妹一样看待，想不到，你竟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龙家落难，你逃命也就算了，还急着踩上一脚！” “你怎么能这么说妹妹呢，龙家对我的确有恩，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这个小女子还是分得清的。就算我这条命是龙家给的，那大不了事后我还回去就是，可这叛国之事，我可是断断不会做的。” “龙家没有叛国！”小七吼道。 “好了！” 萧瑞懒得再听下去了。 “柳妃，你先出去，让我与她单独聊聊。” 柳画眉立刻行了礼：“是，臣妾在外面等着，圣上有需要尽管召唤臣妾。” 她晃着身子妖娆地走了出去，经过小七的面前，还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份得意和狠毒，让小七不寒而栗。 她不明白，一向与她姐妹相称的柳画眉，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样子。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这般，只是将她和龙家视作进宫为妃的跳板…… “念在你在冷宫多年，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朕本不想追究你今日的鲁莽行为治你得罪。” 小七抬头，数年不见，他又长高了不少，原本那俊秀清逸的脸上，已经满是帝王的威严。 侍卫纷纷出去，小七跪在地上狼狈不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怜悯。 “朕待龙家不薄，龙家的祖荫，甚至比太后的母家还要丰厚。你四哥哥，朕给了他封地，藩王一般的尊荣，这样还不够吗？为何，你们还要背叛朕。柳妃说你会趁乱逃出宫，朕不信，朕想着龙家之事该与你无关的……” 第002章 认罪诏书 萧瑞语气冰冷：“你真让朕太失望了。” 他将一叠绢布文书丢在了小七的面前。 “你父亲与哥哥巡视军营，附近村民都要三叩九拜，你父亲私屯湘兵，密谋造反也是铁证如山，无可抵赖。他们在宫外忙碌，你在宫内注意朕的一举一动，收买宫人记录朝政，朕与朝臣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都记录起来想办法送出宫去。好一个里应外合……竟将朕完全蒙在鼓里，不是朝臣提醒，朕至今还不相信，朕一向信任的龙家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小七看着的文书上的字字句句，嘴唇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这上面详尽地描述了龙家如何背叛皇家，如何勾结外敌左右战局，内容详尽到了时辰，一看便知道死亲近的人才能记录的。 谁人能做到这点呢。 是柳画眉。 小七一下子都明白了。 “臣妾久居冷宫，冷宫内外三重侍卫看守，怎么还可能与父亲里应外合。圣上明察。” “三重侍卫……即便三重侍卫，你还不是轻松地跑到朕的面前。御林军里，大多是曾跟随过你的父兄，想送出去点东西，岂是难事？” “朱儿。”萧瑞冷冷地说：“你入冷宫却不带着贴身婢女，朕就觉得不对。侍卫逮到她之时她正将宫内的消息传与宫外探子。那探子是你父亲的亲信，已做龙家门客数年，来往于京都和边境数十城，以货商的名义。朱儿是你的心腹，他们相谈甚欢一看便知是时常往来，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七震惊地看着萧瑞。 眼前的‘事实’让她措手不及，分不清那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 朱儿是龙家在宫内的眼线？ 这怎么可能。 “这是柳画眉说的对不对，柳画眉她对我敌意昭然若揭，她抓到了朱儿，朱儿定是百口难辨！这如何能当成证据！” 然而，萧瑞根本不在乎这些，在他的心中，龙家谋逆已成定局，不可能再做更改。 “这是认罪诏书，签了吧。” 小七错愕地看着被丢在她眼前的纸，上面用朱砂色写着龙家和她的一条条罪证。只要她签了字，按了手印，龙家的‘罪行’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小七感到了阵阵悲凉。 他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也不愿听她的解释。 君子似玉璎珞如妻，她日夜钻研，才好容易编织起来的璎珞，在大婚当日，佩戴在他的腰间。那是她对自己夫君的倾慕，一针一线，都是她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可是，璎珞还在他的腰间，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他认定了龙家谋反，恐怕早就忘了当年对她的承诺了吧。 他说过，会永远相信她。 “龙家是被冤枉的，我不签。” 小七哄着眼睛，声音颤抖地说。 萧瑞早就预料到她会这般说：“你的哥哥龙四已经在水牢里关了四个月了，你知道的，他曾中过寒毒，身体是万万承受不住水牢里的阴寒之气的。没有你的内力温养，你说他还能坚持多久？” 萧瑞的语气冰冷，毫无感情。 小七挑眉：“你在威胁我！你拿哥哥的命来威胁我！” 她这辈子最痛恨被人威胁，当初进冷宫已是无奈之举，现在，想不到她最信任的萧瑞会用哥哥的性命来威胁她签认罪诏书。 “我再说一遍，龙家无罪，哥哥获罪是因为他得罪了太后娘娘，没有娶她的亲侄女做妻子。我四哥哥已经有了嫂嫂还有了孩子，怎么可能再行另娶？这道理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说得通的。可是太后却仗着她地位高，就随意主宰臣子们的家事，非要逼迫哥哥，这才让哥哥下狱的。他只是退了郡主的婚事而已，至多是发配边疆的罪名，可你们不放过他，还要诬陷他谋反！” 小七大声说着：“皇室的面子是面子，臣子的一辈子就什么都不是了吗？！凭什么为了一个郡主就要赔上我嫂嫂和侄儿一辈子的幸福。我龙家世世代代都在效忠大楚，如此被人构陷污蔑是何等荒唐！” “不许你妄议太后。”萧瑞冷冷地说。 “你难道忘了，龙家是怎样击退湘军，维护边关安定的，又是如何将你送上皇位的，没有龙家，你怎么可能登上皇位！” 小七的话还么说完，就被萧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她的脸火辣辣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萧瑞怒火中烧，蹲下身，狠狠地捏紧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告诉你，没有龙家，朕也是大楚的天子。你龙家居功自傲太久了，把持朝政，挟天子令诸侯，我告诉你，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只要我在位一天，便不会让你龙家这般嚣张。” 小七的话，触及到了萧瑞的底线。 龙家是他心中的刺，是他极力想否认却摆脱不了的事实。 当年争夺皇位，险象环生，他不得不依附龙家，让他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 现在，龙家的势力越来越庞大了，庞大到威胁到他帝王尊严的地步，他必须做出选择。 “签了它，不要再让朕动怒。否则，你哥哥得死！” 萧瑞切齿道。 这还是小七第一次在萧瑞的眼中看到嗜血的光芒。 他变了，根本就不是她初识的那个少年了。 她想起了父亲曾经对她的警告，对萧瑞可以谈爱，可是对帝王，你只能敬重。 现在想想，她不过是萧瑞与龙家之间的桥梁而已，或许，萧瑞根本就不曾真正喜欢过她，所以，在出嫁前，父亲才会对她说出那般语重心长的话，才会一脸愁容。 小七不签，萧瑞不让，两人僵持在那处了。一直等在外面的柳画眉，自作主张地走了进来。 见到萧瑞满脸怒火，以及狼狈倒地的小七，唇角慢慢勾起。 “这是怎么了，圣上，您有话好好说，不要发脾气嘛，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是白白便宜了别恶人。” 她走到小七的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乖巧地对萧瑞说：“圣上若是信任臣妾，便让臣妾劝说姐姐吧。龙妃姐姐不愿意签认罪诏书，是因为她在冷宫数年，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臣妾与姐姐情同姐妹，最是了解姐姐的为人了，不如交给臣妾，或许，姐姐会听臣妾的话，归顺圣上的。” 第003章 都是陷害 萧瑞也不想和小七发生正面冲突，如果小七肯签，他愿意念在数年来的感情，放过她一马。至少，龙家的事情，她这个女流之辈也不必一并承担。 “好吧，你便仔细说与她，必要让她知晓利害，不许再有妄动。” “是，臣妾遵旨。” 萧瑞拂袖进了内室，气呼呼地坐在软垫上。 柳画眉目送着他走远，回过头来，一下子就变了一副嘴脸。 “你还是老样子，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 “你满意了？” 小七抬头，冷冷地说：“这都是你想看到的吧，踩着龙家上下，你终于成了真正的贵人了。我真后悔，当初怎么捡了你这样的白眼狼回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处处针对龙家，你父母双亡，爹爹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一般，便是我，这个龙家唯一的小姐也不似你这般娇养。父亲送你去学习琴棋书画，将你送入国子监一并读书，现下又将你送到皇宫，让你做一人之下的妃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柳画眉是龙老将军部下的女儿，因为部下在战场上殒命，她颠沛流离，到了京都。小七遇到她，觉得她十分可怜，便央求父亲将她收留下来。 父亲得知她的身份，立刻应允下来，一应照顾，吃穿用度，都是小姐的配备，没有半分怠慢。 父亲每每提到柳画眉的爹，都觉得心中有愧，没能在战场上将他的性命保护下来，更没有照看好他的妻儿，只剩下柳画眉这一个女孩子，照看起来，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可这份优待，却让柳画眉心中十分不平。 “那只是你们自以为是罢了，你们觉得那就是对我好了？在龙家的日日夜夜，我有多辛苦，你们真的愿意去了解吗？” 说到这里，柳画眉已是满面怨毒。 “你是龙家的嫡女，人人宠爱的七小姐，可我呢，却是下人们眼中，上不得台面的柳画眉。你出入京都城的世家与她们马球诗会，坐的是上等席，而我，却只能和那些庶女贱婢同处。他们处处优待你，却总是贬低我，他们总和你玩在一起，可你从未注意到，我是怎样自处的，我从头到尾都是被忽视的那个。” 其实，这些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七带她去参加小姐少爷们的马球赛和诗会，也是想让她尽快融入京都世家的圈子里，成为真正的小姐。 “你不喜欢我不会逼你，我问过你，你每次都是答应的了。如果你不想去，那便直接与我说好了。我也是想让你尽快成为那个圈子里的人，不至于觉得你与我有什么不同。我这般小心待你怎么还会引来你这般误会。” 是与生俱来的自卑感，让柳画眉根本无法融入小七的世界里。小七和那些小姐们其实也没有故意炫耀，她们所交谈的东西都是平日生活里很常见的，可柳画眉却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她们穿着的首饰，也让她眼花缭乱，这种自卑感便越发深刻了。 那些少爷小姐们在背地里对柳画眉指指点点，也是因为她一点都不真挚，不懂装懂，处处露怯，还要以龙家小姐的身份自居，自然惹人厌烦，让人瞧不起了。 原因出在柳画眉自己的身上，只是，她从来都不能理解到这一层，还把自己曾经遭受的委屈，全部记在了龙家的身上，完全忘记了是龙家安葬了她的母亲和弟弟，也是龙家收养了她。 “我才不管你如何狡辩！” 柳画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一个胜利者将战败的囚奴踩在脚下一样。 “现在，一切大不一样了。我是尊贵的柳妃，而你，不过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庶人罢了。若此番龙家的罪状定了下来，你便是罪臣之女，要充为奴籍，从此以后，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她得意地笑了笑：“被踩在烂泥里的感觉如何？从前都是你高高在上，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你做梦！一想到我在龙府里遭受的一切，想到我在你身边忍受你赐给我的那些痛苦，我便恨不得挖了你的眼，掏了你的心。你知道我有多怨恨你吗？呵呵呵，现在，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你从天上跌倒了地狱里，失去父母，失去兄弟，失去一切的痛苦，也该你尝一尝了！” 小七冷冷地看着她，柳画眉已经疯了。 她陷入了执念，竟将她所遭遇的一切，全部怪罪在了龙家。 这些执念，困扰着她，说服着她，在她的心中不断徘徊，以至于她自己都被自己给骗了。 “念在一起生活数年的份上，我便让你死个明白吧。你以为这个认罪诏书还有那份罪证是谁写的？我吗？你真的觉得，我与你一同入宫，会知道那么多龙府内的细节？” 柳画眉的话提醒了云歌。 是啊，柳画眉与她一样，深居宫中，那诏书上的细枝末节，即便眼线遍布也是不可能全部知晓的。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这些都是你唯一还活着的哥哥龙四写的。”柳画眉得意地说。 小七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哥哥怎么可能被判龙家呢。 “是不可能，”柳画眉蹲下身来，邪魅一笑：“可是，有人会让这变成可能啊。你细想一想，龙四最关心的人是谁呢？” “是你，你威胁四哥哥！即便你以死相逼，他也不会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的！” “他当然不怕死了，更不会怕我死。可是，他担心他最心爱的女人，和可爱的儿子死呀。” 小七的红了眼睛，她撑起身子，揪起柳画眉的衣领。 “你说什么，你把我嫂嫂和小侄子怎么样了！他们怎么了，你说啊！” 梓晴嫂嫂还有她刚出生不过两年的潇儿，那是龙家唯一的血脉，也是哥哥唯一的希望。若是柳画眉以他们相要挟，以哥哥的性格，他势必会选择救他们。 “没怎么，太后娘娘不是想让郡主嫁给你的哥哥嘛，我便派人去龙泗的府中知会了梓晴，告诉她如果龙泗退婚，那不仅会惹怒太后，还会让鸟族和大楚结下仇怨，若是起了战事，鸟族是灵族，捏死大楚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到时，会有数万人死于非命，那她，就成了千古罪人，龙泗也必定不会善终。” 第004章 当众行刺 “所以，她就带着你的侄儿去了……哈哈哈哈……” “什么……” 小七的大脑一片空白。 柳画眉狂笑了一阵。 “还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啊，为了大楚，为何与鸟族之间的和平，为了你们龙家，她甘愿牺牲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只可惜，龙泗并不知道，还一心为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妻儿，写了他父亲的认罪诏书，哈哈哈，你说你的哥哥是不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男人。” 柳画眉十分开心地说着，就像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样。 她曾经那么喜欢四哥哥，太后逼迫四哥哥迎娶郡主，她本来应该是最反对的那一个。 只因为她知道，四哥哥心底里的人只有梓晴。 便将这份嫉妒化作仇恨，不仅要杀死梓晴和她的孩子，还要让四哥哥丢掉性命。 小七被一阵怒火灼烧着，体内真气乱窜，不断地上冲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那是她调动真气而迸发出的杀气。 她唯一的侄儿，龙家唯一的后人，还有被柳画眉耍的团团转的梓晴嫂嫂和龙泗哥哥，萧瑞之所以如此痛恨龙家，也是她在中间挑拨。 小七几乎可以想象，梓晴嫂嫂在得知这一切时，不得不杀死自己孩子那种痛不欲生。 柳画眉，明明做出了天理不容的事，却还露出这般开心的表情。 可笑吗？ 她竟然觉得可笑，是吗…… 怒火，让小七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 “柳画眉，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就是一只白眼狼，当初是我瞎了眼不该动善心将你接回府中！你早该上了黄泉路，我杀了你！” 柳画眉方才还一副狠毒的模样，脸上画风一变，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站起来，转身向内室跑去。 “圣上救我，姐姐要杀我，她想杀了我！” 萧瑞听到外面的喧闹，走了出来，被柳画眉扑了满怀。 旋即他看到周身被杀气环绕的小七，原本就因为她擅自出冷宫而感到气闷的他，更加恼火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朕的面前行刺！” 侍卫们听到声音纷纷冲了进来，他们早有准备，用了遏制灵力的锁链，直接将小七压倒在地捆了个严实。 柳画眉趁着小七挣扎的机会，抽泣着说：“还好圣上和侍卫们都在身边，否则，臣妾就被姐姐掐死了。臣妾只是求姐姐放下执念，既然做了圣上的妃子，就应该以圣上为尊，不能与家族谋反牵扯在一起，可是姐姐不听，不愿让龙家归顺圣上，还说我狠毒，要杀了我呢……” 她心机地在萧瑞面前示弱，顺带着又将龙家之事在萧瑞面前重复一遍，为的就是让萧瑞气恼小七。 果然萧瑞脸上的厌恶更加明显了。 小七被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抬起头，还在咒骂：“是我自掘坟墓，把你当成自己的好姐妹，我发誓，今天我和龙家所承受的，将来一定会让你百倍千倍的奉还！柳画眉，你不得好死！” 小七吼叫着，恨不得把自己内心里所有对柳画眉的诅咒全部骂出来。 她情绪失控的模样，着实吓坏了在场的人。 毕竟，龙家七小姐可是有名的七品高手。 她的内力雄厚，真的发起飙来，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束缚灵力的锁链也只能暂时压制，每使用一次力量就会减弱一分。若她持续挣扎，事情就麻烦了。 “你给我闭嘴！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朕还以为你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没想到，竟与市井泼妇没什么区别！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朕便直接将你丢进地牢，和你那不争气的哥哥作伴！” 大楚规定，不许在宫中随意动用灵力，小七这般做，和行刺大罪没什么区别了。 萧瑞震惊之余也有些担心，这件事若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恐怕她会更加小题大做，算在龙泗的头上。 “萧瑞，你忘恩负义，枉为人君。当初，你对着三生泉许下誓言，说你会一心待我，永不背弃，其实，你不过把我当成一枚虎符罢了。有我在，龙家就会为你誓死效命。现在，你坐上皇位了，便用不上龙家了，一脚踢开了！” “给朕拖出去！” “你忌惮龙家功勋盖住，忌惮龙家军权在握，你处处小心处处提防，不就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置我龙家于死地吗？！龙家世代忠良，我的五个哥哥，全部死在战场上，到头来却换得这般对待……” “你们聋了吗？拖出去！” “就算你杀了我的父兄，杀了所有龙家的人，也不能磨灭你昏庸的罪证。便是到了阎王殿，也会在他的薄上写下你的罪证，天庭定会定下你的罪名！” “关进冷宫，不签认罪诏书便不许她走出冷宫一步！” 萧瑞怒吼道。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指责他的不是。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些话全部出自小七。 她说的不错，他最开始接近她，向她提亲，的确是因为龙家掌握大楚的半数兵权。 有了这些兵权，他才能和端王、连王抗衡。 可是，接触下来，他也并非完全没有真心。 龙家是一定要除掉的，但是他从未想过要杀她。 他甚至在想，看在小七的份上，给龙老将军和龙泗一个归返老家颐养天年的结果。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的这份苦心。 他们都在逼他。 龙老将军和龙四在逼他。 太后在逼他。 现在，连让他最不舍的小七都在逼他。 “拖出去！” 大殿上的侍卫们都吓得不轻。 要知道，寻常人在圣上面前说出这种话，必定会被就地处死的。 今日，小七说了多少句大逆不道的话，竟然只是回到冷宫这么简单。 他们赶忙动手架起小七，生怕小七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让圣上一时忍不住，直接就地正法了她，便匆匆拉着她离开了。 萧瑞一阵无力，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案桌上。 他爱小七，如果她不是龙家的人该有多好。 时间分先后，从他决定拉拢龙家的时候，就没打算留下龙家。 而小七，却偏巧不巧，是龙家的七小姐。 第005章 冷宫赐死 他是爱着她的，但是，比起她，他更爱自己的江山。 为了能让大楚江山巩固，繁盛千秋万代，他只能暂时牺牲她了。 他知道，她此刻定是满心的怨恨，恨不得杀了他，杀了所有害龙家的人。 但是，他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 只要她签了诏书，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会将原本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全还给她，用他一生照顾她，等到她的原谅。 然而，萧瑞没有注意到，在小七被拉出殿外的时候，柳画眉的眼神与一个侍卫撞在了一起。那个侍卫得令，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柳画眉心中冷哼：萧瑞，知道你舍不得杀她，你不愿动手，那么，便让我来吧。 黑云压城，滚滚黑云中带着电闪雷鸣。一阵嗡鸣之后，豆大的雨珠滴落了下来，瞬间化作片片雨帘。 小七走在雨中，脚步沉重。 天为她和龙家哭泣。 龙家着实冤枉，她也同样冤枉。 今天，如果不是柳画眉让平儿在她那处说了一嘴，她还不知道，龙家已经到了如此窘境。 平儿故意让她了解到龙家的现状，也是想让她闯出冷宫，闹出今天这一场闹剧。 可如果没有她们，小七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还在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父兄为她求情，放她出冷宫。 她太傻了。 行走在这高高的宫墙之间，周围的一切雨水激起的烟雾笼罩着，皆是虚无。 就好像她现在遭遇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却怎么也不能醒过来。 萧瑞是她自己选择的夫君，曾经，父亲和哥哥们都劝说她，让她仔细想想，切不可被一时的感情冲昏头脑。 那时的她，认定了萧瑞，以为找到了此生可以托付的人。 萧瑞被其他的兄弟排挤，她便想方设法帮他筹谋，不惜将军队的虎符交给他，让他可以得到父亲的兵权。 萧瑞得不到先皇的喜爱，小七便时常出入宫中，讨先皇的开心。 她实在太傻了。 萧瑞不过是在谋取皇位的路上，选择了她做垫脚石，在萧瑞的心中，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大楚的半数江山。 一半的兵权，数以万计的马匹，再加上他自己手中的文官支持者。 有了这些，他就会是呼声最高的皇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娶了她，龙家那数之不尽的功勋便等同于加封在了他的身上，所有的一切，就都被他收入囊中了。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等到他坐稳皇位，权势最大的龙家便不再是他的朋友，而是敌人。 龙家把持半数兵权，早就被其他人诟病许久，见到萧瑞有除之后快之意，定然是会一边倒地搜集龙家罪证，最后搞垮龙家的。 捧杀，莫过于此。 萧瑞初登皇位，将开国大将军靠山王等等称号一并给了父亲，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动了杀心，就是为了让群臣记恨，借此连根拔起吧。 萧瑞最善于利用人心了。 人心本就丑陋，他利用了丑陋的私自与虚伪，成就了今天龙家的悲惨结局。 至于他们的旧情…… 小七仰头，看着倾盆大雨从翻滚的乌云中倾倒而出。 呵呵，他与她，哪里来的什么旧情。 进宫第一年，她便被送入了冷宫，三年的冷烫饭菜，她竟然到现在才醒悟了过来。 难怪爹爹在送她入宫时忧心忡忡，想必，他老人家早就在担心她的未来了吧。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走！还以为你是龙妃呢？这么大的雨，害的我们都跟你受罪！” 一个侍卫不堪被这样大的雨拍打，不由得训斥道。 可这话刚说出来，他就有点后悔了。 龙妃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她可是七品的高手啊，如果她想，随时都可以取了他的小命。在圣上的面前，她都敢那般放肆，怎么会把他这个小人物放在眼中呢。 小七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冷峻和犀利。 被她这般注视，侍卫瑟缩了一下。 小七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她迈开艰难的步子。 皇宫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皇宫，大楚也不再是曾经的大楚。 从此以后，再无龙家的一席之地了，她也不能再继续任性下去了。 侍卫太监都是见人眼色行事，她去争了这口气，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什么？” 刚进冷宫，一个侍卫立刻端上一碗热汤。 “这是圣上赏赐的，担心您被雨淋着生病了，特让微臣准备了这碗红糖姜汤。” 小七看着他篮子中的汤水，红色的汤底，宛若鲜血一般。 “我前脚才回到冷宫，后脚，红糖姜汤就做好了？”小七看着那侍卫：“是小厨房的速度快，还是你的脚程快呢。” 红糖姜汤是汤水，再厉害的轻功，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撒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已经被事先准备好了，就等着她回到冷宫来喝呢。 “他就这般急切吗……” 她不签认罪诏书，便直接赐死她，让她担上畏罪自杀的罪名。 小七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 “龙主子，您就快些用了吧。”侍卫冷笑了一声，说：“龙家完了，好在那郡主还看得上小将军，您和龙老将军把责任担了，能保龙家有后，这样多划算啊。” 小七看着那侍卫：“你还挺通透的。” “微臣在宫中行走多年，多少也看得明白。龙家姓氏本就犯了皇家的名讳，能保多年不变，正是因为谦逊有礼，恪守恭谨，这才让历代皇帝忽略了这件事情。可是，到了龙老将军这儿，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低着头，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敬意：“龙老将军就算了，龙小将军只是一个小将军，就仗着祖荫不断挑战皇家底线，他拒绝鸟族郡主，就是毁掉了大楚和鸟族的亲盟，这便是国事。真的结下了梁子，几十年都不得修复，给圣上捅了这么大的娄子，龙主子觉得，圣上会轻易原谅吗？” 小七惨笑着点点头。 “你说的不错，不论一个家族立过多少功勋，不论为国家洒过多少热血，只要犯了错，没有顺遂圣意，那之前的一切，便通通都不算了。” 第006章 重生为奴 “正是这个道理，看来，龙主子比小将军识时务。” 侍卫举起手中的篮子。 “那，便不要让圣上为难了，龙主子，请吧。” 小七的眸光黯淡了下来。 她可以反抗，可以打翻这碗红糖姜水，可是，萧瑞的杀心已起，她还能逃避多久呢。 或许，今日，便是了断之时。 这侍卫说的不错，如果她的死能换回哥哥一条性命，那么，也算是她为之前自己痴迷萧瑞，赔上整个龙家的过失赔罪了吧。 小七拿起汤碗，仰头一饮而尽。 得她者得天下，可是，这天下，却根本容不下她。 …… “一只小黄鹂呀，它落在枝头上，落在枝头上，轻声歌唱……唱给她最爱的情郎，她的情郎在那里呀，就在那枣红的小马上……” …… “小七姐姐，你怎么样了？” 一阵清灵的呼唤声，在耳边反复响起。 …… 十年前，湘奴地牢。 小七再次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昏迷了，每次昏迷，都能见到那段恐怖的经历。 可怕的记忆，宛若梦魇缠着她不放，经过这几次在病痛中回顾，她也渐渐知道了那位龙家七小姐的全部。 被心爱之人灌下毒药，这种疼痛，她至今仍然能够体会得到。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憋闷才放松了许多。 “姐姐，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素练抽泣着，眼圈红肿得像两个水球。 “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呢，不过几鞭子而已。” “姐姐还说呢，偏要与那看守较劲做什么，我不过是多做了一会儿活计，多挨了顿打罢了，我的身体强健，又不会怎么，可姐姐不一样了呀。姐姐得了寒证，身体本就虚弱，好几次都差点醒不过来，这好容易好一点了，还要这般为我。” 地牢里的看守不把女奴当人，素练已经连续做工一天一夜了，可他们还不打算让她回来休息，说是一定要将小七耽误的工时补回来。 小七得知后气不过，就冲上前去理论，就落下一顿鞭子了。 鞭子打得不重，不过小七的寒疾还没有痊愈，几鞭子下去，就又烧了起来，陷入了昏迷。 看守好几次都想将她丢出去，是素练拼死护住她，才没有让她死去。 “素练说的对。” 一旁的素锦嬷嬷嗔怪道：“咱们做奴籍的，哪里还能与楚人抗衡呢，素练身子骨好多做些活没什么，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才好。你与他们顶撞是能换回一时的舒坦，可是以后呢，难不成，你们两个人不想被卖，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吗？” 素锦是素练的远方姨母，她们与小七一同被关在一间牢房里。素锦懂点医术，平时是给城里的女子看病的，屠城之前，她本打算带着素练逃出城池，却不想城池早就被湘军封死，锁链打不开，这才被俘为湘奴。 有了素锦的照顾，小七才没有死于寒证。 被素锦这般说，小七也觉得自己鲁莽了。 她并非故意与那些看守对着干，只是自己现代人的做事风格，不容许那些人不把奴籍当人，便一时手快冲了出去。 小七原本是一个中医专业的在校博士生，负责研究一种新型虫草，她发现那种虫草不仅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还在不同的时间里散发出不同的光芒，追查下来，得知虫草生长的地方有一块深埋地下的类似陨石的东西。 这个陨石同样也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发出特定的光芒，很是奇特。 正当她运送陨石回国家实验室的时候，忽然听到副驾驶的小王大喊：“糟了，防辐射膜怎么破了！” 用于防辐射的保护膜，原本应该牢牢地罩在车厢上，却不知怎的，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冲破了。 小七转过头来，想要查看，忽然一阵刺目的光芒向她袭来，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肮脏逼仄的地牢里了。 询问同牢房的素问和素锦，她才知道，原来，她们是湘人。 五洲大陆分楚国、湘国、冥国、齐国和天都。其中湘国，最近屡次遭到楚国的侵略，已经即将沦为亡国。 那一日，楚国二皇子萧晨带着十万铁骑闯入了她们所在的城池，下令屠城。 三天三夜，血流成河，男丁除去能够做苦力的一律斩杀，女子则被押往这里，等待进一步的处置。 等待她们的处置有很多种，为宫奴，为官奴，为贱奴，最后一种，也是最残忍的一种，那便是做军ji，任人蹂躏。 隔壁牢房的女奴，一个个的都被带走了，没有被带走的，就负责打扫战场，做一些洗洗涮涮的活计。 素练年纪小，生的也好看，她和小七必定是宫奴或者官奴的人选，所以平时还算好吃好喝，没有吃太馊的饭。 小七曾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被饿的饥肠辘辘，甚至对自己同牢房的人下了手。 在这昏暗的地牢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人性走向哪处，全凭天意。 让小七感到幸运的是，她同牢房的两个人都是好人，素锦不仅将快要被冻死的她救活了，素练还主动承担了她那份的活计，让她不至于再去寒冬中受冻。 在两个人精心照顾下，小七算是彻底地活了过来。 不过，小七也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否则，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素锦和素练偶尔问及她的身份，小七只能摇头说自己不记得了。 她满脑子都是大楚龙家七小姐的记忆，以及自己在现代时的记忆，却全然没有这个女奴以及她在湘国生活的记忆。 或许，是她目睹了国破家亡，实在太过伤心，便将活下去的权力转给了她和龙七小姐吧。 抬起头，是地牢里唯一的通风口。 寒风正呼啸而过，在她的头顶发出呜呜的声响。 穿越到这个地牢里已经足足三个月了，她们很快会被安排到新的地方。 这一切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想到那被心爱之人毒杀的七小姐，以及这被屠城后丢弃在冰雪里的可怜孩子，她便知道，活下去，才是自己目前最大的使命。 只有活下去，她才能调查明白如何回归原位。 第007章 楚湘之战 还有那七小姐…… 小七知道，自己不是七小姐，可是，那满腔的愤恨，以及对萧瑞对柳画眉的怨念，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 因为有了七小姐的记忆，她便知道，屠城之日发生在十年前。 让七小姐的记忆出现在她的脑子里，或许还有另一种含义，那便是阻止一切的发生。 既然龙家的没落发生在十年后，那么，她就还有十年的时间替龙小姐完成愿望。 想到这里，小七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她知道，这是龙七的灵魂在对她感激。 地牢的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三个人齐齐地站起来，然后乖觉地蹲在角落等候发落。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扫视了一眼她们，对身旁的看守说：“这两个年纪小的，带出来。” “是！” 素练原本还是激动的，可是一听说，他们不带素锦，赶忙退了回去：“我和姨母要一起走，为什么不带上她呢！” “我说，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挑三拣四？”看守恼火地说道：“官爷选了你们，是你们的福气，还不快点上前，自己戴上锁镣。” “我不走，没有姨母，我不走！” “嘿，我他娘的给你脸了是吧！” 看守拿着鞭子冲了过来，素锦赶忙将素练推了出去。 “你这傻孩子，我这个岁数，还能做官奴不成，他们是不会要我的。” 素锦知道，自己已是中年，没有了姿色，体力也大不如前，这样的情况，是只能做贱奴的。 而素练就不一样了，她年纪小还机灵，如果能进宫，那与宫女也没什么不同，至少，命是保住了。 “姨母不是绣娘吗，姨母的女红是整个荔城中最好的。官爷，我姨母会绣花儿，她能给主子们做衣裳，她的绣活能卖上顶好的价钱的，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主子家把。” 那侍卫很不耐烦：“你当我们是要去哪里？宫里不缺这号人物，手艺好的绣娘多得是，快点走，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素练，你乖乖的听话，快跟他们走吧。”素锦见状又推了素练一把：“姨母的眼睛不好使了，做不了几年的。本来就应该死在城中的，为了姐姐和你才活到了今天。倘若牵连了你，那我如何向姐姐交代呢。” “我去求管事的，他人好一定会同意的……” “不许去！听话！” 素锦擦着眼泪：“到了新的地方，可不能像现在这般任性了。记住，你不再是孩子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学会顺从，只要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照看好你小七姐姐，她的身子孱弱，好一段路要走，别再旧疾复发。” 小七知道，一切不可转圜，便拉住素练。 “好素练，等我们站稳脚跟，或许还能回来接嬷嬷。嬷嬷，您好生照看自己，一定等我们找您。” 素锦点点头，她满脸欣慰，素练能活下去，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知道，素练和小七回来找她的希望十分渺茫，可是，能活下来做宫奴，那已经是奴籍最好的去处了。能有这样的机会，她便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情况不允许犹豫，她们就这样草草告了别，离开了那肮脏恶臭的地牢，向端国前进了。 端国是大楚的附属国，其实，就是九皇子萧毅的封地。 根据龙七的记忆，这九皇子萧毅原本是与她有过婚约的人，只可惜，她当时看不上他，还亲自去找先帝退了婚。 萧毅和他的母妃端罘并不受大楚皇帝的待见，萧毅自小就没有体验过和大楚皇帝的父子之情，还未成年就直接前往了封地。 当时，端国是大楚和湘国的交界处，正是战火连绵的地方。 一个孩子，是皇子又是端国封地之主，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歹人俘虏，沦为阶下囚，甚至丧命也未可知。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楚皇帝还是将他弄来此地。 好在，萧毅和他的母妃并不是简单的人物，没有被眼前的困难击倒，非但没有像宫中其他人预料的一样，惨死在端国，反而还将端国建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小国。 富饶程度，不比京都城差。 湘国节节败退，端国的面积也在不断扩大，现在，俨然有五分之一大楚那么大的国土了。 小七等人被送往的，正是这端国的王宫。 脚上的铁链，十分的笨重。 一行人分为宫奴和官奴，宫奴是送进王宫的，官奴则是分发给端国的大臣们的，都是好去处。 这一批奴籍中的队伍最前面，还有一些囚车，里面关押的都是湘国的将军或者士兵。 他们在战役中，手上多少沾染着大楚将士的鲜血和性命，所以，此番被俘，也不会享受俘虏的待遇，而是被游街后，直接赐死。 久久被困在地牢，忽然闻到清新的空气，让小七感受到了一瞬间的自由。 不过，这自由的感觉，很快就被脚上那沉重的重量击碎了。 这个朝代，并不像历史书本上那样轻描淡写，也不像玛丽苏小说中那般，轻松自如，而是等级森严，到处是战乱，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年代。 她是战奴，是整个五洲大陆最低等的人，国破家亡，没有人能庇佑她，她甚至还不如百姓家中圈养的猪和牛金贵。 来到这个世界，她所能看到的都是人命如草芥，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死人，随便死什么人，都不会激起涟漪。 她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却听素练和素锦讲述过那段恐怖的遭遇。 楚军闯入城池，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大火焚城，一切化为灰烬，漫山遍野都是尸体和血水。 没有人会在乎湘人的死活，楚军毫无约束，肆意抢掠，能活下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这和小七的记忆，有些出入。 她的记忆，大部分被龙七的见闻所填满。 龙七是楚人，她的父亲龙老将军就是攻打湘国的主将。 她只记得捷报堆积成山，大楚上下欢声笑语。 殊不知，功勋有的时候是建立在无辜之人的痛苦之上的。 第008章 进端王宫 大楚战胜了，他们便能够享受胜利的喜悦，湘国战败了，湘国的百姓便不再是人，而是奴，是连猪狗都不如的存在。 只是简单地听她们的讲述，小七就已经觉得毛骨悚然了。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这个身体主人的记忆，只是有她的身体罢了。 素练还在哭着，她的嗓子都要哭哑了。没有了素锦的庇护，她就像一个和母亲走散的孩子，充满了对未知的惊恐。 小七拉着她的手，用拇指摸着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在现代，小七快要三十岁了，定然比素练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心理素质好一些。 她冷眼看着周围，有些女奴莫名其妙地被拖走，不知道去向。有一个女奴倒是回到了队伍，不过她衣衫破败，人也疯疯癫癫，在城门前因为冒犯了侍卫长，被一枪捅穿了胸口，丢弃在路旁了。 小七不知道其他的人是死是活，只希望，自己和素练能够平安地走到宫中，不要再节外生枝。 端国上下，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看到她们这些湘奴，百姓们将准备好的烂菜叶全部丢向了他们。 这些人把战争给他们带来的不便和痛苦，全部发泄在了湘奴的身上。 却并不知道，她们这些湘奴其实与他们是一样的。 或者说，更加悲惨。 …… “打死他们，狗奴才！” “湘人去死！” “就是他们不要脸，敢攻占我们的国家，杀了他们，为楚人报仇！” …… “姐姐……” 素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心中又委屈又害怕，死死地抓着小七的袖口。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啊……” 素练还是个孩子，她并不理解这些复杂的人心。 楚人杀害了她的家人，焚毁了她的家园，她才是受害者，才是应该如此愤怒的人。 她不明白，为何楚人贼喊捉贼，竟将她们当成猴子一样戏弄咒骂。 小七安抚素练：“素练，他们只是将情绪发泄在我们身上罢了，不要怕。” 菜市口沾满了端国的百姓，都是来观看今日的行刑的。 事实上，每天都会有湘国战俘在此处问斩，只是今日格外不同，其中有一个湘国的大将，也是夺去了许多人家人性命的敌人。所以，不少百姓都是从边境赶来，日夜兼程，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大快人心。 端国的百姓和女奴们相较，立刻就看出了差距，湘国人都是瘦弱不堪，灰头土脸，而端国的百姓则都是体态丰腴，穿金戴银，绫罗绸缎。 “小七姐姐……” 这份折辱，是诛心的。 让湘人看着自己心中曾经的英雄们，被敌国的百姓咒骂，被敌国的士兵押解，推上敌国的刑台，这简直比杀他们自己还要难受。 那作为湘人的最后尊严，被狠狠撕碎在这里。 观刑，就是要让底下即将做奴的湘人明白，以后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所有充为奴隶的人，必须心思清明。 小七转过身来安慰素练，发现队伍的后面几位不堪折辱哭出声的女奴，都被士兵带出去了。 一个士兵正像她这边看来，小七赶忙让素练不要再发出声音。 此时，可怜湘人，有不臣之心的，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她们想活命，就必须顺从。 小七咬着嘴唇，努力不去看前面残忍的画面，努力不去听行刑时，那些湘国人的哀嚎。 这个年代，没有现代的人权。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奴籍，是最末等的人，命如草芥，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的。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出人头地，简直难如登天。 来到这里，周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小七，只有小心谨慎，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在寻得那路之前，她必须学会忍耐，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奴隶，静待时机…… 端王宫气派非凡，萧毅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奢华又符合规矩。王宫要比大楚的皇宫小了许多，不过华丽绝美的宫殿，还有那古色古香的琉璃彩瓦，还是让小七看得目不暇接。 萧毅是大楚的九皇子，在二十三年回朝，成为京都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太子人选，也就是萧瑞最大的敌人。 藩王被发往封地，基本上与太子之位无缘了，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远在端国的萧毅。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大家都忽略的人，却因为屡立战功，被楚帝大为赞赏。 龙家的‘倒戈’，扭转了局势。 如果没有龙家的参与，这萧毅便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了。 而她，龙七小姐，正是说服父亲转而支持萧瑞的人。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端王宫的人了。尽快忘记你们的过去，走进这王宫宫门的这一刻，你们便是大楚的奴籍，生是大楚的人，死，是大楚的鬼。” 引路的姑姑细声细语，听起来像潺潺流水，音量却足以让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她身着女官的服饰，年岁上看起来也是经验颇深。 “在宫里，不可以抬头说话，不可以不服从主子和宫人们的安排。主子们受了气，拿你们撒气也是有的，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能还嘴，惹主子厌烦。在王宫里其实没什么可学的，只学会一条，那就是服从，便可保性命无虞。” 她将一众人引进一个狭小的院子，院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大家挤在一起，前胸贴后背的，才勉强站下。 姑姑与前排的内监说了句什么，内监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将院子的大门关上了。 那姑姑站在前面，说：“我叫御湖，是你们的掌事姑姑，今日起，你们会在此处学习规矩，我还会找宫里资历老的嬷嬷，教会你们一些本事。能学会什么，将决定你们的去处。聪明的机灵的，会调派到各宫主子那里做事。至于蠢笨的，不开化的，就只能去做一些浣洗打扫的粗活了。姑娘家的都不容易，自己的前程自己去赚，还有些不长眼的，总是 第009章 王姬挑衅 御湖指了指门前那位关门内监说：“门口的那位是禹喜公公，他打板子的手艺是祖传的，保证让你们皮不开肉不绽，半个月起不了床，所以，就都别找不痛快了！大家好聚好散，来日也好相见，别到时候站着进宫，躺着出去，那可就愧对了你们得以进宫做宫奴的好命数了。” 底下听命的女奴们都低着头，浑身发抖。 “都听明白了吗？！” 御湖问。 “听明白了……” 大家怯生生地回答。 这御湖看起来是个经验老道的，几句话既中肯又能给这些女奴一个大大的下马威，着实是有几分领导才能的。 素练拉着她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 她们恐惧地打量着端王宫中这陌生的环境，不知等待她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御湖说到做到，对待奴籍十分严格。 一个月内，新进宫的奴籍不仅需掌握繁复的端国礼仪，还要学会一技之长，以便伺候在主子近前。 小七本就会这些，学起来倒不十分吃力。可素练却不一样了，每每被御湖责罚，有时候连续几日得不到吃食，饿得饥肠辘辘。 好在，她也不是个心思重的，小七偷偷给她吃的，她填饱肚子，便将所有的苦楚全部忘在脑后了。 奴籍之中，分许多等级。最末级的是粗使奴籍，倒恭桶、浣洗宫人的衣衫，什么脏什么累便做什么。 再其次的，是分发到各大尚宫身边做低等奴籍。主要负责各尚宫分辖之事，或做衣裳，或事花，或整理库房。 最好的，是分发到各宫主子身边伺候的一等奴籍。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可以进殿伺候，地位与宫女差不多。 小七是奴籍中表现最出色的，被分配到了王后的宫中伺候，素练则被分到了事花局。 王后的宫中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高枕无忧，吃了上一世的亏，这一次，小七收敛锋芒，小心处事，分内之务，事必躬亲。她踏实肯干，便让其他奴籍觉得好欺负，偶尔刁难，连带自己的活都丢给她做，小七绝无怨言。 奴籍，就是整个五洲大陆最低等的人，在贵人们的眼中，甚则算不得人。即便入了端王后的宫中伺候，做了一等奴籍，这卑微的地位也是无法更改的。 惨痛的经理告诉她，与其与这些拜高踩低的人一般见识，不如动心忍性，等待时机。 端王后表面仁善，实则却是个心狠的。 昌姬由宣敬府送来，半年来颇得萧毅的喜爱，夜夜承宠，后宫怨声载道，王后却反而嘉奖，多有封赏。就在大家以为，整个王宫都要仰昌姬鼻息时，程青宫竟突然传来昌姬暴毙的消息。 原来，王后暗地里赐了昌姬毒药，将尸身当成暴毙的奴籍，直接丢去了乱葬岗，手段雷厉风行，让人措手不及。 小七明白，端王宫虽然只是一个封地小国的宫廷，却与那大楚的皇宫是一样的，从来都不缺少权谋和算计。 冬日里冰棱，折断的，都是争先冒头的。 宫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没有人记得他们是谁。旧的去了，新的便来了。小七就是这般，在坤灵殿，小心翼翼地服侍了整整一年。 …… 寒风拂过，火红的寒梅轻轻摇曳，梅花随风飘落，点缀在纯白的积雪中。一场冬雪之后，天气格外寒冷，云歌又端了两个火盆放置在殿内，温度才稍稍转暖了一些。 云歌方跪伏在地上，就听到王姬妖娆妩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自昌姬之后，大王还从未对谁真正感兴趣过，每日在书房里批折子，要么就是和战将军去马场骑射，去军营点兵。后宫的墙都是冷的，大王来一回才能暖一回。咱们都以为，这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偏巧此刻妹妹来了，救姐妹们于水火。独一份的恩宠，就像这炭盆，把整个屋子都熏得暖暖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坐在最末位席子上的美姬。 王姬轻轻地扶了下头顶的金钗，继续调侃：“说起来，美姬妹妹服侍大王有功，大王也是流水似的赏赐送入你的暖阁，怎的今日打扮得这样寒酸。大过年的，阖宫姐妹都穿着王后娘娘赏赐的绸缎裁制新衣，怎么妹妹格外不同。此番是想继续做节俭表率呢，还是不满于王后娘娘的赏赐，给我们姐妹脸色看呢。” 此刻的美姬，头顶梳着十分寻常的发髻，鬓上银簪，和两朵银饰的秋海棠，除此之外，再无首饰。粉嫩的罗裙上是素雅的雏菊，大氅上用的亦是相对廉价的貂毛，而不是其他姬妾们惯会使用的貂绒。 作为端王宫里最低等的良姬，这身打扮毫无错处，并无逾矩。可此时正值年下，姬妾们皆是精致打扮盛装出行，在花团锦簇中的美姬，便显得过分素净了。 美姬看向王姬。 她一双凤眼满是挑衅，艳红的衣衫，宛若火焰，鬓上眉梢微微上挑，颇具威严。 王姬最喜欢绫罗首饰，美姬却偏要提议萧毅应节俭用度，为前线战士添加棉衣，以至于年关之下，各宫的份例都比平日里减少一半。 王姬的不满，也是各宫的不满。 安静瞬间，无一人再发声，美姬见状，赶忙跪了下来。 “王后娘娘恕罪，臣妾没有此意，只是觉得自己位分低微，如此装扮才能显示对王后娘娘的谦卑，并不是心存不敬啊……”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冤枉你了。在座的良姬不止你一个，你穿的寒酸是谦卑，咱们姐妹盛装华服便是冒犯王后娘娘了？” 此话一出，众姬妾立刻都面露厌恶。 大家远在端国，不能回娘家探望父母，年节之下，王后便特地准备了丰厚的礼品送到各宫，以示安慰。后宫众人感念王后恩典，便都穿着王后的赏赐前来谢恩，唯独提出节俭用度的美姬没有这般做。 她已然与旁人有所不同，宠冠后宫，现下又讽刺了在做的其他良姬们的装扮，自然引起诸多不满。 第010章 祸乱朝政 “妹妹的话着实让姐姐们心中发慌啊。听说许多名贵的江南绸缎，还有做工精良的首饰，大王尽数赏给了妹妹。还以为妹妹来拜见王后娘娘时会穿戴上的，可妹妹偏不让咱们瞧呀，竟一件都没带来。王姬姐姐也是好奇心重，想开开眼界罢了。” 春姬轻声调笑道。 萧姬则是直接表现出自己的不悦：“自己小家小户的抠搜模样，还要让阖宫上下与你一般，除夕当月本就该双倍用度，却让你平白夺去了一半，连下人们的赏赐都发不下去。在大王那边装好人，现下又来讽刺我们。便是你再有颠倒黑白，蛊惑大王的妖孽模样，也不过是***里的歌姬，大王与百官吵作一团才弄进宫里来的，安分守己在自己宫里好好修心养性，非要出来搬弄是非。你若真的有敬重王后娘娘之心，便也不会大过年的过来找晦气。” 萧姬的话更是让大家都掩嘴笑了起来。 说起这位美姬，确是出身烟花之地，入宫时阖宫不愿，群臣反对，就连太后都气得大病了一场。 然而，萧毅铁了心如此，还将人直接接回了宫中，人在宫中，不给名分只能怨声鼎沸，没有办法，王后和太后只能同意了。 美姬人如其名，生得极美，举手投足，也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的，入宫以来，更是谨小慎微，让人挑不出错处。 入秋时，她称自己曾见城中巡防的士兵秋日里还身着单衣，便建议萧毅缩减阖宫用度，减少开支，以宫廷作为表率，这样既能减少百姓赋税，又能让每一个将士都有冬衣。 这本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只因萧毅独宠美姬，后宫姬妾早已心中不满，又要在银钱方面受美姬的气，排挤便在所难免了。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皆是小事，但于美姬而言，百年免不了被人编排。 小七是跪在正殿门边的，她的角度看不清楚美姬此时此刻的神情，她胆怯颤抖的身体，和卑微的姿态，俨然一个卑贱的宫人。 在大家的嘲讽声中，她没有反驳一句。 王后见状，终于适时地开口了。 “大家都是宫中姐妹，不要因为衣着首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伤了和气。楚国太后三年丧期未满，大王的意思，今年除夕宫宴便取消了，以示对祖母的哀思。本宫与大王会在除夕当夜与太后去宫中佛寺，为楚太后念诵佛经，所谓减少用度，就当是众位姐妹对楚太后的孝敬吧。” “是……” 大家听了王后的话，纷纷称是。 王后看向美姬，语气温柔：“美姬，你也起来吧，天气冷地上凉，莫要因此冻坏了身子。” “是。” 美姬站起身，坐回位置上，但从始至终，再没敢抬过头。 好在有了王后从中调和，大家给王后的面子，没有再讽刺她一句。 除夕宫宴因丧期取消，大家又商议了一番元宵节祭祖的事，直到西边的天际泛着橙红才纷纷散去。 王后脸上那得体的笑容渐渐淡去，她的头一阵发胀，脸上带着些许倦意，王姬机灵地走过来，帮忙王后退去顶冠，又体贴地为她按摩头部。 “王后娘娘，这样的力道如何？” “舒服了？” 王后闭着眼睛问道。 王姬吐了吐舌头：“臣妾知道，不该在王后娘娘面前给美姬难堪。可是，她总是闭门不出，臣妾也找不到由头灭她的气焰呀。其实，也不仅仅是份例之事，那美姬仗着大王独宠于她，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不适时提醒她一下自己的身份，她日后定是不会将各宫姐妹放在眼中的。其他人也就算了，臣妾实在不想让一个烟花女子骑在自己的头顶上。说出去，岂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了。” “你呀……” 王后慵懒地睁开双眼：“大王此举的确是很欠考虑，大楚发来的训斥折子，都是关于这美姬的。也不知是什么幻术，竟让大王毫无顾忌。” “单单只是训斥也就算了，臣妾怕就怕，此女佛口蛇心，看似关切军中将士，实则是想要祸乱朝纲。” 王姬快速说道：“娘娘有所不知，那美姬前几日方求了她的兄长一个南城五十里外亭长的职务。此人也并非美姬兄长，乃是***里的管事的，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见美姬飞黄腾达才认下这门子亲戚。美姬为将士们谋取冬衣，竟全是为他哥哥铺路。” “什么，竟有此事！” 王后坐直了身体，脸上却并没有过多惊讶的表情。 “亭长啊娘娘，那可是掌管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儿，上官夫人的兄长才不过湘西律一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兄长，何德何能。一朝上任，指不定多少百姓要受到荼毒呢。”王姬趁热打铁，继续告状。 果然，这件事让王后不悦了。 “大丧期间让烟花女子入宫，本就已经有违老祖宗定下的法度。她入宫本宫没有制止，也是看在大王不受圣上待见，后宫女子也不得大王喜爱，想一个新人伺候在侧，能聊表安慰。没想到，这美姬不仅是个狐媚的东西，还想干预我端国朝政，祸害百姓。” “正是呢娘娘，您总说臣妾顽皮，可到底臣妾出身将门，也是知道女子不得干政的道理。这美姬处处哄着大王开心，前朝后宫之事都要插手，如此下去，当真是让人胆战心寒。***里囊尽天下美人，魅惑男人的功夫是首屈一指的。大王一向洁身自好，怎会忽然疯魔连一向敬重的太后的话都不听了，定是被那小妖精迷了魂魄。” 王姬得逞地说：“宫中姐妹长久以来都见不得大王，无法从旁规劝，得知此事，都惴惴不安。臣妾便来求告娘娘，希望娘娘做主啊。” 王姬说完，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后摆手：“你起来，你们都有心了，一心为着大王，为着整个端国，本宫明白。” “不过，此事涉及到朝政，本宫虽为王后，也不能妄自干涉。你且回去，告诉众位姐妹，美姬兄长任亭长一事切莫私下流传，扰了大王的清净。本宫来想一个徐徐渐进的法子，来劝告大王吧。” 王姬唇角轻勾：“多谢娘娘。” 第011章 王后提拔 小七跪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她们演戏。 其实，比起王姬，王后更加厌恶美姬。 王姬举报美姬兄长一事，只是想让美姬吃瘪，美姬不顺了，她就顺心了。 可仔细想来，亭长一事，若非王后，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到后宫众人的耳朵里。 端王与王后不合，此事天下皆知。 王后是凤昭帝指给萧毅的童养媳，整整大了萧毅十岁，与他的感情并不亲厚，从未承宠。且湘国战事尚未平息，端国与湘国比邻，时常遭到湘国旧部的侵扰，萧毅身为端国之主，在军营中的时间比在王宫里的时间还要多。 故而，在坤灵殿整整一年，小七从未见过萧毅。 可自从美姬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纵使萧毅再忙碌，也会回来与美姬耳鬓厮磨，身为萧毅的妻子，想来，王后也不会大度到心中毫无波澜。 果然，小七刚想随其他奴籍退去，王后叫住了她。 “你叫小七是吧。” 小七微怔，一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王后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为何叫小七，是在家中排行第七吗？” 小七赶忙跪在王后的脚前，恭谨地伏在地上：“奴籍小七，谨遵王后娘娘吩咐。” 香炉内升起袅袅花汁香味，殿内也掌起一盏盏宫灯，整个大殿，被鹅黄的暖光包围着，暖洋洋的，十分舒适惬意。 王后命宫人退下，直到大殿内只剩下小七和她两个人。 她缓缓地走下软塌，小七随着她的移动，不断变换着自己的位置。 直到她站在了小七的头顶。 “你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 小七低垂着眼眸，慢慢抬起头。 王后的手轻轻挑在她的下巴上，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温柔地笑道：“嗯，果然生得伶俐乖巧。” “本宫听崔掌宫说起你，是个聪明谨慎的孩子，平素做事勤勉，从不犯错，与旁人十分不同。今日瞧来，果真如此。” 王后慢慢地收回手，云歌赶忙重新伏在地上。 “崔掌宫极力推荐的，本宫自然有大用处，就是不知，你能否堪的起本宫的任用。” “奴婢是娘娘的人，王后娘娘命令，奴婢万死不辞。” “懂得忠心事主，这便是你的好。”王后背过身去，轻声说道：“方才，本宫与王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王姬那个人，是个藏不住话的，虽然说话总是不经脑子，却也是真的为了大王好。” “本宫去大王的园子时才十六岁，那时候，大王还是个六岁的小皇子，他处处不受待见，还是本宫以丞相之女为妻，有了众多贵胄世家的支持，才侥幸免于一场责难。十年来，本宫帮忙打理大王的院子，又与太后为大王小心谋划，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这其中的不易，又岂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王后叹了口气：“现在局面打开了，大王有了端国，远离了京都城的是非，倒还算安稳。可这家大了，琐碎之事就更多了，大王处处受京都城的挟制，稍有错处便会被人诟病，放大了摆在圣上的案桌上。这美姬之事，放在我端国不过是大王一时兴起，可是折成折子放在圣上的面前，那就是不理朝政、荒淫无度、污秽皇家血脉的重罪。” 小七心中一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才因为被王后点名赏识的欣喜也消失了。 王后，不该对她这个卑微的奴籍说这些的。 “后宫之事，不过女儿家之间争风吃醋，大王分身乏术，总会有人受到冷落，而去嫉妒那得了宠爱的。稍稍安抚，小心疏导，便不会酿成大错。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王后转过身来，微笑着扶起小七。 王后竟然亲自扶她，这份礼遇对于奴籍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 荣耀越大，就必然越难承受。 “美姬是湘人，又是烟花之地出身的歌舞姬，让她进宫已实属勉强，这样身份不明的女子，她的人脉在我端国朝中扎下根基，那便是置大王于险地，置整个端国于险地。以后随便哪个起了歹毒的心思，岂不要祸国殃民酿成大祸？本宫身为大王的妻子，必然要为大王防患于未然。” 王后轻轻地握住小七的手。 “你是个知进退明事理的好孩子，该理解本宫的苦心吧。” 小七点头唯诺，神色平静，这让王后很是欣赏。毕竟放在普通的小奴，得到了她的礼遇，怕是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了吧，可是小七没有。 这份沉稳，着实不凡。 “本宫也观察你很久了，在坤灵殿，其他的奴籍欺辱你，你知道忍耐，从不向管事禀告。你的茶艺也是宫中一绝，本宫尝了，只觉得自己闺中数年的教养都不及你三分。想来在湘国时，你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吧。” 小七心中一沉，赶忙跪在地上。 “奴婢，奴婢因逃亡路上撞到头部，又生了一场大病，早已将过去之事全部忘记了。御湖姑姑教导奴婢们，进了王宫就是大楚的人，便是死，也是大楚的鬼，奴婢不敢浑忘……” “你这是做什么。”王后得意地笑道：“本宫当然知道你的忠心，否则也不会对你说上这番话。本宫需你知道，不管你过去是谁，出身何处，本宫都不会有所追究。方才你说是本宫的人，本宫希望你能牢牢记住这句话。” 小七想了想，慢慢抬起头。 “娘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奴婢定竭力完成。” 第一次见面，王后便开始喜欢上眼前这机灵的小奴了。她的话不多，每一句都十分讨喜。不必与她浪费唇舌，她便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不怪崔掌宫总是夸赞你，本宫也开始喜欢你了。” 王后笑着再次扶起她。 “美姬兄长一事，让本宫很是不安。正巧她的枫天阁一直缺少人手，大王时常出入多有不便，本宫便命你去伺候吧。” 王后的意思，与小七猜想的一模一样。 她立刻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奴婢遵命。” 第012章 离开前夜 离开坤灵殿的前夜，正值元宵节祭祖，宫里的主子们都去了佛寺，小七便得空去了膳房找师父吃酒。 夜，格外幽静，一轮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上，繁星点缀，诗意盎然。 正值温火的时间，范弦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陈年佳酿搬了出来，给小七烫了满满两壶。 范闲是坤灵殿的三级伙夫，放在现代就是洗刷杯碗的角色，根本上不得灶台。小七有幸吃过他的手艺，顿时觉得他人如其名，十分贴切。 之所以被带来端国，都是因为范闲一手酿酒的好本事。不论是果子，还是粮食，只要经过他的手酿造，都能做成奇香的琼浆。 也是这样一个温火的时间，小七初来坤灵殿，被其他人欺负，做了一天的活滴水未进。饥肠辘辘的她决定冒死来厨房弄些吃的，正遇到值夜的范闲。一来二去，便与他熟悉了，还特地拜了师父，学了一阵子做果酒。 小七也并不是真的想学做酒，认识了范弦，她至少没真的被饿到过。范弦也知道她的小心思，教酿酒是假，偷偷为她备吃的是真。 时间长了，两人生出了许多惺惺相惜的情分。 与范弦在一起，是小七为数不多的，不必虚伪的时刻。难得放松，她一手拿着师父准备的鸡腿，另一只手端着师父准备的美酒，仰头看着天空中那纯净无暇的明月，只觉得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快乐的时光了。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范弦可不觉得轻松快乐。 他担忧地看着小七，一副生死决别的模样。 “师父，如此美景莫要辜负，何必愁眉苦脸。” “你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呀，你真的以为，美姬那里是什么好差事吗？” 小七笑道：“大家都知道，美姬是最得大王宠爱的良姬。枫天阁都叫上三两银子了，我平白得了这个位置，师父该替我高兴才是。” “说是还差事，还不是糊弄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宫人的。流水的良姬，铁打的王后。王后才是后宫之主，整个端王宫里，哪里还有坤灵殿的差事好。那美姬，本就不受太后待见，又是那样的出身，为了避嫌，从未将女奴放在近身伺候，都是打发到外院的。你在坤灵殿好歹伺候过王后娘娘茶水，运气好，说不定能脱掉奴籍。可到枫天阁，你也就只能做些粗活。这水葱似的小手，不拿茶壶拿扫帚，多可惜啊……” 身处宫中多年，范弦知道美姬再得宠爱，也不过是一个出身不良的良姬，实则是配不上如今的位置的。枫天阁只是表面风光，却不是一个值得伺候的好地方。 “师父知道我的，便是再苦的地方，也是难不倒我的。” “吃苦也就罢了，做奴才的哪里有不吃苦的，你出自坤灵殿，我是怕你……” 范弦欲言又止，只能无奈叹气。 这小七乖巧可爱，机灵通透，范弦是打心底里喜欢的。他伺候宫中，一生无儿无女，已然把小七当成他的亲闺女看待了，这才替她惋惜。 她是从坤灵殿赏过去的，而不是从奴舍分过去的，这里面有极大的差别，事关两家主子的关系，稍有不慎，小七的小命便会不保了。 小七仰头喝了一口酒。 酒浆被温烫过，酒香更加浓郁了，带着淡淡的桂花味道，尾调清冽而甘醇，口齿留香。 辛辣的酒浆慢慢流过食道，哪怕屋外寒风再刺骨，喝上一口，也只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小七喝完才放下酒杯，豪爽地拍了拍范弦的肩膀。 “师父要说的，徒儿都明白。我一张嘴，要吃两家饭，能不能咽下去，还要看我的本事呢。师父也是见识过徒儿的厉害的，不是有这自力更生的本事，您也不会认识我呀。” 王后表面宽和，实则阴狠。表面上宽容美姬的出身，原谅美姬独占萧毅，甚则将她一视同仁，做了整个后宫的表率。其实心底里，她是最想除掉美姬的。 美姬聪慧隐忍，入宫以来处处做小伏低，让人找不出她什么错处。正如那日因为穿着朴素而被王姬等人编排。普通人很少能忍耐住当众羞辱，可是美姬始终不做声，不与她们正面冲突。可见，也是深谙宫中之道的厉害主子。 狭路相逢，各有千秋，而这脆弱微妙的平衡，即将被她这卑微的小奴彻底打破了。 有昌姬做例，王后的意图昭然若揭。不比昌姬来自宣敬府，美姬的出身不高，无娘家的根基，处理起来便会更加容易。 范弦白了她一眼，又放在她手中一只鸡腿。 “那是你运气好，遇到为师这般通情达理的。” 小七吐了吐舌头，继续问道：“不过徒儿不明白，这端国上下的官职，亭长该是不低的级别，掌管一方百姓，掌握一方命脉，怎会不经过审查就直接上任？大王便是再宠爱美姬，也不会如此放纵，连自己封地的百姓都不管了呀。” 范弦悠哉地说：“那人是大王亲自任命，越过了审查。这样的事时有发生，我端国最强的战将军，也是这般被选拔到军中，越级做了将军的。大王自来到端国以来，雷厉风行，处事果决，求贤若渴，否则，端国怎能在几年之内成为大楚最强的藩国呢。想必，定是看到了那人有点才华，是能当百姓官的人才，才破格封官的。至于传闻为何如此不堪，想来五十里，人人口口相传，又有了美姬兄长的头衔，难免被人诟病吧。” 范弦的话，印证了小七的猜想。 她也觉得，以萧毅的心性，该不会被一个女人左右，而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也就是说，美姬的兄长，其实是因为自己的才华，才被选为五十里亭长，而并非是因为美姬得宠的缘故？” “美姬入宫，册子上可未曾写过兄长。” 听范弦语气中的深意，小七了然点头。 认了范弦这个师父，还因为他负责宫中采买，见多识广，宫里宫外，所有的消息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有了范弦在，能让小七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 吃酒到深夜，直到范弦面泛醉意，小七才起身告别。临行前，她将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孝敬给了范弦，感谢他一年来的照顾之恩。 第013章 拜见美姬 按着规矩，小七在去枫天阁前需要沐浴净身，一层泛黄的水渍擦去之后，精致立体的五官呈现了出来。 初见这份容颜，小七自己也吓了一跳。 即便见过大楚无数美人，又见过现代许多天生丽质的明星或整容网红，却都不如眼前这个身体的主人出落得貌美。 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容貌已然格外出挑，长大之后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 小七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或许于旁人而言，这张脸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但是对于小七来说，却是无法示人的祸害。 宫中不缺少美人，奴籍，更不应该拥有美貌。 擦干身体，小七用最快的速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易容粉涂抹在脸上。 这易容粉，是她利用现代中医的记载和工艺，以粟米粉、香灰粉加上桂木树皮压榨成的汁液成比例调和而成的，涂抹在脸上，形成暗黄的面皮。 有了面皮的遮掩，她的容貌便不那么出众，只称得上耐看。这张脸是她的武器，在没有准备好之前，她绝对不能让这武器反噬到自己。 “姑娘准备好了吗？美姬娘娘召见了。” 门外的小奴见时间差不多，敲门催促。 小七迅速穿好衣服，再次确认了一下袖边上藏着的梧桐子大的药丸，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枫天阁不似坤灵殿那般富丽堂皇，与寻常良姬的暖阁无异。美姬崇尚节俭，小七简单扫视一番，觉着处处朴素雅致，规制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官的处所。 美姬以身作则，细节上也毫无错处，所以，王后才派遣她来美姬身边。 想起那赐死昌姬的宫人，最后也同昌姬一般死不瞑目，小七便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上一世，她命不由己，这一世，命运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断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王后那句‘不管你过去是谁，出身何处，本宫都不会有所追究’，实则是将她命完全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在这样的形势下，她必须尽快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脱身才行。 “奴婢小七拜见美姬娘娘，愿美姬娘娘长乐永泰。” 进入正殿，小七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没有因为自己是王后派遣到枫天阁的奴籍，而放肆逾矩，也没有因为奴籍这卑微的身份，而胆怯发抖。 美姬坐在软塌上，上下端详小七。 她面色平静，呼吸匀称，虽说是奴籍，但举止气度却十分不凡。粗布衣衫，朴素整洁，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仿佛比寻常宫人的棉服还要华丽许多。她的头发乌黑茂密，只梳了简单的发髻盘在头顶，木棍钗插在发丝之间，清新雅致。一张素面略显粗糙，也并不白皙，不过依然可以看出她精致的五官和姣好的轮廓。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儿，浓密的睫毛，微微地垂着，每一瞬的抖动都是那么的抓人心魄。 美姬的唇角慢慢勾起。 这女奴小七，从头到脚都没有不对，可是，直觉告诉美姬，眼前的这个女奴，绝非善类。 王后的敌意她心中十分明白，处处避之不及，就是为了避免与她产生正面冲突，平白给自己惹来麻烦。 现在，王后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以枫天阁元宵祭祖有功，将小七赏来了。当着萧毅和后宫姬妾们的面，她竟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美姬的心底里，是十分不舒服的。 “嗯，起来吧。” 再不舒服，她也是王后赏来的，即便是一个女奴，她也必须和颜悦色地待着。 “王后娘娘夸赞你，说你聪明伶俐，是女奴间的表率。现在看来，果然此话非虚。我看着你，就觉得十分喜欢呢。” 殿上静悄悄的，今日伺候的人格外多。 “王后娘娘抬爱了，小七只知道做好分内之事，伺候好主子。有幸伺候美姬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小七依旧伏在地上，轻声回道。 “知道做好分内之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许多宫人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分内之事都有什么，偷懒耍滑，教人看了生气。我又是喜欢清静的，所以枫天阁的人便减了许多闲人，只留下乖觉勤勉的。伺候的不尽心，我何苦浪费银子在她们身上呢，你说是吧。” “是……” 小七感受到了美姬的戒备。 “让你起来，怎么又跪下去了。”美姬温柔地说道：“我这里不比王后娘娘宫中的规矩多，要做的事情也多，除了大王来的时候忙碌一些，平时也没什么活计。听崔掌事介绍你做的一手好茶，王后娘娘用过都赞不绝口。王后娘娘是丞相之女，大家闺秀，喜欢饮茶做赋这些附庸风雅之事。可我却不同了。就喜欢唱唱小曲，喝点甜汤暖羹，倒是不需要时常奉茶。香茗苦涩，我也喝不惯呀。” 美姬的神色很是为难。 擅长做茶而不能用来烹茶，也就是说，小七来到枫天阁，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进入正殿之后，美姬表面上在夸赞小七，感谢王后，其实，却是在拐弯抹角告诉小七，她根本不需要小七过来。 旁边的掌事宫女慧昶机灵地提醒道：“娘娘，小七虽是奉茶女奴，但想来烹茶和烹饪也是殊途同归的，都是做吃食，不如让小七姑娘去小厨房试试？娘娘总说，宫里的甜汤喝起来没有家乡的味道，这小七姑娘不就是湘人嘛，想来姑娘聪颖，一定会做出娘娘喜欢的味道的。” 慧昶刚说完，就忽然被美姬打了一巴掌。 啪—— 这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十分响亮。 小七怔了一下，不明白美姬怎么忽然发火。 慧昶立刻跪了下来，颤抖求饶。 “奴婢多嘴，娘娘恕罪！” 慧昶是掌宫，也就是一宫的主事，在宫人中也是有官阶的。且需是资历久的才能熬到这个位置。 各宫的掌宫，目前都是太后拣选带到端国的，所以即便是宫人，各宫的姬妾也都十分敬重。 美姬一向谨小慎微，可是这次，却当着整个枫天阁宫人的面，直接赏了她一巴掌…… 第014章 是下马威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美姬冷冷地问她。 慧昶摇头，又点头：“娘娘打奴婢，定是奴婢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你知道说错话做错事便好。王后娘娘赏我的人，我怎能将她打发到小厨房做事，那岂不是对王后娘娘不敬吗？你好歹也是在宫里做了多年的，太后娘娘都要夸赞几句，怎么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我亲自想着。真把小七放在厨房，知道的，是我馋甜汤的味道，让小七去学着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将王后娘娘近身伺候的奉茶小奴送到厨房去打杂，这不是给王后娘娘脸色看嘛。又不知道要有多少张嘴巴，说我不知尊卑，僭越犯上了！” 慧昶赶忙说：“娘娘教训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周，险些连累娘娘，奴婢实在该死！” “好了嬷嬷，你向我道歉做什么，该向小七姑娘道歉才是。她是王后娘娘的心意，本该日日伺候在我的身边，现下却叫你有口无心地给轻贱了，还不快快求得她的原谅。” 听到这话，小七诧异地抬起头。 美姬正含笑看着她，眉梢泛起一丝淡淡的得意。 难怪，她要叫整个枫天阁的人都来殿上，难怪，她要当众赏慧昶耳光，原来，都是为了这场下马威做铺垫的。 殿上的众人，都是受慧昶领导的，现下慧昶因为小七而受到折辱，这等同于在为小七招惹所有人的愤恨。 “小七姑娘，我也是好心，只是没想过……” “美姬娘娘息怒！”小七当然不能让慧昶给自己道歉，适时打断了她：“娘娘，奴婢不过是一介小奴，担不起娘娘如此厚爱。奴婢既来伺候娘娘，便是娘娘的人，事事该以娘娘为先。既然娘娘觉得宫中甜汤不够地道，那么奴婢愿意为娘娘一试，在小厨房打理饮食。” 慧昶慢慢跪直了身体。 美姬为难地说：“可是我这里的小厨房，和王后娘娘宫中的不一样，活计又脏又累，你怎么受得了呢。” “娘娘说笑了，奴房的御湖姑姑教导了许多，什么样的活，奴婢都做得来的。而且奴婢只是一介奴籍，原本就是伺候主子们的，何谈脏累呢。” 美姬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小七的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总喜欢跪着说话，在我的面前无需这般谨小慎微。整个王宫里的人都知道，我善待奴籍，就像慧昶嬷嬷说的，我们都是湘人，打折骨头还连着筋呢。你放心吧，在我身边，我定会善待你的。” 此言一出，慧昶刚刚还跪直的身体，整个都僵住了。 “你们两个，带她去厨房看一看，熟悉一下做事的环境吧。然后再给小七整理出一间单独的房间，让她独自居住。我与小七投缘，一见如故，你们切莫学旁人欺生，若让小七姑娘受了委屈，小心我处置你们。” “是！” 殿内的宫人们立刻唯唯称是。 小七后退了几步，又行了礼，这才跟着两个宫女退出了正殿。 走入回廊时，余光中，慧昶慢慢地站起身，亲自搀扶着美姬进入内室。方才她能如此配合美姬，可见已然是美姬的心腹了。这个人，明明是楚人，又是太后亲自拣选，却甘愿违逆太后的意思，被美姬这样的湘人所用，可见美姬平素也是有手段的。 美姬入宫不过数月。 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阴暗潮湿的屋子，空气中带着阵阵发霉的味道。说是枫天阁的小厨房，但此处已经许久没有被使用过了。她们安置云歌的屋子，便是小厨房旁边的破旧仓库。 正值隆冬，院中积雪皑皑，几乎要将整个仓库包围了。这个屋子里四壁漏风，只站在此处便冷得牙齿打颤，更别提在这样的地方居住了。 这些人都是慧昶手下的得力助手，报仇都不会隔夜，急于给慧昶出气，便将小七打发到了此处。 见到小七在原地迟疑，带领她来此处的宫女讥讽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好好收拾一下你的床铺，该不会还想让我们帮你弄吧。美姬娘娘心善，赐你独居。整个端王宫的奴籍和宫人都没有这般待遇呢，独独赏了你一份儿。你可一定要记得美姬娘娘的好，尽心为娘娘做事呀。” 小七回头看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样貌生得伶俐，眼角眉梢满是尖酸。 “就是，”另一个宫女说：“咱们好歹也是在王宫里伺候数年了，都没这等待遇。” 美姬就是想让她们将她视为眼中钉，这样一来，一旦小七出事，美姬便可将一切归咎于宫人，自己至多是一个失察之罪。 真是好心思。 “这儿可是个好地方，奴籍们都在此处做饭，美姬娘娘体恤奴籍，就不将吃食分开，让奴籍与宫人同用，此处便闲下了。你呢就住在此处，以后奴所里的杂活可就都靠着你了。咱们院子和王后娘娘的院子不一样，人手多还不愁吃住的，枫天阁地少人稀，小七姑娘可千万别嫌弃，辜负了美姬娘娘的一片心意。招待不周，还要多担待呀。” “你莫要为难小七姑娘，方才掌宫说错了一句话冒犯了小七姑娘，都受了娘娘的责罚了，咱们可不能没眼力界儿，让小七姑娘受委屈。小七姑娘是王后娘娘的人，对小七姑娘不敬，就是对王后娘娘不敬呢。咱们娘娘如此敬重王后娘娘，你敬将奴所的杂活丢给小七姑娘做，这不是违背了娘娘的意思嘛。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怎能不与主子一心。该好生照看小七姑娘才是。” “哼，奴籍而已，放在外面连狗都不如，还敢以王后娘娘的人自居，真是笑话！给王后娘娘煮了几天的茶水，就以为自己是崔嬷嬷了不成。怕是再多些时日，王后娘娘连你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吧。” 两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一个横冲直撞，一个委婉从容，讽刺着小七。 然而，小七只是恭敬行礼，轻声笑道：“多谢两位姐姐带路，能有一个屋子独住，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必谨记美姬娘娘的恩典。奴所杂事，亦是枫天阁的活计，奴婢必定会为娘娘分忧，做好分内之事。还要谢过姐姐们，大冷的天为奴婢引路良久。奴婢初来枫天阁，日后还需要二位姐姐的照拂，在此先行谢过了。” 第015章 擅闯宫闱 她们没有给小七被褥，又丢到这四壁透风的仓库中，还给了她奴所的杂活。本想着小七会与她们分辨几句，可事与愿违，小七却是谦和有礼，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如此这般，反而显得她们无聊极了。 二人对视一眼，狠狠地翻了小七一眼，便走了。 门被打开，寒风呼啸而来，小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关上门，小七抱着自己大量四周，不由得无奈叹了口气。 美姬比她想象的更加大胆，看来王姬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这美姬的确对王后有所不敬，否则，也不会如此对待她这个，被王后赏到枫天阁的奴籍。 “这个药丸是用七七四十九种毒药蜜炼而成的，是难得一见的毒物。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你只消将这个东西放在美姬的汤饮里，就算是完成了本宫对你的嘱托。” 捏着袖口边缝藏着的药丸，小七想起了临行前，王后那阴险的微笑。 “本宫知道，你有一个妹妹名叫素练，你们一同入宫，相互扶持，现下，她在事花局当差……事花局是个苦差事，不及本宫这边万一。若你能将这件事办好，让美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枫天阁，本宫便让你和你的妹妹一同来坤灵殿伺候，日后，你便是本宫的心腹，一辈子高枕无忧。” 王后嘴上说着照顾她和素练，其实，也是想为自己的计划按上双重保险，便是小七不怕王后查探她过去的身份，也会顾及素练的安危，真诚为她办事。 这样的手段，俗套且阴险。 素练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是几次救她于水火之中，这份情谊，小七不会忘记。 她不可能让素练死在王后的手中的。 扫了眼周围的环境，口鼻尖呵出的雾气，在黑夜里显得朦胧而阴森。 美姬是否罪不至死，小七并不在乎，抛开她想依附王后这个想法，即便为了素练，她也必须完成这项任务。 可现在，美姬对她十分忌惮，想要将这毒物放在美姬的饮食之中，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她只能暂时静待时机，谋求后策。 在这段时间，她还必须想到一个脱身之法，让旁人不能将美姬之死与她牵扯在一起。 这，着实需要费些脑筋。 …… 小七在一个相对避风的地方沉沉地睡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被一阵猛烈的寒风吹醒了。 在临睡前，她将整个小屋都密封了一遍，本不该有如此奇怪的风。 小七立刻警惕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接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 “大王有令，擅闯宫闱者杀无赦。后宫禁地，有贼人擅闯，可不必善待。都给我仔细地搜，枫天阁上上下下，不许放过一个角落。我亲眼看着，他进了这里！” “是！” “是！” 是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堆男人。 后宫宵禁之后，能出入王宫的，只有值夜的侍卫。可是，侍卫也只会在宫外的廊下巡视，不会直接闯入姬妾们的宫阁之中。 听外面的对话，小七立刻明白，这闯入的黑影，便是侍卫们要找的贼人。 “那边是什么地方，你们几个，去看看！” 侍卫长官发现了小七所在的库房，命令手下过来查看。 猪皮军靴踩上雪地发出咯咯的声响，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侍卫们正向这边逼近。 黑衣人也没想到，这么破败的小木屋里，会住着一个人。 他警惕地看着小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小七此时发出求救的声音，那么在侍卫的合围之下，他必然不能逃脱。 然而，两相对峙，小七没有轻举妄动。 能闯入枫天阁，在侍卫的追逐下逃脱，可见此人的功夫了得。他不仅身手敏捷，还一身夜行衣，可见是有备而来的。 他夜闯王宫，是什么目的呢。为什么选择藏进枫天阁，是因为碰巧被堵截在此处，还是他根本就是要来枫天阁的。 “你……” “嘘……” 黑衣人让小七不要做声。 他蹲下身来，轻声说道：“这里可由地方藏身？” 小七摊了摊手，黑衣人看了看周围，也的确是没有可以容纳他的地方。 “你是何人？”小七也学着他，低声问道。 黑衣人快速解释：“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只是伺候十三殿下的一个小内监而已。因为一不小心犯了从，冒犯了主子，被主子罚禁足三日。我实在是饿得慌了，这才想着能不能出来找些吃的。听说美姬娘娘的小厨房里总是温着吃的，以备大王从军营归来没有吃食，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的。没想到，才出了十三殿下的院子，就被侍卫看到了。让他们抓回去，我的小命就不保了。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填饱肚子而已。你实在害怕，就当没看见我就好，我走便是了。” 十三殿下萧旭是萧毅同父同母的兄弟，萧毅来端国时，萧旭还在端太后的肚子里，可以说是个非常悲惨的孩子，一出生，竟连自己的生身父亲都未曾见过。 这个萧旭，将来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将才。小七想起他长大后驰骋马上的场景，又看了看眼前的内监，心中有些不忍。 萧旭的内监犯了错，在宫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么，萧旭也不免要受到太后和萧毅的惩罚。 瞧他语气真挚，小七也不再担心了。 “侍卫搜宫，定是将所有的出口都围住了。奴所周围便是围墙，你就算从后窗逃走，也还是会碰到他们的。你这身打扮，该如何解释呢。” 听小七这般说，黑衣人犯了难。 “这该如何是好。” 小七指了指角落里的干柴：“那里还算厚实，可以遮挡住你的身体。你且藏在那里吧，我保证你没事。” 黑衣人有些迟疑。 他没有想到，一个机缘巧合碰上的小宫女会保护他。可是她的声音很好听，夜太黑，外面的火把照不到里面，他也瞧不清她的容貌，只能凭想象认为，这必是个大胆又不拘小节的姑娘，否则，也不会被罚在这种地方过夜。 第016章 侍卫抓人 “你为什么帮我。” 他不解。 虽说他报出了十三殿下的名号，但是东窗事发，他也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小七笑了笑：“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如果非要一个理由，那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吧。快进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奴籍们被驱赶了出来，她们来不及穿上厚实的衣服，再加上侍卫骤然闯入，惊魂未定，都瑟缩在一起，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 奴所的管事嬷嬷淳于敏扫了一眼雪地上的女奴们，又看侍卫毫不客气地在奴所中搜查，系上腰带，轻咳一声问道：“侍卫长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要您如此大动干戈。” 侍卫长转身，见是淳于敏，立刻换了副表情，笑呵呵地说道：“淳于嬷嬷，打扰到您休息了，实在过意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和兄弟们巡夜的时候，瞧见一个人影儿，追逐至此，竟翻进了美姬娘娘的院落中。那人轻功了得，又穿着一身夜行衣，为了主子的安全，我等这才深夜闯宫搜查。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嬷嬷海涵。” “大人这般说，老奴还能拦着不成。只是枫天阁毕竟是娘娘的院子，这么多男子骤然闯入，也实在不妥。至少，也是要回禀过美姬娘娘才行。” 侍卫长挺了挺胸脯：“事出紧急，只能稍后通禀娘娘了。不过，本官猜想，美姬娘娘也一定希望尽快抓到歹人吧，现下湘乱不断，听说湘西那边又闹腾起来了，这个时候，宫里可揉不进沙子。” 听侍卫长这般说，淳于敏笑了笑：“大人为了王宫的安全，老奴为了主子的清誉，都是替主子办事。” “嬷嬷说的正是呢。” 淳于敏知道，这侍卫长瞧不起美姬是湘人，更觉得美姬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不会制止他们恶劣的行为，才这般放肆搜宫的。 侍卫们横冲直撞，劫匪一般，奴所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动了一遍，巴掌大的瓷碗瓦罐也被摔得粉碎，奴所大铺上的草席更是被撕成两半垃圾一般丢出了屋子，甩在草地上。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一无所获。 “那边是什么地方，你们几个，去看看！” 侍卫长有些闷气。 明明亲眼瞧见进来的，他们也立刻将枫天阁围了，可是现在，却半个影子都没搜出来。 “是！” 侍卫长转身，威胁跪在地上的女奴：“擅闯宫闱是凌迟的死罪，私藏歹人，更是罪上加罪。你们头上的脑袋可担不起这等罪名，有谁看到了，现在便说出来，我不会动你们。否则，就别怪我用刑了！” “侍卫长大人！”淳于敏忍着火：“老奴负责奴所也有数月了，统共就鸟笼大点儿的地方，莫说藏人，便是小猫小狗也是一目了然的。大人的手下都是正规军队中拔尖儿的，藏在地底下也能挖出来，就别说些狠话，吓这些姑娘们了吧。” 侍卫长继续赔笑：“嬷嬷心善，我也是怕有人错了心思。” “奴籍天不亮就要干活的，这个时辰都睡着，真有贼人从此路过，那也是看不到的。” 这时，几个侍卫踹开了库房的木门，惊呼道：“侍卫长，这里有人！” 侍卫长挑眉说：“嬷嬷且看，这不是找到了嘛。” 淳于敏微微皱眉。 她跟着侍卫长快步走到库房门前，看到坐在柴堆里的小七，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虽说她对侍卫长蛮横的行径十分不满，但到底他是宫中侍卫，是有官籍在身的，与她们这些伺候人的嬷嬷，不是一个等级的身份。 她固然可以仗着自己与太后的关系据理力争，但是也不能真的阻拦下他。 若在这库房里，真的抓到了歹人，那么奴所里的女奴们，就难逃此劫了。 好在，只是一个小奴。 “你们……是谁？” 小七战战兢兢地问道。她想了想，又迅速跪下身来：“奴，奴婢，小七，拜见侍卫大人……” 侍卫们本来都拔剑出鞘了，却在火把的光辉下，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奴，有些意外地看向随之而来的侍卫长。 按着王宫里的规定，入夜之后，奴籍必须在奴所的大铺上休息，不能擅自离开。这小奴不在房间里睡觉，怎么会出现在这破败的库房？ 淳于敏解释：“这新来的小奴名叫小七，美姬娘娘很是看重，让宫人单独安排。暂时还没来得及找空余的房间，就……” “新来的？” 侍卫长慢慢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前的小奴，很有几分姿色，与那些只做粗活的奴籍格外不同。 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端详一番，发现她的五官生得极好，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 小七的脸，让侍卫长很是感兴趣，原本那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抹贪婪之色。 “原来是新来的。” 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侍卫长戏谑地说道。 小七顿时明白，对方的来者不善。 其实这样的事，在宫中时有发生。奴籍不是宫人，也不是主子，只是主子们的附属品。遇到还没有登记的新来的奴籍，任何人都有权处置，就像踩踏一颗路边的小草一样，只要不闹出人命，便不会有人管束。 这侍卫长的意图很明显了。 淳于敏搅动着手上的帕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搬出美姬都没能制止这个侍卫长，她的话，更无足轻重。只怕自己说多了，还会牵连到其他的女奴，毕竟那个黑衣人还没找出来。 舍弃了一个女奴，能换回这么多条性命，淳于敏权衡之下，选择了沉默。 然而，就在侍卫长正准备蹲下身时，小七忽然躲开了侍卫长的手。 这个动作，让侍卫长一愣。 “奴婢虽是新来的，却也不是大人能招惹的。大人出手之前，还需要仔细考虑一下后果吧。” 这下，不仅侍卫长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奴籍都是唯唯诺诺，胆怯好摆布的。 面前的可是有官籍在身的侍卫长，便是各宫的姬妾主子看到了，都是要语气和善的，如今，竟然被一个小奴警告了…… 第017章 化险为夷 小七慢慢地站起身，恭敬行礼后，语气镇定地说：“奴婢小七，原本是王后娘娘身边的奉茶小奴，王后娘娘体恤美姬娘娘伺候大王辛苦，故而派遣奴婢来枫天阁伺候，以示王后娘娘对美姬娘娘的照顾。” “王后娘娘赏的又怎样……”侍卫长切齿。 “既是心意，就不能妄动。奴婢带着王后娘娘的嘱咐而来，元宵祭祖，王后娘娘特地赏赐，这件事阖宫上下都知道。美姬娘娘也十分感念王后娘娘，这原本是一段佳话来着。可若大人错了主意，毁了这份心意……” 小七自动忽略侍卫长隐忍到极限的愤怒，继续说。 “知道的，说侍卫长大人只是在抓捕擅闯宫闱的歹人时，顺便发现了奴婢，觉着奴婢机灵好看，觉着美姬娘娘好说话，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而已。不知道的，恐怕会认为是美姬娘娘亲自赏赐给大人的。王后娘娘最喜欢的茶奴，前脚刚进了枫天阁，后脚就被赏人了。怕是这宫中，又要闹出一场轩然大波了吧。” 侍卫长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小七的话。 他倒是不在乎牵连美姬，可是若是真的引起祸端，到时候被盘问起来也是麻烦。而且，就算大家以为只是误会，他在抓捕闯宫歹人的时候，还擅离职守去调|戏一个女奴，这也够他吃好几板子的。 思来想去，这都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大人瞧着这间库房简陋无比，却是美姬娘娘有心，赐予奴婢独居的。美姬娘娘敬重王后娘娘，大人，也该为美姬娘娘着想才是。” 被一个小奴教训，在手下面前，侍卫长觉得有些颜面扫地，可是，她说的句句在理，侍卫长也知道，此时不是与她叫板逞能的时候。 枫天阁的女奴，他也碰过不少，既然知道她是枫天阁的，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这样想着，侍卫长慢悠悠地说道：“我身为侍卫长，自然是以抓刺客为先。你这小奴，言辞凿凿拦在本侍卫长的面前不让搜查，莫非是真的藏了歹人？你可知道，私藏歹人是死罪，就算你是王后娘娘的人，她也不会包庇你的。” 黑衣人顿时浑身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这四壁透风的库房，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只要侍卫们稍加搜查，就一定会发现他。到时候他不仅要被抓，还会牵连眼前的小奴。 害人性命的事，他可不想做。 小七背着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样的罪名，奴婢自然是担待不起的，王后娘娘为后宫的表率，也定不会为着这份主仆情谊，就坏了宫中的规矩违背端国的法度。” 小七语气平静，丝毫没有被侍卫长的威胁吓到。 “不过，大人若能考虑到后果，必定会想到，枫天阁自美姬娘娘住进来之后，就从未出过歹徒擅闯的事情，怎的偏偏王后娘娘将奴婢赏到此处，就有了呢。美姬娘娘说，这间屋子是奴婢一个人的，不出几个时辰，便在此处寻得一个擅闯宫闱的刺客……” “找不到，是美姬娘娘对王后娘娘不敬，不仅辜负了王后娘娘的美意，还想将这刺客的罪名冠在王后娘娘的头上。找到了，那便更难办了，到时大王定要问话，大人该如何解释呢。” 侍卫长捏紧了拳头。 他没有胆量对王后娘娘不敬。 与寻常夫妻不同，端王后是大王的左膀右臂，早在多年前就舍身救了大王和太后一命，这才成为当今的王后。 而今，王后更是为端国盛世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大王虽对王后爱意颇浅，可这份敬重，却是可以与太后比肩的。 他得罪王后娘娘，可不就是找死嘛。 他也没有胆量对美姬不敬。 虽说心底里是瞧不上美姬的，可是美姬毕竟是现在宫中最得宠的女人，她的一句枕边风，可是抵得过千军万马的。 他是不可能蠢到，为了霸占这个姿容不错的女奴，而去冒死得罪两位显贵，赔上性命和荣耀的。 他不能给王后按上一个暗害美姬的罪名，也不能让美姬平白背上不敬王后之罪。 两种都不是上上之选。 站在一旁的淳于敏静静地打量了一番小七。 她身形瘦弱，眼中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服输的光彩。寻常女奴遇到侍卫搜宫，都吓得跪地求饶，可她被侍卫团团围住，却还能冷静处事，几句话就让侍卫长妥协。 淳于敏来到端国之后，也算是见过许多奴籍了。 像小七这般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侍卫长被架在那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进退，淳于敏给了他台阶。 “其实，抓捕歹人也是为了美姬娘娘的安全。如果此时，分散大批精良侍卫在这奴所，而忽略了美姬娘娘的安全，万一歹人伤了娘娘，可就咱们大家的罪过了。便是找不到歹人，护了娘娘的周全，也是大人的功劳一件。” 淳于敏的话十分中肯。 侍卫长深觉有理，就再也无心与小七纠缠。 “不错，此处已经确认无歹人进出，守护娘娘要紧，你们现在就去娘娘的寝殿外看守，不许随意进出。” “是！” 手下的侍卫立刻收了兵刃回复道。 侍卫长转身拱手对淳于敏行了礼：“深宫内院，男子不便出入。还要有劳嬷嬷代为向美姬娘娘转达，详细说明今日情形。事关重大，在没有大王的命令之前，还要叨扰美人几个时辰。” “这是自然，老奴即刻便去禀告。” 侍卫长看向小七，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小奴，伶牙俐齿，希望你真的有你自己说的那么重要，不会辜负王后娘娘的美意。” 小七谦谦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礼。 “奴婢谨遵大人的教训。” 淳于敏回头，轻轻皱眉，不满地瞪了小七一眼。 这是她和小七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十分惊心动魄的一次。 她一心求稳，有这样的女奴在手下，可不是好事。 看来，以后得着重防范着小七，免得她再生事端，连累整个奴所才行。 第018章 管事令牌 “人都走了，出来吧。” 目送着侍卫离开奴所，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奴收拾草席回了房中，小七才关上木门，扒开了柴垛。 “多谢相救。” 黑衣人爬了出来，他的动作有些吃力。小七看得出，他的脚踝扭到了，许是方才逃跑的时候受的伤。 “他们该是围在外面，你该如何突围。” 小七担忧地问道。 “无妨，这些侍卫还拦不住我。” 黑衣人想了想，从袖口中拿出一块木牌。 “我叫禹喜，若姑娘他日需要，尽管来十三殿下那边寻我，只要我有能力，必定会舍命相助。” 禹喜？ 小七心底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不就是奴房里负责打板子的那位内监吗？ 仔细看来，这双眼睛的确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只是，方才光线昏暗，再加上他浑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小七才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上。 小七接过木牌，这是只有内监总管才有的令牌。 禹喜已经达到了一宫总管的位置，怎会被罚到禁足的地步。 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口，禹喜已经从窗子跳了出去，飞身上了房梁了。 方才，她是看在此人是十三殿下萧旭的人才出手相助的。 不过她情急之下与侍卫长对抗，过于急切，不仅仅是侍卫长被她见罪，就连奴所的管事嬷嬷淳于敏也对她印象不佳。 来到枫天阁前，小七着重在师父那里打探了枫天阁的情况。尤其是这位淳于敏。 她在宫中很有名气，曾经是端太后的左膀右臂，最近因为见罪端太后，就被罚到奴房，后来美姬入宫，她就入了枫天阁做了奴所的管事。 她现如今的地位大不如前了，但是资历还在，阖宫上下都对她十分敬重。便是各尚宫局的尚宫，都对她礼让三分。 小七本来打算着，等明日规规矩矩地去拜见淳于敏的，可是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状况见面。 看得出，方才淳于敏的表情是不喜了。 而且，她的那点心思在淳于敏这样资深的宫中嬷嬷面前，简直就是小把戏，不值一提。 淳于敏的有意帮助，也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今日之后，她小七的名号必然会被有心之人记在心中。 小七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地叹口气，慢慢将窗子关个严实。 也不知，这样究竟是福还是祸事。 …… 朝阳在东边慢慢升起，白雪顿时闪烁着快乐的晶光。奴所的早晨是忙碌的，奴籍们需在宫人伺候之前，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有些天还没亮就去小厨房烧柴了。 美姬的早膳是宫人们早上最忙碌的事情。 淳于敏在廊下指挥着大家，奴籍们手脚利索，做事麻利，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那个是昨晚对侍卫长不敬的小奴吗？她的胆子可真大，连官籍都敢得罪。” “就是她，侍卫长走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定是发了怒的。不过倒是奇怪，侍卫长生气了却没有当即处置她，就这么放过了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王后娘娘亲自赏过来的，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了一年，见识便比我们多了许多的，胆子也大。” “是啊，咱们娘娘也对她十分不同，听说是打算给她一间单独的处所居住呢。” “单独的？那不是和淳于嬷嬷平起平坐了？” “娘娘看重，管她是什么身份，主子喜欢就好。” 几个洒扫的奴籍经过小七身边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她们都十分好奇小七的情况。 淳于敏看过来，发现她们在嚼舌根，立刻吼道：“那边的，你们在那里做什么？！都什么时间了，还偷懒？大王今天回宫，要来枫天阁用早饭。地上的结冰、石板上的灰尘、殿内瓶瓶罐罐，都给我处置干净了。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呢，你们还有时间叽叽喳喳。是想吃板子了是吧！” 几个小奴听了淳于敏的训斥，瑟缩了一下，立刻跑去前院洒扫了。 在淳于敏的带领下，整个枫天阁被收拾得焕然一新。 她转过身来，睨了小七一眼。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跪在雪地里。” 小七的脸颊懂得发白。 “小七做了错事，冒犯了侍卫大人，嬷嬷罚，是为了让小七长记性。” 淳于敏总算让小七站起了身。 她知道，小七是个聪明的孩子，什么都明白，这处罚也只是象征性的责罚，让她长长记性，不要再以卵击石。 “美姬娘娘命你进殿回话，掸了你身上的雪土，就进去吧。” 淳于敏冷冻地说。 跪在雪地里几个小时，小七的腿有些失去知觉了，上石阶时险些栽倒在地。 这时，美姬从殿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今日的美姬打扮得格外隆重，与平素的简朴十分不同，头顶带着金钗步摇，身上穿着江南织绣，连手上的护甲，都是缀了南珠的。 这样的装扮，便是王姬这个良姬之首，也不曾穿戴过。 美姬的妆容也很精致，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娇红粉嫩，吹弹可破，扑面的脂粉香味袭来，味道经久不散，尾调十分好闻。 定也是不便宜的贡品。 看到小七，美姬很是热情：“大王说今日要来我这边用朝食，便一直忙着打扮，险些忘了你。小七，昨晚你休息得可还好？有什么缺的少的，你尽管和慧昶说，让她仔细帮你置办。” 小七立刻跪身回答：“回美姬娘娘的话，奴婢一切都好，一应不缺，奴婢多谢娘娘的抬爱。” “那便好，你是王后娘娘的赏赐，我必当好生相待。大王他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侍奉大王的时候，我都只留着慧昶姑姑在身边。可是，你毕竟是王后那边来的人，大王万一问起你，临时去奴所传人恐生麻烦……” “奴婢跪在廊下，听侯娘娘的吩咐。” 美姬唇角轻勾：“如此甚好。” 慧昶亲自带着小七去了枫天阁外的一条小路上。事实上，这里尚不如奴所距离近，可小七也知道，传话是假，惩罚是真。 美姬必要将自己的不舒服发泄出来，还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是见到了大王，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慧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七点头：“大王与美姬娘娘共进朝食是为了放松心情，而非劳心伤神。奴婢自然不会拿自己的事，让大王心烦。” “算你有点眼力界。” 第019章 初遇萧毅 冰天雪地里跪罚，是美姬给她的第二项惩罚。 小七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自己不能躲过的劫数。 想来，昨晚的事，美姬定然已经知晓。 她的举动，会引来美姬更大的忌惮。再加上她的这张脸…… 即便已经涂抹上了易容粉，小七的容貌还是十分姣好的。 在王公贵族之中，不得宠的女子时常会将自己身边的亲信送到夫君的面前，以此得到夫君的宠爱。 她是王后的亲信，王后不得萧毅的喜欢。 站在美姬的立场，定然会着重提防。 团团的雾气在眼前呼出，弥散。 美姬这么做是对的。 萧毅是唯一一个能和萧瑞抗衡的人，能否战胜萧瑞，保住龙家，全都要仰仗萧毅。 小七，的确是想要接近萧毅的。 只是，美姬的提防之心太重。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她必须让美姬完全信任自己才行。 昨晚为了萧旭的内监，她才乱了步骤。可小七没有办法忽略萧旭的存在。 他排位十三，是大楚的十三皇子，与萧毅同父同母，十分要好。 萧旭的天资不如萧毅，对萧毅十分敬佩，小七依稀记得，初次以龙七小姐的身份见到他时，他还是一个满脸鼻涕，不给骑马就哭闹不止的小孩子。 当年端太后身怀萧旭，来到端国，衣食紧缺，又时常提心吊胆，这才让萧旭胎中不足。生下来之后，萧旭体弱多病，一心想当将军而不得。 他经常偷偷跑到军营里，求着她说小七姐姐，就带我去吧，我只在远处看着，不会生病的。 小七觉得，他十分讨喜。 可是，身为皇家的儿子，身体里流着皇室的血脉，是注定不可能一直这样单纯下去的。 萧毅回朝，与萧瑞分庭制衡。 萧旭作为萧毅的亲弟弟，萧毅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会独善其身。 他被分到廖州之时，误入了敌人和右相共同为他设置的陷阱，就这样，惨死在了那处。 萧旭的死，对萧毅来说是一场十分重大的打击，再加上此时，萧瑞又夺走了原本属于萧毅的姻亲，也就是龙七，萧毅自此便成了落败的一方。 小七紧紧攥着拳头。 那时，萧瑞不仅让萧毅痛失了弟弟，丝毫不在乎，萧旭其实也是他自己的弟弟，还借机卸了萧毅在端国的兵权。 没了兵权，又不如萧瑞在朝中以来一直稳固的人脉，再加上龙家的转向，萧毅终究还是失败了。 每一个细节，小七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绝对不可以让这么恐怖的事情再次发生。 好在，有了龙七的记忆，她什么都知道，可以防患于未然。 小七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左右一切，但是，她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避免龙家上下的悲惨结局。 她不能再承受第二次失去家人的痛苦，这一次，必须做出改变。 “你是谁？” 正在这时，一阵清冽温润的声音打破了小七的思绪。 小七转身，就见着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军正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她。 “是个小奴？” 那人端详了一下她的发髻和穿着，推断道。 “将军……” 小七身体僵硬地转过身来，口唇瑟瑟发抖。 “你为何跪在这里，此处是前往汤泉宫的必经之路，大王每次从军营归来都会去汤泉宫沐浴，必经此地。” 小七愣了一下，没想到此处竟然是通往那奴籍禁地汤泉宫的。 因为曾经有人在萧毅沐浴时做手脚，险些让萧毅中毒，故而，那次之后，端王宫内便有了这项规定。 湘人禁止进入汤泉宫。 小七现在就跪坐在去汤泉宫的路上，可不是在送死嘛。 “奴婢，奴婢不知……” 她料定美姬一定不会善待她，却不知，美姬竟如此心狠，给她安排了一条死路。 “感谢将军的提醒，奴婢马上就走。” 小七赶忙站起身，可是因为跪了太长时间，再加上寒冷，双腿失去了知觉，站起的瞬间，整个人的重心也不稳了起来，就这样后仰了过去。 按着这个态势，她必然是要翻滚下石阶的。 “喂！” 可是身体没有撞击到地面，也没有随之而来的疼痛，小七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将军紧紧地抱着。 小将军的脸颊在小七的面前无限放大。 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中宛若闪烁着星辰，刚毅的嘴唇微微张开，淡淡的雾气从他的口鼻中飘散而出，额角的发丝披散着，随风飘动，坚实的肩膀将她整个揽在怀中，银色的铠甲在熠熠生辉。 四目相对，小七有一瞬间的失神。 眼前的小将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可是这清隽的脸庞，却是她来到王宫后第一次相见。 这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笨手笨脚的，这么摔下去，还没等大王处置了你，自己就先没命了。” 小将军说完，把小七扶了起来。 小七赶忙后退了两步：“奴婢该死。” 可是就是这样一退，她又偏巧不巧地撞入了另一个人的怀中。 小七回头，这下彻底吓傻了。 萧毅。 他就这样，在小七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惊讶一瞬，小七立刻反应过来，又赶忙跪伏在地上：“冲撞大王，奴婢该死！” 头顶上传来小将军咯咯的笑声。 似乎被她毛躁的动作逗得不轻。 萧毅冷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什么人。” 小七刚要回答，小将军说：“臣想着大王巡营劳顿，可能需要人捏捏肩膀敲敲腿什么的，这个小奴称她会一些，臣就让她在这里等候大王了。” “我几时需要这些，你第一天跟我吗？！”萧毅顿了顿，又说：“你怎么在后宫等我，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是，臣是探查到……” “进去再说。” 说完，萧毅大步向里面走去，小将军也跟着进去了。随侍的内监心肠不错，见主子们都走了，才扶起小七。 “姑娘，今儿可是太险了，你是哪个宫的，怎的你的嬷嬷没教过你，不许在这条路上走动吗？” 小七低着头，十分歉疚：“都是奴婢不好，一时粗心大意。” “还好你遇到的是战将军，否则今日这顿板子是吃定了。” 小七慢慢抬起头，惊讶地问道：“大人，您说，那位小将军是战肖战将军？” “是啊，这个端国上下，还有哪个人会有这般好脾气，还会对咱们这些下人浪费唇舌。也就只有战将军啦。你快回去做事吧，今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下次可要注意啦。” 说完，热心的内监也跟着走进去了。 小七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目送着仪仗进了枫天阁。 “原来，那个就是战肖啊……” 端国的战神将军，萧毅的左膀右臂，一直活在神话中的男人。 第020章 萧毅发火 美姬与萧毅的这次见面并不愉快。萧毅拂袖而去，殿内一地狼藉，枫天阁上下忙活了一个早上的丰盛的朝食全部被推翻在地。 小七被宫女找来收拾，捡盘碟碎片的时候，就听旁边的小宫女议论。 “楚湘之战，大王出力最多，只端国的将士，就死伤了一半的。可封赏大典上，却没有大王的名字，也难怪大王会心寒了。其实再怎么说，大王也是圣上的亲生儿子呀，只是一个庆功宴罢了，何苦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给大王颜面呢。” “封赏大典，那是楚国百年不一遇的盛典，岂是普通的庆功宴。这是论功行赏的好机会，圣上不喜大王，便不想给大王这样的机会。” “诸位皇子藩王中，分明大王才是最优秀的，圣上怎还会这般厌恶大王呢。” “听说，是和太后有关……” “哎！”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赶忙制止了她们的谈论，劝说道：“这样的话，就私下说说吧，可千万不能被大王听了去。这是大王心中的刺，谁也碰不得。方才我在外面伺候茶水，听到了一嘴，可不就是咱们娘娘提到了这件事，大王才发火的嘛。主子尚且如此，我们这些下等宫女，搞不好就会被打死的。” 被老成的宫女提醒，她们立刻都不敢再谈论下去了。 封赏大典，小七有印象。 楚湘之战，持续了十余年，直到楚国的国土扩展到了湘国的国都禹城，才签订了停战协议。 这份协议是有标志性意义的。 湘国被迫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本质上，已经形同楚国的附属国，五洲大陆，楚国俨然成了天下霸主。 封赏大典上，不仅有立下战功的将士们，还有其他四国使臣，以此彰显楚国国威。 封赏大典过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春猎。 正是那场春猎，小七和萧瑞被困在了山坳之间，无法前行，这才暗生情愫。 记忆中，封赏大典是没有萧毅的。 她想组织龙七爱上萧瑞，此次的封赏大典是唯一的机会。 必须想办法让萧毅回朝才行。 小七捏着手中的瓷片，连瓷片陷入皮肉也浑然未决。 此番萧毅归来受了箭伤，本打算秘而不宣的，谁知从枫天阁离开之后，就忽然烧了起来。再加上他本来就寒气侵体，一下子新伤旧疾全部发作了，每日躺在寝殿之中，由太医孙亭玉细心照料。 太后得知此事，便越发觉得，是美姬照顾不周，才会让萧毅回来之后还动了怒火，牵引了病痛，下令责罚美姬每日抄写女训，修身养性。 萧毅负气离开枫天阁的事情，本就在宫中传开了，现下又在太后那里领了罚，美姬一下子成了众姬妾口中的笑柄，每日晨省都免不了被编排，心情差到了极点，人也暴躁了起来。 这可让枫天阁上下紧张不已。 慧昶特地从宫外找来了湘国的厨子，一天三日，换着花样儿地给美姬做一些湘国的小食，希望她能敞开心扉，宽怀一些。 可是美姬每次都是只吃几口就放下，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也难怪美姬如此焦躁。 她和其他的姬妾不同，有母家的支撑，即便不得萧毅的宠爱，那也是良姬是夫人，宫中的地位是在的。 可美姬本就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得宠的时候，旁人不会说什么，轻贱也只在背地里说几句，如果一直这般失宠，那么便是宫人们，也都敢骑在她的头上了。 在美姬无暇顾及小七的这段时间，小七被淳于敏挪到了奴所和大家一同居住。 住了几天的库房，小七险些大病了一场，淳于敏嘴上说想在库房里放东西，嫌她碍事，其实就是在救她的性命，这点小七感念在心。 奴房的通铺比较狭窄，多了一个人，就更加拥挤了。小小的屋子里只有一个炭盆，几个女奴轮番换位置，总有人会睡在距离炭盆远的地方，也总有人会睡在最近的位置。 这里的环境十分简陋，不比坤灵殿的奴房，但至少，要比清冷的库房适合人居。 小七思来想去，不知该拿什么感谢淳于敏。 要知道，她在离开坤灵殿时，已经将所有的继续全部孝敬给了范弦。 “只要你老老实实，做一个本分的小奴，不给整个奴所惹麻烦闯祸事，就是对我的报答了，其他的，老身还不缺。” 淳于敏是个洒脱的个性，她看得出小七总是想献殷勤，便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几日来的观察，小七也明白，淳于敏和其他的管事嬷嬷不一样，她很心疼奴籍，有许多次，慧昶想惩罚奴籍，都被她拦了下来。 她在尽她最大的能力保护奴籍，这般警告小七，也是担心她不安分的个性，会给奴所招来祸事。 …… 这日，小七像往常一样和大家洗完衣服回来。刚坐到铺上，就看见一个小巧的身影在门外打转。 小七歪着头看去，待看清她的容貌时，简直又惊又喜：“素练，你怎么来了！” 自从来到枫天阁，她便没有和素练见过面。 “小七姐姐！” 素练的眼睛立刻放出光来：“你真的在这里呀。” 室友们要休息，小七便拉着素练到外面说话，皎洁的月光下，素练激动得都要落泪了。 “听说姐姐从坤灵殿调了出来，转而来了枫天阁，心想着姐姐再怎么说也是王后娘娘的奉茶小奴，怎的，竟住的没有原来好了。” 素练心疼地握着小七的手：“姐姐的手，这样冰凉，还生了冻疮……他们怎么能让你做这等粗活呢，你可是奴房里最好的小奴啊，便是御湖姑姑也都是时常夸赞的！” “素练，没有那么严重。” 小七安慰她：“只是暂时美姬娘娘身边还不缺人手，便将我安置在这里了。倒是你，我上次去事花局，为何你不在。还有，你是怎么来枫天阁找我的，你的嬷嬷准许了吗。” 素练是事花局的奴籍，按着规矩来说，是不能随意离开自己的岗位的。 “姐姐，我是来枫天阁送花的。自从上次我培育出了绿色的菊花，管事嬷嬷觉得我手艺不错，便给了送花的差事，让我能走动走动。你上次来寻我时，我就是恰巧出去送花儿了，就错过了。” 素练欣喜地说：“近来美姬娘娘心情不佳，食不知味，郁郁寡欢，王后娘娘便让事花局，一日三遍地给枫天阁送最新鲜的花朵，哄着美姬娘娘开心呢。许久未见姐姐，就求了嬷嬷，让我今晚送花儿的时候，能见姐姐一面，嬷嬷是亲口答允了的。” “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啊。见你这般，我又很心疼……不如姐姐随我去事花局吧，那里的嬷嬷心地很好，从不虐待奴籍。偶尔我粗心，犯了错误，嬷嬷也不过分训斥，只叫我下次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姐姐是上等奴籍，与其在枫天阁做下等奴籍的事，不如来事花局，跟我一起弄花。姐姐的花艺，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嬷嬷见了，定会 第021章 王后要挟 素练心思单纯，并不知道，小七来到枫天阁的真正意图，还以为，她只是被调遣到此处的。 可是，素练单纯，小七却不能不多一份心思。 “素练聪明，到哪里都是不差的。”小七反握住素练的手，追问道：“你刚才说，是王后娘娘让事花局，来给美姬娘娘送花的？” “对呀，就是王后娘娘的命令。她人真好，对待奴籍也是亲切有加……” “你见过王后了？” 小七紧张到手上不自觉地缩紧了。 果然，素练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嗯，那日王后娘娘午后叫我去了坤灵殿，说是交代一下给美姬娘娘送花的事，却先夸了我许久菊花种的好。我想，定是嬷嬷向王后娘娘禀告了绿菊的事，王后娘娘才特地宣我过去回话的吧。王后娘娘还知道姐姐你与我的关系呢，还说这，让我有时间给姐姐也送来一盆绿菊，姐姐看了定然欢喜。对了，我还带来了呢，姐姐看，好看吗？” 说着，素练从门前的小树底下拿出了一盆绿菊，送到了小七的面前。 “好看，素练研究出的花朵，真的很好看。” 小七抚摸着绿菊稚嫩的花瓣，强颜欢笑。 被小七称赞，素练十分开心。 “姐姐，我真羡慕你，在这样和善的主子身边伺候过。都怪我当时不努力，只要稍稍努力那么一点，或许就会被分配到坤灵殿，和姐姐在一起了……” 素练天真地幻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小七越来越惨白的脸。 这一夜，小七失眠了。 从未有过的焦虑，让她难以入眠。 看着炭盆上那红彤彤的火光，还有火盆旁那朵翠色的菊花，小七整个人像掉进了冰湖。 来到这里不过五日，她还没有交出王后想要的答卷，王后便按耐不住，用素练作为要挟…… 王后的急切，越发说明了美姬对她的威胁。倘若她在进枫天阁第一天就有接近美姬的机会，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能为往后所用，是小七一年来最大的期盼。 她以为，王后是端王宫的女主人，能够得到王后的信任，她才能尽快达成目标。 可是，转念一想，王后此人行事乖戾，是个两面之人，真的就值得托付性命吗？ 为她所用，是否真的能达成所愿呢。 王后出身贵族世家，城府极深，手段也十分狠辣，又有当年救萧毅的功劳在，这样的人，可以是最佳的伙伴，也可以是最可怕的敌人。 今日的美姬，一如明日的自己，她需要得到萧毅的助力，来保护龙家，那么，势必会和悍妒的王后走向两个方向。 到时，王后也会用同样的方法针对自己。 小七没有杀过无辜之人，几日来的观察，这美姬虽然对王后表面尊敬，心底里不屑，却没有真的达到必须去死的地步。 若要为了救龙家，而赔上过多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样一来，她和萧瑞又有什么区别呢。 素练的出现，更加提醒了小七，杀美姬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 成功了，素练和她将完全被王后捏在了手中，幸运的，可以逃开追责，若是不幸，很有可能会给美姬陪葬。 不成功，那么素练边会成为王后砧板上的鱼肉，素练救过她的性命，小七不能就这样把素练当成筹码抵押在王后的手中。 思来想去，小七始终找不到可行的办法。 进退两难的她，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 “足足炖了两个时辰，好容易才出锅的甜汤，这是娘娘最喜欢的了，指着它开胃呢，你却毛手毛脚，差点给洒了。” 小七打扫完院子回来，就看见淳于敏在大声呵斥一个小奴。 那小奴战战兢兢，手上还带着伤。 方才她急着去端砂锅，却忘记了，这砂锅是炖在火炉上的，直接去拿。 灼热的温度，让她手一松，险些洒了甜汤。 还好，灶台的炉子是有点深度的，砂锅的盖子也是盖着的，甜汤没有就那样泼洒了出来。 可是这个动作，却吓坏了众人。 要知道，美姬郁郁寡欢，唯独自己最喜欢的甜汤还能用上一些。若是甜汤打翻了，想来美姬那边定是有的闹的。 小奴的眼泪如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次一定做好……” 小女奴走到灶台边，想要继续端起砂锅。砂锅已经被淳于敏放在了灶台的案桌上，可是，对于已经烫伤的小奴而言，想要再次拿起还是十分吃力的。 这样下去，她的手必定是要再次受伤的。 小七放下扫帚走了过去。 “不如我去送吧。” 大家纷纷看向小七。 “你？” 小七解释道：“她的手受伤了，这里到殿内还有一段距离，恐怕，再让她去送去会生出岔子。奴婢曾经是做茶奴的，双手对沸水的温度并不敏感。” 淳于敏犹豫了一下，小七继续说：“美姬娘娘的膳食要紧。” 淳于敏看了看那小奴的手，又看着小七，轻松地把砂锅端了起来。 “那好吧，记着，娘娘还不许你在近前伺候，放下甜汤立刻就出来，不要过多停留。” 小七应道：“是，奴婢遵命。” 随着送餐的队伍走在路上，小七渐渐地放慢脚步。 送餐食的活计原本是不用奴籍的，可是，最近因为美姬的特殊情况，宫人们都在近身伺候。今天早上，美姬又叫嚷着头疼，说是因为枫天阁的风水不好让把所有的陈设全部变换位置，于是，宫人们就更不能顾及到厨房了。 奴房就这样，得到了一次送餐的机会。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小七停了下来，藏身在一个树丛后。 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她打开盖子，将指甲慢慢地渗入甜汤之中。 在不远的地方，一个身影从墙后慢慢地探出头来，将她的举动，完全地收入眼中。 那人见到她的举动，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果然，呵……” 小七做完一切，又关上了盖子，端起砂锅追上队伍。 与此同时，那人也偷偷地转身离开了。 第022章 奉上甜汤 慧昶命人把餐桌端到内室，放在床边供美姬享用。 半卧在床榻上，美姬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如往常一般恹恹地说：“甜汤留下，其他的，都端走吧。” “娘娘，大王只是一时间心情不顺，才会迁怒于娘娘的。他并不是真的生娘娘的气。您这般郁郁寡欢，食不知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大王病好了，看到娘娘这般，是会心疼的。” “我已经见罪于大王，又不得太后的喜爱，眼看着是要失宠了。瘦不瘦的，谁会来看呢。端走吧。” 美姬的心情很颓废，丝毫听不进去慧昶的劝解。 小七轻轻地抬起头，见美姬的面容着实憔悴了许多。萧毅极少与她动气，现下，又成了全宫的笑话，早上去给王后晨请，回来便更加打不起精神了，食欲自然差到了极点。 能进宫，脱离湘籍，做一个大楚藩王的姬妾，这放在寻常人是想都不敢想的。能得到这些，靠的都是萧毅的喜爱。 倘若没有了萧毅的喜爱，那美姬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十分难熬了。 把砂锅放在桌子上，小七刚要离开，美姬忽然说道：“这不是小七嘛，怎的是你来送甜汤。” 美姬懒懒地说：“这几日，也没顾得上你，你可还好啊。” 小七赶忙跪地回答：“回娘娘的话，奴婢很好。今日奴所负责送娘娘的吃食，奴婢便随队伍前来，还望娘娘能保重身体，长乐无边。” “长乐……”美姬惨笑了一声：“我战战兢兢，如行走在悬崖峭壁，如何还能长乐起来呀。” “悬崖上是平坦长途，悬崖下是绝美景色，娘娘不论是进还是退，都能得到这世间最美好的。莫不如保持着这样的心态，或许，就能解了困境。” 小七有条不紊地劝慰道。 “你是个豁达的人。”美姬说。 “奴婢经历过许多痛苦，所以对现下的一切都格外珍惜。在奴婢看来，娘娘只是一时失意，却不见得永远不会再得到大王的宠爱。山中雄狮，总喜欢对着一个母狮咆哮，不是因为雄狮厌恶母狮，而是那头母狮是陪伴在大王身边最长久的一个。总要对着自己信赖的人，才能宣泄真情实感呀。” 美姬慢慢地坐起身：“难怪王后娘娘喜欢你，我也开始喜欢你了。” “奴婢拙见，总觉得娘娘陪伴大王身边良久，不该为这点小事自暴自弃。” “你说的不错，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常人都以为，我如何得大王的宠爱，将来必定是王宫里第一个诞下后嗣的姬妾。可谁又知道，我平日里的小心翼翼呢。” 美姬叹口气，看向窗边的鸟笼。 “我就像那鸟笼里的小鸟，逗趣儿的罢了。几首曲子，几段舞蹈，就能让大王开怀一笑，仅此而已。” 小七顺势望去，发现那边挂着的只有鸟笼，鸟笼的食槽里还放着食物和干净的水，却没有见到小鸟。 “入冬之后，那只小鸟便不叫了。它原来是一窝里最欢快的，叫声像清笛一样好听。我初入宫时，大王觉得它有趣儿，便赏给我了。这雕栏玉砌的王宫，就像是这鸟笼，张嘴便有珍馐美味，抬抬翅膀就有华贵美服。笼外的羡慕笼内的，管这个叫荣华富贵。笼内的羡慕笼外的，觉得那是自由。” “它不叫了之后，我便将它放了，或许有了自由，它就懂得唱歌了吧。” 美姬一副病美人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爱。 她将鸟儿比做自己，是想说自己如同鸟儿一样失去了自由。可是小七却也知道，美姬根本就不喜欢这种自由。 美姬爱的，是宫内的自由，是更为华贵的羽毛。 小七想了想，说：“奴婢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哦？”美姬挑眉。 “观赏的鸟儿羽毛大多艳丽，会唱歌儿，吸引人的眼球，也是它们的一种生存方式。可是若丢去了凡尘，艳丽的羽毛会让鸟儿失去伪装，过于清脆的歌喉，也会吸引天敌的注意。多数会遭到攻击，沦为天敌的盘中餐。” “即便躲过了天敌，也躲不过寒冷。在野外生存许久的鸟儿，知道在冬季到来之前存上粮食，知道如何搭建鸟窝，能让自己活过冬天。或者，直接随着南迁的队伍，在寒流到来之前就转而去了温暖的地方。可是，笼中被饲养过的鸟儿，却什么都不知道。它们在外面的世界盲目求生，没有食物，不能填饱肚子，没有鸟窝御寒，更不知道该跟着哪些鸟儿才能找到温暖的处所。想来，也就唯有一死了。” 听小七这般说，美姬不怒反笑。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清冷。 “唯有一死，呵呵……你说的不错，所以我应该感谢现在的一切。”她慢慢拿起汤勺，舀着砂锅中的甜汤：“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安分地享受这些美食，保护好容貌，就算是只被当成取乐的玩物，也称得上是我的福气，对吗。” 慧昶赶忙劝道：“娘娘，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呢。您明知道，大王不是在和您置气，而是在和大楚那边生气，在和名单上没有大王的名字生气。那旁人的话，在耳边听了就过去了，她们如何得知，大王是怎样对娘娘好的。宫中的好东西，大王一向是先紧着娘娘的。就连这甜汤中添置的上好人参，那也是大王此番回来特地给娘娘带来，先给娘娘滋补。这样的恩典，阖宫上下，谁能感受到半分。” “还有那厨房里的湘人厨子，娘娘知道宫中的规定的，湘人非奴籍是不能入宫的。奴婢斗胆去求了大王，大王知道娘娘喜欢甜汤，担心宫中之人做的不地道，虽在病中，却还是允准了让厨子进宫，侍奉娘娘。这独一份的恩典，还不能叫娘娘宽心吗。” 美姬轻轻放下汤勺：“大王的好，我知道的。他知道我喜欢甜汤，就给了最地道的甜汤，他一直都是宠着我的。” 她凑到鼻间嗅了一下：“连甜汤的味道，都是小时候的味道。知道我这段时间只喜欢吃甜汤，就料定了我一定会用上一些，对吗小七？” 小七微怔。 美姬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这几天白天没精神，晚上睡不好，总梦到有一黑色厉鬼，掐着我的脖子要害我，每每惊醒，都觉得可怕。今天让人换了风水，却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银簪凑到了甜汤的上面，美姬掀眸，目光忽然鹰隼一般凌厉。 “小七，我该不该验上一验呢。” 第023章 没有放毒 小七慢慢地捏起拳头，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她知道了。 美姬什么都知道了。 或许素练出现在枫天阁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在美姬的掌握之中了。 王后是个狠辣的角色，看来，美姬也是同样。 “娘娘小心是对的。” 小七低着头，轻声说道。 “宫中的湘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其实说起来，我和你们的处境也差不多，只不过，我多了一份大王的青睐罢了。进宫那日起，我便被关在了笼中，生死早就不那么重要了。不过，我这个人更想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就算是死，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美姬轻笑：“小七啊，这几日淳于嬷嬷将你接到了奴所，与其他的小奴同住，又给了你一些洒扫的工作，你实在是辛苦了。不如，这份甜汤，就赏给你喝了吧。” 慧昶直接把砂锅端到了小七的面前。 一瞬间，小七明白了，就连枫天阁要换风水这件事，也是美姬的一个计策。她就是想给她提供机会。 起初只是猜测，现下小七可以肯定了，美姬是知道王后想杀她的，也知道，王后派遣她到枫天阁就是取她性命的。 王后心急，以素练的性命相逼迫，美姬料定小七定会忍不住出手，便给她了一个可以放药的机会…… 小七抬起手，想要拿起汤勺。 “娘娘！”这时，淳于敏忽然跪在地上：“娘娘，这是小厨房特地为娘娘准备的，小七她毕竟是一个小奴，身份卑贱，怎能轻易用娘娘的东西呢。”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赏她还不成吗？”美姬冷冷地说：“淳于嬷嬷为何如此激动，您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儿了，我合该叫声姑姑才是。您怎么说跪就跪啊，这样的大礼，我可承受不起。慧昶，快将嬷嬷扶起来。” 淳于敏被慧昶扶着站了起来，她还想再说什么，慧昶捏在她手腕上的手一紧，示意她不要再做声。 淳于敏心急如焚。 她虽不知道小七究竟对甜汤做了什么，但是，在宫中多年，小七为何出现在枫天阁，她已经能猜出大半了。 今天，是因为小奴险些打翻了甜汤，殿内又叫的紧，她才松懈了半分，没想到，还是要出大事了。 “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享的，听慧昶姑姑说了，我才知道，那几个不听话的宫女竟然将你送到了库房那种要冻死人的地方。让你独居，本是为了你好，却不想差点害了你。我心中实在惭愧，也多亏了淳于嬷嬷，才没让你继续吃苦。你不说是因为你心地善良，但是，身为枫天阁的主子，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呀。” 美姬敲了敲桌子：“快用吧，一会儿就冷了。你也是湘人，该十分想念甜汤的味道吧。” 小七低着头，看着砂锅里的甜汤。 醇厚的汤头，价值不菲的山参，还有许多当地特产的滋补药材，兑了牛乳，散发着甜香的气息。 手上的甜汤，表面上看着甜美异常，可对于在场的几人而言，却仿佛一碗洪水猛兽。 “怎么了，不喝吗？” 小七深吸一口气，恭谨地笑道：“娘娘的赏赐，奴婢十分喜欢，奴婢叩谢娘娘。” 小七乖顺地放下汤勺，直接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很快就把甜汤全部喝干净了。不仅如此，她又用勺子把那块人参盛了起来一并塞进了嘴里，很快砂锅里面的东西，就全部吃光了。 小七的举动，让美姬不由得愣住了。 她没想到，小七会这样爽快地喝下去，也没想到，她喝下去之后，面颊红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砂锅，又看向慧昶。 慧昶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被美姬质疑地瞪着，她不由得低下了头。 “娘娘，这碗甜汤果然好喝，奴婢从来没有喝过这般美味的东西，多谢娘娘赏赐。” “你喜欢就好。” 美姬收了冷漠的语气，脸上满是意外和不解。 “其实淳于嬷嬷安排的活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奴所上下，都是这般做的。奴婢实在担不起娘娘这样的馈赠。以后，定然更加勤勉地侍奉娘娘。” 美姬微笑：“不错，小七，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正好我的枫天阁正在换风水，想必，这人也是要换一换的。欺辱你的那两个宫女，我给打发出去了。你便到我近前来伺候吧。” 这样的结果在小七的意料之中。 “奴婢遵命。” 人群散去，内室里只剩下慧昶和美姬两人。 慧昶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是亲眼看到，小七对甜汤做手脚的，这事情千真万确。奴婢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为保证！她怎么会没事呢，这不可能的呀……” 慧昶想了想说：“难不成，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娘娘在提防着她？可是，王后娘娘那边已经过来催了，她在乎她的妹妹素练，必定不会弃她不顾的！” 慧昶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这件事，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了，便是质疑王后的意图，挑起事端。美姬因为她的话才去检验小七的，她此番，可以说是犯下了十分重大的错误。 “姑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的。” 美姬走下床，轻轻地把慧昶扶了起来。 “就像为了你女儿好一样，我都知道的。” 慧昶整个身形都抖了一下。 “王后派来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头脑简单的鼠辈，必定是有着九曲心肠的狡猾之人。这样也好，放在我的身边，王后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姑姑还要多多帮我筹划，替我观察，这小七放在奴所总归不妥，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盯着方便。姑姑说，是吧。” 慧昶立刻连连称是。 “不过姑姑最近是怎么了，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吗？先是将小七送到了侍卫长的面前，让阖宫上下都知道，我把她安置在了破败的房子里。现下又被小七欺骗，向我报告了错误的消息。这，可不是姑姑一向严谨的作风啊。” “我，我也是一时失察。时间紧急，考虑着娘娘的安全，也未曾做出准确的判断……” “现下小七就在我们身边了，姑姑可千万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你关心我，却也不能因为关心，而办了糊涂事，对吧。” 美姬的手落在慧昶的肩膀上，慧昶身子一颤，赶忙点了点头。 第024章 放弃王后 小七的脚步有些虚无。 美姬那双精明的眼睛，一直萦绕在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她差一点就动手了。 但是最后关头，她停住了。 不仅仅因为美姬为她做的铺垫，看起来十分古怪，让她产生了质疑。 还因为，她不打算再对王后唯命是从了。 这个决定，只在一瞬间。 指甲里的药粉，在触及甜汤之前，她及时收手了。 不立刻杀掉美姬，王后把素练当成筹码，可是杀了美姬，她们就真的能脱身吗？ 总要有人顶罪的。 就像给昌姬陪葬的那个人一样，杀了人，就必须受到惩罚。谁也没有权力知道王后娘娘的秘密，她即便能躲过慧昶和淳于敏的眼睛，也不可能逃过王后的魔爪。 到时，才是真的没有退路。 在她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之前，在她还没有能力逃脱这件事引发的后果之前，她不能妄动美姬。 所以，小七放弃了。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美姬对她的提防，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密。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美姬的监视范围。或许，美姬情绪低落本身就是装的，就是为了让她感觉，美姬方面没有防范，才能伺机下手。 果然是好计谋。 嘴巴里，还带着甜汤淡淡的甜香味道，可是小七却总有种想要呕出的感觉。 人心，就是这般可怕。 从方才的情形来看，定是慧昶将她投毒的事情告诉给了美姬的。 可是，慧昶怎么会如此帮助美姬呢。 这个疑问，始终在小七的心中徘徊，却不得答案。 淳于敏等候小七多时了，见小七回来，立刻吼道：“你给我跪下！” 小七立刻跪在了地上。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奴所里留下的几个女奴纷纷看向这边，不明白一向最勤恳的小七为什么会被淳于敏责罚。 淳于敏着实是气坏了。 她就觉得，今日的小七特别殷勤，可是既然工作分发到了奴所，而且又出了那个岔子，淳于敏才没有多想，把甜汤交给小七的。 没想到，就是这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祸。 美姬不会无缘无故赏小七甜汤的，一定是觉察出了什么。 淳于敏在宫中几十年，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还好，小七喝了甜汤并没有事，美姬也没多说什么。 可这样的事，淳于敏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 不管她曾经是谁的人，现在，她属于枫天阁的奴所，她便不会让这种丢命的事再次发生。 “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个主意比天大的。可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奴所里十几个女奴，莫不是都要给你陪葬，你才甘心。” 小七低着头。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淳于敏的眼睛。 “嬷嬷，有些事情，并非奴婢一人所愿。只是不得已，而不得不做。” “不得不做？我告诉你，今天的事，你再也不要涉及。否则，就别怪我心狠，先回了太后娘娘，把你丢出宫去！” 淳于敏吼道：“你不要命，她们还要。她们不要，阖宫的奴籍还要！你可知道，你做的事，会牵连到所有进宫的奴籍。为了安全，她们通通都要去死！你有几个脑袋，能承担起这么大的罪过。” 小七咬着嘴唇。 是啊，若定下了她这个奴籍杀了美姬。那么所有的奴籍，都会被贬为苦力，甚至直接杀了重新换来一批。 奴籍弑主，以后宫里会不会有奴籍都说不定了。 这不简简单单是她和素练两条性命的事，还是所有湘奴未来的出路。 “嬷嬷，奴婢什么都没做。” “阿弥陀佛你什么都没做，真起了那份心思，我们这些人都早已是你手下的冤魂了！” 淳于敏抽出鞭子，对着小七：“今天，你必须长记性。我打你十鞭，你可会服？” 淳于敏是宫里出了名的善待奴籍，轻易不会拿出鞭子打人的。 这一次，她是真的气坏了，也是吓坏了。 为了不让小七犯同样的错误，她必须这么做。 没想到，小七没有求饶，而是跪在那里，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奴婢服，不过，服的是淳于嬷嬷的教导。服的，是嬷嬷对我等奴籍的守护。” “你还有不服的？” 小七说：“奴婢不服奴籍处境，不服我等注定要低人一等。” “你说什么？！” 没想到小七会忽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淳于敏更生气了。 “如果奴婢没记错，嬷嬷是楚人，为什么还这般关心奴籍。” “你也知道你是奴籍！”淳于敏训斥道：“你看看你身边的奴籍们，都是安分守己的，有哪个像你这样，胆子大过了天。你在侍卫长面前放肆也就罢了，现下连美姬娘娘都注意到了你。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去死我没有权力拦着，可是若你牵连到了别人，害死了所有的奴籍，我定然会第一个杀了你！” “嬷嬷今日要打我，是觉得湘人也是人。可是湘人真的是人吗？嬷嬷来到枫天阁数月，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七快速说：“那些侍卫，是如何对待她们的。主子是如何欺压她们的。卑微的人，连自己的思想都不能有，只能被迫服从，生活在夹缝里。而高贵的人，不论好坏，都是高高在上的，这样真的正确吗？” “你哪里来的这些言辞，看我不打死你！” “嬷嬷今日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是要说的！嬷嬷总说奴婢冒头，总是嫌弃奴婢惹祸，可是祸事真的是躲，就能躲开的吗？嬷嬷知道奴婢为何而来，便也知道，奴婢就像一只蝼蚁，谁都能踩上一脚。只是奴婢乖觉听话，就能保整个奴所无虞？奴婢自问，没有这么大的作用。” 淳于敏高悬的鞭子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似乎在听着小七的话。 “嬷嬷在殿上的守护，奴婢感激在心，奴婢也知道，嬷嬷之所以来到枫天阁，就是为了保护奴所里这十几条命，对吧。” 淳于敏微怔。 “嬷嬷谨小慎微，处处守护着奴所，可是只是简单的护就能保证她们都活着吗？” 第025章 说服淳于 淳于敏仿佛被戳中了软肋，整个人怔住了。 “有的时候只是退让并不能解决这些困境，嬷嬷的善心，也不能真的保护奴所。与其忍气吞声，苟且偷生，为何不尝试一下，让侍卫再也不敢擅闯奴所，欺辱奴籍，为何不尝试一下，让美姬娘娘不再为了自保，选择装聋作哑。” 淳于敏有些发抖，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被小七的话震撼到了。 “娘娘命奴婢在近前伺候，这就是奴所最后的机会。”小七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小七卑微之身，愿为奴所十八奴籍还有嬷嬷筹谋。” “你……” 小七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奴婢走投无路，才知道权力能决定一切的道理。坐上那个位置，才能保护嬷嬷想要保护的人。奴婢觉得，嬷嬷这样心善的，才是最适合做掌宫的人。” 淳于敏急了，扬起鞭子重重地打了小七一下。 可是小七只是咬着嘴唇隐忍着，都没有喊叫出来。 淳于敏扬起手还要再打第二鞭，看小七的神情却犹豫了。 旁边的女奴们都嘤嘤地哭出了声。 小七提到侍卫的时候，她们已然泪流不止了。 美姬也是湘人，她虽贵为良姬，却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没有办法为她们争取什么。 侍卫偶尔会来冒犯，欺辱女奴，美姬也只能听之任之。时间久了，仿佛成了宫中不成文的规矩。 在奴所，大家都觉着枫天阁是个好差事，可是，直到真的进了枫天阁，才知道，这里是噩梦的开始。 没有奴籍敢说出口，也没有主子回去管。至于美姬，她心中清楚，却不想去弄清，全由慧昶从中斡旋。 小七来到枫天阁的这几天，总是看到有女奴哭着回来。大家神色麻木，司空见惯，便知道，这已经是枫天阁的沉疴。 常人只道，淳于敏是因为做错了事，得罪了太后，才被贬到枫天阁做奴所的管事。 其实，小七知道，一方面是来监视美姬的，另一方面，也是真心可怜奴籍，想要通过自己在宫中的资历和人脉，救她们两分。 不管是各宫的掌宫，还是尚宫局的大人，每一个人都对淳于敏格外尊敬。 那慧昶又是个碍事的，思来想去，淳于敏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回奴所的路上，小七便笃定了这个心思。 与其让美姬和慧昶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与其在淳于敏的手下形同透明，不如借此机会改变枫天阁的局势。 她人微言轻，无力反抗。 可既然不能抗衡，莫不如成为朋友。 更何况，淳于敏是个好人，她，也想拯救奴所里的奴籍。 “从前我只是以为你大胆，没想到，你竟然暗藏祸心。” 淳于敏的身体有些发抖。 毕竟，这样的想法，不是一个奴籍应该有的。 一宫的掌宫，与奴籍想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小七，竟然说出了要换掌宫的心思，还说要为此筹谋。 天方夜谭。 不自量力！ “嬷嬷……” 这时，之前被甜汤烫伤的小奴走上前来，弱弱地说：“嬷嬷，奴婢觉得小七说的有理……” 淳于敏转头，十分诧异地看着她。 “是啊嬷嬷。”其他几个小奴也过来应声：“嬷嬷若是做了掌宫，那我们还有一丝活路！” “你们……” 淳于敏不敢相信，一向规规矩矩的奴所，会忽然出现这么多赞同小七的声音。 “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嬷嬷为了我们好，我们心中知道。可是，纵使嬷嬷护在我们身边，时刻守护，还是有慧昶嬷嬷和侍卫里应外合，没有主子出面，我们便是活下去，也是背着羞辱的……” “嬷嬷可还记得如意，她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如意这个名字，大家的眼泪掉得更加凶了。 如意是美姬入宫后不久，被分配到枫天阁的女奴。 因为容貌上好，很快就被侍卫们盯上了。 她的结局，可想而知，一日趁着奴所的女奴们不备，她便直接跳进了花园的池塘，被人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奴所的管事被罚，淳于敏才接替了奴所。 侍卫们发现，没有人在意如意被侮辱的事情，就连美姬，身为枫天阁的主人，也丝毫不在乎，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从那之后，奴所里的每一个奴籍，都是如意。 想起那个可怜的女奴，淳于敏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若不是为了活命，奴婢们也不会忍到现在。可是，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奴婢们也不知道……” 说完，大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在一起哭泣了起来。 小七见大家这般，心里也不好受。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轻声对淳于敏说：“美姬娘娘是湘人，但她也不是真心对待奴籍，再加上慧昶心术不正，奴所不会有翻身之日的。嬷嬷若真想救奴籍，真心为了奴籍着想，便合该接受大家的建议。奴婢想，嬷嬷当初来到枫天阁，也定然是想真正帮助到我们的。” 淳于敏满面无奈。 她知道，小七说的句句在理。而且，监视美姬，做掌宫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小七知道她犹豫了：“嬷嬷说奴婢大胆，说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置所有人于险地。可奴婢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能活下去，只求能在一个地方安心地伺候主子，潦草一生罢了。” 她凑近几分，用只有她和淳于敏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有嬷嬷从旁规整，总比两个心术不正的人凑到一起，要强上许多，嬷嬷说是吧。” 太后本就担心美姬会伤害到萧毅，才派遣淳于敏来到枫天阁。 慧昶这样歹毒的人，若是真的为了利益而摒弃了初衷，那么，她和美姬在一处，的确十分危险，莫不如她亲自去看守美姬，来的更让人放心。 小七的建议，一下子说到了淳于敏的心坎里，让她即便心有忌惮，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其他女奴见状，纷纷跪在地上：“求嬷嬷怜悯奴婢们。” 淳于敏冷哼了一声：“都是些胆大泼天的……” 然后直接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女奴们纷纷围上来问小七：“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七安慰众人，心中已经了然。 第026章 去见王后 美姬坐在梳妆镜前，一眼就看到了小七。 她规规矩矩地跪在角落里，身着朴素，却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美姬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七啊，你既来的这么早，就跟着姑姑学学，如何梳头。走过来一点吧。” 小七听命站在慧昶的身旁，慧昶睨了小七一眼：“桃木梳递给我。” 小七转身，想要去拿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却发现，许多材质差不多的梳子被整齐地摆在案上。 她犹豫了。 她的身份，是不应该认识桃木梳的，便选了旁边的一支橡梳递给慧昶。 这样的举动，让慧昶的嘴角露出一抹不屑。 “学梳头呢，首先要学会认识娘娘的东西。” 慧昶推开小七，将梳子换成了桃木梳。 “橡木是好，但是娘娘晨起，发丝打结，橡木梳头会牵扯到娘娘的。此时用桃木梳，既能减少娘娘的疼痛，又能养发，是上上之选。” 小七低着头：“奴婢受教了。” 慧昶扬起下巴：“跟在娘娘身边，你还有很多要学呢，你就先去旁边认认材质吧，什么时候认全了，什么时候再来伺候娘娘。” 慧昶知道小七不是个好对付的，便不希望小七过多地参与到她与美姬之间来。 小七被打发了，也不生气，乖觉地按着慧昶的命令去做。 她自然认得这些，不止桃木和橡木的区别，就连美姬梳妆盒里的首饰，是出自哪里，用了什么级别的珠宝，属于何时进宫，是否过时，都可一目了然。 比起慧昶平易近人，小七更希望她忌惮自己。这样，她才能‘有迹可循’。 美姬平素起来得很早，虽然不过多的装饰打扮，但是为了表现出对王后的尊敬，也不会越出自己定下的节俭规矩，每一个细节，都要经过推敲装饰在她的身上。 即便现在，美姬还因为萧毅发火，重病之事，被整个王宫的人嘲笑，她也要每日出现在坤灵殿，一次未曾落下。 这份执着和忍耐，绝非常人可比。 慧昶故意支开小七，美姬不置一言。看了眼跪坐在一旁，安分了解首饰的小七，美姬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来到枫天阁也有一段时间了。前些天我没心思，便没想起这一件事，你今日，便随我去拜见王后娘娘吧。你伺候过王后娘娘，又深得她的喜爱，她见了你一定欢喜。” 小七的心咯噔一声。 她没能杀掉美姬，美姬却要将她送还给王后。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王后，她知道小七是王后派来杀她的，现下已经识破，便没有必要装下去了吗。 小七看向美姬，发现美姬正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 美姬想摊牌，更想让王后吃下这个哑巴亏。 于美姬而言，只是一个警告，但是，对于小七而言，很可能就是去赴死了。 “怎么，你不想去吗？” 见小七的眼角眉梢闪过一抹犹豫和迟疑，美姬明知故问。 “奴婢愿意去。” 小七收回目光，状似从容地回答。 只是，在路上，她必须想一个办法，稳住愤怒的王后才行。 今天的天气格外明媚，整个冬日里，都未曾出现过这般好的艳阳天，天空是湛蓝色的，万里无云。清晨的阳光洒在洁白的积雪上，让人见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姬妾们立在坤灵殿外，等候王后的召见。 坤灵殿院中的红梅生得更好了，大家被如此美景深深吸引，大家三两成群，围在树下嬉笑不停。 美姬一如既往地独来独往，所有人的寒暄，所有人若有似无的鄙夷目光，她都不在乎。 随着太阳的升起，温度也有些许回暖。挂在枝头的积雪，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美姬轻轻地触碰着枝头的寒梅，纯净洁白的面容，显得通透可人。寒梅如血，一如她此刻的姿态，明艳动人。 抛开美姬的身份不言，她的确是美妙绝伦。 美貌是女子的利器，若是再加上沉稳和机敏…… 小七看着美姬的侧颜，更加坚定了心底里的那份心思。 “还没看见谁，拜见王后娘娘的时候，身边带着奴籍的。这枫天阁是穷到连宫人都用不起了吗。” 即便美姬不与人为恶，还是会有人主动挑衅。 “妹妹你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女奴，而是王后娘娘亲自赏给她的。元宵祭祖，都夸她有功呢。别人赏个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什么的，可是美姬崇尚简朴，这些东西都是看不上的。还是王后娘娘懂得因人施惠，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奴送给她。你瞧瞧，果然，她真的当成宝贝一样呢。” “原来是王后娘娘身边的人，我说着呢，看着这般眼熟。” “美姬也是可笑呀，以为带着王后赏的小奴就是尊敬了？听说那奴籍在枫天阁做的可是杂役的活计，一个好好的上等茶奴，连王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竟在枫天阁沦为尘土，做低等奴籍的活儿。现下装模作样起来，倒像是多敬重王后娘娘的这份心意似的。” “姐姐你莫要这样说，美姬已经在改正了。姐姐上次说，她打扮寒酸辜负了王后娘娘的心意，这不力克就把王后娘娘赏的东西给带上了嘛。只不过，跟她本人一个样儿，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话让王姬等人冷笑连连。 这时，崔嬷嬷走了出来，微笑着说道：“各位主子，王后娘娘邀请大家进殿叙话。” 按着规矩，小七跪在廊下，等待召唤。她的这个角度，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阵笑声，氛围很是融洽。 王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比较喜欢惹是生非的，比如王姬、萧姬和花姬，都是唯王后之命是从。所以，她在后宫的地位十分稳固。 至于其他的，比如上官夫人，也是比较佛系的性格，在后宫之中地位显赫，却没有任何存在感。 唯一不同的，就是美姬。 可是，与昌姬不同，美姬多了一份聪明和机敏，让王后毫无着手的机会。 坤灵殿小七很是熟悉，走过的两个宫人，小七认识，平素对她还是十分好的。 可小七刚要打招呼，她们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脚步加快地离开了。 “……” 小七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她们的态度，想来就是王后的态度。看来，王后对她现在的情况很不满意。没能完成王后交给的任务，她已然成了坤灵殿的敌人了。 请安过后，众位姬妾纷纷走出来，她们笑呵呵地看向小七，仿佛在说，看你接下来怎么办一样。 这时崔掌宫身边的小徒弟前来传话：“女奴小七，王后娘娘有话要问你，进来回话。” 第027章 王后质问 小七进入正殿时，王后正训斥着美姬。睨了一眼小七，王后继续说道。 “你第一日入宫，本宫便告诉过你，作为后宫的姬妾，并非只是取悦大王这么简单，还要为大王分忧，照看好大王的身体。你屡次让众姬妾心生不服，本宫都在为你说话，可现下大王病重，太医说都是因为沐浴所致，本宫便不能再继续容忍你了。你明知道，大王受了重伤，还不加以劝阻，让大王任性妄为，这就是你的错处。太后罚你，那也是为了让你以后不再犯错，怎的王姬等人编排几句，你就要说太后的不是。” 原来，方才晨省的时候，王姬再次提及此事，美姬说了一句，却刮连到了太后，这更让众姬妾抓住了短处。 王后便是因为这个，将美姬留下单独说话的。 “王后娘娘明鉴，臣妾已经知错了，也是心甘情愿受罚的。只是臣妾的确不通医理，也不知道，大王身上中了箭毒，更不知道，那箭毒会因为沐浴而发生扩散，加重病情。大王每次来到枫天阁，都是要去汤泉宫沐浴一番的，臣妾……” “哎，说起来，大王病重的确不能都怪你。不过，现下大错已经铸成，孙太医束手无策，只能从大楚请来医术资深的御医一同诊治了。只是大楚端国来回数千里，那御医赶到的时候，大王的情况会不会更加严重。” 美姬嘤嘤哭泣：“娘娘，臣妾许久没有见到大王了，不如就让臣妾去近身伺候吧，也总好过让笨手笨脚的宫女伺候起来尽心一些。” “本宫知道你思念大王，也想和其他的姬妾一样轮番侍疾，可是，太后那边认为是你让大王病重的，你现下再去，万一大王病情反复，便是大罪了。” 王后叹了口气，继续说：“大王如今在朝中的处境艰难，封赏大典也是被骤然摘除了名字。此时本该是低调的时候……前脚圣上刚摘了大王的名字，现下大王就病重要去京都城里请御医，若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让圣上会错了意，让圣上以为，大王是装病惹眼，以示不满，那定会给端国惹来**烦的。到时，可就不是简单地抄写女则就能了事的了。” 王后的话，让小七有些意外。 那日她见萧毅时，并不觉得他身上有伤，怎么会病重到，不得不去大楚请御医的地步。 萧毅自小身体强壮，曾经在战场上身中数箭，也未曾倒下。 不知怎的，小七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文章。 “娘娘臣妾是真的冤枉啊，臣妾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不能与众姐妹平起平坐。可是臣妾不求这些，只希望能常伴大王左右，哪怕做一个奴仆也好。此番臣妾百口莫辩，便是冒死恕罪，也是希望能亲自照看大王的。还望王后娘娘成全。” 王后怒拍了一下茶桌，语气变得严厉：“本宫留你下来，就是希望你能明事理，安分守己。怎的说来说去，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既然这样，让你抄写女则是太后娘娘对你的惩罚，本宫便罚你不许去给大王侍疾，那些活儿，就交给王姬和萧姬吧。大王这些天需要静养，去的人多本就不好，你便不要去添乱了。” “娘娘……”美姬抬起头，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王后一副不容在议的模样，她也只能作罢了。 小七在脑海中迅速思考着。 假设这是王后打压美姬的一种手段，也不至于闹到大楚找御医这种地步吧。 其实，小七暗地里也找了师父打听了大王的病情，说是的确有箭毒，但高烧几日之后，太医院便不再用退热的药了，可见是好了。 可为什么王后又说不好了。 此时此刻去大楚召御医，让大楚文武百官知道，他为了楚湘之战，立下赫赫战功，身负重伤，却没有机会参加封赏大典，这就是用行动表达对圣上的不满。 想来，不到万不得已，萧毅不会冒这样的风险才对。 美姬领罚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小七却被王后留在了殿中。 美姬看了一眼小七，低着头走出了坤灵殿。 殿上的地板是刚刚擦拭过的，上面没有一点灰尘。崔嬷嬷一向十分严谨，对待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是一丝不苟的。 每天王后还没起的时候，崔嬷嬷都便会命令奴籍将殿内殿外打扫一遍，地板也要刮上保养的蜜蜡。 小七看着光洁如镜面的地板，以及地板上自己卑微的倒影。 就听到头顶传来王后冰冷的声音。 “几日不见，你过得很滋润啊。”王后冷冷地看着小七：“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本宫当初为什么把你送到美姬那边。” 小七知道王后的全部目的，王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虚伪地掩饰自己，说话也直截了当了起来。 “本宫听说美姬从不留奴籍在身边伺候，却唯独你十分不同。” 小七捏着袖角，看着王后的鞋尖慢慢地停在她的头前。 “究竟是她太信任你了，还是，你觉得美姬是个更好的主子，急于向她邀功了？” 美姬表面上带着小七来，向王后表达割爱谢意，实则就是在告诉王后，坤灵殿的人如今已经是枫天阁的人。 人人都知道，美姬为了避嫌，从不留奴籍在身边伺候。现下趁着晨省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对小七的格外不同，就是在变相说明，美姬与小七的关系非同寻常。 只是普通的赏赐奴籍也就罢了，小七本是王后派去的亲信。 现下，即便小七有一百张嘴，也很难让王后平息猜忌。 王后的质问，让所有人心中一颤。 崔嬷嬷和其他宫人们的目光，全部落在小七的身上。 王后会发出质问，小七早有准备。她慢慢跪直了身体，脸上神色平静。 “王后娘娘让奴婢去照看美姬娘娘，奴婢谨遵旨意，不敢违背。” 王后眯了眯眼：“本宫看的出，你现在照看她照看得非常好。” “奴婢这样做，也是为了娘娘。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为了本宫？”王后挑眉：“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糊弄本宫，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忘记了吗？！在本宫这里耍小聪明，我看你是真不怕死。” “娘娘是奴婢的主子，一辈子就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诩忠仆，便不会眼看着娘娘走了错路。奴婢，希望娘娘能听奴婢一言。” 第028章 相敬如宾 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王后和小七两人。 “要说什么你便说吧，能给本宫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本宫自会放了你。” 小七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王后。 “奴婢并非生而为奴，只是因为国破家亡，不得不夹缝求生。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让自己所有关心的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求生是人的本能，奴婢便是再忠心于娘娘，也不能不顺服天性。奴婢知道，一旦奴婢帮助娘娘完成毒杀美姬的目的，娘娘定不会放过奴婢，也不会善待奴婢的妹妹素练。” 王后唇角轻勾。 “不错。” “所以奴婢在没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之前，不会动手。” “你是想违背本宫的命令了？”王后看着她，冷冷地说道：“当初你信誓旦旦，说会誓死效忠本宫，本宫现下信了你，将你送去了枫天阁，你却不谋其事。欺瞒主上违背命令，你觉得，本宫会放过你吗？” “素练来见奴婢，奴婢便知道，王后娘娘急于杀死美姬。可是恕奴婢直言，娘娘未曾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 “后果？” “杀死一个美姬，还会出现第二个美姬，娘娘真的以为，您做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吗？大王不会缺少新欢，旧的去了，新的还会出现，娘娘您是杀不完的。” 王后愣了一下，没想到小七这样卑微的奴籍，会忽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她的痛楚。 “奴婢斗胆断言，娘娘您是一宫之主，又于大王和太后娘娘有恩，所以，您的后宫，他们都不曾过问。便是昌姬的父亲宣敬侯再觉不公，也不会来找麻烦，正是因为知道您有功于端国，有恩于大王。” 小七看着王后，语气真挚：“可是这真的能解决了娘娘的困境吗？大王是皇家之子，端国藩王，身边注定不会缺少佳人。大王是个勤政之人，所谓新欢，也不过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的雅兴，对娘娘您构不成任何威胁。” “小七，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说我悍妒是吗？！昌姬是病死的，可不是本宫害死的。你如此污蔑本宫，还说你是为了活下去……呵呵呵，你信不信，本宫今日便会让你死在坤灵殿，永远闭嘴。” “奴婢今日走进坤灵殿，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可奴婢视娘娘为主子，便是死，也要在赴死之前为娘娘筹谋。” 小七没有丝毫畏惧，继续说道：“不论是昌姬还是美姬，娘娘都决定用隐蔽的手段处置，这其实，是给大王一个台阶，确保相安无事。其实，娘娘您心中明白，大家其实是知晓昌姬的死因，否则，宣敬府来闹的，大王早就会下令彻查，而不是秘而不宣了对吗？” 王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挑眉。 “不错。” “大王知道您不喜欢昌姬，也知道您不喜欢美姬。上次他帮您应付了宣敬府，这次，他同样会原谅您处死美姬。可是，再一再二，却容不得再三再四。就算是一件衣服，一个首饰，大王可以随意赏人，却也不会允许有人一再觊觎并且毁坏。这样，只会让大王和您的心，越来越远……” “奴婢说句斗胆的话，娘娘与大王最大的阻碍，是相敬如宾。娘娘想得到大王的喜爱，却不知该如何维系。娘娘只认为，是您与大王的年纪相差太远，所以无法做到琴瑟和谐，可是在奴婢看来，大王多年来在端国九死一生，陷于父子兄弟之争，皇权之下，活下去已经十分困难，是根本没有时间去触及儿女私情的。奴婢原本以为，美姬是最得大王喜欢的，可是这几日的观察下来，奴婢发现美姬同样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做错惹怒大王。娘娘真的觉得，这样的美姬是您最大的威胁吗？” 王后的身体有些发抖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小七一下子说到了她心底里最大的痛楚。 她十几岁入宫，进了端昭仪的宫中，做了萧毅的媳妇。那时的萧毅不过是个孩子，根本不懂情爱之事，可是她，却随着萧毅渐渐长大，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十年来，她和萧毅没有夫妻之实，这种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总觉得相隔千里的感觉，着实让她越来越苦闷。 她承认自己妒忌昌姬。 宣敬府送来的女人，不过是想和端国结成姻亲，以后好互通往来。 她知道，昌姬不过是一个联姻的工具而已。 可是，看到昌姬初来端国，就得到了萧毅的青睐，不仅日日宠爱，还把后宫之事交给她一部分，代为掌管。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人撼动自己的地位，即便知道，那不过是萧毅在抬举宣敬侯，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承认，自己做不到大度。 萧毅是一国藩王，这样华贵的身份，注定是要妻妾成群的。她身为正室，不该悍妒。 可是嫉恨已经让她发狂，会时常战胜自己的理智。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 “娘娘。”小七见她犹豫，继续说：“湘人不可能被楚人所容，尤其是皇嗣血统，更不可能被随意玷污。美姬是湘人，这是她最大的软肋，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成为大王和王后娘娘的阻碍。而且，大王是个知道轻重的人，让湘人入宫做姬妾，已经引得群臣反对了，他又怎么可能在湘人面前失了分寸，给大楚那边把柄呢。想来，那日大王在美姬殿中动怒，正是因为不在乎的。” “奴婢在枫天阁伺候，发现不论是节俭持度的提议，还是小心侍奉，美姬都是在各方面迎合大王的喜好。而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是深得大王喜爱的。比起世家出身的主子们，美姬毫无根基，着实不足为惧。” 更何况，小七被王后当着萧毅的面赏到了枫天阁，有了昌姬之前的例子，萧毅定然明白王后的意思。 可是他没有制止，而是允许了。 这就说明，美姬对于萧毅而言，并不是非她不可。 小七见过什么叫做得宠，萧瑞的母亲德妃，就是大楚皇帝的挚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日夜都要腻在一起。若是因为出巡或是征战，不得不分开，也会每日书信，或者赏赐不断。 而萧毅对美姬，绝非如此。 第029章 究竟是谁 “我原以为，你是被美姬推出来赴死的，没想到，你是她的说客。怎么，她如此待你，你还要帮她说情求饶吗。” 小七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奴婢与美姬毫无交情，并非在为她求情，若说交情，奴婢伺候王后娘娘一年之久，该是情分更深才是。没能完成娘娘交给的任务，奴婢唯有赴死，这些话，都是奴婢死前的忠心之言。楚湘之战，战况惨烈，湘人和楚人之间的仇恨，已然根深蒂固到骨血之中。湘人屡次三番刺杀大王，投毒、暗杀之事频有发生，怎会毫无提防之心？大王断不会为了美姬而乱了朝纲的。至于那五十里亭长，想来该是大王看中了那人的才华，随手给他安排了一个没有家室的良姬，作为直接封官的名分罢了。娘娘若因为这个理由，而赐死了美姬，大王如何广纳贤才呢。” 王后低头看着小七，沉默了许久才说：“从前，是我小看你了。看起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一个小奴，明明进殿伺候的机会那么少，却有着如此独到的眼光，连许多太傅官爵都看不懂的形势，在她的眼中都清澈如透明。 这样的见地，绝非等闲能够做到。 王后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女奴，是怎样如此透彻地分析到这么多东西的。就连她潜藏在心底里多年的感情，都能被一一洞察。 王后觉得危险至极，却又不得不正视小七的存在。 她说的不错，美姬不是阻碍，自己和萧毅之间的问题，绝不仅仅一个美姬。 她可以杀了美姬，却也是在消磨她和萧毅之间最后一点点的可能。昌姬走了还有美姬，美姬走了，还会有张姬赵姬。 杀，是杀不完的。 小七跪伏在地上，十分谦恭地等待着王后的发落。 根据龙七的记忆，王后是左相陈钊的庶女，母亲是表亲家送来的良妾，原本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只可惜性格懦弱，又不懂得谋划，在丞相的院子里并不得宠。 王后名叫陈都都，样貌不甚出众，又因为亲生母亲的地位，导致她成了丞相府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小姐。 大宅院里的庶出小姐，若是再没有存在感一些，处境甚至可能不如一个奴婢。 想要生存下去，她必定会经历许多苦楚。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姐，却在萧毅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做了他的妻子，毅然靠着丞相府小姐的身份，救下了萧毅的性命。 当年凤昭帝感念陈家为大楚立下的功劳，才对萧毅网开一面，这也成为了王后在萧毅母子心中不可撼动的恩情。 陈都都帮助萧毅，既是为了救人，也是给自己一个新的出路。 毕竟她这个庶女，不是这种情况，也不可能坐上皇子妃的位置。 可这并不是陈都都唯一的愿望。 自小不得父亲宠爱的陈都都，要的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份来自家人和爱人的温暖。 这样的执念，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强烈了。 她更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够真正爱上自己，而不是怀着感激之情，‘赡养’她一生。 小七正是得知了王后的这份心思，才冒死讲出那番话的。 果然，王后如小七所料的那般，在沉默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到底是谁。” 王后冷声问道。 “奴婢是湘奴小七。” “一个奴籍，会懂得这么多？你既聪明又懂得隐忍，还知道如何绝处逢生，我自幼在丞相府长大，在宫中十年之久，也算得见多识广，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聪颖之人。你表面上装作怯懦软弱，又私下精进茶道，目的就是为了在我身边伺候茶水，好悉心观察，只等有朝一日能有个用武之地。你如此细心隐忍，是要将这些本事用在哪里呢？应该不只是得到我的青睐这么简单吧。你的目标是大王，是端国，还是整个大楚。” 王后的洞察力还是很敏锐的，她清晰地认知到，眼前的这个小奴，绝非等闲之辈，也不是她随意就可以拿捏的。 “从前，我只认为很可能是湘国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甚或是官家女子，所以言谈举止才格外不同。今日想来，却是低估你了。见多识广的女子很多，颇具才干的女子也是不少，可是，像你这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的，却是少之又少。” 王后已然将称呼从‘本宫’改成了‘我’，她知道，王后的身份对于眼前这个弱小的女奴而言，并不是威胁。 小七缓缓跪直身体，抬起头。 王后继续说：“今日之后，不管怎样，我都会杀了你。湘人，尤其是聪明的知晓我大楚底细的湘人，是断断不能留下的。你如此窥伺我们的举动，断不会留在宫中，把你丢在宫外，也是祸害，只有赐死。在你死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你究竟是谁。小七，你该不会是湘国的皇族吧。” 几十年来，湘国战乱不断，流落民间为了逃避一死的皇族有许多。遭遇到屠城之后，沦为奴籍也不是毫无可能。 “奴婢不知。” 小七诚实地回答。 “你以为简单的不知道，就能蒙混过关吗？你不知道，你的妹妹素练，也一定会知道。” 王后再次搬出了素练，作为要挟小七的筹码，这让小七的手因为恼火微微收紧。 “奴婢不幸，屠城之后囚禁在狱中，几次差点活不下来。高热昏迷之下，早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过去。那段记忆，以及奴婢是湘人这件事，还是从同牢房的素练那里听到的。素练也不是奴婢的亲生妹妹，只是因为，在奴婢九死一生时，素练拼死维护，所以奴婢将她视作亲人。至于奴婢的悉心观察，并非窥伺，而是谋生的手段罢了。从冠上奴籍之后，奴婢便知道自己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提，想要活下去，想要安稳地度过一生，奴婢必须了解周围的一切。奴婢从未想过害别人，只想自保而已。” 第030章 拭目以待 王后当然知道小七和素练的关系，在任用用小七之前，她也仔细调查了小七的底细，并没有查出什么。 方才的那些怀疑，也单单只是对小七举止的质疑，并非真的有证据。 王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自保，所以你不杀美姬。” “王后娘娘明鉴。”小七默认。 “呵呵，”王后低笑：“明明贪生怕死，却又胆大包天。美姬把你带来坤灵殿，交给了我，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了。你这样的人，我也觉得不便留下。” “娘娘不会杀我。” 小七肯定的态度让王后饶有兴趣地再次挑眉。 “为什么。若你是我，你会留下一个如此棘手的人物吗。” “娘娘杀掉奴婢，是覆手之举，并不难办。只是娘娘定然也会顾虑到，有了奴婢的事例，美姬定然会加强提防，再也不会给娘娘一个可以控制她的机会了。奴婢这份‘美意’，美姬不能拒绝，可是奴婢死了，美姬便会彻底脱身。” “小七，你这是在威胁。”王后眯了眯眼。 “奴婢只是在为娘娘分析利弊，帮助娘娘尽快达成所愿。希望娘娘信任奴婢，再多给奴婢一些时间。除掉美姬，只需静待时机，时机到了，无需旁人动手，或许奴婢会找到她自掘坟墓的方法。奴婢再怎么说，也是娘娘赏去枫天阁的，奴婢做的事，那就是娘娘做的事。娘娘万金之躯，就算是脏，奴婢也不希望会脏到娘娘的手。” 迎视王后的目光，这还是小七第一次仔细端详王后的容貌。 其实，她生得还算清秀，只是在美人堆里便显得不是那么突出了。 她的眼角已经出了淡淡的细纹，日夜操劳，加上年龄的增长，让她已经不再如王姬等人那般美艳动人。可举手投足间，那份成熟韵致，却是旁人比不得的。 倘若眼前这个女人能心善一点，能懂得知人善用一点，或许，小七会和她成为很好的伙伴。 可是，她的蛇蝎心肠，她的手段毒辣，让小七心中厌恶至极。 小七讨厌被人威胁，她和王后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的。 “有趣，我开始喜欢你了。” 王后不由得笑了几声。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将自己看的如此清楚了，就算是崔嬷嬷，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也未必能全然懂得她的心意。 看着小七，王后觉得像是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般。 她倒是很想看看，小七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掉美姬。 “那本宫便拭目以待了。” 王后又恢复了那副和善亲厚的模样，她转过身去，慢慢走向内室：“至于你的妹妹，着实与你一样乖巧，她种的绿菊格外好看，本宫很是喜欢，不如，就让她来坤灵殿给本宫单独种上一些春日里更为养眼的花儿吧。” 望着王后的背影，小七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侥幸逃过一劫，可是素练却还是死死地被王后捏在手心里。 握住了她的软肋，日后，她的行动将全部在王后的掌握之中。 …… “娘娘，天气寒冷，咱们还是不要再等了，奴婢觉着，小七是不会出来了。” 慧昶在花园里小声提醒美姬道：“都这么长时间了，娘娘始终在坤灵殿附近徘徊终归不好，王姬那起子人，到时候指不定又要编排娘娘什么呢，不如老奴引着娘娘回宫，用些朝食吧。” 从坤灵殿出来，美姬便没有直接回枫天阁，而是站在一个能直接观察坤灵殿门前的位置，等着小七出来。 美姬也不知，为何自己要留下来。 明知道，将小七送还回坤灵殿，她会是死路一条。可是美姬还是想看看，小七是否能够绝处逢生。 “花园里的美景甚好，我留下来多看一会儿也不会有人论道的。姑姑莫急，小七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她真的能逃出生天也说不定嗯。” 慧昶叹了口气说：“今日与往日不同，就连王后娘娘都当面斥责娘娘了。现在，满宫里的人都等着看娘娘的笑话，老奴实在是担心，娘娘节外生枝会惹来旁人非议，到时候，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娘娘的。” “她们想来就直接来好了。王宫又不是市井泼妇的地方，到哪里都是要讲道理的。我便不信，在花园里多看一会儿雪景，还能落人口实。反过来，我倒是很希望她们能在坤灵殿前放肆，到时王后面前论断，指不定谁吃亏呢。” 这时，小七出现在了偏门的地方。 美姬诧异过后，是会心一笑：“姑姑看看，我方才说什么来着，这小奴，是有几分聪明劲儿的，王后啊，不是她的对手。” 小七刚辞别了坤灵殿门前的两个内监，就看见美姬远远地向她这边走来。 美姬不似方才那般愁眉苦脸，一脸的轻松微笑，仿佛被王后惩罚的不是她一般。 “小七，等你很久了。” 小七立刻福身拜见：“奴婢拜见娘娘。” “多礼什么，出来就好。”美姬热情地拉住小七，没有让她跪下。“冬来花园里景色正好，不如咱们一起走走，欣赏一番吧。” 美姬如此盛情，小七只觉得脊背生凉。 “奴婢遵命。” 其实，仔细想来，不能见到萧毅，其实对于美姬来说是好事。 萧毅重伤在身，又身中箭毒，连孙亭玉都束手无策，若是美姬在旁侍疾，万一出了岔子必定会责备于她。即使不是在她侍疾时出事，王姬和萧姬也会将这份罪名冠在她的头上的。 躲开了，就会少上一些风险。 所以，王姬等人看似得到了重用，以为美姬是失宠了，其实，不过是美姬的计谋罢了。 小七也是看到美姬脸上的笑容时，才想明白这点了的，越发觉得，美姬的心思深不可测，需要小心提防。 “还在***做花魁的时候，曾经有幸来到此处。那时的端王宫，还是湘国赵王的府邸。到处兵荒马乱，官人们听些小曲儿，也算是聊表安慰。府里的管事嬷嬷让我们不要东张西望，只管走脚底的路。我卑微得瑟瑟发抖，人家不让看，便不敢再看，所以当年的美景，也只能记得脚下的积雪，和那染了血的梅花。” 第031章 觉得有趣 美姬看着眼前银装素裹、熠熠生辉的雪景，一阵慨然。 端王宫是赵王府邸改造而成的，湘国赵王，风光一时，只可惜，兵力不足，粮草不济，不能长时间对抗楚国，最后被楚国歼灭，身首异处。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以主子的身份站在此处，欣赏冬日的风光。” “娘娘，”一旁的慧昶劝说道：“您虽出身不好，但大王宠爱娘娘，娘娘的福气是比任何人都要大的。” “是吗？我的福气大吗？不过因为姿色稍微出众，又正好符合大王的喜好罢了。就像那只羽毛艳丽的小鸟，大王想起来了，就逗一逗，想不起来，便放在那边置之不理。人人都说，笼中的生活是它的宿命，可是，笼子里就真的安全吗？就不会有人，想要伤害我吗？” 美姬说这话时，看向身后的小七。 慧昶立刻变了脸色：“娘娘，此处人多眼杂，娘娘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失意，而说出违心的丧气话。被人听去了，定是要为难娘娘的。” “我处处小心翼翼，又能怎样呢。想要伤害我的人，还是会给我按上许多罪名，我早就习惯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慧昶咬着嘴唇，知道美姬心情不佳，满肚子的话也只能作罢。 “奴婢觉得嬷嬷说的对。”小七适时开口。 慧昶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话说回来，王后娘娘找你聊了这许久，可问了什么有关娘娘的事情？你有没有为咱们娘娘说些好话，让王后娘娘从轻处罚娘娘？” “奴婢人微言轻，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不过，奴婢猜想，王后娘娘表面上重罚了娘娘您，其实，也是在保护娘娘。非常时期，大王病情反复，娘娘能抽脱出身，不参与其中，也是好事。奴婢觉得，娘娘不应自暴自弃，总将这灰心的话挂在嘴边。大王当年是顶着文武百官和太后那边的压力，将娘娘接回宫中的。大王能这般做，说明心中有娘娘的位置。此番气恼娘娘，是因为一时失意，病重也是湘国歹人所为，实则与娘娘毫无干系。纵使许多人攀咬，也不至于真的严惩娘娘，让娘娘再也没有见到大王的机会的。” “是啊，大王是力排众议，将我接回宫的。***是我得宠的象征，却也是我卑微粗鄙的来处。原本就是轻贱之人，旁人以为我得到了大王的宠爱，便会更加轻贱我几分。我早晚会因为这卑贱的身份，而被大王彻底厌弃的。” 说这话时，美姬脸上的表情很是哀伤。 美姬对自己的处境还是很清醒的，她没有因为骤然而来的富贵，而忘乎所以。 居安思危是美姬最大的长处。这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十分不易的。 “王后想杀我，对吧。” 美姬的话，让小七微怔。 “……” “你也不用瞒着我，今日你能从坤灵殿里走出来，就说明，咱们俩已经摊牌了。九死一生，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开诚布公的呢。” “娘娘言重了……” 美姬的直白，让小七感到意外。 “王后的杀意不是最近才有的，我知道，从我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我视为眼中钉了。平素待我亲和，却总是煽动王姬等人对我百般羞辱，明明是最厌恶我的，却还要假借他人之手，王后的手段啊……” 美姬深吸一口气说：“***那种地方，别的没有教会我，这谋生的方法却是样样精通。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我，王后以太后为尊，便不会如表面上那般对我和善有加。更何况，我是分享了她夫君为数不多的宠爱的人，王后深爱着大王，便不会容下我这样的人存在。” “三教九流之地，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多得是，为了争一个花魁，连闹到毁容的事情也是有的。宫中的这些女人，再狠毒也不过是世家走出来的官家女子，自己以为自己十分尊贵，便是手段也坏不到哪里去，对付她们，我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 “自王后说要将你赏给我，我便知道，你便是王后赏给我的催命符了。你来枫天阁，我怕本就不打算善待。如果你真的听了王后的命令下了毒，我也有办法自救，不会让你伤我分毫的。” 小七看着美姬，想起了那碗甜汤的味道。 “其实，不管你动不动手，我都不会怪你。你是湘人，命都不是你自己的，更何况，你还有一个妹妹在王后的手中攥着。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就不会让你的妹妹赴死。你拼了命地找机会，我便让你得到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才有了今日的你我。” “可是你没有动手呀，你终究还是没有打算杀我，非但没有，还能从王后的宫中轻松离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的。”美姬笑着握住小七的手：“王后惯会使用害人害己的方法，自掘坟墓而不自知，而你却不同，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感觉到小七的手抖了一下，美姬继续微笑着说：“你放心吧，我既知道你来的目的，便也知道你的无奈，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今日将你送来，也是为了让你看清楚形势，我打心底里，是觉得你不会有事的。否则，这阖宫上下，就又要恢复到那种无趣的状态了，你说对吧。” 美姬竟然觉得，这生死之事，是有趣的。 小七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瞬的陌生。 她迅速抽出手，觉得美姬脸上的得意十分碍眼。 “奴婢并不觉得有趣。” 小七淡淡地说，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与美姬保持距离。 这样的动作，没有让美姬愤怒，她反而会心一笑，从容得让人心底发凉。 “娘娘既然如此豁达通透，便知道枫天阁内外所发生的事了。娘娘不睬，不是因为被掌宫蒙蔽，而是因为，您根本就不在乎。” 被点名的慧昶不乐意了：“女奴小七，你怎敢对娘娘如此放肆说话！” “难道不是吗？”小七没有理睬慧昶，继续说：“奴婢来到枫天阁之前，本以为娘娘是湘人，会与枫天阁的湘人同病相怜。不求格外优待，至少，娘娘会照顾她们，不会让她们死于非命的。可是，娘娘却是根本不在乎的。奴婢怎么也没想到，奴籍的性命对娘娘而言，竟然是这般不值一提。” 第032章 奴籍支持 “小七，不得无礼！” 慧昶皱眉道。 “既然娘娘通晓世理，也愿意对奴婢开诚布公，那么，奴婢就壮着胆子问一问娘娘了，娘娘是不是早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是湘人，是不是，因为这宫中的荣华富贵，早就想摆脱这个身份了。所以，为了稳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便不惜牺牲同胞，便是被侍卫侵犯，死了一两个女奴，娘娘也是不在乎的。” 枫天阁奴所里的悲惨，让小七气不打一处来。 很显然，美姬过的通透，宫里的一切，她都是知晓清楚的。 可是，她听之任之，放任慧昶与侍卫之间的交易，其实，不过是用奴籍来买通侍卫，保证她的地位罢了。 只是为了一个出行方便，就能将十几个女奴推向深渊，小七不敢想象，原来眼前的美姬，看似柔弱，心底里藏着怎样可怕的恶魔。 “小七，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一个奴籍，怎能在娘娘面前无礼。” “没关系姑姑，你让她说下去。” “我与素练不是血亲，但是她救了我的命，护我周全，我便将她当成亲生妹妹一样看待。人人都道娘娘是湘人，可是对于娘娘来说，这湘人的命格早就已经成了前尘往事。娘娘现下是宫中的主子，与我等湘奴怎能相提并论。以娘娘的心智和策谋，将来的路还有很长，实在无需牺牲奴籍以保自身周全。” 小七深吸一口气说：“在这宫里，娘娘最缺少的就是人心。人心所向才能事半功倍，可若是连人心都丢了，那么就算娘娘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了高位，又能如何呢，要知道登高跌重，没有人在娘娘背后支持，到时，势必是要粉身碎骨的。” 小七的语气强硬，丝毫没有一个奴籍的畏惧。美姬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看着小七，似乎在揣度她方才说的话。 “不知娘娘是否已然知晓，枫天阁一直是奴籍心中所向，枫天阁奴所的职位，最高的叫上了数两银子了。便是坤灵殿和太后娘娘那边，也没有这样的价钱。只因为娘娘是湘人，在奴籍们的心中，娘娘定是会向着她们的，所以，即便是要向管事内监压契借贷，也要想方设法来伺候娘娘。可是真相真的是这样吗，在娘娘这边，是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却是真的活着吗？娘娘应该早就知道，奴所里十几个女奴都是怎么生活的吧。” 慧昶皱眉：“娘娘千金之躯，怎能时刻关注奴籍怎么活。小七，到底是淳于嬷嬷太娇惯你们了，才让你这般不懂规矩。回头我定要告诉你的嬷嬷，让她好生管教你们一番！” 然而，美姬关注的重点却是：“银子？怎么，来我枫天阁伺候，还需要行贿了吗。” 宫人和奴籍的任命，在掌宫的职权范围内，美姬看向慧昶，慧昶低着头，眼神飘忽，一看便知道，这份钱是进了她的钱袋了。 不过，美姬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只是一点额外的收入，她是不会计较的。 她也知道，枫天阁的女奴已经成为了侍卫们的玩物，淳于敏从进了枫天阁伺候的那天，就已经告知她了。 她没有理睬。 她又能怎么理睬呢。 侍卫是大楚的侍卫，他们是有官籍在身的，随便哪一个都是不能得罪的。 她比不得宫中其他的良姬，是官家小姐出身，有母家的官爵傍身，侍卫们都是打心底里敬重。 她在宫中，就是一颗浮萍，随时都有可能被吹散到角落里，自生自灭。为了稳定住自己的地位，少给自己惹麻烦，她有心斥责却也不敢行事。否则，僭越犯上恃宠而骄，随便哪个罪名都会让她在宫中的日子更加难过。 为了不相干的人，她实在犯不上。 “娘娘，死一个如意，还不能给娘娘敲上警钟吗。如意的死，也是娘娘的无能。若是闹大了闹开了，那便是娘娘束下不严，依旧是没完没了的指责。死一个奴籍，不能稳固娘娘的地位，可若娘娘能得到奴籍们的拥护，那确是能给娘娘带来无数裨益的。” 慧昶还要继续斥骂小七，被美姬拦住了。 美姬轻挑起眉梢：“说下去。” “奴籍是王宫中最不起眼的一类人，可是，却也是不可缺少的群体。各宫的奴籍，良姬可得到十余名，王后的宫中则是又四十到五十之多。这还不算上各尚宫局和宫中各处的粗使奴籍，人数众多，分散颇广。倘若这些人，都能心向娘娘，以娘娘的话为己任，那么，娘娘日后在宫中的路途，将会平坦许多。” “纠结湘人，那是死罪！云歌，你是想害死娘娘！” “何须纠结，只要从心底里向着娘娘，这就足够了。让她们知道，关键时刻，只有娘娘是维护她们的，只有保护了娘娘，才能让她们活下来。求生是人的本性，为了活下去，她们会对娘娘忠心耿耿的。如此耳目众多，娘娘还担心，旁人的加害吗？就算是旁人有了歹心，娘娘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更是多了几分安心。” 美姬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风景，思考了一会儿。 看得出，小七的建议让她心动了。 她最缺少的就是帮手，慧昶固然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可到底她们还隔着一层关系，她也不能保证，这个老谋深算的姑姑能为她效忠多久。 可是，奴籍就不一样了。 她们的身份和命数，决定了她不需要任何手段，就能得到她们的誓死效忠。 这个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 “奴婢知道，娘娘顾虑众多。其实奴婢，也只是可怜奴籍，不想我们朝不保夕。奴婢身处夹缝，就更加不能让妹妹素练再生活在恐惧之中。能入宫为奴，奴婢觉得庆幸，若能再给素练找到一个出路，那奴婢便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小七在美姬的身后，慢慢地跪下：“奴婢请求美姬娘娘能护所有奴籍周全。” “你怎么又跪下，快起来。” 美姬心动了。 小七看着她，目光坚定地说：“奴婢知道，要想完成这份大计，宫中唯有一人能够做到。” “谁。”美姬蹲下身，要扶起她。 “淳于嬷嬷。” 第033章 达成一致 慧昶终于意识到了小七对自己的威胁。 她以奴籍的处境，作为进言的理由，表面上是为了给奴籍们说话，给自己不得不参与毒杀美姬找到借口，其实，却是打算将淳于敏推出来，取代她的位置。 虽然美姬知道自己在背地里做的勾当，也不曾多言，可若是出现了能替代她的人，美姬定然会选择更好的。 慧昶咬紧牙关，跟着美姬半年，她太了解美姬的个性了。 很显然，美姬动心了。 美姬思索着小七的话。 淳于敏这个人她是经过仔细调查的，是太后监视自己的人，原本也是她需要仔细应对的。 她可怜湘人，如意自尽，她便自请来到她这里，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奴所的掌事，实则是屈了尊贵的。 侍卫们偶尔前来冒犯，也都是淳于敏用自己在太后身边的地位，帮助了不少奴籍度过难关。 淳于敏在宫人之间的地位很高，各宫的掌事，各个尚宫局的管事，都十分敬重她。她在奴籍之间的地位同样十分重要。奴籍知道，她一心保护奴籍，不仅仅是枫天阁的奴籍，整个王宫上下，所有的奴籍都是爱戴她的。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完成这项任务。 “淳于嬷嬷定会帮助娘娘完成大计，还望娘娘认真考虑，莫要错过良机。” “你莫要胡说八道，蛊惑娘娘。”慧昶眼看着美姬和小七之间要达成默契，赶忙说道：“且不说那淳于敏是太后娘娘的人，纠结奴籍为娘娘所用，会让太后娘娘更加厌恶，你又怎么能确定，奴籍之间没有包藏祸心之人。万一哪个错了主意，岂不是要害的娘娘背负罪名。就算她们无心复国，那若是被自己主子利用了，给了娘娘虚假的消息，到时又该如何？娘娘稳固地位，何须奴籍来凑？分明就是你，想要洗脱自己企图毒害娘娘的罪名，还指望着娘娘能帮你把素练救了，这才说了这些混账话……” “嬷嬷此言差矣。”面对慧昶的指责，小七没有退缩。“奴婢之所以选择淳于嬷嬷，正是因为她是太后亲信的缘故。她做的事，太后不会怀疑，娘娘为她保护奴籍，淳于嬷嬷也会为了奴籍保护娘娘，各取所需，相互扶持，有何不妥？更何况，淳于嬷嬷面上与太后闹翻，才来到枫天阁的，娘娘从中调和，也能显示出娘娘的仁厚之心，给太后留下不错的印象。这是百利无害的，至于能不能得到虚假的消息，奴婢料想，淳于嬷嬷在宫中多年，各中分辨该心中有数。” “娘娘入宫以来，谨小慎微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如今贸然做违反端国法度之事，若是让人知晓，定是死罪难逃。太后一心想要抓住娘娘的错处，娘娘可千万不能听信小七的话，将赌注压在外人的身上呀。” “嬷嬷此言差矣，娘娘并非将赌注压在外人的身上，而是将赌注压在奴婢们的性命之上。为了我们自己的性命，也断不会让嬷嬷担心的事发生。” 两个人的争执，让美姬的头脑冷静了一些。她转身扶起小七，很是谨慎：“你知道，我就算有心保护奴籍，也不能左右旁人的处置。我如何能护得了你们周全。” 其实最开始，美姬并非如此冷血，只是后来意识到，自己人微言轻，所以在如意受到欺负的时候，她没有出手制止。 她同样不敢保证，以后遇到同样的问题，她有能力出手相助。 既然如此，奴籍们又凭什么死心塌地地帮她呢。 小七站起身，坚定地说：“奴婢有信心让娘娘拥有这份实力。” “你？” 美姬有些震惊。 她知道小七聪明过人，却没想过，她还有这份心胸。 一个端国最卑贱的奴籍，凭什么说，她有能力让她变得强大？ 可是，小七的双眼中闪烁的那份坚定，却是让美姬忽略不得的。 “娘娘说过与奴婢开诚布公，那么奴婢便也将心底里的话交代给娘娘。奴婢只求自己和素练安稳一生。现下窘境，绝非奴婢所愿。为了我与素练的安全，奴婢愿意放手一搏。娘娘既在坤灵殿外等待奴婢，不也是想着，能有一个为娘娘细心筹谋的人出现吗。奴婢愿意为娘娘筹谋，愿意让娘娘走到最高的位置。只希望娘娘能护我们姐妹周全，奴婢必万死不辞。” 小七的话说的十分恳切，让美姬不得不相信她。 事实上，美姬也是这么想的。 放手一搏。 她距离那个位置太过遥远，她不敢想象，自己能不能走到那里，会不会在半路跪倒在地。 但萧毅的宠爱是短暂的，自己的容貌也是短暂的，要想彻底稳固自己的地位，她不能只有一个狡猾的慧昶，还需要更多人的帮助。 搏一搏，她还有机会，不挑战，她终将被自己湘人的身份拖累。 小七的聪明她都看在你眼里，能让慧昶吃亏，就说明她的智谋在慧昶之上。 与其拿捏住慧昶的女儿得到慧昶的忠心，不如小七这般将性命托付在她身上的，来的踏实妥帖。 有这样的人扶持在身边，也总将她推到王后那边，让她时不时地算计在自己头上好得许多。 “王后那边，你该如何说。” “王后娘娘已经告知奴婢，将素练接到坤灵殿伺候了。奴婢自知若不对娘娘您动手，是救不出妹妹的了。可奴婢动了手，奴婢和妹妹也难逃一死。奴婢愿意将自己的所有，压付在娘娘的身上。奴婢愿竭尽全力为娘娘筹谋。” 得到小七这番话，美姬深觉安心许多。 她笑道：“湘人就该帮助湘人，国难当头，虽然因缘际遇，我们都成了楚人，但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同族都不相互扶持，咱们又还能依靠着谁呢。” 眼看着美姬和小七达成了一致，慧昶站在旁边，心中已是焦急万分。 她与淳于敏向来不和，现下，美姬有意亲近小七，听信小七的话重用淳于敏，那素日来的恩怨，淳于敏定会一一找她算起。 与淳于敏不同，她已经依附了美姬。若是失去了美姬的信任，那么太后也定然不会容她。 看着美姬坚定的模样，慧昶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第034章 她很想活 素练离开了事花局，她心思单纯，小七本打算在她去坤灵殿之前嘱咐几句，可是没想到，王后雷厉风行，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与素练接触，小七赶到事花局时，素练已经被带去坤灵殿了。 “王后娘娘宫中的侍卫给带走的，素练真的好福气，一般的人，都是内监送去，可偏的她一个奴籍，竟由官籍侍卫亲自引领。” 说话的宫女一脸羡慕，她在事花局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个奴籍有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态度，让小七稍稍放心些。 这说明，素练不是被扭送到坤灵殿的，而是被‘请’去的。至少面上，王后还没有与她撕破脸。 小七是借着与淳于敏去尚宫局拿布料，才有机会到事花局看看的。淳于敏知道小七和素练的关系，便准允了她。 现下见小七失落，淳于敏轻咳一声说。 “那女奴没事。” 小七抬起头，不解：“嬷嬷的意思是……” “与其担心她在坤灵殿怎么活，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怎么办吧。” 知道美姬把小七带到坤灵殿，淳于敏还以为她活不了了。小七是她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主意的女奴。她胆子大，人也聪明，若是这么死了，当真是有些可惜。 淳于敏虽没有仔细彻查，但是已经从美姬对待小七的态度，猜出小七和王后之间的关系了。 按着常理说，王后是不会放过小七的。 却没有想到，小七非但没死，顺利地走出了坤灵殿，还反过来得到了美姬的任用。 “心机弄权者，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尤其是在宫中，在这人心叵测险象环生的地方。你以为美姬是真的信任你？她不过是一时失意，想要彻底翻身，这才采用你的建议。总有那么一天，她会真的成就那最高的位置，而你，是知道她所有底细的人。到时候，她第一个要除掉的就会是你。” 淳于敏说的是实在话，小七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今天在美姬和王后的面前，都跑开了自己卑微的奴籍身份，屡次出言戳中她们最疼痛的软肋，直面她们的缺陷，这才给了自己一线生机。 可是，生机只是暂时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弱点被旁人知晓，小七升级矛盾的同时抬高了自己的价值，可一旦有人突破了这份平衡，那么她的价值也会瞬间成为对方的靶点。 “小七只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淳于敏冷冷地说：“你明知道王后和美姬之间的矛盾，故意放大，又得知慧昶歹毒，我可怜湘人，便才做了这许多打算。谋划诸多，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吗？我可要提醒你，大王最恨湘人心存歹心，你蛊惑美姬纠结湘人，若是让人查出来了，那不仅仅是你，就连素练和王宫里所有的奴籍，都必死无疑。你真的当自己是绝顶聪明之人，有了我与太后这层关系，利用我的善心，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七慢慢地停了下来，轻声说道：“嬷嬷是想说，奴婢有复国之心吧。嬷嬷抬举奴婢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啊。就算奴婢真的由此心，也不会劳烦嬷嬷才是，嬷嬷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怎会为了保护奴籍，而背弃太后娘娘的信任呢。奴婢是真的希望王宫里的奴籍能得到守护。阖宫上下，唯有美姬能甘愿做此事，也只有嬷嬷，会全身心地投入此事。在不危及端国和大楚的前提下，竭尽所能。奴婢考虑到这些，才会主动向美姬娘娘请柬的。” 她语气轻松：“嬷嬷守护奴籍，处处亲力亲为，竭尽全力又能护得了多少呢。应该让有能力的人去做，而我们这些有心无力的，要做的，就是让那人具备保护我们的能力。嬷嬷说，对吗？” 淳于敏冷笑一声：“方才还说自己想活下去，现在，却又不想活了？” “奴婢自然想活，”小七诚恳地说：“只是奴婢更想要的活，不是独自苟活。” …… 宫女走进殿内，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愣住了。就连手上的温水都忘了端上前去，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小七在美姬的头上梳理着奇怪的发髻。 小七已经做了美姬的近身女奴，美姬特许她不必再穿着奴籍的服饰，以免惹眼，还将原本属于慧昶的梳头的活计交给了她。 关于这个朝代的发饰，小七还处于熟悉的阶段，她和慧昶学了一些，又向淳于敏请教了许多，再加上自己添加的元素，就变成了非常有韵味的发髻。 这种发髻不同于寻常姬妾们的装束，还不失礼数，美姬非常喜欢，便直接让小七负责她的妆容了。 有的时候，美姬还会随便从梳妆盒里拿出点什么赏给小七。不过三日，小七的小金库里就储存了相当一部分的财宝了。 这可让伺候的宫人们震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伺候美姬梳妆的活计一直都是慧昶的，且慧昶伺候得尽心尽力，却从未得到过任何赏赐。 现下小七来了，不仅仅分担了慧昶的分内之事，占了她的位置，还能在美姬那里额外得到好东西。 慧昶站在一旁瞧着，心情可想而知。 那宫人怔了一下，终究还是恢复了理智，把温水放在了水盆架子上。 转过身来，就看到慧昶寒到发青的脸，吓得不敢再看，赶忙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这几日，淳于敏已经将奴籍的情报网络建立起来了，每日梳妆完毕，到去王后那边晨请前，淳于敏都有一炷香的时间向美姬说明最近发生的各宫事宜。 “王老将军得知大王不在封赏大典名单上，为大王求情遭到了圣上的斥责。王老将军本因为平定南齐叛乱名单上有名，可圣上罚了他不许出府，看来是失去了与会的机会。与此同时，王家长子还与南边候旧部发生了争执，闹出了学案，圣上龙颜大怒，扬言要严惩不贷。王老将军假借家书求助大王，希望大王能想到对策，王姬见到家书，每日打算跪求大王。” 第035章 一呼百应 “王姬是疯了不成，这种事情也去叨扰大王。” 美姬妖娆地笑了笑：“且不说大王现在伤势未见好转，醒了也不能过度操劳。就算大王能伏案看折子，能应对边防军务，那也断不会为了一个王家去招惹圣上的。圣上原本就对大王不满，变着法儿地挑着大王的毛病，他们现在还如此不知好歹，给大王添堵……” 淳于敏低着头说：“王后娘娘也是这个意思。她得知此事，已经传令，不许王姬再去大王那里侍疾，直到大王痊愈。大王由王后娘娘亲自去照料。” “意料之中的事，大王躲都躲不开呢，她的父亲和兄长还偏要往刀尖上撞。说是去给大王求情，说不定，是王老将军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闯了祸，才顺便绑着大王，让大王看在他们帮大王说话的份上，为王家求情的。王姬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自小就是个闯祸精，喜好女色，在武艺上也不及他父亲精进。南齐那边的战事已近了尾声，王老将军才敢将他送到前线，就是想着能趁此机会落得一个功勋，然后继承祖荫，丰衣足食地过日子便罢了。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给他的父亲和妹妹省心，每每闯祸，都要闹到圣上那里去，说动手就动手，丝毫不顾及后果。大王已经为他料理了许多次了的，多番见罪于圣上，难不成现下还要拖着病躯，去跪在圣上面前求情不成。这王姬，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慧昶也应和道：“那王姬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平时仗着母家有功于大楚，便将下巴抬到天上去了。其实，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哪里能考虑那么多呢。她越是求情，太后和大王越厌烦她。王家多年来没有给大王带来一点好处，反倒是处处给王家的那个儿子擦屁股，时间长了，大王如何还能为王家说话呢。” 小七站在一旁却没有说话。 其实，王姬能有今天的日子，她的母家是功不可没的。王家是军中世家，她的父亲曾在战场上救过圣上。若不是那长子无能，总是闯祸，王家是配享太庙的第一人。 王姬的身上，带着武将世家的豪放，平时也不拘小节，心思单纯，这样的人，更好被王后控制，才有了现在处处为难美姬的王姬。 依附王后，王姬就成了王后最锋利的兵刃。 但是，兵刃再锋利也是用来利用的，王后绝对不会为了她，而让萧毅受到牵连的。 王姬也时常摆不好自己的位置，总以为自己讨好了王后，便不同于旁人。 这样的人，其实可以说算不得敌人。 淳于敏看了一眼慧昶，继续说道：“太后礼佛，时常挂念大王的病痛。虞姬便自请去城南的庙里为大王净身祈福，保佑大王的病能早日痊愈。已经向太后递交了辞呈。听她宫里的说，这些天，虞姬并没有主动去大王的身边侍奉，而是窝在宫中抄写经文。所有的经文足有数万字，让太后颇为欣慰，已经破格准许了她出宫的请求。” 美姬靠在椅子上，搅动甜汤的手微微滞了一下。 “这个虞姬，平日里不知声不知气的，倒是个沉稳的性子。她素来低调，旁人欺辱我，她也从不参与。宫中就有佛寺，她偏要去宫外念佛。能日日抄写经文，还得到了太后娘娘的称赞，可见她也不是真的低调。” 这点小七很赞同美姬的看法。 抄写数万字的佛经，还要字字娟秀，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既要送到太后的面前，必定是亲自抄写，而不会借宫人们的手完成。萧毅病来的迅速，总共不过半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些……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平素就在抄着，就等着哪个时机，找个借口谨献给太后呢。 她知道，太后最喜欢的就是佛道，其他的都是俗物，便迎着太后的喜好，让她开心。 越是低调的人，就越让人觉得不安。 美姬顿了顿，继续说：“是我小瞧她了。” 小七想起在王后宫中伺候时，这虞姬总是细心地观察每个人的举止言谈，每个人的眼神动作，却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见，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还有其他的吗？” “再者就是些小事了，比如春姬娘娘正在宫中苦练骑射，萧姬时常与王姬来往，还有上官夫人几次求见大王而不得，似乎王后有意不让她觐见。” 淳于敏机械地叙述着奴籍们递上来的情报，有了淳于敏的号召和美姬的名号，奴籍们都很积极地响应，很快就建立了一个不小的体系，奴籍们所在的宫中大事小情，便全部都在美姬的掌控范围内了。 “战肖将军奉命清扫湘国残部初见成效，不日就会……” “等等，”美姬制止淳于敏继续说下去：“战肖将军，这是前线军报？朝中和军中之事，为何也能打探得到。” 淳于敏轻声解释：“大王的书房外，现下由奴籍伺候，以备伺候朝中大臣在书房阅卷。公公们传话的时候，未曾避人耳目，便听得真切了。” “虽是这样，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规矩。以后，大王书房内的事，便不必留意打听了。” 美姬在分寸上拿捏得还是十分准确，不属于她应该知道的，她绝对不会参与半分，这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淳于敏应道：“是，老奴知道了，务必会警告她们，不得再犯。” 美姬深吸一口气，十分满意：“想不到，动用奴籍竟能有一呼百应之效，这件事淳于嬷嬷费心费力，是头号功臣呢。我知道，奴所里环境简陋，嬷嬷一定住不惯，不如搬到偏殿吧，那里还空着一个屋子，定然适合嬷嬷的。” “老奴习惯了奴所的屋子，旁的还住不惯呢。而且与奴籍多打交道，还需身处其间，便不搬了吧。” 美姬说的那间屋子旁边，就是慧昶的处所。 一个宫里，怎么能容下两位资历颇深的嬷嬷呢。 淳于敏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不想将矛盾升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就依着嬷嬷，不管什么，只要嬷嬷 第036章 出宫查看 小七提出的这个建议极好，美姬夸赞了淳于敏，又对小七赞不绝口了一番。 小七又得到了一些赏赐，顺便提醒美姬：“奴籍是最不起眼的，所以才最容易被忽略。故而奴婢疑虑，是否大王卧病的时间过长了。” 美姬挑眉：“你这是何意？” “娘娘细想，大王走南闯北，征战无数，大伤小伤该是不断的，即便曾经陷于敌军陷阱，身中数箭，那也是废寝忘食不敢懈怠的。现下正是大楚百年不遇的封赏大典，事关端国和大王的未来，大王怎会始终卧床病榻，不能起身理政。那太医孙亭玉乃是军中老医，什么毒物剑戟，都是见惯了的，又怎么会诊治了这么久，都没有让大王有所起色呢。” 倘若那日小七没有见到萧毅，或许还不会这般质疑。 她见过中毒的人，也知道剑伤会给一个人带来怎样的行动不便，这些，她在萧毅的身上通通没有见到。可见，他并没有严重到非要去大楚请御医的地步。 萧毅为何要这么做呢。 美姬思索了一会儿：“说起来，我也觉得很不对劲。之前去探望过一次大王，太医说他发热昏睡迟迟未醒，我见着案几上的奏折十分杂乱就帮着收拾了一下。按理说，他身边伺候的内监就应该做好这些事。而且，大臣们入书房帮忙批阅，大王房间里的奏折谁来看呢。不过说起来，那毒物是十分奇特的，可能上午还比较轻，下午就重了，大王该是毒性轻的时候起身批阅的也说不定。” “孙太医有没有对娘娘解释，大王为何前几日还能批阅奏折，现下却彻底醒不过来了？据奴婢所知，剧毒之物在体内存留一日便可将毒性发挥到极致，而大王从军营归来已用了三日，再加上宫中诊治的日子，什么样的毒物能持续如此之久。” “说是因为沐浴水温较高，让血脉扩张而导致潜在的毒物再次复发。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不能入寝宫照顾大王，太医日夜陪在大王身边，我也是不得见的。” 听美姬这般说，小七越发觉得，萧毅的病生得蹊跷了。 这不可能是王后对美姬用的计谋，毕竟涉及到了大楚，对付一个毫无根基的良姬，实在大费周折，太后也不会准允。 而且，如果她是王后，便会利用好这次机会，让美姬近身侍奉，到时，萧毅的病症反复，美姬便责无旁贷，而不是帮助美姬避开侍疾，放弃这么好的把柄。 与此同时，寝殿内侍奉的内监缓缓地退了出去，帷帐轻动，浓郁的草药香味慢慢飘散开来。 内室。 纤长的手指从鹅黄的床帘内伸出，拿到两张密文又收了回去。 纸张翻阅的声音，和药炉碳火里的爆鸣声交叠，药盖被顶了起来，发出咯咯的声响。 “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战肖闻言，问道：“大王打算何时抓捕。” “不急。” 萧毅眯了眯眼：“这种毒瘤，还是应该连根拔起的好。既然他们开始着急起来，就说明我们的时机到了。越急就会越露出马脚，露出的马脚越多，那背后之人就会越不安。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便好。” 萧毅眯了眯眼，眼眸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这一刻，他已经等候了很久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 虞姬与王后一同去宫外佛寺祈福，美姬没有机会同行，明明打扮好了，还是不得不讪讪而归。 “只是去礼佛，又不是祭祀和大典，虞姬主动请求的也就算了，这王后怎么也跟着一同前去。明明元宵祭祖方叩拜过神明，王后就算想为大王祈福，也不至于亲自去宫外这般麻烦，该在宫里陪伴太后才是。小七，我总是觉得她们此行没有这么简单。” 原来，今日晨省，王后忽然提出要和虞姬一同前去祈福。说是萧毅病重，太后因此头痛不止，一定要亲自去给神明上一炷香才能安心。 这说辞看似合情合理，其实不然。 身为端国的一国之后，出行必然不能与良姬的仪仗相比，非重大的节日典礼，一般是不必出行，劳师动众的。这既是为了免伤民财，也是为了王后的安全。 王后若真的是有这份心思，大可以在宫中的佛堂，又怎么会去宫外的小庙里，拜祭香火不算鼎盛的神明呢。 美姬看了看手中，为了一同前去，连夜赶制出的歪歪扭扭的福祉，对小七说：“虞姬心中有佛，赤诚无比，定能感念上苍。我与虞姬都是宫中的姬妾，故而效仿虞姬，打算做七七四十九个福祉，到时候送到宫中佛寺去烧。小七呀，枫天阁的佛纸都不够了，不如，你去宫外买些来吧。” 这只是美姬找到的借口。 宫中的佛纸，大可以从尚宫局去领，完全不必浪费周折去宫外拿。 小七立刻明白了，美姬让她出行，是想知道，王后打什么鬼主意。 “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去就回。若是有人问起你，你就拿出腰牌告诉那人，你是在为我办事。” 各宫的主位都有一个出入宫廷的腰牌，不论是宫女还是内监，只要拿到腰牌，就能随意出入宫中。但是，将这样重要的腰牌赐给一个奴籍使用，美姬还是第一人。 腰牌是青铜制造，背面刻有皇室子弟才能使用的繁复的残龙刻纹，象征着皇家至高无上的权柄。正面印有端的字样，刻体出自楚国前太傅崔氏绕之手。 这样的腰牌无法复刻，十分珍贵。 小七接过沉甸甸的腰牌，坚定地应道：“是，奴婢必定办妥。” 正好，她也十分好奇，王后此时冒险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 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或许能解开她现在的困境，彻底打开局面，这样想着，小七回到奴所换上了平民的衣服便立刻出宫了。 门前的侍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上的腰牌，并没有难为她什么。 只是小七走出宫门时，从身后隐隐地传来侍卫们的嘲笑声：“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湘人，使唤不动宫人，连奴籍都当成心腹了……” 第037章 做人底线 “卖糖人儿嘞，好吃的糖人儿，大家快来看呀，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捏不成的。好吃的糖人儿！” “端国最好吃的包子，皮薄馅厚的包子！” “姑娘，在我这里买个簪子吧，连宫里的娘娘们都用我家的簪子，保证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冷酷的寒冬丝毫没有影响闹市的热情，小摊小贩们早早便来到大街上叫卖，整个官道上，都布满了他们的叫卖声。 端国百姓富裕，萧毅下令，非战时，官道全部纳为集市范畴，保证了整个端国的经济枢纽能够蓬勃运行。 且看着官道集市上，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便可知，端国的百姓已经脱离了战乱的苦恼。 集市分为东南西北，通往寺庙的官道，是路过东市的，小七便佯装在东市买东西，进而追赶着虞姬和王后的车马。 买簪子的摊主见小七容貌上佳，像是个爱美的，便主动上前攀谈：“姑娘，就过来看看吧，保证你不会失望的。小姑娘家家的，打扮得漂亮了，才会有好看的郎君相中，你生得如此娇艳水灵，就只差一个钗环了。” 小七摆手推辞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是我昨天刚抓到的奴籍，能干活又便宜，只需要十文钱，人就可以牵走。” 前面，一个买卖奴籍的人牙子正在大声吆喝。 “老板，你再便宜两文钱嘛。这人看着是挺强壮的，但是吃的也多呀。能不能干活不重要，别还没到春日播种的时候，就把我家的米缸吃光了，那多得不偿失呀。” 底下的百姓调笑，引来一阵哄笑。 “你家米缸那点米，怕是连你自己都吃不饱吧，你家那一亩三分地，你婆娘自己就能搞定了，还要奴隶给你做活，懒成这样当心你老婆跑了！” “就是！我昨天还见你被你家婆娘教训，是不是怕自己做不完活，被罚不能进门，才想着要买个人口回家帮你呀。” 被讽刺的人也不生气，歪着头辩解：“你们懂什么，我老婆那是关心我，才给我银子出来买苦力的。莫像你们，拿一文钱都要跟老婆哭诉三日，耙耳朵的很。” 这人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哄笑。 这些本是端国百姓的调侃之话，落在小七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十分苦涩。 从奴籍地牢那样恐怖的地方出来，才能深切地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许多卑微的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幸福。 还是龙七的她，并不理解这些。 父亲龙度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十分宠爱，她的个性和几个哥哥一样，洒脱随意，就像一匹肆意的小野马。家丁们最头痛的一件事，就是照看七小姐。有的时候，十几个家丁合力，都不能制止她在外闯祸。 她这样的性格，在京都城那样的漩涡之中，注定是不能长久的。 龙度担心她一人在京中出事，便将她一并带到军中，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与她的哥哥们一同上战场杀敌。 小七的灵力水平进步飞快，有了云度和几位哥哥的教导，她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湘国之战，她也曾参与过。善用诡道的她，总是能出其不意，用最少的兵力，最轻的伤亡做成最困难的事。 作为将军，小七无可挑剔。父亲云度虽不赞同，但只要能赢得胜利，让楚人减少伤亡，他也不时常过问。 直到有一日，小七追赶湘国残兵，到一处营地。营地的里面住着的，都是残兵的家眷，还有一些伤病，总之，尽是不能反抗的老弱妇孺。 正所谓穷寇莫追，若是强攻此处，残兵们背水一战，必定是一场硬仗。 为了占领这块高地，他们已经打了许多时日了，硬拼耗伤兵力，放弃此处，他们将要面临更大的行军危险。 思来想去，小七当即下令放火。 火舌迅速窜入敌营，借着风势，很快就蔓延了开来。 一时间，整个营地全部陷入了火海，叫喊声，哭闹声，哀嚎声，响彻整个原野。 残兵们为了拯救自己的同族，只能暂时放弃抵抗，回营地扑救。火势比小七想象的要快，好在，父亲云度的兵力及时赶到，扑灭了大火，虽没有伤到无辜性命，却还是让几个孩子残乐容貌，伤了手脚。 啪—— 当着所有人的面，云度顶着被烟火熏黑的脸，直接给了小七一巴掌。 小七被打蒙了，还没问明白父亲缘由，云度就又将她拖拽回了军营，直接把她吊在了树上施以鞭刑。 要知道，在战场上，除非叛徒，其他的士兵，都可以因为之前的英勇而免于鞭刑。 云度这般做，让小七觉得十分委屈。 站在一旁的哥哥们也不忍心看到小七皮开肉绽，纷纷上前劝阻。 “父亲，妹妹年纪小孩不懂事，你千万不要动怒啊。” “是啊，她只是想尽快结束战斗……” “你们都给我闭嘴，今天，我必须打她，否则，她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怎么才能算得上一个人。她年纪是小，却学会了无所不用其极，现下不让她知道错误，他日，她定会害死无数性命！” 小七被打得口吐鲜血，被打得皮开肉绽。她对父亲的话并不能深刻的理解，只是凭着对父亲的信任和敬仰，才勉强承认错误。 父亲可连湘人，她不杀就是。 父亲让她不要再残杀无辜，她不涉及就是。 还是此生重生为奴籍，小七才真正明白，当初父亲那顿鞭子的用心良苦。 人性的底线，是很难保持在正确的水平的，为了让楚人少些伤亡，她便丝毫不吝惜去伤害湘人，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父亲云度却能很好地保持这份底线，与极少数人一样，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维系做人最基本的准则。 在父亲的带领下，一场战役下来，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可想而知。 小七也十分感谢父亲，能不惜忍痛，教她学会这份道理，保留了人性之中最纯善的那个部分。 做人要善良，是小七的准则。可萧瑞，却一再挑战她的底线。 她明明善于权谋，却不屑于权谋，而是选择真心待人，可是，到头来还是被萧瑞当成夺得天下的筹码。被人利用把自己的家人全部断送了出去。 第038章 发现秘密 善良没有救得了她，这个世界，也不会真的去善待善良的人。 自从那日在殿上，听到柳画眉对龙家的讽刺，看到萧瑞的薄情寡义，尝到那毒药的滋味，小七便立誓，若是有来生，一定不能再继续愚蠢下去。 没有求生的能力，就像这卑微的湘奴，即便身材魁梧，浑身健硕，也只能被捆绑在台上，被人叫卖，犹如鱼肉。 没有足以让人畏惧的权力，就会像龙家一样，被削走兵权之后，被右相南宫盛和萧瑞残害，父亲灵力散尽，还不得不背负上背叛楚国企图谋反的罪名，几位哥哥即便战死沙场，也不能得到应有的功勋。 没有不能让人轻视的势力，就会像龙泗哥哥一般，身中寒毒数年，还要被关在极其寒冷的水牢之中，日日忍受极寒之苦。就连柳画眉，那样一个柔弱歹毒的女子，都能杀他妻儿。 痛苦的经历告诉小七，她必须做一个歹人，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一味歹毒，应该保留父亲给她的底线。 只有这样，遇到危险时，才能保护到她真心想要保护的人。 那健壮的湘奴，最后被一个妇人带回了家。人群散尽，小七在看到他挂上脚镣时，那漆黑的脸上，毫无波澜。 或许，他已经认命了。 可是，她不会。 “这个簪子多少钱。” 小七转身问道。 买首饰的摊主眉开眼笑：“姑娘可真是有眼光，一下子就看到了本店最新的款式，这个款式，就连美姬娘娘都十分喜欢呢。姑娘要是买，我就给您便宜一点，就当今天一大早开张，给个好兆头。” 摊主十分会说话，拿起簪子要给她包起来。小七拿过簪子，直接插在了发髻之间。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小七浅浅地笑了。 在摊主的赞美中，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将来，有了一次全面的规划。 为了不被王后和她身边的侍卫发现，小七是在王后和虞姬的仪驾出宫后许久才跟上的。现下对方坐得是马车，可是小七却是徒步，追起来实在有些麻烦。 现下的小七，用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的身体，奔跑了一会儿，就不禁气喘吁吁。 靠在墙角，小七剧烈地喘了一会儿。 她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之前困在宫中，不是在奴所里，就是行走在坤灵殿或是枫天阁那一隅的地方，身子便更加孱弱了。 这样的身体，别说是灵力，便是普通的大幅运动，都难以完成。 这才跑了几个街区，小七就已然走不动了。 她十分担心，车马已经出了城，要知道，城外人烟稀少，侍卫们又都是身经百战，警惕性十分高的。她没有灵力，贸然跟在后面，是肯定会被发现的。 小七有些沮丧。 她与美姬一样，都在对王后出宫这件事起疑。 在城内的话，她还能从旁观察，现下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正在小七想着，该如何和美姬解释的时候，忽然，一辆马车在不远处的街口停了下来，接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人一身银色的衣衫，绸缎薄光溢彩，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发髻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头上的发箍上，剔透的灵玉十分好看。 眼前的，俨然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只是，那吹弹可破的皮肤和过分优雅的举止，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 她下了马车之后，立刻又去搀扶车内的另外一个人。 这个姿势，让她的整张脸都暴露在了小七的眼前。 果然。 “王后……” 小七身体一抖，迅速藏身在了一个摊位的后面。 能让王后搀扶之人…… 眼前的人慢慢走出马车，和小七心中猜测的一模一样。 竟然，是萧毅。 呼吸不由得停滞了一下。 萧毅本应重病在床榻，不能下床，不能理政，可是现在，她看到的版本却是，萧毅宛若一个正常人一般，行走于闹市，丝毫没有中毒重病的迹象。 这便印证了她心中的不解。 原来，这都是假的。 可是，反过来想，这便更加无法解释了，既然萧毅没有病，为何要去大楚请御医，惹圣上不快呢。 直觉告诉小七，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了。 原本一潭死水，似乎顷刻间，就有了很大的转机。 这，也是她的转机。 两个人走下马车，没有过多停留，快速走进巷尾的一家小店。 小七跟在后面，抬头一看，发现眼前的小店并非普通的店铺，而是端国赫赫有名的万花/楼。 小七张了张嘴，无比震惊。 萧毅怎么可能偷偷来万花/楼，还带着王后？ 可就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在了小七的眼前。 小七的好奇心被充分地调动了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去了万花/楼的后门。 王后忽然说自己要出宫，大概是为了给萧毅打掩护。他们夫妻两人遮遮掩掩地出宫，又遮遮掩掩地去这寻花问柳之地，一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不能在宫中解决，才找到这常人无法想到的地方进行的。 这样想着，小七很是兴奋。 即便这里面危险重重，她今日也必须知道，萧毅和王后的秘密。 萧毅和王后十分谨慎，带来的人都守在外面，将周围情况彻底扫视一遍。两人确定没有人盯着，才快速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小七也到了万花/楼的后门。 后院的几个彪汉正在打牌，见到小七怯生生地走进来，立刻喝道：“那边的小姑娘，你干什么啊，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随便进，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是良家女子能进的，去去去，哪儿舒服哪儿呆着去。” 小七当然知道，这里不是良家女子才能来的地方。 如果时间充裕，她定然会像王后那样换上男子的衣服再从正门进入，才不会这般惹眼。 可是，她实在担心，跟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了，便只能硬着头皮从后门硬闯了。 “嘿嘿嘿，几位大哥，都是开门做生意，怎么哈撵人呢。我是来做买卖的，又不是来砸店的。” “做买卖？” 其中一个健硕的大汉阴笑了几声：“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做什么买卖啊。怕是去了骨头，还没有二两肉吧。稀奇得很，寻常都是扭送过来的，这还有一个自己送上门的。” 第039章 探听消息 话音刚落，几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比较面善的人走过来说：“你们别笑了，这孩子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小姑娘，这儿可不是你这种孩子能进的地方，赶快回家吧。” 另一个人却还在嬉笑：“来这儿的都是找乐子的，你是想让别人找乐子呢，还是你自己找乐子呢？小姑娘，别惹事，不然，哥哥我可是会揍人的。正巧这几日，哥儿几个们都闲得慌，要是把你这小胳膊扭断了，小腿敲断了，可就不是简单伤着这么简单了。” 两人都是好心，知道万花、楼不是女子能够进入的，便用这样的方法，催促着小七离开。 小七笑呵呵地说：“几位大哥，做买卖也不必非得把自己搭进去吧。我家中是卖货的，推销一点自家的货物，路过这座阁楼，发现此处装修奢华，定是不差银钱的，所以便过来尝试一番。” “卖货？那你走错地方了。万花/楼的东西都是特供的，从来不收散户的东西。你见了管事的，也得不到生意。走走走，别在这里耽误哥几个发财。” “还没见着呢，大哥怎么就说不行呢。大哥且看看我这篮子里的货物，再说成与不成嘛。” 小七并不气馁，走到了那彪汉的身旁，将篮子上的布掀开一角，直接将篮子里，美姬给她购买佛纸的金豆子拿出一粒放在了彪汉的手里。 彪汉顿时眼前一亮，没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就能拿出一个金豆子。 要知道，这粒金豆子在端国是足以购置一间靠近王城的宅院了。 “大哥，你看这是不是个好东西啊。” 小七轻声笑道。 “这……” 彪汉有些腿软了。 他没有想到，这样的好处会砸在他们的头上。 虽然出入万花、楼的都是些有钱人家的，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赏金豆子的，可是，一颗金豆子，是要被上面盘剥一大半的，再经过他们的管事的，到了他们的手里，可能就剩下一杯茶钱了。 他们这些看家护院的，本就接触不到什么有钱人，这还是第一次，能有幸摸到金豆子这般奢靡之物。 “我家的货物，定能入得了管事们的眼，只要大哥们给我行个方便。哥儿几个用这豆子去买东西也好，添置衣裳也罢，总比在这里受冻，赢得几个银钱来的容易。只当没见到我，如何？” 小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又很想得到金豆子。 “那好吧，我们可以让你进去，但是，咱们楼里本是不许女子进入的，瞧着你是个小姑娘，生得又有几分灵气，我想还是需要提醒你一下，如果在楼里闹出了事，或是被哪个客人缠上了，我们可是不会救你的，你只能称是自己跑进去的。” 他们不想违背规定承担责任，小七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的，我一定不会再次麻烦大家的。” 进万花、楼还算顺利，小七得以从后门进入，直接走到内庭。相比于外面略显俗气的模样，这里倒十分雅致。 看得出，店家为不同需求等级的客人，安排了不同的住处。 这里山水如画，雕栏玉砌，回廊蜿蜒，雪轻轻地铺洒在小路上，没有经过特殊的打扫，反而显得意境优雅曼妙。 行走其间，能看到大师手笔的怪石假山，能看到如宫廷一般繁复壮观的楼阁，当真有种行走期间，宛若进入宫廷一般的效果。 这还是小七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 眼前的一切，都和电视剧里的截然不同，看来，古人附庸风雅的地方，也并非一定要奢靡成风。 小七耐着性子寻找了一会儿，就看到萧毅和王后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这边。” 小厮恭恭敬敬地引领他们来到一个二层小阁的位置。 王后从袖口中拿出一锭银子赏给了小厮：“让所有人离这里远一点，我们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小厮欢欢喜喜地收了银子：“二位公子安心，掌柜的都嘱咐过了，今日任何人都不会打扰二位的。” “嗯，那就好。” 小厮的话让王后十分满意。 小厮退下之后，萧毅在围栏边轻声对王后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原本不打算让你出宫的，可是临时调度，实在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以后这种事，我会尽量交给战肖去做。” 从小七的角度来看，萧毅的脸色开始有些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他的身子有些虚弱，竟连气息都有些不稳了起来。 听到萧毅的关心，王后十分欣喜，脸上也流露出了小女子对待夫君的那种娇羞和温婉。 “妾身是您妻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战肖将军又要顾着湘西，又要顾着军营，难不成还要时时回宫给大王做事么。分身乏术，难免有所纰漏。这点小事，大王还是可以交给妾身的，妾身定能为大王安排得妥妥当当。” 眼见着一滴汗珠流了出来，王后紧张地拿出手帕，想要为萧毅擦拭。 可手才刚抬起来，萧毅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时间不早了，别让虞姬起疑。你快些去追她的马车吧。” 萧毅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清冽得宛若甘泉，也冰冷得如同冬日里的泉水。 王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放下手帕，低着头说：“那好吧，大王小心，妾身去去就回，到时再接大王回宫。” “不必了。”萧毅立刻拒绝道：“战肖稍后过来，我会跟随他的队伍入宫。你几次离开队伍，难免让人起疑，便直接去寺庙吧。” 王后想了想，终究是不舍地点了点头。 萧毅的客气，让她的心里非常的难受。 可是，这份难受，并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深深地压在心底。 王后又嘱咐了萧毅几句，这些话，声音太低，她实在听得不清楚。 可是从萧毅的话中，小七知道，这件事连战肖都参与进来，该是端国之事。 端国的国事为何不能在书房解决，而要大费周章地进万花、楼呢。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宫里，有萧毅不得不避开的人。 万花、楼，美姬也出自万花、楼。莫非这里面，还有另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 第040章 杀掉暗卫 吱吖—— 萧毅打开了门，一个身着黑袍的人走了出来，帮助环顾四周。小七看向屋内，发现里面还有许多同样装束的人。 他们见到萧毅前来，都站起身，十分恭敬的模样。 萧毅与门前那人嘀咕了几句，黑袍人点了点头，引者萧毅进去，又将房门关上了。 果然是秘密会面。 那些人会是谁呢，萧毅为何不在宫中与他们相见，而要选择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他们会面的内容会是什么。 是有关于端国的，还是有关于大楚的…… 这一瞬间，小七想到了许多传言。 当年，京都城便有这样的传言，说萧毅可能存了私兵，意图谋反。楚湘一战，萧毅参与诸多，实在功高盖主，圣上对他的提防便越发深刻了。 可是，对于这个说法，父亲龙度是不赞同的。 他觉得，萧毅已经是你藩王，有了楚国最大的封地，不论是兵力还是自身的才华，都是可以名正言顺地争夺皇位的，完全犯不着冒这样的险，承担千古骂名。 所以，这个想法刚从脑子里过一下，便让小七否定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都是萧毅的暗探。 所谓暗探，就是俗称的细作。 不仅仅是藩王，就连一个大臣的府邸，都会安排这样的人物，为自己暗中办事。只是为了安全，暗探们之间，大多数是单线联系的。这样彼此之间互不相识，也能保证整个网络的安全性。 而萧毅此番见的，却是一屋子的‘暗探’。萧毅在端国沉浮多年，该不会这般鲁莽才是。 而且，就算是要见，也是在宫中见比较安全。 万花、楼人多眼杂，保不齐哪个小厮就会泄露出消息，到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传十十传百，实在不是个安全可靠的地方。 这个想法，也很快被小七否定了。 她追根溯源，又在脑海中飞快翻找着关于这个时期萧毅的记忆。 萧毅和萧瑞，最后成为强有力的皇位争夺者。萧瑞常年居于京都城，根基比较雄厚，大家都认为，他会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皇帝。可是，萧毅的横空出世，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当年，萧毅在没有龙家军的情况下，还能与萧瑞对峙许久，只因为他在端国的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端国的百姓人人皆可做为士兵，大至花甲老人，小到黄口小儿，都懂得如何运用战术。 以至于初到战场上，萧瑞就吃了大亏，即便搬出了龙家军，也不能立刻攻克。 用父亲龙度的话说，倘若他们不是掌握着大楚的全部兵力，萧毅是不可能输掉这场对峙的。 那样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也就是说，萧毅早在十年前，也就是现在，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是，这仍然不能解释，萧毅在此面见神秘人的事情。 毕竟端国远离大楚皇宫，位于大楚最西侧的地方。这里本就是兵乱高发的地方，湘国军队时常作乱，都是需要端国的军队去对峙克服的。 萧毅在自己的土地上练兵，是合情合理的，他纵使每日去战场上操练，张贴告示广纳贤才，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反倒是现在这样，鬼鬼祟祟，更惹人疑心。 如萧毅这般精明，该不会连这种小问题，都做不好才是。 小七摩挲着下巴：“萧毅，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小七思索得太认真，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警惕地看着她。 小七是看到雪地上的影子才察觉到的，她惊悚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倒地一个大汉。而那大汉的身旁，一身银甲在积雪中散发着恐怖的光辉，鹰隼双眼，正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她，仿佛一瞬间，就已经将她整个人看透得彻彻底底。 战肖…… 她的脊背发凉，已经开始冒出冷汗了。 眼前的人，并不打算质问她，为何出现在此地，而是状似亲和地打起了招呼。 “小女奴，怎么又是你。” 小七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头皮发麻，手脚也不听使唤，大脑也处于空白的状态。 她，是真的怕了。 萧毅如此秘密的会面，被她一个小奴发现了，发现了偷偷查看便是，现下还被萧毅最信任的战肖撞到了。 看着壮汉的口鼻已经毫无气息，就知道，战肖是下了死手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活着出去的机会，想到这里，小七越发僵硬了，只觉得自己完全坠入了冰窟，动弹不得。 这一瞬间，小七觉得自己无比蠢笨。 她可真傻啊的，怎么会没想到，萧毅的身边必然会跟着暗卫，萧毅即便走到了最隐蔽的地方，暗卫还是会随身保护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的暗卫竟然是战肖。 他，不是还没回来吗？ 据小七所知，战肖的灵力高超，位列七品上，是大楚同年龄阶段一等一的高手。在灵力者中，突破八品即可称作宗师，一般宗师，需到花甲之年方能炼成。 龙七的父亲龙度，也是在中年时期，因为与湘人之战中九死一生，被迫升级。 一般没有任何波折，直接修炼到八品的，整个五洲大陆唯有两人，也全部都去世了。 战肖的灵力值，正是濒临升阶的状态。也就是说，他只差一个契机，就能位列宗师。 可以说，战肖是大楚难得的天才。 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倘若她还是龙七，或许还能招架两分，可现在，她不是龙七，而是小七。在城里跑上几步都能累到喘促不止，差点倒地不起，又怎么能对付得了战肖呢。 呼救吧，小七觉得，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救她。 自救吧，她又没有这个能力。 小七的脸色嗖地白了。 身体开始不住地发抖。 战肖看出了她的害怕，唇角的笑容更加深刻了。 “小女奴，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寻死。我又救了你一命喔。” 战肖指了指地上的壮汉，对她邀功似得说道。 原来，这壮汉才是萧毅身边的暗卫。他一直潜伏在萧毅的身边，是他的得力暗卫。 可是，战肖不是萧毅的心腹吗，怎么会杀掉萧毅的暗卫？ 大脑飞速旋转，却得不出结论。 第041章 逼问缘由 眼前的房间略显昏暗，小七瑟缩着脖子，默默地看着战肖，不敢做声。 她是被战肖拎进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七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图，明明她发现了萧毅的秘密，战肖却不打算动手处置了她，反而还将他带到比较安全的房间，帮她逃过此劫。 这本不应该是战肖做的才对。 他是萧毅手下最得力的战神将军，也是萧毅最信任的人。曾经是贴身侍卫，现在是心腹将军。她这个湘人，知道了萧毅的秘密，战肖本该杀掉她永绝后患。 “怎么，你很害怕？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如果刚才我不动手，那暗卫会要了你的小命儿。我救了你，你怎么还怕上我了？” 战肖仿佛进了自己的家门一样，悠哉地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一饮而尽。 他喝水的姿势粗矿又优雅。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慢慢流淌而下，喉结上下波动，让人看便不忍移目。 然而，即便战肖的容貌再上佳，小七也没有心情去欣赏了。 她不敢放松戒备，在没有确定战肖为什么没有声张之前，她不能放弃任何逃跑的机会。 “不打算谢谢我吗？你方才侥幸保下了小命。” 战肖放下水壶，继续说道。 小七迟疑了一下，说：“奴婢，谢战将军救命。”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分，单薄的后背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手缓缓下移，直到触摸到袖口里藏着的，王后给她准备杀美姬的药丸。 上次甜汤事件时小七留了一些，这一粒，她本不打算再用的，只是想要备不时之需。 现在，这个‘不时之需’来了。 各方面的实力，小七都不是战肖的对手。但是，她可以投毒鸭。虽说七品上的灵力者，可能对普通的毒物根本没有感觉，这或许伤不到他多少，但有总比没有好。只要他没了力气，小七就可以选择逃跑，甚或是直接杀了他。 小七暗暗咬紧牙关。 窃听大王的机密，对于普通的楚人而言，都是死罪一条，更何况，她这个卑微的奴籍呢。搞得不好，她还没能逆天改命，就直接见阎王了。 好容易重生一回，她可不想这么窝囊地死去。 不过比起杀了战肖，她或许会选择逃走。 除了萧毅，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接近萧瑞。 战肖毕竟在王宫里真正救过她，这份恩情，小七还是感念在心的。 “你这谢，倒是谢得十分勉强。”战肖笑得如沐春风，可是对于小七而言，倒像是死亡之前最后的善良。 “还有将军这个称呼，听起来可不是很顺耳，便是军中的将士，也都是称我本名的。不如，你也叫我战肖吧。” 小七赶忙低下头：“奴婢卑微之躯，实在不敢！” “你哪里有不敢的样子。之前在枫天阁外，我便瞧着你胆子比天大，竟然敢跪在大王去汤泉宫的必经之路上。那时你自称是跪错了地方，我便信了。可是今天呢，你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跟踪大王，也是跟错了人？” “……” 小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战肖了。 “既然胆子大得惊人，只是称我名字，有何不可的。” “奴婢……”小七眼珠转了转：“奴婢上次跪在那处，是机缘巧合，好在有将军指路，才不至于掉了脑袋。至于这一次……” “这一次怎么了？”战肖挑眉。 “此番，奴婢是遵照美姬娘娘的指示，出宫为她购买佛纸的。大王重病，娘娘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十分焦虑。后来听虞姬娘娘说，用佛纸制作福祉，在庙里烧了就能心想事成，便每日在宫中做起了福祉。现下佛纸不够用了，便让奴婢出来采买。” 说着，小七拿出了篮子里的令牌和美姬给的金豆子。 这些都是美姬为她寻得的借口，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看了眼小七手上的令牌和金豆子，战肖脸上的笑容反而变淡了。 “美姬让你出来的……宫中没有佛纸了吗？我记得，太后娘娘最喜欢礼佛了，这些佛道的东西，尚宫局该备得十分齐全。” “正是因为太后娘娘使用，我家娘娘才不敢去调用呀。这些天，太后娘娘为了给大王祈福，都累病了，若是娘娘此刻去叨扰太后娘娘的佛纸，万一太后娘娘问尚宫局要，岂不是耽误了她老人家礼佛。我家娘娘心中急切，又不想过多打扰到太后她老人家，便想着让奴婢出宫来采买，回去供她使用。” 这借口说的天衣无缝，战肖一时间也挑不出毛病。 不过这种采买的活计，一般是给掌事的的。可美姬却将金豆子和腰牌这些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一个小奴。 “瞧着你家娘娘倒是十分信任你的，只可惜，她似乎并不了解，自己信任的小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战肖几步向前，迅速捉住了小七的手腕。 那只手，正是小七暗暗拿起毒丸的手。 “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美姬，让她彻底了解一下你，还有你手中的好东西。” 眼看着自己被识破，小七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可是表面上，她还是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这个动作，让篮子打翻，金豆子洒在了地上。 战肖的手劲极大，像一条锁链一样，死死地锁住了她的手腕。这下，小七彻底逃脱不得了。 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小七咬着牙，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随时都要被他捏得粉碎一般。 小七坚持了一会儿，终究耐不住强大的挤压感，不得不松手，交出了手上的药丸。 “一个小奴，不好好在宫中伺候主子，竟然出了宫。出宫也就罢了，还跟踪大王，从旁窃听。偷听墙角也罢，还身带剧毒。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莫说是你，这样的情况，便是你家主子也难逃一死。” 战肖的话没有半分水分，全部都是金字良言。 小七知道这份罪过有多大，当年御湖姑姑已经和她们讲的很清楚了。不是五马分尸，就是凌迟而死。 总之，最痛苦的刑罚，都不能弥补她身上的罪过。 小七的胸口一阵闷窒。 她恨自己的身体怎么不是一个灵力高手，这样五感变得灵敏，也不至于暗卫接近都不知道，更不必劳烦战肖解决暗卫，现下还将她逼问到绝地。 第042章 她的理由 战肖一副不问出结论不罢休的态势。 小七看着他手中的毒药，在心中迅速盘算出解决办法。 见她神色终于出现了慌张，战肖浅笑道：“你要知道，审问人的方法，我懂得很多。端国地牢里，那些刑具可都是杀人不吐骨头的。你这样的身子骨，随便哪一个都足够你向我求饶的。” 明明他是笑的，可是小七感受不到一丝丝温暖。 她当然知道，地牢里的刑具都是什么样子的。那些审问战俘的手段，绝对不是她这个柔弱的女子能够忍受得住的。往往久经沙场的战士，都不得不做了叛徒，更何况是她呢。 “不过你放心，我战肖从不伤害女人。正所谓重刑多冤狱，只是拷打这种极端的手段问出的东西，也必然不能保证真实可靠。比起用刑，我更希望你能对我坦诚一些，与我讲实话。” 战肖放开了小七，与此同时，整个人都向她逼近了过来。 小七的身后是房间的柱子，已然避无可避，就这样，她被战肖死死地抵在了柱子上。 战肖抬起右臂，靠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个角度，他鼻翼间的温度，小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我已做出退让，你便也该真诚一些。你该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说实话，于你而言可是毫无益处的。你的性命，你主子的性命，都捏在你自己的手里。” 战肖的声音宛若地狱来的鬼魅，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审问人的功夫的确是极好的，让人不得不听话顺从，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奴婢实在有难言之隐，不能明说……”小七低着头，声音弱得像只小猫：“奴婢不说，也是为了将军大人着想……” 战肖越发感兴趣了：“竟是如此重要的事，那么我便更想知道个所以然了。” “奴婢知道，将军身处军营多年，做事总是直来直往，从不知拐弯抹角。可是，这里是端国的王都，宫里更是险象环生，将军难免不知道其中利害，奴婢却不能不如实相告。将军救过奴婢一命，奴婢感念在心，只得奉劝将军细想，我这个最最卑微的奴籍，是如何能拿到这般精致的药丸的？” 小七的话，让战肖一愣。 “实不相瞒，这毒是由许多珍贵的毒物提炼而成，随便哪一种，都不是奴婢这样一个小奴能够轻易得到的，更不要说，将这些毒物融合成无药可解的药丸。一道道工序，一层层采买提取，将军真的觉得，奴婢有这份能力支配这么多人吗。” “所以，你背后的，必定是位富贵之人，你是想对我说这个吗？” 战肖想了想，十分机敏地说道：“所以，这东西不是用来对付大王的，而是用在美姬身上的。” 昌姬之死，端国已有结论，战肖曾去追查过她的尸身所在，也在昌姬的尸身上发现了很多疑点。 比如，暴毙而死，她的口唇却是青紫的。 再比如，疫病而死需即刻焚烧，而不会丢出宫外，重病而死，太医院也是毫无记载。 昌姬毕竟是侯府的人，不该承受这有悖常理的待遇。 能让大王和太后压制不提的，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战肖的话，非但没有让小七感到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将军。 这一刻，小七方才正视战肖的可怕。 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是不会有如此细腻的观察力和洞察力的。她什么都没说，战肖便一下子分析出了指使她的人，可见他对王宫内外的情况了如指掌，而并不是她想的那般，身在军营，便不谙世事。 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几次三番贸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是否在战肖的眼中，已经将她视为重点提防之人。 被他这样的人防着，是否她以后的路会更加艰辛。 一瞬间，小七的脸上浮现出许多种复杂的表情。 战肖松开了她，她揉着自己被攥得发痛的手腕。现下，即便她不愿，也已经彻底暴露在了战肖的面前了。 她现在想的，不应该是战肖如何可怕，她如何不可抵挡，而是应该考虑，怎么才能让战肖暂时不要揭发她今日偷听墙角之事。 整个王宫，能做出这个药丸的，并且让太后和萧毅忌惮颇多的，就只有王后。小七说的话，无意之间带出了王后，也为自己的处境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她本不想说出这些的，只是战肖太聪明，一下子就猜穿了她的底细。 这样也好…… 小七这样想着，就听到战肖继续问道：“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战肖的逻辑还是很清晰的。 他清楚地明白，即便毒药是王后所为，但也不能明确地解释，小七为何会跟踪萧毅来到万花、楼。毕竟，此处是王后一手安排，王后断不会让一个女奴参与其中的。 小七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柔声说道：“奴婢，其实是跟着王后娘娘的车来到此处的。是美姬娘娘，她觉得王后娘娘此次和虞姬娘娘去宫外的佛寺祈福，十分不同寻常，担心这里面是否有其他的目的，便命令奴婢借口要抄写福祉，出宫采买佛纸，来查看王后娘娘的动向……” “你竟跟踪王后？你究竟是谁的人。” “奴婢只是一个小奴，只知道，应该听从主子的话，做好主子给的吩咐。奴婢也没想到，王后娘娘竟然是和大王一同出宫的，还是来到这里……奴婢知道大王如今病重，不知缘何会出现在此处，在看清楚那人是大王时，已经退无可退，正犹豫是否离开，便让将军逮了个正着。”小七委屈地说：“奴婢若是知道，王后娘娘是为了大王办事，必定不会跟进来，便是再给了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会站在这院中寻死啊。” 战肖看着小七，似乎在思索她的话。 宫廷中的争风吃醋，从来都不会停止。小七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他既不能向双方求证，也不能就此相信了她。若说她说的是真的，一切便可说得通，若说她说的不是真的，他也没有办法反驳。 这的确是给他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小七见状，立刻跪在地上：“请将军相信奴婢，奴婢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不想因此而丧命。还望将军成全，保全奴婢一条性命吧。” 第043章 一个主人 “你进宫时，你的教养嬷嬷没有教过你吗？奴籍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你心思聪颖，却做了一件做蠢笨的事。左右逢源，脚踩两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你会摔入谷底，登高跌重吗。” 小七慢慢抬起头，一双清澈的双眼，露出无奈的微笑。 “想来，便是将军您，位列端国的武将之最，也是有许多无可奈何吧。奴婢是卑贱的奴籍，自己的命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奴婢能做的，就是谨守本分，做奴婢应该做的事，仅此而已。” 卑贱，是她最大的弱点，也是最有利的王牌。 一个卑微到尘埃的人，才是让所有人可以忽略的人。 果然，战肖放缓了语气：“我可以不追究你毒药的事，也可以不去向大王揭发你今日出现在此处。但是你需要记住，若是你真的产生了对大王不利的想法，我战肖第一个不会允许。你是湘人，既然国破家亡，大楚又给了你一条活路，理应如你所言，谨守本分。如果方才你看到的，都可以闭口不提，不对你的主子美姬说，我便也会守口如瓶，如何。” 战肖就这样松了口，小七当然喜不自胜：“奴婢今日跟丢了马车，只得无功而返。一切结果，全凭美姬娘娘处置。” 战肖点点头，把药丸还给了小七。 “如此便好。” 小七接过药丸，心中的恐惧也逐渐消失了。 战肖放过了她，如此轻而易举。她不由得对眼前的小将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她。 真的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蒙混过去的吗？ 战肖让小七走了。 离开之前，战肖提醒了小七，他已经救了她两次性命了，小七惭愧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回宫的路上，小七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战肖是被萧毅捡回来的，后来直接升迁到了今天的位置。 在端国或者湘国捡回来的，就很有可能是湘人。 或许，他的怜悯来自于同族的血脉之情，所以才会如此信任于她的吧。 但小七也知道，这一世，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或许’上。 她已经死过一次，绝对不允许意外再次上演。 战肖已然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她必须想办法，让战肖永远不会在这件事上开口。 这样想着，小七迅速回到了宫中，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走出万花、楼前，一个身影已经注视着她许久了。 “是美姬身边的小奴，美姬命她前来跟踪王后。” 战肖恭敬地解释道。 萧毅的面容平静，似乎早就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我记得她，祭祀大典上，王后赏给美儿的。” 他目光清明，清晰地记得小七的存在。 “大王放心，除却那根刺，其他的人并无异样。至于这个女奴，因为是王后的人，臣没有立刻处置。如若大王不放心，臣立刻派遣人跟踪她，必定确保无虞。” “她没问题。”萧毅斩钉截铁：“只是我没想到，连我的暗卫都出了问题。” “大王不要灰心，只是个别的，并不能代表全部。” 萧毅暗暗地叹了口气，戴上斗笠，骑上马，策马而去了。 与此同时，万花、楼内，小厮笑呵呵地走进一间房间，见到屏风后面，管事得魁梧的身形，脸上的贪婪越发深刻了。 “小的已经将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不知管事的找小的还有何事啊？” 他目光旁移，落在门前的案桌上，那摆放整齐的金锭子。 要知道，管事的除非赏人，平时是不会将这样贵重的钱财放在明面上的。 他之前替管事的安排了那几位贵人，定然是觉得妥帖，才要赏赐他的。 这样想着，他越发欣喜了。 管事的从屏风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见他的眼睛都要掉在金锭子上了，立刻拿了一个，丢给了他。 小厮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喜欢钱的个性，一下子接了过去。 放在嘴巴里一咬，那专属于真金的柔软度立刻就呈现了出来。 是真的。 真正的金子。 足以他下半生快活的金子。 正当小厮开心得快要飞起来，忽然一根麻绳套住了他的脖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整个身体都腾空了起来。 颈部传来一阵剧痛，小厮翻着白眼，错愕地盯着头顶上那他信任无比的管事的，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忽然攻击自己。 “你……” 小厮垂死挣扎，却丝毫不能撼动绳子。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 随后，绳索的着力点处传来咯吱一声。 小厮的脖子，就这样被生生拧断了。 小厮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倒了几口气便蹬腿儿了。 管事的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一番自己被弄乱的衣衫，又从地上捡起那块金锭子。 这是他的赏赐。 他嫌弃地看了眼方才被小厮咬下的那个牙印，然后端着一盘子的金子，慢慢地走向了自己的金库。 没过多久，王后就收到消息，说那小厮已经被处置了。崔嬷嬷将书信烧得干净，她担忧地看向王后，却见王后的表情十分平静。 “怎么，你是觉得我太冷漠了吗？” 王后睨了眼崔嬷嬷，说道。 崔嬷嬷想了想说：“娘娘做什么事，都是有您的道理的。只是，奴婢不明白，为何娘娘要对那小厮……他只是一个安排做事的，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蝼蚁之力可溃千里之堤。大王现在的状况，容不得半点马虎。情急之下，我才用了那小厮，既是用了，就要永绝后患。大王今日行事诡秘，万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死他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后的话，让崔嬷嬷不由得脊背发凉。 她伺候王后也有十年了，虽不是王后的陪嫁，但是自王后进宫以来，她也是跟在王后身边一直照料，形影不离的。 王后初入宫时，虽是有些小心机，但是大体上还是宽和仁善，没有任何错处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她在宫中历练加深，王后开始变得冷血无情，甚至开始极端了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在王后的眼中，杀掉一个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崔嬷嬷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是心中对王后这个人还是产生了不可磨灭的畏惧的。 今日这小厮，完全可以不杀，遣走打发了，或是让管事的安排在乡下几年也就罢了，何苦用命来划上句点…… “是不是天色已晚了？”王后看了看外面，对崔嬷嬷说：“时辰不早，去找人让虞姬过来吧，咱们得回宫了。” 崔嬷嬷灭了火盆，低着头称是，转身传话的时候，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压抑在那里，怎么也甩不开。 第044章 嘉奖虞姬 小七在美姬面前挑拣着说了一些，大概是自己因为出宫较晚，又不能近身跟踪，最后1在城门内就被甩开了。 城门外相对空旷，她又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只能讪讪回来。 美姬听了，只叹可惜：“王后出宫，定然有其他的图谋。可惜她准备得充分，不容许别人窥探。小七，你做的很好，不与王后发生正面冲突，我们还能从暗中观察。否则，王后发觉到了你，定然不会再放过枫天阁的。” 小七得到了美姬的赞成就这样回到了奴所休息。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奴所的地上。 小七此刻毫无睡意。 对于近日发生的事，她没有任何头绪。在无意之间，她触碰到了萧毅隐秘的一面。 她不知道，那是否是雷区，也不确定，战肖是否真的放过了她。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总比一潭死水，毫无波澜要强。 她身为端国最卑微的奴籍，如何能成为萧毅的左膀右臂？ 也许，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她还需要仔细谋划一番。兵行险着，但她不能冒险。 她必须想到一个既能保全自己，也能将自己尽快引荐给萧毅的方法。 在这一切之前，她还必须想明白，萧毅此番大费周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佛寺一行，太后着重嘉奖了虞姬，虞姬由原来宫中并不起眼的存在，一下子成为最炙手可热的人之一。 偏巧不巧，孙亭玉那里传来萧毅身体好转的消息，不仅毒素得到了控制，而且人也精神了，朝食还吃了一大碗米粥。 如此喜讯，可让太后高兴坏了，头也不疼了，身子骨也爽利了，兴冲冲地又赏了虞姬不少东西，以奖励她感动佛祖的满心赤诚。 王后以太后的想法为尊，也在晨省的时候夸赞了虞姬，并奖赏了她。众姬妾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才刚走出坤灵殿，王姬就第一个冲上前去，拉住了虞姬。 “好妹妹，你刚去了佛寺，大王的病情就好转了，这可真是让人羡慕的好福气呢。别看你平日里不知声不知气的，倒是有些主意。大王能好起来，是阖宫的大喜事，我们同沐大王恩泽，大王好了，咱们姐妹都开心。你是大功臣，不如，让我们得个好彩头去你那里叨扰一日如何？你素来低调，平日我们小聚你都不来，今日可不能再推脱了呀。” 王姬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虞姬因为低调，并不讨人厌烦，所以她忽然成了宫中得脸的人，也不似美姬那般，被人厌恶。反而王姬等人，还想主动接近，与她作伴。 虞姬忽然被众人吹捧起来，心中却是很清明的。 她知道，这些人无非是看到了她在太后那边的作用，希望她能与她们一处，万一以后有什么，也可在太后的面前为她们美言一二。 “来到端国以后，我便日日藏在阁中写字念佛，我那启祥阁实在太小，姐姐们或许会嫌弃……” “说什么呢，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说起来，我俩同是良姬，我的暖阁又能好上多少呢。妹妹不必拘束，只是喝点茶聊点天而已，又不是去比着什么瞧着什么。宫中姐妹，长日无聊，不都是这么解闷儿的吗。妹妹就是太喜欢安静了，现下被姐姐我抓到了，可不能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了，至少也与我们讲一讲佛礼，教我们也学一学佛道，为大王做点什么呀。” 王姬很会说话，一下子说的虞姬都无法拒绝了。 “那好吧，姐姐们随我来。” 于是，大家就这样被虞姬引着去了启祥阁。 美姬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慧昶不解：“娘娘怎么了，为什么不跟着大家一起去呢？” “我为何要去。” 美姬挑眉问道。 慧昶说：“自然是瞧一瞧她们说什么做什么。” “瞧了又如何，虞姬是默默地做，又不是一时兴起。她这样安静的性子，就惯会做安静的事，岂是王姬等人问几句就能学得来的。而且，虞姬的性格也不善于置身是非，她该不会为了一点奖赏，就真的与王姬等人怎么，我去了，也是浪费时间罢了。” “可是娘娘不是一直好奇，那日她们出宫，都做了什么吗。” 慧昶小声提醒道。 美姬看向慧昶，轻笑道：“那日和虞姬同去的还有王后，大王身子好了，也是王后的福泽深厚。别人去了启祥阁是去家常，我去了，便是对王后的不敬了。既然明知道她们都是乌合之众，去了也不会对自己有好处，我为何要参与其中呢。” 听到美姬这般说，慧昶才恍然大悟。、 “是奴婢……心思蠢笨，没有考虑诸多……” 小七走在后面，会心一笑。 美姬是聪明的，她的心智和她的容貌一样，都让人不容小觑。 王姬是王后阵营里的人，事事以王后马首是瞻，所以这次抬举了虞姬，王后也不会多想。可是美姬就不一样了，她的一点点小错处，都会在王后那边无限放大。她不能给王后一点不悦找茬的机会。 慧昶觉得很尴尬，小七看了眼慧昶，走上前来说：“奴婢觉得，嬷嬷说的不错，娘娘应该去。” “应该去？为何？” 美姬颇为好奇地问道。 这还是第一次，小七和慧昶的意见一致呢。 自从小七在美姬的身边伺候，就或多或少在打压慧昶。美姬看在眼中，明在心里。现下小七忽然说出了支持慧昶的话，美姬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娘娘细想，虞姬聪明谨慎，却一直不与后宫其他主子们往来，究竟是为何。” “自然是她还没找到可以托付自己的人了。虞姬那个人，家世没有其他人显赫，只是小门小户送进宫的，自己也不得宠，平日里避开锋芒，一直十分低调，做事也谨小慎微的，看起来是个没有任何野心，混日子的人。” “可是娘娘也知道，整个王宫里，最明白审时度势的人，恐怕就是这位虞姬娘娘了吧。” 美姬点了点头：“不错，会叫的都不是最好的猎犬，反而是那些闷着声做事的，咬起人来才是真的疼。” “娘娘说的是，奴婢便是这样想的。” 小七低着头，轻声说道：“娘娘入宫数月，避世许久，其实与虞姬的处境是一样的。现下娘娘已是避无可避，娘娘退的越多，王后娘娘那边会逼得更紧。现下就算娘娘故意避嫌，不去与虞姬娘娘聊天，王后娘娘也不会对您罢手的。” “虞姬娘娘礼佛，看似立功，实则也是在锋芒之后，见罪了王后娘娘。娘娘觉得虞姬娘娘聪明，心中有城府，这便是最好的机会。抱团取暖，总比一人应敌来的容易一些。奴婢倒是觉得，王姬娘娘那种八面玲珑的性子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也许，娘娘也应该找到一个惺惺相惜的人，来帮助自己了。” 第045章 遇到萧旭 慧昶眼看着美姬犹豫了，心中更加不平了。 她说去虞姬那里，美姬不同意，小七只说了几句话，美姬就动摇了。 这分明说明，自己在美姬心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再这样下去，她还算什么掌宫。 “小七，你说的容易。”慧昶反驳道：“虞姬岂是随便就能交心交肺的人。她心思深沉，避世许久，娘娘现在不得王后娘娘的喜爱，又是阖宫上下主子们的眼中钉，虞姬她就算选择伙伴，也不会选择娘娘的吧。到时，虞姬那边没有交成，还给了王后和王姬话柄，得不偿失，多此一举。” 小七知道，慧昶只是想反驳自己，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前后矛盾。 慧昶的阵脚乱了，就说明，她最近的所有举动，都没有白费。 “嬷嬷此言差矣，若一味畏首畏尾，娘娘只会止步不前。更何况，娘娘现下的状况已经今非昔比，她虽无后台，却已经足以让王后重视，虞姬娘娘自会掂量。更何况，娘娘也无需得到虞姬娘娘的应允，只要娘娘去了，虞姬娘娘想不应允都难啊。” 离间的手段，是最奏效的。 尤其，王后还是个心思狠毒深沉的人，她多疑的性格势必会成为自己的阻碍，无需美姬做什么，她都会认真猜想，仔细揣度。 “可是……” 慧昶还要反对小七，被美姬制止了。 “可以了， 我觉得小七说的不错，今天天气正好，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美姬想了想，对小七说：“怎么也不能空手去，小七，你去把我那个藏在高阁的琉璃盏拿来，我要将那东西送给虞姬，当做我的见面礼。” “是。”小七看了一眼慧昶，微笑着应道。 慧昶搀扶着美姬去了启祥阁，小七则回了枫天阁。 其实，小七是很赞成慧昶的说法的，现在的局势之下，美姬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好，无需去讨好虞姬，与虞姬结盟，那只会加速王后想除掉美姬的想法。 可是相比之下，小七觉得慧昶更加碍眼。要完成自己的计划，她必须让慧昶失去美姬的信任，如此一来，淳于敏才会坐上小七想要的那个位置，护住她和素练周全。 走在路上，小七回忆起了坤灵殿里日日前来拜见的虞姬。 她性格温婉，长相不算出众，却是十分耐看的类型。 她平日里说话都是低声细语的，听起来如潺潺流水，很是让人暖心。王宫里不缺少美人，这样低调的美人更是很容易被忽略。 在坤灵殿里伺候时，小七总是见着这虞姬异于常人的低调，问过了范弦才知道，这虞姬果然是个可怜之人。 虞姬出身寻常百姓人家，父亲和母亲早早就都去世了，舅父待她不好，小小年纪，就直接将她卖进了皇宫。 平民的宫女进宫之后，只能先从粗活做起。这个虞姬算是命数极好的，正巧赶上萧毅重病初愈，需要人手照料，便被指给了萧毅。 她平日里勤勉认真，将萧毅照顾得很好，也是同萧毅一同长大的。后来萧毅娶了王后多年，到了适婚的年纪，端太后见她也是个体贴的，便直接指给萧毅做了良姬。 这样的事，在宫里是常有的。 同样位列良姬，但虞姬的地位是最低的。与王公贵族的女儿相比，虞姬简直不值得一提。 当然，在侍寝宫女之中，虞姬却是佼佼者。毕竟，侍寝暖床的宫女那么多，并不是每一个都有机会成为皇子的良姬的。、 虞姬不仅得到了端太后的赏识，成了良姬，还能被带到端国，而不是留在了大楚，这也足以说明她的实力。 懂得识人辨物，知道拿捏分寸，在险象环生中博得现在的一席之地，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人呢。 小七之所以建议美姬去接近虞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虞姬能有今天，都是以萧毅和太后为尊，而恰巧，小七也是想成为萧毅左膀右臂的人。 她不是在给美姬谋求一个伙伴。 而是，在为自己找下一个帮手…… 琉璃盏是美姬精心收藏的，这东西并不是一个名贵的珍稀物件，但因为做工十分精致，是出自大家之手，还是从大楚封赏下来的，所以显得十分名贵。 小七将礼物包好，放在一个盒子里。 这个琉璃盏是个很用心的礼物，既不是金银玉器那般俗物，也是个珍贵的，可见美姬是真的打算和虞姬交好，投其所好了。 小七拿了琉璃盏，回去的路上，就听到花园里传来一阵喧闹声。 “哎呦奴才的小殿下呦，您可小心着点儿呀，注意脚下，千万别滑下来了。” “小殿下，这实在太高了，让奴才们帮你吧。” “您若有什么闪失，奴才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小殿下，不要强求了，奴才们再给您扎一个风筝就是了。” 然而，不管底下的太监宫女怎么呼唤，趴在假山上的肉嘟嘟的小团子，都没有理睬。 这是王宫花园里最高的假山，为了让假山看起来高耸险峻，所以设计的时候将坡度弄得十分陡峭。 这样的地方是根本不能爬人的，眼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爬的越来越高，小七的心也跟着高悬了起来。 底下伺候的都吓坏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下面乱叫。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让头顶上的主子掉下来，一个个都在下面接着，就是不敢第一个冲上前去。 这么高的地方，土地都上了冻，万一掉下来，恐怕是要伤筋动骨的。 可小孩子根本不畏惧，下面的人越劝说他爬的就越高。 小七再向上看，这才发现，一个风筝正挂在假山的最尖端的位置，风筝死死第卡在那里，不是亲自上去取，是拿不下来的。 原来，他是打算拿风筝呀。 “小殿下，您别再向上了，再上去就危险了，快下来吧！奴才们去帮您拿风筝就是了。” 一个小太监记得跪在地上央求，眼睛红红的，浑身发抖。 萧旭十分不耐烦：“你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都烦不烦啊，我自己能拿到，用不到你们操心！” 然后执拗地继续向上攀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危险，以及宫人内监们的忐忑。 第046章 救下萧旭 随着攀爬的高度提升，他整个人半跪在了假山上，伸出手，想要够到上面的风筝。 可是他的手臂实在太短了，身子也不能达到那样的高度，眼看着去抓的动作，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要知道，这个天气，寒风积雪的，假山上面定然是又滑又硬，稍有不慎，就会滑落，掉在地上。便是成年的内监，这个姿势也需要借助竹竿才能完成，萧旭这样的小孩子，是根本不可能触及到风筝的。 小七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喜欢这个风筝，只是这样下去，出事是必然的。 她赶忙放下要送给虞姬的礼盒，跑了过去。 如她所料，萧旭在触碰到风筝的一刹那，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向后仰了过去。下面的人都傻眼了，一时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随着萧旭的一声尖叫，他整个人都坠落了下来。 然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坠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之中。 “小殿下您还好吧。” 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萧旭睁开眼睛，眼前的，是一个小奴。黑漆漆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关切地看着他。 萧旭脸色一红：“你救了我。” 小七被砸痛了，后背还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简单一个起身的动作就牵扯得骨缝生疼。 远远地看着假山上的萧旭并不觉得，现在近距离观察，小七发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身上的肉实墩墩的，可爱的小脸儿也是圆嘟嘟的，很是可爱。 “若是小殿下没事，可否先坐起来。” 被小七提醒，萧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小七的身上，死死地压着她。显然，他膘肥的体重已经给小七造成了十分严重的负担，小七整个人都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好的！” 萧旭一个翻滚就坐了起来。伺候的内监赶忙过来搀扶他，为他掸去身上的雪水。 “快把这位姐姐也扶起来。” 萧旭命令手下的人说道。 机灵的小内监，立刻去扶起小七。 小七这跟头摔得不轻，萧旭所有的力道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被搀扶起来时，小七差点没站住，倒在地上，萧旭肥嘟嘟的小手立刻拉住了她，脸上满是歉疚。 “姐姐，我是不是太重了。我从小就喜欢吃东西，尤其是娘做的甜点，吃一盘子都不觉得饱，一来二去就吃成了小胖子了。嬷嬷们总说我胖，让我减重，可我就是喜欢吃糕点……” 萧旭挠着头不好意思地介绍自己增肥的历史。 “伤到了姐姐，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姐姐随我去吃点东西，就当给你压压惊了如何。” 萧旭很是热情地邀请着，一对婴儿肥的脸颊越发红润了。 小七笑着，觉得萧旭还是从前那熟悉的模样。 他单纯，没有任何心机，在皇室子弟中，是少有的纯净之人。在他的眼中无关高低贵贱，就算是敌军俘虏，他也会善待如亲兄弟。 他亲切和善，同情弱小，是龙七记忆之中少有的知己。 只可惜，这样的性格，注定是不适合生活在帝王之家的。皇室子弟，单纯就意味着死亡。 萧旭没有害人之心，可是，歹人却处处对他虎视眈眈。他只想帮助自己最亲的兄长萧毅成就伟业，仅此而已，可是同父同母的关系，注定了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与萧毅争夺帝位，势必要铲除萧旭这个得力助手。 那年，他被分配到廖州那个虎狼环伺的地方，毫无立足之地的他，没了兄长萧毅的帮助，就像一个走丢的孩子，最后不得不丢了性命。 想起萧旭的结局，小七觉得无比神伤。 他越表现出清纯可爱的一面，小七便越觉得可惜。 怜悯的目光落在萧旭的眼中，多了许多深情。 萧旭愣住了，除了兄长萧毅，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旁人如此看他了。便是他的生身母亲，也一直对他不冷不淡的。 久违的温暖，让萧旭呆立在原地。 他怔了片刻才弱弱地问道：“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小七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笑着说：“看小殿下的样子该是无碍，奴婢还有主子的吩咐，便不过多打扰了。” “这怎么行呢，至少让太医给姐姐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萧旭对小七的印象不错，不想她这样草草离开。 “对了，忘了问姐姐，是哪个宫的，不知姐姐的主子是何人？若是我去亲自邀请姐姐，想来，那主位也不会有异议的。我是成德殿的萧旭，是十三皇子，姐姐受了我的邀请，便不必再去做其他的活计。我定会告诉兄长，让他好生赏你的。” 小七恭谨地答道：“原来是十三殿下，奴婢实在担不起小殿下的一声姐姐。奴婢乃是枫天阁的女奴小七，主位是美姬娘娘。此番奴婢是奉美姬娘娘之命，去启祥阁送礼物的。几位娘娘都等在那里，可是马虎不得。奴婢多谢小殿下厚爱，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受不得丰厚的赏赐呀。” “姐姐怎么受不得，你方才救我一命，就受得。只不过，这美姬……” 旁边侍奉的内监提醒道：“小殿下，那位是如今大王最宠爱的……” “管她是谁，该是一个姬妾罢了，还能有嫂嫂厉害吗？我要的人，嫂嫂都一应给我，我想让姐姐去我宫里坐一会儿，休息一下，难不成还要去请示她？” 萧旭的小脾气上来了，谁也执拗不过他。 “小殿下，奴婢答应您，忙完手上的活计就会想法子来拜见您的。只是今日，实在不能耽搁，所以……” 比起与萧旭相识，小七现在更想先去试探虞姬。 毕竟萧旭是个心思单纯的，可那虞姬不是。 见小七一再推辞，萧旭有些失落。 “那，如果我想小七姐姐了，能不能去找小七姐姐玩啊。宫中实在无聊，他们就知道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放个风筝也要管我。若是有小七姐姐在，一定会更加好玩的。” 小七笑着点头：“小殿下喜欢，奴婢自然愿意陪同。” “不能玩完再去吗？” 萧旭楚楚可怜。 小七摇头：“奴婢觉得小殿下无比亲切，当然也想陪伴小殿下左右了。只是，现下手中还有主子的活儿，耽误了可是要挨板子的。奴婢必须马上去做。” “好吧好吧。”萧旭撅着小嘴：“我可不能害的姐姐挨板子，姐姐救了我，我便不能牵连姐姐。那，你一定要答应我，做完手上的活儿，尽快来我宫中玩好吗？成德殿随时都欢迎姐姐。” “好，一言为定。” 小七迎着萧旭期待的目光，答允道。 第047章 送琉璃盏 告别了萧旭，小七拿起小盒继续向启祥阁走去。拿起盒子的时候，她着重看了眼跟在萧旭身边的内监，并没有禹喜的身影。 禹喜是奴役所的管事太监，小小年纪，因为祖传的手艺，与御湖这样资深的姑姑算是同一级别的。 虽说掌管奴所不是好伙计，但到底是一个地方的管事，禹喜为何会忽然调到了萧旭的身边，做了犯了错还会被罚紧闭的内监呢。 小七走后，禹喜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把风筝的轮轴交到了萧旭的手上。 萧旭接过轮轴很不开心：“禹喜，你方才不是向我保证，说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吗？怎么是小七姐姐接住的我，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在哪里呀！” 萧旭是得到禹喜的保证，对禹喜的功夫十分信任，才爬上假山的。结果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禹喜没有出现，反而是小七保护了他。 这让萧旭感到很不满意。 “小殿下，”禹喜笑着说：“奴才在山的那一头儿，也没想到，小殿下会转到这边。没能保护好小殿下，是奴才的罪过。不过，看着小殿下似乎很喜欢那个小奴，小殿下能因此遇到顺眼的人，奴才便是挨了板子，也算立了个小功劳了吧。” 禹喜的嘴巴很甜，一下子就说进了萧旭的心坎里。、 “那个姐姐的确很好，人美，心地也善良。我与她约定好，会再来陪我玩，到时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禹喜在成德殿的地位已经赶得上一宫的管事了。他是个游刃有余的人，很能拿捏好主子的心思，刚来不过十天，就得到了萧旭的赏识，平素陪着萧旭骑马射箭读书写字，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供萧旭把玩。 时间一长，萧旭便将禹喜当成自己最好的玩伴了。就连娘亲赏赐的伴读书童，都没有禹喜这般‘得宠’。 萧旭是个没有心机的，拿着风筝继续玩去了。 禹喜却看着小七渐渐消失在宫墙间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奴，她，是否还记得他呢…… …… 美姬的礼物到了，展示了出来，大家顿时都不做声了。 若说杯盏这种东西，每个宫里都是不缺的，贵重的，弄一些精致的图案，或是取自名家的瓷器，也就是上乘的东西了。 能将这寻常之物，送出新奇的，就显得格外不容易。 美姬便做到了这点。 琉璃的材质，已经十分少见，平素只在大楚宫里能见到，现下，用琉璃做成一个碗盏，做工还如此考究，莫说别人，就算王姬这样经常出入大楚皇宫宴会的将军家小姐，也从未见过。 最让人惊诧的是，美姬拿上来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名贵的盒子里，当成礼品一样赠与虞姬，而是直接盛放了水果，和瓜子什么的一并端上来的。 大家看着桌子上，这无比名贵的礼物，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嘲讽美姬不懂，还是自惭自己没有这样的好东西了。 还是虞姬率先站起来，对着美姬行了礼：“妹妹的礼物太贵重，姐姐实在受不起。我本就不懂这些东西的，妹妹这样的好东西放在我这里，岂不是浪费了。” 美姬笑呵呵地说：“姐姐说什么呢，其实也不只是为了送给姐姐，咱们好容易能坐下来聊天喝茶，说说心里话，这是好事。妹妹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便将这琉璃盏拿出来伺候姐妹们用些水果，也是极好的。而且姐姐如今得到了佛祖的庇佑，事事心想事成，送给姐姐什么好东西都是不为过的。妹妹想着，许多俗物妹妹有的，姐姐也定然有，姐姐一心礼佛，也看不得太多的奢靡之物，便想着琉璃盏是个稀罕玩意儿。拿来装水果也还，放在阳光下摆着散光玩儿也罢，都是生动有趣的呢。”、 比起其他宫中的宫女，小七的教程是最快的，赶着就将琉璃盏拿来了。她也没将礼盒摆出来，有种抢了别人风头的态势，直接自作主张，将琉璃盏装了水果端上来。 如小七所料，这样的做法，一下子引起了虞姬和其他姬妾们的注意。 现在的局面是，在美姬如此别出心裁的礼物的对比下，其他人的，包括王姬手中的金银首饰，便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不管多名贵，就都成了俗物，对于虞姬这样诚心礼佛的，都显得过于俗套了。 美姬边说边转动了一下琉璃盏，阳光射进暖亭，罩在碗盏上，立刻在石桌上折射出了许多彩色的光芒。 那光线有的是圆的，有的是方的，彩虹糖一般随着转动不断跳动拉长，又慢慢缩短消失，十分炫目好看。 虞姬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美姬妹妹果然是有心了，若非妹妹指点，姐姐还觉着它做工过于考究，十分贵重，不敢尝试。没想到，钻透了其中的门道，倒真是个有趣可爱的东西，我很是喜欢呢。” “就知道姐姐喜欢。” 一个称心的礼物让美姬和虞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美姬的座位，自然挪到了虞姬的身边。 王姬心里很不舒坦，但是在虞姬的宫中，也不好表现得太乖张，只能尖酸着嗓子说：“到底是能得到大王宠爱的，这伺候人的把戏哄人开心的手段，都是比我们要强的。你们瞧瞧，几句话就把不苟言笑的虞姬妹妹说的心花路放，咱们在这里巴巴地说半天，都没有美姬的效果好呢。” 美姬微笑着说：“姐姐是说笑了，妹妹家世不好，自小学的就是这些小把戏，博人一笑罢了。妹妹不如姐姐，家中是武将世家，父亲是大楚最得力的将军，兄长也是朝廷重臣，双双在圣上跟前效力，还能时常帮大王说上几句话。自然了，就不必学着讨好旁人了。” 这一次，美姬没有给王姬面子，直接怼了回去。 “你！” 王姬脸色变得难看了。 美姬若有似无地提及了她前段时间，父亲给萧毅帮么倒忙，以及兄长被圣上训斥，连降三级的事情。她在萧毅生病期间，不仅没能帮他分忧，还不得不求在病床前，恳请萧毅休书回去帮助父兄。 这些事，都让她丢尽了颜面，现在，她没想到，美姬竟然用这样的事来讽刺她。 她不是一向不反抗的吗？ 第48章 针锋相对 “不过姐姐不能伺候在大王身边也是件好事，”美姬不理会王姬的脸色，继续说：“姐姐闲下的时间，正好可以效仿虞姬姐姐，抄写福祉，诚心礼佛。姐姐今早不是说在二月二，佛气最盛的时候挂上福祉会心想事成吗？何不遵着虞姬姐姐的办法，为大王多求一些，驱赶邪祟，让大王平平安安呢。” 寻常人是求大王的平安，可是王姬却不一样了。 她已经抄写了福祉，不过全部都是写乞求父兄平安的，挂在显眼位置的，都是这样的福祉，而这件事，早就被王姬宫中的奴籍报告给了淳于敏，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这表面上和善的话，听在王姬耳朵里，却充满了讽刺。 王姬咬着嘴唇，把手中的瓜子往琉璃盏中狠狠一丢。 “美姬，看来你是忘了，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都罚了你，女则抄的少了，还有闲心东施效颦，学虞姬妹妹抄写福祉。福祉该是有福气的人抄写才有作用，你这样卑贱的，连女子品行都学不明白的，如何能为大王祈福，不让大王病得更重，已经是佛祖开恩了吧。” “姐姐慎言，佛祖与大王岂是随便能够议论的。更何况，诚心不是所谓的东施效颦，而是打心底里这般的愿望，付诸于佛纸之上。只要心诚，佛祖便能感应得到。妹妹我一心希望大王能够恢复痊愈，好能再次侍奉大王，这份心意，可是真挚无比，抄写福祉，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事，又怎么会让大王病得更重呢？” 美姬掩嘴而笑：“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也是被禁止拜见大王了的，还是王后娘娘亲自下令，命姐姐不许接近大王的。这说起来咱们的情况是差不多的，都是没有福气的，若妹妹没有权力抄写福祉，难不成，姐姐抄写的就有用了？” 王姬最担心的就是父兄之事，可是现下，美姬却说她抄写的福祉没有用，岂不是说，她向佛祖乞求父兄早日康复的愿望不能实现吗？ 王姬咬牙切齿。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和你情况差不多。我是将军府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就是见不得人的，整日里就知道做见不得人的事。谁知道你对大王做了什么，才让大王病痛至今才有些好转。我看就是因为你狐媚子用了妖术，才害了大王！” 这一次王姬是真的生气了。 她绝对不允许别人侮辱她的父兄，尤其，在王家现在遭到圣上训斥，走投无路的时候。 王姬在众人面前和美姬发生冲突，毕竟是不好看的，春姬见状，赶忙劝说：“好姐姐，不要与她动气。在座的大家都知道，姐姐是将门虎女，王家帮了大王许多，是大王在朝中最大的助手。大王几次身陷险境，那都是王老将军不辞辛苦，从军营里调派精兵前来帮助的。此番姐姐的家中是有了麻烦，但是圣上的心里是明镜儿的，断不会因为一点小错误就真的动了怒气。罚也是赏，姐姐何苦往心里去呢。这些事，美姬她哪里懂得，你与她说了许多，她也听不明白一分呀。” 萧姬也瞪了美姬一眼，笑盈盈地说：“对呀，今天本就是来与虞姬姐姐作伴的，虞姬姐姐才是今天的主角呢。咱们姐妹说话聊天，本事好事，至于旁的不相干的人，何苦扰了咱们的雅兴呢。” 美姬一下子就被三个人孤立在了一边。 王姬的面容这才缓和了一些。 春姬拉过王姬：“姐姐坐吧，我正好带来了一些草原上的特供酒水，打算给虞姬姐姐尝尝呢。今日大家高兴，便都喝一点，看看这味道如何？” 大家给了王姬台阶，王姬也就下了，重新坐了下来。 只是一旁的虞姬，多少有些心中不舒服。 毕竟论及出身，她也是平民宫女，和王姬她们看不起的一样。 所以方才这些话，她听着也是十分刺耳的。 虞姬瞧了眼美姬，美姬还是像从前那般，不好听的只当做没听见。虞姬心中不由得对美姬一阵佩服，连她这样好心性的，听了这话都觉得不舒服，这个美姬，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到不适，也是十分能忍耐的了。 虞姬与一直没说话的上官夫人说了话，王姬和萧姬、春姬聊成了一团，慢慢的，亭子里就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仿佛这段插曲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很快到了正午，虞姬打算留她们用饭。、 王姬刚想说自己想吃什么，上官夫人却先一步站了起来：“妹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哦昨日感了风寒，现下只觉得头昏脑涨，太医诊过说要注意饮食，否则，旧日里的咳疾便又要犯了。今日已经叨扰多时，便不好再打扰，就不在这儿用饭了。” 上官夫人是众姬妾中位分最高的，她都这样说，其他人也不好留下来吃饭，就也纷纷告了辞。 小七看着上官夫人的面色，红润极了，气息也十分平稳，看起来并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不过，这上官夫人一向如此，旁人也都习惯了，便都跟着意犹未尽地离场了。 送走大家，虞姬只觉得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浑身都轻松了。 贴身宫女碧儿小声问道：“娘娘，这些礼物都是她们送的，娘娘打算怎么处置。” 虞姬看了眼亭中堆积如山的礼物，只觉得讽刺。 平日里，她们瞧她不起，甚至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现在倒好，眼下看着她被太后重视，成了宫中的红人，便一个个的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送过来，向她示好。 “放进库房吧。”虞姬又看到桌子上的琉璃盏：“把这个也一并送去。” 碧儿乖顺地将琉璃盏中的食物水果放在盘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锦盒。 “其实，美姬也是有心了，这琉璃盏奴婢瞧着十分好看，也不像其他人送的金银玉饰那么俗气。奴婢听说，琉璃是佛中圣物，这琉璃盏与娘娘正是相配呢。” “琉璃是圣物，但是，这杯盏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娘娘这是何意呢？”碧儿不懂。 第049章 提醒虞姬 “你总要记得，所有的东西都是要还的，你得到一分，就要失去一分，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他们送我这些东西，我便要将我自己的东西折成等价还回去。可我并没有那样的东西。” 碧儿还是不明白：“可是娘娘方才明明很喜欢这琉璃盏，奴婢瞧着，这东西在阳光下折成的光线十分好看，娘娘既然喜欢，放在外面把玩一下也不至于怎样吧。” “你既知道它稀奇，就该明白，万一打碎了，该有多可惜吧。” 虞姬叹口气：“你冷眼瞧着今日，那美姬一言一行，与王姬针锋相对。她从前，可从不这样的。” 碧儿是虞姬的心腹，心中想的都是自己的主子。 “那王姬说的实在难听，王姬那些人就是仗着自己高门望族，竟然在娘娘面前充大，说着美姬，娘娘心中也不好受。奴婢看美姬，也是在为娘娘出头。” “是啊，可她为什么要替我出头呢……” 虞姬话音未落，就听到宫女来报：“娘娘，美姬娘娘身边的小奴小七求见。” “你看看，”虞姬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 虞姬看着跪在身前的小七。 她知道这个小七。 最近美姬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视作心腹。但其实，她是王后派去看着美姬的。 王后的意图很明显，虞姬本以为美姬命不久矣，没想到，枫天阁迟迟没有传出消息，反而 虞姬不明白此刻小七的立场是什么，她只觉得，眼前的小七实在超出了一个普通小奴的气势，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七知道虞姬在审度自己，率先行礼道：“奴婢拜见虞姬娘娘，愿虞姬娘娘永乐安康。” 她能够感受到虞姬对自己的提防，事实上，方才在亭中，虞姬始终保持着与所有人的距离，并没有过分亲近哪个，也没有因为谁而疏远另一方。 王姬等人的小算盘打错了，虞姬并不是那么容易战队的。 小七十分了解虞姬的心思，她在宫中沉浮多年，虽无害人之心，但为了升迁，也会谨小慎微地保护自己的。 此番，虞姬是露脸了，但也不至于因为一点奖赏而乱了方寸。 她无根无基，断不会随意去攀附谁，给自己惹麻烦，只有最核心的人，比如大王和太后，才是她需要真心侍奉的人。 其他的，对于虞姬而言，都不甚重要。 “小七啊，你是美姬最喜欢的小奴，本该跟在美姬身边伺候的，怎么又回来了？可是美姬有什么落下的吗？” 虞姬明知故问道。 “有些话，奴婢需要讲与娘娘听，奴婢说完了，自会回去。” 虞姬冷了脸，淡淡地说：“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奴，凭什么要我来听你说话。美姬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连一点长幼尊卑都不懂得，还要在这里与我说教。” “娘娘提点奴婢是为了奴婢好，奴婢说心里话，也是在为娘娘着想。”小七没有被虞姬的话吓到，反而面色平静地继续说道：“娘娘心思缜密，最懂得宫中是非，也许奴婢的话，会让娘娘茅塞顿开。” 小七过于平静的表现，让虞姬心中的不安越发深刻了。 如果不是她一身奴籍的装束，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身份，虞姬怕是会以为，眼前的人是哪个宫里的掌事宫女。 直觉告诉虞姬，眼前的女奴，绝非等闲。 “好啊，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我便听听，你能对我说些什么。” 虞姬松了口，小七并没有得意，而是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娘娘现下定然十分不安，对吧。” 虞姬的回答十分坦然：“自是你当然，她们，包括你的主子美姬，这些人的热情都是别有目的的。我深处后宫多年，明白其中的道理，才会不安。若你是我，面对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彻底放下心来吗？” 一旁的碧儿听得担心，赶忙提醒：“娘娘，您不要与她浪费唇舌，她不过是一个女奴，还没有资格在娘娘面前说话。小七，若是你家娘娘有话要对我家娘娘说，便亲自来谈，若是不然，找慧昶嬷嬷也是可以的，叫一个小奴来说话算什么？” 碧儿知道，这小七是美姬的心腹，自家娘娘说的如此实在，传到美姬那边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在虞姬快言快语前，她必须制止。 小七微笑：“娘娘直言相告，奴婢十分感激，奴婢今日来只想说，娘娘若是还想在大王身边有一席之地，就千万不能选择王姬等人，更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王后娘娘。” 小七的话让虞姬彻底冷了脸：“你好大的胆子。” “奴婢斗胆，只想让娘娘明白，娘娘数次沉浮，筹谋多年，才能有今日的地位和身份。娘娘素来低调，又一心一意为了大王，这是太后娘娘最看重的，也是娘娘今日得赏的最主要原因。倘若娘娘轻易战队，或者说，娘娘站错了队，丢了最好的优势，那从前的努力也都将白费了，娘娘在太后娘娘那边，也定会失了位置。如此，确是得不偿失。” “大胆女奴！”碧儿再次愤怒地说道：“你怎能对我家娘娘说如此挑拨离间的话，若是让王后娘娘听去了，岂不是以为我家娘娘不敬？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虞姬娘娘深知，奴婢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今日观娘娘行事，王姬等人都是谦逊应对，待上官夫人算得客气，却唯独对美姬娘娘是暗中查看。其实娘娘也知道，王姬等人见风使舵，并不是可托付性命的人，上官夫人不屑参与这些，也不是好的依靠，唯独美姬娘娘，或许可助您一臂之力。或许娘娘有所顾虑，并不明言，也未曾表露真心，所以，奴婢便冒死前来，为娘娘打开心扉。” “都让你离开，你怎么还说！” 碧儿叉腰，做出要赶人的架势。 “碧儿。” 虞姬制止了她：“且让她继续说下去。” 第050章 虞姬担忧 这还是虞姬第一次直面小七。她的话字字中肯，可见方才席间，她就一直在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虞姬顿时觉得，这个小七已然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了。 “小七，我须得告诉你，冒犯主上，即便我不是你的主子，也是可以即刻杀了你的。你最好能说出一些，让我不杀你的理由，否则，就别怪我不给你加主子的面子了。” 一个表面上崇尚佛法的人，涉及到自己，也会打打杀杀。 小七对虞姬的态度早有准备。 “娘娘是心善的，日日诚心礼佛，连佛祖都被娘娘感动了。这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 “你是吃准了我不敢懂你，才敢在我的面前放肆吧。那你可就低估我了，死了一个奴籍而已，就说你是雪天路滑失足摔死了，或者是在我宫里偷盗被奴所处置了，随便哪样，都可以为你的死找一个缘由。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吧。” 虞姬是个通透的人，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一个奴籍拿捏在手中。 “娘娘说笑了，您不会杀掉一个为您好的人的。奴婢进宫一年有余，认识娘娘也是一年有余。娘娘虽不出头，却心中有大策，时常筹谋，谨慎持重，故而奴婢觉得，王姬娘娘等浅薄之人，不会成为娘娘的伙伴。娘娘，也是不屑与她们为伍的。” “后宫都是一家人，说起来，我们都是伺候大王的，什么为伍不为伍的。王后娘娘可是最讨厌拉帮结派，后宫其乐融融才好，你莫要将这帽子，扣到我的头上。” “后宫一家，那本就是说给那些王公贵族的女子听的。同样伺候大王，住在一个宫里，当然是一家。可是万一一日祸从天降，家族的功勋是她们的保命符，可是娘娘您呢？没有家世的，若没有人可以依傍，那后果可是非常惨重的。” 小七慢慢抬起头，看着虞姬说：“娘娘可记得昌姬吗？” 提到昌姬，虞姬微怔。 那个死在王宫里的女人，那个，到死都没有得到善待的女人。 昌姬的死，她心中明白，也正是因为昌姬的死，让她开始担心自己。纵使那是侯府送来的，还有那样惨痛的下场。 她呢？ 她这个无依无靠，父母双亡，不得不仰人鼻息过活的人呢？ 从那时起，虞姬便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 她不得萧毅宠爱，又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可以说，这个后宫里，她是最可有可无的人了。 太后最喜欢她，但难保证，太后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不能时常看顾。 昌姬得宠才落得那样的下场，那么她呢？ 她还能一辈子不去侍奉萧毅不成？ 避世，已经不再适用于现在的端王宫了。 于是，虞姬才想出这样的办法，让王后挑不出错处，又能脱颖而出。 小七的话语，正说进虞姬的心坎里了。 “娘娘深知这里面的门道，明明是整个端王宫最炙手可热的人，却还是开心不起。因为娘娘也明白，登高跌重的道理。您不想摔得太惨，想维持现状，奴婢说的对吗？” 虞姬扯了扯唇角：“你是美姬的说客吧。” 小七提到了昌姬，可见不是王后的人。毕竟王后还不至于傻到，把自己做的丑事拿出来邀买人心这么愚蠢的地步。 “可是，我为什么要选择美姬呢，与我想必，她的情况也不大乐观吧。自己都顾不得自己，我们抱团取暖，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多了一个累赘罢了。” 虞姬慢慢地端起茶杯，用盖子轻轻剥去上面漂浮的茶叶。 “比起你今天来的目的，我更好奇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美姬那个人是湘人，在王宫里是没有前途的。她不可能孕育子嗣，也不会得到更高的位置，现在的状况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她若乖觉也就罢了，可独占大王，独享恩宠，便是她的错处，迟早是要受到惩罚的，否则，你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吧。” 虞姬冷静地分析着小七的处境，这让小七对她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她真的很聪明，和小七想的一样。 相比之下，王姬等人就显得无脑了许多，她们分明是王后身边最得脸的人，可以说是王后的心腹，可是小七去枫天阁的目的，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王姬等人一直以为小七去枫天阁是为了监视美姬，那日见到美姬将小七带到坤灵殿，还出言讽刺，实则是蠢得挂了相的。 虞姬笑道：“王姬她们很不合我的心意，我不会和她们成为朋友，但也不会为了一个毫无前途的人得罪她们。美姬的心意我明白，可我为什么要冒险呢。不错，没有家族的功勋，没有父母兄弟，我孤立无援，但是，这么多年，我都这样过下来了。最坏的情况左不过是没有地位，没有荣宠，一辈子做一个良姬罢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损失。我实在没有必要去做希望渺茫的事，你说对吧。” 虞姬没有松口，始终坚持自己的位置，不给小七任何机会。 “娘娘一向是置身事外的，这样做，也的确是能给娘娘一时的安宁。可今日娘娘也是看到了的，这么多的礼物送到了启祥阁，娘娘即便想再回到过去的状况也是不可能的了吧。而且若娘娘真的这般想，从一开始便只如往常一样去宫中佛寺便可，又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去申请出宫，引得阖宫注意呢。” 小七看着她，仿佛能看进虞姬的心里：“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欲止而水有棱。奴婢明白娘娘想如上官夫人那般，不参与宫中斗争，不加入任何阵营，只低调处事，为大王做事即可。可娘娘却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上官夫人。上官夫人的家世是您远不可及的，上官夫人的母家能帮助大王的，也是娘娘您一生无法做到的。与其日日在宫中抄写佛经，讨好太后她老人家，不如自己找到出路才好呀。” 虞姬的心中划过一抹焦虑。 小七所说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发急于找到自己的定位。 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不配活下去的。 她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保住自己姓名的价值，才能在这宫中像一个真正的主子一样活下去。 第051章 为她自己 “奴婢并非来故意惹事，戳娘娘的痛楚的，也不是非要逼着娘娘答应什么，惹娘娘心烦。湘人的确是没有前途的，正因为如此，美姬娘娘才要依附于娘娘。其实美姬娘娘早就心仪娘娘许久，只是因为没有机会，不能一诉衷肠。美姬娘娘今日与娘娘一见，越发觉得投缘，所以才让奴婢来与娘娘私下谈谈，说娘娘喜欢琉璃盏便可见是同道中人，既是同道中人便不会再孤苦无依了。若真的能和娘娘交好，那美姬娘娘必定喜不自胜，将来不管结局如何，都会念着娘娘的。” 美姬有虞姬一辈子都不敢得到的宠爱，而虞姬比美姬好的，是她拥有最纯正的楚人血统。 美姬今日让小七来，也是为了不惹人眼目，可见美姬知道彼此之间保持距离的重要性。 这样聪明的伙伴，虞姬是很需要的，聪明又得萧毅宠爱的，那就更是虞姬的上上之选了。 比起王姬等人，别人把她们卖了她们还会浑然不知的个性，美姬的确让人踏实多了。 而且，小七那句‘树欲静风不止’着实让虞姬感到忐忑了。 今日之后，不管她愿不愿意，都是要做出选择的。 王姬等人代表王后。 王后心胸狭窄，是她最要提防的对象，虞姬并不敢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她。而且，在她的手下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而心地和善又有实力的上官夫人，又不打算参与其中。 思来想去，美姬是最好的选择。 察觉到她眼中的犹豫，小七乘胜追击：“其实，美姬娘娘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人微言轻。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第一个就不待见她。有了太后作则，其他人谁又敢亲近半分呢。但话说回来，太后她老人家不喜欢，也是因为那身份罢了。美姬娘娘谨言慎行，不管是栖凰殿还是坤灵殿，都不曾落下。她勤勉侍奉大王，恭谨侍奉太后和王后娘娘，所有的地方都毫无错处。便是所谓受罚，那错处也是旁人故意按在她身上的，而非她自己真正犯错。娘娘您是了解太后娘娘的，她如何想的，您该最清楚。” 虞姬又喝了口茶水，茶在冷风中变得有些凉了，不过这冰冷清冽的感觉正好可以吊起她的精神。 她知道，太后的刁难，是看在美姬湘人的身份上。 太后不喜欢湘人，刚刚来到端国的时候，太后和萧毅几次三番被湘人追杀毒害，差点活不下来。 湘人在太后的眼中就是不可触碰的毒物。 所以，当初美姬进宫，才受到了千般万般的阻挠。 虞姬也知道，美姬是个聪明的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没有像昌姬那样，恃宠而骄，仗着萧毅的宠爱而为所欲为，正因如此，她才能侥幸活到现在，让太后和王后视为眼中钉，却没有丧命。 “大王以美姬娘娘兄长的名义，选了一位才能兼备的人做了五十里亭长，有了这位亲眷，美姬娘娘的地位会越来越稳固。或许能坚持到将来，她的地位会十分不同。” 美姬有了虞姬最渴求的东西，而虞姬也有美姬迫切需要的。她们两人都是聪明人，在整个端王宫里，没有人比她们更互补了。 碧儿是最了解虞姬的，她心领神会地说道：“好了小七，我家娘娘忙碌了一上午也饿了，需要用膳了，你便走吧。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家娘娘也是给了你家娘娘面子听过了，你便不要再叨扰下去了。” 小七知道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虞姬也是听进去了的，便恭恭敬敬地跪了安。 看着小七的身影，虞姬沉默了一会儿，她总觉得，今日对话的不是一个小奴，而是一个与她平起平坐的对手。 “娘娘，美姬是个不安分的，她的话，您不能全信。且不说她是不是善类，太后娘娘第一个就不待见她。娘娘何苦为了她，去和最宠爱您的太后娘娘敌对呢。再说，娘娘想出人头地，绝不该与这样的人攀上关系。您忘了，美姬刚入宫那会儿，圣上那边每天都来训斥的折子，搞得大王在大楚那边连头都抬不起来。大王是皇子中拔尖儿的，若是日后有幸能回京都城，美姬那个人，怕是带不回去的。” 碧儿的话说到了重点。 虞姬噌地站起身来。 “是啊，她是回不去的，可是为什么方才小七……” 虞姬指着小七离开的方向，眼中不解的光芒瞬间被一抹诧异所取代。 “她不是为了美姬……”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这次换到碧儿不解了。 虞姬稳定住心神，不由得低笑了几声。 “有趣，实在是有趣。” 她看了看那被放在盒子里的琉璃盏，说：“罢了罢了，反正我也没得选，是该放手搏一搏了。去把这碗盏拿出来放在外面吧。你说得对，放着看着，也是不错的。” “是。” 碧儿不明白自家娘娘为何就又接受了。 她年纪小，确是整个启祥阁中最机灵的。她知道，不管怎样，自家娘娘说的，永远是对的。只要是她想做的，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 正午的阳光格外灿烂，树挂慢慢融化，顺着冰冷滑到的积雪之中。皑皑的白雪闪烁着晶莹的光辉，像一个个跳跃的精灵。 小七的到来，为奴所改善了许多。奴籍们再也不必上顿不接下顿了，美姬的胃口不佳，小厨房剩下的吃食，都可以分发到奴所，奴籍们在美姬午睡的时候，便可以享用从前连见都未曾见过的美味佳肴了。 小七又将美姬之前赐给她的那间储物间仔细修整了一番，还原了它本来的面貌，再从尚宫局拿了一些旧的桌椅，就成了厨房的模样。 女奴们午间在此处用饭，灶台上温着火，因为忙碌不得归来的奴籍们，也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坤灵殿待她还算不错，在茶室学习做茶，虽没有你从前的功底，但也还算过得去。奴所里其他的人并不知道你与她的关系，所以她现下过的还算安稳。” 淳于敏走出小厨房，看了一眼小七，细心地说道。、 她知道，小七现下最在乎的就是素练这个妹妹，便顺带着，将素练的近况打探了出来，告诉给了小七，让她宽心。 第052章 送出糕点 素练的近况是小七最大的安慰。 知道她平安，比什么样的赏赐都能安抚她每日担忧的心绪。 “多谢嬷嬷，还为奴婢考虑这许多。” “你为奴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昨晚有侍卫又来作乱，美姬已经命慧昶打发了，今日送去了王后那边听候发落。想来，再也不敢有那心存歹心的，擅自闯入枫天阁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能让姐妹们平安度日，也是奴婢的心愿。” 淳于敏点了点头，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七知道，在心底里，她已经得到了淳于敏的认同，否则，以淳于敏的个性，便不会管素练的事。 不过，与此同时，淳于敏还是生小七的气的。 她未经过淳于敏的允许，就直接去找了美姬，说了那样的话，这种未经人允许就擅自做主的行为，也惹怒了淳于敏。 几天不理她，今天忽然和她说话了，小七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便跟着走了过去。 见到小七进了自己的房间，淳于敏愣了一下。 毕竟，奴籍未经过准许是不能进她的房间的。 小七从袖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糕点。 在桌子上摊开，只见里面放着的，就是淳于敏最喜欢的团圆斋桃花糕。 “哪里来的。” 淳于敏一眼就认出这糕点是团圆斋的。 团圆斋是端国的老字号，唯有团圆斋能做出这样圆润可爱的桃花糕，而且糕点松软美味，据说桃花都是春日里特地筛选，取最新鲜的花瓣，用祖传的方法风干而成。 吃在嘴里，桃花的香气瞬间弥散开来，让人回味无穷。 更难得的是，团圆斋每日是限供的，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能吃到他家的糕点，需要提前定下，到日子才能取到。 所以，淳于敏在看到桃花糕时，才会如此惊讶。 眼看着淳于敏脸色变差，小七连忙解释：“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亲自去买的。听说桃花糕是店长的祖传手艺，嬷嬷最爱吃了，上次出宫，便一并去拿的。还好，奴婢出宫早，赶得上新鲜热乎的。” 淳于敏更生气了，直接打了小七一下。 “给娘娘办事，还私买东西，若是让娘娘知道了，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你好大的胆子，刚表扬你几句，你便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吧。” 淳于敏没有用力，小七也不疼。 她嘟着小嘴，故作委屈地说：“反正都是没办好的，好容易出宫一次，总不能浪费娘娘的心意和一生难得一遇的机会呀。而且嬷嬷只喜欢这个，我必当尽心帮嬷嬷弄到？回来就想着拿给嬷嬷了，一直没得空，现下见嬷嬷清闲了，便拿来给嬷嬷尝尝。” 淳于敏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钱是从哪儿来的，团圆斋的东西，该是不便宜的。” “嬷嬷忘记了？出宫前，特地找您预支的呀，也算是奴婢的份例钱来着。美姬娘娘的金豆子，奴婢分毫没动的。” 淳于敏笑了笑：“你倒是聪明，拿我的钱送给我东西。” “怎么会呢嬷嬷，借的东西是要还的，还是奴婢孝敬您的呀。” “你不是预支了一两银子的么？那剩下的呢，为何不见你归还。给你师父买什么了？” 这些糕点，多则半两银子，淳于敏的心里算得清楚。 “师父……” “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装傻充愣了，那坤灵殿的范弦不是你的师父吗？他对你可算得上尽心尽力，人还没到，就和我打好招呼了，还送了我团圆斋的玫瑰糕。你们师徒两人，连送礼都是一模一样的。” 小七吐了吐舌头：“嘻嘻嘻，真的什么都瞒不过嬷嬷。其实，嬷嬷喜欢团圆斋，还是师父告诉奴婢的。奴婢始终记在心里，不敢忘记。至于师父那里，奴婢送了酒曲。师父酿酒是大楚一绝，奴婢自然投其所好，送给他难得的酒曲了。” “王后娘娘不是给他一个酿酒的小屋，供他折腾的吗。怎么，那么大的地方，还不够他折腾的，还要从宫外购买东西，劳烦你这个份例本就没有多少的，给他张罗。” “师父做酒，多少酒曲都是不够的。而且师父说过，高温曲十分难得，做出的酒却是最香的。奴婢此番出宫，也正巧遇到了卖这种酒曲的，自然是要给师父带上一些的。” “也就只有你，将他的话全部放在心上，还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若是放在旁人，早就不陪着他胡闹了。他平素就负责采买的，王宫里哪个宫的缺东少西，不是找他要的，他每天都有机会出宫，还能少了高温曲不成？这个老东西，就是想让你给他送去，便编了高温曲难买的谎话，你也信，实在不像话。” 小七笑嘻嘻地说：“不管怎样，师父喜欢嘛。奴婢买给师父和嬷嬷的，是奴婢的孝敬，是铁打不动金不换的心意来着。不管是什么，只要师父和嬷嬷喜欢，奴婢定会赴汤蹈火。” 淳于敏终于被小七逗笑了。 “你呀，这张不靠谱的嘴，和那范弦一个样子。他别的没教会你，这缺点倒是一教一个准儿。”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这几日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了。 其实，也不怪淳于敏一直开心不起来。 自从小七做了美姬的贴身小奴之后，慧昶就感受到了威胁，小七得到的信任越多，慧昶就越想将她拉下去。表现之一就是处处针对奴所，她不敢明着来，便总是暗中使坏，好几次女奴们都吃了亏，险些受到责罚。 好在，淳于敏在，给化解了。 这样的事，一再发生，难免灭大家的士气，好在，现下美姬更信任小七了，慧昶不敢再任性妄为，一切便都好了起来。 氛围好了起来，小七松了口气。吃过糕点，淳于敏才问小七：“虞姬在太后的面前说了美姬抄写福祉的事情，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那日美姬从启祥阁离开，小七没有跟在身边，淳于敏就猜出个大概了。 虞姬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她断不会毫无缘由地就替美姬这样身份敏感的人，在太后的面前胡乱说话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是我小瞧你了，连虞姬都能听服于你。” 淳于敏挑眉说道。 第053章 太后召见 “小七，你说太后忽然召见我，会是什么事呢？” 美姬慌张地坐在梳妆镜前，焦虑地问道。 太后的旨意传到枫天阁，所有的人都很震惊。毕竟，太后不待见枫天阁的美姬，这是阖宫皆知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太后将旨意送进枫天阁呢，从前便是送了，也都是惩罚的旨意。 小七恭顺地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素颜的美姬。 “奴婢并不知。” 龙七印象中的端太后，是一个温婉贤淑端庄的女子，她是齐国的公主，齐国君王将她教导得非常好，不仅诗词歌赋是五洲一绝，连兵法上也有许多造诣。 风云榜上有名的诗圣，万千有志之士心中梦寐以求的佳偶良配。 当年萧毅回朝，龙七有幸几次与她相遇，她虽是一国的公主，却没有德妃那般爱出风头，宫廷盛宴，每每十分低调，让人几乎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只在萧毅出现的时候，能瞧见她慈祥的笑容和端庄的举止。 大楚皇帝为何不喜欢她，龙七便不得而知了，当时的龙七只觉得，比起处处抛头露面比皇后还要积极的德妃，她更喜欢处处谨小慎微的端昭仪。 好在皇帝再厌恶她，她在楚国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尤其是皇后，对她赞誉有加，在她几乎要被人遗忘的时候，总能听到皇后的口中提到她，使得端昭仪能时常出现在命妇小姐们的面前。 皇后膝下无皇子，端昭仪又和她走得近，所以皇后将萧毅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就连萧毅当年能从藩王一跃而上，得到了回朝的机会，都是要多亏了皇后的帮助。 相信，皇后的助益，离不开端昭仪，也就是现在的端太后的运筹帷幄。 接到太后的旨意之时，小七便将这位端太后的所有记忆全部回忆了一个遍。 端太后着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否则，怎会在不得宠的绝境里，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京都城内，成了皇位炙手可热的继承人之一。这从泥土里一跃而成天选之人的艰难路途，定然少不得端太后的多般谋划指点。 太后不喜欢美姬，现下忽然召见，定然是因为上次虞姬的提点。 淳于敏对太后最熟悉不过了，她曾经警告过小七。 淳于敏说的，该是不会错的，太后不会轻易接受美姬，所以这一次，小七并不觉得乐观。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一边站着的慧昶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当初是你说，虞姬会帮助咱们娘娘的，可是自从你从启祥阁出来，虞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好容易才提了咱们娘娘一嘴，太后便召见了。瞧着那传令公公的脸色，便知道不是好事。虞姬本就暧昧不明，现下你在她的面前暴露了娘娘，她若是去太后那里告状，娘娘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见美姬也是满脸担忧，慧昶继续挖苦：“娘娘，奴婢右眼皮在跳，胸口也是闷闷的，心神也是十分不宁，总觉得可能有大事要发生。结果果然是这样的。依着奴婢猜想，太后娘娘此番召见，定然不只是喝茶这么简单，娘娘一定要小心为上，处处提防才是。” “我当然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意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她本就厌恶湘人，是不会因为虞姬的赞美就真的接纳我的。” 美姬的心底里有这样的准备。 “可是，”美姬担忧地看向小七：“太后娘娘这次的旨意里，竟然还带着小七。小七，太后娘娘怎么让你也去呢。是不是，我们动用奴籍的事情被她发现了，所以这一次，是叫我们一起去领罪的。” 这是美姬最最担心的问题。 启用湘奴，让她能够迅速察觉到宫中的风吹草动，带来了许多便利，但与此同时，她也不得不承担起这部分的罪名。万一东窗事发，便是叛国之罪，她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小七赶忙安慰道：“娘娘，怎么会呢。太后若是因为此时而责罚娘娘，便会让掌宫过来宣布旨意了，又怎么会派遣一个年轻的内监呢。而且，便是要责罚，大可以在枫天阁，到太后娘娘那里做什么呢。” 美姬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可不知为何，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 其实，不仅美姬，小七也一时间摸不准太后的想法。 她笑着说：“娘娘，还是让奴婢为娘娘弄一身得体的装束吧，见太后娘娘的，可马虎不得。” 美姬点点头：“那好吧。” 今日的美姬，着了一身藕粉色的冬裙，外搭一件鹅绒大氅，头顶的发鬓简单自然，并没有簪过多的发誓，只是用几朵做工精致的莲花束发即可。这一身搭配，既简单又大方，莲花又是佛花，正对了太后的审美，断不会出错。 慧昶又亲自为美姬上了妆，白皙精致的皮肤上没有过多的修饰，只在粉嫩的唇瓣上简单涂抹了淡色的口脂，整个人的气色，顿时好了起来。 看着镜子中灵气斐然的自己，美姬高悬的心总算能放下了一些。 希望，她今天不要让太后再次动怒才好。 栖凰殿殿如其名，十分华贵大气。这里曾经是湘国赵王的祖母住的地方，风水极佳，很有仙气。这位祖母百岁乃去，于是，初入王宫时，太后便择了这个地方休养生息。 刚走进栖凰殿，就听到了廊下佛铃传来的悦耳佛音。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让人只是身处其间，就觉得心旷神怡，宁了神，静了气。 大殿上，小七跪在美姬的身后。 她不敢抬头，只知道，宫女们正在服侍太后做着些什么。 此时的太后，比龙七记忆力的年轻许多。 她只穿了一件寝衣，乌黑茂密的头发，闪烁着润滑的光泽披散在身后。小七进殿时，只悄悄瞟了一眼，便已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一个小宫女跪在美姬前面不远的地方，拿着佛经，轻声诵读。 太后的眼睛不好，便特地从宫女中挑出几个口齿伶俐、声音甜美的，为她日日诵读佛经。 见美姬跪在下面，她慢悠悠地抬起手，那宫女立刻停了下来。 “美姬，听说你也在抄写福祉，可真是有心啊。” 第054章 留用午膳 果然，是因为虞姬的提点。 “臣妾知道自身浅薄，对佛法的理解不如太后娘娘，心也不如虞姬姐姐静，只空学会几个字，便也学着虞姬姐姐的样子为大王祈福。大王病重，实在是臣妾的错。臣妾不知道大王受了重伤，没能制止大王沐浴，这才酿成今日大错，臣妾心中总是十分愧疚的。臣妾只盼望着大王能尽快好起来，就算余生让臣妾日日抄写，臣妾也是心甘情愿的。” 美姬弱弱地说道，全然没有平素那副精明十足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可怜。 “大王的病的确是你的错，你需要知道，做大王的姬妾不仅要逢迎大王，讨他的喜欢，顺着他的脾性来，关键时刻，也应该学会劝诫。就像王后，你及时见到他向大王谄媚了？若是没有她时刻在旁边警醒着，大王指不定要走多少弯路。既然大王身上有伤，你自己无知也就罢了，去找个太医看一看也是好的，怎还能纵着他胡来呢。我罚你正是罚你不知轻重，宫里你照顾毅儿最多，承着日日陪伴的福分，更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是，臣妾知道了。” 太后的态度还算和蔼，美姬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两人算是达成了默契。 其实，在萧毅病了这件事上，美姬是无辜的。便是小七，这样的现代中医学博士，在看到萧毅的时候，也瞧不出他病了。 且宫外一见，小七越发觉得，萧毅是在装病。做下这般假象，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的，而美姬就成了萧毅生病的缘由，在浑然不明的情况下背了这个锅。 这样想来，就算萧毅没有和美姬吵架，然后去温泉沐浴，也会说是在枫天阁被美姬照看不周，引发了旧疾，到最后，还是美姬的错。 “知道错了知道改正，便是好的。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你能潜心研究佛法，是好事，也不枉费我和王后这些天对你的鞭策和教导。若你日后能继续如此，平心静气，如闺秀一般，以后王后定会让你再见大王的。” 太后摆了摆手：“你起来，去席子上坐吧。” 美姬暗暗松了口气，在宫女的安排下，坐在了晚辈能坐的软席上。 说起萧毅的病，太后很是担心：“亭长来报，说大楚的御医明日就能进宫了。也不知，这御医的医术如何，能不能解了毅儿身上的毒物。说起来孙亭玉算是解毒的高手了，他在军营多年，什么毒没见过，这次竟然败在了毅儿的毒上……湘人最喜欢用毒，毅儿几次打乱了他们的阴谋，他们定是怀恨在心，才潜心研发出这种害人的毒物的。实力上打不过我们，就用这等下作的手段。那日我去瞧了毅儿的伤口，不过是刀锋划过的痕迹，竟然溃烂到了整个手臂都没好地儿了。好在毅儿的身体健壮，灵石灵力雄厚，否则，必然会伤了心脉，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提到湘人，让刚刚放松的美姬又紧张了起来。 她是湘人，也是太后最厌烦的人。 太后嘴上在骂那些给萧毅下毒的湘人，心底里却是在提点她的。、 然而可怕的是，太后变着法子地刺向她，她却因为与生俱来的血统，没有任何招架的机会。 “大王定不会有事的，想来皇宫里派来的御医，医术也必然是精湛无比，太后娘娘且放宽心，吉人天相，大王必能逢凶化吉。” “真的能这样就好了……”太后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对了，我听虞姬说，你的身边日日带着一个小奴？可有此事？” 其实，从小七走进正殿时，太后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了。 她虽穿着奴籍的服饰，梳着奴籍的发髻，与寻常小奴没有什么区别，举止上也极尽谦卑，但太后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这种傲人的气质是藏不住的，太后资历颇深阅人无数，自然一下子就看得出，小七与旁人的不同。 “你呢，是大王喜欢的，大王是端国的封地之主，他想要的，我总不能太拦着。但是只你一个人也就罢了，将奴籍带在身边，像贴身宫女一般，可就太不像话了。需得知道，湘人诡计多端，平日里放在宫里粗使，已经是对她们极大的恩典。当年我与大王吃了湘人多少亏，至今想起仍旧记忆犹新。放在身边伺候的，必须是楚人，这是宫里潜移默化的规矩。” 美姬赶忙解释道：“臣妾自是明白这规矩的，只是小七是王后娘娘元宵佳节那日亲自赏赐，臣妾瞧着她机灵能干，既得到王后娘娘的赏识，该是不差的，便时常带在身边。王后娘娘的眼光着实不错，小七平素用起来也很是顺手……” “这么说，让这小奴跟在你身边，是王后的要求了？” 太后冷笑一声，说道。 “王后娘娘当然不会理睬这些小事的……”美姬继续说：“只是，王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平素就待臣妾十分宽和，臣妾崇敬王后娘娘，便会将她的教导时刻记在心里。” “你很是尊敬王后。” 太后收回了审度的目光，慵懒地说：“最好这是你的心里话，能将它奉为准则，日日牢记才好。时间不早了，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了，你应该也没吃呢吧，不如留下来与我一同用膳吧。” 美姬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不喜欢她的太后，今日竟会邀请她一起吃午膳。要知道，在平日里，太后是连话都不想对她说的。 这前后巨大的差距，让美姬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了。 美姬的惊讶完全写在了脸上，太后看了只是淡淡地说：“别以为我松了口，若不是墨儿，我才懒得理睬你。” 虞姬的本名叫做虞墨，在整个端王宫里，怕只有太后才会如此亲切地唤她了吧。可见，在太后的心目中，虞姬的地位是不可小觑的。 “是，臣妾谢太后娘娘厚爱。” 第055章 明赏实罚 小七松了口气。 其实，虞姬这步是招险棋。万一虞姬是一个求稳的人，便不会承担见罪太后的风险。 即便虞姬在太后这里为美姬美言了，但如果言辞拿捏得不够恰当，或者太后的心底里对美姬的偏见达到一定的程度，那么虞姬说的话反而会起到反效果，会让太后以为虞姬是受到了美姬的挑拨唆使，心底里对美姬的印象会变得更差。 好在，这些坏的打算都没有发生。 好在，太后没有怪罪，虞姬也做的非常好。 留下用午膳，就是关系缓和的最佳佐证。只要太后愿意友善地对待美姬，那么，小七的计划就算是全面地展开了。 按着法例，小七不能在主子用膳的时候陪在近前，便跪侯在了殿外。 传膳的小宫女走的飞快，在小七的身前匆匆走过。太后平素十分朴素，不喜欢太过奢靡的东西，在礼佛期间，用的膳食也变得十分简单，只用四菜一汤。 今天美姬突然造访，小厨房一时间没有准备，就做得匆忙了一些。匆忙之中必定会出现差错。 就听一个小宫女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头顶洒下来，直接掉在了小七的后颈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小七根本 没有机会躲闪。 小七咬着牙，那汤水是刚刚做出来的，滚烫火辣，就这样全部洒在了小七的皮肉上，小七顿时疼得汗水都顺着额头滴落了下来。 可是，她没有如小宫女那般尖叫，甚至，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好像，那汤水浇烫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似的。 “对，对不起！” 小宫女见状，赶忙道歉。 “你还好吧……怎么办，那汤水是刚刚做出来的，我脚下没站稳，就都倒在了你的身上。你一定很痛吧。快将外衫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劳烦这位姐姐费心了，奴婢没事。” 小七继续保持着方才那跪侯的姿势，仍是未动。 “这……” 小宫女看了一眼远处的嬷嬷，那嬷嬷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走开了。 小七当然明白，负责传菜的宫人不会这般笨手笨脚。 打碎太后娘娘的午膳，那可是重罪，太后的身边，也不会允许这般不知轻重的。左不过，是她应该承受的，怎么也是躲不掉的。 美姬离开栖凰殿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夕阳最后一抹光辉隐匿在西侧的天边，不远处的廊下掌起了宫灯。三两个宫人内监匆匆走在宫廊之上，见到美姬，都恭敬地行了礼。 整个端王宫，都知道太后召见了美姬一个下午。 这就意味着，如今的美姬，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若是能得大王的宠爱，又得到太后的认可，那么，整个端王宫的风向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宫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了，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风吹草动呢。 其实，美姬并没有陪着太后说一下午的话，而是 做起了那小宫女的活计，在太后的床边念佛经。 美姬念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宫里不得不掌灯了，太后才让她离开。 美姬站起身时，都有些头脑昏花，好在一旁的宫女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晕倒。 “这就累了？” 太后挑眉。 美姬摇头：“臣妾不累，能为您念佛音，是臣妾的福分。” 美姬瞧见小七，知道她在外面吃的苦比她多，有些于心不忍，赶忙从太后的赏赐中找到了一个小瓶子。 “这是太后赏赐的养颜凝露，据说有修复面容的功效。也不知会不会对淡疤有用，总之你拿去涂抹吧。” 小七双手接过，感激地说：“奴婢谢娘娘关怀。” 然而，只是抬手这一个动作，小七脖颈后的伤痕就钻心地疼。 作为一个医者，她知道自己烫伤已经侵袭到了肌理，小七咬着牙关隐忍着，这时一旁的慧昶说道。 “娘娘，奴婢还是不能心安，此番太后表面上是奖赏娘娘，实则是罚了娘娘的啊。太后娘娘高深莫测，绝对不会轻易地推翻自己的原则的，奴婢觉得，娘娘还需要更加严谨当心才是，千万不能中了圈套。” 美姬听了，心中的疑虑更加重了。 其实，她也觉得今日十分反常。 且不说一向不召见她的太后，忽然邀她赔了一下午，若是一起说话也就罢了，太后竟然选择了小睡，让她在一旁念佛经…… 这暧昧不明的态度，让美姬着实理不清头绪。 “奴婢看着，那虞姬也并非是真的帮助娘娘，否则，怎会让娘娘平白来太后这里受这份罪。这种两面之人，断不可交。” “不可！”小七立刻说：“娘娘一定要和虞姬结交！” 这还是第一次，小七用如此生硬的态度和人说话。 慧昶的面上过不去，冷哼道：“你说结交就结交，你是把娘娘当成什么了？娘娘今日的委屈，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你可是枫天阁的人，千万不要胳膊肘往外拐。” “嬷嬷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吗？那虞姬摆明着就是想借着自己与太后亲近，假借太后娘娘的手，为难娘娘你的。你瞧瞧娘娘嗓子哑成什么样子了，再看看你身上的烫伤。从前只有王后娘娘一个对手，现下连太后娘娘都开始明着打压娘娘了，这还不是虞姬的功劳。娘娘原本日子就过的艰难，现下更加难以对付了，这都是因为你的馊主意。” 慧昶早就对小七一肚子不满了，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发泄了一番。 “奴婢早就觉着小七的方法不好，现下更加肯定了，这法子思虑不全，定会酿成大祸。娘娘原本与太后娘娘没有交集，日日拜见，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可现在呢，太后娘娘因为虞姬那边的所谓的‘说和’，开始见娘娘了，以后想要折磨娘娘，便打着这样的旗号继续下去就是。娘娘岂不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慧昶分析得头头是道，已然断定，小七的法子会给美姬带来灭顶之灾了。 “如果奴婢没有记错，嬷嬷是一直等在栖凰殿外的，殿内是何情形，嬷嬷都未曾亲眼所见，又怎么会知道，太后娘娘会对美姬娘娘不利被。您刚才说的那一切，都只不过是嬷嬷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 第056章 太后意图 “什么叫只是推测，难道现在的情况还不够明显吗？” 小七不再与她浪费唇舌，直接对美姬建议道：“娘娘，奴婢倒是以为，今日太后娘娘的召见，对娘娘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 慧昶不服：“好事？你来说说，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让我和娘娘都未曾发现。” 慧昶今日很是不悦，毕竟去拜见太后这样的大事，该是由掌宫陪行的。可因为太后的旨意，她只能等在外面，连宫门都未曾进入。 来往的宫人们的三言两语，已经让她很是窝火了。 现在，小七还和她对着干，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慧昶的敌意很浓，小七解释道：“太后厌恶湘人，是很难改变的，所以在对待娘娘的时候，态度可能会没有对其他人那般友善，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可娘娘细想，太后如果真的想难为您的话，为什么不在早上娘娘亲自去拜见的时候直接刁难，而要等到中午，还派遣内监亲自来枫天阁传话呢。” 美姬看向小七，有种恍然的感觉。 “你是说，太后娘娘此番做，是为了让阖宫知道，她传召了我。” “正是呢。”小七笑着说：“虞姬娘娘出身低微，在宫中也是无依无靠，她尽心侍奉太后娘娘，也是在为自己找到一个靠山。太后娘娘也理解她这份苦心，宫中险恶，自保为上。她尽心侍奉，太后也念着她的好，想给她找一份出路。太后娘娘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保她的平安，恰巧虞姬娘娘在她老人家的面前提到了娘娘，太后必定知道其中的深意了，之所以高调召见，便是想让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虞姬娘娘一句话就能让她善待娘娘您。这，不仅是给虞姬娘娘树威信，也是在给她找到一个可以相互庇护的伙伴。希望着娘娘念在今日的恩典上，以后虞姬娘娘遇到麻烦，您能多加照看呢。” 被小七这般分析，美姬恍然大悟，可是，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太后娘娘她竟是如此喜欢虞姬？” “也不仅仅是为了虞姬娘娘。”小七说：“娘娘忘记了，方才太后娘娘提到过，王后娘娘赏给您一个奴籍……” 小七是明赏过去的，又是去的枫天阁，太后必定已然关注了。 美姬这下总算明白了：“你是说，太后娘娘此番是做给王后看的？” 小七点头：“不知娘娘可还记得昌姬。那时，奴婢在坤灵殿中，眼看着昌姬母鸡啊是如何逼问大王的，王后表面上处处为大王考虑，出谋划策，实则已然让太后不悦了。现下，王后娘娘故技重施，几次三番变本加厉，太后娘娘再不提点，恐怕又会酿成更大的祸事了……” 美姬唇角轻勾：“是啊，太后娘娘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都是无所谓的，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虞姬，更不喜欢王后。” 小七睨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慧昶，跪身道：“奴婢恭喜美姬娘娘，从此又多了一份助力。” 美姬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你果然是个宝贝，三两句话，就让我的心情大好。快起来吧，以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曹嬷嬷亲自关上殿上的窗子，检查了许多遍，确定没有一丝缝隙才缓缓地走进内室。 佯睡了一下午的太后，此刻正站在案桌前练习写字，她的书法是五洲一绝，每天此时，都会练习半个时辰，以作养性之用。 曹嬷嬷走到近前时，就看到高档宣纸上，一个刚劲有力的‘德’字已经完成了最后一笔。 放下毛笔，太后认真地端详着纸上的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天的字，写得很顺。” “太后的字，是齐皇手把手教的，奴婢瞧着，随便哪个字都是极好的。” 太后抬起头，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宫女，这宫女正是烫伤小七的那一个。 她已经跪在此处多时了，就等着太后的问话。太后不说话，她便十分忐忑，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曹嬷嬷。 曹嬷嬷睨了她一眼，问道：“那个小奴就一直忍着，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可是你心粗没看到，或者看到了却忘记了？” 小宫女如临大赦，赶忙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话，回嬷嬷的话，奴婢不敢浑忘，更不敢做事不尽心。奴婢将汤水全部洒在了她的后颈上，那滚烫的汤水是直接浇上去的，奴婢也不明白，为何她会一动不动。” “真的一动不动？” “是，奴婢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虽然这样的事，小宫女自己也不信，毕竟没有人能忍受得了那样高温的汤水，直接浇在皮面上，那钻心刺骨的疼痛，怎么也得发出一声惨叫的。 本来的计划，是让那小奴因为殿前失仪而受到处罚的，可是，眼看着小七没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小宫女此刻吓得一身冷汗，生怕太后和曹嬷嬷将办事不利的罪名按在自己的身上。 她反复思忖，都觉着自己你已经拿了最烫的汤水了，该不会出问题才是。 太后收回目光，眼角闪烁着一抹赞许的光芒。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个能够与你相较的。只可惜，她是个湘人。” 曹嬷嬷沉稳地说：“越是这样的人，越要提防。” “你说的不错。”太后问道：“她的那个妹妹叫什么名字来着。” “素练。”曹嬷嬷回答：“也不是她的妹妹，只是曾被关在同一间地牢里，彼此照看，生了情分。入宫之后，小七对素练多有照顾，素练也很好，在事花局做的不错，那里的宫人都很喜欢她。只是现在，被调到了坤灵殿，做了王后的茶奴。” “王后喜欢喝茶，但也不必用这么多人伺候茶水吧。美姬之前说的勤俭持家，想来也并非毫无道理。宫中是该以节俭为表率才是。” 曹嬷嬷思索了一下太后的意思：“那奴婢明日就去知会坤灵殿一声，让那小奴回事花局？” “她们的事，我们不要过多参与，免得落人话柄，说我栖凰殿的手伸得太长。你又忘了，不聋不哑做不了当家翁，我巴不得每日窝在这栖凰殿里，做一个又聋又哑的闲散之人。” 第057章 范弦帮忙 “太后娘娘说的正事呢，不过小七这个小奴看起来很是不寻常，就连大王，也在关注。奴婢瞧着，人前脚进了咱们宫殿里，后脚那人便藏在大门前窥探。”、 “哦？大王也注意到她了？难不成，大王最近调查的事情，也有那小奴的份？” “想来应该不会。不过具体缘何，奴婢也是不知。想拽进来问问吧，又担心会打扰到大王的计划，所以只是发现到了，却并未查问。” “你做的我对，大王自有打算，我们贸然插手反而不好。只是如此一来，这个小奴还真的不简单了。王后看上了，给送到了枫天阁去，美姬也十分重用，视为心腹，现如今，连大王也命人暗中调查……若不是墨儿提醒了，我还真的没注意到，咱们的王宫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是啊，奴婢在宫中多年，也是极少见得这般能隐忍的。” 曹嬷嬷想起小七在院中，纹丝未动的模样，她远远地看着，都不由得疼出一身冷汗，可想而知，那瘦弱的身躯里，蕴含着怎样大的能量。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便能做常人所不能及的事。 若是能助力他们的还好，若是敌人呢？ 曹嬷嬷不敢想，这样的人潜藏在身边，该有多危险。 “还是提防着一点吧。”太后看着案桌上的字，忽然掀起，在手中揉捏成团。 “是昌姬的话杀了就是，最怕的，是又出现一个美姬。那我们，可又要整夜睡不着觉了。” 曹嬷嬷深知其中利害，谨慎答道：“是，奴婢会多加留心的，断不会让她胡作非为。” …… 小七来见范弦时，范弦吓了一跳，知道了她的来意，范弦立刻去找来了小七想要的材料。 昏暗的小厨房里，范弦小心翼翼地扇着扇子，药炉上的煤炭烧得火旺，火焰腾腾直起，不一会儿药罐子里的药水就开始沸腾了起来。 火焰在空中炸裂着，发出阵阵声响。 确认好炭火，他才从锅里拿出一只已经温好的鸡腿，递给了小七。 “就说那是个虎狼之地，这才去了没几天，就伤的这般重。” 小七接过鸡腿，鸡腿上面浇了蜂蜜，在炭火的烘烤下，发出浓郁的香味，小七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鸡腿了，一下子整个胃口都被勾起，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上还带着那狰狞血腥的伤口。 “还是师父关心我，总是给我留着最好吃的。” 范弦搬了个凳子走过来，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师父不给你带好吃的，谁给你带呢。你呀你，每次来总是要带点伤的。也不知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总是像个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战场杀敌了呢。” 范弦的目光落在小七脖颈的伤上，粗眉狠狠地皱了一下。 再看她狼吞虎咽的，便知道，枫天阁里险象环生，她看似成了美姬的心腹，其实过得还不如坤灵殿自由。 “你快慢点吃，我给你留了三四个呢，还有今日王后娘娘没用的糕点，保证你能吃的饱饱的回去。” “我就知道，跟着师父有肉吃。” 小七憨憨地笑了。 “淳于敏说了情况，我便立刻寻了这里。说起来，这儿还是有故事的。当年我救下了那个垂死的内监，给了他一些吃食，让他活了命，那内监和他的兄长一直对我的救命恩情念念不忘。后来两个人都很出息，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接连升迁，做了宫里有头有脸的任务。此处便是他们惩罚小内监的地方，平素不会有人来。有他们守着，你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不必理睬别的。” 范弦总是处处为小七着想，在王宫里，竟还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供小七修养，这让小七打心底里感动。 “不过你这伤看起来如此严重，真的不需要去请大夫看一看吗？” “师父您忘了，我是奴籍呀，宫人们瞧病尚困难，更何况我这样卑微的身份呢。” “你可以去求美姬娘娘啊，我听说她给了你一盒药，为何你还要自己做呢。” 范弦很是担心小七的伤情，这烫伤看起来不轻，若是医不好，可能会留疤的。若是因此被主子厌弃，以后只能做低等的奴籍，那么，小七此生就太悲惨了。 “给是给了，不过是些美白嫩肤的药膏罢了，在我身上没用的。” 而且，她需要的是小心。 美姬的东西是好，不过，既然是太后赏给美姬的，她就不能不防。美姬自己也是不敢用的，所以当时就给了小七。要知道，若是她喜欢，太后赏的东西，怎么会随便给一个奴籍呢，还是美姬自己也不放心。 其实，那药膏是没有问题的。 回到奴所之后，小七就做了仔细的检查，发现药膏里用的都是上好的美白方子，通体幽香，也是难得的精品。总体来说是无毒的。 美姬的担心是多余的，也并非完全是多余的。 羹汤烫的她不轻。 在太后的面前，她和美姬是一体的，她不能在太后的宫殿里失仪，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所以在羹汤浸入她的皮肉之间时，小七没有叫喊，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引人注意。 她没有自救的行为，让伤势更加严重了。 现在她的伤口已经打了许多水泡，水泡有的被磨破了，与衣襟黏在一起。她回到奴所做了简单的清理，但是，这还不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因此毁容。 在这个年代，没有任何杀菌消炎的东西，奴所里狼藉，万一真的感染了，她未来的路恐怕要更加难走了。 她日日担心自己绝美的皮囊会给自己惹来祸事，不过，没有这幅皮囊，也是万万不行的。 美姬既然能将那让自己不安的药膏赏给她，她便知道，美姬不是一个可以托付全部的伙伴，既然如此，小七选择自救。 师父范弦在宫中是有一定地位的，还能出宫进行采买，是最佳的人选，托他弄一些药回来不是难事，至于其他，她自己的医术足够搞定。 第058章 暗中做药 范弦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了，做奴才的时时刻刻都不能大意，总是要以主子的想法为先的。替主子办事，为主子效劳，将主子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做。时刻不能大意，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脑袋就离开脖子了。到时候，便什么都没有了。不过，美姬娘娘能给你东西，说明她是器重你的……” 他明知其中的蹊跷，否则，小七也不会找他来拿药。 幸好，淳于敏是个可靠的人，她既能与自己交流小七的近况，就说明，万一小七遇到了危险，她不会坐视不理。 这皮肉伤，该是不得不受了。 范弦想了一会儿，又问：“可是，你让我拿回的这几味药材，生地、黄连还有紫草都是正经的中药，我能够理解，为何你还想我索要麻油、茶叶和白蜡。还有这头发……” 他拿起一旁小七刚从自己身上断下的发丝，很是不解：“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呢？” 眼看着小七刚才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进去，药罐子里立刻冒出了许多无法言说的味道，范弦心中的疑问更加深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谁用这些东西治病的呢。 小七笑着解释：“麻油是油状物，易溶于水，混在药材中涂抹在伤口上，能形成一层保护膜，防止细菌接触到皮肉，又能加速药物的吸收。茶叶，尤其是没有发酵过的绿茶，是寒凉商品，涂抹在灼热伤上能起到阵痛凉血的功效，而且茶叶本身也有杀菌的作用，古人总是用茶叶防止感染，效果特别好。至于白蜡，也不是白蜡，而是虫蜡，有敛疮的功效。而头发烧成灰就是血余炭，煎煮成膏能生肌消瘀。这些东西看似奇怪，却都是药典里记载的上品。再佐以对症的中药，能够加速伤口愈合。” “细菌……感染……药典？”范弦挠了挠脑袋：“你还识字？” 被范弦这般问，小七才反应过来，她自己随口说出的有关于医学的知识，是她本不该知道的，而且那本记载药物的药典，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更别提细菌、感染这样的现代名词了。 “怎么可能，还不是以前家里的孩子们淘气，被烫伤时，老人们给用的土方子。大家都这么治，效果不错，我便学来了。” “你不是失去了湘国的那段记忆吗，怎么还记得这个。” 小七赔笑：“当然是素练的姨母素锦嬷嬷说的了。师父您忘啦，当初我在地牢里，多亏了素锦嬷嬷救治，她是有些医术在身上的，简单的烫伤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牢房里的东西不全，只能剪了头发治伤。若是有现在这样的条件，那牢里死去的女奴还会少许多。” 小七是和范弦提过素练和素锦的，那段地牢里的记忆，对小七来说是一段伤心事，素锦虽是小七的救命恩人，但到底是没有她和素练这般幸运，能够逃离那里。一年多过去了，怕是早已死在那里了。 范弦也不再多提：“就算你的素锦嬷嬷医术精湛，也不能大意，毕竟是女孩子的容貌。你且先用着，找机会师父给你疏通一下关系，咱们让太医诊治一下，再开一点祛疤痕的药来。你现在这般严重，若真的留下了疤，那就糟糕了。” 范弦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小徒弟的，着实看不得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小七幸福地又啃完一个鸡腿，顺便打听了素练在坤灵殿的状况。 素练已经来到此处多时了，她总是从淳于嬷嬷那里得到只言片语，但总归是打听来的，没有亲眼所见，她还是担心。 范弦知道素练来到坤灵殿之后，也是着重留意了。只是奴所和小厨房距离尚远，也并不是每个小奴，都如小七这般，有胆量随意出入奴所意外的地方。 所以范弦并没有见过素练，只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些。坤灵殿的口风都很严，大家都说未曾关注过一个小奴，所以，范弦这边打探到的也只是只言片语。 昨晚膏药，小七用最快的速度分包装好，便告别了范弦悄悄往枫天阁走去。 借着夜色，小七走的小心。 奴籍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是不允许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小七此番出来，自然也是没有得到美姬的同意。所以，她脚下生风，只顾着向前，却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已经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了。 黑影眼看着她像一只偷腥的小猫，沿着宫墙悄悄跑着，唇角不由得慢慢勾起：“有趣。” …… 端王宫的花园，白日里瞧着错落有致，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晚上，尤其是夜色浓重的时候，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枝丫随着寒风摇曳，与假山盘叠，扭曲夸张。 小七不由得抖了一下。包着药膏的包裹，被抱得更紧了。 就在小七有些紧张的时候，忽然，寒风中刮过一阵轻微的衣袂声。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刚能被小七听到。 来自于龙七的敏锐直觉告诉小七，这是一个练家子才能发出的声响。 她顺势看去，果然看到，白雪的映照下，一个黑影直奔着枫天阁的方向而去。他的身量轻巧灵活，仿佛宫墙楼阁复杂的地形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一般，眼看着他直接翻过了花园和后宫的那堵墙，一下子就没了踪迹。 小七顿时想到了禹喜。 难不成，这次又是那个禹喜公公？ 上一次，他给了小七一个肚子饿的理由，小七当然是不信的。也不知，这一次，他又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出现。 让小七更加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每次他的目标都是枫天阁。 萧旭还是个孩子，不会对美姬不利。 难不成是王后？ 准备她这一剂毒药，又用上了暗杀？ 可初次见禹喜时，她才方进入枫天阁，如此打草惊蛇，大张旗鼓，岂不是更加难以实现杀掉美姬的愿望？ 思来想去，小七都想不通禹喜背后之人是谁。、 出于好奇，她便也跟了上去。 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明白前因后果。 第059章 再次被救 小七没跑几步，就被一阵无法抵抗的力量拉扯住了。她惊悚回头，险些尖叫出声，然而在声音迸发到喉咙的那一刻，一只大手狠狠地将她的嘴巴捂住了。接着她的身体被拉起，整个人在空中旋了半圈，落在了一棵巨大的树干上。 小七的心乱跳个不停。 她回头看那人，待看清楚容貌时，她眼中大诧异更加深刻了。 “奇怪，怎么没人，刚才我明明听到这边有脚步声的。” 这时，一队侍卫从远处跑了过来。 小七顿时不敢乱动了。茂盛的树枝和浓重的夜色遮盖住了他们的身体。 那侍卫挠着头，很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会不会今晚风大，吹到什么东西了，只是听着像是人的脚步声罢了。”其中一个侍卫猜测道。 另一个侍卫表示赞同：“这花园里的积雪是被扫过了的，没有脚印，咱们也找不到踪迹。而且，自从那次出了刺客的事后，夜里巡夜的侍卫增加了一倍。尤其是枫天阁，巡夜的次数都多了几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往这儿走啊。我想，应该是你昨晚打牌没睡好，今天值夜时才会出现幻觉的吧。” 其他的侍卫跟着哄笑：“是啊，说不定是去万花、楼见姑娘了，你看看他眼底的那片乌青……” 被说的侍卫很不好意思。 他没有反驳，那么十有八九，他的朋友们是猜对了的。 侍卫们笑了一阵，说：“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快去巡夜吧。再不抓紧时间，这一圈走不完，侍卫长是要罚的。” 于是，大家就这样离开了。 小七始终闭气，不敢露出一点自己存在的蛛丝马迹。侍卫们大多已经修炼出精纯的灵力，普通人的呼吸，他们是能够察觉到的。 侍卫们走后，小七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侧头，余光瞥向身后那人。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半边隐匿在黑暗之中，就像地狱来的罗刹，让人感到无比巨大的压力。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再次救了她，帮她躲过了侍卫们的追逐。 这，该是他第三次救她了吧。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够感受到战肖面颊上的温度。她半边身体都靠在了他的身上，树干固然粗壮，但两人挤在上面，多少还是有些拥挤的。 战肖一手扯着头顶的树干，另一只手还环在她的腰身上。这对于古代人来讲，是十分暧昧的姿势，只是小七浑然未觉，还在为那日万花、楼的事恐惧着。 她那日撞见了萧毅的秘密，战肖放过了她。 这一次她该如何解释呢。 果然，战肖笑了一声：“又是你。” 他落在她腰间上的手紧紧一缩。 “看来，我上次的警告全部都白费了，你注定是一个不能安分度日的小奴。” 战肖仿佛将她看透了，对她深夜出现在此处也并不感到惊奇。 “战将军……奴婢……” 小七也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每次做坏事都能遇到战肖。他是在她的身上安装了监控不成？怎么回回都能被他救下。 心跳加速的同时，小七也很不理解。 现下明明是深夜了，宫中早已宵禁。 战肖本是将军，算是外臣，就算和萧毅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这么晚了，还在宫中徘徊吧。 小七低着头，直觉告诉她，她遇到战肖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见她在思考，战肖笑道：“最好别编什么理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有人说谎。” 小七陷入了僵局。 她需要向战肖解释，自己为什么出枫天阁。 唯有美姬的宠信，才能让她做到这点，可是既然她是美姬最信赖的人，就不可能去做药，而不用美姬赏赐的东西。 万一战肖求证美姬，那么，不管她说真话还是假话，都会破坏整个计划。 小七抱紧了手上的包裹，这个动作，引起了战肖的注意。 “这是何物。” 粗布的包裹里装得满满的，看起来分量十足。 “是……”小七咬着嘴唇，喃喃地说：“药。” “药？难不成，你又要去害人！” 战肖皱了皱眉。 上一次在万花、楼，他就看到了她身上那剧毒之物，毒物傍身，必定是要害人的。 “不，不是这样的。”小七赶忙解释：“这药是用在奴婢自己身上的，是没有毒的药膏。” “用在你身上的，你怎么了？” 战肖看着她，觉得她气息匀净，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将军恕罪，奴婢知道自己是不能随便用药的，只是，只是……” 小七低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调动情绪，挤出了一滴眼泪。 “只是奴婢怕就此毁掉了容貌，再也无法见人了。奴婢虽不能用这幅皮囊做什么，但若是太过难看，定会受主子的嫌弃，丢到角落里做粗使奴婢的。奴婢不想再去过那样的日子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不如去死……这药是奴婢托人买的，并没有偷盗宫中的药材，还希望将军不要将此事告诉淳于嬷嬷。” 小七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眼泪滴答掉在战肖的手背上，让战肖浑身一怔。 漆黑的夜里，寒风刺骨，这几滴泪水显得那样炙热滚烫。 战肖刚刚蓄积起来的冷肃，一下子就消散干净了。 “我，我只是问问，喂，你别哭啊。到底是怎么了，你说清楚。” 战肖慢慢松开她，确保她能稳稳地坐在树枝上。 “奴婢知道，这次又给战将军添麻烦了。方才如果不是将军及时出手，恐怕奴婢就被侍卫逮起来，抓紧牢房里了。奴婢这条命，又欠给将军了……” “所以，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小七低着头，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将围在脖颈上的粗布缓缓拆去，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呈现在了战肖的面前。 战肖有些震惊了。 小七的伤看起来实在太吓人了，甚至可以说，有点恐怖。 其实小七在做茶奴的时候也没少被烫伤，也都是用这样的法子治疗的，不过那时她即使被烫伤了，也会及时用冷水冲洗，或者趁着在院中长跪的时候，用积雪等冰凉的东西冷敷，所以，一双手和手臂都没见什么伤痕。 第060章 送去治伤 可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 太后为了找她的错处，命宫人扔她一锅汤羹，小七为了不让太后得逞，不得不隐忍下来，被烫伤时一动未动，被烫伤后，也没有认真擦拭，或者用冷水冲洗。 那汤羹里面什么食材都有，尤其是盐巴，渗在伤口里钻心地疼。 她稚嫩的皮肤上瞬间起了水泡，而后回宫的路上，和美姬说会话，又冻了一会儿，直接化了脓。 直到回到奴所时，她再行处置，其实只是清洗一下伤口的表面，对伤情已经是没有太大的帮助了。 所以，小七直到，她此次的伤一定是非常严重的，她不必多言，战肖就会立刻心软。 战肖如她想的一般，的确没有再逼问。 看起来，他应该是一个外表冷酷，其实内心十分善良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她这个小奴的身上，屡次浪费唇舌。 “美姬做的？” 这是战肖想到的唯一可能。 “是奴婢自己在拜见太后娘娘的时候，不小心弄得，不是美姬娘娘。” 小七说道：“不过还希望将军不要对我家娘娘说……” “为何？” 战肖挑眉。 “我家娘娘好容易才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召见，现下欢喜得不得了，若是让她知道了我的情况，定会烦心。” 美姬和太后之间的嫌隙，战肖是知道的，所以，她能理解小七的这份顾虑。 “可是，既然你家娘娘信任你，你就该向她索要一些伤药，怎还自己出来买。” “奴婢不想劳烦娘娘，也不想自己的身上留下难看的疤痕，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这里面都是化瘀生肌的好药材做成的药膏，是奴婢家乡常用的土方子，对烧烫伤最是有用了。奴婢想着，不如试试。” 小七边说边打开包裹，展示里面的药膏给战肖看。 战肖看着药膏，又看着小七，沉默了。 寒风嗖嗖地吹着，伤口钻心的疼，小七知道，弱小是她目前最好的武器。在没弄清楚战肖的底牌之前，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姿态。 “什么样的方子，有这样的奇效，还能将这样重的烫伤治得一点痕迹不留？”战肖闷声了许久才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知道有个人能治好你。” 话音刚落，他便拉起小七直接飞上了对面的屋檐。 耳边生风，小七稳定住自己后才发现，战肖正带着她停落在一个充满了药香的园子中。 被无情地丢在一个老者的面前，小七的头阵阵发晕。 还是龙七的时候，她飞行与天地间也是毫无阻碍的，轻功在灵石的催化下，就像一个鸟族的精灵一般，便是连续奔袭百里，也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她是肉体凡胎，没有经过灵石的淬炼，就这样被人疯狂地拽着飞奔在屋顶上…… 小七拄着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也是十分惨白。 她瘫软在地，怎么都站不起来，以至于面前的老者已然站在她的面前，小七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奴籍小七，拜见孙太医。” 孙太医，本命孙婷瑜，是端国资历最老的太医，也是专门给萧毅诊治的专用太医。 他的医术是远近闻名的，在整个端国也是屈指可数。 早年他跟随部队在军中行医，后来因为年纪大，腿脚不便，便退了回来，进了端王宫，做了一名太医。 与军中刀光剑影的生活想比，在宫中给贵人们治病，实在是清闲。 这位孙婷瑜将家中的一切变卖，就是为了能够上战场，圣上感念他对国家的忠诚，便给了他土地田庄，他竟也一股脑地变成了现银，换成了粮食，送到前线去了。 萧毅将他留在宫中，也是为了让他能够安享晚年。 孙婷瑜为了端国和大楚做了太多，这是他应得的赏赐。 “小丫头，你认识我？” 孙婷瑜和蔼地问道。 小七强撑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医院夜里唯有留职的内监，能住在太医院，还长发披散，放浪不羁，整个王宫，怕只有孙太医了吧。” 小七入宫时，就听御湖讲过这味孙婷瑜，所以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她不明白，战肖忽然带她来孙婷瑜这里做什么。 要知道，孙婷瑜平日里只为萧毅一人诊脉，就连太后王后还有萧旭，都是需要去请的，至于其他的姬妾，便是想找都可能找不到。 小七入宫一年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孙太医的本人。 孙婷瑜慈祥地笑道：“你倒是聪明。” 他浑浊的眼中满是笑意，慈眉善目的，像个寿桃老人。 战肖很快进入正题，将小七和他的来由说的清楚明白。 孙婷瑜捋着胡子，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这伤，着实不轻。若是别人，或许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幸好你们找到了我。我在军中数十年，研究最多的就是这外伤的治疗，尤其在收敛生肌方面，是有许多研究的。在我看来，要想让你这伤口恢复如初，并非难事。” 孙婷瑜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他不在乎自己的病患是什么等级的人物，只要求到他头上了，他都会去诊治。只是在宫里，许多人碍于他是萧毅的专用太医，便很少求到他这里。 萧毅又是一个不经常受伤的人，孙婷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施展一番医术了。 见到小七如此严重的伤势，他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很舒坦，恨不得立刻就用方遣药，把她每一寸伤口都完美地利用上。 听到孙婷瑜的话，战肖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孙婷瑜立刻为小七诊治了起来。 小七有些局促。 毕竟孙婷瑜的身份贵重，她只是一个奴籍，怎么可能让太医院的圣手为自己诊疗呢。这僭越的行为，若是让淳于嬷嬷见到了，怕是更要说她不懂规矩了。 孙婷瑜看完，摇头晃脑地去抓药调药了。边做还边不忘八卦：“深夜还在宫中徘徊，就是为了救一个小丫头，战将军最近是越来越清闲了……” 战肖正坐在外面，听到孙婷瑜的话，他明显一怔。 小七下意识地向他看去，发现他正笔直地坐在门外，虽然没有穿上那身足以让他变得强悍无比的战甲，但是看起来，却依旧笔直挺拔，宛若大山一样坚实。 不仅仅是孙婷瑜，小七也很想知道，为何每次，他都会出现…… 第061章 诡异梦境 “御医住在驿站，进宫尚需许多安排，她是捡的。” 战肖简单的叙述，让小七有些失落。 再怎么说，也不应该说她是被捡的吧。不过仔细想想，她和战肖的几次偶遇，说是偶然也不无可能。 如果萧毅是装病的，那么他此番特地从天朝叫来御医，便是另有目的。战肖作为萧毅的亲信，自然是要提前准备，时常出入宫闱。 究竟是她之前太过紧张了，想得太多，还是，这只是战肖的说辞。 “我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捡不回这么可爱聪颖的女娃娃，竟便宜了你……” 孙婷瑜自动忽略了那御医的事，拿着做好的药走到小七的面前。 小七端正地坐在那里，她鼻翼间充满着药香，依稀能辨出几味药，但是也并不能完全认出。 孙婷瑜指着手中的药盒，对小七说：“这里面加了许多我自己的独门秘方，你是分辨不出具体的药味的。” 小七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端坐在那里，低着头。 医家的独门秘方，都是传男不传女，里面的规矩很多。小七用自己的医学素养，去探查这方中的东西，本质上也算是窃取，是不道义的行为。 孙婷瑜在做药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小七自己做的药，便推断出她是懂得一些医理的。方才她追寻药味气味的模样，也是医者才有的姿态。 孙婷瑜更加好奇了，一个小奴，缘何能有这样的水准，竟已经到了闻到气味，便能推断出药味的程度。 要知道，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少说也要学习十年的医术，方可成效。 带着这好奇，孙婷瑜继续介绍道：“这药方药效霸道，不管多重的剑戟之伤，士兵只要用上这药，七天之后必能痊愈。但是它也有其弊端，那就是创面触及肌肤会有挖骨剜肉的疼痛感，若你能忍得住，一炷香的时间，这痛苦便会解除。七天，每天三次敷药，便可奏效。” 若是军营里五大三粗的汉子，孙婷瑜就不浪费唇舌了，刀剑无眼，能好得快是最好的，士兵们也不会拒绝。 可是眼前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大腿还没有士兵的胳膊粗，这样的痛苦非常人能够忍受，若是小七意志不坚定，疼也是要被疼死的。 小七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她连那穿肠毒药的滋味都尝过了，又怎么会畏惧这点小痛苦呢。 孙婷瑜眼中的欣赏越发深刻了。 他立刻为小七医治了起来。 即便有了医嘱，可是，当那药膏触碰到她的伤口的时候，小七还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那药膏竟然像是一只只活蹦乱跳的蚂蚁，在她的伤口上迅速蔓延开来。那本就外翻的皮肉，就这样被无数的蚂蚁啃噬了起来，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被一团团血盆大口死命地咬着。 疼痛让小七一瞬间，所有的毛孔都炸裂了，她肌肉紧紧绷在一起，汗珠顺着额角不住地留下。 这种痛苦，远比她想的还要剧烈，小七紧紧地捏着拳头，直到孙婷瑜涂抹完药膏，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然而，她的气息是紊乱的。 这对于灵力高超的战肖来说，并不难发觉。 她的每一丝隐忍，战肖都听在耳朵里。 他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匕首，侧过头来。 擦拭药膏需要脱下外衫，男女有别，战肖便等在外面。可小七的气息已经说明了她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叫喊出声，这让战肖的心底里不由得冒出一阵古怪的情绪。 “她……” “没关系，就快好了。” 孙婷瑜任由小七痛苦下去，并没有采取措施。 他自己的药，当然知道有多么的疼。 只这么一会儿，小七的脸色就已经惨白如纸了，她咬着嘴唇，不断隐忍，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这让孙婷瑜更加感兴趣了。 要知道，便是久经沙场的士兵，被这药物侵蚀，也会痛不欲生，有些甚至直接晕死过去。这个小奴，竟然就这么忍下了。 她的表现，告诉孙婷瑜，这个小奴是个有心气儿的孩子。 小七隐忍到了极致了。 如果是在从前，她一定会尖叫的，但是现在，卑微的身份时刻警醒着她，不能放纵。 她是私自离开枫天阁的，如果被人发现，那么不仅是她自己要受到处罚，奴所的管事淳于敏也会被牵连。而后她又被战肖带到太医院，受了孙婷瑜的医治。孙婷瑜是端王的私人太医，怎能给她一个奴籍看病。 这便是僭越的死罪。 她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自己会被处死，还会让帮助她的大家受到处罚。 小七顾虑许多，便不得不挑战自身极限。 她努力忍耐，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扣进了皮肉之中。 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弱，战肖担心地皱了皱眉。 他站起身，也顾不得许多，掀开了围帘。 小七看了他一眼，接着，麻木席卷头颅，她的世界便就这样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一只小黄鹂呀，它落在枝头上，落在枝头上，轻声歌唱……唱给她最爱的情郎，她的情郎在那里呀，就在那枣红的小马上……” …… 悦耳的歌声在耳畔回荡，小七看到一个身着狐裘手拿弓箭的少年，正在苍茫的天地间，骑着小马缓缓地向她走来。 炙热的温度，让他的身影变得弯弯曲曲。 马儿的铃铛叮咚作响，在风中格外清脆动听。 一种酸楚的感觉从心底里迸发而出，小七看到自己向那少年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苍白得发光，纤细如枝的指尖缠绕着一团火焰的刺身。 泛红的火焰，仿佛地狱的鬼火，几乎要将她柔弱的身体焚烧殆尽。 “你是谁？”小七胸口闷闷的，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到自己的声音，画面忽然扭转过来，她不再是那只苍白的手的主人，而是一下子转到了第三视角。 这种骤然改变角色的镜头，让小七一阵眩晕。 抬头，她看清楚了那女孩儿，女孩儿以纱遮面，浑身上下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是冬日里的装备，和此刻炙热的温度极其不符。 女孩儿慢慢转过头来，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面向小七，她的眼眸忽然变得全黑，没了眼白。 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顶着这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起来极端诡异。 小七倒吸一口凉气，就听那女孩儿沙哑的奸笑：“我是你呀，你不记得了吗？” 第062章 造福百姓 “你不是我！” 恐惧如潮水，瞬间袭来。 小七惊坐而起，尖叫着喊了一句。 眼前的场景不再是那恐怖的女孩儿，而是变成了孙婷瑜的房间。柔软的床铺，让小七意识到，方才那一幕只是一场噩梦，只不过那梦境太过逼真，逼真到她现在仍记得空气中散发的淡淡的兰花香。 胸口闷窒得厉害，小七不由得扶住自己的胸口，有种东西压在那里，让她喘不过气。 与其说是一块石头，不如说是一种情绪。 “我是你呀，你不记得了吗？” 那奸笑之下，有种莫名的苍凉，让小七不由得湿了眼眶。 可是为什么她会哭，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那个女孩儿，皮肤苍白到了那种地步，不是白化病，就是病入膏肓了。 难不成，这是潜藏在她肉体里的这部分记忆？ 小七来不及多想，就听到孙婷瑜笑呵呵地在她的身侧说：“醒的蛮快的，孩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一点了？” 小七看了看孙婷瑜，可是脑海中，竟全部都是那小马上的少年。 “一只小黄鹂呀，它落在枝头上，落在枝头上，轻声歌唱……唱给她最爱的情郎，她的情郎在那里呀，就在那枣红的小马上……” 这首歌的旋律，宛若鬼魅的梦魇，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徘徊。 小七一手扶额，她猛然想到，在龙七被逼服毒自尽的时候，也是听到了这首曲子的。 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是谁？ 我是你呀。 你不记得了吗？ 你不记得了吗？ 女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她的耳边不断重复。 难不成那个女孩儿真的是她？ 可是，她既然是那个人，又怎么会以第三视角的角度，看到自己呢？ 便是梦境，也不会如此逼真。 可如果不是一个人，她为什么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火焰…… 小七看起来还是有些神志恍惚，一旁的战肖皱眉说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只是晕倒，现在怎么又说起胡话了。孙太医，你是不是给军中将士用药用惯了，便拿捏不准剂量。我看她分明还糊涂着。” 孙婷瑜拔出银针，又给小七把了会儿脉，肯定地说：“这脉象虽然有些浮动，但该是疼痛所致，不打紧，休息一下便是了。她能坚持下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这孩子，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战肖和孙婷瑜的对话，让小七慢慢清醒过来。 再看看自己，正躺在孙婷瑜的床上，接受者孙婷瑜的诊治，心中不免一惊，赶忙下了床，跪在地上。 “奴婢叩谢孙太医救治，大人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 孙婷瑜让她起来，指了指旁边小七自己做的药材，问道：“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小七点头：“是。” “我在你昏睡之时，简单研究了一番，发现这虽不是上等的良药，却是可以缓一时之急的膏药。简单几味，相得益彰，合奏生肌，是外伤的圣品。你一个小小的女奴，能将这些随手可得的药材，做成如此圣品，实在是难得。你能否详细告诉老夫，你的药里都放了什么，如何配伍，你，又是如何得到这难得的方子的。” “旁的也就算了，主要是你用来调膏的蜡，我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这般用蜡的。” “奴婢用了虫蜡。”小七恭谨地说道。 “哦？”孙婷瑜眼中冒光：“膏中圣药是蜜蜡，为何你会用虫蜡？这里面，可有说法？” “奴婢身份卑微，身上又没有银钱，自然是用不上蜜蜡那样名贵的药材了。反观虫蜡，平素随手可见，放在罐中，不小心受伤，挖出一点涂抹伤口上便是。蜡本就有两种，一个是蜂蜜凝结，积聚天地净化而得到的蜜蜡。一个是树木之虫凝结而成，名为虫蜡。蜜蜡主胃，是蜂蜜的甘甜之味的余气，而虫蜡则因树木之虫而得到了树木的坚强之气，对筋肉骨血的治疗更胜一筹。平素受伤做膏用蜜蜡，是因为蜜蜡做工考究，且能调和口感或者伤口上的舒适程度，但相比之下，反倒是虫蜡更有奇效，只因为外伤时用疼痛麻木，口服又会引起虫兽之毒，故而极少使用。奴婢用虫蜡，便是因此。奴婢不怕疼痛，只想将病治好，虫蜡又是奴婢能够负担得起的，所以才……土方子罢了，让孙太医见笑了。” “就是土方子，才会得奇效。民间的房子有的时候虽然粗劣，却能用简单几味药材，起到治病救人的目的，这可比名贵药材堆砌出来的名方更有意义。若是能调配出固定的配伍方药，再做成膏药发放给普通的百姓，让百姓们在受伤的时候都能有药医，不至于因伤口化脓不治而死，这就是一件有造福百姓的事。” 孙婷瑜拿出纸笔，作势要写。 “小丫头我记下你的方子可行？” “当然可以了，如果这记药方真的能帮助更多的人，那奴婢也很欢喜。” 孙婷瑜越来越喜欢小七了，笑呵呵地说：“快起来吧，好孩子，我将你这方子适当调一调，便向大王申请，将方子做成膏药发给百姓们，军中将士也人手一份。这是你的功劳，到时候定是要记你一功的。好了好了，你伤势初愈，见不得凉，这里又没有外人，不要总是学着外面那一套，总是跪着。以后欢迎你随时来太医院找我，我觉得你这孩子很有根基，若是你想和我学药，我很乐意教你。” 此言一出，战肖都愣了一下。 他看向小七，发现她身上果然有种魅力，能够让身边的人对她产生莫名的好感。 孙婷瑜从不收徒，太医院那么多医术不错的太医想要跟着孙婷瑜学习，都被孙婷瑜拒绝了。 没想到，这样一个怪老头，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小七搞定了。 “战将军，你带来的这个孩子，我很是喜欢啊。” 孙婷瑜丝毫不吝惜对小七的赞美，对着战肖重复了一遍。 战肖浅浅地笑了，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意味不明。 第063章 安分守己 孙婷瑜记下药方，又给小七施了针，才放她离开。 离开太医院时小七的手上多了一沓专属于孙婷瑜的膏药。 这膏药的威力让小七很有压力，不过用过孙婷瑜的药之后，小七觉得脖颈部分的伤势的确减轻了许多，不仅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还凉丝丝的，非常的舒服。 那不适的痛苦，真的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其他时刻，用上膏药都是非常有效的。 一想到，这膏药每日要换三次，小七就心中发憷。 孙婷瑜知道小七不想留疤，还附带了一些祛疤痕的药物。这些都是他囊中的宝贝，此番也不吝啬，一股脑全都给了小七。临行前还向小七拍胸脯保证：“用了我这个药，保证你以后一点疤痕都瞧不出，甚至比你原本的肤色还要俊俏。” 小七当然相信孙婷瑜的医术了，只是，孙婷瑜瞧着她脸庞意味深长的表情，让小七感到很是不安。 他大抵是能够看得出自己本来的肤色是什么样的吧。 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如孙婷瑜这般聪颖的医者，又怎么会被她这样的雕虫小技蒙混过去呢。 小七很感谢孙婷瑜，没有当着战肖的面问出来。 有了孙婷瑜的药，再加上她平素自己调配几味药，这严重的烫伤才总算有了解决的办法。 “战将军，今日多亏有你，才让奴婢有机会得到孙太医的诊治，奴婢多谢将军相救。” 回去，他们也同样没有用走的。战肖一阵飞檐走壁，把小七带到了奴所。小七落了地，转过身来，十分真诚地向战肖道了谢。 “方才在花园里，你为何非要去追那个人。你可知，以你的身手，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你也没有必要去管这样的事。”战肖低声问道。 他一路跟随，却看到小七要去追黑衣人。他知道此时正是侍卫换岗的时间，再不出手，小七必然会被侍卫们逮个正着，不得已才出了手。 “那人一身黑衣，行踪诡异。他去的方向，只有枫天阁一处宫殿。之前便有黑衣人擅闯枫天阁，不知是想做什么，至今还没有抓到。如今又出现了，奴婢实在担心歹人夜闯，会伤害到主子们，所以才拼命追逐……” 从战肖的疑问中，小七也能知道，他其实已经跟着她一段时间了，竟连她打算追黑衣人这一段都看到了。 “我想你是多虑了。”战肖淡淡地说。 小七挑眉，看着战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战肖说：“端王宫是整个大楚戒备最森严的王宫，端王宫里不会有歹人。大王用了三年的时间肃清王宫，设计宫墙的护卫，有了那些手段，整个端王宫就是安全的。就算有贼人因缘巧合侥幸进入，那也断不是你一个女奴能够阻拦的。宫中有宫人，有侍卫，再不济，也轮不上一个女奴插手多事。你喜欢闯祸，可不是好事。明白了吗？” 战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责备的话。他说的很清楚了，端王宫里不允许有歹人。 小七被他提醒，才后知后觉。 端国是萧毅的战绩，他年少来此地，奋斗多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就算是危险的，也不能危险，尤其，是在御医即将进宫的时刻。 所以，她今日一旦引起了骚动，那御医万一是敌对的一方派来的，那么，今晚的事，明日就会传向大楚。 她的多事，很有可能给萧毅带来麻烦。 小七深深地明白了战肖的意思，战肖正看着她，神色随和，并没有过分责怪的意思，也不像平素那般冷酷。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将军，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小七的目光让战肖有些不好意思，他立刻偏开目光，淡淡地说道：“记得，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出来，尽量在枫天阁伺候美姬便是。做好你份内之事，收起你的好奇心，这对你有好处。” …… 小七在美姬那里告假，因为脖颈上的伤，她暂时还不能尽心地侍奉在美姬的身边。美姬也嘱咐她在奴所里修养几日，最近可以不必近身伺候。 小七每日要经历三次的药膏折磨，好在这种疼痛随着伤口的愈合慢慢变得轻了，渐渐到了小七能够承受的范围。 闲暇下来，她时常能想起那在太医院里做过的梦。 事实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从未停止过追寻这个身体的主人的记忆，可是，每每努力，逼迫自己，她就会发热，直到神志模糊，渐渐地，她便不敢再强行追忆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如此接近这段记忆。 那是一片大漠，有枣红的小马，还有奇怪的服饰。 她像是山上的猎户，又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梦境太过短暂，又没有前后逻辑，她暂时还不能明确，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记忆。 说起来，那是龙七的记忆也不无可能。毕竟，龙七曾经追随父兄在大漠征战数年，偶尔有那样熟悉的场景，或者几个不相干的人，是很有可能的。 当然，湘国一半的土地也在大漠。若说这段梦境就是这身体主人的梦境，也是可以的。 想要明确，它到底来自于哪个人，她还需要观察一些时日。 御医如约来到了端国，进入了王宫。 御医进宫之后，就一直住在太医院，其他时间日夜为萧毅诊治。听其他的小奴说，萧毅只吃了几服药，就情况大好。不仅面色有光，还能时常召见美姬前去服侍。 美姬能近身照顾萧毅，得到了独一份的恩宠，往日的好日子便又回来了。在端王宫里再也没有人能够轻视她的地位，那些说她害了萧毅的人，也就此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了。 在这个王宫里，只有萧毅的喜好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萧毅喜欢，不管对错与否，就都是正确的。 美姬照看了萧毅几日，眼看着已然复宠。 如果小七没有再宫外看到萧毅，没有在太医院感受了一番孙婷瑜卓越的医术，小七或许真的要信这份传言了。 但是她见到萧毅和其他人在万花、楼密会了，那惨痛的烫伤也被治愈了，所以现在，她并不相信。 萧毅病得再重，有孙婷瑜在，也不会多日不见起色。 为何，萧毅在御医到来之后，就立刻大好。 他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第064章 闯入奴所 略显扭曲的铜镜前，小七慢慢地掀开脖子上覆盖的粗布。 孙婷瑜的药果然厉害，不过三四天，她那被汤羹烫过伤口就已然完全愈合了。不仅仅是起泡破皮的地方得到了医治，变得凭证，就连只有红肿的地方，都近似恢复了原状。按着这样的进程下去，不出两日，小七的伤口便再也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了，那淡疤的药物，小七还未使用，现在看来，即便不再涂抹去疤药，也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看着自己的伤痊愈，小七很是开心。 这伤口来的很是时候，经得住太后的试探，她不仅躲过了一劫，还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新的机会。 孙婷瑜，小七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他的医术远远超过自己，甚至可以说，在这个灵力和凡胎肉体并存的时代，她自己本身的理论并不足以成为一个医治百病的医者。 可是有了孙婷瑜的指导，那便不一样了。 想要获得生存下去的机会，让自己不死不残，也是一个必备的技能。 机缘巧合，让她认识了孙婷瑜，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好生学习的机会。 小七用最快的速度换上药，刚想找机会去太医院告诉孙婷瑜这个好消息，便听到院子中传来一阵尖叫的声音。 “求求你了大人，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嬷嬷说过，你们是不可以再闯入枫天阁的。大人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吧。” 那声音委屈巴巴，不断央求，可是换来的，还是一阵不屑的笑声。 “开什么玩笑，谁人说过，枫天阁是不能进的？乖，好几日不见，你就不想我吗？还不好好伺候我一番！” 又是那群狗侍卫！ 小七冲出去时，正看到三个膀大腰圆的侍卫闯入了枫天阁，正围着一个小女奴调、戏。 女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们的包围圈，想要逃离，一个侍卫竟直接将她放倒在地，上下其手了起来。 女奴很是弱小，与他们魁梧的身形想必，简直不值一提。 悬殊的力量对比，让小女奴根本没有机会反抗，只能任由他们对自己凌、辱。 小七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一幕会再次在枫天阁里发生。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 小七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她奋力抓起其中一人的肩膀，揪住了他的衣服。那侍卫没有准备，并不知道，这时会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人，所以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摔在了一边。 小七就势转身，在空中滑动发簪，乌黑的头发，失去了发簪，瞬间披散了下来。她怒视着剩下的两人，他们见到这锋利的东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松开了那柔弱的女奴。 原本奴籍是不配戴利器的，因为她们特殊的身份，只配用竹子或者树枝做成的发簪。如此既不必穿金戴银，大过低等宫女，也不会身怀利器，给旁人带来危险。 小七的这把簪子，是美姬亲自赏她的。小七日日戴在头上，显示对美姬的尊敬。 虽是玉石做成，但纤细到一定程度，顶尖的位置也是十分锋利的。真的这样刺出去，即便是杀不死人，也是要让对方受伤的。 小七想保护那个被欺辱的小女奴，也顾不得拿出利器是不是杀头的死罪，直接这般做了。 小女奴边拢起自己已经松散的衣服，边躲向小七的身后，把她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退出枫天阁，否则，我们就鱼死网破！” 侍卫们呆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是别一个瘦弱的小女奴给袭击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柔弱的女奴，会这般偷袭他们。 要知道，奴籍都是最低等的，而他们可是官籍，严格的等级制度决定了，他们可以任意主宰这些小奴的性命，而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奴籍违抗官籍的命令，是要被杀头的。 这小奴不要命了吗？ “你竟然携带凶器，宫中奴籍不许手持利器，你哪里来的发簪，莫不是偷盗你的主子的？看我不抓你去御湖姑姑那儿好生审问！” 小七毫不畏惧：“去御湖姑姑处受罚的该是你们！擅闯良姬宫宇，还在宫宇里行如此龌龊之事，这不仅是冒犯了美姬娘娘，还是对大王的大不敬！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会这般无赖！” 小七是第一个敢和他们叫板的女奴，也是第一个，叫他们无赖的女奴。 侍卫们互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们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小七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个无关痛痒的角色，这样的人，对他们何谈威胁。 小七趁此机会安慰了一下后面的女奴，那女奴被人撕扯了衣服，现下狼狈极了，躲在小七的身后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角，就好像，只要有小七在她便是安全了的一般。 “你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嗯……” 小女奴听到小七的保证，咬着嘴唇，含泪点头。 小七警惕地看着他们，心中很是不解。 按道理说，自从小七提议发展奴籍探听消息之后，美姬已经答应了王宫里所有奴籍，会护着她们的周全。 尤其是枫天阁的奴籍，在美姬的眼皮子底下，怎能造次。 之前，美姬也是特地嘱咐过侍卫们，不许再欺辱奴籍的，怎么今日会忽然闯入三个侍卫，还上来就拉拉扯扯。 “不过区区奴籍，就算我们动了你们，美姬娘娘就会为你们出头吗？别做梦了。” 其中一个侍卫走过来，冷冷地瞪着小七：“你这小丫头，胆子实在大得很，竟然连我们都不放在眼中。不过，越是胆子大的女子，越是让人兴奋。既然你这么想救她，那么不如你来陪我们吧，我们说到做到，即刻便放她回去，保证今后再也不与她为难，你看这样可行？” 他端详小七的容貌，发现她竟然是有几分姿色的美人。 这样的好机会，他们怎么会错过呢，眼看着小七性子烈，看起来是个好玩的，便越发大胆了起来。 这侍卫的话，立刻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同，他们三人立刻奸笑了起来。 第065章 恼羞成怒 三个侍卫不断向她们逼近，小七带着女奴不断后退，直到，她们已经毫无退路。 眼前的局势不容乐观。 小七和女奴只是两个弱女子，而对面要对付的，却是三个训练有素的侍卫。 他们个个都是练出灵石的灵力者，方才只是一个不小心，被小七占了上风，夺回了那个小女奴，但是好事不会每次都发生。 他们有了准备，便不会允许小七再行偷袭。 小七警惕地看着他们，局势不容乐观。他们能擅闯入奴所，说明管事的人，比如美姬或者淳于敏，都不在枫天阁。 她们找不到任何人帮忙，只能自救。 “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命嚣张下去。” 小七冷声警告，表面上丝毫没有畏惧。 这样的小七，让侍卫们也是一怔。 没有想象中的跪地求饶，小七拿着簪子，一副随时都要拼命的模样，相比之下，侍卫们的气势反而更弱了一些。 “我警告你们，我不是普通的女奴，而是美姬娘娘的贴身女奴小七。想来你们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不仅是美姬娘娘最喜欢的小奴，也是王后娘娘亲自赏赐的，以示后宫和睦的。若你们敢动我，我势必会冒死将你们的罪行公之于众。到时候，你们也是难逃罪责。想动我，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若是愿意承担，那我们就较量一下，我这簪子锋利无比，是美姬娘娘亲自赏赐的，我不介意，用这簪子带走一条人命。一命抵一命，也是值了！” 听到小七的名字，其中一个侍卫皱了皱眉。 他当然知道美姬最近总是带着一个女奴进进出出，也知道，那日搜索枫天阁时，正是这个王后赐给枫天阁的小七，三言两语就屏退了侍卫长。 连侍卫长都卖了她的面子，他们这些小侍卫，就更不能任性嚣张了。 然而，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却不知道这件事，还很是不忿地说：“管她是何人，奴籍就是奴籍，难不成王后娘娘和美姬娘娘会为了这个小小的奴籍，和我们过不去吗？大哥，休要与她浪费唇舌，我们先把她办了再说！” 说着，竟急不可耐了起来，还好在冲过去的时候被年长的侍卫拉住了。 “不可！” “怎么？”小侍卫们很不理解：“难不成大哥还真的被她给吓住了？不过女奴而已，宫里大把大把的，便是伺候过王后娘娘，那伺候过的奴籍也不止她一个。再厉害怕王后娘娘也是记不得的。难道说，大哥还觉得，这奴籍比我们兄弟几个还尊贵了？到底我们是官籍，比她高贵好几个层次。” 小侍卫说着大言不惭的话，丝毫没有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 是啊，在这个年代，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可以为过杀敌，却也能反过头来，欺辱弱小。 英雄的定义，在等级制度上，显得那么模糊。 小七冷眼看着这侍卫，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脸上的稚嫩还未退去，可是心思已经生得如此恶毒。 在他的眼中，湘国的奴籍，甚至连畜生都不如，就像一只蚂蚁一样轻贱。说出这样恶毒的话，在他看来好像是十分正常的，可见他们的心底里，已经黑暗到了一定的地步。 小七切齿：“想来你们大概不知道，美姬娘娘已经明令禁止侍卫擅闯枫天阁。这里是良姬的处所，不是随便什么男子都可以进的。你们今日趁着美姬娘娘不在，就做出这等糊涂事，我可以网开一面，不告诉她。可若是你们得寸进尺，到时候美姬娘娘怪罪下来，可就不是小事了……” “你们且看好了，我虽为奴籍，却穿着宫人的服饰行走于宫中，配得起碧玉簪子，可见我在主子们的面前是有这样的实力的。倘若你们再不退去，我定要将你们的罪行，原本地告诉给主子，让她来治你们的罪。不信尽管来试试。” “给你自己说的有多厉害！”小侍卫很是不服：“就给你一点首饰，赏你一点衣服，就开始不知天高地厚了。便是你再讨主子喜欢，也不过是个湘人，岂是能和楚人想比的？我还就告诉你了，就算美姬她今天在这里，站在我们的面前，我们还是会要了你。湘人注定是楚人的狗，让你们伺候是你们福气！” 年轻的侍卫血气方刚，他本就毫无惧怕，又被小七这般激将，更是义愤不已，也不再与她废话，直接冲了过来。 躲在小七身后的女奴不由得尖叫了起来。 小七咬紧牙关，关键时刻，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便直接把簪子招呼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侍卫万万没想到，小七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那坚硬的簪子竟真的刺了过来，侍卫叫喊了一声，向后面接连退了几步。 小七的簪子就这样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胸口上，顺着他铠甲的缝隙，直插进了胸膛。 侍卫有铠甲护着，并没有真的伤的太重，再加上小七用的不是匕首，只是一个发簪，簪子没有伤到他的肺腑。不过，鲜血还是顺着伤口汩汩而出，一下子溅得到处都是。 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积雪，就像染红的梅花一般。 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小七的手中炸裂开来，簪子被掰成两半。小侍卫扭身向后的时候，簪子堪不得压力，拦腰折断了。 尖端的一面还插在他的胸口上，花饰的一面则捏在小七的手中。 小侍卫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大胆奴籍，竟然敢出手伤人！” 小侍卫咬紧牙关：“看我不杀了你！” “我说过你动我，我们便鱼死网破。既然你出手在先，便不要怪我还击。我是正当防卫！” “休要胡言乱语，今日，我必要杀了你！” 伤在一个奴籍的手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小侍卫能当上侍卫，都是因为自己的武艺高超，再加上家里的祖荫，便得了这个官职。 现下，他竟然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奴伤到了。 说出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这样想着，小侍卫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向小七刺了过来。 第066章 闹出血案 小七急了，小侍卫也急了。 情急之下，他竟然掏出了宝剑，要杀了小七。 小七一个人倒是可以闪躲，可是身后的小奴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她被吓得腿脚发软，根本不敢动弹。 小七侧头，瞥了眼那脸色惨白的小奴。 她若是躲了，小奴便正中小侍卫的剑。 这一剑下去，再不得医治，恐怕是要没命的。 小七捏了捏拳头，反手接住了对方的剑。 她不能躲开，就只能硬拼了。 侍卫的胸口插着簪子，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力气，再加上小七用尽全力握紧剑身，他便再也推不过去了。两人僵持，小七死死第攥着剑，利刃陷入皮肉也不松开，侍卫刺不过去，越用力，胸口上的伤越痛，也是很纠结。 这次轮到小七流血了。 鲜血顺着剑身不断地流下，小七眼看着剑一点点地像自己推进，直到剑锋已经逼近她的额头。 小侍卫的力气到底是大一些的。 小七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过度用力导致的紧绷。 她顶不住了。 小侍卫露出一脸的奸笑。 小奴伤了他，他便要杀了她来给自己的尊严陪葬。 小七只觉得头皮钻心的疼痛。 她狠狠地等着那小侍卫，两人四目相对，小七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个侍卫的剑下的。 就在小七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如此鲁莽，与侍卫硬碰硬的，想着万一死在他的剑下，那么自己谋划一年多的计划，便彻底白费了，自己也浪费了这次重生的机会，她和龙七会去向何方，也成了未知数。忽然，一阵强大的力道打断了两人的僵持，直接把宝剑震得飞到了一边。 接着，就听到小侍卫闷哼了一声，直接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他本就有伤，这一次重击直接打出了内伤，小侍卫不由得呕了一口鲜血，直接晕死过去了。 另外两个侍卫见状，刚想回头理论，见到那人的容貌时，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臣等参见战将军！” 战肖不理睬他们，而是直接几步走到小七的面前，执起她的手腕，看到她手心上那深得几乎伤到筋脉的伤口时，他的粗眉顿时皱了起来。 …… 大殿上一片肃静，小七跪在正中，她的脸颊上还挂着干涸的血液，精致的五官与那狰狞的伤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见了，都忍不住皱眉。 因为撕扯，她的衣服也凌乱不已，再加上那深褐色的血迹，和瘦弱的身躯，凄惨指数爆棚。 而小七一直护着的小女奴，则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她跪伏在地上，几乎要窒息了。 小七就跪在她的旁边，手紧紧地握着她，表示安慰。 且不说这小女奴，就连小七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方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命丧黄泉之时，战肖再一次赶到了她的面前。 那一剑，又是他为她挡下的。 宛若神邸，每一次她有危险，战肖都会机缘巧合地出现，并救下她的性命。 萧毅坐在大殿正中，在战肖出手打开那小侍卫之后，萧毅和美姬也随后赶到了。 奴所里所发生的的事情，他们全部都看在眼底。 奴籍伤人，必死无疑。 不管她们是不是有理的一方，和官籍打在一起，都是死罪。 小七表面上有些惊慌，实则内心在不断盘算着，怎样才能脱身。 这边三个侍卫跪另一边，那个被战肖踢飞的小侍卫，此刻正皱着眉捂着胸口，那簪子刺的伤口已经无碍，现在最痛苦的，是战肖飞身一脚，弄下的残障。 他的脖子歪了，胳膊也扭了，这些都是战肖打的。 美姬看了看小七，又扫了眼那侍卫。簪子是她赏给小七的，她记得当时小七给她梳了一头特别漂亮的发髻，她非常喜欢，就顺便赏了小七这发簪。 原是随手给的，没想到，小七竟然拿来当成了凶器，现在还伤了一个侍卫。 美姬简直不敢想象，小七是哪里来的力气。 那侍卫分明还穿着铠甲，可小七却只用了一只碧玉的簪子，就把训练有素灵力加身的侍卫给刺伤了。 “大王息怒，臣妾……” 还没等美姬说下去，萧毅已经愤怒地拍了下案几：“好啊，真的是好啊。今日，本王真的是开了眼界了，这病中无事，便总有人给本王惹出一些事端来。本王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奴籍和侍卫能扭打在一起，还流了血差点闹出人命？！” 美姬见萧毅生气了，赶忙跪下：“大王都是臣妾不好，没有约束好自己宫里的人，才闹出今日这样的不堪，是臣妾御下不严，惊扰到了大王修养，臣妾知罪了。大王可千万不要因此动气，若是再牵连旧伤，那臣妾可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是有罪，奴籍和侍卫能打到一起去，真的是天下奇闻，本王没想到，会在你的枫天阁遇到如此趣事。本打算来你这儿坐坐的，偏巧遇到了，那就仔细审上一审吧，到底因为什么，能让他们忘记了尊卑有别，忘记了端国的法度。” 美姬抽泣了一下，慢慢地站起了身来。 其实不必审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本是在美姬的意料之中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侍卫会在奴所遭到小七的反抗，还闹出了血案。 她平日里只知道小七是个聪明机灵的，却不知道，她竟是个可以拼命的主儿。 侍卫都敢打，简直是胆大包天。 闹出人命总归不好，好在，战肖及时制止。否则，真的出了事，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回禀大王，臣等方才……” “小七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告诉你，大王和我都在，你若是说一句假话，我便立刻让人将你勒死，以正视听！” 侍卫还没开口，美姬便抢先一步说道。 表面上看起来，是美姬在训斥小七，其实，是把话语权交给了小七。 这种情况，谁先开口谁就是赢家。 美姬有意帮衬自己，小七的心底里更加有了底气。 第067章 审问案子 美姬说话的空挡，小七也有了一些思路。 得到美姬的准许，她立刻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边说小七边流着眼泪，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不忍，说到最痛心的地方，小七甚至泣不成声。 枫天阁奴所里的龌龊事，小七早就想拿到台面上掰扯一下了。 现在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上天掉下的礼物。 “奴婢们平日里相依为命，都将彼此当成亲人一般看待，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就这样受到旁人的侮辱。他们屡次三番闯入枫天阁，欺辱奴籍，奴婢等苦不堪言无处伸冤。他们方才还说，就算是美姬娘娘在，也是不能为奴婢们做主的，他们还是该做就做。因为湘人注定是要给楚人当出声的，能伺候他们，是奴婢们的福气……” 小七并没有说假话，只是，这话现下说出来，着实让人听着窝火。 侍卫们的脸色都惨白了。 侍卫进入奴所，欺辱奴籍，都不是大罪，最多罚一个月的银子也就算了。可是，他们不仅闯入了良姬的宫中，还出言讽刺良姬，这样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便是美姬也是湘人，他们的话也等同于侮辱了大王，这个罪过便大了。 萧毅顿时冷了脸：“你们几个，她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七这话巧就巧在，没有一句话说的是假话。他们想反驳，也一时半会儿编不出理由。那三个侍卫，在方才那个时刻说出的话，完全不过是嚣张之语，为了逼迫小七她们两人就范，乖乖地伺候他们，所以才以楚人自居，并且不把美姬放在眼中。 可是这话，放在此时此刻，便变了一番味道。 三个侍卫中最年长的侍卫，深深地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不对。他思索再三，只觉得这是一个死局。 当时战肖会忽然冲出来，踢走那把剑，就说明冲突之际他就在附近。战肖是七品上的灵力，五感超过常人，灵力的催化下，他能听到很远的距离里发生的任何事。所以，那小侍卫的嚣张的话，很有可能已经听在了战肖的耳朵里。 战肖战将军的地位，在端国是无人能比的。 他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和战肖对峙。 所以，欺骗人说他们没说过，是不现实的。搞不好，还会落得一个欺瞒端王的罪名。 本来擅闯良姬处所，欺辱女奴已经是一条不小的罪名了，若是再加上欺骗主上，那他们必当走不出枫天阁了。 “你们可都是端国的侍卫，从军营里的尖子里面挑出来的。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大王，不是欺瞒大王，更不是给大王惹麻烦。你们都知道，军中不可妄言，若是犯了欺瞒罪，是要被赶出军营的。大王待你们不薄，不要做出这许多不堪的事，惹大王心寒！” 见到那年长的侍卫面露犹豫，战肖立刻警告道。 果然，在那侍卫的眼中，对萧毅的信仰是十分重要的。他不会辜负萧毅的信任，便不再权衡，直接默认地低下了头。 萧毅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好像他也没想到，枫天阁的奴所，每日会发生这等龌龊的事。 再怎么说，美姬也是他最宠爱的姬妾。在他经常去的床榻旁，总是有这等污秽之事，让萧毅怎么能不心生不适。 侍卫们承认了，小七继续哭着说道：“奴婢们自知身份卑微，国破家亡，奴婢做了大楚的奴籍，便一辈子都是大楚的人，就算做再苦再累的活，只要能活下来，奴婢们就已经很知足了。可奴婢等在枫天阁中，不止要做分内之事，还要日日承受这些长官们的侮辱。不从了，轻则打骂，要么，就是更加惨痛的折磨。淳于嬷嬷原是有意维护的，可是地位悬殊，他们总是拿着官籍压人，终究是力不能及。” 小七将淳于敏轻松地摘了出来，特地强调了她有心帮忙而不得的情况。 “娘娘有的时候也会苛责，可是他们私下里总是认为娘娘不是楚人，不必全部听取，一来二去，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摘完了淳于敏，小七还顺便说出了美姬的不易。 “大王不知，人人都道，美姬娘娘是湘人，定会呵护奴籍。枫天阁伺候的机会，已经叫上了不少银子了，许多奴籍不惜再签卖身契，情愿将十年以内的所得，全部上缴，就是为了能到美姬娘娘的身边伺候，获得此生安定。谁成想，在枫天阁，奴籍们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 小七的话，让美姬不由得抽泣了起来。 不仅仅是美姬，整个枫天阁的奴籍都嘤嘤地哭了起来。 大概是之前过得实在太苦了，勾起了她们的伤心事，那为了活命而遭受的非人的对待，那每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她们所承受的不为人知的痛苦，一想到这里，她们的眼泪就在也止不住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上全是女奴们的哭声。 美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得直擦眼泪。她抽泣着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萧毅扫了一圈大殿上的这些人。 那今日险些遭人荼毒的女奴，衣衫都是破烂的，很明显的被撕扯的痕迹。奴籍们跪在最远的地方，哭的悲悲戚戚。跪在大殿上的宫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淳于敏则跻身其中，表情冷淡。 那两个年纪小一些的侍卫，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他们知道今日是闯了大祸了，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惩罚，所以恐惧得不轻。 最后，萧毅的目光落在了小七的身上。 小七表面上也是在哭泣，泣不成声的模样，仿佛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是，萧毅能够听出，她的气息间只有抽泣，却是没有伤感的。 她叙事十分有条理，表面上毫无波澜，其实都是在步步紧逼，直到调动起所有人的情绪。 好一张伶牙俐齿。 萧毅心中这般想。 在那样千钧一发之际，她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奋起反抗。 可见她不仅有头脑，还很有勇气。 第068章 未立规矩 “枫天阁的掌宫是谁？！” 萧毅冷冷地问道。 慧昶立刻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回大王的话，是奴婢……” “慧昶姑姑……” 萧毅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了，她将你分到枫天阁，是考虑着你做事老练。可是，枫天阁的内务，你确是一点都没有尽心……” “大王，奴婢冤枉啊。” “冤枉？你是说，方才这女奴说的都不是实情？” 在萧毅的面前，慧昶自然不敢撒谎。 “是……” 她低着头，忐忑地说。 “既然是，本王说你不尽心，有何不妥？” “大王说的是，都是奴婢不好，没能为大王和娘娘分忧，还闹出了这般丑事。奴婢一定仔细整改，不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还请大王息怒。” 萧毅放下手中的茶盏。 茶盏砸在案几上，再次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你还打算让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萧毅冷冷地看着她：“你管的这一手好家，拿到母亲的面前，怕是母亲都会觉得丢尽颜面吧。” “大王……” 慧昶瑟瑟发抖。 “你既然知道这女奴说的都是事实，你既是枫天阁的掌宫，侍卫在枫天阁进出自如，还在奴所行污秽之事，你为何不制止？你不制止，还不上报给王后，更不告诉给本王。你让侍卫们进出美姬的处所，犹入无人之境，是将本王和美姬放在何处？” 萧毅冷冷地逼问道：“还有，进枫天阁还要使银子，这又是什么规矩。银子都去了哪里，进了谁的口袋，你负责选人进枫天阁，为何每次使了银子的，都能被你选中？你来告诉本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慧昶吓得赶忙跪伏在地上，直呼有罪。 这些事务，的确都是在她的职责范围内的。她为了给女儿看病，不得不与美姬马首是瞻。美姬也的确给她面子，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她这个赚外快的机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侍卫们喜欢玩弄奴籍，只要不牵连到美姬，她也不会理睬。这样两相没有麻烦，何乐不为？ 她没有想到，这互利互赢的事情，现下被曝光了出来。 沉疴到骨子里的坏账，一股脑地涌现了出来，让慧昶毫无招架的能力。 她措手不及，只能拼命地认错，乞求萧毅的原谅。 “奴婢知错了，奴婢实在有罪！” “堂堂掌宫，本该事事公允，做一宫的表率，可是你却中饱私囊，贪图小利，还放任罪行倒行逆施，简直可恶！” 萧毅也并非不知道慧昶平素喜欢拿宫人们的银钱，只是念着她是端太后的人，所以并不追究，可是今日，数罪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追究下来了。 这慧昶也着实可恶。 若是让这样的风气在宫中盛行，那么，王宫里原本老实的见她得到了小利，便也会学着去做，一来二去，那还得了？ 慧昶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萧毅看向跪在后面的淳于敏，说：“淳于嬷嬷，你来说，这小奴所说的话，可都是事实？” 淳于敏比慧昶的年岁大，也是宫里最老成的一批人。比起慧昶，萧毅更相信人缘和口碑都上佳的淳于敏。 被点名的淳于敏走上前来，公允地说道：“大王，奴婢亲眼所见，侍卫闯宫时有发生。奴所的奴籍苦不堪言。” “既是时有发生，你是奴所的管事，为何不报。难不成，美姬不会给你们做主？” “回大王的话，此事与娘娘无关。娘娘并非狠心之人，平日里待下也是十分和善友爱。每逢年节，美姬娘娘还会省下许多吃食糕点，还有一些赏赐，送到奴所里来。奴所上下，都十分感念美姬娘娘的恩德。只是，楚人和湘人界限分明。便是娘娘，也跨不过这个沟壑。娘娘时常克己慎微，平素因为湘人的身份，在宫中行走已是十分艰难。侍卫们官籍在身，若是真的发生了冲突，美姬娘娘想袒护也是不成的。反而会招来非议，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淳于敏替美姬说话，美姬委屈地看着萧毅，一双桃花眼再次红了起来，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萧毅向她伸出手，美姬在萧毅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娘娘时常告诉我们，楚湘之战尚未结束，现在对于湘人而言，正是多事之秋，能隐忍的就隐忍下来，总比丢了性命强。奴籍反抗官籍，是可以不必申报，直接就地处死的。奴婢也觉得娘娘说的，十分有理。这些奴籍，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若是能活命，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旁的宫里，奴籍做错了事，直接被打死的也是有的，至少，在枫天阁，这样残忍的事从未发生，奴籍们必须懂得知足。” 萧毅拍了拍美姬的手背，关切地说道：“你受委屈了。” 美姬低着头，她没有为自己开脱一个字，可是，此时的沉默，却是比千言万语还要有用的。 淳于敏和小七的配合，让她成功惹得萧毅的怜悯，这份怜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这样的事，你为何不说呢。你告诉本王，本王是会给你做主的。” 美姬摇头：“大王千万不要再为臣妾伤神了，臣妾不能为大王分忧，怎还能给大王平添烦恼？况且，臣妾也不甚委屈。王后娘娘曾经对臣妾等说过，后宫其乐融融，这样大王和太后才能少些烦恼。少了烦恼，整个端国便是顺遂了。臣妾等都是弱女子，不能为大王分忧国事，家事自然是要料理好的。臣妾的出身，已经给大王造成很多麻烦了，大王当日力对群臣，甚至还和太后娘娘发生过许多不愉快，这都是为了臣妾。臣妾心中知足，心怀感激，又怎么还会不懂事，总是因为这些小事给大王添堵呢。” 美姬叹了口气说：“只是，臣妾没想到，本想遮掩的事，竟还是没有遮掩得住，闹到了大王的面前。都是这小奴，性格刚烈，不知道转圜。臣妾定会教训她，让她知道轻重的。” “你如此为本王，本王都是知道的。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就要怪这枫天阁的规矩从一开始就是乱的。根基没有打好，怎么才能谈得上安稳？本王时常进出你的寝宫，这件事，本王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第069章 削除官籍 听萧毅这般说，慧昶的心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都是因为这不得力之人，才让本王的王宫成了寻、花问、柳之地。”萧毅摆了下手，战肖带来的人立刻把慧昶架了起来。 慧昶哪里受过这样的责罚，吓得赶忙求饶：“大王饶命，娘娘你救我啊！” 美姬接着拿手帕擦眼角的泪水之际，将头转到了一旁，不去看慧昶。 慧昶微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在美姬那里，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自从小七出现，拉上了淳于敏一起为美姬办事，她就被彻底架空了。现在，她对于美姬来说彻底无用了，美姬便打算将她踹走了。 慧昶的心犹如掉进了冰窟，难受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美姬。 自从她和美姬达成联盟，自己就是尽心为美姬办事的，从来没有一次推诿的时候，怎的现下会落得如此下场？ 慧昶实在是想不通。 萧毅再问那三个侍卫：“今日之事，你们可有话说？” 三个侍卫彼此互视一眼，都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况且，这次是端王亲自审问，他们便是想要反驳什么，也是不敢在萧毅的面前放肆的。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你们的罪行了？”萧毅深吸一口气，说：“负责枫天阁安全的侍卫不止你们三人，既是时常有侍卫闯宫，便肯定不只是你们三人。现在，本王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告诉本王，你们后面那些人当中，还有谁干过这龌龊的勾当，说出他们的名字，本王答应你们，可以减轻你们的罪责。” 萧毅追根究底，一副不调查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 侍卫们顿时都战战兢兢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没有几个是干净的，生活在一滩污水里，谁又能保证自己是干净的呢。 三个侍卫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前面是端王，后面是自己队伍里的兄弟。那年轻的侍卫想了想，刚想说什么，被年长的侍卫瞪了一眼，赶忙咽了回去。 今日萧毅雷霆之怒，受到责罚是肯定的了。不过，对方到底还只是奴籍，而且虽然流了血，但到底是没有出人命的。总不能为了几个奴籍，就真的把他们杀了吧。 不是死罪，就是皮肉之苦，大老爷们的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 他们承担下来就是了。 可说出了其他人，他们受了罚还在队伍里活不下去了，那些被他们指出姓名的侍卫，一定会孤立他们，再不会与他们交好。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算不明白这样的账目呢。 要知道，在侍卫或者军营这样的地方，被队友孤立就意味着毫无前途，断送前途，岂不是愚蠢。 在湘人和楚人的面前，他们当然要向着楚人。 见他们不打算说出来，萧毅冷笑了一阵。 “美姬是湘人不错，但她也是本王的人。枫天阁，是本王赐给她的院子，是她的处所。你们目无法度，不仅不把美姬放在眼中，还将本王的命令视作无物，简直是嚣张。你们自诩官籍，却不懂得如何利用和传承你们的官籍。如此目无尊长，实在是不必再继续留在宫中了。去各领五十大板，然后交了官印，重新去军营里历练吧。不让你们吃一吃尘埃里的苦，你们便以为传袭祖上的官籍是多么轻松的事。” “大王恕罪啊，大王恕罪啊！” 三个侍卫都吓傻了。 萧毅的意思就是削去官籍。 要知道，他们的官籍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再加上他们的功勋，才得以进入端王宫做侍卫。普通的庶民想要得到官籍，必须立下赫赫战功，才能上报亭长，亭长根据各自的优劣进行排序，有了名额才能上报朝廷，一层一层地审批下来，还有盖上楚帝的圣印，才能奏效。 如此繁琐，已然是极其不易之事。 更何况，他们如今是被削去了官籍。那么他们，以及他们的下一代，想要重新得到官籍，必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可以说，再有三代，也不可能再有人做官了。 虽然没有丢掉性命，但是这危及子孙，辱没祖先的罪名，已然比掉脑袋还要残忍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砍掉了头来的痛快一些。 “本王当初将你们分发到枫天阁，你们的心中定然已经心存怨怼，暗地嘲讽了。从前本王不做理睬，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你们是大楚的侍卫，是本王精挑细选上来的人，必定十分忠诚，想来，心中存着鄙视，也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可是本王没想到，你们竟然顶着官籍，去做如此龌龊的行径，欺辱妇女。湘人和楚人都是人，战时尚有不准侮辱敌军俘虏的规矩，你们却打着本王的旗号，公然进枫天阁宣泄，简直惨无人道，令人发指，本王的王宫里，端国的军队里，怎的还能容得下你们这种人！” 萧毅十分威严的声音，让众人纷纷称是。 这样的处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宫中对美姬的微词实在太多，萧毅早就想好好肃清一下了，这正是个杀鸡给猴看的机会。 “战将军。”萧毅命令道。 “是。” “枫天阁的侍卫实在不能再用，你亲自挑选人，重新换上来一波，至于这些人，既是不知道谁做谁没做，便都当成做过的来处置。直接送到军中，好生磨砺一番才是。势必要让他们明白，两军交战，不辱百姓弱小的道理。这件事由你亲自来办，枫天阁的规矩不行，本王亲自来立上一立。” “是！” 战肖拱手应道。 “你们记住，官籍是祖上的功勋，是家族的荣耀，是圣上亲自盖印，表彰你们身为楚人的英勇无畏的。这是家族的荣耀，不是用来炫耀的工具，也不是欺凌弱小的理由。休战一年，时局刚平静一些，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你们在宫中所做的，多多少少会传到民间。若是让人知道，连王宫里都是这般，那尚未被征服的湘人如何能信服楚人？穷寇之战，无畏的死伤，难道是你们心中所愿？擅闯枫天阁，欺辱奴籍，这和强抢民女有何区别。楚人不是土匪！去军中好好历练，若是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便一辈子不要再回来了！本王的身边，不需要居功自傲之人！” 侍卫们立刻纷纷跪在地上，拱手称是，没有一个人有任何怨言。 第070章 最佳搭档 侍卫长的铠甲都要快被汗水浸湿了，闷热得厉害。这件事他是第一责任人，为首的个慧昶被处置了，他也逃不掉。 能干到侍卫长这个位置，已经是他比较辉煌的时候了，没想到，就这样被打回了原形。 回军营，现在五洲大陆都没了战事的，只有一些零星的挑衅，也不会动及国本，他很可能再无晋升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侍卫长的心情就是一阵沮丧。 他一眼就认出了小七。 她正是那日在枫天阁里，几句话就吓退他的女奴。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小奴不一般，可是，在所有手下的面前，他也不必与一个小奴为难，便就此作罢，没想到，这一次，竟又栽在她的手里了。 也怪自己管下不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还闹到了大王的面前。 侍卫长看向小七。 他是难辞其咎不错，可是，小七屡次算计他，这让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不悦的情绪。 若是还能回宫那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回宫，那么她，就是他的仇人！ “宫中掌事一职，本就应该由能尽心尽力的人来做，本王看淳于嬷嬷便不错。美儿的宫中，也的确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来好好去一去晦气了。淳于嬷嬷，就劳烦您老人家多多帮忙，等本王找到更加合适的人选，再让嬷嬷清闲。” 淳于敏恭敬地行礼：“奴婢谨遵大王指示。” 萧毅慢慢地站起身，他身子晃悠了一下，看起来似乎还在病中，没有痊愈，十分虚弱的模样。 小七感受到他的步伐由远及近，直到她的头顶停了下来。 她微微抬眼，看到他针脚繁复的锦鞋。按着大楚的规矩，皇子是可以穿着蛇纹图案的服饰的，可是，萧毅却并没有用这尊贵的图案，而是用尽心思绣了竹叶和扁舟。 竟用如此淡雅的花纹，是平素就如此简朴，还是给那御医来看呢。 他的呼吸声均匀而有力，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动怒受到影响。 这样平静，他没有发怒。 不但没有发怒，甚至毫无波澜。 萧毅的反应和小七想的一模一样。 美姬，不过是他对付大楚的一个工具而已，美姬从未走进过萧毅的心，所谓恩宠，也不过是展示给外人看的，证明他荒淫无度的说辞罢了。 这个猜想很是大胆，却也最贴近事实。 萧毅此番的做法，也不全是惩罚那些嚣张的侍卫，还有的，就是闹出大动静，好让该看的人好好看一看，他是如何将美姬当成心头肉的。 果然是好心思…… 小七不由得佩服他的城府了。 萧毅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看了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毅拂袖而去，大殿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鸦雀无声的。 大家有的震惊，有的恐惧，有的失落，有的欣喜。都是各怀心思，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身旁的小奴还在抽泣，小七率先扶起她。 小奴连番受到惊吓，腿脚发软，几乎要站不起来了，还好旁边的几个小奴走了过来，把她搀扶了起来，才能勉强回到奴所。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美姬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史无前例地顺畅。她睨了一眼那些瞧不起她的侍卫，知道经此一事，整个端王宫里，便再也没有人看她不起了。 她，终于能做一次真正的主子了。 能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之中，不再因为湘人的身份而受到轻贱，这种感觉，这教人舒服。 小七目送着那女奴离开，转身看向美姬，正看到她得意得不可一世的笑容。 那半截玉簪上，还染着鲜红的血，原本无比美好的东西，却被迫当了凶器。截断的位置，一般鲜红，一般惨白。仿佛在诉说着丑陋的人性，都是半黑半白。 今日的闹剧，美姬是最大的赢家。 做赢家的，当然是要高兴的。 “小七，你今日受了委屈，还好，大王是明事理的，帮你主持了公道。你的手怎么样，可伤到了筋骨？你放心，我定在太医院找一个好医者给你治伤。” 美姬走过来，状似关心地对小七说道。 “奴婢谢娘娘关切，这都是小伤，不打紧的。” “小伤也不能随意忽略，你是女孩子，手上留一道狰狞的疤痕，以后可怎么见人啊。小七啊，跟着我真是难为你了，这脖子上的烫伤刚好，就又添置了新伤。你此番维护了枫天阁的名誉，又拼命保护同伴，实在是忠心又勇敢，我定是要好好嘉奖你一番的，让所有人看看，这才是他们应该学习的表率。小七，你尽管对我说，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会满足你的。” 满心喜悦的美姬，很是大方。出言便许诺了小七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奖赏。 小七微笑着说：“娘娘，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想要的，不过是活下来，保住自己和素练的性命，仅此而已。” 美姬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不仅头脑灵活，还很有魄力，我的身边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呢。自从你来到枫天阁，我的生活便如意了许多，可见我是离不开你的。经此一事，我便更加肯定，只要有我一天在，就会护你一天的周全。” 美姬越发重视小七的重要性了：“我知道你与素练的姐妹情谊，她如今不在你的身边，你始终是不安心的。你放心，只要我稳定了自己的地位，在这宫中有了一席之地，就会想办法让你们团聚的。你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更好地帮我做事，这件事，不仅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想法。” 美姬清楚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事实，她需要小七的智慧，小七需要她的庇护，她们是最好的搭档。 比起慧昶，小七才是更好的选择。 小七感激地点点头：“如此，奴婢便先谢过娘娘了。娘娘放心，奴婢定会仔细为娘娘筹谋，断不会让娘娘失望。” “嗯，如此甚好。” 第071章 闹剧真相 王后不可信，美姬，更不可信。 回到奴所的路上，小七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异常沉重。 淳于敏见小七回来，开口刚要质问，小七先一步问她：“小七心中有不明，还望嬷嬷如实告知！” 淳于敏见她面露严肃，便暂时咽下了到嘴边的教训。 幽暗的小屋里，只有小七和淳于敏两人。 淳于敏见她话中有话，便安排了这奴所里最僻静的地方说话。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淳于敏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要拿什么样的借口来搪塞我这把老骨头！” 小七低着头，说：“嬷嬷，奴婢想知道三件事，还望嬷嬷能指点迷津。” “何事？” “奴所白日里不曾有过闲人，还没到用饭的时间，为何晴儿会忽然回来。” 那被人侮辱的小奴，名字就叫做晴儿。 她不是个不勤快的人，在枫天阁的奴所里，淳于敏安排出去的活儿，她们都是争着抢着干的。为了让每个奴籍都有事做，不至于让宫人们觉得奴所里都是慵懒的，惹人闲话。 晴儿，是绝对不可能在非休息时间，回到奴所的。 “这……” 淳于敏似乎想到了什么。 “还有，晴儿即便是偶然回到奴所，这也到底是她的处所，没有什么可说的，那三个侍卫为何会忽然冲进来，在大白天就想意图不轨。他们怎么会知道奴所里有人，又如何会有胆量不去执勤，而来枫天阁里面惹事呢。要知道，御医来访，王宫上下，都比往日还要井然有序，如何会闹出今日的丑事……” 小七的分析十分有理，淳于敏的眉头慢慢地皱在了一起。 侍卫们不该如此大胆，胆敢在太后严令禁止的情况下，在京都人的眼皮子底下惹事。 这是有悖常理的。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让奴婢最想不通的一点，如果奴婢没记错，御医和太医都是嘱咐过大王要多多休息的，大王整日宿在寝殿，连折子都很少亲自阅览。这病刚刚有所好转，为何会忽然离开寝殿，走了那么远，来到咱们宫门外，还听到了奴所里的是非。那么远的距离，大王怎么会来。” 小七在奴所修养的这段时间，整个奴所里都是静悄悄的。唯独今日，晴儿忽然回来，紧接着，侍卫闯入，再后来萧毅等人撞到，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巧合。 小七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所谓的正义。 美姬的神情出卖了她自己。 小七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得意和贪婪。 若说整件事，美姬毫不知情，小七是不信的。 “你是说，美姬？” 淳于敏思索再三，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淳于敏的猜测，也印证了小七的猜测。 “今日之事，必然事出有因，还请嬷嬷详细告知。” 淳于敏陷入了回忆。 原来，今日早上，美姬就传话给了淳于敏，说一会儿萧毅会到枫天阁，她打算借此机会，让整个后宫都知道，她再度复宠，地位不变。 淳于敏得到的命令是，要整理好枫天阁，务必一尘不染。 淳于敏想了想又说：“当时，我正在命晴儿等人在前庭打扫，就听到美姬急召我去大王寝殿，为大王煎药。” “煎药？”小七想起那日见到孙亭玉时，孙亭玉正说要去给萧毅煎药：“可是，大王的药膳不是一直由专人来做吗？尤其是药材，都是孙亭玉大人亲自把关，不能错了一丝一毫的火候。嬷嬷虽曾经照看过太后娘娘，有着许多经验，但也不至于让嬷嬷去做太医院该做的事吧。” “当时我也是十分疑惑。”淳于敏诚实地说：“孙亭玉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最近大王屡次遭到毒害，那所用的东西，孙亭玉都是亲自来把关的，再怎么也是轮不到我的。不过一想到，可能是御医来了，孙太医那边左右顾不过来，需要一个人手来帮忙。恰逢太后娘娘之前用药，也都是我来煎的，或许是孙亭玉不放心旁人，就亲自指我过去的。” “嬷嬷走了，慧昶又陪着娘娘，枫天阁里就没有主事的……”小七想了想说：“所以，嬷嬷让晴儿来唤奴婢？” 淳于敏点头：“整个枫天阁，数你上手最快。你平素又是跟着美姬娘娘的，知道她许多习惯，想来，收拾寝殿的事交给你准是没错的。当时美姬娘娘找人找得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也没多想，就让晴儿去找你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侍卫闯进来了……” 小七眯了眯眼：“嬷嬷，这绝对不是巧合。想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就等着我们按着步骤，一点点地走进她的话本里呢。” 淳于敏的手不由得攥紧。 “你想说什么，你说明白些。” “难道还不明白吗，嬷嬷，我在奴所里修养，终日不得离开，这件事枫天阁里的人都知道。我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允许侍卫在奴所里行不轨之事的，到时，必定会引起反抗。而此时，大王就来了！” 想到这里，小七一下子就释然了。 对美姬心中的亏欠，也跟着消失了。 王后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王后，她利用美姬，美姬也利用了她。 当初王后将她弄进枫天阁，就是想让小七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的作用，于美姬而言，小七也算得上是她的隐患。如果此番，能够一箭三雕，既处置了对她不敬的侍卫，又让整个王宫里的人都认清楚美姬的地位，还能顺道，借着萧毅或者侍卫的手除掉小七。 这样，便是王后和太后，也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真是好计策。 不过美姬没想到的是，她的确是和侍卫发生了冲突，却没有真的闹出人命。 美姬更没想到的是，战肖的出现，让侍卫没能杀掉小七。萧毅也因为小七的仗义相救，没有真的责怪小七。 淳于敏想明白了来龙去脉，不由得深沉地看着小七，意味深长地说：“之前便与你说过，这个宫里不缺少聪明人，你太聪明，迟早是要惹祸上身的。小七，你现在停下还来得及，你需得知道，就算楚人能将奴籍当成人来看，这不对等的地位也是不可能消除的。你保得了性命，却保不了尊严。湘人是战奴，这就是在大楚，这个以礼教治国的国家，若是放在冥国，脸上都是要被刺青的，那痕迹一辈子跟着，便是做鬼也是翻不了身的。” 第072章 京都密报 淳于敏叹口气：“能活下来已经是不易了，你们想一想那没能做得了宫奴官奴的，都是些什么下场。战争给百姓带来的，除了痛苦就只有痛苦，想要改变现状，也是不会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尤其是现如今，在楚人的心中，湘人还是敌人，楚湘之间的冲突还是不断，就连大王此番中毒，也都是湘人所害。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能活命，而不是去挑战那些不可能的事。操之过急，势必适得其反。” 小七想要改变的太多了，虽然淳于敏也希望人人平等，可是，她可以这样对待别人，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如她一般。 小七知道，淳于敏是为了她好，她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难为她。 可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选择在王宫里搏一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走一段不寻常的路，下一盘险象环生的棋。 一朝重生，她生在这卑贱的奴籍身上，想要为龙七伸冤，保护住龙家上下百口人，必定要去大楚皇帝的面前说话，并且参与到皇位的争夺之中。 这对于一个奴籍而言，难如登天。 想要得到话语权，她必须为自己博得一个非她不可的位置。 想要得到这个位置，她就必须豁得出去。 她也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在这一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死去。她的卑微是她藏匿的堡垒，也是脆弱不堪的外壳。周围的一切，都是她的敌人，她只有抓紧一切，步步为营，才能救回龙家，完成龙七，也就是她自己的心愿。 为奴籍争，就是为她自己争。 淳于敏一再提醒她树大招风的道理，可是，小七也知道，只有招了风，才会让萧毅看到她的存在。 想起今日萧毅的那个目光，小七知道，自己离成功，其实是近了一步的。 “嬷嬷，奴婢不怕死，奴婢怕的，是那人，并不能真的护住我们……” …… 空气中弥漫着药香的味道，孙亭玉独坐在小马扎上，一边拿着破角的扇子，冲着炉子扇火，一边拿起旁边茶碟上的瓜子，嗑得欢快。 炭火烧得滚烫火红，火焰嗖嗖地冒出，直窜到了盖子上面去。药罐盖子被熏得黑漆漆的，扑腾作响。 盖子里的药汤不断翻滚，似乎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一般。 孙亭玉拿起旁边的棉布，轻轻地打开盖子，用汤匙搅拌了一下里面的汤水药渣，然后将整个药罐拿了起来倒在了一个汉白玉的小碗里。 便是他再小心，还是有些腿脚不济，洒出了一点。 孙亭玉顺势瞅了眼殿外，宫人们正忙着给殿上的烛心调亮，灯笼的油面纸缓缓地扣在上面，平添了几分雅致的光晕，又将整个大殿映得宛若白昼。 萧毅在殿中阅折子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宫人们调亮完烛心之后，无需萧毅特殊吩咐，便都乖觉地退去了。 大殿的门关上，孙亭玉也松了口气，不必再端着，一屁股坐在了软席上。 萧毅放下手中巧的绢布，上面是用特制的药水书写的密文，藏在一件虎皮皮袄之中，若不仔细翻找，几乎看不出来。 战肖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的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一看就知道是从极其寒冷的地方走过来的，即便在屋子里已经站了半个时辰，还是这般寒气逼人。 “喂，我说，战将军，这里都没有外人了，你就不要拘着了，快将这身寒甲脱下吧。你在外御马一天一夜，想来定是寒气入体，再穿下去，怕是要动用灵力才能缓过来了。” 孙亭玉笑呵呵地提醒道，顺便将桌子上的碗推给战肖。 “这是我给你装备的暖体汤，快点喝下吧。” 战肖看了眼碗中补血的红糖，“女人的东西，我不喝。” “哎呦，还端着。”孙亭玉也不生气：“正是这女人的东西，能解了你后背的毒伤。非要我把你的老底给掀了，你才能认真的听医者的话吗？” 萧毅看向战肖，发现他正立眉瞪着孙亭玉。 “你受伤了？” “回大王的话，无大碍，只是一点小伤罢了。” “我此番也以为是小伤，结果还不是折腾了许多日才好。湘人的毒，不能麻痹大意。” 战肖严肃地说：“此番，还真不是湘人。” “哦？” 萧毅凝重地问：“人在哪儿？” “在微臣的府中休息。他遭到了数次截杀，身受重伤，跑死了十匹马才与臣会合。还好体质过硬，带回府中医治，并无性命之忧。” 楚国京都到端国的距离并不远，御医兜兜转转了许久，也只是十几日就到。 线人为了能逃过京都城派遣出的精锐暗杀，直接绕路，走了齐国，又辗转去了冥国，扰了一个大圈子，才从端国的边境回到萧毅的身边复命。 不必说其他，只看着这绢布上的血水和汗水，就知道他这一路上，有多么的艰难和危险。 “此人是忠勇之士，一定要护他的周全，保住他的性命。” 战肖立刻拱手：“微臣遵命！” 用药水处理了许久，绢布上的字句才彻底地显现出来。 萧毅看着上面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他索性直接将绢布扔进了炭盆里。 孙亭玉也收敛了嘻嘻哈哈，战肖赶忙追问道：“大王，可是有大事发生？” “是老四和老六。” 孙亭玉说：“原本就知道是他们的，有什么可发火的。” “还有五哥……” 萧毅的话，让孙亭玉和战肖不由得对视了一下。 四皇子萧钰，六皇子萧廉都是庞美人膝下的皇子，两人同父同母，十分亲近。庞美人在端太后还在京都城的时候，就有新排挤她和萧毅，后来萧毅来到端国，他们也没少落井下石。 “左不过就是他们俩，大王心里有数，可是为什么五皇子也……” 孙亭玉年岁虽大，但确实萧毅的忘年交，将萧毅当成知己一般。作为萧毅的心腹，他知道许多他和萧钰萧廉不睦之事，这两个人屡次三番坑害萧毅，孙亭玉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五皇子萧城就不一样了。 他自幼生母早亡，便一直养在皇后的宫中，恰逢萧毅也同在皇后的膝下，所以两人的感情，堪比亲生兄弟。 萧城是萧毅在兄弟在兄弟之中关系最好的，他怎么会参与进坑害萧毅的队伍里呢。 第073章 备受冷落 “本王也不知……” 萧毅很是无奈，更多的是心痛。 其实，从那日他被迫前往封地，含恨启程时，萧城没有相送，之后在端国，他几次写信给萧城，都没有得到回信，而送给皇后的信件却每次都有回应。聪明的萧毅，就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些兄弟情义，只是面上的交情，那时皇后宠爱萧毅，萧毅又有端昭仪这个身为齐国公主的母亲做后盾，虽然不得圣上宠爱，但到底还是比萧城有地位的。 萧城当时寄养在皇后的宫中，总归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总是觉得自己比其他的兄弟差上许多，曲意逢迎，也是情理之中。 皇家无兄弟，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只是，每每想起那个与自己一起读书写字的五哥，萧毅还是会不免神伤。 这次，密报中关于萧城的事情，早在萧毅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哎，罢了罢了，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有争抢东西的，更何况是皇家呢。那五皇子一直生活在京都城里，难免沾染了京都城里的势力之气，大王莫要往心里去。实在太在意这份情分，那就回京都城后在和他理论。毕竟是有些情义在的，总不至于闹得太僵。” 孙婷瑜见萧毅有些难过，轻声劝慰道。 萧毅不是一个沉浸在无畏感情中不能自拔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的谍者还查到，此番刺杀，并非湘国一方所为。本王的行踪，是因为有人里应外合。端国现下的部署，军队的调配，本王都是通过奏表呈给父皇的，所以湘国残党屡次清缴，都不能一网打尽，甚至多次失利，都是因为这个。” 战肖皱眉：“官信是要通过御龙军勘验的，五皇子正是负责御龙军的军务。” 大楚京都城内外，分御龙军和御林军，御林军掌管宫中事宜，御龙军则是守护皇城的职位。 萧城被委任了御龙军首领的职务。这对于一个尊贵的皇子而言，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职务，但是，萧城本身资质平平，就是个守城之主的能力，能当上御龙军的首领，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现在仔细想想，五哥当年做了御龙军的首领，还是庞美人帮忙说和。想来，从那时起，庞美人一族就已经打算利用五哥了。” 即便知道萧城害自己，萧毅还是一口一个五哥地叫着。 在他的心中，纵使萧城让他心寒，他也是不能放弃这个兄弟的。 “有御龙军在，皇城内外，尽是庞美人的人。萧钰在朝中的人脉日渐广博，实力也逐渐雄厚，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以后的情况会更加艰难了……” 战肖很是担心。 封赏大典，本该有萧毅的一份，可是，却莫名其妙地领了一道不许回京的圣旨。 这里面，大半也是钰、廉二人的功劳。 再不采取措施，他们势必会把持朝纲，让萧毅再也没有回京都的机会。 若是一朝二人其一得到了皇位，那么，萧毅便只有在端国等死的份儿了。 御龙军是关键所在。 犹如一道巨网，将整个京都城和外界隔绝了开来。当初楚帝让萧城来做，也是考虑着他是个心思单纯的，虽没有什么才华，却也是个老实人。 然而，人越老实，就越容易被人利用。 有御龙军拦在中间，萧毅便断了和京都城的联系。安排在京都的谍者，消息无一例外，全部被封死在了城中。而萧毅这边的情况，也不能及时通知京都城。 最可怕的是，萧毅对楚帝说了什么，在折子里的内容都能被人截下，如此左右圣听，对萧毅而言，可以说是致命性的。 钰廉二人只会让楚帝听到他们想让他听到的，这也很可能是萧毅没能参加封赏大典的主要原因。 还好，在事态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萧毅派遣出了自己最得力谍者前往探查，否则，也不可能将京都城中的局势，突破重围传递出来。 钰廉的计谋昭然若揭，就是想让他无法掌控京都城的情况。让萧毅处于，前有湘国余孽骚扰，后有兄弟互相残杀，萧毅独处端国，无楚帝的支持，腹背受敌，总有一天，会死于一场他们精心计划的意外。 到时候，他最高会以殉国的皇子的最高礼仪下葬，人死了，还有谁会追究，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又有谁会计较，到底是不是兄弟阋墙，闹出的悲剧呢。 孙婷瑜轻咳一声说：“大王，战将军，你们也不必如此悲观。现下我们已然抓住了内鬼的动向，只要稍稍运用计策，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朱夲的行踪才是最重要的，抓到朱夲，就可回京都城复命，拿了他的头颅，谁还能阻拦大王呢？只要我们的脚能踩到京都城的门槛，到时候，再计划什么都是可以的。” “父皇的确说过，抓到朱夲就可以回朝。”萧毅的眸光暗了暗：“可是本王也知道，那不过是他暂时稳住我的推脱之词罢了。朱夲是湘国最擅战术的家伙，湘国皇帝将他当成宝贝，还称他作小诸葛。朱夲灵力虽不是上乘，却赢在诡谲多端，好几次的，我们都吃了他不小的亏。就算是龙将军，都曾经中过他的奸计。父皇是断定本王肯定不会抓到他，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制止本王回朝。就算侥幸抓到朱夲，想来，父皇还会有其他的说法等着本王吧……” 萧毅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楚帝心中是怎样的地位。他并不把自己回朝的希望，寄托在这本就渺茫的事情上。 因为端昭仪，也就是现在的端太后，并不受楚帝的喜欢，萧毅从小就受尽了冷落。 他心怀天下，才华横溢，胸中满是抱负。 可就连萧城萧廉这样的人都能得到重用，而他却要被发配到端国，这个又乱又危险的地方。 当年的端国，是楚湘战场的交界地，到处都是兵乱，到处都是厮杀。 萧毅九死一生，几次差点没命，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一想到自己和母亲弟弟受到的痛苦，萧毅就忍不住青筋暴跳。 第074章 下生附子 “大王也不必灰心，其实，大王做了连圣上都不敢想之事，这样才能显示出能力，让圣上刮目相看。且朝中许多有志之士，早已对庞美人之流不满，对大王在楚湘之战中的功绩赞不绝口，当年大王亲征连破数十城池，一度被大楚上下奉为美谈。这样的战绩，历朝历代都是绝无仅有的。大王的英勇，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相信圣上，也不会视作无物。” “知道又如何，视作无物又如何……” 谈到父子关系方面，萧毅还是持悲观态度的。 他从小就不受楚帝的待见，现在，也不指望着楚帝因为他的功绩，而主动示好。 “看在眼中，就是记在心里。”孙婷瑜也说：“湘人我端国的内应，一定会将最近的消息送出去，到朱夲的手里。我们只消顺藤摸瓜，就能找到他们老巢的所在，到时候，将朱夲就地擒拿，直接将头颅送到京都城。圣上就算心中不愿大王回朝，也是抵不过龙将军王将军等一干支持大王的人的压力的。战将军有一点说的对，历朝历代，大王的功绩都是绝无仅有。若是擒拿朱夲，那么，大王必然一呼百应。” 道理，萧毅都是懂得，但是做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想着想着，萧毅就不自觉地头痛了起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朱夲，人就像一条泥鳅，好几次都要抓到他了，却还是被他溜走了。 朱夲还不远逃，总是在端国的附近徘徊，时不时就和他的旧部，展开一场偷袭，就在萧毅的人即将抓到他的时候，他又忽然消失在了端国的上空。 就好像，朱夲这个人本就不存在似的。 不过好在，这一次，是萧毅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也是偶然，萧毅发现自己身边贴身用着的两个内监，竟然是湘人的眼线，安排在他这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初知道这个消息，萧毅除却寒心之外，更多的是觉得欣喜。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次，他都能抓到朱夲的苗头。 倘若真的抓到了朱夲，那么余下的湘国势力，将瞬间土崩瓦解，湘国，就可以直接宣布亡国了。 萧毅被孙婷瑜说的宽心了许多。 孙婷瑜继续说道：“罢了罢了，大王大病初愈，就不要想这些伤神之事了，莫不如喝一碗茶水。” 萧毅揉着眉心说：“你不是说，夜里不能饮茶吗？” “大王，这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菊花茶调散，缓解头痛的良药。大王日夜操劳，作息不够规律，所以才落下了这头疼的毛病。老臣的这味药，正是能对症大王的病症，还能缓和一下那御医开的火热之药，否则大王必要日夜难安了。” 御医的药，萧毅本是不喝的。可今日，那御医竟当着面要看着萧毅喝下去，萧毅拗不过就直接喝了。 为了让萧毅看起来身中寒毒，孙婷瑜特地用药物改了他的体质。孙婷瑜高超的医术，显然瞒过了御医，可毕竟这只是药物制造出的假象，而不是真的阴寒，萧毅饮下太多，会出大问题的。 所以孙婷瑜才彻夜留在萧毅的宫中，名义上说是照料萧毅，其实，就是在御医和内监们都不在的时候，为萧毅用上一些中和御医方子的药物来。 萧毅很信任孙婷瑜，拿过药碗，直接一饮而尽了。 “本王的作息，是不能规律了。喝了这药，只希望头不疼，不影响批阅折子就好。” 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不会耽误政事，萧毅总是在夜里伏案。 楚湘休战，明战就变成了暗战，事务反而比战时还要复杂。这个时机，萧毅需要批阅的折子比往日多了数倍之多。 让大臣们在书房里批阅，不过是掩人耳目，其实，大臣们看过的，萧毅都是亲自阅览过的。想法和手段，也都是通过信任的大臣传递下去的。 这一装病，就装了许久，折腾来折腾去，反而真的把自己折腾病了，落下了时有头痛的病症。 孙婷瑜白了他一眼，埋怨地说：“大王批阅折子是为国为民，老臣自会为大王调理，那御医给大王服药，也是被逼无奈，臣也愿意为大王更改药效，平衡药性。可是，大王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还要日日吃一些燥烈的食物，这样汤汤水水地补下去，原本简单的疲劳风热，也会变成体质上的内热的，到时候，大王头风病就会成为陈年旧病，想要根治也是难了。” 原来，知道萧毅的病情好了，再加上听御医说，寒毒需要燥热的东西来解，于是，各宫的主子就都送来了流水线一般的补品。 当着那两个伺候的内监的面儿，萧毅总是要意思意思的，一来二去，萧毅在食补这方面也没落下，同样进补了许多燥热的东西。 “旁人也就罢了，母后送来的，本王是一定要喝的。”萧毅笑了笑，轻声说道。 战肖说：“大王，此番诸事，不打算对太后娘娘说吗？” “母亲前些年时常心绪不宁，不能安眠，自从礼佛之后，好了许多。若是让她知道，本王的身边有湘人的眼线，心存歹心，那她岂不是要担心许久。到时候一身的旧疾又复发了，便是本王这个儿子不孝了。现下，我们自己能应付，能瞒着她的，便不要说了吧。” 孙婷瑜缕了一把胡子，继续说：“大王一片孝心，老臣也就不要求什么了。可是，此番大王贸然进用那人的汤药，也不曾让老臣看上一眼，实在是欠妥。” 战肖听出了孙婷瑜话中的意思：“怎么了？” “说出来战将军恐怕都会胆颤，那御医竟是个歹毒的心肠，在大王的药里放了十足十的生附子。” “生附子？”战肖紧张了起来：“旁的我不知道，但那附子是需要处置才能入药的，生附子是有毒的，对吧。” “将军说的正是。”孙婷瑜说：“他是宫廷御医，生附子的毒性有多大怎会不知？我时候追问，他却推脱说是身边的药童不够仔细，弄混了两种药材。随便打死了扔出宫去了。一个孩子，抓药之前怎么可能不给他看，便是没有看，煎出来的时候，他也该能闻得出。倘若没有吃了我的解毒汤药，这后果不堪设想。” 第075章 维护小七 “如此说来，那张御医果然是他们的人。” 这样的结果，他们心中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御医会这般明目张胆，竟然直接在萧毅的汤药中下入有毒的药材。 “难怪，大王的身体渐好，他却不打算回京都，这是打算在大王的用药上下手……圣上已经拒绝了大王参加封赏大典，难不成，他们非要彻底除掉大王，才能安心吗？” 不是疑问，而是十分确定。 庞美人之流，从一开始的忌惮，到后来的陷害，直到现在，竟然直接出手刺杀，丝毫不顾及萧毅皇子的尊贵身份。 “不过没关系，从今日起，药我都会煎两份，一份是他的，一份是我亲自配的。药渣是他的那份，表面上看不出，其实大王用的是我的。这样，就不会再有‘生附子’这样的事了。” 孙婷瑜的医术高明，他的医术能让张御医查看不出脉相，糊弄过汤药，一样是十分简单的。 “这御医档胆敢在汤药上有所动作，可见是钰廉的心腹，他不回京，定会与京都联系，或者和他在端国的眼线联系。” “不错不错，汤药中被发现了生附子之后，他必然会谨慎小心。”孙婷瑜继续说：“这些天，他闲暇时刻都在研究药草，查看医书，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萧毅点头：“他除了诊脉的时候，与殿里的也没有其他的联系。有了提防之心，他行事便会格外小心，不会让人看出他任何蛛丝马迹，想要找到他的马脚，还需要等待时机。” “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战肖说：“湘西那边一直在蠢蠢欲动，自从得知大王生病，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冲突。想来这张御医若是得手，他们那边便会直接反抗起来。封赏大典在即，任何风吹草动，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利的。抓住朱夲势在必行。” “不错，那御医的时间，便是我们的时间。他要在回京都城之前完成他的使命，我们就更紧迫，需要在他成功用毒之前，彻底铲除身边的细作。”萧毅担忧地说：“而且，我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去京都城请御医，已经让他感到厌烦了。若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质疑御医，定会让父皇动怒的。御医是父皇派遣来的，质疑御医的行为，就等同于质疑父皇。再加上钰廉从旁边参言，对我们来说百害无利。” 萧毅的担心，不无道理。 这也是他们不能声张的理由。 可正是因为不能声张，几次遭到刺杀，萧毅都只能引起吞声，从而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微臣倒是觉得，大王无需再行退让了。封赏大典，百年不遇，届时朝中权臣，别国使臣都会齐聚一堂，这是大王唯一一次扭转乾坤的机会。大王已经退到了端国，难不成，还要任由别人在自己的封地里呼风唤雨？圣上的确是不喜欢大王，但至少，大王是圣上的儿子，是楚湘之战中功劳最大的皇子，大王绝对不能再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了。” 战肖原本还没有这般愤怒，只是听说，那张御医竟然嚣张到在萧毅的汤药中下毒，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 战肖的话，萧毅很是赞同：“战将军所言甚是。” 他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前，隔着窗棂，他看到殿外那迂曲的回廊，和空无一人的院子。 “从前，是本王处处忍让躲闪，才让他们以为，本王是个容易拿捏的角色。一味忍让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本王在端国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就是等待这个可以逆转的时刻，断不能轻易错过。是时候反击了。” 战肖和孙婷瑜婷了，都很激动。 “大王打算怎么做。” 萧毅眯了眯眼说：“那张御医故意延长回京都的时间，所谓何事？他想传达消息，那我们就让他传达。只有放走了鱼，才能找到真正的鱼群。对了，那个女奴怎么样了？” 战肖微愣，怔了一下才明白萧毅的意思是小七。 “臣查看多时，并没有发现她和其他相关人联系，暂无不妥。” “是不是真的有联系，只这样跟踪如何能看出来。”萧毅看向战肖：“不如，你就给她安排一个机会吧。或许，能更见成效呢。” 萧毅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战肖心中一沉。 想来，那日在枫天阁里，战肖在没有萧毅命令的情况下，就直接冲进了奴所，救了小七。这样鲁莽急切的行为，到底还是被萧毅注意到了。 战肖的个性，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 萧毅的直觉告诉他，战肖和那个女奴一定有着什么更深的关系。 战肖警惕了起来，不知道萧毅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婷瑜挑眉：“女奴？是哪个女奴？那日你带来让我疗伤的那个吗？” 战肖顿时一脸便秘相。 这个孙婷瑜，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 战肖本来还可以解释一下，现在彻底无法解释了。 “哦？这么说，这小奴和孙大人也认识了。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女奴，竟然同时吸引到了这么多人的注意。” 萧毅想起了那日，小七那果敢坚韧的神情，的确是十分不一般，教人只看一眼就能记得清楚。 孙婷瑜并没有看出战肖的心思，继续说：“可不是嘛，那日，战将军深夜造访，非要我……” “臣只是觉得，这个小奴十分聪明，为人果敢坚韧。而且那日之事她始终没向任何人提及……” 战肖的解释，更让萧毅明白了些什么。 战肖带着女奴去见孙婷瑜，一定是因为孙婷瑜的医术高明且不会因为她奴籍的身份而厌弃。毕竟，孙婷瑜是太医，而奴籍让太医医治，是死罪。 萧毅本身不是个教条的人，不会因为孙婷瑜给奴籍看病而去惩罚谁。既是不得不找太医的病症，孙婷瑜也肯医治，他也断不会有所微词。 只是，战肖一向严谨，此番竟然违背法度，带那个小奴去太医院…… 他提及小七时，战肖不是为自己解释，而是去维护那个小奴。 想到这里，萧毅的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第076章 王后忌惮 “你且安排下去，能不能成为我们的人，还要看她自己。” 萧毅松了口，战肖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他真的担心，因为那日小七一不小心的窥探，会让萧毅认为，她也参与其中。 好在，萧毅求贤若渴，愿意给小七一个机会。 …… “你说什么，给撤了官籍？”梳妆镜前，宫女刚将王后的头发散下来，王后便转头惊讶地问道：“大王是疯了不成？怎会做出如此不符理智的事？！” 这些天，王后一直陪着太后在栖凰殿里念佛，乞求萧毅的平安，所以消息滞后了许多。直到今日，崔嬷嬷来报，说新的一波侍卫去了枫天阁，让她盖印，王后才后知后觉。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静修几日，王宫里就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萧毅此番给了美姬十足十的面子，不仅在病中严惩了擅闯枫天阁的侍卫，还将慧昶一并处置了。要知道，慧昶可是太后派去枫天阁看着美姬的。 “他竟如此重视美姬嘛？！” 王后很是气愤，又感到无比心慌。 第一次，她察觉到了地位被撼动。 这个美姬，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记，明明之前还被萧毅训斥，怎的如今病好，就又复宠了。 王后让身边的几个宫女都离开了，只留了崔嬷嬷在身边。 “什么时候的事。” 王后神色严肃。 “是前天不到正午的时候。据说闹了挺大的动静，阖宫都惊动了。奴婢当时在栖凰殿外伺候的，只是听了个大概。起初奴婢也是不信的，还是慧昶被发配到尚宫局，今日报了到，奴婢才知道不是讹传，大王发落了美姬宫外的侍卫，竟然是真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详细说来。” 崔嬷嬷不敢怠慢，赶忙将自己今日在尚宫局打听出的消息全部说给了王后听，听过之后，王后更加惊讶了。 “这个小七，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竟然能和侍卫打起来。她难不成忘了自己是奴籍了吗？！” “奴婢听了之后，也是吓了一跳。心想着，就算那小七再怎样大胆，也不至于真的和官籍动起手来。她在咱们宫中的时候，可是连奴所里的小奴都不敢得罪的，一直任劳任怨，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都见了血的，那雪地里，像开了花儿似得，红灿灿的。据当时目击的宫女讲，那血有小七的，也有侍卫的。两个人刀刃相见，谁也不让，要不是战将军及时赶到，踢飞了那把剑，必定是要闹出人命的。大王当时就黑脸了，在查明真相之后，更是雷霆大怒，太后那里都未曾报备，直接就给人处置了。十几个侍卫，从侍卫长到新上任的，全部发配到了军营里历练。那惹事的三个，便就这样被除了官籍，发回了老家。” 崔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可是这样的奇闻，还是第一次见到，向王后讲述的时候，语气都是带着难以置信。 在她看来，官籍和奴籍是天壤之别，就算再胡闹，也不至于为了奴籍，将官籍的祖荫给撤了的。 这不是让将士们寒心吗？ 王后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是萧毅在给美姬立威。 如此大张旗鼓，大费周章，不过是让周围的人安分。 “小七呢。”王后沉声问。 “出面指证侍卫侵犯奴籍，功过相抵，现下还在枫天阁当差。” “想不到啊想不到。”王后眯了眯眼：“想不到这个小七，还是个狠角色。当时怪我太大意了，一心想要除掉美姬，没有仔细观察她。这样的人，该留在自己的身边，怎么能让她去枫天阁呢……” 崔嬷嬷简单的描述，王后已经能领悟到那日枫天阁里的凶险。 放在一般的奴籍，不是吓得腿软，就是因错处死，她绝处逢生，必然是靠着自己的智谋，才能转圜。 闯了这样的大祸，都能毫发无伤，还让萧毅赶走了所有的侍卫，这里面有美姬的功绩，但是王后相信，大部分是因为小七的聪颖和果敢。 崔嬷嬷宽慰道：“娘娘也不必担心，再怎么说，小七也是您的人。若是娘娘觉得她不错，找个由头找回来就是了。她依附了娘娘，也是她的造化。” 王后无奈地摇摇头：“若我没有带素练来，或许还有余地，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我的人了。本想借着美姬的死把她也除掉的，现在看来，这步棋是走错了。用素练要挟她，她怎会再想回到我的身边。便是回来了，也定不会真心助我了。” “娘娘，怎么会呢。小七那日答应过您的，而且，她已然说明了她的步骤，现下看来，并无错处。她到底是一个奴籍，总不能说走就走。还不是娘娘让她是谁的人，她便是谁的人吗。” “寻常的奴籍，或许会任我摆布，可是她不会。” 王后想起了那日，在殿中，小七那坚定的目光，毫无畏惧，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整个端国最尊贵的女人，而是一个足以与她平起平坐的相谋者。 王后到底是丞相府出来的，什么样的人都是见过的，可是如小七这般沉稳大气的，便是父亲身边的谋士，也不过如此。 王后的脊背阵阵发冷，“美姬。” “什么？”崔嬷嬷不解。 “是美姬要救她。” 王后斩钉截铁。 “娘娘的意思是，小七投靠了美姬？不会吧，美姬她不过是一个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罢了，就算再得宠，也不会有孩子，在整个王宫里是最没有前途的一个。眼看着她是最得宠的，可是将来必不是最佳人选。奴婢看小七是个聪明的，该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暂时的也好，一边是拿妹妹要挟她的，一边是能救她于水火的美姬，你觉得，她会选择谁？” 王后顿时明白了许多。 “难怪那日，一向与世无争的虞姬，会忽然向太后提及美姬。难怪，跟在美姬身边的人不是慧昶，而是小七。太后的旨意，如此明显，我怎会就那么忽略了呢……” 第077章 奉为佳话 王后一阵懊悔。 早在那时，她就该知道，小七表面上与她说，会让美姬登高跌重，永世不得翻身，用她的方式，让美姬彻底从端王宫里消失。可是实际上，却是在给自己铺路。 一面得到美姬的信任，一面跳出这张巨网，为自己谋求生路。 果然是个好心思的。 崔嬷嬷只理解到了浅层：“娘娘怕是多心了吧，那小七再鲁莽，也不至于连娘娘您的命令都不听从吧。她是不要命了吗？她的妹妹，可是还在娘娘的手里呢。” 崔嬷嬷的话提醒了王后。 “是啊，她的妹妹还在我的手里。”王后想了想说：“从即日起，你便将她的妹妹弄到你的手里看管，也不必放在奴所了，至于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只是一样，不能让她死了。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会不在乎她妹妹的性命。既然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就不要再畏首畏尾。小七，美姬，一个都不能留了。” 崔嬷嬷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 小七成了枫天阁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她一战成名，已然成了整个枫天阁的英雄。 大家都敬佩她敢于直言，不畏生死的勇气。她为自己的同伴两肋插刀，甚至为了救人，差点废掉了一只手，这样的事迹，更让大家对小七产生了无比信赖的感觉。 就连那日，小七刚到枫天阁时，出言讽刺的两个小宫女，都对小七热络了起来。 “小七，真没想到，你人这么好。当初，是我们错怪你了，还将你丢到那样寒冷的草屋里受冻，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也好弥补我那日犯的错事。” 说话的，正是那日欺负小七的宫女。 她当时也是在为慧昶出气，所以才会那边尖酸不好相处。其实，心底里，还是十分善良的。慧昶因为小七，被美姬打了巴掌，她为主子出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小七笑着说：“姐姐，我怎么会记在心里呢。姐姐是公事公办，何错之有？” 另一个小宫女也十分惭愧：“也就只有你，才会这样安慰我们。错了就是错了，妹妹这般说，就更让姐姐我无地自容了。当日，我们并不知你是如此和善的，还以为，是仰仗着别人的势力，过来给我们摆脸色的，所以才会慢待了你。那日在殿上，你为枫天阁的奴籍据理力争，奋起反抗的样子，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我们都打心底里佩服你！” 两个人一如那日一样，一唱一和，只是这一次，她们都是夸赞小七的。 “小七，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是咱们娘娘特地吩咐的。淳于嬷嬷的房间就在隔壁，以后你与她一同伺候娘娘，这样也能方便一些。” 被两个小宫女引着，小七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不在奴所，而是在美姬的院落里。房间里布置得很是雅致，是大宫女所住的规格。 这对于奴籍而言，是抬举了。 小七赶忙说道：“这太奢华了，奴婢承受不起……” “娘娘叫你住的，你就住着，以后咱们枫天阁里，就不分奴籍和宫人了。大家都是伺候人的，何必分得如此之清呢。你伺候娘娘伺候得多，理应住在这里才是。” “对呀小七，这是你应得的，就不要推辞了。” 其实宫人们也不是打心底里仇视奴籍，只是对湘人的偏见让她们心存不甘。可是侍卫之事，她们早就看不过去了，只是无奈，慧昶从中作梗，侍卫长默许，这才不得不选择旁观。 而小七，做了她们一直想做，却没有胆量做的事。 如此一来，宫人们 便也不在乎小七奴籍的身份，连带着整个奴所，都善待了起来。、 小七知道她们的道理，可是一听说淳于敏一样选择了住在奴所，她便也直接退了房间。 见到小七回来，淳于敏一向严肃的脸上，破天荒露出了一点笑容。 “怎么，美姬娘娘给你安排的房间，不喜欢？非要挤在奴所里？” 小七吐了吐舌头：“奴婢睡惯了大铺，突然给安排在了柔软的床上，还有些不习惯呢。只看着就觉得浑身拘束，想了想，还是回自己的小窝比较舒服。” 那被侍卫们险些凌、辱的小奴晴儿，刚从医者那处回来，见到小七，竟直接给她跪下了。 小七赶忙把她扶起来。 “如果不是你，我真得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小七，你救了我，更救了整个宫里的奴籍。” 这几天，所到之处，都是对小七的赞扬。 奴籍们之间早已传开，枫天阁出了个大胆的奴籍，和美姬合力，将欺负人的侍卫全部赶跑了。 晴儿本就心中感激，听了这些话，就更加感念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小七许诺：“你救了我们，他日若是你有危险，我定当万死不辞。” 被簇拥的小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时的她并没有多想，侍卫们闯宫，意图不轨，她只是从心出发，出手相助了而已。后来的一切，她也都是顺着事态的发展，一步步前行的，得到这样好的结果，也是她始料未及。 淳于敏适时为她解围了。 “好了好了，你们且让小七好好休息吧，她也是受了伤的。” 被淳于敏提醒，大家赶忙放开小七，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小七，你过来，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随着淳于敏来到她的房间，小七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淳于敏的吩咐。淳于敏从内室里拿出一沓账本，放在了小七面前的桌子上。 “都是慧昶留下的烂账，每一本都要细查。我见你认识楚字，也知道计算，便与我一同算账吧。” 小七这才知道，原来这几日，淳于敏迟迟没有接管掌宫一职，是因为，慧昶留下的账目实在是太凌乱了。 要说起美姬进宫也不到一年，应该没有那么多的错账才是。 只是这慧昶的手脚不干净，借助职务之便，弄了许多私房钱，一来二去，账目不平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 美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了。 慧昶不给她添乱，这点银子，美姬也是不在乎的。 第078章 罗乱账目 小七简单地翻了两页，便发现了许多问题。很多都是不可弥合的，比如入冬时宫中的采买，再比如年前对下面的赏赐，都是与事实不匹配的。 小七粗略地算了一下，只一本账簿，慧昶就贪墨了足足百两的银子。照这个比例下去，从慧昶手中流出的银子，怕是有上千两了。 “慧昶这个人，在太后宫中时，就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她是齐人，和太后一同来楚，算得上是太后的陪嫁。不同于我们，她自小就在太后的身边，所以颇得信赖。只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早看着当年太后在楚都的情形不好，便给自己找了一个京都城中的大官嫁了。后来生下一个女儿。” 说起当年之事，淳于敏还是有些愤慨的。 身为陪嫁，自然是要追随主子一生的，主子还没放人，一般是不可主动离开的。可是这慧昶的心思颇多，也不在乎忠心为何物，一心只想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前程，竟与那官员私下苟且，有了身孕。 “宫女有孕，便是给主子蒙羞。当时太后娘娘本就是深陷风波，不得圣上喜爱，若是再出了这样的岔子，那便是永世不得翻身的罪过。所幸，那京官儿是真心喜欢慧昶，愿意迎娶慧昶，所以，当时太后娘娘就请了楚皇后的旨意，直接将慧昶嫁了。” “那么，后来为什么她又回宫了呢。”、 若是慧昶嫁了京官，该是做了夫人，不会再回宫伺候了。可是后来，太后和萧毅来到端国，慧昶也是跟来的。 “说起来，这也是一段辛酸的往事。”淳于敏叹口气，继续说道：“那京官与慧昶也算是恩爱了半年，慧昶当时有孕，却得知了远在江南办差的夫君摔下山崖的消息。那人本就是平民官儿，没有什么家世，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他一人而已。他一去，整个家就败了。慧昶当时身怀六甲，忧思过度，致使女儿胎中不足，生下来便是体弱多病。” 小七恍然，原来，这才是慧昶的软肋。 一个多病的女儿，一个背弃旧主的骂名，家道中落，她为了女儿治病，必然是要求着太后回宫的。 可是回到楚宫，她的地位也就大不如前。 这也是她贪墨小钱的缘由吧。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慧昶为了女儿贪墨钱，却到最后，为了钱，不惜牺牲别人。 进枫天阁需要使银子，侍卫们欺辱奴籍，也是她默许的，这里面少不了给些好处。慧昶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向没落，是贪心让她越来越走向极端的。 想来，她如此帮助美姬，也是念着美姬是湘人，必定会无条件地依附她。而她的女儿，有了美姬这颗摇钱树，也会有所保障。 两个贪心的人，凑到了一起，就成了最佳的盟友。 小七的出现，算是彻底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美姬初入宫时，遇到慧昶这般好说话的人，也是一种幸运，她应该感到无比庆幸。可是时间一长，慧昶的贪得无厌便会让美姬感到无比厌烦。美姬提议缩减用度，可慧昶还是在这个提议的基础上贪下了这么多钱，可见，美姬的生活该有多么紧张。 这样的人，美姬又怎么会喜欢呢。 小七是美姬的机会，所以，当小七说出自己打算帮助美姬的时候，美姬才会那么快动心。 这些，小七猜测得十之八九，还以为慧昶只是因为钱而背弃了太后，成了美姬的心腹。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慧昶就已然不是太后的人。 太后将她派遣到美姬的身边，一方面是佯装看守，一方面也是利用慧昶的谈心，彻底挟制住美姬。 只是，小七不明白，既然太后不信任美姬，为何到枫天阁闹出人命的地步，才将淳于敏派遣到这边呢？ 要知道，万一美姬真的是湘国的细作，那么给了她慧昶，岂不是给了美姬不少便利？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淳于敏就继续说道：“我瞧着你的伤也好多了，就留下来把这些账目看明白吧。最好明日，最迟后日，我们要清点库房，到时候，枫天阁的账目，必须清楚明白。” 与慧昶不同，淳于敏做事清明，有一是一，绝对不弄虚作假。、 她接手了这样的账本，也是十分头疼，这才让小七这个聪明的来帮助她。 再则，这样的情况也不便让其他人知道，小七是赶走慧昶的直接参与者，也是时候了解一下枫天阁的真实情况了，所以，淳于敏才想着要找她来帮忙。 小七对账本这种东西看的不是很明白，不论是龙七的记忆，还是现代医家的经验，都不能满足核对账目的需求，不过跟着淳于敏学了一会儿，小七还是很快就上手了。 夜风轻轻地吹过，烛光随着风摇曳了起来。视线被晃动的烛光搅乱，小七从账本的山中慢慢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这才发现，风来自于窗边。 她不解地走过去，发现窗户都是漏风的，赶忙问淳于敏：“嬷嬷，入冬前不是修缮过屋子吗？为何嬷嬷的窗子还是漏风的……” “吹了北风才会漏，没风的时候不打紧的。” 小七顿时明白了，是慧昶克扣了这部分银钱，导致原本应该做的工，根本没有落实。 “嬷嬷，旁的也就算了，您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儿了，到底是王宫里顶尊贵的嬷嬷，怎么还能住在漏风的房间里呢。嬷嬷也实在太老实了一点吧，就算您张口向尚宫局要一些帘子御寒，尚宫局也是会给的。” 以淳于敏的面子，尚宫局哪个大人敢驳了她。再说，又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几个帘子而已。小七上次陪着淳于敏去取东西，还见到库房里放了好大一堆不用了闲置的帘子呢。 “现下只是偶尔吹北风，再过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到时候风大漏寒，嬷嬷睡在这里，可是要冻坏了的。” 淳于敏却无所谓地说：“这是外室，哪里能有风吹到内室了呢。再说了，我的床上有围帘，全部挡上，连焚香都闻不到，莫说这冷风了。” “那也不行啊。”小七不干了：“这是嬷嬷的份例里应该有的，就应该用上，赏赐推脱了，生活必须的东西，还是要放上的。” 第079章 帮忙编册 淳于敏负责奴所事务，也算得上半个掌宫了。按着她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在太后身边的位置，按着平素的份例置办一个顶不错的屋子是十分容易的。 可是，淳于敏没有这般做。 小七知道，奴所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她偷偷置办的。 比如入门处坛子里的花朵，再比如，奴所里一人一张过冬的棉被。 淳于敏总能将她的钱用在刀刃上，慧昶克扣份例，她便从自己的牙缝中挤出来，分发给她手下的人。 这堆积成山的账目，已经说明了问题。、 “嬷嬷，夜里看东西伤眼睛，快别看了。” 小七心疼淳于敏。 她用的蜡烛也是品相最差的，点起来油味很大，还不明亮。再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几个杯盏，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今日看不完，明日就不能清库。得尽快做清楚账目，才能查看出，到底有多少亏空啊。” “嬷嬷，查看出亏空又能怎样呢，美姬娘娘都没有追究，您何苦为此劳心伤神，累花了眼睛，难不成还要娘娘给您请个太医诊治不成？这么罗乱的账目，理清楚了是嬷嬷的本事，理不清楚才是正常。嬷嬷何苦拿慧昶的错处来难为自己呢，只要嬷嬷将现在手中的东西打理清楚了，就是对美姬娘娘最大的帮助了。至于慧昶留下的亏空，相信，美姬娘娘心中是有数的。” 说起来，枫天阁的赏赐是整个宫里最多的，所以库房的东西也最多。小的东西，有些被慧昶变卖了，找不到物件，但是还有相当一部分，只有美姬这里才有，慧昶还没大胆到把它们通通卖掉。 如此， 就留下了许多错账，和没有编辑上册的东西。 淳于敏所担心的，还是这些东西中可能有贡品，而慧昶大意，她有没有发现，从而造成巨大的影响。 还好小七识字，可以为她分担。 “余下的这些，奴婢一个人就能够理得清楚。嬷嬷且放心去睡就是，奴婢保证，明天嬷嬷睡醒之前，会将所有东西清点出来，让嬷嬷过目。” “明天？你一个人？”淳于敏很不信：“这里这么多本账目，从娘娘入宫到现在，这许多的账册，你如何能理得清楚？” 小七很是胸有成竹：“嬷嬷安心，奴婢自有方法。” 淳于敏将她如此信誓旦旦，自己也的确身子不济，困倦不已，就勉强应了下来：“好吧，我先去睡一会儿，你且弄着，我小憩一下就再来查看。” 小七帮忙淳于敏安置了，自己重新回到这成小山的账目面前。 她掐着腰，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账本们，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博士生，她每天都要去图书馆几个时辰，看着图书馆的老师如何安排书目，她也耳濡目染，懂得了一些。 古人记录东西，都是死记，毫无规律可言，楚宫那样有规矩的，也是按着天干地支来记载，有的时候，根本记不明白，还需要在账目上仔细翻找。 一本账目也就罢了，多到两本三本的时候，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寻到，慢则好几个时辰也是有的。 美姬的库房里，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赏赐下来，为了避嫌，美姬大多数是不用的，只是束之高阁。这些东西，很多名贵的，也有很多不重要的。 按着慧昶的安排，她只将重要的放在一起，不重要的堆在一旁，如此，想要的单独拿出什么，也是十分困难的。 不过，在现代，是有一种独特的检索方式的。 既然种类繁多的书，都能在图书馆里一秒找到，那么，为什么不能把这样的方法，安放在库房里呢？ 这样想着，小七更加信心满满了。 “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一夜的忙碌，淳于敏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看到的是这幅场景。 简陋的桌子上，账本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旧的账目和新的账目分列两侧，中间是熟睡的小七。 感受到有人站在身旁，小七慢慢地睁开眼睛。 “这些，都是你做的？” 淳于敏有些难以置信。 她拿起新做的账本上，那张清单，上面详细地记述了物品安置的规矩，以及其他东西的类目。宫人的开支、奴籍的用度、厨房的预算，都记录在其中，甚至连未来两个月所需要的东西的开支，也提前预算在了上面。 每个宫里都有管账的，淳于敏在太后的身边，也是见过许多，可是像小七这样办事剔透的，还着实让淳于敏觉得眼前一亮。 淳于敏细细看着她写的账本，眉眼中的赞许之意越发明显了。 她指着账册上每一个物品之前的符号问道：“这些是什么意思？看起来有规律，许是代表着什么。” 小七揉了下发酸的眼睛解释道：“这个符号，奴婢叫它编号。” “编号？” “奴婢在师父那里见过，也曾随着嬷嬷去了尚宫局，看到过那架子上的编目，大多是以天干地支命名，具体指的什么，还需在账册上自习寻找。每寻一样东西，都需要从头翻找账册，为了避免浪费时间，耽误主子们的事务，一般都会选择熟悉库房的人，来查找账目。这样既捆绑了宫人，又不能达到快速查找的效果。”、 淳于敏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耐心地听着小七解释。 “奴婢就在想，是不是能将架子上的编目和物品的内容编在一起呢，如此，可从物品找到架子，也能从架子找到物品，便可省去大半的时间。即便没有熟悉库房的宫人，也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目标。” 小七翻开一本账目，指着上面的编码表，对淳于敏说：“这里便是奴婢按着这个思路，设计出的排序。首先依据正常的天干地支，来对所摆放的位置进行排序。又按着物品的贵贱分为了五个等级。如此一来，轻重有别，种类有别的，就可以在大致的方向上排出七百多种类别。” 淳于敏掐指一算，果然如此。 若是天干地支双倍做沉标，那么，能列出的编目就更多了。 第080章 声名大噪 “至于嬷嬷问到的这个，就是奴婢依据物品的名称而编出的符号，奴婢暂时将它叫做‘拼音’。” “拼……音？” “对，拼音，拼凑出的发音，就叫做拼音。其实，我们发出的声音是有规律的，许多事物的名称，都在语言之中。如果能将语言的发音次序编辑成拼音，那么，就可以依照物品的第一个字如何发音，找到它的编目，如此一目了然，就能迅速找到物品了。” 小七一本正经地讲着现代小学一年级的内容，在两炷香的时间里，淳于敏听得无比认真， 常鸢抓着宝青裙摆不撒手：“臣妾求娘娘放过，臣妾虽是战昭容的表亲，却也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娘娘何苦因着臣妾与战家的那点关系，便揪着臣妾不放呢！臣妾入宫只想安稳度日，为何娘娘您非要置臣妾于死地！” 宝青挣脱不开，小凳子过来将常鸢扯开，宝青这才得以摆脱纠缠。 “你说此事是本宫所为，可有证据？！” “我当然有！不过我不要给你，我要呈给皇上，让皇上定夺！” 萧城早朝回来就听说了常鸢之事，他自然不会相信，宝青会找人侮辱常鸢。不过对方都告发到了他这边，他也只能坐审了。 一进花月宫，就见到端坐在次位上的宝青。她穿了一身深绿色的罗裙，裙摆上绣着几株淡黄色的小花，上身披着一件玄色的纱绒大氅，整齐的发髻上，一只精致的寒梅步摇轻轻晃动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修眉微挑，粉唇轻勾，讽刺尽显。 萧城目不斜视地走到她的身旁，宝青蹲身福了福，萧城扶起她，关切道：“几日不见，身子可好些了吗？” 比起寻常人，她的穿戴显得厚重了些。孟长青说，她的身子很是虚弱，会比较怕冷。 宝青微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手还是这么凉。”说着，他又将她身后的大氅向前拢了拢。“正是连雨天，多穿一些，别着凉了。” 跪了一地的妃嫔们面面相觑，心中只道皇上待淑妃果然格外不同，若是旁人，被控告如此罪名，皇上定要仔细审问一番的，然而，到了淑妃这里，皇上却不闻不问的，反而还在关心她的身体…… 落了座，萧城冷眼看着常鸢。 他对宝青的嘘寒问暖，让常鸢分外忐忑，萧城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分明是不站在她这边的。 然而，既然已经指认出口，她便再无更改的可能，这样想着，常鸢硬着头皮一头磕地。 “皇上，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萧城简单地听了来龙去脉，侧头对宝青说：“淑妃说，此事当如何侦办？” 常鸢身形一颤，没想到自己的哭诉到了萧城这里，竟一丝波澜都未掀起。 “皇上，常美人声称是臣妾所为，既是被告，臣妾理应避嫌。” “太后年迈，朕既已赐了淑妃协理六宫之权，就是绝对信任于你。有朕在，定能公允处置，你且说你的想法便是。” 宝青淡淡地说道：“臣妾觉得这件事疑点很多，最明显的有三条。一，尚宫局内藏有宫人们份例，还有来自各国的进贡之物，是宫中财政之所在，因此守卫比寻常宫女所要严苛。臣妾不解，是什么样的歹人，敢越过层层叠叠的侍卫，在常美人房中放肆。” “第二，只见衣服未见人。既想做坏事，为何还要穿这么明显的侍卫衣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出处，去追查他。既脱了衣裳，来不及穿走，行走在外面定然十分明显。听到常美人的叫声，侍卫们几乎立刻冲了进来，为什么不曾有一人见过那只着内衣的歹人呢。” 萧城点点头，问道：“淑妃说的有理，第三条呢？” “第三，也是让本宫最困惑的一点。”宝青俯身，微笑着问道：“常美人昨晚惨叫连连，惊魂未定，就连冲进去的宫女们都没有见到那侍卫的半个影子，常美人如何能在惊恐之中断定，这一切都是本宫所为？” 萧城眯着眼看向常鸢：“常美人，淑妃在问你的话。” 常鸢咬着嘴唇，从袖口中拿出一个令牌，“皇上，那侍卫见有人前来慌不择路，便在臣妾的寝室中留下了这个令牌。这是花月宫的令牌！” 高德取来，交给了萧城。 萧城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又交给了宝青。宝青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任何弄虚作假的痕迹，的确是花月宫的侍卫没错。不过，在萧城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了这点，便将花月宫的侍卫们偷偷召集，挨个审问过了。他们的衣服都在，且没有什么异样，那么这个令牌又是怎么回事呢。 “臣妾的房间是淑妃娘娘安排的，她知道我宿在何处，如此，臣妾的怀疑并不过分。皇上，臣妾险些没了清白，臣妾愧对皇上的厚爱，更愧对母家。臣妾……臣妾……臣妾不活了！”常鸢一咬牙，竟起身去撞柱子。朱儿眼疾手快，轻而易举地拉住了她，拎着她的衣领将她丢回了原处。 殿上尽是常鸢的哭声，如此哭泣，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宝青纹丝未动，她寻死腻活或许会吓坏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却是吓不到她的。 常鸢最喜欢钱财，进宫也是为了荣华富贵，不争到萧城的宠爱，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她才舍不得死。 见常美人寻死，殿上的妃嫔都慌乱地尖叫起来，此时已乱作一团。 “闹够了？” 宝青怒拍了下桌子，极具威严的声音，震慑住了殿上的慌乱。 众妃嫔纷纷规矩地坐了回去，殿上，只余下常鸢的哭声。 “闹够了，本宫便开始审案了。” 宝青冲着素问使了个眼色，素问立刻把那侍卫的衣服呈了上来。 “皇上，这衣服臣妾请了侍卫长看过了，的确是宫中侍卫的没错。侍卫的服装出自户部、兵部两个部门，因为事关皇宫安危，因此衣服的外面以盔甲互体，内里的布料也都混了金蚕丝，以抵御刀枪，衣服便做不得假了。”宝青翻开领口，用桌上的水果刀轻轻划开一个小口。 第081章 为他做茶 宝青的话，让殿上的人再次摸不着头脑了。 她们原以为，淑妃娘娘会以此结案，毕竟常美人不知好歹地得罪了她，如此推断，便可合情合理地送常美人一个死罪，可是大家都没想到，宝青竟矢口否认了污蔑她的常美人有罪。 常鸢眨了眨眼睛，惊讶地看向宝青，一时间分不清楚状况。 “臣妾在得知常美人受辱时，便让小凳子去查了查尚宫局，结果，真的有所发现。” 小凳子立刻走上前来，跪身说：“皇上，娘娘，这是奴才从宫女宣玲的寝室中找到的，请皇上和娘娘过目。” 那是一个装满钱的袋子，打开袋子来看，里面尽是金银珠宝。 “宫女每月的份例不过几两银子，做了女官也不过十两。可这小宫女，只一处就藏了足足值上上百两黄金的珠宝。宣玲，你好大的胆子！” 宣玲闻言，赶忙跪在地上求饶。 “你住在常美人的隔壁，知道她何时就寝，了解你们的院子何时守卫最薄弱。你要做的，就是趁着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把侍卫的衣服和本宫宫中的令牌丢到常美人的房间便是。” 常鸢诧异地看向宣玲，宣玲已经吓得面色铁青，说不出半句话来。 常鸢虽跋扈刁钻，却是个实诚人，此时还在质疑：“可是娘娘，臣妾真的是被人惊醒的，臣妾拼命反抗，这才得以逃脱……宣玲是个女子，她怎么会……” “月黑风高，你可看清楚了对方的面貌？” 常鸢摇摇头。“并没有，太黑了，臣妾只觉得有人压向臣妾，睁开眼也只是一道黑影罢了。” “这便是了，你连容貌都看不清，惊恐之下，更识不得对方是男是女了。她本就不打算真的毁了你的清白，做做要侵犯你的样子，再丢一件男人的衣服，便可轻而易举地让你以为自己险些被侮辱了。” 听宝青如此说，常鸢才恍然大悟。 “宣玲丢下罪物，再将常美人惊醒。趁着大家听到常美人尖叫匆匆赶来的时候，躲在屏风之后，待大家都进了寝室，再趁乱混入人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了。这袋带路不明的珠宝就是证据。” 宣玲浑身脱力，瘫软在地，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现在自己的赃物都被呈到了皇上面前，她便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只是一个粗使宫女，平日里不可能接触到尚宫局的仓库，如此，定是有人许诺给你钱财，让你为她做事吧。说，是谁！” 宣玲紧咬着嘴唇，死不吭声。 “你可以不说，但本宫一定会查下去，你现在说，本宫还可以饶你不死，但若让本宫查了出来，你便再无求生的可能了。此刻，是你唯一的机会。” 宣玲惨白着脸，浑身都在颤抖，她张了张唇瓣，刚要说什么，萧城忽然打断道：“好了，事情已经明了，淑妃是无罪的，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高德吧。” 萧城站起身，走到常鸢的面前，冷声说：“或许你觉着美貌和家世会让你在朕的眼中格外不同，但朕在此处告诉你，宫中讲究长幼谦卑，你对淑妃不敬，就是对朕的不敬。你可懂了？” 常鸢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滚落，她重重点点头，不敢再吭一声。 萧城扫了一眼殿上众人，“你们也懂了？” 众妃嫔赶忙跪身应道：“是，臣妾们谨遵教诲。” 萧城越过跪在他脚下的众人，背着手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宝青没有一丝别宠幸的欣喜之意，握在椅子把手的手微微收紧，她只觉得手心发凉。 …… “娘娘，皇上是何意？”人都散了，素问关了殿门忐忑地问道。 “大抵是怪我乱了他的棋局吧。” 素问心中一惊：“娘娘的意思是，常美人的事，是皇上所为？” “福德之前对我说宣玲有问题，我便查到了她和穆昭容关系匪浅。从常鸢出现在花月宫时，我便已经猜到一些了。” 直到萧城打断宣玲交代，将一切交给高德查办，宝青才敢肯定这惊人的猜想。 萧城喜欢布局，他布的局，环环相扣，几不可察。若非她一早就在福德那处得了消息，便着人悉心留意，根本不会知道这些。如此，就会中了萧城的计谋。 “萧城想铲除战家的心，我可以理解。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赔上一人的清白，如此凉薄……” 素问听了，赶忙替萧城解释：“娘娘莫要这般想皇上，皇上对常美人根本谈不上情谊，牺牲了她能让朝局稳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嘛。” “我说的凉薄，是战璇……”宝青微叹：“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战璇就嫁了他啊。” 萧城意在让她查出是常鸢陷害，而常鸢初出茅庐，定要借住战璇之力。战璇私相授受已降了位分，若在此时又多了一条嫁祸的罪名，常鸢必废，而母家无法照拂的战璇……结局也定不会好过多少。 战璇固然跋扈，但对萧城的心意却是满满的。只因为她是战家的人，他就打算如此待她…… 素问不再劝说了，立在一旁的朱儿，亦是神色凝重。 常鸢因为在花月宫的贞烈之举，被赐了‘佳’的封号，并撤销了她在尚宫局绣花的惩罚。 那日她撞柱子的举动实在有些虚假，阖宫上下都知道她只是做做样子。若她真的想死，在自己的寝室偷偷去死就是，断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自杀。 而那宫女宣玲，也在重刑之下一命呜呼了。 她的死在宝青的意料之中，若不死，拉上穆昭容，萧城定然不舍。 这件事也让宝青认清了一个事实，那便是穆昭容在萧城的眼中的确格外不同。 她的聪慧机谨，她处事的狠辣果决，似乎成了萧城手上的一件利器。如此，宝青对穆昭容不得不重新审视一番了。 …… 这日，萧城坐在窗前看书，宝青在殿内逗鸟。 这鸟只是他的赏赐之一，那么多宝贝宝青一个不要，偏得这只鸟受了宠，还被摆在殿内日日与她相伴。 真上不得台面，萧城想。 为了缓和和宝青之间的关系，这几日，他有事没事都会来花月宫坐坐，然而，他不说话，宝青便也不说话，反倒那只鸟得了宝青不少看顾。一想到他的地位还不如一只鹦鹉，萧城就不由闷气。 放下书，萧城讪讪地走过来：“你很 第082章 临时差事 自从上次毒发，宝青睡着的时间便增多了，骨子里的虚弱，让她不得不借着熟睡来调养。一觉醒来，天色已黑，宝青睁开眼睛，发现朱儿正坐在她的床前，目光深沉，却毫无焦点地看着她。 朱儿最近的心思越发沉重了，她平时最藏不住心思了，有什么事都会和她说的，可是，朱儿已经很久没有和宝青交流过了。 握住朱儿的手，朱儿这才如梦初醒。 她比划着问宝青饿不饿，宝青摇头。宝青病中胃口一向不好，朱儿摆手问她是不是要请孟长青，宝青还是摇头。朱儿又问她是不是渴了，作势起身要为她倒水，宝青赶忙抓住她的手臂：“朱儿，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与我说会话好吗。” 朱儿点点头，重新坐回了床边。 “朱儿，这世上除了哥哥，你便是我最亲的亲人了。” 闻言，朱儿微愣。 “我还记得父亲将你赠予我时，你的样子。我想，这就是缘分，只一眼，我便觉着你亲切，是个值得托付性命的人。你是我的暗卫，也是我一起长大的玩伴，你虽是父亲买回的女奴，但在我的眼中，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姐妹。我从未视你为奴婢，一刻都不曾有过。” 寝殿昏暗，烛光晃动，宝青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低着头，似乎在仔细地倾听， “让你随我入宫，是为了能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让你彻底摆脱奴者的身份。所以，你有喜欢的，尽可以告诉我。” 朱儿摇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焦急地比划说她不走。 “你不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你是个女孩子，迟早要嫁出去的。”宝青小心地问：“可是禹喜？你喜欢的，是不是禹喜？” 朱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接着，她站起身，极力地否认并没有，她和禹喜只是普通的关系。 “那你为何要躲着禹喜？我能看得出，你和禹喜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其实禹喜是个不错的人，可他终归是太监，把你嫁给他，我实在是……不过若您喜欢，我也不会拆散你们，我会为你做主，求皇上赐你们出宫，过好日子去……” 朱儿忽然抱住宝青，打断了她略显慌乱的说辞。宝青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因为被她紧紧地抱着，她看不到她是哭还是在笑。 “朱儿，你怎么了。” “朱儿，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朱儿，他是不是欺负你，若是欺负你，我即刻让素问抓他来，把他关进花月宫任你处置！” 宝青很忐忑，她知道朱儿的敏感，所以，她不敢轻易开口。只是朱儿最近情绪始终低落，平日里，她和宝青形影不离，现在却时常找不到人影，种种反常都让她很是担心。 朱儿的手语，只有她能完全看懂，她是唯一一个能为她解开心结的人。 所以，宝青今日才开了这口。 难不成，她又做错了？她是不是让朱儿伤心了？ 许久，朱儿才缓缓松开她。 朱儿的眼圈是红的，如滴了血一般。 “朱儿……” 朱儿站起身，用力比划着，她绝对不会离开宝青，一辈子都不会。 宝青愣了下，“可你总要嫁人，有一个你自己的家啊。” 朱儿又用力摇头，旋即快速跑出了寝殿。 被独留在寝殿的宝青，心里既感动又复杂。 “傻朱儿，你可知，我活不了多久了。” 宝青红了眼眶，一点点平息着腹内逆行的气流，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若不给你一个好去处，我怎能安心离去……” …… 宝青是第二天才知道，萧城召见战蓓入宫之事。按理说，战家正在调查期间，萧城本该冷落战家才是，断不会急召，除非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 昨天，她身子困顿，醒来时萧城已经离开了，听素问说，萧城是得了高德紧急送来的前线战报才匆匆离去的。 宝青很紧张。 莫不是哥哥那边出了问题？ 她犹豫了半日，决定去煊正殿打听一下，虽然这不合规矩，可是事关哥哥，她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刚要出门，萧城已经先她一步来到花月宫了。 “皇上有事吗？” 她的焦急萧城看在眼中，摆摆手，高德立刻呈上奏折。 “你看看便知道了。” 宝青翻开来看，原来是前线急报。她立刻合上放在案桌上：“皇上说过，后宫不得干政，这东西臣妾看不得。” “朕说你看得，你便看得。” “君子一言，言过九鼎，皇上的话是圣旨，既然说了，岂能随意更改。臣妾懂事，就不坏规矩了。” 见宝青赌气的模样，萧城非但不觉生气，反而还有些雀跃。她如此，可是为了他重用了穆昭容，吃味了…… 伺候在侧的几人却都是一身冷汗。尤其是素问，她心里急得不行，心里只道：娘娘，皇上都这般温柔待你了，你就别找别扭了，也太不给皇上面子了吧。 萧城也觉得有些丢人，命让这些碍眼的都尽数退下，于是，殿内便只余下他们两人。 “好，你不看，那么朕给你读。”说完，翻开奏折缓缓地读了起来。 宝青逗着鹦鹉装作不在乎的模样，可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待听完全部，她也再无置气的心思了。 原来，蒙特丹之乱才刚刚有所缓和，便有守关将军来报，说湘国和冥国也有了集结之势。东楚周边有三个附属国，分别是西北的蒙特丹，北面的湘国，还有东方的冥国。多年来，冥国与东楚一向交好，湘国和东楚的交流也没有断过。如今，两国皆有大军在边关集结，细作也纷纷上报，说其内部也在偷偷铸造兵器…… “难不成，他们要联合攻打我东楚？！”宝青神色凝重：“不，不会的。且不说湘国冥国都不成气候，他们之中还隔着司鸾，司鸾重地高山险壑数不胜数，就算两方想联手，也越不过那重重阻碍。” 萧城点点头：“朕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可这边关战报一日比一日频繁，看来必是要打上一仗了。司鸾要塞的确易守难攻，但也并非是完全攻不下的。他们笃定了我东楚主力尽在蒙特丹，国内必定军力空虚，这才打算的作乱吧。” 第083章 进入马场 的确……若两国合攻，我军左右御敌，必是场硬仗。 萧城起身，走到案桌前，将一张地图展开。 “宝青，过来。” 萧城招呼她，宝青立刻走了过去。将她按在座椅上，萧城也挤了过来。她宫内的椅子不窄，容纳两人刚刚好。 萧城一手在图纸上找位置，一手则从身后环住她，将她搂在怀中。 这拥抱让宝青很不舒服，她想起身，萧城的手臂却如一条绳子一样，将她紧紧地束缚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里就是司鸾，这里是湘国的边境小城胡旦，这是冥国的庄密。”萧城故意凑到她的耳边，呼着热气问：“可看出什么了？” 宝青被他瘙痒得无法思考，见她脸红了，萧城一笑，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这才放过她。 宝青含羞在地图上一指：“这里……有河……” “没错，河。这河唤作黎涛，横在是司鸾与胡旦之间，也是东楚和湘国的边界，越过这条河就是司鸾的北侧。” “臣妾听说过这条河，之所以叫黎涛，是因为此河水走向很是奇怪，早晚的流向不尽相同，黎明时分调转水流，两方向的河流撞击，便会形成波涛的奇景，直至晌午才会平息。”宝青顿了顿，忽地眸子一缩：“皇上的意思是，湘冥两国会在这条河上做文章？！” “朕的宝青果然聪明，”萧城神色严肃：“那朕再与你说件事吧。徐立在江南调查许久，发现江南水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在坝口处，他查找到了人为改动的地方。朕已经着三哥前去细查了，希望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锁定那人到底是谁。你之前分析得不错，他们打算联合攻打我东楚，可东楚的国力强盛，断不是三国联手就可以攻下的，朕猜测这江南水患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不过，表面上看三国合纵，其实，三国也未必一心。湘国与我东楚一向交好，朕在湘国之时识得那湘王，虽有雄才伟略，但终究懦弱谨慎。” “湘国比其他两国富庶，动兵则劳民伤财，若非得了不少好处，肯定不会动兵的，即便发兵，也是假意做做样子罢了。再则是冥国，冥国一向贫穷，国力远不及蒙特丹和湘国。他若想来攻，定是想跟着两国的后面，分上一些好处的。如此看来，真正想攻打东楚的只有蒙特丹，否则，也不会先由蒙特丹出兵，两国观望如此之久才有所动作了。” 宝青听得入神，她还是第一次听萧城分析局势，一言一词尽是运筹帷幄。 萧城抬头，看她正痴痴地望着他，眸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崇拜，停了下来。“怎么了？” 宝青由衷地评价道：“很帅。” 是真的很帅。 她听过茶楼说书，又在戏本子里见过多次，古代雄韬伟略的帝王，都是如萧城这般的。 难怪，当年宇相极力支持萧城做皇帝，不仅仅因为他的面相上有帝王之气，他的才华，足以执掌天下。 萧城挑眉，不要脸地接受了萧城的评价，“朕岂止帅！” 咳咳，一句话，让陷入花痴中的宝青……咳咳，醒了。 “那个……皇上可是怀疑，那毁了水坝的细作还在江南？” “朕不知，但江南祸事一出，朕便派遣了军队前去。三国之人体貌特征皆十分突出，如此可疑的，必定会遭遇拦截。若他们真的离开了，那……” “那就说明，战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萧城沉重地点点头。 “不，不会吧……”宝青难以置信：“战蓓或许在某些方面不与皇上为谋，不过，在大方向上，他毕竟是三朝元老，若说他通敌……” “战蓓不会，不代表他的家人不会，他的门客不会。” 宝青看着他笃定的模样，“皇上可是查出什么了？” “嗯。”萧城点点头，说：“根据端伶的证词，朕查到了东来钱庄，不查便罢，一查……呵，那账上的内容甚是精彩。” 东来钱庄是东楚有名的连锁钱庄，在东楚的每座城池内都有分部，至今也有百年了。作为东楚为数不多的钱庄之一，东来钱庄一直深受百姓们的信赖，难不成…… “如此便是大事了，东楚近三成金银皆在那处，我朝中官员也为数不少。” “这也是朕所担心的，所以朕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不可！”宝青侧身道：“皇上去太危险了，将这件事交给京中府尹去做就是，再不济还有李达。” 萧城唇角微勾，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宝青这是在关心朕了？” “自然是关心的！皇上是万金之躯，不能伤到分毫……唔……” 不等她说完，萧城已吻了上去，将她接下来的话尽数堵了回去。她不必说，他也能猜到她想说些什么。这般焦急的模样，弄乱了他的心，多日来被冷落那不舒服的感觉也奇迹般地消失了。 现在，他什么烦心的国事都不想理，只想在此享受片刻的温存。 一吻过后，萧城和宝青的气息多有些紊乱。 摸着她的后脑，抵着她的额头，“对不起，”萧城低声说：“让你受委屈终究是我不对，那日是我气急了，让你生病，我生不如死，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宝青，原谅我好吗。” 心莫名一跳，他，是在向她道歉？ “宝青，你别不理我了吧。” 这些话，他下了好大的决心，反复揣度了好多次，终于，他终于说了出来。 他见不得她对他冷淡，见不得她对着萧逸笑。他是真的错了，就要勇于承认错误，得到她的原谅。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宝青呆呆地问道。 萧城一笑：“对，是我不理你，我错了。” 说完又是深深一吻。 宝青的心情很是复杂，她一方面很享受他给的温暖，可另一方面，她又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耿耿于怀。 她迷离了，困惑了。 萧城，究竟，哪一个你才是真实的。 …… 户部侍郎的位置由萧城拣选的人顶替了上去，庄拂被没收了全部财产，依东楚律，高官行贿受贿理应流放边关，念在他多年为东楚尽心尽力的份上，萧城将其贬回了家中，三代不许为官。 第084章 满分战绩 鸿运客栈。 已是正午，是京都最繁华热闹的时刻，宝青选了一处僻静的包间坐了下来。她身着一件纯白的罗裙，发髻简单而不失庄重，鹅蛋脸上着了淡而精致的妆容。在昭兴时，她最喜欢的就是这般素雅的装束，故而今日也这般打扮。 朱儿站在窗前，隐匿在窗棂之后张望着，神色冷寂。 包间在二楼，楼下的集市热闹非凡，叫卖声喧闹声不绝于耳。她精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每一个目所能及的角落，暗卫的职业素养让她习惯注意到每一处细节。 其实，在杜敞这边，朱儿是脸熟之人，宝青本派遣她一人出宫即可，只是，有些事情，她不亲自交代总归放不下心来，便也随着前来了。 朱儿显得有些紧张，宝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毕竟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一个人的本性。她这次贸然出宫的确是危险的，可这世上能任她所用的人，唯有父亲的旧部了，想要让他们帮助她，就必须拿出绝对的诚意，与他们讲明一切。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眉宇间英气非凡的人出现在人群之中，朱儿身形一顿，立刻认出了那人就是林牧旧部杜敞。 杜敞对今日的见面显得格外谨慎，不仅手握宝剑，身后带了十几个精兵，且衣领处还隐隐现出了蚕丝甲。 “去请杜将军。” 宝青重新坐回桌前，桌上已摆满了酒菜，宝青拾起一盅烫好的酒，亲自倒了两杯。 这位杜敞将军虽是阿爹极其信任之人，但因战场归属不同，宝青也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几面而已，现在看着只隐约觉眼熟，若非朱儿，她断不敢相认。时光荏苒，她的容貌也发生了些许变化，相信杜敞也是如此，这才没有只身前来。 见过朱儿，杜敞的心宽了一半。 走上木质楼梯上，因为木质台阶腐朽，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的吱吖声。 杜敞此刻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 听京都的手下传信，三王爷萧逸在打听林家军之事，他就有几分预感了。五年，他几次想要与林府联系而不得，最后不得不退出京都，再另想办法。没想到，五年后，林家的后人会忽然与他联络，还是拜托给了萧逸。 杜敞的拳头攥得死死的。 他知道此次回京有多么凶险，这很可能是皇帝的圈套，又或者是萧逸的把戏。谁知道呢，皇家就喜欢这些阴险狡诈的诡计，他和林老将军当初就是少了这些手段，才最终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五年的逃亡，让他不再信任何人，也不愿相信任何人。 萧逸的话中，有许多不实之处，让他费解。他不信林老将军被皇帝流放，他的女儿还心甘情愿地做那狗皇帝的妃子。他不信，林老将军的儿子，还甘愿为东楚效力，在前线奋勇杀敌。 他想知道理由，为什么林将军的这一双儿女，五年不与他联络，却要安稳地屈尊于杀父仇人。 想到这里，杜敞搓动拇指，轻轻划开了剑鞘。 他相信，他们有不得以的苦衷，可若是那屋内的人是皇帝派来的谍者，或是想要蒙骗于他借机铲除林家军，那么他绝对不会手软。即便她是林将军的女儿，他也要为林将军清理门户。 朱儿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一举一动，她也将藏在袖内的短刀，悄悄的滑到了手心中。 走到门前，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有序地在走廊里站位，几个人打开窗户，飞身上了屋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完毕。 朱儿警惕地看着杜敞，柳眉紧皱。 杜敞笑了笑：“防患于未然，这也是为了你家小姐的安全。” 朱儿盯着他，抬起手臂推开了房门。 杜敞点了点头，刚要迈开步子，朱儿忽然拦住了他，伸手要他手中的宝剑。 “朱儿姑娘也是习武之人，该知道，剑是一个武者的生命，不能随意离手。” 然而，他的话没让朱儿动摇半分，她一脸严肃地命令着，他必须交出剑。 两人在门前僵持不下，宝青放下酒壶，侧头道：“朱儿，无妨，让将军进来吧。” 有宝青的命令，杜敞走进，朱儿关上房门，站在他们的身后，一丝也不懈怠。 杜敞眯了眯眼。多年过去，他不敢说自己能否一眼就认出林将军的女儿林宝青，可单看面前这姑娘瘦弱不堪的样子，着实让他意外……要知道，林宝青虽是个女娃娃，但孩童时期就跟着林将军上战场，武功、身手都非寻常人可比，该是十几个男人不可近身的才是。 “杜将军。” 杜敞正犹疑之际，宝青先站起身，问候道。 “姑娘自称是林将军的女儿，可有什么证据？”杜敞也不费唇舌，毫无掩饰地问道。 “朱儿还算不得证据吗？”宝青微笑：“将军跟随家父多年，朱儿是家父亲自训练的暗卫，出自林家军，将军怎会不知道她呢。” “姑娘莫要怪我多疑，只是暗卫也并非尽数忠心，当年正是因为暗卫反叛，从我林家军内部瓦解，才使得林将军被朝廷所抓，遭人迫害。所以，对于姑娘的身份来历，我必须加以证实。” 话音刚落，杜敞抽剑，径直刺向了宝青。 朱儿见状飞起短刀，精准地向杜敞刺去。一瞬间，两凌锋刃在宝青的眼前碰撞，刺目的火光迸射而出，随即偃息了去。 杜敞皱了皱眉，想不到，林家暗卫之中还有如此内功深厚之人。她只是隔空飞刀，这力道就震得他手腕发麻，提不起剑来，若非他早有准备，此刻怕是剑都要掉在地上了。 再看宝青，纹丝未动，脸上依旧挂着得体而谦和的微笑，十足后生的谦卑模样。只差一点，剑就直刺入她的眼睛了，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不怕吗？ “你……” “如此，将军可证实清楚了？” 杜敞收了剑，冷哼：“你的胆量的确过人，可这并不能说明你就是将军之女。将军的女儿武功了得，内力深厚，断不会如姑娘这般弱不禁风，剑到眼前还要靠着侍婢来抵当。姑娘若不拿出真诚的证据证明自己，那么恕本将军不能奉陪了。”说完，杜敞作势要走。 第085章 不着急的 铜锣敲响，战肖再次拿得头筹。 侍卫们纷纷摇头，他们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做得满贯，更何况，是面对战肖这三箭齐发的压力。战肖今日的表现，不是满分，而是满分不够，还要加上两倍分数的。这样的成绩，谁人能比呢。 不过，与萧毅的赏赐失之交臂，没有让大家感到丧气。能见到如此精湛的技艺，他们不虚此行，甚至比自己拿了赏赐还要开心。 战肖完成了一次出色的骑射，满意地跳下了马，直接走进了一旁的小帐篷。 “马童，说你呢！喂，你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去牵马？！” 忽然，一阵训斥声传来。 小七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侍卫说的是她。 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什么看客，而是一个级别最低的马童。 比赛过后，马童要负责清理马场，还要负责给长官们牵马。她现在在马场上，可不是要做这些活计的吗。 小七赶忙捂着头顶那有些小的帽子跑了过去。不过这肥缺，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年纪稍长的马童，已经赶在她的前面牵住了缰绳。回头看小七，他脸上七分不屑，三分质疑：“你是哪个，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七赔笑：“我是新来的，之前在马场外……” “我管你来了多久，先来后到不知道吗？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懂不懂规矩！” 牵马是能得到赏钱的，尤其是拿得头筹的马儿，为了这彩头，就算赢的人不给赏赐，马场的管事也会着重给下来的。 这马童也是个机灵的，在这里等候多时，见战肖下了马，直接冲了过来，拿到了先机。见到小七要跟自己抢赏钱，当然是十分不开心了。 “那我……” 小七的注意力全放在帐篷那边，她看到战肖进去了，只要和战肖说一声她的想法，今日就算是结束了。现下正是人多杂乱的时候，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萧毅的注意。 这个时机，简直太完美了。 “这个你拿去！” 突然，手上多了一些衣服。 “这是什么。” 小七看着手中的衣服，不解地问。 那牵马的马童很是不耐烦：“管事大人到底是怎么瞧中你的，竟然让你这样呆笨的来马场里伺候！这是大人们换洗的衣服，马场上练完，自然是要更换上新衣的。” “哦。”小七点头。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送去！”马童再次训斥。 小七撇撇嘴，心中明白，这原本是这个马童的活计，现在为了好差事，直接丢给她了。不过，拿着衣服去找战肖，总比空手去看起来自然些。 小七也没再和马童分辨，很是满意地去了。 马童见她笑呵呵的模样，自己很是不解地挠了挠头：“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欺负了她，她竟然也不生气，还乐呵呵地去了。 马童带着马去了马厩，如自己想的一样，拿到了一锭银子，咧嘴直笑，更加肯定，他刚才遇到了傻子了。 小七本还庆幸，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掀开帐篷的围帘，她便后悔了。 “我要沐浴，你去拿些热水来。” 眼前的场景，让小七不由得再次呆在了原地。 她知道，比赛完毕，大家都会在帐篷里休息一下，才会离开的，可是她没想到，战肖会休息得这么彻底，竟然直接脱了衣服，还说要洗澡。 那银色的铠甲，已经铺在了床铺上，柔软的毯子上，还披散着沾着他汗渍的衬衣。眼前的战肖，已经完全赤身站在了那里，正打算解开腰带。 画面冲击性较大，身为新时代的女性，小七并没有古人的保守，对男女大防十分在意。不过，战肖的身材过于完美，以至于小七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了。 没有得到回应，战肖毫无准备地看向小七：“我说去备水，你……” 腰带的结解开的一刹那，战肖看清楚了小七的脸。 他的脸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怎么也没想到，小七会忽然出现在他的帐篷里，还穿着马童的衣服，看着他如此状态。 让战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小七非但没有避开目光，反而还看着他的身体欣赏得正欢，眼中带着些许赞许，还有贪婪？ “你！” 战肖刚吐出一个字，小七也反应了过来，赶忙捂住了眼睛，想要叫喊出来。 战肖见情况不对，赶忙飞身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 他眼疾手快，直接封住了她即将发出叫喊的嘴。动作之快，简直行云流水。不过，战肖忘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他已经解开了腰带。这个剧烈的动作，让他的裤子完全地掉落了下来，还被几个健步撕扯得缠住了脚踝。 于是，两人就这样重心不稳地跌倒了。 “战将军，大王说身体不适要回去了，要臣来问你……” 这时，一个侍卫碰巧进来。 见到地上两个人，他明显怔住了：“是否……一起……” 平日里，战肖对人很是随和，又经过一场酣战，小侍卫并没有觉得，未经允许闯入战肖的帐篷有什么不对。不过，看到眼前的场景，小侍卫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多余了。 只见他无比崇拜的战将军，正衣衫不整地将一个马童压在了身下。那马童身材弱小，一看就是半大的孩子，因为恐惧，小手还死死地握着胸口，似乎在反抗，又似乎在…… 侍卫吞了口口水，揉了揉眼睛，不大相信自己看到的，可是又分明确定这就是他看到的。 地上的两人，也纷纷看向他，场面一度尴尬到了极点。 “我……”侍卫先反应了过来，赶忙转过身去：“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战肖想站起来，结果被缠着无法动弹，跌了回去。 小七被他庞大的身体压得闷哼了一声。 “嗯……” 这声音，传到侍卫的耳朵里，让侍卫的脸上浮起一层掩饰不住的坏笑。 “没关系的，将军您忙，小的去回禀大王，让大王先回去便是。将军不着急，不着急哈！” 第086章 还他清白 小七的脸颊越发滚烫了，侍卫的调侃简直让她无地自容，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走进了战肖的帐篷，就会发生这么多意外之事。 战肖正在换衣服，还拖着裤子跑过来。感受到战肖身体的温度，小七的心不由自主地乱跳了起来，整个人都仿佛坠入了泥潭，无法动弹。 麻木僵硬的她，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连自己想说的话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战肖知道自己不能抓回那侍卫了，收回目光，转过头来，就看到小七面颊通红，水汪汪地看着他。那瘦小的身体，完全被他包裹在怀中，偏偏有一抹柔软，让人怎么也无法忽略…… 于是，战肖夜尴尬了。 比起小七，他解冻得快一些。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爬起身来，顺便提上了裤子。 狠狠地咳了一声，他有些不悦：“谁准许你来这里的！你不知道，奴籍是不能出入马场的吗？还这副打扮，若是被人发现了，难不成，我还要救你？” 战肖的气愤中，更多的是关心。 小七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奴婢是来找将军，说去太医院的事的。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断袖之癖，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搞得不好，整个端国都会知道战肖有这样的嗜好。他屡次三番救她，她总不能恩将仇报，让战肖娶不到老婆吧。 小七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心中很是愧疚。 “奴婢会想办法和侍卫大人解释的，一定会还给将军青白！” “你去与他说什么？说我身下的不是马童，而是你？” 战肖侧头，冷冷地问道。 小七想了想，这样也不对。这不是在说，战肖和她……一个战神将军，竟然对一个奴籍上下其手，这样不是更加坏了人家的名声吗？ 小七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她不说话，战肖回头看她，心中也很是歉意。 在这个年代，如此亲密的举动，就是轻薄。虽然闯入帐篷的是小七，先冒犯他的也是小七，但是，到底是他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裤子绊倒了，才闹出了这样的乌龙。对于女子而言，名声意味着生命，战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过，只能无奈叹口气。 “算了，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见小七还闭着眼睛，战肖说：“你现在可以睁眼了。” 小七睁开眼睛，眼前的是已经穿戴好的战肖。 战肖穿着她拿来的衣服，明明是一件非常普通的常服，可是穿在战肖的身上，却怎么看怎么神气。 这难道就是先入为主吗？ 见过了战肖身穿战甲，便觉得，他穿什么都像是在马背上那搬英姿煞爽。 “怎么，不是有话要说？做好决定了吗？” 小七点点头：“奴婢愿意为大王分忧。” “所以，你是打算去太医院任职了？” “可是，淳于嬷嬷并不想奴婢再出风头，给奴籍惹麻烦……” 小七慢慢说道：“她希望奴婢能在枫天阁安然度日，度完余生便好。奴婢之前做了许多出格的事，在她看来都是极其危险的。” 侍卫身为官籍，都被小七清走了，这样实力悬殊的事，对于小七而言，可不是好事。淳于敏担心的，正是战肖所担心的。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担心，小七都不在乎。 “可是你不打算听她的话，不是吗？” “奴婢想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件工具，一个摆设。将军亲自来说，便是需要奴婢。奴婢几次得将军相救，自然是要报答的。对将军有用，奴婢怎么能推脱呢？” “可是，你只需要明日来给我答复就是，为何非要来马场走一次。” “淳于嚤麽掌管奴所事宜，她定不会准许奴婢离开的。若是等到明日，必定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所以，奴婢只能今日来寻将军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去太医院了。”战肖沉沉地说，听不出喜怒。 小七点头。 却有些不明白战肖的意思了。 明明是她亲自来枫天阁说了太医院的事，怎么看起来，他好像很不想让自己应下呢。既然不想让她去，又为什么亲自来说？ 战肖矛盾的行为，让小七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她有种很不适的预感，可是具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小七有说不明白。 “将军要求的，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小七想了想，轻声回答。 她的答案不疼不痒，战肖却是无法平静。 让小七去太医院，是萧毅的试探。他生怕她被试探出什么，同时，也担心她什么也没有被试探出。 这样矛盾的心里，让战肖有些心绪烦乱。 “你愿意就好。” 他只能回以同样不疼不痒的话。 “我会帮你安排，你无需听淳于敏的话，直接过去就是。到时，你需要做什么，我会再详细告诉你。从后门离开，不要让人发现。今日大王也在，你最好低调一点。” 说完，战肖直接披上了大氅，走了出去。 回到奴所，小七仔细想了想战肖的反应，并不是很确定他具体的意思。 但是值得思考的是，此番，她被派遣到太医院去工作，绝对不是单单伺候那么简单。那张御医是萧毅现下最需要提防的人，她去伺候张御医，也就是成为萧毅的眼线。 可是，萧毅为何要监视张御医呢。 他不简单是一个御医，又会有什么样的身份呢？ 萧毅辛苦演的这场戏，主角会不会就是张御医呢？ 无数的疑问，让小七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小七若是能办好这件事，必然会得到萧毅的重用。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小七就算要违背淳于敏的意思，还是要去太医院。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能把握的，就只有这一个机会，又怎么会轻易错过呢。 只是，战肖为何会忽然变了态度。 她去太医院，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吗？ 战肖总是时常出现在她的身边，究竟又是什么原因呢。 小七拿着小木棍，在手上画着那梦中火焰的形状。 “我就是你呀……” 你真的是我吗？ 第087章 发来调令 崭新的调令，由尚宫局的大人贴身宫女亲自送了过来。美姬慢慢地合上，轻卷起放置在手边的案几上。 尚宫局给调令，还是如此隆重，一般情况下，都是大宫女级别的人物才会如此。最近一次，还是慧昶从枫天阁离开。 抬眼，她看着一旁擦拭花瓶的小七。 她还是寻常的模样，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谦卑有礼，和其他的女奴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美姬知道，她不再是寻常的女奴了。 尚宫局亲自为她跑一趟，又怎么能是普通的女奴能够达到的程度，恐怕，就连淳于敏，也还被蒙在鼓里呢把。 美姬恍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奴，比慧昶还要难以掌控。 小七感受到了美姬阴恻的目光。 方才尚宫局的宫女提到她时，美姬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她越过了淳于敏，跳过了美姬，直接得到了尚宫局的委派，如此这般，不管是淳于敏还是美姬，都只被动地接受。 这对于美姬而言，是一种权威上的挑战，尤其在小七搅弄风云之后，竟然选择了去太医院任职，这更让美姬没有了安全感。 侍卫之事刚刚过去，小七就得到了这样的机会，说明了，这份委派绝非简单是你尚宫局的安排，说不定，就是来自于大王…… 美姬的担心和不悦，小七全部看在眼中。 “小七，尚宫局的大人，让你去太医院伺候一阵子。” 沉默良久，美姬终于开口了。 小七只做不知情，转过身来。 美姬看着她，轻轻地笑道：“既然是尚宫大人的意思，我也不好反驳，那么，你便去吧。” 美姬的语气看似温柔，其实十分不悦。 小七福了福，低着头说道：“许是御医大人在，太医院多需人手。奴婢定不会给娘娘丢人，伺候了那御医归朝，便即刻返回。” 美姬点了点头，即便自己的威严已经被狠狠地挑衅了，但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真的去问明其中的缘由。 可是，心底里，美姬还是诸多不适。不仅仅因为小七不把她放在眼中，还因为，御医之事，萧毅从未与她提过什么，却如此信赖小七…… 那日，侍卫之事也是一样，她没想到，萧毅会发这么大的火，连侍卫的官籍都给撤了。当时，她还在想，可能是自己在萧毅心中的地位比较高，才会如此。 可是现在想想，说是因为小七，也不无可能。 究竟是什么时候。 美姬一时间还想不明白。 淳于敏微微皱眉，她和美姬的处境是一样的，都是不想小七去，但是也没有办法。 只是她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明明她已经提交了申请，书面上写着，要尚宫局随便找一个小奴送到太医院当职，还特地去找尚宫大人，说明情况，让她千万不要选择小七。 平素里，尚宫局都是很给她面子的，这一次，怎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却忽然变了意思，还直接让自己的贴身宫女，从后门送来密令，直接就把小七给调走了。 这小七，让美姬踢走了慧昶，原本美姬是打算重用小七的，结果没想到，她直接跟随者调令离开，去了太医院。 是谁的命令，一看便知。 整个宫里，恐怕也就只有那几位，是能越过美姬直接命令尚宫局的了。 美姬被如此玩弄掌间，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小七以后能飞黄腾达，去了别的宫里也就罢了，若是再回枫天阁，恐怕又要经历一番心思了。 淳于敏看着小七慢慢地走了过来，心中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 “娘娘，娘娘以为为何尚宫大人会让奴婢前去？” 美姬拿着银勺，轻轻地搅动着手中的甜汤。 “当然是觉得你有能力，人又机灵，是伺候御医大人最好的人选了。” “不过，宫中如此这般的小奴比比皆是，也不止奴婢一人。尚宫大人知道娘娘重用奴婢，又怎么会不与娘娘商议，就直接将奴婢调走呢。这不符合常理。” 美姬喝了一口甜汤，抬头问小七：“所以，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娘娘细想，大王最近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那御医大人本该马上就离开了。此时派遣人去伺候，本就不合常理。再说，为了不怠慢御医大人，大王应该派遣宫人，怎么会从奴籍里选择呢。” 美姬皱了下眉：“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尚宫大人，该是得到了哪位主子的授意。不管是谁，许都是大王的意思。” “你是说……这是大王想……” “娘娘，奴婢深得娘娘的信任，就会为娘娘此生筹谋。此番是难得的机会，奴婢是从娘娘身边出去的，定会为娘娘争得这份功绩。” 被小七提醒，再结合最近，在萧毅身边伺候，自己的所见所闻，美姬知道，萧毅是有意要从御医的身上调出一些什么的。 那御医，多半是萧钰和萧廉的人，而他们，又总是对萧毅虎视眈眈。 此番，萧毅的几个动作，多有此意。 现在，忽然派遣小七去，恐怕一方面是因为小七是她的人，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小七的机敏。 如此秘事，托付给谁都是不放心的，自然是要从她的身边选择人。 倘若小七真的做的出色，为萧毅查出了大鱼，那么，自己在萧毅身边的地位也会有所提升的。 想到这里，美姬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这样想，我便很高兴了，也不枉费我如此信任你。时间不早了，下午便去报道吧。” “是。” 淳于敏自然是不悦的，可是在美姬的面前，美姬已经同意了，她又不好说什么。 小七得到了美姬的准许，又向淳于敏辞了行，便直接离开了枫天阁。 …… “姑娘今日来报道，管事的都已经交代过了，定要妥善安排姑娘的住所。那边就是张御医所在了，御医大人平日里除了给大王诊脉，都是在太医院的书房里看书的。姑娘平时只要贴身伺候御医，看他的安排即可。” 第088章 发现端倪 太医院分东西二院，孙婷瑜住在东院，那里是资历比较深的太医办公。西苑是年轻太医们学习的地方，也是宫人们诊治的所在。东西二院之间则医典圣圆，也就是小内监所说的书房了。 医典圣圆之后，安置了一些比较简陋的处所。平素是急症的宫人们住的地方，方便太乙门诊治，也是担心惊扰到了伺候的主子。在无人的时候，有些年轻的太医也在那处留守。 宫中无急症的时候，也就是闲职了下来。 此番，御医来访，太医院便将此处修缮而来一番，辟出了一个比较奢华的殿宇来，给御医居住。 小内监得到了主子的命令，对待小七十分热情，他亲自引领着小七熟悉太医院的布局，讲解也是十分心细。 “御医大人每日三次为大王诊脉，诊脉完毕便会回来。你的处所在后院，一墙之隔，御医大人平时喜欢清静，之前伺候的小奴一不小心闹出了比较大的动静，御医大人便让换人了，所以姑娘平素一定要小心行事，其他的仅听大人的吩咐就是了。” 小内监的话，小七一一记在心里。 听起来，御医大人像是一个性格古怪的人，想来，若是他真的有问题，定是那小奴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或者，御医打算做些什么，不想让人打扰，所以才让那小奴离开的。 “姑娘只要记住一样，不要冒犯到了大人，不该做的，不该听的都不要行动就是了。御医大人身份尊贵，象征着皇族，姑娘千万不要得罪了大人，否则就是咱们整个端国的罪过了。” 小七点头：“奴婢谨记在心，定不会惹事。多谢内官大人提点赐教，奴婢一定会小心的。” 小七谦卑有礼，一看便知道是一个稳妥谨慎的，那小太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指着前面的几个房子说。 “太医院不似內宫，里面出入的都是太医大人们，所以侍卫也就住在此处了。那边就是侍卫们所在了，张御医若是夜里想要出去，或者大王那边有了急事召唤御医大人，你不管什么时辰，都可以去叫人。太医院里的侍卫，都是十二个时辰随时听从差遣的，白日里负责安保，晚上的时候，还能亲自为御医大人撑轿撵。莫要让御医大人独自行走，免得天黑路滑，闹出了意外。” 告辞了内监，小七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房间收拾得十分规整，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她的房间在侍卫处所和张御医处所之间，位置还算不错。 这内监的话中，表面上是为那张御医安排得妥当，其实，则是将张御医看得死死的。白日里不仅有人随时跟在他的身边伺候，就连夜里，还是有许多侍卫留守的，那张御医想做什么，几乎都是在萧毅的监视范围内的。 小七只是初来乍到，就看的清清楚楚，想来，那张御医早就有所察觉。 看来，萧毅并没有隐晦地调查，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摊在明面上了，就看那张御医该如何应对了。 只是小七有些不解，为何萧毅要抓着一个御医不放。如果御医想要做什么，见到萧毅警惕心如此之强，必然是不会再做。京都那边还会派遣其他的人来应对，他实在无需硬着头皮做事。 这让小七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封赏大典。 萧毅被人陷害，已经错过了封赏大典，莫不是对方想要将萧毅彻底踩死，不让得到任何回朝的机会，才会这般急不可耐吗。 可若萧毅没有完全的准备，他也定然不会假装称病，让御医前来的。 莫非是引君入瓮？ 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合情理，她必须尽快弄清楚，才能真正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简单地安置了一下，小七就立刻向太医院的掌事嬷嬷报道了。掌事嬷嬷也是太后身边过来的，做事十分妥当、精明，她知道小七的来意，便也不让她做旁的，直接安排到了医典圣圆做一些打扫的工作。 张御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满腹经纶，是个很有学问的学者。他见到小七，只是一带而过，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从孙婷瑜那里撬来的书籍上，很是能沉得住气。 就像内监说的，他除了去给萧毅请脉，看诊，平时就在医典圣圆里看书，行径上瞧不出任何可疑。 这张御医，别人或许瞧不出什么，但是，在小七看来，却是十分的可疑。 且不说，他摆在案桌上的那几本医书，除了孙婷瑜的医书之外，都是平素十分常见的，不符合他国医圣手的身份。而且，这张御医，有的时候整整半个时辰都是在看一页，很显然，是表面上装作看书思考，其实是在仔细观察周围所有的人。 经历过上次的生附子之事后，御医做事总是小心翼翼，也没在从太医院里申请药童，随侍的，只有几个机灵的小宫女。 小七着重观察，发现他身边有其他的宫女时，御医总是格外谨慎，唯独一个名叫晚儿的宫女不同。 晚儿也是后派遣到太医院临时当差的，和其他的几个小宫女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个晚儿每日总会消失一段时间，有时同伴会问起，她便称自己回自己原来的宫中去拿东西等等。 大家都是临时派遣来这儿了，以后还是要回去的，所以东西都没有全部带来，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旁人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不过这件事听在小七的耳朵里，便有了大问题，她于是对晚儿的监视更佳密切了，果然，在一日张御医按着惯例去给萧毅请脉之时，那晚儿有了行动。 小七正在擦拭书房里的架子，就看到晚儿在整理御医案几的时候，轻轻地翻开了其中的一本书。 这个原本是一个十分正常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奇怪，不过，做这个动作的是十分可疑的晚儿，小七便重视了起来。 小七靠近几分，借着书架的遮挡找了个比较好的角度向她看去，就见晚儿在书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迅速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口中。 第089章 告知美姬 那东西十分小，就是一张纸的模样，然后就又若无其事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御医会在书里放什么东西呢？能记载在那么小的纸张上，必然是一些消息。 小七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在宫里是有御医的人的，与御医和京都暗中往来。 或许，萧毅就是想抓住这个潜藏在宫中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小七甚至有些兴奋。 只有给对方机会，让对方放松警惕，才能抓到对方的尾巴。这就是萧毅的计划。 小宫女晚儿没有让小七失望，做完事就直接出了太医院，小七紧随其后，眼看着她走进了通往后宫的小路。 这个时间，宫人们都在用饭，小巷上并没有太多的人，一片寂静。 晚儿到了一个宫门前，停了下来，她还没敲门，里面便有人迎了出来。 “等你多时了。” 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那人又关上了门。 晚儿退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看到，便直接离开了。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可见晚儿和那宫门后的人，已经不止一次做这件事了，晚儿还没敲门，里面的人便出来迎她，可见每日都是同一个时辰交易的。 待晚儿离开，小七从墙后走了出来，抬头，就见与她联系的正式团花坊。 团花坊，是萧姬所在。 难不成，她是京都来的细作？ 小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且不说萧姬是萧院判的孙女，忠良之后，她平素虽然总是与王姬为伍，但到底是一个没有主意的，怎么会参与谋害萧毅的事情中去呢。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小七借口出了太医院，等在假山之后。 美姬慢慢地走过来，让淳于敏守在旁边，自己则走到了假山之后。 太医院里的奴所之中，有淳于敏安插的眼线，也是枫天阁情报网络的一份子，那人，就是小七联系美姬的方式。 美姬身为良姬，可以随意出入花园，晚上借口赏风景出门，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小七将这消息送给了美姬。 美姬听了之后，也很是惊讶。 “怎么会是萧姬。” 在美姬的心中，萧姬就是一个没有主见，只知道迎合王姬的人。她虽与王姬为伍，但也没真的做成多少事，平时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参与到这等复杂要命的事呢。 美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婢不敢谎报军情，正是亲眼所见，那晚儿直接将东西送进团花坊的。想来，萧姬娘娘必然是参与其中的。” “那个墙头草，真的是我低估她了……” 美姬嘟囔了一句。 “奴婢生怕打草惊蛇，暂时还没通知旁人，先告知娘娘一句，娘娘务必提醒大王，要多加小心。奴婢会着重观察她都给团花坊送了什么，是否涉及大王的私隐。想来，那御医大若真的有窥探之意，那便是决定性的证据。” 美姬点点头，很是开心的模样，脸上因为被忽然叫出的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七这么给力，竟然才进太医院没几日，就打探到这么关键性的消息。美姬心中很是兴奋，如果她能抢的这份功劳，那么，在萧毅那里，她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高枕无忧了。 想到这里，美姬轻轻地握住了小七冰冷的手。 借口出来，小七并没有过分穿着，只穿了一件单衣，眼下正冻的瑟瑟发抖。 “你看看你穿得如此单薄，这么冷的天，冻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奴婢着急出来，便没有在意，奴婢多谢娘娘关怀。” “你能查出晚儿的事，已经十分不易了，记住，保障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奴婢会小心谨慎，断不会让他们发觉的。” “那便好……”美姬微笑着说道。 与美姬告了别，小七便匆匆回了太医院。 望着小七的背影，美姬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但愿如此。” …… 萧院判在京都城内官职不高，只是一个简单的院判，负责宫内宫外的官司。这个位置是一个肥缺，各种案件都要经过他的手，萧院判又为人刚正不阿，所以，在皇城内的地位十分之高。 萧院判是两朝的元老，儿子英年早逝，只剩下萧姬这个孙女，平时陪在身边。他从不站队，更不参与京都城里的政治，是为数不多的清流。 小七实在想不明白，自小生活在萧院判身边，深受萧院判教导的萧姬，怎么会帮助张御医。 还是说，那萧院判，本身就是某个皇子的人，只是表面上，给别人正直的印象。 美姬的想法，也是小七的想法。 经过小七的接触，她也觉得萧姬是一个墙头草，以她的城府和智谋，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出如此繁复的谋划的。 若是她真的参与，也不过是一个中间的帮手罢了。或许是那御医被萧毅死死地看守者，消息没有办法送出，才不得不经过她的手。 萧姬再萧毅的面前人畜无害，萧毅用她身边的人伺候御医，大半也是考虑萧院判的这层关系，只是没想到，凡事都是有意外的。 萧姬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就是意外。 可是，这也给小七提了一个醒。 萧姬既然不是主谋，那么，她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她想要给战肖消息，就必须抓到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先告知美姬，她也是想送给美姬一个人情，来平复美姬对自己来太医院的不平之心。经过美姬之口，她便会在萧毅面前邀功，得到几分重视。至于背后之人的功劳，小七决定留给自己。 萧毅如此胸有城府，是能帮助龙家的，最好的人选了。 越与萧毅接触，小七便越坚定了自己的这份信心。 她定要交上一份满意答卷给萧毅，让他完全地信任自己。 小七的计划是非常美好的，天衣无缝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然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就在她做好一切计划之时，一双手早已封死了计划之中的所有的可能性。 第090章 萧姬逼问 第二天，御医如常在医典圣圆研读医书，午饭时间一过，他便向萧毅的寝殿去了，临行前，还将一个几不可见的东西夹在了案牍最上层的书本里。 着重观察，小七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一细小的动作。 她眼看着御医离开，便趁着医典圣圆无人，走上了前去。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抓到证据，再看晚儿将东西送给谁，到时人赃并获，便可给他们致命一击。 小七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没想到，才刚翻开书本，就听见一阵妖娆的笑声从门前传来。 “还以为是哪个机灵的宫女呢，原来，是小七呀。” 小七怔了一下。 明明她确认过万无一失的，不知为何，萧姬会忽然出现在门前，一双眼睛将小七所有的动作都收在眼中。 她身后，站着的正是晚儿。 晚儿满脸的震惊，没想到，一向毫无存在感的小七，会是差点要了她性命的人。 还好，萧姬及时赶到，及时发现了小七，不然，小七真的拿着证据去找大王，那么，她的小命必然是要交代的。不仅自己会出事，就连她的家人，很有可能被以叛国罪论处。 想到这里，晚儿已是一身的冷汗。 “奴婢……拜见萧姬娘娘。” 小七慢慢地跪下身来，心中在不断盘算着怎么脱身。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暴露了行踪，让萧姬察觉到了。 可是看着晚儿的表情，分明是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是能推断出她存在的模样。 萧姬看了眼周围，医典圣圆里面的医典堆积成山，宛若海洋一般，整齐而繁密地陈列在书架上。慢慢走进，她的手指轻轻滑动案几，医书，砚台，笔架，最后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 小七的身形瘦弱，却很是胆大，丝毫没有因为被揭穿而感到恐惧的模样，这样的平静，让萧姬的心中阵阵胆战。 她果然是一个让人头痛的角色，难怪会得到王后的重用，又成为了美姬的心腹。 今天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还以为，关于小七的动向只是一个讹传。 现在见到了，萧姬便也有了对策了。 “又是你。”萧姬浅笑：“那日你只身刺伤侍卫，还全身而退，我便知道你的不同，没想到，你在美姬那里横着走还不打算停下来，现下，倒来对付我了。是打量着我欺负了美姬，你才想害我的吧。你这么帮助美姬，她领你的情了吗？还不是觉得你碍眼，将你赶了出来。分明在王后娘娘那里做一个高等茶奴，却非要攀高枝，现下好了吧，到这里来洒扫，做下等奴籍的活计。到底是王后娘娘的眼睛毒，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把你赶了出来。只可惜，你选择了一个胆小怕事的主子，你信不信，今日我就算杀了你，美姬也不会为你出头，她巴不得和你保持距离，让你这辈子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呢。” 萧姬嘲讽着，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为美姬做事。 这个萧姬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这样的反应，倒让小七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有暴露萧毅。 否则，萧毅的计划，就要被她打乱。 “萧姬娘娘误会了，奴婢是奴籍，分配了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管是奉茶还是做杂活，都是分内之事，绝无怨言的。” 萧姬冷笑连连：“你也说你是奴籍，可奴籍都是胆小怯懦，唯命是从，可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牙尖嘴利的。眼看着你的胆子比天大，侍卫不放在眼里，美姬不放在眼里，王后娘娘，你也不放在眼里。现下被丢在太医院，还不安分守己，竟私自窥探。看来，你的几个主子都没有教会你规矩。” 萧姬知道了一切，但知道的并不全面。这是小七即刻的想法。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萧姬径直而来，该是一早就知道她，就等着她去掀开书本，好抓个现行。 小七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在晚儿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尽量避开与她的接触，免得她心生怀疑。可就是这样，竟还是被发现了…… 这晚儿虽是为萧姬办事的，但是，本身却不是一个灵光透顶的人，若不是有人提醒，她也不会察觉到自己。 小七立刻联想到了为自己传递消息的女奴。那女奴与自己或者淳于敏都是毫无交集的，或许，她心存歹心，或者被收买，或者心向湘国，想趁机作乱？ 可是人是淳于敏亲自挑选的，淳于敏的眼光，该是不差，她绝对不会找一个心存歹心的人参加进这个组织的。 更何况，那女奴也不会愚蠢到自掘坟墓。 不管她心向着谁，都会东窗事发，一旦闹大了，伤害的还是奴籍。她一个小小的女奴，又左右不了朝局，怎么会做这等不理智的事呢。 见小七还在与她打太极，似乎并不打算承认方才的动作，萧姬也不再与她废话了。 坐在椅子上，萧姬冷冷地问道：“你既装傻，我便不与你绕圈子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起来，我与你也是无冤无仇，不管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美姬，都不该来害我。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介奴籍，奴籍就该以保住性命为己任。不该你管的事情便不要管，不该你说的事情，也不该说。” 萧姬扬起鼻尖，很是不逊地说：“可是，你偏不这般做，还非要好奇其中的缘由，这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小七跪在地上，依旧语气平静：“奴婢不知娘娘这是何意，奴婢一向谨小慎微，不敢逾矩。奴婢本就被分配到此处洒扫，打扫一下御医大人的案桌有何不对？倒是娘娘，为何忽然闯入医典圣圆，为何说奴婢打扫案桌就是不守本分？难不成，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 在萧姬的面前，小七也不再掩饰自己了。 对方能准确地闯入，抓她这个动作，就说明，早就有所准备了，该知道的，该调查的，想必都是十分清楚的了，她再嘴硬，也就是自讨没趣了。 第091章 她的底气 听了小七的话，萧姬顿时冷了脸：“你以为你说是我，我就会承认吗？你没有证据。谁会信一个奴籍的话呢，就算信大王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今日，我是来太医院求孕方，碰巧遇到你手脚不干净，人赃并获。这里面的东西，莫不如说是你的，更加让人信服。” 萧姬倒打一耙，把罪名给了小七。 她的分析不无道理，比起湘国奴籍，她这个萧院判的亲孙女，说起话来的确是更可信的。萧院判一向不参与朝局，断案刚正不阿，他的孙女也不会差。 萧姬翻开医书，从里面拿出一张叶子。 看起来只不过是普通的树叶，不过，借着阳光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有许多带着规律的空隙分布其上的。 这是人为刺穿的孔洞，也是御医与旁人传递的暗语。 每一个规律的孔洞，都代表着特殊的含义，其中的意思，只有他们自己人能够看懂。 这是各国细作惯用的伎俩。 御医，果然有问题。 萧姬拿起树叶，迎着阳光细看：“看啊，我发现了什么。小七，这东西，你该如何解释啊。你嘴上忠心耿耿，千好万好，却生生地将所有人都骗了。看来，你就是潜藏在宫中许久的细作。如果我把这个叶子交给大王，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呢？” 萧姬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不会不会杀了你啊，到时，你，美姬，都会被当成细作处置。美姬那个贱人，从此也就不会在宫中兴风作浪了，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想来，宫中之人，都是喜闻乐见的。” 小七知道，萧姬真的会这么做，毕竟这是她绝地翻盘的最佳时机，便赶忙站起身，想要逃离，可是萧姬哪里还会给她这个机会，立刻让人将她按在了地上。 砰—— 医典圣圆的大门被关上，同时，几个内监将小七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怎么，还想跑？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可你非要与我作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萧姬一摆手，内监们立刻抬起小七，直接丢到了一旁的仓库里。 这里是太医院里储存药材的地方，不过，这里放着都都是十分珍惜的药材，所以，平时少有人出入，又在医典圣圆的后面，就更佳少有人注意到此处了。 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处置人了。 小七被丢到里面，死死地捆着。 她想呼喊，可是嘴巴里被塞进了破布，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呼救，即便挣扎，也只是弄出了极小的声音。 “就不要挣扎了，在我的手里，哪里还有你的活路。本来呢，我不打算招惹你的，知道你来太医院，是没安了好心，但彼此不相干，我也不会牵连到你。再怎么说，你也是王后娘娘宫里出去的，我可不想逮了美姬的短处，却刮连到王后娘娘，惹得一身的不是。我一心为你，可是你偏偏不领这个情啊，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两人就在此处做一个了断吧。” 萧姬说着极其狠毒的话。 她的行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掉脑袋的死罪。萧姬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现下小七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必然不会让小七再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别挣扎了，还是省一省你的力气吧，你那三两重的骨头，怕是丢到乱葬岗都要被野狗嫌弃的，又何必自讨没趣呢。晚儿一早就将周围的宫人遣走了，现下这库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再怎么也不会有人来救，不如静下来听我接下来的话。想要活命，你得自救。” 小七的挣扎激起了一层灰尘土，萧姬用帕子扇了又扇，红润的脸颊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 听了萧姬的话，小七也不动了。 今日萧姬准备齐全，定然是不会让她轻易离开的。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她想要活下来，必须用脑子，而不是蛮干。 “想来你也是看到了，晚儿是我的人，她怎么样了，与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你的心底里，必定是认定了我与那张御医的关系，对吧。” 萧姬缓缓地说：“说起来，我还是蛮喜欢你的。你这个小奴，聪明得过分，在王后娘娘身边，一下子就得到了她的喜欢，在美姬那处，还是能得到重用。你这样的小奴，到了哪里都是能闯出一番天地的，若是没有今天这事，那御医走后，我还是挺想求了王后娘娘，让你来我的宫里做事的。美姬不要你，我要。” “可是，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讨厌你。你以为，你的小聪明能让你找到证据，治了我的罪？你怕是太天真了。且不说我祖父在朝中的地位，连圣上都尊称他一声萧父，大王会看在圣上和祖父的面子上选择相信我。就算他们真的打算处置我，也是不怕的。到时，我会修书回京都城，让祖父知道，是你害了我。我是萧家唯一的后人，祖父心尖上的宝贝，到时，祖父禀明了圣上，你会死，大王，也会被你牵连。你想想，大王会如何选择？” 萧姬分析得井井有条。 萧家，萧院判，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小七甚至不必去想。 其中利害已经十分分明了。 萧毅不会为了她，去得罪京都城极具威望的萧家。 萧家能至今仍保留这份名讳，就说明，皇家对萧家是极其看重的。萧毅不得圣心，定不会触碰这个雷区，更不会去伤害萧姬。 这个萧姬，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以及她犯错之后，会得到什么处置。萧毅不会杀了她，她保住了性命，萧家定然能有办法帮她脱困，所以，就算被发现她和旁人刺探萧毅的底细，萧毅也不能真的伤她，她还是能回京都城的。 有了这份底气，萧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萧姬轻轻地挑起了小七的下巴：“所以啊，你呢，最好还是听我的话，乖乖做事，我心情好了，还能给你留一条生路。查我，是你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幸好今天被我及时发现，还是有补救的措施的。” 第092章 服断肠草 萧姬不打算杀她。 这让小七微微皱眉。 这种情况下，杀人灭口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萧姬没有做。、 难不成，她打算放了她，让她将消息报告给旁人不成？ 小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瞧萧姬的模样，又不是在开玩笑。 她真的想让自己成为她的人？ 萧姬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红色的小瓶，通体通透，看起来十分名贵，做工精湛考究。 小七目光落在那小瓶上塞的瓶盖上面，那不是普通的木塞，而是胶木雕刻成的，这种木头有十分傲人的特性，那就是既能起到密闭的作用，也可以让里面保存的东西透气，不至于因为长时间密闭而发酵或者变质。 这样的装备，一般是来保存极其珍贵的药物的。 萧姬这个一点医理不通的女子，拿着这种东西做什么。 “其实呢，我也知道，不只是美姬一个人想要我的命，你的背后，一定还有另一个人吧。” 萧姬此刻的智商十分在线，一下子就分析出来，小七出现在太医院的目的并不简单。 “只要你，说出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并且对他说，晚儿给我送出去的消息，只是御医大人那里大王的情况，说是我关心大王，所以才私下里让晚儿探查，就可以了。争宠之心，人人都有，这不是什么大罪，只要你这般说，就可以活命。” 她打开那瓶子，在小七的面前晃了一晃：“否则……” 瓶子被交到了内监的手中，一个小内监扯开了小七最终的破布，那拿着药水的，竟然直接把药给灌了进去。 小七拼死挣扎，但是并没有用。 那内监的技艺很是娴熟，知道如何才能让人把东西咽下去，一边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把药吐出去，一边点了她脖颈上的几个穴位，小七立刻不自主地把药水全部咽了下去。 灌完了药，小七被重新按回了地上。 “否则，你就会穿肠而死。”、 萧姬妖娆地笑道：“这瓶是断肠草，它的味道极辛极热，吃下之后，你会觉得五脏惧焚，痛不欲生。一日之后，得不到解药，你就会穿肠而死。说起来，这还是楚宫里折磨人的法子，母亲和小娘们偶然提及，都觉得恐怖异常，说犯了错的宫人咬死不说，都是死相惨烈，到最后，连人形都折磨没了。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总不想死得那样悲惨吧。” 如此恶毒的话，萧姬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小七不禁开始怀疑，萧姬是否真的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毫无心机呢。还是说，她只是将自己的野心藏在无公害的外表下，表面上帮着王姬，找到了依靠，其实，则是在背地里做着细作的事，拆萧毅的台呢。 小七皱着眉，一瞬不瞬地瞪着萧姬。 这个人，实在不可原谅。 身边得力的手下，灌毒如此娴熟，可见平日里没少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萧院判那样一个刚正的人，怎么会教育出萧姬这等心思歹毒的人。 “听我的话，你才能活下去。你不过是一个奴籍，听人差遣过生活的，难不成，你还要去立功，做大官不成。说到底，你是湘人，为楚人拼命，多不值得。你死了，还会有人顶替上你的位置，王宫里都是这样的，旧的一波去了，新的一波也就来了，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萧姬说话的时候，小七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药水处在身体里的哪个位置。断肠草，小七曾经听师父说过一嘴这个毒药，是楚宫里最残忍的折磨人的手段，服下之后，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断肠的疼痛，然而，胃腑的腐烂，并不能牵连到性命。服药之人，势必要经历一天的折磨，才能七窍流血而死。 在现代中医的课程中，小七并没有学过这个毒药，毕竟在现代医学里，毒药的研制与开发并不是热门的专业，小七也没有精心钻研。 可是，这一次亲自尝过这滋味，小七再也无法忽略毒物的霸道功效了。 便是砒霜，也不至于有如此神奇的效果，能让人服下便顷刻间感受到被烈火焚噬的极端痛苦。 那团烈火，从口腔，到食管，到胃，到肠。 每一处黏膜，都在经历着史无前例的烧灼。 小七的脸色变得惨白了起来，额角渗出汗珠，每一次呼吸，都有牵扯胸膜的痛苦，小七咬紧牙关，现在即便不塞上她的嘴巴，她也很难发出声音了。 太痛苦了…… 见小七呼吸急促，萧姬摆手，命人松开她。 小七没有了力气反抗，只是整个人蜷缩在了地上。 她不想向伤害她的人示弱，可是，这药物所带来的的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她几次想要爬起，可随着动作的牵扯，那痛苦便蔓延得更加迅速起来，以至于，小七根本不敢有更大的动作。 万针穿心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不叫吗？”萧姬慢悠悠地说：“还是个有骨气的，没关系，我们最不缺少的就是功夫。你想仔细考虑一下，那我便给你时间考虑，还是等你想清楚了，再行回我的话吧。不过，我必须得警告你，多浪费一点时辰，你的肠胃受到的损伤就越大。别坚持太久，不然，就算得了解药，你也活不下去的。” 说完，萧姬便带着人笑呵呵地出去了。 房门上锁，萧姬是打算将小七困死在里面了。 在没有探查出小七背后之人的时候，她也没有胆量贸然做出杀死小七的动作，因为，萧姬并不确定，小七查到哪一步了，她又对她的主家说了什么。 所以，萧姬打算逼问小七，并且让小七帮她脱罪。只要毁了那片叶子，到时候，天知地知，她知御医知，再也不会有人了解她都做了什么。 萧家是她坚强的后盾，也是她赖以生存的最后底线。萧姬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给祖上蒙羞，所以，能自己动手的，她不会去劳烦萧院判。 第093章 再死一次 昏暗的房间里，小七像一滩泥一样躺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她死定了。 生命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小七绝望地看着灰尘纷飞的空气，不知道该怎样脱险。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龙七的时候，也是服了毒药，那种毒物穿肠而过的痛苦，那种濒死的体验，小七紧紧地攥起拳头，那样的经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就是这样给浪费掉了吗？ 当然不可以！ 小七心中极其不甘。 还没开始，她可不想就这样结束。 她拼命爬起。 她不会遵照萧姬的意思，去放弃得到萧毅信任的机会。她的一点动摇，都会被看在眼中，萧毅是她接近大楚皇族唯一的可能，得到重生的机会，不就是想解救龙家吗？她又怎么会因为贪生怕死，而向萧姬妥协呢。 可是，若是不暂时妥协，她还能如何。就像萧姬所说的，被断肠草蚕食了身体，她会留下一副病躯，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还拿什么去和萧瑞斗，去救龙家？ 萧毅，也不会允许一个病秧子在身边当成军师的，她就算再忠心，还是会被嫌弃。 身体随着爬起的动作，变得更加虚弱了。好在，疼痛到极点，就是麻木。小七已经感受不到令人窒息的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感到抽筋断骨的麻木。 这脱水一般的感觉，和对萧毅的执着，让她渐渐地找回了一些理智。她飞速扫视周围，想要从名贵的药材中寻找到能够解救自己的药物。 可是，药材名贵，却也稀缺，药力也是霸道无比的。比如千年的山参，只是一个须子，就足以小七火旺数年，她并不敢真的尝试。而且，在还没有了解到断肠草具体的药性之前，小七也不敢妄加用药。否则，没有被断肠草的烈性刺激杀死，就又被名贵药材的药效弄死了…… 小七一时间犯了难。 装药的架子上，布满了尘土，一看便知道，是打扫的宫人知道这里不经常有人出入，于是便偷了懒，耍了滑，没有如期打扫。 那最厚的部分，灰尘几乎把装药的盒子完全包裹住了，累累成条，看起来有些肮脏。 小七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将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喉咙，催吐了起来。 血水汩汩而出，那是胃粘膜和药物碰撞造成的损伤。 尽可能地将残余在胃中的药物呕出，小七觉得舒服多了，也不犹豫，直接将架子上布着的灰尘，全部吃了进去。 灰尘的味道可不好吃，小七一边咳嗽一边吃，那恶心且瘙痒的感觉，布满了喉咙，让她几乎要窒息了。 小七吞咽了几口，就继续在盒子里面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药材，维系性命。 然而，如她想的一样，这些药材大多数是补药，补益之药大多数又偏热，并不能解决燃眉之急。 这时，门外传来萧姬的声音。 她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还以为，是小七在痛苦地挣扎着。 “我说小七，你还在坚持啊，别逞能了，不如就按我说的做吧。只是让你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又不会少块肉掉半条命，何必苦苦坚持。到时候，有人追究下来，即便认定了你说的是错的，也只能定你一个失察无能的罪名。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奴，又不是皇家训练出的细作，哪里真的能探查得清楚明白呢。想来，你背后的人，也不会朕怪罪你的。就当是被晚儿骗了，我们都没有事，这是多好的结局啊。” 萧姬还在劝着小七。 小七承认，如果自己不是重生来的，萧姬这逼迫的伎俩是十分奏效的，她定然会妥协于她，按着萧姬的说法去做的。 但是，按着小七之前的推算，她能来到太医院，就是萧毅对自己的考验。若她不能如实地完成任务，那么，等待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萧毅既注意到了她，就不会允许她有欺瞒的情况。在这细作纷飞，混迹身侧的情况下，她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和那些湘国细作混为一谈。到时，即便她是清白的，萧毅也不会给她分辨的机会。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就因为这个，小七也不会屈服。 靠在架子上，身体变得越发虚弱了，小七知道自己已然无力回天，只能慢慢地滑落到地上，跌坐在那里。 架子上的尘土，竟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这是唯一能够中和毒素的东西了。小七也不管这灰尘沉在此处多久，是否干净，一把把地抓起，然后不断地塞进嘴里。 灰尘混着血水，在她的口腔里搅拌着，吞咽的时候，她感觉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模糊的视线和模糊的思维让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小七想着，此时正是正午，御医不在，奴所里的奴籍会午休，或许，尚嬷嬷会注意到她的迟迟未归，警觉起来。再或者，哪个奴籍会到医典堂来寻她，见到萧姬等人，便也会告知尚嬷嬷…… 这其中，但凡有一个心细的，她也会得到救治…… 可是，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小七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性命，交再这样的赌局上面，赌注，她交不起。 渐渐地，仿佛世界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似乎死亡就近在咫尺。 毒药穿过龙七的身体，还有射线透过防护服的一刹那，小七都曾感受到过这样的感觉。 她死过，却不想再死…… …… “你坚持住！” 小七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忽冷忽热，明明胸口是塞满了炭火，但是四肢却犹如坠入冰窖，冷得瑟瑟发抖。 “你能听到我吗？小七？” 体内，冷热交替，以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速度不断变换着。 “坚持，你听到了吗？你不能死，你不许死！” 就在她的身体极寒到一定程度时，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仿若生命的温床，将她紧紧地包裹其中。 “你若死，我就再陪你一次！” 胸口不热了，手脚也不冷了。 一阵甘冽的清泉，慢慢汇入了她的血脉之中。 “我说到做到……” 第094章 精通医理 “小七怎么样，她还能救过来吗？”美姬哭哭啼啼地问道。 小七刚想睁开眼睛，就听到萧毅冷峻的声音：“罪妇在哪里！” 眼皮沉得要命，喉咙也在剧烈地疼痛。 萧毅那狠厉的声音，就像一枚炸，弹一样，顷刻间，将她的神智淹没得干净了。 小七觉得，自己的身体，化成了一片枯叶，在深邃的漩涡里不断飘摇，直到坠入深不见面的泥潭。 在混沌之中，她仿佛看到了许多人。 父亲龙度甩开棍子，恶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丝毫不吝惜，她只是一个女孩子。龙度的脸颊抽搐，恨不得一把她打死的模样。 “不杀老幼妇孺，这是几百年来的规矩。我教你修习灵力，教你学了兵法，不是让你用来欺负弱小的。打仗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这些百姓更加安稳的生活，你如此本末倒置，就想着建功立业，和京都城里的那些贪官有什么区别？！今天我非要打得你长了记性，让你再也不敢做出这等混账事！不学会做人，你便永远都不要进我的军营！” 她看到，龙武拿着银枪，站在城墙之上：“将士们，我们是大楚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的后面，是大楚千万的百姓！我们的家人，都在等着我们的保护！拿起武器，誓死保卫平川！” 龙泗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梓晴转身对她说：“七妹妹快来看啊，他在冲你笑呢。” 还有那萧瑞，他对着三生泉，信誓旦旦：“我萧瑞，会一生待龙七如一。一心待她，永不背弃。” 小王取材的时候，擦了擦护目镜，很是惊奇：“这不对劲吧，它怎么和我们刚来的时候看到的不一样呢。”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颜色啊，我明明看到，它是祖母绿的，怎么会是紫色呢……” “紫色？” 她走过去，蹲下神来细看。 陨石的紫色光芒，在她的面前忽然放大，紫色的光晕，化作一只狰狞的手，将她狠狠地拽出了混沌。 那被压抑的，胸口的闷窒感顿时消失了。小七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力，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氧气的灌入，让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神志慢慢变得清晰，眼前的黑曚也慢慢地消失了。耳 就见孙婷瑜正坐在她的床边，手上拿着银针，看到她醒过来，笑呵呵地说：“你这小女娃，果然是有福气的，你这命啊，长着呢，死不了，死不了。” 小七立刻坐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不是躺在那个漆黑的库房里，也没有躺在太医院，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 这个殿宇的装潢很是考究，陈设也颇有规制。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是萧毅或者太后才能拥有的殿宇。 “大人，我这是……” “断肠草，是顶烈性的毒，你服用了断肠草，疼得昏过去了。不过你很聪明，知道如何自救。那案架子上的灰，帮你抵消了许多药性，再加上我这药到病除的解药，只要着重修养，注意饮食，好生养上一阵子，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的确是好多了，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比起在库房里的情况，已经好上太多。并且，她能感受到孙婷瑜的药在她的身体里发挥了药性，寒凉的力道已然占据了上风，让小七迅速逃离了那团焚骨烈火。 现在的她，和平日里已然是没有区别的了。 这个孙婷瑜，果然是一个神医。他绝对不只是军医这般简单，否则，怎会连毒物都如此擅长。 此番如果没有他，可能她也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小七多谢大人相救。” 小七感激地说道。 忽然，想起了萧姬：“不好了大人，萧姬可在？害奴婢的是萧姬，奴婢发现了萧姬身边的晚儿与御医往来，传递消息。被萧姬察觉，才打算逼问奴婢……” “这件事大王已经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孙婷瑜笑着说：“小丫头，你也不想想，既然找到了你，必然是要调查下去的，又怎么会查不到萧姬呢。当时战将军闯入了库房，救下了你，直接绑了萧姬。萧姬不仅背叛大王，私传消息，还想在宫中害人，大王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小七急切，差点忽略了这点。 不错，自己既然被救了，那么在库房外逼问她的萧姬，自然也是被抓了的。 只是，萧姬有萧家庇佑，真的会如实招认吗？还有，战肖如此大张旗鼓地闯入太医院，那必然会引起阖宫的震动。 “那御医……” 这话，小七都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只是一个奴籍，不该问的，是不应该知道太多的。 孙婷瑜会心地笑了笑，也自然地岔开话题：“说起来，老夫还是比较好奇的，你是如何得知，那案架子上的灰尘是可以解了断肠草的毒呢？之前您治疗烫伤的药膏，说是土方子，莫非，这也是？” 如果一开始，孙婷瑜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七是精通医理的，不然不会每次都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对的事情。 为了自救，她不加以隐瞒，孙婷瑜才能一下子看出端倪来。 小七想了想，轻声说：“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解毒，只是当时吐出许多血，想到土可以止血，就直接吞了……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若不是大人告知，奴婢还不知自己胡乱吃的，竟真的能够解毒。” 孙婷瑜捋着胡须，小七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若是寻常人，不知道医理的，肯定会将案架子上的名贵药材吃了，那么多药物，总是有一个是有用的。 一旦吃了，热性的药物和断肠草冲撞，那么就算他及时赶到，也是回天乏术了。 可是小七没有吃，不仅没有吃，还选择了唯一一个最正确的东西，这其中的概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所以，孙婷瑜便断定，小七根本不是如她所说的那样，是蒙对的，而是，她本身就知道，库房里的药物全部的药性，以及会与她身体里的断肠草冲撞，所以才选择了最中性的灰尘来保护肠胃。 第095章 神速恢复 架上灰尘，又名梁上灰，在古籍中也记载为乌龙尾等，梁上灰煅烧之后，就是止血的上上之品，平时贫穷的人们就用这种方法治疗外伤。 小七呕吐出了鲜血，便知道自己的胃肠已经被断肠草腐蚀了，想要活命，绝对不能造成大出血，这便是她生吞梁上灰的原因。 “你这小丫头是个绝顶聪明的，这次，虽然被萧姬察觉，但到底给大王解决了大，麻烦的。大王让我来救你，就说明大王是想重用你的。快点好起来，好为大王尽心才是啊。” 孙婷瑜医治完，便直接离开了。小七走下床，发现伺候在侧的，正是那太医院里传消息的小奴。 “是你……” 那小奴点头：“姑娘大喜，总算是捡回了性命了。” 在这小奴面前，小七也不再端着，赶紧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战将军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太医院，还有，御医如何了？” 战肖怎么会那么凑巧，到了太医院，还找到了她的所在，这恨不符合情理。 再者，她现下更关心的是御医的情况，要知道，被发现萧姬和御医传递消息，萧姬被处置了，那么御医也定然知道自己露出马脚，必然会逃走的。 “姑娘稍安勿躁，我就听说，是战将军得到了消息，才特地前来查看的。结果没想到，正撞见了萧姬等人在折磨姑娘……至于那御医，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奴婢瞧着，方才他还去给大王诊脉呢。” 小奴的话，更让小七疑惑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奴婢虽在太医院许久未出，没见过宫里的其他几位贵人，但是，这张御医，还是认得的。奴婢可以肯定，他还在为大王看诊。” “那大王以什么名义处置萧姬？” 小奴眨了眨眼睛，不解地说道：“当然是善妒的罪名了？” “……”小七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善妒？萧姬怎么会被善妒的罪名抓起来呢？ “不过对外，大王只称萧姬得了重病，不便见人还是美姬娘娘求的情，说她不打算追究，大王这才没有杀了萧姬。”那小奴知道的有限，这些也是在得到到此处侍奉的命令时，打探到的。 “美姬？” 一瞬间，小七好像想明白了。 …… 在孙婷瑜的照料下，小七迅速地恢复了。让小七感到意外的是，自己恢复的速度实在太快，并非孙婷瑜说的一年半载，而是不到三天。 她知道那断肠草的毒性，也明白自己到底被断肠草伤得多深。若是放在现代，修复胃肠粘膜也是需要住院治疗的，若是真的伤到了肌层，还需要手术开刀，整个流程下来，就需要半年以上，还不算术后恢复的如何。 怎么她竟用了三天…… 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孙婷瑜的药，起初是有效果的，但是她能感受到，那股阵阵的凉意，并非来自于孙婷瑜的药，而是一股奇怪的力量。 那是她身体里，不曾出现过的力量。 孙婷瑜也注意到这点了，搭脉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寸关尺的指力不断变换，就是为了找到某一个特殊的点，可是，他总是搜寻不到，孙婷瑜紧紧皱眉，仿佛遇到了难题，又好像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 见他如此，小七越发地担心了。 追问起来，孙婷瑜又说无事。 她不傻，知道他的表情绝对不是无事那么简单。 小七也曾经自己搭过脉，毕竟，她也是中医出身，脉象方面也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每次搭起来，总是绝对自己的脉象沉稳有力，不像是病入膏肓，或者遇到了什么戾气的模样。 这日，孙婷瑜从小七处离开，去了萧毅的院子。刚走过偏门，嘴里嘟囔着‘奇怪’就遇到了战肖。 “什么奇怪。” 战肖问他。 看到战肖，孙婷瑜仿佛一下子被打开了经脉，顿时想通了一切。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赶忙拿起战肖的手腕：“战将军，借脉象给老夫一看。” 战肖不解地看着孙婷瑜，在自己的手腕上搭着。 “孙大人，你这是……你该诊脉的是大王，不是我啊。” “战将军稍安勿躁，让我仔细诊脉便是。” 孙婷瑜诊完脉象，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呢……” 见孙婷瑜脸色不对，战肖赶忙追问：“是大王有异吗？那御医看出了端倪，有打算毒害大王？” 战肖第一个担心的是张御医对萧毅不利。 虽然，他将消息封锁得极好，让大家以为，萧姬只是病了，关在了宫中医治。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御医他能在端国偷偷送消息，就说明他已经具备了细作的判断力，这点小把戏，是瞒不了多久的。 只是，他没想到，御医的洞察力这么敏锐，他们才动手，他就知道了？ “不，不是的。”孙婷瑜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她怎么会有呢……” “谁？” 战肖满面不解。 “没什么……”孙婷瑜不想和战肖过多的解释：“对了，老夫忽然想起来一宗病症，需要立刻去查医典。那个，大王那边，老夫稍后再去，先行告退。”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战肖看了眼孙婷瑜，又看了眼他来时的方向，那正是小七修养的处所。 为了保密，小七暂时被安排在萧毅寝殿旁的小屋内，这里曾是萧旭的寝殿，后来端国日渐强大，无需提防太多，便挪了出去。 此处私密性极强，平日里没有人来，也不会被萧毅身边的那些细作发现，是个灯下黑的地方，所以事发当时，战肖立刻想到了这里。 三天来，战肖将整个端王宫内外全部彻查了一遍，颇有收获。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的细心。 只是…… 战肖的眸光暗了暗，比起让她表现得如此突出，他更希望，她能像普通人一样，安稳地在宫中度过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处树敌。 战肖叹了口气，一团雾气在面前呼出，迷蒙了他脸上矛盾的神色。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知道自己的使命。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他奉陪。 第096章 美姬热情 孙婷瑜跑的气喘吁吁，确定战肖没有跟上来，才慢慢停下。 这么简单的脉象他无需查看医典。 在给小七搭脉的时候，他给自己一个基础的前提，那就是小七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在诊到那奇怪的脉象的时候，他才没能给出一个论断。 可是，就在刚刚，他看到了战肖，并且搭了他的脉。 那浑厚有力的脉象，正和小七的如出一辙。或者说，与小七的一模一样。 没错，小七是拥有灵力者脉象的普通人。 孙婷瑜十分确定自己的医术，他在一开始，就探查了小七的体内没有灵石，因为在这个时代，灵力者和普通人的治疗方案是不同的，鉴别两类人，是医者最最基础的能力。 孙婷瑜知道小七是一个普通人，所以用方遣药才格外小心，没有用大剂量的方剂。可是现在看来，小七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潜藏了灵石的灵力者。 之前那么严重的烫伤，还有这次，断肠草的毒性几乎蔓延到了她全身的血脉，她本不该活下来才是，现下，竟用了三天就恢复了。 他知道自己的药没有这般奇效。 除非，是灵石的功效。 “与战肖一样……”孙婷瑜护着粗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小丫头，怎会有七品上的灵力……” “这怎么可能呢……” …… 萧姬之事落下帷幕，小七便去萧毅的殿中复命。 此番她虽然被萧姬发现，但到底还是没有酿成不好的后果，且发现了端倪，为萧毅提供了先机，可以说是大功一件。 临去复命前，那伺候小七多日的小奴还在恭喜她，断言她一定能得到侍奉萧毅的机会。 小七有些悲伤地看了那小奴一眼。 她知道，这小奴，是没有活路的。 不出意外，她也没有。 在跪在萧毅面前之前，她还需要给自己想一个能活命的理由。 等在门前时，小内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小七生得标致，人也谦逊，她礼貌地向那内监行礼，内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谦逊有礼，然后移开了目光。 萧毅来到端国，几次遭到湘人的袭击，所以，不论是萧毅的宫中还是太后的宫中，都是没有奴籍侍奉的。 御书房前的，大多为了侍奉来往的大人们，只得留下几个，但是在寝殿前，还是第一次见到奴籍。 所以，内监不得不多看一眼。 萧毅传了小七进殿，小七立刻低着头随着宫人走了进去。 寝殿内，美姬正在案几前侍奉笔墨。她一手轻挽袖口，另一只手握着墨棒，在砚台上不断研磨。 看美姬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就知道，她已经做这个动作很久了。 可萧毅却并不打算让她停下来，非但不打算让她停下，自己也没有用笔，而是倒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见小七来，他狭长的眼睛微微张开。 “奴婢小七，拜见大王，愿大王……” 她还没说完，美姬已经放下了墨棒，笑呵呵地向她跑过来：“小七，你来了，身体可好些了吗？此番你功不可没，大王方才还与我说，应该赏你些什么呢。” 美姬异常热情的态度，让小七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她感觉到了美姬的刻意讨好，也感觉到了殿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被美姬搀扶着，小七慢慢站了起来。不过，即便是站起来，她的头也是低下的，身体也是弯着，时刻保持着一个奴籍应用的卑微姿态。 “娘娘言重了，奴婢不敢受这份赏赐，奴婢没能好生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实在是奴婢的罪过。” 萧毅端详她。 因为是大病初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比他想的要好上很多了。断肠草救下来的人，非死即残，萧姬根本没有打算给她活路，但是，她命大，竟活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话，你为大王拼了性命，在喝了断肠草的情况下，都没有跟萧姬透漏出半句，实在是好样的。你这般为大王着想，大王赏赐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呢。” 小七了然，深知美姬话中的内涵，赶忙说道：“这还多亏了美姬娘娘的教导。娘娘曾训诫奴婢，说唯有忠心才是正道。大王如此信任奴婢，便是信任于娘娘，奴婢谨记在心，必要竭尽全力将事情办好，不让大王和娘娘失望。” 小七的说法，让美姬很是满意。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她拉着小七的手，走到萧毅的面前：“可是，到底你还是要先护住自己的。你都不知道，你被抬回来时，浑身都是血，分不清哪里是好地儿，哪里是伤口的，我瞧着你，以为不成了，吓得我呀……还好，是孙太医医术高超，再加上站将军及时出手，不然，什么忠心不忠心的，我就只能看着你留下的东西感激了。” 说着，美姬的眼睛都有些红润了。 据说，那日是美姬找来了战肖，才有了接下来的情况，美姬在不经意间，又将自己的功劳复述了一遍，生怕萧毅忘记了，她的那份贡献。 小七很配合她：“娘娘……” 也跟着红了眼睛。 萧毅睨了一眼美姬，对小七说：“你家娘娘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知道你被灌了断肠草，难过得差点晕过去，孙太医救治时，还陪在你床边很久。你也替美儿争气，能一下子抓到萧姬的端倪，这很好。” 得到萧毅的夸赞，美姬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可以为大王做事，臣妾与小七都是心甘情愿的。这小七来到枫天阁后，臣妾一直将她当成姐妹一般对待的，相处下来，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她也一心为了臣妾做了许多，臣妾见不得她吃苦，那日还以为她活不成了，所以有些失态了……” 萧毅唇角轻勾：“你不信她能挺过来，也该信孙太医的医术。我记得，曾经有个七尺大汉，身上被射了十多箭，二十多处刀伤，血都快流干了，可是孙婷瑜接了手，还是让他半个月便可归营。有他在，区区断肠草，又何足畏惧。” 第097章 小七留下 萧毅的话，表面上是劝慰美姬，实则带着几分提点的意味。小七暗暗看向美姬，发现美姬的笑容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 小七的手心有些发凉。 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自己太过天真，才会落入这般伎俩浅薄的圈套。 “不过，你也的确让本王感到意外。断肠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得下来的。你表面上看着柔弱，却比你男子还要坚韧，断肠草的痛苦都没有动摇你，咬死不说出口，着实，让本王由衷钦佩。” 萧毅很少这样夸赞别人，美姬下意识地看向小七，笑容更加僵硬了。 小七低着头，谦卑地说道：“断肠草是剧毒，也很痛苦，但是，这些并不足以让奴婢改变初心。奴婢不会为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去放弃底线的” “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萧毅问。 萧毅审问过萧姬，在医典堂的后院，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一清二楚。 他没有想到，小七刚进入太医院就会有反馈，原本也只是打算试探一下小七的底细，瞧一瞧是不是可以担得起重任的。不过，很显然，小七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不仅找到了与御医私自往来的人，还九死一生，誓死没有说出他们的计划。 他当然知道断肠草有多疼。 在宫中，他见过最残忍的刑罚，知道那七窍流血的痛苦。 小七能坚持下来，并且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萧毅心中除了慨叹她的不易，甚至还有一些欣喜。 “奴婢当然怕死。”小七如实地说道：“奴婢畏惧死亡，所以，才会谨遵本分，不敢逾矩，侍奉主命。做了本分之事，虽有了性命之忧，奴婢心中也坦荡，可若是为了活命，而放弃底线，那么，就算活下来，也是苟且偷生，算不得光明正大。” “你这小奴，见解却多。”萧毅笑了笑：“本王记得，就是你，敢在本王的面前据理力争，为你的奴籍伙伴伸张正义。” “奴婢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如大王一般。那日，奴婢在枫天阁里斗胆刺伤侍卫大人，如果是别人，或许会因为奴婢以下犯上，触犯了端国的法度，而就地处死奴婢，根本不会听奴婢的申辩，更不会在乎，奴婢为何刺伤侍卫。”、 “大王疼爱娘娘，便愿意给奴婢一个申诉的机会，在知道事情缘由之后，大王更是直接处置了侍卫大人，而没有杀了奴婢。奴婢感念在心。知道大王是一位明主。大王救了奴婢一命，奴婢此番就算是死了，这条命，也只不过是还给大王罢了。” 美姬的眼中诧异更加明显了。 小七这番话，看着像是在感谢那日萧毅的信任，其实，则是给自己找了个新主子。那么她算什么？ 美姬再看萧毅，萧毅的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意。 她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竟然被小七狠狠地摆了一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便是朝臣，满腹经纶，历经数朝，也未必有你这份见地。想不到，你这小小女奴，小小女子，竟然还能说出这般大道理来，着实不凡啊。” 小七偷偷地抬眼去看，结果正好看到萧毅十分欣赏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再次垂眸，不知道自己这般做，到底是对是错。 被萧毅睿智的眼神注视，小七竟觉得在气场上已经低人一筹。 “大王。”美姬赶忙打断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时辰不早了，臣妾已经叨扰多时，大王的身体要紧，好容易今日头疼没有发作，不如多多休息。臣妾和小七便就此离开，明日臣妾再来侍奉大王。” 美姬想把小七带走，直觉告诉她，如若再不打断他们，小七很有可能会逃离她的控制。 果不其然，萧毅慵懒地说道：“是啊，时辰的确不早了，不过，本王很喜欢你这小奴。你便先回去吧，把小七留下。” 萧毅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美姬张了张嘴，怔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 萧毅挑眉。 “本王听说，小七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也没有完全痊愈。饮食上，也需要多加注意。本王这里的小厨房，虽然没有美儿那里，符合湘人的口味，不过，养胃的粥饮，还是很好的。本王病中，也正巧吃粥，便让小厨房多带出一碗来，你与本王一同养病吧。” 萧毅故意没有理睬美姬，对小七热情地邀请道。 美姬的脸色都白了。 要知道，就连她都没有机会接受萧毅的亲自邀请，这小七，何德何能，能做到这点？ 美姬咬着嘴唇，很是不甘心，可是在萧毅的面前，她又不能违逆他的意思，更不敢表现出半分自己不悦的模样。 “大王，”小七余光早已将美姬的坏脸色看在眼中，象征性地推辞道：“奴婢是卑贱之躯，怎么能和大王用同样的餐食呢，这是有违法度的。大王待奴婢好，奴婢心中感念，可是法度不可违，还望大王准许奴婢回枫天阁疗养。” “本王让你留下，自有让你留下的道理。难不成，你想一辈子都在枫天阁的奴房里过生活吗？本王瞧着，你更适合留在本王的身边。” 萧毅的态度很坚决，也不容再反对。 美姬知道，她现在再多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萧毅摆明着要留下小七，她再说什么，就没意思了。 一想到，自己刚刚被萧毅惩罚，磨了一个多时辰的墨，可是萧毅却连笔都未曾拿起，分明就是在折磨她。这份委屈，因为小七被留下，加深了许多。 美姬此刻，只觉得胸口发闷，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大王都说了，那么小七，你便留下吧。” 美姬忍痛说道：“大王，臣妾告退。” 她心存侥幸，希望萧毅能在她退下的时候，留下她。 可是萧毅却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再理睬她，态度冷淡到了极点，美姬走到门口了，萧毅都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第098章 不合胃口？ 夜色浓郁，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天气寒冷彻骨，脚下的积雪都变得坚硬了起来，稍稍挂着点水，就能化作冰河一般。 淳于敏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从萧毅的寝宫里出来，美姬就不置一言，始终沉默着。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过，直觉告诉淳于敏，此刻的美姬，心情已然坏到了极点。 她知道小七还在殿中，可是，小七为什么还在里面呢。 淳于敏一下子就想到了那种可能。 可是萧毅母子是最厌恶湘人的，便是美姬，若不是因为自小长在万花，楼，也是万万不可能入宫的，像小七这样在战乱之中充为奴籍的，怎么可能呢…… 不过，转念一想，小七也不是凡物，淳于敏能够感受到小七的与众不同。她的心底里，是藏着大事的，即便她跟在后面，不断地压制她的天性，小七还是得以进萧毅的寝殿。她非池中之物，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正想着，美姬忽然停住了脚步。 淳于敏赶忙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就看到美姬快速转过身来，神色如临大敌：“你即刻去调集御书房，还有大王附近的奴籍，不管他们用什么方式打探，我都要知道小七在大王身边的一举一动。” 淳于敏怔了一下。 萧毅的身边无奴籍，这是宫中的规矩。贸然将奴籍安排在萧毅的周围，势必会引人注意的。 奴籍的情报系统，本就是在暗中进行，生怕被人发现，以为美姬有反叛之心，美姬自己，也是格外小心，甚至朝中之事，都尽量避开，以免惹祸上身。 怎的这一次，她开始放肆了起来，竟主动将奴籍安排在萧毅身边刺探。 看来，美姬是真的把小七当成对手来看待了。 “淳于麼麽，”美姬忽然想起来，淳于敏与小七的关系，忍不住笑着提醒道：“我知道你最喜欢小七了，但是，她到底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对宫里的规矩也不是十分懂得。她在大王的身边伺候，本就是一招险棋，如果真的闯了祸事，那就不好了。麼麼可千万要顾全大局，如实向我报告，我也好时时应对，别让她丢了小命儿。” 淳于敏立刻低着头回答道：“娘娘用心良苦，老奴知道的。偏得那小七，是个莽撞的，奴婢定仔细看着，不会让她做出出格的事来。” “不让做出格的事也做了。”美姬冷笑了一声：“现在只希望，她能信守承诺，不要太得意忘形才好。她与我，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宫里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呢，她的差池，会害死大家的。” “奴婢知晓，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那就好了。”美姬说完，转身，继续向枫天阁走去。 小七不可信，这个淳于敏就更不可信。 美姬此刻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 萧姬这个蠢货，竟没能杀死一个小小的女奴，还让小七活了过来，成就了她如今的成就。 这和美姬的计划背道而驰。 这种掌控不住局面的感觉，着实让美姬焦虑又无奈。 淳于敏忐忑地跟在后面。 她知道，从此刻开始，美姬将不再是小七的盟友了。 她不由得替小七捏了把汗。 她动了美姬的大忌，若是真的能成一位主子也好，成不了，还是奴籍，那么，不管是王后，还是美姬，都会弄死她的。 淳于敏暗暗叹了口气。 小七，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 萧毅留小七用饭，小七当然没有心思吃了。 和萧毅之前说的不同，饭桌上并不只是养生的粥饮这般简单，还有八菜一汤，荤素搭配很是齐全。 他不是真的生病，也不至于餐餐都是素食病餐。 阵阵的香气扑面而来，小七的肚子在不争气的躁动。 想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东西了。虽说在枫天阁的时候，饮食上有所改善，但是在这个年代，除了煮的食物，兑上盐巴，其他的，也并无特别。很少能看到眼前这般，色香味俱全的食物。 小七只觉得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偏偏对面的是萧毅，她不可妄动。这可真是折磨坏了她。 当然，这只不过是小七个人的想法，在表面上，她还是那般波澜不惊，平静如水。 萧毅吃到半路，看小七的模样，挑眉问道：“你不吃吗？” 小七腹诽，这种情况，让她怎么自在地吃呀。 “奴婢……不饿……” 萧毅放下筷子：“可是觉得今晚的膳食不合胃口？” “不是的……奴婢只是……” “来人！”小七刚想解释，可是萧毅却不给她机会。 很快，负责膳食的小内监便走了进来，跪在地上。 “叫厨房重做。” 小内监诧异地抬头，不明白萧毅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萧毅平时最珍惜的就是粮食了，就算是新来的帮厨把酱油和醋给弄混了，做出了无比难吃的食物，他都是默默吃下去，然后再告知的。 怎么今日，竟没怎么动桌上的珍馐，还让小厨房重做呢？ 内监正犹豫着，萧毅说道：“糊涂东西，让小厨房做一些湘国的特色吃食，这些，小七吃不惯。” 内监这才注意到，饭桌上不止有萧毅一人，还有一个女奴装扮的人坐在那里。 不是站着，而是坐着。 小内监几乎要惊掉了下巴。 不过，很快，理智就占了上风。 多年的宫廷经验告诉他，主子们的决定都是对的，他不能抱有任何的好奇和质疑。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说完，他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转过身，胸口不由得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我的天爷，这是怎么了。” 小七快要坐不住了。 “大王，奴婢觉得这些已经很好了，不必再劳烦厨师长大人，奴婢吃就是了。” “别为难自己。”萧毅温柔地说道：“你大病初愈，肠胃不适，挑些 第099章 装作亲昵 小七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知道萧毅已经注意到了她，并打算再行试探。可是这种试探的方法，着实在小七的意料之外。 她自认为，自己不过是查到了萧姬，仅此而已。在实际行动上，其实并没有给萧毅带来多大的便利。相反的，若是在太医院闹出了大动静，还会打草惊蛇，酿成大祸。 说起来，她也算得上功过相抵。 萧毅就算再打算重用她，也不至于如此殷勤吧。 看到她的局促，萧毅微笑着说：“你家娘娘看好你，本王也觉得你不错。你很聪明，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你心中也有杆秤，知道孰轻孰重。本王的身边，正缺一个你这样的人。” 小七低着头，迅速揣度萧毅的意思。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忠心于他，为他分忧该做，而动小心思，企图为自己谋利不该做。 孰轻？孰重？ 自己的利益轻，萧毅的利益重。 在萧毅的身边，唯一一个不知该做何事，又不知轻重的，怕就是指的美姬。 想到美姬，小七立刻就理解了萧毅的意思。 她前脚告诉美姬，下一刻，就被萧姬知晓了。 在萧姬骤然闯入医典圣圆的时候，小七还疑惑，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明明，她才发现晚儿的踪迹，也确定自己跟踪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怎的第二天，就被萧姬抓到。 现在想想，唯一的可能，就是美姬。 从方才进殿时，美姬被萧毅罚，也能看得出，萧毅明着是让美姬伺候笔墨，无比宠爱她，实则，是在给她教训。 美姬那般殷切地将小七的功劳和自己关联在一起，也是为了及时脱身，让萧毅感念她的好，饶过她这一次。 这般想着，小七也算是大致猜出了萧毅的用意。 她虽不明白，萧毅和美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美姬一再的小聪明，已经让萧毅感到厌烦了。 所以今日，萧毅将她留下，给美姬一记重创。好让她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对小七如此照料有加，也是为了让美姬看到，孰轻孰重。 小七慢慢跪在地上。 “大王，奴婢知道该做什么，必会为大王分忧、解难。” 小七的话，让萧毅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眼前这瘦弱的小奴，比他想的还要通透。 “你会研墨吗？” 萧毅问。 “奴婢不会，但奴婢，可以学。” “很好。” 新的饭菜端来之前，萧毅命人给小七换上新的衣衫，规制上不过是宫女的服饰，但是萧毅亲手为小七的发髻上，别了一把碧玉的簪子。 这簪子是齐国方有的玉石打磨而成，通体通透，质地极佳。小七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看到萧瑞站在她的身后，称赞着她绝美的容貌。 殿内伺候的宫女们都略显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唯独一个看着十分精明的小宫女，神情自然地将锦盒放置在梳妆镜前，并亲自为小七戴上一朵时兴的绒花，让她整个妆容都显得不那么突兀了起来。 “很适合你，戴着吧。” 萧毅轻笑道。 小七立刻站起身，跪谢了萧毅的赏赐。 吃过了饭菜，总算是可以离开了。吃在嘴里的是珍馐美味，但是小七却尝不到一点吃美食的快乐。 她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却也知道，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 稍有不慎，她会死。 从寝殿走到御书房，沿途的宫人们数不胜数，小七和萧毅手拉着手，向前走着，这违和的一幕，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家都十分好奇，究竟是哪个小奴，有这滔天的本事，能够得到大王的青睐。这不只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简直是爬上云端做神仙了。 身后七嘴八舌的议论不绝于耳，但是，这些宫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不能清晰地听到半个字。 眼前的一幕，可以说是整个端国最大的新闻了。一个是整个端国最尊贵的男人，一个，是卑贱到泥土的奴籍。小七能够想象，不出一晚，恐怕连端国边境的百姓，都知道有她这号人物了吧。 这正是萧毅想要的效果。 他的手，温暖而宽厚，手心上还残存着握剑的老茧。 他紧紧地握着她，仿佛在给她鼓励，又仿佛是在强迫她认识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压力。 书房的建筑很是恢弘大气，琉璃瓦下，是金粉刷过的墙壁。在廊中烛光的映照下，显得金碧辉煌，十分壮阔。 此处是旧王宫宇改造的，书房逾制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后来被萧毅改造，做成藩王的处所，只是稍作修葺，就足以彰显皇家的威严。 这些细节，小七都不敢多看，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萧毅握着她的手。 他的脚步并不快，好像故意拖延，好让所有人看到他们的亲昵。又仿佛是在照顾她大病初愈的虚弱身体，在进门的时候，还悉心地提醒小七，注意脚下的石阶，看上去既绅士又体贴。 若是放在普通的女子，怕是早就被萧毅这招‘细致入微’迷惑了神智了，不过小七不一样，她时刻保持着警惕，一刻也不敢松懈。 萧毅不会平白无故地与她演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这人群之中，有他想要对付的人。 在那人面前，萧毅必须表现得贪恋女色，表现得宠爱湘人不顾法度。 那张御医能从端王宫里送出去消息，可见整个王宫并非密不透风，而是千疮百孔。随便哪个，都有可能是湘国或者京都城的细作。而萧毅，正是生活在这个几乎没有秘密的宫殿里的。 萧毅是一个心有大志的皇子。 他虽然身为藩王，已经失去了大半做太子的机会。 但是祖制也并非牢不可破，历史上，有很多藩王夺位的前车之鉴。萧毅如此有帝王之才，身边又是人才辈出，想出人头地，也是理所应当。 那么在那之前，铲除身边的细作，便是重中之重了。 毕竟，在谋大事之时，谁也不能兼顾着演戏，那样也施展不开拳脚。 第100章 他的新宠 走这一路，小七将萧毅的计划全部推断了出来。 她既兴奋，又欣喜。 不管她现在的地位多么卑微，至少，她和萧毅的大致方向是一致的。 她没有选错人，萧毅，果然能成为她回京都城的重要伙伴。 跪在殿前的张御医，拉回了小七的思绪。 张御医还是如在太医院时一样，表面上看上去本本分分的，一副老学究的姿态。他跪拜了萧毅，又在小内监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看了一眼小七，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 因为萧毅让小厨房重新坐了饭菜，所以，比平日里多用了许多时间。张御医按着往日的时辰等在御书房，不免受了一些冻。 那搀扶起张御医的小内监笑呵呵地说：“大王晚食可用的舒坦？时辰不早了，张御医已经等待多时了，不如让御医大人为大王诊脉，也好尽早服下药饮。” 小七的目光从张御医身上挪到了那小内监的脸上。 这内监，未免有些太伶俐了。 一个是大王，一个是天朝来的御医，两个顶尊贵的人都没有说话，这内监却在此处侃侃而谈，实在是不该。 小七端详了他一番，不过是十四五的年纪，但是身上穿着的，已经是总管的服饰了。可见，是萧毅身边伺候久的了。按着年纪推算，该是自小跟在萧毅身边的，才会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小七记得御湖曾经介绍过，与萧毅一同长大的内监，一个名叫盛喜，一个名叫盛郁。两人皆是萧毅最信赖的人，也是整个端王宫里，位分最高的太监。 眼看着眼前的这位，目中带着精光，人也是十分的活泛，该是那盛喜了。 只是这盛喜，却不像御湖姑姑所说的那般，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且看他表情闪烁，眉目晃动，就知道，他的心底里藏着很大的秘密。 “张御医，您辛苦了。” 萧毅和善地说道。 “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大王，请您进殿小坐，让臣为大王诊脉吧……” “大王，”小七适时出声了：“大王方才不是还答应了奴婢，说要教奴婢写字的嘛。奴婢答应了大王，为大王研墨，大王也必须要教奴婢写自己的名字。怎的才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忘记了呢？” 萧毅挑眉，会心地笑了笑：“御医人都来了，诊脉用不了多久……” “那也不成啊，大王知道的，奴婢的脑子不灵光，记下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忘了。大王方才教了奴婢写姓氏，奴婢现下就忘了一半了，若是再等待御医大人搭脉，还不知要忘到什么程度。大王想让奴婢一直研墨就直说，何苦如此诓骗奴婢呢。” “本王何时诓骗你了。” “就是骗奴婢。”小七噘着嘴，很是不开心：“大王都多长时间不陪奴婢练字了，之前因为病着，再之前又找了旁的借口，现下好容易找来了奴婢，却又不教了。大王言而无信，实在叫人难以信服。奴婢下次便不带纸张，只给大王研墨完毕就走便是了。” 小七的娇撒得美而不妖，叫人只是看着，就已经融化了。 萧毅也没想到，一向谨慎小心的小七，竟然还有如此可爱撩人的一面，让他不由自主地进了角色，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怎么还生气了。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本王这就教你写字，不再食言，如何？今晚，本王谁都不见，直到你会写出自己的名字，怎么样。” 在萧毅的怀中，听着萧毅的甜言蜜语，小七的脸颊都有些滚烫了。 说起来，萧毅本人是十分俊朗的，虽然比不过战肖那般英姿飒爽，但是在皇子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独树一帜。 小七依稀还记得，萧毅回京都城后，不少高门大户，都打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不仅仅看重他是未来太子之位的绝佳人选，更是看重，他在诸皇子中，是最出息的几个之一，样貌上，更是十分出众。 被他如此温柔对待，小七的心脏不由得跳乱了半拍。 张御医刚想行礼诊脉，却被小七如此打断了，不仅打断，还干脆示意他可以回去了。且不说，他是御医，地位尊贵，不同于端王宫里的太医。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人，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奴抢走了大王，以至于顶着寒风站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得不讪讪而归。 张御医握着拳头，凑到嘴边：“咳咳咳。” 他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萧毅：“大王，容老臣置言，大王身体的毒素尚未清除干净，还需要时日调养。正所谓病去如抽丝，细心呵护方能痊愈。大王现下刚刚转好，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张御医的话音刚落，小七便说道：“御医大人，不是午时才开过方子的嘛。奴婢虽没瞧过御医，但是，这开方子抓药的活计，还是了解一些的。医者都是每三日一看诊，便是急症，也不过是每日换方。怎的御医大人午时的方子，到了晚上就用不得了。大人这般勤勉，固然是好，可是大王也不能时时与御医大人绑定在一起，不得抽身啊。” 小七说的也是实情。 这张御医的勤勉，在于他想知道萧毅的近况，好时时向外界汇报，所以才会一日三次地诊脉。若是按着常态，一日一诊便可。 小七也曾是大夫，知道其中的官窍，才会直接说出来，看御医的态度。 果然，这张御医有些脸色不佳。 且不说小七正戳中了他的软肋，就这样被一个奴籍羞辱回绝，这张御医的脸上，也是抹不开面子的。 他在京都城里，便是颇有权势的御医。整个御医院，哪个不是见面冲着他点头哈腰，十分谄媚。没想到，到了端国这个边缘的小国，还受了一个奴籍的气，最可气的是，他还不能发作。 见张御医的脸色不好，萧毅摆手应和小七的话说：“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盛喜，你带着御医大人去休息吧，本王今日教完小七习字便休息了，不必再看诊了。” 第101章 气走御医 “可是大王……” 张御医听说萧毅打算来御书房，才屁颠屁颠儿地来的，结果没想到，在御书房的门口站了这么久，却得到了萧毅这样的反馈。 萧毅好容易来御书房，难不成，就是为了哄这小奴开心？ 早在京都城里，就听说萧毅贪图美色，竟然连万花、楼里的女子都不放过，还顶着压力带回了宫里做姬妾。 见了美姬，他便知道传言为真，现下，看到萧毅如此任性妄为，还将一个小奴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护着，张御医就更加觉得难以入目了。 “奴婢谢过大王了！奴婢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大王的细心教导！” 还没等张御医继续说下去，小七已经打断了他，开心地说拍手道。 萧毅被她这可爱的动作逗乐了，拉着她便进了御书房，独留御医和一众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什么东西，成何体统！”张御医气得胡子都要吹起来了：“见过任性妄为的，玩物丧志的，却没见过如此不知礼数的。”、 他回头问盛喜：“那女子是何人，竟迷惑大王到如此地步。大王的身体要紧，还是那女子要紧，阖宫上下，就没有人管上一管吗？！” 盛喜挠着头，也是一头雾水。 他才离开这么一段时间，怎的就遇到了这个‘新宠’？ 盛喜仔细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见过那小奴，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又有些不记得了。 还是旁边的小内监提醒，她是枫天阁的小七，盛喜才一拍大腿。 “小七？” 张御医听了这名字，也觉得十分熟悉，只是，他从未关注过太医院奴籍的变动，所以，并不知道，小七就曾在医典圣圆里伺候过。 这也是萧毅派遣小七去刺探的最主要的原因。 奴籍，这卑微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忽略的。所以，就算小七走到了那御医的面前，御医都不会在意小七的存在的。 张御医想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盛喜说：“御医大人莫气，许是大王身体渐好，就不喜欢喝汤药了。奴才会好生劝说的，天气寒冷，雪夜难行，不如大人先回太医院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奴才再去找人寻大人就是。” 张御医的思路被打断，心中的疑惑顿时被怒火冲散了。 他到底是天朝来的御医，到底是天家的宠臣。 怎的还沦落到雪夜里求人看诊的地步。 越想越气，御医拂袖：“实在太不像话了！” 说完，就这样恼火地离开了。 盛喜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御医，慢慢地直起身来。 他望着御医的轿撵，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回首问身边的徒弟：“那小七，何时得到大王的青睐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伺候在萧毅身边最长时间的人，可是最近，盛喜明显感觉到，萧毅有些疏远自己，反而去亲近盛郁。 萧毅的许多事情，他还是从身边伺候的人口中得知，才知道的。 说起来，与盛郁想比，自己更加机灵通透，嘴巴也灵巧，会说好听的话来讨主子们开心。他本该是最吃香的才对。 “是枫天阁的那位献上来的？” 这是盛喜最先想到的可能。 最近，萧毅重病，美姬显然有些失宠了。虽然后来又复宠，但是女人总是患得患失，尤其是美姬这样，不得太后宠爱，又没有根基的女人，找一个能锁得住大王心的女子来伺候，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小七，是美姬的心腹，深得美姬的喜爱，美姬送她到萧毅的床上，也是情理之中的。 “许是吧。” 身边的徒弟低声说道：“方才，小的见到，美姬娘娘从寝殿里出来，没带着小七，想来，就是这样的吧。” 盛喜皱了皱眉。 寝殿。 那就是盛郁在伺候的。 果然，又是盛郁。 盛喜心中有些不平了。 最近发生几件大事，都是盛郁伺候的。在枫天阁处置侍卫的时候是，现在，宠幸了小七又是。 盛喜咬紧牙关：“叫你们跟着盛郁，不是为了让你们和他学那套榆木脑袋的把戏，而是让你们学着如何伺候大王。大王的近况，必须全部知晓，再告知于我。指着盛郁教你们东西，你们就擎等着喝西北风吧。” 小内监立刻点头称是。 盛喜深吸一口气：“瞧着吧，宫里的风向又要变了。你们再不警醒着点儿，怕是连最后一点热乎的，都赶不上了。” 殿门关上，小七捂着胸口，紧张了好一会儿。萧毅不由得笑了。 “你的反应倒是蛮快的，竟能想到这一招。本王还以为，你没听懂本王的意思呢。” 在来到御书房的路上，小七一直低着头，虽然被他拉着，但却保持着奴籍的卑微和低调。萧毅本打算在御书房里，私下和她说自己的计划，没想到，在看到御医的时候，小七的反应能如此机敏，一下子就了解了他的用意，并和他来了这一场没有任何彩排的好戏。 “刚才的配合，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听了萧毅的赞美，小七只觉得心中发慌：“也是随机应变，没有耽误大王的事便好……奴婢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大王便不要嘲笑奴婢了……”、 朝局，本就是亦真亦假。 萧毅想迷惑京都城那边的视线，自然是要反其道行之。 看萧毅带回美姬的举动，小七便猜想出了他的想法和计划，于是，才将计就计。 还好，正中了萧毅的心思。 走到案桌前，萧毅摆手让小七过来。 小七犹豫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是想学写字吗，你不过来，本王怎么教你。” 萧毅笑呵呵地说。 小七看萧毅的神色，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角色中。 他糊涂着，她可不能跟着一起放纵。 在外人面前演戏也就罢了，她私下里，还应该保持着奴籍应有的位置，这才是萧毅口中所说的‘轻重’。 小七并不觉得，过分和萧毅亲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萧毅直接搂过她，拉进怀中。 第102章 内监盛郁 “人人都叫你小七，你姓什么？” 萧毅沙哑着声音问道，语气极尽温柔。 “奴婢……” 小七侧头，发现萧毅虽然在她的耳畔厮磨着，目光却是聚焦在门外的。 那隐约晃动的人影，也引起了小七的注意。 原来，是有人在暗中窥伺。 “奴婢有名无姓，偶然失去记忆，便也不知道自己的族姓，不知，大王可愿意赏赐奴婢一个？” 萧毅看着洁白的纸张，又看了看身边的小七。 “初见你，就觉得你洁净高远，灵动可爱，像极了天上俏皮的云彩。不如，就赐给你‘云’如何？” 萧毅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刚劲有力的云字。 笔锋很是有力，仿佛他手上的不是一支笔，而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一样。 字如其人，能炼其心。 可见，萧毅现在对门前那人已是恨入心底，恨不得现在就将他逮住，狠狠处置。 “那，奴婢就叫云七？” 小七很配合地说道。 “喜欢吗？” 萧毅问。 “大王赐的，自然喜欢。” 小七含羞说道。 两个人的互动，门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盛郁。 盛郁站在门前，里面萧毅对小七的宠溺之意，让他有些站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提醒，可是，作为萧毅身边伺候多年的內侍，盛郁又不能再袖手旁观。 当年，他与盛喜，同时到萧毅的房中伺候。 那时，萧毅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处处受人欺负，就连圣上，也不会为他做主，每每受到责罚，他和盛喜也是要跟着受罪的。 他不如盛喜，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还能替萧毅分辨几句。他只知道，在进宫之前，父母的嘱咐，说他进了宫就是伺候人的下人，不管以后走到什么位置，都要将自己的主子放在第一位，当成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来保护。 所以，萧毅受了什么刑罚，他都跟着受，毫无怨言。 有的时候，盛喜心思活泛，想要离开，与他说起，他都当做没有听到。 他始终坚信家人的嘱咐，将保护萧毅当成第一位的。 后来来到端国，盛郁跟随萧毅九死一生，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在楚湘国界，到处都是危险，他咬着牙，坚持着，不管是酷热，还是严寒，他都没有怨言。 所幸，自己的坚持是有回报的，端国迎来了百年来最繁盛的时刻。 然而，眼看着平静的好生活即将到来，盛郁的生活却不平静了。 “你也不好好想想，楚国数百年来，哪里有过藩王当太子的先例？咱们大王是空有抱负，有些才干，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最后真正的赢家，还是坐在皇位上的。” 盛喜低声与他分析着。 “你且看咱们当今圣上，他的那些兄弟最后都是些什么下场，就知道，咱们大王以后的日子了。大王越成器，整个端国越繁荣，那京都城里的眼睛，就越离不开大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大王处置了。天高皇帝远，又有湘国流寇作乱，随便找个借口，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时候，太后还是太后，王后还是王后，咱们兄弟，可就不一定了。” 盛郁知道，盛喜做了京都城的说客。为的，就是让他也成为刺探密报的爪牙。 他不过一个寒门出身的贫苦百姓家子，能进宫侍奉，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盛郁并没有盛喜那样的贼心思，总想着要升官发财，坐上真正的大内总管。 他只想守着自己的主子，平安一生。 盛喜不耐烦了：“我说，你这榆木脑袋怎么不开窍，难不成，真的要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才甘心吗？现下给你好处，是看得起你，可是若你执迷不悟，那边给你的，说不定就是毒酒了。有钱不拿，你傻啊。” 盛郁依旧不为所动。 他就是傻。 他就是不想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母亲？” 几日后，他拿到了家里人寄来的血书。 那布料上的刺绣，是母亲的手笔。只有母亲，才会用苏绣的织法做翠竹。 他颤抖地抚摸着这绢布上的血，血迹暗红，带着难以忽略的血腥味道。只寥寥写着‘我儿’的字样。 “你们把我母亲怎么样了！” 小巷内，万籁俱寂，夜色淹没了他的绝望。 “敬酒不吃，你吃罚酒。别忘了，你不止一个人，还有你的家人，他们，可都还留在京都城内。你的迂腐，终是会害了他们，好自为之。” 那一日，是盛郁此生最痛苦的时刻。 为了远在京都城的父母，他不得不选择妥协，不得不，摒弃自己的灵魂。 思绪拉回，盛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眼前，不出意外的，是萧毅和小七亲密的举动。盛郁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进门之前，不知道通传吗？越发不懂得规矩了！” 萧毅装作被打断兴致后的恼怒，冷哼一声坐在案桌前的椅子上。 盛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奴才盛郁，冒犯大王，还望大王恕罪。” 小七看向面前跪着的小内监，年龄与那盛喜不相上下，但是行为举止，却成熟稳重得多。尤其是那双精明睿智的眼睛，竟透着清澈，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他此刻内心，究竟是作何想法。 “你有什么事。” 萧毅见是盛郁，也没有真的动怒，沉声问道。 盛郁抬头，看了一眼小七，才慢慢地说：“大王，是否要奴籍侍寝？不洁之身，恐怕会玷污大王。女奴侍寝，还需要经过嬷嬷的仔细查验，方能送到大王的房中。不知大王……” 这的确是王宫中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小七心中一紧，心中慨叹，自己竟一不小心，忘记了这点。 验身，势必要经过沐浴的流程。 可是她来萧毅的宫中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准备易容粉，身子沾水，肯定是要露出破绽的。 她还不想让人发现她易容乔装之事，这易容粉下的倾城容貌，小七也不打算就这般轻易地展现在人前。 第103章 盛郁背叛 现下，还不是利用这幅绝美皮囊的最佳时刻。 “那……”盛郁请示萧毅。 萧毅刚要打算让小七去验身，小七赶忙说道：“大王，奴婢可不想去验身。” “哦？”萧毅看向小七：“为什么？只是验一下，不会伤害到你的。” “话虽如此，可是去了嬷嬷那里验身，又要沐浴更衣，一套流程下来，指不定要到什么时辰了呢。大王的身体刚好一些，又不能太晚就寝，奴婢就不浪费这宝贵的时辰了，还是都用来伺候大王笔墨吧。” 小七编了个借口，尽量避开验身的过程。 她看了眼盛郁，又说：“再说了，奴婢的身子，大王哪里没见到。大王亲自验过，不是比嬷嬷们验的更加真实嘛……” 这话，妩媚动人，便是盛郁听了，都有些浑身酥酥的。 小七顺势抱住萧毅的脖子，不住地撒娇。 “大王，你舍得让奴婢离开那么久吗？教奴婢写字呢？大王打算继续推脱下去不成。” 萧毅发现，小七真的是个尤物。 明明是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可是这一套谄媚的把戏，她却耍得游刃有余。连萧毅自己都觉得，抱着自己的，是哪个朝代，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好好好，就依你。” 萧毅的嘴巴比心里想的快多了，直接脱口而出。 “盛郁啊，你且退下吧，今日的验身就免了。王后他日如果问起来，你就找嬷嬷做一个记录，糊弄过去说验过了就是了。” 盛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向谨慎严明的大王，怎么忽然这么随意了。 要知道，验身和行房的档案，都是涉及到皇家子嗣的，万万马虎不得，可是萧毅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随便编写记档，这不是在儿戏嘛。 有那么一瞬，盛郁几乎相信，萧毅被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女奴给迷惑了神智了。 “事关皇家血脉，还望大王三思。” 盛郁继续发挥了他脾气的执拗，哪怕知道，萧毅不喜欢他继续追问，还是要说上几句。 “盛郁，你还真的是越来越会当差了，本王的事，你也要管上一管。怎么，在这宫里，本王还不能做决定了？在做决定之前，还要请示你？” 萧毅恼火地质问，没有让盛郁退缩。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这不合宫中的规矩。太后娘娘担心大王，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还望大王念及她老人家大病初愈，便不要再做出出格之事了。” 萧毅慢慢地站起身，向盛郁走去。 “本王的事，还容不得你来插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盛郁，盛郁的腰板挺得很直，仿佛在说着世间的真理一般。人还是他曾经熟悉的人，就是不知道心，现下已经变得如何了。 “奴才……不敢……” 见萧毅真的生气了，盛郁也不敢再横冲直撞地继续说下去。 “本王让你做的，你仔细做就是。至于其他，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若是太后和王后问起来了，查出了不对，本王会唯你是问。” 盛郁依旧面无表情：“是，奴才遵命。” 说完，他慢慢站起身，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殿内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小七看着萧毅的背影，虽然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那盛郁是自小伺候在他身边的，还有方才见过的盛喜，也都是自小长大的情分，若是他们起了叛心…… 萧毅此刻该有多么难过啊。 “大王可是觉得，他就是细作。” 小七试探地问道。 “他叫盛郁，我曾问他，为何盛喜叫盛喜，而他要叫盛郁。郁，这么阴霾的名字，他当初怎么给自己起了这样的名字。” 小七慢慢地走到萧毅的背后：“他是怎么回答的。” “只有时常克己，压抑本性，才能平安顺遂。” 萧毅叹了口气：“发现他的时候，本王也不相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本王不得不信。” 战肖将结果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好几个夜晚，萧毅都在回忆自己与盛郁盛喜的日常，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他们。 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背叛。 是否，只有做那真正的强者，这些人才不会一个个离他远去…… “大王宁愿相信，他不是细作，对吗？” 小七看出了萧毅的不舍。 比起那能说会道的盛喜，萧毅似乎更看重盛郁。也正是因为如此，盛喜背叛，萧毅可以不动声色，但是盛郁不行。 “他救过本王的命。” 萧毅摸着手腕上的疤痕，只差一点，那把刀就砍到了他的脖颈，关键时刻，自己伸手去挡。本能的反应，并不能让萧毅保住性命，对方来势汹汹，灵石了得，在那样的攻击之下，萧毅不仅会断了手臂，就连脑袋，都未必能留在脖子上。 萧毅闭上眼睛，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关键时刻，是盛郁出现了。他用身体挡在了萧毅的前面，砍断的，是他的手臂。虽然后来被孙婷瑜接上了，但是，还是遗留下了不能干重活的后遗症。 萧毅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只当做一个用惯了的内监，一同来到端国。盛喜嘴巴灵光，更能吸引到他的注意，与他相反，盛郁一直是被忽略的那个。但是，那次的事件之后，他发现了盛郁的好。 盛郁不喜欢说话，心中却有盘算。 事情交给他，不管是多难的，他都会办得妥妥帖帖。 因此，萧毅十分器重他，甚则将他当成与盛喜一样地位的总管看待。 萧毅不明白，当初愿意用性命保护自己的人，为何会背叛自己。京都城里的权势，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能让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变得如此肮脏龌龊，形同鬼魅。 与小七讲完这一切，萧毅无奈地叹口气：“这是他的选择，本王不怪他。就算是有朝一日，不得不站在对立面，本王也会还给他一条性命的。” “大王重情重义，以德报怨，奴婢敬佩。” 小七由衷地说。 第104章 萧毅决心 皇家的人都是孤独的，因为盛郁的舍命相救，萧毅曾经将他当成亲人一般，可是，这份依赖，却随着他的背叛而破灭了。 小七能感受到萧毅的这份失落。 因为，她也曾经那样相信过一个人，可是，到最后，自己的信任只能成为对方伤害自己的匕首。 龙家的百年基业、父母、兄长、侄子，所有龙七至亲至爱的人，都因为自己的这份错误的信任而消失了。 龙七临死之前，也是万般的不甘。 所以，这一世，小七不会全身心地去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曾经救过她许多次的素练，小七也没有办法倾心交付。 帮助过她的，她会回报，但是，她没有办法完全地相信他们。 想来，萧毅现下的状况，也和她一样吧。 所以，萧毅发现了她的才能，并没有立刻任用，而是选择让她去太医院磨砺。这其中的试探，都是诸多的不信任堆积起来的。 在一个人，没有任何防备，还存着真挚之心的时候，却做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么，当他逃出升天，便会以另外一个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萧毅，正是如此。 “那么，盛喜公公呢？” 小七问道。 萧毅转过头来，看向小七。 不知是不是小七的错觉，烛光之下，萧毅的眼眸中竟然带着一丝湿润的光芒。 “他？” 萧毅冷笑了一声：“他自然也是那边的。” 比起盛郁，萧毅说起盛喜的时候，便没有那么伤心了。 盛喜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想来，萧毅一早便已经有了提防。 “这两个人，你都要小心。” 萧毅嘱咐道。 小七点点头，心中不由得对萧毅怜悯了起来。 说起来，萧毅能活到今天，着实是一件不易的事。 当年他在京都城的时候，就不受圣上的待见，小小年纪的他，要承担许多同龄兄弟从未承担的压力，还得不到圣上的人和父爱。 在王宫之中，那样一个关系复杂，险象环生的地方，失去了皇帝的关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好在，端昭仪，也就是现在的端太后，为萧毅多般筹谋，退而求其次，拿到了端国这块封地。 可是在当年的情况下，放眼整个大楚，唯有端国才是最乱的地方，不仅战乱频发，时有流寇，百姓们更是早已经对朝廷失去了信心。那时的端国，和战场没什么分别。 还是个孩童的萧毅，就这样来到了那样的地方，在刀光剑影之下，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了。 说起来，他本应该能分配到萧廉现下的封地，也就是比邻齐国的地方。端太后是齐国的公主，那里本就属于萧毅。为何会被改到端国，其中的用意可想而知。 逃过了明枪，还要躲暗箭，逃过了暗箭，还要修复千疮百孔的端国。 这些，萧毅都做到了。 虽然他那时还是个孩子，可是，心思却成熟稳重，再加上知人善用，和太后以及王后的帮助，萧毅很快就稳定了端国的局势，让端国有了今日的繁荣昌盛。甚至还扩展了封地的土地，将端国治理成了，整个大楚最大的封地大国。 这还不算完，本来应该安稳度日的萧毅，现下还要提防兄弟们的试探和暗杀。 萧钰和萧廉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必然会趁着他还在端国的时候，让他再也没有翻身之日。至于萧瑞，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可是，想要坐稳皇位的他，又怎么会容得下萧毅呢。 这些罗乱的处境，小七只是想想就觉得压抑，萧毅身处其间，众矢之的，其压力可想而知。 然而，说起来萧毅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放在现代，该是还在父母的庇佑下每日背着书包上学的中学生。 一想到这里，小七就对萧毅既可怜，又钦佩。 小七悲悯的目光，让萧毅放缓了语气：“你也不必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他们越急切地想知道本王的近况，就说明，本王已然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本王远在端国，还能被人如此重视，可见京都城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萧毅的分析，很合乎情理。 小七记得，此时此刻，京都城内正分为两大势力。一方是庞美人和她的儿子萧钰萧廉，一方面，则是德妃和她的儿子萧瑞。 两方都在朝臣之中，有不小的呼声。 尤其是萧瑞。 德妃在后宫的地位始终很高，位列众妃之首，萧瑞也自小本本分分，很得皇帝的喜爱。萧瑞本人也争气，年岁不大，做下的政绩不少。有很多已经惠及了楚国的百姓，让百姓们直呼大楚英明。朝中文官，都十分喜欢萧瑞，他也是皇子中势头最猛的皇子。 至于庞美人这边，萧廉是一个将才，只知道舞刀弄枪，对于权谋之事并不擅长，他本人也被封到齐楚边境，做了齐王。他的兄长，四皇子萧钰才是皇位继承人中的热门人选。 萧钰为人，龙七并不十分了解，但从父兄们平日里的讨论中，可以知道，是一个十分阴险的人。他城府颇深，与庞美人沆瀣一气，多年来在朝臣之中扎下不少根基。以至于，庞美人的出身不高，但与前朝盘根错节，也是个不容忽略的角色。再加上萧钰这几年在前朝的动作，若是真的按着投票计数，想来，萧钰也会得到不少的支持的。 京都城里的这两大势力，随着封赏大典的到来，变得更加敏感了起来。 至于萧钰萧廉为什么制止萧毅回京都，还不惜花费大力气派来细作，小七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萧毅的羽翼渐丰，萧钰和萧廉不想再看到萧瑞之外，还有人能与他们抗衡吧，所以才急不可耐地压制萧毅，让他再也没有机会。 “至于那些想要杀了我的人。”萧毅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本王迟早会让他们知道后悔二字。” 萧毅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他可以选择隐忍，为了朝中的平静，可是对方一再挑衅，甚至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挑战，那便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了。 小七捏着拳头，萧毅能有这份心思，她就放心了。 这说明，她没有选错人。 第105章 批阅折子 整个晚上， 萧毅都在批阅折子。端国正面临着战后修复的工作，局面刚刚稳定，政局也在不断打开，正是关键的时刻。萧毅案几上的折子堆得老高，并不亚于楚帝的工作量。 萧毅很认真地审阅每一份折子，不放过一个细节。 有的时候，他的粗眉紧皱，有的时候，他的脸上也会浮现出难得的轻松神色。 折子里的内容，有喜有忧，喜的萧毅直接批复，复杂的，他会思索良久，做出决断。 他如此认真，完全沉浸其中，小七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他，不由得觉得萧毅认真伏案的样子，和萧瑞有许多神似。浓密的粗眉下，都是那样睿智的双眼。 作为亲兄弟，他们在许多方面都是一样的，也难怪，到最后，会成为彼此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端国是整个大楚最复杂的小国，原本十几座城池而已，随着战乱的展开，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湘国的屡次来犯，更让这原本就贫穷的地方，痛苦不堪。 怎样做，才能让百姓们恢复稳定的生活，怎样做，才能让整个封地恢复生产，让所有的百姓放心在此处居住，而不会妄存逃离的想法，这是一门大学问。 小七只是想一想，就已经觉得头疼了。 更很难想象，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在每一个细节的处理上，会有多么困难。 这些，萧毅都做到了。 他几乎是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封赏大典，必然会有萧毅的一席之地的。 小七虽然不知道，楚帝到底因为何事，对萧毅如此忌惮，对他们母子如此厌恶，以至于几句谗言，就能让萧毅被除名。但是眼看着端国此时的空前盛况，萧毅也不会轻易放弃回京都城的机会的。 他是一位明主，更是一个有抱负的政治家、军事家。 还是龙七的时候，她就经常从父兄那里听到关于萧毅的称赞。每每龙度提及萧毅，都是夸赞他在战场上的英勇无畏，兵法娴熟，对待兄弟更是恭谨谦卑。 那时的她，和萧毅是有婚约在身的。那是一桩，她从未放在心底里的婚约，所以父兄每次夸赞，她便自认为是他们故意夸大，好让她答应下来这门亲事，更加不愿听进心里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的父兄，真的没有故意夸赞。 萧毅，的确是有帝王之才的。 他前期低调，后期势头迅猛。 小七依稀记得，萧毅在回京都城之后，迅速扩展人脉，京都城中的权贵，不知何时，大半倒戈，成为了他的心腹。 后来，楚帝缠绵病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萧毅的势力已经足够威胁皇权。 权柄握在手中，又有端国湘国等大部分兵力的支持，萧毅占尽天时地利，然而，查了她这个‘人和’的部分，他最后输给了萧瑞。 仔细想来，如果不是龙度在关键时刻，听取了龙七的话，选择支持萧瑞，并将龙家的兵权全部给了萧瑞，让他有了底气和萧毅对抗，或许，萧毅不会失去皇位的。 小七咬着嘴唇，牙齿紧紧咬着，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之中。 这也是她急于回京都城的目的。 她不能再让龙家走原来的老路。 十年的时间，她还有机会，制止龙家的错误选择。 心思单纯的龙七是关键。 只要龙七没有嫁给萧瑞，只要龙七最后选择的是萧毅，那么一切，就都会大不相同了。 她绝对不能让龙家亲近萧瑞。 小七抬眼，看向萧毅。 此刻的萧毅，脸上还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稚嫩，眼角虽然带着几分疲态，但是还是难以掩饰他俊美的面容。 萧毅没有对不起龙七。 他不像萧瑞，会拿女子的婚姻大事，当成谋定政权的手段。就算，他们之间早就定下了婚约，萧毅也从未以此擅用龙家的兵权。 要知道，在整个大楚，谁有了龙家的兵权，就相当于拥有了天下。 萧毅满可以利用这门绝好的亲事，来成就他的丰功伟业的。 即便，他那时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迎娶她。即便，他可以拿着楚帝的圣旨来要挟她，再加上父兄们对他的喜爱，他完全可以成为最后的赢家。 可是，萧毅没有那么做。 他不屑于那么做。 而她，当年却对此事毫无感念之心，从未当成一回事来看待。 不知好歹。 小七微微叹口气。 反观她对待萧瑞，为了萧瑞她几乎放弃了一切，龙家的兵力，龙家的权势，龙家的一切，她都可以奉献给他，到头来呢……龙家满门抄斩，自己也是死无全尸。 表面上，小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可是内心上，她的心底里早已涌起惊涛骇浪。 上一世，龙七悲剧是她自己的单纯和幼稚造成的，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美儿之前伺候案牍时，没过一个时辰就开始瞌睡了，你算是能坚持的。” 几个时辰之后，萧毅看完了折子，抬头看小七，发现她还是那个姿势，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那里，不由得笑道。 已是深夜，萧毅才把案几上堆砌的折子看完，他放下笔，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旁边批阅完的折子，很满意于今日的成绩。 “服侍大王是奴婢的职责，奴婢不累。” “听说美儿宫中的库房里，多了一种新的整理的法子，可以不用人管理，便能自行找到，很是便利。”萧毅说道：“本王仔细看过，发现其中的确有妙意。尤其是那叫做拼音的东西，可以将文字转化成二十六个符号来代替，并能根据拼音，将所有字的读音拼凑在一起。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通过那些符号找到对应物品所在……” “奴婢雕虫小技，让大王见笑了。” “本王已经让人在全宫里实施了下去，若是能让所有人学会那些字符，日后便再也不用专职管理库房的宫人了，更不必繁琐的程序。就连未习字的百姓，也可用此符号交流，胜过繁复字体千百倍。这般看来，你还觉得它是雕虫小技吗？” 第106章 养神茶水 萧毅是一个很懂得知人善用的人。 他敏锐地发现，小七设计出来的‘拼音’是一个能让所有人完成文字交流的东西，也就是说，不管是端国的百姓交流，还是端国和湘国的百姓交流，甚或者是五洲大陆与外面的各部族交流，不管文字如何，只要有了拼音，便不会出现障碍。 萧毅也是真的认真研究了许久，越研究越觉得奇妙。 这绝对不是寻常人一夜之间就能想到的，必要更年才能创造而成。 萧毅不知，这东西是小七所在的家族里流传下来的，还是，在湘国已然有了这样的文字。 他也让人调查了一下，询问了几个当官的家里的官奴，都表示不清楚，这就更让萧毅对‘拼音’感兴趣了。 小七觉得萧毅的思维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普通的人，只是会继续讲这种方法用在整理货物方面，可是萧毅，竟然都已经上升到了交流的问题。 她瞪大了眼睛，猛然发现，自己可能一不小心，把现代的内容，搬到了古代，很有可能会在流传一段时间后，成为各国之间交流的方式。 就像统一货币一样。 这可是个不小的壮举。 “奴婢……”小七顿了顿，轻声说：“奴婢并没有想过这么多……” 萧毅笑了笑：“本王只是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具体能否适用，还要看百姓们是否能够接受。” 他站起身，抻了个懒腰，又晃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这几日积攒下来的折子，全都看完了，还好有你，帮本王支开了那许多碍眼的。” 因为盛喜和盛郁在身边，萧毅装病，便落下了许多功课。让大臣们处理的有限，许多还需要萧毅亲自定夺，今日，他装作临时宠幸小七，便得了个清闲的功夫，赶忙将所有的活计都做完。 小七看了看旁边的计时器，发现竟已过了子时。 “时辰不早了，大王尽早休息吧。”小七也站起身，却不知应该先给萧毅铺床，还是应该先帮他宽衣。 “才想起来劝本王，若是美儿，一盏茶的时间能提醒本王多次。” 萧毅再次提到了美姬。 小七低着头说：“奴婢见大王案几上的折子很多，知道是堆积了多日的。既然是奉到大王面前的，想来都是有用的，必然要经过大王亲眼过目的重要事情。大王今日不做，明日也是要做的，明日不能做，还要堆积到后日。如此越堆越多，大王便更不能得到好的休息了。” “今日大王得空，又难得清静，奴婢猜想，大王这几日该是休息得差不多，补足了睡眠的，所以就没有提醒大王……”小七又跪在地上：“是奴婢失职了。” 看着她谨小慎微，又理直气壮的模样，萧毅轻笑：“是该尽快看完了，这几日，陪着盛喜盛郁，有陪着张御医，周旋了多时连静下心来的功夫都不曾有过，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现下好了，得了空闲，仔细阅读起来，也解决了许多麻烦之事。” 萧毅看起来心情不错，小七看了看旁边的茶室，里面的茶具一应俱全，便说道：“大王解决了许多麻烦，心情尚佳，不过时辰已晚，想来熬夜过后定是十分伤身体的。朝政的事情，奴婢不懂，但奴婢懂得如何烹饪一道好茶，来帮大王解乏。” 说着，直接走到了茶具的面前，研磨起茶粉来。 萧毅看着她娴熟的手法，以及那搅动茶水时，腕上强韧的力道，不由得也起了兴趣。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看着她的动作，竟比看歌舞表演，还要赏心悦目。 不一会儿的功夫，空气中就弥漫起了茶香。这茶的味道，清幽异常，比香炉里上好香粉的味道还要沁人心脾。 萧毅看得入神，直到闻到那精致的茶香，才不由得称赞：“你这手茶艺，非数年不能成行。母亲的茶道是宫中一绝，竟不如你做出的茶香。” 萧毅自认为，在楚宫多年，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也曾见过太后宫里的嬷嬷亲自做茶，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如小七做的赏心悦目。 得到萧毅的称赞，小七笑道：“大王谬赞了，这养神茶乃是太后娘娘亲自发明的。奴婢不过是照猫画虎，学着模样罢了，如何能和太后娘娘相提并论呢。” 萧毅看着小七手中的茶，轻叹一口气：“原来是养神茶啊。” 他当然知道这手茶，正是他的母亲亲自为楚帝发明的。、 “嬷嬷说，茶水本是提神，但是喝了太多，反而会让人难以入眠。太后娘娘便发明了这桩养神茶，做茶的过程，如寻常茶水一般，只是在茶水中，添了一味茯神粉，亦或是酸枣仁粉。既能调和口感，让茶水入口减少苦涩之感，还能起到安神的功效，疗效并不比汤药差。与嬷嬷学习茶道的时候，奴婢重点学了这养神茶，只希望将来能伺候主子，让主子宁神静气。大王时常有偏头疼的病痛，奴婢猜想，该是虚火上炎，惊扰心神所致。此时正缺这一道养神茶，让大王能够平复肝火，彻夜安眠。” 小七做完茶，把茶盏奉到萧毅的面前。 “大王尝尝，这茶水如何？” 萧毅凑到鼻翼间闻了一闻，果然和太后做的一模一样，再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入口的感觉果然和其他茶奴做的大不相同。 “你这手茶，着实得了教习嬷嬷的真传了。” 萧毅称赞，一饮而尽。 喝完茶，他看向小七：“本王记得，你曾是坤灵殿的茶奴，伺候在王后身边的。” 小七正在擦桌子上的水滴，闻言，动作不由得一顿。 “奴婢，是伺候过王后娘娘的。” 小七不明白，萧毅为何忽然提到坤灵殿的事，这让小七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王后和美姬之间的事，以萧毅的睿智，怕是早就知晓了。王后派遣她到枫天阁做什么，萧毅也该是清楚的。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不仅没有按着王后的要求杀了美姬，还成为了美姬的心腹，现下又得了机会在萧毅面前伺候。 这些，她都应该给萧毅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107章 生的极美 说起来，她人能在萧毅的面前，就说明了她既背叛了王后，也背叛了美姬。若是解释得不好，很容易让萧毅觉得，她是个朝令夕改，不懂得忠心的奴仆。 这在萧毅的面前是大忌。 盛喜和盛郁做例，萧毅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样一心想着高枝儿的奴婢。 “但是奴婢……” 小七正在思索着，该如何避开萧毅的雷区，萧毅却忽然话锋一转：“王后最喜欢吃茶了，难怪她会那么喜欢你。从她宫里出来的茶奴，手艺定然是不差的。” 小七抬头，萧毅已经走向了案几，他还要将所有批阅后的折子进行分配，按着轻重缓急，重新筛选查看了起来。 小七觉得萧毅的话中是有深意的，但是，他在克制，没有真的把心底里的疑问问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卑贱的奴籍，萧毅为何还遮掩，而不是直接逼问出来，是因为王后，还是其他…… 不过仔细想来，萧毅能把她留在身边，还将现下执行的计划全部告知于他，甚至怀疑的对象，都与她讲明，应该是早已把她的过去查探得清清楚楚，想来是觉得，问的还不如自己查出来的安心吧。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萧毅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殿上的蜡烛都快烧尽了，小七也困倦到了极点。 她真的很佩服萧毅，竟然能集中精神做事，直到天亮。 走到他的面前，萧毅直接张开手臂：“宽衣。” 小七正困得神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萧毅再次重复，她才赶忙站起来，帮他褪去了一身长衫。 小七麻木地做着一切，根本没有注意到，萧毅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其实，在方才整理折子的时候，萧毅就在观察小七。 她很瘦弱，但难掩姿色，是个很好看又机灵的女子。她懂得察言观色，懂得临阵变通，懂得怎么做才能让她更加好过。 她太过聪明，却足以让人安心。 即便在局势如此复杂的当下，他都能放下大部分的戒心，选择去考验她，这是让人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这许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吧。 王后那么难搞定的人，都重用她，甚至在她成为美姬的心腹之后，也没有处置了她。太后那么难搞定的人，也信服于她，只是略施小戒，就直接放过了她。还有美姬，屡次让她挑战底线，即便想了那样复杂的局，也让她轻松躲过。 她小小的身体里，着实蕴藏着极大的力量，让人不得不关注、欣赏、赞叹。 萧毅欣赏的目光，逐渐变得贪婪。 这样的人，别人喜欢，他也同样喜欢。 若是她能全心服从自己，或许，对他将来的道路，会有极大的用处的。 宫人们在殿外走动的声音渐渐出现，此时，宫人们已经开始准备伺候主子用膳了。 “本王不曾发现，原来你生得极美。”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小七诧异抬头，正对萧毅十分深情的目光。 她愣住了。 不明白萧毅想做什么。 “……” 她手上还拿着萧毅的长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萧毅根本不给她逃离的机会，直接搂住了她的腰身。 “大王！” 小七轻呼。 萧毅直接将她横抱而起，然后向内室走去。 “旁人都知道，你来我宫中服侍，若是知道你这般服侍，不知又要做何感想。” 见小七紧张得浑身紧绷，萧毅不由得笑道。 小七可不想开这样的玩笑。 她被丢在床上，眼看着萧毅欺身过来。 被子掀开，萧毅把她塞了进去，自己也钻了进去。 “大王你冷静一点，奴婢，奴婢……” 接下来的话，小七还没有说，就见萧毅一头倒在了她的肩膀上，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 小七满脸疑问。 萧毅埋头在她的颈间，慵懒地说道：“别动，让本王睡一会儿。” 说完，耳边便响起了萧毅细小轻微的鼾声。 萧毅这般，小七反而脸红了。 原来，他只是因为太累，想要睡一会儿啊。她在想什么，竟然以为，萧毅想对她…… 真是丢死人了。 仰面躺着，小七不敢动，只能顶着床顶的夜明珠发呆。 那就是夜明珠啊。 可真像月亮。 …… 此时的坤灵殿，可不似小七这边这般太平了。 王后的笑容很僵，明明想要发火，却只能安耐着情绪，将所有的情绪都融化在笑容之中。 她真的恨啊。 自己明明是后宫之主，是整个端国的女主人，可是，她竟然是在晨省的时候，从其他的姬妾那里听到小七侍寝的消息的。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王后的心底里满是愤怒。 她得不到的，现下连她宫里出去的奴籍都得到了。 这是什么道理！ 王后强压着火气，她必须时刻保持着端庄贤淑，必须时刻表现出，自己的宽容大度。她不能有任何悍妒的情绪表露人前，不能让阖宫看她的笑话。 她装得好累啊。 可是，她是王后。 是王后，就要恪守女德，就要打碎了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 “王后娘娘，小七能伺候大王，可都是美姬的功劳呢。” 王姬偏还打算在火上浇油。 “若不是美姬从中间做了媒人，大王如何能瞧得上小七？美姬啊，你还真是大度，竟能允许奴籍和自己一同侍奉大王。若是我，可是连让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可能给的。不过说起来，你们都是湘人，你不记得我们姐妹们，只成全小七也是应当的。只是这样的好机会，真叫人好生艳羡。到底我们都是宫中的老人儿了，你可不能只记得自己院子里的人啊。” 王姬话语中的嘲讽，将整个殿上的火气点燃到了极致。 其实，不仅是王后，其他的姬妾们，也都是很窝火的。 只一个美姬，已经让她们这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觉得有辱斯文了，现下，竟然又多了一个女奴。 真的不断在挑衅她们的底线。 “王姬姐姐，什么老人儿不老人儿的，只要是大王喜欢的，才是最重要的。大王不喜欢，就算我们都长得像花儿一样，那也是不成的。美姬自己院子里的人，自然教导得宜，懂得如何侍奉，大王喜欢了才会宠幸啊。与其教人给你机会，不如叫人教一些如何得宠的法子，这样才来的更实在吧。” 花姬不屑地说道。 第108章 阖宫愤怒 王姬冷哼：“这狐媚的伎俩，我便是学一辈子也是学不了的。我王家历代军中世家，功勋加身，一身傲骨，如何能和戏园子里的，只知道换着花样讨好的相比呢，那可都是需要童子功的。” 话音刚落，其他的姬妾，立刻露出了极其不屑的表情。 大家本就瞧不起美姬的出身，现下，美姬又触犯了大家的底线，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嘲讽了。 王后冷眼坐在那里，没有如往常一般制止大家的争执。 与王姬相比，她更加不平。 自己明明是丞相之女，身份尊贵，却也要和奴籍一同侍奉一夫吗？ 她也同样接受不了。 崔嬷嬷看出了王后的不悦，晨省散场之后，立刻屏退了左右。王后咬着牙，看着桌子上的茶盏，忽然拂袖，将所有的茶盏全部摔在了地上，连带着她最喜欢的茶具，也都一并摔得粉碎。 咣当—— 瓷器砸在地板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殿外有宫人的身影攒动了一下，崔嬷嬷立刻大声喊道：“谁也不许进来！” 宫人们便立刻乖觉得站得更远了。 “还真是想不到啊，找来找去，竟然找了这么一个狠角色。” 王后剧烈地喘着粗气，冷眼瞪了一眼崔嬷嬷：“都是你，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当初若不是你的引荐，我根本注意不到小七，更不会给她一个这般羞辱我的机会！” 崔嬷嬷立刻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也不知，这小七竟然心存了这样的野心。当初她在咱们宫中的时候，可是谨小慎微，从不敢招惹是非的。许多奴籍欺负了她去，她都是忍耐的。奴婢觉得，是个好拿捏的，又见她十分聪明，这才……这才……” “她当然要好好装上一装了，你见过谁在杀人之前，会拿着刀在人前晃的？这小七，分明就是做了这样的打算，擎等着咱们往里跳呢。借着我想除掉美姬的心思，便得到了接近大王的机会。还有那个美姬，也是个蠢货，自己眼见着失意，还不知小心提防，竟然能让小七直接踩着她的脑袋爬上大王的床！一个美姬还不算，现下竟又多了一个小七！” “娘娘，不管是小七自己的打算，还是美姬为了固宠做出的决断，娘娘都要静下心来，不要被左右了情绪。娘娘细想，那小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奴籍，是湘人。娘娘可曾记得，太后娘娘是多么厌恶湘人。有太后娘娘在，小七成不了气候的……” 崔嬷嬷的提醒，让王后慢慢平复了下来。 “不错啊，你说的不错。太后娘娘可是最讨厌湘人的，她绝对不会允许大王，再纳一个湘人回后宫的。” 崔嬷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起身，走到王后的身边，小声提醒：“娘娘，您现在要考虑的，该是怎么才能让小七，只得一夜的宠幸。还有，如何将这奉上奴籍侍奉的罪名，加在美姬的头上。” 王后点了点头，冷笑道：“还需要我来强加吗？小七是她的人，昨日也是她亲自送到大王的床上的。为了固宠，美姬无所不用其极，真正的罪人是她和小七。” “正是呢娘娘。” 崔嬷嬷低着头说。 王后在内室来回渡步，忽然停下，转头对崔嬷嬷说：“你，快去叫王姬来，就说本宫有急事找她，让她即刻前来。” “是。” …… 对于自己侍寝之事传遍整个王宫，小七早有准备。回到枫天阁的路上，沿途迎来的目光中，有不屑，有艳羡，有惊讶，也有嫉妒。 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小七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奴籍，这个五洲大陆，最下贱的身份。凭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得到萧毅的宠爱的。即便侥幸得了侍寝的机会，也不会有机会封为姬妾。即便封了姬妾，那也是她狐媚功夫作祟，根本德不配位，也是让人瞧不起的。 周围都是指指点点，唯有小七，并不走心。 她没有真的侍寝，也无需担心这些。 她更关心的是，萧毅摒弃了美姬，选择她来为他掩护，这说明了，萧毅可能不打算再用美姬了。 这其中的缘由为何，小七还没有想明白，不过且看美姬，野心一日比一日大，还想成为后宫仅次于王后的女人，就知道，萧毅已经不打算再让她参与更多了。 作为一个帮手，美姬已然失去了她的用途，野心让她变得膨胀，萧毅再对她‘宠幸’，可能会让美姬更加肆无忌惮。 小七也不想让美姬再肆无忌惮下去了。 萧姬的事，她必须有个说法。 小七离开萧毅的寝殿时，盛喜是第一个出来道喜的。 他果然是一个圆滑的人，不管心底里是如何看她不起，表面上，对小七竟卑躬屈膝的，仿佛小七是真正的主子了一般。 盛喜口中的福气，小七并不在意，单看他第一个出现在门前，就知道，盛喜是有多关注萧毅的近况了。 反观盛郁，却并没有如此。 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他根本对这个不感兴趣呢？ 进了枫天阁，宫人和奴籍们的态度和宫外那些人如出一辙。因为小七的见义勇为，原本宫人们都是十分喜欢她的。 可是，一旦侍寝了，就和普通的奴籍不一样了。她们难免敬而远之。 淳于敏正在殿外指挥宫人们，见小七来，脸上难掩担心。 小七的走向，和她想的差不多。她也知道，小七必定不会安分地做一个奴籍。可是，眼看着小七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路，眼看着她在生死之间反复交错，淳于敏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小七走过去，恭谨地拜见了淳于敏。 淳于敏点了点头，看着她许久，只能无奈叹气。 “说与你的话，你一个字多不记得。任性妄为，天知道你是哪个派来的，专门来教人担心的。” 小七微笑：“嬷嬷，奴婢这不是安全地回来了嘛，断肠草没能杀了奴婢，人言也不能。” 淳于敏再叹：“最好能如你所料想的那般……罢了罢了，进去吧，娘娘等候你多时了。” 第109章 美姬不甘 美姬搅动着手中的甜汤。 甜汤软糯，在汤匙上形成一个十分漂亮的弧线，带着甜香的味道，慢慢地滑落回碗中。美姬迟迟未动，现下，就连她最喜欢的甜汤，都变得没有滋味了。 昨晚，她被轰出萧毅的寝殿，今早，她还要接受所有人无休止的嘲笑。、 美姬很是不甘。 她知道小七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连她都算计了进去。 她看了眼小七，小七依旧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头伏在地上，卑微到了极点。就像小七刚进枫天阁时的模样，完全没有变化。 小七就是这样的，明明野心大过天，却还能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人畜无害的一面。 美姬既恨自己没能提防住她，让小七得到了侍奉萧毅的机会，又恨小七欺瞒于她，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人。 被这样的情绪唆使，美姬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 “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美姬缓缓开口，粉唇轻勾。 “她们都说枫天阁的风水养人，我却不知，养出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是我这种随时都会被大王厌弃的，还是你这种，大王见了就喜欢的。” 美姬说话没有客气。 眼下，小七还没有得到晋封，尚不是姬妾。 只要不是姬妾，她就还是一个奴籍，正是美姬能够对付的时刻。 “本来想着你大病初愈，想来枫天阁外的饮食吃的也不习惯，便让小厨房给你做了滋补养胃的汤饮。早上就做出来了，一直在灶台上温着，现下该是已经炖烂了吧。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日呢。” 听了美姬的话，小七立刻跪伏道：“奴婢谢娘娘挂念，都是奴婢的错！” “错？你有什么错，是被萧姬逼迫喝了断肠草，还是被大王宠幸呢。你是为了大王办事，立了大功的，至于被大王看上，那也是你的造化。随便哪一样，你都是没有错的。若在我这里是错了，你打算将我置于何地呢。” 美姬笑了笑，继续说道：“从前我便有这样的准备，知道宫里的规矩，新的来的，就没有老的事儿了。所谓恩宠，不过就是流水般绵延不绝，落到谁的身上，谁就是幸运的，至于被冷落到一边的，注定会离恩宠越来越远。都是这样的……”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你呢。小七，你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你来到枫天阁，带着什么样的目的你比我清楚，若是放在旁人，定会将你找个缘由处死。我没有，不仅没有，还给你寻常奴籍都不曾有过的待遇。我将你带在身边，就像掌事宫女一样，哪怕别人都嘲笑我，说我攀附王后，故意显摆，我都不放在心上，我觉得你好，便重用你。” “后来，慧昶中饱私囊，伤及奴籍，我也是听信了你的话，将她赶出了枫天阁的。自我入宫以来，她就在我身边，我不惜得罪太后娘娘，就是为了给你铺路，到最后你这般对我。” 美姬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了。 “你有什么错啊，错的是我，还以为在宫中，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互帮衬的。你是湘人，我也是湘人，多好的共同点啊，原以为你被王后要挟，身不由己，看来王后对你那般倒是情理之中了。若非没有一个素练作为筹码，或许，你早在坤灵殿里就不安分起来了吧。” “原想着，等我站稳脚跟，便找个由头去求大王，让他将你的妹妹放出来，与你团聚。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日后你的地位必会超过于我，将来，我还要靠着你帮衬呢。你自己去求大王，倒是比我去求管用得多了。” “娘娘！”小七解释道：“大王的意思，也是奴婢的意料之外，奴婢绝对没有攀附大王，夺得娘娘宠爱的意思！” “是啊，你当然没有。”美姬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整个宫里，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大王了。他不是一个沉迷女色，贪恋女色的男人，与他在朝中的地位，还有端国上下想比，女人，总是上不得台面的。他让你侍奉在侧，与让我侍奉，一个道理的，都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小七微怔，慢慢地抬起头。 美姬的话，在旁人听起来或许只是一句灰心的话，但是有了今晨的经历，小七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难怪，美姬一直这样患得患失。明明是萧毅的计策，故意将沐浴后毒发的事情怪罪在她的身上，她私下里，还是要坐立难安。 难怪，她明明已经得到了整个王宫里所有女人最想得到的宠爱，却还是要争一下地位。 不是因为她没有背景，更不是因为，她心思脆弱，担心一朝失宠。 而是，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宠爱’。 美姬对萧毅所有的谋划都是一清二楚的，她不过是萧毅摆在盛喜盛郁面前的摆设。 若她是美姬，自然也担心自己的未来，当然也是要竭尽所能，趁着萧毅还需要自己，爬到那永远掉不下来的位置。 可是，就在这时，小七出现了。 美姬的野心，让萧毅感到厌烦。 尤其是，在现在这关键的时刻，美姬还在为自己谋划，甚至差点破坏萧毅的计划。萧毅从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美姬这样自私自利的，自然不会再得到他的信任…… 想明白了一切，小七只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只怪自己，一心想要走到萧毅的面前，却没想到，原来在探查到真相以后，一切是这般的简单。 见小七不说话，美姬以为小七如她一般，因为没有得到萧毅真正的宠幸而感到难以启齿和失落，便放缓了语气。 “小七啊，当年我入宫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准备，知道我不配拥有这一切。我知道我的身份和地位，是不能够真正侍寝的，所以即便你出现了，我也没有如其他姬妾那般感到愤恨不甘。我只是觉得心寒。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但我们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下，所有人都对枫天阁虎视眈眈，你突然如此，让我毫无准备。这岂不是授人以柄嘛！” 第110章 彼此演戏 美姬果然是个聪明的人，这是小七的第一反应。 她知道，萧毅决定放弃她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便转而将目光放在小七的身上。 先是说自己曾经对小七多么信任，多么好，让小七产生负罪感，现下，又向小七投来橄榄枝，说她们是一个战线的。 小七现下没有被晋封，说到底还是一个奴籍，她遭到阖宫人的妒忌，必然会受到迫害。小七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只能躲在美姬的后面瑟瑟发抖。 美姬将小七推出去，反而会让自己更加被边缘化，不如充当小七的保护伞，让小七明白，整个宫里，除了她没有谁能保护她。日后，即便小七取代了她，美姬也不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小七低着头，周旋说：“事出突然，奴婢原本是打算向大王复命，不想……” 美姬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甜汤，说：“你有所不知，今日晨省，王后的脸色极差。她那个人，你是最了解的，原本就是容不下我的，恨不得杀了我一了百了。现下，不仅仅是我，还多了一个你，做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现下，指不定是想用什么样的方法除掉你呢。” “还有其他的姬妾，随便哪个，谁是好相处的。大王这么多年来，把心思完全放在前朝、放在京都城上，半分都不理睬后宫。后宫的姬妾，就是好看的摆设。她们原本还能彼此较量家世，较量自己在太后或者王后心中的地位，没我们之前，都是一样的。我入宫之后，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平衡，现下你侍寝了，多少个人都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满肚子怒火呢。” “她们自诩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心思却比谁都小，万不能容得下你。我只担心，你如今地位不稳，大王暧昧不明，别是一时兴起，到时她们出面刁难，大王又不愿保你……” 小七听了，故作身形一颤，十分害怕的样子，求救一般看向美姬。 美姬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就在刚才，王姬还派了掌事嬷嬷来，催促了多次，说要找你问话。你是知道的，她宫里那个掌事嬷嬷，可是曾经伺候过皇后娘娘的，地位尊贵又显赫。王姬将她请了出来，亲自来枫天阁要人，我也不能一口回绝。” 小七赶忙跪着爬到美姬的脚边。 “娘娘救命！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想多为娘娘做事，并非想与娘娘分宠……娘娘知道王姬的，她那个人，仗着是王老将军的女儿，在宫里多有跋扈，奴婢落在她的手里，是会死的！” 小七的反应，让美姬更加开心了。 “我自然知道她的厉害，但是你也说了，她是王老将军的爱女，地位显赫而尊贵，整个宫里，除了王后娘娘，谁还有她的母家显赫呢。她此番教你去，也不能真的把你怎样，毕竟你刚刚侍奉完大王，大王喜欢的人，若你是在她宫里出事，她是难辞其咎的。妒恨，是女子的大忌，王姬再鲁莽也不会触怒大王的。” 小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娘娘，那奴婢该怎么办呀。” 美姬坐在软塌上，俯身拉着小七的手：“小七，关于昨晚你与我说实话。大王，是真的让你侍寝了吗？” 小七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是不能启齿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小七还是不敢说的模样。 “小七啊，你也别怪我问的太多，实在是里面的差别太大。若是你真的侍寝了，那么此刻，你就是大王的人了。身份不比普通的奴籍，王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若你没有侍寝，就还是卑微的小七，王姬断不会容你，你可明白？” 美姬顿了顿，继续说：“你不说，我可以不问，但是其中的厉害，你还是要分辨清楚的。” 小七思索了片刻，点头道：“那奴婢对谁都说，已经侍寝了。” 美姬微笑。 她的话有两层含义，首先，她没有成为萧毅真正的女人，其次，她为了活命，不得不按着美姬说的话去做。 将主动权掌握在美姬的手中，让美姬感受到自己的权势无比之大，是对付美姬最好的方法，而且对小七来说，百利无害。 果然，美姬脸色更加好了。 “这样就对了。”她拍了拍小七的手背，继续说：“你去王姬那里，免不得要受到一些责罚，只要不是伤害到性命，致死致残的，你都忍耐下来。日后，自有我和大王为你做主。你只消将她应付过去，好日子呀，在后头。” 美姬越是和颜悦色，越说明了她此刻内心里的不安，和对小七极强的控制欲。 “娘娘，”小七闪烁着泪光问道：“奴婢侍寝，娘娘不打算惩治奴婢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从入宫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了这样的准备。开心谈不上，恨，更是谈不上的。我知道，在这宫里能生存下去，是需要些手段的。许多人仰仗着家世，也有许多人仰仗着贵人的提拔。我不同，是个无依无靠的湘人。你与我是一样的，看着得到了她们都得不到的东西，其实，毫无根基，就像水面上飘荡的浮萍。我们两人若还不能相互取暖，还要彼此为敌，那么，谁还能来帮助我们呢？比起敌人，我更想和你做朋友、盟友。只要我们能安稳地在宫中度日就好，至于恩宠，便不敢奢望能长久保留了。” 美姬说着说着，自己也流下泪来。 “你出事之后，我始终睡不好。总是梦到你倒在血泊中，大王又厌弃了我。我走投无路，只能继续回到万花、楼，做卖唱的淸倌儿。不管我唱多少的曲子，都不能让客人满意。他们尽情地羞辱我，将我踩在脚下。于是，我便像你一样，也浑身是血，倒在肮脏的柴房里……” “好几次，我都是尖叫着醒来的。我独坐在偌大的床上，直到天亮。我在想，我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那里了，一定不能。那样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了了。” 第111章 拜见王姬 “我与大王相处大半年，日日陪在他的身边，对他的秉性最是了解。” 美姬让小七起来：“他可能有宠幸的女人，却不可能有深爱的女子，谁也不能成为这后宫里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既然如此，与其是别人，我宁愿是你。至少你我都是湘人，你不会如其他人那般打心底里瞧不起我湘人的出身。小七啊，你可懂得。” 小七点头，赶忙说道：“娘娘，奴婢是娘娘的人，便不会违背当初的誓言。且不说奴婢现下还只是得大王一时的抬爱，即便日后，真的能当上主子，也定不会忘了娘娘今日的恩情。” 得到了小七的承诺，美姬点头：“我就撞击到，没有看错人。小七啊，方才我实在有些情绪，所以才会不受控制，你便不要将我的许多话放在心上了。其实，你是知道的，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娘娘，奴婢知道。” “时间不早了，你先去小厨房用些饭，然后去找王姬吧。你迟迟不去，她又要变本加厉与你难堪了。” “是。” …… 大楚除了龙度一家还有两位强将，一个是太尉大人，一个，就是这王姬的父亲王老将军。王老将军是两朝元老，在军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只可惜家中人丁单薄，王姬的兄长并不争气，难免有些家道中落。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王家对大楚的功绩。 王姬，作为王家的长女，身份和地位自然不同，故而宫中众姬妾都很是敬重她，平日里也总是帮着她讲话。 王姬针对美姬，别人便不敢对美姬表现出善意。王姬效忠王后，所以所有人都跟着她附和王后。 此番，最恨她侍奉了萧毅的，应该就是王后了。所以，王姬大概是得到了王后的命令，才想找她的麻烦的吧。 春华殿门前，小七慢慢抬起头。与其他的暖阁不同，王姬虽然没有位列夫人，却还是可以得到‘殿’这样的匾额。这硕大的匾额，甚至比上官夫人的还要气派。 小七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此番有些‘在劫难逃’的意味了。 王姬让掌事嬷嬷亲自来催，如此大张旗鼓，该是想让整个王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打算给小七好看。 王姬根本没有把小七放在眼中，不仅没有，还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奴籍一样来对待。就算小七得到了萧毅的宠幸，在王姬的面前，也还是奴婢。有她做例，宫里人谁都能踩小七一脚。 除此之外，王姬如此这般，还能替王后出气，让王后知道自己的忠心。 一举两得。 王姬来势汹汹，可她也不能任人宰割。 若是在王姬这里，像美姬说的那样逆来顺受，那么，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小七没有那么傻，当然知道美姬想借刀杀人，她已然中过一次计，被美姬陷害一次，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不过，反抗也是要有些度的。小七知道，自己毕竟还是奴籍，而王姬，是仅次于王后的，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太过反抗，是下了王姬的面子，王姬定会给她按上一个恃宠而骄的罪过。 后宫闹开了，对萧毅的计划没有任何好处。 小七必须在反抗王姬的同时，还要顾及到萧毅，尽量不能给他添麻烦。 这样一来，她就需要仔细筹谋一番了。 好在，王姬只是一个嘴上逞能的。她本人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付她小七还是很有把握的。 门前的内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小七现在在宫中的知名程度，绝对不亚于美姬。 “姑娘就是小七吧。” 小七福了福：“奴婢小七得王姬娘娘召见，特地前来拜见。” 小内监不屑地笑了一声：“姑娘可真是难找啊，非得姑姑亲自出马，才能让你来。行了，别在此处浪费时间了，娘娘早已等候多时，你快快进去复命吧。” 内监的态度，就是主子的态度。 看来，王姬的敌意，已然非常明显了。 春华殿殿如其名，华丽大气，正殿做的十分壮观，规制上也达到了姬妾的顶峰，甚至有些摆设，还有些逾矩。 这些是小节，以萧毅和王后的个性是不会追究的，不过，为人张狂是姬妾们的大忌，再加上最近后宫正在缩减用度，支援前线，正是勤俭的时候。很显然，王姬并不打算这般做，还是在我行我素。 王老将军是武将出身，不过年迈以后，便少有出征，都是让长子代为出行的。本人则在京都城中，得了一个闲职。 因为王老将军的功绩，许多京都城的人都巴结着，他与女儿王姬属于同一类型，并不细心钻研人心，为人还保持着战场上的直来直往，于是达官显贵便觉得王家好利用，多有送些名贵之物以做拉拢。 小七记得，王老将军都是照单全收的。 这王姬，以姬妾的份例来说，肯定是不能裹上如此富足的生活，必是王老将军心疼女儿，才每次在书信的包裹里附带了银钱，供她挥霍。 实在是鲁莽。 小七心想着，跟着那内监绕到了后院。 比起前庭的富丽堂皇，后院则是十分雅致的。小花园里的陈设建筑十分考究，一看便知道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院子里除了暂时枯黄的花草，还有许多劲松。在白雪的堆积下，形成了许多精致的形状，白中带绿，对比强烈，增添了生机。比起别的宫中喜种的梅花，更多了些别致的韵味。 在院子的中间，是一处亭子。亭子不大不小，是赏景品茶用的，三面都围了棉絮填充的被子，遮挡偏北一些的风寒，只留下小七脚下的小路正对的方向，是敞开着的。 宫人们伺候在侧，亭子里茶果俱全，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听起来其乐融融。 小七低头之前，瞧见里面坐着的有三人，分别是王姬、春姬，和一直十分低调内敛的上官夫人。 王姬和春姬是一路的，再加上被软禁的萧姬，她们是宫中最好的拍档。如今，萧姬不在了，王姬便邀请了始终不喜出门的上官夫人。 第112章 表面热情 上官夫人很显然在应付，并没有与她们笑到一处，一抬头，就正看到小七在向她们走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王姬注意到了上官夫人的表情变化，顺势看去，就见小七正被自己的内监引来。 春姬冷哼：“姐姐，你还真的将她带来了。” 上官夫人则皱眉：“王姬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王姬笑呵呵地解释道：“上官姐姐，你最近咳疾发作，许久没有去晨省，故而还不知道今早的大新闻呢吧。” “有什么样的新闻，是我不知道的。” 上官夫人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知道，小七是美姬的心腹。也知道，美姬最近正得萧毅的宠爱。王姬骤然将美姬身边最得力的小七带来，必然是要杀鸡儆猴的。 “上官姐姐，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了，今日私下里见见，也总比以后在王后娘娘宫中再见时尴尬的好。这小七呀，可出息了呢。现下不仅能日日伺候在大王的寝宫，还侍了寝。按着她得宠的速度，我看不比那美姬的差，想来，不日就能封为姬妾了。” 上官夫人闻言微怔。 不过，她早就看出了小七不是一般的奴籍，也定然不会安于现状。这样的人， 必然是要做出一鸣惊人的事的。上官夫人心中是有准备的，所以，惊讶过后，便是了然了。 “整个后宫都是大王的，后宫的女人，也都是大王的女人。只要大王喜欢，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既然小七得大王的宠爱，妹妹的确也该试着接受。” 上官夫人知道，王姬叫小七来，绝对不是话家常这般简单。也明白了，她今日忽然请她到宫中做客的真正目的。 知道她不惹事，知道她在太后和王后那里的口碑好，有她作陪，就算玩大了闯祸了，也还是有人帮她这个位分更高的人扛着的。 春姬接话道：“上官姐姐说的极是，大王喜欢的，必然是好的。可是啊，这小七到底是湘人，都是野蛮的，当成奴婢来用，也就罢了，这做了姐妹，也不知道性格是否契合，将来能不能好相处。王姬姐姐是好客的，上官姐姐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想来，两位姐姐的眼光最为毒辣，必然能看出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妹妹我，就擎等着吃茶聊天啦。” 王姬当然听得出上官夫人话语中的拒绝，不过还好春姬机灵，关键时刻打了圆场，让上官夫人没有退路。 “你呀，就知道等现成的，惯是会偷懒的。” 几个人说笑间，小七已经走到了近前。 王姬对上官夫人说：“姐姐莫要怪妹妹鲁莽了。今天姐姐难得能来我这里坐，人也比较全，就顺便叫了她，大家认识一下，多熟悉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的。” 王姬如此解释，上官夫人只能点头同意。 只是，小七还没有被所谓的册封，更谈不上和她们称作姐妹。上官夫人觉得，王姬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想来，必是上面那位，暗中授意了。 小七跪身拜见：“女奴小七，拜见上官夫人，拜见王姬娘娘，拜见春姬娘娘。奴婢今日来迟，实在该死，还望三位娘娘宽恕。” 她所行之礼，皆是奴籍之礼，一言一行，没有任何越矩，更没有因为自己得到了萧毅的宠爱，而有桀骜的成分。 春姬调笑道：“可不是来晚了吗，教我们好等。早上去请的你，这个时辰了才来。冻坏了我与王姬姐姐倒是无妨，这上官姐姐可还是病着的，平白教你弄得咳疾更重了，你可是真的要受罚了。” 小七立刻说道：“奴婢远离领受责罚，只是让夫人受冻，奴婢万死不辞。” “哎呀，什么惩罚不惩罚，死不死的，说那些晦气的话做什么。小七啊，今日我叫你来，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请你来吃茶的。你这忽然跪下，倒让我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快把小七扶起来。地上寒凉，别平白冻坏了身体。” 王姬殷切地让宫女把小七拉了起来，她指了指对面的座椅，对小七说：“快进来坐吧。” 小七看了看那张椅子，与她们三人坐的并无不同。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还配不上坐在她们的桌子前，若真的是做了，可是要被王姬诟病许久的。 “奴婢不敢。” 小七低着头，站在那里，迟迟不动。 王姬哪里肯给小七这个机会，她竟直接走过来，将小七拉到椅子的面前，将她按坐在了上面。 王姬的身上，是有些功夫的。毕竟将门出身，身手还算了得。小七只觉得王姬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容许她的反抗，就这样，将她整个人固定在了座椅上，不得起身。 小七想站起几次，都被王姬压下去了，只得继续坐在那里。 坐下的一瞬间，小七便明白王姬的意图了。 这石凳极其冰寒，并没有放置软垫。石凳的位置，又是在靠近外侧的地方，既远离火盆，又吹着冷风，没有任何帘子的遮挡，可不是要冷得彻骨了。 折磨人的功夫，王姬最擅长了。小七听闻，王姬宫中曾有一个宫人涉嫌偷盗，她便让那宫女每日都拿着她偷的东西站在宫门前。 起初，大家还以为，这惩罚是有些轻了的。可是经年之久，那宫人便受不了了，不仅患上了许多病痛，精神上也出了问题。 小七后来从师父的口中得知，原来，那宫人偷的是一汪夜明珠。又沉又亮。在夜明珠的光辉照耀下，宫人的眼睛最先开始吃不消了。因为长时间看着那珠子发出的光芒，后来又得了失眠症，最后精神都恍惚了。 夜明珠，本是所有主子们床围上必备的东西，原也是有助于睡眠的，不成想，就是这样的好东西，竟也能造成相反的效果。 可见王姬钻研之深。 就像今日，小七只是坐在凳子上，表面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但其实，王姬的惩罚已经是正是开始了的。 “你不要拘束，在这里的，又不是妖魔鬼怪，吃不了人的。安心坐着就是。” 王姬说着和善的话，可手上的力道，却只增未减。 第113章 一唱一和 两个人的较量，在座的人都看在眼中，上官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目光却放在小七的脸上打量。 小七的确是有些姿色的，在寻常人中算是长得好看的。但是，也不至于让萧毅迷到神魂颠倒的地步。 要知道，因为萧毅纳了美姬的事，太后气病了许多回。还有大楚那边也在问责，此番不能去封赏大典，就有人将萧毅荒淫无度，纳万花、楼之女为姬妾为由，上书了圣上。 萧毅实在没有理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又犯同样的错误。 就因为，小七这只是优于常人的姿色？ 比起王姬和春姬，上官夫人看得更深刻一些。直觉告诉她，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这边，王姬还在打趣道：“其实让你来啊，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给你寻一个借口离美姬远一点罢了。你骤然受宠，她定然是不欢喜的，何苦留下来受那份气呢。她那个人啊，就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的，以为仗着她能唱几首曲子，就可以得到大王永久的宠爱。现在好了吧，你出现了，她指不定心底里多么失落呢。” 王姬处处针对美姬，在小七面前也不忘落井下石一番。 几日晨省的时候，她看得出美姬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不仅仅因为她们的讽刺和针对，还因为她的宠爱被分担出去了。不管小七的承宠是美姬主动示好，还是被动接受，都能够看得出她心里的不舒服。 只要美姬不舒服，王姬就特别舒服。 至于对付小七，也还是王后的嘱咐，否则，王姬更希望小七能多去侍寝几天，好让美姬继续难受才好呢。 春姬应和道：“姐姐你可别提美姬那张怨气的脸了，今晨拜见王后娘娘的时候，瞧着她就觉得好笑。也不知是谁，年前的时候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以为得到大王的几日青睐，就俨然整个后宫都是她一个人的了。一会儿求着大王去枫天阁办理政务，一会儿，就又嚷嚷着缩减用度，提倡节俭，弄得整个后宫乌烟瘴气的。谁能成想，风水呀是轮流转的，还未过去一年，大王就不喜欢听她唱曲儿了。也不知，是不是没有老、鸨教她新曲子，所以大王听腻了呢。” 说完，春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上官夫人皱眉：“春姬，注意言行。美姬到底已经是大王的后宫了，什么老、鸨不老、鸨的。” 春姬赶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吐舌头道：“是是是，都怪妹妹口无遮拦，一时间忘了形。” 王姬冷哼：“春姬妹妹是话糙理不糙，她现在也是过了气了姬妾了，连宫都能进，还怕人提到她的过去吗？原本就是勾栏瓦舍里靠着曲儿和脸吃饭的，平日里会的把戏多，大王一时觉得新鲜。哪里像我们，从小就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相处起来自是无趣。可说到底呢，那些逗猫遛狗的手段，也是没什么营养的，大王到底是圣上的儿子，天之骄子，怎么会喜欢山野粗鄙的那一套，总是会腻的。” 她看了看小七，笑道：“不过小七，说着些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与她虽然都是湘人，但到底你是清白之身，比起她来说，可是不知好上多少。你在王后娘娘宫中之时，就懂得照看人，一手的茶艺便是王后娘娘都拍案叫绝呢，有你在大王身边伺候，至少大王不会再发生毒发那样的祸事呀。” 小七明白，王姬表面上说的好听，其实是在变着花样地贬损她罢了。 美姬那样不堪，她是伺候美姬的，又借此上位，又有多么高贵呢，在王姬看来，不过是一路货色罢了。 小七得到机会立刻站了起来：“娘娘们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奴籍罢了，怎么能和娘娘们相比呢。” “怎的又站起来了，说好了坐下来聊天，快坐下！” “奴婢站着就好！” 小七可不会给王姬再多一次的机会，立刻后退了好几步。 “奴婢伺候人惯了，不敢在诸位娘娘面前放肆。掌宫大人来寻奴婢，已经是奴婢的无上荣耀了，奴婢只站着伺候就是了。” 小七这般说，王姬只能扁扁嘴，对春姬和上官夫人说：“你们瞧上一瞧，同样是湘人，怎的小七就这么懂规矩呢。再看看美姬，简直都要嚣张上天了。若我是大王，也会更喜欢小七多一点的。” 王姬看向春姬，春姬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命令身后的贴身宫女拿来一盏木盒。 这木盒看起来十分精致，但也十分厚重。 宫女交到小七的手上时，小七险些没有端住。 “可要拿稳了，这里面，是好东西来着。” 春姬的贴身宫女坏笑着命令小七。 小七低着头，这语气不善，不必看也知道，那宫女的表情该有多么狰狞。 今日的客气，都只是表面上的客气，不过是王姬表演给众人看的，好让大家知道，她没有真的伤害小七，一直以礼相待。 现下，才是真正的开始。 见小七接过木盒，春姬才慢悠悠地介绍了起来。 “小七妹妹你总是这般客气，却弄得王姬姐姐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呀，是个好相与的，知道你拘束，坐立难安，便索性厚着脸皮，真的让你帮忙了。” 小七点头：“娘娘请吩咐。” “你也是知道的，大王自从解了毒之后，又平添了一个偏头痛的毛病。孙太医和御医调理了许久也不见好，着实让人担心。我呢家乡有一个方子，专门治疗偏头痛，效果极佳。之前还多方打探，求证过太医，确定是可行的，这才想着拿出来尝试。” “土方子？是何物啊。” 王姬故作好奇。 “也没什么的，不过是一些谷物罢了。”春姬笑呵呵地说：“我家乡的那些老人们，都是用这种谷物来填满枕头的，谷物散发的香味，比宁神的中药好上百倍，对镇痛也是有奇效的。家父特地托人将此方送过来，我也想着，不如尝试一番，万一能解决大王此时的病痛，那也算得上好事。所以，打算将这谷物塞进枕头，进献给大王。” 第114章 接受惩罚 “既是送给大王的，装进枕头里送去就是，怎的还端着盒子。”王姬挑眉问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谷物也并非普通谷物就可以达到疗效的，这里面的，都是父亲特地四处搜寻，找遍了天下谷物，每一粒都是上佳之品，才凑齐这一个盒子的。据父亲的书信中说，每一种谷物，都是有定数的，加在一起，便是长长久久之意。预祝大王顺遂吉祥。原本，每一种谷物都是分开装着的，可是谁知道，今日一个宫女竟然自以为是，将所有谷物混在了一起。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颗谷物，一下子就没了定数，这样的东西，叫我怎么献给大王啊。” 王姬皱眉：“哪里来的糊涂东西，怎么能不请示主子的意思，就自己乱动呢。” “姐姐也觉得可气吧，我已经骂了她一早上了，又罚了她此生不许再伺候近前。可是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总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就杀了她吧，再说，这些谷物也分不开了，教妹妹好生头疼。原本是打算自己来分的，后来想着来到姐姐这里，姐姐身边心灵手巧的人定是不少，便一同带来了。” “我身边哪有什么心灵手巧的，掌宫嬷嬷倒是不错，可是人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我实在是用不了的。我的贴身宫女宸儿也还行，可让她去做些力气的活儿是没什么问题的，这种颗粒分明的精细活儿，她非得将妹妹的谷物给弄少弄缺了不可。” 春姬一阵难过：“那方子里呀，明确说过，要将枕头里的谷物分门别类的放置，每换一个姿势睡眠，就能起上一种作用。这混在一起了，功效都相互抵消了，还哪里来的作用。平白生了虫子，到时再惊吓到了大王……” 小七心中不由得冷笑。 之前只听说过将稻壳之类的东西放在枕头里面，既能增加枕头的硬度，也不至于受潮发霉。可这装进谷物的情况，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古代没有防腐剂，将所有的谷物放在枕头里，不出半月就会发霉，不出一月，就会生出许多虫子。 这春姬和王姬，想了折磨人的法子，也不至于找到这般拙劣的借口吧。 然而，明知道是借口，小七还不得不陪她们演戏下去。 “不如，让奴婢来分拣吧。” 小七适时地开口。 上官夫人瞧了她一眼，知道小七是在自投罗网。 她为什么要接下来这个活计呢，上官夫人心中一阵不解。不过转念一想，春姬和王姬来势汹汹，将谷物的盒子都放在小七的怀中了，小七若是不肯，她们一时半会是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这份罪，还是迟早要落在小七的头上的。 与其那时，让春姬和王姬连同今日的火气一同发泄，倒不如，让她们一下子发泄得干净，以后便没有什么借口了。 春姬故作惊讶：“小七妹妹，你真的愿意吗？” 小七点头：“奴婢虽不似娘娘身边的人心灵手巧，但是，这分拣的活计，还是做得的。” “你这就是自谦了，你在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时候，就经常被夸赞。王后娘娘时常称赞你，说你为人稳重，心细如发，什么事情交给你，都是极其放心的。你连茶道都能做的更胜一筹，想来什么都是做得来的。既然妹妹说了，那姐姐我实在是太开心了。这下，大王的枕头有着落了，若是偏头疼的毛病真的治好了，我定会在大王面前，提到妹妹的这份功劳的。” 功劳不功劳的，小七可不敢奢望，她蹲下身，把木盒放在地上。 沉重的木盒砸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竟发出了一声闷响。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亏春姬想的出来。这些东西，大小不一，有的如绿豆大，有的形同粟米，谁人能够真的去数，到底有多少颗呢。 而且，所谓的民间方子，也是不成立的。百姓们都知道，稻谷的来之不易，填饱肚子的东西，谁会放在枕头里生虫子。 也就只有春姬这种，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冻，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的人，能想到这个烂主意了吧。 数量无法验证，大小也不能保障。 混在一起放在枕头里，或许还能舒服一些，若是真的如春姬所言，需要分门别类地放置，那么，枕头高低不均，睡在上面的人，就算是睡眠极佳，也不免睡不踏实了吧。 这种东西，根本做不成枕头，更送不到萧毅的面前。 小七打开盒子的盖子，看着里面混的非常均匀的谷物，面色平静地回答：“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娘娘无需客气。” 王姬和春姬互视一眼，都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们就是要小七做这不可能的事，让她没分一粒谷物，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何其卑贱，知道她就算得到了萧毅的人，也不可能得到和她们一样的地位和荣耀。不管她怎样，都还是需要伺候她们的奴婢。 王姬妖娆地说道：“春姬妹妹，你瞧瞧，小七多懂事儿啊。有了她在，你哪需要操那么多心思，她全都能帮你搞定的。平白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当嘛。” “姐姐说的正是呢，若是知道，今日小七会来，我也不必在宫里大动肝火。” 上官夫人再喝了口茶。 两个人一唱一和，小七若是拒绝，或是但凡说一个不字，她们都会栽赃小七僭越犯上。还好，小七没有什么怨言，竟直接跪在地上分拣了起来。 眼看着小七不接招，她们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分拣谷物的方式，来惩罚小七了。 与王姬想必，春姬始终算是个陪衬。她虽与王姬的品阶一样，但不免因为王姬的母家，以及她在王后那处深得信任，而去巴结她。这谷物的盒子，想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专门用来帮助王姬惩罚小七的。 春姬见小七如此，机灵地说道：“王姬姐姐，这亭子里实在是寒冷，上官姐姐还在病中，可别叫冷风吹得更严重了。不如我们去殿中下棋吧。” 王姬点了点头：“妹妹说的不错，都怪我，看着小七来高兴，把这茬子给忘了。太医说上官姐姐不能受冻的，咱们快些进殿暖和一下才是。” 她转身邀请上官夫人：“早听闻姐姐的棋艺是京都城官眷小姐之中的翘楚，还因为赢了宫中的棋师，得了皇后娘娘亲赏的夜光棋盘。姐姐不经常出宫，想来也不知道，这春姬妹妹，也是棋技了得。不如姐姐与春姬妹妹赛上一局如何？” 第115章 春姬唯诺 上官夫人可没有心情看这份好戏，见好就收了：“算了算了，我今日出来的时辰也长了，实在没有心思再做那勾心斗角的活计。也是时辰吃药了，再晚回去，宫中的嬷嬷又要批评我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了。春姬妹妹若是真的诚心找我下棋，他日寻个时辰，去我宫里下一盘就是了。今日，我便走了吧。” “可是姐姐……” 还没等王姬和春姬拦着，上官夫人已经拉着宫女站起身，向亭子外面走了。 小七看着那双绣鞋走到她的头前，顿了顿，然后踩着积雪慢慢地向前庭走去了。 关于上官夫人，龙七的记忆中寥寥几笔。不过，在坤灵殿伺候的一年，小七发现，她虽然是姬妾中位分最高的，但并不骄躁，也从不以上官淼女儿的身份自居。她喜欢文墨，琴棋书画，对宫中的斗争却没有什么兴致。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后和太后，甚至是萧毅，都对她很是敬重。 上官夫人许是知道，今日她来不过是当一个看小七被羞辱的观众，所以，就直接告辞，不再纠缠了。 她如此不给面子，春姬和王姬两人也只能妥协。 毕竟位分在那里，王姬再嚣张跋扈，也不能强迫了她。 眼看着上官夫人离开后院，春姬尴尬地劝慰道：“王姬姐姐，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惯是会躲是非的。她最近总是缠绵病榻，一副恹恹的模样，想来是真的咳疾不轻。总不能每个人，都如姐姐这般，身强体健，骑马射箭什么都是强手吧。” 王姬转头看向春姬，神色已然不似之前那般和善。 “说起骑马射箭，春姬妹妹该不在我之下吧。马场上一较高下，那英姿飒爽的模样，也不输我当年啊。” 春姬一怔，赶忙低着头说：“姐姐取笑妹妹了，妹妹那两把刷子，怎么能和姐姐比较呢，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 王姬深吸一口气。 当初，春姬陪着萧毅去马场的事情，着实让王姬很是不悦。说起来，王姬的骑射功夫也是不比春姬差的，只可惜，萧毅只看中了春姬，却没有带上她。 这让王姬恼火了好一阵子。 这件事，春姬不提也就罢了，王姬刚被上官夫人折了面子，她却又要拿骑射的功夫说事，王姬便再也绷不起好脸色了。 春姬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了，脸色都惨白了。 她虽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可父亲和王家相比，到底是说不上话的。就连礼部侍郎这个小官，还是靠着王老将军的美言才得的。所以，春姬处处依着王姬，不敢有任何越矩之处。 在宫中行走，必少不得萧毅的宠爱。 她私下里苦练骑射，也是为了能得萧毅的关注，能够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而已。 “你知道就好。” 王姬冷声说道，又居高临下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七。 春姬倒也还好，就连小七这样卑贱的人都能踩在她的头上，得到萧毅的疼爱，这让王姬心中的不平更加深刻了。 王后说的对，不干净的枝叶，都要一一剔除，剩下的，才能让她们舒心。 这小七，和美姬是一路货色，都是必须剔除的对象。 “王姬姐姐，”春姬笑脸相迎：“姐姐今天难得好雅兴，不如妹妹陪着姐姐下棋如何？平日里都是萧姬陪着您，现下，也给妹妹一个机会吧。” 春姬如此这般讨好，王姬也不便下她的面子。毕竟，她们才是一起的。 “好吧，正好你也可以教我两手棋。” “不敢不敢，姐姐聪颖，必是一点就透的。若能潜心钻研，怕是连上官姐姐都会甘拜下风呢。” 春姬很会说好话，几句话哄得王姬消了怒气。 “小七啊，你就在此处分拣吧。”王姬继续对小七说：“做完了就告诉我们。” 颐指气使的模样，完全没了刚才的和善。 这样的主仆定位，反而让小七感到安心。 “是，奴婢遵命。” 春姬觉得还不够：“你们几个人，将暖盆端进殿里来一些吧。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天忽然冷的厉害，可别让姐姐冻坏了，再生了病痛。” 几个内监得令，立刻将亭中的暖盆端了起来。宫女们也机灵地掀开了遮挡在亭外的被子。这下，原本只是后背的地方冷，现下小七算是跪在一个四处透风的地方了。 寒风呼啸，让小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原本就冷的要命，现下手顿时不听使唤了。 这种亭子，本就是夏日里最清凉的所在，冬日里挂上棉被也还能在里面小憩，可是现下，毫无遮挡，又赶上天气降温，整个亭中就像是硕大的冰柜，让人冷得牙齿打颤。 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小七。 王姬和春姬的意思，是让她徒手将所有的谷物全部分拣干净，在这样的寒温下，想要完成这项任务，是不可能的，非要冻坏了手脚不可。 做苦力的低等奴籍，有许多就是因为在寒风中做工，导致面容冻坏，此生只能继续做下等奴籍。 王姬和春姬，必定是想让她在身上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印记，和冻疮之类的痛苦，让她此生都记得自己是卑贱的奴婢。 小七才不会满足她们这般变态的想法呢。 她灵机一动，直接去了春华殿的厨房，以要分拣谷物，装谷物为由，向厨房拿了袋子还顺便取了簸箕。 厨房的嬷嬷并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眼见着她的确是想帮主子做事，就直接给了。 小七拿着袋子和簸箕走会凉亭，看着一盒子的谷物，直接开始了行动。 没有常识的春姬有所不知，谷物种类再多，也是分重量轻重的。分量轻的，在簸箕的筛选之中，就会浮在上面，至于分量重密度重的，则会沉在下面。如此分拣，事半功倍，非常容易。 小七直接颠簸起簸箕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的谷物分拣干净了。 她拿着袋子到王姬和春姬面前复命时，春姬有些惊诧。 她以为，小七至少得在春华殿里拣上一夜。一夜过后，小七必然冻得不轻，没有十天半月下不了床。或者没有做完，她也会治罪于她，说她做事不力，这样也能给王姬和王后出气。 谁成想，小七竟然把工作全部做完了，太阳才刚下山，她就把成果端到了她的面前。 第116章 王姬怒火 王姬狠狠地剜了春姬一眼。 她好容易把小七按在自己的手里，可不是让她在自己面前，接受自己夸赞的。 她如此迅速地完成了任务，王姬非但不能训斥她，惩罚她，还要给她赏赐了…… 这和王姬的想法背道而驰。、 春姬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姐姐你看，这小七多机灵啊，这么多谷物，竟这么快就完成了。” 王姬冷哼：“这是自然。小七曾是坤灵殿里最能干的女奴，现下到了枫天阁，也是颇为得力的。若没有这般本事，怎能让所有的主子都满意呢。” 春姬嘴上夸赞，心底里却想不明白，小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这么快把如此让人头疼的事完成。 她自然也不能怪罪小七弄丢了谷物，毕竟，她自己也没有真的数过，那木盒子里到底放了多少。 这一招，算是被小七完美地化解了。 “姐姐，”春姬知道自己没有作用，便直接打了退堂鼓：“时辰不早，妹妹也不好过多叨扰，也该回去了。小七方弄好了谷物，妹妹还要回去绣枕头，送给大王呢。” 她走到小七面前，轻声说道：“这还要多谢小七的帮忙，帮我解决了这样大的难题。” 春姬表面温柔，心底里早已恨得小七牙痒痒的。 她以为自己能借此机会缓和她和王姬之间的关系，正巧萧姬不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没想到，马屁没拍成，还揪下了老虎须子。从未有过一刻，让春姬如此厌烦小七。 她也不是真的想离开，如果可以，她倒是想看一看，王姬会怎么处置小七。只是，有她在，王姬不好成行，便也只能讪讪离开。 “能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福分。”小七依旧恭谨得像一个小猫。 春姬咬着牙关，冷哼一声，直接离开了。 王姬着人送走春姬，又让宫人们都退下，大殿内，只剩下王姬和她的贴身女官宸儿。 小七刚抬起头，就听到耳边生风，一阵清脆的响声在耳边炸裂开来。 一瞬间，小七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在炙热过后，就是钻心的疼痛。 王姬再无虚伪的和善，直接甩了小七一个巴掌。 今日一整天，她都很不开心。叫小七叫了许久，她才姗姗来迟，好容易请来的上官夫人，并不买账，一直唯她命是从的春姬，还拿骑射的功夫讽刺她，现下，想要惩治小七，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办事得力的好名声。 她不过是想让自己的生活顺遂一点，为什么总是有这些不要脸的人或事，给她添堵呢！ 王姬心中的怒火成倍地往上窜着。 “抬起头来。”王姬冷声命令。 小七乖顺地抬起头，正看到她凶狠的表情。 然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啪~！ 这一下，小七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另一侧的脸颊，也开始发疼发胀了起来。 因为在寒风中冻了一段时间，脸颊的皮肉本就是极度寒冷的状态，现下跪在殿中，暖和了过来，正是回血的时候，王姬这十足十的力气，直接让小七的脸颊破溃，渗出了鲜血。 小七只是摔倒一下，便立刻跪回了原地。 这样的羞辱，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并不放在心上。相反的，她更希望王姬能打够了，把怒火都发出来了。 只要她不闹事，只要她不会因为嫉妒，而毁了萧毅的计划，那么一切就都好说。 “你这个贱人！” 王姬再也不想掩饰自己了。 她本就不喜欢拐弯抹角，平时也都是直来直往的，现下春姬的法子不好用，那么她只能用自己的手段来惩罚小七了。 出身将门，王姬更喜欢这样直接爽到心底里的做法。 她指着小七，狠声骂道：“都说湘人是狐媚的货色，本想着美姬已经是极限了，却不想，还除了你这样的祸害。你骗过了王后娘娘，与美姬沆瀣一气，别以为一夜过后就能飞黄腾达了。我告你小七，别说是我不允许，就是王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也都不会放过你。你最好给我小心点，老老实实地在枫天阁里沏茶，否则，我定会划烂你的脸，让你这辈子没有办法见人！” 眼看着小七的脸颊红肿，渗血，样子狼狈不堪，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影响到她优于常人的容貌。 小七的年纪尚小，就能出落得如此标志，若是以后长大了，长开了，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的妖艳货色，比美姬还要貌美也不无可能。 一想到，连小七这般出身卑贱的奴籍都能与她平起平坐。而她，王家出身的嫡女，竟然还要和她平起平坐，这份耻辱感，就让王姬恼火得发狂了。 女子在夫家的荣耀，实则是和母家息息相关的。 她多么盼望着，兄长能像父亲一样，驰骋沙场，立下战功赫赫。 可是无奈，兄长被娇惯着长大，已经歪了。不仅贪恋女色，还时常在前线闯祸。此番还受到了圣上的责备，险些牵连全家。 有了他这个无所事事的‘顶梁柱’，王家家道中落，只是迟早的事。 家中男子不能谋划，就只能靠着她来谋划了。可是，因为自己不得宠，再加上父兄总是帮倒忙，她每每在萧毅这里的印象都会变得越来越差，久而久之，王姬仿佛与宠爱这两个字已经毫无关系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美姬已经是一个十分难对付的角色了，现下，竟然又出现了小七。 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小七的出现，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也是真的气急了的，竟将王后和太后全部搬了出来。 小七觉得王姬有些疯狂了。 “奴婢不敢……” 小七唯唯诺诺地说。 “最好你是不敢的。”王姬气呼呼地说：“我的父亲再怎么说也是平定南齐的功臣，我的兄长，从小就长在战场上，还未成年就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你可知道，他们身上有多少疤痕，是给大楚留的。有多少的血是给大楚流的。” “家中供奉在祠堂上的剑戟，那都是圣上亲自赏赐的，太庙里都有我祖父的名字。整个京都城，谁人不对我的父亲尊敬有加，谁人提到王家，不都赞不绝口的。我出身在这样的家族，不能为父母争得荣耀，却也不能被你一个湘人的奴籍踩在脚下。我告诉你，此番我断然不会让大王封你为姬妾。不仅不会，还会让你和美姬一同滚出王宫，我王嫣然说话算数！” 第117章 欲用私刑 她原本是将小七得宠这件事当成一件笑话来着，她并没有把小七放在眼中，也没有真的理解小七侍寝对她来说有什么坏处。 直到王后亲自将她叫到身边，仔细分析。她才明白，自己与小七共事一夫，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侮辱，更是对家门的讽刺。 若是圣上再因为此时降罪于大王，那么连带着王家也是要被牵连的。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这个道理。 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王家能有一个善终，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是萧毅的良姬，就被圣上一并厌弃，影响到父兄的官途。 “宸儿，给我继续打。打到她再也不敢出现在大王的面前为之。” 贴身女官宸儿犹豫了。 “娘娘……这……” “她不是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又有些小聪明，就往大王的身边钻吗？生怕自己不能在大王的面前露脸，可这劲儿地扮娇弱搏同情。连侍卫的官籍都给撤了，你瞧瞧她多大的能耐啊。若是真的让你走上了美姬的老路，得到了良姬的位置，这整个宫里，还有你能放在眼中的吗？！今日，我便要将她的脸打烂，我倒是要看看，大王有多喜欢你，会不会眼瞧着你毁了容，还把你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爱！” 在王姬的命令下，宸儿不得不走过来。她抬起手，内心却是犹豫的。 要知道，在宫里，主子们是可以犯错的，可是宫女就要掂量一下了。 眼前的小七，虽说眼下是一个卑微的奴籍，身份地位都不如她，可是她赢在得到了萧毅的喜爱。新宠就意味着，萧毅还在兴头儿上，喜欢着她呢。若是让大王看到，她的脸被毁了，能不能让小七继续侍寝，宸儿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被毁了心爱之物，大王必定会惩治那毁坏之人的。 他不会怪罪王姬，毕竟王姬是姬妾，且做了大部分都认为正确的事。那么到头来，吃亏的受罪的，被连带惩罚的，就只有她了。 就算大王开恩，没有真的惩罚她。可小七一旦上位，就是未来的主子，实在不能保证，她是不是个心胸狭隘的，将毁坏她容貌的自己当成第一个要对付的对象。 到时，自己还是没有命来活。 在后宫中多年，宸儿始终谨记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因为你不能保证，后宫中谁是未来的红人，谁会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爬到最顶端的位置。 她虽是王姬的陪嫁，却比王姬清醒得多。、 抬起来的手，怎么也放不下，被各种情绪充斥着，她实在不想让自己和自家娘娘陷入这般被动之中。 见宸儿迟迟不动，王姬更加恼火了。 “怎么了，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敢打？难道非要我亲自来动手吗？！你怕她什么，她现下不过是一个奴籍，是整个大楚最下贱的人。放在穷户人家，是要住在猪圈牛棚里的。这种下贱的坯子，狗都不如，你怕她做什么？！” “可是娘娘……” 宸儿声音颤抖。 “我还是春华殿的主人呢，现下在我的殿中，竟没有权力处置一个奴籍了吗？这是什么道理！宸儿，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身边长大的，怎的性格懦弱到了如此地步，没有半分我王家的气魄！” “你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你怕死是吧，你若是不打她，那么我即刻就让人打你的板子，我倒是要看看，是小七先挺不住，还是你先坚持不下来！” 宸儿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一面是自己的主子，可是她的做法鲁莽没有分寸，很可能害死所有人。一面是小七，宸儿能从小七的眼中看到谋划，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能杀了最好，杀不死，将来必定会成为春华殿的劲敌。 可是在王姬的威逼之下，她没有选择。 她知道的，王姬是真的会打死她的。 想比之下，她只能暂时壮着胆子，对付小七了。 小七知道，此番她躲不过去了。 委婉的方式试过，被小七轻松化解，王姬也就失去了耐心，决定硬来。 她当然不能让王姬就这么毁了她的脸。 “我看谁敢！” 小七忽然的喝令，让殿上的两人都是一怔。 这下宸儿彻底不敢动手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到方才还弱小得像个小绵羊的小七，忽然变得狠厉起来，虽是跪在地上的，但气场上却并不比王姬逊色。 若非她最小伺候王姬，知道春华殿的一切，还以为，眼前的小七才是春华殿真正的主人呢。 王姬怒不可遏。 “小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的面前放肆！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女奴，大王喜欢你，逗弄你一次，便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那不能够！只要有我王嫣然在的一天，就不会允许你如此嚣张！” “看来大家说的是真的了，原以为是美姬将你送到大王的身边的，这般看来，倒是连美姬都被你算计进去了。还没怎么样，就把自己当成主子了。若是真的有一天被封为良姬，那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王姬气得冲着门外大喊：“来人，给我送来刑具，今日，我非要让她知道厉害不可！” “滥用私刑，是宫中大忌，娘娘三思！”小七也不跪了直接站了起来。 “大忌？奴籍敢和主子叫嚣，这也是大忌。就算是论道到大王那里，也是先处死你。” “娘娘，我敬你是春华殿的主子，圣上钦封的良姬，所以不与你计较。处处都在隐忍退让，可你非但不感念在心，反而变本加厉。娘娘莫不是忘了，这个后宫的女主人，可从来不是娘娘。” 滥用私刑，说小是小，说大，也是十分严重的事。毕竟整个王宫里，能动用刑具的只有萧毅、王后和太后。王姬这般的芝麻小良姬，是绝对不能使用刑具来逼供问话的。 在自己的宫里，有的时候询问自己宫中之人，主子们也会动用私刑，但到底是自己宫里的人，没有外人能够插手，只要不闹得太过，就不算什么的。 可是，小七并不是春华殿的人，王姬如此这般做，就是僭越了。 美姬追究下来，与王姬在公堂上讲理，那么王姬也是要受到处置的。轻则降位，重了很有可能被丢出宫去。 以王姬的身家，当然不可能被轻易地罚出宫，但是降位也是在所难免的。 最重要的是，王姬现下不能出错。 她的父兄已经给萧毅惹了麻烦了，之前还央求着萧毅在圣上面前求情，萧毅勉强同意了，又得到了圣上的斥责。若是再犯了这样的错，前错后错加在一块，便是王姬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安然无事。 第118章 甩开鞭子 “我就算是有天大的错，上面有嬷嬷，有美姬娘娘，有王后娘娘，有大王，或者太后娘娘，再怎么说，也轮不到王姬娘娘操心吧。莫说我现在是此后在大王身边的，就算以后，大王真的厌弃我，并且不打算让我做良姬，那么，我也还是枫天阁的奴籍。我的性命是卑贱，但还不至于谁都能踩上一脚。娘娘想杀我，还是先要问一问美姬娘娘的。” 小七第一次如此强硬，让王姬一瞬间有些哑然。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小七竟然是这样厉害的主儿，平时看起来柔弱，谁都能欺负，没想到，真的强硬起来，嘴巴里的说辞真的是一套又一套的。 宸儿回头看王姬，门外的内监进来，正看到小七与王姬吵架的一幕，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傻眼了。 “刑具抬来！” 王姬大吼。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美姬厉害，还是我的刑具厉害！” 小七越是这般说，王姬越要给她好看。其实，原本是打算吓一吓小七的，可是现下，反而被小七恐吓，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宸儿见状不好，赶忙提醒：“娘娘不可啊，人多眼杂，这刑具抬来，娘娘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抬过来！”王姬根本听不进去宸儿的劝诫，执意如此。 内监们不敢耽搁，赶忙都去抬刑具了。 大殿的门敞开着，外面的宫人纷纷往里面望来。 “你是湘人，我是大楚皇子的良姬，我想杀你，易如反掌。打狗是要看主人，可是你的主子美姬，也是个下滥货色，我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她跑到我春华殿来要人，我还是会将她乱棍赶出去的。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怕了你的主子，不敢对你怎么样吗？今天，我偏要取了你的性命。不把你打死，也让你这辈子不敢站着与我说话！” 王姬说出了如此狠毒的话，小七却丝毫没有畏惧。 “再劝娘娘三思，您赏我巴掌，我可以忍受，就当做是奴婢身为奴籍，孝敬娘娘的。能帮助娘娘解气，也算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可是，人也打了，罚也罚了，却还是不依不饶，我便不能再忍了。今日，最好能把我弄死，否则，大我召见，我定会将你私刑罚我善妒发狂的事情全部告诉大王。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大王会如何处置！” “你少拿鸡毛当令箭！你将我供出去，你又会怎样。闹得阖宫皆知，第一个处死的就是你！”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娘娘与我陪葬。我孑然一身，只有一人，娘娘可是有整个家族的。” “你！” 这一次，王姬不得不正视小七的存在了。 “对了，或许大王会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放过你，但是你可别忘了，他最讨厌被人左右。美姬的事，已经让他对你意见很大，平素对你敬而远之。若是再加上我这条命，你觉得，大王还会再碰你吗？谁会和一个心如蛇蝎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女子同床共枕呢，更何况，王家屡次三番，像一个牛皮糖一样，贴着大王，恨不得让大王帮忙解决所有的烂摊子。这样的人，大王如何能给你宠爱呢。能放在宫里好生养着，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吧。你就擎等着在这偌大的王宫中孤独终老吧！” 小七字字句句，全部往王姬的肺管子上戳。 王姬震惊了，万万没想到，小七会嚣张到了如此地步。更没想到，小七竟然将她的处境分析得头头是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最害怕的。 可以说，小七掌控了她所有的软肋。 有那么一瞬，王姬感到了恐惧。 可是恐惧过后，王姬的杀意顿起。 这样的人，如此熟悉自己，将自己的三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怎么还能留在宫中呢。不趁着她羽翼未丰，直接处置了，等到日后，必然是大祸害。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今天怎么打死你！” 说完，王姬直接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出了鞭子，想也没想，就径直向小七甩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呼出了声。 说起王姬的鞭子，还要从她儿时的一次进宫经历说起。 那时的王姬，因为家族的影响，平日里就是个淘气的孩子，一次和木齐你进宫拜见皇后娘娘，一不小心走到了宫中的马场，眼看着一只小马发了性，她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用鞭子把小马制服了。 这件事，可吓坏了宫人们，打听了一遍，才知道，这小丫头竟然是王将军的女儿，赶忙将她送到了皇后宫中。 皇后见她浑身是泥，毫无畏惧，觉得她有将门虎女的风采，便将上次春猎，皇上亲赏的鞭子赐给了她，也就是王姬此刻手中握着的鞭子。 这条鞭子来路不小，是擒虎鞭。鞭子不仅用了上等的牛筋，还在鞭子上面特制了许多倒刺。被这条鞭子刮过，轻则皮肉之伤，重则连带着筋骨都会被抽断。 因为威力实在太大，王老将军一直不让王姬使用，直到她能很好地运用鞭子才给了她，后来随着王姬一同带到了端国。 王姬将这个东西视作皇家对王家的重视之物，每日都挂在殿上，最显眼的位置，以示众人。 小七气急了她，她便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把这条鞭子甩了出来。 宸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娘娘，不可！” 她自小跟在王姬身边，是见识过这条鞭子的威力的。 这若是甩了出去，今日之事，必不得善了，非要弄得阖宫风雨才能罢休。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小七此番命不久矣的时候，小七竟然徒手把王姬的鞭子给接住了。 一阵鞭子撞击皮肉的声响，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小七徒手接住了王姬的鞭子。 抬刑具进来的内监傻眼了，一个内监吓得松了手，那沉重的刑具险些砸在另一个人的脚背上，吓得他‘哎呦’一声。 大殿里安静了，大家直勾勾地看着小七，和她手里的鞭子。 他们都知道王姬的技能，鞭子是王姬最趁手的武器。王姬虽然没练出灵石，但是功夫已经是在普通人之上许多倍了，就算是民间卖力气的大汉与王姬对峙，都未必能够占得胜算。 小七，这个柔弱不堪的女奴，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毫不费力地接住如此迅猛的攻击？ 王姬怔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小七会这样轻而易举地破了她的攻击。 方才在盛怒之下，王姬也没有收敛，这鞭子几乎用了她一半的力气。这样的攻击，是不可能被轻易破掉的，小七又不是久经沙场的将士…… 第119章 全身而退 王姬咬着嘴唇，想要把鞭子扯回来，可是，那鞭子却像是固定在小七的手中似得，根本拉不回来。 她再用力，小七依旧纹丝未动。 在倒刺的作用下，一般人怎能接受刺入皮肉的痛苦，可是眼看着小七面不改色，手上也似乎并没有被鞭子伤到，表情平静得可怕，似乎根本不把王姬的进攻放在眼里似得。 这下，大家都震惊了。 “小七，你胆大包天，竟敢反抗，快松手，还给我！” 这一次，王姬运了十足十的力气。她拼命地握紧鞭子的把手，让后用力向身后拽。然而，小七那边，还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显得她这个‘将门虎女’，有些滑稽了。 王姬大惊。 没有人能做到这点，这个小七，到底是什么来路？ 小七看了看手中的鞭子，认出这是皇后娘娘宫中的那一把。王姬显然被她激怒得如同愤怒的野兽，根本没想过，这样强大的力道，很容易损坏鞭子。 王姬想不到，她可不能不想。 她可担不起，弄坏皇后娘娘赏赐的罪名。便忽然手臂绷紧，用力旋转了一下。 这旋转的力道，化作一道劲风，沿着鞭子不断上传，直到传到王姬的手下。 王姬眼看着这道劲风，她若是再握着鞭子，力道非要传到她的手臂上，那么，自己的手臂便会瞬间被旋转扭断。她只能适时地松开手，把鞭子扔到了小七的手上。 小七轻而易举地夺过鞭子，也不打算还击，直接扔在了地上。 “你的鞭子当然是要还给你的，不过，今日我还要让你明白，就算是奴隶，也是一条生命，只要是生命，就是平等的。没有人生来下贱，也没有人生来高贵。王家的功绩，是王老将军，还有你的祖父王太师一块堡垒一块阵地打下来的，那是王家的荣耀，却不是你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筹码。欺负人的，注定也是要被人欺负回来的，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道理。你和你的王家，屡次三番透支大王和圣上对你们的信赖，迟早有一天，大厦是要崩塌的。到时，你还要与谁讲你王家的功绩？！” 鞭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是大王的姬妾，又是王家的女儿，所以我的心底里才无比敬重你。这份基业，绝对不是耀武扬威的工具，应该是洁身自好的准则。就像上官夫人那样，同样是世家出身，我却从未见她拿出家世在人前显摆。今日我从进春华殿开始，就处处谦卑，极尽谦让，自问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你要罚我能接受，但必须给我一个接受惩罚的理由。否则，我今日必要讨回说法，非要较这个真儿不可了！” 小七的话掷地有声，在所有人的面前，可以说是让王姬彻底颜面扫地了。 她的反应，着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能想到，一个普通的小奴，竟敢如此对一个良姬反抗叫嚷呢。 “讨回说法，你还要与我讨回说法！真是反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鞭子，非常人能够接住，为何你轻而易举地就抢走了。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奴，你身上有问题！” 其实，莫说是王姬，就连小七自己，也没想到，王姬的鞭子竟然这么好接。 尤其是方才自己拧出去的力道。 如果说，她接住鞭子是偶然，那么反击回去，让王姬丢了鞭子，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偶然了。 若是没有几分功夫在身，她是不可能做出这般举动的。 重生在这个身体里，小七几乎是立刻就探查了整个身体的多有角落，确定这是一个柔弱不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女奴，更别提炼造出灵石这样的东西了。 按着龙七的七品水准，她是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的情况的。 也就是说，她分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而已。 可是，在面对王姬的攻击时，她能轻易地抓住鞭子。不仅如此，还能发出强大的力道，让王姬望而生畏。 这已经不能用情急之下的下意识动作来形容了。 “说话要讲证据，打算钉死我，就给我按上这样的罪名，你不觉得很幼稚吗？若你觉得我有问题，大可以去找大王，让大王寻得孙太医，亲自查验。不过好心提醒你，这几日我病着，都是在大王的寝殿里医治的，大王派了孙太医亲自为我诊治。若是我真的有问题，他一早就告诉大王了，所以，不管你怎么去大王那里闹，他都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 小七的话，让王姬心中震惊不已。 要知道，孙太医可是萧毅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太医，是端王宫里最尊贵的太医了。她记得之前王后有了头疼脑热，都不大好意思去请的，怎的萧毅竟然用孙太医来医治了小七？ 小七在萧毅的心中，到底是怎样重要的分量啊。 见王姬呆在那里，小七也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时间不早了，王姬娘娘想必是累了，需要休息了。奴婢不好过多打扰，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小七礼也没行之间转身离开。 门外站着的宫人，谁也不敢拦着她。毕竟，小七方才打赢王姬的一幕，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谁也不想和小七硬碰硬。 他们自动为小七让出一条路，让小七直接从中间走了出去。 小七的目光，凌厉而严肃，让人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此时此刻，没有人意识到，她是一个小奴，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仿佛是这宫中最尊贵的女人，让人不得不折服。 经过刑具的时候，小七的唇角不由得慢慢勾起。 其实，如果王姬没有拿出刑具，或许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出春华殿的门。她即便是让宸儿掌嘴，小七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于是，她特地用过激的语言来激怒王姬，让王姬方寸大乱，在盛怒之下搬出了刑具，如此一来，便坐实了王姬滥用私刑的罪名。 她反倒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把小七怎么样了。 王姬再愚蠢，也不至于赔上整个王家的前途。有了那储藏刑具库房的记档，小七便是暂时安全的。小七正是拿准了王姬最脆弱的部分，才安然地全身而退了。 第120章 宸儿分析 等小七走了许久，王姬才渐渐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一个女奴彻彻底底地耍了。 在所有春华殿宫人的面前，她被如此地羞辱，竟然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姬看着旁边拾起鞭子的宸儿，满肚子的怒火直接发在了她的身上。 “现下知道动弹了，方才教你去打她，你却唯唯诺诺不敢行事，我怎么样了你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婢子！” 宸儿低着头，委屈巴巴地说：“娘娘，奴婢也是为了您考虑啊。那小奴说的不错，娘娘身份尊贵，实在不应该因为她得宠就对她施以暴行。这样，岂不是把大王越推越远吗？” 她将鞭子交给王姬：“娘娘可曾记得，当年你得这鞭子的时候，王家是何等风光，就连丞相大人家的夫人，见了咱们夫人，都是愿意比肩而行的。娘娘进了皇宫，多少个宫人跟着，娘娘去了马场，又有多少个宫人在搜寻。可是现在呢。” 宸儿眼看着王家走上巅峰，又眼看着王家走向落没。这里面，她最有说话的资本了。 王姬气呼呼地说：“那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女子，嫁了一个不爱我的夫君，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替兄长上阵杀敌？我若是男儿身，早就那么做了！” 宸儿回头，命人将刑具抬出去，又让人撤离正殿，关上房门，殿上只有她和王姬两人。 “娘娘，宸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娘娘实在无需把母家的荣耀看得过重。母家是娘娘的荣耀，可若是母家衰败了，那么娘娘所能依靠的是谁呀。” 王姬白了她一眼：“王家怎么可能衰败！” “娘娘不承认也是没有办法的，现下王家的处境不容乐观。娘娘还需要另寻出路才是。” “我有什么出路，大王不喜欢我，父兄总是不长眼力界，每次都帮大王倒忙，几次求助大王，他早就厌弃我了。若不是还有王后娘娘从旁帮衬，我恐怕在这宫里，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这正是奴婢担心的啊。” 比起王姬，宸儿冷静得多，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到的，也更真实。 “王后娘娘真的待娘娘真心吗？奴婢看着，她像是在拿娘娘当枪使呢。这么多年，娘娘向她主动示好，她表面上对娘娘体贴入微，赏赐颇多，其实，每次有什么事儿，她总是第一个想到娘娘，让娘娘冲到前面去帮她解决麻烦。昌姬的事情如此，美姬的事情如此，现下，小七也要娘娘来管。” “这说明王后重视我。若我没有这移山倒海的本事，娘娘也不会这般信任我。” 王姬还没参透出宸儿话中的含义。 “王后她重视娘娘不假，可这份重视，到底给娘娘带来了什么呢。”宸儿眼看着王姬还沉浸在王后编织的假象之中，只得更加浅显地提醒：“娘娘细想，之前娘娘为王后出谋划策，王后一一采用，表面上赏赐了许多，可是王家每次有事，她都是避而不见的。再说昌姬那件事，娘娘为她料理了颇多，可王后却私下威胁娘娘不得说出去。美姬的事，娘娘也是冲在最前面，当王后的宝剑，可到头来，美姬仍在宫中屹立不倒，反倒是娘娘你，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我刻薄？”王姬挑眉。 “娘娘当然不刻薄了，娘娘只是单纯，心思直罢了。可是单纯的人，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这正是老爷让奴婢前来帮衬娘娘的真正意图啊。” 王姬的眸光暗了暗。 “今日娘娘，有几不该。首先，娘娘不该一时冲动，去真的找了小七，还让掌宫嬷嬷亲自前去，这样大张旗鼓，让阖宫上下都知道了娘娘找了小七的麻烦，又是何必呢。娘娘大可以私下里警告几句就是了。让小七明白，娘娘是不悦的，但也不必撕破脸皮，这便是最好的状态了。何必闹得现下，人尽皆知的地步呢。明日小七顶着那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娘娘这个锅，可就背定了。” “让嬷嬷寻她来，是想让王后娘娘知道我真的办实事了。而且，我不叫嬷嬷去请，她能敢过来吗？” “怎么会不来呢。娘娘难道没有发现，小七和美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吗？就像王后和小七之间，现下也变成了死对头的关系。王后手上拿着小七的妹妹素练，小七本该帮助王后的，美姬若没有些筹码，小七怎会倒戈。” “她的筹码，定是将小七送到了大王的床上。有一夜承宠的机会，小七怎会放弃。” “娘娘今日才认识小七的吗，且看今日的小七，哪里是美姬那样的人能够控制得住的呢。说美姬利用她固宠，更是无稽之谈。奴婢瞧着，倒像是小七得了大王的宠爱，分了美姬的宠呢。” 经过宸儿的分析，王姬渐渐理清楚了头绪。、 “这么说来，美姬就算我不动用掌宫嬷嬷，美姬也一样会把小七送到我这里来。” 宸儿点头：“正是呢。不仅王后希望小七死在娘娘的手里，美姬也同样希望。借刀杀人，娘娘手中握着的刀，只要沾了小七的血，就和别人没什么关系了。到时候，娘娘就又多了一份罪名，便再无得宠的可能了。到时候，王后就算是找到了一个根本没有机会反抗的帮手了。” 王姬瞪大了眼睛，她诧异地看向宸儿，正对宸儿那双精明又充满担心的双眸。 “这些话，你怎么之前不与我说，非要等到我今日打了小七，你才告诉我。” “娘娘生起气来，也不容许别人置言呀。奴婢想告诉娘娘，也是不成的。” 王姬拍了她一下：“怎么，你倒怪起我来了？” 宸儿见王姬的气消了一些，又继续分析道：“奴婢冷眼瞧着这几次王后和美姬的动作，总觉得其中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不管小七是如何得宠的，娘娘都要另谋出路了。至少，娘娘不该再向王后示好。” “你是让我摒弃王后娘娘？这怎么能行呢，她再怎么说，也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只有和她处好了关系，以后咱们的日子才能平稳。现下忽然说不亲近了，保不齐王后娘娘会更生气，拿我们说事呢。” 第121章 为何失宠 “娘娘糊涂，王后拿娘娘当挡箭牌的时候还少吗？哪次不是娘娘帮忙摆平的，她正是需要娘娘的。这整个宫里，也就娘娘用着最顺手，最得她的心意。可奴婢今日斗胆说一下自己的心里话，娘娘为何不细想，同样是大户人家的女子，王后又帮衬了大王那么多，为何大王始终不把王后娘娘当成妻子来看待呢？” 王姬压低了声音：“当然是因为，王后大了大王整整十岁，王后如今和太后差不多的年岁，都能姐妹相称了，大王怎么会喜欢。” “大王从来都不是喜好女色的人，更何况王后娘娘于大王有极大的恩情，那是过命的交情，就算大王与王后很难生出男女情爱，那至少每月十五到王后那处坐坐也是应当的吧。为何大王厌弃王后到如此地步，经年都不出现一次呢。” 被宸儿这般说，王姬的心底里也犯起了嘀咕。 作为到萧毅院子里比较早的姬妾之一，萧毅与王后之间的相处，她算得上是全程看过来的。 起先，萧毅还是个孩童的时候，是将王后当成长姐一般看待的，有什么事情都会到她房中商量，有什么赏赐，也都是紧着她来分发。 后来，萧毅来到端国，正值楚湘之乱，萧毅与王后也是日夜在一起，商讨军事国事。想着还是到进了王宫，生活渐渐稳定下来了之后，他们之间才生出了嫌隙。 “大王是最懂的礼数的了，就连我的父亲和兄长，他都碍于丈人的关系，帮衬着。” “这就是了。”宸儿继续说：“娘娘细想，不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大王怎么会连每月的团圆饭的面子都不给王后？王后定然是做了什么让大王不可原谅的事情，才让大王如此厌弃的。” “她能做什么啊，还不是杀了昌姬……” 王姬说完，瞪大了眼睛看向宸儿。 “娘娘，您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宸儿压低了声音说：“不只是昌姬，之前许多事情，大王必然也是知晓的，只是这昌姬出身显贵，王后却还是下手了，这必定会让大王恼火。可是，明面上，大王又罚不了她，若是昌姬家人来找麻烦，或者京都城问责，大王的发妻是杀人凶手，那么，对大王也是百害无利的。大王隐忍下来，心中对王后也是有所芥蒂的。奴婢猜想，会不会大王纳了小七，也是与王后派遣小七去枫天阁有关。” 宸儿说的越来越复杂，王姬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你等等，让我想一想。” “娘娘，没什么可想的了。”宸儿说：“娘娘与王后为伍这么多年，早已被大王视作同党。大王冷落王后，必定会冷落娘娘。所以，这才是娘娘始终不得大王喜爱的原因啊。奴婢总觉得，在后宫中生存，大王的宠爱才是王道。美姬得了大王的喜爱，这才锦衣玉食，飞上了枝头，王后再不喜欢她，也一时半会儿不能把她怎么样。娘娘为了自己的前途，实在无需在王后这棵树上徘徊太久，不如择佳木而栖。” “可是这宫里，除了王后，还有谁是能依靠的呢，难不成，你要我去寻美姬不成？我现在恨不得杀了她。” “娘娘，你又说糊涂话了。娘娘厌恶美姬，还不是因为王后不喜欢美姬，其实说起来，美姬得宠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容貌，娘娘并不比美姬差，说骑射，娘娘更是在春姬之上。大王都能带着春姬去马场，为何不带着娘娘？还不是因为，娘娘唯王后马首是瞻，触犯了大王的底线嘛。” 王姬心中一颤：“如你所说，大王知道我参与杀害昌姬的事情了？那，他还能原谅我吗？” “奴婢想着，十有八九是知道的。大王身边不乏精明能干的，宫里的大事小情，他表面上不在意，其实哪件不是事先知晓。否则，娘娘此番去求大王，大王怎能提前准备着避而不见，早就被娘娘闯入内室了。连娘娘于京都城的书信，大王都了如指掌，更何况宫里死一个人呢。” 听了宸儿的分析，王姬有些坐立难安了。 她自认为原本就不得萧毅的喜爱，原本想着，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也是极好的，不成想，正触碰了萧毅的雷区。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你合该一开始就提醒我，也不至于，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及时止损，娘娘也不算太亏。娘娘性格豪爽，阖宫上下人尽皆知，说娘娘您主谋了什么，谁能相信呢。娘娘只需要继续保持本色，但与王后保持些距离，就可以了。就像上官夫人那样，她虽然体弱多病，也从未得宠，不时时讨好王后，但忠心侍奉太后，到底升到了夫人的位分。娘娘不如效仿她，做一个不问世事的，把分内之事做好便是，以娘娘母家在朝中的地位，大王指望的地方还多着呢，必不会冷落娘娘。” 经过宸儿的分析，王姬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犯了大错，她点点头，看着手中的鞭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 小七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美姬，而是先回了奴房，趁着大家伺候美姬晚饭的时候，反锁上房门，确认锁好了还不够，又用地中央的木桌子抵上。 保证自己在中途不会被打扰，小七赶忙坐在地上，运起气来。 走出春华殿时，小七就觉得身体里存在了异样，到了枫天阁门口，她的额角已经渗出汗水了。一股强劲有力的力道，正在她的体内乱窜，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剽悍滑利，一会儿形如针刺。 小七只觉得每一寸经脉都极其的不顺畅，胸口更是闷窒得几乎窒息。 如此心绪不宁，和灵石修炼失败的感觉差不多，以龙七的经验来讲，她体内忽然出现这股力道，一定是和方才在情急之下，她反击王姬的那股力道有关。 那是发自她身体里的力气，不是她自己能够左右的，然而，这股力道却超乎了她身体的极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气机逆乱的表现。 第122章 二脉堵塞 为今之计，只能用打坐的方式，调息体内的气息，只是没有灵石的支撑，她也不知道，凭借自己的经验能否逆转现在的情况。 小七的心底里一阵不解。 她方才接住了王姬的进攻，又发出了那强大的攻击内力。之前，她被太后烫伤恢复得极快，吃了断肠草，竟一点后遗症都未曾留下。 这些种种，都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够有的情况。 就算是龙七，她身负七品上的灵力，也不可能达到如此迅速的恢复程度。 为了保险起见，小七直接在自己的身体里再探查了一遍。 她凝神静气，将所有的真气全部汇聚在血脉之中。她能够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少得可怜，几乎可以用零来计算，这是因为，她从未修炼过气功，更没有灵石辅助汇聚真气。没有内力，真气溃散，流行的速度也是极其缓慢的。 小七慢慢调整气息，努力让真气汇聚在膻中。一切真气始于此处，她将所有真气汇聚在一起，想要突破膻中的基线，让所有的真气在她的体内循环周天。 然而，膻中的真气汇聚成功，却不能在任督二脉上流转。 小七皱了皱眉。 她发现，自己的二脉，就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系住了，封得死死的，不允许一点真气通过。她再用力，发现真气在那个节点湍流得厉害，却怎么也突破不过去。 因为真气的汇集，小七的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了，虚汗一颗一颗地落下。 即便是毫无根基的人，也不可能在任督二脉上堵死。她这是怎么了，为何，真气行走在这里，遇到了这般大的阻碍。 任督二脉，是人体最大的阴阳二脉。 任脉主阴，督脉主阳。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她的任督二脉就是融会贯通的，必定是全部打开的。只要有些许真气，那么就是可以在此处流转的。倘若经脉没有打开，真气也不会灌注到身体的各个角落，人会像一具尸身一样动弹不得，又怎么会自由的行走呢。 除非…… 小七忽然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禁术。 那是针对灵力者的禁术，老人们都说，当一个人的灵力达到了常人无法达到的高度时，就可飞身成仙。人族成为仙族，是要通过层层考验的，仅靠自己的能力就升仙，是又违法度的。故而，用此禁术，在一个人的灵力达到九品上的时候，封印住他真气巡回的位置，才能保证整个空间的平衡。 而被封印的人，即便灵力已经突破九品上，真气无法巡回，滋养灵石，灵石会慢慢变得枯萎，到最后形同废人。 在外人看来，就像普通人一样了。 不过，五洲大陆，至今从未出现过九品以上的灵力者，仅八品上的宗师就只有两位。根本无所谓封印和禁忌。 在小七看来，这传说更像是在恐吓那些心术不正，想通过旁门左道修炼灵石的人，制止他们快速升阶的一种说法罢了。 至今，该是没有人亲眼见过封印，就连书上，也是草草带过一笔。谁能真的施行这样的禁术，谁又曾经被施行过，所有人都是不得而知的。 小七摇摇头，她可不认为，自己这个瘦弱不堪的身体，会是被施以禁术了。 想来，她身体内的真气微弱到了极点，运行的不顺畅也是有可能的。再加上她大病初愈，身体孱弱，平时只能保证温饱，在体能方面，恐怕是没有人比她更弱小了。这样的身体，原本就不适合自行探查灵石，更不适合运行真气。 她现下用龙七的经验方法来探查，可不是要吃不消了吗。 小七坚持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办法突破，只能暂时作罢。运完真气，她长呼一口气，借着头脑昏沉，眼前一黑，就这样晕死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香甜。 …… “你是谁？” “我，就是你呀。” …… 小七惊坐而起，发现那鬼魅的声音和笑脸只是她的梦境，她松了口气，靠在墙角，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缠住了似得，格外的疲乏。 …… “一只小黄鹂呀，它落在枝头上，落在枝头上，轻声歌唱……唱给她最爱的情郎，她的情郎在那里呀，就在那枣红的小马上……” 诡异而熟悉的歌声萦绕耳畔，那异域的腔调和旋律，既熟悉又陌生。 …… 骑在小马上的狐裘少年，远远地向她打招呼。她伸出枯槁的手，虚弱地回应着。 还是那骨骼磨损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咯吱作响。 …… “醒了？”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炸裂。 小七正被那梦境中真实的感觉纠缠着，忽然出现一个人，她吓得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啊—— 萧毅端着水，被吓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了？” 小七大汗淋漓，脸色苍白。 她看向萧毅，那狐裘的衣衫仿佛在他的身上晃悠了一下，一闪而过，到逐渐消失。 “小七？你还好吧。” 萧毅再问。 小七慢慢恢复了理智，反应过来的她，赶忙爬下床跪在地上：“奴婢小七失仪，还望大王恕罪！” 小七低着头，看着膝前的地毯，以及上面华贵的丝线。 她不知何时，竟然不在奴所里了，而是又回到了萧毅的寝殿。 萧毅伸出手，探查了一下她的额头，“嗯，不烧了。” 他把小七拉起来，笑着说道：“昨日看你烧得厉害，就只能暂时将你抬来我的寝殿修养。你知道的，孙太医不便进入枫天阁诊治。” 小七低着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烧得厉害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强行运行真气，突破那几层阻碍，使得真气燃烧了本体，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可是，只有那么一点真气，虚弱一下就是了，怎么会烧起来呢…… 这是不符合常识的。 “奴婢该死，叨扰了大王的休息。” “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没有恢复，就该继续留在这里修养才是，硬挺着回去，可不是要复发吗。不过你放心，孙太医已经为你诊治过，说你并没有大碍，许是因为吹了冷风的缘故，受了风寒，牵动了身体里遗留的沉疴，这才导致发热。他已经为你用过药，施过针了。” 第123章 萧毅照顾 萧毅草草带过昨晚的情况，但是小七可不能不想。 她几乎可以脑补出，昨日是如何被浩浩荡荡地抬出枫天阁，又进了萧毅的寝殿的。 萧毅只是将她留了一晚，王姬等人就按耐不住了，现下又这般高调地把她抬到萧毅的床上，真不知道，昨晚过后，宫里又要传出什么样的版本的故事了。 萧毅看着她带着指痕的脸颊，问道：“所以呢，你没有什么想和本王说的吗，比如，你怎么会又受了风寒。” 小七摇头：“大概是奴婢太累了，就直接在奴房里睡着了，没想到忘了盖被子，这才受了风寒。” 她才不会向萧毅告状这么小儿科呢，这不是小七的风格。且王姬找她麻烦，其实并不是王姬的本意，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坐、台观戏。她喜欢治标先治本，而不是因为自己暂时还能得到萧毅的信任，就去借着这个优势，处置一个小跟班。 “还不说实话。” 萧毅微微皱眉。 “奴婢说的就是实话。”小七微笑道：“奴婢贪睡，甚至连与大王的约定都忘了，结果还受了风寒，反让大王照顾着，实在是奴婢的罪过。” 萧毅当然知道，小七是故意不说的。其中的缘由，他也大致能够猜得到。听闻小七从春华殿里出来，萧毅就断定，她此番必然受了不少的折磨。 叫人去枫天阁找人，果然见她晕死在那里。 她不说必然是有她的考虑的，萧毅也不再追问了。 “既然是这样，休息好了，你就做你该做的事来弥补吧。” 萧毅放下水碗，挑眉说道。 前面是萧毅，后面是床，小七一下子紧张起来。 “该做的……事？” 那是什么事呀。 “想什么呢，怎么，才一日你就将煮茶研墨全部忘在脑后了吗？”萧毅唇角轻勾，一副很得逞的模样：“本王的案牍上，又堆满折子了，今日你在，我便可让那张御医好生歇着，留些时间解决湘西的问题了。” 湘西是湘国和楚国的边界地带，属于两国共同管制的地方。按着五洲大陆的征战条例，当一个国家的国土，沦丧到国都被侵占的地步，就可以通过协商，暂时停战几年。具体的年限，要看两国达成的协议。在此期间，两国可选择一块共同决定后的土地，彼此双方，都有一定的百姓居住在此，这样，一旦哪个国家不按着约定办事，那么，这里的压在对方手下的百姓，就要被全部杀死。 为了此处的百姓，两国也要彼此友好。然而，与此同时，总是有许多恨战人士闹事，更有许多别国的细作，希望挑起两国争端的，用一个国家的名义去挑战另一个国家的底线。 湘西，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混乱的地方。 端国偏巧不巧，正是接纳湘西的封地，故而，所有的湘西事务，便全部落在了萧毅的头上。 这种地方，处理一件芝麻大的小事，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不周全，就有可能被人利用，诟病，甚至引起两国争端，惹得其他列国的非议。 楚国已经在楚湘之战中占尽了好处，现下，俨然五洲大陆中最强大的国家了。其他三国，想方设法地想让楚国沾染上霸强的腥气，所以，为了避开他们的眼线，萧毅处理起来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可以说，在整个端国，最要紧的就是湘国的事务。 小七点头，立刻也严肃了起来：“奴婢马上帮大王研墨。” 她走到案桌前，刚拿起墨棒，就看到案桌上还摆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她愣了一下，就听到身后，萧毅温柔的声音：“吃完了再做。” …… 这些天，小七成日跟在萧毅的身边，张御医见到萧毅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有好几次，他想直接闯进去拜见，拦着他的不是小七，就是那孙婷瑜。 张御医实在不明白，这个小七到底哪里好，竟把萧毅迷得神魂颠倒，连宫中越来越鼎沸的怨怼声也不顾了，就执意让这个女奴侍寝。 按着张御医对端国的了解，湘奴，该是最卑贱的身份，最下等的奴隶。怎么这萧毅，放着阖宫的达官显贵家的女子不宠幸，偏偏每次都喜欢湘人呢。 之前的美姬，已经让人头大费解了，现下，竟又多了一个小七。 美姬也就算了，至少还是让他诊脉的，可是小七却不然，十分的讨厌，不仅缠着萧毅，让他抽不开身，还屡次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让他连萧毅的面都见不成。 张御医越来越觉得不安，只能去打听与自己私下联系的晚儿。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晚儿还在太医院伺候，晚儿早有准备，按着事先萧毅教她说的，称自己只是在萧姬那处伺候，对枫天阁的事并不十分了解。小七，也是忽然出现的人物，萧姬很头疼，王后也很头疼，却都无可奈何。 张御医知道，自己在晚儿这里打听不出什么的，就转而把目光放在了孙婷瑜的身上。 孙婷瑜是萧毅的贴身太医，他定然是什么都清楚的。 两个人之前因为生附子的事，弄得很不愉快，孙婷瑜之后每每都要夹在张御医和萧毅之间，瞧张御医的方子。张御医只当孙婷瑜拦着他是因为这个。 毕竟，这孙婷瑜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一个思想顽固的，沉迷于中医中药的老头子罢了。于是，便拿着上等的好酒，去找孙婷瑜吃酒了。 然而，张御医实则是低估了孙婷瑜了。 孙婷瑜可不仅仅是一个医术疯子，他更不顽固，其实他是一个警惕性极高思维极其灵活的资深军医。 孙婷瑜早在萧毅来之前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战场上风云变幻，诡谲莫测，稍有不慎，即便他是医者，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孙婷瑜的许多伙伴，都是因为不小心落入敌方的陷阱，而不幸早亡的。 他能活下来，完全靠着他兼习的兵法，以及那强健的体魄和坚强的意志。 所以，对付张御医，他不在话下。 于是，就在张御医以为孙婷瑜喝得脸颊通红，已然没有思考能力的时候，孙婷瑜把自己添油加醋后的小七的黑历史，全部说了出来。 他编的神乎其神的，张御医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几壶酒下肚，张御医差点惊掉了下巴。 “怪哉怪哉，这样阴毒凶狠又轻佻的女人，如何能伺候大王啊。这大王的身边，怎么连一个劝解的人都没有？王后娘娘呢？太后娘娘呢？大家都不置言吗？” 第124章 探听口风 小七的黑历史，简直令人发指。张御医震惊不已，要知道，这样的女子放在京都城里的官宦人家，是要直接乱棍打死的。 怎的，还能在端国的王宫里，混的如鱼得水呢。 孙婷瑜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愁容地说：“张大人有所不知啊，大王病重，太后娘娘已经在宫中佛寺吃斋念佛近一月了，现在还没有出关呢。自从太后她从京都城来到大楚，就是心有戚戚。圣上不喜爱太后，连带这大王也不放在心上，太后她自从来到端国，便就是每日吃斋念佛的，不问世事。更何况，大王是太后身边唯一一个成年的儿子，一直是放在心尖儿上的。她虽觉得大王青睐湘人不合规矩，还因此气病了，但到底是拗不过大王的。” 张御医又问：“可是，端国的大臣们呢，他们就不知道规劝吗？” “端国的大臣，大多是以屏箜为首的老臣，他们是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的，每每政见上与大王不甚符合，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与大王商议。张大人眼看着端国如此富饶，其实，大部分是屏箜的功劳，大王被架空，多有失意，就更加娇惯那美姬了，每日都要赖在枫天阁里。” “可是后来，怎么又变成了小七呢。” “花无百日红，那美姬到底是万花、楼出来的，怎么能为皇家绵延子嗣呢。大王因为她，还受到了圣上的斥责，甚至回京都城参加封赏大典的机会都没有了，自然要迁怒于她了。此时小七出现了，大王自然舍了美姬，让小七伺候了。” “可是孙大人啊，就算大王是多有不甘，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呀。那叫小七的女奴，几次三番将我拒之门外，不让我去见大王。美其名曰大王睡下了，甚或是借口大王此刻不方便见人。没有搭脉，没有诊疗，如何能将大王体内的毒素尽数除去呢？孙太医是知道大王的情况的，病去如抽丝，毒物更是不容小觑，这来势汹汹的毒物尚需时日调理，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 “大人所想，正是老夫所想啊。”孙婷瑜无奈地叹口气：“可是，我也是人微言轻，在大王的面前，只能倚老卖老，说一说军中的功绩，这劝慰的话，太后说出来的都不听，更何况是我这把老骨头呢。” “孙大人就帮帮忙吧，哪怕趁着那女奴不在，让我偷偷见上一眼也好。我每次站在殿外，看着殿门紧闭，就觉得心急又无奈。原本三次的诊疗，现下一天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大王身边的内监盛喜盛郁，都说他们也见不得。大人你最近不是在给那小奴看风寒吗？借着瞧病的功夫，或者规劝，或者将她支开，让我能瞧到大王，我便十万分的感谢了。” 张御医着实着急。 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探查萧毅的近况。可是见不到萧毅，他便不能出太医院，不出太医院，他就查看不到端国现下的情形，此番来的目的就前功尽弃了。 他受人嘱托，必要忠人之事才行。 如此这般，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交差。 孙婷瑜又喝了一口酒，酒浆在他的唇齿间留下醇厚的香气。、 “虽说老夫不能答应大人，一定完成大人的嘱托，不过，既然大人将这么好的酒都端来了，那么，我便试上一试吧。” “如此，可就太好了！” “但是大人需要有心理准备，老夫只是去试一试，至于效果如何，可不能保证。” “知道了知道了，能说服一二，我就知足了。” 酒局散了，张御医带来的好酒，全部被孙婷瑜扣下了。 张御医告辞，一晃一晃地进了自己的院落，孙婷瑜站在门前直招手，笑呵呵地接受了张御医的好酒。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张御医的脸上笑容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邪肆的表情。 “什么端王，也不过如此。” 孙婷瑜说的，和他这几日探查的差不多，端国朝中之事，大部分由屏箜负责。 屏箜是大楚有名的文官，因为一身清流，总是与京都城的官员格格不入，在来端国之前，曾经被流放到边境小城做了一个县令。 萧毅临行前，太后指名要他随同他们一同前来端国。 屏箜也不负众望，他本就是有相才的，只是为人太过耿直，不能在官场上混迹，得到晋升的机会也很渺茫，但是整个端国在他的治理下，却走向了欣欣向荣。 张御医当然知道屏箜那个老顽固。 曾经，他们也算得上是旧相识，当年他师从御医院，屏箜则是去了太学，当教习太傅。 屏箜的才华是京都城一绝，不仅能熟读各家经文和诗词，还对五洲大陆的历史十分有研究。若不是因为脾气古怪，桀骜不驯，不与达官显贵交往，最后被排挤，现在，恐怕也是位同副相了。 因为屏箜在太学里，曾经担任过萧毅的教习师父，所以，在萧毅前往端国之时，端昭仪，也就是后来的端太后，指名让他一同前来。 张御医冷冷一笑。 也难怪，端国会发展得如此迅速，有屏箜那个老顽固在，并且没有人约束他的想法，可不就是迅速走向平稳昌盛了。 “亏得我还长途跋涉数千里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京都城的那些人啊，你们也未免太把这端王放在眼中了，简直是瞎担心。” 张御医边摇头，边脱去外衫，担心了几日，今天他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 这边厢，天还没亮，孙婷瑜就将张御医昨晚问过的一切，全部告诉给了萧毅。 萧毅点点头，又问战肖：“你那边如何了。” 这几日，战肖不在宫内，负责盯着宫外与宫内联系的那些细作。查到了萧姬，接下来的工作变得十分容易，才不过几日，战肖已经把所有的线路全部摸清了。 “抓了许多，换上了我们的人。他们是死士，许多在抓捕的过程中服了毒，没能服毒的，也很嘴硬，打死不说。” 第125章 湘将朱本 “这是一定的，能潜伏在端国多年，而不被我发现，可见他们每个人都是极其精明，训练有素的。若是这么轻而易举地交代了，还怎么担得起四哥和六哥交给的任务呢。” 战肖拱手说道：“不过大王不必担心，事先我们已经从萧姬那里知道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就算他们不说，也无所谓。并且，那叶子上的密文已经破译了，只待朱本出现，定能抓他个正着，断不会再让他跑了。” 朱本是目前最让萧毅头疼的人物。 他是湘国的大将军，地位如同现在大楚的龙度一样，深得湘国皇帝的信任。朱本带着的队伍，都是精兵强将，只可惜，湘国气数将尽，并不是有几员强将就可以挽回局面的。 这朱本在战场上没有得到好处，就转而进了暗中行动。对端国和大楚的许多方面都多有探查。甚至萧毅此番受伤，也都是拜朱本的手下所赐。 没有人知道，多少个湘军转变成了细作，也没有人知道，这些细作都渗透到了哪里。 萧毅与朱本一行人已经周旋了数年，直到最近，他们急于在封赏大典上搞动作，便动作频繁了起来。 最让萧毅感到无法接受的是，此番朱本竟然和京都城内的许多人瓜葛着。 这种事，说好听了，是内部斗争，说难听了，就是叛国。 而现在种种证据表明，萧钰和萧廉参与其中。 小七偶然撞见的那片叶子成了决定性的东西，上面的密文，记载着萧毅的点滴，战肖拿到密文高手那处，不出一日就破解了。也正是因为这篇译文上涉及到对方的秘密据点，战肖直接对他们一网打尽，很快就扫清了潜伏在端国的所有的情报网络。 “好！”萧毅拍案叫好，心中大快：“朱本此人是湘国最活跃的人物，只要能解决朱本，湘人便再无反抗的可能。解决了父皇的心头大患，本王便可参加此次的封赏大典。” 小七在一旁沏茶，他们交谈的一切她都听在耳中。 果然，萧毅还是想参加封赏大典的。作为大楚已经成年的皇子，谁不想在这场盛宴上崭露头角呢。更何况，萧毅是有这个实力的，楚湘之战，他也是付出最多贡献最大的皇子，合该有他一个位置。 小七记忆中的朱本最后是在佘山被发现了尸身的。当时他身中一刀，那刀劈砍得强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仇家做的，连刀刃，都直接砍进了灵石之中，让他的灵石完全毁了。 这对于灵力者而言，是莫大的羞辱。对方不取他灵石，只取他性命，也是说明，两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可是到底朱本是死在谁的手里，到最后也不得而知。 当年，父亲龙度，对这个朱本也是感到十分头疼的。他不仅兵法娴熟，还是足智多谋，没有匹夫之勇，好几次，他骚扰端国边境，制造了许多不小的骚乱，在五洲大陆上引起过不小的骚动。 龙度也曾想直接在战场上抓到他，可是每次，这个朱本都像泥鳅一样，行动滑腻，让人防不胜防，又抓不到他的尾巴。 后来，萧毅到了，他自从做了端国的封王之后，就亲临战场，他身边的勇士也越聚越多。龙度等人撤离之后，一直是萧毅与朱本周旋，防御着楚国的边境。 有了萧毅的守护，朱本再也攻不进大楚的土地，受挫颇多，手下也死伤不少。为了养精蓄锐，朱本开始不鲁莽行事。 朱本清楚地意识到，萧毅绝非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他的文韬武略都不输大楚皇帝当年，甚至更胜一筹，最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广纳贤才，有战肖等这样优秀的将军傍身，整个端国就是铜墙铁壁，他根本不能突破。 于是，朱本就这样，在萧毅抓到他之前，选择了拉长战线。 现在已经证明，朱本和萧钰萧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了除掉萧毅，庞美人的这两个儿子，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其实小七也能理解他们的考虑。 一旦朱本等人真的落网，那么大楚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平复楚湘之战。湘国没有强将，自然会缴械投降。到时候，功劳全部都是萧毅的，对于萧毅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 湘国原本就是楚国的囊中之物了，但是，收复它的功劳绝对不能是萧毅的，萧钰萧廉考虑着这个，便一直暗中帮助朱本。他们与朱本达成联盟，各取所需。 萧毅几次出宫，都遭到刺杀，就是因为这个。 按着大楚的规定，萧毅的军事行动是要向京都城快马加鞭地汇报的，而这汇报的信件，在呈上圣上的案桌前，都会被萧城的御龙军截住，萧钰和萧廉也就知道了。 萧毅的所有行为，都在他们的监控范围内，想什么时候刺杀，就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湘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是有不断涌来的湘国人，在不断地骚扰大楚的边境。 只要抓到朱本，拿着证据回到京都城，到时，萧毅不仅会得到重回封赏大典的机会，那些京都城的歹人们，也一个都不能逃过。 小七轻轻揉搓着茶壶上一不小心沾到的茶丝。 萧毅他们的计划很好，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他们的计划没能成功。 否则，龙七的记忆里，在封赏大典殿上，就能见到萧毅的身影了。 朱本的尸身，也是一年后才被发现的，也与此刻的情形不符。 她看向信心满满的萧毅，紧紧地咬起牙关。 抓到朱本，是重中之重。 不管上一世，他死在了谁的手里，现在，他必须死在萧毅的手里才行。 萧毅必须回京都城参加封赏大典，否则，不久的以后，萧瑞就会对龙七展开攻势，到时，龙七会不由自主地爱上萧瑞。等萧毅自己回朝，什么都晚了。 趁着现下，龙七对萧瑞和萧毅之间并没有偏见，再加上父亲龙度对萧毅的好感，萧毅他必须会京都城。 萧毅和战肖等人又仔细部署了一下详尽的计划，整个过程中，萧毅都没有避开小七，俨然把她当成十分信赖的人了。 小七端过茶水时，战肖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战肖的神色有些失落，说不出的颓然。 第126章 询问太后 小七日日在萧毅的身边，原本还是羡煞旁人的，但是见小七只是伺候在萧毅的身边，却迟迟没有得到晋封，看样子，萧毅也是不打算拿她当良姬的，大家便也放下心来。那些原本还有些嫉妒小七的，便一股脑地都变成嘲讽了起来。 不能晋封，那就是暖床的奴婢，还是一件摆设，有什么可值得嫉妒的呢。 坤灵殿里，王姬不由得掩嘴而笑：“还以为小七能与我们成为姐妹呢，那日，我还特地邀她去宫中喝茶，谁成想，到底是我高看她了。美姬，你也是的，再怎么说，小七也是你宫里出来的，怎的你不去向大王求求情，给小七一个位分呢。” 美姬低着头，看着手中绣工精致的帕子。 她当然不会去求情了，整个宫里，恐怕只有她最不想让小七成为良姬了吧。那奴籍的情报系统，还有之前她与慧昶之间的那点事，小七都是知道的，若是小七真的成了姬妾，她以后与小七平起平坐，还要哄着她。 现在这个地位的落差，她觉得正好。 “其实美姬你也无需这样，大王喜欢小七，你日日带着小七就是。让小七在一旁烹茶倒水，多好啊，何必非要自己退出来呢。你看看，大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召唤你了吧，小七现下都住在大王的寝殿了，你这床奴送的，未免有些太大方了。” 春姬笑呵呵地说。 送床奴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那是勾栏瓦、舍里才会有的手段，春姬这般说，也是间接讽刺了一番美姬。 美姬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然而，在暴风眼中的美姬，并没有被她们恶毒的语言影响，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如水，一副不与别人争风的模样。 就算春姬和王姬骂到了她的头上，她也是一笑了之，绝对不还嘴。 春姬和王姬白了美姬一眼，只觉得她像个榆木疙瘩，牛皮糖，怎么也打击不死似的。 坐在一旁的虞姬，拿着茶盖，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上面飘着的浮沫，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却怎么也闻不出小七做出的茶，那地道的茶香。 虞姬与上官夫人一样，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只是虞姬更懂得查看别人的情况，来弥合自己的不足。 在她看来，整个殿上，别看王姬等人咋咋呼呼的，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但谁也没有美姬如今的地位稳固。 其实真的有能耐的就那么几个人罢了，王后算一个，美姬也是同样。 王后冷眼看着一切，这几日，她每天都听着王姬和春姬轮番敲打美姬，但是很显然，王姬和春姬谁也没能撼动美姬分毫。 她那日命令了王姬去敲打小七，最后也是落得个不大如意的下场。萧毅虽说没有追究，但还是让人给王姬送去了一碗宁神汤，让她宁神静气，说起来，就是讽刺王姬来着。 王后扫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虞姬的身上。 她轻咳一声，开口道：“虞姬啊，母后闭关，一直是你伺候在身边的。她最近身体如何？吃饭可还香吗？” 虞姬立刻恭谨地回答：“会王后娘娘的话，太后她老人家身体都好，知道大王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最近连斋饭用得也比往常多了呢。” “宫中佛寺，虽然在宫中，不比宫外的佛寺那般简陋，可到底不是住人的地方。你侍奉的时候，一定嘱咐宫人多加炭盆，盖上厚的被子，母后的关节总是在阴冷的时候疼痛，今年可别再犯了。” “王后娘娘嘱咐的是，臣妾一定安排妥当，定不会让太后娘娘病着的。” 虞姬应和着。 “哎，她老人家的身体，是本宫最担心的。虽说太后的身子骨硬朗，但她日日吃素，又总是去佛堂礼佛，实在让人担心。也不知，太后的关要闭到什么时候。” 虞姬刚要开口，春姬便抢着答道：“娘娘您忘了，是后天啊。” 虞姬看了一眼春姬，又看向王后，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也是快出来了。”王后说着，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只是落在腕上，才察觉到，那里早已没有戴着佛珠了，而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手钏。 …… 小七这日来尚宫局挑选料子。 据说是齐国来的，由京都城赏赐下来的，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萧毅因为那片叶子，查出了许多朱本同党的事，又端掉许多窝点，很是开心，就让小七自己亲自去尚宫局挑选，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小七到了尚宫局，负责分发东西的宫女求救似得看向尚宫大人。 尚宫局的韩尚宫是出了名的教条，小七手上没有拿着领货的东西，她实在不敢让她拿。 韩尚宫瞅了眼小七，上下端详了她一番。传闻中，小七是个妖冶的女子，可是百闻不如一见，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不堪。 “大人，这……” 小宫女见尚宫大人意思不明，还是不敢动，只是出声提醒。 “让她去吧。” 出乎她的意料，这一次，韩尚宫没有要求必须有令牌，而是直接允许小七进去了。 如韩尚宫所料，小七没有选那几匹特别出挑的料子，只挑选了一些平常的。虽说也越了规矩，但也已经是里面最低调最普通的了。 小七出了库房，拜谢了尚宫大人，便径直离开了。 宫女关了库房的门，小声嘟囔着：“真是的，连奴籍都配用那么好的料子了。” 这话听到了韩尚宫的耳朵里，她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很快，她就不是奴籍了。” 慧昶也是目送着小七离开的，只是，她是站在角落里，拿着扫帚，小七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慧昶中饱私囊的事情，宫里的司正看在她出自太后的身边，便没有直接揪出来，但是到底还是给了她相应的惩罚，让她在尚宫局里做洒扫的工作。 想来，慧昶本是一宫的掌宫，现下竟然做起了下等奴籍的活儿，自然是心中不平了。 还在枫天阁的时候，慧昶每每来到尚宫局要东西，都是趾高气扬的，大家早就看她不顺了，现在她落难了，谁都是看笑话的，没有任何人愿意搭把手，帮她做活的。 慧昶就这样，每日不但要负责挑水，还要一个人独自扫完整个尚宫局的地板。 第127章 悲惨慧昶 被美姬摒弃，她心有不甘，但是，慧昶更明白，让美姬厌弃自己的人，正是小七。 如果不是小七，偷奸耍滑，屡次陷害，想要上位，她也不至于被大王训斥，弄到尚宫局来做这些粗活。 她本来还以为，小七只是想脱离奴籍，逃出王后的魔爪，最大也不过是想得到枫天阁掌宫的位置。没想到，小七的野心比她想的还要大，现在，竟然得了大王的喜爱，真的飞上枝头了。 那齐国的料子，都是顶金贵的东西，又是京都城赏下来的，萧毅必然十分珍惜。可是就是这样珍惜的东西，却随便赏了小七，还没送到王后和各宫姬妾们的手边时，先让小七过来拿，可见小七也并非如宫人们传言的那般，只是床奴而已。 慧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她对萧毅的了解，他一向是对情爱之事没什么兴趣的。现在如此偏爱于她，大半是真的动了心思的。 她不知道，小七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做到了所有女子都没能做到的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有朝一日，小七真的被封为姬妾，有了宫邸，那么，小七就彻底成了她的主子了。 自己在枫天阁，可是多般折磨刁难小七的，有小七做成凤凰的一天，她的日子必定比现在还要难熬。 从掌事宫女坠落到如此地步，让慧昶不得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 她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宫女，甚至是太后的陪嫁，随太后从齐国而来。慧昶生得漂亮，人也机灵，心思灵活，总是喜欢为自家小姐出谋划策。 可是，她张扬的个性，却不受端箬毓的喜欢。每每提出的意见，端箬毓听上一半便是不错的了。 大楚王宫里的险恶，岂是随便哪个心思灵巧的就能面对的。慧昶并不知道，她的小姐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只以为，她宠信与自己一同陪嫁过来的曹探。 曹探，也就是现在的曹嬷嬷，城府极深，性格也是十分内敛的，与慧昶就是两个极端的个性。她时常建议端箬毓，应该保持低调，不与人争宠，放低姿态，明哲保身。 慧昶实在觉得，这样活着太过窝囊。 让她感到伤心的是，端箬毓听信了曹探所言，真的不再争宠，被圣上冷落了这么多年，即便有了儿子，也还是位在昭仪，只降不升。 慧昶心灰意冷了，她决定离开端箬毓，离开这个让她不能发挥所长的地方。 然而，等待慧昶的命运，却是极其不公平的。 她原以为找到了一个爱她的丈夫，结果没想到，丈夫获罪，直接抄斩了。她身怀六甲，孕中惊悸过度，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先天体弱，每每需要银钱买上好的汤药吊命。 走投无路的她，最后还是回了宫，只是此时，端箬毓的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曹探已然成了真正的掌宫，宫内的人和物，都已不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在所有宫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大宫女而已，再无和曹探平起平坐的机会。 失意的人生总是要有结点的。 来到端国之后，美姬出现了。她得了端箬毓，也就是太后的命令，来到枫天阁，明着是赐给枫天阁做掌事，其实是让她看着美姬，让美姬不要生事。 太后对湘人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极点，若不是萧毅始终坚持，太后是绝对不会让美姬踏入王宫的门的。 慧昶得了命令来到枫天阁报道。 整个枫天阁的宫人，都恭敬地向她打招呼、行礼、奉茶。 慧昶找到了当年陪嫁到大楚皇宫时，自己的那份尊严，那种感觉，让她几乎昏了头，忘记了自己来到枫天阁的真正目的。 “嬷嬷，听闻您有一个女儿，还寄养在宫外。为什么，不将她带到宫里来抚养呢。” 平静的生活，直到那一日，戛然而止了。 女儿再次发病，慧昶焦头烂额地出宫探望，这一切被美姬知道了。美姬不仅调查处她有一个女儿，还知道寄养在哪户人家。 要知道，她的女儿是罪臣之女，原本是不该活着的。还是她求着太后，让她极力保住了女儿，这才使得女儿得以活命。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可偏偏，美姬知道了。 “嬷嬷的家人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虽没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但是银钱还是有些的。请一个好点的郎中，抓一些好点儿的药，总比这么在农户家坚持着要强吧。” 说着，美姬拿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的，是沉甸甸的银子。 慧昶赶忙跪在地上：“奴婢不能要娘娘的钱，那只是奴婢一个远方亲戚，可怜她无父无母，认作女儿的。奴婢照看她，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至于能不能好，就看天命了。” 慧昶急于否认自己和女儿的关系，就是不希望，女儿的事情暴露于人前。哪怕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无功的。美姬既然已经在她的面前提到了女儿，那就说明，她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根本不容她狡辩了。 “嬷嬷啊，您现在是我的掌宫嬷嬷，说起来，我们是一家人呢。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呢。就算她只是你的远房亲戚吧，那也是一门子亲戚啊，投奔嬷嬷到了端国，一定是历经千难万险的，嬷嬷怎么地也要保住她的性命才是啊。” 美姬将荷包再次塞进了慧昶的手中。 “嬷嬷尽管拿去，若嬷嬷不肯接受我的恩惠，就当是我借给嬷嬷的，如何？” 在金钱的诱惑下，慧昶最终点头了。 她需要这笔钱，她需要钱去请太医院以外的，好的郎中，她需要盘缠让人去别的城里找人，她更需要钱，给女儿补一补营养。 农户人家的清汤小菜，只能越吃越弱，她必须要好好地照顾女儿。 做到这些，自己手里的那点钱是不够的。 有些时候，一次的妥协，就能造成许多次的妥协。一次的愧疚，渐渐也就没有了愧疚。 她就是这样的情况。 慧昶一再接受美姬的‘好意’，原则，也就渐渐消失了。 习惯了美姬的馈赠，慧昶花费起来开始肆无忌惮，女儿的病是有好转，但是之前的节约做法便再也恢复不了了。 为了银钱，慧昶只能一步步走到歧路，直到最后，因为中饱私囊，被萧毅罚到此处。 第128章 宸儿相逼 “看什么看，人家现在是大王面前的红人，不再是任你宰割的小奴了。你还在这里瞪人家，仔细被发现了，挖了你的眼睛。” 说话的，是看管慧昶的嬷嬷。 这嬷嬷是个直性子，早就看不惯慧昶在尚宫局耀武扬威了，所以慧昶在她手下的这些天，她总是弄一些特别繁重的活计交给她。 韩尚宫看在眼中，也没有出言制止。 于是，这个嬷嬷使唤她起来，就更厉害了。 慧昶咬着牙关，只能沉默地回到角落里继续扫地。 她还嘴也没有什么用，毕竟，这嬷嬷说的是事实。 “哼哼，你倒是乖觉，知道自己该是什么位置。我可告诉你，今晚之前，不把所有的院子收拾妥当，你便不要再吃饭了。” 说完，那嬷嬷晃着肥胖的身子走了。 慧昶弓着身子，忍受着腰脊传来的阵阵酸痛。 她的确是活该，但，这样的窘境，绝不可能纠缠她一辈子。 “你们给我等着。” 慧昶切齿。 …… “姑娘，他们都在议论你，你不回他们几句吗？” 跟着小七来尚宫局的，还有一个名叫阿紫的小宫女。阿紫是萧毅身边的老人儿了，别看是小小年纪，对萧毅的饮食起居都是十分晓得的。几番接触下来，小七觉得她虽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但是观察力和洞察力都是一流的，平时做事也机灵。 此番跟着小七到尚宫局，路上的人七嘴八舌，她就觉得不舒服。现下从尚宫局拿了料子出来，就见到慧昶在直勾勾地瞪着小七，心里更加不悦了。 “大王喜欢谁，还要他们置言，自己做不到，更怪了旁人去，可不可笑。” 阿紫正义感十足地说道，故意加大了音量，让旁边走过的人听见，免得他们嚼舌根。 “他们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吧。原本我活着就是自身难保的，顾得旁人的言论，不如顾得自己的周全。” “姑娘你就是心肠太好了，平白让人论道，还能咽得下这口气。其实你也无需如此小心翼翼，大王现下十分器重你，喜欢你，你大可以找大王说一说这些人的怀嘴。” 小七轻笑道：“阿紫姑娘侠肝义胆，待人和善，自然不懂得奴婢尚且是一个小奴，小心翼翼地活着，是奴婢的本能。” 阿紫也笑了：“可我没有把你当成小奴啊。大王也没有。” 小七在萧毅的寝殿伺候几日，阿紫与小七的接触也多，她打心底里喜欢小七这样不做作的性格。 阿紫还觉得，小七身上有着不同于其他女奴的气质，一种比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还要高贵的气质。 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王姬那样出身名门望族的，也未必能有小七这般端庄的举止。 再加上小七的容貌十分可人，怎能叫大王不喜欢呢。 回到萧毅的宫中，需要经过花园，小七偏巧不巧，正撞见王姬身边的宸儿。 小七是认识宸儿的，这个宸儿看起来和王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城府很深，看样子，是王家派遣给王姬的智囊。 她还记得，那日王姬让她掌嘴，宸儿硬是没有出手。后来，小七离开春华殿之后，王姬那边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再闹，想来和这沉稳的宸儿是密不可分的。 “这不是宸儿姑娘吗，”小七见宸儿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俯身行礼：“奴婢小七拜见宸儿姑娘。” 宸儿唇角轻勾，有些不屑：“你倒是懂得礼数。” “这是自然，宸儿姑娘是王姬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一等宫女，奴婢，只是小小的奴籍。” “可你的面子大啊。听说，大王赏赐了你许多料子，我家娘娘觉得新奇，这大齐的料子该有多好，让大王先给了你呢。” 宸儿说着，将目光落在阿紫手上的料子，冷哼道：“这也不是什么好的。” 嘴上这般说，心底里，宸儿对你小七还是佩服的。 阖宫都知道，大王赏赐了她料子，若她再将华贵的料子收了起来，那么整个宫里的女人，便都让她得罪遍了。 留下边角朴素的料子，将奢华的留给娘娘们，也不失一种显示谦卑的方式。 “奴婢身份卑微，这些料子也是要奉在香案上日日拜祭的，以谢大王的恩德的。” 宸儿点了点头：“你能有这份心思就好，也不枉我家娘娘那日训诫你一番。” 小七低着头，看着宸儿有些泛湿的鞋袜，便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等候她多时了。 王姬还没有闹够吗？难不成，她又要再重蹈覆辙，为难她了？ 正想着，宸儿扬着下巴说道：“我家娘娘有请，跟我来吧。” 果然…… 小七搪塞：“奴婢还要伺候大王，恕难从命。” 说完，直接拉着阿紫走。然而，宸儿并不打算放过她。 “我说小七，刚还觉得你对我行礼，是懂得尊卑明礼数，怎么，王姬娘娘到底还是后宫的姬妾，岂是你一个奴籍能够拒绝的？我家娘娘请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就算不想长留，也要当面回话才是，怎么直接说了句恕难从命就打算走了？” 小七不解，站住脚步。 她以为王姬经过上次的事情，知道自己不能莽撞，已经开始悔过了。没想到，才过去几天，就又原形毕露。 “宸儿姑娘，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吧，上次我从春华殿出来，是大王连夜请了孙太医帮忙诊治，才捡回一条命的。我本不是一个喜欢告状的人，但是若你家娘娘还在苦苦相逼，那么我不介意将那天的事情如实告诉给大王。” “打了就是打了，你说我家娘娘打你，我还说，你力大无穷十分可疑呢。” 宸儿的话，让小七微怔。 宸儿看向阿紫，得逞地说：“我倒是要看看，是我家娘娘训斥一个奴籍会让大王罚，还是你的问题更容易被罚。” “小七，你让几分，我家娘娘自然感念在心。但是，今日你若是不来，可就别怪我家娘娘心狠了。好容易到手的人间富贵，可别轻易给丢了。” 阿紫看着两人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小七一旦跟着宸儿去了，必定会遭到虐待。 “宸儿姑娘，你就别咄咄逼人了，没看着我们手上还拿着料子呢吗。大王真的在等我们，现下不回去，大王问起，谁也没法子交代。” “阿紫姑娘伺候大王很多年了吧，该知道咱们大王的心性，他是最有耐心的，更不会为一些料子而浪费时间苦等的。姑娘在编排说辞之前，至少也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第129章 王姬寻衅 眼前的情形是，对方来势汹汹，似乎不让小七去，就誓不罢休。 小七也十分担心那日之事，被无限放大。在她自己没有弄清楚自己这股奇怪的力气来源于何处时，她并不打算太过惹眼，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七……” “你先把东西送回去吧。”、 小七把手上的料子全部交给阿紫。 阿紫接过料子，十分担心。 看宸儿的态度，和那日小七脸上的伤痕，就知道，王姬此次叫小七去，又是打算折磨她了。 “没关系的，只是要劳烦阿紫姑娘一人送料子回去了。王姬娘娘只是叫我去坐坐，许是又有什么东西要教我，对吧，宸儿姑娘。” “可是……” 阿紫还想说什么，被宸儿肯定地打断了：“不错，我家娘娘只是教一教小七的规矩，阿紫你不必一副赴死的模样。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随我来吧。” 阿紫咬着嘴唇，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回绝不了宸儿的。而且王姬都堵在了路上，她们想走也是走不得的。 “那好吧，小七，你快去快回，大王那边还等着你奉茶呢。” “是。” 随着宸儿走过九曲的回廊，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园子最深处的一个亭子内。 遥遥的，小七就看到了王姬的身影。今天的王姬，一改往日奢华张扬的风格，头上的珠翠并不多，发髻是寻常的发髻，身上套着一件祖母绿的鹅绒大氅，手握着暖炉。 如此成熟内敛的装扮，原本能让人肃然起敬的，可是，穿在王姬的身上，却难掩她骨子里透出的媚态和妖娆。 见小七来，她慢慢地转过身来。 一双狭长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看似在笑，可笑容中，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 “小七，你让我好等。到底成了整个王宫中最厉害的人物，炙手可热，时间宝贵，想见你一次，还要在这寒冷的亭子中等上一个时辰，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娘娘是宫中的贵人，自然是知道许多登天的法子，可是对于我而言，登天无门，娘娘找我的方法，却可以有千千万万。只是不知，您今天想做什么？是打算再罚我捡谷物，还是和我赛鞭子呢。” 有了那日的针锋相对，小七也不再恭谨了。对待王姬，既不自称奴婢，也不下跪行礼。 王姬打量她，不怒反笑：“这样就对了嘛，总是弄些虚伪的礼数，好像你心底里多尊敬我似的。端着那副虚伪的嘴脸，我倒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真实，不做作。” “险些死在娘娘的手里，我便知道，只是一味的尊敬或者妥协，并不能真的让娘娘消气。既然讨好不得娘娘，那倒不如与娘娘真诚相待。娘娘有什么事，便直说吧，只要不是要我的性命，或许我还会答应娘娘呢。” 小七直来直去，王姬也就不与她浪费唇舌了。 “看到现在的你，我就想起了当年的美姬。她那个人，在大王和太后的面前，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在王后娘娘的面前，也一直在装无辜扮可怜。明明是一个狠角色，就好像谁不知道，她的城府有多深似的。当年，大王在万花、楼认识了她，宠了一夜就带回宫中，太后王后极力反对，官员们一齐罢朝上书，都没能打消大王的念头。你便知道，她的手段有多厉害了。” “后来，大王给了她枫天阁，还把所有的赏赐都送去了枫天阁，让美姬独自赏玩，可以说，是让后宫的姐妹们羡慕坏了。你如今的势头，可不减美姬当年，我原以为，你会被封为姬妾，得到与美姬一样的待遇，谁成想，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却还是没有一个动静。” 王姬掩嘴而笑：“知道的说大王宠着你，只是一味与你腻在一起，忘了册封的事，不知道的，还真的把你当成床奴了。” 有关于床奴的事情，整个宫里已经调笑了多日了。人人口中的小七，都与这个词汇分不开。小七听了太多，早已不往心里去了。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姬却是真切地听进去了。 她原本就觉得，此番与小七正面冲突，是自己莽撞了，还在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深深自责。但是，后来观察下来，发现小七当姬妾无望，王姬又觉得当日她处罚得太浅了，如果能让萧毅知道是王后授意，她在杀了小七，那么既可以成全了自己痛恨小七，想要杀了小七的心思，又能将一切都怪在王后的头上，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经过宸儿那日的分析，王姬已经决定，自己经营，不再过分与王后为伍了。但是，自立门户之前，她必须出了这口气，否则，小七他日真的封了姬妾，她再与美姬联手，那么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宸儿立在一旁，她也很同意王姬的想法。哪怕不杀了小七，也要让小七知道厉害。否则，谁人都敢踩在王姬的头上，那岂不是要翻了天？ 小七微笑着说道：“娘娘说的是。许是大王有自己的考虑吧。大王做的每件事，相信都是有他自己的方式的。现下他余毒未清，正是调养的时刻，过分操心后宫之事，也会劳心伤神。更何况，之前册封了美姬娘娘，在宫中引来多少风浪，娘娘你首先第一个找麻烦的吧，大王想来也是厌倦了，有了这份前车之鉴，必然是要躲着点的。” 找美姬的麻烦这方面，王姬表现得最为积极，不仅积极，还好几次去找萧毅哭诉，让他打消这份念头。 当时的王姬，本着王后娘娘不喜美姬的原则，再加上自己也不会容许一个万花、楼的清倌踩在自己的头上，便成了阻碍美姬入宫的姬妾中的第一人。还曾经带着萧姬和春姬，去萧毅的殿外哭诉。后来萧毅执意如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拉着两个与她要好的姬妾，继续孤立美姬。 一开始，她打算用同样的方式对付小七的，但是后来她得到了宸儿的指点，发现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只会让萧毅连带着讨厌自己。与其非要让小七在宫中消失，不如做出退让，让她彻底臣服自己，这样一来，即便她成了姬妾，也必须听自己的话。这样岂不是更好？ 第130章 教她规矩 王姬这样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的计划颇为精妙。 “我又不是市井泼妇，随便找美姬的麻烦做什么，还不是因为她自己出身在那样肮脏龌龊的地方，担心她玷污了大王的身子和名声。她那个人，你与她接触了许久，该是知道的，面子上看着柔弱，其实一到后宫，就大肆宣传勤俭，要节省我们所有宫中的份例用度。她得大王宠幸，赏赐不缺，可想过其他姬妾的宫中，年关底下都要揭不开锅了？！我针对她，也是因为她不自重。” 王姬能大胆地针对美姬，也正是因为她的出身实在不堪，而且没有依靠，所以不管背地里怎么狠毒了王姬，表面上都要恭恭敬敬。 王姬本想用同样的方式对付小七，但是上一次的经历告诉她，小七和美姬的处事风格完全不同。 小七虽是奴籍出身，但到底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所以骨子里是有些骨气的，并非可以随意拿捏之人。 她想要驯服小七，还需要另寻手段，不可直来直往。 于是在此之前，她先去找了太后。 说起来，整个宫里，最厌恶美姬的人就是太后了。在王后那里晨省，听到过一嘴，太后要出关了，王姬便直接去找了太后。 太后最讨厌湘人弄权，更不喜欢湘人接近她和萧毅太多，萧毅当初纳美姬的时候，还当着太后和阖宫姬妾的面许诺过，只美姬一人，以后再也不宠幸湘人。 萧毅注重孝道，又重视承诺，这次，他断然不会忤逆太后的意思。 她看似是去替萧毅上香，顺便将最近宫中的事说给太后听，如此，太后必然大怒。到时，她再去给小七求情，这样一来，小七就算再厉害，也不得不感激于她。 她帮助萧毅解决了大难题，萧毅也定然会心中感念，她曾经帮王后做的许多事，所犯下的错误，萧毅便也会原谅了。 就算自己那时再人微言轻，不能劝诫太后，那么日日与太后接触的是萧姬，不喜欢美姬和小七的是王后，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从犯，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也不算得亏本。 王姬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小七看向一旁的宸儿，发现宸儿也是一副势在必得模样。 “你能看得开，没有被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到，我敬佩你。不过，你需要知道，山鸡和凤凰到底是有很大区别的，美姬她出身风流之地，放在清流人家是连给主子提鞋都不配的，你不同，你与她想比，还是有几分扑腾翅膀的权力的。既然是这样，就要好生学会生存，让大王给你名分，这样别人也不会低看你一眼，对吧。” 小七不明白王姬和宸儿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能够感受到，王姬不再是之前那个横冲直撞的王姬，想弄死她的心也没那么坚定了。 可是，王姬留自己要做什么呢…… 小七一时间，还想不清楚。 “别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王姬见她浑身紧绷，妖娆地笑了笑：“就算是做奴籍，也还有个御湖姑姑教你规矩不是，我今日便自告奋勇，想要与你说一说规矩，你听着照做就是，我又不是山中的猛虎，会吃了你。” 小七眯了眯眼。 她本就不打算成为萧毅的姬妾，所以，王姬等人的嫉恨她也从未放在眼中。不过见到王姬今日的表现，她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娘娘先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差点毁了我的容，现下又说要教我规矩……我实在不明白，娘娘这是希望我成为姬妾，还是不希望我成为姬妾呢。” 对付直来直往的王姬，小七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王姬笑道：“我希不希望无所谓，主要还是要取决于大王啊。你需要知道，湘国和大楚积怨已深，历时数代，咱们端国境内，许多百姓的家人，都死在了湘人的手中。他们若是知道，大王纳了湘人做姬妾，还生子，会是怎样的反应？美姬不会有孕，你也同样。既然如此，我何苦处处刁难你，落得一个悍妒的罪名。” “娘娘是打算放过我了？” “不想较真了，但是咽不下这口气。”王姬也不与小七绕弯子：“我是王家的女儿，我祖爷爷的牌位在太庙里供着，就算是京都城里的少爷公子，见了我也是要先打招呼的，偏得你，在我的宫里耀武扬威一通，就直接走了。” “娘娘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小七淡淡地说。 “谈不上，就是想教一教你规矩。” 王姬挑眉笑道。 小七了然，低声说：“立规矩，可这样的事，不是王后娘娘该做的吗，怎么，换做是娘娘了呢。” 此时此刻，王后最不想让小七得到姬妾的名分，王姬原本应该是与她一个心思的，可是，现下看王姬的态度，好像更考虑着萧毅的想法，并不像上次那般强硬了。 小七恍然明白，这王姬看来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与王后有关，打算渐渐退出了。 “你处处显摆，招摇过市，你可知，这就是你不合规矩，我既见到了，就不能不管。”王姬的笑容淡去。 小七提到了王后，这让她明白，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然成了宫中之人认定的，王后的狗腿子了。 这样的定式，一旦也被萧毅接受了，那么她就再无得宠的可能了。 “娘娘是还打算让我拣粟米吗？娘娘只要拿得出，我就做得到。” “那种小孩子的把戏，只有春姬那种不懂得簸箕是何物的人才会用，我说过，今日是来教你规矩的，必不会让你做那些无用的活计。” 小七看了看亭子的角落里，放着的两个篮子，问：“那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与你说了这许多话，你却还是个不开窍的。想得宠或许你能轻易做到，可是，想要太后答允，王后同意，让你成为姬妾，那么，你还需自己努力啊。” 王姬说着，给宸儿使了个眼色。 宸儿得令，立刻去把角落里的篮子抬了出来，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你瞧瞧，这是什么吧。” 第131章 孝敬太后 篮子上的围布掀开，只见里面放着的，是满满的核桃。 这核桃还不是普通的核桃，而是最最坚硬的山核桃。这种核桃以皮厚肉香著称，用来做核桃奶最能益脑。小七做茶的时候，偶尔也放上一些，用来烹煮奶茶，但是大多是已经研磨成粉的，或者是新鲜核桃仁，完整地摆在那里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还带了壳的山核桃。 “想来，教你茶道的嬷嬷该是与你说过的，太后她老人家最喜欢山核桃酥还有核桃奶茶了。现下她还在宫中佛寺为大王祈福，每日吃斋念佛，早上天不亮就起，天黑了才会回房用饭安睡。她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长此下去，必然会吃不消的。所以，核桃酥和核桃奶茶，我打算每日为她做了送过去，想在太后娘娘出关之后，晨请的时候送上，孝敬她老人家一下。” 宸儿适时说道：“小七，我家娘娘孝敬太后娘娘是本分来着，但是，她此番忽然想到了你，觉着孝心也不能一个人来表示，该是与你分享一下才是。所以才叫你来，与你讲这些。” 小七看着桌子上，那坚硬如石头的核桃，深吸一口气说：“娘娘能想着我，我是该谢谢娘娘了。” 王姬说：“我可不指望你感谢我，只要以后不把我当成仇人就是了。上次的事情，你让我在宫人的面前丢尽了脸面，还险些扭断了我的手臂，我原本应该记恨你的，不过念在你在大王那处什么都没说，是留了情面的，我也就大度地算了。找你来与我一同剥核桃，孝敬了太后娘娘，万一得了她的喜欢，或许你的姬妾位分就有着落了，如此一举两得，你还不欢喜吗。我这，也算不得为难你吧。” 王姬嘴上的话让人无法拒绝，也十分通情达理，但是小七知道，事实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 给太后剥核桃，是对太后的孝顺，原本做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是不会感动到太后的，可是，既然王姬邀请了，她不做，那就是不孝了。传到太后的耳朵里，必然是要生出枝节的。 王姬这一招，表面上是商量，其实是不容小七拒绝的。 “当然，为太后娘娘做事，我愿意。” 小七走上前去，刚想拿剥核桃的工具，却被王姬先一步拿走了。 “这样就对了，知道进退，懂得事理，谁都会喜欢。你与美姬不同，又不是专门谄媚蛊惑大王的，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 王姬见小七的手悬着，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工具，故作恍然：“哎呦，你瞧瞧我这记性，自己一个人给太后剥核桃剥惯了的，就拿了一副工具，竟忘了你的。哎，说起来，我这手呢还被你那鞭子震得发疼呢，有了工具在手，还指不定能剥几个呢。那我就先用了。” 说着，就拿着工具，把核桃夹在其中，慢悠悠地剥了起来。 “奴婢再去借一副。” 小七转身要走，被王姬喝令住了：“等等！” 王姬挑眉，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这是想干嘛，撂挑子不干了？” “娘娘误会了，我只是想去拿能撬开核桃的工具罢了。” “小七姑娘，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呢。”一旁的宸儿冷哼道：“我家娘娘好心教会你如何讨好太后娘娘，帮你得到姬妾的位分，又邀请你一同为太后娘娘剥核桃，怎么娘娘都没有嫌苦嫌累，倒是你，总是找借口开溜。你刚才还说，大王有事你脱不开身，现在说去那工具，指不定什么时辰能回来呢。到时候，娘娘怕是要自己把核桃都剥完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这又得好处又不想出力气的，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都让你一个人赶上了。” 小七平静地说：“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至多一炷香的时间，我定然回来。” “一炷香？这里寒风凛凛的，莫说是香，就是暖炉也要给吹灭了。你说一炷香就回来，谁能给你计时。况且，我之前听闻，宫中佛寺内不许见荤腥，都是用核桃来补充营养的。佛祖面前不能有利器，所以，高僧们为了表达对佛祖的虔诚，都是徒手剥核桃的，也没听说，谁没了剥核桃的东西，就不吃了的。没有工具，你大可以用手来剥嘛。太后娘娘知道了，定然更加感念姑娘的好了，到时候，我家娘娘再为姑娘美言几句，说不定你的位分就有了。” 宸儿煽风点火着：“还是说，你觉得孝敬太后娘娘是无用的，不值当的，就索性不做了。” 小七冷笑了一声：“宸儿姑娘，你说话要慎言。虽说你与我不同，又是你家娘娘的陪嫁，地位算是尊贵一些，但到底还是伺候人的宫女。妄议太后，传到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可是要被打死的。” 王姬用力敲碎了一个核桃，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声响。 核桃在王姬暴力之下，碎成了细末，连同里面的核桃仁，也都粉碎了。 “小七啊，宸儿只是提醒你，她可没有这么多心思。而且你瞧瞧，这工具也并不好用，只有力道恰当才能剥出完整的核桃仁，力道小了，敲不碎外壳，力道大了就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山核桃，其中的学问大着呢。献给太后娘娘的，当然是要完完整整，否则，原本一份极好的心思，都支离破碎了，多不吉利呀。” 王姬抬头看向小七：“而且，我觉得宸儿说的也不错，若你能徒手剥完所有的核桃，太后娘娘说不定真的会被你感动了。她老人家礼佛，信奉佛法，你如此虔诚，她就算不喜欢你的出身，对你本人，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小七看了看王姬，又看向宸儿，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一黑一白，是打算将她套的死死的，有孝敬太后这层缘由加身，她们便不会让小七离开，必得剥完这两筐核桃才算罢了。 明明嘴上说着春姬的把戏幼稚，可是明明，她的手段也没高明哪去。 第132章 手指流血 她那日情急之下飞出的力道，震得王姬的手腕受伤，她便要将这份仇恨讨回来才会安心，一定也要让她的手废了。 这山核桃，原本就和普通的食用核桃不同，里面的迂回颇多，不是专业的剥核桃的，有长久来的祖传手艺，是不可能将里面的核桃仁完整地剥出来的，必得有所断裂。 左右是要做成核桃酥和核桃奶茶，磨成碎末和粉末的，根本无需保证核桃仁的完整。 况且，真的剥完这两筐核桃，她的这一双手，怕是非得露出骨头、血肉模糊不可。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的打算让我家娘娘一个人做完吗？还不快点剥！” 宸儿见小七迟迟不动，立刻训斥道。 她当然有权力训斥小七，毕竟身为掌事宫女，对付一个女奴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七不与她争辩，拿起核桃。 她们打着太后的旗号，自己不做，反而会惹到更多的麻烦。 若是太后不知情再参与进来，那么局势混乱，定会影响到张御医和盛郁盛喜的判断，说不定，被他们寻得端倪，会耽误逮捕朱本的进程。 为了大局，小七决定隐忍下来。 核桃握在手中，小七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在寒风之中，这核桃被冻得又硬又冰，俨然一个坚不可摧的冰块。原本就很难撬开，现下冻着，没有一点内力，只是用蛮力，对于小七这个瘦弱的身体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王姬此时手中拿着工具，但却没有动作。 看着小七剥核桃，她心底里开心得要命。 小七咬着牙关，核桃坚硬的外壳，与她瘦弱瘦削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用力扣开外壳，然而，在成功的一瞬间，手上一划，坚硬的外壳就这样塞进了她的指甲之中，瞬间渗出了血来。 小七只觉得脊背一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十指连心，指尖的疼痛是最要命的，更何况，这坚硬如石的外壳是直接插进了她的指甲盖中。 小七痛苦得皱眉，但是，她没有叫喊出声。 疼痛和叫喊，只能让王姬感到快感。她今日之举，大半是为了那日小七在春华殿的行为，这种喊痛的行为只能让她更肆无忌惮。 小七就算是疼死，也不会给王姬这样的优越感的。 掀开核桃壳，里面就是核桃仁。核桃仁被核桃内皮紧紧地包裹着，小七又用受伤的指甲盖轻轻地剥开内壳。伤痛的部分，钻心的疼，小七颤抖着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里面的核桃仁完整地取出来了。 小七松了口气，没成想，王姬竟直接拿起她刚刚剥好的核桃仁塞进了字节集的嘴里。边吃还边说：“嗯，今年的山核桃果然美味，味道也是醇厚浓郁的。难怪今年的价钱都比往年的高了，看来，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呀。” 宸儿笑着说：“这是当然，今年雨水少，别的生不出，核桃到时极好的。娘娘为了太后娘娘特地去当地寻得这特产，太后娘娘吃了，定然觉得欢喜呢。” “孝敬太后娘娘的嘛，自然是要拿最好的来侍奉。她老人家出身尊贵，什么东西没见过，若非最好的，也没有脸面拿到她的面前啊。” “娘娘说的是呢。” 小七眼看着自己好容易剥的核桃，就这样被王姬给吃了，心里疼得要命。 见小七停了下来，宸儿立刻命令道：“你怎么停下啦，还不继续剥？这个时辰了，不是说要伺候大王吗，再不快点，岂不是耽误了伺候大王？” 王姬看向小七，笑呵呵地说道：“到底是小七亲手剥的，如此心灵手巧的人，连剥核桃都能一次成功。小七啊，你这手艺若是让太后娘娘亲眼见了，她老人家定是喜欢的。” 小七忍着火气，继续剥着。 找到核桃上比较脆弱的部分，似乎剥起来就不那么艰难了，但是，小七总是时常被核桃的坚硬的外壳刺穿指甲，才剥了半筐，她的手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眼看着自己的手，皮肉都在外翻着，不住地发抖，却见宸儿又不知从哪里抬来了两筐核桃。 “加快点速度吧，这里还有。” “你！” 火气直向上窜。 小七本以为两筐核桃，已经足够让她半个月无法碰水了，现下，宸儿又得寸进尺，再给她抬来两筐。这两筐剥下去，恐怕她的手指头都要磨没了吧！ “娘娘，我的手废了，对娘娘来说，也是没什么好处的吧。而且，太后娘娘礼佛数年，最在乎的就是洁净，让太后娘娘吃下我这混了湘人血液的核桃仁，恐怕是对她老人家的不敬吧。” 王姬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慵懒地说道：“陪着你剥核桃也是有些乏了，这几日陪太后多了，精神就这么不济了，我回去睡一会儿小七你不会介意吧。” 王姬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想让小七离开。 还没等小七开口，王姬又对宸儿说：“宸儿啊，。你留下来陪着小七吧，我小憩一下就回来，用不了多久的。” 王姬这是特地躲开了。 小七说的也在情理之中，太后怎么会吃沾染了鲜血的核桃仁呢，这些核桃，原本也不会是进献给太后的那批，可是，王姬本就是不松口。、 她想要让小七疼痛，想让她感到痛苦，最好是一双手留下病症，一辈子都能记得她是屈居于王姬之下的才好。 王姬离开，也是在保护自己。 就算小七因为反抗而闹起了冲突，她大可以说，是宸儿这个小宫女自作主张，她当时不在场，对亭子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宸儿到底是王姬的陪嫁，不弄出人命，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主仆二人，是掂量着打压小七，绝对不会放过小七的。 “小七姑娘，还愣在那里做什么，继续啊。” 宸儿双臂交叠，一屁股坐在了王姬方才坐的位置。王姬不在，她的姿势比王姬还要嚣张，看起来好像宫中的主子似的。 “我不做，你能怎样。” 小七扔下手中的核桃，狠声问道。 第133章 萧旭来救 宸儿冷笑了一声，说：“不做？那当然是对太后娘娘不孝了呗。小七，你不要以为我家娘娘不在，你就可以任意妄为了。跟我横是没有用的，你应该想的，是怎么把这些核桃剥完，而不是在这里与我耀武扬威。” 小七纹丝未动。 “我记得那日，王姬让你掌我的嘴，你唯唯诺诺，迟迟不敢动手。没想到几天不见，宸儿姑娘的胆子变大了，又敢了？” 小七记得那日宸儿的反应，自己的几句恫吓，就让她犹豫不前，可见是一个在意自己身家性命的，在小七看来，这宸儿是个精明的，没有确定此番一定会逃出严惩，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是什么给了她这份自信呢？ “狗仗人势。” 小七不屑地说道。 不管她为何有这份自信，小七也不是吃素的。 她知道，自己再剥下去一定会废了手，王姬可不是一个能夺走她手的人，她和宸儿都不配。 “你说谁是狗！” 宸儿立刻站起来，愤地说道：“我家娘娘是个好脾气的，你在春华殿多般冒犯她，她都没有治你得罪，现下手腕还痛着，贴着膏药，这都拜你所赐，若你是一个普通的奴籍，恐怕早就死了一万回了。她如此宽容你，倒是让你觉得理所当然了。你在我将军府的面前提鞋都不配，有什么权力辱骂我和娘娘。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辱骂王姬了。我说的狗仗人势，是说你仗了王姬的势，你是觉得你不是狗，还是王姬不是人。” 啪—— 小七的头一偏，结结实实地挨了宸儿一巴掌。 这巴掌到底是女孩子使出的力气，没有真的很疼，与王姬上次打的那个，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只是，这一次小七没有任何准备，宸儿巴掌上的力道，几乎完全卸在了小七的脸颊上，小七的脸颊也是瞬间红了的。 “在我春华殿，不管是宫人还是奴婢，做慢了活，做错了事，都是要受到惩罚的。宫规森严，谁敢不从。你剥半筐核桃，就让娘娘累的想打瞌睡，速度这么慢，不是偷懒是什么？我说你两句，你倒是知道还嘴了。我家娘娘一心为你讨好太后娘娘，可你呢，非但不感念在心，还背地里如此辱骂我家娘娘。我告诉你，今天你剥也得剥，不剥也得剥！” 宸儿恼火地训斥道。 小七转过头来，瞪着宸儿的目光变得狠厉了起来。 王姬小七再不放在眼中，到底也是后宫的姬妾，在位分上，在规矩上，在考虑着不给萧毅填麻烦的前提上，她可以给她面子，不触及到自己的底线，她也可以放过王姬。可是，宸儿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出手打她？ 仗着自己是王姬的贴身女官，就可以任性妄为吗？ 小七断不会忍下一个宫女，如此羞辱自己的。 被小七怒视，宸儿有些心慌，气势上已然输了的她，不由得吓得收回了指着小七的手， 身体也向后了一步。 “怎么了，你瞪什么眼睛，我告诉你小七，让你剥核桃是我家娘娘的命令，让我看着你，也是我家娘娘的要求，你今日伤我，就是与我家娘娘作对。她能忍你一次，断不会再忍你第二次！我定然要让娘娘再重罚你！” 宸儿的语气没有那么坚定了，只是通过放大自己的音量，来给自己壮胆子。 她是见识过小七的身手的，能对付得了王姬的鞭子，可见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真的打起来，宸儿并不觉得，自己会占什么上风。 “只有小孩子才告状，告状的都是最无能的，你年岁不小，亏你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这时，忽然一阵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七和宸儿同时转头去看，发现竟是萧旭正气呼呼地向她们走来。 小七很是震惊，没想到此时会遇到萧旭，宸儿则反应较快，直接跪在了地上，直呼小殿下金安。 “你跪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主子。” 宸儿笑呵呵地说：“小殿下也是主子啊，奴婢拜见小殿下，是应该的。” “方才见你粗俗无礼，胡乱打人，还仗势欺人，现下看着倒像是两个人了。怎么不拿出你方才的凌厉样子，直接也打我一巴掌啊！” 小七被打的时候，正被赶来的萧旭看得清楚。 萧旭很心疼地看向小七的脸颊：“小七姐姐，你疼吗？” 姐姐？小殿下竟然叫小七姐姐？ 宸儿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小七，不就是一个小奴吗，怎么连十三殿下都如此熟稔…… 在整个端王宫，除了萧毅，最尊贵的就是萧旭了。萧旭虽没有封地作为支撑，却是地位尊贵的皇子，只待成年之后，就可回到京都城。与他的哥哥想必，萧旭的身份和地位，其实是更为尊贵的。 被萧旭训斥，宸儿脸色都吓得惨白了。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小七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远处的阿紫，顿时明白了过来。 “奴婢小七，拜见小殿下。” “哎姐姐，你怎么还跪我啊。你都受伤了，快起来！” 扶起小七的时候，萧旭看到了小七手上那惨痛的伤情，肥嘟嘟的脸上，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姐姐怎么伤的这么重，是谁干的，是不是她！” 萧旭从未有过的生气，他回头瞪向宸儿：“你说，是不是你伤了小七姐姐！” “奴婢……奴婢……”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恶毒。让姐姐做这样的活计，还打姐姐耳光，你瞧瞧你把她的手伤的，你再看看她的脸颊，都泛起血丝了！你是何人，竟敢这般伤她！” 一旁的内监低声提醒道：“小殿下，这位是王姬娘娘身边的掌事宫……” “我管她什么姬的宫女！”萧旭怒不可遏：“我就问你，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她？！” “是因为……做事动作太慢……” “用一双手剥核桃吗？你家剥核桃是这么剥的？你这个人，心肠也太坏了，姐姐的手都伤成这样，你看不到吗？还一味的让她剥！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小内监迟疑了一下：“小殿下，是否知会王姬一声，这毕竟是她的人……” “王姬是什么东西！我是十三皇子，我惩罚宫人从来都不必向兄长和母亲知会，凭什么要与她说。她约束不好宫人，我没去找她算账，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萧旭生起气来，像个小大人似的，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果然，皇家的血液里，流的都是威严。 第134章 惩罚宸儿 “拖下去！” 萧旭再次命令道。 内监们不敢迟疑，立刻架起了宸儿，宸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惹怒了萧旭。 萧旭出面，就算王姬为她说话，也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宸儿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小七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得一向不与后宫往来的萧旭，也能为她说话，还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 “小殿下饶命啊，奴婢只是按着主子的吩咐做事，并不知道，小七被小殿下叫了声姐姐，若是知道这样，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是不敢那般对待小七的！” 还没真的对宸儿用刑，宸儿已经恐惧地叫喊起来了。 不过她说的倒是实情，她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背后怂恿她的是王姬。小七想着，若是今天真的打了宸儿，是可以解她心中的愤怒，但是若是传到太后那里，说不定会被太后以为，自己不仅蛊惑了萧毅，还怂恿了萧旭，不想为太后剥核桃，还对监管她的宫女动手。 这样，岂不是坐实了不敬太后的嫌疑。 小七不想把事情闹大。 赶忙对萧旭说：“殿下还是放了宸儿姑娘吧。” 萧旭不解：“姐姐，她打了你，还欺负你，你怎么还替她说话啊。你别怕，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今天，我就替你出气，打她屁股！” “奴婢知道，小殿下是为了奴婢才惩治宸儿姑娘的。可是，她虽是做法有些偏激了，但到底也的确是替主子做事，属于做了份内的事。小殿下若是因此打她，那阖宫上下，就没人敢训斥下属了。大家都是为了把事情做好，及时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小殿下可以训斥她方法极端，但却不能惩治呀。大家各司其职，才能维持后宫的安定，她训诫奴婢，也是应当的。” “可是她刚刚那么打你，那么欺负你，我都看见了！”萧旭嘟着嘴，十分不情愿：“随随便便就打人，我难道连打回去都不行吗？” “小殿下，宫里这样的事多极了，奴婢只是个奴籍，小殿下心善，将奴婢当成人来对待，但是奴隶和宫人就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入宫第一天，奴婢的教习嬷嬷就教会了奴婢，这些必定是奴婢要承受的。就像小殿下，即便再不喜欢，也要日日在书案前背书呀。难道，小殿下就因为不想背，想去骑马放风筝，就直接放下书本不管了吗？还有那教习的师父，只是因为打了小殿下的手板子，小殿下就要把他也拉出去大屁股？” 小七举了萧旭能听懂的例子，来说明自己的想法，萧旭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小七的话是不是符合逻辑。 他自小算不得娇生惯养，太后也是一位严母，在子女的教育方面，都是抓的十分严格的。萧旭不如萧毅的头脑灵活，所以太后管教的便更加严格了些。 小七记得，即便是萧旭回到了京都城，在太后的面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对太后和萧毅都是言听计从，足以见得平日里，在读书习武时，太后对他的严厉教育。 举了这个例子，也是为了让萧旭清楚地明白自己无奈的处境。 萧旭想了想，只能无奈地说：“那好吧，既然是姐姐为她求情，我不打她了就是。” 小七微笑着说：“小殿下只看到了宸儿姑娘打了奴婢，却不知道，这核桃是孝敬给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为了大王的病痛，日夜担忧，每日都在佛堂里闭关礼佛，心向虔诚。可是，她老人家本就是身体欠佳，在那阴冷潮湿的佛堂时间久了，必定会累及沉疴。王姬娘娘让奴婢在此为太后娘娘剥核桃，就是为了孝敬太后娘娘，让她老人家补身体的。” 萧旭点点头：“是啊，母后最喜欢的就是核桃酥和核桃奶茶了。我去探望母后的时候，妹妹都看到她在案几上放着。她礼佛吃素，唯独喜欢这滋补的东西。太医也建议，让她时常服用进补。” “所以啊，宸儿姑娘非但没有做错事，反而还做了好事呢。” 小七对萧旭说的话，都听在了宸儿的耳朵里。她被压着，动弹不得，也不明白，为何她这么欺负小七，小七还为她说话。难不成，是因为涉及太后，贪生怕死？ 宸儿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 以她对小七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那姐姐就打算饶了她？”萧旭疼惜地看着小七手上的伤口，还有她面颊上的指痕。 小七语气温柔地说：“既然都是为了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又是个潜心修佛的，必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见了血，让她老人家的诚心减半。如果小殿下非要惩罚她，不如就让她把这些核桃都剥完吧。” 宸儿听了呼吸一滞。 萧旭一拍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小七，你公报私仇！” 这下换做宸儿害怕了。 她知道，这些核桃全部剥完，会有什么下场。她是春华殿的掌事女官，废了手，还怎么做事，到时候，她岂不是成了废人。 这样一来，还不如打板子来的痛快，至少，萧旭是不会把她打死的。 “你还是杀了我吧！” 宸儿大喊着，情绪很是激动。 小七挑眉：“宸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你说过的，这些都是孝敬给太后娘娘的，剥了核桃，才是对太后娘娘的尊敬。怎么，轮到你自己了，你反而不愿了？如此说来，你是公然告诉大家，你不敬太后娘娘了？” 小七用宸儿和王姬的话反驳了回去，宸儿瞪大了眼睛，却是哑口无言。 “你这胆大的宫女，我姐姐已经如此网开一面了，你却还在辱骂她，到底有没有良心！能为我母后做事，是你的福气，怎的你还挑三拣四的，你可知道，不敬太后是死罪，你想死吗？” 萧旭冷冷地说道。 宸儿石化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的。 她只能妥协，乞求自己不会因为剥核桃而残废了双手。 第135章 参观殿宇 萧旭命令手下内监：“你们两人在此看守，务必让她亲手把核桃剥完，不剥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不许回宫！若她偷奸耍滑，你们知道宫规的。她污蔑姐姐动作慢，不认真做事，就打了姐姐，你们便也打她。停下来或者打瞌睡，都要打，剥完才能回宫！” 别看萧旭还是个肉嘟嘟的孩子，但是，他处罚人的功夫可不容小觑。 小七瞧着他聪明机灵的劲头，似乎并不是个平庸之辈。 这一次，萧旭是真的生气了，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几乎没有了那日在花园里捡风筝时的稚嫩。 命令完手下，萧旭又回头看着小七血肉模糊的双手，心疼地凑到嘴边吹了吹。 “姐姐，你定然很疼的吧……” 被萧旭如此真心的关切，小七的心都要融化了。赶忙摇头说：“小殿下，奴婢不疼了。” 阿紫远远地站在队伍的后面，她担忧地看向小七，看到小七冲她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 这个机灵的小宫女，在关键时刻，没有选择让小七一个人面对，更没有去求萧毅这样笨拙，而是选择了萧旭。 这个选择，明智而智慧。 要知道，萧毅身边都是湘国和京都城的细作，稍有一点小事，都会被他们知晓，萧毅没有办法得罪王家，所以主观上不会想去与王姬正面冲突。 但是，现下萧毅给小七的人设是得宠的宠奴。 宠奴受到了欺凌，昏庸的藩王是一定要出面的。 如此，就给萧毅出了一个大难题。 阿紫去求萧毅，便会让萧毅处于两难的境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可是，她没有这般做，而是去绕了远路，直接找了萧旭。 萧旭的地位，在王宫中适合萧毅一样尊崇的，萧毅是藩王，萧旭则是有很大竞争潜力的皇子，这两个人都是太后的儿子，又是好说话的。让萧旭出面，便是王姬都要给面子的，他是最好的人选。 再加上，小七与阿紫在聊天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自己在花园中偶遇萧旭的事，阿紫当时只做是故事听听，没想到今日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见到小七没事，阿紫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收起因为抱着料子而冻得发紫的双手，欣慰地笑了笑。 几日的接触下来，她发现小七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她不伪善，也不是好欺负的。她聪明机灵，但做事认真，并不偷奸卖乖。她虽被萧毅视为宠奴，但平日里对待所有的人都是一副谦卑有礼的模样。她在萧毅的寝殿里，总是做着端茶倒水的活计，但每次萧毅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她都会给出十分中肯的建议。 阿紫觉得，小七实在是个不错的人。 哪怕她只是湘奴，是湘人，也是值得她救的。 萧旭拉着小七，又恢复了奶声奶气的模样：“小七姐姐，上次你答应过我的，要来我的殿中玩，可是我等了好久，都不见姐姐。这次，听说姐姐有难，我第一时间就出现了，姐姐还不能来我的殿中坐坐吗？” 萧旭的手死死拉着小七，热情且殷切的双眼，水汪汪地盯着小七，让她难以拒绝。 小七妥协：“好，小殿下救了奴婢，奴婢也曾救了小殿下，我们缘分很大，小殿下盛情相邀，奴婢怎么能拒绝呢。” “真哒？！”萧旭高兴得都跳起来了：“太好啦太好啦，姐姐跟我来，我带你参观我的成德殿！” “只是要叨扰小殿下了。” “姐姐能来，我开心！”萧旭等不及了，直接拉着小七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成德殿是远离后宫的一处殿宇，规制上与萧毅的不相上下，只是离太后的寝殿稍微远上一些。 这还是小七第一次走进成德殿，与萧毅和太后的处所一样，成德殿里也没有奴籍侍奉，清一色的都是大楚带来的宫人。太后很注重两个孩子的安全，便下令不许奴籍接近萧旭的处所，所以，那日萧旭见到小七，才觉得她打扮朴素新奇，与旁人格外不同。 正庭的院子，打扫得清爽干净，积雪被全部扫净，堆砌在劲松脚下。露出青石板的地面，上面拿细盐洒着，用作防滑。院子的两侧，有许多秋千滑梯之类的，供小孩子玩乐的地方，也有一处宽敞的沙土地，该是萧旭习武用的。只是现在，沙土也都冻着，上面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了。 前庭这种会客的地方，已然被萧旭改成了游乐场，不过越往里走便越正经了起来。 中庭是萧旭的书房。 古色古香的案阁上，摆满了厚重的书籍，还有竹简。上面更是有许多笔记，不知道是萧旭自己的，还是师父或者萧毅的。每日，萧旭将在此处接受师父的教导。小七看着那笔记上被翻动得卷页的痕迹，就知道，萧旭是反复观看了的。 她想翻开，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便没有仔细去看。 萧旭带着她参观了自己案桌，并向她讲述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上等的货色，非常人能够使用的。 为孩子们的教育，太后总是提供最好的，虽是在端国，但萧旭的装备，却与圣上用的毫无差别。 参观完书房，萧旭又带着小七去了后、庭。 后、庭是萧旭住着的地方，再后院是射场。小小的院落，骑射场地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在这里，萧旭每日还要得到关于武艺方面的训练。 与前庭的沙土地不同，此处到处都是使用过的痕迹，就连挂在箭架子上的弓箭，都是磨得出了油光。可见，萧旭平日里对武艺还是十分钻研的，这也和他以后的发展密不可分，他小小年纪炼出灵石，可以说是诸位皇子之中难得的将才。 萧旭在拉着小七参观的时候，身后的宫人可吓坏了，都紧紧地跟着。萧旭带小七在成德殿里走了个遍，宫人们就黑压压地跟了个遍，场面看起来有些喜感。 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毕竟小七是湘人，万一她对萧旭不利，那他们的脑袋可就彻底搬家了。 这样的责任，他们可承担不起。 第136章 定下约定 成德殿很大，萧旭介绍的又细致，一番走下来，天色已完。 小七的腿都走酸了，见萧旭也是满头大汗。 “小殿下的成德殿，果然是整齐有致。” 小七给出中肯的评价，萧旭开心得不得了。 “姐姐喜欢这里吗？” “当然，很是有趣。” “那姐姐便留在我这里可好？”萧旭欢喜地问道。 “姐姐觉得我这里好，便不要走了，留下来，与我作伴。你放心，在我这里，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姐姐了。我闲暇的时候，还能找姐姐玩，省得终日面对这几个人，实在无趣。” 小七就说，萧旭怎么忽然想起来，带她参观成德殿，原来是打着这份心思的。 “小殿下，奴婢在哪里伺候，可不是奴婢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 “姐姐喜欢哪个房间呢，不管姐姐喜欢哪个，我都让他们收拾出来给姐姐，让你居住，只要你能留下，其他的，我去找人安排，无需姐姐操心。” 看着萧旭紧张迫切的表情，小七有一瞬的疑惑了。 到底什么时候，让萧旭对她有了这么好的印象，那日不过是一只风筝而已，他怎么这么喜欢自己呢。 “小殿下，奴婢很想留下来，但是，奴婢现在有许多不能留下的理由……” “为什么？”萧旭失落地说：“姐姐是担心美姬不让你离开吗？我知道姐姐是枫天阁的，若是担心这个，我即刻去枫天阁要人，美姬她还不敢在我的面前说一个不字。” “小殿下，不是这样的……” 萧旭的世界，还是非黑即白，与人交往，更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她喜欢小七，所以想让小七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是小七却没有办法答应他。 不论是因为素练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重生后的使命，她都不能在萧旭的宫中无忧无虑的生活。 小七轻轻抽出手，萧旭的手上一空，眸光都不由得黯淡了下来。 “姐姐是讨厌我吗？” 这是萧旭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大王现下体内毒素未清，实在走不开人。奴婢担心……” “你去了兄长那里？你怎么又去他那儿了？” 萧旭的脸上满是纠结。 若是别人，他还有可能争上一争，可是萧毅…… 萧旭好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天大的难题。 “母亲说过，我可以和任何人争，但就是不能和兄长争。九哥的人，九哥的东西，我都不可以觊觎。你怎么去了九哥那里啊……你去了他那里，我还怎么把你要过来……” 萧旭的眼睛都红了，他失落地低下头，几乎要哭了出来。 这是端太后给萧旭定下的规矩，怕的就是，他们发生兄弟阋墙。萧旭是最年幼的皇子，在萧毅的封地上生活，如果对萧毅产生了敌意或者不甘，那么，就又要重蹈齐国的覆辙了。 作为齐国公主，端太后必然会做出这样的规定。 萧旭也是个孝顺的孩子，知道母命难为，便时刻遵守，不敢违背。 现下，知道小七在萧毅那里，他便是怎么喜欢小七，也不敢向萧毅提出来了。 小七见萧旭实在难过，心都不由得揪了一下。 萧旭的真挚，让她感到难得。 她希望，萧旭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不会因为求不得而心生不平。 “殿下不要为奴婢神伤，奴婢虽在大王身边伺候，也并非完全被禁锢其中。小殿下可以时常来大王的殿中玩，奴婢得了空，也能来成德殿看小殿下啊。” “可是你上次就是这般搪塞我的，我左等右等，却都不见你的人。”萧旭气鼓鼓地说道。 上次，她是在为美姬取送给虞姬的礼物时，在花园里偶然撞到了险些掉下假山的萧旭。出手相救，也是出于本心，并没有想会让萧旭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当时，她也是这样随口应允的。 那之后，小七逐步陷入了漩涡，后来又得到了萧毅的青睐，心思便全放在了拯救素练和帮助萧毅上面，便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她没有想到，萧旭真的记在心里，久久挂怀。自己的一句无心的话，竟让萧旭等待了如此之久。 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她只得蹲下身来，耐心地对萧旭说：“小殿下，奴婢是王宫里的小奴，大王现下需要奴婢，奴婢便不能擅离职守，份内之事，实在需要认真完成。但是奴婢保证，只要大王好了，奴婢得了空，就会来找小殿下放风筝。到时候，春暖花开，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奴婢别的手艺没有，扎风筝可是最厉害的，保证飞得又高又远。奴婢定会陪着小殿下好好玩，弥补之前的不得已，如何？” 萧旭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小朋友，听到小七的保证，弱弱地点头：“小七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最爱放风筝了，这次，你不会食言吧。” 小七笑道：“殿下吓到奴婢了，诓骗殿下，是要被打屁股的。奴婢可怕极了小殿下的板子，便是想着屁股疼，也要来成德殿走一遭的。” 萧旭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不由得咯咯直笑：“我才不会打姐姐呢，姐姐不来，我就去找你。我们说定了！” 他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指，要和小七打勾勾。 小七很配合地伸出手指与他勾在一起：“一言为定。” 小七又陪着萧旭喝了一些牛乳茶，才做告辞。她耽搁的时间太久，恐怕午时，那张御医又要去萧毅那处烦他了。现在湘西战局，瞬息万变，萧毅并没有太多的功夫与张御医等人周旋，还需要小七来帮助他节省出时间。 临行前，小七打量了一番跟在萧旭身后的宫女和内监，都是小小年纪的，只有几个看起来年长一些，是老资格的嬷嬷。 在人群之中，小七并没有看到禹喜公公的身影。 禹喜，那个曾在奴房里执行宫规的内监，后来来到了成德殿，在小七进枫天阁的第一夜，还给了她一块令牌。 总管的职务，原本是应该时刻不离主子的，可是小七两次遇到萧旭，却都没有见到禹喜的身影。 第137章 收下素练 那日，夜色浓重，又时间紧迫，小七实在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禹喜。 可若不是，又会是谁呢？ 一时间，小七的心底里，也没了答案。 望着小七离开的身影，萧旭一阵失落，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在嬷嬷们的劝说下，回了殿中。 殿上，禹喜早已经备好了热水袋，还有好吃的糕点等着萧旭。 然而，这些他平素最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吸引到萧旭了。小小年纪的萧旭，竟在心中有了愁苦的事。 禹喜笑道：“小殿下可是为了小七发愁？” 萧旭点点头，没精打采地。 “殿下当真那么喜欢小七吗？那个女奴，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萧旭立刻坐直了腰身纠正他：“禹喜，你不要叫她女奴，在我的心中，她不是女奴，是小七姐姐。” 小七在萧旭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他不容许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禹喜说出任何侮辱小七的字眼。 “小殿下为何如此喜欢小七呢。”禹喜又问。 “我也不知道，”萧旭拄着下巴说：“就是觉得她好，觉得她亲切。整个王宫里，都是冷冰冰的，母亲待我严肃冷淡，兄长又时常不在宫中，满殿上的宫人，只有你还能说上几句话，觉得好生无聊。见到小七姐姐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好。她救我，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情急之下的本能之举。她明知道，会被我砸死，还是过来保护我，所以我就觉得她不同。” “小殿下，大王没有子嗣，整个王宫里，只有小殿下这一个小孩儿，那小七就算不特地打听，也是知道小殿下的身份的，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跑过来救你的呢。” 萧旭噘着嘴，很是肯定地说：“我就是知道！” 禹喜挑眉：“湘人诡谲，初来端国时，太后和大王都受到了湘人的迫害。就连小殿下你，也差点因为湘人降生不得。那小七，到底是湘人……” “禹喜，你很不对劲！”萧旭掐着腰说：“你这个人，明明有在暗中帮着奴籍，怎么又这样说小七姐姐？湘人就算不都是好人，也不会全都是坏人吧。他们被打得没有家园，没有亲人，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更何况，小七姐姐也不是诡谲的人，她的眼睛告诉我，她的心地非常善良。倘若她为了接近我，讨好我，才故意救我，那么，为何之后，她不主动来成德殿找我，让我给她好处呢？这足以证明，小七姐姐是个不错的人呀。” 禹喜笑了：“小殿下知道如何分辨是非，看来，是先生教的不错。” “禹喜，你又在拿我寻开心了。我知道，我不如兄长那般足智多谋，也不如母亲思虑周全，但是，我还是个小孩子呀，干嘛一定要像大人那样复杂呢。我有我的准则，非旁人能改。” 萧旭很有底气地说道。 自小，他就生活在端国这样复杂的环境中。 他见到了许多次刺杀，也在懵懂的观念里，明白了周遭人的危险。但是，小小年纪的萧旭，并不打算让自己时刻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他远离了京都城的喧嚣，远离了皇室的争夺，又在太后不与兄长争夺的观念下教育长大，心思也变得没有那么深邃。 即便在端王宫里，还曾经遭遇过几次刺杀，但是，他仍能对周围的人保留善意。 在萧旭看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他实在无需像萧毅和母亲那样，每日担惊受怕。 对于萧旭的佛系人生态度，禹喜一向是听之任之的。 “小殿下能这般想，也不失为社稷之福。” “社稷与我无关，我只想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每日作诗投壶，好不自在。” 禹喜翻开了萧旭做的笔记，唇角轻勾：“但愿如此。” 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些幼稚的字体，却在告诉禹喜，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小殿下那么喜欢小七，不如为小七做点事吧。我想，小七知道了，一定会感念小殿下的。” “什么事呀？”萧旭对禹喜说的话很感兴趣。 “奴才知道，小七在宫里还有一个妹妹，现下在王后的宫中。倘若小殿下能将她的妹妹接到成德殿，或许，小七会时常来成德殿的。” 萧旭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小七姐姐还有妹妹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即刻就叫人去找。嫂嫂最喜欢我了，定能给我的。” 禹喜摇头说：“想要从王后娘娘要这个叫做素练的小奴，小殿下还真的不能明着要。” 萧旭再次不解：“为何？” “小殿下想做成事，还需这般去做……”禹喜凑到萧旭的近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剥了一夜的核桃，宸儿脸色惨白，几乎没了半条命。最后一个核桃剥完，她是被抬回春华殿的。 王姬才刚起床，正在宫人的侍奉下梳头。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原本心情很好的。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稳。要知道，没有人能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小七在春华殿大闹了一通，扬长而去，她心中难免不平。 现下，那几筐核桃剥完，王姬总算是平复了这份不甘。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 不必每天想着怎么讨好王后，也不必想着怎么去找小七的麻烦，一切从头开始，王姬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掌宫嬷嬷远远地看着她，轻轻地皱眉。 她到底是皇后身边的人，对周遭的事都是洞若观火的。王姬一直依仗王后是不对，但是骤然离开王后，打算自立门户……以王姬的策谋和城府，还尚不能单独行动。 掌宫嬷嬷知道她想效仿那上官夫人。 可是上官夫人表面上看着柔弱，是个不理世事的，但是本质上是帮着萧毅的，为了萧毅和端国，整个娘家都参与了进来，她本人更是谨小慎微，在宫中树立了极好的口碑。 可是王姬呢？ 掌事嬷嬷真的有些担心，王姬的处境了。 第138章 王姬愤怒 可是，王姬就是这样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她想做什么，便是她也是拦不住的。她不过是皇后派过来帮助太后的，太后将她指到王姬的宫中，也是担心，王姬这个心思单纯的人会做出出格的事，到时，她能看着规劝。 现下，小七到底只是一个女奴，王姬也没有做出让端国上下不安的事，掌事嬷嬷即便心中有许多疑问和意见，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整整一晚上，量她是个神仙也得废了。这个小七，何苦偏与我作对，她是个低调本分的，我又怎么会找她的麻烦。我倒要看看，她还拿什么与我逞能。” 王姬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唇角缓缓勾起，得意极了。 然而，下一刻，看到血肉模糊，被折磨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竟然是宸儿，王姬的心顿时宛若坠入冰窟。 “娘娘……”宸儿委屈巴巴地哭诉：“奴婢差点没命回来，差点儿就见不到娘娘了！呜呜呜，小七欺人太甚，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王姬剧烈地喘了一口气，狠声问道：“让你看着小七剥核桃，怎么你自己倒弄成这样！” 宸儿抽抽涕涕，将如何遇到萧旭，如何被萧旭惩罚，如何在冷风中冻了一夜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遍。 她惨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十个指甲，只剩下小拇指的还在，十分的凄惨：“娘娘你快看啊，奴婢的手，都没有好地儿了，指甲都扣掉了。小殿下身边的公公，不允许奴婢停下，但凡休息了一下，就打奴婢一棍子。天寒地冻，奴婢不吃不喝，差点儿就死在了那处了……” 宸儿当真是委屈，没想到，自己设计的计谋，竟然被自己尝了一个遍。这件事说出去了，都是会让人笑话死的。 王姬银牙直咬：“这个小七，我还真是小瞧她了！小殿下怎么认识她的，还帮她伤你！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 宸儿抽泣着说：“小殿下不管，他只瞧着奴婢欺负了小七，便要惩治奴婢，半点不由人分辨……” “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堂堂一个封地的良姬，竟然连湘人奴籍都不能罚了！” “那小殿下一口一声的姐姐叫着，看起来，是与小七关系不错的。奴婢不敢得罪小殿下，不敢给娘娘添麻烦，只能认罚。小七当时就跟着小殿下走了，她就剥了半筐的核桃，剩下的，都是奴婢一人做的……” 宸儿越说越委屈，当真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上来了，一下子有些气厥，险些晕倒。 被旁人搀扶着，直接抬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姬也气到发昏：“怎么谁都认识小七，谁都重视小七。小七不过是一个奴籍而已，怎么大家都对她另眼相待，帮她说话？！他们都失心疯了不成？！” 原本，王姬打算就此放过小七的，出了上次那口恶气就行了。 可是现在，小七非但没有让她出气，反而还伤了她的陪嫁宫女宸儿，又添上了一把火。 王姬已经不在乎小七成为良姬之后能不能为她所用了，更不在乎，这样做会不会引起萧毅的不满了。 小七得罪了她，让她几次出丑，她绝对不能放过她！ “小七，你给我等着，这一次，我必须让你死！” 绝对不能让小七再继续嚣张下去了，靠山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稳，再不采取行动，她就真的要看小七这个贱奴的脸色过一辈子了。 现在不动她，以后就难了。 …… 太后闭关的最后一日，王后等在院子里，由黄嬷嬷陪伴。院子里站满了宫人，原本他们可以在屋内等的，可是王后站在院子里，他们便也不能独自享受，只能陪着王后在院子里挨冻。 天刚亮，天空上阴云密布的，不见阳光。整个王宫的每个角落，都透着刺骨的冷风，让人被吹着，忍不住瑟缩。 太后身边的小宫女想让王后进去等待，太后势必要念完最后一段经文才会回宫的，王后不愿。一个机灵的小内监，特地准备了王后的轿撵，在里面置了暖炉，让王后先行上撵，王后也是不愿。 “母后能在佛寺里静心礼佛，也不见她多了暖衣，加了暖炉，本宫不过在此处多站了一会儿，哪里那么多讲究。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不必陪本宫在这里站着。佛门之下，本就没有尊卑，你们如此，反倒扰了佛寺里的清净。” 道理是这样的，但是宫人们哪个敢动位置啊，只是不再要求王后去休息了。 曹探关上殿门，太后微微睁开双眼：“她还站在外面呢。” 曹探点头说：“王后娘娘侍奉太后无微不至，现下，还遵着佛门的规矩，立在门外，不愿就坐。王后在接受过姬妾们的晨省后，就直接过来了，一口热茶没喝呢。” “她倒是变得虔诚了。”太后淡淡地说：“但愿她能一直这样下去，安心礼佛，恕一恕尘世间的冤孽才好。” 曹探走过来，慢慢搀扶起太后。 “太后娘娘，王后娘娘是整个端王宫的女主人，是端国最尊贵的女人，哪里来的什么冤孽呢。” 太后看了她一眼，浅笑：“整个王宫里，最会说话的就是你了。什么话，什么人，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那么顺听。” “周遭的事儿，都那么让人心堵，说点儿开心的，哄太后娘娘顺心罢了。” 太后叹了口气：“你这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啊，连你都知道，我近来身子不好，听不得外面的风风雨雨，怎的这其他人，就巴不得我第一个知道到那起子龌龊的事儿呢。都是不让我省心的，巴望着我替她们主持公道呢。外面的是一个，那王姬，也算上。” “尤其是这王姬，平时也不见她在学问上多钻研，现下倒是学起了虞姬，每日都来这里闹上半日。听着她说话，我就觉得头疼，敲鱼儿没让我累着，倒是与她说话累的我不轻。” “娘娘听了，就当没听到，知道了就当不知道，不就得了。您不是时常说，不聋不哑做不了当家翁吗。不听不问，这烦心事儿啊，准能一扫而空。” 第139章 太后出关 “都是操心的命。”太后再叹：“合计着躲在佛寺里，每天念佛诵经，吃斋养心，就能清净几日，没想到，这半月没过去，就已然觉得鸡犬不宁，犹入闹市。若不是考虑着外面不太平，我真想像虞姬那样，出去转转，上宫外的佛寺里清修一段时间。” “娘娘若真的去了宫外的佛寺，那大王还不担心得要命啊，还怎么和那张御医斗智斗勇啊。” “哎，是了，为了毅儿，我也得坚持下去啊。可是我想聋想哑，我都把自己打发到佛寺里吃素念佛了，非有人把那肮脏的味道凑到我的鼻子前，让我闻一闻，闻过了不说话还不醒，非要让我发表一下感想……你看……” 曹探笑了：“娘娘，你最近可是越发爱说笑了。” 太后也笑了一阵：“哎呀，可没有办法。” “娘娘，有些事情，您是躲不掉的。” “是啊，躲不掉，既然躲不掉，那只能面对了。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王后在外面该冻坏了。咱们去看一看贤德的王后把。” 主仆二人打趣了一阵，终于还是向外面走去。 王后见到太后和曹嬷嬷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母后，您闭关多日，儿臣实在想念。瞧着母后有些清瘦了，身子可还好吗？” 王后说了关切的话，恭恭敬敬行了礼。 “身子还好，佛门之地最为清净，我很喜欢。每日听着佛音，心情也舒畅。” “那就好，儿臣只担心，那佛寺里面又阴又冷，现下正是最寒冷的时候，母后在蒲团上长时间跪着，怕是要引起膝盖的疼痛，若是留下病痛，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得知母后今日出关，儿臣真是一刻也呆不下了，立刻赶过来迎接母后了。只听了虞姬转述，也不安心，只得亲自来看了才能放心啊。”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虞姬也细致入微，有你们在，我怎么会有事呢。” 王后搀扶这太后，慢慢地走出佛寺大门。 “母亲身子骨强健，又有佛祖庇佑，自然不会有事了，是儿臣担心，自己给自己吓坏了。” 太后点点头，问道：“对了，大王现下怎么样，我入佛寺前，他已经有了好转，不知，现下如何？” “母后安心，大好了的。那张御医是京都城的圣手，什么病到他的手中，便都不是病痛了。药到病除，大王一日比一日的康健。身上的余毒，也清理得差不多了。母后可愿现在去看？”王后顿了顿，又说：“不过，莫不如晚上再去吧，现下，想来大王还在歇着，没醒过来呢。” 太后挑眉：“什么意思，这个时辰了，大王还在睡着？你方才不是说，大王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吗？怎的没有去上朝，或者在书房与大臣们议事呢？” 王后赶忙说：“母后别担心，大王好着呢。儿臣方才不是说了嘛，那张御医是个神医，药到病除。” “既是如此，为何还在睡？” 王后吞吞吐吐，神色犹豫。 正走到轿撵处，王后赶忙扶着太后上了轿撵：“母后当心脚下，儿臣还是先送母后回宫吧。” “支支吾吾做什么，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 太后明知故问道。 “是，儿臣说。儿臣只是担心，大王会走上歧途，这才不得不说的……大王身为端国的封王，整个端国，偌大的国土，都要经过大王的治理，儿臣知道，这其中多般繁复，并非易事……” “你说重点！”太后不耐烦。 “大王病才刚好上一点，就收了一个女奴入房。儿臣原本以为，是美姬派去伺候大王的，谁成想，大王竟将其当成了宠奴，日日陪伴在大王的身边，甚至连美姬都不近前了。原本大王在醒着的时候，还能看上两眼折子，现下倒好，每日沉迷于女色，不务正业，早朝不去，大臣不见，就连那张御医，想要诊脉，也被大王和那小奴拒之门外了。” “什么？奴籍？！” 太后立眉。 “旁的也就算了，儿臣都知道如何处理，可是大王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小奴迷昏了神智，竟然连张御医都不见了。御医曾与儿臣哭诉，说大王的余毒尚没有完全清理干净。若是不及时清除，恐怕会留下后遗症的。大王眼看着大好，便觉得自己没有事了。那女奴，更是怂恿着大王，不要见张御医。御医大人原本每日三次的请脉，现下每日能见上一面已经是奢望。再这样下去，儿臣实在担心大王……” “大胆！到底是什么女奴，敢这般蛊惑大王？！大王的身边不许有奴籍，这是本宫立下的规矩，怎的你们都不当回事，竟放纵了大王任意妄为？！” “儿臣也是后知道的，知道之时，美姬已经将那小奴放在大王身边多时了。” “那小奴叫什么名字？！”太后追问。 王后直接跪在地上，胆怯地答道：“回母后的话，那女奴正是小七……” “小七？”太后瞪向王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叫做小七的小奴，是你给美姬的。怎么，她是个狐媚的你不知道？为何要赠给美姬？！” 对于太后的质问，王后早有准备，流畅地答道：“美姬元宵祭祖有功，儿臣想着，她虽出身烟花之地，不受人待见，但到底是没做出什错事，提倡阖宫减少用度，支援前线的建议，也是极好的。便想着赏她一点东西。那小七在儿臣的宫中，只是一个奉茶女奴，为人低调，时常被人欺负也不吭声。儿臣瞧着她是个老实本分的，这才赏给美姬，当成对她的嘉奖。不成想，这小七到了枫天阁作出了许多事情来，是儿臣愚笨，看错了人了……” 王后聪明地在字里行间，把美姬的出身，和小七进入枫天阁以来，做出的惊动后宫的事，全部提醒了太后一遍。这样，对美姬和小七的坏印象，就会在太后的脑海中加固几分。 果然，太后怒不可遏，愤怒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第140章 捉人在床 “混账！” 听到太后怒吼一声，架着轿撵的侍卫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动弹。跟在轿撵周围伺候的宫人见状，都纷纷跪在了地上。 “让美姬入宫，已经给大王蒙羞。接受美姬，已然是本宫的极限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小七！”太后愤怒地说道：“这个美姬，自己得宠还不够，还要拉上一个自己人去大王那里邀宠。如此心机的女子，简直就是祸害。不是因为他，大王怎么会失去封赏大典的资格？不是因为他，大王怎么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现在出宫去看，多少我端国的百姓，戳着大王的脊梁骨，骂他宠信湘人，色令智昏！她美姬到底想做什么？一个良姬的位分还满足不得她，难不成，非要将整个端国拱手让她，她才甘心？！” 王后委屈巴巴地说：“母后，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丢怪儿臣，藏不住话儿的，一下子说出来，让母后恼火了。” “你是有错，你错在识人不淑，连小七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体察不清，竟让她和美姬沆瀣一气。大王如今有了现在的僵局，你是有很大责任的！” “是，儿臣知错了……” “不过，你不对我说，我便还会继续蒙在鼓里。这一点，你没有错。我知道毅儿的脾气，真的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掌管后宫，已经是分身乏术，又如何能规劝得了毅儿呢。你不与我说，毅儿便会一错再错。若是到了那无可挽回的地步，整个端国上下，便都要遭难了。” 王后欣慰地说：“母后能这般理解儿臣，儿臣心中便没有委屈了。无奈大王与儿臣感情不深，儿臣几次要去大王寝殿规劝，都被赶了出来。儿臣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一个小小的女奴，最卑贱的奴籍，竟然敢逼得王后走投无路，惑乱君心，作恶至此，是眼看着本宫闭关礼佛，不问后宫之事，就打量着不会管她了是吧。”太后问王后：“那叫小七的女奴现在在哪里？大王的寝殿吗？” 王后点头，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该是在的。她日日与大王形影不离，大王睡着，她必然也是睡在……” 接下来的话，全部被王后的哭泣声淹没了。 曹探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王后，赶忙过去扶起了王后。 “王后娘娘，地上凉，您快别跪着了。” 王后慢慢地站起身来，看向太后，太后正愤怒至极：“那咱们就去会一会那个小七，我倒是要看看，在我的面前，她还怎么使唤那迷惑人的招数！！ “是。”王后委屈地答应道。 太后的轿撵启程，王后在黄嬷嬷的搀扶下，上了自己的轿撵紧随其后。坐在轿撵上，舒服的鹅绒软垫，和暖和的炭火，让王后感到格外舒适，连带着周遭阴霾下的景色，都变得赏心悦目了起来。 …… 萧毅习惯了夜里看折子，白天睡大觉。如此能避开许多人的窥伺，也能减少麻烦。小七陪在萧毅的身边，渐渐地也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时间。 萧毅看到天蒙蒙亮才入睡，小七伺候了萧毅就寝，自己也去休息了。 躺在外室的软垫上，小七正睡得香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乎像是有人在吵架，又似乎是什么人来了。小七的睡眠清浅，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迅速清醒了过来。收起外室的软垫和被褥，她直接抱着飞奔到萧毅的床前，一股脑地丢了进去。 萧毅迷迷糊糊，就觉得一团东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刚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娇小的身影，灵巧地窜进了他的被窝，还忙着脱衣服。 萧毅揉了揉眼睛，才看出那是小七。 “小七，你干嘛？” “有人来了！”小七边脱边说。 萧毅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盛喜就冲进来了。 “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娘娘来啦！” 太后来的突然，让萧毅和小七浑然没有准备。好在小七先察觉到了，一下子钻进了萧毅的帷帐，才没露出马脚。 盛喜闯入，眼睛立刻锁定萧毅的床围。表面上是在通知萧毅，其实，则是闯进来查看里面的情况。 萧毅和小七都在床上，一帘之隔，萧毅是穿着寝衣的，但是小七可不然。她与萧毅时刻保持着礼数，没有半分逾矩。小七伺候完萧毅就寝，自己都是衣着整齐地在外面‘守夜’的。 “你出去！” 萧毅命令道。 “可是太后娘娘要进来了啊大王……”盛喜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他这个角度，看的不甚清楚，只知道，大王的身手，还藏着一个倩影。至于小七具体情况是怎样的，隔着纱帘，他还看不着。 “可是什么？本王穿戴整齐，就出去拜见。” 萧毅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传进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 “不劳烦大王亲自来拜见我这个母亲了，今日出关，听说大王这里十分热闹，我就亲自来了！” 太后气冲冲地走进来，连带着把盛郁推倒在地。 盛郁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地上，抬头看了眼贼眉鼠眼的盛喜，盛喜方才借着传话闯了进来，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太后带着许多人进来，一瞬间，整个端王宫里最大的寝殿，一下子显得拥挤了起来。 太后看向床围，现下只有一层薄纱遮掩，虽说不能看的清清楚楚，但是，萧毅的床上还藏着一个人，却是显而易见的。 见到这一幕，太后立刻紧皱起眉头。 萧毅坐在那里，只穿了一件寝衣，而她身后，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过着被子，好像是在瑟瑟发抖。 “母亲今日出关，儿臣没有亲自去迎接，实在是儿臣的不是。儿臣给母后请安。” “大王，我不记得这样教过你，对待长辈，衣衫不整，还要在床上请安的。你身为一国的藩王，理应做子民的表率，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萧毅听了，赶忙跳下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母亲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太后的目标当然不是萧毅，而是萧毅床上的女人。 “里面的，大王站着，你凭什么躺着？给我下来！” 第141章 乱棍打死 萧毅知道，此刻的小七还没有准备好。她奴籍的衣服，是最不好脱掉的，在短时间内，若让盛喜和盛郁看到她还穿着奴籍的衣衫，又是那样的整齐，定会怀疑。 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不穿帮，他必须给小七足够的时间准备。 “母亲不要发怒，这样对身体不好。您为儿臣操劳多日，实在辛苦，儿臣即刻陪着母亲去寝宫休息吧。” “我在和你床上的女奴说话，你在那里打什么岔！大王，我在佛寺闭关，为你祈福，你倒是也没闲着，竟弄了个妖精在房里，你当你是纨绔子弟闲散王爷不成？！现下我都到你床前了，你竟还不交出那女奴，反而在与我周旋起来了，你打算遮掩到几时？！” 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她一向是好脾气的，现下忽然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整个屋子里的宫人全都跪伏在地上，不敢看，也不敢说话。 萧毅一时间分辨不出，太后是真生气还是假愤怒。 “是谁这么耳报神，在母后面前嚼舌根，是不想活了是吧！” 萧毅冷冷问向众人，大家伏得更低了，没有人敢做出一个动作，敢说出一个字。 萧毅的目光最后落到跟在太后身后的王后身上。 “王后，是你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在后宫兴风作浪，行为极端，现下竟然还做起了告刁状的活计。你如今几岁了，竟如此不堪！” 王后被萧毅点名，满脸的委屈。 “大王，臣妾冤枉啊，臣妾也想帮大王隐瞒，想让母后安心出关。可是，如今大王宠幸小七，阖宫上下人尽皆知，便是我想不让母后知道，那也是不成的啊。” “我何时有事瞒过母亲，倒是你，如今与母后一同前来兴师问罪，定然是在母亲的耳边添油加醋了吧。这是你一贯喜欢的伎俩，只说对你有利的，至于事实如何，你根本就不在乎！” 被萧毅点名指责，王后更加委屈了。 “大王说的是，是臣妾口无遮拦……可是添油加醋，那是万万没有的啊。臣妾只是如实告诉了母后，有关于这女奴蛊惑大王不朝，还缠着大王不瞧御医的事情。大王有喜欢的人，臣妾原本是欢喜的，但是，即便再喜欢，也不能耽误了正事，置百姓于不顾，置自己于险境吧。臣妾身为大王的妻子，必定事事为大王着想，臣妾，这也是为了大王好啊。” 王后说着说着，直接哭出了声。 她的眼泪，非但没有缓和殿中的氛围，反而让所有人感到更加胆战心惊。大家都知道，这只能惹怒太后，让太后更加激愤，大家不由得担心小七了，她很有可能被盛怒之下杀掉，毕竟，她只是一个卑微到尘埃的女奴而已。 “好，好，你哭，你就知道哭。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今天不把事情闹大，是不甘心的。别再拿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模样搏同情，你以为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吗？你表面上装作贤良淑德，其实就是个妒妇！” “大王！”太后怒喝：“你自己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在宫人面前，如此诋毁王后，诋毁你自己的妻子！你可还有一点为人夫为人子的模样？！王后她掌管后宫，后宫中任何一个人都是她能管的，你床上的女奴多什么？就因为得到了你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们都在地上站着，她却可以大摇大摆地在床上坐着！这又是什么道理！来人，把那个女奴给我扯下床！别让她的身子，玷污大王的床榻！” “是！” 几个嬷嬷冲过去，直接把小七扯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容貌标志，身材姣好的女子。她跪在地上，半个肩头露在外面，一双纤细而笔直的长腿，格外惹眼。 小七故意装作羞赧地把移到肩头的领子往胸前拽了一下，可这样一来，她腿上的布料就少了，可以说扯这边那边露的状态。 萧毅与太后和王后的争执，给她争取了充足的时间，她在被子里，把自己的衣服脱掉，并将自己的内衫撕扯了一下，看起来，就好像服侍过萧毅一样的慵懒疲态，衣衫不整。 “奴婢小七，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王后娘娘……” 小七如此狼狈，太后全部看在眼中。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难以置信地看向萧毅。四目相对之后，太后直接爆发了。 “好啊，真的是好啊。自从美姬之后，我便在宫里立下规矩，奴籍不准侍奉大王，奴籍不需接近大王、十三殿下和我的院子，谁接近，谁就必须死。小七，当初你的教习嬷嬷没有教你吗？怎的教你如此大胆，竟然敢直接睡在大王的床上？！违令者是死罪，今日你既被我撞见，就难逃一死。来人，把她带出去，直接行刑！” 太后的这个决定，小七始料未及。竟一点辨说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给处死了？ 自从加入到萧毅的队伍之中，小七就已然有所准备了，知道会遭遇到很多困难险阻。 比如后宫姬妾们的妒忌，再比如对方暗探的试探，太后不喜欢奴籍，她也有所准备，甚至已经做好皮肉之苦的准备了。 这些对于小七而言，都只是小事。毕竟，她也曾经是龙七，是一个家族覆灭，被毒杀致死的悲惨之人。所以这一世，不管多么困难，多么残忍，她都能接受。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以为的靠强大的意志力就能坚持下去的刑罚，根本不存在，等待她的竟然是直接处死？！ 一向诚心礼佛的太后，怎么会忽然说要杀她呢？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小七跪伏在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只是服侍大王，从未想过……” “收回你的污言秽语！多听一个字，我都觉得脏了耳朵！”太后指着她说：“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拖出去乱棍打死，快拖出去！” 侍卫得令，直接走过来，把小七架了起来。 萧毅见状，赶忙护着小七，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本王在此，谁敢！” 侍卫们只得松手。 “我敢！”太后低吼道：“你想怎么样，难道你还要违背你母亲的命令吗？！为了一个女奴，你在我的面前叫嚣，这才不到半月，你便如此，若是再过一些时日，整个端王宫还不成了她的天下？” 第142章 自请责罚 萧毅放缓了语气：“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啊，儿臣怎么可能违背母亲的意思呢，只是，母亲实在无需如此大动干戈，这小奴，并没有犯下必死的罪过啊。” “让堂堂端国的大王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吆喝，这还是不是必死的罪过？她蛊惑人心，让一个儿子公然违背母亲的意思，这就是她的罪过！” “母亲……” 萧毅的反应让太后很是气恼，这反倒肯定了太后的猜想，认为小七，就是一个狐媚惑主的祸害。 “我在佛寺的这么多天，耳边就没有清净过，到处都是关于你与这小奴的事情。我始终觉得，我的儿子是理智的，不至于如此，旁人说的，我都当成耳旁风过去了。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看来，大家说的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你果然被一个小奴玩弄在股掌之间……你可真的是我的好儿子啊。” 萧毅在此看向王后，太后在佛寺里，本就是闭关的，任何消息都不会传到她的耳朵里，除非，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放进去，能做到这点的人，只有王后了。 “怎么，我说的错了吗？还是王后说的错了？你瞪着王后，是觉得她与你的母亲我说的都不对吗？小七狐媚，诱得你早朝不上，折子不批，连御医也不看，终日萎靡不振，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哪里还像一个勤勉的藩王？这样的人留在你的身边，只会让你更加颓废，我杀了她，正是为了端国的千万百姓！” 萧毅咬着牙说：“母亲，您不能凭借王后等人的一面之词，就妄下论断。眼睛所见，也未必属实。” “我没有妄下论断，更不会被人蛊惑，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大王，我告诉你，我现在十分的理智。这个女奴，借着美姬的引荐，伺候了大王，已经是逾矩，现下又直接爬上了大王的床，这满屋子的人可都是看到了的。不让奴籍接近大王，是我一早立下的规矩。端国向来依法治国，法度之下谁也不能特殊。今日，她若是不死，将来大王还拿什么与百姓说话，让百姓信服呢。” 小七跪在那里，默默地听着两人的争吵。 她算是看明白了，眼下的局势，她必死无疑。甚至萧毅想要救，都要面临着极大的挑战。 王后今日有备而来，必然也不会让她逃出升天。她侍奉萧毅，这件事已经是在挑战王后的底线了，背弃得如此明显，王后必然容不得她。 但是她不可以死。 小七深吸一口气。她好容易才走到现在的这个地步，得到了萧毅的信赖，抓住了一点点可以去京都城的机会。胜利就在眼前，她怎么能死于王后的算计呢，这不公平，也不符合她的个性。 只是，想要从困顿中把自己解救出去，现下也并非易事。 小七弱弱地抬起头，看到萧毅那紧紧攥起的拳头。 她不知道萧毅现在是怎么想的，是在权衡利弊，还是在想办法救她。 小七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萧毅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她再怎么说，也是在抓捕朱本的过程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的。端国国都内，许多朱本党羽落网，都是因为小七找到的那片叶子。没有那片叶子，他们现下的进度，还是止步不前的。 而且，小七也确定，自己的聪明在萧毅那里已经得到了验证，萧毅需要小七的智慧和勇气，整个端国乃至整个大楚，目前为止，都只有小七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萧毅不可能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寻找下一个更加适合的人。 但是，太后搬出了法度，搬出了端国的子民，情理之上，萧毅便不能再拒绝太后要惩罚小七的要求。若此时还硬是要救，那不仅是不孝顺太后的举动，传了出去，还会引起端国上下不小的抗议。 对于一个藩王来说，子民的支持是尤为重要的。 萧毅思索再三，他低头看向小七，小七那瘦弱的身影让他犹豫不决。 他实在难以抉择。 “区区一个奴籍，蝼蚁一般的存在，却能让大王如此犹豫再三，可见是个祸害无疑。既然大王无法做决定，那么我来帮大王做。”太后冷冷地说道：“来人！” “大王！”与此同时，小七忽然开口。 殿上的人，都没有想到，小七会出言。大家纷纷看向小七，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想做出怎样的分辨。 “奴婢该死，奴婢愿意领受责罚！” 出乎大家的预料，小七开口不是为了给自己求得一条生路，竟然是主动请求责罚的。 要知道，小七即将面临的责罚可是乱棍打死的大刑，就连王后，都有些诧异了。 “你说什么呢，你想赴死？” 萧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婢知道，自己卑贱之躯，是不配伺候大王的。只因为大王喜欢奴婢的茶艺，需要奴婢烹煮安神茶，才将奴婢留在身边侍奉。” 小七将自己留在萧毅的身边，说成了是因为萧毅喜欢自己的安神茶，闻讯赶来的美姬，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竟一时间生出了一些十分异样的情感来。 小七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但奴婢听闻，接近大王，就已然是死罪，心中便惴惴不安。奴婢犯了错，是要接受处罚的。大王实在无需为奴婢辩驳什么，引得太后娘娘和王后娘娘不悦。奴婢愿意请宫正司五十大板，以正宫纪！” 五十大板，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惩罚。就算是训练有素，身负灵石的侍卫，也有些是坚持不到最后的。即便坚持下去了，能活命了，但是五十大板一寸寸地打下去，不死也是残废了。这五十大板之后，小七便成了废人，再无侍奉的可能。 她，这是自断了后路…… “小七！”萧毅说：“五十大板，你还如何能活？！” “奴婢知道，自己很可能与大王无缘了。奴婢不能活，是罪有应得，若是能活，还希望大王和太后娘娘，能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在大王的身边侍奉……” 小七爬到太后的脚边，扶着太后的脚背说：“太后娘娘诚心礼佛，为的也是端国的社稷和百姓的福祉。奴婢听闻，佛家有杜门之说，奴婢愿意做杜。若是死了，还希望太后娘娘能将奴婢的鲜血洒在佛门之下，让奴婢献祭给端国。” 第143章 开始行刑 太后娘娘身子一颤，没想到，小七会主动提出杜门之刑。 杜门是只有佛家圣人才会做出的事情，其具体流程包括赴死，也就是非正常性的死亡之后，自愿忍受十八层地狱里的血尽之刑，也就是在人在钢死的时候，放干身上的血，让她的血和她的肉混为一体，涂在佛门之上。 经过那个佛门的人，都会感念她的牺牲，并以此为戒，日后即便是身负重罪，死后也能免于这个刑罚。 这对于修佛的人来说，是十分宝贵的馈赠。 太后看着小七，心中忽然变得不平静了起来。 “太后娘娘，”曹探在一旁提醒道：“杜门是圣人才能做得，这小奴，乃是卑贱之躯，如何能杜得了我宫中佛寺的门呢。” 言外之意，是提醒太后娘娘，不能使用这个刑罚。 小七乞求着：“只是，奴婢还希望太后娘娘不要与大王置气，不要因为奴婢与大王心生芥蒂与嫌隙。奴婢的这份孝敬之心，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小七的话语真切，不像是在开玩笑。太后看着小七，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她真正的用意了。 “你胡说什么！”曹探怒斥小七：“太后娘娘一心礼佛，福泽深厚，如何用得上你杜门。你这是在说，宫中之人都身怀罪孽，必须有你这小奴出面才能躲开劫难吗？” 太后点了点头说：“曹嬷嬷说的不错，我与宫中众人，还轮不上你来杜。不过，五十大板，还是要受的。既然你如此要求，那么我便如你所愿。是死是活，是残是废，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直接踢开小七的手，转过了身去。 太后让曹探亲自来掌刑。宫中的司正带着最好的打板子的内监，在院子里听令。 萧毅宠幸奴籍，此事涉及到端国王室的颜面，所以，也就没有拖拽到宫正司行刑，而是直接在萧毅的院子里打。 小七被人绑在椅子上，所有的宫人都在院子里看着。 这样的情况，对于小七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原本进了宫正司，萧毅还能让人知会一声，叫他们手下留情，至少还能给小七一条命活。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一向铁面无私的宫正司宫正直接行刑，再加上太后身边的亲信曹探看着，谁也是不能做任何手脚的。 小七被绑好，曹探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说：“小七姑娘，端国的法度如此，你在接近大王之前，就该明白这个道理。奴所里的教习嬷嬷，教的都是让你活下来的本事，可你却本末倒置，用来蛊惑大王，实在该死。” 小七笑了笑：“奴婢知错，还请嬷嬷责罚。” 曹探蹲下身来，凑到小七的耳边，又说：“你若是能忍住，将来的福气便等着你。好自为之。” 这话，宛若一颗定心丸。 小七点头：“多谢嬷嬷赐教，奴婢定然会咬牙坚持。” 曹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她冲旁边的宫正点点头，宫正大人立刻叫行刑的人拿着板子走到了小七的面前…… …… “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在沙丘上设伏吗？”军营里，龙度问龙七。 “沙丘一眼能够望到底，不适合藏人，不适合大范围行动，更不适合转移。这里既不是一个绝佳的行军之地，也不是一个最佳的伏击之地。” 龙七看着沙盘，想了一会儿，说：“父亲如此做，正是考虑着这块地形无益于行军。敌军走投无路，分向逃窜，其他是佯攻，主力部队必然要走一条常人无法想到的，又安全又没有伏击的路。” 龙七指着那沙丘周围的地势说：“只要通过这条沙丘，便是数条大路，几条路可与其他的敌军会合，达到前后合围的态势。所以，就算会有流沙的风险，就算，可能会被我军的发现，他们也会尝试的。” 龙度点点头，说：“不错，不错。沙丘之路虽然险，但只要走过，便是阳光大道。敌军已到绝地，但凡有条生路，他们都会趋之若鹜。” 龙度拍了拍龙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之前，为父教过你穷寇莫追，这次，为父还要教你，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 啪—— 小七想到了父亲曾经对她的教导。 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她必死无疑。 便选择了一条必死的路。 只要挺过去，她就无畏生死了。 啪—— 一声又一声闷响从院子里传来，萧毅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隔着一道门，一堵墙，那棍子砸在皮肉里的声音，萧毅听得十分清楚。 王后殷切地端来茶水：“大王，喝点暖茶润润喉咙吧。” 萧毅怒视她一眼，直接将茶水掀翻在地。 茶杯咣当砸在地上，立刻摔得粉碎。 “王后自己喝点儿吧，明明已是坐立难安，何必做出这几分贤惠的模样呢。” 啪—— 太后冷眼看着萧毅和王后的争端，她只是端坐在那里，雍容的体态高贵而持重。她的脸色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说是阴沉的可怕。她始终不置一言，大家深感畏惧，不敢妄加揣测她心中所想，只担心，稍有不慎，殿上的三个主子会将怒气撒在自己的身上，也会像院子里受刑的那位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啪—— 盛喜立在门前，眼睛偷偷瞄向外面。行刑的是宫正司最得力的内监，听说他的板子打得极好，有些禹喜公公的真传，每一个板子，看着伤害不高，其实都会震荡到筋骨。常人十棍子下去，就会下半身瘫痪，二十棍子，打折的都有。 他张望的时候，正看到，棍子砸在小七的腿上，一团鲜血飞溅了出来，洒在地上，几乎浸湿了院子里的青石板。 盛喜吓得闭上了眼睛，怯怯地收回了目光。 可真狠啊。 啪—— 美姬被请到了寝殿院落之外，但是内里的行刑的声音，她还是听得真切的。这恐怖的声音，让她不由得捏紧了手上的帕子。 小七完了。 她可以肯定。 这个她长时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也算得上是盟友的女奴，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第144章 不成人形 美姬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她想小七死，也想小七活，她想让小七失去萧毅的宠爱，但是，她不想小七就这么死掉。 方才，小七在殿内说的话，让美姬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明可以把自己拉下水的，为什么没有呢？ 还是淳于敏，提醒了美姬。 “娘娘万万要保重自己。宫中的奴籍们，还要仰仗娘娘呢。” 这就是小七的目的吗？ 美姬心中震撼不小。 怎么会有人，为了别人做到如此地步……这个小七…… 啪—— 王姬得意洋洋，从未有过的身心舒畅。 小七与她作对，与她为敌，让她在宫人面前丢人，还抢走她的宠爱，让整个王家蒙羞。 还以为是怎样厉害的角色，现在看来，不过尔尔。太后一出面，她就只有一个下场。 王姬得意地勾起唇角，春姬也是同样。 然而，立在一旁的上官夫人和虞姬，却神色凝重。 上官夫人瞧了王姬一眼，忽然咳嗽了几声，虞姬立刻去搀扶上官夫人：“姐姐身子弱，听不得这个，我扶着姐姐去偏殿休息吧。” 上官夫人点点头，与虞姬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啪—— 钻心刺骨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奔涌而来。 小七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汗水，混着血水，渗透了她的衣衫。 棍子拍下，所到之处，都是血肉模糊。 骨肉分离的疼痛，让小七的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她的意识开始出现了游离，可是随着下一棍子的到来，她又被疼醒。 这人果然是有几分真功夫在身上的。 一棍子接着一棍子，位置没有半分便宜。 小七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伤口到底深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已经伤到了骨头，她只觉得，腰部以下的位置，疼到极致就变得寒冷了。 她这双腿，怕是要废了。 小七像像之前那样，运气真气来保护自己。但是，她的真气本就羸弱，达不到护体的作用，再加上身体里那道封印住任督二脉的结印，小七根本没有办法自我保护。 啪—— 曹探有些不忍再看了。 饶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掌宫，见过无数宫人被罚，但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人观感上接受不了。 太惨了。 已经不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了。 她眼见着小七的呼喊声渐渐变弱，眼见着小七昏厥了过去，她立刻叫停了板子，进殿禀告：“太后娘娘，小七她……她……快没气儿了……” 作为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她很清楚，太后不会轻易去杀人的。之所以做的这么绝情，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真的打死了人，太后定然也会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就壮着胆子叫停了行刑，进来禀告，希望能给小七赚回一线生机。 萧毅腾地站了起来，他知道，再不让他们停下来，他就要永远失去小七了，赶忙回身乞求道：“母亲，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按着小七如今的状况，她是活不了多久了的。您看在他在儿臣重病的这段时间，悉心奉茶，无微不至地照料的份上，看在她愿意孝敬太后，做杜门的份上，就绕过她吧。宠幸小七，是儿臣自己的决定，她身为一个小奴，也不能违背啊。说起来，这都是儿臣的错……” 立在角落里的盛郁，见状刚想跪下，就见太后一拍案几，怒喝道：“板子是她自己求的，杜门也是她自己要做的，说好了打五十板子，怎么能停下来呢！她自己定下的规矩，五十板子之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还有十个，继续打！” 王后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可是听到太后说的最后几句话，脸色立刻不对了。 她诧异地看向太后，发现太后浑身紧绷，也在极力地隐忍着。 一瞬间，她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一件无法弥补的错事。 曹探见太后并没有下令饶恕，只能退了出去，让宫正大人继续行刑。 她眉眼中满是担心，她知道太后的心意，但是，太后必须如此。现下，她只能祈求，小七自己能坚持下去了。 阿紫急冲冲地跑去了太医院，拉上孙婷瑜就往外跑。张御医见状，追着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阿紫急冲冲地福了福，将萧毅院子里的情况简单地说给了张御医听。 孙婷瑜也急了，不想让张御医耽误时间，赶忙拉上他一起。 两人跑在前面，张御医跟在后面，养尊处优的他，没跑两步就吃不消了，阿紫只能转而去拉他，一边抓着张御医的袖口，一手拿着他的诊箱。连拖带拽，总算赶上了小七刚行刑完毕。 眼前的场景，让阿紫当即就吓得瘫软在地。 小七像一摊烂泥一样，在椅子上趴着。她浑身是血，鲜血还在不断地向下流着，整个院子，都是小七的血。在场的众人，有不少都受不得如此惨痛的一幕，吐了出来。还有些也别过头去，不敢去看。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张御医和孙婷瑜都还算是见过世面的，尤其是孙婷瑜，直接冲过去，为小七诊脉，谈及鼻息。小七的生命体征，已然微弱到了极点，但是查到脖颈的时候，发现小七还活着，并非已经死去。 孙婷瑜有些欣喜，直接从自己的药香中，拿出最珍贵的保命药丸，给小七含在了舌下。又把自己身外披着的大氅摘下来，盖在了小七的身上，帮助她保暖。 张御医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再看了看门前站着的盛喜。盛喜赶忙迎了出来，冲着他福了福。 盛喜坚定的目光，肯定了眼前的场景是真，张御医被‘惨’得有些于心不忍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将每日在萧毅身边有说有笑的那个娇艳的女奴，和这院子中的‘血肉模糊’当成同一个人。 得到了盛喜的肯定，他也打算过来诊脉，却被孙婷瑜叫停了。 “御医大人，您是尊贵之躯，实在无需为一个小奴诊脉。这里交给微臣吧，不如御医大人去回大王和太后娘娘的话儿吧，这小奴失血过多，恐怕是不成了。” 其实也不必诊脉，张御医也觉得，小七没什么活路了。 一个正常的壮汉，失血这么多，也没有办法存活，更何况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呢。 第145章 殿内争执 张御医点点头：“如此，便劳烦孙大人了。” 他也不想给一个女奴看病，孙婷瑜交给他的活计，他感到很满意。 看着张御医在盛喜的引荐下走进了寝殿，孙婷瑜对还瘫软在地的阿紫说：“去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把人抬走！” 阿紫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赶忙扫了眼院子，在里面选了几个机灵又可靠的内监，又找来两个侍卫。孙婷瑜抬眼看了一圈，发现都是战肖安排在萧毅身边的人，便点了点头，让他门把小七抬走了。 院外，眼看着担架上的血，王姬和春姬不由得用帕子掩住口鼻。 血腥的味道，到底让她们有些吃不消，春姬呕了几次，差点没吐出来。 美姬的脚有些软，淳于敏则直接跟了过去：“怎么样了，人怎么样了？” 见孙婷瑜摇头，淳于敏的双腿也发软了，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王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定住心神之后，冷笑着走到美姬的面前。 “你送来的人，我看你怎么办。” 美姬冷冷地看着她，她知道，小七被罚，十有八九，是王姬每日以礼佛为由，去宫中佛寺与太后嚼舌根导致的。 “妹妹怎么办，妹妹自己来想，只是免不得替姐姐担心，大王若是知道了是姐姐，会做何感想。” “你随便去告诉大王，我不怕。”王姬笑了一声，说：“倒是你，进献奴籍，罪加一等。” “小七是王后赏的，你说我进献，就不怕我说，是王后故意派来与我分宠的？” 王姬冷了脸：“你敢！” “姐姐莫要步步紧逼，把人逼得都没有活路了。狗急了会跳墙，猫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姐姐也是了解我的，绝不是阿猫阿狗那么简单的，对吗？” “你……” 美姬不再理睬王姬，直接跟着担架走了。 王姬望着她们离开的身影，冷哧道：“还以为自己是刚入宫那会儿呢，都是过气儿的，有什么可骄傲的。” 张御医跪在殿上，肯定地汇报道：“那女奴奄奄一息，怕是不行了。” 萧毅呆立在那里，脸色白到发青。 太后冷冷地说：“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咎由自取？”萧毅颓然地转过身来，无奈地看向太后：“母亲觉得，这是咎由自取吗？这，就是母亲的目的吗？” “我在帮你肃清身边心思歹毒的人，不忍看到你被蒙蔽！” “蒙蔽？究竟是谁被蒙蔽了？” “大王，你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要因为一个卑贱的女奴，来与你的母亲我论道谁对谁错？你是在质问你的母亲吗？！” “小七不该死的……” “是她自己要求五十大板，也是她说生死有命的。现下，她没坚持下来，这就是她的命数！大王还是冷静一些，接受事实吧！” “不是有心之人，去母后那里告状，母后怎么会如此盛怒，前来兴师问罪！” 萧毅说这话时，看向王后。 王后低着头，都不敢直视萧毅。 “若不是母后苦苦相逼，拿端国的前途和百姓作为要挟，小七又怎么会无端赴死？！母亲，她是为了您与儿臣之间的关系，为了端国的法度，为了端国的百姓才选择去死的。她甚至在赴死之前，还想做杜门，难道母亲还看不出她的善良吗？！这样的人，这样的义举，母亲为何都看不到，就算她死了，还得不到母亲的一点宽容……” “要我宽容？”太后愤怒地起身，与萧毅对峙：“那个小奴，她魅惑了我的儿子，置整个端国于险境。莫说一个小奴，就算她是王后，我也会如此做！你且看看现下站在你面前的张御医，他千里迢迢，顶着严寒，从京都城里而来，就是为了给你解身上的余毒，可是你呢，因为那个女奴，几次三番避而不见，让张御医连你的面儿都见不到。美姬让你毒发，尚且接受了惩罚，她还没封为姬妾呢，就这么嚣张，大胆任性妄为，受了罚是理所应当！” “你再看看你的王后！” 太后指着王后说：“她正值妙龄，甘愿嫁给你，为你争取一线生机。这么多年来，帮你操持后院，尽心尽责，可是你呢，每每与她作对，在后宫的姬妾面前，让她下不来台。那女奴让你一再拖延病情，不得医治，王后不和我说，难道和你说吗？你也得见她啊！” 王后闻言，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十分委屈的模样。 “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的妻子，我们还能骗你不成？我们的话，你统统不听，我们为你做的，你一概不认。却为了那个小奴，几次三番对峙你的母亲，责骂你的妻子！她不是狐媚又是什么？！便是美姬刚刚入宫，也不见你这般不成体统。你现在实属愚钝，这都是小七的错！这样的女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还告诉你，若非你独宠她一人，若非你冷落后宫多年，后宫的女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又怎么会争风吃醋，闹得王后日夜不安。现下小七受了处置，你可知道，后宫众人多么欢喜雀跃。引来众怒，那都要因为你的独宠。她的死，就是因为你不分青红皂白！你难辞其咎！” 面对太后的指责，萧毅几乎崩溃，在众人的面前，又哭又笑好半天。 张御医低着头，眼睛却在偷瞄萧毅。 眼前这一幕母子离间，夫妻不睦，当真是他来到端国之后，看到的最好看的一出戏了。 “母亲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因为你是我的母亲啊……遥记得当年，母亲将我寄养在皇后娘娘那处，美其名曰，是为了儿臣好，儿臣有选择吗？没有……进国子监，与几位哥哥同学，儿臣有选择吗？也没有……娶陈都都儿臣没得选，做端王儿臣也没得选！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亲手为儿臣安排好的，没有一样，是儿臣真正 第146章 萧毅晕倒 萧毅近似乎崩溃地呐喊着，仿佛要将自己多年来藏在心底的委屈，全部呐喊出来。 王后被点名，心里很是不好受。 她当然知道，萧毅不是自愿的。他不喜欢自己，从小到大，都将她当成姐姐一样看待。 现在，连姐姐都不是了，是仇人，是她，占了他妻子的位置，让他失去了求娶真爱的可能。 “你喜欢什么？在皇家，哪有什么是你喜欢就能得到的！”太后吼道：“我一心为你设计，为你筹谋，还不是为了让你保住性命！能活着，对你来说，已经是不易了，你还以为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要金得金要人得人吗？！我如此小心翼翼做小伏低，才勉强守得我们母子三人全须全尾，你怎么不明白呢！” “我当然明白！”萧毅无奈地笑了好一会儿：“母亲为我做的，我当然都明白了。我愿意妥协，也正是因为明白母亲的苦心，知道，您是我的生身母亲，是绝对不会坑害我的……可是，儿臣拥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能活着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儿臣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被母亲夺走呢。为什么一定要逼死小七……母亲也说了，她就是一个奴籍，儿臣没有封她为姬妾，就是考虑着母亲的感受，儿臣就喜欢喝她的茶，听她说话，为什么母亲一定要杀了她！为什么啊！” 萧毅的咆哮让殿内院子里的宫人们纷纷跪了一地，大家大气不敢出，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大王，崩溃到了如此地步。 太后也怒不可遏：“你看看你，你还哪里有半分藩王的样子！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的母亲说话呢？你，你要气死我啊！” 曹探见状，赶忙上前搀扶太后，抚摸着太后的胸口，帮她顺气：“太后娘娘息怒，身体要紧啊。” 王后端着茶杯上前：“母亲快坐下来，喝口茶顺顺气儿吧。” 太后喝了一口茶，喘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萧毅说：“这就是我的好儿子啊，枉费我如此担心你的身体，为了你能把余毒除净，我恨不得住在佛寺里，一辈子替你烧香拜佛，祈求佛祖的保佑。我一个母亲，做到这个份上了，本愿着你能越来越好，可谁成想，冒出了个小七小八，竟然缠着你连御医都不看呐。她与我对着干，她不顾大王的身体，不顾大王的性命，你还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把她当成儿媳妇一样看待吗？！你喜欢的，是要害了你的，我还不能和她翻脸不成？！简直太不可理喻！” 萧毅的身体都有些摇晃了，他颓然转身，慢慢走向门外，映入眼帘的，是越来越多的鲜血。血液干涸，发出渗人的黑色，涌入鼻翼间的血腥味道，让萧毅真的有些窒息了。 “不可理喻的是母亲，还有母亲口中所谓的制度……就算是杀人犯，也要得到申辩的机会，也能在官府得到二轮三轮的论断，可是她，却一点申辩机会都没有……儿臣就喜欢喝她的茶，儿臣就觉得，有她在身边，比任何时候都放松。儿臣本来只想，病后给她赏赐，让她继续回枫天阁侍奉的……可是，她现在，却死了……” 萧毅还没走到门前，就一头栽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他就倒在张御医的面前，张御医身体一激灵，吓得差点躲开。 殿上乱了套了。 宫人们纷纷围了上来，把萧毅七手八脚地抬上了床。太后和王后也过来，方才还激愤的太后，现在满脸都是担心。 “大王怎么样了？” 张御医迅速为萧毅搭脉，发现他的脉象很乱，气血逆行，应该是急火攻心导致的，连带着五脏的脉象，都剧动了起来。 看来，萧毅是真的为小七的死感到悲愤了，只有大悲大恸的情况，才会有如此脉象。 经此一事，张御医算是明白了端王宫里的情况了，看来，京都城的担心都是无用的，很显然，是萧毅自己不争气，实在无需当成对手一样对待。 毕竟为了一个女子，就能要生要死的，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盛喜的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与御医对视，更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无比坦途了。 回头看向盛郁，发现盛郁正粗眉紧皱，他悄悄踹了盛郁小腿一下，挑起粗眉：“怎么？” 盛郁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方才那一幕，让他的心中震撼极大。 盛郁此刻，只有心疼萧毅，全然没有半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张御医从药箱中拿出银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太后娘娘，王后娘娘，无需担心。大王现下有些气血紊乱了，容微臣施针，很快就能苏醒过来。” 他下了针，准确无误地刺下了那助人苏醒的穴位。 太后执意要看着萧毅醒来才愿离去，王后听闻后宫的姬妾们都在门外，便先走了出来。 宫人们想为她包扎一下手上的烫伤，方才，萧毅拨开她手上的茶杯，连带着，热茶也洒在了她的手上。王后看着泛红的手皮，心中的不安更加深刻了。 她本该是高兴的，惩治了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七，竖立了自己的威严。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小七死了，萧毅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威胁到她地位的人了。 任何分得她东西的人，都会得到惩罚，这是她一惯的做法，她通通都做到了。、 可是为什么，她越来越不安了。 “娘娘！” 见到王后出来，王姬第一个走上前去行礼。 上官夫人和虞姬，也纷纷走过来。 “娘娘，臣妾听闻，太后娘娘来大王这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实在不放心，就都过来了。刚才院子里乱作一团，有人嚷嚷着，说大王昏倒了？”王姬担忧地问道：“娘娘，大王现下如何了？张御医怎么说啊。” 王后看了一眼众人，淡淡地说：“无妨，就是急火攻心，气过头了。太后娘娘处置了小七，大王自然不悦。不过终究是母子一场，今天的矛盾，明日就过去了，你们无需担心。” 第147章 各自回宫 王姬松了口气，又挑眉问道：“那小七呢……” “五十大板已经打了，听张御医的话说，该是活不了了。”黄嬷嬷知道这件事王后不适合亲口说，便直接回答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王姬简直要乐疯了。 得罪她的人，必定是没有活路了。这个小七，她原本是打算放过她的，可是小七却不识好歹，伤了她的宸儿，这口气，是必须要出的。现在好了，小七死了，她终于算得上是顺气了。 然而，一抬头，却看到王后正瞪着她。 王姬的心中一沉，也有些不解。 “是你去太后娘娘面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吧。” 王后冷冷地问道。 王姬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王后虽示意了她应该去太后那里多多说话，但是，王姬自己因为在小七那处吃了亏，就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她不能确定，今日太后盛怒是否因为自己的缘故。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姬妾，不能承受这份罪责，王后今晨去佛寺迎接太后，王姬才故意推脱有事，没有陪同。 如此，虽躲过了与萧毅的正面冲突，但也把责任推给了王后，让王后承担去大部分了。 被王后如此问，王姬还是有些心虚的。 春姬则用帕子掩着口鼻，她的心有些发慌，说不上来的恶心。 小七只是一个奴籍，还是她不怎么喜欢的奴籍，但到底与她没有实际上的利益冲突。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那么一个人儿，现下却已然成了一具死尸。 一条人命，就这样在乱棍之下，打的血肉模糊，想一想，还是有些残忍的。 她的胃里依旧一阵翻江倒海，虽没亲眼瞧见，但她几乎可以想象，方才在院子里是怎样血腥难以入目的场景。 又惊又俱，春姬脱口而出：“这太后娘娘出手怎么这般重啊，竟给打死了……” “春姬，不许妄议太后！小七是咎由自取，与太后何干！” 春姬闻言，顿时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跪在地上：“臣妾多嘴，臣妾该死！” 虞姬觉得此事荒诞无稽，又总觉得很是不妥。她再次看向上官夫人，上官夫人此刻也在看向她。两个人互视一眼，便什么都懂得了。 王后不喜小七，王姬总是去佛寺找太后，大概也是得到了王后的授意，说了许多小七的坏话。今天，王后晨省匆匆结束，便去找了太后，回来时，太后连栖凰殿都没回，直接来找萧毅要人。 这里面的玄机，一下子就可懂得了。 上官夫人走上前去，轻轻地福了福。 “知道这里出事了，臣妾们才前来，得知大王、太后和王后娘娘都是安然无恙，臣妾也就放心了。只是，大王急火攻心，必是在盛怒之下才气厥过去的，醒来时，还望王后娘娘能在旁多加调和，以免让大王母子不和。为了一个小奴，不至于的。” 王后因为春姬的失言而紧皱的眉头慢慢松解开来。 “上官妹妹考虑周到，我自当会努力说和。” “王后娘娘做事向来稳妥，臣妾们久留此地，也只会干着急，哭哭啼啼帮不上忙，便先回宫候着了。若是需要臣妾等，还望王后娘娘传召。” 此情此景，向着太后和王后，说小七活该死，是得罪了萧毅。向着萧毅，说小七有些可怜的，也会让王后和太后不悦。至于中立，还会让人觉得没有主见，不管怎么劝架，都会落得两头埋怨。 与其如此，不如及早离开。 上官夫人是个通透的人，从王后和王姬之间的对话里，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她不屑于观看她们搭台唱戏，更不想惹自己一身不是，所以干脆退出了这场闹剧。 “如此甚好。” 王后也不希望大家都在，她对所有人说：“你们就如上官夫人说的那样，先回宫去吧。现在宫里有些乱，本宫照看大王和太后实在分身乏术，并不能照料你们过多。你们且好生在宫里待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要离开暖阁，本宫和大王传见，你们能即刻赶到便是了。” 上官夫人建议的是回宫，可到了王后这里，竟然直接成了禁足了。 虞姬皱了皱眉，王姬也有些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了。唯有春姬，高高兴兴地行了礼，拉着王姬就走了。 王姬被春姬拉着，心里却七上八下。 处置了小七，她感觉很爽快。 小七多次不给她颜面，让她难看，在春华殿，公然夺她的鞭子，那可是皇后娘娘亲赏的，怎么能被湘人给玷污了呢。她不过是让她剥一点核桃赔罪，可是，小七却让宸儿的双手险些残废了……那宸儿，可是她从将军府带来的陪嫁，与普通宫人不同。 小七太过猖狂了，她就让她长教训，这本也没什么的。 可是，从王后方才质问她的语气和神情看来，王后定然知道自己有了小心思。 方才那质问，更像是警告。 她实在担心，万一小七过后，王后真的把她当成敌人，那么，她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呀。 虞姬追上前去：“上官姐姐。” 上官夫人放慢了脚步，但也没停下。 “上官姐姐，等等我。” “虞姬妹妹，太后娘娘被气病了，你应该去照顾太后娘娘才是，而不是来追我。” “姐姐，我有话与姐姐说……”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这是非之地，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虞姬气喘吁吁地跑到与上官夫人齐走的位置，才说：“姐姐兄长在湘西任湘西律，最近着手安排湘西百姓农耕，买了许多适合湘西土壤播种的玉米和哈密瓜的种子。” “是啊，怎么了。” “姐姐的兄长，虽是湘西地区的父母官，但到底是个清官。湘西那种地方，多年来寸草不生，想要维系两国的百姓安定，必得经过一番修葺，又是一部分银子。无税收，又无银子，那如何买种子呢？” “你想说什么。” “妹妹是想说，湘西的种子是需要端国的朝廷拨款的，拨款这种大事，是要大王亲自点头的。倘若大王真的如太后和王后娘娘所说的那样，不理朝政，姐姐的兄长，是不可能得到钱购买种子的。种植何种作物，也要经过仔细考量，大王必然要派遣农耕师前去探查土地，这样需要大王亲自过目……” 第148章 种下死结 上官夫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虞姬，淡淡地说：“你与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向我求证什么吗。我又能给你什么结论呢。你明知道，我上官家是清流人家，三代重臣，却家底单薄，正是因为每一代都是清官，从不贪墨百姓银钱。难不成，我要对你说，大王不理朝政，那些钱都是我兄长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的？” 虞姬知道自己失言，赶忙解释：“上官姐姐，您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妹妹，”上官夫人打断她：“妹妹在宫中，竭尽所能，降低存在感，潜行多年，怎的宫里的规矩还没学明白。皇家的事情，从来都是亦真亦假亦虚亦实的。虞姬妹妹不是日日陪伴在太后娘娘身边吗？我记得前段时间，还特地为太后娘娘和美姬说和，让她老人家接纳美姬来着。” 虞姬想了想说：“那不过是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太后娘娘想见的人又是谁？”、 虞姬微愣，她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上官夫人，竟然如此聪颖，洞若观火。 “妹妹好心思，又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与信任，许多事情，无需跑来问我吧。” 说完，上官夫人直接转身离开了。 虞姬没有去追，她思来想去，就只能有一个可能。 “娘娘，这上官夫人怎么态度这么差啊，娘娘与她无冤无仇，她怎么总是语气带刺，说话针对娘娘呢。”碧儿听不下去了，她很是替自己的主子不平。 “娘娘您也无需与上官夫人客气，娘娘您始终待她如座上宾，可是她却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这样的人，不值得娘娘深交。” “你胡说什么！”虞姬转过身来，往回走：“整个宫里，就上官夫人是个明白人。我真是糊涂啊，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我们不能回宫，得去照看太后娘娘。” 碧儿跟在后面，迈着小碎步：“娘娘在说什么，碧儿怎么也听不懂了呢。” 虞姬点了下她的小脑袋：“你这榆木脑袋，能听懂就怪了。一会儿不要多问，也不要说话，跟着我后面做事就行。” 被虞姬点的脑门直疼，碧儿边揉边想，到了萧毅的寝宫门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张御医为萧毅治疗完，又给太后搭脉，开了方子。虞姬恭敬地接过方子，直接交给了曹探，让她拿出去煎了。 此时此刻，外殿只剩下虞姬和张御医两人。 虞姬故作担心地问道：“御医大人，太后娘娘她的情况如何？可是有了大碍了？” 御医摇头：“没什么的，也是急火攻心，给气得。娘娘这些年身子调养的不错，不出三日，只要情绪不波动，就能痊愈的。” “哪里能不波动呢……”虞姬闻言，不由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老人家与大王之间本就嫌隙颇深，这次，又当着大王的面儿处置了他最喜欢的小奴，现下，可得日夜煎熬，不得开怀了。” 张御医见虞姬年龄小，看起来也是个没有心机的，便问道：“你是说，太后娘娘和大王之间本就嫌隙颇深？为什么啊，母子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御医大人有所不知，太后娘娘她这是陈年的心病了。原本在大楚的时候，她老人家就不得圣上宠爱，每每都是太后娘娘备受冷落，一来二去，心思就变得重了，总是处处小心翼翼，生怕她的一点儿错误，会惹得圣上发怒，引得齐楚二国的争端。” “后来，太后娘娘有了大王，大王也因此不被圣上喜欢，太后娘娘只能让大王忍耐心性，最后来到端国这个不毛之地。大王自小，便与其他的兄弟不同，又处处被太后娘娘管束，自然心中难受，有所情绪。” “不过，这些都是些小矛盾的。现在生活好了，端国上下井然有序，想来，大王再长大些，会理解太后娘娘的苦心的。” 张御医点了点头。 虞姬擦了擦眼泪说：“御医大人莫以为臣妾是胡说的，臣妾是自小伺候在大王和太后身边的，都是亲眼所见。” 张御医说道：“虞姬娘娘侍奉太后尽心尽力，又对大王无微不至，实在让老臣敬佩。” “让御医大人见笑了，今日之事，还望大人别往心中去。大王是走投无路了，才去京都城求得御医大人前来的。大人的医术高明，大王身子好得极快，原本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大人的。想来，大王宠幸小七，让大人不得医治，是急坏了吧。臣妾代大王向御医大人告罪了。” 御医赶忙摆手：“虞姬娘娘如此，老臣可是愧不敢当啊。医者当为患者着想，在老夫看来，大王只是老夫的一个病患，所以捉急，也是为了大王的身体着想。现在，没了那小奴，倒也是好事，臣定在几日内，帮大王的余毒全部清理干净，保大王无虞。” “如此，就谢过大人了。” 张御医离开宫殿，回头又瞅了眼忙里忙外的宫人们，此刻的端王宫，看起来就像是个破败的大杂院，什么情况都有，什么争端都出。 听过虞姬的话后，张御医的疑虑更少了。 连一个后宫的女子都这般认为，可见，萧毅和端太后之间的确是不睦的。萧毅又是个刚愎自用的庸才，端国上下全靠他的大臣一人支撑，也不是长久之象。 他摇头，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不到，这萧毅表面上看上去如此强大，其实却是色厉内荏的草包，为了一个女子，竟直接气病了，倒也算得上情种了。只是，这样的人，是成不了气候的，尤其是冷血的帝王。已经长成至此，心性还没有改变，在张御医看来，萧毅已经与那位置彻底无缘了。 这时，盛喜从外面跑进来，见到张御医，低声说：“枫天阁传来消息，小七死了。” 说完，又继续慌慌张张向殿内跑去。 “死了？”张御医冷笑连连：“死了好啊，人死了，不能复生，不能复生就是死结。这下，更有的闹了吧。” 第149章 夜间行动 今晚的夜，格外漫长。 浓重的夜色下，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身着华服，却披着斗笠，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小巷深处。 他拿着一坛子好酒，仰头喝着，步伐凌乱，却不紊乱，好像是遇到了喜事，一边喝着小酒儿，一边唱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北市上的人寥寥无几，只剩下三两个摊主在忙着收摊子，他们合作将货物放在小木车上，再用小木车往自己的家中推货。木车是几个人合买的，吱吱呀呀的，听起来不是很滑利，走在小石头的路上，随时要散架了一般。 寒风拂过，酒楼前的灯烛随着风晃动了一下。灯笼摇曳，宛若枯树上随时欲坠的叶子，又好像女子婀娜的腰身。 每一个人，都在做着他们每天重复的事。 每一个人，又都很有嫌疑。 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在黑暗处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尤其是在北市闹市区的那家名叫丝韵的胭脂水粉铺子。 作为一个主打客人是女子的店铺，这里却从未有过女子进出，作为北市最热闹的地方的黄金店铺，它本来应该生意很好，可是，进去的人确是寥寥无几。 调查显示，这家铺子的生意非常惨淡，出入都是男子，有的时候，正门进的人，不从正门出，反而几经曲折，从后门离开，形迹可疑，很是奇怪。 店铺了老板每半个月进一次货，货都是装在马车上的，足足三大车，看起来销量极大。 许多不合常理、前后矛盾的地方，让战肖的人盯上了这里。果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原来，这里，就是整个端国最后一处情报网络，在战肖端掉其他的组织时，他发现，还是有消息能够泄露出去，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战肖乘胜追击，发现了此处，今晚，便是最佳的抓捕时间。 之所以没动，是为了引蛇出洞。 今晚，正是蛇出没的关键时期。 清理过周围的环境，确定只能进不能出后，手下来到战肖的面前报告。 三更天敲过时，果然，一个身影拿着小灯笼从漆黑的远处快步走来。 战肖眯了眯眼。 那灯笼格外考究，是齐国进贡的上等的油纸包裹三层而成，既能保证光线的完美通过，也不会让火烛轻易点燃，最难能可贵的是，烛光透过这层灯笼纸，会散发出十分柔和的光线，让人不觉得刺目，又能明亮地照耀夜路。 鹅黄的暖光下，两朵芍药花清晰可见。芍药是端国的贵花，如此活灵活现的芍药，也并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 那人由远及近，身披黑色大氅，穿戴着风帽，一副夜行者的装扮，十分隐匿。 他一路只管前行，并不看眼前的路，仿佛，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多遍了，是十分熟悉的了。 他如战肖所料，果然停在了丝韵之前。他举着灯笼，在店门前，左画三圈，右画三圈，做完这一切诡异的动作之后，才走上前去扣门。 只敲了一下，里面的人便给他开门了。 显然，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 只有做完全部的动作，才能被里面的人识别。 “时间太晚了，公子去别处买吧。” 里面的人开了门，探出半边身子，与他说话，眼睛却在向四周扫，好像在时刻关注，是否有人窥伺他们。 “娘子催的急，走了好几家，就剩你这处了。不买回去，就不让进门。你瞧你并没有关门，便行行好，卖我一个吧。” 那人说话捏着嗓子，并非用自己的本声。 出于谨慎，他们又对了第二个暗语：“那么，这位客官是想要什么呢。” “我家娘子在你这处，见了最好的红胭脂，名作春翰，用过之后念念不忘。” 那店家确定没有问题，便招了招手，让黑衣人进去。 黑衣人立刻熄了灯笼，随着店家走了进去，大门重新紧闭了起来。 他们再警惕，也没有想到，从一开始，他们就被监控了。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全部在战肖的掌控之中。 盛喜摘下黑色风帽，走进了一间暗室，在暗室里，几十人的队伍正在集结。他们都是身形彪汉，体格强壮，一看就知道，是灵石雄厚的人物。他们不避旁人，都穿着湘人的服饰，并按着湘人的习俗，根据自己曾在军中的位分，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纹上自己曾经的身份。 见盛喜来，他们纷纷站起来，表情严肃。 盛喜笑呵呵地对着所有人拱手：“诸位好汉，之前不让各位动，是还没到时机，现下，时机成了。” …… 孙婷瑜的保命丹，是他祖传的东西，用在吊命方面，是天下一绝。小七服下了孙婷瑜的保命丹，便觉得整个人都有了力气，不像之前那样神气溃散了。被抬回枫天阁后，小七又经过了孙婷瑜的有效医治，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为了隐藏小七还活着的消息，美姬回到枫天阁不久，就放出话告诉盛喜，小七已经死了，实则是将小七安排在枫天阁的秘事之中，供她来养伤。 阿紫跟着小七来的，又是十分值得信任的人，便时常来照看小七。 阿紫手脚麻利地位小七更换伤口上的白布，每次更换的时候，布上总会撕扯伤口，造成伤口渗血。止血的药物触及伤口，又很让人刻骨铭心，每次换药，小七都要没了半条命。 “多亏了你在这里照顾她，否则，她的伤口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孙婷瑜对阿紫说。 阿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安置好小七，回身笑道：“大人就不要自谦了，没有您，小七活不成。” “常人都将奴籍视为草芥，你却不然，不仅把她当人，还把她当成朋友。那日，幸而有你冒死来寻我。” “小七不是坏人。她能帮助大王。大王不想让她死，我也不想。大人是大王最信任的人，奴婢知道，这种情况下，只有去求您了。” “你能在危机时刻反应那般迅速，可见是跟在大王的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件事之后，我会和大王说上一说，让你也当个女官。” 第150章 为她度气 “大人，我救小七，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我是真的不想让她死。您瞧瞧这一盆的鲜血，我实在担心，她活不成……” 与小七日夜接触，阿紫实在觉得，她不该承受这些。 在阿紫的心中，小七早就不是奴籍了，而是与她共同伺候萧毅的伙伴。 她不在乎小七是不是湘人，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已经得了萧毅的宠爱，她只知道，在她还没起床的时候，小七已经起床服侍了，在她已经休息的时候，小七还在帮忙萧毅，不是沏茶就是研墨，再就是为萧毅明日的朝食提供意见。 可以说，小七的细心和努力，连她这个自小伺候在萧毅面前的小宫女都是自叹不如的。 更何况，她还能帮助到萧毅呢。 所以，阿紫不想让她死。 孙婷瑜却是胸有成竹：“你放心吧，小七这女娃娃命大的很，她是死不了的。” “真的吗？”阿紫红了眼睛。 “当然，老夫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在这方面，从来都不说无准备的话。这女娃娃非同凡人，体质超然，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死的。” 孙婷瑜指的是小七体内的那股不一样的力量。 之前他便探查出来了，只是到了某个节点，却没有办法继续探查。起初，他以为是不是小七自己用了某种办法，遏制了这种力量，为的就是不让他发觉。 但是，现下，在枫天阁的密室里，小七已经昏迷了，没有办法再‘弄虚作假’，孙婷瑜可以真切地探究一番了，结果和他之前探查到的一样。 他觉得非常奇怪。 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遇到过，明明没有灵力，没有修成灵石，却在脉象上达到七品上的人。小七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普通人，其实，她的体内却潜藏着七品上的潜力，包括自愈能力。 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被五十仗打死呢。 事实，也正如孙婷瑜推测的那样。 瘦弱的小七，遭到了五十仗刑之后，只是断了双腿。他只是用了一些治疗骨伤的药材，小七骨骼以及筋肉上面的血运，就自行恢复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孙婷瑜更加肯定，他需要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女奴的身世了。 床上的小七，还在昏睡中，她仿佛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梦境，梦中，她见到许多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混沌不堪，毫无情节。 她很痛苦，也很快乐，她经历了让人压抑的黑暗，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光明。 她前一刻还在被火团包围，下一刻，就又掉到了冰川之中，感受到万年冰川带来的彻骨寒冷。 她的体内，一股又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不断爆发，就在即将突破那层禁锢的时候，骤然消散。 慢慢的，她开始害怕了。 她有些恐惧这种无休无止的极端。 似曾相识，十分无助。 她知道自己是活着的，可是肉体凡胎，却完全不受控制。 她怕自己会习惯这种极端的存在，会沦陷其中，她会在虚幻中死掉，在现实中永远沉睡。 小七开始着急了，她在混沌间再次调动真气，然而，这个动作，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没能用真气治愈自己，反而腐蚀了自己。 在自己精纯的真气的催化下，小七感受到了生命的渐渐远去。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在向更加混沌的地方飘去了。 她，是要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浑厚的内力，从她的背后袭来，灌注到了她全身的每个角落。 于是，所有燥热难耐的位置，都宛若被一汪源源不断的清泉浇灌了起来。她就像在沙漠中的一颗孤独的小草，正在被雨水浇灌，正在沙漠中落地生根。 她能感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自己的身边。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她只知道，他在救她。 宫外的事处理完毕，战肖赶回宫内，汇报给萧毅最新情况，这才知道小七的事情。他心急如焚，赶忙跑来探望，结果正撞见小七的真气逆乱，差点把自己烧死。 孙婷瑜跑进来时，战肖已经帮她稳住了。 战肖看向孙婷瑜，孙婷瑜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战肖。 “我在救她。” 随后赶来的美姬，也正看到这一幕。 她发现小七情况不对，就让人去找孙婷瑜，结果没想到回来时，战肖已经出现在她寝宫的密室里了。而方才还滚烫如火球的小七，现下脸色已然恢复如常，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战肖放下小七，对美姬使了个眼色。 美姬咬着嘴唇，轻轻点头，随着战肖走了出去。 孙婷瑜告诉一旁的阿紫：“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许说，包括大往。” “哦……”阿紫不解地点了点头。 小七昏迷了七天七夜才终于醒过来，醒来时，她是被一阵哭泣声吵醒的。 睁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她的床边，嘤嘤地哭着。 “素练，是你吗……” 看到小七醒了，素练赶忙拉住小七的手。 “姐姐，姐姐你醒了啊！姐姐，你都吓死我了。他们都说你死了，说你被打死了，我不信，偏要来看，我亲眼看着你被丢到乱葬岗的……我……我还以为此生都见不到姐姐了……” 小七还很虚弱，只能慢慢地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她不知该如何和素练解释，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为了她的安全，她只能不说。 “姐姐，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太后她为什么打你啊。姐姐明明是奴房里最优秀的女奴，做事也兢兢业业，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对待姐姐……” 小七扯了扯唇角，终究是没有说出有关的一个字，只是怜爱地看着素练：“你瘦了啊。” 素练的确是瘦了的。比起上次在枫天阁见她时，那无忧无虑的模样，现下的素练，似乎眼中有了些许畏惧之色，原本娇嫩的脸蛋，现下也带了沧桑倦容，眼睛也是红肿如核桃。 “姐姐莫说我了，见着姐姐，我实在是……” 素练再次泣不成声。 知道小七死了，她不甘心，每天都去乱葬岗，去扒小七的尸身。她明明看到小七被丢在哪里的，可是再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第151章 素练得救 她最喜欢的小七姐姐，竟然连一个坟墓都不能拥有，这是素练所不能接受的。 她不甘心，她绝望。 脑怕所有人都告诉她，不可以去找小七，小七已经死了，但是，素练还是每天都在乱葬岗里哭喊，悲怆得连树上的乌鸦都为她动容。 淳于敏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告诉素练小七的行踪。被淳于敏带到地下密室，素练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阿紫那里，问明白缘由，素练再也忍受不住，又哭了出来。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小七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她，还傻呵呵地替王后办事，将那威胁小七的菊花送到小七的手中，还在为自己能去坤灵殿伺候而洋洋得意。 “素练，你是怎么离开坤灵殿的。王后不是让你去伺候吗？她怎么会放了你呢。” 小七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在小七看来，王后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素练这个好用的筹码的。还是说，以为小七死了，所以绝对素练不中用，就直接把她丢了？ 素练又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出整件事情的原委。 “其实，那日，是小殿下救了我的。” “萧旭？” 小七不解，怎么萧旭也参与其中了。他还是个孩子，又怎么会知道，素练的存在呢。 “自我被从事花局带到坤灵殿后，本以为是升了阶品，却不想，终日见不得王后，做的，也是粗使奴籍的活计。我那时才知道，王后和黄嬷嬷说，让我去代替姐姐做茶奴，其实根本就都是糊弄我的。他们并没有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对我多加照拂，反而黄嬷嬷还特地嘱咐了看守我的嬷嬷，要更加严格地对待，我两日里能吃上一顿饭，已经是万幸。” 小七担忧地皱着眉。 消磨一个人的精神，就要先从让她吃不饱饭做起，王后有意拿素练当筹码，又怎么会好吃好喝待着，让素练与小七里应外合呢？自然是让素练每日被脏活累活缠身，终日想着吃饭，便再无心思做其他的事情了。 “先是每日做完活，就回到奴房居住，后来，黄嬷嬷干脆将我关在了一个终日不见阳光的屋子，让我在里面自生自灭。看守我的内监是个黑心肝的，克扣我的用度，填补他的赌债。我每天，就只能吃他剩下的馊馒头……” 回忆起那段时光，素练的身体都是发抖的。 她很害怕，每天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 她不奢求自己还能见到小七，只是姨母临幸前的嘱咐，让她好生活下去，这点信念在支撑着她。 素练当时实在不明白，为何和蔼的王后，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好言好语地让她到坤灵殿，却是去受罪的。 又过了几日，她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的。想要活命，她唯有一逃。 “每次出逃，我都能被黄嬷嬷追回来，有一次，我甚至一只脚都踏出了坤灵殿的后门……”素练叹了口气：“每次被逮回去，都是一阵独大，最后一次打得凶了，我差点断了双腿。” “那后来呢……”小七实在不忍心听下去了。 她感到很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一心想要拯救龙家，想方设法地表现自己，在王后和美姬之间左右逢源，又刻意接近萧毅，博得萧毅的信任，引得王后盛怒，王后又怎么会，把所有的怒火全部发到眼前这个孩子的身上呢。 她让王后多恼火，王后就会让素练吃多少苦。 如果没有她，素练只是一个事花局的小女奴，每日研究种花事草，日子也不失为平静，怎会像现在这般，每日都要面临危险。 “姐姐受伤那日，宫里面乱了，阖宫的人都去了大王的宫里，管我的内监也去外面瞧热闹，我趁乱又逃了出来。因为这一次，王后和黄嬷嬷都不在宫中，我逃得还算顺利，等到坤灵殿的侍卫们发现了我，我已经跑到长巷了。沿途的侍卫见有侍卫追我，还以为我是个逃跑的奴籍，便一同将我拿下。我险些被就地处置，幸好，此时遇到了小殿下。” 萧旭是不该出现在长巷的。 即便是因为听到了她被处决的消息，想要赶往萧毅的寝殿救她，也要经过花园，而非走向方向相反的长巷。 萧旭本就是不喜欢与后宫接触的，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前往王后的殿宇呢。 “小殿下见你被拿，就帮你了？” “是小殿下身边的内监，叫做禹喜的公公，他说认识姐姐，说我是姐姐的妹妹，叫小殿下让侍卫把我放了。起初我并不相信，可是那时我想着，就算是出了狼窝入了虎口，我也不能再会坤灵殿了。跟着小殿下，我才终于得救。” 素练握住小七的手：“可是我才刚逃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到姐姐被太后打的消息。禹喜大人不让我去，可是我不能没有姐姐啊。” 禹喜。 他的出现，小七不觉得意外。 在奴房的时候，小七与禹喜没有什么接触，禹喜负责奴房的仗刑，小七是奴房里最勤奋的奴籍。但，有些奴籍受罚，是要在禹喜的手下扒层皮的，每个被他打过的人，听到禹喜二字，都是瑟瑟发抖的。 后来，她入坤灵殿，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才能得到王后的信任，出人头地，对禹喜的情况知之甚少。 直到在枫天阁的库房里，遇到一身黑衣的禹喜。 禹喜是宫中地位比较高的内监了，又给了她那块只有总管才有的木牌，可见，他是个处事圆滑，懂得变通的人。萧旭为人很是和善，两者相处，不可能存在禁足之事。 小七当时救他，一来是看在他是禹喜，二来，也是因为他说来自成德殿。 那木牌，只有一次的效力，小七至今未用。 用了，就是暴露禹喜，不到万不得已，小七不会使用。 所以，禹喜便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她了。 小七心中很是感谢他。 如果不是禹喜关键时刻出手相助，那么素练，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她在这一世，最大的遗憾了。 第152章 双腿没废 “我身为奴籍，不得接近大王的宫殿，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浑身是血，被抬进了枫天阁，不一会儿又被丢出了宫去。那时，我真的以为，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姐姐了……还好，姐姐还活着。初见姐姐，姐姐躺在这昏暗的密室里，浑身烧得滚烫。草草一见，我的心里便有了底。今日，在小殿下那处安顿妥当，便第一时间来照看姐姐了。姐姐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的双腿残废的，定帮助你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被素练提醒，小七才注意到，自己双腿的伤势，有多么的严重。 她想动，可是，下肢根本不听她的使唤。 那棍棒打在腿上的滋味，仍徘徊在伤痛的地方，着实彻骨铭心。 “是我连累了你。” 小七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瘦削的素练。 来到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亲戚，也没有任何朋友，是素练和她的姨母救了她的。素练不是她的亲生妹妹，却是比亲生的妹妹还要亲的。她本答应了素锦，要照看好素练的，可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素练来照顾她。 她选择的路，注定是要孤独一人，满路荆棘的。 她不应该牵扯素练在其中。 看来，必要时候，她应该先求得素练的安稳才是，最好能找到素锦，让她们能够安然度过一生，不要再被她牵连才是。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知道姐姐不与我说，是为了我好，可是，在这宫里只有我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有什么是不能拿出来一起解决的呢。下次，姐姐万不能将所有的苦楚都一个人咽到肚子里，教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还以为姐姐在坤灵殿过的有多舒心，在枫天阁，又有多受美姬重视呢……” 小七昏迷的这些天，素练一直寄住在萧旭那处，想来，禹喜一定与她说了许多。 “小殿下那里虽是个好去处，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太后早先就严令禁止，奴籍不可接近大王、太后和小殿下。我此番受罚，也是因此。王后不找你的麻烦，你便及时离开，让小殿下或者禹喜公公，给你找个安稳的所在。” 王后现下无暇顾及，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小七没死的消息。必然还会将目光转向素练。 素练没有她这金刚不坏的身体，怕是坚持不了这般重的刑罚了。 “我现在只想帮着姐姐痊愈，其他的，不想再管。禹喜公公与我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太后从不去成德殿，那日的侍卫们，也被禹喜公公收买了，我去了哪里，王后不会知道的。” 禹喜做事周全，将小七所有的担心全部抹去了。 然而，这才是让小七最不安的。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 他为什么，能做到如此面面俱到呢…… 她自认为，行事乖戾，不走寻常路线，然而，禹喜还是能准确地判断她的处境，摸索出她的心理。 真是个可怕的人。 小七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挣处在一个十分陌生的屋子里。 “我这是……” 素练赶忙解释：“小七姐姐不认识啦？这里是枫天阁啊。那日，美姬娘娘对外宣称，说你已经死了，其实是将你送到这密室里好生休养，孙太医和阿紫姐姐轮番照顾，保下了性命。” “阿紫？是她。” “阿紫姐姐心善，孙太医一人照看姐姐，多有不便，阿紫姐姐便每日以到枫天阁罚美姬娘娘为由，日日照看姐姐呢。有好几次，姐姐情况凶险，都是阿紫姐姐细心入微，帮孙太医挽回姐姐的病势。姐姐从进了这密室以来，伤口都未曾化脓，都是阿紫姐姐的功劳。” 小七听着素练，讲着阿紫如何帮自己换药，如何帮自己割除腐肉，如何在她垂危之时，一滴一滴水地喂她。 她实在是有些惊讶的。 自己与阿紫，实在算不得是十分亲密的关系，她也没有去与阿紫过分亲近，可是这个小宫女，却几次三番救她性命。 滴水之恩，自然当涌泉相报。 只是，阿紫缘何会这样对待她这个小奴呢。 这时正巧阿紫进来了，她端着孙婷瑜新开的药方熬成的汤药，见到小七醒了，赶忙放下碗。 “我的天爷啊，佛祖显灵了，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感觉如何？可有哪里还疼，哪里不适的吗？ ” 阿紫见到小七醒了，喜出望外，满脸的高兴。 小七感激地说：“多谢阿紫姑娘照顾了，我一切都好。” “说什么谢呢，姑娘能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小七的额头，又用另一只手探了下自己，确定不烫，才松了口气：“昨日你烧得像个火炉，足足半个时辰才退去，好在今日，姑娘一次没烧过，还醒了过来。大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 “大王现在如何……” 想来，她被处罚，萧毅和太后的对峙也能缓和下来。 “大王一切都好，只是因为姑娘现下是个已经不在的人，美姬娘娘又被罚着，所以不能来枫天阁来探望。” “大王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七虚弱地笑了笑。 她想坐起来，但是，再一次感受到了下肢的无力。 “我这双腿，是不是废了。” 就算她体内的力道再厉害，保住她的性命的尚且牵强，断不能保住她的双腿的。 阿紫赶忙安慰道：“无妨的，孙太医的医术，姑娘还不知道吗。他原本就是军中的军医，对接骨外伤是有真传的。那日来到此处，孙太医趁着姑娘的双腿血运尚在，就直接给接上了。再加上这几日的灵丹妙药，全都给姑娘用了一遍，他已然许诺，姑娘的这双腿，定然没事。” 阿紫说的真挚，不像是在安慰她，小七这才放心下来。 “孙太医的医术，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她最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 她生怕自己断了腿，再也不能跟在萧毅的身边，更没有办法回到京都城。 她这一生，就为了这一件事奔走，可断然不能没了腿啊。 小七看了看阿紫，转而让素练出去了。素练点了点头，直接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还没等小七开口，阿紫便抢先说了：“张御医逃了。” 第153章 还在追捕 阿紫明白小七，支开素练，就是想知道她昏迷的这几天，外面都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阿紫便挑拣了最重要的说给小七听。 “逃了？”小七皱眉：“这怎么可能呢。大王派了那么多的侍卫，严加看管，怎么能让他逃了呢！” 小七深觉不妙。 他们演了这么久的戏，就是为了麻痹张御医等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提前潜逃了呢。 阿紫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阿紫放低了声音，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给了小七。 “一切如计划进行，那张御医，因为你被打一事，彻底放下了戒心，直接去找湘党，企图祸乱。他们以为，搅乱了我端国的天下，就能让我们自顾不暇。以为大王为你心伤，便更加无暇顾及其他。就直接寻衅，在端国和湘国的边境打了许多小架，甚至还知会湘西流民，攻占了府邸。好在，上官夫人的兄长不是吃素的，虽是个读书人，兵法却娴熟得很，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就这么把叛民给平了。战将军这边，也放出了假消息，传递到他们手中的战略部署图，全部都是假的。朱本的人吃了大亏，御医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那他是怎么逃的？他逃了，再与京都城说上许多，那大王经营多年的事，岂不是白费……” “大王怎么会让他回京都城呢。”阿紫笑了一下，说：“御医大人是有这样的想法，当晚就驾着马车往京都城去了，可无奈，战将军的兵马早就在沿途设卡，就等着他往里钻呢。御医眼看着大楚王都无路，只能转而去湘人那边，暂且投了湘党了。” 小七听着阿紫的语气，不解地问：“你是说，让张御医去湘人那里，是大王的主意？” “可不是嘛，小七姑娘，你终于懂啦。”阿紫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只有他去了湘人那里，大王才能找到湘人党羽所在，甚或者，会直接找到朱本。毕竟，张御医这样的年龄大不会功夫的医者，是要有很多人保护的。朱本不仅会管张御医，还会保护他周全，直到送到京都城，送到四殿下的手中才能稳妥。而朱本一方，现下正被大王打的措手不及，四下溃散。跟着张御医，定能找到朱本。” “可若朱本特意避开……” 小七揣摩了一下，回过味来。 “朱本便是特地与张御医分处两处也无妨，张御医去投了湘党，叛国罪名属实，与他关系好的朋党，必少不得被调查……” 小七忽然发现，这是一招连环计，张御医自出现在端国的那一刻起，就被牢牢地锁死在这计策之中了。只是他自己还浑然未决，得意洋洋的意味萧毅是一个只贪恋女色荒废人生的废柴藩王罢了。 能想出这样的计策，着实让小七打心底里钦佩。 “大王此番已经书信给圣上，这里的情况，不日就会呈在圣上的案桌前。” “可是，有五皇子在，又设计四皇子和连王，如何能保证大王的奏章到达圣上的手中呢。” 之前萧毅的书信，涉及到重要事件的，都没能到达圣上的手中，全部被掌管御龙军的萧城利用优势拦截了。 “详情，我便不知道了。不过，大王既知道了五皇子会拦着，就不会再选择那条渠道的吧。咱们大王到底在京都城还是有朋友的，总能想到法子的。” 小七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再不济，还有皇后。 此事涉及到萧毅母子三人的安危，端太后出面与皇后直接对话，家书就会顺利到达皇后的手中。以家书的外壳，内含重要的军事情报，这样的手段，也是天衣无缝的。到时，京都城的人还在为自己的一时得意沾沾自喜，萧毅便能有更大的胜算了。 “朱本呢？” 小七又问。 这个关键的人物，并没有被抓到，否则，萧毅就不会放张御医出去吊出他了。 “没抓到。”阿紫叹气：“原本是已经天衣无缝的了，可是朱本这个人，实在是太聪明了，在那些人行动的时候，他没有跟在其中，而是选择逃出都城，隐迹了起来。想着看到自己的兄弟们被抓，该是知道了这是陷阱，早就不知道逃到何处了。” “什么时候行动的。” “三日前。” “三日。”小七顿了顿，说：“跑不远的，不行，必须抓到他，我得去见大王……” 说着，她就要起身，阿紫见状，吓得赶紧制止她。 “小七你的腿还没完全恢复，现下是不能走路的，千万不能乱动啊。” 小七起身的一瞬间，也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 五十大棍，把她的双腿，打得骨头断裂。想要恢复，必须要绝对静止修养。她这个情况，是绝对不能走下床的。 小七擦了把头上因为疼痛冒出的汗水。 “三天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尚短。朱本若是人脉极广，此刻便会得到多方助力，早已在十城之外了。可若朱本的盟友全部被禁锢，动弹不得，那么，他必然会藏身附近，走最偏僻的小路，徐徐图之。” “大王已经命令战将军，将端国上下封城了，人手一张朱本的肖像，想来，只要遇到这个人，就不会让他再遁走的。那朱本只要还在我端国境内，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定然会落网的吧。” 阿紫说这话时，十分乐观，但是小七可没有她这样的欣喜。 要知道，朱本这个人，是滑腻得很的。大楚那么多能人异士，上下追捕了他许多年，明着抓了，暗着查了，都没能让朱本现型。 朱本此人军法老道，且智商颇高，萧毅是聪明，可是对付他，未免显得稚嫩。 这些方法，若是放在别的大将的身上，或许是密集天网，可是朱本这个人，小七相信，他一定会找到破绽，继续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的。 而且，按着龙七的记忆来说，萧毅此番的确是没有抓到朱本的。 与封赏大典失之交臂，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第154章 美姬被欺 看小七满脸愁容，阿紫说：“外面的事情有大王和战将军他们操心呢，姑娘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了，美姬娘娘说你死了，你现下出去，就又活了。盛郁盛喜之后，难保还有他们的人，万一有个落网之鱼，见着你，便什么都明白了，到时，岂不是反倒让大王危险了？” 听了阿紫的话，小七惭愧地点点头：“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你不是鲁莽，是关心则乱。”阿紫笑呵呵地说。“这次能将计划实施得如此之好，姑娘功不可没。待大王肃清宫闱，你便可以离开此处了。你为了大王，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说实话，我真是佩服。若是放在我身上，我自问不能应允得那般痛快。” 五十大板，死去的概率是极大的。在没有一半的把握之前，谁也不敢去答应这样的事。 只有小七。 这大概也是阿紫，为何如此细心照顾小七的缘故吧。 原本只是觉得她勤快能干，善良聪明，现下，又多了一条忠心无畏。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了……” “你就别跟我自谦了。” “不过，小七还要感谢阿紫姑娘。”小七真诚地说道：“听素练说，你这几日一直在照顾我，若是没有你，我的腿我的命就都没了。之前，宸儿为难我时，你也想方设法地救我。这份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将来必当报答。” “你说什么呢，你效忠大王，就是我阿紫毕生的朋友。我将你当成自己人，断不会让你无端殒命，有一点机会，我也要把你从阎王爷手中拉回来。” 阿紫笑了，小七也跟着笑了。 那日，小七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便以退为进，将矛盾升级，又能全身而退，最好的方式就是在所有人的面前‘献出’自己的性命。 她当然不会把云祺堵在慷慨赴死上面。 在端国一年多来的九死一生，小七已然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不同。她的自愈能力极高，便是曾经的龙七，都没有这样的速度。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股力量来源于何处，有什么玄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普通的板子，该是伤及不到性命的。 那时，太后苦苦相逼，王后不打算放过她，萧毅又不能当着盛郁盛喜的面救她。局势之中，已然成了死结。 想要解局，唯有她死。 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她当然会选择皮肉之苦。她越疼，就越能解了太后的怒气，平了王后的怨气，还能让萧毅将她所做的全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小七没有阿紫想的那样无私的。 在阿紫欣赏的笑容中，小七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不过，不管出发点在哪里，她至少和萧毅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朋友，而非敌人。她帮助了萧毅，就也是在帮助自己。 只是经此一事，小七越发觉得，这个叫阿紫的姑娘很是忠诚。 她将萧毅的一切都放在第一位的，所以，当看到她为萧毅如此，就连带着也将小七当成了保护的对象了。 得到这样忠诚的奴仆和伙伴，是萧毅的幸事，小七也开始喜欢阿紫了。 …… 小七的身体恢复的极快。神秘人的帮助，不仅帮她理清楚了体内的真气，再也没有逆乱过，还将一股精纯的真气注入到她的体内，让她的身体恢复得更加迅速了。醒后三天，小七已经可以在阿紫和素练的帮助下，坐起身来，又过了两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枫天阁的密室，是一早就留下的，原本此处就是西宫的中心，按着五洲大陆的习俗，修建密室也是为了保护主家的安全，萧毅进驻端王宫后，保留了这个密室，以备不时之需。 密室是整个王宫最大的秘密，也是帝王家最私隐的位置，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交付出去的。 小七能住在此处，便可知，她已然在萧毅的心中，有了极其重要的分量了。 太后在萧毅寝殿发了一通火气，也算是给整个后宫树立了标杆，太后讨厌湘人，于是，整个后宫都在与美姬作对。小七死了，只有美姬是造成大王和太后母子不和的罪魁祸首，大家自然纷纷响应，每个人都过来踩上一脚。 就连小七的出现，众人也都认为是美姬固宠，为了自己能得到大王的青睐，送到萧毅的床上去的。这个传言，把王后和小七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美姬俨然做了整个王宫的罪人。 枫天阁的份例，一日比一日少了。 美姬建议，缩减宫中用度，让许多人吃了许多苦，现下，是时候还回来了。其中王姬和春姬最过分，她们原本就和美姬有着极深的矛盾，现下，找到了机会，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美姬苦头吃的机会，直接去了尚宫局，让尚宫局分发美姬份例的宫人，不许给美姬送新鲜蔬菜，不许给美姬上号的炭火，全部换成烧起来烟雾滚滚的下人炭。 “湘人实在用不得这么好的东西。既然美姬是湘人，就理应和湘人们用一样的东西，我看啊，吃的穿的炭火什么的，都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她宫中的陈设。” 春姬闯宫，不由分说，直接将枫天阁的好东西全部搬走了。除了库房里的赏赐之外，那是不能擅动的东西，其他的，不管是茶具杯碗，还是花瓶座椅，与良姬位分相关的配置，都被直接拿走了。 枫天阁上下，不敢声张，直到春姬等人打砸完毕，骄傲离去。 淳于敏走过来，有些担忧地说：“娘娘，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再怎么着，擅闯宫闱打砸，也是不成的。” 淳于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阵仗，要知道，即便已经是打入冷宫的，也不至于如此对待。这就像在农户家砸了人家的锅，是一个道理，春姬此举，是不打算给美姬留下活路了。 “不成也成了，你看春姬，她多嚣张啊，她平日里可是胆子最小的，现下不也张狂了起来吗？不让她们出了这口气，她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第155章 回不去了 “可是……” 淳于敏迟疑。 “王后娘娘借口照看太后娘娘和大王，现下无心管到后宫之事，后宫上下，都交给了王姬。我现下去求得王后？那不正中了王后的心思，她又会说过，不顾大王和太后的安危，只知道用这点小事去烦她。她把权柄交给王姬，不正是为了羞辱我吗。知道了她的深意，我静静受着就是。” 美姬微笑着说道。 她转身问淳于敏：“对了，小七怎么样了。见到素练，她的心情可好些了？” 看着淳于敏不解的表情，美姬说：“我知道嬷嬷想说什么，是觉得我前后不一，十分可怕，对吧。” 淳于敏没有表态，算是默认。 她跟在美姬身边做事，美姬对小七做了什么，她自然也是了如指掌的。 “不错，我是想方设法地控制小七。小七那个人，看起来乖顺懂事，却连王后娘娘都敢算计，明明卑微如鼠，却总是行事诡谲，胆大妄为，让人捉摸不透。这样的人，谁也没有办法把她完全掌控在手中。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便不能全身心地信服于她，只得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后来马场的事，让我一度以为，她的目标在大王，她想做后宫的姬妾。她利用我对她渐渐信任，利用我厌恶枫天阁的侍卫，便做出了刺伤侍卫的惊天举动，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吸引到大王的注意吧。我怎么会甘心为她做嫁衣……” 淳于敏说：“娘娘，小七没有这个意思。” “她当然没有。”美姬快速说：“她在断肠草的逼迫下，只字未说，又去太后那里主动领了死，人死了还怎么得宠，她当然志不在此！” 说到此处，美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可怕。” 她屡次低估小七的段位，屡次轻贱了她的目的，现在想来，小七不是为了逃出王后的魔爪，也不是想真的拿她当成保命的靠山，更不打算成为大王的姬妾，她想要的更多，她的目标更加宏伟，已经到了自己不能触及的地步。 美姬每每想来，都觉得后怕。 她故意安排，让侍卫闯进来，以为小七能和侍卫一样，通通被处置了，结果没有。 她故意将消息放给萧姬，以为能借萧姬的手杀了小七，结果还是没有。 甚至，她以为小七会被太后厌弃，再次回到她身边攀附于她，小七还是没有。 小七的所有步骤，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美姬自认为自己的算计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在小七面前，她总是慢上一步的。 小七用最卑贱的身份，一步步走到如今，她每次都是惨兮兮的，看起来像是输家，可是，仔细想来，她才是最大的赢家。 能住进密室，可见小七已经在萧毅那处得到了天大的信任。 这份信任，是自己永生都得不到的。 “娘娘，老奴说句不该说的。”淳于敏看着美姬有些神经质的模样，叹口气说：“娘娘实在不该拿小七当成敌人。其实，小七一开始，也是将娘娘视为伙伴的。” 否则，她就不会建议建立奴籍的网络，帮助美姬收集情报，更不会借机帮美姬铲除侍卫，后来在太医院得到情报，她完全可以秘而不宣，却还是将这份宝贵的消息告诉给了美姬，让晚儿与御医私下往来的情报以美姬的名义出现在萧毅的面前。 美姬攥紧拳头：“嬷嬷，你是明事理的……” 但是，她回不去了。 这日美姬来探望小七，小七听闻了枫天阁发生的事，劝慰道：“娘娘且放宽心，大王不是不管娘娘了，只是，现下需要让所有人相信，大王是真的因为我的死气病了，太后娘娘和大王之间是真的吵架了，整个后宫，也是真的乱了……等大王回宫，一切有了定数，自然会给娘娘记上大功，让娘娘的日子恢复如初的。” 现下，萧毅和战肖一同出宫去追击朱本，却对外声称，他是卧病在床，尚未起身。这样一来，张御医的事，抓捕朱本的事，就能瞒过京都城一段时间，京都城那边不与湘人里应外合，才能让萧毅有更多的机会抓到朱本。 “我呀，都是一路忍过来的，她们平日里就对我极近羞辱，这点小挫折，我还是受得住的。只是辛苦了你，病着却不能吃些好的补一补身体，还要被我连累着，用这烟气熏天的炭火。” 从一天前开始，枫天阁就断粮了，还好，淳于敏事先存了些，藏在了奴房，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但是到底是没什么油水的。现在，大家都是扎紧了裤腰带过活，小七这边身处密室，就更没有什么能吃的了。 阿紫几次想拿些东西，又生怕自己来枫天阁，是以处罚美姬掌嘴的名义，带吃的会惹人嫌疑，不敢妄动。 直到今晨，密室里最后一颗白菜也吃光了。 “娘娘，奴婢是个皮糙肉厚的，不在乎吃食这些。孙太医在汤药中，已经加了足够的滋补良方，不比饮食差的。再者说，奴婢原本就是枫天阁的人，与娘娘共患难，本就是理所应当，娘娘实在无需过分担心奴婢的。” 美姬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她们那些人，你还不知道吗，都是些外强中干，被人当刀使的，见到我失势，踩上一脚是情理之中。过段时间，她们觉得自讨没趣，也就过去了。倒是你，你那日着实吓到我了，谁成想，你会去自请责罚！让大王替你求求太后也是极好的，何苦闹到如此地步，险些搭上了性命。你都不知道，侍卫将你抬出那院子时，我吓得腿都软了。你浑身是血，几乎没了人形，瞧着是没了气息的。小七啊，我知道为大王能倾你所有，但再怎么的，尽心就是了，何苦如此冒死呢。你离开枫天阁的这段时间，已经两次险些没命，你知道叫我在一旁看着，有多担心吗。” 美姬说着说着，竟流下了几滴担忧的眼泪来。 她拿着帕子擦着眼睛，眼圈红肿得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 可小七知道，她不是小白兔。 第156章 太后精明 “奴婢当时也没想什么，只知道，那张御医要走了，一切迫在眉睫。太后娘娘刚出关就来兴师问罪，许是想将矛盾升级到极致，寻常的小惩罚，是不能让对方信服的，只有我去赴死，才能让所有人彻底放下心防。”小七握着美姬的手，安慰着说：“奴婢原本就是一个奴籍，命不值钱的，若是奴婢的命能让大王计划成功，切实抓到朱本，那么，大王也会感念娘娘您的。娘娘的地位稳固了，宫中的奴籍就都有着落了。奴婢一条命换回这些，是值得的。” 美姬眼含泪水地抬眼看着小七，似乎被小七的话感动得不行。 “你为了奴籍们，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奴婢为娘娘，也是尽心的啊。只要娘娘好，我们大家就都好了。”小七看了看门外，还在忙着为美姬沏茶的素练，说：“说到这里，奴婢还要感谢娘娘，能帮奴婢救回素练。” 美姬一怔，不明白，素练的回来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过小七这样说，她也没有否认。 “这……是应当的……” “奴婢睁眼就看到素练，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有素练常伴左右，奴婢每天都能睡上安稳觉，不必担惊受怕，娘娘为奴婢做了这些，奴婢实在心中感念，等伤好之后，必然会竭尽全力报答的。” 美姬‘欣慰’地点点头，只是手心里早已没了炙热的温度。 小七顿了顿，又说：“其实，经此一事之后，奴婢觉得，太后娘娘的心思是比任何人都要深远的。” “这话怎么讲。” “太后娘娘不是一个轻听轻信的人，娘娘细想，为何她老人家只是听了王后等人的几句话，就直接怒气冲冲地去了大王的寝殿呢。” 美姬了然：“不错，如此既满足了大王的计划，又能借机处置了你我，一切顺理成章，环环相扣，让人难以招架。她老人家，本就是容不下我等的，现在有了这样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呢。” “娘娘能在意到这点，才是根本。” 太后始终不喜欢美姬，当初让美姬入宫，也不失为一种迷惑京都城的手段，但是本质上，太后还是很嫌弃美姬的。 湘人在端王宫里，注定是没有地位的，这也时美姬为何始终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的原因。 美姬想得到一席之地，这样的愿望，已经让她背弃了初衷。 这就更让太后对她厌恶至极了。 现在太后有了铲除的心思，所以，借着小七这件事件，太后便放任后宫，对美姬进行围攻。整个后宫人人都能在美姬的头上踩上一脚，人人都可以欺凌于她，这也是太后对美姬的一种惩罚。 美姬只能听之任之，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击。但凡反击了，就有影响萧毅抓捕朱本的嫌疑，她有了萧姬的例子，便再不能继续做出极端的事，否则，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小七也是这几天才想明白一切的。 为何，御医到来不久，太后就去了宫中佛寺。 为何，那日她一出关就直接杀了进来，给萧毅措手不及，只能顺着太后的意思，继续编排下去。 一招下来，小七这个新晋的宠奴，非死即残，美姬也必然会因为此事，而被彻底遏制，说不定，还会因为进献了小七，而得到惩罚，永远关进冷宫。 想到这里，小七不由得笑了。 这个端箬毓，实则是一个狠辣的角色。她是齐国的公主，见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朝局的更替变换，当然对一切了如指掌。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齐国和楚国的纽带，入宫后她不得宠，便始终低调行事，挂住皇后这根稻草。所以，就算不得圣上的喜欢，在皇后那里，端箬毓也是贤良淑德的端昭仪。 她生下儿子，并不自己亲养，而是直接送去皇后身边。皇后始终无子，萧毅在皇后的身边，与嫡子无异，既能得到皇后的青睐，还能得到嫡子的教育，实则是上上之策。 后来，在庞美人势头正盛，德妃半壁江山的情况下，端箬毓知道齐楚关系尴尬，自己地位不保，便退而求其次，先行保住自己两个儿子，挺着肚子去了端国。 这一步棋，与小七那日在萧毅寝殿中用的一模一样。、 置之死地而后生。 谁人都知道，端国在楚湘战场上，到处都是狼烟，兵荒马乱，一个怀孕的女人，带着一个稚子，注定是会死无全尸的。端箬毓，就在所有人都如此放松警惕的情况下，将萧毅一步步培养成人，在端国建立起自己雄厚的根基。 这样的格局，宏伟而宽广，让小七由衷钦佩。 “你笑什么。” 美姬见小七笑了一声，挑眉而问。 “奴婢在想，这些东西，怕是王姬等人想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吧。” “王姬？呵呵，她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傻瓜。”提到王姬，美姬满脸的不屑：“她以为，讨好了王后，王后就能给她带来多少的好处，其实，王后只是将她当成一件工具罢了。她和她那不成器的哥哥一样，都是愚蠢的。现下给了她暂管后宫的差事，她便日日趾高气昂，也不想一想，她前面有上官夫人，再不济还有出事沉稳的虞姬，怎么会轮到她呢……” “这正是娘娘的机会啊。” 小七快速说道。 美姬不解：“什么机会。” “自然是解除困境的机会。”小七耐心地分析：“娘娘细想，除了娘娘您这里，是需要王姬亲自料理的，她还有什么其他的长处吗？为何王后娘娘只是所谓的照看大王和太后娘娘，就直接把后宫交给了王姬呢？便是大王真的病了，王后也从未如此。” “那还不是因为萧姬那里……”美姬一瞬间明白了小七的意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王后怕承担这份责任，所以才……！” 美姬一下子被打通了思路。 她也觉得十分奇怪，总觉得在这样混乱的时刻，把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会更妥当一些，王后怎么会忽然交给城府不深的王姬。 王姬那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宫中余毒未清，有的是需要操心的事儿，可王后却忽然撂挑子不干了…… 第157章 献出计策 “奴婢猜想，王后娘娘也并非是想要抽身，毕竟，大王的计划有失，她也责无旁贷。只是，王姬娘娘几次三番去太后的面前说起奴婢的事，却让王后和大王之间的矛盾更深，王后该是想着，王姬利用了她……” 美姬赞同地点点头。 这些，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听伺候在萧毅身边的宫人说，那日，王后曾质问王姬，说她去了太后面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 现在想想，王姬的确是动了这份心思，让王后吃了亏。 王后把后宫的权柄给了王姬，这段期间，宫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王姬的责任。就算风平浪静，余毒清理得干干净净，王姬欺辱美姬，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王后，这是想给王姬一个教训。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娘娘，”小七低声说道：“您的困境，在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厌恶湘人，是因为湘人会给大王带来麻烦，甚至是生命危险，太后娘娘心中怕了，便才对湘人如此担忧。倘若，让太后娘娘知道，湘人可能不是敌人，反倒是大王最好的帮手呢？” 见美姬还不解着，小七便详细解释：“萧姬娘娘是很重要的一环，倘若她那里出了问题，那么王姬定然脱不了干系，连带着交给她权柄的王后也同样会被问责。但是此时此刻，娘娘出现，制止了王姬，为大王避免了凶险，那么太后娘娘看在眼中，会如何想娘娘啊。” “不行，”美姬噌地站起来：“不行不行！”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萧姬是张御医的内线，她帮张御医，定然是了解一些细作之事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宫中还有他们的人，在蛰伏着，伺机而动，萧姬被软禁，张御医忽然失踪，种种一切就能说明，大王此番是做戏给他们看的。万一他们把消息传回京都城了呢？那大王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国都了。不行不行，这样做太冒险了。” “不必真的让那萧姬逃出去，娘娘是不是忘了，战将军在临行前，不是安排在团花坊周围的吗。那些侍卫都是战将军身边的精锐，每个人的身手都十分了得。有他们在，萧姬跑不了多远的。娘娘只要让她跑了，却逃不出侍卫的管控范围即可。到时，追回萧姬的是娘娘，放走萧姬的是王姬……娘娘立下这等功劳，暂时功过相抵，也能保得无虞。” 听了小七的话，美姬顿时觉得十分有理。 不错，现下的情况是，王后和王姬明目张胆地处置自己，而太后，则想借此机会，让她永远离开王宫。她现下在宫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必要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让太后松口，至少，暂时保住她的位置再谋它策。 小七精准地找到了方法，她实在觉得，这的确是目前为之，最好的方式了。 可是，这话，却是出自小七的口中。 以小七的聪明才智，必然是知道自己曾经害她。美姬担心，小七留有后手，是设计让自己往陷阱里跳呢。 “好吧，我考虑考虑。” 小七乘胜追击：“娘娘，您是奴籍的希望，更是宫中湘人的希望。奴婢为娘娘筹谋，也是为自己铺路。娘娘地位稳固，奴婢才能活下去，还望娘娘造作决断，莫失良机。” 小七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挂在了美姬的身上。 这让美姬的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一些。 不错，小七也是湘人啊。 她给自己出谋划策，不也是为了让湘人在太后那里，口碑变得好一点吗？说起来，也是为了她自己啊。 反过来说，如果自己此番出了问题，那么，小七也难逃一死。 她总不会做出自掘坟墓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美姬到底还是放松了警惕。 “好，我试试。” 在屋外帮忙煎药的阿紫，听得的真真切切，好几次，她都差点冲进去了，但是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直到美姬离开，阿紫才冲进去，质问小七：“小七我原以为你是真心为了大王，没想到，你是这么工于心计的一个人！你怎么能用萧姬的事情来陷害王姬呢，你知不知道，这会让大王承担风险，弄得不好，大王永远失去封赏大典的机会的！” 阿紫心中只有萧毅，听了小七给美姬的建议，会给萧毅带来危险，她便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美姬做事，你放心吧。她断然不会让萧姬离开团花坊的。” “虽是如此，但凡事都有意外！”阿紫气呼呼地说：“我知道，你把美姬当成主子，现在枫天阁被王姬和春姬弄得乌烟瘴气，你为她感到难过，为她鸣不平。可不管怎么样，这些不都是暂时的吗？等大王回来了，尘埃落定了，一切就都能恢复如初了。美姬还是整个王宫里最得宠的姬妾啊，你何苦非要急于在这一时为美姬谋划，陷大王于险地呢！” 小七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谁说，我是为美姬谋划的。” 小七的笑，让阿紫微怔。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为美姬着想，才设计出这个计划的吗？” 阿紫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小七胸有成竹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为了帮助美姬，你是想害了美姬？”阿紫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问她：“可是为什么啊，美姬不是你的旧主吗？她帮了你那么多，你为何要害她啊！” “倘若她真的屡次救我，真心待我，我便不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但是，她没有。” 阿紫还是不明白：“这怎么会呢。是她把你送到大王的面前的，也是她，在你中了断肠草的毒时，央求着孙太医救你。还是她，在你被仗刑之后，给你提供了这个修养之所，还掩护着你……她怎么会没有真心待你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萧姬为何会发现我！” 面对小七的提问，阿紫再次愣了一下。 “自然，自然是因为你行迹被晚儿发现了……” 阿紫越说越不确定了。 “晚儿不是个精明的，正因为如此，派遣到太医院，才不会被人发觉。萧姬将她留在那处，就是做一个传话筒，一个工具而已，我自认为行事诡秘，不会被人察觉，为何，她一下子就知道是我。还确定我在何时能去探查，直接带着萧姬将我逮个正着？” 第158章 步入陷阱 “或许，是晚儿猜想，然后被萧姬分析出来的……”阿紫皱了皱眉：“可是萧姬，也不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 “阿紫，你也看出来不对了吧。” 小七严肃地说道：“实不相瞒，那日，我发现了晚儿之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告知了美姬，让她先行向大王汇报。我在次日查到证据，再行定夺。知道我计划的人，除了我本人，就只有美姬。第二日，萧姬就这么来了。准时准点，在御医刚离开的时候，她就出现了。这说明了什么？” “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不能因为你的猜测，而去设计这么危险的活动！” “这就需要你来安排了。”小七认真地说道：“我也希望美姬没有问题，但是，她已然被利益蒙了心，不甘愿全心为大王做事了。她的野心，迟早会害了大王的。” “那……” “花团坊外围的事情，交给战将军的亲信来做。你需要做的，是去保护萧姬。” “保护她？” “美姬真的如我猜测的那般，那么，她必是要对萧姬不利的。”小七警告阿紫道：“万不能让昌姬的悲剧，再发生在大王身上一次了。” 阿紫闻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 王姬最近过得很悠闲。 小七死了，美姬在枫天阁里快饿死冻死了，一个又一个好消息接踵而至，着实让她舒心了许多。 宸儿的手恢复了一些，也不必她做什么，只在王姬的身前说话。宸儿见王姬吃了瓜子口渴，便让宫人们奉上茶水。王姬喝了一口茶，看着手中的茶盏，又看了看那奉茶的女奴，不由得笑了起来。 “想当年，小七也是如此这般的卑躬屈膝，每次晨省，都能见到她跪在我们的身侧，亲手为我们烹茶。那个时候，只当她是王后娘娘宫中最得力的小奴，却没想过，日后还能有这份缘分。” “小七的机灵，用错了地方，活该她死无葬身之地。与娘娘作对，又折辱娘娘，她是想活也活不成的。” “快别这么说。”王姬冷哧了一声：“处死她的是太后，怂恿太后的是王后，与我何干。” 宸儿笑了：“是是是，自然与娘娘无关的，否则，娘娘也不可能得到如今这协理后宫的位置。” 王姬妖娆一笑：“说起来这协理后宫，这几日我还真的很有心得。平日里只远远地看着王后娘娘亲理六宫，却不知道，其中的权柄如此之大。我今日去了尚宫局，就见那不苟言笑的韩尚宫，都亲自出来迎接我呢，这实权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娘娘如今是暂理，他日，做稳了这个位置，被大王直接给了协理六宫的权柄，那时，才是真正的地位稳固了。” “当然，我当然会得到。经此一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巴结谁，都不如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我强大了，把真正的权力放在手中了，这整个后宫里，就没有人能违背我的意思。” 这时，春姬前来拜见。一番寒暄过后，春姬在王姬的耳旁嘟囔了一句。 王姬皱眉：“她去团花坊做什么！” 春姬摇头：“妹妹也是不知啊，原本打算，今日去枫天阁，看美姬被掌嘴，可是还没到呢，就见美姬往团花坊的方向去了，看起来很不对劲。妹妹好奇，就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她是早上去的，眼看着到了正午才出来呢。” 被春姬提醒，王姬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萧姬了。 之前太医院说萧姬是病了，她想过去探望几次，都被搪塞回来了。团花坊的宫女回信，不是萧姬现在还睡着，就是萧姬不便见客。 她始终没有太在意。 可是现下，美姬的奇怪举动，让王姬不得不怀疑，萧姬的情况了。 毕竟，萧姬和王姬春姬是一伙儿的，平时就是以欺辱美姬为乐的，美姬如今困窘，又怎么会去找萧姬呢。 这很不合常理。 “不过姐姐也不必担心，我想着，大概是美姬实在坚持不住了，像个没头苍蝇地乱投医，就一头撞进了团花坊的吧。她以为，萧姬姐姐好说话，能帮她求情呢。咱们萧姬姐姐可是个聪明的，哪里能被她花言巧语骗了去，美姬献再多的殷勤，萧姬姐姐也会把她打出去的吧。” “她若真的打出去了，美姬就不会在团花坊里坐两个时辰。” 王姬狠狠地说。 春姬不解：“姐姐是说，萧姬姐姐打算帮美姬？这怎么可能呢。萧姬姐姐是一直偏向着姐姐与我的，如何能去帮那连太后都厌烦的美姬呢。” “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萧姬是帮着我的，可是，最近几次三番，我要去看她，都被她拒之门外。她称病始终不出门，可是你瞧着哪个太医时常进出团花坊了？那团花坊，终日大门紧闭，看起来不同寻常，萧姬得了什么病，如此小心谨慎？” 春姬想了想，说：“姐姐是说，萧姬姐姐她故意躲着我们？可是，她故意躲着我们，怎么不躲着美姬呢？”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王姬说：“对待我与美姬如此不同，美姬能进，我现在协理后宫却不能进，没有这样的道理。既然今日，她的身体爽利了，能见客了，那么我就趁今日天气好，去会一会她吧。” 春姬点头，也站了起来：“我陪着姐姐一同去！” 王姬和春姬就这样离开了春华殿，带着一队的宫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团花坊。 她们不知道，等待着她们的，是一个凶险的陷阱。 团花殿前，宫女晚儿始终留守在那里。 她原本是死罪的，应该如同其他的宫人那般，被秘密处决。可是，为了掩人耳目，作为萧姬的陪嫁，她与另外三个宫女还是被留了下来，轮番与外界沟通，来证明，萧姬只是病了，而不是出了大事。 今天，轮到晚儿值班。 她靠坐在后院的树上，静静地看着被宫墙隔得四四方方的天。 第159章 进团花坊 有的时候，晚儿真的很想做天上的鸟儿，飞离这里，做一个乡野村夫的妻子就好。也许，过的不够富贵，也许每日还要忍饥挨饿，受冻求生。但是，至少她的生活是安稳的，不会像现在这般，每日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可命运让她做了萧姬的陪嫁，不管萧姬去哪里，不管萧姬做什么，她都理应陪同。 眼见着团花坊的宫人们惨死，她只能选择做一个哑巴。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 她宁愿，可以尽快赴死，也总比现在来的痛快。 这时，王姬一行人来了。 晚儿听到敲门声，赶忙跑去应门，本以为又是王姬或者春姬宫里的宫人，没想到，这一次，是她们亲自造访。 晚儿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奴婢晚儿参见王姬娘娘，参见春姬娘娘。” 晚儿的心底里是藏不住事儿的，她诡异慌张的举止，一下子就引起了王姬和春姬的怀疑。 “晚儿，你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与王姬姐姐，怎的吓成这样。”春姬见王姬扶了一下鬓角没说话，径直问道。 “你家娘娘呢？她的病好点了吗？今天我和王姬姐姐得空，想着她还在病中，一定需要人陪伴，便过来探望她了。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们到了。” 晚儿哪里敢动，始终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发抖。 “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人啊。”春姬皱了皱眉：“你这丫头，平时就不怎么机灵，算了算了，你且让开，让我们进去！” 晚儿依旧不敢妄动，还是跪在那里。 她颤抖地说：“回，回春姬娘娘，的话……我，我家娘娘……” “你家娘娘怎么？” “我，我家娘，娘娘……”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眼前的两位放弃进去。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春姬看了一眼王姬，也跟着冷了脸。 “我说，你该不会说你家娘娘病重不能见客吧。我们只是去探望她，人都走到宫门前了，她还要闭门不见客吗？萧姬是怎么回事！” “她……的确是……是在病中的……”晚儿强镇定住心神，说：“还望娘娘们见谅……” “胡说八道！”春姬这下不乐意了：“你当我是傻子不成？分明见到美姬直接走进去了，还在这里呆了两个时辰。为什么她能进，我们就不能进呢？” “不可能啊娘娘！” 晚儿都吓得有些魂飞魄散了。 她很想说，整个团花坊，都是内外封死的，只留下这正门的一个小门，供来往人交涉之用。美姬进了团花坊，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难不成，我堂堂大王的良姬，还能对你一个小宫女说谎不成？！你好大的胆子，是不知道，如今整个端王宫，都是王姬姐姐在打理吗？她现下掌协理后宫之权，你有几个胆子，连王姬姐姐都敢阻拦？就算是萧姬病重，不能见客，我与姐姐也要看过，安排太医来医治才是，总是这么闭门不见，也是不成的。来人，将晚儿托到一边！” “是！” 晚儿就这样被春姬和王姬带来的宫人们架了起来，拖到了宫门旁边，留出了通道，让王姬和春姬走进了大门。 晚儿惊呼：“不可啊娘娘，我家娘娘说过了，她不见……” 啪—— 晚儿还没说完，一个巴掌就径直地落在了她的脸上，顿时，她的脸颊就红肿了起来，唇角也渗出了鲜血。 王姬心中愤恨。 她不敢相信，萧姬是要背叛自己了，便一股脑把怒火全部撒在了晚儿的身上。这一把长，她用了十足的气力，出手并没有客气，晚儿被打的半天都是懵的状态。 “混账！”王姬冷冷地说：“好像没有人教过你规矩，让你这般任性妄为，真的给你萧家丢人。既然萧姬惯着你，不让你好生学规矩，辱没了萧家的严谨门风，那么，我就只能替萧姬好生教训你了。你且记着，不管你家娘娘命令如何，我们人都到这儿了，你至少也要回去通传一声，得了你家娘娘的口令，再来与我们对话。况且，萧姬她在我协理六宫的职权之前，还没有理由拒绝我的到访。明白了吗？” 王姬瞪了一眼晚儿：“要不是因为你是萧姬的宫女儿，又是陪嫁来的，这般冒犯于我，我大可以将你丢给宫正司大人，让他仔细把你调、教明白的，哪还轮得到你，拦在我们面前，与我论道许多。” 春姬笑呵呵地缓和气氛：“王姬姐姐，你怎的还和一个孩子置气了。这晚儿向来都是一根筋的，萧姬说什么她就是什么，脑子不转个儿。时间不早，咱们还是早点进去看一下萧姬姐姐吧。” 春姬人生的美，又是个开朗的性子，有她说和两句，王姬果然就不气了。 然而，让她们没想到的是，晚儿还在阻拦：“娘娘，娘娘，万万不可啊，娘娘千万不能进去啊！” 王姬再次瞪了她一眼，示意手下的宫人。 于是，王姬和春姬就这样走了进去，留下的宫人，只要晚儿发出一个字，他们便赏一个巴掌，打的晚儿东倒西歪，根本喊不出声音。 “这晚儿，还真是失心疯了哈。”春姬与王姬一同往里面走去，时不时地回头看向晚儿，那清脆的巴掌声，听得她浑身麻麻的。 团花坊，与平日里格外不同，原本该是许多宫人伺候的地方，现下却是空无一人。院子里显得有些破败，几场大雪落下，却没有人扫院子里的积雪，远远地看着，更像是冷宫一样的存在。 王姬和春姬等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门口又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团花坊里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才是，可是现下竟没有一个人迎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春姬不解地问王姬：“姐姐，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呢。” 萧姬与春姬算是一个性格的人，都是喜欢热闹的，不可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萧姬姐姐最 第160章 萧姬死了 王姬打量周围一眼，果然是空荡荡的。 她心底里也觉得奇怪。 “难不成，萧姬真的病了？”王姬念着：“可是，就算是病了，也得有人伺候啊，怎么一个宫人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按着常理来说，良姬生病，每日太医院都应该来诊脉，贴身的宫女也要近身服侍的。萧姬身边有四个陪嫁，这些人不仅要在身旁，还要几个打杂的，烧水的，做饭的，熬药的。 可是，这团花殿里，很显然一个人多没有。 “该不会是染了戾病，过人的那种？不然，怎么整个团花坊，就见了晚儿一人？” “不会，有了戾病，王后娘娘会通知后宫诸人，这团花坊里，也是要经过太医院的集中处理的，怎么能就这样放任在此处，无人问津呢。” 王姬不信邪，大声喊道：“有人吗？本宫在此，还不快来拜见！”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团花坊里阴森恐怖的寂静，和门前晚儿一声又一声的巴掌声。 “姐姐，不如我们走吧。” 春姬是个胆子小的。她眼看着团花坊诡异阴森，不敢再往前走了，便拉着王姬的手臂，央求道。 “要走你自己走！但是你别忘了，美姬在里面与萧姬说话两个时辰，她们在说些什么，你这一辈子就都别想知道了！” 春姬咬着嘴唇：“萧姬姐姐不会的吧，她一直是忠心于姐姐你的啊。” “忠不忠心，还要她亲自来告诉我，现在闭门不见，还弄出这许多吓唬人的样子，是做什么？是打量着，我们会被吓退，不敢再来了吗？我可是王家女，武将世家出身，还会怕这些不成？！” 春姬看着王姬的执着，自己要离开定会得罪王姬，只能作罢，跟在王姬的后面，亦步亦趋。 殿门没有落锁，吱吖一声，被王姬推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层积灰。 王姬拿着帕子，掩住口鼻，皱着眉头前进，春姬拽着她的袖口，胆怯地跟了进去。 宫人们站在院子里，王姬没有让他们跟着进去。 这门前的灰尘，已经让王姬心中一沉了。 要知道，就算是病得再重，也不可能没有人伺候，让整个团花殿落败至此。这个殿门上的灰尘，很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打扫，才会落得如此地步的。 萧姬到底怎么了…… 王姬满心的疑问。 “姐姐，我们走吧，这里太吓人了。” 春姬不敢动了。 可是好奇心已经驱使着王姬，让她不得不前行。 “我说过，要走你自己走，别碍着我。” 她非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妹妹，我是王姬姐姐啊，你在吗？我与春姬前来看你。” 没有声音。| “若你生了重病，不必避而不见，不管什么病症，有太医院在，都能将你治愈的。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 还是没有声音。 “萧姬妹妹，你不说话，我们就当你愿意见了。我们进来了？” 然而，内室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姬大胆地推门，走进内室。 然而，眼前的一幕，足以让她毕生难忘。 屋子的正中央，凳子上的血迹，已然是干涸的了。满屋子的刑具，宛若挂着许多冤魂，在黑暗之中静静地躺着。内室的门窗被棉布挡着，一点光线都透不进来，这样的场景，俨然是地狱一般。 王姬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暗叫不好。 宫中明令禁止，滥用私刑，刑罚皆有宫正司处置，各宫的刑具，必须在宫正司的监督下才能执行。 就算萧姬将这些刑具用在别人的身上，那也不至于在她居住的内室进行，除非，被行刑的是她本人。 这么多的刑具，全部搬到了这里，还做到天衣无缝，一点风声都没走漏，只能是一人做的。 王姬这次，脑子转得飞快。 她迅速判断，这些血都是萧姬的，萧姬被萧毅处置了，关在了此处，还用了刑。 这么多的刑具，流水似的用下来，人算是废了。这也是为什么，萧姬始终称病不出门的原因。 团花坊日夜密不透风，就是为了不让消息走漏。 萧毅有意隐瞒，定是有他不能说的原因的。 可是现在，这个秘密却被她撞破了。 王姬的冷汗都流了来，吓得赶忙后退。 “中计了，快走！” 春姬可就没有这么快的反应了。 她本就是见不得血的，如今屋子里被密封多日，闻起来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皮肉的腐烂气息，让她忍不住扶着门框，狂吐了起来。 王姬拉扯春姬，总算是将腿软的她扯出了团花坊，没想到，正在门前看到了压压的一片人。 他们之中大多数是侍卫，王姬和春姬带来的人，被他们包围其中，纷纷跪在地上。 王姬脚步停住，她瞧了一眼那横躺在地上的，正是萧姬本人，豆大的汗珠不由得落了下来。 她浑身有些发冷。 实在不明白，萧姬犯了什么错，萧毅为何要如此处罚她。 她不是萧院判唯一的孙女吗，萧毅，也不管了吗。 “王姬娘娘。” 其中管事的侍卫长拱手。 他的兵刃还在露着，并没有放回鞘内，王姬瞧着那冷锋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强保持镇定。 “这是怎么了？为何，你要让我的人跪在地上，萧姬，又是怎么回事？” 王姬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们可知道，萧姬是萧家的人，是大王的良姬，你们怎么能杀了大王的姬妾！” “回娘娘的话，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团花坊，否则格杀勿论。”他一字一句地说：“萧姬娘娘方才忽然跑出团花坊，嘴里还喊着王姬娘娘要杀她，并口吐鲜血……臣等只是将人拖回来，至于她毙命，想来七窍流血，是被毒死的。” “你休要将萧姬的死赖在我的头上！”王姬指着那人说：“分明是你们，眼看着萧姬逃走，自己会承担责任，就直接将她打死，还借说她是中毒而死！” “王姬娘娘，微臣不敢。若娘娘有异议，可以请求大王进行尸检，便可知，她是不是中毒而亡了。” 第161章 美姬得意 “属下们都是照章办事，不敢有任何越矩的地方，还望娘娘明察。” “什么照章办事，萧姬再怎么说，也是大王的姬妾，不管她是否真的有罪，遗体也不容玷污，你们竟敢说去尸检判定……” 王姬指着他大声地喊道。 那侍卫并不害怕，挺直了腰身说。 “娘娘，大王还说，放走萧姬的人，同样杀无赦。” 说完，他直接一摆手，他的手下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剑，直向各自面前跪着的宫人刺去，只一瞬间，王姬和春姬带来的宫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内监，不管是年龄小的孩子，还是年长的嬷嬷，全部死在了王姬和春姬的面前。 晚儿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长大了嘴巴，却不敢叫喊出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一瞬间，十几个人就这么没了。 强大的冲击反倒让春姬尖叫了起来。 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一幕。方才在殿中的场景，就足够她做好几天的噩梦了，现下，竟看到自己所有最亲近的人，全部死在了侍卫的手中。 她愤怒和恐惧的情绪交加，整个人都崩溃了。 还是王姬，在关键时刻稳住了自己，直接蹲下身来捂住了春姬的嘴巴，让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她抬头，看着侍卫向她走来，狠声说道：“怎么，你们还想杀了我与春姬不成？我告诉你们，我们是圣上亲自选给大王的良姬，我是王家的女儿，我父亲手握重兵。春姬的父亲也是尚书大人，她是尚书大人最爱的女儿，若我们惨死，你没有办法向大王交代！萧姬你们可以说是病死，但是同时没了三个姬妾，你们就圆不过去了，天朝势必要追问的！” 侍卫长走到王姬的面前，再次恭敬地拱手道：“王姬娘娘言重了，微臣等不敢冒犯娘娘。微臣只知道，娘娘和春姬娘娘是正巧路过，撞到了萧姬娘娘殁了，至于其他，微臣一概不知。” 王姬剧烈地呼吸着，不知道，侍卫长说的是否为真。 侍卫长再拱手道：“娘娘，这里血腥味太重了，微臣等要在血液上冻前收拾干净，还望娘娘到别处小坐。” 那侍卫竟就这样放了她们。 王姬眼看着他手下的侍卫，真的拿着水和扫帚洒扫了起来，又有几个人，用袋子将尸身装了起来，放在一旁的 推车上，整个动作娴熟而利索，她这才放下心来。 春姬吓得腿软，根本不敢动弹，王姬搀扶她几次，才将她从地上揪起来。慢慢松开春姬的口鼻，春姬已然没有力气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缺氧，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幕太过刺激，她竟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侍卫长见状，又说：“春姬娘娘，眼瞧着是惊悸过度了。不知是否需要请太医，醒来时，会不会继续叫喊呢。” 王姬赶忙让步：“你叫几个人，将她抬到我的宫里。” “我保证，她不会乱说一个字！” 侍卫长唇角勾起，礼貌地说：“娘娘聪颖，为微臣解决了大难题。让娘娘们受惊了，微臣这就让属下，将二位娘娘护送回宫。” 幽静的小巷内，又恢复了平静。侍卫们架着王姬和春姬离开了，青石板的地面也洒扫得只留下一下水痕，慢慢结成冰面。大门关上，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晚儿侧卧在地上，迟迟没有动弹。 直到身体冻得有些发僵，她才转过身来，继续看着那晴朗的天空。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那泪水已然混着飞溅到她脸上的血点，变成了血泪，渗入了她凌乱的鬓角。 “娘娘……” 小巷的另一处角落里，美姬慢慢地走出来。 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便也知道，一切都如她的计划，在进行着。 想要越过晚儿的视线很简单，她只需要去和萧姬说，王姬有办法救她出去，让她先填饱肚子，萧姬被饿了许多天，便会毫不犹豫地吃下有毒的果子，她再趁着晚儿被王姬等人纠缠，将后院上的门栓打开，萧姬就这样逃窜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萧姬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整个团花坊，都是战肖布置下来的天罗地网，她根本不可能走出团花坊，更不能逃脱毒物侵蚀。 萧姬与侍卫们撞见时，她正在毒发，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喊出了王姬毒杀我的话，就当成毙命了。 这，便正合美姬的意。 美姬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当时，她秘密去见了萧姬，将小七发现晚儿的事情，全部告知给了她，当成送给萧姬的大礼。 萧姬正是因为她的告知，才会那么快抓到小七。 她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无奈，萧姬是个不争气的，竟然那么多人，没能将小七制服，还被战肖给逮起来，直接关进了团花坊。 美姬很想封死萧姬的嘴，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还是小七提醒了她。 一不做二不休，现在不杀死萧姬，她一定会说出她供出小七的事，到时，她在萧毅的心里，就再也不可能有地位了。 萧毅不会再用她，甚至还会给她一同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 现在好了，萧姬死了，她可以永远封口了。 此番，她既铲除了萧姬，还将擅闯团花坊的罪责加到了王姬和春姬的身上，而王后，尸位素餐，险些酿成大祸，也会遭到惩罚。 这样的结果，简直是太完美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另外的墙角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将美姬做过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人见美姬离开，也径直离开了，直接向栖凰殿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她。” 太后眯着眼睛，脸色算不得好。 “萧姬死透了吗？可还能救？” 孙婷瑜摇头：“是鹤顶红，无药可医。” 太后叹口气。 看着殿上跪着的禹喜：“今日之事，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容我仔细想想，该怎么和萧家解释吧。” 第162章 她记下了 阿紫回到密室，脸色极其不好。素练不知情，关切道：“阿紫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吗？” 小七见状，放下手中的孙婷瑜送的医书。 “可是如我所料？” 阿紫气呼呼地说：“萧姬死了。” 小七的脸色变了变：“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安排了人保护萧姬，确保万无一失了吗？” “原本是这样的，谁成想，美姬竟用了下毒的法子，直接毒死了萧姬。萧姬临终前，对着侍卫大喊，是王姬投毒，现下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她命令王姬和春姬，一律不许出春华殿。”、 阿紫简短地将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小七只觉得大事不妙。 要知道，萧姬可是萧家唯一的后人，萧院判的儿子早逝，只有萧姬这一个孙女遗留世间，是萧院判的宝贝疙瘩。现在，萧姬无故惨死，萧院判势必会要回女儿的尸身。 萧姬的身上，定然有用过刑的痕迹，除却这些，还有服毒的痕迹，种种都说明，萧姬是在端国被人害死的。 身为祖父的萧院判，不知能否接受这样的后果。 担忧过后，小七不由得深深地懊悔。 她太着急了，竟在此时对付美姬，实在是大意了。早知如此，她定然不会添乱的。 “消息可传了出去？” “暂时没有，侍卫当时就处决了所有人，只留下王姬春姬，还有萧姬身边的晚儿。现场也处理的很干净，尸身被埋在了团花坊，别人看不出端倪。” “可是接连三个姬妾都称病，这再怎么也说不过去。”小七担忧地说：“而且，王姬和春姬身边的人，都凭空消失，这些也很难解释。” 萧姬本可以保住性命的。 以萧姬祖父在朝中的身份，萧姬完全可以等着过了这个风头，直接被秘密送回京都城的。萧姬通敌，是要株连九族的，想来，将萧姬退回去，保全萧家的颜面，萧院判也不会有异议。对外，萧毅可以称萧姬病死，如此两边都好说。 那萧院判虽不是任何人的心腹，但是心中定会感念萧毅为萧家保留尊严的情分，他日，也不会是仇人。可是现在，一切都大不相同了。 萧姬死了，萧院判得不到人，连尸身都很难得到。 这样的情况，任谁能接受得了呢。 “我着实没想到，美姬会用鹤顶红，这种东西是宫中禁忌，她竟不顾宫中的规矩，想方设法也要弄死萧姬。难不成，她不知道，萧姬对大王来说有多重要吗？萧姬本就是从犯，不必死罪。杀了萧姬，大王将陷入被动，万一萧家要人，大王就没法交代了啊。” 小七惭愧地说：“这事儿怪我，是我没有听你的劝告，是我太自信了，竟然想着，用这种方法检验美姬。我明知道的，她利用萧姬想要杀我，就会想方设法地杀了萧姬灭口……” “你别这么说。若是你的错，那我们所有人，就更错了。大家都没有想到，美姬竟然如此厉害……我已经让侍卫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怎么可能让美姬带着鹤顶红进去……实在是我们轻敌了。” 阿紫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美姬是自己人，没想到，美姬竟然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美姬这个人，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大王的宠爱，而是在宫中的地位。她想稳固自己，永远地扎根在大王的身边。只可惜，在她刚有点成绩的时候，我出现了。不想方设法地除掉我，她不会安心的。我是断了她的希望了，她才会不择手段。” “可是，向萧姬说出你是大王安插到御医身边的细作，这是一招多么危险的棋啊，万一，你是个意志不坚定的，真的说了出去。或者，萧姬没有自己前来探寻，而是直接告诉给了张御医，那大王潜心一年之久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美姬既然想在大王身边呆的长久，又为何做出这许多让大王厌烦的事情来。一旦大王知道是她做的，她便再无稳固地位的可能啊。” “你也说了，一旦，万一。这些的几率都很小，萧姬为了活命，就一定会弄死我，我为了活命，就一定会说出来，这，才是大概率的事件。输赢的比重相差悬殊，这个赌局，美姬的赢面极大。她冒这个险是值当的。” 只是，美姬严重低估了小七的能力，也高估了萧姬的手段。 “还有一点，那就是，万一真的东窗事发，她也会趁着我羽翼未丰，还没有得到大王的完全信任时，在大王的面前与我对峙。两相比较，大王定会相信陪伴了他许久的美姬，而不会相信我这个新人。加之我湘人的身份，大王定会以为，是我在得知大王的计划后，本着帮助族人的想法，去通风报信。到时，美姬没有杀了我，大王也一定会杀了我。” 听到小七的一连串分析，阿紫久久没能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 “她竟如此狠毒。” 阿紫还以为，她对待奴籍和善，对待宫人更是彬彬有礼，是个不错的人呢，没成想，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小七的神色也十分凝重。 她原本不打算对美姬怎样的，当初也是被王后逼迫，无奈到了枫天阁，但是考虑着美姬本身并不是该死的，她也就只当美姬是接近萧毅的捷径而已。 可是，既然现下通过萧姬验证了美姬是一个信手杀人的冷血之人，那么，小七觉得，也是时候改变对待美姬的想法了。 美姬几次想害死她，再也不能成为她的盟友了。 这样的人，在萧毅身边时间长，也是潜在的隐患。 美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对她出手，行事果决，小七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这笔账，她一定会找美姬算清楚的。 素练知道她们要说很要紧的事，自己乖觉地出去为小七煎药了。 她们说完话，小七的药也煎好了。 “小七姐姐，阿紫姐姐，你们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期盼着大王能平安归来，还有，小七姐姐能早日痊愈。” 第163章 太后训斥 素练把药端给小七。 怕小七烫着，还特地用干净的帕子垫着，让小七方便饮用。 “等姐姐的身体好些了，能走路了，便在大王的宫中求个闲职，再也不要与美姬多接触。她们都不是善类，咱们躲开就是了。” 素练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她虽听不懂，阿紫和小七之间的对话，但也知道，美姬并非真的对待小七好。 阿紫是大王身边的人，阿紫对小七好，所以，素练希望小七能继续留在阿紫的身边，和她一起伺候大王就是了。 阿紫笑道：“小七姑娘，你瞧瞧，你素练妹妹多担心你，都为你寻得出路了。” 小七也跟着笑了。 见到两个姐姐的神情都有所舒展，素练也放下心来。 “阿紫姐姐，你就别笑话我了。什么出路不出路的，我只要不给小七姐姐添麻烦就好了。” 她之前懵懂无知，被王后捏在手中，成了要挟小七的筹码，现在，素练吃一堑长一智，断不会再做这样的傀儡人物。经此一事，她也明白了，后宫险象环生，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只要将主子伺候好了，就能活下来的。 想要安稳地度过一生，她必须小心再小心才行。 小七喝完了药，对阿紫说：“不管怎样，这次我犯了错误，大王回来，我定会向大王讨罚。好在探明了美姬的底细，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我们只消小心对待她，不要吃了暗亏就是。一切，大王回来做主。” 阿紫点头：“嗯！” …… 栖凰殿，王后跪在殿中，感受着石板地的坚硬。 膝盖由酸变疼，知道后来，变得麻木。 她笔直地跪在那里，时间良久。 额角的汗水慢慢地汇成水珠，顺着她的面颊滴落了下来。 “现在知道疼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 王后点头，又摇头：“儿臣犯错，理应受罚，儿臣不疼。” 太后冷哧：“是啊，你当然不知道疼，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冷血的，不把人命当命的！” “母后误会儿臣了，儿臣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那王姬，虽是骁勇世家出身，但到底没上过战场，更没做过出格的事儿，儿也没想过，她会闯下滔天大祸，才经手几天，就惹来了如此多的麻烦……” “你不知道？是我不知道吧。”太后冷声说道：“要不是美姬在抄写佛经的时候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将端王宫协理后宫的权柄交给了王姬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整日里张牙舞爪的，每日不是她父亲写信来求情，就是她兄长，又闯下了大祸。她一门心思都是王家的荣耀，几时关心过大王？这样的人，你还把她当成宝一样重用。她的手里但凡有点权力，定然是为她自己谋划了个彻底，哪里能帮到你什么……” “母后说的是！” 王后战战兢兢。 “此番，萧姬是死了。如果她没死呢？如果侍卫安排少了，如果有人在宫中与她里应外合救了她呢。她到了王宫之外，会发生什么，你想过吗？” “儿臣也没想到，她能闯团花坊啊……那萧姬称病多日，王姬都未曾问津，儿臣觉得，该是不打紧的。” “你处处都没想到，整个后宫上下，到处都是所谓的意外，那么，你还掌管后宫做什么？还是你觉得，凡事都应该我来想，你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 王后吓得赶忙跪伏在地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在佛寺闭关，你就让王姬过来与我说小七的事情，在我的耳边不断吹风。怎么，你当我老了，糊涂了，不明白你们什么意思？没有当即戳穿你们，是觉得，整个端国，有一个美姬已经够了，再多，便更加坐实大王不学无术的罪名，与封赏大典无益，这才顺遂了你们。” “母后，儿臣惶恐……” “可你们呢，你是怎么做的？大王前脚离开，你们就开始窝里横，萧姬也死了！给你铺好的路，你竟非要可泥潭走！不成器！” “儿臣知错了……”皇后再拜。 其实，那日王后也是在太后对着萧毅发火时，才猛然反应过来的。 太后是什么都知道的，她明白王姬特地来佛寺说小七是何意图，也知道，自己亲自迎她出关，是为了什么。 太后愿意配合，那是因为，她也想除掉小七，顺便配合萧毅除细作的计划而已。 王后觉得，当时沾沾自喜的自己，十分可笑。 与太后想必，自己的城府还是不够深，谋划的还是不够细致，所以每每都会被看出破绽。 昌姬的事情如此，美姬的事情如此，现下，小七的事情依旧如此。 这一瞬间，王后觉得自己无比失败。 她就像在台上表演的戏子，下一句要唱什么，太后都能哼出强调来。之所以还让她唱，是因为太后想看，并且，她已经自己扮上了，太后不忍驳了她的面子。 才发现自己担当了多么可笑的角色，王后只觉得心中一阵灰心，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我这么生你气，也是因为萧姬死了。”太后见王后如此，也不忍过多责备，放缓了语气。 “萧院判那个人，你也是见过的，他一声刚正不阿，铁面无情，多少的达官显贵，想要拉拢他，都不能成行，许多世家的公子，不成器的，都是在他的手下判下了罪责。这样一个人，可不是情面能够对付得了的。” “原本他愿意将孙女许给毅儿，是件难得的喜事。如今他最爱的孙女跟着毅儿来到端国，却惨死异乡，我们甚至连尸身都交不出去，你让萧院判如何能够接受？萧姬，可是萧家唯一的后人了！倘若萧院判因为悲愤交加，在圣上的面前参了毅儿一本，不管事实如何，圣上都会认为是毅儿的错。此时此刻，大典在即，如何了得？！” 太后一直头疼却想不出法子。 这个场若是圆不了，那么萧毅在京都城里行事，将处处受到限制，此事非同小可。 第164章 洞若观火 王后试探性地问道：“母后，不知，我父亲是否能帮上忙？” “陈丞？” “父亲在朝中，也是清流所在，萧院判与我父亲交好，此事，若是我父亲出面说和，或许会有转机。” 王后的父亲陈钊，是大楚国的左相，为人正直，只是有些胆小怕事。右丞弄权，在你朝野中朋党众多，他虽与右丞平起平坐，门客却少上一半。 不过，比起在圣上心中的地位，陈钊却是举足轻重的。 萧院判与陈钊的个性相投，平素也会私下里吃茶。 太后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种可靠的方式。 “可到底萧院判是没了孙女的。” “母后，”王后轻声说：“他是没了孙女不假，但也是错误在先。那是叛国的罪名，大王帮她隐瞒了下来，实则是救了萧家的。萧院判是会不舒服，可是，也该考虑着大王为他承担了多少风险，如此，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是不敢，但打心底里有意见也是真的。”太后还是很担心。 “事已至此，只能另谋他法。萧姬已经不再世上了……”王后眼珠转了一下，说：“只是母后，说起来，那王姬虽然有时候嚣张跋扈了一些，但到底不是能藏坏心思的人，她和萧姬之间，关系又比普通姬妾们的关系好，怎么会忽然对萧姬下手呢？这说不过去啊。” 见太后没说话，王后继续说：“实不相瞒，儿臣今晨去了一趟春华殿，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形。王姬说，她进到萧姬的内室，看到的除了刑具并无其他。春姬能够作证。至于萧姬怎么从后门跑出去的，还有，她的另外三个侍女是怎么死在偏殿的，王姬也不知情。” “她是因为看着美姬去了团花坊，以为萧姬避而不见自己，反而见了美姬，是生了别的心思，这才打算去看一看的。可宫正司又调查说当时美姬正在颐园听戏，当时唱戏的几个名角都能作证。” 太后冷笑：“又是美姬。” “是啊，儿臣心中疑惑，这到底是颐园的人说了谎，还是王姬和春姬说了谎呢。毒物是鹤顶红，追溯到宫外，源头实在难以查清，萧姬又是死无对证。只是，王姬春姬再鲁莽，这杀人的活计，也总不能亲自去吧，还带着十几个宫人伺候。她们一没动机，二没动作，就因为萧姬死前的一句话，便给大王的两个良姬定罪，实在是草率了。” 王后看着太后犹豫的神情，继续说：“而且，宫中接连三个良姬，都抱病闭门不出，这实在有违常理。那王姬，儿臣可是给了她协理后宫的权力，忽然不能做事了，那势必会惹人怀疑的。这一切还需早做决断才好。” 太后睨了一眼王后，淡淡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做？就这么放人？王姬还好，那春姬疯疯癫癫的，你就不怕她说出什么疯话来？” 春姬因为承受不住惊吓，神情恍惚了，事发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嘴里碎碎念着，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好在，她也被拉回了春华殿，有王姬在身旁看着，没有闹出什么。 可若是解了她们的禁足，那么春姬就要回她自己的寝宫了，到时，万一真的发起疯来，还真保不准会将那日在团花坊的见闻，全部说出去。 “疯子的话不可信。春姬是真的病了，哪里还需要见人呢。” 软禁春姬，就可封锁消息，王姬没了春姬的辅助，就必得乖乖地归顺于她。 “只是母后，美姬该如何处置呢。”王后继续问道。 “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大王与我都病着，她还受着罚呢，竟然去听戏！这还不足以治她的罪吗？”太后看着王后说：“你我都明白，当初为什么让她入宫。哪怕大王与我一再保证，我还是不能接受一个湘人睡在我儿的枕榻旁。她是青云社最优秀的谍者，可她也并非完全忠心，心底里还藏着野心呢。大王给了她位分，倒让她膨胀了起来，竟连姬妾都敢算计。现下还只是刚刚开始，她就已经急不可耐，保不齐日后，会做出多少出格的事。” 王后听了赶忙说：“母后所想，正是儿臣所想，儿臣也是担心这点，所以才……” “别忘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你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吗？！” 太后洞若观火，对后宫里的每个人都了如指掌，王后有多想让美姬死，她全部看在眼中。 现下，王后好容易找到一个能让美姬名正言顺接受惩罚的理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儿臣……” 王后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 “但凡你能把脑筋放在正事儿上面，也不至于让王姬来管理后宫。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让她来对付美姬吗？小打小闹，给美姬添堵，就真的能让美姬彻底臣服？她是青竹手底下培养上来的，见识不见得比你差，这样的女子，岂是用这等闺阁手段，就能训诫得了的……王姬与她，更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美姬在团花坊门前晃一下，王姬就晕头转向，往人家挖好的陷阱里去了，美姬坐着看戏的功夫，就一下子弄死了你手下三个亲信。你仔细想想，这错是不是有些太低级！” 被太后如此这般说，王后的脸涨得通红，很是无地自容。 “一个美姬已经足以让你头疼，你身边藏着小七这样的好苗子，却拱手送到了美姬的手中。幸好毅儿及时发现了她，启用了她，那小七也是个乖觉的，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主子，若不然，她们联手对付你，毅儿这辈子都不可能进你的坤灵殿了！依我看，与王姬和春姬相比，你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 王后被太后说的面红耳赤，却没有办法反驳。 小七，也是她最大的遗憾。 她原本是打算用对付昌姬的法子，直接处决了美姬，没想到，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美姬不是昌姬那般单纯，小七，也不似刺杀昌姬的那个宫女一样愚蠢。 于是，一切，就都向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第165章 最终处置 “你当时让小七去，是想暗中处决了美姬，对吧。” 太后直接问了出来。 王后吓得赶忙说道：“母后冤枉儿臣了，儿臣万万不敢做出杀人的事情啊。” “你不敢吗？这样的事情，你还少做了？”太后也不想再和王后打哑谜了：“你敢说，你把小七送给美姬，就单纯地为了赏她？我查出，那叫做小七的女奴，有一个妹妹，名叫素练。她前脚进了枫天阁，你后脚就把素练从事花局接了出来，放在了你的宫里。可有此事？！” 王后拼命摇头：“母后，您得信任儿臣啊，您知道的，儿臣是庶女，自小在闺阁中养着，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敢见血腥。儿臣就算算计了许多，但那也是为了让大王的后宫能更加安定，给大王减轻负担罢了，可这取人性命的事，却是一件都没做过的。儿臣当时派遣小七去枫天阁，的确不只是单纯的赏，那时，美姬认了个义兄，被大王封了五十里亭长。那可是亭长啊母后，百姓的父母官，贫民的青天大老爷！这样的官职，怎能让万花、楼的管事来做？儿臣实在是担心，大王真的被美姬那妖术蒙蔽了眼睛，就做出了糊涂事，这才让小七去帮儿臣盯着……” “儿臣让小七前去，是想让小七找到美姬蛊惑大王，以权谋私的证据，到时，将证据摆在面前，量她什么人，都是抵不过铁证的。儿臣接了小七的妹妹到坤灵殿，也是担心，那美姬一旦察觉出什么，拿小七的妹妹相要挟，到时，儿臣派出去的眼睛便成了聋子瞎子……” “你说的，都是真的？” 王后给了太后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儿臣说的句句属实，还望母后明鉴！” 听着她语气恳切，却抵死不认，太后也适时收口。 “那好吧，我就暂且再信你一次。” 王后眼泪汪汪。 “王后啊，杀人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杀念一起，一条人命和无数条人命就没有任何分别了。当年，我在宫中受到庞美人和德妃多少迫害，德妃也就罢了，那庞美人，不过是庶民出身，我身为齐国公主，换她一条性命还不成吗？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即便现在，她的儿子成了毅儿回京都城最大的阻碍，我也不曾后悔。因为我见过太多的杀戮，那歹心或许会给你带来一时的利益，但是，终究，还是要还的。” 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她经历了许多，才能说出这般话来。 “其实，许多事也是大王做的过分，怪不得你的。你嫁给毅儿十年，兢兢业业，没有一刻放松。女子大好的年华，都为我们母子付出了。只可惜，当时毅儿还小，是被我命令与你成婚，现下总将你当成长姐，并未起夫妻之情。” 王后紧紧地捏着袖角，这是她最大的心结，也是她心底里最大的痛。 在最美好的年华里，萧毅还是个孩子，不懂得欣赏，而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已然有些色衰，而萧毅的身边，却都是大好年华的女子，他又怎么能看上她呢。 萧毅敬她，却不爱她。 她这个王后，做的名存实亡。 “但不管怎么样，你与毅儿还是夫妻，你是整个端国唯一的王后，这是所有人都更改不了的事实。你与毅儿相处十年，该知道他的脾性，他并非见利忘义之徒，你当年不惜一切嫁给他，保住了他的性命和皇子名号，这些，他都是记在心里的。就冲着这点，他也不会亏待你。等他稳定了，不再受天朝来的迫害了，该考虑儿女私情的时候，定会给你孩子，让你的生活有个着落的。” 王后被太后的话说的泪如串珠。 孩子？她从来都没有奢望。 毕竟，萧毅已经一年未与她吃过一顿饭了。 她也不奢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话，自己就是庶女出身，还哪里信那样天真的情爱。 她只盼望着，能像一个普通人家的正妻那样，先诞下嫡子，再教养庶子，孝敬公婆，此生便足矣了。 可是，在萧毅身边，她感受不到希望。 太后慢慢起身，将她扶起，亲自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孩子啊，我是过来人，能不知道你心里的苦么。” “儿臣喜欢大王，儿臣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母后都知道啊。”太后、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正因为如此，你犯了错，母后也不曾深究。因为母后知道，不管你如何行行事，心，都是向着大王的。” “母后能这般理解儿臣，儿臣就算是死，也情愿了。” “萧姬这件事，你责无旁贷，我不得不罚你禁足，闭门思过。至于王姬，她掌管后宫不过几日，就闹得后宫鸡飞狗跳，还威胁韩尚宫，处处限制枫天阁，理应罚月银。春姬疯疯癫癫，就留在宫中医治吧。她身边的人都死了，你派去几个精明能干的，好生看着。她病里怕吵怕惊吓，其他的人，就都由尚宫局发到行宫那边打扫院子。” 太后将一切安排得妥当，让王后觉得天衣无缝。 “那……美姬呢？” 王后弱弱地问道。 她还是更关心美姬的下场。 “饶是她说自己在听戏，但萧姬的事儿与她也脱不了干系。这个人是留不得了，我会找机会处置了她，你不必再过问。” “可是母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毅儿能否抓到朱本。幸好皇后娘娘那边得力，已经将这边的情况，系数告诉给圣上了。毅儿屡次三番惨遭刺杀，必要让圣上知晓，究竟是被谁所害。得朱本，一切迎刃而解。还是求得佛祖保佑，让毅儿能够平安顺遂吧。” 离开坤灵殿，王后沉默良久。黄嬷嬷在一旁小声问道：“娘娘，美姬她？” “母后说她自会处置。” 王后扶额，面带倦容：“好好的一盘棋，又碎了。” 似乎，自从美姬来到端王宫里，她就没有心安过片刻。 第166章 讲究情面 “可这一次，明明是美姬骗了王姬她们，才险些酿成大祸。” “却也只有美姬，能帮大王度过这次的难关。” 黄嬷嬷叹口气：“那，娘娘打算如何？真的留在坤灵殿里等消息吗？娘娘被禁足，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儿！” “被关起来也好，这样一来，外面的事儿，就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王后想了想说：“素练找到了吗？” “寻了许久，可……” 王后不由得笑了：“你瞧啊，连母后都说，我是这端王宫里唯一的王后，可是，我竟连一个小奴，都查不出踪迹。” “奴婢想着，娘娘也无需再找，想来，是哪个厉害的人给带走了，不是大王，就是太后娘娘。小七她没用了，拿着素练还平白添堵。” “是啊，我是该学着太后的样子，多念经，让自己静一静了。” …… “只是禁足？” 小七听到美姬禁足的消息，并没有多高兴，脸上满是震惊。 这个处罚，着实超出了小七的预料，毕竟，阿紫已经将她的见闻，全部告诉给太后了。太后明知道，是美姬陷害王姬，导致萧姬被毒死，闹出了人命，怎么可能不处置美姬呢？ “是啊。”阿紫也很疑惑：“按着太后娘娘的脾气，恨不得杀了美姬才是，我也不明白，怎的她杀了萧姬，太后娘娘反而放过她了，竟只字未提。禁足也分别赏了王后和美姬，王后是因着不能约束王姬，让她协理后宫，欺辱美姬，美姬则是因着她在受罚期间还去听戏……至于王姬和春姬，那王姬同样被罚在宫里抄写女德女训，还罚了月俸，春姬则直接一病不起，在宫中养病了。” “许是，太后娘娘还念着旧情吧。” “她与美姬何谈旧情？” “是太后娘娘和王后的。” 小七说：“若以萧姬的名义处死美姬，那么，事情就闹大了，王后也注定要背负一个治理后宫不善的罪名，搞得不好，是要问罪京都城的。当年太后娘娘带着大王在宫中行走艰难，那段时间，圣上接连降罪，险些夺了大王皇子的名分，降位庶人，还是王后娘娘挺身而出，说服了左相陈钊，过继给嫡母，以相府嫡女的身份嫁给了大王，才免了一场责难。与相爷有了嫡亲的姻亲，便不能贬为庶人，大王因此得以幸免。可以说，没有王后娘娘，就没有现在的大王和太后，太后娘娘必然要考虑着这一层关系，尽量顾及王后的名誉和地位。” 而且，现下也不方便公开萧姬的死讯，想要处罚美姬，太后也找不到由头，索性，就全部关在各自宫中，好生反省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啊。”阿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小七：“其实，我一直心中有个疑问。怎的你明明是湘人，却对我大楚的律例和处事原则如此熟悉。” 小七不仅在举手投足间，对大楚的礼仪熟稔，在言谈举止，更能举出许多大楚伟人的例子。就连天朝都城曾经的事情，也都了如指掌。 “嗯……”小七笑了笑：“方才我说的那些，是在王后娘娘那里听的，耳濡目染的吧。” 阿紫还是没有被说服：“你是说，王后娘娘平日里在宫中，就时常论道朝局吗？她与大王之间的事，也不好总是宣之于口吧，怎么你一个小奴……竟时时都能听到……” 阿紫不愧是机灵聪明的小宫女，小七三言两语，并没有将她蒙蔽过去。 小七方才下意识的分析，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说出了，只有龙七才知道的许多秘密。 那时，父亲云度时常在家中与兄长们讨论朝政，在这个过程中，就提到了萧毅与左相府之间的关系。当时的小七，只当一堂课一样，在一旁听着，便也知道了，只有显贵之间才知道的这桩秘事。 萧毅当时因为什么得罪了大王不得而知，但是，迎娶相府之女着实给了萧毅一张免死金牌。 就算陈都都并非正牌嫡出，但也是冠了嫡出的名号嫁给了萧毅，楚帝就不得不给左相府颜面，进而没了免去萧毅皇子位的想法。 “也许，这是王后娘娘心中的症结吧，所以她才会时常提及。” 小七搪塞着说道。 好在这时，素练拿着纱布过来给小七换药，将话题打了过去。否则，小七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阿紫信服。 “姐姐的伤好的真快，平日里几个时辰就要更换药布，现下打开着，也瞧不到筋骨了，只留下一些皮肉伤。” 素练和阿紫在给小七换药时，素练欣喜地说道。 阿紫也觉得惊奇：“孙太医还说，小七姑娘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下地，可是现下看着，姑娘不仅能适当走路，这伤口也愈合得极快，皮肉都生得差不多了呢。” “姐姐将养的好，看来，定不会留下病症的。对了，阿紫姐姐，我记得太医说过，若是姐姐皮肉愈合了，就可以开始药浴了吧。” “对呀。”阿紫说：“自然是药浴的，小七姑娘是女孩子，身上不能留疤。药浴所用的药材是孙太医的独门秘方，能让人的皮肤宛若新生呢。他说了，泡在药浴里，还能舒筋活血，对外伤破有好处，姑娘泡上七日，就能完全康复。” “我不药浴！” 小七趴在床上，听得心惊胆战，听了阿紫说还要泡七天，她赶忙拒绝道。 “为什么啊。”素练问。 “既，既是独门秘方，定然是名贵的药材堆砌而成的。我已经能下地行走了，锻炼几日也就罢了，浪费那么多药材做什么呢。” “小七姑娘，这就是你多虑了，大王还缺少那么点药材吗，哪里就舍不得给你用了？若你留下了病症，行走不便，或是留下腿疼的毛病，那大王会过意不去的。你是为了大王受的伤，再名贵的东西都是用得的。这伤筋动骨是需要一段时日静养的，反正也是养着，不如将所有的法子都用上，好的全面，也教人安心啊。” 第167章 撞见沐浴 “对呀姐姐，那孙太医可是专给大王治病的神医，现下都成了姐姐的专职医者了，可见大王多么重视姐姐啊。孙太医的法子，姐姐断不能拒绝。再者说，姐姐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了，始终没有沐浴，身上都臭了吧，现下每天可以洗澡了，多好呀。” 小七赶忙闻了闻自己，果然是不怎么好闻的。 可是，她还是不情不愿，不想进行这项理疗。 阿紫歪着脑袋，忽然想起了在萧毅身边伺候的时候，小七也是这样的，任何沾染水的活计，她都不亲手去做。更是不与宫人们沐浴，非要私下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才肯洗澡。 这是为什么呢？ 素练再劝，小七直接烦了，蒙着脑袋耍脾气。 阿紫笑了笑，说：“好啦好啦，素练，你这样是不管用的。你太不了解你小七姐姐了，她洗澡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这样好不好小七，我和素练只将药浴和木桶给你准备好，你自己洗，洗完了我们再来收拾，这样如何？” 然而，出乎阿紫的意料，小七还是拒绝了：“不行！” “你自己洗也不行的吗？” “不行不行！” 这下，阿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七捂着脑袋，只能装作任性。 她当然不能洗了，因为，洗了澡，易容粉就会脱落，她的真容就会显现在人前了。 她原本只是一个稍微聪明一点的小奴，在萧毅身边服侍，就已经让太后忌惮，让王后嫉妒，让美姬怨恨了，若是，再让这些人知道，她的容貌是那般惊艳，那么，她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次的养伤经历告诉小七，不到万不得已，她万不能再承受一遍这样的痛苦了。 她现下是被在昏迷时抬进密室的，没有随身携带易容粉，在密室里连普通的吃喝都成问题，上哪里弄到材料做易容粉呢。 所以她绝对不能沾水。 然而，出乎小七的意料，在她伤口完全愈合的那日，孙婷瑜让人带来药浴药材时，还将一个小包交给了小七。 小七打开来看，迅速又合上了瓶盖。 “孙太医说，姐姐知道这东西怎么用，教我一定不能打开，亲自交给姐姐，嘱咐你沐浴之后自行使用。” 小七弱弱地点点头。 素练问：“姐姐能试试药浴了吗？” 小七再次点头。 素练满脸惊喜：“孙太医果然是神医啊，连不爱洗澡的毛病，都能医治。我与太医说，你死活不肯药浴，他说我这般与你讲，你定能遵从医嘱，果不其然……” 小七握紧了瓶子，惨笑了一下。 只是，手心里还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孙婷瑜定能看出她的伪装，她感到可怕的是，孙婷瑜没有告诉旁人，而是给她配了皮肤贴合性更好的易容膏。 这种东西，挂在皮肤上，能迅速形成一张假面，无需担心触水，只要不是长时间浸泡在水中，都可以维持假面。 孙婷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是萧毅的心腹，孙婷瑜如此了解，那是否萧毅也清楚了她的情况呢。 还有她体内奇怪的脉象，这几日，小七从孙婷瑜要了一些医书来看，结果发现，在这个世界里，医者分两个段位，一种是给普通人看病的医者，另一种，是能给灵力者看病的医者。 灵力者的诊脉系统，与普通人用的是同一套体系，但是也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别。尤其是在用方遣药的过程中，更注重的是，对灵石的保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小七都觉得，自己的体内存在这一股莫名的力量，并怀疑，她是否被封印住了灵力。 想来，孙婷瑜是军中行走过来的，见到的灵力者数不胜数，定然已经察觉出她体内的变化了。 没说出来，是否也是本着医者保护患者隐私的本分呢。 一瞬间，小七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姐姐，我这就去烧水啦？” 素练再次确定。 小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孙婷瑜已然做到这个份儿上，她再拒绝就没什么意思了。这个秘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这样的状态，也挺好。 躺在浴桶里，小七感觉到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依旧是那易容粉。这算不算是孙婷瑜给她的警告呢。 有些事情，终究是藏不住的，尤其是这次，她几经昏迷，差点没了性命，在虚弱的状态下，更没有办法进行伪装。 长时间的伪装，在萧毅的面前就等同于欺骗。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善于欺骗的人在身边的。 想要在萧毅那处，得到一个不可替代的地位，她必须如实相待。可是，困难的是，小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又怎么如实地告诉给其他人呢。 那潜藏在她身体里的莫名的力量，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 药浴让小七恢复得十分迅速，孙婷瑜的药，在热水的助力下，渗入到皮肤肌理之中，活血增肌的作用翻倍，再加上小七的自愈能力本就斌常人强，不过三天，她的双腿已经能够直立行走了。 不仅腿伤恢复，小七的气色也一日一日转好。 王姬等人被惩治，王后也禁了足，枫天阁的供应恢复到平时的状态，小七的吃食改善，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素练让阿紫带了干荷花辦，在沐浴的时候，给小七放在水中泡开。荷花的味道清新，在药浴过后，转而用荷花泡上一泡，身上的药汤味道，便能祛除得干干净净。 萧毅走进来时，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小七轻轻地倚靠在木桶的边缘，氤氲的水汽间，隐约露出白皙的肩头，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纤细的脖颈宛若天鹅一般，粉色的荷花辦沾在她光滑的肌肤上。她手指水舀，在身侧慢慢浇下，玲珑的水声，叮咚作响，眼前的一切，宛若画中之人。 萧毅愣了一下。 这时，小七也感受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是萧毅，吓得赶忙捂着胸口，沉下木桶。 “大王！” 第168章 朱本逃走 萧毅立刻转过身去。 “奴婢小七拜见大王……” 小七慌乱。 萧毅‘嗯’了一声，直接走了出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赶上小七在洗澡，只觉得很是难为情，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素练和阿紫回来，正看到萧毅，神色有些困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见到她们，“本王回来，看一看她……” 说完，又觉得，自己与两个侍女说这些，很没必要。 阿紫瞧着，顿时心领神会，笑呵呵地说：“小七姑娘一直惦记着大王呢，见到大王平安回来，总算能放下心了。大王且稍等，奴婢这就伺候着小七姑娘穿衣。素练，这是大王，还不拜见，好生为大王做茶。” 愣在一旁的素练，被阿紫这般提醒，才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英俊的男子，竟是端国的大王啊。 她跪在地上，赶忙见礼：“奴婢素练，拜见大王，大王永安！” 然后立刻跑出去弄茶了。 “不必了，我……” 萧毅还没来得及制止，素练已经跑没影儿了。 阿紫掩嘴而笑，顺便解释：“那个就是素练，小七的义妹。大王稍后，奴婢去去就回。” 两个人突然出现，又突然走了，萧毅被晾在那处，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还是一身甲胄，摘下头盔，慢慢卸下一身的铠甲，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疼痛。 萧毅一出去，小七就迅速跳出浴桶，把自己擦干，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涂抹一遍易容膏，做完一切，刚好阿紫走了进来。 阿紫看起来开心极了：“姑娘这回可以放心了，大王安好，毫发无伤。大王刚回宫，连甲胄都还没解，就前来看姑娘，可见大王的心中是存着姑娘的。小七，大喜啊。” 阿紫挤眉弄眼地说道。 小七明白阿紫的意思，但是，她只是想做一个纯臣，可从未想过，做萧毅的女人。 “别乱说了，”小七边穿衣服边说：“大王深夜回来，没有回到自己宫中，而是来到枫天阁，就说明，是有大事发生了。” 阿紫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大事？” 她这才注意到，就算萧毅再关心小七，也不至于穿着铠甲直接来此，要知道，这样多引人注意啊，萧毅那样细致的人，必定是先会自己的寝殿，换上常服，在以大病初愈的状态出来才是。 “会发生什么呢……” 若一切顺利，萧毅也会让小七出密室修养，而不是现在这样，浑身泥土就跑来见她。 萧毅有些颓然地走进来，一下子就倒在床上。 阿紫见状，赶忙去烧热水，好为萧毅洗去身上的风尘。 热水烧完，小七和阿紫一起将木桶重新倒满，伺候萧毅更衣。 脱下萧毅的外衫，小七不由得皱眉：“大王，你这是，受伤了啊。” 只见萧毅的内衣上，全部都是血痕，还有一处已经干涸到发紫的血洞。与里面的伤口都粘连在一起了，稍稍牵扯，萧毅的粗眉便皱了一下，可见是个很严重的伤势。 “奴婢这就去找孙太医。” “别紧张，小伤。”萧毅捉住小七的手，拉住她说。 阿紫的经验很足，她用温水轻轻地将那沾上的血液化开，最终脱掉了萧毅的衣服。他的身上大伤叠着小伤，虽都不致命，但也足以触目惊心。 “别告诉孙婷瑜，不然，母后定会知晓，又要担心了。” 萧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我在你这里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阿紫看着很是心疼：“大王，这个是匕首的伤痕啊，大王是与朱本近身相搏了不成？大王身边的侍卫呢，战将军呢，怎么能让大王陷入这般危险呢。” 战肖是七品上的高手，他们带去的侍卫，也都是端国上下一等一的高手。然而，即便这些高手都在身旁，他们还是让萧毅与人近身搏斗了，可见战况是何等的激烈。 即便没有亲眼所见，小七也能想象得到，当时是怎样的刀光剑影。 萧毅此刻神色上没有喜色，该是并没有抓到朱本。 没有抓到朱本，又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回到了宫中，就说明，朱本已经消失了踪迹，追无可追，查无可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切如小七料想的一样。 萧毅，失败了。 “奴婢这里有孙太医留下的治疗外伤的药，先给大王涂抹一些吧。明日早上，孙太医会来为奴婢医治，到时，让再让大人为大王治伤。” 与阿紫不同，小七全然没有问及抓捕进程，而是在关心萧毅的伤口如何医治。 “你不好奇吗？”萧毅看着她，说：“朱本，湘西，你都不好奇结果如何吗？” 小七摇头：“大王想说，奴婢们自然知道了。大王不想说，奴婢们追问也不会得到结果。” “可我想让你知道。” 萧毅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了这个计划，差点连性命都没了，应该知道结果。” “大王，”小七微笑：“奴婢没有损及性命，大王的计划，也还没有结果。” 萧毅有些颓然。 “我与朱本，就这么近的距离。”他比量着小七和自己的距离，声音沙哑地说：“在鄂城发现了他，一路追到了环乡，朱本的人一点点减少，却都是死士，誓死保护朱本。那场仗，我们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我几乎已经拿住了他……” 萧毅说着那场搏杀，脸上都是难以接受的痛苦。 他明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让朱本抽出匕首，刺伤了自己。 朱本知道，哪里是人最痛的位置，他转动匕首，扩大伤口，让萧毅不得不松开手。可是，那时那刻，战肖和所有的精锐都被缠身，不得动弹，朱本，就这样抛弃了他的队友，直接泥鳅一般地鼠窜走了。 等所有人都被解决，再去追时，朱本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萧毅很是懊恼。 倘若自己的灵力能更强悍一些，倘若他平日里能更精进一些近身搏斗的经验，就不会被朱本钻了空子，就这么从他的手掌心里逃走了。 第169章 放弃名位 机会稍纵即逝。 好容易逼出了朱本。 朱本经历了这一遭，便知道了，整个京都城的情报网都被萧毅清理了，朱本便再也不会通过这条渠道，获取信息，更不会轻易在萧毅的面前现身了。 所以，萧毅此番回宫，才没有避人，直接穿着甲胄来找小七。 朱本跑了，很快京都城就会得到消息，他实在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不过，在他伤我时，我也用尽全力出掌，可以确定的是，那一掌砸在灵石上，定会让他的灵石出现裂痕。朱本现在身受重伤，若只有一个人，该是跑不远的。” 在五洲大陆，修炼灵石，是普通人族，与灵族仙族媲美的最好的方法。当然，修炼灵石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成功的，有些资质平庸的，即便终其一生，也不过四品。 在军中，五品以上即可为将。 如战肖这种天资聪颖，适合练习灵石的，则会迅速积累真气，达到巅峰的水平。 至于萧毅，灵力已经达到了七品的水平，但还没有突破，也就是说，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灵力品阶还是六品上，是不可能徒手干掉朱本这个七品的高手的。 朱本在他受伤逃走是情理中的事。 萧毅的自责在于，他迟迟没有办法突破七品的品结，没能将自己身体里的真气完全爆发出来，这才导致了朱本的逃走。 好在，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朱本致命一击。 灵石是灵力者最强大所在，也是最脆弱的地方。那是灵力者真气汇聚并发散的中转站，之所以称为灵石，是因为灵力凝聚结成石头状的灵力团，故而象称为灵石。 一般灵力者灵石，会自然汇聚到心脏的位置。 就像血液都会汇聚到心脏，然后迸发到全身，真气随着血液而走，便也聚集在此。只有少数的灵力大师，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弱点，便会将灵石藏在常人找不到的位置，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偷袭到他们的灵石，打散不得真气了。 灵石一但被击中，身体里的真气会迅速溃散，就如同寻常人的心脏破裂，非真气强大灵力高超的人，是拯救不回来的，灵力者毕生修炼的灵力，也会在这次溃散中彻底消散。 灵力较低的人会变成普通人，此生再也不能修炼灵石。灵力较高的，真气也比较浑厚，忽然大规模地溃散，会引发体内不小的躁动，轻则损及内脏，形同废人，重的，还有可能自、焚而死。 总之，被击伤灵石，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以朱本的灵力品阶来说，他应该是可以控制住溃散的真气的，但是为了避免被自己的真气焚身，他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修养的地方，修补灵石。 “如此大王是该高兴才是。” 小七劝慰道，心中不断想着鄂城附近所有可以避人的地方。 朱夲与同伴走散，那么就不会有人用灵力救他，他会找到什么地方来修补灵石呢？ 伺候萧毅沐浴的是阿紫和素练，阿紫十分熟练，素练则是有些面红耳赤，但是从始至终，小七都没有近前，不是去烧水，就是借口找药躲得远远地。 沐浴完毕，萧毅用了孙婷瑜的药，原本忍耐力极强的他，都忍不住皱眉，满头大汗。 孙婷瑜的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药性霸道猛烈，非常人能够忍受。正所谓腐肉不去不能生新，他的药中重用了许多去腐生肌的药材，全部一股脑地糊在伤口上，顿时有种拿着小刀挖肉的疼痛之感。 萧毅紧皱着粗眉，争取不让自己叫喊出声。 这些药，都是小七使用过的，也就是说，这些痛苦，小七都是经历过的。 想到这里，萧毅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上完药，接下来就是休息的问题了。萧毅躺在床上，侧眼看她。 一时间，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见他是不打算走了，小七低着头说：“大王连日来奔波，定是累坏了，今夜便好好休息吧。奴婢们告退了。” 阿紫诧异地看向小七，瞧着萧毅的意思，是打算在小七这里睡，怎的小七自己也打算走了，那谁来伺候萧毅呢。 “好。” 萧毅沉沉地说道。 小七得到允许，立刻转身离开了，躺在素练的床上，有种如临大赦的感觉。 阿紫和素练住在外室，两个人将小床合在一起，勉强能住上三个人。 “小七，你怎么故意躲着大王啊。大王特地来看你，你理应……” “我是奴婢，他是尊贵的大王，我们是两类人，是不可以强凑到一起的。大王如今给了我这样的机会，该是因为我自愿赴死，怜悯罢了。可这样一来，又平添了太后娘娘的烦恼。我既想辅佐大王，就不会给大王和太后娘娘找麻烦。”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阿紫劝慰道：“大王喜欢你，宠你是应当的。你为大王做那么多，太后娘娘也是看在眼中的，也不会说什么。” 否则，太后知道小七没死，定然在萧毅不在的情况下，直接处死了，又怎么会允许阿紫每日过来照看，还让孙婷瑜为她医治呢。 “太后娘娘客气，阿紫姑娘怎么当真了。”小七轻声说道：“美姬今日，就是我的前车之鉴，我怎么能再觊觎呢。” 阿紫还是不解：“姑娘考虑颇多，可有没有想过，只有做了大王的姬妾，才有机会脱离奴籍。脱离奴籍，他日大王回京都城，姑娘才能跟着一起回去。你不是要辅佐大王吗，若连京都城的门都进不去，你还拿什么辅佐啊。” 小七摇头：“成事在人，富贵在天。若无缘回去，就算成了大王的姬妾也回不去。大王现下被诸事缠身，实在不宜多生事端。他想给我名分，我心中很欢喜，可若此时，上报给天朝，说大王又纳了湘人，那么圣上该如何看待大王呢。太后娘娘也是不会允许的。” 阿紫恍然。 自己方才还不理解，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小七就放弃了。比起美姬那样心思深沉的人物，阿紫更希望小七在萧毅身边侍奉。萧毅本人也是有这个想法的，所以才会大老远地将这个机会拱手送给小七。 第170章 萧毅离开 不过现在想想，小七的考虑的确是足够成熟的。 很显然，现在还不是时机。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王着想啊。” 小七语重心长地说。 素练听着阿紫和小七的悄悄话，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出萧毅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 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 萧毅，简直就像画中走出的盖世英雄一样。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每天都在萧毅的身边伺候，一刻也不分开。 萧毅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这里，就是那次仗刑之后，小七修养的地方，阴暗潮湿，没有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和浓重的伤药味。 萧毅至今仍记得，那日院落里传来的，棍棒砸在皮肉伤的声音。一声一声，几乎要将他的心打碎了。 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还是看着五哥被父皇责罚。 她那样瘦弱的身躯，那样单薄的身子，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被打得血肉模糊，筋骨尽断，是怎样的痛苦啊，他不敢想象。 她主动赴死，是为了他抓捕朱本的计划，他没能抓到朱本，他感到十分内疚，所以第一时间，他就回宫来看她。 他很希望在她的眼中看到埋怨的神色。 哪怕，她说上一句责怪他的话也好。 他没有什么能给她的，只有名位。 萧毅想好了，经此一事，他打算给小七一个姬妾的位置，让她安然度过一生。这是她应得的。 可是很显然，小七并不打算要。 接近他，甘愿赴死，却什么都不要，小七的行为，让萧毅感到很不安。在皇家多年，他深刻地明白，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付出，他们定然是有自己的真实目的，才会为自己做事。 比如孙婷瑜，他渴望能够看到更多的患者，来精进他的医术，所以，战肖便许诺了他天下医书。 战肖，他渴望能够精进武艺，精进灵力，精进兵法，有更多的仗打，萧毅便给了他将军位，端国上下兵马任他调遣。 但是小七，萧毅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满足她的渴望的。 她不为了做自己的女人，那，还有什么呢。 萧毅的目光扫过桌子上，一个精致的瓶子，那正是孙婷瑜送给小七的易容膏，小七在情急之下，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他看着瓶子，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思。 在屋外的三人即将睡去的时刻，萧毅忽然走出来了。 三个人齐齐坐起身，他看了眼小七，说：“时间不早了，你还有伤在身，去床上睡吧。” 阿紫担忧：“大王此时，要去哪里呢。” “将军府。” 说完，萧毅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练很是担心：“姐姐，阿紫姐姐，大王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啊，是不是，生气了啊。” 小七摇头，表示不知。 她觉得，萧毅该不至于如此。 不过，若他真的因为自己不接受他的‘善意’而不开心，小七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本就不想做任何人的女人。 上一世，她依附于萧瑞，将所有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萧瑞，以为萧瑞能给她一个完美的人生，可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一世，她断不会再如此愚蠢，全心托付给任何人。她宁愿自己一人，完成上一世的梦想，让后找到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草草一生就可以了，断不会再接触皇家。 而且，萧毅的身边也不缺少女人。 在他的后宫里，随便哪一个都是朝臣贵族之女，她既不是独一无二，也不会给萧毅带来任何好处。长此以往，她就成了如萧姬一样的存在，只能夹缝中生存，求得平庸的一生。 她可不愿。 搬回了房间，小七刚要躺下，忽然，桌子上那瓶子吸引到了小七的注意。 霎时间，她只觉得五雷轰顶。 精致的瓶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正散发着鬼魅的光芒。 …… 战府。 昏暗的地牢里，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让人闻了就不寒而栗。 盛郁挂在刑具上，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突然造访的人。 待目光聚焦，瞧清楚了萧毅的容貌，他竟又不敢直视了，赶忙低着头，脸色也惨白了下来。 张御医逃了，盛郁盛喜就被带到将军府来审问。 盛喜是主谋，盛郁是从犯。 盛郁知道，迟早都是有这么一天的，他背弃了主子，是一定要有这样的惩罚的。可是，真的让他面对旧主，那潜藏在心底里的善良，还是让他无颜以对。 “盛郁，本王回来，第一个来看你，主仆一场，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如实告知。” 萧毅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本王的。” 盛郁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毅的质问，就像是来自修罗的审判，让盛郁惭愧到无地自容。 “盛喜受不住刑，已经全部招了。战将军没有对你用刑，只是将你挂在这里，你可知道为何？” 盛郁还是不说话。 “盛喜是不安分的，你却与他不同。你是穷人家的孩子，进宫就是为了一口饭。本王还记得，初次见你，你就被其他的小内监欺负，一字不吭，本王要为你做主，你却反过来为他们求情，说他们也是为了那口饭。当时，本王便觉得你十分不同，后来选你做近身內侍，也是看在你心思纯善。” “可是本王万万没想到，连你都能背叛本王。” 盛郁皱着眉，表情十分痛苦。 他也没想过，自己一向以忠心事主为荣，却能做出这许多自己这辈子都瞧不上的龌龊事来。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萧毅叹了口气。 盛郁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个性，现下心中藏着太多的情绪，更是表达不出来。 他也不打算逼问他了，直接放缓了语气：“你家中父母，已被接到尚阳城，由当地府尹安置。” 听到父母的消息，盛郁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也抬起来了。 “盛喜也说了，你是因为父母被囚禁，才不得不选择传递消息。” “大王……”盛郁眼睛霎时红了。 第171章 盛郁知错 “这件事之后，战将军会给你盘缠，去看看你的父母吧，他们都很想你。” 盛郁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不甘、思念、愧疚，所有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他愧对萧毅的信任，更愧对父母的教导。 他觉得自己非常的失败，失败到恨不得钻个地洞进去，永远都不要出来。 “大王……”哭了一会儿，盛郁恢复了一点理智，才坚定地说：“奴才不走。” “那你想做什么。” 萧毅问他。 “奴才想继续留在大王的身边，帮着大王，找到那些陷害大王的歹人！” “你觉得，本王还会相信你吗。” “请求大王、信任我。”盛郁看着萧毅，言辞恳切：“奴才的父母，给了奴才性命，奴才没有办法放弃他们，这才不得不妥协，做了许多违心的事儿。大王待奴才的好，奴才都记在心里，不敢浑忘，如今，大王还安置了奴才的家人，这份恩情，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是报答不了的。所以，请大王给奴才一个誓死相报的机会吧。” 萧毅叹了口气，摆摆手，手下立刻将盛郁放了下来。 “你的为人，本王是知道的。调查得知，你的父母被人押解起来，关在京都郊外的房子里，便也明白了你身为儿子的艰难。只是，许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既身处漩涡不能自拔，就知道这其中有许多凶险。现下本王给了你过会普通人生活的机会，你还要仔细想想，再做决断。” “大王，奴才不用想。奴才自小就在大王的身边，什么都不会，就算回去了，也无颜见到父母。得知二老安全，奴才此生无憾，已然下定决心，要尽心辅佐大王！” 盛郁顿了顿又说：“若大王因奴才曾经背叛，而不信任奴才，那就将奴才发配得远远的，岭南，湘西，哪里需要奴才，就将奴才分配到那处！” 盛郁的一番话，和萧毅料想的一样。 他了解盛郁的为人，就知道，他不会被金钱所蛊惑。 “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你。” 萧毅看着他，慢慢说出了那地点。 …… 楚国，京都。 巍峨的宫殿间，宫人们来回忙碌穿梭着。楚帝殿上，皇后挽起袖口，蹲下神来，慢慢地抓下一把麦穗。 这些袋子里装的，都是各地的特产，皇后一眼就看中了这袋麦子。果然，她捧了一把凑到鼻翼间闻了闻，顿时觉得，麦香四溢，格外好闻。 “你的眼光极好，那是端国进贡来的麦子样本，老九在端国上下大力推农耕，现下，那片不毛之地，不仅能自己丰衣足食，还能给我大楚进献贡品了。” 一旁，楚帝一边翻书一边淡淡地说道。 他知道她今日来的目的，所以，也不避讳说出萧毅的近况。 皇后转过身来，对楚帝说：“圣上可看了那封家书？” 楚帝抬眸，没有说话。 “既然看了，也知道毅儿遭到了轮番刺杀，就该早做决断。圣上，再怎么说，那毅儿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你不喜欢毅儿，那旭儿呢，他你也不管了吗？” “朕何时说过不管。” 皇后悲悯地说道：“可怜旭儿，还在端昭仪的肚子里，就被送到那险象环生的地方。单单只是湘人的祸事，那也就罢了。现下才知道，原来，毅儿和旭儿一直活在那般危险的境况中，每每书信中只是报喜不报忧。此番指不定到了怎样艰难的程度，才与臣妾说的……” 皇后十分喜欢萧毅，知道他遭到了萧钰和萧廉的迫害，心中焦急得不行。可楚帝这边却迟迟不给出处置措施，只是在书房里斥责了萧钰和萧廉，反而对从犯的萧城，予以撤除御龙军掌管权柄，把御龙军交给了副手。 朝野中众说纷纭，都说萧城此番参与闭塞言路，算是彻底完了。反而是萧钰和萧廉，仍旧可以参加封赏大典，也不见楚帝将萧毅的名字拉回来。 皇后坐不住了，这才赶忙过来询问进展。 眼见着楚帝态度消极，皇后又说：“臣妾还深刻记得，晨儿是如何殒命的……” “你好端端地，提晨儿做什么。” 萧晨是大楚的二皇子，也曾经是太子之位最强的竞争人选，只可惜，在与湘人的最后一场仗后，在返回的途中，遭到了意外，不幸身亡。 “堂堂驿站，专门给官员们准备的，怎么可能忽然出现那么多的老鼠呢。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现在想来，毅儿是平白背了许多委屈的。所与人都说，是毅儿嫉妒晨儿的功勋，才特地安排了那场意外。可是现在看来，晨儿在军中，本就战功颇高，杀了不少湘人的将领，得了湘人不少仇怨。又有人与湘人勾结，得知晨儿回都城路线易如反掌，这才暴露了晨儿回朝的行踪。可怜晨儿大好的年华，连个子嗣都没能留下。” 楚帝皱了皱眉：“没有根据的事儿，你身为楚国皇后，怎么胡乱猜疑？” “圣上，并非臣妾猜疑，而是这些事儿都是真切发生在这周围的啊。难道圣上没有做此猜想吗。毅儿身中剧毒，求助于圣上，结果派去的张御医竟然是与湘国里应外合的奸细。就连盛郁盛喜，这两个自小与毅儿一同长大的內侍，都是庞美人的人……” 楚帝瞪了皇后一眼，气呼呼的，终究是没说话。 他也曾是皇子，知道太子之位的争夺，有多么血腥残酷。在皇家，是不可能有兄弟情义的，更不会有父子和睦，有的，只是君臣。 但是，他也没想到，现在自己儿子之间的竞争，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人错了心思，和湘人勾结。 他也不是不想处置，只是，目前朝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是在祸国殃民。 他不敢妄动，只能暂且忍耐，徐徐图之。 “臣妾知道，圣上 第172章 派项元朝 皇后的话，楚帝完全听进去了。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兄弟阋墙，原本就是不利于家族兴旺的事，如今，竟发展到要杀人的地步。被皇后提醒，楚帝也觉得萧晨的死，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皇后是有了想法了，何必拐弯抹角呢，直接说与朕来听不就是了。” 楚帝故作不在乎地说。 “圣上知道，毅儿在抓朱本。朱本与朝中许多人勾结，这几年在湘西闹出了不少乱子，破坏谈判，想给我大楚按上一个欺凌弱小的罪名。我朝中人心不齐，让那朱本逍遥多年，始终不得抓住。现在，毅儿设计，终于找到了朱本的蛛丝马迹，臣妾觉得，应该派遣精锐，去帮助毅儿。” 皇后跪身说：“臣妾知道，监察司的不良卫项元朝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他不参与党争，是不折不扣的中立人物，一心为圣上谋事，是个可用之才。还望圣上能怜悯毅儿在楚湘边境出生入死数年，给他一个能回朝接受封赏的机会吧。圣上可以徐徐图之，慢慢处置那些叛贼，但是至少，给毅儿一个他想要的，安抚一下才是。” 皇后说的恳切且中肯，看上去不偏不倚。 楚帝点点头，朱本的确是大楚多年的隐患，除掉他，也是楚帝心中迫在眉睫的事儿。 而且，如果能抓到朱本，那么此番封赏大典，他在湘人的使者面前，也是有话说的，总比那些车轱辘话来回磨蹭，却迟迟不能给楚湘的争端一个完美的结局要好的多。 这样想着，楚帝摆了摆手，让皇后起来。 “既然你都选好了人，那就如皇后想的那般做吧。只要老九能抓到朱本，就让他提着朱本的人头来见朕。” 皇后大喜，再次叩谢：“臣妾替毅儿，多谢圣上隆恩。” 于是，项元朝带着手下一百精英迅速奔袭到端国，与战肖的人集结，形成拉网式的排查。项元朝是监察司的老手，抓人的功夫是一流的，有了他的参与，战肖的人事半功倍，不到三日，就和朱本遭遇数次。 这给萧毅带来了极大的信心。 朱本和他的手下，原本就溃散不成军，现在，为了保护朱本，他们大多以死相拼，又死伤了大半，眼看着，朱本一人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萧毅抓到朱本指日可待了。 这边，端太后以雷厉风行的速度，肃清了后宫，整个后宫里，该是不存在萧钰和萧廉的人了，也不需要再行隐瞒什么，便将王后、王姬、美姬、春姬解了禁足。 美姬因为照看小七的缘故，又借着小七得到了许多功劳，现下摇身一变，又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来自萧毅的、太后的，还有王后的，赏赐堆积成山地向枫天阁送。 坤灵殿也恢复如常，每日晨省照旧，可是晨省时，王姬却十分沉默寡言，不再与美姬针锋相对，更没有春姬与她一唱一和，惹得整个氛围都不似从前了。 王后眼看着美姬一枝独大，却又无可奈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难看了。 这一次，她没能捏准萧毅的意思，失去了正确公允的判断，才让美姬得了便宜。 现在，所有人都受了罚，唯独美姬得了赏赐，叫王后这个刚被解了禁足的人，情何以堪呢。 小七没有死去的消息，也是阖宫皆知了。大家都不由得慨叹，这样一个小奴，竟然是萧毅的亲信，而非宠奴，实在让人唏嘘。 再加上之前，小七为了保护湘奴，誓死与侍卫对抗的事情，现在阖宫上下的宫人，见到小七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之前幸灾乐祸，觉得小七勾引大王实属活该的，现在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小七了。 王后看到美姬身后站着的小七，脸色越发难看了。 晨省过后，小七与美姬打过招呼，便去约定的地点探望师父。师父范弦，一直以为小七已经死了，现在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腿没瘸眼没坏的，高兴得半天每说出话来。 为了给小七庆贺劫后余生，范弦特地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让小七仔细尝尝。可是，酒都温上了，范弦却又说：“你大病初愈，可要少喝点，免得对伤势恢复不利。” 小七笑呵呵地说道：“师父你好残忍啊，拿了这么好的酒，就让我闻着，还不让我多喝。” 范弦酒过三巡，便也不端着架子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却不知道，你竟这么让人不放心。起初得知你得到了大王的青睐，我还替你高兴来着，谁成想，还没高兴几日呢，就传来太后对你行刑的消息。那日我远远地看着，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过去，为你向太后求情。得知你被打死了，你知道吗，师父的半条命可都没了啊。” 范弦嘤嘤地哭了一会儿，继续说：“素练日日去丢弃你尸身的地方寻你，师父也跟着去。那几天啊，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到你又回来了，像以前那样，在我的身边打转，一口一个师父地叫着，问我讨酒喝。我当时只恨，怎么没把我所有的好酒都给你尝一口，这样也能少点遗憾。” “有一次啊，我梦见你问我要鸡腿，我在梦里给你找了十来个鸡腿，你一口一个，吃的狼吞虎咽的。醒了之后，我在床上悲戚了许久。心想着，你这孩子，死的时候一定是没吃饱饭的，不然，怎么会借着托梦的功夫，还要吃要喝……” 说完，仰面喝了一大口酒。 “原来，我在师父的心中，一直是个吃货啊。” “我当时想，你要是活着，就算每日大鱼大肉，师父也供着你。没成想，还真的被我盼到这一天了。” 范弦高兴得直哭，小七赶忙安慰：“师父，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全须全尾的，毫发无伤，怎么说一会子话还哭了起来。现在你可爱的徒儿小七，好酒也喝到了，好吃的也吃到了，师父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呀，可见师父是个有福气的，说什么什么成。” 第173章 感人情分 边为范弦擦眼泪，小七边说：“师父呀，您还不知道我吗，是属狐狸的，心肠曲折得很，脑子也灵光，怎么可能说被人杀了就被人杀了呢。不管遇到多难的困境，我都会逢凶化吉的。再者说，我不是答应过师父吗，不管怎么地，也要孝顺您晚年的，这么草率地丢了性命，还拿什么侍奉师父呀。” 范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啊你，我可不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了，只盼着你不拿这些惊险的事情来吓我，就是了。小七啊，你说说你，就算是配合这大王给御医演戏，也至少要告诉为师一声，知会我一句啊。眼看着太后打你打得那么真，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师父竟去乱葬岗找了你三日。还是后来，素练被淳于敏叫走，我才从淳于敏那里知道你的消息。真是平白为你担心了那么多日……” “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是最好的了。其实，小七也想如实告诉师父的，只是大王的事原本就是机密，再加上事发突然，太后娘娘突然造访，我只能将计就计，也是在枫天阁的密室里醒来，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 范弦点点头。 他在后宫多年，当然明白主子们的伎俩，也知道小七的难处。 “算了算了，现在看到你没事，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这个孩子聪明，以后是能成大器的。只是担心奴籍的身份限制你，让你没有办法施展。当初你去枫天阁，师父也是担心了许久，怕你在那处吃亏，陷入主子们的争斗之中。现在好了，看到你能如此游刃有余，还得到了大王和太后娘娘的信赖，师父也就安心多了。难怪淳于敏总是夸赞你，你可知道，她那个人不时常称赞人的，真的挂在嘴上夸了，就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小七打趣道：“师父呀，我怎么听着你的话，像是有些吃味的意思呢。” “吃味？我吃什么味！” “难道不是吗，淳于嬷嬷也不时常与旁人过深交往的，但是对师父，似乎很了解喔。连师父酿什么酒，需要什么材料，她都是知晓的。难不成，师父是因为，我可以日日见到淳于嬷嬷，心生嫉妒，才说出这许多酸溜溜的话？” 范弦的脸颊本就因为醉酒而红，现下更是涨红得可以。 “你这孩子，竟连你师父都开始调笑了。”范弦破涕为笑：“我既不嫉妒你，也不嫉妒你淳于嬷嬷。你现在身处险境，你淳于嬷嬷，每天都要经营枫天阁。美姬的赏赐已经堆积成山了吧，她要一件一件的经手，想想就觉得麻烦。还是我的小厨房清闲，每日只要做好我的酒水，在年节的时候向王后娘娘交上去，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这个角度，小七能看到范弦鬓角的银丝。 算起来，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了，放在古代，算得上是中老年行列的人物了。 范弦只是草草说过，她出事之后，他的情况，但是小七知道，范弦为自己流的泪伤的心，一定更加严重神伤。 当时，初入坤灵殿，为了尽快熟悉环境，小七特地接近了范弦。认范弦做师父，也是为了能尽快打开自己的局面。 但是接触下来，小七发现，范弦处事圆滑，却没有什么坏心思，尤其是对她，是打心底里疼爱的。就像一个父亲一般。 此番听到了她惨死的消息，范弦竟然不顾王后与自己交恶的关系，直接去乱葬岗寻她，想要给她一个坟墓安身，这样的情分，着实让小七打心底里感动着。 小七今日本也不该来坤灵殿，刺激王后的，可是她就是想见范弦一面，亲自向他报个平安。 原本是利用的关系，可是现在，小七发信，她已经不仅仅把范弦当成打听消息的渠道，而是真心将他看成自己的长辈的。 这种情感，发自内心，不可控制。 素练见两人之间的感情如此好，很是感动。 “原来，范师傅和姐姐是这样好的关系，难怪，在奴所的时候，范师傅总是打听我的情况，还特地在我的吃食下面放肉，原来是为了姐姐，特地照看我呢。” 范弦笑呵呵地说：“这是举手之劳，我是厨房的伙夫，能做的，除了给你加肉，也就是给你加饭了。你姐姐当你是心头肉一样看待，我自然不能松懈，必要将你照看得好好的。只可惜，始终没能见到你一面，王后那边看的紧，我也无法进出奴所。” “姐姐能有范师傅这样的好师父，当真是姐姐的福气。范师傅，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成德殿呀。小殿下他人很好的，比起坤灵殿这里，时刻的凶险，范师傅不如来成德殿做事，这样，我也能代替姐姐，对您尽孝。” “真是个好孩子，难怪小七总是惦记你。”范弦摇摇头说：“我对你做的那些，都是出自本心的，也无需感谢。看到你们姐妹团聚，不至于时时刻刻为生计发愁，我就放心多了。我还正值壮年，没到那个退休养老的年纪。在王后娘娘的宫里做了许多年，习惯了，也离不开我的酒坛子了。所以啊，我还是在这里，继续安心酿酒。” 范弦最喜欢的就是酿酒，他也的确做得很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宫中家宴，每每用到他的作品，这更给了范弦很大的鼓励。范弦和酒是分不开的，更不会撇开酒，去寻求安稳的。 火炉上，肉滋滋作响，范弦又与小七素练聊了许多过去的往事。 看得出，范弦对王后是很忠心的，可小七却又是范弦的徒弟。 “师父……或许以后，我来的机会可能……” 小七话说一半，范弦已然知晓。 王后厌恶小七，便不会让小七时常出入坤灵殿，更不会让坤灵殿里的人，与小七有过多的交往。小七与范弦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保证范弦的安全。 “我都明白。” 范弦点点头。 “但是师父，”小七赶忙说：“只要师父觉得坤灵殿里不好，处境艰难，便立刻来寻我。我保证，不会牵连师父，更不能让师父受到一点委屈。” 范弦笑呵呵地说：“我伺候了王后十年了，她知道我的脾性，不会因为你的缘故而对我怎样的。若她想，我与你淳于嬷嬷是老交情了，也不见得王后觉得我与枫天阁刮连着，是吧。” 第174章 蛛丝马迹 小七点点头。她知道，范弦的交际能力是宫内一流的，萧毅喜欢范弦的酒，王后拿他当手中王牌，就等着他在宫中宴会上大放异彩。 只是最近一年，楚太后新丧，用的少一点罢了。 又吃了会肉，范弦语重心长地说。 “朱本这个人呢，民间的传说很多。有人说他是修罗转世，是仙界降临到湘国的战神，还有人说，这朱本不过就是一个乡野村夫，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湘国皇帝，得到了当将军的机会。总之，五花八门的。” “湘人将朱本奉为神邸，尤其是和我大楚打仗的这些年，朱本所到之处，即便是败仗，湘人的军心也不会溃散。朱本也很给湘国争气，湘国已经是强弩之末，但他还是苦苦坚持，就算皇族都退到了五洲边缘，他还是一马当先，守在楚湘边境，誓死不归。” 说起朱本这个湘将，范弦的语气中竟然满是敬佩。 可见，不论是楚人还是湘人，朱本这个名字都已经深入人心。 “他每次出征，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死战一词，足以胜过千军万马。我军与湘军僵持在湘西，便再也动弹不得。他凭借在湘人心目中的威望，总能集结出湘国残兵中的有志之士，那些人不仅听从他的指挥，还甘愿为他去死。不仅仅是军人，边关的湘民，也时常给他和他的手下提供庇护的场所。” “大王在端国站稳脚跟后，本打算广施仁政，让湘西湘民归顺，可是事与愿违。有朱本一天在，他们总想着复国，根本没有心思，安下心来休养生息。也正是因为如此，二皇子萧晨才决心屠城，以暴制暴。” 听到屠城，素练的身体忍不住发起抖来。 屠的城，就是她所在的城池。 比起小七，失去记忆，毫无感觉，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那是她此生永远无法抹平的记忆，大火，楚军，还有所有湘民的哀嚎。 小七握着素练的手安慰，心中却隐约记得，龙七关于此事的记忆。 范弦对朱本的评价，都是源于民间传说，其实朱本是猎户出身。有一次，湘国皇帝在民间举办猎场，正猎得酣畅淋漓，此时，一直白眼狼王闯入了的他的猎圈。 要知道，在民间，白眼狼王是十分稀有的品种，且它的攻击性极强，能够猎杀到白眼狼王的极少，被狼王吃掉的却是数不胜数。 当时湘国皇帝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危险，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朱本适时出现，力战狼王，最后将狼王杀死。 湘国皇帝十分震惊，毕竟当时的朱本还只是个孩子，能有这样的勇气和力气，简直就是将才的不二人选，便将他收到了身边，让他在军中磨砺。 朱本也不负湘国皇帝的期望，在军中的表现极佳，灵力也上升的飞快，再加上，他亲自带领士兵，打了好几场胜仗，不过一年，就已经接连升迁到了将军。 朱本将湘国皇帝当成伯乐，很感念他的知遇之恩，所以每次出征，都是怀揣着报恩的心思，打起仗来，让人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那日屠城，领兵的不是萧毅，而是萧晨。 楚湘战争到了休战期，可是，朱本依旧不依不饶，总是搞些小动作，影响两国的暂时安宁，造成了许多外交事故。 萧晨在战场上撤出来，原本打算回京都城复命的，可是眼见着朱本嚣张到了如此地步，便不想再惯着他的毛病，不顾龙度的劝慰，直接带着军队屠了朱本所在的城池，捉拿朱本。 这一招对付普通的将领或许可以，可是对付朱本，却是万万不成的。 湘国百姓的死亡，只会让朱本更加愤怒，更加变本加厉。 果然，朱本是没有抓到的。 反而是萧晨，在回京都城的路上，在官道的驿站，因为沾染了鼠疫而不幸病亡了。 那时，朝中有两股声音，有人认为，是湘人报复，才导致二皇子英年早逝，然而更多的人认为，萧晨是在端国的境内沾染鼠疫，官道驿站也不可能忽然出现沾染鼠疫的老鼠，定是萧毅觉得萧晨在军中表现突出，心生嫉妒。 可两种声音都没有定数，更没有证据来佐证，于是，萧晨之死只能暂时定义为是意外病故。 小七捏了捏拳头，忽然想到了这点。 现在看来，说不定，是朱本所为。 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眼看着，一个城池的百姓，都因为他的行动而遭到了屠杀，朱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萧晨呢。 朱本的人遍布端国上下，萧晨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官路，朱本想要找到他的所在是很容易的，再加上自己的命令，被湘人当成信仰一般遵从，多几个死士，夜闯驿站也不无可能。 小七似乎一下子想通了许多。 “师父，二皇子之死，会不会就是朱本所为呢。” 小七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范弦愣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没有证据证明，就算是，也不是。” “那师父可知道，朱本的老家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范弦不解。 “我始终在想，像朱本这样的人，他一辈子都长在军中，立下战功赫赫，却从未想过回家。如今身负重伤，湘国又惨败至此，若我是他，定然是想找机会回家看看的。他的家中，可还有父母？” 范弦摇头：“有没有父母我不清楚，不过，他的家住在一个叫佘山的地方，这个我还是可以肯定的。” “佘山？”小七想了想，忽然快速问道：“佘山，是不是在环乡或者鄂城的附近？” 范弦肯定：“是啊，相隔不过数十里，怎么了？” “这就对了！”小七站起身来：“师父，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是往佘山逃去了。我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大王，说不定，能抓到。” 这是出自于人的本能的。 就像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想往洞里钻，藏身起来，朱夲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危险，定然也想找一个熟悉的地方藏身。 他出身猎户，对打猎十分熟稔，也就是说佘山那一片的山区，都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要修养，就要找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藏身，那里是最佳的选择。 得到这个结论，小七兴奋得不行。 她记得，最后朱本的尸身也是在佘山发现的，只是时间上对不上。 或许，她的加入，能让这个时间提前一些。 第175章 信仰瓦解 送走范弦，小七和素练也离开了。 他们此次选的地方，还是上次范弦为她准备做药的地方，出来的时辰太长，范弦那边交代不清楚，小七也不想拖累师父。 回去的路上，素练追问：“姐姐，你是觉得，朱本会去佘山对吗？你想告诉大王吗？” “为什么不呢。”小七还沉浸在找到线索的喜悦中。 素练停住脚步：“姐姐，你实在无需这么积极。你已经帮了大王那么多了，大王已经将姐姐视为心腹了，你以后在端王宫里，便能保住性命了，何苦再去做背叛湘人的事儿呢。”、 小七诧异转身，不明白素练的意思。 “朱夲，他到底是湘人啊。他是湘人的希望，没了他，所有的湘人就都会成为奴籍。我们受的苦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拉上湘国剩下的人一起给楚人当牛做马吗？” “素练……” 小七这才意识到，湘人将朱本当成神一样的存在，素练，也是那些湘人之一。 “我知道姐姐是没有坏心思的，姐姐你只是失去了记忆，对以前的国家，以前的身份，毫无感觉。可是，姐姐到底是知道自己是湘人的，为什么不能点到为止，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朱本将军是为了我们而战的，他是为了守护我们，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他现在又受了重伤，朝不保夕，我们不帮他，但也不能带着楚人去捉他啊。” 素练小小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 她是隐藏了心中的愤恨的。 一朝为奴，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微弱的能力，是不可能扭转乾坤的，便也认下命来。但是，她实在不能理解小七的做法。明明有这份扭转乾坤的能力，为什么不能帮朱本留下一条性命，非要让所有人湘人失去最后的将军，沦为楚国的阶下囚才甘心呢。 素练尝到过当囚奴的滋味，便也不想让更多的湘人加入这个悲惨的队伍。 湘国只要还没亡国，他们就有希望。 可是，朱本若是真的死了，那湘国迟早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湘国再弱小，那也是她的国家，属于一个国家，就是她最后的底气。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底气的奴籍。 小七叹了口气：“素练，你太幼稚了。” “我幼稚？”素练瞪大了眼睛说道：“究竟是我幼稚，还是姐姐被荣华富贵蒙蔽了眼睛？” “素练你冷静一点，听我讲。” 小七本不想告诉素练这个惨痛的事实的，可是现在，素练还是揣着湘人的思想，这对于她在端王宫里的生存十分不益。 为了能让素练活下来，她必须卸掉她身上这最后的包袱。 “你觉得，屠城这种大事，是一支部队就能解决的吗？那需要的是，千军万马。三军做合围于外，一军攻占其内，还有一军需要时刻看守各个出入口，防止城内人员外逃……” “那又如何？” 素练不明白，小七为什么能这般冷静地，站在楚军的角度上，说着自己家园被毁之事。要知道，就算没有记忆，她的亲戚，父母，朋友，也都是死于那场战乱啊。为什么，小七能够这般冷血地与她分析。 “楚军是强大，他们是有很多人。你是想说，他们为了屠城，付出许多，所以，我应该感谢他们的重视吗？” 素练红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质问道。 “当然不是！”小七说：“我是想说，这样庞大的军队，这么多人齐齐向我们的城池进军，城内的湘军是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的。如此浩大的集结，湘军定会八百里加急地往回从情报，每一炷香一报。” 素练不懂得行军的规则，所以只是简单地报上楚军的人数，她不能深刻地明白小七的意思，小七只能剖析得更为具体，让素练明白当时的情况。 “这是自然，”素练还不甚懂得，依旧为朱本辩白：“朱将军的军队，向来是最军纪严明的。只要是军中的规矩，他们一定遵守。定然会八百里加急什么的，把情报送回来啦。” “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非同小可，也就是说，从楚军出发的那一刻起，朱本就会得知这份消息。他满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准备。” 素练怔了一下，似乎在消化着这个惨痛的事实。 “这下你明白了吗？”小七慢慢走近，面对面地对素练说：“也就是说，屠城之时，本可以有一半的城中百姓可以逃离，可是朱本没有通知百姓们，逃走的是他自己。在屠城的时候，与楚军对抗的是百姓，所以那固若金汤的城池才会不攻自破，而朱本和他的将士们，早就先行离开，顾着逃命去了，他根本就没有管城中百姓……” “你胡说！”素练尖叫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虽没有那一刻的记忆，但是，这反倒成了我的优势。与你相比，我有理智。我分析不出，为何楚军来袭，城外没有守护我们的军队，为何，楚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攻占了全城，犹入无人之境。为何，在城中只找到了一小股湘军。又为何，城中百姓血流成河，楚军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朱本的一丝一毫。” “这都是你的猜测，全部都是你的借口！” 素练回忆着那她不敢揭开的伤痛。城中百姓哀嚎，她与姨母奔逃了许久，的确是没有见到朱本的人的。只有一小股原来的守城军队，还能帮忙着抬些东西，却已然溃不成军。 那曾经守护在他们身边的朱本军队，一个个装备精良的湘军，的确是未曾出现过的。 她还想起，在屠城的前一天，朱本特地下令，让全城的人都不许离开，违令者杀无赦。 为什么不能离开？ 难道，真的是为了他们的逃走，留下些人阻挠湘军的搜捕不成？ 难道，他们真的是被抛弃的？ 素练不敢去想，更不敢做出任何猜测。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信仰，自己最大的底气，正在一步步土崩瓦解着。 第176章 素练不解 “素练啊，朱本不是在救湘国，而是在毁湘国。” 小七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 她知道这深入的分析，会颠覆素练的三观，让素练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身为湘国的战奴，她时刻保持着自己是湘人的想法是极其危险的，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做出这危险的事，就更加不值当了。 朱本不是他们眼中的英雄，拨开神秘的外纱，其实，他的真容是十分不堪的，她必须让素练尽早明白，这惨痛的事实。 “朱本是湘国最厉害的战神将军，他只效忠湘国皇室，但却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这样的人，只是维护皇权的工具，却不是让造福湘国的真神。拥护他的人，大多是为了重振湘国，可是以湘国现在的情况来看，要想恢复，绝对不是凭着蛮力打仗就能得到的。朱本一再挑起争端，破坏谈判，其他三国借机骚扰楚湘边境，制造祸端。如此往复，只能让大楚失去耐心，进而一举捣毁新皇都，到时，五洲联盟的盟约破灭，其他四国都会参与瓜分湘国。到那时，湘国才是真正的亡国了。” 小七拉着素练的手说：“现在，我们还能自称湘人，那是因为，五洲大陆上存着亘古不变的盟约，一旦打到一国的国都，便可休战长达百年，直到双方达成契约，便能各自瓜分领土。这也是为了确保五洲大陆，永远是五国鼎立的局面。目前的齐国、冥国和天都，都还是见证人，是守护合约，保证楚国不会再战的所谓的盟友。” “可是，朱本再这么闹下去，就是湘国破坏休战合约，楚帝完全可以按着五洲大陆的规矩，将湘国全部收入囊中。到那时，其他三国将不再是制约国，而是和楚国一样，成为瓜分我们的饿狼。到那时，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再提湘国了。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素练摇头，她从没想过那么多，她只知道，朱本是湘国上下，唯一还愿意抗争的人。她只觉得，只要抗争就还有希望，她不想一辈子做奴籍，不想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 她也是一个正常的人啊，谁生来下贱，她凭什么就一定要做奴籍呢？ 朱本是唯一能够拯救她命运的人，她只是不想让朱本那么快地落入楚人的圈套。 “退一万步说，朱本真的就能拯救所有的湘人嘛？他现下被湘人奉为神邸，那就是对皇权最大的挑战。湘国皇帝不会喜欢他的这份威信的，到最后的结果，势必会除掉朱本。以朱本此刻在湘人中的地位，他又如何会乖乖就死，定会竭力反抗。朱本一朝称帝，那湘国还会是之前的湘国吗？” “不是这样的！” 素练急了。 朱本是湘人的救星，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经植入了她的思维，她根本接受不了，其他任何不同的声音。 “你又不是朱将军，你怎么知道，他有称帝的想法？这些，都是大王对你说的吧。姐姐，你已经被楚人同化了，你开始相信他们的鬼话了。他们当然希望反抗自己的朱将军消失，所以就编了这个谎言来欺骗你，你说我幼稚，难道你不幼稚吗？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轻信了楚人的鬼话！反抗也有错，难道要湘人跪着赴死不成？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而不是现在这样……” 素练带着哭腔吼道。 小七生怕她的这番话被别人听到，赶忙试图捂住她的嘴巴，可是激愤中的素练根本不在乎了。她拨开小七的手，大声说道：“我真的没想到，姐姐你是这样的人。你失去了记忆，难道连你的骨气也没了？” “素练。”小七尽量放缓语气，不再刺激素练：“我知道，你觉得我失去了记忆，才会如此想。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我是失去了记忆，所以才更加冷静。想在的湘国已然不似从前，那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一个国家了。五洲大陆，五国联盟不可废，湘国现下毫无抵抗能力，安分守己，才能保住国家，这是天族给我们定下的规矩。” “现下的湘国，国都尽毁，已然达到崩离的边缘，所幸皇族尚在，还有根基。与大楚讲和，谈判，才是真正的自救方式，才是湘国真正的退路。百年之后，休养生息，或许还有机会再战。现在再行反抗，那就是愚蠢，是以卵击石！” “你可知道，现在湘国皇族，也在迫不及待地寻找朱本，打算将他交给楚国？因为只有献上朱本，才能有所转机……” 素练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实在不理解，为何湘国的皇族都放弃了抵抗。 他们不是该支持朱本将军的吗？怎么朱本将军在前线卖命，他们却要将他抓到，主动交给楚国？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素练一时间实在无法接受。 “你如何得知，湘国皇族的事情，还不是，大王让你知道的。” 素练偏执的以为着自己以为的事情，根本不听小七的分析。 “你的想法不对，朱本将军在，我们就不是真正的奴隶。他不在了，我们就彻底没救了。你一定是被大王蒙骗了，你这个叛徒！” “素练！”小七皱眉：“你在端王宫，这话可不能乱说！” “还是得呀，你怕死所以不敢说，可我不怕！姐姐现在得到了大王的青睐，又要给你姬妾的名分，又要给你赏赐的，你现在又帮忙抓朱将军的人，立了大功了，将来势必是要飞黄腾达的。怎么还会在乎，我们这些奴籍的感受呢！” “姐姐一世安稳，不像我们，日日过的小心翼翼，每天形同蝼蚁。你不在乎，因为你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湘人了！你是真的失忆吗？还是想忘记那段惨痛的经历，就想走一步算一步了。” “素练，你怎么会这般想，我当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姐姐不是没见过，地牢里的女奴，她们都是怎么死的。那些楚人，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人，他们都是畜生，是魔鬼！可你呢，明明记得这部分，却当做不记得。” 第177章 再拜太后 “姐姐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当了大王身边的红人，就忘了自己是湘人。实在是没有骨气！姐姐若真的想继续帮着大王抓朱将军，就不再是我的姐姐了！” 说完，素练气呼呼地跑掉了。 小七没有继续追过去。 她很理解素练的心情。如果放在她自己的身上，也不可能保证一定会特别冷静，毕竟自己的家人，都死在了楚人的手中，而朱本，是唯一能帮她报仇的人。 倘若现在，有人能跟她说，可以为龙家遭遇的一切讨回说法，那么，她也一定会放弃真相，去追随于她的。 但是，小七不是素练，她的灵魂里，有龙七，有文歌，偏偏就是没有这个身体的主人。 她没有国仇家恨，便也不会将这份仇恨放在第一位。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帮助萧毅，找到朱本，拿到封赏大典的入场券，跻身太子之位的争夺之中。 至于求他，她不在乎。 …… 刚回到萧毅的殿中，就听阿紫说，太后娘娘召见她。一旁的美姬笑呵呵地说：“太后娘娘此番召见，定是要赏你的，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小七明白美姬的意思，如今她是地位稳固，春风得意了，便也想让小七，将她的那份功劳，一并记在自己的身上。 小七福了福，说了句奴婢自有分寸，便离开了。 比起美姬，只顾自己，阿紫倒是十分担心小七。毕竟太后娘娘对湘人的厌恶，是讨厌到骨子里的，她不大相信，太后会因为小七做出的贡献，而对她放下戒心。这次趁着萧毅午睡的时间，寻找小七，定然是想做点什么的。 “你不必担心。” 小七安慰她道：“太后娘娘会顾及旁人的看法的，她不至对我怎样。” 小七虽是湘人，但也是帮了萧毅大忙的。这种功绩，是足以赏赐田地的，只因为小七是奴籍，所以简单做了一些物质上的赏赐。 倘若，太后前脚用小七端了朱本的老巢，后脚，就降罪给小七，甚至杀了小七，那么，整个宫里谁人还敢为他们办事呢。传了出去，也会说太后卸磨杀驴。 为了天下有志之士都能为萧毅谋划，太后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她如何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太后绝对不会向自己抛来橄榄枝。 对于这点，小七早有心理准备。 “可是，我还是担心……大王说过，这段时间，任何人要见姑娘都可以推脱不见。想来即便是太后娘娘，也是可以的吧。” “别担心，那日太后娘娘打我，也是为了迷惑盛喜。她原本也不认为我蛊惑了大王，更不会因此而责罚我。” 听了小七的话，阿紫只能忐忑地点点头。 她只希望，今日的太后能够宽和一些，不要再让大病初愈的小七，增添新伤了。 栖凰殿一如往常，小七恭谨地走进去，规规矩矩地拜见了一番。 太后正坐在软榻上，殿上依旧是檀香袅袅，佛音陪伴，仿佛人间仙境，让人只是身处其间，就莫名地觉得安静祥和。 这也是太后礼佛的缘故。 在端国上下纷争不断，各方势力混杂陷害的情况下，能得到片刻心灵的宁静，也是一种养生之道了。 虞姬跪坐在太后的身侧，一点点地为她敲打着腿。小七见到虞姬，在向太后行完礼后，又恭恭敬敬地向她也行了礼。 小七谦和有礼的态度，让太后的眉宇松解了许多。虞姬也十分温柔地点头回礼，与之前那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截然不同。 太后慢慢坐起身，上下打量了小七一番，小七除了瘦，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便对虞姬说：“你瞧瞧孙婷瑜这好医术，当真是让人折服，都奄奄一息的人了，硬是给救回来了。” 虞姬笑呵呵地说：“哪里只是孙太医的功劳呢，太后娘娘您，不也是日日为小七在佛前祈祷，希望她不要丢掉性命嘛。看起来，佛祖听到了您的真诚心意，真的把小七给召唤回来了呢。” 听了虞姬的话，小七赶忙拜了三拜：“奴婢卑微，能得到太后娘娘的祝祷，实在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了。” 太后点点头，虞姬巧妙地将她要表达的，说给了小七听，也知道太后有话要对小七说，便站起来行礼道：“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您与小七说话，臣妾就先告退了。等晚饭的时候，再过来给您亲手做一杯安神茶。” 太后点点头，让虞姬离开了。 虞姬走到小七的面前时，小七伏在地上，只能瞧见她的脚尖，但那锦鞋绣工上佳，却是让小七全部看在眼中。 虞姬，也学会打扮了。 与虞姬不同，太后只穿了一身素净的宝石绿色的衣衫，发髻上，只簪了一支宝珠簪，整个人都很朴素，与她尊贵的身份不符。看起来，她还沉浸在佛音之中，在佛祖面前，时刻保持着谦逊的姿态，所以才会有如此打扮。 她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只是眼角有了细碎的皱纹，保养的还算不错，尤其是未着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即便扫过一眼，那倾国倾城的姿容，也能让小七久久不能忘怀。 遥想当年，端太后也是齐国的美人之一，是风云榜上有名的诗圣，才情与姿容，都是天下一绝。倘若她没有出身皇家，而是一个普通官员的女儿，想来，也不必如此命途坎坷，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还要日日为儿子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吧。 太后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小七的面前。 “你也算是个命好的，五十大板，竟能恢复如初。可见连老天爷都垂帘你，要给你一个伺候大的机会。” 听太后说要伺候萧毅，小七立刻谨慎了起来。 “那时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五十大板之后，还能活命，就让你伺候大王，这点，我是承认的。你能为大王的计划，不惜牺牲性命，瞧着也是个忠心事主的，我实在没有理由再拦着。” 小七伏在地上，静静地听着太后说话。 她能听得出，太后的语气中，没有不悦的音调，但至少，也不是开心的。 第178章 想要什么 “你很聪明，知道什么是以退为进，知道什么才能让大王全身心地信任于你，包括我，也有点被你的忠诚打动了。大王的身边，是缺少一些忠诚的人了。” 太后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盛喜，是我选给大王的，眼看着是个机灵的，能为大王出谋划策。可是没想到，他的机灵竟用在了别人的身上，对他的主子却是个不忠心的。这样的人，再聪明，也是个祸害。” “至于那盛郁，不知该用心思诡谲来形容，还是大智若愚来评价。他是大王挑选的，心思也是一心在大王的身上，只可惜，他有太多的牵绊，他的父母就是他的软肋，在大王的身边伺候，是不能有软肋的。” 太后拿盛喜来警告小七，让她不要把聪明用错了地方，用盛郁点拨素练，认为小七的软肋是素练，只能坏了萧毅事儿，甚至有可能像盛郁那样，做出许多不得已的事，坏了萧毅的好事，也坑害了自己。 “看得出，大王很信任你，你也是真的为大王做了实事。但是，我需要你明白，在端国，法度不可废。就算是我和大王，也不能轻易更改。”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奴婢懂得。”小七说：“治理一个国家，需要法度，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才会具有无上的威信，让百姓折服。” 太后点点头，她知道，小七已经明白了。 小七当然理解太后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她成为萧毅的姬妾。 一个美姬足以让萧毅头疼，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身边，再有第二个湘人。而且，太后希望萧毅能够回朝，再立小七为姬妾，势必会让京都城的人诟病，实在多此一举。美姬是个幌子，可再多一个小七，就假戏成真了。趁着现在，圣上还对萧毅有些恻隐之心，她不想再横生枝节，让楚帝以为，萧毅真的是一个沉迷女色的藩王。 “那日你与美姬一同拜见，我草草见你一眼，就觉得你很不一样。后来，曹嬷嬷用宫女试探了一番，见你忍耐多时，就知道，你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处处是算计的。” 太后看着小七，继续问道：“既然你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今天我就明确地问你一问，除了大王的姬妾，你还想要什么？我答应你，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部分，除了让你侍奉毅儿，其他的，我都可以应允。” 小七慢慢起身，跪直了身体，垂着眼睛说：“奴婢什么都不要。” “不要？” “对，不要。” 太后眯了眯眼：“你真的觉得，侍奉大王比一切都重要吗？” 小七笑了笑，说：“太后娘娘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不要太后娘娘的赏赐，更不要侍奉大王的名位。” 这下太后有些弄不懂小七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付出不要回报的。 哪怕小七现在跟她提出十辆车的银子，她也能放心一些，可是最怕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要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帮着大王打开局面，为大王争取机会，不顾一切地保护大王，是想得到什么吗？” 太后被小七反问得莫名其妙。 “我是大王的生身母亲，为他付出一切，我都是应当的，怎会向他索取。” “那奴婢也是同理。”、 小七慢慢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太后说。 “奴婢为大王付出性命，不是为了金山银山，更不是为了天家富贵。奴婢知道自己生身卑贱，是整个大楚最低等的奴籍，大王若是承诺了奴婢名位，真的给了姬妾之位，那便是轻贱了宫中的其他娘娘，拂了京都城里世家贵族的面子，更是让圣上皇家蒙羞。奴婢明知如此，又怎么会去做呢。至于银钱，奴婢财不配位，位不纳财，自认为承受不住那么多的赏赐，即便到了手中，也注定是要散出去的。既然都是在手中过一过的，又何必去求呢。” 太后定定地看着小七，她觉得，小七的眼中有着她许久未见的光彩。 她无法想象，这样深刻的、带着佛道的话，是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的。眼前的小七，根本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太后觉得，小七好像是自己的同龄人一样，看透一切的模样。 “若太后娘娘非要奴婢给您一个誓死效忠大王的缘由，那么奴婢只能说，是因为大王是守护奴婢们性命的天。他不因为奴婢们是奴籍，就肆意轻贱，不因为奴婢人微言轻，就不听谏言。那日，奴婢在枫天阁第一次见到大王，奴婢在和侍卫打架，刺伤了侍卫，虽说事出有因，但是奴籍伤了官籍是必死无疑的。奴婢本以为，大王会杀了奴婢，心中早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但是，大王没有。他好像一个公正的官员，坐堂审案，给了奴婢们伸张正义的机会，让坏人得到了严惩……” 小七坚定地说：“从那时起，奴婢便下定决心，但凡有机会，一定要誓死辅佐大王。就算让奴婢牺牲掉性命也没关系。因为只要大王在，宫中的奴籍，就都要保障。” 听了小七的话，太后思索了好一会儿。 “就因为这个？” 她还是不信。 可以说是刚正不阿，也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但是，太后还是不觉得，这足以让小七背叛自己的国家，帮着大王攻打自己国家的主将朱本。 人性如此，因利而起，她不要利，就只会索求更多。 “太后娘娘一定在想，为何奴婢会选择大王，而背叛自己的国家吧。” 太后皱了皱眉，小七竟然分毫不差地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小七简短地说道：“屠城之日，奴婢是弃子。朱本不是帮湘国，他要害湘国，为了湘国余下的百姓，奴婢也无需为他个人卖命。” 她的话，让太后震惊不小。 她没想到，眼前的小奴，竟然已经考虑到这一层了。 她甚至在想，如此广阔的格局，便是王后都可能达不到，可眼前的小奴，却通透到了如此地步。 这，简直太可怕了。 第179章 太后接纳 “你起来吧。”太后允许小七起身了。 一番对话，太后不得不重新审视小七了。 一旁的曹探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赶忙从旁拿了一个软垫放在小七的身后。 “太后娘娘知道你大病初愈，腿伤见不得凉，特地给你准备了软垫，来吧，坐下吧。” 小七受宠若惊，先是拜谢了太后，才慢慢坐下。恭谨地低着头，等待训话。 太后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眼前的小七，恬静温婉，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何王后和美姬，都能被她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 这个小七，是有些斤两的。 小七是奴籍，按着道理说，在太后的面前，是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的。现在能让她坐着回话，已经是太后给的恩典了。 这是太后给的恩遇，小七也就不推辞了。她原本就是打算给自己一些好处，然后让小七离开的，小七必不能受太后的买断。 “与你说实话吧，都知道我厌恶湘人，其实，我与大王是一样的，都不愿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太后叹了口气说：“只是当年的遭遇，让我不得不提防。你有所不知，初来端国，并非大王接受了圣上的封赏，而是大王因为我，被贬斥到此处的。那时的端国还是个不毛之地，到处都是危险，圣上让我们母子过来，其实就是想给我和毅儿一个体面的结局，让我们以战死的荣耀厚葬就是了。” 小七低着头，听着太后诉说当年的事情。 她没想到，太后会忽然与她说起这些。毕竟，都是皇家的私隐，她一个湘奴，本不该听的。 “在从端国来的路上，我与毅儿遭到了许多刺杀。有突然闯入的黑衣人，也有身边的人反水，那一路，我们足足走了两个月。有一次，毅儿被刺穿了身体，差点活不成。那时候，我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后来到了端国，还是不得安生。湘民作乱，流寇抢杀，得了端王宫，仍有歹人化作修葺王宫的工匠，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企图加害我们母子。我是真的怕了，所以在进了王宫之后，第一条规矩就是湘人不得近身伺候，为的，就是我们母子平安。”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大王还是不得不纳了美姬。我也明白，大王是想利用美姬湘人的身份做些文章，给京都城的那些双眼睛看的。但美姬再臣服大王，她也还是个湘人，只要是湘人，就很难让人放松警惕。她初入宫时，我时常在梦中惊醒，梦到美姬忽然转了性子，拿着匕首刺伤了大王。每次醒来，我都要心悸许久……” 小七知道，太后说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她能够理解那日日担惊受怕的感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的就是太后现在的状态。 她并非歧视湘人，只是在来到端国的那段时间，刺杀她的大部分都是湘人，也是湘人，伤了萧毅，让萧毅险些丧命。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还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呢？必然是要防患于未然了。 而美姬，原本就是个不安分的。 她想要的，远比她许诺的要多。 野心会让一个人变得疯狂，疯狂，会让人失去理智。就如盛喜一般，他心存野心，就不会一心伺候萧毅，只要足够的利益摆在面前，他就会反水。 事实证明，太后的担心并不多余，美姬就是这样一个充满野心不择手段的人。只不过，她现在还不够强大，表面上，还是柔弱娇小不能自理的模样。 “你是有你的好处的。”太后转而对小七说：“你的聪颖，会帮大王许多，大王的身边，也需要你这样的人。” “起初，我还担心，大王会选你做姬妾，有你在大王的枕榻旁，我又要操许多心思在你的身上了。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不管之前王后曾让你做过什么，还是美姬曾许诺过你什么，从今日起，我要你通通都忘记，一心辅佐大王。毅儿是个急脾气的，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有的时候难免急躁。看得出你是个心思安静沉稳的，有你在一旁规劝，是能解决许多麻烦的，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见太后做出了让步，小七重新跪在地上：“小七定不负太后娘娘重托。” “先别急。”太后摆手：“你的心思成熟，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智上尚未成熟，难免受到蛊惑。为人处世，都应遵照佛法，不管走到哪里，做了何事，若能遵循此道，那就不会脱离正轨。佛法不仅可以规范人的行为，还能忌焦忌躁，让人心平气和。大王正是因为不喜欢与我共同礼佛，才会像现在这般，只是逃了一个朱本，就十分烦躁，茶饭不思。他并不知道，抓到朱本，得到了回京都城的权力，那也只是迈出第一步而已。为了大王，我要你每日都来抄写佛经，尽量参透佛法，如何？” 小七低着头说：“奴婢愿意。” 太后让她来栖凰殿抄写佛经，也就是说，太后已经不抵触她湘奴的身份了，可以让小七日日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这对于小七而言，是一个质的飞越。难怪，刚才萧姬对她的态度那么友好，太后喜欢的人，她自然要喜欢了。 然而，正如太后所言，这才是第一步，她断不能在此刻就放松警惕。 太后再次看向曹探，曹探立刻心领神会地拿来一个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放了笔墨纸砚。 太后的意思，是让她现在就抄写？ 小七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顿时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她，怎么能识字呢…… 在太后面前抄写佛经，写的好了，就意味着她不是一个普通百姓人家的俄女子。要知道，湘人和楚人的字迹是完全不一样的，小七能抄写楚国的佛经，这就意味着，她绝对不是简单的湘国百姓，与楚人毫无接触那般简单。 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 可是，如果她不会写呢？ 小七想起自己之前在淳于敏面前曾经核对过账簿。 淳于敏是效忠太后的，她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心细隐瞒不报的。 小七一时间，有些头大了。 第180章 小七字体 “小七姑娘，抄写吧。”曹探见她愣着，轻咳一声，提醒道。 因为拥有龙七的记忆，五洲大陆，五个国家的官字官话，她都了如指掌。作为龙家的七小姐，龙度唯一的女儿，小七自小就在六个哥哥和父亲的身边，学到了他们在军队里的见识。直到后来，小七修炼出灵石，可以上战场了，这五国的官话已然炉火纯青，交流起来不成问题了。 魂穿这种事，可不是什么时间都能发生的。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她是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楚字的。 太后自然地会理解为，她是为了某些用途在特定的时机由特定的人来亲自教导，才学会了如此复杂的楚国文字。 那么，用途是什么呢？ 大概率，是细作。 可是装作不会写，又有欺瞒太后的嫌疑。不诚实的人，也是不能被允许伺候萧毅的。 聪明如小七，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太后娘娘的考验了。 能不能通过考验，将直接决定小七的去留。 小七深吸一口气，拿起笔，照着一旁的佛经，慢慢地抄写了起来。 太后与曹探互视了一眼。 正如小七猜想的那样，她从淳于敏那里知道小七会写字这个事情。太后觉得不安。 一个普通的小奴，不仅能精准地分析战局，说出湘国皇室和朱本之间的关系，分析出五洲大陆的局势，还能写楚字。 这样的人，哪里会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呢。 太后必须好好检验她一下，才能安心。 看到小七落笔的姿势有些古怪，曹探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细看。看着小七落笔，以及笔下的文字，曹探皱了皱眉，一时间表情有些古怪。 太后看向曹探，心中的好奇都有些按耐不住了。 是什么，让一向心思沉稳，不形于色的曹探都失态了呢。 小七抄写得非常认真，直到抄写完毕，整个大殿上都掌了灯了。 太后这几日身子乏，看着小七抄写，困意渐浓，就直接睡了。小七抄写完好一会儿，太后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太后娘娘，小七抄完了。” 曹探在一旁提醒道。 太后‘嗯’了一声，慵懒地从软塌上爬起。 她拿过小七抄写的佛经细看，竟然也流出了和曹探同样的表情：“这是什么鬼画符！” 只见，原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楚字的纸张上，变成了许多莫名符号代替的佳作，有些字，太后看着似曾相识，但是仔细看来又不是楚字，而是比楚字简单了许多的其他的字体。还有一些，是用奇怪的符号代替的，整体看下来，就是不知所云。 “让你抄写佛经，你在抄写些什么？！你可知道，侮辱佛经，是多么大的罪过！” 太后故意嗔怪道。 小七赶忙跪在地上，说：“太后娘娘恕罪，奴婢知道，私自改佛经是重罪，可是，奴婢实在不会写楚字，便只能用奴婢的方法来书写了。奴婢猜想，佛经是用来给人读的，让读到它的人，从心底里听到佛法，了解佛法。所以，奴婢便用奴婢能看懂的方式来写，想来，也不算是不尊重佛经的吧……” 太后挑眉：“你能看懂的方式？” 莫非是密文？ 太后警觉。 “是……”小七低着头回答：“奴婢觉得楚字十分深奥难懂，即便看懂了念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书写。奴婢在奴房与嬷嬷们学习茶道时，需要诵读茶典，便学了一些楚字，可只能勉强读通，却无法做到每个字都会写。奴婢记录笔记，也遇到了许多困难，思来想去，觉得还不如自己创一种字来，既能与楚字融会贯通，还能让奴婢明白，自己到底记了些什么。所以，刚才奴婢便用了自己的字体来抄写。” 太后眯了眯眼：“你说，这些你都能看懂。那么好啊，你过来，到我的身边来，告诉我，这个字是什么字。” 小七遵命，慢慢地跪着爬到太后的脚前。看着太后指着其中的一个‘法’字相问。 楚字中的‘法’是用了繁体字的写法，再加上古人使用毛笔，往往这些笔顺写在一起，就成了一团黑墨。小七认识繁体字的法，却不懂得如何书写，索性将它改成了现代简体字。 小七向太后解释了一番，太后对比了一下两个字，深深地觉得，小七写的这个字更为顺眼一些。 “那么这些呢？” 太后指了指字母问道。 “这原本是奴婢用来编续所想出来的东西，能根据发音，来确定字母，并找到物品相应的位置。此处，奴婢知道这个字如何来念，却不懂得该如何改写成比较简单的字体，就索性用这个字母来带替。这样，奴婢便知道，它是怎么读的了。” 太后点了点，扫了一遍所有纸张上的，看不明白的字。 “这么说来，这些都不是你随便写的，而是你为了让自己看懂，特地创造了另一个字体？” 要知道，就算是各国有名的太傅，也未必能将文字随意更改，毕竟，更方便有利的字体，也意味着磅礴浩大的工程，意味着浪费人力物力财力。 但是，这样让人望而却步的事情，小七却是做到了的。 作为诗圣，太后深谙其苦。 文字的比划太过复杂，实在叫人苦不堪言。有的时候，好好的诗意，写了半句，一直在笔画上打转，一来二去，灵感都不见了。 但是用了小七的方法，一切似乎简单了许多。需要抄写一天才能抄完一遍的佛经，小七竟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做到了，这便是这套字体的优势。 “我听大王说，他已然将这套字母的方法用在了湘西，尚未回报使用如何。倘若你的这套发明，真的能用于两国交流，那么，你的功劳可就大了。” 太后满意地说。 小七跪伏在地上，很是谦卑：“奴婢实在不敢当，都是奴婢蠢笨，又不识字。为了能详尽地记录下嬷嬷们教导茶艺时的心得，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后来，枫天阁的淳于嬷嬷，苦于被账目纠缠，奴婢才献上这个方法，好让淳于嬷嬷能够事半功倍。只可惜，奴婢从一开始学到的，都是一些茶道中能用得上的楚字，这佛经深奥，许多字奴婢从未见过，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读，该怎么写，就只能照着画出来，字体难看，理解不深，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第181章 需要伯乐 “你为大王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若我还是罚你，那成了什么了。”太后忽然笑了，她笑呵呵地对曹探说：“到底还是淳于敏那个老滑头眼尖，竟发现了小七这样的宝贝。” 果然，淳于敏是为了她说了好话的。 否则，太后也不会对她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小七心中很感谢淳于敏的照顾。 自从去了枫天阁，她就在有意无意地保她性命，虽然之间，发生了许多分歧，但是淳于敏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能让小七活命。 能遇到淳于敏这样的好嬷嬷，小七也觉得自己很有福气。 曹探也笑着点点头：“太后娘娘您诚心礼佛，小七不通佛法又不识得楚字，还能如此费心抄写，也是与佛家有缘的。” “嗯。”太后点头：“这佛经，我很喜欢。只是，你日后伺候大王，不免是要用上楚字的，以后你定要认真钻研，早日学成。” “是，奴婢遵旨。” 太后打了个哈欠：“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最近身子疲乏得很，睡上几日都不觉得够。你便退下吧，明日再来抄写。” 小七行了礼，总算告退了太后。 离开栖凰殿，小七不由得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已经过了太后这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太后已然不想杀掉她了。 在栖凰殿的这一下午，小七绷紧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回答错了，引起太后的猜忌和不满。 太后起先许诺小七许多，当得知，小七不想成为萧毅的姬妾，只是想做一个纯臣时，才没有步步紧逼。还好她原本也不打算做。只是一个贴身的侍婢，太后都如此警戒，倘若真的成了美姬的位置，那么，在太后这边定是有许多麻烦要面对的。 眼看着美姬目前的情况，小七可不想像她那般，日日生活的忐忑小心。 这样想着，小七快速向萧毅的寝殿走去。 小七走后，太后拿着她抄写的佛经，又仔细翻看了一遍。 曹探伺候着她卸下头顶的发簪，又拿着梳子从头到尾地将太后的黑发打理顺当，动作熟练，力道轻柔。 “曹探，你怎么看啊，那个小七，她这般精明，当真是个不凡的孩子。” 曹探想了想，说：“娘娘为她解决了王后那边的后顾之忧，她回馈给大王，也是应当的。” 得了太后的授意，禹喜才想办法救出了素练。素练是王后捏在手中的，威胁小七的把柄，萧毅想启用小七，就不可以让小七有软肋在别人的手中。 哪怕是皇后，也不成。 太后冷哼了一声：“王后这几年越发的嚣张了，从前不管她，是觉得她对大王是真心的，又有之前的恩情在，可是现在看来，到底是我这么多年来宽纵，才养成了她肆无忌惮的性格。需得让她明白，后宫她是主子，却也不能胡乱杀人，坏了大王的名声。” “王后娘娘心焦，太后您给她的这盆水，浇得恰到好处，奴婢瞧着，王后娘娘虽知道，素练在小殿下的宫中，却也没急着去寻，就这么作罢了。” “还算她没真的失心疯。”太后扁扁嘴：“经此一事，她也该长长记性了。” 太后不喜欢王后总是独断专行，还不允许萧毅亲近旁人。女人的悍妒，是最要不得的。太后便拿这几天的事儿，重重地点拨了王后一番。 希望她能不要戾气太重。 王后也是个聪明的，禁足几日，将一切都想明白了，自然不敢再妄动了。 太后敲打了一下小七的手稿，问：“刚才，你可瞧出了什么门道了吗？” 曹探摇头：“只是觉得她执笔怪异，看起来，是从接触写字开始，就是习惯了这般拿笔，而非有人细致地教她。而且，奴婢觉得，她的笔触也很生涩，应是不会使用毛笔导致的吧。淳于敏之前不是说过吗，她一晚上想出法子，让枫天阁三日的工作量，一个时辰便完成了。起初奴婢还不信，可若按着小七的说法，是在奴房习茶道时，就已经开始钻研，那么，便有几分可能了。这个小七，在奴房里表现得就很优秀刻苦，就连御湖，都是对她夸赞连连的。尤其是她的茶道，与茶艺嬷嬷比较，甚至更胜一筹。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被派遣到王后娘娘身边伺候的。” 太后赞赏地说道：“区区几个小字，原本是难倒了许多人的，可是谁也都没想过，要将那复杂的改成简单的。尤其是那二十六字母，当真是难得的人才……” 曹探说道：“能被这么多人注意，又怎么能是寻常的女子呢。” “千里马也要有伯乐才行，否则，千里良驹也有可能变成一只杀人的野马。这个小七，年纪轻轻，已经达到了这般程度，当真是不易。她进退有度，明白是非，明明面容姣好，却要以丑陋的面皮示人，可见心中是有大计的。她方才说的话，我只信一半，另一半如何，还要以后仔细观察看。你且要留心她的举动，万不能让小七脱离我们的掌控，成为毅儿身边最大的隐患才是。” 太后语重心长的嘱咐，将小七当成一个十分重要的对象，曹探也神情郑重。 “娘娘安心，奴婢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那小七的一举一动，必不会让她生出事端的。” …… 王后独坐在窗前，她的深思忧郁，做什么都是恹恹的。黄嬷嬷担心她的身体，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饭，王后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推开了。 她怎么能不抑郁呢。 最讨厌的美姬，地位没有丝毫的改变，最忌惮的小七，成了萧毅和太后身边的红人，最信任的三个良姬，一死一疯，还有一个，已经动了离开她的心思。 王后发现，自从小七出现，她的日子就没有顺当的时候。 看似她掌控全局，拿捏了小七的把柄，敦促小七做事，可是，到头来，她其实是被小七利用得彻彻底底的。 从禹喜带走素练的那一刻起，她就输了。 第182章 失意的人 原本以为，小七能够信守承诺，除掉美姬，结果，纵使美姬杀了萧姬，她还是活的好好的。 王后的心底里，那种不平衡的感觉，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杀了昌姬，就要被太后训斥，而美姬杀了萧姬，就可以风平浪静？这是什么道理。 “王后娘娘，太后娘娘说的也是对的。您啊，就是太在意大王了。不如沉淀下来，那些什昌姬美姬的，都不过是过眼的烟云，太后那里头一个就不喜欢的。唯独娘娘，是端国的大功臣，有了之前的那份功绩在，没有人敢不尊敬娘娘的。” “只尊敬有什么用！”王后恼火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过的什么日子，你都是看在眼中的。在娘家的时候，我小娘就不受待见，就连出嫁，我都要以嫡女的身份嫁出去，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她这个人似的。现在，我成了正妻，是整个端王宫的女主人，为什么我还是逃不出这个命运……” 今天是十五，按着道理说，萧毅应该来坤灵殿用饭。可是都已经夜幕降临了，萧毅还没有来。 他是不会来的，整整一年，他从未出现在坤灵殿中，就是因为昌姬的死……、 不，不仅仅是因为昌姬，还因为，萧毅根本就不喜欢她。原本就不喜欢，现在更厌恶了。 王后感到无比委屈。 她是骄傲的丞相府之女，在整个后宫中，谁都没有她的娘家厉害，不管怎样，她都应该是最有信心的那一个。而不是像现在，患得患失，像一个怨妇。 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美姬在萧毅的宫中就没有离开，御医和细作的事情解决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黄嬷嬷，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了能得到尊贵的身份，她当机立断，决定嫁给萧毅。明知道，自己和萧毅相差甚多，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年龄，难免日后不能琴瑟和谐，但是，她还是做了。 比起丞相府庶女的名位，将来她只能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一个富贵人家，做妻还是妾，不得而知，她更想搏一搏，以嫡女的身份嫁给皇子。 她在闺中，就知道萧毅。 虽然不受楚帝待见，但是他的生身母亲，是齐国的嫡公主，五洲大陆著名的诗圣，这样出身的皇子，再不得意，也不会很差。所以，她才毅然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嫡母和父亲。 陈钊不喜欢党派之争，萧毅是独立于所有党派之外的存在，他也同情萧毅母子，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便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全部按着她的计划来了。 一切原本是顺顺利利的。 王后也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她有信心让萧毅喜欢上自己。 可是，频频的差错，让她和萧毅渐行渐远，以至于现在，只能在宫宴上草草见面。 黄嬷嬷叹了口气。 她是王后小娘家带来的，原本就是她小娘的陪嫁，现在，又跟着王后一同嫁到端国。王后发生的事情，她都是了如指掌的。 “娘娘没错，谁都没错。”黄嬷嬷轻轻地抚摸着王后的背，安慰道：“娘娘可知道，你这样子，小姐在天上会担心的。” 她口中的小姐，正是王后的小娘，陈钊的妾室，那个因为家族没落，不得不选择嫁到丞相府做妾的女子。 王后的小娘自入丞相府以来，就地位不稳。毕竟，她举家获罪，就差是罪臣之女了。陈钊收下她，是看了他父亲曾在陈钊不如意的时候，帮过一次忙。陈钊便将他心爱的女儿收为妾室，如此，将来家中变故，也能保她一命。 那个女子一入丞相府，就受到了不少人的白眼，就连下人，都能欺负上她。她不敢说话，更不敢将府中的情况告诉给陈钊，毕竟，陈钊是那样富贵的身份，她已是高攀，为了保命，就算再苦再累，她也要学会忍耐。 不是良妾，那就是下人。 王后出生以后，还是没能改变这个悲惨女子的命运。 好在一直有黄嬷嬷在身边陪伴，才不至于孤苦致死。 王后自小跟在小娘的身边，她是出身最低的庶女，根本没有资格教习在嫡母的身旁。她和小娘生活在巴掌大的院子里，只觉得人生都是昏暗没有阳光的。 直到有一天，王后得到了一次去参加花诗会的机会，在会上，见到了诸位皇子。 那时候，王后便立誓，再也不能安于现状了，自己的未来，定要自己去争取。 现在，王后什么都得到了，可是为了她尊贵的身份，却害死了小娘。她知道，定是嫡母担心她庶女的身份会影响到皇家威严，就索性赐死了小娘。她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也算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生身母亲的。 有的时候，见到黄嬷嬷，她总能想到小娘。 越想到小娘的惨死，她越想要得到自己曾经想得到的一切。名利，地位，夫君的宠爱，她都想要。这是她应得的，也是小娘应得的。 可是，每每事与愿违，太过的执念，已经让王后失去了冷静的判断。 她靠在黄嬷嬷的身上，慢慢地抱住了她。 “嬷嬷，我好想小娘啊……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 王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她在殿内来回踱步，看到宸儿回来，赶忙追问：“怎么样？” 宸儿摇摇头，有些沮丧地说：“看着小七从太后娘娘的殿中出来，神色如常。看来，太后娘娘并没有罚她，也没有想要杀她。” 王姬顿时满脸失落。 她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原本还存着侥幸心理，希望太后能因为厌恶湘人，而处置了小七。可没成想，太后在小七的面前，竟然放弃了底线。 “她们都是失心疯了吗？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对小七另眼相待！” 王姬千百个不理解。 在目睹了萧姬的死之后，她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捋了一遍，最后才想明白原委。原来，小七得宠，完全都是做给御医看的，还有大王身边的盛郁盛喜，也都是细作，在近身伺候的人面前，萧毅必须表现得昏庸无能，这才有了小七的出现。 第183章 王姬复仇 而那日，小七被仗责，其实也不是太后受到了自己的怂恿，才做出的决断，不过是想将太后和大王之间的‘母子不和’的关系，呈现在这些细作的面前。 王姬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彻彻底底做了一回丑角。她以为天衣无缝，其实在大王和太后的面前，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蹦跶的又欢又可笑。 王姬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盯着面前 的地板发呆。 萧姬死了，春姬疯了，王后都不大见她了，王姬搬起了好大的石头，砸遍了自己的全身，当真愚蠢到了家了。 宸儿那日因为手伤，没有陪伴王姬去团花坊，因此逃过一劫。 差点殒命的她，也意识到，小七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了，赶忙蹲下身来劝慰道：“娘娘，现在这种情况，娘娘再不可生事了。小七她地位是日渐稳固，但到底没有封为姬妾。太后说不定是训了她一顿，让她安分守己呢。她身负大功，总不能立刻赐死，说不定，太后娘娘是想再找机会，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然而，这话，两个人都是不信的。 “体面的死法？她还想要体面？”王姬恨得牙痒痒的：“她让我在阖宫上下丢尽了颜面，却还想要体面的死法？这不能够。” “娘娘，您刚被解了禁足，可不能再……” “不能什么？你觉得，我会怕了她吗？是你建议我自立门户的，可是到头来，没了王后，我也还是没能在大王面前得到什么。”王姬冷哼一声说：“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不能什么事儿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小七早就知道大王所有的计划，便放任我们欺辱她，好帮她做戏，让她在大王的面前博可怜。说起来，我对付她也是给大王的计划添姿加彩了的，结果怎么成了我悍妒，我不知深浅了……什么好处都被小七给占了，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宸儿嘴上不说，心底里也觉得这件事十分憋屈。 王姬惩治小七，阖宫皆知。 小七成就了她的好名声，反倒是自家娘娘，没有得到一点赏赐，还给禁了足。 “不能让她们再这么嚣张下去了。小七和美姬看起来是联手了，一个在大王的身边谄媚，一个，打着侍奉大王的名义，在他的耳边吹风。这两个人，把大王包围得死死的，还给别人留什么活路？！” 王姬眯了眯眼，说：“宸儿，你可曾还记得，那日小七接住我鞭子的样子。” 宸儿点头：“记着呢，娘娘的鞭子，就算少爷也躲不开，那小奴，竟然就那么接住了。” “她有问题。”王姬冷冷地说：“要是让太后娘娘知道，小七的这份能力，你说，她老人家还能放心让她在大王的身边侍奉吗？太后娘娘，可是最担心湘人刺杀的。” 宸儿不解：“那娘娘想怎么做呢？” “那一次，她是在情急之下出手的。没有人能在下意识的状态下，还能保持清醒。只要危急到了她的性命，她必定展示出她真正的实力，到时，只要让太后娘娘本人或者她最亲近的人不经意地瞧到，就成了。” 王姬得意地说道。 “可是娘娘，万一不成，娘娘的身上岂不是又多加了一条罪名。” “她就是个奴籍，不管怎么有功劳，也没有我将军府嫡女，圣上钦点的良姬位分高。大王和太后，总不能为了一个湘奴，就真的把我怎么样了。现在，我已经走到绝路，难道还有更差的局面吗？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我王家的人，在危机面前，可没有退缩的传统。” 王姬说的很有信心，可是宸儿还是心中担心。 “好了，别在那里愁眉苦脸的了。小七和美姬，必须打散她们。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人是怎么死在团花坊的吗？你忘了你也差点死了吗？就当是为他们报仇，我也一定要先了结了小七。” 提到死在团花坊的那些人，宸儿的眸光中多了许多恨意。 要知道，那些人，都是将军府带上来的，可以说，是自小和宸儿一同长大的。他们一同侍奉王姬，从来没有懈怠，更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到头来，却落得一个尸首都不能署名的下场。 事实证明，那就是美姬所做。 可小七，现在是美姬手上的一张重要王牌。 不管因为王姬的宠爱和宫中的地位，还是为了那些人报仇，她们的确都必须出手。 宸儿重重点头：“奴婢这就去办，必让那小七死的明白。” …… 这日，小七去了成德殿外，不巧萧旭正在书房跟着师父读书，小七想找素练，可是素练偏偏不见。 素练还在为她帮忙抓住朱本的事情别扭着，不愿意再认小七这个姐姐。 小七也很无奈，她已然解释了许多，但是毕竟湘国才是素练的母国，血脉心系，改变不了。哪怕，小七决定抓朱本的决定，是对湘国百利无害的，素练还是打心底里不能接受。 小七是趁着萧毅午休的时候出来的，时辰差不多，她也只能作罢，暂时回去伺候。 她脚步匆匆，绕过回廊，走最隐蔽的路，必经高台。刚走上高台，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七眯了眯眼，有些不解。 这个时辰，该是各宫忙碌的时候，为何会有人出现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素练安排在成德殿，是秘密的，难不成，是有人跟着她，为了探寻到素练的下落。 小七顿时警惕了起来。 王后先在暂时安静了下来，但是保不齐她还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众所周知，素练是小七最在乎的人，难不成，这些人真的打算再用素练做文章，逼她做事吗？ 小七定睛再看，那人也微微侧头，这下，她总算看出来是谁了。 她不过是宫女打扮的王姬而已。 王姬为何在此。 她是为王后做事的吗？ 她还想刁难自己的话，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呢？ 无数的疑问在心底里徘徊，就见王姬已经转过身来，慢慢地向她走来。 第184章 湘国细作 团花坊里，王姬吃了大亏，她从娘家带来的亲信，几乎都死光了。王姬本人，也因为差点扰乱萧毅的计划，而得到了禁足的惩罚。 现在满宫的人都在笑话她，刚刚协理后宫没多久，就因为欺辱美姬而得到了惩罚，连带着王后也被禁了足。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出来找她的麻烦？ 小七心中想着，王姬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王姬咬紧牙关，她堂堂一个王家嫡女，祖爷爷在太庙供奉的人物，竟然被小七当成枪使了，她心中怎么能甘愿呢。今日堵到小七，王姬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管小七是妖还是怪，都要让她现出原形！ “王姬娘娘，你这副打扮，是想做什么呢？” 小七没有行礼，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与王姬之间，她实在无需再保持礼数，王姬今日打扮成宫女，看起来也是来者不善，小七更是不必要与她保持表面上的和谐了。 小七本以为，此番的禁足，以及团花坊内的遭遇，会让王姬学会谨慎处事，没想到，她还是这么的冥顽不灵，刚解了禁足，就跑了出来找事。 “你这小奴，不是在别人的面前，总是一副谦卑有礼的模样吗，让人以为，你是多么懂得礼教，怎么现在见了我却不行礼了？难道说，你以为帮大王做了一件小事，就功劳大过天了，连见了主子都不知道跪了？！” 王姬冷冷地说道，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就算我再不得宠，那也是大王的姬妾，而你，不过是大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在我的面前，你连提鞋都不配。我让你跪着，你便不能站着。” 王姬扬起下巴，骄傲地说。 小七冷笑了一声，“随便娘娘如何说吧。奴婢还有事，就不陪着娘娘了，告辞。” 说完，小七作势要走，王姬移步再次拦在她的面前。 小七淡淡地说：“娘娘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将奴婢拦在这里一辈子不成？娘娘且不要忘了，你现在穿着的可是宫女的服饰，这身衣服，让奴婢行大礼，就不怕让人看到？萧姬娘娘临终前，可是大喊着是你杀了她。难不成，娘娘这是要逃离宫中？还是说，娘娘羡慕奴婢，觉得可以放弃名位，也想做一个侍奉的宫女……” 小七的话极尽讽刺。 王姬自从做了萧毅的良姬，就还未曾侍奉过。就连春姬，也有陪着萧毅一同出游，或者去马场玩耍的机会，可是她，什么都没有。 若不是王后始终带着她，她恐怕连和萧毅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侍疾，更是不可能的事。现在，王姬和王后的关系紧张，她便什么都没了。 可偏偏，小七什么都有。 她能侍奉在萧毅的身边，能日日出入萧毅的寝殿，不必报备不必通传。此时此刻，小七又是去萧毅那处的路上。这是王姬羡慕得眼热也没有办法达到的高度。她怎么能不气愤呢。 小七明知如此，还如此这般地讽刺王姬，王姬的无名火，瞬间腾得老高。 “你这刁蛮的奴籍，卑贱之躯，竟然在我的面前调侃我，我看你是找死！别以为，大王重视你，我便不敢伤你。你再厉害，到底还是个奴籍，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奴籍的死追究良姬的过错的。今天我需得给你一点教训，让你明白，谁才是主子。” 说完王姬又从袖口里露出了鞭子。 小七看了看她的鞭子，笑道：“娘娘还想对奴婢出手吗？这里可是王宫，滥用兵器是有违法度的。更何况，娘娘和萧姬的案子还没断呢，就这般急不可耐，会落人口实喔。” “对你出手又如何？你的那点秘密，我若都告诉给了大王，真正被处罚的，不一定是谁呢。” 小七冷声问道：“我有什么秘密！” “且不说那日，你空手接住了我的鞭子。那五十仗刑，非一般人能够坚持，就连宫中的侍卫，受到此刑罚，也必然会伤到筋骨，形同废人。可是你呢，小小奴籍，柔弱之躯，却在十几天的功夫痊愈了，走路如同常人一般……孙太医的医术再高，也达不到这种地步，除非，你的身体里有灵力！” 作为一个灵力修习者，王姬十分清楚，那股传到她手腕的真气是什么，也明白，只有灵力修为极高的人，才能达到在如此短时间，就可以恢复常态的水平。 小七，全部做到了。 她定然是有大问题的。 “实话与你说，我的父亲，王将军，身经百战，战无不胜，他的灵力等级达到七品，伤后恢复尚且如此。家父自小修习灵力，灵石日日精进，这伤势的自愈能力也不过是从五品以上才开始的。可你，一个身上毫无灵石的人，却能十倍百倍的恢复……” 王姬挑眉：“那日你接住的我的鞭子，又反噬给我那样强大的力道，我便已经有所怀疑了。现在，看到你如此完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更加肯定了。你，就是一个灵力者。” “一个湘奴，竟然是个灵力者，还是七品以上的灵力等级，我要是把这件事说给大王听，你觉得大王还会把你当成宝贝一样，放在身边吗？” 王姬得意地说着自己的推断。 她今天，就是想要戳穿小七的真面目的。 “一个湘人，竟然帮大王抓你国的主将朱本，这件事，在谁看来都是极其荒唐的。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大王和太后娘娘相信你，但是，我可不信。你身负灵力，隐藏灵石，分明就是别有用心接近大王。你分明就是湘国的细作！” 在谋划方面，王姬是没有什么头脑的，但是对于修习灵石，她这个武将世家出身的虎女是绝对有发言权的。 她敏锐地发现了小七身体的奇特属性，并且直接推断，小七定然是用了某种奇特的方式，才隐藏了灵力。 其实，王姬在这点上，和小七的看法是一样的。 不过，目前五洲大陆，还没有人会使用那种禁术，封印灵石，也不过是个老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王姬没有证据。 第185章 仔细分析 “娘娘实在说笑了，奴婢不懂什么灵力，更不知道自愈之类的事。娘娘若想将细作的帽子，扣在奴婢的头上，定是要讲求证据的。如此空口白牙，奴婢可是不会承认的。” “谁知道你用了什么奇怪的法子！湘人最喜欢用毒，说不定，你就是被什么毒物克制了灵石，才会如此的！”王姬指着小七说：“我让大王细查，大王岂会找不到理由？” “灵石是真气汇聚之处，奴婢的身上既没有真气，更没有可以储存真气的地方。而且奴婢听说，灵石一旦取出，是会伤了根本的。” “还说你不知道，这不是很清楚吗？一个普通的小奴，怎么可能知道灵石是何物？！又怎么知道，灵石不能从体内取出？” “奴婢顺着娘娘说罢了，此番大王伤了朱本的灵石，我便打听了一下，有何不可呢。细作的名号，奴婢实在不敢当。奴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娘娘，让你这般诬陷于我。但若娘娘给不出杀奴婢的理由，奴婢也不会束手就擒，等待娘娘的发落的。” 小七语气平静，没有因为王姬的威胁，而产生任何波澜。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今日，我就让你现出原形。”王姬抽出鞭子，亮着鞭子对小七说：“我自小出身武将世家，不喜欢那些弯弯绕。从小到大，我的家中，都是以武艺来说话的。你便与我比试一下。若是你赢了，我保证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若是我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何？” “这么说来，娘娘是不想给奴婢活路了？” 小七惨笑了一声，说：“赢了娘娘，那就坐实了娘娘污蔑奴婢的话，说奴婢是藏了灵石的绝世高手，潜伏在大王的身边做细作的。没赢，那就只能等着娘娘杀了奴婢了。这一手的好算盘，不去做账房实在可惜了。” 小七没有任何畏惧：“亏得娘娘还是武将世家出身的，总是以王家嫡女自居，却不知道王老将军都教了你什么，打架斗殴欺负弱小吗？娘娘你也说了，是自小的功夫在身的，可奴婢呢，小小的平民，又在不到一月前刚刚受了五十仗刑。和我这样的人比试，娘娘不论输赢，都是不光彩的。传了出去，对娘娘的名声也是无益。旁人会说娘娘，是仗势欺人，以大欺小，到时，不知王家的门楣是否会因为娘娘此举而感到荣耀呢。” “你……”王姬咬紧牙关：“除了伶牙俐齿，搬弄是非，你还会什么？！” “奴婢是什么都不会，但是这分析利弊的功夫，还是比娘娘强上许多的。娘娘如今，乔装成宫女，在奴婢前往大王寝殿的路上等待，就是为了找奴婢的麻烦。这和那些拦路劫道的山匪有什么区别呢。娘娘自诩是王家的嫡女，难道，王老将军教养了娘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娘娘学了这些绿林的痞气吗？这样的比试，毫无意义，就算奴婢侥幸赢了，娘娘去与大王说，自己有能得到什么呢？一个连奴籍都不放过的女子，大王会喜欢吗？” 小七叹了口气：“想不到，经历了这么多，娘娘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其实萧姬娘娘的事，说大是大，说小也是无关紧要的。毕竟大王对外声称，她只是病死的，与娘娘实则无关。娘娘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大王对娘娘诸多了解，便会以为娘娘当时还不知情，误打误撞进了团花坊。萧姬受了刑，要逃离时，随便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也不稀奇，她如今死无对证，谁也不能将她的死怪在娘娘的身上。” “可是，娘娘得了这样置身事外的实惠，却不领情。”小七看着王姬，无奈地说：“旁人都是巴不得离这件事远一点，免得萧家盛怒之下被波及，可是娘娘非要往刀刃上去撞。明明大王已经将你娘娘排除在萧姬惨死的责任之外了，可娘娘非要自己去闹，与这件事扯上关系……” “萧姬是娘娘协理后宫的时期出事的，太医院并无记档。若是他日，那张御医被抓住住了，娘娘如何自处呢……你这般闹下去，大王只会以为你愚昧蠢钝，根本没有办法担当大任。再加上你父兄最近在朝中闹出了不小的麻烦，还叫大王如何再信任王家呢。恐怕这协理后宫的权柄，再也落不到娘娘的头上了吧。” 王姬还混沌不知：“你是湘国奸细，与萧姬的死何干。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以为能诓骗于我。” “你还不明白吗。”小七说道：“萧姬的问题，是我查出来的。倘若让萧院判知道，我是细作，那么，萧姬的死，谁来承担呢？” 王姬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了小七的意思。 她没有想到这一层，更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现下被小七这么分析，王姬有些胆怯了。她只想让小七吃瘪，可她不想得罪萧家，更不敢给萧毅添麻烦。 萧院判别看只是个院判，但他能顶着皇家的姓氏，在朝中行走这么多年，就已经说明了他在楚帝心中的分量。萧姬是萧院判的唯一的后人，若是不明不白地死了，萧院判定不会放过他们。 王姬知道，自己有的时候特别莽撞。王后与太后，都曾经说过她愚昧无知。但是，这也是她的优势来着，哪怕她的兄长闹了再多的事端，萧毅都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因为她太过单纯不懂得变通，才会如此。可是若她一再继续，让萧毅以为她是个只会添麻烦的蠢货，那么，她的前途，就真的没了。 王姬看着小七。 小七的面容越是平静，越让她觉得不甘心。 明明自己才是萧毅的姬妾，为什么，每次在小七的面前，都要落得下风。 小七几次三番让她难堪，这次，她和美姬还联手做局，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她的亲信全部丧命，只余下一个宸儿与自己相依为命，这些，都要拜美姬和小七所赐。 她怎么能不恨呢。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怎么的也不想放过。 第186章 虞姬相救 “娘娘，别怪奴婢没提醒您。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是宵禁了。奴婢是奴籍，必须谨遵宵禁的守则，不能在宵禁时间之外出现在宫中的其他地方。不然，大王会寻找奴婢的，到时娘娘也没有办法交代。所以，就不打扰娘娘了。” 小七要走，王姬忽然将鞭子横在小七的面前。 “走？”王姬恶狠狠地说：“你今天走不了。” “怎么，奴婢与娘娘您说了这么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 “你休要将自己看的多么重要，想来，若你真的是湘国的细作，大王也会有办法圆场的，总不至于让萧院判翻出案底。不过是大王一句话儿的事儿，何必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呢。今天，你越是不想与我比试，我越要与你比。若能抓到你的把柄，就算当了一次绿林好汉又何妨？” 王姬说完，直接向小七甩出了鞭子。 小七赶忙躲开，险些被鞭子所伤。 王姬来真的了。 真的打起来，王姬的身手比那日在春华殿中还要灵活迅速。她的脚下生风，身量极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灵活的泥鳅，让人很难捉摸透她的行迹。小七几次闪躲，有些气喘吁吁了。好在，她是有龙七的底子的，在看清楚王姬的招式之后，还算应付得来。 小七闪躲向后，王姬拼命向前。几次出手，鞭子几乎要贴着小七的脸抽了过去，小七躲开她的鞭子，又被她的手掐住。护甲刺入她的脖颈，让小七不由得痛苦地皱了下眉，鲜血顺着脖颈慢慢地流了出来。 好在，小七准备了后手，在王姬用力收紧的一刹那，挣脱了出来。 她后退站定，摸了一把脖子，上面的血液触目惊心。 再看王姬的护甲，哪里还是什么普通的护甲，那尖端早已不是珠翠彩金，而是两根锋利的刀锋。 没想到，王姬竟然在护甲上都做了文章，刚才倘若她没能躲闪，被这护甲刺中了动脉，现在的她，怕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小七冷冷地等着王姬，切齿道：“你想杀我。” 王姬却是格外兴奋：“还说你什么都不会，这下现出原形了吧。我的招式，全部被你躲过去了。” 王姬脱下护甲，拿着鞭子，抡了起来。 她使出全力，带着真气，抡圆了向小七抽去。她真的发起狠来，力道是极大的，并不亚于宫中的侍卫。而且，王姬有着身形的优势，比起侍卫来说，更为灵巧，速度更快。她本就想亲手了结了小七，如此出招，招招都想要小七的性命，小七渐渐地，有些无法招架了。 她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尚没有完全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再加上，她根本没有真气护体，所有的动作，都是靠着龙七的记忆，学着做出来的。躲闪的速度不快，更没有力气去反抗王姬。 小七心中暗叫不好，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王姬的招式打中。这一鞭子下去，她非要被抽掉半条命不可。 王姬的鞭子被躲闪开，她再次利用掌风给了小七致命一击。 小七只觉得胸口被大石头狠狠砸了一下，接着，她变得无法呼吸，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王姬还在向自己进宫，小七想要爬起来，却不成想，被王姬飞扫一腿，小七重心不稳再次向后倒去。 然而，她的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了。 小七方才就已经倒在了高台的边缘，现下，整个人又被王姬踹得飞了出去。她半截身子都探出了墙外。 这里是端王宫里比较高的地方，足足五六米，这个高度摔下去，也是非同小可的。 小七倒吸一口凉气，惊吓之间，根本喊不出来，王姬见状，也没有拉她，反而又出一掌，将她直接推了出去。 小七在空中胡乱地抓着。 可是，手能碰到的，只有空气。 千钧一发，命悬一线。 就在小七已经放弃了挣扎，觉得自己一定会掉下去时，忽然脚尖多了一个力道。小七还来不及分辨这力道的来源，整个人被这强大的力道拉扯了回去。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抬头，王姬早已经向远处跑去。 “是谁，别跑！敢在宫里行凶，我拉你去见宫正司大人！” 救她的人正掐着腰大喊着，可人却并没有真的追过去。 小七定睛看去，发现那人竟然是虞姬身边的碧儿。 王姬跑没影儿了虞姬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起小七：“你没事儿吧。” 小七赶忙跪在地上：“奴婢小七，多谢虞姬娘娘相救。” 虞姬拉着小七：“你跪我做什么，伤才刚好一些。碧儿，快帮忙扶起小七。” 小七的确是有些疼了。 她的腿伤只是行走起来，看着正常，但是，其实是还有些遗痛的。刚才王姬为了让她掉下高台，用尽了全力踹了她的腿，现在骨头连接的地方也有些发作了。 小七免不得踉跄了一下，才慢慢站直了身体。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嚣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王宫里行凶。不行，我得去告诉侍卫长大人，让侍卫去捉拿！小七，你见过她的容貌吗，能否描述出来，帮侍卫缉拿真凶！” 碧儿是个热心肠的，也是个力气大得。刚才，如果不是她及时出手，小七就真的掉下去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碧儿没能看清楚王姬的容貌。再转过身来要抓她时，王姬已经机灵地跑开了。 小七摇头：“多谢碧儿姐姐相救，不过，奴婢没能看到那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杀奴婢。” 小七的话明显是在搪塞的，虞姬看了小七一眼，知道她不想说，便也没有追问了。 不过，她远远地看到那人用了鞭子。 普通宫女行刺，用匕首，用剑，怎会用鞭子呢。整个宫里，会使用鞭子当成武器的，也就是那个人了。 可碧儿却是个直性子，并不知道，小七是在刻意隐瞒，还以为她是真的没看到。 “这也太可惜了吧，明明那么近……哎，不过也是，若是我也是被吓到了，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哪里还能记得请容貌呢。”、 “或许是吧。” 小七扶着墙，慢慢地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腿，发现没有真的伤到骨头。 “你要去大王那里吧，我叫碧儿送你过去吧。” 小七摇头，笑着说道：“奴婢的腿还可以，就不劳烦碧儿姐姐了，多谢娘娘的美意。” 虞姬叹了口气，继续说：“倘若你想追究，我与碧儿就是你的证人。” 小七再摇头：“没有真的伤到，更无碍于照顾大王，便就算了吧。大王现下正在伤身，实在无需为这些小事浪费心思了。” 第187章 混乱湘西 “倘若你想追究，我与碧儿就是你的证人。” 虞姬的话，传递了两个信息。 首先，她什么都看到了。 其次，她不会说，除非小七愿意。 告别了虞姬，小七独自走在宫廊上。虞姬的忽然出现，让小七不得不重视起来。 此处与她的暖阁并不在同一路线上，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看到她与王姬的打斗，虞姬本可以全部说出来的。她告知了太后，太后势必会追查，到时候，不管小七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是什么身份，太后都会彻查到底，至少，她这样危险的人物是不能在萧毅的身边侍奉了。 虞姬的沉默，可以说是救了小七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虞姬的主动示好，让小七一时间想不明白个所以然来。 最可能的理由，是虞姬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帮助她的盟友。而小七，正是最佳人选。 她从栖凰殿里平安离开，已然说明了太后的态度，是否因为这个，让虞姬放下了对小七的芥蒂，转而打算卖给小七这个人情呢。 虞姬此刻恰到好处的出现，是否也是为自己以后在宫中的地位铺路呢。 之前的种种，让小七充分地意识到，虞姬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与世无争。她不争，只是因为没有到关键时机，到她可以发光发热的时刻。 现在，王后和王姬失意，春姬疯了，萧姬死了，上官夫人依旧与世无争，美姬已是坐吃山空，这种情况下，她有了更为广袤的平台。 虞姬的想法很好。 但是，小七注定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小七的目标并非端王宫这一方净土，这后宫的争斗，更与她没有关系。 既然没有站在一个起跑线，更不是一个平台之上，她与虞姬，便没有过多的交集。虞姬也就不会成为她的伙伴了。 …… 萧毅倒在软塌上，眉头紧锁，见小七来，小宫女欢喜得不行：“小七，你总算来了，快看看大王吧，今天一天，他都滴水未进了。” 这些宫女伺候萧毅颇有心得，能让她们如此头痛，小七也顾不得腿上的伤痛，赶忙问道：“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啊，大王让我们谁也不许近前。偏偏阿紫姑娘去了将军府，还没归来。大王平时最听你和阿紫的话了，你来的正好，不如进去劝一劝吧。大王的伤刚好，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小七点点头。 她在进殿的时候，看到有大臣从偏门离开，可见萧毅是刚刚研究完政事的。最近端国最大的政事，无非就是朱本了。 这样想着，小七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去见过太后了？” 萧毅这几天忙碌，忽略了太后召见的事情，今天见到小七，才忽然想起来，便着重关心道。 小七点了点头。 “母亲最喜欢的就是让人抄写佛经，一日三遍，不嫌麻烦。” 之前，是美姬有了这样的待遇，现在，连小七也被日日召唤了。 “她说的话，你也不必全听。” “太后娘娘的话，奴婢觉得十分有理。日日抄写了佛经，就觉得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是有好处的。”小七看着萧毅焦躁的样子，说：“奴婢眼看着大王眉心紧皱，实在觉得，比起奴婢，大王更适合去太后娘娘那里抄上一抄。平心静气，也好少发脾气。” 萧毅睨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困倦。 “算你和我熟了，不让你进来，你自己进了，现在，还打算罚我去母亲那里抄经……” “奴婢哪敢啊，只是觉得，大王心烦意乱，需要静一静。”小七斟上茶水，慢慢问道：“不知，奴婢能否为大王分忧？奴婢能听的，必然为大王解决苦恼。” 萧毅自然是信她的，也就不隐瞒了。 原来，是朱本的事引发了连带反应，湘西地区的百姓闹起了纷争。许多湘民和楚民发生了争端，还闹出了流血事件。 其起因本是好的。 湘西律提倡因田施种，建议根据湘西地区的土地，选择农作物来种。原本，这是造福一方百姓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在土地的划分和治理上面出了问题。 因为湘西地理位置特殊，所以目前还使用者两国的例法。 也就是说，湘民那边用湘国的制度，而楚民这边用楚国的制度。 这给湘西的治理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也让湘民钻了许多空子，导致的后果就是，湘西出产的东西，收不到湘西律那边，反而去供养了朱本和他的军队。 这可不利于湘西的治理。 于是，上官夫人的兄长湘西律提出统一制度的观点。 萧毅觉得很有见解，也有利于当地的治理，便统一了，并让他全权应对当地的农耕。然而，原本已经即将顺利施行的制度，却因为萧毅抓捕朱本的动作，惨遭搁置。 当地的湘民，以为大楚又要发起战争，便不想一味地顺从，将自己的农耕产品上供。而楚民则觉得，湘人已经坐在那里空手套白狼了许多年，原本就是楚民比较吃亏的。现在湘民不交，那么楚民再交，岂不是更不划算？他们不仅要缴纳自己的税收，还要讲自己的收益平分给湘国的百姓。一来二去，楚民和湘民的对峙，便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湘西律紧急上书，说明此事。 萧毅回宫后，屁股还没坐稳，就召集大臣研究此事，然而，几天过去了，仍然没有结果。 萧毅的大臣们，主要分两大阵营。 一边认为应该按着大楚的例法统一当地的制度，湘民不遵守，那便赶出湘西。要知道，湘国上下，现在能够供人休养生息的地方实在太少了。湘民虽然算得上质民，但是，生活质量上，却是和端国无异的。 要这些人离开湘西，那就等同于将没有任何生存经验的百姓，赶到沙漠里一样，就相当于杀了他们。 而湘民，本身也不想妥协，现在要他们按着楚例交钱，他们更加不能接受了。 另一边则考虑着是否按着湘国的律例执行。然而，这对于当地的楚民来说，算得上是极大的侮辱了。毕竟，楚国是战胜国，却要因为一小部分的湘民，而选择用湘人的生活方式。在他们的眼中，湘人就是奴隶，他们必定不会要像努力一样生活的。 第188章 提出出宫 两边都有种一刀切的片面弊端，但是，临时制定的制度，又让他们无法接受。 萧毅与大臣们探讨了多时，都没能探讨出结果，心情也就变得十分糟糕了。 又是这三不管的地带…… 小七想着，也觉得很棘手。 那里算得上三不管的地带，但是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是楚国的国土。就因为长时间的漏洞，才让那里成为了朱本的根据地。湘民早就在朱本的领导下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再服从楚国的管教。 他们在湘西吃到的每一份苦头，到最后，都是要怪罪在楚人的头上的。 所以，思来想去，矛盾点还是在朱本的身上。 只要抓到朱本，断了他们的念想，他们便会服从湘国和大楚的管教，慢慢成为顺民的。 听完了萧毅的叙述，小七想了想，才慢慢地说道。 “大王方才问奴婢，去太后那处如何。其实太后娘娘屡次找奴婢去问话，说的都是如何侍奉大王。她实在担心，奴婢会像美姬娘娘那样，得到大王的青睐，进而做了大王的姬妾。” 萧毅抬眼，不明白小七怎么忽然提到了这件事。 “都说了，母亲说的，你不必全听。她是担心我的安全，可我也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我将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的聪明和忠诚，其他的，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给你。想来母亲是因为你湘人的身份，所以才这么敏感。这样，你若不能安心养伤，便去行宫居住一段时间，等全部恢复了，再回来也不迟。” 萧毅做出了退让。 他很了解太后对待湘人的态度，也明白，小七湘人的身份让太后多么不安。现在，白日里有美姬在侧，晚上还有小七侍奉起居，萧毅的身边，忽然多出了两个湘人，怎么能让太后安心呢。 “我懂得你还有顾虑，定会安排你的妹妹素练与你一同前去，你们彼此照顾，也能让你安心。” 萧毅的安排，让小七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萧毅这个人放在现代那就是十分大方的老板了。对于萧毅的大方，小七着实感动不小。 “大王能如此为奴婢考虑，奴婢心中十分感念。”小七站起身，后退了几步，重新跪在地上：“但是奴婢想求得大王，让奴婢不再服侍大王。” 萧毅皱眉：“你既说感念我的安排，怎么还要走？” 小七跪直了身体说：“奴婢原本是没有这般打算的，但是方才听了大王的一席话，便知道，真正让大王头疼的，并非后宫诸事，而是前朝，是朱本。湘西纷乱，只要抓到朱本就都能迎刃而解。大王在朝中失意，只要抓到朱本，就能凯旋归朝。一切的一切，都在能否抓到朱本。” 萧毅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但这与你要离开有什么关系。” “奴婢并非要离开大王，只是想请求大王，给奴婢一个出宫的机会，让奴婢能和战将军和项大人一同去抓朱本。” “你要出宫？”小七的话，让萧毅始料未及。 “奴婢知道，奴籍出宫实在是有违法度，提出这样的要求，更是不像话。” “那你还提出来。”萧毅有些不悦了。 “太后娘娘的话提醒了奴婢。她已经许了奴婢伺候近前，可是，做一个贴身侍婢，依旧会让宫中其他人非议。大王身边从来没有奴籍的侍婢，现在忽然有了，又日夜相伴，总会招人闲言。端国与大楚息息相关，奴婢只因为服侍大王，就遭到天朝人的猜忌，甚至让大王陷入麻烦，那么，奴婢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萧毅皱着眉说。 小七继续说道：“此外，说到服侍，奴婢还有其他的顾虑。大王的身边已经有了美姬娘娘了，美姬娘娘又待奴婢极好。宫中人人都说，是美姬娘娘进献了奴婢给大王，为了分宠，亦或是固宠。实则都是无稽之谈。奴婢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惴惴不安。为了不给娘娘添麻烦，奴婢也不能再留在大王身边了。” “原本还想着，不知大王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活计，偏巧大王又遇到了朱本这档子烦心的事儿。奴婢猜想，自己原本就是湘人，湘国官话说的极好，若是有幸能遇到朱本，奴婢出现，亦可迷惑对方，让他暂时放松警惕，或许，会为抓到朱本提供一些关键性的帮助。所以，才斗胆向大王提出这个请求。” 小七给了萧毅一个很合情合理的理由，让萧毅一时间还找不出破绽。 只是，他还是不放心。不仅仅因为小七是湘人，还因为，她主动提出抓捕朱本。 她太积极了。 萧毅原本对她产生的信任感，竟然有些动摇了。 她为什么这么积极呢。 是想的把端王宫里的内况，告诉给她的族人，还是…… 萧毅做的这份猜想，合情合理。在没有抓到朱夲之前，小七做出的一切举动，都是十分可疑的。 对于萧毅的猜忌，小七早有准备。 但是，为了能够尽快地达成回京都城的目标，她必须冒险。 在王宫之中，她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先在的局势是，太后和王后，一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美姬王姬，同样将她视作死敌。这四个权柄最大的人，都对自己有忌惮，她的一举一动，将完全暴露在她们的监视之中。稍有不慎，或是与逻辑不符的地方，她们就会对小七进行调查。甚或者，像今日这般，王姬会时常来寻衅滋事，而她，不能做出任何反抗，只能见招拆招。 无用的内耗，不利于回朝。 每个人都来者不善，树大招风，她不想做萧毅的女人，就没有必要再参与这无休无止的战争。 她索性跳出这个圈子，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 对于萧毅而言，最有意义的事，就是抓朱本了。 依据龙七的记忆，她大致知道朱本在什么地方出现，想要抓到朱本，她坐在都城里反复跟萧毅建议，不如直接自己带人去抓。这样，既能准确，不浪费时间，还能得到这份抓捕朱本的功绩。 萧毅现下表面上是信任她的，但是，这份信任经不起推敲。可是一旦，朱本是由她亲自抓住，那么，萧毅必当对她深信不疑。 这样的信任，是她在萧毅身边，端茶倒水一辈子都不能换回的。 不仅仅是萧毅，就连太后也会对她另眼相待，知道她是个一心一意为萧毅谋划的人，说不定，就会给她除去奴籍，让她一路追随萧毅进京都城。 整个计划中，都是十分完美的，小七这才向萧毅提了出来。 第189章 好的理想 萧毅并不知道小七的设想，还在为是否放她出宫犯愁。 他实在不愿相信，小七会在此刻反水，但是，她的种种举动，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真正的用心。 一个女子，不想得到姬妾的名位，不想要金银珠宝，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却唯独对抓捕朱本感兴趣。 她抓朱本做什么呢。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在乎谣言，更不介意他们恶意编排我。京都城的人，我听不到看不到，不必理会，至于宫中的其他人，他们不过是处于嫉妒，都是些女儿家的心思，更无须在意。” “但是奴婢不能不在意。” 小七目光坚定地说。 “奴婢本应给大王分忧，而不是平添累赘。而且，大王的身边缺少的并不是侍奉的人，而是真正能为大王分忧的人。” “那朱本已到末路，为了生存，他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你没有灵力，又不会功夫，万一他对你出手，那么你恐怕会有危险的。” 萧毅领教过朱本的身手。 他自认为灵力尚可，可对付朱本这个七品的高手，还是不成，更何况是小七呢。 萧毅不想让小七冒险。 “奴婢在公众号，几次没命，最后也还是活了过来的。可见奴婢的命大，不会轻易丧命。奴婢的性命是大王给的，就算丢了，只要能为大王分忧，也是值当的。还望大王恩准。” 萧毅越发地觉得，自己看不懂小七了。 之前，她特意的表现和小心思，让萧毅以为，她是在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萧毅给了她机会，并且通过张御医的事情，检验出了她的真诚。 后来，小七为了他抓捕细作的计划，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萧毅觉得他可以给她脱离奴籍，可以帮她得到她的地位，并真的打算许诺于她。可是，那日在密室，小七却拒绝了他。 她并非欲拒还迎，而是真的不打算要姬妾的位分，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一心求着离宫了。 萧毅不明白。 倘若她是湘人的细作，那么现在出宫传递宫中的消息，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与其如此，她莫不如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良姬，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 可是，不为了这些，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毅看着小七，思索良久。 他不得不将小七和美姬之流分开。 美姬是一个小女人，她虽然经过青云社的培训，是一个成熟的谍者，但是，比起男子的果敢和格局，她还是一门心思要留在宫中，争得地位，取得一方天地即可。 可是很显然，小七不同，她的格局更为宽广，就像一个男子，帮助他好似无关儿女情长，更无关名位，只是为了建功立业，仅此而已。 一个女子，需要什么宏图伟业。 便是萧毅见识颇广，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小七这般的奇女子。 “小七，”想了一会儿，萧毅才慢慢开口：“你方才说了许多，可是我总觉得，你没有真的与我说明缘由。在我看来，你不是那么容易被闲言碎语左右的人，更不是畏惧生死，担心自己被人嫉妒陷害的小徒。还是说，本王入不了你的眼睛，让你觉得不配侍奉和近身伺候？” 小七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萧毅会想到这里，赶忙解释：“不不不，大王人中龙凤，小七不敢觊觎，更不敢嫌弃！” 小七觉得萧毅很奇怪，他没有质疑她出宫的真正目的，也没有怀疑她方才理由的真实性，而是……在担心她是不是没看上他？ 这个萧毅，也不像是脑回路如此清奇的人啊。 萧毅走到小七的面前，蹲下神来，挑起她的下巴。 小七的心不由得乱跳了一下，心里不由得想出许多玛丽苏的桥段来。 萧毅定定地看着她，发现她的眼神清澈，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终于无奈地说：“走出王宫，是没有人非议我们的关系了，可是，你就必须背上叛逃的罪名。奴籍叛逃，是要被处以极刑的。这一次，一旦被抓到，就算是是个孙婷瑜，也未必能救你了。这样，你也愿意？” 奴籍是不能出宫的，按着法度来说，小七一旦出宫，是必须被处死的。 而且，这份叛逃罪名，也是小七的保护伞。一旦朱本产生怀疑，追捕令在那里，她也能安全一些。 小七明白萧毅的苦心，坚定地说：“奴婢不怕。” 一副大义凛然决心赴死的模样。 萧毅放下手，眸光暗了暗：“小七，今日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帮我。” 一开始，萧毅以为，小七是为了妹妹素练。 她被王后胁迫，不得不做出刺杀美姬的事，可是小七本身不愿，便想方设法地接近自己，跳出那个包围圈。萧毅给了她接近自己的机会，又确保了素练的安全，以为小七是想得到更高的位分脱离奴籍，但是，小七竟拒绝了。现在，小七的周围已经没有了阻碍，就连一向反对奴籍接近自己的太后，都对小七另眼相待，她满可以在端王宫里安稳一生了，却非要弄出这般惊险的动作来…… 萧毅第一次，有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奴婢……” 小七知道，今日必须给萧毅一个答案，但是她的答案注定是假的。 萧毅不会相信，她曾经是龙七，与他有过婚约的龙家七小姐。他更不会相信，十年后，是萧瑞登基，而她惨死重生，魂穿到了十年前，借用了别人的身体，还融汇了现代中医女博士的灵魂。 这种话，真的说出来，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巫蛊吧。 “奴婢想看到天下太平，奴婢觉得大王，能给天下太平，所以奴婢要帮助大王，让所有不该死的人，都能幸福且安静地生活下去。” 萧毅再次沉默了。 长久生活在尔虞我诈中，萧毅似乎没有向东啊，这个世界，还有小七这般理想化的人。毕竟他的身边全是一些尔虞我诈的人。接近他的目的，或为了地位，或为了家族，或为了功勋，或为了钱。 小七，竟然是为了天下太平…… “是个好理想。” 萧毅慢慢地站起身，沉沉地说道。 第190章 派人保护 “打算何时离开。” 萧毅背过身去，问道，语气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机不可失，自然是越快越好。” “带谁？” “奴婢一人足矣。” “你一人？”萧毅侧头问她。 “大王说过，奴婢是要处以极刑的逃奴，身边有伙伴，岂不是奇怪。” 说起出宫，小七一点都没有惧怕，甚至语气中还充满了亢奋。这分明是一项极其凶险的任务，不死在朱本的手里，也很有可能被抓捕逃奴的自己人抓到，直接处死。 可是，小七一点都不担心。 萧毅深吸一口气说：“你不必如此快回答，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宫门落钥之前，你都有反悔的机会。” 小七赶忙行礼：“奴婢明日早晨便跟着宫中的马车出发，多谢大王、信任，奴婢定不会辜负大王的期待的。” 果然，兴奋是压抑不住的。 小七得到了萧毅的准许，很是开心，笑呵呵地站起身，绕到萧毅的身侧。 “大王，朱本交给奴婢来抓，您还不放心啊。等奴婢抓到了朱本，湘西的事情自然就解决了，大王也不必日日心焦了。身体要紧，大王还是吃些东西养养精神，等待审问朱本的那一天吧。” 萧毅冷哼一声，不由得笑了：“人还没出宫，竟然妄想抓到朱本。若朱本能让你抓了，还要监察司做什么，还要战将军做什么，我也成了饭桶了。” 小七赶忙说：“大王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是大王亲手打伤了朱本呀，才给大家许多机会抓捕他。大王多用饭，朱本就能早点滚蛋。” “去去去，气都气饱了。” 萧毅嘴上说着，脚还是诚实地向饭桌迈去了。 …… 浓重的夜色下，宫中安静得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直落在了萧毅的身后。 萧毅看了眼身旁晃动的烛光，唇角轻勾：“旭儿那里的伙食不错，将你养的胖了许多。” 禹喜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嘿嘿，该是重了几两而已。” 萧毅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止几两。” 小七因为还在养伤的缘故，萧毅许她晚上不必侍奉，于是，今晚，萧毅的身边并无旁人。 禹喜拱手道：“大王无需烦恼，小七姑娘心怀大志，志在天下，这与大王不谋而合。能遇到这样的知己，也是一种幸事啊。” 方才小七和萧毅的对话，禹喜站在屋梁上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相信她说的话？” “大王不信吗？” 萧毅摇头，又点头。 他不是很确定。 “大王不信，为何还让她出宫？” “因为我不了解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就不能投其所好。不能满足她的愿望，就会每每觉得惴惴不安。救了她的妹妹，帮她屏退王后和美姬，甚至许诺了她姬妾的位分，但是似乎，她都不感兴趣。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禹喜笑道：“大王，你也无需太过伤神。我效忠大王，阿紫姑娘也效忠大王，还有战将军，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贡献卓著，我们都未曾想过要想大王索取什么。可见，付出不一定是需要回报的。也可能是目标一致，人以群分。” 萧毅也笑了：“你是为了你的母亲报恩，阿紫也是，至于战肖，他想成为一代名将，认为我对他有知遇之恩。你们的情况，与小七不同。”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地方，是在于她是湘人。湘人是不会帮着楚人抓湘人主将的，所以大王觉得，这一切都是不可思议。” 萧毅点头：“你觉得可能吗？” “小七给太后的解释是，她觉得朱本处事过于极端，他不能扭转乾坤，只能让楚湘的关系日渐恶化，破坏短暂的休战合约。一旦休战结束，受苦的还是湘人。她希望能遵从湘国皇族的意思，与我楚国和解，这样，才能保住更多湘人的性命。” “她竟这样说？” 萧毅有些震惊了，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想法。小七，只是一个女奴而已，怎么会有这般深刻的见解呢。 “不仅大王觉得不可思议，太后娘娘同样是称奇。或许，是大王知人善用，有帝王之才，才会吸引到这么多天下奇士，为大王献计献策。想来，那小七也是看中了大王这点，所以才放下她是湘人的束缚，甘愿为大王任用吧。大王自小在楚国长大，并不了解湘人的风土人情。其实，湘人长期生活在草原或者山区，民风很是淳朴，他们认定的，是会用一辈子守护的。我在奴房的那两年，所见到的湘人都是如此。” 禹喜很乐观地说道：“抛开战败国和奴籍的标签，其实，他们也是普通的百姓，以真心待他们，他们也会真心待自己。小七是个通透的姑娘，她明白一个国家的灭亡，不能单单只怪罪攻打他们的国家，更多的，是陈年腐朽的政策，和不能崛起朝代更替罢了。她与大王接触，大王及时的帮助和对待奴籍的态度，让小七感受到了希望，她来帮你也是正常。” 被禹喜这般分析，萧毅轻轻点头，觉得有些道理。 “小七聪明，却也很胆大，我实在担心，她为了抓朱本心切，再出什么差错。你去暗中帮她吧，正巧，最近青云社也有动作，你在宫外接应也能方便一些。记住，不论如何，要保证她的安全，不能让她死。” 萧毅给了禹喜命令和底线。 禹喜立刻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大王安心，交给我的任务，保证完成。” 青云社，是萧毅在外的谍报组织，如今，端国上下都在抓捕朱本，自然不能少了青云社的参与。 禹喜是青云社的重要成员，他平素负责宫内的接应，和传递消息，如今，只在宫内并不能第一时间与青云社相互接应，萧毅便派遣禹喜与青云社首领青竹会合，共谋其事。 有了禹喜在，萧毅忐忑的心情总算放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小七在房里将风筝的最后一个眼睛画好了。 这是她许诺给萧旭的风筝，此番出宫，不知是凶是吉，她不能再让萧旭失望，索性熬夜给他弄了一个最好看的风筝。 第191章 很不理解 萧旭见到风筝十分欢喜，小七陪着他玩了一早上，直到先生找萧旭去念书，萧旭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看着他的小脸儿玩的红扑扑的，小七也打心底里开心。 “小七姐姐，你在这里用朝食吧，我念完书，马上就过来找你玩。” “小殿下，今天的风实在不适合玩风筝，小殿下还要读书，怎么能让奴婢耽误了心思呢，还是去好好读书吧。” 萧旭小嘴嘟了起来。 “这话，先生也说过的，可是，我还是很想和姐姐玩。” “等小殿下将先生教的东西都学会了，奴婢在过来陪小殿下玩吧。” 萧旭眼睛发亮：“真的吗？我真的还能再和姐姐玩吗？哪一天，我们定下来，我好好生准备好吃的点心。” 小七摸了摸萧旭圆鼓鼓的小脸儿，说：“当然能了，奴婢有许多时间和小殿下玩的。倒是小殿下，被课业缠身，怕是时间越来越少啦。奴婢要出宫一阵子，等回来了，自会给小殿下弄更多的风筝。” 听到小七要出宫，萧旭很是震惊，不过，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小七是萧毅的亲信，那么，小七的动向，他也是不能知道的。 “姐姐答应我的，一定要说话算数。” 小七点头，与萧旭打了勾勾。 “一言为定。” 听到小七的保证，萧旭才重新展露出笑颜来。 小七原本还想和素练告别的，但是素练从一开始就躲了起来，直到小七离开，她才探出了头来。 小七知道，她是听说她要离宫，心中不放心，才出来见面的。 小七轻声嘱咐：“此番离宫，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独留在宫中的你。原本打算给你安排在大王的宫中的，这样，有大王和阿紫的庇护，你也能安全一些。不过先在看来，小殿下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是能保护你的安全的。你跟在小殿下的身边，一定要时刻警惕。若是王后或者旁的什么人找你麻烦，你定要告诉小殿下，实在不行，还有大王能帮你，万不可直接与人冲突。” 素练不耐烦地说：“这些我都知道，不必姐姐担心。如果你非要这般担心，那就不出宫不就成了，何必一边想着功名，一边又假意关心我。没了姐姐在宫中，我只是个小女奴，谁会找我的麻烦呢。我看姐姐，就不必为我多虑了吧。” 素练知道，小七此番出宫，不是为了别的，正是去亲自抓朱本了。她很担心，也很生气，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不得不口出恶语。 小七垂眸：“素练，我知道你对我一直有意见，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湘国。也许，只有到最后，你才能接受我做法吧。” 朱本嚣张至极，造成了太多恶劣的影响。长此以往，楚帝早已失去了耐心。在未来的五年里，因为朱本的嚣张行径，湘国最终国破，所有的湘人都变成了奴籍，分配到了其他四国。 五洲大陆，湘国，最终名存实亡了。 这是即将发生的惨痛的未来，也是小七想要避免的未来。没了湘国，楚国会被四国诟病，最终引发大乱，楚帝就是因为被这些国事缠身，才不幸病亡的。 朱本可以说是整个五洲大陆战火的导、火、索。提前抓到他，不仅能帮助萧毅，得到回京都城的机会，还能平息许多无端的战乱，也是为了湘人考虑。 然而，这些，小七都是没有办法和素练解释的。 “你总是喜欢说一些我听不懂的大道理，我也是说不过你的。我想不得长远，只知道，就算我被人踩在泥土里，做最卑贱的奴籍，我也不会出卖我的国家。朱本将军是唯一一个还愿意战斗到最后的人，湘人本来就应该支持他，而不是惧怕大楚的淫威，就直接做了缩头乌龟。我们虽然被抓到，沦为奴籍，但至少也不可以落井下石！这才是我认为的，最正确的做法。” 素练亲眼见过自己的亲人惨死，那份痛苦，她至今仍噩梦连连。 她没有办法原谅楚人，更没有办法原谅伤害湘人的人。 而她目前相依为命的姐姐，却要帮助她的仇人，她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素练，你心中带着偏见，便不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看待问题。我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的。总有一天，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你也不比我大！我不管什么客官不客观的。总是你说的话，我不认同罢了！” 说完，素练转身就走了。 她满眼的泪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也不确定，小七是不是对的。小七的年龄是没有比她大上多少，但是，她每次都能做出最正确的事情，这，也是素练不可否认的。 她只是不理解。 也因为不信任。 小七叹了口气，没能和素练好好告别，她感到非常遗憾，但是，多说无益，她只能用事实来告诉素练真相。这样想着，小七也转身离开了。 素练回到房间，心中很是难过。 她知道，小七此番出宫，是有多么的凶险。搞得不好，就很有可能死在外面的。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小七这么一个人可以依靠了，如果小七没了，她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素练又追了回去，然而，等待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宫墙，和小七早已消失的身影。 小七还想见的人，就是淳于敏了。 说起淳于敏，小七满心的都是感激。 在枫天阁的时候，淳于敏对她照看有加，在太后那边，淳于敏更是给小七说了不少好话。否则，太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接纳她。这些，小七都是感激在心的。 此番离宫，小七还想找淳于敏好好告别。 淳于敏在枫天阁，还是一如既往地本分做事，正在命令宫人们收拾前庭，见到小七，她敏锐地察觉到小七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回来了？可有事？” 小七摇头。 淳于敏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说：“在太后那里抄写佛经，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你那么聪明，定能让太后放下心来的。” 第192章 离开王宫 “还要感谢嬷嬷，在太后娘娘面前帮奴婢美言……” 淳于敏笑道：“毕竟你是一心为大王的，总不能让太后总是怀揣芥蒂，平白让大王失去了你这么好的军师 啊。太后娘娘，我最清楚了，她出身高贵，看惯了人间的尔虞我诈，所以眼里就揉不得沙子，做什么都要追根究底。但是，只要你真诚对待大王，她一定会接纳你的。我说的，也不过是平日里接触下来，对你的评价，不偏不倚，也没有虚假的成分。说起来，算不得美言的。” “嬷嬷愿意介绍奴婢，便是承担了责任的，奴婢怎么能不感激呢。” “你今日来找我，不单单只是为了说句感谢的话吧。” 淳于敏看着小七，挑眉问道。 “难不成，是因为美姬？她那个人你是了解的，大王宠信你，就会忽略她。不过是女儿家的嫉妒。好在现在，大王又恢复了她往日的封赏和地位，再加上王姬等人都吃了亏，她还没有空管着你呢。再者说，你的心思也不在大王的身上，她不舒服一会儿也就好了，你又何必在乎她的态度和看法呢。” 小七笑着点点头，淳于敏当真是将她所面临的困难都分析个遍了。 只有真正在乎她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分析。 小七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她忽然想起了母亲，她是母亲的掌上明珠，龙家的七小姐，每次被父亲打，被兄长们欺负，母亲总是第一个站在她这边无条件支持她的。 就像现在的淳于敏一样。 不管她的行动举止看起来多么可疑，让人捉摸不透，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 如果不是她愿意在太后的面前说话，太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她留在萧毅的身边。那是因为淳于敏从中作保的缘故。 小七的这个举动，让淳于敏不由得身体一怔。 这还是第一次，小七如此‘放肆’地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再是奴籍和掌宫嬷嬷的关系，倒像是亲人的模样。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淳于敏低着头问她，声音慈祥而温暖。 “嬷嬷，我不在枫天阁了，不能见到嬷嬷了，定会想念嬷嬷的。只要一想着见不到嬷嬷，就觉得心中难过。” 淳于敏说：“怎么会见不到呢，难不成，你是觉得去大王身边就是大王的人了，便瞧不上我这个嬷嬷了？你我都在一个王宫里，怎么会见不到。” 淳于敏说着说着，觉得哪里不对。 “当然是见得到了，可是，总是有些舍不得的。” 淳于敏以为，小七是觉得，得到了太后的许可，她去了萧毅的身边伺候，就接触的机会少了。平素，淳于敏也不是时常陪着美姬去拜见，故而神伤。 她耐心地嘱咐道：“傻孩子，你聪敏谨慎，心中也有谋划，对大王有大用处。大王和太后地位尊贵，但实则是十分不易的。他们心中在谋划着大事，你的聪明，能够帮助他们。既然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就一定要好好把握，把你的智慧交给大王和太后，帮着他们渡过难关。只是你始终要记得，千万不能做任何没有准备的事，鲁莽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让你陷入被动。不管你以后走到什么位置，都要记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留下了性命，才能徐徐图之，才能完成你最终想做的事。” 淳于敏说的话极其深奥，若小七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或许还真的听不懂。 这都是她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是十分有用且宝贵的嘱咐。 对于死过一次的小七来说，她能充分地理解。 只要活着，才有机会。 而龙七，不知是什么因缘巧合，才得到了一次重活的机会，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保住这次的机遇才行。 “嬷嬷的教导，小七始终铭记在心，不敢浑忘，定不会让嬷嬷失望的。” 告别了淳于敏，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七需要赶着出宫的去采购的马车，只能先行离开了。 她还想去见师父，告知师父自己的去向，但是，师父在坤灵殿，也不是随便就能约出来的，也就只能作罢了。 马车是小七事先打好招呼的，他们因为范弦的缘故，都认识小七，又有萧毅的口谕，都甘愿为小七冒险。 马车通过层层关卡，直到出了宫，直奔将军府前。 宫外的人并不知道小七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这马车卸了货就直接离开了，守门人清点了货物，并没有注意到箱子底下有暗格，就直接将小七关在库房了。 一路上马车颠簸，小七扭曲着把自己塞进箱子，本来就觉得不舒服，现在更是被关在昏暗的房间里，分不清白天黑夜。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无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脚落地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内脏在她的身体里不断地翻滚，人也不由得倒栽葱地跌在地上。 这可比晕车的感觉难受多了，简直，就是上了大甩锤坐出三百次的感觉啊。 小七扒在地上，想呕，可是早上她就没吃饭，现下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吐不出来。 更难受了。 “呵呵呵……” 忽然，一阵笑声让小七浑身炸毛，整个人都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她方才明明没有听到声音才是啊。 “我在你头顶。” 见小七东张西望，那人好心提醒道。 小七翻了个身，看向房梁，发现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十分悠闲的模样，手中，还扔着什么东西，在手中一颠一颠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你……” “知道你会饿，特地给你带的，接着！” 还没等小七质问出来，那人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朝小七的脸扔来了。 小七原本就被在箱子里颠簸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西南北，哪里还能躲开那么快速的‘攻击’呢。 于是，脸就这样结结实实地中了招了。 “啊——” 她欲哭无泪地捂着脸，表情比刚才还要痛苦了。 那人却在一旁坏笑：“坐个马车都能虚弱成这样，你真的能抓到朱本吗。” 第193章 美味烧鸡 身影飞身而下，直落在小七的脸旁。小七眼看着他的黑色布鞋踩在了她的头发上，觉得心情很是不爽。 还没等她分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为何会对她出宫的目的了如指掌时，一只烧鸡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烧鸡烤的恰到好处，外焦里嫩，热气腾腾，香气喷喷，很是好闻。 小七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刚出宫竟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儿。 不过，很快被烧鸡带来的喜悦感就消失了。 在食物面前，她努力保持理智。 她秘密出宫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尤其是她想抓朱本这个真正的目的。她是奴籍，私自出宫就是逃奴，被抓回去是要五马分尸的。她可不想还没出都城就被人拿住。 眼见着他慢慢蹲下身，小七浑身都戒备了起来。 就在那人即将显现出真容时，忽然，一记冷光从身侧袭来，他稳准狠地接住了攻击，侧头看去，是小七的手腕。 原来，小七正拿着一个锋利的东西打算偷袭他。耳 “喂，我给你烧鸡吃，你就这么回报我，有点过分了吧。” 小七咬着牙，用最大的力气刺过去的，没想到，自己的偷袭还是被发现了。心中一凉，觉得她彻底完了。 不过随着那人的凑近，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是……” “答应过你，若你也有饿肚子的时候，我定会帮助你的。” “禹喜大人！” 小七满脸的震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将军府里见到禹喜。 她几次去成德殿，都没能见到禹喜，没想到，人竟然在的将军府……不过挺他的意思，好像不是与她偶遇，而是知道她出宫的目的，特地尾随着她来的似的。 看着小七震惊的表情，禹喜指了指小七的手腕说：“我松开你，你得答应我，别杀我。” 小七讷讷地点了点头。 禹喜这才放心地松开她。 眼看着她刺杀自己的，竟然是枚护甲，禹喜觉得很是新奇。 “旁人都用匕首当武器，你倒是新颖，用护甲……这护甲看起来，是个名贵的东西，可不像你这个小奴能够拥有的。难不成，你偷东西啊。” “我……” 小七还没来得及解释，这是王姬上次企图和她比试时丢在地上的，为了避免这场冲突留下物证，小七才捡回去的。 就见禹喜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大王说的。毕竟，你手上的这只烧鸡，也是我从大王的膳房里偷偷顺出来的。你知道的，大王厨子的手艺，整个端国也就独一份儿了。要偷吃东西，还得去他的厨房啊，对吧。” 说完，禹喜还冲着她挤眉弄眼。 小七满脸黑线。 这和奴房的禹喜公公，大相径庭。要知道，那个时候，他负责掌刑，整个奴房里最恐怖的，除了御湖姑姑就是他了。所有的女奴听到禹喜两个字，都会吓得睡不着觉。谁能想到，禹喜还有这样活泼可爱的一面呢。 得知对方是禹喜，小七放下心来。 禹喜是伺候在萧旭身边的，定然是深受太后和萧毅的信赖，而且他刚才所言中，也提到了她抓朱本的事情，想来是萧毅特地嘱咐的。 小七于是坐起来，确定脑子没那么晕了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大王知道我坐马车，今晨的马车，都是来将军府盖章的，你想要堵到我，自然会在这里等待。” 小七准确地分析道。 禹喜摩挲着下巴：“果然是聪明啊。” 在禹喜的面前，小七也顾不得形象了。她实在太饿了，接下来的路还需要体力，她急需这只鸡补充体力。 小七吃东西的模样很是讨喜，禹喜只是在一旁看着，原本是吃饱了出宫的他，都不禁觉得有了食欲。 小七见他的双眼冒光，主动分了个鸡翅膀给他，至于鸡腿和另一只鸡翅，全部被她收入腹中。 禹喜接过来，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救了我的妹妹素练。如果不是你，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地逃出坤灵殿。” “救你妹妹，也是大王和太后的意思，我照做而已。” 禹喜诚实地说道。 “素练与我说起你时，我便知道，你虽然曾是奴房的管事的，但是，实则与大王的关系匪浅，大半是大王的心腹吧。”小七看着禹喜，猜测道：“现在看来我想的不错，大王能将我的行程告诉你，还让你亲自过来，就说明，他是十分信任你的。” “大王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禹喜咬了一口鸡肉在嘴里，轻声说道。 其实，小七自己是明白的，萧毅不仅仅担心她的安全，更担心她的目的。这些话，小七没有问出来，禹喜也自动忽略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话都在不言中了。 一边吃鸡，禹喜一边说了自己的情况。 禹喜不仅仅是萧毅的亲信，他还是一个经过多年训练的高手，灵力在四品上，但轻功在整个端国无人能敌。他的追踪术，可以顷刻间找到目标所在，只要是目标所到之处，都能找到蛛丝马迹。并且，在短途奔袭方面，禹喜可以不必借助马匹，可有千里马的速度。 禹喜之所以能效忠萧毅一家，是因为当年的恩情。 那时，家中连年大旱，又加上兵乱，颗粒无收。许多人闹了饥荒，饿死的不占少数，卖儿卖女的也有许多。家里人实在忍受不住，便举家逃难，谁知道，在半路上竟然遇到山匪。 父亲死在了匪徒的刀下，就在匪徒要砍杀他和母亲时，是路过的萧毅救了他。 那时，萧毅刚刚来到端国，正向王都进发。途径此地，遇到百姓们遭难，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萧毅更是从匪徒的手中救了他和他母亲的性命。 经过几日的救治，母亲最终还是虚弱过度离世了。整个家中，只余下禹喜一人。 见禹喜当时还是个孩子，无家可归实在可怜，就这么放出去，必然是死路一条的。 于是，太后便询问他是否愿意跟他们回去。 第194章 谍报网络 小禹喜当然愿意了。 他不想再过挨饿的日子，母亲一死，他也没了着落。他仍记得母亲在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一定要报恩。 怀揣着这份恩情，小禹喜就这样跟着太后回了宫。 与盛郁盛喜不同，禹喜的资质在宫中的教习过程中，就慢慢地显现了出来。有的时候，宫中的树上经常会有蝉叫，闹个不停，其他的宫人只能用粘竿来对付，但是禹喜不必，他有的时候可以平地跳起，徒手抓到。 他身量轻，动作灵巧的天资被太后发现，太后将他直接带回了宫中，亲自教养。 所学的东西，都是专门的师父教的，在专业的教导下，禹喜的灵石炼就飞快，并且有了真气的护体，轻功上也变得卓然。追踪术对于禹喜来说，就像是天生赋予他的能力。他的灵石没有被过度钻研，反倒是这轻功，没况愈增。甚至就连战肖，都不能快过于他。 以前，禹喜一直被放在宫中做一些闲职。比如小七遇到的，奴房的管事太监，或者是去萧旭那里，混一个总管当当。 其实，他也是萧毅的一双眼睛，帮他监视后宫里的一切。 禹喜的听力在真气的催动下，可以覆盖整个王宫，这轻便的能力，正巧可以帮萧毅查清楚宫中的细作，从禹喜的手中被铲除的细作不计其数。 小七一边吃鸡一边问：“所以那日你去枫天阁，不是因为被小殿下惩罚，饿了肚子，而是，去查看美姬了？” 小七一语中的。 禹喜也不避讳，诚实地点头。 “大王不信任美姬？可是，既然不信任她，为什么还要带回宫呢。又要他日日陪伴左右？” 萧毅对美姬的提防，通过这几日的近身伺候，小七已经能有所察觉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美姬还是一副毫无公害模样的时候，在美姬还没开始表现出自己的野心的饿时候，萧毅已经这般防着她了。 可是，明明如此不放心，为什么还要给她那般殊荣呢。要知道，就连王后，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只是为了让京都城的其他人看？ 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禹喜神色凝重地说道：“不知你还是否记得，大王曾在军中巡视，身中毒箭？” 小七点了点头：“那是我刚入宫的时候。” 与这次中毒相比，那次凶险异常。毒素来的猛烈，好在孙婷瑜随行，没有闹出大乱子。 “大王去了哪个军，巡视谁，都是机密的。为的就是避免刺杀，可是每次，大王都能与他们的人遭遇。那一次，大王只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美姬，巡视时，是乔装打扮，立于人后的。没想到，那刺杀毒箭，还是射在了他的身上，而行走在最前面的，乔装成大王的侍卫，却毫发无伤。足见当时刺客就已然知道，大王会打扮成谁，站在队伍的何方。” 小七还是有些不相信：“会不会，是大王在穿衣服的时候，走漏了风声。替代他的那个侍卫，也有可能暴露大王的行踪啊。” “不可能。”禹喜很肯定地回答：“事先，那侍卫并不知道，自己要替代大王，大王也从未与任何人提及，自己会乔装打扮，除了美姬。” 禹喜叹了口气：“大王之前就遭遇过许多次这种恐怖活动，当时，也是将重点放在了军中。也是那一次，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他们中计采取行动，帮大王缩小了嫌疑范围，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美姬。当时的时间仓促，能在一天之内将刺杀的布局布置得如此天衣无缝，只有美姬，这个熟悉整个计划的人，能做到。” “可是，她为什么啊。” 小七有些不明白了。 她不是最想要名位的吗？那应该以萧毅为尊，而不是故意弄出这些事端。而且，美姬已经涉嫌刺杀自己了，萧毅为什么还要将这个危险人物放在身边呢。他为什么不接着铲除盛郁盛喜的功夫，将美姬也一并除去？ 禹喜详细地说道：“我想，你一定去过万、花、楼吧。” 小七点了点头。 她那日出去探查王后的行踪，结果意外发现了，王后和萧毅一同进了万、花、楼，还进行了密谈。只是，他们密谈了什么内容，小七不得而知。才刚接触到一点内容，就被突然赶来的战肖打断了。 当时的小七，还只是个小奴，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信任，为了保命，她只能收起自己的好奇心，离开万、花、楼。至于那时心中的疑问，小七至今没有解开。 “那万、花、楼，正是大王秘密安排在身边的谍者基地。” 禹喜丝毫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了小七。 小七没有过多的惊讶。 像萧毅这种藩王，肯定是会培养一些自己的人在身边的，稍有差池，明着出军队，暗着出谍者，双管齐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仅仅是藩王，皇子，就连京都城里的达官显贵，也是有自己的一套网络的。 小七发展奴籍的情报网络，就是照着曾经龙度的模样，学着做来的。 萧毅能只身前往万、花、楼，就说明，万、花、楼是一个相对熟悉且绝对安全的地方，那就很有可能，是萧毅的根据地了。 “万、花楼的老板，是太后多年前安插进端国的亲信谍者。那时，大王还是皇子，太后觉得，大王必然会前往端国。端国当时兵荒马乱，是最乱的地方，若是这样前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于是就先派遣了一部分人前来此处，经营多年。当成钉子。若是他日启用，便能为大王铺路，不能启用，也能为太后扩展消息，发展网络。” 又是太后所为。 小七深深地觉得，重生之后，她颠覆了对太后的认知。还是龙七的时候，她也时常出入宫闱，与皇后还有当时还是端昭仪的太后都很熟稔。 那时，小七只觉得，端太后是个不爱说话，很是和善的妃子，待她更是亲切有加。 太后被楚帝训斥时，小七还总是想为她打抱不平。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端太后，就已经将所有的棋全部想好了，一步一步，走的甚是扎实。 第195章 美姬问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和萧毅被发配到端国，是必死无疑时，谁也没有想过，其实她早就在端国安插了自己的人了。到了端国，他们母子的性命才能保住。 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太后料想得恰到好处，果然，楚帝封了大王端王的封号，将端国的土地赐给了大王。大王初来此处，便得到了青竹的接应。后来定都，青竹就直接将自己的根据地放在了万花、楼。一来离大王近一些，二来，这种人来人往的杂乱地方，也不会引人注意。三来，许多消息可以从此处流通开来，酒客们饮酒更是记录消息的最佳机会。青竹表面上做的皮肉生意，其实，是为大王谋事。他手底下，更是培养出许多精明强干的女子，专门用于谍报。美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原来，美姬和萧毅之间还有这样一层的关系。 小七总算明白，美姬的患得患失，来自于哪里了。 “可是，既然是青竹大人精心训练出的谍者，为什么，大王反而不信任她了呢。” “因为，青云社出了大问题。” 禹喜满脸担心：“青云社是大王和太后呕心沥血多年，才组织起来的情报网络。原本是打算留有重用的，可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自己的内部会出现大问题。大王的每次行动，都会被朱本知晓，正是从此传出去的。” 小七放下鸡腿，不解：“不是因为五皇子和四皇子……” “五皇子截留大王的奏折不假，四皇子也是派遣了细作潜伏在大王的身边刺探的，但是，这并不能完全解释，对方是如何以那般快的速度采取行动的。而且，大王小的行动，无需上表，京都城的人也不可能下达准确的命令。有些细微的活动，大王也是直接与青云社交涉的，而这些，朱本仍然知道。” 小七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样一来，问题就不是出在盛郁盛喜之徒的身上了，而是，负责萧毅暗卫的青云社了。 在端国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萧毅每次出行，都是要分明卫和暗卫双重保护的。明卫是侍卫，暗卫则分为两种，一种是保护在暗处的侍卫，另一种，则是青云社的高手。 这也是为了确保萧毅出行安全的万无一失。 “这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直到去年入秋时，大王在回宫的路上遭到了刺杀，所幸没有造成大碍。后来调查发现，潜伏在周遭的青云社暗卫，遭到了一股压制性的攻击，而攻击的手法，竟然是青云社的手段。也就是说，是青云社自己人杀了自己人。” 这是非常可怕的情况。 细作运行，都是单线联系。整个网络上，每一个位置都是极其重要的。能掌握这么多行动，却还潜藏在暗处揪不出，那么，萧毅将时刻处在危险中。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来自朱本的明枪冷箭，还有自己人的暗箭。 “后来因为许多事，大王需要一个湘人做掩护，青云社的于美儿，是表现最突出的谍者，便被紧急派遣到大王的身边。” “可是随着美姬到了大王的身边，刺杀变得频繁，且竟有多次得手，所以，她嫌疑是最大的。美姬是第一时间知道大王动向的人，她由深谙青云社谍者保护大王的方法，只要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朱本那边的人，他们便可以精准地刺杀大王，并顺利逃离。只有美姬才能让此刻不被暗卫抓到。” 小七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萧毅怀疑美姬的原因。 而且，美姬这个人原本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她想要的是名位，而不是真的为萧毅着想，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人收买的，放在身边，的确让人不放心。 可是，为了追查青云社的叛徒到底是谁，萧毅也只能将美姬留下，至少，她是一个线索。 “所以大人那日，才会出现在枫天阁。大人一直在调查美姬，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她也没有把柄让人追寻。” 小七想起，她因为脖子受伤，自己去做药，在回枫天阁的路上，也曾见过一个黑影。只是那人身手了得，自己又被战肖拦住，这才没能追上。想来，那人就是探查美姬虚实的禹喜了。 “我潜进枫天阁多次，想要找到美姬的秘密，可是每一次，都能被美姬宫外的侍卫发现。”禹喜一边嗦螺鸡骨头，一边说：“我自认为自己的轻功了得，普通的侍卫根本不能察觉，除非是事先早有准备。可是，若她没问题，事先准备什么呢。她，又是在提防谁呢？” 被禹喜这般分析，小七越发觉得，美姬的问题极大了。 亏她和美姬相处了这么多天，竟然不知道，她还有这一层身份，还潜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小七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她原本以为，美姬只是喜欢名位，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才一步步地算计的。萧毅是假意宠幸于她，她更要在自己还能得到宠幸的这段时间里，给自己安排后路。 这是美姬的野心，也是情理之中的野心。 可是，事实却与小七想的有所出入。 美姬是萧毅精心训练出的细作，做萧毅的良姬，原本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她的算计，本该只为萧毅一个人算计才是，在宫里，她的位分只是暂时的，哪里需要谋划什么=…… 小七忽然感到有些恐怖。 她，竟然还在潜移默化之间，为美姬拉拢了所有的奴籍，让她们帮助美姬传递各宫的情报，如此，对于美姬而言，不就是如虎添翼了吗？ 小七咬着嘴唇，不由得一身的冷汗。 杀了萧姬，也许不单单只是为了封她的口。萧姬一死，萧毅便会陷入极大的麻烦。萧院判是大楚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的判官，任何谎言在他的面前都是无力的。说萧姬是病死的，萧院判定然不信。假设，萧院判再因为心疼孙女彻查下来，那么，到时候，萧毅的姬妾是叛国之人，连带着萧毅，不仅要面临着和萧家破裂的局面，还要被楚帝追究监管不力的罪名。 第196章 青竹密室 如此说来，她善用小七，一步步将她送到萧毅的身边。或许，这也是美姬的计策。 倘若小七只是王后派来刺杀自己的，王后手中攥着素练，小七必然恨王后，到了萧毅的面前，她一定会请求放了素练，这对王后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倘若小七真的是湘人的习作，那么，就更加顺利了。美姬丝毫不探究，就放行的做法，将直接害死萧毅。 小七以为，已经完全掌握了美姬，可是，却没有想到，美姬正站在她的外围，在编织更大的网。 “几次与美姬暗中交锋，她已然知道我要查她，便更加谨慎小心。我没有机会进入内室，查看她通敌的蛛丝马迹。但是，我能肯定，查不出问题，才有大问题。” 禹喜猜测说道。 “青竹呢？”小七问：“美姬不是青竹大人的人吗，他不能调查美姬吗？” “青云社是个庞大且复杂的组织，能掌握大王具体动向的人不多，青竹……也在可疑之列。” 禹喜很是不情愿地说：“我此番出宫，首先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其次，也是想仔细探查一番青云社，查到谁才是始作俑者。美姬有问题的话，她必须有一个随时能接应她的外线，那个外线，势必就藏在万花、楼。” “连青竹大人，都不能信任？” 小七问道。 禹喜摇头：“青竹虽然是太后一手栽培起来的，也是太后身边能力最高的高手，他是风云榜上第十的勇士，以智慧超群著称。他完全有能力将所有人骗过去，而不留下一点线索。在端国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混迹了十多年，他接触的人太多了，说不定哪个，就会影响到他的信仰，让他做出许多违背初衷的事情来。” 禹喜的任务，复杂而重要。 小七也不再浪费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鸡，就站起身来：“禹喜大人，多谢你的烧鸡，你的工作最重要，万不能耽误时间，咱们就出发吧。” 禹喜点头。 他对将军府的环境十分熟悉，一看便知道是走过许多次的，在他的带领下，他们顺利从狗洞钻出了将军府，绕行到了北城。 因为在抓捕朱本，现在城中戒备很是森严。原本这个时间，会有大批菜农进城，做夜市的准备，但是，朱本的抓捕令张贴了之后，夜市便被取消了。 现在是出城的最佳时间。 走到城门前，禹喜将通关手令给了小七。 小七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急，竟然忘了，现下经过每一座城门，都是需要手令的。禹喜心细地准备了两个，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战将军现下在鄂城旁边的平度调查，你顺着地图的方向向那边去，我办完青云社的事，就立刻去与你会和。至多半日。” 青竹还留在万花、楼主持事务，禹喜必须去和他亲自接触，明确美姬的问题。他原本想带着小七一起去的，可是，现下城门封锁得极严，发现小七不见，再到发放通缉令，也不过一日的时间。小七越早出城，就越安全，所以禹喜决定，让小七先行离开，自己稍后去追。只要出了城池，那么接下来的路才会好走一些。 小七点头，表示同意。两个人预定了差不多能会面的地方，禹喜确认完毕，还是有些不放心。 “寻常人家的女子，是不会一个人出门的。若是有人盘问起你，你就说，你家里是卖海鱼的，为了推销家中的鱼干，不得已和父兄分开行动。现下，你手上的鱼干已经卖完，还想再深入走走，看一看还有没有市场，签几份订单回家再取。我的手令与你的手令都是商籍专用的，你可千万记住这套说辞，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好。” 小七收了手令。 “天色黑时，我若还没有追到你，你也不要停留，按着我们约定好的方法，沿途标记即是。我看到标记，自然知道你在哪里。都城附近的客栈，会是第一个张贴通缉令的地方，你若实在要住，记得乔装一番。” 小七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再者，你走的路线往西的山上有匪徒，记得，千万不能走山上的那条路，不然……” 小七白了他一眼，拱手道：“大人的嘱咐，奴婢都记在心里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那么还是将我带到万花、楼吧，反正不过是半日的时间，等大人查完了，再与我一并出城，这样岂不是更稳妥？” 禹喜很是认真：“那怎么能行呢，青云社里晦暗不明，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遇到危险时，我能及时逃走，你怎么办。跟着我，你会更加危险的。” “这不就行了吗，我这边更安全，大人还担心什么呢。” 禹喜挠了挠头：“这么说也对。” 说完，直接窜上房顶飞走了。 与禹喜短暂的接触，她发现，禹喜是一个性格开朗很好说话的人。不过想起他提到青云社的事，小七又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端国上下，到处都是风险，高层出现了问题，那么青云社注定成了一盘散沙，萧毅也时刻处于危险中。 打开地图，小七仔细地分析了一番目前的地形。 朱本身受重伤，必然会走山路。 鄂城距离都城不过两日的马程，朱本逃离鄂城，想回到佘山，必定会走一些补给比较充盈的路线。在没有伙伴的帮助的情况下，只有那条河流才能供给他的所需。 小七很快锁定了一条盘山的小河。 她的指尖沿着小河向两侧摸排，直到看到一个古怪的山丘。 “这里……” 她唇角勾起。 …… 万花、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四周围着强壮的打手，以备不时之需。禹喜跳上房梁，发现后院的几个帮手，竟然在酣睡着。他们都是有蛮力的，对付几个普通百姓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没有灵力，根本察觉不到禹喜的存在。 禹喜脚踩房梁，用最快的速度飞跃到了后院。 一个房间，看起来并不起眼，但确实整个万花、楼里最安静的所在。 这，便是青竹的房间了。 第197章 打晕青竹 关于青竹的房间，禹喜研究多次。 他发现，青竹房间的内部，比外围看着小了许多。其原因在于内室有一段空白的位置，他仔细丈量过，差不多能容纳一人通过，看起来像是密室。 禹喜和青竹是很熟的，禹喜是太后身边的‘信使’，与青竹往来甚密。青竹也并不避讳禹喜，万花、楼上下，所有的密道，青竹都是去过的。但是青竹房间的密室，他还从来没进过。 直觉告诉禹喜，若青竹真的有问题，那么此处，就是他藏匿问题的关键所在。 所以这一次，他打算背着青竹，去此处探查一番。 禹喜的脚步极其轻盈，在安静的房间里，几不可闻。所过之处，连一点微风都不曾留下。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又迅速地关上房门。潜入内室，他迅速走到那堵墙前。 天色有些昏暗了，此处的光线并不是很好。 禹喜手指轻轻触及墙面，想要找到密室的通道。 按着常理来说，密室的暗门，应该会潜藏在墙壁的深处。外置的机关，会与墙体相连，只要触动某个连带的装置，就能让墙体出现裂缝，进而找到进入的暗门。 但是，这里是青竹的房间。 青竹自己设计的密室，必然是更为复杂的。 禹喜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内力，轻轻来开微不足道的距离，再触上墙面，通过墙壁回应的声音，来感知墙体的变化，从而发现开关。 这样往复多次，他却只能感受到，这墙是空心的，里面的确是有空间的，但是具体如何进去，仍旧没有线索。 “你找的，可是这个？” 禹喜正在专心寻找，忽然，一个深沉的声音在身后炸裂。禹喜惊得头皮发麻，转过身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青竹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手里还拿着进入密室的钥匙。 他刚转过身来，青竹反手抽出宝剑，剑锋直接架在了禹喜的脖子上。 “你在查我？” “青竹，”禹喜垂眸看着他手中的剑，感受着剑锋几乎刺入了他的喉咙：“你别误会，我……” 还没等禹喜想出怎么和青竹解释，忽然，一阵闷响在青竹的头上传来，接着，青竹就这样两眼一翻，直接倒在了他的肩膀上，手上的剑也直接掉在了地上。 禹喜抱着青竹，怔怔地看向他的身手，小七正举着烧火棒子，脸色惨白。 看到青竹倒在地上，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以为，他要杀了你。我，没来晚吧？” 窗外微弱的光线洒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乌黑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惊慌和如释重负。 禹喜被这一幕震惊得不行。 要知道，青竹可是和战肖同样水平的灵力高手，可以说，他只差突破那层界限，就可以成功越级到八品宗师了。这样厉害的人物，竟然被小七给打倒了？ 青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她的接近呢…… 等等。 禹喜皱了皱眉。 不仅青竹没有发现，他也没发现。 他也是追踪高手啊，任何蛛丝马迹，他都能察觉出来。青竹是近八品的人物，隐匿踪迹不让他发觉，或许还有可能，可是小七是怎么做到的。 小七一下子丢了手中的棒子，凑近来看：“这个就是青竹吗？他发现你了，可不得了。” 禹喜放下青竹，踢开他的剑，看向小七：“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一瞬间，他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小七明明没有灵力，更是不会武功的普通女子，她的出现，在屋子里的两个高手，竟然都没有发现。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他捉起小七的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是用药。” 即便是用了蛊惑灵力者的药，像青竹这样的高手，也是不可能被这毒物侵袭的。 “还有，外面那些打手，没有令牌是不能随便出入后院的，你是怎么蒙混过去的。” 禹喜继续追问。 看禹喜的神色凝重，小七便也严肃地回答了。 “外面的人，他们认识我的，之前，我便以家中有生意为由，进来过一次。这次，我又给他们一片金叶子，他们当然愿意放行了。至于，这青竹……我实在没有浪费什么力气，只是趁着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就敲了过去。我敲得是他的穴位，能让人顷刻间失去意识，不会伤到他本人的。有钥匙了，我们快进去吧。” 禹喜皱了皱眉：“你懂得穴位？” “在枫天阁的密室里，求着孙太医给我几本医书，现学现卖的。那书上说，人的脖子上有许多穴位的，有的穴位是能掌管全身，有的，是能直接中用于大脑，让人短暂失去意识。青竹再厉害，他也是人啊，是人，就逃不过穴位的作用。” 其实，这个原理就像是短暂切段中枢神经是一个道理。小七没有力气，也知道，青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就直接攻击他会昏迷的穴位，让他失去战斗能力，为禹喜和自己争取宝贵的时间。 “不过，他什么时候醒，我就不确定了。你想做什么，还需尽快。” 禹喜想了想，不由得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被他发现了，该是他早有准备，有所提防。是我大意了。” 青竹已然知道了他在调查他，禹喜便不能轻易离开了。青竹真的有问题，他醒后定然会采取极端的方式，杀了禹喜，或者直接做出对萧毅不利的事情来。青竹没问题，禹喜的调查也会伤到他的心，让他觉得萧毅和太后都不再信任他了，这对于一个做谍报工作的人来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青竹认出了他，他便不能离开了。 “可是万一他醒了，你也打不过他啊。他很有可能会杀了你的。” 小七也明白这个道理，禹喜留下，就只有一半生还的可能，她不能看着禹喜就这么赴死。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那叛徒是青竹。我了解青竹，除非有触及到他底线的事情出现，否则，他不会轻易倒戈。我留下来，等他醒来，仔细问一问吧。你不便留在此处，还是先行离开吧。” 第198章 询问真相 说着，禹喜从怀中拿出一根困灵锁，将青竹挪到了墙边，将他仔细地捆绑了起来。 小七看着他手中的困灵锁，以及锁链上繁复的螺纹，忽然想起了上一世，她也是被这条锁链，捆绑在了萧瑞的脚下。 这是五洲大陆，唯一能遏制灵力者的锁链，被此物捆绑上，便是再高的灵力者，也会顷刻间失去所有的战斗能力。谁想强行突破困灵锁，那么自身的灵石也会受到反噬，这种反噬是不可逆的，所以困灵锁这种东西也是弥足珍贵的。 制作困灵锁，需要许多财力、人力、物力，做成的几率不到一成。它的主要材料，是天山的雪顶上那块又天界降下的石头，精心锻炼，再由困灵锁的煅造师，用自己的灵力附着其上，赋予其与灵石对抗的神力。 天山位于天都，只有天都才有这种材料。且锻造师动用灵力之后，至少修养一年，才能恢复那部分的损失。 足以见得，困灵锁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由于它锻造的繁复程度以及对灵力者的伤害，天都每年出产的少的可怜，并颁布了特殊的法令，各国不得擅自使用困灵锁，只有皇族才可应用。 困灵锁每使用一次，上面的神力就会减少几分。使用完毕，必须将原材料如数交还给天都，再由天都以等量的困灵锁交换。 如此控制之下，这东西俨然成了五洲大陆的神物。 先在，萧毅竟然将一条困灵锁交给了禹喜…… 看来，萧毅是十分信任禹喜的，并且特别重视青云社的事。 禹喜将青竹绑起来后，运用灵力注入真气，加固了锁链，这才放下心来，询问小七回来的缘由。 小七如实地说：“我研究了一下，朱本可能逃走的路线，发现了一处很可疑的地方。思来想去，觉得和你一起走会比较好，就过来了。” “幸好我来了，这才救了大人的小命啊。” 禹喜翻了个白眼，将青竹的宝剑捡了起来，插进了剑鞘。 其实，小七是发现了那个可能藏人的地方，觉得有必要去查看一下。但是路途遥远不说，还必须经过禹喜所说的那窝山匪所在地。她不像从前，有灵力护体，普通的山匪并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的她，不仅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还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万一被山匪抓到，送到了官府换钱，那么此行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小七决定，拉上追踪高手禹喜一起，这样会比较牢靠。 青竹是被禹喜摇醒的，头脑阵阵混账，脖子的位置，也很是酸痛，晃了一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小七自己说没用力气，但是，她出手利索，也是一记重创。青竹没有防备，就这么结实地被打了，现下靠在墙壁旁，只觉得半天都缓不过来。 他看了看禹喜，又看了看打他的罪魁祸首小七，艰涩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禹喜很是抱歉：“事出有因，只能出此下策。” 青竹瞥了一眼身上的困灵锁，冷笑道：“看来你是把我当成敌人了，这么问我。” “我知道，你一定察觉出了，青云社出了问题。我奉大王之命，前来调查此事。为何出了差错，你吃吃不报？你在袒护谁吗？” 禹喜直截了当地问他。 他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现下时间紧迫，他实在急于调查处事情的真相。 “至于这困灵锁，你的灵力实在太高，谁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这般做。还望你能理解。” “你是想问我为何吃吃不报，还是想质问我，那个叛徒是不是我？” 青竹转过头，看向小七：“是你打晕了我？你这小丫头，可知道，整个五洲大陆，敢如此对我的人，还没有几个。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我会报复你，让你死无全尸吗？” 青竹说着恶狠狠的话，但是面容却是一副十分清秀淡雅的模样。这还是小七第一次见到青竹，他人如其名，整个人就是个翩翩君子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是万花、楼这样地方的老板。 面对青竹的‘威胁’，小七理直气壮地说：“你要杀我朋友，拿剑指着他的喉咙，我要救他，合情合理。更何况，我也没有怎么你，只是将你打晕了而已，这么点小事你就要杀了我，传了出去，会让人说风云榜上智力超群的青竹大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看风云榜还敢不敢录用你。” 青竹笑了：“如此，我还的感谢你，在关键时刻留我一命，还帮我保留了名声？真是一口的伶牙俐齿。” 小七不在乎他的威胁，继续说道：“青竹大人，你还是快点说了吧，交代了谁是有问题的那个人，也好早早被松绑。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弄得如此难堪。而且，我们也赶时间。” 离了宫的小七，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又恢复了龙七的洒脱性格。 禹喜真是替她捏了把汗。 毕竟对面的不是别人，是青竹啊。 青竹在江湖上的地位是很高的，不管是同龄人，还是前辈，听到青竹的名号，都是要以礼相待的。 今日她不仅敲晕了青竹，还说了这许多混账话，禹喜实在担心，青竹要是真的发起火来，困灵锁没扼制住的那部分灵力，都足以让小七小命不保。 不过，青竹的神色上，还看不出喜怒。他转头对禹喜说：“把我解开，我便告诉你。” 见禹喜不动，他继续说道：“使用困灵锁，也是需要灵力的，你的四品储备，想要困住我，怕是很难的吧。不出个把时辰，你的灵石就会消耗殆尽，到时候，还拿什么逼问我啊。况且，困灵锁是束缚灵力的，你知道我的实力的，不必动用灵石，也能轻易地解决你们。我若真的不想让你们离开，你们是走不出这个院子的。” 禹喜当然知道，青竹说的是对的。 他的灵力实在不算高的，尤其在青竹的面前，可以说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困灵锁只是压制住青竹的灵力，但却不能降低他的攻击性。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小七…… 第199章 谁是叛徒 禹喜毫不犹豫地收了困灵锁。没了青竹的灵力，困灵锁自动解开，慢慢地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咣当的声响。 “大人，我已经松开了你，现在你可以说……嗯……” 困灵锁掉落的一刹那，青竹就已经翻身将禹喜压制在身下，他张开手掌，宝剑自动脱离剑鞘，一下子就被吸入到他的手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没等小七反应过来，他已经拿着剑重新抵在禹喜的喉咙上了。 禹喜被强大的力量压制在下面，不仅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你们竟怀疑我通敌？未免太可笑了，我青竹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卖主求荣的龌龊之事。” 青竹出手狠辣，且是压制在了禹喜的命脉，算是死招了。 小七眼看着禹喜的脸颊发紫，双眼也充了血，额头上的青筋憋得暴跳了起来，赶忙冲过去拉住青竹：“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你会杀了他的！” 青竹没有松手：“青云社出了问题，是我的责任，我定会给大王和太后交代，至于其他，你们不必插手！” “你听到没有，他快不能呼吸了！” “记着！”青竹凑近，与禹喜鼻尖相连地警告道：“我自己解决，不许你们插手！” 小七想要推开青竹，还想要掰开他擒制住禹喜的手，可是，青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根本没有办法撼动，就像铁打的一样，死死地禁锢着禹喜，让他动弹不得。 禹喜看着青竹，终于是妥协地眨了眨眼睛，青竹这才放过他，给了他重新呼吸的权力。 禹喜大口大口地呼吸侧过身来，呕了一口喉咙中喷出的鲜血。这是因为青竹大力压制，导致黏膜血管破裂所致的失血。好在，青竹是有一定的内力的，内力压缩了破损的位置，加速了修复。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的面色。 青竹对此毫无歉意。他只是拿起他的宝剑，用帕子轻轻擦拭了上面的血痕，然后将帕子嫌弃地丢在了一旁。 小七一边帮忙禹喜顺气，一边回头看他，好在青竹没有进一步动作，将宝剑收进了剑鞘。 “不必我们插手？”禹喜轻咳了一声，转头看他：“你可知道，大王的一举一动，在朱本那里形同透明？青云社本应该是一个极其严密的组织，是大王和太后手中的王牌，非战时是大王的暗卫，到了关键时刻，就能成为大王的眼睛和双手。现在，青云社内部出现了问题，大王屡次遭到刺杀，抓捕朱本也数次失利，这些都要归咎于青云社里的叛徒。难不成，到了这种地步，大王还没有插手的权力了？非要等到大王遭受毒杀，死于非命，你才能重视起来吗？” “谁说我没有重视！”青竹转过身来低吼道。 “这么说，你已经查出那个人是谁了。”禹喜捕捉到了青竹话语中的重点：“那么，那个人是谁，告诉我。” 青竹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看起来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青竹再次逼问，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禹喜步步紧逼，似乎让他感到十分的痛苦，小七适时地拉住了禹喜，让他不要再行询问了。 禹喜太着急知道真相了。萧毅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他太想帮萧毅解决这个大、麻烦了，但是，青竹也有着自己的道义。 很显然，他本身不是叛徒，也知道叛徒是谁，只是，身处江湖多年，他的内心怀揣着道义以及一份责任。 他不会向湘人妥协，也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人，做出了背叛他的事。他想自己解决，也是为了给那人一个机会。可见，那背后的人，一定与青竹的关系匪浅，让青竹十分看重。 “青竹大人。”小七想了想，站出来说道：“今天的事，是我们的不对，不应该没有经过大人的同意，就擅闯大人的房间调查。但是，也希望大人能够理解，青云社是大王的底牌，也是大王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宝剑，青云社出了问题，和大王前朝出现问题是一样的严重的。大王也不是不相信大人，只是不想让大人十多年的心血，毁在那个叛徒的身上罢了。如果可以，还希望大人能够如实相告，到底是谁，做出了背叛大王的事。如若大人想给那人一个机会，多一个人帮忙，总比大人独自承受要好。” 小七的话，句句说到青竹的心坎里，青竹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 禹喜神色凝重。 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谁，能让青竹如此纠结，明明知道他背叛了青云社，背叛了萧毅，却还是不愿意第一时间上报，而是想要私下处置。 要知道，谍者一旦出现了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是绝不姑息的。 是什么让青竹决定网开一面了呢。 青竹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第一次察觉到他的问题，是在一年前的冬天。那时二皇子凯旋归来，正是决定回京都城的时候。他好大喜功，行为乖张，太后娘娘担心他沿途的安危，便命青云社在暗中保护，守护着他走出端国。” 这原本是一项很简单的守护任务，对于青云社而言，是十分简单的。只是因为，当时萧晨不顾龙将军的反对，直接选择了屠城，做下了滔天的祸事，青竹实在不放心，就亲自跟了过去。 在路上，他还曾经主动提出，要萧晨善待城主和城中百姓，将活下来的湘人好生安抚起来。可是没想到，萧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在乎，竟将那城主，直接关进了地牢，他的家人也全部悬挂在城门上示众。 如此轻贱旁人的尸身，注定是要受到仇恨的。 青竹无奈，只能加强了戒备，确保萧晨无虞。 “那时，我已深觉不妙，就从青云社调集了三十个精明强干之人做暗卫，分列在整个队伍的四周，又抽调四人，紧跟在二皇子身旁。我做副卫，战将军做主卫，如此才算得上天衣无缝。” 第200章 鼠疫而死 小七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个护卫的确是做到位了。 一个是战肖，一个是青竹，两个都是七品上的灵力者，又是训练有素的人。有他们陪在身边，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 可是，很显然，最后的结局并不如想的那般稳妥。 萧晨最后还是死在了路上，不是被刺杀致死，竟然是被老鼠…… “当时只有一种直觉，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才那般谨慎，否则，在大楚的境内，实在无需那么多人来守护。” 青竹沉沉地说：“当时，一路上都很平静，没有刺客暗杀，也没有湘人复仇。所经过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波澜，一如往常。队伍每每休息在官驿，都是要经过数道手续查看，确定没有问题才会进驻。二皇子渐渐的也放松了警惕，每日喝起庆功酒来。” “那是在燕兆城，燕兆府尹为了稳妥起见，将人接到了燕兆府。燕兆城是端国和大楚边境的最后一处要塞，只要过了燕兆城，二皇子就算是安全回到大楚。可就在那晚，大家都在熟睡之时，不知哪里跑来了上百只老鼠……” 那段记忆，对于在场的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 上百只老鼠，从四面八方攻进了萧晨的房间，即便最后被人全部驱赶了出去，萧晨还是不免被咬伤了。第二天清晨，萧晨就发起热来，明明是十分强壮的体格，竟然起不来床了。后来经过多方诊治，确定为鼠疫。人还没到皇宫，就死在了路上。 “燕兆府尹住的地方，该是整个燕兆城中最安全的地方了，寒冬腊月，更不会有上百只老鼠出现。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所害。”禹喜捏着拳头说道。 这件事，对萧毅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所有人都在责怪萧毅的保护不力，才让萧晨死于非命的。 更有甚者，直接污蔑萧毅，说他是嫉妒萧晨的战功，索性借着鼠疫的由头，直接了结了他。 总之五花八门，众说纷纭。 楚帝因此还特地写了折子直接责备了萧毅，这让萧毅在楚帝的心中，形象大跌。 禹喜作为萧毅的心腹，自然知道，萧毅根本就与萧晨的死无关。 都是那个罪魁祸首，留下的罪孽。 青竹点头：“不错，因为守卫严密，所以，明着刺杀和暗中刺杀都不起作用。对方知道我们的保护严密，不管多厉害的高手，都不可能突破我和战将军，便把人换成了老鼠，让我们措手不及。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青云社内部是有细作的。” 他不断地展开调查，那三十四人的强干队伍，被他调查得彻彻底底，可是到头来，都是没有收获的。 小七不解：“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些老鼠只去二皇子的房间，而不去别人的房间呢？何人能控制那么多老鼠。而且，在驱赶老鼠的过程中，肯定有不少人与老鼠有过接触，打斗的过程中定然也会受伤，怎么别人没事，偏偏二皇子有事呢。” 要知道，萧晨是久经沙场的人，灵石也不容小觑，这样强壮的人，是不可能在同样的条件下，单独被感染鼠疫的。 青竹看向小七，有那么一瞬，他的眼中闪过了赞叹的光辉。 其实，从小七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同了。 这个女子，看起来娇弱，头脑却灵活，不仅能准确地把握旁人的情绪，还能准确地找到事情最矛盾的那个点。 这是一种天赋，只有观察力足够敏锐，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到对策。小七，可以说是很有天赋的谍者苗子了。 “我也曾经想过，是不是二皇子的死和那上百只老鼠根本无关，而是有人早就在他的饮食或者衣物方面着手下毒，做成了鼠疫感染的模样。只是，当时孙太医诊断明确，又有过人的病症，任何人不得近前。相隔一个间屋子的距离，二皇子在弥留之际，看到了我，便直接喊出了‘青云’二字，便过世了。” “青云？”小七皱了皱眉。 禹喜咬着牙说：“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你，青云社里有问题。可是，既然二皇子都留下了遗言，为什么你还要隐瞒？！让大王这一年来，遭受了这么多次的刺杀！” 当时，已经进了大楚的境内，战肖不方便继续跟着，就让孙婷瑜和青竹随行。、 青竹故意隐瞒了这一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所以，萧毅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接连遭到刺杀，有好几次，都要丧命了。 对于这一点，禹喜怎么的也不能原谅。 “我说了又能如何？那只能虚造声势，反而让贼人藏匿其中。我问过孙太医，鼠疫是通过伤口传播的，当时二皇子身上还留着屠城时留下的伤口，这也是一个可以传播鼠疫的途径。从头至尾，为萧晨诊治的，都只有孙太医一人。若我说了，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孙太医，反而陷大王于被动。” 青竹的思虑成熟，事实正是如此。众所周知，孙婷瑜是萧毅最信任的太医，他还是萧毅特地指派给萧晨治伤的。现在，萧晨得了鼠疫，说是老鼠咬伤所致的意外，旁人对萧毅的指摘还只能停留在猜疑阶段。可若是那般说了，那么，孙婷瑜、萧毅，还有萧毅手下的青云社，都将得到来自楚朝的无休无止的调查。 这等同于毁了青云社。 如此造成的后果，反而更不利于萧毅。 听了青竹这番话，禹喜捏着拳头，终究是没有说话。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冬日里的老鼠，大多冬眠，潜藏在洞内，忽然聚集一百只老鼠，也是个庞大的工程。让上百只老鼠窜到二皇子的房内，必然是在他的房内做了手脚，这也需要一些人手。方方面面，都不是一个小工程，必然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当时，我手下的暗卫，遍布燕兆府四周，若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曾擅离职守，就不可能让有问题的人随意进入……” 第201章 竟是寰止 这就充分地说明，萧晨临终前的那‘青云’二字，是告诉青竹，青云社中一定是有内奸的。而且，萧晨很有可能见过那人。 能让老鼠精准地进入萧晨的房间，说不定那人在萧晨房间做手脚时，已然被萧晨亲眼所见。只是当时萧晨没有反应过来，更未曾想到害他的会是那个人，在一开始发热时，未能及时说出那人的名号。而后，当萧晨得知孙婷瑜所说的其他的传染途径时，才想到了这点，故而向青竹提出来。 只可惜，那时候他已经是弥留之际，没有力气说出歹人的名字，就只说了两个字，便撒手人寰了。 “二皇子的亲信始终留在燕兆府附近调查，我私下里查问了那三十四人，发现他们竟然有一炷香的时间里，都不在自己的岗位上。青云社有自己的规矩，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一切就是这么巧合。” “有询问他们原因吗？为什么会同时不在岗。”禹喜追问道。 青竹摇头：“时间紧，而且，为了不让二皇子的亲信产生怀疑，我便带着人撤了下来。后来，再前去调查，发现现场都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已是无从查起。” 禹喜听了，很是气愤。 不过，有小七在一旁提醒他，他终于是没将这火气发出来。 小七很能理解青竹的心情，青云社是萧毅的底牌，更是他呕心沥血多年经营出来的成果，就像是从小培育到大的孩子一样，每一个成员，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每一个武器，都是他亲自督促打磨的，每一个体系和缓解，都是他连夜研究出来的。 青云社，是不可出错的。 所以，在没有拿到真正的证据之前，他不会怀疑自己的任何一个门徒。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青云社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想自己查出端倪，他想自己解决背叛，正是他的这种近似乎执念的心情，才让那背叛者有了可乘之机。那人利用青竹的信任，不断犯下罪行，将原本清澈见底的青云社，搅得一团浑水。 究竟是一个人做的，还是已经形成了一个体系，究竟他们是为其他皇子做事，还是私自与湘人勾结。 所有的一切，青竹都不知道，都需要仔细调查。 “自那以后，每次行动，我都会仔细记录在档，筛选出可以的对象。我生怕二皇子的事情会再次出现，直到……大王被刺杀的那次。” 青竹眸光暗了暗：“在配合保护大王的过程中，我特别留意，把每个人分配的在不同的位置上，所有人都由我自己调配，彼此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的位置。按着这个方法，确实是找出了许多有问题的。那时，我才恍然，原来青云社早已被异心之人侵占了，而且还不止一人。” “我就地处决了有问题的，并且把名单保存了下来。青云社出了这种状况，是我的责任，我责无旁贷。但是，知道最近，我才发现，还漏了一人……” “是谁？！” 禹喜赶忙问道。 “寰止。” 禹喜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青竹的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经过我多方调查，发现他不仅仅是参与者，还是主谋。因为上次的刺杀事件，我处决了他的亲信，他才有所收敛，直到最近朱本活动活跃，他才又开始工作。” “这怎么可能呢！”禹喜反应很大，似乎难以接受这样的答案：“寰止的父母兄弟，他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了湘人的手中，湘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怎么可能还帮着湘人做事呢？！疯了不成？！一定是你差错了，一定是你调查有误！” “我起初也是不信的，觉得他再怎么也不会和灭门的血海仇人为伍，在调查的过程中，也自动忽略了他。不过，事实正是如此。他潜伏在我的身边，博得我的信任，在青云社里达到了仅一人之下的位置，没想到，竟是为了湘人做事……” 青竹和禹喜的反应，如出一辙。小七看着两人，不由得在想，这个叫做寰止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明明证据确凿，却还能让两个人难以相信他的背叛。 不过，既然寰止是仅次于青竹的谍者，那么就说明，他很得大家的信任，并且掌握了青云社里诸多情报。这个人出了问题，那就等同于，太后和萧毅苦心经营多年的青云社，是为朱本量身准备的了。这样的后果，想想就觉得可怕。 青竹说：“寰止在进入青云社的这几年，发展了许多他的人，甘愿为他卖命。此番我也是在他逃走时，才确定他就是细作的。他随身带走了许多机密，包括青云社的高层名单。这份名单，十分重要，如果落在了湘人的手中，那么青云社全部人员至少要沉寂二十年，才能出来活动。整个青云社将彻底瘫痪。” “我发现了这种情况之后，立刻命令所有人暂时不要活动，等待命令。又着手安排了他们的家人，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抓捕朱本，青云社迟迟没有动作。”禹喜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在抓捕朱本的过程中，需要青云社的大力帮助，但是关键时刻，青云社却没有出人，在项元朝还没来到端国之前，这给抓捕朱本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萧毅催促过许多次，也都没有回应。 原来，是青云社处于完全崩溃的状态，根本不能用人。 “寰止逃走后，我立刻展开了追捕。但是没有办法……我的手段他都懂得，他知道，该藏在什么地方，不能被我找到。这些年来，寰止已经将我所有的法则全部学了去，并且灵活运用了。整个青云社，所有谍者的手段，他都是了如指掌的，这种情况下，对我们十分不利。” “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禹喜声音有些沙哑。 在他知道寰止拿了名单去投奔湘人的时候，真的宛若晴天霹雳。这个最不可能的他无比信赖的人，竟然成了最可恶的人。 第202章 美姬问题 没有了名单，青云社就不能再启用，而且，就算拿回了那份名单，也不能确保寰止到底有没有复制。谍者都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的，也很难保证，寰止记住了多少，他记住的那部分有没有危险。 青云社不能再用，寰止真的拿走名单送给了湘人，那么，青云社和端国的秘密将再不是秘密。 青竹已经做出了最安全的决定了，他将所有的相关人员全部遣散，让他们与青云社失去联系，这样，才能保住所有成员。然后再追捕寰止，只期待他只是一时糊涂，而不是真的背叛。否则，十余年来的心血，就都没了。 这样的后果，的确是太大了。 青竹说道：“三日前。” 那还不算太晚。 小七安慰道：“名单失窃，寰止大人又不见踪影，现在所有的猜测都只能是猜测，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我虽然不认识寰止大人，但是他能同时得到在座两位大人的信任，就说明，他不是一个轻言背叛的人，定是有什么，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而且，寰止大人在青云社担当起如此重要的位置，那么，那份名单上至少一半的人，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情，都是他知道的。他拿名单来做什么呢。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可以得到更多的情报，擅自动用名单，反而是会暴露自己的。这就说明，名单还有别的用途。” 青竹点头，赞同地说道：“审问同党时，那人曾受不住刑，说了一些，有关于他喜欢上一个女子的事情。说寰止，爱上了一个湘西的牧羊女。” 禹喜很是震惊：“寰止与湘人有这种情结，为什么你不说呢！青云社的规矩，是不允许任何人有私情的。更何况，那人还是湘人！” “你要我如何说！”青竹被逼问得也很烦躁：“说寰止跟一个女人跑了？那样一来，他必死无疑。你真的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在没拿到证据之前，青竹不想毁了寰止的前途。 他是青云社里最有水准的谍者，可以说，青竹一旦阵亡，那么寰止是唯一一个能够接替他位置的人物。青竹把他当成继承人一样栽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名单，就轻易地将他归列在叛徒的行列中呢。 禹喜紧紧握着拳头。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责怪青竹。若是他，也不会轻易告诉给太后和萧毅的。需得自己鉴别出真伪才行。 小七轻咳一声说：“看来，这个所谓的湘西女子才是症结所在。” 青竹点点头：“原本，我也是报上去一些内容的，只是没有说寰止的事情。此事涉及太多，太后需得知晓。但是，我传递出去的消息，却没能到达太后的手中……迟迟没等到宫里的下一步指令，我便知道，宫里也有寰止的人了。与其浪费时间求得太后的命令，不如我自己亲自动手。名单事关许多人命，我不能让寰止毁了青云社。” “你说什么？消息没能传给太后？这不可能啊。你与太后，可以通过人，也可以通过飞信传递，太后身边的曹嬷嬷，更是时刻谨慎没有懈怠，怎么太后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呢。” 小七问：“宫中的人，青竹大人可有怀疑对象？” 青竹点头：“有，碧潭。” 听到这个名字，小七有些惊讶了。 碧潭是王后身边的小宫女，地位不及黄嬷嬷，但也是时常伺候在王后身边的大宫女来着。她人很机灵，做事也麻利，小小年纪，已经达到这个地位，必然是黄嬷嬷之后掌宫的不二人选。 没想到，碧潭和青云社还有关系。 “那碧潭，是青云社的人？” 青竹点头，她知道，小七是值得信赖的人，也就没有避讳。 “为了安全起见，我与大王和太后的消息来往，只通过两人，大王那边是美姬，太后那边是曹嬷嬷。” “不可能是曹嬷嬷。”禹喜很肯定地说道：“曹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青云社的建立，也是她初步提出来的。曹嬷嬷来自齐国，与太后自小一同长大，她一心为太后，不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可能背叛太后，投奔湘人。” “碧潭训练了之后，随着王后一同嫁到到皇子府，后来来到端国。在必要时刻，她也是传播信息的渠道。” 但是，碧潭很显然没有参与到这其中来。在萧毅和太后没能得到消息的时候，她也没有起到补助的作用。 禹喜原本就质疑美姬，现在，更是第一个怀疑她了。 美姬一直留在萧毅的身边侍奉，伴读。她是重要的渠道。可是，各种迹象都表明，她没有发挥好这个作用。既然消息进了宫，又没传递到萧毅那里，就可以说明，是美姬拦在中间了。 “看来于美儿也出了问题。” 看到两个人的表情，青竹已经心中了然。 美姬也是寰止一手教起来的，可以说，寰止是美姬的师父。寰止需要什么，美姬怎么会不从呢。 青竹看向禹喜说：“你要进入的这间密室，就是青云社最机密所在。不是想看看吗，我带你进去。” 说完，青竹拿着钥匙，在墙壁前的香炉上扭转了几下，他的动作很复杂，也有规律，墙壁随着他的扭转慢慢移开，直到整个密室的入口全部显现了出来。 墙壁的里面是一个大小不过一方的小房间，小房间是连接密室和外面唯一的入口。在连接密室的那面墙上，还有一道加密的石门，只有用青竹特质的钥匙再加上一些灵力催动，才能打开。 借着外面微弱的烛光，小七看到了地面上积攒着厚厚的灰尘，灰尘之下，是一种很特殊的粉末。她蹲下身来查看，发现那粉末竟然是有些荧光性质的东西。 这个设计十分巧妙，有钥匙的人踩在上面直接打开就进去了，脚底下沾染的只有灰尘而已。 但是，倘若只解开了外面的机关，却没有里面的石门钥匙，那么解锁的过程中，反复磨蹭，就会在鞋底沾染到荧光涂料。 第203章 还原现场 涂料会暴露来人的行踪，可以方便事后的追踪。 如果来人发现了其中的旋即，想要擦掉也无妨。 小七发现，这涂料之中加了一种很特殊的香料，仿佛是十分难去掉味道的东西。擦掉荧光粉，也擦不掉这味道。这种味道持续留香，在追捕到他之前，衣袂之间，都会沾染到，且不可去掉。 训练有素的犬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抓到他们了。 青竹回头看了小七一眼，直接打开了石门。 石门的内部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石阶蜿蜒，一直通向地下，最深处的地方。整个万花、楼不过是建立在这座密室宫殿上的一个小楼，内里的环境，别有洞天。 他们刚走进石门，石门便在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脚尖轻轻触及石阶，小七发现，这石阶上是有些重力装置在的，有人站在上面，身后的石门就会自动关闭，不给歹人退路。想要出去，必须经过前面的重重关卡。 这样的设计，放在现代倒是没什么，可是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机械装置的时期，能将重力感应装置，安排在机关之中，着实是精湛的工艺了。 “这是寰止所做。”青竹见小七对脚下的石阶感兴趣，轻声说道：“他很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懂得钻研，整个密室，大多出自他的设想。” 听青竹这般说，小七对寰止这个人的敬佩程度，又高了许多。 沿着石阶一路向下，他们来到了地下深处。沿途，青竹关闭了许多机关，又直接射出毒箭的，又掉下石阶下面的暗牢的，还有火焰灼烧的，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小七还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总觉得，跟的幻象中的盗墓情形相差无几。 此番，若是没有青竹陪同，顺利进入，想来，禹喜就算破解了密室，也会惨死在路上的吧。 小七回头看禹喜，发现每通过一个机关，他的表情都放松了一些，看起来，也是没想到，青竹的青云社中，会有这么危险的存在吧。 不知走了有多深，他们才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位置。青竹滑动一个机关，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火折子，点燃了烛光，顺着火油，整个地下密室，便瞬间亮堂了起来。 小七深吸了一口气，被眼前浩大宏伟的工程震撼到了。 这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岩洞，正中心足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放置了整齐有序的架子，只是架子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七走过去，查看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架子，上面还有灰尘，只是中间有一个书简形状的位置，灰尘没有那么厚，还带着书简被人暴力拉下的痕迹。可见，原本这里是放了许多书简的，但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被人拿走了。不仅拿走，这里还经历了一番整理，这才激起了许多灰尘，落在原本书简停留的位置上。 “这里原本是存放青云社记档的地方，里面每一本书简，都是一次行动的记档，包括人员配置，钱财，计划，和最后的成果。”青竹介绍完他们眼前最近的位置，又指了指另一片书架子的位置：“那里，是存放机密的地方。每调查处一份情报，都要汇总到那里，做成人物档案，或者一个国家的档案，以供大王随时参考。” 顺着青竹指着的方向，小七看去，发现有一个地方的架子有些凌乱，桌子也是翻倒着的。 “那边，是整理情报的位置，每天都有专人审核，整理，并负责更替。也就是那里，藏着青云社的人员名单，被寰止夺走了。” “他们发生了打斗？”禹喜问。 “是，看守的人被寰止打晕，其他帮忙的，也被寰止撂倒在地。他们都不是寰止的对手，寰止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名单，沿着出城的密道，直接逃出了城。” 三个人走过去，发现那桌子不仅仅是翻倒了，地上还有若有似无的血迹。整个案发现场，青竹都没有动过，可以轻易还原当时的场景。看起来，他们还动了真家伙，桌子上，还遗留着当时留下的劈砍的痕迹，表面的红木漆已经掉了，露出里面木头的颜色。 架子东倒西歪，有的架子旁也有呕出的血液。 看起来，当时双方激烈搏斗后，帮忙的成员落了下风，他们不敌寰止，纷纷被打倒在地，留下了内伤，没了反抗能力。 寰止这才拿着名单，直接潜逃了的。 禹喜摩挲着下巴：“说起来，容止的灵力已达七品，是各中高手，整个青云社，应该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既然他决心争抢这份名单，完全可以杀了那些人，再用上别人的招数蒙混过去，便没有目击者了。为何还留那些人一条性命，让他们指认，是他所为呢。” 小七心中也有这样的疑问：“只是敲晕了他们，而没有真的伤害到他们，是不是可以说明，寰止大人根本不想闹出人命，更不想隐匿他的行踪。他抢夺名单的行为，也是迫于无奈，不得不那么做……” 青竹很是严谨，他也没有弄清楚寰止的做法究竟为何，所以，他只是摇摇头，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禹喜摸着那桌子上的剑痕，说：“我还记得，寰止当初为何要进青云社。他的家人，一夜之间，被湘人尽数杀害。如果不是他母亲在关键时刻，将他藏在了地窖之中，他很有可能也会被杀害的。亲眼看到湘人杀人放火，把自己最亲近的人全部杀掉，这样的人，我不信，他还会做出背叛组织，去投靠杀人凶手的行径。就算他遇到了心爱的女子，那女子是湘人的话，他也不会接纳。” 青竹提醒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并不能因为我们与寰止熟悉，知道他的曾经，就替他排除许多可能。我也不相信寰止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许多双眼睛看着，他的确是做了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开脱他的这项罪名。” 青竹是青云社的主人，头脑自然要冷静许多。他和寰止的关系更为要好，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更加公正地对待寰止的背叛。 第204章 北城抓人 “这里面的路都是通向哪里的？” 小七站在四通八达的路口问道。 整个中心地带是所有道路的汇总处，各个方向都有一条人工开采的洞，通向漆黑的深处。小七比量了一下，觉得每一个洞，都是指向特定的方向的，便问向青竹。 “这里与城外相通，是城内和城外之间唯一的地下暗道。这是原本湘国的那个藩王留下的逃生路线，后来被我发现，加以修饰，换了地址，落在此处。”青竹指了指北向的洞说道：“寰止就是从那个方向离开的。” 北城，那正是鄂城的方向。 小七眯了眯眼，他果然是冲着朱本去的吗？ “青竹大人，”小七说道：“正巧，我与禹喜大人也要去北面的鄂城寻找战将军，不如，我们一同去吧。现在的湘西，已经是一盘散沙，寰止大人大概也想找到朱本吧。或许，找到朱本，也就能找到寰止大人了。我与禹喜大人，也能顺便帮忙查一查这青云社的名单盗窃案。” 禹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对啊青竹，你这边已经安顿妥当，留在此处等消息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一起行动，路上也能照应一二。寰止拿到名单，大概率是和朱本谈条件去的。截住了朱本，名单就安全了。而且，寰止的灵力卓越，若是他拼死抵抗，你一个人或许还是吃力的，再加上一个我，抓住他也能容易一些。” 两个人的建议，和青竹想的一样。 青竹再看向小七。 “还没问，你是谁。” 小七从一出现开始，就给了他很深刻的印象。她聪明，观察力极强，又能很快捕捉到旁人话语的重点，这样的人，着实让人欣赏。 “回青竹大人的话，我叫小七，大王赐名云七，是侍奉在大王身边的小奴。” “小奴？” 也是湘人？ 他知道太后厌恶湘人的习惯，先在，竟然容许一个湘人小奴侍奉在萧毅的身边，这让他有些惊讶。 “是啊，”禹喜介绍说：“小七，大王和太后都很喜欢。这一次，她出宫也是大王派遣去帮助战将军的。” 青竹走近几分，上下端详小七。 “让她帮战肖？” 在青竹的眼中，战肖已经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将军了。这个小奴，到底有何长处，能称得上去帮助战肖？ 他慢慢抬起手，忽然捏住了小七的脸颊。 小七触不及防，就这样被他捏了个结实。 捏完之后，他收回手搓了下手指。 小七一阵吃痛，刚说“啊，大人你做什么”，就见青竹手上的动作，登时心中一沉。 他看向小七，小七也看向她，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言。 如此小儿科的易容术，当然逃不出青竹的眼睛。这对于一个资深的谍者来说，简直是最简单的把戏。青竹一眼就看出了她面容上的问题，再看她被擦掉的位置，虽然还被易容膏盖着，但是仍旧能看到皮肤的吹弹可破。 是个美人坯子…… “有些脏，帮你擦了一擦。” 青竹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方才的行为。 小七也不敢再追问。 两个人奇怪的举动，禹喜都看在眼中。他很是惊奇，怎么一向深沉，不爱与人交往的青竹，现下竟然这般懂得照顾人了。连小七脸上的脏东西，他都看到了，还亲自帮忙擦拭。 小七轻轻摸了摸方才被擦的位置，发现并没有损及假貌，这才放下心来，问道：“怎么样，大人，打算与我们一起吗？” 青竹点了点头。 这样的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而且，他也想尽快抓到朱本，也算是弥补之前，青云社内部出现问题，造成的损失。 现下所有人都被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他也是时候该相应一下战肖的召唤，参与到抓捕之中了。 “太好了！是吧禹喜大人！” 再怎么说，这可是一个七品上的高手啊。这样一来，他们在路上的安全可就有保障了。 禹喜眯了眯眼：“小七，你怎么这么高兴啊。难不成，你是觉得我没有实力保护你？” 知道他与她同行的时候，都不见小七如此开心，现下争得了青竹的同意，她竟然兴奋成这个样子。 “怎么会呢，禹喜大人也一样厉害的。只是，多一个人，多一重保障嘛。这样一来，我就不担心，自己给队伍拖后腿了。有两个高手在身边，再怎么的也丢不了小命呀。” 而且，她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通缉令影响，反而被抓到了官府行刑。现在有青竹这个七品上的高手在身边，把她绑在身上，便是再厉害的官兵也是抓不到她的了。 小七很是开心。 禹喜白了她一眼，勉强信了她说的鬼话。 这处暗道，一直通向北城外的一个小树林，树林深处的洞口旁，是以灌木遮掩的，又有层层石门作为遮掩，不是内部人士，是完全不能从此处进入的。 枯槁的树枝盘绕在洞口，青竹拨开树枝，拉上小七，禹喜紧随其后，三个人就这样成功地离开了都城。 接下来的路，小七建议走山路。 “为何？”青竹问。 小七说道：“城中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抓捕朱本的通缉令，他又身负重伤，想来，必定会藏身在山野之间。而且，他出身猎户，对山上的地形和生存都更为熟悉。湘西现下正在闹民乱，大量的兵力都集结在那处，没有手令，朱本连客栈都住不了，便只能选择在山上修复灵石，等待灵石完全修复妥当，再想办法离开端国。” 这对于朱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既要逃出战肖的合围，还要在短时间里，修补自己的灵石，确保灵石不会在打斗的过程中出现灵力泄露的情况。 想来，朱本现下一定十分头疼。 “寰止也没有手令，他出城之后，也定是走的山路，我们一路向前追，会有收获。” 青竹赞同地说道。 小七展开地图，将自己方才找到的，朱本可能藏身的地方标记给青竹和禹喜。 从他们先在的地方出发，途径的地方，都是比较崎岖的山路和凶险的匪窝。看起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第205章 茶馆喝茶 但是，这条路虽然不好走，却是物资最齐全的地方。除了山匪的领地外，还有足够的野物，清澈的山泉，沿途也到处都是大小熊洞，适合休息。是再好不过的养伤圣地了。 小七的说法，得到了两个人的赞同。于是，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在夜色浓重上路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走到了一处茶馆。 这处茶馆位于北城数十里外的地方，专门为过路的商人、百姓提供歇脚的地方。再往前就是驿站，可供没来得及进城的人休息。 小七觉得十分口渴。 跟着禹喜和青竹的教程，她已经走到了极限了。这两个人真的是一点都没惯着她，走路走得健步如飞，气定神闲。如果她是龙七，定然也是如此，但是此时此刻，她可是小七啊，没有真气，更没有强健的体魄，被迫追赶两人，让她几乎要断了腿。小七坐下来，只觉得那双腿断裂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她原本就是大病初愈，现下还要经历这般痛苦，只觉得这个人都在打颤。脱下鞋袜一看，果不其然，娇嫩的小脚上，但凡着地的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血泡，看起来触目惊心。 青竹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要知道，在古代，女子的脚是不能够给陌生男子看的，唯有自己的夫婿才能欣赏。小七现下忽然脱掉了鞋袜，他出于礼貌和教养，也不能去看，只得避嫌。 禹喜便不必拘束这些了。 他蹲下身，端起小七的脚皱眉道：“怎么这么严重啊。” 然后直接把鞋袜给她穿上：“大庭广众的，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些。” 被禹喜这般提醒，小七才注意到这点，也很不好意思。 禹喜架着小七，到了个没人能看到的马厩旁，才重新帮她脱下鞋袜，小七坐在凳子上，看着禹喜轻柔的动作，觉得他的侧脸忽然变得好看了起来。 “都这样了，怎么才说。” 禹喜看着小七脚上又红又紫的血泡，有些心疼和自责地说。 “再耽误行程，就让朱本跑了，我能走就走呗，不打紧的。” 小七笑着安慰。 “说什么呢，你知道的，我的轻功有多好，背上你这军服一般的重量，根本算不得负担。你若是走不动了，就让我背上就是。再不济……”禹喜指了指旁边的马儿：“咱们买个马骑也好。” 禹喜拿着小七的脚，用一根烧过针帮忙挑开水泡。挑完所有大水泡之后，又给小七认真地包扎了一下。 小七很是难为情，明明是去帮忙的，可是没想到，才刚上路，就拖了后腿。 其实，这点路对于龙七来说，就是跑几步就到的小问题，可是对于现在的小七而言，就成了负担。 茶馆的小二是个机灵的，见他们在这合理治伤，特地拿来烛台和暖炉，还搬了桌子，将茶水端到了他们的旁边。 “客官慢用。” 禹喜觉得小七一定饿了，又点了一些茶点果脯。小七确实是累坏了，糕点上来之后，一瞬间，就都吃光了。 吃饱了才有力气。 她目前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不仔细锻炼，将来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是长久之计。正巧，现下出宫，正是个锻炼身体的好机会，不必被奴籍的身份束缚着，锻炼起来会更加自由。 禹喜看着她吃东西，眉里眼里都是笑。 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仿佛看到，这些糕点都变成了烧鸡，似乎什么样的食物在小七的手上，都会变成山珍海味，都能吃得一样香甜。 胃口真好。 “小二，再来一盘！” 禹喜喊道。 小七觉得禹喜实在是太懂她的心思了，嘴里含着糕点，满意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青竹则坐在原位子上，吃得很是矜持。他原本就灵力在身，不需要吃太多的食物，就可以自给自足。现在心中又存了寰止的事情，自然更加没有胃口了。 随着天色变得黑暗了下来，茶馆里也掌灯了。 这个小茶馆就是四面透风的棚子搭建起来的，夏日里是最凉爽的所在，冬天则围着棉被御寒，没什么风雅的情趣，但烤着火喝茶也算是一种享受了。 茶馆的老板是个热情的，倒像是开酒馆的，没事儿就出来和客人们对饮。休息下来就在一旁一个人喝茶，眼睛瞄见哪一桌的客人没茶水了，就叫小二进行补充。 小七敏锐地捕捉到了茶馆老板这个目标，她吃饱喝足，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与他攀谈了起来。 禹喜回到桌子上，发现小七不在，一回头，看到她和老板竟然像好朋友一样，嘻嘻哈哈地聊起天来。 老板像是遇到了知己，打开话匣子一样，和小七叨叨个不停，小七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应和几句，都是踩在了点子上，逗得老板也是开怀大笑。 氛围很是融洽，小七适时地问道：“那月亮沟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危险吗？” 老板是本地人，最有发言权了。小七正是看中了他这点，才与他攀谈交流，想要找出月亮沟的秘密。 “是啊，月亮沟现下已是谁人都不敢过的地方了……”老板慨叹一声，说道：“想当年，那也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去处。月亮沟沟如其名，山清水秀，尤其到了夜里，月亮大的能掉下来，溪水清澈，漫天的星空，那真是美极了。” “月亮沟里的野物也多，尤其是狐狸。猎人们去月亮沟里呆上一个月，出来的时候，人人都是赚的盆满钵满，足够一年的花销还有富余。那里的山泉也是远近闻名，听说，有治疗重病的奇效，有不少的医者，都建议患病的人去月亮沟里取水，做成汤饮效果奇佳。还有那挖山参的，挖野菇的，年底了都能赚到一片金叶子。卖相好的，能成为此地的贡品，送到宫里给贵人们享用去。” 说起月亮沟，茶馆老板满脸的都是兴奋和满足。好像，整个月亮沟就是他的骄傲一样。 看得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对月亮沟的是打心底里喜爱的。 第206章 进入驿站 老板满脸幸福地说：“那时候的月亮沟真的是太美好了，可以称得上是人间仙境了吧……只可惜啊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说：“只可惜，好的地方，终究还是被这场战争给破坏了。那都是我小的时候的事情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沧海桑田，那里已经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了。” “你是卖咸鱼的，我便要告诉你了，哪里的生意都可以做，唯独那叫月亮沟的山沟沟里的生意不能做。山匪不缺咸鱼，他们每年去老百姓家抢去的金银首饰还少吗？什么东西没有。你这小丫头长得水灵，到那里不是被当成压寨夫人，怕是就要被卖了换钱的。山里的匪徒，一个个的都是没心肝的，他们就只知道糟蹋百姓，不将你们扒层皮，是不会甘愿将你们放走的。” 小七笑着说：“不会的吧，我是去做生意的，他们不买，总不能改成抢吧。而且，我与两位哥哥，什么样的人都是见过的，这山上能吃到山中野味，却是很难遇到海中的珍品的。他们吃不到的，我家都有。” “他们是会喜欢的，可是给不给钱，就看心情了。你去了，说不定还得管你要一点钱呢。” 茶馆老板冷哧一声说。 “不过，今天倒是十分奇怪。往日里，大家提到月亮沟，都是躲着闪着的，生怕惹怒了他们，自找麻烦，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打听月亮沟的事情呢。难道说，大家都已经不惧怕山匪，那官兵要剿匪竟是真的了？” 小七赶忙问道：“还有人打听了，他们是谁？” “是谁我并不知道，只是看他们的装扮，都是十分破旧的，看起来并不是生意人，倒像是要饭的。我开门做生意，从来都是不拒客的，见他们可怜就让他们进来喝口茶，暖暖身子。他们喝过茶之后，就与我打听月亮沟的事情。” 茶馆老板悠哉地说：“我为他们指了路，又警告了他们山中山匪横行，可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在意，反而听说山匪就特别有兴致，我招呼另一桌客人的功夫，转个身，他们就走出去好远，一下子没影儿了。也不知道，他们去月亮沟是想做什么，我看啊，八成是走投无路，去投山匪的。这年头，没有活路的人太多……” 说完，又润了一口暖茶。 小七回来，禹喜问她打听月亮沟做什么。小七说道：“山匪选择月亮沟是有他们的原因的，那里最好藏人，易守难攻，是个隐匿的好地方。如果我是朱本，绕过山匪，再往前走，那么有山匪从中间拦着，就成了他最好的庇护。” “茶馆老板方才又说，一伙乞丐一样的人往那边去了，他们乔装成乞丐，又径直往月亮沟去，我觉得很是奇怪。” “哪里奇怪。”青竹问。 “大人细想，衣衫褴褛，手上却没有乞讨用的东西，他们拿什么吃饭呢？路过茶馆，不主动进来饱腹，却是茶馆老板亲自迎进来的，他们不饿吗？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就算都可以忽略，那么，他们走到此处一定是十分劳累虚弱，怎会健步如飞，老板转身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官道上了？要知道，这条官道，可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 小七看向官道那边，整条官道，需要通过驿站，还要爬上半个山坡，才会消失在视线中。依据茶馆老板的表述，那些人需得借助轻功，才能做到。 青竹唇角轻勾，禹喜则分析说：“山匪都是平民上山，是不懂得修炼灵力的，那么远的距离，非灵力驱使不能成行。看来，那些打听路的人，该是去帮助朱本的，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穿着成那般。” 明明知道山上有山匪还要前去，又身负高深的灵力，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禹喜和小七都很兴奋。 “老板说他们刚走一个时辰。”小七补充道。 “这样一来，我们还有机会。他们定是用了某种暗语，查看到了朱本的位置，我们只消跟在他们身后，或许，就能找到朱本也说不定呢。” 禹喜看了看小七，忽然又说：“可是小七的脚，应该无法再追了。” 她已经伤的那么严重，还挑了水泡，正是愈合的时候，现在再突然去追，那么大的活动量，定会伤到脚底的。 青竹拿起剑，站起身：“你留下来照顾她，我去追。” 小七却反对：“禹喜大人，你和青竹大人一同去吧，也能相互照应。” 青竹虽是七品上的高手，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湘人善用毒，毒物来袭，青竹一人恐会应接不暇。这个情况下，有禹喜在身边，两人相互照顾会比较妥当。 “我去可以，但是你呢？” “那边不是有个客栈吗？我去客栈里面休息就是了。” 小七不想拖累他们的步伐，青竹和禹喜现下去追，该是能追上那伙人的，小七这双脚，是断不能走那么远的山路了，不如休息一下，顺便打听一下，最近抓捕朱本时，是否还有人在附近活动，对朱本做出响应。 禹喜看了看那边的驿站，知道那是官驿和民驿相通的地方，也算是个安全的处所，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好吧，你先在那里等着，明日一早我和青竹还没回来，你便关注我们留下的暗号，时刻保持联系。” 小七点头：“好的，放心吧两位大人。” 与禹喜青竹分别，小七步履蹒跚地走向了驿站。 这是一间还算整齐的驿站，表面上很是大气，但是内里却有些凌乱。走进大厅，到处都是杯盘狼藉，最近的那个桌子上，残汤冷炙还摆在上面，汤水凝固，挂在盘子上，散发着浓郁的剩菜味道。 酒水罐子散落一地，酒坛子更是堆积成山，看起来，是有人在此酣畅痛饮，又欢快离去。 掌柜的看到有人，赶忙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笑呵呵地说：“姑娘，是吃饭啊，还是住店啊。” 小七上下打量了一番掌柜，人看起来很是整齐妥帖，不像是不喜欢收拾的邋遢人。 可是，怎么他的店， 看起来就这么脏乱差呢。 第207章 刀疤面容 “住店。” 小七收回打量的目光，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些诡异。 整个驿站根据客人的不同需求，有不同价位的房间。官家来人，住在上等房，至于有钱的商人，也可以拣选上等房居住。其他人，也可以挑拣中等下等的房间，随着房间等级的下降，价钱也越来越低。 小七选择了下等房。 掌柜的笑呵呵地引领着小七去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他到底是开官驿的，是有些水准的，并没有因为小七选择下等房就转变态度，始终是笑盈盈的。 到了房间前面，还十分歉意地说：“小店的下等房就剩下一间了，今日店里来了一些喜欢热闹的客人，你也瞧到一楼堂上的模样了，这里或许会有些许吵闹，若姑娘不在意银钱，建议姑娘能加一点钱住里面的中等房，若姑娘不愿，那住在这里也是绝对安全的，只是有些响动，还望姑娘不要责怪。” 能让掌柜这般担心的客人……小七想到进店时的那片狼藉，心中已经做出了猜想。 “那么，便如您所说，换成中等房吧。” 小七身上是带足了银钱的，但是她不喜欢乱用公款，总觉得能休息得好就可以了，不必样样都好。 掌柜的松了口气，赶忙带着她去了三楼的房间。 走上楼梯的时候，小七顺眼撇了下楼梯下面。 一个壮汉正在那里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间，他脸上的刀疤看起来格外狰狞。那人在楼梯下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声音低沉得可怕，好像地狱来的恶魔一样。 他的脚边，一摊深红色的印记，正留在那里。 小七心中一沉。 那是血吗？ 进了房门，掌柜的将房门关上，小七迅速靠近门边，蹲下身来，听外面的动静。隐约间，那几个人还在攀谈着什么，可是具体说的内容，小七听不大清楚。 那个痕迹是血。 官驿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的。 是谁敢在官驿闹事呢？ 还有，那人脸上的刀疤…… 小七只是扫过一眼，但是印象十分深刻。 那人脸上的疤痕，边缘比较浅，越往中间越深越宽，一看就知道是圆月刀留下的痕迹。 圆月刀非常人能够使用，因为它飞转迅速，不容易控制方向，发出的力道，也需要灵力加持，整个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飞镖，绝非普通灵力者能够驾驭。 使用圆月刀之人，必要比寻常兵器更加勤奋地练习，才能掌握好它的力道和使用技巧。曾有许多人，在灵力尚未稳固，不能控制好兵器的时候，强行使用真的圆月刀，而不用圆月刀的模型练习，最后导致，自己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这样的事故频发，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使用这种兵器了。 小七只在战场上看过一个人使用它…… 靠坐在门前，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小七深深地皱眉。 圆月刀，一旦出手，必然会取人首级，手起刀落，皆是杀招。那个人，脸上留下了印记，却还活得好好的，不是使用圆月刀的高手，就是能与使用圆月刀的高手抗衡的，更高的高手。 回想起他方才那低沉的声音，也是底气浑厚，真气十足的。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端国境内，不是楚人也不是湘人的灵力高手，小七必须警惕。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探究究竟，小七决定趁着夜色下去查看。 于是，月黑风高，小七开始了她的行动。 驿站，地下暗房。 阴森恐怖的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和发霉的味道。铁链轻轻地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咚的声响，伴随着这清脆的声音，一阵鬼魅的笑容在低沉的呻、吟声中炸裂开来。 被锁在十字木桩上的人有所清醒。 他慢慢睁开混沌的双眼，渐渐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的模样。 他虚弱地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面前的人摆手，忽然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热量被抽干，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窟，生命的热度在不断锐减，反而，神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耳朵渐渐恢复了听觉，视线也慢慢聚焦，那人清醒过来之后，整张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 “醒了？” 面前的人丝毫不在乎他的死活。 “醒了，就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审问他的人，冷冷地说道。这让被吊挂在架子上的男人很是惊慌。 “大人，大爷，祖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方才你嘴硬，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现在再嘴硬，就是不识抬举了。你该知道的，我本来不打算为难你，你上山当匪徒，抢夺百姓的东西不过也是糊口的营生，我不会责怪你。但是，你得知道，吃饭糊口，是要用脑袋的。这因为错了心思，一下子丢了吃饭的家伙，那可就不是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了。值吗？” 那人听了，再次尿了裤子。 他颤颤巍巍，抖如筛糠，就差晕死过去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为月亮沟的山匪，也算是见过无数的世面了，竟然还能在家门口，遇到这些地狱来的阎王。 他不断地哀嚎挣扎，可是，自己被五花大绑，像是待宰的肥猪，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那绳索像是被人施了法术，越挣扎越紧，四脚发麻，也就是弄不开。 他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看来，你还是有力气的。是我的鞭子不够硬，再吃我几鞭子吧。” 旁边的人拿着沾水的鞭子就要冲他来，男人吓得只翻白眼，可就是晕死不过去。 “省省吧，若是有人敢来救你，早就过来了。”面前的人站了起来，慢慢地向他走去。 他身高八尺，一声狼皮戎装，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士。他的身材极其魁梧，看起来健硕有力。硬朗的轮廓，粗狂的俊脸，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头顶的鞭子高束脑后，使得他小小年纪，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 第208章 暗中私刑 那人眼看着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赶忙闭上了眼睛。 “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我没看到你的脸，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你别杀了我，别杀了我！” 与他强大的气场相比，被吊挂的人，简直怂到了尘埃里。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也适时停住了脚步。 “我若是你，就将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交代。你可知道，我杀了你易如反掌，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去埋尸罢了。与你周旋一日，我也累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就像催命的号角，在那人的耳边炸开。他太害怕了，他整个人汗毛直立，心跳加速，现下已然不觉得身上被鞭打的地方疼痛了，只觉得，自己在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难关。 “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各位爷爷的来路，我要是知道，就算打折我的腿，我也不敢来找各位爷的麻烦啊。我进山五年，自认为山上的事情都是知道一二的，是真的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进了月亮沟啊。我一个守山脚的小匪，怎么可能知道老大那么多事呢。您就别再为难我了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爷爷您总不能让我扯谎吧。我还想活下去呢，我还没娶老婆呢。” 被吊打的人委屈巴巴，不断央求。 “既然这样。”男人移动脚步，几步走到他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扒开他的眼睛，强行让他面对自己。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得死。” “别啊，千万别……” “我决定了，不挖坑了，不如，干脆取下你的首级，送给你的老大，让他来亲自告诉我，我要找的人在哪里，如何？” “不要啊……” “给了使劲的打！打到他愿意说真话为止，敲不开他的嘴，就直接杀了！”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屋内负责掌刑的人，顿时就冲了过去，对吊挂男子一顿乱揍。鞭子声，闷棍声，还有那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小七靠在角落里，听着里面的动静。也难怪，掌柜的会好言相劝，让她去选择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这里的审讯声，说大不大，却也能足以传到二楼。掌柜的见到她一个女孩子，定然是怕这些的，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小七没有看错，那些污渍的确是凝固的血液，这刀疤脸也的确是来自冥国。 小七还是龙七的时候，曾经在战场上见过圆月刀，那正是在与冥国军队对峙的时候，对方军中使用圆月刀，重伤了楚军许多，小七还专门闭门研究了许久，如何破解圆月刀的刀阵，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再看这些人，装扮上都是游牧民族的装扮，再加上举止粗狂豪迈，一看就是冥人无疑了。 眼看着，他们是在逼问这个可怜的月亮沟的匪徒，一个人的线索。而这个人说不出来，就遭受了他们的毒打。 听着那人鞭打他时，嘴里还在质问：“那个姑娘到底去哪儿了，快说！” 可见，是一个姑娘不见了。 小七不由得脑补许多画面，青春年少的姑娘被土匪逮到山上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想来，现在这些行刑的人也很焦急。 只是，小七很好奇，为何冥国的人会出现在这里呢。是商人？能使圆月刀的，可不是简单的商人。 湘西的动乱，有其他三国的参与。或许，这些人就是想趁乱做些什么，才到此处的。 不过他们也太嚣张了，潜入别国，还穿着自己本国的服饰，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别人看到他们是冥人一样。 许多相悖的地方，一时间让人理不清楚头绪。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眼看着他们是在报私仇，办私事，小七实在无需节外生枝，便转身要走，然而，刚转过身来，忽然眼前一黑，一只大手就这样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七板住那人的手，扒开一条缝隙，眼前，一条长长的刀疤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想挣扎，可下一刻，她浑身一阵无力，就这样晕了过去。 …… “糟了糟了，这是谁啊，怎么在这里。” “教你好生看着，你却偷懒，现在好了，全被她听到了，是不是自找麻烦！” “我又不是故意的……” “是谁？” “一个姑娘……” …… 一把圆月刀迎面袭来。 “闪开！” 一阵强有力的力道，将她推开，刀刃贴着她的鬓角划过，在耳边激起一道劲风。那风声几乎要冲破她的耳膜，让龙七整个人都因为这疼痛反倒在地。 拴着刀身的铁链在空中划过一道精美的弧线，刀刃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目的光芒。她才刚跌下马，就见那刀在铁链的旋转下，再次向她袭来。 再一次，龙四的宝剑挡在了她的前面。 只是，这圆月刀的力道太大，铁链卷着龙四的剑，竟直接甩了出去，龙四抓着剑，一下子飞出去好远，跌落在了尘土之中。 两次交锋，小七都败下阵来，如果不是龙四在关键时刻出现，帮她挡住了攻击，此时此刻，她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打徐州！！” 龙四没有受伤，翻滚起来继续再战。 他怒吼一声，引动三军，所有的将士都热血沸腾，高喊着打徐州的口号，向前冲着。楚军越来越庞大，吓退了冥人，那手持圆月刀的勇士，也被召唤回去，反攻为守。 龙四借机扶起小七：“妹妹，你没事吧！” 他眼看着龙七差点被那圆月刀所伤，吓得不轻，慌乱之间，算是抵挡了两下，帮龙七解除了危机。 但是，刚才情急之下的举动，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救下了妹妹，见情势缓和，赶忙过来查看她有无伤势。 徐州一站，酣畅淋漓。 那是冥国与楚国相邻处的要塞，一直是楚冥二国边乱频发的地方。 那次，因为互市不均，导致了两国冲突，冥国和楚国僵持在徐州的徐水河畔。冥国上下都是骁勇善战的骑兵，楚军当时，也是不输英勇。两军对战，战局格外激烈。 三天三夜，小七不吃不喝，带着军队占据了有利的地形。眼看着就要胜利了，忽然来了那圆月弯刀的勇士。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对楚军上下是不小的打击。 第209章 被他捉住 好在，楚军在关键时刻，找来了援军。龙度领中军，龙七和龙四分别在左右二军保持合围，稳住了战局。 那圆月弯刀勇士，名叫幻北野，而当时的主将，正是冥国北王宇文昊。 …… 记忆在梦中不断徘徊，渐渐地与现实重叠。尤其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让小七看清楚了那辫子男的容貌，他，正是那记忆中，一直被奉为冥国战神的，所向披靡的北王宇文昊。 宇文昊怎么会在这里呢。 小七一瞬间想了许多种可能。 楚湘之战，冥国始终虎视眈眈，那场徐州战役，也是因为楚国自顾不暇，冥国趁机来犯。什么互市，都是一些老掉牙的由头，来分一杯羹倒是真的。 现在，冥国还处于观望的状态，还没打算动武，这北王就迫不及待地深入到了端国的腹地，来探查情况？ 知己知彼，才能找准战机。 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了。 不过，他们不去都城里，反而在此处，穿着冥人的服饰，一点也不掩饰地去审问一个山匪，这似乎和探查敌情又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看着宇文昊的脸，小七这一瞬间想了许多。 宇文昊上下打量小七。小七现在与那匪徒无异，都是被挂在木桩子上的。只不过，不同的是，那边的匪徒在求饶，而这边，小七被抓了，依旧沉着冷静，安静地看着他们，鹰一般地审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惧怕。 宇文昊对小七很是感兴趣。 他已经很少能看到这么勇敢的女子了。瞧她柔柔弱弱，可是面对如此险境，竟还能保持冷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昏暗的房间里，小七隐约能看得清宇文昊的容貌。 她记得他那双锐利的双眼。 在战场上遥遥一见，小七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现在的宇文昊，还是少年时期，脸上带着稚嫩，日后的宇文昊，在兄弟之间，有了地位，在北国有了威望，络腮胡子铺在脸上，颇有帝王威严。 就连父亲龙度，遥遥地看着他，都不由得慨叹：“你们瞧着吧，冥国的天，会随着他而改变的。” 北王宇文昊，此时此刻，按着时间推算来说应该是刚刚被催促到北国封地。 在冥国，是有和楚国一样的制度的，也就是说，被派往封地的皇子，很有可能与太子之位无缘。为了避免兄弟纷争，所以早早发放到封地，以此稳固太子在朝中的地位。 这北王，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发往北国的。北国上下，都是需要稳定的时候，可他却没有在自己的封地里安抚民心，反而来到了端国？还在找人？ 究竟是什么人，让他如此重视，连自己封地的安宁都不要了。 “看你瞧的起劲儿，便邀你进来说话。小姑娘，这血腥的场面，你不怕吗？” 小七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宇文昊。 他的中原话还有些蹩脚，不过看得出来，也是经过一番练习后，才有了这样的进步。 冥国在参加各国使臣活动时，也是使用自己国家的语言的，这表现出了冥国人的高傲。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说，只是不屑于说罢了。 身旁的手下，见小七如此怠慢他的主子，很是不悦，用力推了小七一下：“你他娘的聋了？没听到主上在问你的话吗？！” 小七被推搡得瞬间摇晃了起来，在柱子上左右摇晃。 正是因为这份摇晃，小七被动旋转着看清楚了整个暗室里的模样。 暗室里一共四个人。两个在她和匪徒的左右两侧，一个站在宇文昊的身后护卫。这些人都是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但是听他们的气息，不像是灵力多高强的，至多五品左右。 小七转了一圈，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面对着宇文昊。 “听见了，怕与不怕，我都被你们抓了，还能如何呢？” 小七看着宇文昊，一副谈判的姿态：“不过，我劝你还是放了我吧，我的伙伴明日就会来寻我，看不到我的人，他们定知道我出事了，到时，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被小七威胁，宇文昊不怒反笑。 “你的伙伴，你是说，在月亮沟里与人缠斗的那两个高手吗？嗯，他们的功夫是不错，只是，脑子没有你灵光。明知道那是陷阱，还非要闯一闯，结构被许多人围攻。量他们的灵力再高，也总不能逃过那么多灵力高手的围攻吧。想来，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 宇文昊的话银印证了小七的猜想，那些人，果然是朱本的手下。否则，青竹和禹喜，也不会随意与人发生争斗。 小七不担心他们的安危。禹喜是以轻功为傲，若实在被纠缠得走不掉，可以以轻功脱身。青竹就更不必担心了，他的灵力，所向披靡，再多的灵力者，也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她比较担心的是，是否这些人只是诱饵，而青竹和禹喜是否中了朱本的调虎离山之计。否则，现在早该分出胜负了才是。 “小姑娘，这东西是从你身上发现的，你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宇文昊拿出了原本放在小七身上的令牌。 那令牌是出城用的手令，禹喜给她的，并无稀奇。 “怎么了？这是我商人手令，有何不妥？” 宇文昊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展开了放在了小七的面前。 “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是小七的通缉令。 小七有些震惊。 她没想到，通缉令这么快就传到驿站了。 在进入驿站前，她在四周查看完毕，确定驿站还没有她的通缉令，这才进来的。而且，在进驿站前的茶馆里，她也没见到通告。还以为，今夜封城，消息会在明日发出，没想到，她不见的消息就这么快地从宫里传出来。 宫门落钥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是有人故意提前透露出她不在宫中的消息…… 小七思索间，宇文昊摆弄着令牌说道：“这个材质，可不是一般的渔女能有的。这是管家的东西，非富即贵。你说是卖鱼的，可是身上却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证明你是商人的东西，想来，你就是官家的人吧。” 第210章 北冥北王 那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使用的湘竹铜，这种铜器，和金子一样珍贵，冶炼技术也需要官府支持，所以，能使用这种东西做手令的，一定是极其富有，或者是官眷。 小七的打扮十分普通，她住在中等房，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姑娘，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来自官府。 宇文昊敏锐地捕捉到重点，并且通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判断出她的身份。 小七对自己的身份并不否认：“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有趣。”宇文昊唇角轻勾：“一个通缉令上的官家人，可见这通缉令并不是十分真实。他们急于将消息散出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逃奴。可是，又给了你这样贵重的令牌，让你在城池之间畅通无阻……” 宇文昊到底是尊贵的血统，皇家之子，对这样的套路是十分熟悉的，他顿时知道，眼前的女子很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湘人呢，还是楚人呢。” 楚人和湘人之间的容貌本就诧异不大，尤其是楚湘边界的地方，百姓们偶有杂居，故而容貌上更加区分不出。小七拿着的是楚令，身份是湘奴，这就很让人疑心了。 “人人都道北王是个讲道理的人，平时对待百姓，也是和善宽厚。没想到，不仅暗中潜入楚国之地，在驿站里滥用私刑，还如此待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传出去，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北王在冥国百姓们心中的威严呢。” 小七知道，自己随意的敷衍已经不能让宇文昊满意了，索性将他的身份曝光出来。 站在门外的刀疤脸听了，立刻从手中拔出短刀。 “住手！” 宇文昊收敛了笑容。 他乔装成冥国的商人，进入楚境来找人，本以为已经做得够细致了，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刚撞见他们的女子给识破了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 制止了刀疤脸，宇文昊眯着眼睛问道。 他确定，自己方才在审讯的时候，没有透漏出自己的任何身份信息，商队带上几个打手，也不会惹人怀疑。 “有些话，你可不能乱说。” 话说出口，宇文昊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便又改口道。 他步步紧逼的态势，就连旁边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山匪都吓得浑身发抖，放在普通人，更是会被吓到窒息，可是，眼前的小七，却置若罔闻，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人也是极其的冷静。 在气场上，她甚至不输宇文昊。 宇文昊看着她，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对手。 他本不想对她怎么样的，但是，既然她识破了他的身份，还看到他在此对一个山匪行刑，那么，他就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至少要明确，她被通缉和拿着官府令牌的真正目的。 “宇文昊，冥国北王，是五洲大陆出了名的神童。据说三岁能吟诗，五岁能骑马，不到十岁，灵力就已经达到了六品上。冥国共有四位皇子，以北王宇文昊最为突出。冥国尚武，你武艺精湛，冥国少文，你却少有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五洲大陆人人都道，你是最有望得到天帝喜爱的五洲之子。但是，如今看来，听信传言，不如亲眼所见。想不到，人人都无比敬仰的北王，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之人，仗着人多，欺负弱小，还在此处逼问我这个弱女子。” 宇文昊听着小七的叙述，当真是对自己了如指掌的。 他的确是北冥最厉害的皇子，是五洲大陆资质最厉害的皇子。只可惜，皇权争斗从来都不是看谁最有才华，而是，谁最能符合冥国的国情。 倘若他做了太子，那么其他四国的目光，便全部会集中在冥国，毕竟，他是那样一个天才少年，有他这样的人做国君，冥国势必会盖过其他四国的光芒，成为五洲大陆最强的国家。 树大招风，冥国现在的情况，还不能应对如此严重的提防。 冥国需要的是和平，而宇文昊，正是会打破和平的那个人。 所以自小，他越有才华，越突出，父皇就越将他推到一边。兄弟们都能得到父皇亲手教导，唯独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学，甚至连个师父都不曾有过。 可是，聪明如他，即便没有师父，只要是在书本上有记载，能有迹可循的技能，他都能自我参透，并且练得炉火纯青。 这更加重了他被边缘化的进程，以至于，二十出头了，竟被流放到了北国之地，做了北王。 他听得出，小七表面上是在夸赞，其实是在嘲讽他，讽刺他做事不够光明磊落。 “首先，你不是弱女子。” 能一下子猜出他的身份，还在明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如此步步紧逼的，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呢。 在宇文昊看来，眼前的女子虽然没有足够大的力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是，她的聪明，却是比他的手下都强上许多的。 宇文昊抬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瑟瑟发抖的山匪：“他，也不是弱小。他平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是人人唾弃的山匪。我审问山匪，有何不妥。” “亏你还是北王，竟然不知道，依法治国的道理。他纵然是山匪，做了许多恶事，但是，自有官府和法度来惩治他，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滥用私刑。更何况，他已经说了，他并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你瞧他胆小如鼠，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像是在隐瞒。为何还要苦苦逼问，还打算草菅人命，将他的头砍下来。如此残忍，实在丢了你北王的风骨。” “风骨？”宇文昊邪魅一笑：“我冥人向来恩怨分明，若让我知道，他们杀了我要找的人，我定踏平月亮沟，血洗所有人。哪里是他一个人的头颅，就能抵得了的？” 一听到要血洗月亮沟，被吊起来的 匪徒当时就昏过去了，还是被刀疤脸打了一巴掌，才惊醒了过来。 “我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尊贵的北王殿下，这，这这这姑娘说的对啊，你是天边上的大人，何苦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为难啊。你杀了我，反而还脏了自己的刀剑，又何必呢……” 第211章 兆祥郡主 “你给我闭嘴！” 刀疤脸拿着刀柄，狠狠地揍了下他的肚子，那人咬着牙，差点背过气去，终于是说不出话了。 小七转过头来看向宇文昊：“杀人自然是要偿命的，但是北王身为冥国的藩王，竟然来到楚国封地杀人，不和端王打个招呼，终究是不对的。这有违道义，有心者，更是会质疑，你找人是假，借机探查军情是真。” 刀疤脸是个暴脾气，见小七如此污蔑自己的主上，赶忙吼道：“你这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家主上是寻人的，谁想知道你们端国的狗屁军情！” 他很是护主，眼见着小七屡次不敬宇文昊，气得牙痒痒的，如果不是刚才，宇文昊制止了他，管她是男是女，刀疤脸都不会轻饶的。 “瞧着北王是在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否则也不会亲自前来，还如此兴师动众。可既然重要，那么何须如此，为何不直接告知端王，上报官府，让官府亲自下达寻人令？以官府的能力，想找到一个人，会更加迅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北王亲自来大海捞针。如今北王不仅私下前来，还特地避开耳目，委屈在这下等房里，审问一个山匪。这，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吧。” 小七字字有力，将宇文昊从底分析到顶。 他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本身就是有极大问题的，这点宇文昊狡辩不得。而小七，正是想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几年后的楚冥之战，也是楚国面临的一次巨大的危机。是父亲龙度在关键时刻，御敌与国境之外。也是那次战争，让龙家成为了楚国最强大的武将世家，也渐渐地惹怒了皇家。 小七不得不猜想，宇文昊在此刻出现在端国的具体原因。 “因为我们要找的是……” 刀疤脸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宇文昊打断了。 “北芪，休要胡言。” 比起刀疤脸，宇文昊的思维还是很清晰的，也能时刻保持冷静。他知道，小七是故意在套话呢，就是想知道，他此番来端国的真正目的。 他自然不是打算刺探军情，但是，真正的原因，也是不便与她说明的。 刀疤脸在盛怒之下，显然忘记了这点，他便适时提醒他言多必失。 那个叫北芪的刀疤脸，听到宇文昊的警告，脸色气得通红却还是闭紧了嘴巴。他护主，也听主子的话。他知道事情的轻重，便不会因为自己的鲁莽去给主人添麻烦。 冷哼一声，他转过身去，又重新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小七睨了一眼刀疤脸，视线重新回到宇文昊的脸上。 宇文昊看着她，半天才说：“咱们做笔交易吧。” 小七就知道，宇文昊对她感兴趣。其实，她也对宇文昊的目的感兴趣。 其实，小七大抵能够猜到，他们要找的人是谁了。 只是，她需要印证。 以龙七的记忆为基础，小七慢慢开口：“交易之前，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有什么不对的，北王来更正，如何？” 宇文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倒是想看看，小七能亮出什么底牌。 然而，小七才刚开，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北王宇文昊，还有一个亲生妹妹，失踪多时。” 小七说完这话，捕捉到不喜形于色的宇文昊，脸上满布震惊，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真的是在找妹妹。 做出这样的猜想，小七是有自己的依据的。 冒着两国交恶的危险，冒着因为擅离职守而被冥国皇帝惩治的风险，冒着能给其他三个兄弟把柄的风险，宇文昊还要亲自来寻找，那就一定是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了。 宇文昊现下没有娶亲，更没有孩子，那么，就只有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能让他如此在意了。 “兆祥郡主，她是与北王有同一个生身母亲，可父亲却不是冥皇，她的身份尴尬，自小便被养在别宫居住，也不能时常与母亲和兄长相见。然而，北王却是最疼爱她的，将她视为自己的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一样看待，也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见不得光，而有所怠慢……” 宇文昊捏紧了拳头。 小七的话，像一把刀子一样，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本是冥国皇室的丑闻，是没有外传的，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连他妹妹的事情，都如此清楚。 “北王喜欢这个妹妹，也疼爱这个妹妹。现如今，北王远离了皇宫，不必被皇家权势束缚，便第一时间出来亲自寻找兆祥郡主，对吗？” 小七虽是猜测，但是语气已经越来越坚定了。 刀疤脸向前一步，再次拿出短刀。只要宇文昊的一声令下，他立刻就能取了小七的首级。 小七明显是在威胁宇文昊，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宇文昊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冒着怒火，还有一丝惊讶。 正因为自己的妹妹身份特殊，也有些尴尬，更不为父皇所接受，他才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而是自己私下派人去寻。现在，他能前往封地，便顺便乔装来到端国亲自寻找。 至于没有事先知会萧毅，也是这个原因，毕竟两国交涉，势必会传到父皇那里。知道他要找兆祥，冥皇定会更加恼火。 宇文昊和刀疤脸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不必他们承认，小七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所有。 在龙七的记忆中，对这个兆祥郡主还是有一定印象的。 听说她不到十四岁就失踪了。 失踪前夕，是经由冥皇亲自指婚，指给了齐国的一个公子，可是没想到，在婚嫁事宜全部准备妥当的时候，郡主莫名在别宫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齐国与冥国联姻，原本就是一桩国事，现在，冥国的郡主不见了，齐国很是不悦，还因此给冥国提高了三年的边境商税。 自然，小道消息里有许多关于郡主失踪的原因。 有些人说是冥皇实在不能忍受兆祥的出现，联姻的时候，是以义女的身份，以郡主之位嫁出去的，表面上做足了面子，其实，是找个地方把人给杀了。如此冠冕堂皇地给自己了一个台阶下。 第212章 她能帮忙 还有人说，是这郡主早就有了心上人，不满意和齐人的婚事，结婚前夕，就直接跑了。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毕竟是冥国皇家的轶事，皇家将消息封的严严实实的，若不是齐国参与此次联姻的人说了一些，当年龙度也不会在战前调查的时候，知道这些，龙七也是不会知道许多的。 宇文昊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了。 兆祥的身世，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而且，这些人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宇文昊的手上，他相信，这些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这般，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兆祥的情况，可见是十分了解的。 这么说来，五洲大陆，已经人尽皆知了？ 宇文昊不由得渗出冷汗。 这可不是好事。 兆祥的身世，就是冥皇的耻辱，冥皇若是知道，五洲大陆，人人都了解他被自己的爱妃背叛，那么，母亲必死无疑。 宇文昊眼中渐渐燃烧起怒火：“你到底是何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宇文昊眼中已然有了杀意，但是，小七还是镇定自若。 “北王是不会杀我的，若是想闹出人命，刚才便直接将我了结了，又怎么会让手下调查我与山上那两位伙伴之间的关系呢。你想找妹妹，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向你保证，这些，只有我一人知晓，还未曾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说完，小七看向那被绑的山匪。 山匪见状，赶忙求饶：“大爷，我回去就将自己毒哑，保证不说。我知道您这些事情，又没什么好处……我只想活命啊……” 宇文昊当然不介意他听到。 他只是一个山匪，说的话，谁会听信呢。 可是眼前的女子却不同。 兆祥的秘密，是宇文昊最难以启齿的，涉及到的不仅仅是冥皇，还有他的生身母亲。甚至，一旦此时东窗事发，那么，兆祥就算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会遭到冥皇的刺杀的，如此一来，岂不是害了他的亲妹妹。 慎重起见，这回换他拿出匕首了。 匕首的利刃紧紧地贴着小七的脖颈，她只觉得皮肉一痛，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有可能让利刃削破她的皮肤，刺入她的动脉。 “北王殿下，杀了我并不能让你找到兆祥郡主。莫不如与我详细说明情况，或许，我这个本地人能够帮你找到呢。” 一抹鲜血顺着她的脖颈留下，旋即，刺痛在她的脖颈上蔓延开来。 “你觉得，我会笨到让一个第一次见面，还拿我皇家的秘事要挟我的女子帮忙吗？”宇文昊低沉地说道。 小七安静地说：“你可知道，那山中打架的两个人，是什么来头？灵力比较高的，就是风云榜上赫赫有名的青竹。” 小七提到风云榜，让宇文昊愣了一下。 青竹，传闻中五洲大陆最聪明的男子。他其实早就有想法，要和他一决高下了。毕竟自己也是天赋异禀。 只是苦于，他是冥国的皇子，冥国上下已经对他的聪明如鲠在喉了，若是他再在风云榜上打出名号，那么，势必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这才没有主动去战榜。 现下得知，青竹就在面前，宇文昊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莫名的兴奋。 “那灵力相对较弱的，也是我的朋友。他灵力一般，但轻功和追踪之术却是无人能敌。找人这种事情，正是他最擅长的。一个聪明绝顶，能够帮你破案，找到兆祥郡主的踪迹，一个擅长追踪，能根据那些踪迹，追踪到本人。这两个人联手，兆祥郡主还找不到吗？你知道的，就算你们这些人，在端国再找上一年，都不如他们两人出手，找上一天。” 小七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方案，的确很让人心动。 宇文昊倒是不了解禹喜的追踪术究竟如何，但是，那青竹的实力，他是十分认可的。青竹的聪颖，天下一绝，只是，后来不知缘何，消失在江湖之中。 有了他在，还有什么案子是破不了的，还有什么人是找不到的呢。 宇文昊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下。 “你说他是青竹，我就信了吗？” 小七笑了笑：“信与不信，全在北王的一念之间。我的小命，也是北王随时取用的。不过，北王在杀了我之前，还需要仔细考量，你来到端国是来找人的，不是杀人的。你杀了我，青竹断不会帮你，你找人的进展还是停滞不前。可若你留下我，便能与青竹见面，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小七的分析正是宇文昊所想。 他慢慢地放下匕首，冷冷地看着小七。 小七乘胜追击：“北王殿下，你知道的，现下湘西边乱不断，楚湘之战一触即发，再这样的关键时刻，战争随时都能到来，若是还找不到兆祥郡主，让她流落在战场之上，可就危险了。北王能千里迢迢冒着风险来找人，就说明，你是打心底里在乎兆祥郡主的，可千万别一念之差，断送了最喜爱的妹妹的性命啊。到那时追悔，不如现在把我时机。” 宇文昊被戳中了软肋。 他的确很担心兆祥，不仅因为兆祥流落在外多年，而是，他得到的消息说兆祥已经来到端国。 兆祥自小就养在别宫，性格孤僻且任性，虽然没有住在宫中，享受公主一般的待遇，但是也是娇养着的，没有经历过人间险恶。 现下，兆祥在外面也不知道是否吃苦，有没有被人欺负。 她那样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女孩子，倘若真的一不小心撞见了楚湘再战，那么，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宇文昊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得不放弃去北国封地的进程，只身来到此处找人。 他只想尽他所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兆祥所在。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宇文昊摆了摆手，手下立刻给小七松绑了。 旁边的山匪见状，赶忙说道：“我也愿意帮忙的，大爷，你也给我松开吧！” 第213章 谈谈合作 话音未落，就迎来了一棍子，打的他口吐鲜血，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宇文昊白了他一眼，转而对小七说：“但是你得知道，今日你对我说的话，有半个假字，我立刻就会要了你的性命。大不了杀了你，再拿着你的头颅去找官府，在追逐的过程中，杀掉通缉犯，端王也不会介意的。” 宇文昊语气冰冷。 小七知道，他是真的能做得出来的，自己方才说了兆祥郡主的事，也是挑战了他的底线，不拿出点真东西，他定然不会放过她这个，已然知道他秘密的人。 而且，宇文昊是冥国的藩王，与萧毅属于同一级别的人物。他在萧毅的土地上杀人是不对，但他杀的却是萧毅通缉的湘奴，说起来，也无可厚非。至多写信给萧毅，陈述当时的情况，表示歉意即可。 小七的死，并不会掀起什么波澜。 宇文昊没有立刻杀她，只是觉得她很不一般，似乎可以帮到自己。 小七揉了揉被吊起时，扭伤的手腕，皮肤上泛起了紫色的勒痕，方才自己全部的重量都集中在两个手腕，现下只觉得又疼又酸。 “这我自然知道。” 小七淡淡地说。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说出兆祥的事情来激怒宇文昊的，只是，在猜测得到印证，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宇文昊之后，她忽然迸发出了一个新的主意。 抓捕朱本，她需要人手，但是，她不想让青竹和禹喜跟在身边，更不希望战肖和项元朝参与。 小七是有些私心在里面的。 抓到朱本，可以让萧毅看到她的决心，也能为萧毅争取到回朝的机会，可是到底她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奴，即便因此而脱离奴籍，她还只是萧毅的附属品。 可是，抓到朱本，那就不一样了。 她会是整个大楚的英雄。 只要她得到了这北王的支持，便无需旁人，就能搞定受伤的朱本。这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在与你说起兆祥之前，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何人，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湘人那边的，还是楚国这边的。” 宇文昊还是很谨慎的，他看得出小七的与众不同，便格外留意，自己到底是在和谁合作。 此事涉及到自己和家人们的安全，他所有最关心的人的性命，都要交付到小七的身上，倘若她是个不靠谱的，那么，宇文昊就等同于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交给了别人，他不得不谨慎。 宇文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相信小七所说的话。她只是个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还偷听他墙角的人啊。但是，当小七提到兆祥时，他除了一点点的愤怒，大部分的情况下，竟时看到了希望。 能找到妹妹的希望。 直觉告诉宇文昊，小七能帮他找到兆祥，他必须无条件地相信她。 松开小七的一瞬间，宇文昊觉得，其实多与她说点也是无妨的，毕竟她知道的，已经足以让他和他的家人死无葬身之地。若她是骗他，那么，直接杀了，便没有遗憾了。 小七看了眼周围的人，没有开口。 宇文昊知道她的意思，立刻让所有人出去，包括还被吊在旁边的山匪。 刀疤脸很不放心。 “都出去！”宇文昊再次命令，他才作罢，拎着山匪像拎着小鸡一样，走了出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小七和宇文昊两人。 宇文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小七坐下。 小七也不客气地坐了，她现下和宇文昊属于合作伙伴的关系，无关乎名位。 “我是端王萧毅的亲信，现要去抓捕湘国将军朱本。” 小七用最简短的话，说明了她的个人情况。 这个结果，让宇文昊有些难以置信。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柔弱，本质上也很柔弱，根本不是习武之人，更没有任何灵力，这样的人，普通的男子，稍微强壮点的，一下子就能将她制服，她又拿什么去抓朱本呢。 “说一点听起来现实的。”宇文昊冷笑了一声，说：“那朱本是一个七品的灵力高手，又是湘国大将，身经百战。你区区一个女子，萧毅是疯了不成，让你去抓朱本？” 反正他是不相信的。 朱本是这些年来，五洲大陆人人都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的人物。楚湘之站明明已经到了终点，硬是让他给扳回一局。现在最让楚国人头疼的，怕就是朱本了。 萧毅的身边不乏高手，他本人也是灵力不差的，犯得着让一个女子去抓朱本吗？ 而且，通缉令上说她是逃奴，这说明，眼前的女子是奴籍女子，端国用的奴籍，那就是湘人。 让湘人去抓朱本？ 这是不可能的。 小七料到，宇文昊会有这样的反应。 “北王殿下方才也说，那令牌是官家才有的。整个端国上下，能用上令牌的没有几个，若我真的是普通奴籍，因为逃往被通缉，又怎么会拿着令牌大摇大摆地出来住驿站呢。” 小七顿了顿，将自己的任务，以及，她想独吞抓捕朱本的功绩等等，全部如实地告诉给了宇文昊。 只有最切实的利益，才能让宇文昊安心。既然如此，她也不必隐瞒什么。 “作为一个湘人，能得到端王的信赖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可是，这份信任总是隔着什么的。朱本破坏楚湘和谈，本就是湘国的罪人，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不如让他来成就于我。只要我抓到朱本，那么就能得到端王与太后的绝对信任。北王不在乎朱本，必不会与我争抢，所以，我想与北王合作。” 宇文昊没想到，小七竟然将自己的野心如此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丝毫不介意他听到她阴暗的一面。 “你很诚实。” 他由衷地说道。 “你想抛开你的伙伴，独吞抓捕朱本的功绩，还想让我当你的帮手……如此自私自利，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宇文昊冷冷地问道。 在宇文昊看来，这实属小人之举。他知道，为了抓捕朱本，萧毅动用了多少人和军队，就连楚国的项元朝，都赶来支援。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想着独吞这份功绩。 第214章 昔日回忆 眼前这个女子，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他觉得奇怪。若是放在平日里，她的举动，一定会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不屑与她为伍。可是，在小七将一切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时，宇文昊竟然不觉得讨厌，甚至还觉得她做的也合情合理。 “而且，我帮你也可以，但是你又打算怎么帮我找到兆祥呢。你方才还说，让你的两个伙伴帮助我，现下又不打算让他们参与到抓捕朱本的过程中来。这是不是有点矛盾啊。你的这份合作，怕是很难完成的。” 青竹是个中高手，又拥有无疑伦比的智力，一般人是欺骗不了他的。若她所言为真，那禹喜也是追踪高手，这两个人足以将朱本逮回来，宇文昊自认为，他没有那个本事，可以避开两个高手的追击，帮助小七先一步找到朱本。 而且，他并不觉得，小七能反过来帮他找到兆祥。 毕竟，她们之前并不认识，而且，在还没有听到兆祥全部情况的时候，就信誓旦旦，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看出了宇文昊的疑虑，小七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要看，北王能不能与我说实话了。只要你如实地说出兆祥郡主失踪始末，我便能有把握，把你找到她的人。” “哦？”宇文昊挑眉。 小七竖起两个手指头：“第一，我想知道，郡主是自己逃婚，还是被人劫持，是独自一人，还是有人帮助。” “第二，”小七继续说道：“我还想弄明白，你是怎么知道，郡主会在月亮沟附近出现，你的消息渠道是什么，怎么认定，这些匪徒与郡主的失踪有关？郡主是何时出现在此处。” 小七颇有条理地问道，这让宇文昊陷入了回忆之中。 …… “兄长，我认识了一个非常心仪的男子，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将来，一定要嫁给他。” 那一次，他去别宫探望兆祥，竟然听到兆祥如此这般地对他说。 他看向兆祥，发现她因为久久禁锢在别宫，而难以掩饰的眼中的幽怨，竟然被一抹希望的光芒所取代。 那时，他便知道，兆祥是真的找到心爱之人了。 宇文昊在真心为兆祥高兴的同时，也在担心。毕竟她的身份特殊，能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思婚配，也是未知数。 之所以被关在这别宫，也是为了隐匿皇家丑闻。可是，兆祥情窦初开，已经快到了成婚的年纪，离开别宫也是必然，能不能名正言顺地出去，还要父皇点头。 一次偶然的灯会，兆祥被准许进宫赴宴，正巧遇到了当时在冥国做质子的齐国三皇子一紧陪同那三皇子一同前往的齐国相府公子。 三皇子是个谨慎的人，平时处事低调，那相府公子也是许久不出门一次。 灯会上，赋诗投壶，那相府公子在一次偶然的比试上结识了兆祥，一下子便心仪倾心了起来。 他始终将这份心思藏在心里，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却在随着三皇子回朝之后，立刻向齐国皇帝上书，想要求娶兆祥。 齐国皇帝自然喜闻乐见。 只是为难了冥皇。 要知道，冥皇最忌讳的就是那兆祥的身世，给他公主的名分，他自己是不愿意的，可是不给她公主的名分，她如何能完成两国的联姻。 一来二去，思索良久，冥皇最终不情不愿地给了兆祥一个郡主的封号，让她以冥皇长姐，冥长公主的女儿的身份嫁到齐国。 如此，也不算是不给齐国面子，也让冥皇的心底里舒服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宇文昊登时觉得大事不妙。 他很了解兆祥的性子，她喜欢了别人，如何还能嫁给旁人。尤其是那相府的公子，除了投壶投得准一些，文韬武略样样不行。 郡主不如公主的品阶高，又是嫁给齐国丞相的儿子，这拐着好几个弯呢，联姻的权柄也就弱化很多。兆祥在齐国，定然不会幸福。 可是皇权大过天，还没等兆祥说出那男子的名字，就被冠上了郡主的封号，连婚期都定下了。 冥皇心中还是很开心兆祥能够离开冥国的。 让她独居别宫，未经传召不得离宫，正是因为厌烦见到她，现下能打发出冥国，一辈子不必再见，又能维系两国的亲盟也是好事。冥皇着急将兆祥嫁出去，丝毫不给她一个申论的机会。 得知她有了情绪，冥皇索性将她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派遣二十几个嬷嬷，每天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让她有任何可以反抗的机会。 “兄长，哥哥，我不愿，兆祥不愿！” 再见到兆祥，她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 昔日那个可爱傲气的小公主不再了，宇文昊心疼地握着病床上，兆祥的手：“妹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哥哥知道我的，我只爱阿渡一个，再也喜欢不了旁人。皇帝舅舅如此待我，不就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吗？我离开好不好，我再也不让他见到我了好不好，不要逼迫我与别人成亲，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百姓，过简单的日子。” 宇文昊心疼得不行。 “好，兄长答应你。” …… 宇文昊红着眼睛，叹口气说：“我帮她离开，是想让她与她心爱的男人远走高飞。可是谁成想，那男人在她逃婚前三天就离开了。兆祥离开别宫，去寻他时，他早已不在了。兆祥没有人接应，又不能回别宫，便混着人群离开了……” 说到这里，宇文昊的语气中，满是自责。 他为了兆祥的幸福，放走了兆祥，却因为粗心，没有帮她看看兆祥喜欢的那个男人，是否准备妥当。 这是他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重大失误。 “我第二日才知道这些，可是那时为时已晚。找兆祥的皇令已经贴了出来，我不能找她，父皇盯得我死死的，还派遣了许多暗卫，亲自寻找兆祥。两国联姻，不能是儿戏，兆祥逃婚，就是毁了两国的亲盟，这不是小事。那段时间，整个冥国都在抓兆祥，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兆祥。” 第215章 阿渡行踪 小七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何郡主逃走时，你没有找人护着她呢，难不成，她是自己一个人走的？” 宇文昊捏着拳头说：“原本是定好了的，那叫做阿渡的男子，托人来我府上送信，说他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接兆祥离开。当时我与兆祥的关系，也是深受父皇的监视，不管是亲信还是暗卫，都不能擅动。那人来头不小，可保护得了兆祥，我若参与，反而会暴露兆祥的行踪。” “风声过去之后，我诸多打听，才知道，兆祥在城中没有找到那个男人，便离开逃去了湘国，为的，还是寻找那个男人。” “那人莫非是湘人？兆祥郡主不会盲目前往湘国，必然是知道了，阿渡是去了湘国，才一路向湘国境内追寻的。只是，当时的湘国已是战乱纷飞，郡主一个人……” 小七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将是非常危险的。 “他是湘人，在我冥都经商，做的小本生意。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我过于相信那个男人对兆祥的真心，也想着，他是本分的商人，对兆祥又疼爱有加，本以为他会坚守下去，和兆祥远走高飞的，没想到，他竟然逃了……这些年来，我始终派人在暗中寻找，追寻兆祥的踪迹。可是因为当时湘乱才严重，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之久，线索一度中断。” 宇文昊眯了眯眼，说：“现在的月亮沟，也是当年湘国的地界。我的线报告诉我，兆祥最后一次，正是出现在了月亮沟。月亮沟是山匪的地方，我担心得要命。可是又不能亲自来找。父皇已经和母妃关系不好了，兆祥逃了之后，母妃差点被关进冷宫，还是姑母想到，用太妃的公主下嫁，才免了两国争端。我再去寻找兆祥，定会家中父皇对母妃的怨怼，故而一直拖延到了先在。” 这是宇文昊不能说出口的痛楚。 当初兆祥的离开，是他一手促成，可是，他却没能保障兆祥的安全，让兆祥一个人流离在外。 不仅母妃责怪他，他自己也深深地自责着。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过分相信阿渡了。 小七见他十分难过，安慰道：“北王殿下也不必如此担心，湘国战乱虽严重，但湘国和楚国还没到见人就杀的地步。冥人与楚人和湘人长相不同，他们遇到了兆祥郡主，也不会真的将她收为奴籍。那么先在就有两种可能了，一个是郡主已经死了，另外一种，也是最大的可能，那就是郡主已被朱本的军队收留，留在了他的队伍之中。” 宇文昊冷笑说：“呵呵，莫不是为了逮到朱本，你就这般不择手段了吧。竟然说兆祥和朱本在一起，是想故意攀扯上两个人，好让我帮你把。” 一听小七说，朱本和兆祥在一起，宇文昊刚燃起一些的希望，不由得退去许多。 “并非是我故意攀扯。”小七耐心地解释：“北王细想，阿渡不是冥人，要么，他是楚人，为了回到自己的国家，迫不得已不告而别。可若他是楚人，到了安全的地方，会第一时间与兆祥郡主联系，万不会没有音信。而且，当时他也不必贸然离开，只需要联系楚国的驿馆，从楚冥边界离开即刻，为何要走湘国。所以大概率的，他是湘人。在湘乱时毅然前往湘国。彼时湘人全部北迁，为了躲避战乱，可此人却来到了月亮沟这个已经被楚国占据的地方……这里岂不是最危险的？” 被小七这般分析，宇文昊好像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 “作为湘人的逃往路线，他本该向北，却逆流而上。这说明，他打算与楚人对抗。当时，所有的军队都在节节败退，除了朱本一行人，还在我端国腹地小股挑衅。所以，我猜想他是朱本的人的可能性大。” 小七严谨地分析着：“不仅如此，倘若他真的是朱本的人，那么，在冥国经商的举动，就可以推测为，是朱本放在冥国都城的眼线。毕竟，当时冥国是兵器输出的大国，所有的兵器流向，以及人员的调动，对摸清楚楚国战况部署来说，是非常有参考价值的。” “朱本不仅擅长在战场上名刀明枪，也擅长谍战。他这些年来，在端国上下安插了不少眼线细作，为他刺探我军部防和端国内政。郡主追到月亮沟，怕是追着他的步骤来的，可那人潜伏进了都城，而郡主的容貌又十分不同，没有特殊文书不能进城，只能找个地方隐藏下来……” 宇文昊皱眉说：“他得知兆祥追来，定会找人安置，那人，说不定就是朱本？” “安顿谍者家属，是一个情报网络所必须的条件。我想，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小七说：“为今之计，是该找到朱本，问问清楚，他的人遍布各地，想来定能知道一二。” 小七说服了宇文昊。 阿渡是楚人，那么此刻兆祥应该是在安全的地方，还无需他太过着急。最可怕的是，阿渡是湘人，却做着谍者的工作，潜入了楚人的地界。那么，兆祥跟来，无异于是会对阿渡的身份造成威胁。 朱本不会允许的，就会将兆祥抓起来，安置在不会暴露的地方。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派出了多少精英前来搜寻，最后的结果，都是到月亮沟戛然而止。 宇文昊觉得小七说的很有道理，假设也是成立的。 他看着小七，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一开始，他还对小七有些不放心，不过，与她简短地对话，他发现她有野心，但也不屑于将野心潜藏在心底，而是坦然地说出来。这样的人，与其说是卑鄙，不如说她心胸坦荡。 而且，小七不仅有勇有谋，还懂得变通。 这样的人，难怪，萧毅会将她放出宫，参与到抓捕朱本的行动中来。 楚湘之战，楚国占尽了便宜。东楚近三代的皇帝，将楚国不断壮大，现下楚帝膝下之子，个个都是出色的。 第216章 紫衣少年 萧毅作为楚帝的皇子中比较出类拔萃的，同样懂得知人善用的道理，就连小七，这个敌方的奴籍，都能收复到麾下。可见，他与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存着帝王之才的。 越强大，就会越吸收精英人物。 这让宇文昊甚至有些嫉妒。 为何，他的身边，不能有这般机敏的人呢。 为何，小七不能到他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呢。 走到门前，他开了房门，刀疤脸和一众手下都等在门外，看上去有些焦急。 小七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竟然将他们的主上的秘密全部掌握在手中，这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是会掉脑袋的。他们已经随时做好准备，只要宇文昊一声令下，就冲进去，将小七千刀万剐。 可是，宇文昊的命令却是，让他们去山上帮忙。 刀疤脸难以置信：“主上，这……” “北芪，照我说的去做。” 宇文昊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刀疤脸看了看他身后的小七，小七正端坐在那里，仿佛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那气场，那气势，简直让他气得胡子直立。偏偏，这样不合规矩，却让宇文昊如此相待，当真是…… “瞪什么眼睛，快去！” 宇文昊再次命令。 刀疤脸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宇文昊转过身来，走到小七的面前说：“我已经让我的手下去帮助你的两个伙伴了，放心，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小七微笑：“多谢北王。” “虽然你是奴籍，但是在我冥国，男女平等，即便是商人，也能在贵族面前站着，所以，我将你当成我的朋友。” 小七站起身来：“北王言重了。” “但是，”宇文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是让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不能帮我找到兆祥，我便是抓到了朱本，也会将他放了。我还会杀了你，让你知道，欺骗我宇文昊的下场。” 宇文昊在给小七设定期限。 抓捕朱本，是小七离开端王宫的理由。 倘若抓到朱本时，她还没回宫，反而在宫外逗留，那么，便是有了功绩，也难免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潜逃了。这逃奴的罪名，怕是够小七喝一壶的。 也就是说，宇文昊给小七找兆祥的最后期限，也是朱本被抓到的时间。 面对宇文昊的威胁，小七没有畏惧：“北王，你该清楚，这个约定其实是不对等的。但我既然答应了北王，定然会竭尽全力，不找到兆祥郡主的行踪，绝不罢休。” …… 许是知道宇文昊他们在驿站中，能保障她的安全。这一夜，小七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清晨，小七从美梦中醒来，正打算下床喝一口水，就发现，在木桌子上用匕首插着一封信。 小七心中一惊，跑过去查看，看到里面的内容，她松了口气。 原来是宇文昊留下的信息，上面写着，青竹和禹喜都是安全的，让她可以放心。 听掌柜说，宇文昊等人天刚亮的时候就离开了。小七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着远处的山上。她知道，宇文昊并没有离开，只是带着手下躲到了暗处，伺机而动。 吃过早饭，小七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上楼梯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窥伺她，她站在那里望了望，却并没有看到哪些异样。 许是她太敏感了吧。 小七这样想着，回去收拾了东西便出发了。 一个紫衣男人走出了房间，站在扶栏处望着渐渐远去的小七。他头戴金英冠，一身紫衫，气质卓越不凡，衣料价值不菲，腰间佩戴的玉佩，通体剔透，就连手上的暖炉外的套子，也都是用金丝线一点点地勾勒出来的。 他住在四楼的上等房。 抻了个懒腰，他只觉得昨晚的床睡得极其不适。 出门在外，这是难免的，只是这十两银子花的有些憋屈。 “掌柜的，你的生意做得不容易啊。” 他又拿出十两银子给了掌柜的，掌柜的立刻笑呵呵地接了过去。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 紫衣少年凑近几分，半依在柜台前。 “那昨晚的通缉令……？” “公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姑娘生得俊俏，气度不凡，哪里会是什么逃奴呢。反正，我是没看到过那通缉令上的人物。” 原来，通缉令早就先一步发到了这里，还是紫衣少年，将茶馆的和驿站的通缉令，以及两个老板全部买通了。 “真是会做生意，生意兴隆哇。” 说完，紫衣少年也上路了。 掌柜的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又用牙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看着远去的紫衣少年，不由得遥遥头。 “现在的人啊，世风日下。哪里买不了奴籍，偏要在通缉令上花银子……” 他以为，紫衣少年是看上了小七如花似玉，便想买她，才制止他上报官府的。 旁边的小二看到掌柜手中的银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看什么看！”掌柜立刻将银子收入怀中：“不看在这个的份上，我照顾她？” 小七很快就找到了青竹和禹喜。 一场酣战，十分激烈，战场上到处都是血迹，还有许多尸身。花草树木的枯枝尽数被毁，只余下残骸，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小七走过去，发现那洞穴的岩壁上还插着许多毒针，或飞镖，或其他的暗器留下的痕迹。湘人善于用毒，在袖口中经常藏着这些发射装置，当真是防不胜防。 小七的心都揪了起来，赶忙跑进山洞去查看。 青竹正坐在那里运气，禹喜则颓废地躺在石头上，小七跑过去查看时，禹喜忽然警醒，手握剑柄，一双眼睛凶狠而充满了杀意，怒视着小七。 “是我啊禹喜大人，我是小七。” 看到是小七，禹喜才渐渐放松下来，他干咳了两声，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比起青竹，禹喜的功力还是弱了一些。 朱本的手下，到底都是高手来着，禹喜的轻功能躲，却不能真的与他们正面对峙。好在是有青竹在身边，否则，禹喜一人，不一定会有怎样的后果。 小七见他浑身是血，满面的担忧，禹喜解释道：“这些都是歹人的血，我与青竹不打紧。” 第217章 都是死士 听到他这么说，小七这才放心下来。 她赶忙从包里拿出从驿站带出的包子和水递给禹喜和青竹。青竹在运真气修复，并没有动，禹喜则拿着包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小七见他们如此，心中很是难过。 她若是还能保持龙七的灵力该有多好，定不会让自己人累成这样的，分分钟就会将那些喽喽兵解决掉。 现下，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跑几步路还要在山下休息一夜才能成行。 看着憔悴的禹喜，小七感到非常自责。 这时，青竹也运完气了，他收了势，却没有动手边的食物。 禹喜劝说道：“青竹，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你的灵力，也需要食物化作真气来供给呢。不管事实如何，咱们都得确保自己没事，至于真相，还得亲自去问寰止才算数。” 小七见禹喜话中有话：“什么意思，寰止怎么了？青竹怎么了？什么不管事实如何？” 眼看着青竹绝食，心情也很不爽利，小七敏锐地感觉到了氛围的压抑。 禹喜喝了一口水，才解释了缘由。 原来，昨日与他们交手的，正是茶馆老板遇到的那伙看似是行乞之人。其实，他们根本就是乔装打扮，实则为朱本残部。 他们得知朱本被困，努力集结成一股小型的队伍，打算顺着朱本逃往的路线去追，若是在路上遇到追捕朱本的官兵，便阻击一番，给朱本争取更多的时间。 青竹和禹喜的追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是，战争一触即发。 打斗是十分激烈的，青竹留有后手，希望能从他们的口中套出消息，所以缠斗的时间长了一些。至于禹喜，本身就不是他们的对手，灵力上疲于招架，但轻功了得，可以躲闪，也没占下风。 眼看着自己人越死越多，里面有人便脱口而出了真相。 “他们说寰止……”禹喜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青竹，说：“说寰止，就是朱本的心腹，他根本就是朱本的人。有了他在身旁，朱本定会逃出我们的包围圈的……”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难怪青竹会如此神伤。 小七劝慰道：“其实也不尽然，他们越在濒死之际这般说，越能说明，寰止大人的情况可能有转机。他们一心保护朱本，甚至想为朱本去死，怎么可能供出寰止这个重要的人物呢。很有可能，是临死之前，打算挑拨离间，才扯出的谎也说不定。” 禹喜点头：“是啊青竹，我觉得小七说的很有道理。他们都是死士，对朱本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为了为朱本保守秘密，直接服毒自尽，又怎么会说出寰止呢。若寰止是他们的人，他们绝对不会提到寰止半个字的。” 即便有这种可能，但青竹还是无法忽视寰止对青云社做出的一切。 青竹太聪明了，以至于，他能看透人心，看透一切权谋设计。他唯独不想去看寰止，因为，寰止是那样让他信任的一个人。 可就是这个‘漏网之鱼’，却给了他一个致命一击。经此一事，青竹很难再做到完全地信任一个人了。寰止的背叛对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禹喜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说：“与死士战斗，当真可怕。他们受了重伤就服毒，还能战斗就拼命。我们一方面想留活口，另一方面还要躲开他们的毒物，当真是辛苦。战斗到最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了几支箭，打乱了他们的阵脚，也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否则，还真的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只是可惜，他们见自己没有胜算，便全部抹了脖子，这下，调查又恢复到原点了……” 禹喜满脸写着可惜二字。 朱本的亲信都在此处，那么就说明，朱本就在前面的某个地方。 他和青竹本来打算跟在后面的，谁知道，这些人还在后面设了暗哨，而他，这个追踪高手，竟然因为急切地想找到答案，没有注意到暗哨，最后惊动了他们，才引发了这场战斗。 禹喜很是自责。 小七心中也很是慨叹。 到底朱本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去死。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昨晚的战斗，何其激烈，这些人，明知道不是青竹和禹喜的对手，还主动挑衅，为朱本争取微不足道的时间，用人肉堆积出朱本的生路。这份奉献的无畏的精神，当真叫人心底震撼。 小七回首安慰青竹：“青竹大人，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从敌人的嘴里听说的消息。他们越污蔑寰止大人，越说明，寰止大人是可信的。他没能得到这些死士的拥护，才意味着寰止大人和朱本没有关系。而且，相处多年，您该最清楚寰止大人的为人。” 青竹点了点头，艰涩地说：“至少，可以说明一点，朱本和寰止是在一处的，找到了朱本，就知道寰止的下落了。” 那份名单，寰止果然是要给朱本的。 寰止在青竹的心目中，地位实在太重，正因为过于沉重，所以，青竹才十分在意寰止的一举一动。 在五洲大陆，所有的灵力大师，都喜欢将自己的衣钵传递给徒弟。寰止马上就要突破到八品，位列大师，他又是风云榜上有名的人物，这份衣钵和荣誉，注定是要给寰止的。 他已经认定，寰止是自己的继承人了。 可是，寰止却用他的行动，给了青竹致命的打击。 小七端着水递给青竹。 “大人还是多吃点东西，保存体力吧。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呢。” 青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结果了水，一饮而尽。 战斗了一夜，定是十分疲乏的。小七让青竹和禹喜在此处安睡一两个时辰，自己则拿着空水袋去小河边打水，以备路上饮用。 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小河流水也十分清澈。置身其间，哪怕没有春日里和煦的微风，没有夏日里漫山遍野的绿树红花，更没有秋日里的火红落叶，但是，小七仍旧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妙，只觉得整个人都心旷神怡。 蹲下身来，她刚要取水，忽然，见到一群人正冲着她这边走来。 第218章 再生父母 “老大，就是她！” 其中一个人，遥遥地指着她喊道。 小七慢慢地收起水袋，宇文昊留下的匕首，在她的袖口中迅速滑下，落在了她的手中。 月亮沟里能这么多人同时出现的，那就只有山上的山匪了。 这里寒战一夜，山匪势必要派人前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小七觉得很是倒霉。 在此处遇到山匪，她难免要费些波折，耽误了抓捕朱本的进程，实在是不划算的。 为首的山匪老大，看起来是个魁梧有力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络腮胡，粗狂的美貌，几乎深入了发鬓，头上戴着熊皮的帽子，皮毛一直垂到肩头。宽厚的肩膀上，背着一把刀和一副弓箭，看起来，是随时准备打斗的模样。腰间以牛皮筋约束，上面还挂着一把月牙状的匕首。 他在靠近小七之前，率先停住了脚步，也在上下打量她。 小七紧紧捏着匕首，看到向这山老大介绍她的人，正是昨晚在暗室里被行刑的那个小山匪。 宇文昊觉得他无用，也不屑于杀他，就直接将他给放了。这人的生命力也是很顽强的，虽然受了极严重的伤，但是到底都是皮外之苦，山匪山路横行，这种伤已经是司空见惯，并没有让他卧病不起，反而还带着山老大过来认人。 小七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这人见到她和宇文昊私聊，莫不是以为，她和宇文昊是朋友之类的，要赶来抓她吧。退一步讲，如果他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去，那么，在青竹和禹喜的面前，宇文昊就不再是隐形的了，她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这样想着，小七脸色更加难看警惕了。 那山老大打量完小七，忽然笑了，一巴掌拍在了那小山匪的脑袋上。 “妈了个巴子的，你莫不是被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给救了吧。好歹你也是我月亮沟上的人，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山老大转而笑嘻嘻地对小七说：“姑娘别怕，我们是山匪，但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月亮沟上下都感谢你能救下我这不中用的小弟，原本打算去驿站寻你来着，结果没想到，你早就离开了。现下好了，你来到了月亮沟的家门口，既然到了门前，就进去坐坐吧。也好让我们好生谢姑娘一番。” 小七没有松懈：“救什么人，我听不懂。我想，山老大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吧。你们别过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小七否认，山老大也不确定了。他收敛的笑容，转过头，狐疑地看着自家小弟。 那小山匪挠了挠头，笑眯眯地走近了几步，将头上的帽子也摘下来了。 “姑娘啊，您仔细看清楚了，我，是我啊。在驿站里，我被人吊打来着，血淋淋的，你可能没看清楚。” 摘了帽子，他的脸彻底露在了小七的面前。正是被宇文昊逼问的那个山匪。 “昨晚真是吓死我了，我差点被那些歹人给咔嚓了，我当时都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我在你心底里暗暗向神明发誓，若是有哪个大侠能来救我，我便将他当成祖宗一样对待，立个香火每日沐浴拜见。就在这时，姑娘出现了。” 小山匪的眼睛亮晶晶的，对小七满脸的崇拜：“姑娘当真是人中龙凤，几句话就将那些歹人稳住了。我还记得姑娘说，他是山匪，是做了许多恶事，但是，他的罪责自有官府来惩罚，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他已经说了的他不知道，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实在有失风骨！当时的姑娘，简直就像天上的仙女，让我心中感念万分。我登时就决定了，如果能出去，一定要回禀了老大，让他好生感谢姑娘一番。” 这小山匪虽是恶人，但是却是个爽快的个性，知道有恩就报的道理。 小七见这小山匪根本就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掐头去尾，就捡了一些没用的听了过去，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时，那山老大咣当一脚揣在了那小山匪的屁股上。 “你嘴上说说就完了？” 山匪立刻机灵地跪在地上，冲着小七磕了三个响头。 “姑娘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请受我一拜！” 被磕头，小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赶忙去扶他：“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的。” “姑娘的举手之劳，可是救了我这不中用的小弟一命呢，救命之恩，在我月亮沟，向来都是最大的恩典。今日这顿酒，姑娘必须吃上一吃，也能给我这小弟一个感谢姑娘的机会。姑娘且放心，不必介怀我们山匪的身份，若姑娘怕，咱们就在这里临时搭帐篷，将好就好肉都搬到此处来吃，如何？！”山老大是个豪迈的人，他转过身去，问身后的兄弟：“大家说好不好！” “好！” 其他的山匪都欢呼着表示同意。 青竹有敏锐的感官，他听到小七这边有动静，担心她的安全，立刻醒了过来，带上青竹跑过来。 结果正看到小七和月亮沟的山匪聊得正欢。 山老大也看到了他们，笑呵呵地说：“那边的两位兄弟，是这位姑娘的好友吧。月亮沟昨夜来的这伙歹徒，不知是何人，多亏了两位兄弟出手，将他们控制在这山下。此处的尸身就让我的兄弟来收拾吧，二位兄弟不如和姑娘一起，同咱们吃顿酒吧！” 月亮沟的战斗，发生在山匪的地盘上，他们自然是知晓的。 山老大如此热情，小七也不再拒绝了。 宇文昊最后一次得到兆祥的消息，是在月亮沟，既然得了这个机会，她也是应该帮忙问一下的。在人家情愿的情况下打探消息，总比吊起来审问要强。说不定，能知道兆祥的行踪呢。 禹喜很是担心：“小七，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他们可是山匪，可信吗？” 他们刚刚对付完朱本的手下，还需要尽快去追朱本，现下陪着这伙土匪周旋，让禹喜感到有些不安。 “可不可信，去了就知道了。”小七找了个借口：“而且，月亮沟上下都是他们的地盘，说不定，他们知道朱本的下落。” 小七给了一个很完美的理由，禹喜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第219章 无奈山匪 禹喜的担心一直持续到一只硕大的烤乳猪出现在正厅之上，沟里的女佣亲自将一只肥滋滋的猪腿端到了禹喜的面前。 香气扑鼻，猪腿发着诱人光亮，这对于一天一夜没怎么吃好的禹喜来说，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他这才确信，山匪将他们找上山，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招待他们。 端上美酒的时候，禹喜也是一怔。 要知道，民间是很少有这种精酿的。闻着醇厚的酒香，禹喜只觉得，宫里的东西都未必比这里好。 小七凑到鼻翼间嗅了嗅。 是好酒。 她跟着范弦，也学了不少酿酒的知识，这酒不论从材料，到工艺，甚至是年限，都是百里挑一的。 这月亮沟的山匪，还真是大方。 为了保险起见，青竹先尝了一下。 他是灵力高手，普通毒物近不了身，而且，常年与湘人打交道，他也深刻地熟悉许多毒物的情况。品完之后，他冲着小七和禹喜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无毒。 这一切的一切，山老大都看在眼中。只是，他没有再行提及，而是举杯与三位共饮。 酒过三巡，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高涨了起来。山中没有上等的歌舞，但是几个女佣还是很懂得男人们的想法的，跳的舞姿不够精湛，但十分婀娜，搞得几个山匪已经两眼冒光了。 山老大仰头喝完一坛子酒，脸颊微红地说：“都说我这月亮沟可怕，其实，真正可怕的人是他们。谁不是从百姓的时候过来的，谁有机会，不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呢。难不成，咱们是自愿上山，坐拥山头，靠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再说了，咱们就算是抢，也抢那些富的流油的人，可从未对普通的百姓动过手。甚至，我还有几个兄弟，时常将抢来的银钱分发给城中乞讨的孩子呢。这祸害百姓，是天理不容的事儿，咱们月亮沟，从来不干！” 说起自己上山当大王的事情，山老大满心的愤慨。 两国交战，苦的都是百姓，有许多人家祖坟都在此处，若是跟着撤出去，哪怕就是辱没了祖先了。还有些人，没有银钱，不知该何去何从，最后就都涌入了月亮沟。 月亮沟上下，都是附近的百姓，为了求生才不得不上山的。他们本着山老大定下的规矩，并不抢劫平头百姓，只对稍看着富有的下手。 但是，因为百姓们对山匪的惯性认知，导致他们不管怎么做，都被人认为是十恶不赦的歹人，这个认知，怎么也无法改变。 “可是占了山，当了山大王，就难免被人看不起，口口相传，这名声越响，就越被人看不上。别的咱不说，就说那山下开茶馆的马成山，还有驿站芝麻小官做了掌柜的王二麻子，他们俩人这黑心肝的，因为我截了他们客人的道儿，毁了他们的生意，就四处宣扬，说月亮沟的山匪穷凶极恶，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拉拢这路过的商人和官兵在他们那儿歇息嘛。大家都是开门做买卖的，我还真的不能把他们怎么着，否则，还真是坐实了他们给我冠上的帽子了。” 说着，他有个自己开了个酒坛子。 坐山为王，这也是情理之中。为了保护整个山上的徒子徒孙，必须全副武装，看起来凶神恶煞，不仅要面临官府的围剿，还要时刻迎接隔壁山头的挑衅，许多苦楚，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小七举起酒杯：“大王能与我们说起这些，是真的将我们当成朋友了，我三人十分荣幸。曾经也对月亮沟多有误会，今日看到山上诸位，都是如此侠肝义胆，不失江湖风范，他日定会帮忙宣传，解开百姓们的误解。” 山大王摇了摇头：“其实今日姑娘不随我们上山，或者干脆不吃这顿饭，我也是能理解的。曾经每年过年，我都曾派遣兄弟下山，去穷苦百姓的人家中送去鸡鸭鱼肉，还想带着他们一同上山，共度佳节，可是，不仅普通民户拒我们于门外，就连城中那些乞讨的，经常受到我们恩惠的，都去报告官府，闹得官府误认为，我们又去祸害百姓，惹来许多麻烦。后来我便知道了，我再怎么讨好，再怎么表现出热情，人家也是不领情的。毕竟，百姓们是打心底里瞧不起咱们当匪徒的，名声早就被纳鞋底子了的。拿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满是委屈和心酸。 小七和禹喜互视一眼，却是心中想笑。 眼看着接触下来，这山大王是一个热心肠的。但是，他让兄弟们在年关里浩浩荡荡地冲进百姓家，手里还拿着鸡鸭鱼肉，是谁都会想着，这是从别人家里抢的，也要抢他们的吧。 小七能够想象，当时那喜感的场景。 “至于那些人追问的那个姑娘……”山大王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兆祥的上面。 小七抬头，很认真地听了过去。 “我秦虎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做过的便不会否认，没做的，也不会胡乱承认。她是上山来过，但我瞧她不像是中土人士，便请到山上用了饭便让她离开了。临行前，我的夫人瞧她无依无靠，还给了她盘缠傍身。她去了哪里，我们未曾过问，我们也没有难为她。其实，已经不止一个人来找过她了，可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不成让我们编出一个方向不成……” 宇文昊为了找到兆祥，是派遣了许多人来此处打探。定然少不了问候月亮沟的土匪们，昨晚发生的事，也该总是出现的。无奈，对方是大有来头，就算他们占山为王，也不能做出反抗。 对于此处的山大王来说，也是十分头疼的事。 这次宇文昊自己亲自前来了，想来作为老对手的山大王秦虎一定苦不堪言了。 山大王是对距离她最近的小七说的，声音也是压得极低，不过，这些话还是传到了青竹的耳朵里 青竹眯了眯眼。 他们提到的‘她’，是谁呢。 看着山老大旁边那个山匪，对小七卑躬屈膝的模样，青竹陷入了沉思。 第220章 秦虎心思 秦虎是个聪敏且有心机的人，一桌饭的功夫，就将兆祥和月亮沟的关系，说的明明白白。 他通过手下简单的描述，也知道了大概，那些人在驿站刑讯逼供，驿站的掌柜到底是有些官职的，却没有声张，可见来头不小。 小七目睹了整个刑讯的过程，还同样被抓了起来，可结果却是，他们私自谈话了之后，不仅自己的小弟被放了，小七也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了月亮沟之下。 可见，小七与他们那伙人的关系匪浅，并且，她是能直接与那些人沟通的。 秦虎将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小七，小七定会将他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那伙人的老大。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对那些人做了最后的解释。 他实在不想再与他们有所纠缠了。 秦虎的意思，小七也明确地领会到了。 其实，小七的分析也猜测到了，兆祥是不可能在月亮沟的。再加上秦虎的证词，就更加明确了这个信息。 告别了月亮沟的山匪，小七们再次上路了。 临行前，秦虎让夫人给他们准备了盘缠，大概一人十两银子的模样，夫人是个面善的，慈祥地对小七说，这是他们月亮沟的规矩。 小七欣然接受了这份心意。 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山下的身影，秦虎脸颊上的红润也渐渐消退了下去。他在山上多年，酒量早已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看似喝多，其实他清醒得很。 那被小七救下的小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秦虎：“也不知道，那姑娘听懂了没有。老大，你的解释，他们会相信吗？他们还会来找麻烦吗？” 没有内伤，皮肉伤也是不轻的。 小山匪赔了一阵子的酒，已经身体发虚，说话都是颤抖的。 秦虎眯了眯眼说：“我月亮沟仁至义尽了，他们屡次来挑衅，我们都是以礼相待，江湖道义这方面，咱们做到头了。若信，来日大家还是朋友，若不信，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山下那些尸身，都是那两个男子做的……小的看着，都是灵力高手，以一敌十的主儿，可是，却纷纷殒命在他们的手下。这些高手，怕我们整个山沟上的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小山匪开始担心了起来。 起初，他还以为遇到了一些蛮不讲理的，侥幸逃命，便赶忙趁着月色向月亮沟跑回。没成想，在自家门前，看到了那场极其激烈的打斗。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利落的身手，可以说，他连招式都没有看清楚。 倘若小七这些人和绑架他的那伙人是一起的，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话，那么，若是真的打起来，怕是整个月亮沟都会踏平的。 他还没娶老婆，他还不想死。 秦虎瞪了他一眼，拍了他脑袋一下。 “你瞧瞧你那怂样子，难怪他们不抓别人，偏偏抓你！” 被山老大说，小山匪感到很委屈。 他只不过是在山下，碰巧遇到了那些人而已。 秦虎转过身对身旁的手下说：“让兄弟们不分昼夜埋伏在山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那些人是死在了我们的山下。掩埋尸身的过程，也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秦虎的夫人叹了口气：“这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这阵子，月亮沟里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叫人每天心都是慌的。山下的那些尸身，可一定要掩埋好了，否则，他日他们的朋友来寻仇，就是杀身的祸事了。” 小山匪低着头，弱弱地说：“但瞧着那位姑娘，倒是极其友善的。她是真的救了小的，否则，小的现在已然也是一具尸身了。” 说起小七，小山匪还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这救命的恩情，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他不明白，秦虎是怎么从只言片语，就将小七从救命恩人，一下子划分成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这样的结论的。 不过，他知道自己脑袋笨，没见到没听到的，也不敢妄加猜测。 他只知道，既然是一起的，又怎么会被吊起来审问呢。 秦虎看出了他的纠结，耐着心思说道：“没有谁是真正的敌人，更没有谁会是永远的朋友。唯有因利聚之。你是在这月亮沟里呆的太久了，所见之人都是山上的伙伴，大家都是直心肠，就不知道外面的人心有多么险恶。” “险恶？” 秦虎眯了眯眼。 “不管他们达成什么共识，只要来到月亮沟的就都是客人，他们不动手，大家就都还是朋友。” 只是一想到，那些尸身上的剑伤，没处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就让秦虎不由得暗冒冷汗。 幸好，这三个人经过了月亮沟，又和山下的那十几个人并非同道。 否则，昨晚，月亮沟怕早已被夷为平地了吧。 …… 一路上，禹喜和青竹探讨着朱本可能去的地方，研究路线的时候，小七则趁机留下印记，并用简单的信号，标记出在月亮沟询问到的情况。 这是她和宇文昊定下的暗语。 兆祥不在月亮沟。按着路线来说，该是先前往到了端国都城，发现心爱之人不再，就辗转到了北方。北方是湘国腹地，当时又是兵荒马乱，她定然是在旁人的保护下才能成行的。而且，进了湘国腹地，那么她现下还在湘国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毕竟朱本的势力，也大部分停留在了湘国。 他们又在朱本能藏身的地方，翻找搜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朱本的痕迹。 战肖为了抓朱本，在整个端国境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 城内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朱本的肖像，城防军也在日夜不停地在城中搜捕多遍，只要他不是藏在地底下，或者插上了翅膀，只要被困在城内，就必然会有消息。 城内搜索完毕，就将重点转移到了城外。 端国和湘国的地势，都是以山区为主的。相比于藏身城内，在山上停留会更加安全。 找人实在是一个磨人心性的事情。 还好有禹喜这个追踪高手在身旁，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但凡找到一点痕迹，他都能很好地确定方向，为他们省下了许多的时间。 第221章 到达鄂城 秦虎是个聪敏且有心机的人，一桌饭的功夫，就将兆祥和月亮沟的关系，说的明明白白。 他通过手下简单的描述，也知道了大概，那些人在驿站刑讯逼供，驿站的掌柜到底是有些官职的，却没有声张，可见来头不小。 小七目睹了整个刑讯的过程，还同样被抓了起来，可结果却是，他们私自谈话了之后，不仅自己的小弟被放了，小七也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了月亮沟之下。 可见，小七与他们那伙人的关系匪浅，并且，她是能直接与那些人沟通的。 秦虎将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小七，小七定会将他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那伙人的老大。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对那些人做了最后的解释。 他实在不想再与他们有所纠缠了。 秦虎的意思，小七也明确地领会到了。 其实，小七的分析也猜测到了，兆祥是不可能在月亮沟的。再加上秦虎的证词，就更加明确了这个信息。 告别了月亮沟的山匪，小七们再次上路了。 临行前，秦虎让夫人给他们准备了盘缠，大概一人十两银子的模样，夫人是个面善的，慈祥地对小七说，这是他们月亮沟的规矩。 小七欣然接受了这份心意。 看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山下的身影，秦虎脸颊上的红润也渐渐消退了下去。他在山上多年，酒量早已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看似喝多，其实他清醒得很。 那被小七救下的小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秦虎：“也不知道，那姑娘听懂了没有。老大，你的解释，他们会相信吗？他们还会来找麻烦吗？” 没有内伤，皮肉伤也是不轻的。 小山匪赔了一阵子的酒，已经身体发虚，说话都是颤抖的。 秦虎眯了眯眼说：“我月亮沟仁至义尽了，他们屡次来挑衅，我们都是以礼相待，江湖道义这方面，咱们做到头了。若信，来日大家还是朋友，若不信，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山下那些尸身，都是那两个男子做的……小的看着，都是灵力高手，以一敌十的主儿，可是，却纷纷殒命在他们的手下。这些高手，怕我们整个山沟上的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小山匪开始担心了起来。 起初，他还以为遇到了一些蛮不讲理的，侥幸逃命，便赶忙趁着月色向月亮沟跑回。没成想，在自家门前，看到了那场极其激烈的打斗。 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利落的身手，可以说，他连招式都没有看清楚。 倘若小七这些人和绑架他的那伙人是一起的，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话，那么，若是真的打起来，怕是整个月亮沟都会踏平的。 他还没娶老婆，他还不想死。 秦虎瞪了他一眼，拍了他脑袋一下。 “你瞧瞧你那怂样子，难怪他们不抓别人，偏偏抓你！” 被山老大说，小山匪感到很委屈。 他只不过是在山下，碰巧遇到了那些人而已。 秦虎转过身对身旁的手下说：“让兄弟们不分昼夜埋伏在山下，千万不能让人知道，那些人是死在了我们的山下。掩埋尸身的过程，也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秦虎的夫人叹了口气：“这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这阵子，月亮沟里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叫人每天心都是慌的。山下的那些尸身，可一定要掩埋好了，否则，他日他们的朋友来寻仇，就是杀身的祸事了。” 小山匪低着头，弱弱地说：“但瞧着那位姑娘，倒是极其友善的。她是真的救了小的，否则，小的现在已然也是一具尸身了。” 说起小七，小山匪还是打心底里感激的。 这救命的恩情，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他不明白，秦虎是怎么从只言片语，就将小七从救命恩人，一下子划分成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这样的结论的。 不过，他知道自己脑袋笨，没见到没听到的，也不敢妄加猜测。 他只知道，既然是一起的，又怎么会被吊起来审问呢。 秦虎看出了他的纠结，耐着心思说道：“没有谁是真正的敌人，更没有谁会是永远的朋友。唯有因利聚之。你是在这月亮沟里呆的太久了，所见之人都是山上的伙伴，大家都是直心肠，就不知道外面的人心有多么险恶。” “险恶？” 秦虎眯了眯眼。 “不管他们达成什么共识，只要来到月亮沟的就都是客人，他们不动手，大家就都还是朋友。” 只是一想到，那些尸身上的剑伤，没处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就让秦虎不由得暗冒冷汗。 幸好，这三个人经过了月亮沟，又和山下的那十几个人并非同道。 否则，昨晚，月亮沟怕早已被夷为平地了吧。 …… 一路上，禹喜和青竹探讨着朱本可能去的地方，研究路线的时候，小七则趁机留下印记，并用简单的信号，标记出在月亮沟询问到的情况。 这是她和宇文昊定下的暗语。 兆祥不在月亮沟。按着路线来说，该是先前往到了端国都城，发现心爱之人不再，就辗转到了北方。北方是湘国腹地，当时又是兵荒马乱，她定然是在旁人的保护下才能成行的。而且，进了湘国腹地，那么她现下还在湘国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毕竟朱本的势力，也大部分停留在了湘国。 他们又在朱本能藏身的地方，翻找搜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朱本的痕迹。 战肖为了抓朱本，在整个端国境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 城内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朱本的肖像，城防军也在日夜不停地在城中搜捕多遍，只要他不是藏在地底下，或者插上了翅膀，只要被困在城内，就必然会有消息。 城内搜索完毕，就将重点转移到了城外。 端国和湘国的地势，都是以山区为主的。相比于藏身城内，在山上停留会更加安全。 找人实在是一个磨人心性的事情。 还好有禹喜这个追踪高手在身旁，他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但凡找到一点痕迹，他都能很好地确定方向，为他们省下了许多的时间。 第222章 夜宿民家 这是一个再朴素不过的茅草屋，泥土垒的墙壁上挂着火红的辣椒，草帽，以及一些干菜。炉子生得火红火红的，上面炖着肉汤，香气扑鼻。一个小孩子正在帮忙添柴，另一个在帮忙做饭，还有一个年纪很小，正在内室里玩耍。 见到小七他们两人来，三个孩子都没有觉得很好奇，想来，是这女人经常邀请路过的人到家里用饭吧。 只是，明明是带着三个孩子，却不见男主人在家。 女人掸了灰尘，见小七脸上挂着疑问的表情，就解释说：“我家男人今天不在家，他去山上了，得日子才能回来呢。他不在，屋子里就有地方住，你们不嫌弃的话，吃过饭就在此处睡下吧。这几天，每日都有进不去城的人，听说是在抓什么人，闹得人心惶惶的。昨日听说就抓了两个，今天抓得更多，连半大的孩子都带走了，也不知会去哪里。你们两个倒卖东西不容易，没有万全的把握，还不如绕路而行。” 城中的百姓，或许知道，是在抓捕朱本，女人住的村庄在山上，又不经常进城，对朱本这个名字还很陌生。 “这城里有钱都进不去，本本分分做生意的，再被误会了什么，赔上性命可就不值当了。” 小七看了眼禹喜，说：“多谢这位姐姐，能收留我和兄长。原本我们是做海鱼生意，打算卖光了货物顺便探望一下城中的亲戚的，没想到，这鄂城封的如此厉害。眼看着刚才城门前在盘问一个富家老爷，老爷被生生地拎下车的，吓得我与兄长决定先观察一下行情再做定夺。幸而遇到了姐姐，好心地将我们收留下来，还告知了我们这么多。” 小七嘴巴很甜，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让那女人感到很是开怀，索性直接坐下来与他们说话。 “你这么做呀就对了，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呢。不管找谁，那都不管咱们平头百姓的事儿。别歹人没抓到，还连累我们。你呀，若是想找城中的亲戚，不如先给他写信，让他知道你已经到了城外。城内的人出城，需要去官府申请，一套程序下来，怎么也得三日呢。这也是稳妥起见，免得徒生是非。” 小七点头：“好，这是个好主意，一切听姐姐的。” 禹喜瞧着小七自来熟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他发现，她能很快地与陌生人打成一片。青竹那样的老古董也能接纳她，月亮沟的山匪感谢她，眼下这村妇，竟也对她像亲人一样。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七不仅能在宫中混的风生水起，在宫外，也是能够自食其力，不会吃亏的。 “原本现下这个时辰，我该是在城中卖皮货的，不过现下城中到处都是兵，生怕出什么乱子，便没有再去了。你们来得巧，恰赶上我在家了。” 这时，那屋里的小男孩儿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地靠在了女人的身边。那做饭的小女孩儿，担心弟弟冒犯了客人，赶忙过来拉。 女人就直接介绍了：“这个是我的小儿子容生，这个是我的二女儿海尔。” 小七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呛到。咳了一下，震惊地看向女人。 “那……”她问女人那正在生火的女孩子，“大女儿是……” “她呀，她的名字叫长虹，他爹给取的。” 小七听着女人的介绍，仿佛进入了电器城。 “这些名字取得，这乍听起来，怎么像是进了国美呢。” 她小声嘟囔着，没想到，女人很是惊讶地说：“对呀，我就叫国美呀，大妹子，你怎么知道的。” 小七：“……” 热情好客的国美，越发觉得她和小七是有奇妙的缘分的：“我就说，瞧着你就觉得面善，仿佛是在哪里见过呢。没想到，咱们竟还有这样的缘分，我还没有介绍什么，咱们便心有灵犀了呢。” 小七笑呵呵：“是啊，是啊，很大的缘分。” 吃完饭，国美去哄孩子了。容生是个不听话的，很淘气的孩子，吃饭的时候需要国美追着喂，睡觉了也不好好睡，一直在炕上跳来跳去。 国美很有耐心，一点点地将容生唱困了，抱在怀中不断地摇晃着，让容生睡得更实一些。 她将主屋让给了小七和禹喜来住，自己则和三个孩子挤在一起。 原本这小屋的地方就不多，考虑着小七和禹喜是兄妹，应该不打紧，便这样安排了。 这可难坏了小七。 禹喜就算是内监，但同住在这样一章狭窄的小床上，也是十分别扭的。 而且，禹喜和其他的内监不同，许是灵力傍身，看着听着，都是与寻常男子无异的。小七总不能和这样一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吧。 禹喜抱来了被子，直接扔在地上：“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 小七走过来，很不同意：“那怎么行呢，你的追踪术是抓到朱本的关键，休息得不好，明天就不能好好地抓人，耽误大事，得不偿失，让我睡吧。” “说什么呢，我再怎么说，也是灵力者，灵石护体的人，不容易生病。这地上这般凉，你又劳顿一天，肯定是要冻坏了的。” “正是因为会冻坏，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住啊。” 这几日，禹喜和青竹都没怎么休息好，尤其是禹喜，这一路上，又费体力又费脑力的，很是辛苦。小七不想让他再浪费精力，休息不足，就是死抓着被子不放。 禹喜皱眉：“听话，你别忘了，你答应大王的事。你先病了，还拿什么抓人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着谁，正在这时，一个小圆脑袋探进了头来，小七和禹喜同时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容生。 原来，国美在哄容生睡觉的时候，自己先睡着了，小容生醒了，一下子跳下了炕，直接奔着小七的房间来了。 他圆嘟嘟的大眼睛，呆萌程度不输萧旭。他好奇地看着小七，又打量禹喜，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新娘新郎，入洞房！” 小七脸腾地红了。 第223章 共度一夜 这小屁孩，在哪里学到了这些混话！ “容生快过来。” 许是和萧旭相处时间长了，禹喜很懂得怎么哄小孩。 他冲着容生和蔼招手，容生也不认生，直接跑了过来。 “小容生，你怎么不睡啊。你娘好容易将你哄睡了，怎么又出来了呢。” 容生嘟着嘴，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爹爹睡前都会给我讲故事的，可是娘亲不会讲……我要听故事，不然我睡不着。” 这个房间是容生的爹爹和国美的房间，容生爹爹不在，好客的国美便将房间让给了小七和禹喜。容生习惯在这个屋子里睡着了，再回到自己的房间，现下想听故事了，也自然地走进了这个房间。 禹喜把容生抱在怀中：“想听故事的话，叔叔给你讲吧。叔叔这里，有许多故事可以听呢。” 容生很配合地躺在了小床上。 侍奉萧旭的过程中，禹喜自然积攒了许多生动的故事，在容生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禹喜缓缓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一个非常富有的城池，那里面，住着一个非常富有的公子……” 小七靠在床上，听着禹喜讲故事，不知怎的，眼皮越来越沉，也跟着睡着了。 禹喜哄睡了容生，再看一旁的小七，不由得笑了笑。 小七的样子，和容生简直一模一样，睡得甚至比容生还要香甜。 柔软的床铺上，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氛围十分的和谐。 禹喜下了床，把容生和小七搬正，又为他们盖好了被子。在柔软的棉被下，他们睡得更加踏实了。 只是…… 禹喜挠了挠头。 小七睡着的时候，还把地上的被子也裹在了身下，这下，禹喜不仅要睡地板，还没有被子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坐在了桌子前，躺在桌子上，他也慢慢地睡着了。 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小七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了。 院落里传来阵阵的砍柴声，声音顿挫有力，清脆干练。 小七揉了揉性送的睡眼，方才发觉，自己是睡在了床上的。而容生正躺在她的肚子上，四仰八叉地睡着，嘴角还挂着幸福的口水。 难不成，她昨晚和容生一起听禹喜讲故事，就睡着了？ 小七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的被子，又看了看身下，还被她压着的那床被子。 显然，自己是把两个被子全部夺走了。 那禹喜，是怎么睡得呢？ 他没有床睡，又没有被子盖，这一夜，定是休息得不好的吧。 想到这里，小七的心里一阵愧疚。 国美正在院子里做饭，她一面生火，一面看禹喜强有力地抡起父子。 “真是的，竟然还叫客人做事，实在是不应该。”国美很是不好意思。 禹喜笑道：“举手之劳。” 小七推门而出，就看到禹喜正穿着单衣，在帮国美砍柴。多年的轻功炼就了他精壮的身材，格外健硕的肌肉，让再粗壮的木墩，都显得软脆了许多。他的动作，如他的轻功一般自如，只是晨起的半柱香的时间，已然砍除了半数的木材。 见到小七走出来，国美擦了擦手上的脏水，说：“小七啊，你醒了啊。容生在你们的房里吧，真是的，那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竟趁着我睡着了，就跑到了你们那儿去了。那床本就小，再加上他，你们一定没休息好的。” “没关系的，容生喜欢听故事，正巧我的兄长喜欢讲故事，我呀，还借着容生的光，听了不少好故事呢。” 小七说着，看向了禹喜。 其实，说来惭愧，她只听到从前有一个有钱公子，就直接睡过去了，至于禹喜到底还讲了什么，她可是什么都没听清。 禹喜这时也转过身来，小七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几不可见的倦色。果然，他真的没有睡好，不然灵力加身，他稍事休息就能恢复体力的，现下，却因为她，而落得疲惫不堪。 小七赶忙给禹喜倒了一盏温水，很是不好意思地端给他。 禹喜结果水盏，一饮而尽。 两个人互视一眼，都不由得笑了。 早饭国美做了粥，还有一些小咸菜。吃起来很是落胃。 吃完饭后，长虹和海尔要去私塾了，两个孩子虽然是女娃娃，但是国美的理念很是开通，觉得即便是女娃娃迟早要嫁人，也是要学习一些知识的，以免将来被婆家看不起。 长虹和海尔都很独立，吃过饭后，自己装好书包去上学，并没有过多的让国美敦促。容生因为昨晚的故事，和禹喜很是熟悉，禹喜帮忙收拾碗筷，他就一起洗碗，禹喜帮忙收拾砍柴，他就也抱起一个能有他一半高的砍柴，帮忙落在柴垛上。 国美看了不由得笑道：“这个孩子，平时都是很调皮的，总是不让人省心，没想到，对禹公子倒是十分的乖顺。你瞧瞧，竟破天荒地帮忙干活了。” “容生很乖的，我那哥哥，也最懂哄孩子，他们两个注定是要成为朋友的。” 国美挑眉对小七说：“说真的，你们两个不是兄妹吧。” 国美突如其来的话，让小七有些错愕，一时间不明白她的意思。 看到小七的神情，国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呀，也不必蒙骗我，大家都是过来人，姐姐我是懂得的。瞧着你们方才的神情，便知道，不是家人，倒像是彼此相好的，定是家里人不同意，所以才逃出来的吧。” 小七还没说什么，国美已经猜出了这个很离谱的版本。 “我在这儿啊，经常能见到这样的年轻人。两个人你情我愿，但是没有办法，家里人不同意，给说了别的亲事，两个人一气之下，就逃婚了。每每相处下来，就是你与禹公子的样子。” “国美姐姐，不是这样的……” “我懂的，不就是一点坎坷嘛，你们两个人彼此中意，那才是最重要的。就像我和容生他爹，那一开始家里也是不满意的，觉得他是个猎户，又穷又没房子。可是我偏偏看得上他，硬是将自己的婚事扭转过来了。那过程也是无比曲折和心酸的。好在，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过的日子多舒坦啊。” 第224章 京东疯了 国美大方地分享起了自己和容生的爹爹的前尘往事。 原来，国美起先也是鄂城中的一个商人的小姐，家中很是有钱，国美的父亲打算将她许配给城中另一个有钱的人家，做次子夫人。 那次子虽说其貌不扬，但也算是贵人了，据说和城主夫人家的关系匪浅。 也就是说，只要国美嫁过去，那这一辈子就是吃穿不愁了的。 可是国美不情愿。 她当时看上了一次春游时，遇到的小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容生他爹。 他们每次春游都暗中幽会，甚至私定了终身，非他不嫁，非她不娶。 哪知，还没等国美和家里人说明情况，她的爹爹就将她许了人家。 国美日夜哭闹，什么诏书都用过了，可是她的父亲就是不同意。无奈之下，国美甚至还选择了悬梁。 她闹得实在太严重了，成了街里街坊的笑话，有一次，则直接逃到了山里，和容生的爹私奔了。 这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来说，是致命的。 那要娶她的人家，认定了国美是不洁之身，不愿再履行婚约，直接将她的嫁妆退了回来。国老爷成了全城人的笑话，他当场气得病倒，生生治了三个月才算能下得了床。 国美的名声毁了，就只能按着她的意思嫁了。 只是，塞翁失马，没成想，国美的婚事不过半年，就闹起了兵乱，楚军打过来了，直接将城主一家杀了，城主的亲眷全部充为军奴，那国美原本要嫁的那家，因为始终张扬自己是城主夫人的亲眷，也在充奴的行列中。 国美的父亲当时直道天命佑他，否则，他的家族也要因为国美的婚事而受到牵连，说不定就毁了祖宗的基业了。 说到这里，国美叹了口气：“经过那次的事儿之后，父亲也明白了他的错误，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便也默认了我和孩子他爹的婚事，带着娘亲和兄长弟弟回到老家度日了。” 听了国美说起她的往事，当真觉得颇有戏剧化的色彩，她不禁为国美捏了一把冷汗，好在，她一直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没有被父亲左右，否则，就真的会被夫家牵连，充为军奴了。 那样，她还哪里有机会，过上这村庄里的幸福生活呢。 不过，国美的故事是精彩，但还是不能给小七启迪，毕竟，她和禹喜不是那层关系。 “其实，你误会了，我和禹喜，我们……” 小七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喊声音。 原本和谐的氛围，也因为这急切的呼唤戛然而止。 “容生她娘！容生他娘！你在家吗？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篱笆墙外，一个身形肥胖的大婶正焦急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冲院子里喊。她的嗓门极大，这一喊，隔壁的邻居们也纷纷跑出屋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气喘吁吁，推开大门，就闯了进来。 国美见她如此，不解道：“向大娘，我在家啊，你这是怎么了？何事急切？” 那被唤作向大娘的，原本就身材肥胖，经过这般剧烈的奔跑，已经说不出全话了。她张着嘴，只顾着喘气，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没办法，只能先拉着国美跑出去。 小七也跟着过去了，这样大张旗鼓，一定不是一般的小事。她心中担心，便直接前去查看。 禹喜本想跟着去的，但是考虑着容生，便没有追上。抱起了容生，他很担心地看着三个人在人群的注视下，跑向了村东头。 路上，向大娘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交代什么，但是从身边经过的村民口中，小七已然听到了有关国美夫君出事了的消息了。 国美脸色惨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得，村东头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家不断地喧哗着，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作为猎户，国美原本就担心，京东上山时会发生不测，毕竟，山上的野兽凶猛，真的急了起来，也是要吃人的。 国美的手心冒汗。 该不会，是她的夫君被野兽吃了吧…… 不过，绕过一个路口，再往近前的时候，国美便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村东头，正在发生着十分奇怪的一幕。 一群人正拿着叉子，还有人拿着铁锹和扫帚，对着一个人比划着。那人被绑在了树上，不断地嚎叫着，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他在做着困兽之斗，被捆绑在树上的他，还在试图逃命。可是周围的村民已经将他死死地捆绑在了上面，这样还不够，又用叉子叉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根本不得伤人。 眼看着龇牙咧嘴，被人当成野兽一样对待的男人正是她家京东，国美惊讶地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向大娘指着京东，终于说出了话来：“容生他娘啊……你……你看……这……京东是咋了……” 原来，向大娘认出了眼前披头散发的疯男人是京东，就赶忙去告诉了国美。京东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喜欢整齐的小伙子，怎么忽然变得如此疯癫，这可吓坏了所有人的村民。 国美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的。 她也不明白，怎么自家夫君出门的时候是好好的，回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只是，让她稍稍放心一些的是，至少京东还是活着的，没有丧命。 “今天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到处伤人，疯癫得像是着了魔。” 有人见到国美来，简单向她介绍道。 国美担心夫君心切，也顾不上许多，要冲过去查看。小七见状，赶忙将她拉住了。 “别过去，太危险了。”她说：“现下他神志不清，你贸然过去，会伤到你的。” 京东的眼神涣散，一看便知道，他此刻是混沌的状态，这种什么都分辨不清楚的情况下，国美过去，很容易被他伤到的。 “可是小七，他是我的夫君啊。他出去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怎么去了一趟山上，就成了这样了呢。” 国美焦急万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京东如此，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25章 要杀京东 这是村中的族长也闻讯赶来了，他看到京东疯狂的架势，顿时命令身边的几个人去请郎中。 他简单地询问了情况，便下令谁也不许接近京东，更不许他松绑。 国美跪在地上痛哭：“京东，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国美啊，你看看我，我是国美啊。” 却见周围的村民，因为族长的命令，将他锁的更死了，心疼地说：“你们小心点，不要伤了他，他不会伤人的。” 一个村民不乐意了，撸起袖子说：“他不会伤人？你看他将我撞的，还好我反应快，没被他咬到。” 这时，京东被束缚得紧了，更加剧烈地咆哮了起来。 他胡乱地挣扎，让人不敢近身。 这原本就比正常人强壮的男子，此刻就像一只棕熊，让人看了就心生恐惧。 族长走到国美的面前，冷静地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京东他媳妇，现在可不是你流泪的时候，你至少要告诉大家，他到底为何发疯的吧。” 国美摇头：“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上山不过两天，就成了这样……族长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族长皱眉：“这怎么可能呢，发疯总是要有原因的，他走的时候，难不成一点异样都不曾有过吗？” 国美再次摇头，肯定地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京东的症状恨不寻常，小七遥遥地看着，觉得很是蹊跷。 在确定村民们将京东固定住，让他不会伤人的情况下，小七走过去，仔细地查看。她拿起他的手腕，触摸他的脉象，发现他的脉极其弦滑，实在有些肝火旺盛，痰蒙神智的情况。 旁边的几个村民，见到小七向京东走来，原本打算制止的，却没想到，小七竟一点都不怕，还给京东诊脉。看上去有模有样，十分专业。 他们也就没有阻拦，而是帮忙按住京东，让他不会挣脱绳索。 搭完脉，小七又查看了京东的状况。 他虽然失了神志，但是，嘴里口口声声念着的，并非是毫无规律，而是含糊不清的‘我要杀你’。 人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有这样的脉象和症状的。 可是，根据国美的表述来说，她的夫君京东，原本应该是一个性格十分宽和的人，轻易不与人红眼，为何现下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把自己都弄得失心疯了呢。 小七还没想明白缘由，那边，已经有脚程快的，带着郎中御马而来了。 那郎中衣衫不整，一看就知道是被从炕上直接抓起来的，就连鞋都还挂在脚上。他原本打算上前查看京东，正赶上京东大喊大叫，挣扎得厉害，他便连看都没看，就后退好几步。 “这该不会就是许久不见的疯狗病吧。” 听到疯狗病的字眼，所有的村民都低呼了一声。 要知道，这病可是会过人的。 “天啊，怎么是疯狗病呢，太吓人了。”一个村民听了小声嘀咕道：“前几年，有个村子得了疯狗病，整个村子的人死了大半呢，听说那些人也都是疯疯癫癫的，就和京东是一个症状。” “我记得那个村子，后来，官府直接把村子烧了，这才平息了那个疯病。咱们村子，该不会也染上这种脏东西了吧。” “怎么会呢，不会的吧……” “怎么不会，你瞧瞧，京东平时是多么好的心性啊，怎么可能喊打喊杀的，还不是得了疯狗病，才到处咬人的么。” “那这么说，京东要死了？我们也要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恐惧的氛围在所有人的心中蔓延了开来。 小七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那郎中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连看都未曾查看，就断定了京东是得了疯狗病，制造了恐慌，这实在是太滑稽了。 眼看着激愤的村民，已经拿着棒子要过来处置了京东了，国美赶忙挣扎着跑到京东的面前，拦着大家：“你们不要伤他，京东没病！他没得疯狗病！” 向大娘见状，赶忙拉住国美。 “容生他娘，我知道你心疼你家男人，但是疯狗病是会过人的，你小心被他咬着，会私人的。”她好心劝慰：“你就交给别人来处理吧，你放心，京东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大家不会让他痛苦的。” 这话的意思，是打算就地处置了京东了。 “不要！不要！” 国美还要护着京东，被其他的村妇三下五除二地给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了。 此事涉及到整个村子的安危，大家的心出奇的一致，就是想把京东，按着之前那个村子的做法，直接杀了烧掉，永绝后患。 眼看着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小七大声喊道：“他不是疯狗病，只是普通的失心疯！”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其他村民的质疑。 “我说小姑娘，这是我们村子的事，与你何干啊。更何况，郎中方才已经说了，他就是得了疯狗病，疯狗病是过人的，一传十，十传百，很是吓人。你又不是我们村子的人，管我们如何处置他呢？快让开！” “就是啊，不烧了他，整个村的人都没命了。你瞧瞧他现在的样子，也是活不成了，何苦连累大家呢。” “你且速速让开，不然，我们就连你一起杀了！” 这些人，或好言相劝，或威逼利诱，都是一副不杀了京东誓不罢休的模样。 小七冷冷地说：“疯狗病是要首先被动物咬伤的，你们可曾在他的身上看到过伤口？” 一个村民说道：“伤口没几天就好了，哪里能看得出印记。再者说了，那个村子的人就是这样的，伤口好了许多年，而后才发病，半夜里突然咬了他的婆娘，让人毫无防备。” “是啊，这个病症并非被咬了即刻就能发病，十年二十年也是有的，仅凭伤口，不足以为证。” “你不能拿我们的性命冒险啊，大家的命都是命，大伙说对吧！” 这些原本看到京东疯癫过来帮助京东的村民，现下都成了要宰杀京东的凶手了。他们一个个的态度，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处决了京东，让整个村子安定下来。 第226章 据理力争 国美扒在地上嚎啕大哭：“夫君他不会得疯狗病的，这是误会的。他从来没有被牲口咬伤过，我与他是夫妻，他身上什么情况，我都是知道的，没有，真的没有！” “你是他婆娘，你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那你们现在就查看啊！” “你瞧瞧你家京东的模样，谁敢扒他的衣服，再说了，多年前的伤痕，消失了也是常有的，如何能当成佐证！” 所有人都不信国美，国美感到了阵阵绝望。 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人，忽然就疯了，也不明白，怎么大家都一致认为京东得了疯狗病。 见村民们并不相信，小七转而问向那个郎中：“你说他得了疯狗病，那么我问你，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仅仅因为他发疯吗？” 郎中被质问，眼神有些飘忽。 “疯狗病的人首先要畏光恐水，他有吗？现下正是朝阳足的时候，你看他可曾有过害怕躲避的情况？还有，疯狗病喉咙不能发声，你且看他除了吐字不清楚，可是不能发出声音的模样？那么敢问这位郎中，还有什么，是让你判断出他患了疯狗病的呢？！” 小七句句紧逼，让郎中一时间找不到分辨之词。 他昨晚喝了一点酒，今早睡得正酣，就被这个村的村民给连人带药香地带来了。他本人还迷迷糊糊的，就妄下了诊断，不成想，自己随口说出的诊断，会让这个村的村民这么疯狂，甚至直接想杀人？！ 他当然不能通过看一眼就说是疯狗病了。 只是先在话已经说出去了，若是先在反口承认自己误诊，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他的名声毁了，还怎么在这附近几个村庄立足？ 想到这点，那郎中死撑道：“众所周知，这京东是村里的猎户，时常进山狩猎，他受伤过的野物少说也有几千了。保不齐是哪个东西，不长眼给咬了，京东自己不在意，到现在发病了。再者说了，你所谓的疯狗病症状，那是被人见到的，还有未曾被人见过的，直接死掉的，那些人都是不典型的，这也是有的。” 这郎中诊病的功夫不行，狡辩的功夫倒是十分娴熟。 小七听得很是气愤，继续追问：“我再问你，望闻问切，乃中医之根本，你做了哪一样？四诊之中可曾有过‘猜’？你方才所言，句句都是你自己的猜测，这就是你诊病的方法吗？” 郎中梗直了脖子：“你怎知我没有望？我是看到了京东的症状，才做出的诊断的。至于诊病的方法，没有必要悉数尽做。以我多年的经验，已经足矣了。” 他没想到，小七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竟然是如此难缠的。她步步紧逼，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不断狡辩了。 “眼瞧着你与我说了许多，是懂得如何给人看病了？那么好啊，你既然说他不是疯狗病，那么就将他治好。若你能治好他，我便承认我的错误，并且发誓，此生永不行医！” 这样的赌局，实属没有必要。 小七原本是不打算应战的。 但是看着国美乞求的目光，看着村民们磨刀霍霍的模样，若是她不出手，那么京东必然死于非命。她便是愧对国美的一番善意了。 郎中的话可是吓坏了村民们。 要知道，十里八村，他的医术是最好的了，村民们时常找他看病，有的时候，他还不要钱，可以说是所有村民们眼中公认的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这样的医者，若是不再行医，那么他们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去找谁来看呢。 向着郎中的人还是很多的：“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口气呢。这郎中开始独自行医的时候，你怕是还没出生呢，怎么能随便质疑人家的医术呢。再者说了，没有人想害京东，相反的，我们是在救他。若就这么放他回家，他的婆娘和三个孩子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们明天去他家里收尸不成？太危险了。” “我们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好心也不能办坏事啊。谁都不想看他死，可是大家也都不想看其他的村民死啊。那病要是过给了别人，控制不住了，说不定官府又要过来焚村了，到时候，大家死的死，活着的无家可归，当真就成了祸事了。” “大家上有老下有小，是真的不敢冒这个险。你是没瞧到，那病真的害起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不分亲疏见人就咬。我们村子里，男人家的白日里都出去做事，留下女人和孩子，再者就是老人，万一京东发病，谁人能制止得了他呢。”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中心思想就是不想得疯狗病，而直接选择放弃京东的性命。 看着这些自私的人，小七紧紧地握起拳头。 人命在他们的心中就是那么的不值钱，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己的身上，他们不会担心，自己自私的行为，会造成别人枉死的代价。 眼看着局势有些混乱，这时，村长适时开口了。 “咳咳，我说……”他看了一眼所有人，然后缓缓说道：“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那么，就这么做吧。” 小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原本以为，这族长到底是个头脑清醒的人，没想到，也是这么的无知。 “不可以，不可以！”这次不是国美，而是去私塾又折返回来的长虹和海尔。 “你们不可以杀爹爹，他没生病！” 国美此刻还被压制在地上，抬起头，她十分担心：“你们怎么没去私塾呢，快点去，别留在这里！” 她不想让孩子们见到，自己的父亲被村民们处死。 那将是无比血腥的一幕，她不想让孩子的心底里留下阴影。 长虹的个子高一些，推开人群跑到了母亲的身边。 “女儿在路上，听到有人说爹爹疯了，得了疯狗病？！爹爹怎么可能得疯狗病呢？！都是他们污蔑爹爹！亏得爹爹平日里心善，猎到什么好东西，都分给他们，可是他们却不领情，反过来要杀爹爹……” 第227章 小七医治 她怒视着所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爹爹没得病，你们谁也不许杀她！” 海尔站在一旁，也被京东的样子吓坏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族长拉过海尔，边哄边对长虹说：“孩子啊，你现在还小，不懂事，不知道这病传起来有多厉害。现下郎中已经说了，他是疯狗病，那么现下不解决，传到官府的耳朵里，那是要屠村的。你面前站着的所有人，包括你的娘亲，都要被烧死的。难道你想这样吗？你有妹妹，有弟弟，难道，你也想让他们死于非命吗？” 长虹咬着嘴唇。 她当然不想有那样的后果，但是她也相信，自己的爹爹没有得疯狗病。 面对族长的质疑，面对所有人的威胁，长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她直接跑到了京东的面前，对着所有人说道：“我爹爹就是没得疯狗病，不信，我今日就证明给你们瞧！” 长虹的举动，是大家始料未及的，谁也没有想过，一个半大的孩子竟能做出如此激烈的句容，竟将胳膊伸到了京东的嘴边。 疯狗病是咬人的，但凡被咬上，那就是要过人的。所以在没有证明京东是不是疯狗病之前，要么就烧死，要么就隔离在村外观察。 可长虹，一心相信京东没得，就拿起自己做了例子。 国美嘴上没说，但是心底里已经觉得，京东可能是得了疯狗病了，尤其被咬的人还是自己的孩子，她吓得魂都没有了，大声喊道：“长虹，你这是做什么啊！” 但是为时已晚。 京东原本被抓起来就很是烦躁，失去了理智，现下，长虹凑到近前，他便当做敌人，直接攻击了。 长虹真是疼得冷汗直流。 这孩子到底是个坚强的，即便肉都快被撕扯下来，她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旁边的村民把京东挑开，她才竖起胳膊大声喊道：“你们看，我爹爹将我咬了！只要我没得疯狗病，那就说明，他也没得！” 小小的长虹，心中想的是，拿自己当成试验品，只要自己没得到与爹爹一样的症状，那么，就足以印证，京东没有得疯狗病。倘若自己得了，为爹爹争取了时间，也不算冤枉。 看到她的举动，小七一阵心酸。 这该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啊，会愿意为了父亲，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小七拉过她血肉模糊的手臂，拿着帕子为她止血：“长虹，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多人，哪里用得着你伤害自己……”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女子的容貌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她的手臂上这伤，定是会留疤的。将来能不能嫁的夫君，都成了问题。可是，长虹还是这么做了，孝顺又懂事的她，知道这个家里不能失去爹爹，所以自告奋勇，做起了小白鼠。 “小七姐姐。”孤立无援时，小七的温柔让长虹泣不成声：“你一定要相信爹爹，他没得病，没得病！” 小七点了点头，为长虹擦掉脸上的泪水。 她本不打算与那郎中较量的，只是想纠正那郎中的误诊，现下闹到这种地步，她不出手，便对不起国美和长虹了。 “交给我，你好生按着。” 小七拿起长虹的另一只手，让她按住伤口止血，自己则转过身来，面对那为郎中说：“好，我答应你。” 她扫视众人，语气坚定：“大家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的，平时彼此之间都十分熟稔，难道你们真的想看到，这一家子人，因为一个郎中的误诊，就全部殒命在你们的手下吗？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疯狗病的症状，京东都不具备，可见这病不是真的。但是，大家不信我，这郎中还要拿此生不行医来佐证他错误的想法，那么，我只能的应战了。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到底是一家五口人命，我不是村子里的，有缘经过此处，便不能坐视不理。” 那郎中没想到，小七竟然答应了，自己又是一阵心虚。 他现下很想走过去，仔细给京东诊脉，看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可是，自己神医的印象在村民之间都根深蒂固了，若现在反口，那岂不是坐实了他庸医的名分。 目光落在那眼神飘忽的郎中身上：“我自小通晓医理看，也知道京东的病症如何能够治好。你不打算救治，那么就让我来。但是，我若是能治得好，你，包括整个村子的人，不可再对京东一家歧视，也不得再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更不能将他们赶出村子，如何？” 小七生怕，这些人担心京东病情反复，在她离开之后，直接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失去了山下的家，对于猎户出身的京东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国美一家可能连谋生的手段都没了。 村民们见小七言之凿凿，信誓旦旦，觉得她说的可能真的有几分道理。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很喜欢京东一家，其实，也不想看着他们一家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病就没了。 眼见着大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家伙，族长还是很担心地问：“姑娘是个好人，但是，做好事也要保护好自己啊。你既打算治疗京东，那么势必要和他接触。这万一……” “族长，我既肯定他没事，必然不会担心这点。在我看来，他只是暴怒伤肝，忽然肝火上亢导致的疯癫。其实，这不过是人体之内的气机逆乱，使得痰蒙心窍罢了，可以说，根本算不得病症。这所谓急症，就是来的急去的也急，我只需两日的时间，就能让他恢复神智。” “可是，你打算在哪里医治呢……” 小七明白族长的意思，继续说：“山中有许多地方，可以在远离村子的位置，搭建一个简单的草屋，供京东和长虹隔离居住。这样既不会让村民们处于危险中，也能给京东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族长可派遣人每日过来查看，如果京东没能被治愈，那么，三日后，族长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小七考虑得周到，连隔离的事情都想到了，村民们就再也没有逼迫他们的理由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第228章 情况好转 族长回头看到大家都是这个想法，便对小七说：“那好，你且放心医治，我即可就让人去搭建草屋，还将你需要的用品，药材全部给你送过去。京东是我村子里的人，我们不希望他死，若你真的能医治得好他，那么我们整个向阳村，都会将你视作恩人的。” 小七点了点头。 她当然不想做什么大恩人了，她更不想在抓捕朱本的路上节外生枝。只是，国美一家如此心善，她实在不想看到好人就这么被一个草率的郎中给坑害了。 族长按着约定，将草屋搭建在了深山之中，京东则被野猪一样抬上了山，绑在炕上。族长是个心肠好的，担心小七和长虹出事，还特地派遣了村子里几个最强壮的，守在草屋的周围，一来随时等待小七的差遣，补上一些必须的东西，再则，也是保护她们。万一京东发疯，他们合力制止，总好过小七和长虹这两个女子应对。 禹喜知道了小七要去救治京东的事情，没有怪罪她耽误行程。 相反地，他也跟着一起去了草屋。 没有亲手照看，他很是担心，京东会不会伤到小七。 …… 草屋里的火炉烧得火热，炉子上，是小七为京东开的方药。 幽暗的火炉，照亮了一天的疲惫，国美抱着长虹，靠坐在炉子旁，怀中的长虹已经睡去了。 她将容生和海尔托付给了向大娘，自己则亲自前来。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长女，她哪个都放心不下，索性自己也过来，照看他们。 见小七熟稔地掂量着药方，抓药，以及煎煮药材，整个一系列的流程，她都熟练万分，禹喜很是好奇。 他是知道的，一向不喜欢收徒弟的孙婷瑜，对小七是大为赞赏。只是，与孙婷瑜接触不过几月，小七的技术就达到了如此高超的地步了吗？ 是孙婷瑜教得好，还是小七学的快呢。 小七认真地研究药方，并没有注意到，禹喜的目光。 京东的脉象以弦滑为主，实则是肝风夹痰的征象。治疗上，她打算以清肝泻火的龙肝泻肝汤，配伍泻火攻下的大承气汤，一并灌服。 京东素来体质上佳，这些药物的用量，也需要加倍。 一副药下去，京东已经安静了下来，此刻的躁动减少了许多，也能匀净地呼吸了。 小七走到炉子旁，倒了新的一碗药，打算给京东再灌下去，国美放下长虹，接过药碗，亲自走了过去。 一边喂京东，她一边叹了口气说：“眼见着，他是见好了，真希望他不是疯狗病。我都想好了，若他真的病了，我就将孩子们托付给我娘家，跟着他一起不活了。” 国美已经给小七他们讲了她是如何违逆家里的意思，嫁给一见钟情的京东的。这份感情来之不易，她的家庭也来之不易，她不想就这么离开京东。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很确定，他不是疯狗病，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了刺激。一切还得等他醒来才能知道。一副药，就让他好了许多，可见不是疑难杂症，也许明日，他就能认得你了。你如此伤心，红了眼睛，明日他见到，定会伤心的。” 国美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成亲那日，我们住的也是这样的草屋。他家里穷什么都没有，我从娘家逃出来，也什么都没有。那个时候，我们就对着月光许愿，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若是老了，谁也不做给另一个人送终的人，定要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照顾有加，从来没和我红过眼睛，处处体贴入微……在村口见到他时，我的心都要揪起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般……” “他只是病了，并不是真的想那么做的。不过，我初步断定，京东大哥该是与人动怒，妄动了肝火。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生气呢。” 不仅仅是国美，还有其他的村民，都说京东是好脾气，这样好脾气的人，是轻易不会动了肝火的。除非是真的暴怒，但是这小山村里的生活如此和谐宁静，山上狩猎也是京东做惯了的，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小七想不通。 不仅小七想不通，国美也摇着头表示不知情。 她举例子说：“这也是年前的时候，他在山上猎了好皮子，只是没有办法全部带走，就藏在了他平时藏皮子的地方。没想到，竟被隔壁村的几个歹人给盯上了，全部给拿走了。要过年了，就指着那些皮子卖上好价钱，没想到，竟被偷了。深山老林，又没有证据，明知道他们卖的就是我家的皮子，可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当时我气得不行，非要找他们理论，京东还劝我来着。” 连过年的钱被人抢走了，京东都能学会忍耐，这的确是个好心性的男人。 “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大事，让他如此发疯。” 国美喂完药，神情忧伤，小七安慰：“现在猜测也猜不出什么的，还是等明天，让京东大哥亲自告诉我们吧。今夜你且好好休息的，一切静待明日吧。” 小草屋是临时搭建的，还有灶台没有完善，禹喜帮忙村里的小伙子做事，现下刚休息下来。 小七安抚了国美，又安顿了长虹，才从屋子里走出来。 禹喜正把一个大锅放在灶台上，村里的小伙在那里封泥。 见到小七来，禹喜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明早就能做饭了。” 小七做出了夸赞的手势，与他一同坐在草屋前的柴垛上。 “青竹大人那边有消息吗？战将军已经知道我们来到鄂城了吗？” “还没得到青竹的消息，该是城中情况繁杂，一时间脱不了身吧。放心，他的轻功不在我之下，想见战肖，也是易如反掌。” 青竹的身份到底是隐秘的，所以要见到战肖，这个大将军，必须翻墙而进。不过以青竹的身手，想要做到这点，也是十分容易的。 只是，小七没有这般乐观。 正是因为容易，小七才觉得，青竹进城后不过一日就能见到战肖。知道寰止背叛，再加上小七和禹喜从都城赶来，战肖势必会派人来接。 第229章 过去记忆 鄂城到向阳村的距离不过半日的脚程，御马而行不出半个时辰，可是，这已经是一天一夜了，却还没有得到鄂城的任何消息。 这很不对劲。 除了青竹被琐事绊住，青云社生了变故，那么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战肖已经出城搜寻了，他本人不在城内。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小七想要抓到朱本，就要先他一步，但是，战肖若此时已经在城外了，那么，她做事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她看了看身边的禹喜，觉得有些头疼。 该怎么才能独行呢。 “你与那郎中打下赌，又如此熟稔，都是孙婷瑜的功劳吗？” 小七在想着如何抓朱本的事，被禹喜忽然这样问，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 禹喜笑着说：“我看着你，用方遣药，都是十分熟练的，眼看着是一个十分成熟的医者了。那郎中，我听他们说，可是附近最有名的医者了，疑难杂症，药到病除，也算得上圣手了。可是，你一下子就能看得出他是误诊，可见，你的医术是在他之上了。” 小七明白，自己过分展露医术，是会引起禹喜的怀疑的。 但是，人命关天，小七又不能收敛。 “在枫天阁的密室中，闲来无事，就多瞧了几眼孙太医带来的医书，有些见解。” “只是看了医书，就能灵活运用？” 禹喜从怀中拿出小七白日里写的那张方子，借着月光来看。 “你的字体很奇怪，既与楚字不同，又能让人看得明白。我听说，你的字母编排法，已经在各个城池运用开来了，效果十分不错，平民百姓，不识字的，也能从那些奇怪的符号上，明白其中的意思。” 禹喜侧头，看向小七，温柔地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真的失去了记忆了吗？” 只有之前的记忆，才能让小七一下子创造出这么多令人惊叹的东西。还有她的医术，看起来也不像是一日两日就能形成的，一定是经过许多病患的磨练，才能到了如此精准的地步。 这些，都让禹喜不禁怀疑，小七说她失去了记忆，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还是，只是她隐瞒自己在湘国身份的一个借口？ 虽然，太后几经调查，发现小七并不是什么细作的身份，背景很是干净，不过是那被屠了的城池中，一个民户的女儿。 屠城之后，她侥幸活了下来，就被压到了官奴的牢房。 这些经历，都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常年来的谍者训练，让禹喜学会了，什么事情都要谨慎小心，他敏锐的触觉已经先他的理性一步，让他敏锐地意识到，小七的记忆可能不是全部丧失，至少，她的医术是这样的。 小七表面上平静，内心实则七上八下。 正因为没有那段记忆，小七这具身体的来历，对小七而言也是个定时炸、弹。 她不确定，这样美丽的容貌，是否背后是有其他秘密的，这份秘密是她不能控制的，也是让小七十分担心的。 还有她身体里那卓越的力量和封印。 也在向小七传递着，她非同寻常的信号。 “当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小七轻松地说道：“有的时候，梦中也会有一些陌生的场景，但是梦中的我，对那里却是十分熟悉的。我想，那大概就是失忆前，我所住的地方吧。每次在梦中，我都想要记住那个地方，但是醒来后再回想过去，发现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失去记忆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亲人，他们现在还好吗……尤其是看到国美和京东如此，我更加怀念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了……” 禹喜看着小七，觉得她语气轻松，但心底里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确定。 “也许……”她看向禹喜，直面他审度的目光：“我之前家里是开医馆的也说不定，不然，怎么能看懂孙太医的书呢。他的书，我一瞧就理解通透了，就好像，我之前也了解过一些似的。” 她模棱两可地回答着，将自己的医术，完美地和之前失去的记忆结合起来。 就算她是医馆出身，也不会对此刻的身份造成什么影响，这点，小七已然盘算清楚。 她的医术，总要有过说辞，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就是最好的说辞。 毕竟，没有人会相信魂穿这种事情，也没有人会理解，二十一世纪的女博士，是个什么概念。 禹喜点了点头。 “这很有可能。” 对于小七的这份猜测，禹喜表示赞同。 “之前，我也见过一个人，他是宫里不错的内监，只是一场大病，让他高烧了数日，结果醒来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主子，他全部都忘记了，还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宫里不会允许那样的人存在的，就直接给打死了。” 小七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这也是常理。 一个内监，他的职责就是伺候主子，若是连主子和自己的分内之职都不记得了，可不是要被打死了。 这在王宫，皇宫，甚至整个五洲大陆，都是稀疏平常的事。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内监可大过奴籍，但在上等人贵族的眼中，不过就是伺候人的奴才，和奴籍实则是没有太大的分别的。随便打死一个，他们的眼睛都不会眨一眨的。 禹喜深吸一口气说：“太后和大王想着重栽培你，看来是有原因的。” 她如此聪明机敏，记忆力又是超群的，观察事物仔细，与任何一类人交流都游刃有余。几日的接触下来，禹喜也觉得，小七是个不错的谍者苗子。 小七明白禹喜的意思。 太后是打算将她培养成和禹喜一样的人，或者直接加入青云社的。 几次与太后接触，她发现，太后虽然表面上说排斥湘人，但对小七，却是试探大于惩罚的。小七几次触及了太后的底线，太后也都愿意给她机会，让她谈条件，这就说明，太后并非真的想杀了她，而是打算留有重用。 第230章 试探欣赏 第一次拜见太后，那是小七随着美姬一同前去的那次。那粗心的宫女，将滚烫的汤水全部浇到了她的脖子上，那滚烫蚀骨的滋味，小七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这表面上是给美姬下马威，是给小七警告，但是其实也是在考验小七，能否忍耐住心性，举止是否得体，能否知晓轻重。 小七的忍耐力，得到了太后的肯定，后来又有抄写佛经一事。 小七的学习能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再次得到太后的赞许。 还有那次仗刑，表面上，太后是不打算让小七活了，但是，也不排除，太后想看看小七是否对他们忠心，是否愿意为了萧毅付出生命。 这些，小七都通通过了考验。 太后还有她身边的曹探嬷嬷，都不是一般的等闲之辈。按着禹喜所言，那曹嬷嬷该是在齐国的时候，就是资深的谍者了。这十几年的卧薪尝胆，是在计划着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小七已经被太后接纳，有意让她成为心腹了。 禹喜知道小七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道：“有些话，到时候与你说，还是现在与你说都是一样的，我想你也是时候该了解一些太后的事情了。” 小七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坐直，认真的听着禹喜接下来的话。 …… 端箬毓是齐国的长公主，当年奉兄长旨意联姻，入大楚皇宫即被封妃。可以说，是大楚以来，第一个和亲即被封妃的贵人。 当时，十里长街，所有百姓都在夹道欢迎，不仅仅因为，端箬毓是楚帝的心中至宝，还因为，她象征着楚国和齐国的和平。 端箬毓带着极其丰厚的嫁妆，就这样做了楚帝的端妃。 然而好景不长，这个传闻中的奇女子，却忽然和楚帝不和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明明那么深爱的两个人，忽然在完成婚事之后，变成了陌生人。 有的人说，那不过是政治联姻，是两个国家暂缓战争的手段罢了，楚帝并没有多喜欢长公主，长公主也根本就不喜欢楚帝。两个人想看两厌，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当时，端箬毓到了楚国，两国就签订了停战协议，可是，当传出端箬毓不得宠的消息之后，齐国和楚国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楚帝刚登基，根基不稳，端箬毓的出现，平添了许多阴谋的色彩。 楚帝是个聪明的皇帝，端妃也是个聪明的皇妃，两个聪明人凑到一起，彼此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于是，楚帝心灰意冷，端妃更是毫不在意。 有母家作为支撑，端箬毓原本可以衣食无忧，但是，她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主动向皇后示好，与皇后处的像亲姐妹一样。 她知道，皇后是后宫中的女主人，只要和皇后交好，那么楚帝的宠爱都是无所谓的。 皇后又深得楚太后的喜爱，如此，端箬毓在宫中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 端妃晋升为端贵妃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一时间，成了宫中最大的贵人。就连身份贵重的德妃，在端箬毓的面前，都要适时避让。 然而，端箬毓知道，这些虚名都是浮云。 她是齐国的公主，这个身份和标签会跟随她一辈子，与齐国交好，她的贵妃宝座就稳固，与齐国不好，她便会被母国连累，成为这个宫里人人可以轻贱的人。 所以在人人都来庆贺的时候，端箬毓选择了闭门不出，她深知自己西身处险地，就直接接受了曹探的建议，决定选择一块地，作为她日后的退路。 她敏锐地感知到了端国将是一块足以让她和她未来的孩子站稳脚跟的地方。 只是眼下那里还是一片焦土。 曹探迅速派遣当时与端箬毓十分交好的，风云榜排名第十的青竹前去，青竹与同在风云榜上的端箬毓是十分要好的交情，他也很愿意参加这份工作，便直接去了，在端国扎下根基来。 而与此同时，端箬毓也主动向楚帝示好，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后来，太后孕育了大王，恰逢齐楚之乱，果然如太后所预料的那样，圣上将她贬为了昭仪，直到大王前往封地，也没有再重新给新的封号。” 在那段时间里，端箬毓为了孩子殚精竭虑，为了给自己谋划，不惜再得一子。 庞美人得知端箬毓又要生孩子，恐生他乱，便怂恿楚帝，一定要将他们母子全部送到端国，否则，后患无穷。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赚前途，正所谓母凭子贵，齐国公主的儿子，必然是竞争皇位的热门人选。 她可不想赶走了一个萧毅，又多一个萧旭。 楚帝听信了庞美人的话，直接将当时还有孕的端箬毓一并赶到了端国。还好，端箬毓事先有所准备，到了端国，并没有如庞美人想的那般，身首异处，反而还建立了整个大楚版图最大的封地国，端国。 …… 这些，小七之前知道了大概，但是从禹喜的嘴里说出来那段故事，还是让小七觉得无比震撼。 要知道，任何人，没有任何准备，都不可能谋定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可是端太后做到了。 这就说明，她和她身边的曹探，都是无比狠辣的角色。 知道自己的孩子，必然会卷入皇权斗争，她早做打算，让两个孩子适时规避，如此便避免了许多祸端。只待孩子长大，再另行谋划，这种退而求其次的想法，实在是让人打心底里佩服。 “我深受太后娘娘的栽培，所以最有权力说这种话。她不是为了害别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这么多年来，哪怕有再多此惨烈的暗杀行动，太后娘娘都没有主动反击，只是许彦泽隐忍。她不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但也不会允许被人伤害他们。我效忠了太后娘娘，虽然也有报恩的因素，但是，也是打心底里佩服她恩怨分明表里如一。” 说起太后和曹探，禹喜的眼中满是崇拜。 她们不仅将他从死亡边缘拯救出来，还给了他信念和价值。而 这种待人之道，也恰恰是小七所奉行的原则。 看来，她与太后倒是同一种人。 第231章 轻功来处 当然，端太后和楚帝之间的故事，也有许多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联姻原本是国与国之间稀疏平常的事情，不仅仅局限在皇族，朝中重臣、远戚，以及各大世族，都是联姻的对象，彼此之间，结成姻亲，不仅能维系两个家族的感情，还能维系两个国家之间紧密的联系。 联姻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容易执行的，维持和平的方法，平安顺遂，亦是联姻双方共同的夙愿。当然，能不能真的达到这个目的，也不是联姻双方能够保证的。 端太后背后的齐国与楚帝背后的楚国，联姻永好，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至于楚国和齐国之间产生的分歧，理应不会牵连到彼此的感情。 端太后是齐国的长公主，楚帝又是皇族，两人心中的格局该不仅仅局限于此，又怎么会因为齐国和楚国再次开展，而生疏了彼此呢。就好像，楚帝将两国之间的矛盾，完全归咎于端太后似的。 退一步讲，就算楚帝不喜欢端太后，但至少，萧毅和萧旭还是他的孩子。可是，楚帝对待萧毅，却是无比厌恶的。平日里，皇子们有的，萧毅都没有，更别提，在萧毅还没前往封地之前，还曾得到楚帝的贬斥，差点就丢了皇子的位分，成了庶人。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待亲生儿子的态度。 要知道，在皇家，失去了皇子位，就相当于公然断绝父子关系，将来，即便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液，也不能入太庙，继承后辈的香火。甚至一个普通的士兵，都能欺压在萧毅的头上。 普通人家，开除族谱的罪过，都是要慎之又慎，更何况，萧毅并不是极大的罪过，为何楚帝就不能容他。 以前，小七并没有多想，只是认为，或许是楚帝一时气愤，做出了比较极端的决定。否则，也不会允许陈钊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萧毅，替他挽回局面。 但是且看这些年楚帝对萧毅的打压，似乎并没有想要‘改过’的行为，反倒是，变本加厉，多番打压，甚至连封赏大典的机会都不给萧毅。 而与萧毅同宗的萧旭，却是楚帝的心头至宝。哪怕他从未见过这个儿子，但是，萧旭的封位以及名号，都已经定好。就连萧瑞和萧钰都没有这样的好待遇，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先一步得到这些荣耀。 小七尚记得，那日得知萧旭惨死在廖州的消息之后，楚帝当成吐血在朝堂之上，忘了形象地在地上打滚哭泣，那种从不属于帝王的悲恸，让他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卧病不起三月。 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差别对待呢。 难道，在端太后和楚帝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你留在太后娘娘身边，是曹嬷嬷一人，全心教导的吧。” 小七明知故问。 曹探是太后身边的一个重要的人物，可以说，太后想不到的东西，曹探都能替她想到，使得太后做事缜密周全。 那日，小七奄奄一息，曹探在她的耳边叮嘱，小七至今记忆犹新。 或许，从那日起，她便赢得了这位太后身边掌事嬷嬷的青睐。 禹喜忽然对她说起这些，想来，就是被如此授意的。 “不错。”禹喜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曹嬷嬷与青竹同样，都是资深的谍者。她从前是伺候大齐太后的，因为处事机灵，被派遣给咱们太后，以陪嫁女使的身份，一同嫁入大楚。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在她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也了解了很多。我想，你和她一般聪明，她定是极其喜欢你的。” 小七与曹探的接触寥寥可数，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表现会让一个资深的谍者高看一眼。相反，她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曹探是齐国培育起来的谍者，她，先在算得上是楚人吗？ 不过，能在太后的身边得到重用的，都是要紧的人物。禹喜向她介绍太后的一切，不管是受太后和萧毅的指点，还是受曹探的唆使，小七都要谨而慎之，万不能因此而冒犯了谁，也不能因为对方资深，而随意表示亲近。 “那么，你的功夫呢？是师从曹嬷嬷，还是进了青云社学习。” 小七故意岔开话题，只将注意力放在禹喜的身上。 要知道，五洲大陆数一数二的轻功，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学，更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教导的。那曹嬷嬷，并不是灵力者，所以，她应该不是能教授禹喜轻功诀窍的人。 而且，上等的灵石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就出来的，那需要有天赋的功底，还需要一个能在禹喜之上的灵力大师亲自教授，方能让一个四品灵力的灵力者，达到七品上轻功的水平。 见小七如此问，禹喜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小七给他的意外感，一次比一次强。 她看起来瘦弱，一副普通女子的模样，但是，接触下来，他发现，小七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柔弱，相反的，有些时候，她比男子还要坚强果敢。 从都城到鄂城，中、间道路曲折，他们只乘坐了一会儿马，其他的时间全靠步行。若是放在一般的女子，早就苦不堪言，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可是小七就算满脚的血泡，连鞋子都被血水浸湿，却还是坚持了下来，没有一句抱怨。 禹喜起初以为，是小七在咬牙坚持，不想拖累他和青竹的后腿，所以才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但是，疲惫的感觉是掩饰不住的，尤其，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可是经过一夜的休息，小七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完全没了倦色。 他刚开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然而，当小七问出是谁教授了他轻功的时候，禹喜便已然隐约感到，她对灵力的认知，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这更让禹喜肯定，小七拥有足以炼就灵石的体质，是个修习灵力的好苗子。她的主动钻研，也说明，她自己也很想超越目前的状况。 说不定，经过专门的训练，假以时日，小七会是一个灵力飞速增长的超强灵力者。 这，也是青竹的想法。 第232章 是否学习 “怎么了，是我，问了不应该问的问题吗？” 见禹喜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小七轻声问道。 “若我告诉你，你想学吗？”禹喜微笑着问。 小七思来想去，在太后的身边，也就只有战肖和青竹，能达到训练禹喜的水准了，还有一个未曾见面的寰止，也能做到。 小七问出来，不过是想得到禹喜的准确意思。 若是他能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师父，那么就说明，太后的意思是打算让她彻底变成她的心腹。 这在短时间内，对小七是极其有利的。 她能得到太后百分百的信任，便能学到许多她从前未学到的谍者技能，这对于以后，她与萧瑞的对抗百利无害。 不过，在没有弄清楚太后和楚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她还没有办法确切战队。倘若她学习了青云社的技能，而没有做太后要求的事，那么，现在的寰止，就是她未来的下场。 她还不想让自己处于太被动的地位。 “不想，也想。” 小七给了禹喜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这是什么答案。”禹喜挑眉。 他本以为小七会十分迫切地想要学习灵力的。 她进入王宫之后，就在不断地向上爬，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重用。 现下，他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并做足了示意，他还以为，小七会给他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呢。 “不想，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坚定。就像屠夫有了刀，就会想着去杀猪杀牛，言官有了笔就会想着去抨击旁人。我若是有了灵力，又会去做什么呢，做好事也就罢了，若是做了坏事，那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灵力是五洲大陆超越人族最强悍的力量。 有了这强悍的力量，便多起纷争。五国以灵力者为尊，还设置了风云榜，以风云阁的评判标准为则，左右各国的能力。 灵力者层出不穷，则说明那个国家更为强盛，而灵力者消亡，则说明，这个国家也跟着衰亡。 小七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封印为何而设，但是存在即合理，必然是有高人设置了结界。 他们想阻拦什么呢？ 阻拦她修习灵力吗？ 这个猜测，让小七不敢接触修炼灵石，强行训练只能让她被自己的真气所伤。她的贸然修习灵石，是否会对五洲大陆灵力水平造成不平衡的影响，也未可知。 基于这些，小七的答案更多的是否定的。 禹喜闻言，若有所悟，想了想才说：“你既是屠夫，就算没有刀，你也会去做。你是言官，不给你笔，你也会亲自去面圣，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禹喜看着小七，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七笑了笑：“我？应该是一个终我一生，都在找答案的人吧。” “什么答案。” “我是谁。” “你是谁？” 她是谁呢？ 小七不知道。 她是现代中医女博士？可是，她的现代生活再也不再了，只留下一些半适用于这个时代的医术。她是龙七？她拥有龙七的记忆，却没有龙七的家世和身体。她明明能看透未来，却无力扭转未来。她是小七？小七只是她随意想出来的名字，这具身体，充满了神秘的气息，亟待小七去探索缘由。她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解开封印以后，她究竟是一个凡人，还是一个灵力高手。这身份和灵力的背后，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又是福还是祸。 “禹喜大人，如果我能得到学习灵力的机会，你觉得，我会用灵力来做什么呢。” 被小七反问，禹喜一时间也给不出答案了。 他一方面希望小七能够修炼灵力，成为他们的一员，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在担心，小七的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在尚未了解她之前，禹喜并不觉得，教授她灵力是一个明智之举。 就像小七说的，灵力放在什么样的人手里，就会成为什么样的武器。 太后忌惮湘人，小七修炼出灵石之后，太后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选择接受，也未可知。 “放心吧，我不会学习的。”看着禹喜欲言又止的模样，小七很了解他心中所想的：“我本就是奴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了小七豁达的话，禹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担心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反而会让一个满心赤诚的人大受打击。 这，并不是他的初衷。 “其实，我也是很想学灵力的，就像你和青竹大人那样……” 小七继续说道。 “此番出宫，本打算一鼓作气，抓到朱本，帮大王分忧的。可是天不随愿，出了宫我才知道，只是单单靠脑子分析，是找不到人的，还需要如你和青竹大人那样的体力。倘若这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恐怕连月亮沟都是过不得的，这就是我现下最大的障碍。可是若我修习了灵力，不必太强，只要能让我跟得上你们的速度就好，这样，既能加快进程，还能保护自己，不给朋友们添麻烦，这就是我想修习灵力的原因。” 小七给出了一个很完美的解释。 她想学，是为了给太后和萧毅办事，不想学，也是碍于自己湘奴的身份，有自知之明。 如此天衣无缝的回答，既藏住了野心，也表达了立场。 禹喜知道，小七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法很好，不过，灵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还需要很辛苦的磨练方能入门。你想学，我教你就是。” 禹喜退了一步，小七也领了他的恩情。 “那，就拜托禹喜大人啦。”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愿意教，小七心领了禹喜的善意。 两人相视，深知对方将自己的字面意思和深层意思都了解得通透，不由得笑了起来。 禹喜抬头看着头顶皎洁的月光，深吸了一口气。 久居王宫，习惯了压抑，如今能有机会在郊外，放松心情赏月亮，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这片刻的宁静，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然而，下一刻，一个急促的呼喊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七姐姐，你快来看看吧，我爹爹，他醒了！” 第233章 京东醒来 小七和禹喜赶到屋内，正看到国美抱着京东，大声地哭着。 “孩子她爹，你知道吗，你都要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不成了，我差一点就随你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你还能认得我吗？啊？” 国美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在小七说出能治疗好京东的病的时候，她其实觉得希望是渺茫的。毕竟，连附近村庄的圣手都说，京东是得了疯狗病，而小七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看起来，脸上的稚嫩还未退去。 两相比较，她还是觉得，那郎中的话是正确的。 只是，可能得疯狗病的是自家男人，她宁愿陪着京东死，也不想亲眼看着村民们将他烧死，所以，在小七提出和郎中对峙的时候，她才那般支持。 可是现在，看到京东恢复如初，双眼变得有神，她是真的信了。 原来，京东真的没有得疯狗病。 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失心疯。 “我这是在哪里啊……” 京东初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不解。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也不记得，自己的家里是这副模样。 眼前的茅草屋，看起来很是简易，外面用破被覆着，能够短暂地遮蔽风寒。不过，看起来比较简陋，却并不寒冷，屋子里的暖炉烧得通红，空气里弥漫着温暖的气息，让人置身其间，只觉得无比舒适。 京东摸了摸胸口，那里的憋闷减轻，不再让人压抑难忍。 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国美，还有长虹也在，再者是许多人，大部分是村子里的小伙子。 “你在后山上，是族长让人临时搭建的小屋，让你在此处治病的。你都不知道，你今天有多吓人，你见人就咬，见人就扑，大家都以为，你得了疯狗病，就将你给烧死了。还好，咱们遇到了好心人，把你给救下来了。” 国美见他还糊涂着，赶忙解释道。 “疯狗病？” 听到这三个字，京东更加迷茫了。 “好心人？” 他下意识地看向屋子里唯一不认识的两个人，小七和禹喜。 “你还说呢，孩子她爹啊，你到底中了什么邪啊，怎的谁都不认识了。你瞅瞅长虹的这手臂，那都是你给她咬的。这么深的伤口，若是以后留了疤痕，你叫她如何和夫君解释？让自己的爹爹发疯的时候咬的？嫁不出去，你就养她一辈子吧！” 京东还没来得及分辨，他们到底是何人的时候，国美又拉着长虹到京东的面前，撸起袖子给他看。 “这，是我做的？” 京东瞪大了眼睛。 只见自己容貌姣好的女儿长虹，原本白皙的胳膊上，却落着一个大大的齿痕，那齿痕深入到皮肉之中，里面似乎还在渗着血，看起来很是让人心疼。 他难以置信。 自己最喜欢的女儿，他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咬她呢？可是看到那齿痕下颌的位置，的确是少了一颗牙，与他的齿痕完全吻合，京东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切是他做的了。 “长虹，你疼不疼啊，爹爹对不起你……”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在疯癫的时候做出的行为。 心中对长虹的愧疚之情，让京东一时间难以接受，拉过长虹，将她抱在怀中，京东嘴上不断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爹爹不是有意的。爹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等混账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怪爹爹。你放心，爹爹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将你的手臂医好，断不会断了你的前程的。” 长虹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嫁出去，见到爹爹认识自己，还亲口唤了她的名字，心中实在高兴得不得了，还哪里顾得上疤痕不疤痕了呢。 “爹！女儿害怕，女儿还以为，以后再也没有爹爹了。他们要杀了你，我不让。我不能没有爹爹。呜呜呜呜……” 长虹的确是被吓坏了。 在紧要关头，她硬着头皮冲过去，只想通过自己的行为，证明父亲没有染上疯狗病。她无条件相信京东，现下看着京东转危为安，她绷紧了一整天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再也忍不住泪水，就这样汩汩地流了出来。 “好孩子，吓到你了……” 京东不明白，自己发疯的缘由，但是看到一向沉稳持重的长虹，都是如此激动，便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情。 劝慰着长虹，京东想到了屋子里的那两个陌生的人。 “是你们救了我……” 他满脸感激地看向小七和禹喜。 国美擦掉眼角的泪水，对京东介绍：“这是小七姑娘，那边的是她的兄长禹公子。你在去山上打猎时，他们偶然路过咱们村子，我见他们一路劳累，便将他们请到家里吃饭，顺便休息一夜。还好，是他们在了，不然就真的出大事了。” 国美用最简短的介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了京东，包括小七如何在众人面前，与那郎中打赌，以及禹喜为他们搭建茅屋等事。 京东没想到，自己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赶忙将长虹推开，跳下竹床跪在地上。 “如此救命之恩，该叫我怎么报答。小七姑娘，禹公子，请受我一拜！” 他是个豪迈的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知道，如果不是小七在众人面前站出来说话，不是禹喜帮忙跑前跑后，他恐怕早已经被村里人烧死了。 是小七和禹喜，给他争得了一次重新活下来的机会。 这样的恩情，无异于再生父母。叫京东怎么能不打心底里感激呢。 小七赶忙上前搀扶：“京东大哥，你大病初愈，刚刚恢复神智，不宜再情绪激动了。你还需要仔细调养，才能避免病情反复。还是先躺下来吧。” 禹喜也说：“是啊京东大哥，您先躺下，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就是。” “好，好。” 京东也知道，自己有些激动了，与小七一起相扶着站了起来，转身坐在床沿上。 不想，才刚坐稳当，他忽然又跳了起来，一副十分惊恐急切的模样。 国美以为他又犯病了，吓得不敢动弹，满脸震惊。 “孩子他娘，大事不好了！” 第234章 凶残的人 京东忽然这样喊，让岗松一口气的大家，又紧张了起来。 同村的小伙子又操起了家伙，国美也吓得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怎么了？” 她眼疾手快，立刻将长虹拉到自己的怀中。 “京东，你可别吓着孩子！” 京东见大家这样，急的直拍大腿。 “哎呀你误会了，我没有疯，我现在清醒得很。是真的出事了，人命关天啊！” “什么人命关天，到底怎么了！” “就是……就是……”越着急，京东越说不出话来。 他满面难色，脸色也憋得通红，仿佛再说不出来，就要急晕过去似的。 小七赶忙上前，拉住京东，帮他顺气。 边顺着他的胸口，小七边劝说道：“京东大哥，你现在刚刚恢复，还不适合过分激动，你说什么事不好了，尽管告诉我们，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帮你来解决。你慢慢告诉我们就好。” 京东患的是肝火上炎，肝阳上亢的病症，最忌讳急火攻心。现在，他又有要发作的趋势，小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变得癫狂。那么，即便不是疯狗病，也会让屋内的村民感到害怕，那么，京东一家就更没有办法继续在村子里呆着了。 “慢不得啊！”京东又拍了下大腿，看到小七和禹喜都围了过来，知道自己再着急，也必须说明白状况，只能听从小七的意见，坐在了床上。 禹喜转身，让所有人放下家伙。 村中小伙互视一眼，又放下了棍棒。 “并非我疯癫，也不是我故意这般捉急，是真的得去救人啊。” 京东满面恐惧地回忆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恐怖的场景。 “事情是这样的……” …… 当时，京东和平日里一样，与同村的几个猎户一同上山，打算猎几张皮子，解决这一个月的生活费用。 他们是村子里的资深猎户，每一个人都是一把好手，单独行动，或许会得到更好的收成，但是遇到凶猛的野兽，还是需要伙伴的。所以，每次入山，他们都结伴而行，卖出的银钱，也是平分的。 这个季节，正是动物冬眠犯懒的时候，野兽的反应能力比较慢，狩猎起来也更容易一些。尤其是狼，饥饿让它们活动吃力，这个时候扣下的狼皮，到了秋日里，能卖上顶好的价钱。若是遇到了好机会，翻了倍，那么，他们几家一年的用度就不用犯愁了。 几个人采用平日里走惯了的路线，进了深山。这条路，他们无比熟悉，一路上有说有笑，谁也没有想到，这熟悉的路，早已经不再像往常那么平静了。 进入深处的林子，京东就察觉出了不对。 只有猎户才会进入的深山，按理说是不可能有人前来的。可是，他看到了车轮的痕迹，这痕迹还经过仔细的掩盖，不仔细看，断不能被发现。 深山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就连他们这种以狩猎为生的，也不敢擅自进入，需得仔细计划好路线，叫上资深的伙伴，才能成行。 究竟是谁，会乘着马车，浩荡进入呢。 其他人也过来查看，觉得京东没有看错。 “该不会是哪个商人，或者哪家的老爷，走错了路，迷在这林子里了吧。” 其中一个人猜测道。 这个猜测，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因为，马车的印子直接走向了深林的更深处。 “再往前，遇到饿狼，可就危险了。” 另一个人担心地说道：“你们还记得吗，前年就有个孩子，也是在这个季节进了深林，结果，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骸骨了，全都被狼瓜分了。” “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其他人也说。 “咱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若是能找到他，给他指条明路也好。” 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一致的认同。 于是，大家暂时放下了狩猎的计划，追踪着马车的印记，向深处走去。 …… “我亲眼所见，那人，不，应该是牲口，简直比山上的野熊还要恐怖。” 说到这里，京东已然是脸色惨白，仿佛眼前就是那恐怖的场景。他整个人浑身发抖，语气也是带着哭腔的。 他看到一个人，浑身发光，他正在吃一头小鹿。小鹿还活着，还在不断挣扎，他并不杀了它，而是从非要害的地方咬下去，一口一口地吃着它的生肉，肉连着血，血连着肉，就那么吞了下去。 小鹿不断挣扎，然而，它弱小的挣扎，在那人的控制下，简直不值一提。 那灵光，就像是枷锁一般，死死地困住了小鹿的四肢。小鹿只能在地上不断蠕动，却不能真的逃出对方的禁锢。 哪怕是猎人，抓到猎物之后，在取它的皮毛和肉的时候，都会用最果敢的方式处死野兽，以减轻它的痛苦。这，也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 但是，很显然，这个人并不打算那么做。 他好像沉醉在虐杀的快乐之中，并不在意，手下的生灵受到了怎样的痛苦折磨。 “他吃了它，还喝血。将它的血装在一个罐子里，涂抹了全身……” “他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像是在吃着什么美味的东西一样。他一定不是人，一定不是！” 听着京东的表述，小七不由得皱眉。 别说是京东，就连小七，这个曾经见过战场血腥的人，也有些受不了，那种残忍的方式。那场景，当真是毛骨悚然的，只是听了就让人觉得发憷。京东这种生活在朴实的村庄里的人，当然会受到惊吓。 京东看到马车就停在一旁，原来迷路的，竟然是如此可怕的恶人，便打算离开。可是，当他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同伴竟然全部呆立在原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勾了魂魄一般。 他去拉扯身边最近的那个人，却见他眼神混沌，竟直勾勾地向那凶残的人走去。 “我喊他们的名字，他们不理我，我拉他们，他们就像被灌了千斤重的石头，怎么也拉不动。他们疯了，都疯了……我亲眼看到他们，自己拿着匕首，然后……” 京东做着那个动作，却不忍再说下去。 第235章 发现朱本 见京东做出在自己手臂上划的动作，长虹吓得直发抖，紧紧地抱着国美的腰不敢松开。在场的村民们也震惊了。 小七皱眉，看向禹喜，禹喜也是满脸的严肃。 那人定不是个普通的人，竟然能用灵力控制摄魂术，让村民主动献祭给他。那个场面，与其说是恐怖血腥，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献祭现场。 村民们就像那头小鹿一样，就那样当场被那人吃掉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站出来，惊慌地问道：“我哥呢，也在其中吗？” 京东抬头，看到问他的，正是同伴润发的弟弟，无奈地摇头。 “他……死了？” 小伙子简直不敢相信。 他还以为，京东只是自己提前回来了，却没想到，等到的是哥哥的噩耗。、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 也难怪，京东会怒极攻心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同伴，竟然都被杀死了，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手法，怎么能不疯癫呢。 他也想救他们，可是，那灵力的光环，像是一个屏障，将他整个人都屏蔽在外了，京东没有办法砸开，只能逃回来找人。可因为悲愤，他就疯癫了，到了村子里，反而说不出话来，找不到帮手。 禹喜闻言，转身就出了茅屋，小七见状，紧随其后。 小七明白发生了什么，拉住禹喜说：“禹喜大人，越是这种情况越要沉得住气。”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禹喜快速说：“京东说的，是温养灵石的一种歪门邪道的方法，血肉本就是精血所在，人的更是对灵石大补。虽然这种方法会玷污灵石的纯净，可是对朱本来说，绝处逢生，就算能折寿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京东疯癫两日，也不知道，那朱本曾对多少人用过这种方法，凑够十人，他就能恢复如初，到时，再想抓捕他就难如登天了。” 禹喜的说法，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小七也知道这种方式，只是因为太过残忍，又有悖人、伦，修习灵力的人，大多是经过自身努力得到的成果，断不会为了一时活命而用旁人的性命，加持在自己的灵石上。这样一来，他们就要背负着这份罪孽修炼一生，灵力也不会再有所增长。 看来，萧毅是逼得朱本太紧了，以至于朱本不得不选择这种 方式，绝处逢生。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禹喜拒绝：“朱本现在继续吸食人的精血，温养灵石，你贸然出现，岂不是要落得和京东伙伴一个样的下场！你留在此处，照看京东，顺便等待战肖来支援，告诉他我的去处。” 说完，就直接一溜烟地飞走了。 小七站在原地，紧紧地捏着拳头。 她知道，那就是朱本。 这是她距离朱本最近的一次。 难道，她真的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小七看了看身后，大家都在打听京东消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机不可失，小七迅速跑到了密林深处，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出消息。 宇文昊立刻出现在了小七的面前。 他靠在树上，下颌的胡茬显得有些沧桑。 想来，他这个北王，还是第一次有如此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情况吧。 “宇文昊！” 小七情急之下，连北王的称呼都没有唤他，就直接说道：“我找到朱本了，他就在这座林子的深处！” 宇文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要知道，他的手下都在暗处，小七召唤，他就出现，这已经让北芪露出了鄙夷和惊诧的神色。现在，小七是求他做事，非但不客客气气，还直接唤他的大名，还出言就是命令。 宇文昊甚至以为，是不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事不宜迟，需得赶快行动，赶在禹喜之前！” 奔跑的过程中，小七进过许多带刺的灌木之间，身上脸上都出现了细小的划痕。见她如此急切，宇文昊不由得好奇，那个萧毅到底给了小七什么好处，让她如此急功近利，为了一个抓到朱本的功劳，这么卖命。 “我说过，你发出信息我就会出现，何必这么狼狈呢。抓人是要讲究效率的，你越着急，反而越不能成事。” 小七皱眉，终于还是安耐住焦急的心情：“那么北王大人有什么高见，能够赶在禹喜之前？” “这回知道我是北王了？”宇文昊挑眉：“只是，抓到朱本你就要回去复命了，你拿什么来兑现给我的承诺呢。” 都这种时候了，宇文昊竟然还子啊跟她谈条件。 小七急切地说：“北王殿下，之前与你分析的，我就不重提了。月亮沟的大当家秦虎，也帮你确认了，兆祥郡主是一路向北而去了。她在朱本的手中可能性极大，只有抓到朱本才能问清楚情况，可我抓不到朱本，还拿什么来兑现给你的承诺呢。” 宇文昊走近：“她不在呢？” 小七深吸一口气：“那待我将朱本送回，定会继续帮北王寻找，直到找到兆祥郡主。” “那样，你可就真的成逃奴了。” “功过相抵，能交北王这个朋友，也不算亏。” “你只是个小奴，凭什么和我交朋友。” “我只是个小奴，北王又为何要帮我呢。” 两个人目光对视，针锋相对，谁也不让。、 宇文昊不由得唇角再勾：“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奴，好吧，你说服我了。” 他伸出手，将小七搂在怀中。 小七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宇文昊想做什么，他已经腾空而起，把她带到了树上，踩在大树的尖端飞行了起来。 宇文昊的轻功十分了得，带上小七的重量，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速度。树叶只是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就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小七的角度，看着那力道顺着枝丫一路向下，最终卸在了树干的位置。 小七在宇文昊的怀中，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叫喊，也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看起来，仿佛是司空平常。 宇文昊低头瞧了她一眼，确定她也不是晕死了过去。 看来，这小七果然是个有胆量的女子。 第236章 追到朱本 宇文昊的眼中流落出了赞赏，他并不知道，小七有龙七的记忆，这飞檐走壁的活计，她自小就做得了，而且做得并不比宇文昊差。 没有那极好的本事，她如何能逃得过父亲和兄长们的眼睛，偷偷溜出去玩呢。这些，对曾经的龙七而言，不过是最基本的手段罢了。 宇文昊和小七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京东所说的那个案发现场，然而，禹喜已经先一步赶到，现下，朱本和禹喜都不在此处了。 马车还停在旁边，车上的马儿还在悠闲地吃草，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小七摸了摸那马，从体型上来看，是一匹千里良驹。想来，朱本再饥、渴也没有伤害这匹马，该是他最心爱的坐骑之一。 地上，还留着小鹿和人骨残骸。 两日过去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让人难以忽略的血腥味道。血迹混着泥泞的雪水，已经化作深红发黑的颜色，就连周围的树木，都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施行了禁术，生命会遭到反噬，草木也不例外。” 宇文昊纵使见过许多大场面，眼前的场景，也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胃里翻江倒海。 太惨烈了。 尤其是是知道，这些白骨都是被人生生剥开皮肉的，这种想象中的冲击，更让人无法忍受。 小七走到一具骸骨的旁边。 箭羽凌乱地散落在它的旁边，地上还有一块腰牌。 那是向阳村专门给猎户发放的腰牌。 猎户时常出入深山，又随时会遇到凶猛的野兽，人丢在山上，多年之后被发现也是有的。有了这块腰牌，就能立刻知道，尸身的主人是谁了。 小七拾起腰牌，上面赵润发的字迹，让小七的心中狠狠一揪。 那叫做润发的同伴，果然是死在了朱本的禁术之下了。 宇文昊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地上的脚印。 “这个人受伤不轻，脚印深浅不一，不是腿脚的问题，倒像是受了内伤。” 宇文昊又看向另一个足迹：“这个，则是轻功高手，想来就是你那朋友禹喜吧。” “看起来，他已经找到了线索，先去追了。你说他的轻功是五洲大陆数一数二的，那么，赶在他前面抓到人的概率就渺茫了。” 宇文昊中肯地说道。 小七感到有些沮丧，宇文昊说的不错，这么明显的脚印，对于禹喜来说，根本不需要分析，就能破解。 从脚印上来看，朱本的内伤恢复得并不好。向阳村的村民，到底是肉体凡胎，也不是灵力修习者，他们的精血，只是比普通野兽稍微好上一些，并不能真的对朱本的灵石起到修补的作用。这样一来，以禹喜的脚程来说，想要抓到朱本简直太容易了。 见到小七失落的表情，宇文昊又说：“不过凡事都有转机，那朱本行动滑腻，断不是轻易就能让人抓到的。再说，你的朋友只是轻功不错，战斗力并不是最优秀。朱本与他对抗，也未必能输。若他拼死抵抗，你的朋友也未必能一招制服他。” 小七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赶到。就算得不到一人独自抓捕朱本的功劳，加上禹喜一个也好。 再一次，小七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体很没用。 倘若她能恢复灵力，有龙七那样精纯的灵石，那么，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宇文昊的灵力最厉害，他的轻功也是最好，这可难坏了他的手下们。小七和宇文昊查看完现场打算离开，他们刚刚到达。刀疤脸还没来得及和宇文昊说什么，宇文昊就又抱着小七跑走了。 “怎么办。” 手下问刀疤脸。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保护北王了！” …… 这边厢，禹喜飞快地追击着。 他能感受到，朱本的身体在一点点地虚弱下来。朱本已然感受到了危险，毕竟自己杀了人，那因为他灵力不足，不能束缚的村民，定会跑回村子里报告，到时他的行踪就彻底暴露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离开这片林子。 禹喜看到，朱本企图御马。只可惜，这密林实在太难走，马儿的蹄子也伤的不轻，不能成行，索性自己一个人逃离。 在这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是极佳的藏身地点。可是一旦被人发现，这原本的优点，就成了最大的阻碍。 毕竟，没有其他人经过，但凡人留下的痕迹，那就必定是朱本的。这给禹喜的追踪带来了无比便利的条件。 被这阵胜利的兴奋促使着，禹喜用了极限的速度，很快就找到了朱本最新的的痕迹。他发现，朱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流下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朱本被萧毅当胸刺了一刀，那伤口伤在了灵石上，朱本又企图修补灵石，来往强大的灵力，和真气的泄露，已经让那伤口无法愈合了。这般剧烈的运动，更让朱本失去了最佳的修补灵石的机会，而吸取别人的精血，又会玷污灵石，加重毒素的蓄积。 想来，朱本此刻，也是无比矛盾的吧。 禹喜一路追踪到一处悬崖，就看到一个人正倒在边缘。 那人，正是朱本。 朱本现下的状况虚弱极了，吸取了人类的精血，他还没有来得及自我修复，就察觉到了周围有灵力者出没。本能让朱本立刻选择了逃走，可是没有了马车，仅凭他一人的体力，根本不能逃出禹喜的追逐。 到了这绝处，朱本倒在那里，只得人命地等待禹喜的到来。 果然，不出半柱香的时间，禹喜就到了 这速度，远远超过了朱本的想象。 朱本慢慢地坐起身来，回头看向禹喜。 他的衣服都被撕扯得破烂了，头发也是披散着的，看起来很是凌乱。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沿途的泥泞和尘土，只有那双鹰一般锐利的双眼，还被一种不服气的情绪占据着，没有失去往日的颜色。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追上来，可见禹喜的灵力不低，他的气息完全没有凌乱的迹象，可见轻功也是了得的。 被这样的高手追上，是迟早的事。 朱本冷冷地笑了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第237章 只能迎战 这些年，朱本与萧毅交锋多次，萧毅手底下的人才众多，朱本是深有体会的。 幸好，来人只是轻功好，灵力并没能与轻功相配。只是，放在平时，朱本或许还有战胜的机会，只是现在他的灵石受到了污血的反噬，比未吸食人类精血的时候还要虚弱，这种情况下，他的战斗力是无法与禹喜这样灵力品阶的人匹敌的。 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寒湿的气息，盘旋在深渊之中，从朱本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雾蒙蒙的云层，却见不得底下的深度。 朱本记得，这个山崖是极高的，不管能不能见底，以他现下的能力，跳下去也是不可能生还的。 两相选择，唯有背水一战。 禹喜落在了朱本前的不远处。 他脚步清点，就这样停在了那里，连衣袂声都是极其轻的。 这样轻盈的步伐，让朱本的心中一阵艳羡。他若是能有这般身手，也不会被追的犹如丧家之犬，只能在深山里吃生肉喝生血了。 禹喜从腰间掏出困灵锁。 “朱本，还跑吗？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大王的人，还是能将你抓住的。这一次，你是跑不掉的。” 禹喜甩了一下锁，那锁上瞬间冒出一阵灵光。 朱本咬着银牙，想不到，这个人身上竟然有这般武器。在困灵锁面前，任何一个灵力者，都不值一提，更何况，他这个身负重伤的灵力者呢。 一旦被那困灵锁锁住，朱本便再无逃走的可能了。 “为了修养你的灵石，你竟然去屠戮无辜的百姓。鄂城原也是湘人之地，此地的百姓大多是湘人和楚人杂居的后代，你竟一点情面也不讲，为了一己私欲，牺牲了那么多人。” 禹喜冷声说道：“其实你不杀人，或许还不能暴露行踪，可是你偏偏杀了人，还用了禁术。” “杀他们几个又何妨？几条性命，换湘国百年基业，也是值得的。他们能将性命交给我，也是给他们的祖宗积德。将来，湘国将你们这些楚贼赶出领土，便是他们的祖坟，也是要冒上青烟的。” 朱本并不为自己杀人的事情感到自责，相反地，他觉得，村民们能用血肉温养他的灵石，让他能继续和楚军战斗，是荣耀的。 “你可知道，人血温养灵石，功效大增的同时，也会让你走火入魔。你在情急之下，动用每一次灵石，都会加剧你入魔的进程。到时，你遁入魔道，五洲大陆，便再无你的容身之地。别说你杀的村民不会感谢你，就算是你们的湘帝，也会立刻和你划清界限的吧。” 五洲大陆不许魔道存在，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介于是天地生灵间最弱小的人族，许多规矩是不可废的，尤其是豢养魔道，那是会给五洲大陆带来灭顶之灾的。 因此，不管五国之间的关系如何，打到什么程度，一旦发现有入魔的，都会不约而同地一致对外，直到将那魔族赶出五洲大陆为止。 所以，哪怕朱本对湘国再有用，湘国皇帝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留下朱本的。 到那时，朱本就注定成了丧家之犬，必然比现在狼狈百倍。 “哈哈哈！”朱本忽然笑了起来。 禹喜皱眉，就听他说：“遁入魔道……难道人族还不够凶残吗，你又怎么知道，魔道里就都一定是歹人。他若想将我赶出去，那就赶好了，我朱本顶天立地，绝不做后悔的事，更不做缩头乌龟。湘国如今的局面，都是因为那皇帝软弱无能，若是按着我的想法，楚贼早就被轰到燕兆之外了！” 朱本对湘国皇帝最近的决策十分不满。 这也是为什么，在湘国皇帝打算和楚国讲和的时候，朱本还在进行各种挑衅暗杀的活动的缘由。 他不想投降，更不想处处都受楚人的限制。 湘人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湘国本应该再做最后一搏的。 无奈，两种命令让许多人失去了斗志，朱本的手上无人，便只能在边关打打游击战了。倘若将所有的军队都交给他来指挥，那么，战局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般被动的地步…… 所以说起湘帝，朱本才这般满面不屑，毫不畏惧。 笑着笑着，朱本不由得咳了一口血。 他的内伤实在太严重了，严重到他说几句话就能牵连到血脉，让他虚弱得喘不上气来。 “说起来真是可笑啊……” 他怅然地说道。 “想我征战沙场多年，打下的高地数不胜数，还从未向谁低头过。就连那叫云度的老东西，见到了我，那也是要小心应战的。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竟然，要折在你这个黄口小儿的手中。呵呵，真是可笑……” 禹喜的年纪不大，灵力不高，空有一身逃跑的功夫，若是放在平日里，朱本怎么会放在眼中。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打不过禹喜的。 不出意外，他定然会栽在禹喜的手中。 “你休要将你的野心装点得冠冕堂皇，你是为了百姓吗？你不过，是为了名垂青史罢了。你若真的在乎百姓的死活，那便会遵从湘帝的旨意，缴械投降，划分土地，而不是在这里违背湘帝的意愿，处处挑衅我大楚的底线。” 原本应该早就谈完的协议，生生拖了一年，正是因为朱本这边骚扰不断，让楚帝以为，湘国表面上打算和解，其实是想养精蓄锐，再战沙场。协定便也没有落实。 朱本若能安生一些，那湘西的暴乱也不至于出现，让其他三国都进来插上一脚了。 “你大楚……你是楚人？” 朱本上下打量禹喜。 禹喜很是肯定地回答：“是。” “你祖辈上的血脉若都是楚国的，你也不至于这般急于求成，只身一人前来追我了。你是想拿着我的人头，去萧毅那里邀功。讨好主子的手段，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血统和身份不符的，在你主子的身边做事，更加辛苦的吧。” 朱本一下子就看出了禹喜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禹喜当然是湘人。 他是太后在端国捡回来的，他的血统里，即便不完全是湘国的，但也是掺杂着一些的。 第238章 谈谈条件 这些并不是朱本猜测的，而是他感知到的。 禹喜落下身体的那一刻，他灵石上散发出的光辉，已然说明了他的血统，是有湘国的成分的。 五洲大陆，五个国家，每个国家分配的灵石是不一样的，五色灵石，分属五系，湘国是金系灵石，所孕育出来的子民，也都适合修炼金系的灵石。 禹喜自小生长在湘国的土地上，流着湘国的血液，所以，他的骨子里也是适合修习金系灵力的，只是后来被其他的国家的人教养，学的东西与自己的系别相悖，才会造成，他的灵力不高，但其他方面都是十分卓越。 禹喜紧紧攥着拳头。 朱本乘胜追击：“其实你也无需那么讨好你的主子萧毅。他的老子并不喜欢他，他以为，得到了我的命，就能向他老子卖乖了？做梦。告诉你，我的圣上早就已经放弃了我了，现在，我是孤身一人行动。我做的什么，都和湘国无关，命也是不值钱的。萧毅对我穷追不舍，实在是不值当的，说出去，堂堂一个封地之王，竟如此讨好谄媚，也是让人看笑话。” “你休要再胡言乱语，你的命重不重要，那药圣上亲自定夺，但仅凭你出手伤了大王，就足以将你拿回去，五马分尸！” “枉你还是湘人，踩着湘人的尸身得到功名利禄，你与我在林中食人精血还有何不同？都是为了自己，便不要将自己包装得那般超脱世俗了吧。年轻人，有的时候，你的努力别人是看不到的。他们想看到的，就是湘人自相残杀，他们坐享其成罢了。你难不成，真的想成为他们戏台子上的猴子，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吗？可惜了你的资质，若能系统修习我湘国的灵力，那么，或许以后，你就是湘国的战神将军了，何苦留在敌人的身边，当人家的走狗呢。” 朱本知道自己不能逃走，索性给禹喜练起了心理战术。 他知道，禹喜在萧毅的身边，一定不好过。那端太后，是出了名的不喜欢湘人，禹喜虽是她自小带回宫的，但到底还是隔着一层湘国的血脉。 听朱本的话，禹喜额角的青筋都暴跳了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中了禹喜的痛处，但是并不能左右禹喜的想法。 朱本收敛了笑容。 眼看着，禹喜是没有被自己挑拨成功，便知道，自己要殊死战斗了。他紧绷起身体，不断运力，并不动用灵力，只是用循环周身的真气，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得知禹喜的灵力相悖，又独独加重练习了轻功，而没有在战斗能力方面提升，朱本能稍稍放心一些。 这样一来，他还是有些胜算的。 拼了，就还能有生还的机会。这样，就算真的因为一不小心动用灵石，而遁入了魔道，那么，他也是一个位国家战斗到底的魔，并不丢人。 两人怒视着对方，战斗一触即发。 朱本率先展开攻势，向禹喜冲了过去。他的拳头十分厉害，身上还带着短刀做武器，近身肉搏，禹喜并不是朱本的对手。 好在，禹喜的轻功了得，在关键时刻，他用轻功轻松躲过，朱本的进攻越猛，他躲闪得越灵敏，直到最后，朱本气喘吁吁，却连禹喜的衣角都未曾触碰到。 一鼓作气，再而衰，朱本屡次失利，再加上身上的伤口被牵动，流了许多血，几乎是脚软半跪在了地上。他气喘吁吁，虽然没有动用灵石，可是灵力随着破损的灵石缝隙，还是不断地向外溢出。他已经感受到身体在灼烧了。 再这样下去，他定然会灵力外泄而死的。 朱本有些慌了。 而禹喜，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与朱本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朱本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了。与朱本硬碰硬，对禹喜来说，并不划算，不如利用他现有的优势，让朱本耗费本元，等到他不能再反抗，再将他抓起来。 朱本表面上很是勇猛，其实内底里早就虚头了，伤到本元，只是时间的问题。 眼看着朱本半跪在地上，禹喜知道，他等的时机到了。 朱本咳血过后，剧烈地喘息了起来。 他的灵力十分霸道，以至于，灵力灼烧身体的力道也是十分强劲的。他渐渐的有些受不了，再也不敢妄动周身的真气，他慢慢平息自己方才因为打斗而调动出来的真气，使得身体恢复到常态。 “你打不过我的。”禹喜对他说：“只要你乖乖就擒，我可以保证，在端国境内，你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出了端国的境内，你的手下想救你，怎么都行，我们不会插手。若是不幸，你到了圣上的面前，有什么想说的，为自己辩解的，都可以尽管去说。我这话你听明白了吧。” 论起这些年，朱本做过的事情，萧毅其实是打心底里钦佩的。 萧毅是惜才的人，他其实本不想杀了朱本的。 他想要的，就是抓到朱本的名声，至于朱本在半路上被谁劫走了，是不是真的到了楚帝的面前伏诛，萧毅其实并不在乎。 禹喜给朱本开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 在端国境内，他是不可能逃脱的。 战肖和项元朝，将各个城池围得水泄不通。现下已经将兵力安排到了深山之中。朱本的处境是，城中待不住，城外也是待不住的。他现在又是重伤在身，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因为灵石破裂而死。 留在端国是死路一条，他的手下不可能突破重重围堵，赶来支援他的。没有自己人的援助，朱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修复灵石，他就没有办法逃离。 可是答应了萧毅，暂时认罪伏法。到时，出了端国，到了楚国的境内，他的人便能赶来接应了。到时候，他趁乱逃走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朱本捂着胸口灵石的位置，抬眼看禹喜。 眼前的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气场，且他的轻功着实了得，他自认为自己攻击得已经十分迅速有力了，可是还是被他通通躲了过去，并且，一番战斗下来，他的气息依旧匀净，完全没有剧烈打斗后的疲惫之感。 第239章 寰止相救 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朱本知道，自己再负隅顽抗，就真的灵石尽毁了。几番思考下来，他很是勉强地点点头。 在楚国境内，的确是有他的手下的，如今端国上下警戒如斯，能逃走的几率微乎其微，不如趁此机会，前往楚国，顺便修养一下他裂开的灵石，还有一丝转机。 见他同意，禹喜走上前去，把朱本捆绑了起来。困灵锁遏制住了朱本的灵力，也帮他止住了外泄的灵力，身上的灼烧感瞬间减轻了许多，朱本也能喘上来气了。 朱本无奈地闭上眼睛。 想他叱咤风云了一辈子，没想到，却还是栽在了萧毅那个小子的手里。 他的年纪，都能当萧毅的爹了，这次输的，实在是不甘心。 禹喜熟练的捆绑完成，伸出手去，在绳结的位置翻转了一下，刚打算注入自己的灵力，加持在困灵锁上。 就在这时，一个强有力的力道砸在了他的脖子上。 禹喜只觉得浑身都麻了，他意识到有人袭击了他之后，还没来得及看到是谁，就这样晕死了过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禹喜重重地砸在地上，朱夲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陷入昏迷的禹喜，又看向来人。 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欣喜的笑容。 “你终于来了。” 寰止立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朱本，脸上毫无表情。 “是我救了你。” 朱本笑道：“这是你应该做的。” “告诉我兆祥在哪。”寰止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困灵锁：“我就把你解开。” 朱本靠在石头上，一副悠哉的模样。 “我们之前的条件可不是这样的。我要的名单呢，你拿到了吗？” “告诉我兆祥的位置，名单就是你的。” 寰止从胸口里逃出那份名薄，展现给朱本看。 “可是，我不让手下去调查，怎么知道，你给我的名单是真是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名单定是你抢出来的吧，青云社的人集体暴露，他们还会呆在原地束手就擒吗。或许，这份名单早就没什么用了呢。” 寰止咬着牙关，蹲下身来，揪起朱本的领口。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一再改变条件，是不打算告诉我了，对吗？若真是这样，我先在就杀了你，将你的人头带回去给大王。没有头的朱本，是逃不掉的。” 被困灵锁束缚，朱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寰止抓着自己。 “交换是要等价的。兆祥对你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我就要多么重要的东西来换。你知道的，这份名单已经毫无用处了，我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呢。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活下去，你带我逃出萧毅的包围，我便带你去找兆祥。” 寰止知道，自己不答应朱本，朱本是不会说出兆祥的位置的。 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已经做过了太多的错事，也不在乎这一件了。只要能找到兆祥，他愿意拼尽性命，再讲朱本抓回来。 这样想着，寰止伸手扯开了朱本身上的困灵锁，就在朱本灵力刚要继续外泄的时候，寰止又在他的胸口点了两下。每一下，都注入了十足十的灵力，在寰止强大的灵力的加持下，朱本的灵石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朱本运用真气，迅速调理了一下自己，惨白的脸色终于见了红润。他转身将禹喜翻了过来，手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胸口。 “你想做什么。”寰止皱眉，捏住了他的手腕。 “当然是修补灵石了。方才与这小子战斗，发现他的灵石是金系，与我的灵石天然想和，最能滋补了。他的灵力尚可，可比几个普通人的精血有力多了，有了他，我定能的恢复一半以上的灵力。” 说完，还打算去抓禹喜的灵石。 “我若是你，就不会蠢到去伤害他。”寰止冷冷地说道。 “为何？” 朱本看到禹喜的金系灵石，眼睛都要红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此人是萧毅和太后的心腹，在端王宫里伺候了多年，更是青竹的好友。他虽年纪小，又有湘人的血统，但在端国的地位是不容小觑的。你今日杀他，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萧毅本打算将你绑了出了端国就是，这样你还有命活，可是，你伤了禹喜，他定会让你死。你项上人头，朝不保夕。” 朱本端详了一下禹喜，很是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他在端王宫里伺候？这么说，他是个阉人了？” 寰止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朱本很是嫌弃：“想不到，这么白白净净的少年，竟断了生根。难怪他的灵力修习的不佳，我还以为，他的师父并非金系，所以才让他没能修炼更高的品阶，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男子的阳气大半来自生根，而断了生根的男子，真气便不会那么充足，这也是灵石迟迟不能升阶的主要原因之一。 朱本松开了禹喜。 他才不会让一个阉人的灵石玷污自己的灵石呢。 “真是一时失手……早知如此，我就不伤那几个村民了。当时我在用麋鹿的精血补充灵石，他们恰巧闯入了我的迷魂阵，而我也实在太虚弱，急需精血，这才取了他们的性命。与这少年战斗了一番，我那补回来的灵力全部消散干净了不说，竟还泄出去了许多，比之前更加虚弱了。早知这样，我就不吃他们了。这个萧毅，将我逼到如此绝地，伤我灵石，害我兄弟，我朱本发誓，喘过这口气，定会让他偿还回来。” 朱本恶狠狠地说着。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自从当上了将军，坐拥了无数兵马，他还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失利。 简直憋屈到家了。 “此地不宜久留，方才来时，我见到有十几个人追过来了，我想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能追到，到时，便是我和你联手，也未必能突出重围。” 朱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这么说，你想好怎么带我离开了？” 寰止点头：“前面不远的地方，有我的地盘，你且先在那处休息。” 朱本看着寰止，那隐忍不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冷笑了一声：“说实话，我真是看不起你。” 第240章 告知死讯 “以你的实力，满可以大有作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竟无雄心壮志，偏要拘泥于儿女情长。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背叛了全天下，真是窝囊。” 朱本捏着兆祥的消息，就可以让寰止为他做一切事，寰止毫无底线的模样，让朱本打心底里瞧不起他。觉得他实在是懦弱不堪，难成大器。 寰止一身的本事，一身的好灵力，竟然都用在了儿女情长上面，实在是让人恨铁不成钢。 “我有我的想法，兆祥是我的全部，你只要能确定她还活着，并且能兑现你的承诺就是。倘若让我知道，兆祥在你的手中伤到了半根汗毛，我定会即刻要了你的性命。”寰止冷声警告：“你知道的，我有这个实力。” 正面相搏，就算朱本还在没受伤的情况下，也不是寰止的对手。 这点，朱本是十分清楚的。 “并非我出尔反尔，只是现在的局势所逼，我被萧毅追的连一个修养疗伤的地方都没有，灵力一再泄露，还险些入魔，我已是自身难保，那青云社的名单对我来说，实在是算不得重要了。而且，以你的旧主青竹的实力，这名单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你比我还清楚。只要你，帮我逃出萧毅的包围，顺便帮我修复好灵石，我要一个冥国的郡主做什么呢。” 朱本所言合情合理。寰止忍着心中的恼火，对着朱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朱本就这样，跟着寰止上了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悬崖，向寰止的根据地跑去。 …… 小七的身上还带着死去村民的名牌，一想到他们的家人，还在家中等待着他们，小七就觉得莫名的悲伤。 他们原本不必经历这些生离死别的，都是因为战争，才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宁静。 达到悬崖边，宇文昊将小七放了下来。小七远远地就看到禹喜躺在血泊之中，她慌忙上前查看禹喜的状况。 “还好，还有气……” 小七将他前后检查一番，又确定了他的灵石没事，这才放心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七转头问宇文昊：“按道理说，朱本应该没有能力再攻击禹喜才是，怎么会让禹喜连困灵锁都没用上，就晕在这里了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还有帮手。 可是按着脚印和痕迹来看，从始至终都是朱本一个人在逃，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啊。 “有无同党，都是猜测。也许，是那朱本因为吸食了人类精血的缘故，修复了一部分灵石。你的这位朋友，灵力不如他高，所以才被打晕了。” 宇文昊眯了眯眼，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悬崖边，还有禹喜的周围，残存着许多的血液，禹喜只是头上有伤，伤不至此。这些血该是朱本撕裂伤口所致。 灵力者连血都止不住，可见朱本根本不能动用灵石，那么，有人帮助他的可能性就大了。 “此处不宜久留，若那朱本有高人相助，接下来的路就危险了。你且先回去吧，朱本我来追。” 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朱本那边，小七不会灵力帮不上忙，也不能让禹喜看到，不会功夫的小七，这么快就追到这里，如此就说明了小七和宇文昊联手了。 掩盖一切的方法，只有暂时回到向阳村。 小七捏了捏手上的名牌，只得点头同意。 刀疤脸让一个手下护送小七回村。 族长看到小七带回的名牌，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要知道，京东一行人，都是向阳村的村民，尤其是桃宝和润发，这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刚刚许了亲事的。 就这么死了，着实让人觉得可惜。 润发的弟弟接过哥哥的名牌，整个人都愤怒得要炸了。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为何要无端杀了我哥！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说完，他拿着家伙就要往出冲。 小七赶忙制止他。 “你现在冲过去又能怎么样呢，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那个凶手，就算真的找到了，他是个灵力高手，又深谙摄魂术心法，你贸然去，只能成为送到他嘴边的精血而已，什么也不能改变。” “就算是打不过他，我也要记住他的模样。什么灵力高手不灵力高手的，我不怕，我以后也可以成为高手，到时，按着他的模样去找他报仇！我杀不掉他，就让我儿子杀他，总之，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哥的这条命，我一定让他还回来！” 润发的弟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骤然得到兄长死去的噩耗，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就连尸骨，也只剩下骨架，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桃宝的父母接过名牌之后也是很激动，老母亲直接晕死了过去，倒在地上半天没恢复神智。 比起润发一家，他们更加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毕竟，那桃宝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桃宝一死，他们又早已过了最佳的生育年纪，这就意味着，他家到这这辈，算是绝了后了。 桃宝的父亲坐在地上，抱着老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流泪。 桃宝已经说了亲事，就等着这趟去山上，多打一些皮子回来卖，凑够彩礼钱呢。 可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桃宝归来的好消息，而是桃宝被歹人杀害的惨痛消息。 “禹喜大人已经去追了，现下鄂城封城，抓捕的就是那歹人，想来，整个端国上下都搜捕他，抓到他是早晚的事。” 润发的弟弟瞪圆了眼睛：“你是说，杀我哥的，是那个叫做朱本的湘国大将军？” 他进城的时候，瞄过一眼通缉令，上面有朱本的画像。 他对那张脸印象非常深刻，却没想到，那人会成为杀害自己亲人的仇家。、 “正是那人。”小七肯定地说：“朱本十分狡猾，行动滑腻，端国上下能够启用的士兵、侍卫、捕快，通通出动了，可是每每遭遇，都能让他逃脱。我知道你想报仇，但是，就连战肖将军都屡次失利，你又怎么可能做到呢。好在，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朱本身负重伤，是跑不远的，想来，很快就能抓到他了吧。” 第241章 定要抓到 听到小七的话，死者的家属们也放了些心。 族长看着小七，听她说完，才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询问姑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开口。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官府的内情呢。敢问姑娘的身份是……” 小七谈吐间有着不凡的气质，她医术高超，远超过附近的圣手，几副汤药就把京东的疯癫之症治好了，再加上现下，她对城中抓捕的通缉犯又是如此熟稔，这就不得不让年长的族长猜想，小七到底是何高人了。 面对族长的疑问，小七没有再隐瞒，如实地说出了，自己就是来追查朱本的特使。之所以借住在向阳村，也是因为追踪至此，半途休息的。 族长顿时恍然，赶忙向小七行礼，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润发的弟弟已经愤怒地吼道：“你既是大王特使，为何不早点将朱本抓住。你既追踪到此地，为何不早点向大家发出预警。或许，那朱本便没有机会害人了！官家的人，都这么不把百姓的命当成命吗？！” 族长皱眉：“润财，你说什么呢？！快快住嘴！” “我说错了吗？那朱本多年来一直潜伏周围，时不时就闹出一些响动，让百姓苦不堪言。官府总是大肆抓捕，最后草草收尾，哪一次，是真的让朱本吃了亏的？” “朝廷的事，不是你能管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大王什么都没做？那城里封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抓朱本吗？你们几个，带他出去，好生看管。千万别让这孩子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润财因为哥哥的死，很是情绪化，族长担心，他会做出极端的事，便让其他围观的村民将他带走，免得招惹事端。 润财被带走，族长赶忙拱手赔罪：“特使大人，那孩子不懂事，冒犯了大人，还望大人念在他刚刚失去兄长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了。大人不仅带来了我村民的消息，还救了京东的性命，免了一场误会，这实在是我向阳村的恩人啊。我代表整个向阳村的村民，向大人表示感谢了。” “族长大人客气了。” “只是大人，那几个孩子都是本本分分的猎户，上山打猎，路过救人，心地善良，不该受此劫难。既然知道了仇家就是朱本，朱本还是朝廷的通缉犯人，老夫恳请特使大人，一定要竭尽全力，抓到那个歹人。必要严惩，来告慰那几个孩子的在天之灵啊。若是能抓到，老夫和死者的家人们愿为大人当牛做马，以示报答。” 小七看了看族长，又看了看死者的家人们，面对大家期盼的目光，小七恭恭敬敬地行礼，向大家保证：“小七一定竭尽全力。” 这一次的事件，颠覆了小七对朱本的认识。她原以为，朱本行事极端，只是不忍看到国破家亡，所以要为自己的国家背水一战。他的本质上，还是一个爱国志士的。 可是这一次，他为了温养自己的灵石，不惜杀掉村民，逃之夭夭，这实在有悖人伦，令人发指。这已经不单单地是报国这般简单了。 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也不应该滥杀无辜，这是龙度曾经用鞭子教会她的道理。朱本领军多年，也该清楚，两国交战的规矩。可是，他还是做了。 这样的人，已经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小七捏着拳头。 此番，她定要抓到他，让他伏诛。 从族长那处离开，小七又去了京东的家。得知猎户被杀，村民们也理解了京东为何会疯癫，就允许他回村子了。小七去追朱本的时候，村民们便连夜将京东带回了家中。 小七为京东搭脉，发现他只有一些优思之象，但全无再动肝火的可能，又给他开了一副汤药。 长虹接过小七抓好的药，带着弟妹亲自去给京东煎药，懂事的模样，很是惹人心疼。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京东疯癫，险些被当成疯狗病，是很委屈，但是比起其他被杀了的人，已经是太幸运了。 京东的身体很是强壮，可能以朱本的灵力来说，并不能将他完全束缚，所以，京东才侥幸逃脱了。 晨起的时候，泄了几次便，淡去了火气，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已经恢复了常态了。 国美见禹喜不在，小七说他去追逐朱本了。 国美也从其他的村民口中，得知了小七和禹喜的身份，她笑着慨叹道：“起初见你们不像是兄妹，对待对方始终保持礼数，还以为是逃出来的小两口，与你们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原来，你们竟然是大王身边的贵人啊。” “此番出宫，本就是秘密行事，所以才没过多解释。也是担心，说出自己的身份，会给大家惹到麻烦……” 国美点头，表示理解。 “城里每天都在查人，我便知道，那抓的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却不曾想，是这般凶残的，杀人不算，竟然还……”国美叹了口气：“可怜那些人了，今年初一的时候，还在家中聚过，都是淳朴的人，与京东是过命的伙伴。我家那口子，是个实心肠的人，瞧着兄弟惨死，这才憋闷直至疯癫。希望禹喜大人此番能一举抓到那个姓朱的，给大家一个公道。” 小七点了点头，却知道，禹喜是不可能独自抓到朱本了。 他虽然受了伤，但没伤到根本，有宇文昊的人照顾他，想来是无生命之忧的。只是，不管是不是有人相助，朱本都还没有失去战斗能力，再想抓到他，怕是难事了。 小七想到了战肖。 战肖迟迟未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很想得到独自抓捕朱本的功劳，可是向阳村已经发生了命案了，不知道，朱本为了让自己的灵石完全修复，在路上还会杀掉多少人。她不能这么自私，必须去搬救兵才行了。 “国美姐姐，我已经决定，即刻去平度城找些人手，让他们去合围朱本，只是，我与禹喜必定是要走散了，彼此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联系。你若见到他回来，劳烦告知，我进城了。至于京东大哥的病症，已然痊愈，只要他不再受到刺激，便可无碍了。” 第242章 声讨郎中 “见了禹喜大人，我定把话带到。只是京东的命是你救的，我还没来得及好生感谢你。不知，还能否再相见呢。” 国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是不舍地说。 要不是小七，在关键时刻愿意站出来，现在她怕是早已被赶出村子了，京东，也早就没命了。 小七笑了笑：“与姐姐收留我与禹喜大人一样，是举手之劳。” -拿着行礼和手令，小七刚走出国美的家，就遇到了润财。 此时的润财，依旧是那副冷面孔，国美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直接拦在了小七的面前。 “润发他弟，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这件事它不怪小七姑娘的。小七姑娘是去抓朱本的，是咱们的恩人，你小子可别犯浑啊！” 润财吐了口唾沫，说道：“嫂子，你这么说话可就是小瞧我了。我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那你这是……” 润财打了声招呼，从土墙那边走出了另一个人，还押解着那个土郎中。 “嫂子，小七姑娘，你看看这是谁。” 国美一瞧，登时就火了，上去就给了那郎中一巴掌。 “原来是你啊，差点把你给忘了，就是你，污蔑我家男人得了疯狗病，害的他差点被街坊给杀了！你好狠的心啊，身为一个医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竟都分不清楚。那疯狗病和癫病，能是一个样子吗？你怎么能信口胡说，毁人性命呢。我看你不是医者，倒像是刽子手！”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村中发生这样大的事，大家都是心惊胆战的，听到外面有声音，纷纷出来观看。 润财指着那郎中说道：“我正往家走呢，就见到他从族长家的后院鬼鬼祟祟地想要溜走。问了情况才知道，原来，他是知道小七姑娘是大王的特使，知道得罪了权贵，正打算去避风头呢。当初他可是在大家面前许下誓言的，现在京东哥没有事，并不是疯狗病，他是不是应该给一个说法！” 百姓们闻言，纷纷说道：“是啊！” “逃跑了算什么！” “必须给一个说法！” 郎中胆怯地看着周围，百姓们怨声载道，纷纷谴责着他的行为。直到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 他一下子腿软了。 明明，小七还是昨日的那个小七，可是，知道她是特使大人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直面她了。 润财说道：“差点害死人命，岂是说走就能走的？你说京东哥如果不是疯狗病，你就永不行医。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你不兑现诺言，别说是小七姑娘，就连我们也是不让的！” 那郎中污蔑京东的事情，绝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在场的，大家还跟着他的话，想要处死京东。好在，当时小七挺身而出，没有酿成大祸。现在，小七用自己精湛的医术证明了，她说的才是对的。村民们现下已经将郎中当成草菅人命的恶棍了，哪里还肯放过他，纷纷围上前来，向他讨说法。 郎中胆怯地看着所有人，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敌意，仿佛每个人都和他有仇似的。 在大家的指指点点中，郎中恨不得化身一个鸵鸟，把头钻进土地里不再出来了。 京东听到声音，也走出来，见到这个场景，先拉住自家的媳妇国美，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跟着起哄。 小七走上前去，让润财先把他放开。 那郎中低着头，就像一个罪犯一样，身体也在隐隐发抖。 “京东的病，你确实诊断草率。” “是……” “当我纠正你的错误之后，你却自恃医术了得，不愿改过。” “是……” 小七轻声说：“只要是人，就会出错。你年资较高，医术过人，这是你的优点，但是，因为在附近的村落里有了名气，便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不顾他人性命，这也是你的错误。”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郎中紧张得都冒冷汗了。 “可您是医者，医术也是得到许多人的肯定的。治病救人，本就应该不惧生死，那日就算京东真的是疯狗病，你身为医者，也不应该躲闪，一刀切地将他处死，而是应该仔细诊察，看有没有办法挽回。你既觉得自己的医术高明，就不应该说出，此生再不行医的话。哪怕你是错的，有过则改，才不愧你这一生所学。” 郎中惭愧，头压得更加低了。 他承认，京东的事，是他草率了。 当时，被小七提醒，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诊断可能有错误了。可是，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纠正错误，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也为了保留颜面，他竟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枉顾他人的性命。 还好，小七一再坚持，才没酿成大祸。 否则，京东的死，将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你是附近的圣手，十里八村的村民，都要靠着你来医治呢。若你因为这一个口头上的打赌，就真的放弃了行医，做回一个普通的村民，那便是我的责任了。以后，如果有人需要紧急救治，却找不到医者，我必定也会惴惴不安。” 小七看着郎中，安慰道：“我若是你，便会继续行医，用自己的行动和医术来证明，你不是个庸医，而是真正的圣手。我想，村民们也定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证明自己的。” 小七的话，让郎中很是惊讶。 他本以为，小七会咄咄逼人，让他兑现承诺，从此收了手艺，或者当众羞辱他一番，用京东的例子来讽刺他。甚至，以冒犯罪，将他抓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让郎中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特使却并没有那么做，而是心平气和地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此番犯下了滔天大错，是根本不奢望得到原谅的。 这时，京东站出来，用足以让所有村民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别人不知道，我媳妇儿在生我那小儿子容生的时候，难产出血，正是这位郎中，在关键时刻赶过来，给我媳妇儿施针，又用了止血的汤药，才让容生安全生下来，我媳妇儿也保住了性命。” 第243章 原谅郎中 被京东这般提醒，国美也想起了，当年那惨痛的经历，的确是这位郎中，在关键时刻保住了他们母子的性命。 “我想，大家都应该受过他的恩惠吧。谁家都有个头疼脑热的，谁家也都有老人，大多数的人，都是去他家拿药的吧。有谁服了药，不曾痊愈的吗？” 听了京东的话，刚才还纷纷出言指责的村民们，都沉默了下来。 京东说的不错，大家都是受到过郎中的恩惠的，有的时候，家里的银钱紧张，这郎中在抓药的时候，都会免去一些，给大家减轻负担。大家的心底里，还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医者的。 若是因为愤怒，而让他永远不能行医，那么再有病痛，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去信任谁了。 京东转过身来，对着郎中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希望郎中大人能够留下来。我知道，那日你也是为了村民们着想，为了所有村民的安全，牺牲我一人，这也实在能正确的。若是当时只有郎中大人一人，我想，您定会拼死救我性命的。” 京东的谅解和宽慰，让郎中的心底里一阵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他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了不断地打转。 “你……我……” 这时，润财也拍了下郎中的肩膀，很是大气地说道：“既然我京东哥都原谅你了，那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好在没引起不可挽回的后果，我可不想，那日被熊瞎子舔了一身的伤，还要去几十里外找郎中。别的郎中的医术，我更不信。” 润财诙谐的话，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在整个村子都被悲痛笼罩的氛围下，这笑声是最难得的。 郎中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他不断点头，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流。他在京东和润财的面前，再次起誓，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弃医术，还会继续为大家治病。 这样的结局，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小七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为了尽快抓到朱本，她必须即刻和战肖取得联系。她刚想走，润财已经将马匹给她准备好了，把缰绳交到了她的手中。 小七很是诧异。 润财挠了挠脑袋说：“特使大人，方才在族长家的话，是我冒失了。我没有真的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百姓好的。这匹马是我兄长生前最喜欢的枣红马，你到了你想去的地方，将它放了，它自己会找回家的。就当，我替我兄长感谢你，日夜兼程，去抓朱本。” 小七当然不会责怪润财情急之下的埋怨了。 她点了点头，直接上了马。 “润财，你放心。”小七坐上了马，向润财保证：“这次，我定能抓到朱本，给你们大家一个公道。” “嗯！”润财重重点头。 …… 鄂城下，依旧是守卫森严，士兵们都谨慎小心，不放过一点细节。 放走了马，小七走在人群之中，就听到大家都在讨论昨日向阳村的事。向阳村死了百姓的事，已经传开了，大家都十分担心，那朱本还会不会继续害人。 “真是太吓人了，死的都是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就剩下骸骨了，当真是让人觉得瘆得慌。” 那人捂着胸口，一阵害怕。 “当然听说了，我还知道，昨天在北城那边打起来了。好几个人，都是武林高手，使得一手的好兵器，也死了人的。” “都这么严格了，谁还敢出来？不怕死吗？” “怕死就不会出来了，据说是那匪首还流落在外，所以他的手下按耐不住出城了。哪知和官兵正好撞到，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我也看到了，在我家的那个位置，刚好能看到北山上的火。听说，是因为这几天转暖，冰层好开凿，这才引了河中的水来浇灭的，不然，那山上住着的农户，可就要遭殃了。” “朱本那个匪首，怎么这么多亲信啊，到处都是他的人，平时没看出来，还觉着都挺正常的，现下闹出了祸端，一个个都站出来，说是朱本的人……这前几日在城中抓了十几个，现在还有人想要突破城门。现下，外面又有人放火，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在湘国当当神仙也就罢了，都到了楚国的地界了，还如此嚣张。以为是前几年吗，占了山头就是山大王了。战将军都到了，他可是咱们端国的战神，有他在，还怎么可能有他们的好日子过。要我说，早就该这般清理一下了，也好让那些歹人知道知道，咱们楚国不打，不是因为怕，而是没将他们当成一回事。否则，一炷香的时间就把他们给灭了。” “就是！”另一个百姓也很支持他这番言论：“将这些人铲除了，咱们才能过上太平日子，不然都像向阳村那样子，还活不活人了。不过我瞧着这个进度，应该不会持续多长时间了。不是将他们逼到一定的份上，他们也不会这般拼死抵抗，你说是吧。” “对啊对啊。” 小七站在他们的身后，听着他们几个人低声的讨论，才知道，原来鄂城这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也难怪，战肖没有去找她和禹喜，很有可能青竹进城之后，战肖就一直没出现在鄂城过。 他果然将重点转移到了城外，只是，现在还没有方向，失去了朱本的踪迹了而已。 朱本的行动滑腻，他的手下也个个都是狡猾的。 知道朱本逃窜的方向，就直接在北城和山上闹出了动静，声东击西，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拼上性命，去给朱本争取逃走的机会。 弃车保帅，这些人甘之如饴，朱本果然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将领，可以博得这么多人的誓死追随。 可是，他太想成功了，在向阳村暴露了行踪。 他手下的努力，可以说是白费了。 如小七预想的一样，她在城门口被人拦下了。 那人仔细核对了她的手令，和她的本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为了进城，小七在路上用易容粉将自己的容貌做了些许的调整，与通缉令上的不同，可是，她本身并没有做过商人，简单的询问之下，就暴露了身份，被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分到了重点盘查区。 第244章 城门被拦 “我不管你是何人，乔装成商户进城就是不行。要我说，你赶快走吧，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小姑娘，你今日也就是遇到了我，若是我们侍卫长在，你这种情况定是要抓起来好好审问盘查的。” 重点盘查区的士兵见小七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本打算网开一面，让她直接离开的。 可是小七却还是不依不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认识战将军，我现在有重要情况要向他上报。你只需要通传一声，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小七的话，那士兵根本不放在心上。 “战将军日理万机，哪里是你一个农家女说见就见的。我可告诉你，不要再扰乱我们的工作了，不然，真的带你去用刑！” 士兵本以为，这种威胁能让小七感到惧怕，直接离开，可是却没想到，小七还是坚持己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若战将军不在，战将军身边的副将高将军也是可以的。他也认识我，请代为通传。” 那士兵很是不屑地说：“我说小姑娘，你是皮痒了，还是觉得没活够啊。我都已经跟你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听不懂呢。战将军和高将军，哪里是你能随便就见的。我就怕你有命见，没命回。好了好了，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该去哪去哪吧。若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提出这等无理的要求，我真的就不客气了。” 小七咬着嘴唇，想了想，从腰间拿出令牌，在那士兵的面前晃来晃去。 “这位大哥，你不信我，也应该信这个令牌吧。你且仔细瞧瞧，这令牌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与你们平时见得那种商牌是一样的吗？这种材质，唯有官家才能用。你可以不把我当成一回事，因为我年纪小又是女子就不把我放在眼中，可是真的出了问题，你也是付不了责任的。至少应该去找一个明白人确认一下，才是正确的流程吧。再说，你怎么确定，我和战肖还有高典不是旧相识呢，万一你的草率，耽误了我们抓捕朱本，该用刑的人可就不是我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小七说的言之凿凿，一副毫无惧怕的模样，让那士兵心中有些迟疑了。 他接过令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虽然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还断定不出这材质有多么珍贵，但是，分量上确实是不一样的。 小七穿着国美给她的农妇的衣服，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是断不可能制造出这等令牌的。不管这令牌是真是假，他都必须上报给长官了。 他只是当差办事，当然承担不起任何责任了。 “好吧好吧。”那士兵收起令牌对小七说：“你且在此处等着，我这就去请示长官。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就等着吃一辈子的牢饭吧！” 小七笑着吐了吐舌头：“多谢兵大哥！” 这小兵的嘴巴很毒，但是说到底都是为了小七好。现在查的这么严格，万一发现她的身份有疑，定是要抓到府衙监狱里坐一坐的。小七如此瘦弱，怎么能承担的了轮番的审问呢？小兵也是担心，小七是一时糊涂，错了主意。 可是见她如此坚持，他不由得真的开始重视起她的话来，这才前去报告。 小七等待期间，忽然身后排队的人群传出一阵吵闹声。小七转过头去看，发现百姓们都纷纷站在道路的两侧，远处绝尘而来的一队军队，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城门奔来。 尘土飞扬，小七听到城门上的人喊道：“是战将军，快开城门！” 小七眯了眯眼，果然，在队伍前面御马的人，就是战肖。 他还是一身战甲，风尘仆仆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他银色的战甲上多了一些污血，让那原本熠熠生辉的甲胄，都蒙上了恐怖的气息。 马儿到了人群之间，稍稍减了速度。 战肖一脸疲惫，看起来，是接连几日工作，有些吃不消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小七不想再和守城的士兵浪费唇舌，趁着城门前的将士不备，直接冲了过去，拦在了马前。 战肖没有准备，就见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冲到了马前，赶紧勒紧了缰绳。马儿的前蹄向上扬起，马儿剧烈地嘶鸣了一声，才重重落下。那马蹄，正落在小七的脚尖前，只差一点，小七就会被马儿踏死了。 “是何人！” 战肖有些恼火。 要不是他的马术娴熟，能够在关键时刻制止马儿的奔跑，这人定会被踩死在马蹄之下。 守城的将士也吓得不轻，还以为是朱本的人，来突袭战肖的，赶忙拿起银枪，纷纷架在小七的脖子上。 “是我啊，战将军！我是小七！” 小七赶忙说道。 战肖的马儿在地上转了一圈，终于恢复了冷静，战肖皱着眉，定睛去看，果然，那拦住他去路的人，就是小七。 “小七，你怎么在这里！” 脸上的不悦，被震惊所取代。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鄂城这么遥远的地方，看到本应该身处宫中的小七。 小七已经是农妇装扮，看起来，脸也与往日不同。若不是他对小七熟悉，这样的装扮，就算从他身边经过，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战肖心中很是奇怪，她不是应该在王宫里吗？身为战奴的她，根本没有出宫的权力，更别说来到这鄂城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那原本去告知长官的小兵回来了，见到小七拦住了战肖的马，吓得腿都软了。 要知道，万一战将军不认识小七，那么，他这个审核小七身份却擅离职守的始作俑者，必定是要受到惩罚的。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连官籍都会丢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直勾勾地盯着战肖的表情，生怕他直接下令将人抓走。 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战肖喝令了拿银枪指着小七的将士：“放开她，自己人！” 众人得令，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都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农女，竟然和战将军相识。 第245章 分析战局 城中官邸，军医为战肖包扎了伤口。 小七在一旁看着，发现战肖竟然被利刃刺进了肩膀，好在，他有灵力护体，刃锋只伤到了皮肉，没有波及脏腑。只是，在拔出的时候，伤到了手臂上的血管，流的血比较多。 军医娴熟地处理着伤口，止血药粉敷上之后，战肖的状况立刻缓解了许多。 缠上绷带，又给战肖喝了一些滋补的汤药，帮助他快速恢复血气，战肖脸上的疲惫这才消散了许多。 本就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觉，昨日又是大战，又是救火，战肖的身体不免透支。在将士面前，他不能休息，必须打起精神，才能鼓舞士气，所以，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你怎么来了？可是大王，有什么重要的指示？” 不是萧毅的特殊准许，小七是不可能离宫的。 “方才军医说，你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你现在需要静养。” 见战肖又重新穿上铠甲，小七不由得担心他的身体了。 “无妨，现在抓捕朱本是最要紧的，睡不睡的，有什么重要。昨天，朱本的人开始了抵抗行动，想来，是因为朱本的身体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不能再隐藏，才闹出那般动静。必须趁此机会，找到朱本才行，否则，对百姓的生活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远的不说，整个鄂城的百姓们，都人心惶惶的。他们不能随意进城，也不能随意出城，城中的集市，荒废了大半，城中许多人是要靠着城外的百姓进城补给蔬菜水果米面的，但是现在，城中的粮铺都被抢购得差不多了，官方送补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发到百姓们的手中的。 再加上昨晚的打斗，让百姓们都惊恐了起来，朱本的人，就想制造这般恐慌，逼迫战肖他们放行，这样，他们才有可乘之机。 昨晚的事，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这样的冲突，还会继续。 “战将军，有一事你一定感兴趣。”小七继续说：“我与禹喜，在向阳村……” “战将军，不好了，那湘人自尽了！” 小七刚要说在向阳村遇到朱本的事，高典忽然冲进来，十分焦急地报告道。 “什么！” 战肖丢下穿了一半的铠甲，直接向监牢跑去。 朱本的同党，大部分是死士，唯独此人，还没来得及自杀，就被战肖逮住了。战肖还指望着从他的嘴里，撬出点什么，没想到，这个人也是个忠贞之士，竟然想方设法地求死。手下一个不小心，就让他得到了咬舌的机会，高典发现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憋得发黑发紫，抢救不过来了。 战肖搬过那人的头，看样子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大好的年纪，可是为了朱本，他却还是选择了自尽。 一次又一次，朱本的人为了保护朱本，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护主。这再一次让小七佩服，朱本在他们这些人中的威望。 即便，朱本是一个那样冷血的人，他们还是当做信仰一样追随。 战肖有些失落，这人是他拼命才抓到的人，可是有一次，从他的手中流走了。 高典安慰道：“将军别灰心，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咬舌，还会服毒，就算我们将这里所有的刑罚都用遍了，他们也不会招认什么的。他们出现，就是为了给朱本当替死鬼的，本来就是打算赴死，根本不会问出什么的。” 朱本的死士，不怕死，更不会怕用刑。 对他们来说，自己是什么死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死能换回朱本活下去，这才是他们毕生的使命。 这时，另一个士兵报告，说项元朝也回来了。 小七跟在战肖和高典的后面，暂时没有提发现朱本的事。 据她的记忆来说，那项元朝是皇后的亲信，皇后此番派遣项元朝来支援萧毅，也是为了让萧毅能够得到会京都城的机会。 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京都城的情形变幻多变，便是皇后的亲信，也未必能全部相信。毕竟，那五皇子萧城，就是皇后亲自养大的。比起萧毅，这个有生母的皇子，萧城更能成为皇后的依靠。 不知，皇后在两者之间，会做出怎样的权衡。 考虑到这点，小七决定先不说出朱本的去向，有宇文昊盯着，她暂时还不会失去朱本的消息，不如静观其变。 在沙盘前，项元朝和战肖在分析这几日的追查。几日来，可疑的人物都经过了仔细的筛查，城中朱本的人基本肃清了。几次冲突，也都发生在城外。 昨晚鄂城北城的那次袭击，怕是朱本的手下能组织的，唯一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了。只可惜，他们的人手还是不够充足，以至于，在撤回的路上死伤了大半，只有少数人还逃离在外，也都是身负重伤。 作为资深的查案高手，项元朝肯定地说道：“瞧着昨日的行动，他们许是强弩之末了。那朱本的手下，没有办法和朱本取得联系，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吸引我们的兵力，为朱本争取时间。现在看来，这里和这里，都不可能再有朱本和他的手下潜伏了，是时候，扩大搜索的范围了。我想，不出半月，定能有结果。” 项元朝出身监察司不良卫，这抓人的功夫，是京都城数一数二的。他敏锐地感觉到，朱本可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难以对付了，现在，正是扩充搜索范围的关键时机。 项元朝的雷厉风行，为战肖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几日来，他已然成了战肖最得力的伙伴。 战肖看着沙盘，分析道：“你说的不错，他不会去这里，此处虽适合藏人，但是也不容易撤退。三面环山，到处都是险地，以朱本的身体状况，他必须找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还方便逃走的位置。还有那里，一马平川，连藏人的地方都没有，朱本也不会冒险选择那种地方。” 项元朝排除的地方，得到了战肖的肯定。 他也觉得，鄂城周边的这两个地方，是不必搜索的位置。 第246章 选择东边 小七站在远处偷偷看了一眼沙盘，两个人分析的都是正确的。那么，先在就剩下东西两面了。 “看来，我们还得分头行动。”项元朝说：“再有声东击西的情况，我们也能首尾接应，打他措手不及。” 战肖点头，表示同意：“那么，我走……” “项大人果然厉害，小女子折服。” 小七适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战肖回头，不解地看向小七，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奇怪的话。 项元朝这才问到小七：“战将军，这位是……” 在这大厅里的，有战肖和项元朝，还有一只跟随在战肖身边的高典。平素，是不允许侍女进来的，但是，小七却出现在了这里，这和战肖平日里的做法有所不同。 再看她的打扮，是平民百姓的模样，和官邸里的侍女也不一样。 “哦，忘了向项大人介绍了。”战肖拉过小七，对项元朝说道：“这位是小七，她是大王派来协助我的帮手。” 战肖没有提及小七奴籍的身份，也没有说明，她具体在战肖身边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眼尖的项元朝，还发现，此女容貌有所异样，看起来是经过易容术改变过的。 她身材比较瘦小，看起来也不是修习灵力的人，这样柔弱的女子，拿什么来参与行动呢。 萧毅是个聪明的藩王，他断不会派遣一个无用之人前来的，可见，这个女子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项元朝冲着小七拱了拱手，小七冲着项元朝行了大礼。 “有幸听过项大人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项元朝职业假笑了一声：“小七姑娘过奖了。” 小七走到沙盘前，看了一眼整个鄂城周围的状况，说道：“排除了二位大人所排除的地方，只剩下东西两侧。这两个方向，各有各的复杂，各有各的危险。” 小七指了指西侧的山麓：“西边比邻盐度，是关口要塞，周边的山丘也是有重兵把守的，曾经被当做练兵重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朱本会选择此处养伤。因为少有人行走，警戒难免松懈，朱本又是军中出身，特地打扮，也是可以蒙混过去的。” 小七又指向东侧，也就是向阳村的方向。 “可是这东边，却是不同。这里面有许多村落，再往深处还时常有野兽出没。地势更为复杂。若要挨家挨户地搜，或许有许多百姓会不愿服从。我记得，鄂城曾经是楚湘边境，此处的百姓，有部分还是湘国旧民，还有的，是从楚国过来的，发配到此处的罪奴。鄂城城破，楚军进驻，许多人选择了逃离，也有人离不开自己的家，就继续住了下来。” 项元朝挑眉，看着小七，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小七抬头，对项元朝说道：“既有湘民，又有发配到此处的犯人，实在是不好搜查。不如，让战将军搜索此处，一来，战将军在端国百姓心中有一定的地位，下令搜查，不会得到太多的抵抗，就算有抵抗，他来处置，也能方便一些。再者，也能平复百姓对京官的抵触情绪，加快速率。而项大人，手握圣上的旨意，顺便去探望一下西边将士们，将士们得蒙皇恩，定是满心欢喜，比多少赏赐都开心的。” 小七给了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让项元朝和战肖都挑不出毛病。 只是……项元朝眯了眯眼。 这理由，未免有些太过刻意。 “那好吧，我去西边的军营，战将军便去东边的村落搜寻吧。休息一个时辰，午后就出发。” 虽然察觉出来了小七的刻意分配，但是项元朝不打算过多追究。他也很想去军营里一看究竟，看一看，端国的军队，是如何操练的。 回到房间里，战肖才问小七：“你为何安排项元朝去西山军营？” 他本来打算去的。 西山是军队训练要地，能不示人便不可轻易示人。项元朝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也需要格外小心。 “你这么做，可是有什么缘由？” 小七简短地说道：“禹喜在追朱本，朱本最后一次出现在向阳村。” 向阳村几个村民被害的事，还没传到战肖的耳朵里，他自然也不知道，东边才是朱本逃往所在。 战肖腾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发现了朱本，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从遇到小七，到此时此刻，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了。 要知道，对于一个灵力者来说，一个时辰，他满可以走过两个城池了。 每耽误一点时间，就会让抓到朱本的希望渺茫一些。这些天来，战肖一直为了这件事而努力着，却不成想，小七早就知道，朱本的方位。 “我……” 被战肖质问，小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看到战肖受伤，小七心中担心，就没有说，后来高典报告，说朱本的人自杀了，战肖急冲冲地跑过去，小七只能紧随其后。在狱里，小七刚要说，又传回了项元朝回来的消息，小七觉得人多眼杂，便又没有说出口。 她也是找到了最佳的机会，只有她和战肖两人的时候，才得以说得出来的。 毕竟，她也不清楚，在这周围，是否还有朱本的眼线。在许多方面，她也必须避开项元朝。 战肖知道，此时急切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赶忙拉着小七一起坐下来：“你仔细与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七说：“进城时，我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朱本，只知道，是一个灵力者，因为灵石受损，不得不吸食人类的精血，修补灵石，进而杀害了向阳村的几个猎户。禹喜先一步去追，至今还没消息回复，我觉得有必要告知将军这个消息，便赶回来通知。” 小七快速说：“不过我也是才知道，朱本的手下昨晚做出了那样的动作，想来是为了帮助朱本逃离，才做出的举动。可见朱本就在附近，还没离开。我便肯定，那杀人的灵力者，就是朱本了。” 第247章 曾经往事 “将军，”小七眼神坚定地说：“不管怎样，必须是大王抓到朱本。否则，大王这阵子的努力，就白费了。” 小七顾虑的很多，也是被小七提醒，战肖才意识到这点。 项元朝抓到了朱本，那么，就是皇后派去的人得力，真正落到萧毅头上的功绩就少了，还不足以让他得到参加封赏大典的机会。 可是，若是战肖抓到了，那就不一样了。 战肖是萧毅的心腹，带着的人，也是萧毅的将士。亲手抓到朱本，萧毅便是让楚湘两国得以继续谈判的功臣，封赏大典，理应有他的位置。 战肖看着小七，脸上的急切和怒气，顿时消散了。 他真是打心底里佩服小七，竟可以想到这一层。 这几日，他和项元朝惺惺相惜，竟生出了兄弟的情分来。他实在觉得项元朝是个难得的人才，项元朝也是如此看待他的，两个人接触的不多，但彼此欣赏，已然忘却了其他的问题。 好在，小七及时出现，让战肖恢复了冷静。 纵使他和项元朝合作的再好，朱本，也必须是他亲手抓捕的。 选择东侧，他就有胜算，萧毅，也就有胜算。 “还好，你及时赶到了。” 他还在想着，端国的军队如何操练，不可被项元朝全部知晓，所以自己应该走西侧。与抓捕朱本的功绩相比，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小七与战肖详细讲述了自己在向阳村的遭遇。 战肖点了点头：“禹喜的灵力不差，对付受伤的朱本并不吃力，而且，有他的追踪术在，朱本不会逃远的。” 战肖对禹喜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小七点了点头，走到窗前。 看着外面雪水融化，她轻轻地揉搓着窗棂上的朽木。 禹喜被打晕了，追踪朱本的重担就落在了宇文昊的身上。也不知道，宇文昊能不能胜任。 她现在只能期盼，宇文昊能抢先一步了。 …… “这还让人活不让人活了！老天啊，杀人啦！” 那一年，大旱。 路过的兵抢走了家里唯一的口粮，那是父亲母亲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最后的粮食，却没想到，就这样被闯入家中的散兵给抢走了。 他们被迫，加入了逃荒的队伍。 谁知，在逃荒的路上，竟又遇到了山匪，母亲身上唯一值钱的首饰，也被抢劫一空了。 母亲坐在路边，嚎啕大哭着。 父亲已经匪徒杀害了，母亲没了主心骨，只能抱着孩子抱怨苍天的不公。 他瑟缩在母亲的怀中，眼看着山匪冲着母亲走过来，手上的圆刀，直冲着母亲的脖子划来。 他感受到一股温热，喷洒在了他的头上。 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欺压到百姓头上了，通通逮捕，一个不留！” 稚嫩的声音，却铿锵有力，借着，无数的当兵的，冲了过来，将匪徒赶跑了。 他不知道，这救他们的贵人是谁，只知道，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绝望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失血太多了，已经救不过来了。孩子啊，你有什么话，就快点对她说吧。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你的娘亲，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贵人为他们提供了庇护所，还请了医者为他们诊治。受伤的难民很多，但是，唯独他的母亲，是最严重的一个。 他跪伏在母亲的身边，哭得声嘶力竭，他眼看着母亲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在濒死之际，留下了遗言：“报恩，活下去。”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嘱咐。 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一家三口，可是才走到半路，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颓然地抱着母亲的尸身，坐到了天亮。 他好想念父亲为他做的风车，也想念母亲的烙饼。 他很久没有吃过烙饼了。 小小年纪的他知道，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父亲母亲了。 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亲的身上，散发着苍白的光芒。 这时，门被推开，模模糊糊间，一阵淡雅的兰花香味迎面扑来。 “可怜的孩子……” 那人的怀抱很温暖，将他揽在怀中。他手上一空，才发现，收尸的人已经将母亲拖走了。 他想抱回母亲，可是，他又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是不能让母亲入土为安的。他不知道该抱些什么，只能回首，搂住兰花香味的女人。 “公主，这怎么办啊。” 她听到头顶的女人对身边的女子说道。 “孩子，现在给你两条路。一个是随我回宫，一个，是拿些银钱，自己谋生去吧。” 他的手上多了一个钱袋子，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他安安稳稳生活一生了。 他泪如雨下。 倘若父母还在，若是能收到这些钱，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地赶来逃荒，更不至于遇到歹毒的山匪，杀了他全家了。 他哭的声嘶力竭，女人抱着他更紧了。 “孩子你别怕，这位是当朝的端昭仪，未来的端太后。有她为你做主，你只要说出你的想法就是。” 他不知道谁是端昭仪，更不在乎，谁是端太后。 他只知道，失去了母亲，这个兰花香味的女人，是唯一一个愿意抱他给他温暖的。 “我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吗？” 小小年纪的他，眨着大眼睛，问向曹探。 他很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和母亲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随我们进宫，当然能了。” 曹探说道。 “那我不要钱，我要和你走！” 他再也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还记得母亲临终前对他的嘱咐，要报恩，要活下去。 跟这些人走，他才能做到。 “以后，你就叫禹喜吧。” 总管太监排着喜字辈的内监，到了他这里，只剩下一个禹字。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和曹探嬷嬷在一起，学习许多新鲜的东西。 “呜呜呜呜……” 那日，他看到一个小内监在树下哭泣，禹喜走过去询问：“你怎么了？” 小内监看起来年纪很小，见禹喜在关心他，抽哒哒地说：“回大人的话，我是大王身边新进的内监，盛喜大人让我粘蝉鬼儿，说扰了大王看书了。可是，我不够高，那树上的蝉鬼儿怎么也粘不掉。盛喜大人说，做不完就不让我吃饭。” 第248章 醒来之后 禹喜看了看树上，发现那蝉鬼儿很是狡猾，竟然站在了最高的位置，这小内监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能做得到呢。 “别哭了，我帮你。” 禹喜用不惯粘竿，他直接爬上了树，徒手抓了下来。 小内监高兴得直拍手，禹喜跳下来，发现曹探嬷嬷也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你这孩子，是哪里学的这上树的功夫。” 禹喜以为，自己违反了宫规，会受到责罚，赶忙为身旁的内监开脱道：“都是禹喜一人的主意，还望嬷嬷饶恕禹喜。禹喜家中曾有许多果树，时常帮父亲上树摘果子来贩卖。所以……” 出乎他的意料，一向严苛的曹探，没有责怪他，反而还是很欣赏的神情。 “身量轻，动作也麻利，不错啊。” 很快，他被曹探安排了特殊的训练。 “你是为谁活！” 漆黑的暗室里，他被吊在木桩上三天三夜了。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问他话。 大脑一阵充血，胸口憋闷到了极致。他剧烈地喘促，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你，是为了谁而受苦！” 一个强有力的力道砸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他又像一个摆锤似的，转着圈地摇晃了起来。 世界再次天旋地转，胃里再次翻江倒海，可是，他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只觉得，所有的内脏都在被拿着棍子搅拌，搅拌到整个人都变成了浆糊。 “这点苦，就让你打了退堂鼓，那么，你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那人捏紧了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 禹喜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魔鬼面具。 “你不能有任何恐惧，你必须忍受所有痛苦，这样，你才配活！” 说完这话，他再次被摇晃了起来，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剧烈…… …… 禹喜猛然惊醒。 那段痛苦的时光，成就了他现在的盖世轻功。禹喜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宛若地狱的密室，已经重新获得了活下去的权力。 不管他怎么想忘记，那都是他挥之不去的阴霾。 胸口还是闷闷的，头还是在发晕，禹喜深吸一口气，胸腔被一阵新鲜的空气灌流，他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脑后一阵剧痛，他记得，自己捆绑了朱本，可是不知怎么的，被人从身后袭击，结果…… 他侧头，看到了旁边松垮在一边的困灵锁，拳头不由得紧握了起来。 让朱本跑了！ 到底是谁？！ 禹喜刚想起身，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赶忙闭上眼睛，装作继续昏迷的模样。 这边，北芪正带着人拿着干柴走过来，扔在了禹喜的身边。 “还没醒呢，瞧他的样子，流血不少，该不会死掉了吧。” “怎么可能呢，你见过哪个灵力者被人敲头敲死了。” 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道。 要知道，灵力者之所以修习灵力，一个是为了增加自己的战斗力，再者，也是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灵石还在，命就不会丢。受再严重的伤，也能痊愈。只不过，会因此而丢失大部分灵力罢了。 禹喜看起来受伤严重，但只要他是个灵力者，那么醒过来恢复健康是早晚的事。 “也是哈。”那人一屁股坐在干柴上：“可是他得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总不能我们哥俩一直坐着，就这么等着吧。” “北王让我们照顾他，我们便不能擅自离开。只是便宜了老三他们几个，竟然能跟着北王和北将军去抓朱本。” “不过这个人的灵力可真的不简单，轻功更是厉害得很。我们在后面一直在追，却没赶得上他一半的速度。按道理说，这朱本的灵力该不在他之上才对，怎么会把他敲晕，就这么逃了呢。” “你没听到北王说嘛，朱本是有了帮手，帮他逃走的。而且，这个少年的灵力，也不是那么厉害，瞧着也就轻功不错。他哪里能对付得了朱本他们两个人。” “没有什么战斗能力，还逞什么能。现在好了，被人敲晕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追上朱本有什么用呢。” “这也就是大王，若是我，哪里会听从一个小姑娘的摆布。咱们明明是出来找郡主的，找来找去，竟然帮端王抓起朱本来。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那相对成熟的人，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就觉得很不值当。 他们是趁着去北境上任的间隙，偷偷出来找兆祥郡主的，应该抓紧时间利用好每一天才是，怎么竟忽然转了方向，陪那个瘦弱的女子找起人来。害的他们，连驿站都不能住，只能每日住在林子里受冻，实在窝囊。 “我也觉得怪怪的，那姑娘说话云山雾罩的，听起来就是个精明的人。我看，她分明就是想利用大王的人，替她做事。可偏偏咱们大王，一向是谨慎小心，冷静持重的，却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咱们就这样贸然插入到楚国和湘国之间的征战中来，实在很是不妥。大王稍有不慎，是会惹祸上身的。” “你所言，正是我所想。” 那人瞥了一眼禹喜，摇头说道：“也难怪，皇妃娘娘临行前会那么担心大王了。大王执拗起来，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的思想。许是此番，也是为了兆祥郡主的事，那姑娘答应了他，能找到兆祥郡主，他便信守了承诺帮他抓朱本。可是他也不想一想，咱们冥国这么多的谍者，轮番到此处寻人，都没能找到，怎么就那个小姑娘有法子呢？简直是有病乱投医。”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休息了一下，又去找水了。 禹喜确定他们离开了，才慢慢坐起身来。 他听到了什么，北王？冥国？ 头还在阵阵发痛，禹喜捂着头，有些震惊地思索着他们说过的话。 那姑娘指的是谁，谁还能告知朱本的详细行踪呢，禹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七。 可是，那北王宇文昊，乃是人们口中谈而色变的罗刹一样的人物，他和小七又是怎么认识的呢，又怎么，会替小七做事呢。 第249章 误会同党 许多疑问，在心中不断徘徊，却想不出个答案。 禹喜摇晃着撑起身来，运了一下真气，调理了一番气息，头上的伤口瞬间愈合了许多，他的身体也能保持平衡了。 其实，他也没受多严重的伤。 打他的人，很懂得掌握力道，既能让他晕厥，也没有真的伤到他的头。是个不容小瞧的高手。 禹喜弯身拾起地上的困灵锁。忽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只见悬崖边的石头上，正刻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符号。 “这是……” …… 按着约定的时间，小七和战肖上路了。这一次，战肖不仅明着带了许多人，还让高典在他们走后，暗中带着精锐部队追在他们的后面，作为暗线支援。 朱本是狡猾的，必须有二手准备，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夕阳在地平线上留下一抹光辉的时候，项元朝的队伍已经到达西面的山脚下了，他坐在马上悠哉地吃着果子，就听到手下策马，从身后追了上来。 “报！”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来。” 项元朝看着前面前来迎接的西山上的将领，对手下说道。 “是大人，如大人所料，高将军与战将军并未同行，高将军秘密拣选了一支精锐队伍，抄小路潜行在战将军之后，属下看着他们出城，便过来禀告。” 项元朝点了点头，丢掉了手上的果子核。 “所以我说，有的时候，不能小瞧女人嘛。关键时刻，是能起大作用的。” 来报的亲信不明白，项元朝是什么意思。 项元朝指了指前面的方向说：“得了，今晚，咱们就住在山上，好好享受一下这西域的风情吧。” 说完，他踢了一脚马肚子，让马儿继续前行了起来。 这边，小七带着战肖，来到了那深山中村民们遇害的地方。 尸骨已经被向阳村的村民捡走了，但是现场保存得很完整，战肖认真地看过现场，更加肯定，在此处吸食活人，又逃之夭夭的人，就是朱本了。 “吸食、精血的量与丢失的灵力必须是相当的，过多的吸食，会更加加重灵石的反噬，造成成魔的后果。可是此人，不仅吸食了一头麋鹿，还杀了这么多的人，可他的伤口还没能完全痊愈，可见是个灵力高手。” 若是一个普通的灵力者，只是一只麋鹿就可以了，哪里需要这么多的人命呢。但是很显然，一只鹿并不能满足他的缺失，他需要更多的精血，来填补灵石的空白。只有把灵石填满，才能修补灵石的裂缝。 “此人至少五品以上。” 战肖做出了肯定的推测。 五品以上，是能够做将军的灵力水平。这个水平的灵力者，又被震碎了灵石，那么，也就只有朱本这一种可能了。 然而，与小七当初看到的不同，现场又多了很多其他的脚印。 小七解释道：“这应该是向阳村的村民们前来捡尸骨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吧。” “不可能。”战肖说：“你看他们的脚印，是向着朱本逃走的方向去的。” “或许是死者的家属，一时气愤，打算自己去追呢。我送回死者的名牌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一直扬言说要亲手杀了朱本，为枉死的人报仇。” 小七企图分散战肖的注意力，扰乱他的判断。 因为她知道，这些脚印是宇文昊和他的人留下的痕迹。当时她和宇文昊急于去抓人，没有注意到告知他的手下这件事，以至于，他的手下直接跑到现场，并踩着泥泞的土地直接追了过去。 这地上留下的脚印，正是当时不小心踩上的。 “也不会。”战肖立刻否定了小七的说法：“这里的脚印跨度很大，可见他们是在奔跑的过程中留下的。而且，不同的脚印之间，深浅不一，可见他们之间的实力也是十分悬殊的。浅的轻功极好，是个中高手，而重的，也比普通人强上许多，该都是灵力高超的人。向阳村里，都是寻常的百姓，怎么可能会潜藏着灵力高手呢。” 小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下去了。 这个现场，的确留下了这样的信息，让小七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宇文昊身边的人，定然都是灵力者的。宇文昊和刀疤脸的灵力最佳，轻功能达到一定的高度，至于他们的手下，可能也是个中高手，但是并不是特别强，留下了深一点的脚印。 当时情况紧急，留下这样的脚印，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战肖眯了眯眼，他叫了一声：“不好！” “怎么了？” “莫不是朱本还有余孽未清，是去支援朱本的？” 这样一来，追在后面的禹喜岂不是要被敌方包围了？ 战肖并不知道，宇文昊一伙人的存在，他的断言，也是情理之中的。 小七张了张嘴，还想找些借口，战肖则一下子跳上了马，顺便将小七也拉上了马。 马儿在密林里飞速的前进，林子里越来越难走，战肖就又下了马，选择了徒步。后面的士兵跟得很辛苦，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这般抓捕朱本的急行军模式，体力上也还跟得上。 小七就不然了。 她哪里跟得上战肖的速度，才跑了几步，就已然气喘吁吁。 战肖回头看她，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没有照顾好小七，便蹲下身来。 小七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战将军这是……” “上来，这样快一点。” 小七觉得这样很不妥，毕竟对方是战肖，整个端国最厉害的战神将军，怎么可以背着她走路呢。可是，她回头看向身后，战肖的速度太快了，还没有将士能跟得上来，她也没有办法求助旁人。 “上来吧。”战肖催促：“我们必须赶在那伙人之前，找到朱本。” 小七知道，自己再犹豫下去，就是拖沓整个队伍的进程了。 她一方面希望战肖能带着人支援，让朱本不要再继续伤人，一方面，也不希望战肖能追上宇文昊，这样一来，她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第250章 再遇禹喜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小七最后还是选择了爬上战肖的背。 宽厚的背，冰冷的铠甲，小七感到很不舒服。在飞速前进的情况下，她只能牢牢地抓着战肖的脖子，让自己保持平衡，不给拖沓战肖的速度。她还要照看他刚刚包扎好的手背，将重量完全卸在自己的身上，等遇到赶回的禹喜时，战肖放下小七，小七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是酸痛麻木的。 禹喜见到战肖的那一刻，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战将军，你终于来了！” 小七检查了禹喜，发现他的身体无碍，只是有一些脱水的情况，长时间的奔袭，本是不打紧的，但是因为他脑后的伤势，用了一些灵力修补，就因此变得虚弱了起来。 小七用后来赶到的将士们随身携带的盐，融成水让禹喜喝了下去，又简单地为禹喜包扎了一下，禹喜这才恢复了过来。 看了一眼小七，禹喜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对战肖说最要紧的情况：“追到绝路，我本已抓到朱本，可是，寰止出现了，将我打晕，救走了朱本。” 听到寰止的名字，战肖很是错愕。 “你说什么？寰止？” 小七解释说：“禹喜大人，我还没机会向战将军解释寰止大人的事情……” 现在的战肖并不知道，青云社已经因为寰止的背叛而进入休眠状态，无人可用，也不知道，背叛整个青云社的人就是寰止，那个一直被认为，是青竹继承人的人。 战肖和寰止是十分熟悉的，他错愕了半天，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不仅仅是你，我与青竹，也不敢相信。” 禹喜有些失落。 简短地向战肖说明了来龙去脉之后，他从袖口中逃出了一块石头，那上面刻着图案，是青云社的暗语。 “这是寰止留下的，在我旁边的石头上。” 虽然不想相信，寰止是背叛者，但是，他救走朱本的行为，已经再无更改的可能。 “我不明白，他一方面去救朱本，一方面，还留下这个信息，是什么意思呢？” 禹喜皱着眉说：“若说他是被胁迫，还有什么，是能胁迫得了寰止的呢。可如果是他自愿的，又为什么给我们留下这个信息，让我们知道，朱本的所在呢。” 那暗语明确地指出了朱本逃离的方向，让禹喜知道了，他们接下来的路线。 只是，禹喜知道，有寰止在，他不可能带回朱本，便留下这个信息，打算回来找战肖。 可是，他头顶受了伤，运用了灵力有些虚弱，这才拖慢了脚步，还好在赶回的路上遇到了战肖，并没有耽搁什么。 “寰止无父无母，湘人又是他的仇人，若不是涉及到极其重要的人或事，他定然不会出手帮助朱本的。” 战肖对寰止还是很了解的，一起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还是很信任寰止的。至于他为什么背叛，战肖宁愿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他的行为，也佐证了战肖的猜想。 寰止不想背叛他们，做卑鄙的叛徒，也不想自己在朱本那里未得到的东西落空，才会做出这等矛盾的行为。 “糟了。” 战肖忽然说道。 “怎么了？” 见他神色严肃，禹喜和小七也紧张了起来。 “若帮助朱本的人是寰止，那么，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定然不会让朱本那么快地死去。朱本原是穷途末路，灵石大损，又用禁术，再与你打斗，灵石已经濒临破裂，为了让朱本活下去，我担心，寰止会用自己灵石帮助朱本修补，到那时，朱本恢复了灵力，再控制他可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一直以来，战肖都在按着朱本伤势颇重的前提来进行搜寻的。 但是，有了寰止傍身，朱本一夜之间就能恢复常态，那么即便与他面对面相遇，战肖也失去了很大比例的把握，能够抓到他了。 战肖等人忙碌了这么多天，设计了许多方案，又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最终的目的就是困死朱本，趁着他的伤痛，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可以束手就擒。可是现在，若是寰止将他的伤全部治愈了，那么朱本就又是那个灵力高超，战斗力极强，又行事诡谲的人了。 “对啊！”禹喜一拍大腿，很是无奈地说：“寰止七品上的灵力，如此强悍的力道，不出三日，朱本的灵石就能恢复如初……都怪我，当时大意了，没想到还有寰止在身后，若我能将全部灵力注入到困灵锁里，再仔细小心一些，也许就不会中寰止的袭击了。” 注入四品的灵力，而且是全部注入，那么困灵锁就成了坚不可摧的牢笼，想要破解，必须用同样多的灵力才能解开。 不仅仅是寰止，任何一个灵力者，都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忽然动用那么多的灵力。 所以，倘若禹喜将自己的灵力全部注入到困灵锁，那么，即便是寰止，也是无可奈何的。 有了困灵锁这样的神器，再加上禹喜灵力加持，寰止便是想给他修复灵石也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寰止定是早就跟在朱本的后面保护的，他若想救朱本，是不会允许你注入全部灵力了。再者说，擅动那么多的灵力，你还如何能带回朱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划算。” 战肖安慰他说。 寰止要救的人，整个五洲大陆，能拦住他的屈指可数，禹喜失利，也是在意料之中。 只是，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让寰止做出了这样惊人的举动。朱本的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对寰止如此重要呢。 小七从头至尾没有告诉大家，宇文昊的存在。禹喜看着她为战肖敷药，重新捆绑绷带，动作细致入微，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醒来时，听到的那段对话是自己的幻觉。 北王是冥过皇子中，最有能力的一位，他的资质，是五洲大陆都颇为警惕的。人人都说，他将是天都圣帝的最佳人选。 那样一个人物，是怎么和小七这个深居王宫的湘奴扯上联系的呢。 还是说，从一开始，小七就是宇文昊的人…… 第251章 度了灵力 这个猜想，让禹喜不由得后背冷汗。冥国多年来，始终没有参与到各国的纷争中来，一直本着休养生息的原则。 冥国皇子宇文昊，极具天赋，受到了各国的忌惮，冥国皇帝便立刻下令，削去宇文昊的封号，后来成年之后，还直接做了一介藩王。 如此刻意讨好，已经让所有人忘却了，冥国也是一个以战功为傲的好战国家。连续两届皇帝，近百年的蛰伏，是否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这答案，让人不免深思。 尤其，北王竟然不通知大家，秘密来到端国境内，还参与到了抓捕朱本的行动中。这就更让禹喜猜测，他此行的目的了。 他想起了那日，王后将他叫到坤灵殿时，说的话。 “我知道，你带走素练是为了大王好，想让那小七安心地辅佐大王，成为大王最得力的亲信。可是，你真的觉得，小七会甘愿如此吗？真是天真。这个小七，在我的坤灵殿里，装得绵羊一般，同奴所里的人欺辱她，她从不吭声，任劳任怨，人又聪明，这才受到了我的掌事嬷嬷的关注。谁知，真的用了她才发现，那些唯唯诺诺，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她的心底里，可是个有主意的呢。” 王后冷冷地看向她，冷哼一声说道：“你今日为她解决了后顾之忧，他日，她便会肆无忌惮。这句话我就放在这儿，总有一日，你会深刻地体会到的。” 禹喜喉咙干涩，仿佛有一把稻草，塞进了咽喉，让他没有办法呼吸，也没有办法开口。 他担心，是自己的过分解读，误会了小七，这样是会让小七寒心的。他又害怕，自己隐瞒了这件事，会给萧毅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毕竟，北王派遣人到萧毅的身边，定是有所图谋的，需得早做打算才是。 小七收了药箱，她动作的娴熟，和对包扎伤口的掌控，让军中的医者都不由得赞叹。 禹喜紧抿着嘴唇。 从始至终，小七的智谋，她的聪颖，成熟的医术，对人心的把控，所有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她早已超越了一个普通小奴应该懂得的一切了。 她在王宫里，急于彰显自己的能力，接近萧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黄昏之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这是一个宁静的小院，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沾染一丝杂草，积雪被堆在墙角，隐隐渗出融化的痕迹。 马厩里，马儿在悠闲地咀嚼着干草，实木的围栏，被刷成深棕的颜色，与马儿枣红的色彩融为一体。 鸡鸭都已经回了各自的圈舍，偶尔传来几声咯咯呱呱的叫声。清理过的粪便，全部被挪到了翻新的土地之中，用黑土掩埋了起来，留作开春时肥沃土壤之用。 一个女人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全部收捡了起来，放在了马厩旁的架子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又掸了掸衣服上的浮灰，她脱掉了做工的罩衣，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衣衫，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妖娆的模样。 她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娘。 十里八村，最热心肠的姑娘。 进了馆子里，她额外给每桌加了一壶果酒。这果酒是她精心酿制的，选的是普通的果子，可是精酿出来，就成了神仙般的味道。经常来酒馆的客人都知道，老板娘是不轻易放果酒的，心情好的时候，才能赏上一杯。 今日，她看起来格外大方，该是心情特别好了。 “这酒的味道，都赶上神仙桌子上的琼浆了。今儿咱们大家有福了！” 老板娘笑道：“那就可劲儿喝，喝完了，就能成神仙了。” 酒馆的客人们得了这么大的实惠，当然是一饮而尽了。大家都开心得不得了，纷纷称赞老板娘大方。 老板娘在柜台上拨起了算盘，果然，一页的账还没算完，整个酒馆里的人都开始醉醺醺的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十里八村，酒量最好的人，可是，酒量再好，也抵不过她这果酒的后劲儿。 第一口下肚，他们只会尝到琼浆的美味，甘甜入口，酒香四溢，果香芬芳。第二口，他们就会感觉到眩晕，有了醉意。第三口再饮，便是极量了。再不回家，便必须找人抬着，才能走路了。 这些酒客，都是喝惯了大酒的，原本还想着多喝几口，但却也知道，自己的酒量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喝下去就不划算了，便纷纷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到老板娘那里存了酒，结了账，便直接回家了。 在往日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此时此刻，却人走楼空。 最后一个人离开之后，老板娘收了账本，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窥伺，这才关了门，加固了门锁。 酒肆的小厮正在收拾桌子上客人们留下的酒菜，老板娘转过身来：“别收拾了，去照看公子。” 小厮点了点头，也不在弯腰弓背，整个人都挺拔了起来，丢下了肩头上的抹布，就向地下室走去。 酒馆的地下，原本是存着酒的，酒窖的后面，是一个密室，也是这家酒馆最大的秘密。 小厮打开门，让老板娘先行进入，自己则关上门在酒窖里守着门，为主子护卫安全。 昏暗的房间里，阵阵灵光约照亮了角落。 寰止正在给朱本度灵力。 朱本到达酒肆的时候，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寰止简单的穴位封印，已经不能制止他灵力的泄露了，再这样下去，朱本会死，为了兆祥，寰止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灵石为他修补残缺。 度灵力需要安静，尤其是帮人修复灵石，更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分心，否则，被对方的灵力反噬，反而会让寰止受到与朱本一样的伤害。 为了给寰止护法，老板娘特地用自己精心酿制的果酒，驱逐了客人，给寰止护法。 她口中的公子，正是寰止。 这里，也是寰止的秘密根据地。 整个酒肆所有的人，都是寰止的亲信，唯寰止之命是从。他们不属于青云社，只属于寰止。 老板娘是寰止绝对信任的亲信，数年来为他经营着这里。 第252章 修复损伤 表面上，这是附近最有名的酒馆，其实，也是寰止最大的情报站。老板娘凭借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将此处做成了附近最大最受欢迎的酒馆，大家都慕名而来，并深深被她的手艺吸引。 来往的客商，附近的百姓，他们的口中，虽都是零碎的消息，但经过专业的汇总，也能形成十分重要的情报。 数年来，老板娘就是用这种方式，为寰止提供许多连青云社都搜集不到的情报的。 她与寰止因为一次机缘巧合而相遇，那时，她有生命危险，是寰止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 老板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想方设法地报答寰止，寰止也渐渐接受了她的好意，将她的酒馆发展到了今天的局面。 此处并不在青云社的管理范围，老板娘在当地，也是颇有声望，青云社找不到此处，就连官府调查，也都是草草了事，并不真的深究，所以，没有人看得出，这家酒馆会潜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其实，抢夺了名单之后，寰止就一直躲藏在此处。他知道朱本的大致方位，每日都让人去盯着，本想用修复灵石为要挟，让他说出兆祥的下落，直到，朱本竟做出了杀人的举动。 向阳村的血案，让朱本彻底暴露了，这也是寰止始料未及的。他低估了朱本的邪恶，没有想到，朱本会用这样以性命温养灵石的残忍方法。 他本想就此杀了他的。可是，他还没问出兆祥的下落。不得已，他只能出手相助，打晕了禹喜，把朱本抢了回来。 看到朱本奄奄一息，寰止不得不再次出手，用灵力吊住他的性命。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帮朱本修复全部的裂痕，只是将他外泄比较严重的部分，修复了起来，至少保住了朱本的命，仅此而已。 慢慢收势，寰止自我调息了一周天，才慢慢睁开双眼。 他度过去的灵力不少，不过对于灵力丰富的寰止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大的损失，自我调息了一会儿，他就又恢复了。 “你现在觉得如何？” 寰止看向对面，依旧脸色惨白的朱本，他也慢慢睁开双眼，嘴唇干裂得几乎能看到唇内的血肉。 他是大动了真气的，不过，这种情况，也比刚才好上太多，手脚也渐渐有了力气。 寰止的灵力，是自己一点点修炼出来的，非常精纯，他积攒至今，每一寸灵力都是形同珍珠一般，毫无杂质，这样的灵力注入到朱本的体内，只需要一点点，就足以让朱本恢复起来。 朱本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寰止的灵力在与他身体内溃散的灵力会合，源源不断地注入到灵石之中，那因为灵石震碎而造成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朱本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精纯的灵力了，他如饮甘泉，点头道：“非常好。” 可是还没等朱本在自己的身体里运行一周天，寰止忽然感觉到了身体一阵剧痛，尤其是灵石的位置，忽然震荡无比。 见到寰止冷汗直流，老板娘赶忙跑过去，扶起寰止。 “寰止大人，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寰止摇头：“无妨。” 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 朱本用人的血肉来温养灵石，其实已然是走入了魔道，灵力便不再精纯了。被玷污的灵力，盘旋在他的灵石内外，寰止为他修复灵石的时候，势必会触碰到，在为修复的过程中，他的灵石也会遭到污染。 灵石被玷污，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寰止需要数日的闭关，才能退出毒素，若是严重的，很有可能会让这份污浊伴随灵石一辈子，到时，即便他再努力修炼，也不可能再有升阶的可能了，只能继续通过旁门左道，达到升阶。 这对于一个灵力者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为了兆祥，为了能够得到兆祥的消息，寰止终究还是冒险了。 幸好，他的灵力是比较强的，朱本那团污秽的真气，并不能影响太多，只是让寰止感觉到了不适而已。 “只要静修，就能痊愈。” 寰止推开老板娘，示意她没事。 老板娘很是担心寰止，转过头来怒视那朱本。 “我家主人救了你的性命，现在，你能说出兆祥姑娘的下落了吧！” 她知道，寰止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兆祥，如果不是朱本奄奄一息，她真希望能用自己店里所有的刑罚，让朱本招供。 朱本好像没听见一样，少了灵光，微弱的烛光只能依稀照亮这密室的轮廓，不过仅目所能及的地方，已经足以让人叹为观止了。 “看来，你早就有离开青云社的打算了，竟然在这里，修了一个如此繁复的秘密之地。亏得那青竹，待你如亲兄弟一般，看来，你们之间的情分也不过如此。”朱本叹了口气，冷笑道：“不过，还是你们这些搞谍报的人，有先见之明，不像我这个大老粗，只知道打打杀杀，并不知道，怎么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我当初，也能建一个这样的地方，留作保命之用，也不至于被追赶至此，犹如丧家之犬了。” “你留再多的地方保命，也是丧家之犬。湘国不可能再回到曾经了，至少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逆转不了整个国家。” 寰止故意刺激朱本，朱本也不生气。 “这样的话，太多的人对我说过了。但是那又如何呢，至少我努力过了，不像那些没有骨头的家伙，只知道向大楚摇尾乞怜，争取可怜到卑微的利益。大楚赏的，那原本就是湘国的，是楚国从我们的手中抢走的。抢走的东西，怎么就成楚国的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自古成王败寇，五洲大陆有不灭国的规矩，即便湘国输了，几百年之后，谁是赢家也未可知。莫说你湘国，就连大楚、天都，这两个目前最强盛的国家，百年前也曾经沦为他人奴隶，现下，不也好了吗。” 寰止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忍耐着胸口的疼痛，依旧保持着端庄的翩翩公子模样。 第253章 谈谈条件 “几百年后的事情，我不能掌控，我只能看到眼前。”朱本看向寰止，冷笑道：“其实，你是最想杀了我的吧。” “不错。”寰止没有否认。 朱本冷冷地说：“但是，即便你再想取我的性命，还是不得不救我。因为，我手上有你最重要的人。那姑娘是你的命根，你也能随时杀我，我们两个人，明明是最大的仇人，却又是最好的伙伴。比起那些追随我的勇士，我更信任你我的这种朋友关系。” “我和你不是朋友。”寰止看着他，冷声说：“若让我知道，兆祥被你所伤，我即刻就会杀了你，用你的灵石来弥补她的痛苦。” “我朱本说话算话，说了不会伤她就不会。她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过的好好的，只要你听话，救我的性命，帮我逃离萧毅的追捕，我定会告诉你她的位置。我这个人呢，向来都是恩怨分明。你虽屡次冒犯我，我也不会计较。正所谓投桃报李，我……” “少废话！”寰止没有了耐心：“你现在已无大碍，还不快说！” 一想到，兆祥现下被朱本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寰止就没有办法再冷静下来。她虽是被冥皇秘密圈养起来的郡主，却也是养尊处优的，过着身边有人伺候，饭来张口的生活。 他没有想过，兆祥会追他出来，独自一人漂泊在外，也不曾想，她会那么巧，遇到了朱本，竟被朱本抓了起来。 这些年来，寰止不断追踪，用自己的一切人脉打听兆祥的下落，最终才得到了这个答案。从青云社拿出名单，也是为了和朱本做交换。 他已经背叛了青云社，可是朱本却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多次变更要求，实在让他有些忍无可忍了。 “年轻人，戾气太重可不是好事。” 朱本靠坐在床边，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瞧你这般杀气腾腾，我可担心，万一哪天我说说出了你最心爱的郡主的所在，你直接反口杀了我……我想活命，就这么死了，多亏。” 不仅仅是寰止，连一旁的老板娘都听不下去了。 “朱本，你这个泼才，是打算耍无赖了十八！我告诉你，你若还一直这个态度，不肯说出实情，别说是寰止大人，我们一人一刀，也定让你灵石碎裂自、焚而死！至于那兆祥郡主，不必通过你，只要你死了，自然有人拿她出来，与我们交换你的尸身！” 朱本收敛了笑容，冷冷地说：“你这个女人，倒是比你的主子冷静狠毒。不过你别忘了，尸身交换的只有尸身。我死不死无所谓了，反正这一遭，被萧毅抓了，送到了楚国去，也是车裂的死刑，断不会有活路的。只是那郡主，生得如花似玉，又有那样尊贵的身份，原本，她应该在她的别宫里生活的无忧无虑的，竟因为你的主子而远离了平安所在，丢了性命，这样，你的主子定然会悔恨终身的吧。你在威胁我之前，也该考虑一下，他是不是能承受啊。” 老板娘咬着嘴唇。 她当然知道，兆祥对于寰止来说，是怎样的地位了。 寰止，将她视作毕生所爱，为了兆祥，就算寰止丢掉了自己的性命，那也是在所不辞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情种。 “青云社的手段，大楚的刑罚，我都是熟记于心的。能在这里开酒馆网情报，我的手艺就断不会是轻易能要了人命的。我会让你每天尝试几种，直到将所有的刑罚都尝试一遍，少说十年，你不会死，只能在每日的痛苦中煎熬。” 老板娘发起狠来，恶狠狠地警告朱本。 果然，朱本愣了一下。 “想来你也是见过世面的，该知道，什么叫做人、彘吧。我不会将你做成人、彘，那实在太浪费地方，我这小酒馆，也容不下你这等肮脏的东西。十年之后，我会在你的头，你的身体，你所有能容纳东西的地方，全部塞进狗屎牛粪，塞进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砍掉你的头颅，余下部分分成五分，分尸五国，挂在菜市口上又十年。我会让五洲的典籍上，都记载下你的下场，你们朱家的下代，下下代，世代祖孙，全部都以你为耻。让湘国百姓提到你的名字，就心生唾弃。” 老板娘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的字字句句，都在挑战着朱本的极限。 朱本最在意的就是功名，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那么，她就让他的名声毁了，还要让他遗臭万年，这样的威胁，对于朱本来说，简直是最致命的。 “如果这种惩罚你也能够接受的话，那么，你就继续坚持着不说吧。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 老板娘双臂交叠，很是得意地说道。 寰止偷偷看了一眼老板娘，对她精彩的话语感到由衷的钦佩。 他也是关心则乱，没有注意到方式方法，她的这一招，很显然已经压住了朱本的风头，朱本脸上的得意和傲慢，顷刻间就荡然无存了。 “你这臭婆娘，好狠的心。”朱本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寰止已经先一步压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了下来。 “怎么，你还怕我杀了她不成？！”朱本冷笑了一声：“这么担心，难不成，她也是你的情人？” 寰止淡淡地说：“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也不会再坑害另一个女子。方才她说的话，你要听清楚。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若今晚你再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鱼死网破，你不敢。” “大不了，我去为她陪葬。” 寰止脱口而出。 老板娘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寰止，会说出这般惊天动地的话，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真的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我还是那句话，帮我逃出去，修复我的灵石，我就告诉你。你的女人是我的最后的筹码，为了活命，我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只这一次，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咱们两不相欠，如何？” 第254章 愧对兆祥 朱本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他现在只想离开萧毅军队的控制，逃到安全的地方。这个要求，离不开寰止的帮助。 见到寰止这秘密之地，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寰止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就算痊愈，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他必须确保自己是绝对安全的，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如此威胁寰止，寰止肯定是要杀他的。 兆祥是他的保命符，他越发不能将这张符随意地供出去了。 他原本还打算，利用寰止和青云社的关系，以及他对萧毅情况的熟稔程度，再利用寰止做更多的事来着，但是现在看来，形势已经不容许他再提更多的条件了，朱本只能量力而行，说出自己最急需的要求。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恐惧的，生怕自己真的惹怒了寰止，惹火烧身，那样，他的一系列计划，就都失败了，实在是不太划算。 容止松开他，目光中的杀意依旧未减：“我可保你不死，至于帮你完全修复灵石，恕难从命。” 完全修复朱本的灵石，需要耗散寰止大部分的灵力，他便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朱本了，寰止还没有傻到，让朱本把控节奏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你最好保证她的安全。” 说完，寰止直接走出了密室，留朱本一个人，留在黑暗的密室之中。 那密室四周都是墙壁，只有酒窖这一个出口，暂时是关押朱本最好的地方。寰止让老板娘再加派人手看管，自己则痛苦地捂着胸口，向外走去。 老板娘很是担心：“这个朱本，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依我看，他实在是不值得信任。主上，不如让我来继续调查兆祥郡主的下落吧，或许，人根本就不在他的手上，根本就是他诓我们来着。” “不会……”寰止有些艰涩地说：“兆祥住在别宫，以及他被冥皇圈养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朱本了解得非常确切，就说明，他直接和兆祥对话过。他一定知道兆祥的下落。” “那咱们也不能真的给他的灵石修复了啊。朱本害死了那么多人，他再活下去，楚国一怒之下，真的打到了湘国，那势必又是一场生灵涂炭。这样真的值得吗？” 寰止捏紧了拳头：“不值得，我当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但是，他是唯一知道兆祥在哪里的人，我暂时还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先听一听他的话了。” 寰止真的很在意兆祥。 他每晚梦回，都会想起兆祥那灿烂的笑容。 灯会之上，他远远地看到了她。不为她的身份，不为她的地位，不为自己的任务，只是见到她，他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可是，他不仅仅是深爱她的人，还是一个潜入冥国，刺探冥国与湘国往来的细作。 第二次休战之后，战争一触即发。冥国作为一个兵器产出大国，可能与湘国之间有所往来。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需要人亲自前往冥国，一探究竟。 寰止，正是承担了这个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他带着自己手下的谍者，精心在冥都潜伏了数年，直到站稳脚跟，并和皇家的人取得了联系。 信任，让寰止在冥都里如鱼得水，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湘人的客商，却不知道，他其实是楚人，带着端国的任务而来，就是为了刺探他们和湘国的往来。 兆祥，是一个身份十分特殊的人，他起初以为，她只是长公主的女儿，接触下来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私生女。难能可贵的是，她和宇文昊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即便有着这不堪的身份，接触到上层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富隆一家是圣上的心腹，尤其是富隆时，圣上非常欣赏他的骑射，明日去围猎，指名带上他呢。” 有的时候，兆祥会有意无意地透漏出许多人的行程，这让寰止轻易地就能拿到确切的一手资料，为他的行动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寰止哥哥，圣上会举办阖宫夜宴，我也在应邀之列。到时定会十分无聊的。不如你陪我进宫一起参加吧。你就化妆成内监，跟着我的马车进去就成。好不好嘛。” 于是，他得以进了冥国的皇宫，见了他想见的人。 “富隆誉的夫人，明日会回娘家，她人很好的，每次都会给我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好玩了。什么时间？应该是午时吧，听说，是回去探亲，家中的兄长病了。那是说给别人听的借口罢了，只有我知道，她定是觉得都城烦闷，想要回家躲清闲呢。” 富隆誉以夫人回家为由，私自运送兵器，就这样被寰止逮个正着。被抢了兵器，他也不敢声张，只能忍气吞声，承担那巨额的损失。 “这是哥哥给我的令牌，有了这块牌子，冥国上下，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行。我独住在这别宫之中，也用不上这种东西，你往来经商，一定需要上下打点才能得以通关，拿上它，会省掉不少的麻烦。” 有了兆祥给他的令牌，冥国上下，他可以自由通行，情报网络便更加顺畅了。很快就达到了无所不知的地步。 兆祥的每一次善意，都被他当成利用的手段。 他是爱她的，但是又不得不利用她， 小小的兆祥，当然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了。她生长在别宫，因为那卑微而见不得人的身份，自小就练就了看人眼色，极其敏感的心思。入宫觐见，没有一次出错，这也是因为她的机敏和洞察之力。 她又怎么看不出，他的意图呢。 可是，兆祥宁愿装作不知道。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必须这么做，但是，她能够感受到，寰止是喜欢着她的，不是单纯地利用她的。 即便知道，他是想刺探消息，她还是有意无意地将寰止最需要的信息告知给他。她知道，想要探查一个消息，是需要冒着生命危险的。她不想让他冒险，便用最简便的方法，来让他省去中间的步骤。 兆祥的爱，一直是无声的，且无私的。 她，是真心爱着他的。 第255章 他的辜负 那一日，风吹草地，她和他仰望着夜空，看着那被宫墙割得四四方方的璀璨星辰。 “寰止。”她看着星空，莫名地哀伤：“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寰止诧异地侧头看她，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他这样的话。 “你知道我的，自小无父无母，一直被养在别宫。所有人都厌恶我，不想与我亲近，好像但凡和我粘上一点关系，就会惹到多大的麻烦似的。除了四哥哥，他不嫌弃我，再者，就只剩下你了。” “寰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抛弃我好吗？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管郡主的身份多么尊贵，在知情人的眼中，她就等同于冥皇的污点。谁会想和冥皇的逆鳞交朋友呢？ 从小到大，兆祥都是无比孤单的。 她没有人能够吐露心声，就算是一向照看他的宇文昊，也只能偶尔来看望，许多事情，他也不能左右，兆祥为了不连累哥哥，也就不提出要求了。没有人能看到她内心的脆弱，没有人能弥补她的伤疤。 明明，身世不是由她自由选择的，她却要承担这身世带来的后果。 第一次，寰止想要将一个女人牢牢地拥抱在怀中。 拼尽他的所有，让她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就在此时，她也转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寰止彻底沦陷了。 他的心乱跳个不停，理智在这欲望的面前，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他只想让她知道，他定会保护她，让她一辈子再不受到伤害。 “寰止，圣上让我嫁给齐国丞相家的公子，我不要，我不要！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怎么嫁给他呢！他们都在逼迫我，我已经决定了，就算是死，也不会从了他们的心愿的。寰止，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抓着他的衣襟，嘤嘤地哭泣着。 她将他当成救命稻草，当成人生中最后的希望。 当时的他，对她信誓旦旦：“兆祥，我定救你出这火炉！我发誓！” 然而，却不想，当晚，青云社就传来了密令，让他们全部撤离。 冥国的任务结束了。 他不必再伪装成湘人了。 他可以离开了！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再联系她了。 撤离的时间，和约定的时间，相隔三日。 因为兆祥屡次逃婚，别宫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的手下大半离开，他没有办法再进入别宫了。 怎么办…… “寰止大人！”手下很是恼火地说：“湘国使者已经传来了最后的通牒，要我们今晚务必撤离！咱们必须得走了！再不走，这不是湘人的身份，定会曝光的。那我们就走不了了！” 冥国上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寰止是楚人。 他们现下跟着湘人战时撤退的指令离开，就是天衣无缝的，不会遇到任何危险。倘若冥人察觉出了他们有问题，并没有虽湘人离开，那么，繁复的盘查，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再加上他们曾经刺探出那么多的情报，还曾经险些引起了朝中富隆一家灭族，让朝堂动荡不安，这些罪名，便都要他们承担，他们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偿还了。 寰止捏着拳头。 他不怕死，他早就想过了，要为兆祥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还涉及到楚国和冥国之间的建交。要知道，楚国的大部分兵器，也是来源于冥国的。倘若与冥国因为细作的事情，而闹出了嫌隙，那么在战时，就等同于给湘国一个大大的恩惠。湘国巴不得楚国内忧外患呢。 这样的罪责，他是承担不起的。 他不能让前线那么多战士为他的儿女私情买单，就只能点头，选择妥协。 他就这样，离开了冥国。 却不知道，兆祥竟在宇文昊的帮助下，逃出了别宫，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他的住所。只可惜，到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在知道她逃婚出来之后，寰止就没停止过找她。 在得知，她可能在朱本的手中之后，寰止简直要疯掉了。 当初，他利用她得到了所有的情报，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的愧疚了，现在，又得知，因为她的不告而别，导致兆祥流落在外。 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他作为一个男人，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实在是太令人不齿了。他，还算得上男人吗？ 喝了一口老板娘独创的，舒筋活血的酒浆，热浪灌到胃里，那胸口因为被反噬而导致的疼痛，才稍稍缓解一些。 几年前，他因为青云社，因为民族大义，辜负了她。这一次，他要为她辜负全天下了。 算来算去，终究是他亏欠她的。 “主上，你需要好生休息才行。” 老板娘见他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劝他说道：“时间还长着呢，朱本那边有我们看着就行了，你几天没好好睡了，刚才又损失了灵力，需仔细修养。莫要因为朱本那个小人，而损害了身体。” 寰止点了点头。 他也的确是很疲惫了，在朱本的面前，他不想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让朱本以为他占了上风。可明明朱本是他手中的囚徒，他却还是无可奈何。 他不想为兆祥陪葬，他只想让兆祥好生活下去，哪怕，她恨极了自己，只要确定她还活着，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有事叫我。” 寰止疲惫地躺下了。 老板娘细心地为他盖上被子。看着月色下，他精致的睡颜，老板娘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那一日，他救了她，她便立誓，此生都是他的人了。 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有她。 救回兆祥也好，老板娘关上房门，深吸了一口气：“至少，你能活得像个人了。” 她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时候，见过他鲜衣弄马的英姿，所以，她才最见不得他现在的颓废。 起初，她的心中还有些不平，明明是她先遇到了寰止，为何会被兆祥后来居上。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奢求许多了。 只要他能变成原来的那个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256章 青竹追来 烛光轻轻飘动，窗外刮来一阵几不可察的微风。 寰止已经睡去，感知到这股风，忽然睁开了双眼。 就在这一刹那，一把剑从窗外飞进，穿过窗棂，直刺向寰止的喉咙。寰止腾地起身，转身躲过。利刃距离他只有一点距离，他鬓角的头发都被削掉了几根。 寰止翻转下地，脚落在地上的同时，放置在床上的剑也到了他的手上。以灵力相吸，宝剑宛若被注入了灵魂，自我出鞘。 也正是这时，那突然袭击他的人，已然跳进了屋内，拿起插在床上的宝剑，与他利刃相对。 咣当—— 一阵刺耳的嗡名声在原本寂静的环境中炸裂开来。 在楼下小憩的老板娘瞬间坐了起来，望向寰止房间的方向。那是灵力产生的气浪。 “兄弟们，抄家伙！” 她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拿起了手边的武器，等待她的命令。 屋内，两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两人都是个中高手，两人对抗，招招致命，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顿时显得狭窄了起来。招数中浑厚的气浪，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掀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屋子正中的红木桌子，竟直接被对方的剑锋劈成两截。 寰止不断抵挡着对方的进攻，他几乎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只能看到，眼前灵光不断闪烁，越来越亮，以及对方锋利的剑刃，在他的胸口不断徘徊，似乎正瞄准着他的灵石，打算找机会一击毙命。 与对方过了几十招之后，寰止咬紧牙关，运足了灵力，用自己的剑锋逼住了对方的剑刃。两方的灵力交缠在一起，一下子迸发出极大的气浪。 气浪把屋子里目所能及的东西全部打的粉碎不说，还将楼下暂时放置在大厅里的酒坛子，全部震碎了。 浓郁的酒香一下子弥漫了整个酒馆。 老板娘见状，赶忙命令手下：“快去把窗子打开，着火了就麻烦了！” 这里放的，都是浓度极高的酒，若是再加上他们灵力的催化，很容易就会燃起来，发生爆炸。手下赶忙去推开窗子，让里面的酒味散去一些。 “叫齐了弟兄们，将所有的窗子，门，都守严实了。谁擅自闯入，直接杀了便是！” “遵命！” 老板娘是个干活利索的，她知道，以她的身手，是不可能和楼上闯入的那个高手对垒的，她便命令手下，为寰止做好护法，不再让其他人再行进入。其他的，交给寰止便是。 寰止有些气喘吁吁了。 他的灵石有所耗损，还没休息过，抵不过如此强大的进攻。剑锋只是短暂逼停对方，那人抽回剑刃，转手还要继续。 寰止只觉得，他的剑被那宝剑莫得滋滋作响，剑锋都因此折损了许多。 “够了青竹！” 寰止咬着牙，对对方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打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青竹走出阴霾，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他满是愤怒的脸庞。 他费尽全力找到此处，其他人为了找朱本，也是废寝忘食，不敢懈怠，没想到，罪魁祸首一个在睡觉，一个在养伤，倒过的很是自在。 “你知道就好。”青竹冷冷地说：“你一身的功夫都是我教你的，你使什么招数，我不必看便知道。” 寰止收了剑：“我的主兵器是刀，剑本就不是我最擅长的。” “这么说，你还想再和我比试？” “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但是，不是现在。” 青竹举起剑，直接架在了寰止的脖子上，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直奔主题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背叛青云社，为什么，要背叛我？！你可知道，那份名单，一旦落入朱本的手里，会有多少的兄弟被你害死！他们进青云社，是为了整个大楚，赔上了身家性命的，可是你现在，却把他们和家人的命，全都给了敌人！” 青竹质问寰止。 他实在不明白，寰止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寰止抬着下吧，努力避开青竹因为愤怒而颤抖着逼近他的利刃。他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救了朱本的灵石，已经不足以应对青竹这么强大的对手了。刚才，青竹招招都是死招，他不得不用全力，才勉强抵挡，如此，也妄动了本就被玷污的灵石，现在，胸口正在剧烈的疼痛着，灵石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 寰止没有声张，而是故作镇定地问：“这里原是我最秘密的所在，你是怎么找到的。” 此处独立于青云社之外。 寰止断定，名单被他抢走之后，青云社会启动紧急预案，所有人都会保持静默的状态，便不会再有人协助青竹调查。他这里本就没有被青云社察觉，现下，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他才到这里不过几日，就还是被青竹发现了。 “你以为，青云社真的如你所想的那般愚蠢吗。这些年来，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你当年救了这里的老板娘，她将你当成主子，悉心为你打点周围商客官员，探听情报，是你最忠实的追随者。但是你也别忘了，她的手下，并不全部是她的人，还有托付性命于我的青云社成员。” 被青竹这般说，寰止才恍然大悟。 他只注意到老板娘和她身边的几个人，但是，并不是所有酒馆的手下，他都一一过问的。没想到，不知何时，已然渗透进了青云社的人。 只要是这种机构，就注定是许多人参与，人一多，便会生变。总有一天，是会出现杂质的。 老板娘对他忠心耿耿不假，但是，她到底是后来才学着收集情报的，在青云社谍者的面前，她还是相对稚嫩一些的，用人的时候，并不能完全地审慎清楚。 “原来，你早就在查我了……” 调查青云社里的每一个人，是我的职责。 “那你为何不审问我，非要到现在这种情况，才告诉我这些。” “你是资深的谍者，能搜集到需要的情报，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青云社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利用自身优势，建立这样的据点，这本就不是值得批评的事，如果你不和朱本刮连着，这里将是你永远的秘密，我不会拆穿。” 第257章 还要作对 青竹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可是，你偏要和朱本走到一路！” “这么多年来，朱本杀了青云社多少人，又有多少百姓死在了他的剑下。你的父母，也是湘人所杀，你怎能帮朱本做事！” 寰止咬紧牙关。 他当然不会忘记，是湘人杀了他的父母，他当然也知道，朱本这个人，表面上满口民族大义，其实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他没有原则，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牺牲旁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支持者的。 若是没有兆祥，再怎么，他也不会屑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但是，他没有办法。 为了所谓的大义，他已经抛弃了可怜的兆祥一次了，又怎么能再抛弃第二次呢。 上一次，他没有办法，这一次，他不打算再懦弱了。 “青竹，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大王为难，也会承担我的罪责。只是在此之前，我还需要逼问出兆祥的下落。青竹，我必须知道她在哪里，她现在好不好。” 青竹眯了眯眼：“这么说，你果然是为了女人。兆祥？” 这个名字，他很熟悉…… 想了一会儿，青竹忽然想了起来：“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冥国郡主，逃婚的那个兆祥吧。” 寰止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承认了。 不想，青竹的剑逼得他更紧了，利刃都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剑流了下来。 “你好糊涂！” 青竹恼火至极：“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做出了这等糊涂的事！我教你的忠义仁善，我教你的大丈夫当胸怀四方，这些道理，你全部浑忘了吗？！怎么会中了别人的美人计呢！” “兆祥不是美人计！她是真心的，我也是真心的！” 寰止反驳道：“我与她一见钟情，要不是为了青云社的任务，我也不会屡次利用她。她要跟我走，可是青云社让我撤，为了楚国和冥国的关系，我抛弃了她，害得她一个女孩子，竟为了寻我，流落战场，至今生死未卜。你总说，大丈夫应胸怀四方，可是，在我能容得下四方之前，为何不能装下一个女子呢。身为男子，竟保护不了自己心爱之人，这就算得上大丈夫了吗？！” 寰止红了眼睛。 “当年，青云社让我离开冥都，我离开了。她陷入水深火热，我却弃她而去。她明知道我在利用她，却还是冒死给我送出消息。一个女子，能为我付出如此多，我怎么能弃她不顾。我找了她数年，才知道，她落在了朱本的手中。朱本答应我，只要我给他青云社的名单，他就会告诉我兆祥的下落！” “所以，你就给他了？”青竹切齿道。 “我当然不会置所有兄弟的性命于不顾，所以，我才大张旗鼓地抢走那份名单。因为我知道，一旦名单失窃，你定会让所有兄弟离开，进入静默的状态。这样，名单即便落在朱本的手上，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大不了，重新将他们的名号改一番便是了……我不会为了女人去杀害兄弟们的，我也不会为了女人，背叛大楚。但是，我只想救下兆祥，仅此而已……” 寰止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 他是真的对兆祥动了感情了，愧疚，和情爱，让他变得疯狂。他现在不想再做他想，只想找到兆祥，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青竹冷笑了一声，收了剑。 “你计划得倒是周祥……可是，但凡一个人在你的意料之外，你能为哪位兄弟的命承担责任？！” 青竹的话，让寰止一愣。 “在进入青云社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警告过你，身为一个谍者，是不能有感情的。你的生命里，只能有主人和目标，这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领袖。我以为，你会是我的接班人，却没想到，你不仅与一个女子发生了感情，还为了那个女子，不惜枉顾青云社上下数千人的性命……” 青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简直对寰止失望透顶。 整个青云社，属寰止的资质和天赋最高，寰止做事成熟，遇事冷静，从未有现下这般失控的时候，曾经的青竹以为，寰止能与其他人不同，会成为接替他之后，成为青云社首领的不二人选。 现在看来，他错了。 寰止，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他的心比谁都软，他的性格，比谁都执拗。 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领袖的。 “当初是我草率了，以为你已经行事成熟，可以独当一面，才派遣你去了冥国，参加哪项任务。如果我没有那么做，现在你早该将心思全部放在青云社上面，而不是如此儿女情长，不成器的模样！真是没想到我对你的信任竟然是害了你……” 在青竹的心中，青云社上下兄弟的性命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可是到寰止这边，却是可以用来冒险的筹码，只为了救一个他心爱的女人，这种自私，让青竹怎么也接受不了。 “我并非沉溺儿女情长，也不是枉顾旁人的性命！我只是还有人性，想做一个正常的人而已。” “你忘了你进入青云社的原因了吗？你忘了，你在成为青云社成员时，对着牌位立下的誓言了吗？！青云社上下，哪个人没有人性？可是，为了天下，为了所有的百姓，他们谁不是抛家舍业，出来做事。怎么偏偏到了你这里，就有了如此多的歪理……” 青竹懒得再与沉溺于执念，不能自拔的寰止废话：“既然你执意于此，那么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我现在，只要你将名单和朱本交给我。其他的，我可以既往不咎，日后你不再是我青云社的人，你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女人，便和她天涯海角，我统统可以既往不咎。” 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名单可以给你，但是朱本不行。”寰止坚持说：“只有他知道兆祥的下落，把朱本给了你，他定然不会说的。” 第258章 打伤青竹 “难不成，我都退让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与我作对？那个叫兆祥的女人，我已经许诺你和她的事了，还原谅了你背叛的罪名，你还想怎样？你知道的，朱本对于大王而言是怎样重要的筹码，你非要我在青云社里下你的通缉令吗！” 青云社的通缉令一出，被通缉者必死无疑。 这是整个青云社上下，一贯的规矩。 寰止没有惧怕：“我也说过，我必须救出兆祥。至于其他，我定会保证万无一失。我会将朱本的人头交还给大王，这还不行吗？！” “封赏大典在即，你还要大王等待几时？！你觉得，凭你一人之力，真的能对付得了朱本？他伤痛痊愈，便是你我合力，都未必能真的一击制服他！” “我不管！” 寰止着急地说：“我必须先救兆祥！” “冥顽不灵！”、 一言不合，青竹再次发动起灵石，原本漆黑的房间，顿时被灵石的灵光照的通明。寰止见状，也启动了自己的灵石，两股灵力，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宛若两只野兽，在不断地冲击向前，随时准备战斗一般。 两个人都是七品上的灵力，两个高手的对决，必定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 青竹恼火至极，已然动了杀念。 他很可惜寰止的才华，但是，眼看着寰止不能怀着才华为己所用，反而用他教他的背叛自己和青云社，而且好言相劝之下，他还是不为所动，这便没有再坚持下去的价值了。 既然多番努力无果，他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亲手杀了寰止，以免他意气用事的行为，坑害到旁人。 寰止了解青竹，他知道，青竹是任务至上的人，他对端太后的绝对忠诚，已经超越了一切。谁，也不能做出任何背叛的事，这是青竹的底线。 而他，一再触及这个底线，青竹愿意给他机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是他，不知好歹了。 青竹刚要发力，寰止忽然拿出了青云社的名单。 看到那名单，青竹周围的灵光减弱了一些。 “把名单和朱本交给我，我放你自由。” “不可能。”寰止捏着名单。 “朱本是不会轻易跟你做交易的，你越在乎兆祥，他越会觉得拿捏住了你的把柄，逼你退让。” 青竹冷冷地说道。 “我答应你，一定竭尽所能，让朱本吐露出兆祥的去处。” “他不会说的，落到你的手里，他就更不会说了。” 寰止将名单丢给青竹：“名单在这里，朱本从未看过，至于朱本，我要留着。” 青竹怒吼道：“你竟还与我谈条件！我看你简直是迂腐至极！” “为了兆祥，我愿意得罪天下人。所有的罪责，我一力承担！” 寰止说着，直接将名单抛向了空中。 青竹在意那份名单，伸手去接，这一刹那，寰止忽然动用灵力，直接冲着青竹的胸口袭去。他知道青竹灵石的位置，知道他对名单的在意程度。 两股灵力碰撞的一刹那，青竹的灵光顿时消失了。 青竹被击飞，狠狠地撞在了墙上，那墙出现了极其扭曲的凹陷，石头粉末碎裂，掉落在地上，砸得咣咣作响。灰尘散尽，青竹瞬间呕出一摊鲜血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寰止，指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寰止这一掌，用了七成的灵力，直接击碎了他的灵石。一股浑厚的灵力突然泄了出来，瞬间侵袭到他的四肢百骸。 寰止走上前去，用灵力封住了他的灵石，制止灵力继续外泄，又为他度了一些灵力，让他保住性命。 拾起名单，寰止重新揣在胸前。 “你……” 青竹被迫接受了寰止的治疗，刚想说话，寰止喝令道：“别动！” “你竟然杀我。” 青竹怎么也没想到，寰止会对自己用这样的杀招，他几乎断了他的灵根，让他的灵石四分五裂。作为一个资深的灵力者，灵力品阶达到七品上，这样的打击，简直就是毁灭性的。便是穷极一生，闭关一生，青竹也别想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寰止蹲下身来，满脸的歉意：“青竹，我没有想要杀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插手这件事了。我向你保证的，都会兑现。我找到兆祥之后，会将我这一身的灵力还给你，到时，你的灵石会得到修复，你也会突破到八品，成为一代宗师。你对我的栽培，我感激在心，但是，比起这些虚伪的光环，我更希望得到兆祥。也许你并不理解，也许，你觉得我没有出息，觉得我被美色迷昏了神智。可是，你不也是一样吗？就像你，为了太后可以浪费十几年的时间，在此处经营……我也是一样的。” “我欠兆祥的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起。我想尽我所能，偿还她，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青竹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的伤实在太重了，就剩下呕血了。 寰止叹了口气，对门外说：“进来吧。” 老伴娘听到命令，走了进来，见到屋内的狼藉，不由得慨叹：“我的天啊，我这酒馆，是要塌了吗？” 她走到寰止的身边，看到了身受重伤的青竹。 “这位，该不会就是风云榜上第十的那个，智力超群的神人青竹吧。” “就是他。”寰止点头。 “我滴个乖乖，这风云榜到底准不准啊，不是以灵力著称的吗？怎么，他竟被你打成这样……” 老板娘一阵质疑，觉得那风云榜上的人物，是该好生排一排了，该不会是有什么内幕吧。 寰止冷声说道：“不许妄言，风云榜是综合排名，青竹，是真正的高手。若不是因为我偷袭……” 这是江湖人士所不齿的行为，偷袭是最龌龊的做法。但是，青竹没有办法，他必须为找到兆祥，排除一切干扰的情况。 老板娘被寰止训斥，也知道自己一时间失言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这青竹到底是寰止的师父，寰止做出伤害师父的事，心中一定是极其不好受的。 “青竹大人，走吧，我扶你去休息。” 她走到青竹的旁边，麻利地架起了青竹。 第259章 安排小七 老板娘是个热心的，给青竹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并且又暗自为他度了一些灵力吊命。青竹是寰止的师父，也就是她必须敬重的人，虽然他和寰止现在的意见是相左的，但是，老板娘知道，青竹若是死了，寰止也定然活不下去了。 “青竹大人，你是拗不过主上的。他将兆祥视作毕生最爱，谁人都是拦不住他的。不过呢，他也不是真心想要伤害大人的，等办完事后，定会给大人一个交代，帮大人恢复灵力。您现在灵石受损严重，万不能再动气，也不可妄动灵石。这酒馆里的，除了寰止大人，我们这些人的灵力都不足以帮忙遏制住您的灵石。万一，你妄动了灵石，寰止大人又不在，我们也是救不了你的。”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大人尽管放心，我家主上不是个心里没谱的，他知道什么轻什么重。当初没有带走兆祥姑娘，就是为了国家大义，不想让大楚和冥国结仇。现在，大楚强盛了，没有人能威胁到大楚的安定了，他现下想找兆祥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还能没有一分执念呢。人在这个世上，总要有些得不到的东西，要有些目标的，不然，活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了。” 她的话，像是说给青竹，也像是说给自己。 看到寰止如此这般为兆祥，她的内心，实在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甚至在想，倘若是她救出了兆祥，那么寰止是否会对自己好一点，是否，会对她另眼相待呢。 “大人便好生休息吧，我这就去为大人调配保护灵力的药水来，供大人养伤之用。” 老板娘扶着青竹离开之后，寰止也瘫倒在地上。 他的灵力消耗得太大了。 先是度了灵力给朱本，被朱本反噬的余毒还没清除，就又动了七成的灵力伤了青竹，现在胸口的疼痛，几乎快要了他的命。尤其是灵石的地方，在剧烈地烧灼着，那是不洁的污浊在毁坏他灵石的征兆。 他伤了青竹的同时，也是伤了自己。 现在，灵力和污浊混杂得更加厉害了，再不及时闭关清理，他恐怕这一身的灵力真的要废了。 寰止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撑起身体，为自己修复灵石。 还好，朱本那部分污浊占得比例不大，他自己的灵力又很精纯，在简单地打坐之后，纯净的灵力重新布满了整个灵石，只将污浊的部分，束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寰止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兆祥，你一定要等我。”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抛弃她。 与此同时，酒馆外，宇文昊已经追逐至此。可是，由于寰止特地隐匿了行踪，以至于他们找寻到此处，便再也没有办法搜寻到朱本的下落。 好在，在关键时刻，青竹和寰止打斗的灵光，吸引了他们的目光，指引了方向。 宇文昊带着人潜伏在酒馆周围：“就是此处没错了。” 直到那灵光消失，他的唇角不由得勾起。 两虎相争，双双受伤，此时，正是机会。 高典带着人也追了上来，他拣选的都是精英，在军中颇有些能力的，两队融合，足有上千人，实力不容小觑。 原本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围捕，但是因为寰止的参与，变得不同了。寰止的灵力高，且秘密战斗的经验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足。他想藏匿朱本，那么找到朱本的几率就大打折扣了。而且，与寰止正面冲突，他们也要费些周折，一下子，整个战局都变得不大明朗了起来。 因为与寰止的战斗吉凶难测，接下来的路，战肖打算带着精英部队和大部队直接追过去，让高典留下照看小七和禹喜，顺便侦查周围，以防朱本的亲信追逐至此。 面对这样的安排，小七是十分不情愿的。 她被彻底排除在抓捕朱本的行动之外了，这样一来，她的所有的计划都算是失败了。 “战将军，我来就是为了抓朱本的，现下留在这里算什么。请将军让我一同前往。” “你不会武功，去了危险。真的打斗起来，没有人能照看你，万一真的被伤到了，那就糟了。” “我本就不惧生死，又怎么会担心自己受伤呢？” “你已经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了，这些，我会如实报告给大王，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你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参与了。” 战肖快速说。 小七见他态度坚定，知道不会武功没有灵力的自己，硬是参加，是说不通的，便说：“将军，我不去也行，但是，请高将军一定要随将军一同前去。” 战肖皱眉：“不可，这是向阳村旁的深林，时常有凶残的野兽出没。我怎么能将你放在这里，带着所有的兵力去追人呢。万一真的遇到了，有高典在，也能护你们周全。” 战肖留下高典，也是为了小七的生命安全考虑。毕竟，在所有人当中，他的亲信高典是灵力最高的，真的发生危险，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我知道，将军是担心我等的危险，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朱本。我听说那寰止大人，灵力高超，足以与将军匹敌。若是他再有帮手，将军一人，恐怕没有办法对付用他。青竹大人又不在，高将军能派上大用场。” 小七回头看了眼禹喜说：“至于我和禹喜大人，我们有的是方法可以保护自己。我们可以上树，可以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山洞等待，禹喜大人只是受了皮肉之上，大不了，他带着我逃走就是，实在无需人保护，若劳烦了高将军，那岂不是给队伍拖了后腿？” 禹喜也说：“没错，小七说的对，我也觉得，让高典去比较好一点。” 高典拱手道：“将军，还是让我与你一同前行吧。云歌姑娘说的不错，我先去给她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派遣手下两名精锐留下看护，定不会有什么差池的。属下实在担心，前方危机重重，将军又受了伤，恐怕一个人没有办法应对。有我在身边，也能保证万无一失。” 第260章 禹喜逼问 高典原本就是战肖的护卫出身，从战肖跟随萧毅那日起，他们就是形影不离，这些年来，默契非常，感情颇深。 高典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十分危险，这个时候，他不在战肖的身边，实在是放不下心。上次在战斗中，战肖为了保护百姓受了伤，已经让他感到自责不已了，如果这一次他还是没有保护得了他，他一定更加内疚了。 他知道，抓到朱本对战肖有多么重要，这一次，他一定要亲手帮他，逮捕朱本。 几个人的意见一致，战肖也不想耽误抓到朱本，只得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 朱本太过狡猾，现在又加上了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寰止，便是战肖自己，也敢肯定，真的遇到了寰止，他会不会是寰止的对手。 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量。能抓到朱本才是最重要的，有高典在，他们的胜算能大一些。 禹喜又补充说：“我打坐片刻，修复一下，就能恢复常态，一会儿，自会去追你们。小七交给我来照顾，你就不必担心了。” 看得出战肖对小七的格外照顾，禹喜让他安心，保证道。 “那，你们万事小心。” 小七点头：“将军才应该万事小心，我定会好生照看自己的。” “嗯。” 战肖眉眼中的担心，有些藏不住了。 不过为了大局考虑，他也只能安耐住心底的担心，带着队伍离开了。 队伍离开，只剩下禹喜和小七，以及两个士兵了。此处阴森，再加上夜幕降临，有些寒冷，两个士兵一起出去寻找干柴了。 禹喜还在打坐，小七见四下无人，慢慢地隐身到了黑暗之中。 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失去了机会，与其在此处干等，不如自己行动。禹喜修复灵石的过程中，正是五感关闭的时刻，此时离开，正是时机。 对于追踪术，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能凭借龙七的一点基本的认识，辨出这深林里的方向。好在，她和宇文昊事先约定好的记号还在，有了这个记号，小七很快地就摸索出，宇文昊他们前进的路线，找到了小路。 宇文昊知道小七的脚程不行，不能很快地跟在后面，便兵分两路，一路是宇文昊自己追出去的，另一路，则是刀疤脸从旁留下的标记，是距离朱本最短的路线，方便小七跟上。 这为小七解决了大难题，也能让小七最快到达指定地点。 仔细查看树上的标记，小七一路奔跑，她和战肖走的路线不同，却已经能达到战肖的速度。 按着这个进程，她很快就能达到酒馆，只可惜，还没走半个时辰，就听到一阵衣袂声从头顶传来，接着，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直到她的面前。 嗖—— 宝剑出鞘，直架在她的脖子上。 小七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禹喜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她还以为，禹喜会修复一段时间。 禹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正在查看的标记，一切铁证如山，容不得她半点抵赖。 “小七，果然是你。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北王安插在大王身边的细作。大王和太后，那般信任你，你却想害他！” 小七的心不由得紧缩起来。 看来，禹喜是误会了。还以为，她是北王安插在萧毅身边的人。 他的猜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北王不会无缘无故帮她，她只是一个小奴，而北王是冥国最有前途的皇子，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实在悬殊，只有一种可能，会让北王替她办事，那就是，她本来就是北王的人，北王帮忙抓朱本，是为了让小七在萧毅身边的地位更高。 夜宁静又无比阴冷，山中的冷风刮过，惹得树上枝丫嗖嗖作响。小七一阵瑟缩，只觉得寒冷，正在从脚底向上窜，一直窜到她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刚才战肖在场，小七还没来得及问禹喜，是怎么一个人跑回来的，她明明摆脱宇文昊，照看禹喜的。 可是现在若是问出来，反而会增添禹喜的怀疑。 一瞬间，小七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现在便告诉我，北王到底想让你做什么，你可曾做过坑害大王的事。” 一直以来，禹喜都是十分和善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小七看到他冷肃警惕的一面。 他是萧毅身边的忠仆，所以，任何对萧毅造成威胁的人或者事，他都不会放过。 “禹喜大人，你先拿开剑，听我慢慢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小七微抬着下把，禹喜的剑逼着她的喉咙，让她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妄动。 禹喜没有放松。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冷冷地说道。 他本想给小七一个机会，让她主动说出来，可是没想到，战肖他们走之后，她也没有解释，还趁着他运行真气的时候，偷偷离开了。 其实，他并没有伤到真气，也没有损伤灵石，头上的伤不过是皮肉伤，没有大碍。他的轻功了得，只是稍微疲累，也并不会影响到什么。他打坐，就是想看看小七是何举动。 结果，很让禹喜失望。 小七真的追随着宇文昊留下的印记，就这么离开了。 她和宇文昊之间，可以用内定好的标记，可见他们认识绝非一日。 事实昭然若揭，冥国和楚国之间，虽然百年来还没有任何战争，但是，彼此之间的细作却是从未停止过的。 北王宇文昊，始终是冥国神邸一样的人物，因为他的卓越，近年来受到了其他四国不小的窥视和忌惮。如今，他封了北王，与大楚相邻，他增加了细作往来也不无可能。 种种迹象，都说明了，冥国是要有大动作的。 而正在此时此刻，小七出现了，她在宫中喜欢张扬，明明是一个卑微的小奴，却比许多嬷嬷表现得还要出众。她的医术，她的城府，她的聪颖，她的见识和格局，方方面面，都说明了，她的出身不凡。 若说她是宇文昊精心培养出的人，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第261章 禹喜装晕 他必须听到小七亲口对他说出真相。 在醒来的时候，他听到只是两个跟班的对话，而且，从他们的语气上来说，似乎宇文昊和小七并不是十分熟悉，小七也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可。不是真的从她的口中得知真相，禹喜不敢轻易地下结论，这样既是毁人清白，也会让自己人伤了心。 也是因为这个，在战肖的面前，禹喜没有说出方才听到的内容。 他更愿意自己来查，如果是误会了，那么解开了便是，如果不是误会，他也不会放过她。 “禹喜大人，是觉得我和北王串通，想要害大王？” 小七仰着头，看他。 “我想听你的解释。” 禹喜说道：“为什么，北王会帮你，又为什么，你会认识北王留下的印记。” 一粒药划到手中，在小七的手中捏碎。 她伸出手来，慢慢推开喉咙前的宝剑。 “你问我，我自会说的，但是，没有必要以剑相逼。你知道的，我没有灵石，没有灵力，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今日有你在，我哪里也去不了。” 禹喜听了，没有继续把持着剑。 他是知道小七的身手的，的确不必如此紧张。 然而，就在他放下剑的一刹那，忽然眼前扑来一阵粉末，他还没来得及掩住口鼻，整张脸已经被粉末覆盖了。 药粉来得让人猝不及防，禹喜不由得晕倒在地。 小七用袖口捂着口鼻，蹲下身来，烟雾散去，她从袖口中拔出匕首，锋利的刀刃直对准禹喜的灵石。 这是宇文昊留下的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只要刺下去，她和宇文昊秘密接触的事情，就可以永远地成为秘密。这匕首不是楚国能有的，战肖再怀疑也怀疑不到她的头上去，大不了，就让宇文昊背锅…… 邪恶的欲念在小七的身体里不断迸发，这一瞬间，她怎么处理禹喜的尸身都想好了。 完美的计划，在一点点膨胀，小七握着匕首的姿势不断转换，以便能以最精准的力道，最快速的角度，刺穿禹喜的灵石。 可是，就在欲念膨胀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小七又犹豫了。 禹喜没有必要死。 她，也没有杀他的理由。 这一次重生，她发誓自己要做一个坏人，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能救回龙家。可是，做坏人也是要有底线的。尤其，禹喜还是她的朋友。只为了一个抓朱本的功劳，就去杀死自己的朋友，这样的做法，已然触犯了她的底线。 她能为了避免朱本继续杀死无辜的百姓，就回去找战肖，为什么，不能对禹喜网开一面呢。 她想起了禹喜曾帮她救回素练，想起了禹喜为她一颗一颗地挑开脚下的水泡，想起禹喜给她的鸡腿，想起了禹喜把床留给她睡。在向阳村所有村民都不相信她的情况下，禹喜愿意陪着她到山上治疗京东。禹喜照顾国美的孩子，还帮国美家劈柴搭灶台。 禹喜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好人，她为什么要杀害一个好人呢。 小七举着匕首，半天没有动，想到这里，她终于泄了气，放下了匕首。 放过禹喜，她要承担风险，但是她却不会杀害一个无辜人的性命。若是为了一己私利，就杀害旁人，那么和她最厌恶的萧瑞，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动手？” 不想，本应该陷入昏迷的禹喜，忽然开口了。小七毫无准备，吓得手上的匕首都掉了，一屁股坐到了身后的泥泞之中。 再看禹喜，明明是目光清明，没有一点中了她迷、药的样子。 “你……” 小七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做的药，是按着特质的秘方，提炼而成。专门对付灵力者的，五品以下的灵力者，必定会被迷倒，即便五品以上，只要没突破六品，也会灵力大减。禹喜只是一个四品的灵力者，他怎么可能没有晕倒呢。 禹喜慢慢地坐起身，看向她，小七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她没杀他，这让禹喜感到非常开心。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她不是细作。一个冥国细作，在被识破了身份之后，怎么可能不杀他呢。 他大胆试探，结果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没事对吧。”禹喜笑了笑：“你若知道，我自小是怎样接受训练的，便知道缘由了。你手上的药，的确有很大的力道，对于普通的灵力者而言，是一记重创。但是对我，却是没有效果的。我自小在毒药中长大，你拿出药丸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那是什么类型的药物了，你使用时，我已经闭气，又怎么会中招呢。” 小七拿出药丸的动作，被禹喜敏锐地察觉了。他一下子就断定，那是捏成粉就能对付灵力者的蒙汗药。 所以，在小七企图迷倒他时，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他闭目倒在地上，也是想看小七接下来会怎么做。 她没有让他失望，并没有做出愚蠢的事来，否则，在小七手起刀落的那一刻，他会立刻用手中的剑，要了她的小命。 小七的心脏乱跳个不停，她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差点害死了自己。她万万没想到，太后对谍者的训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似比较弱的禹喜，竟然也有这般厉害的警惕性和能力。 面对如此强悍的禹喜，小七下意识想跑。可禹喜哪里肯让她就这么离开，一下子就把她欺身压倒在地。 小七在泥泞中挣扎着，然而，她的挣扎对于禹喜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小七，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禹喜从她的手中夺过那把匕首，问小七：“这匕首，明显就是北王随身之物，他为什么要给你。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也会参与到抓朱本的行动中来，他为什么要帮你。” 禹喜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这些都是他心中的疑问，现下，既然彼此已经摊牌，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便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第262章 他的忠诚 小七挣扎了半天，知道没有希望了，只能妥协了。 “为什么北王不能成为我的朋友，就因为我是奴籍，一个卑贱的低等人？所以你就觉得，我和北王不是一类人，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对吗？” 禹喜皱了皱眉，压制着小七的肩膀说道：“我几时觉得你卑贱了？我又何尝不是低等人。只是，那北王乃是人中龙凤，又是极其高傲的，怎么会忽然帮你。” 小七咬了咬嘴唇：“我想成为战将军那样的人，能为大王真正做事，变得更强，变得更加被人信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但凡做出一点惊天动地的事，就会被人怀疑目的。就连大王，都觉得我刻意接近他的目的不一般，是否想如美姬那般，入住后宫，成为他的女人……太后娘娘，原本就厌恶湘人，如我这般，聪明过了头的，更是不讨喜的。若我不能做出一件足以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事，那么，我这辈子就只能做大王身边端茶倒水的小奴。我不想这样，我想得到真正的重视！” “真正的重视？”禹喜想了想，说：“你觉得大王还不够重视你？所以，你想亲自抓朱本？” 禹喜很聪明，一下子就分析出了小七这般做的原因。 “不错，有你们在，我就不能做到。如果我一个人，抓到朱本的功劳都是我的，那么，大王就会对我另眼相待。太后娘娘，也不会因为我湘人的身份，再对我质疑。我就是想抢走抓捕朱本的功劳又怎样？！我自己做不到，自然要找帮手，北王就是我找来的帮手！” 小七如实地对禹喜说了。 事已至此，她即便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不会有什么，只是有一个贪墨功绩的罪名，说到底，还都是与萧毅站在一起的。可是她若不说出来，就已然被禹喜归到了细作的队伍里，禹喜作为太后和萧毅身边用了多年的人，若是产生了这样的疑问，那么，她在端国的日子，可就不会再顺利了。 这一瞬间，小七想了许多办法，可是力量的悬殊，让她都一一否定了，唯独与禹喜坦白这一招，或许能有所转机。 “既是如此，你明着与我和战将军说了就是，我们都会帮你。不过，我实在不懂，你不过一介女子，大王，信任你，想让你做他的姬妾，也是想给你一个出路，你却不肯。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你能做官？大楚不比冥国，女子也能为官，你如何能像战将军一样呢。” 禹喜虽然很理解小七的心情，但是他却不明白，小七这般做，想要达到怎样的目的。 辅佐大王的方式有很多，留在后宫，也是一种方法。而且，小七在后宫已经混的如鱼得水，整个后宫，谁人不知道她的名号，便是那王后，都对她颇为忌惮。她若是得了良姬的位分，也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啊。至于太后那边，已然对她有所改观，更改看法，那是早晚的事，只要她一心为大王，又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为什么要拒绝呢，为什么非要选择一个如此这般困难的道路呢。 “只要我抓到朱本，便能光明正大地请求大王，上书圣上，让我脱离奴籍。也能随侍大王进入京都。我想入京都，协助大王成就伟业。可若只是做大王的姬妾，如美姬那般，也只能为圣上所诟病，不仅给大王平添烦恼，还让我失去进京都城的机会。大王迟早是要回去的，我不能一辈子留在端国，想要名正言顺，只能如此。” 小七目光坚定，似乎在向他起誓一般。禹喜不由得动容了。 小七的理由很充分。 不错，奴籍是不能进京都城的，尤其是她这样的，若以姬妾的身份强硬进入，那么，只会给萧毅带来诟病，让人讽刺他贪图美色，竟然连湘人的奴籍都收入后宫。这对萧毅的名声来说，是很大的折损，百害无利。 可若小七是抓捕朱本的功臣，那就不一样了。她可以以谋士或者门客的身份随萧毅进京都城，有他陪伴在萧毅的身边，人们只会称道，萧毅可以让一个湘人去抓捕湘人大将，还能将如此得力的人收入麾下，是极其有威望的。 禹喜慢慢松开了小七。 他起身，将自己的剑也拾了起来，转身，见小七还躺在那里，他问：“怎么，不是想抓朱本吗？还不快起来。” 小七坐起身，继续说道：“至于本王……他在找寻兆祥郡主。据我分析，兆祥郡主应该在朱本的手上，我答应了他，他帮我抓朱本，我帮他寻兆祥。所以才……” “兆祥，那个落跑的郡主？” “不错。” 禹喜笑了笑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他曾多次派遣人来到端国，在都城附近徘徊，只是，他的人行动诡秘，青竹只察觉到了他们到来，却始终跟踪不得。原来，是为了找那个郡主啊。” “禹喜大人，我刚才……” 禹喜既然没有晕倒，那么她举刀的动作，就一定被他知道了。 她企图杀害禹喜，也不知道，禹喜会怎么对待这件事。 “其实，若我真的晕倒，你拿匕首杀了我，这也是对的。”禹喜转过身来，很是豁达地说道：“如果你学不会冷血，是不可能成为大王身边真正的谋士的。若杀了我，能让你达到目的，你就应该那么做。” “可是，我差点杀了你。” 禹喜这个态度，让小七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了。 “若我真的被你所杀，而你成了被圣上承认的谋士，真的帮大王成就了大业，那么，我的死就是值得的。你不杀我，不应该是出于恻隐之心，也不应该，是考虑着我们的情谊，那只应该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不能确定，杀了我之后，能否对你的计划有任何帮助，能不能真的让大王走上顶端。” “你让我死的有价值，就算我莫名死在你的手中，九泉之下，也不会责怪于你的。我想，任何一个效忠大王的有志之士，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你不必自责。” 第263章 老板娘死 禹喜的一番话，让小七不由得怔在原地。 她发现，禹喜远比他表面上看起来有深度。他对萧毅的忠诚，也远远超过了她所想的那般。 为了萧毅，他可以毫无怨言地牺牲生命，这不是一般的追随者能够做到的。 看到小七诧异的目光，禹喜再笑。 “有北王相助是好事，不过，也不能完全信任北王。他到底是冥国的皇子，圣帝最佳的人选，等到天都换届，新圣帝登基，又是另一番景象，我楚国的内务，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好。我呢，并没有你那么大的理想，也不在乎朱本是谁抓到的，总之，是大王抓到的就成。此番出宫，本就是奉大王之命保护你的，你想做的，我会帮你。” 小七没想到，禹喜是一个这样通情达理的人，看得出，禹喜是真心帮她的，可是，他越是这般对自己，小七越觉得心中愧疚。 她忽然想起了，曾经被她火攻的那些湘人平民。 他们热情的奶茶，也是一下子融化掉了龙七嗜血的野心。 小七慢慢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淤泥。 原来一念之差，可以有这么多的不同。 …… 才刚刚恢复一些灵力，寰止又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向他逼近。 睁开双眼，打开五感，就听到酒馆外传来一阵打斗声，来人的灵力不容小觑，寰止顿时警觉起来。 老板娘与来人打斗非常激烈，即便她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对方个个都是高手，她和她的手下还是节节败退，不得不退入酒馆。 宇文昊一方来势汹汹，手下轻而易举地肃清了酒馆周围的打手，宇文昊和刀疤脸拿着武器，在手下的护卫下，大摇大摆地进了酒馆。 昏暗之中，寰止看到许多人围攻了酒馆，看他们的走路姿势，并不像是中原人士。 他眯了眯眼，拿起宝剑。 给朱本度灵力，又和青竹颤抖，现在的寰止，恢复得不到八成，对方什么来路，他还不清楚，与对方硬碰硬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他索性去了地下密室，将朱本抓了起来。朱本早已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见到寰止来，很是紧张地说：“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寰止伏在他的耳边，狠声警告：“不想死，就跟我走！” 老板娘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寰止拉上朱本，直接跳上了马。手下与后院的人僵持，整个酒馆都要沦陷了。 寰止见状，向老板娘伸手道：“上马！” 老板娘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们，又看了看酒馆里，不断被掀翻在地的同伴。她刚伸出的手，慢慢地落下了。 “你干什么，没时间了，上马！” “我不能走……主上，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你灵力弱，能拖住谁呢。” “主上莫要小瞧我，这几年，我始终潜心修炼，已经有所提升了。再说了，我为主上经营此处多年，哪有我走，让兄弟们留下拼命的。我只是一个女子，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两个人僵持之际，宇文昊的人已经攻陷了酒馆，带着人追到了后院。 朱本见了，十分焦急地催促：“快点走啊，你们在磨蹭什么啊！” 感受到了宇文昊强大的灵力，寰止也有种急切的压迫感。他知道，以现在他的实力，对付他和他身边的那个随侍，是十分吃力的，再加上一个朱本，实在胜算不大。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放任老板娘一个人在此，定然是十分危险的，他不能留她在此。 朱本看到他还在犹豫不决，而对面，两个强大的灵力者，正在联手抓他，他也不想再等，只得自己先驾马逃跑。 老板娘笑了笑：“主上，朱本是兆祥姑娘唯一的线索，万不能让他跑了。我知道，主上的心中有执念，就大胆的去做吧。我能为主上做的，只有这些了。” 朱本逃走，寰止很是着急，他点了点头，郑重地嘱咐道：“万事小心。” 说完，就立刻向朱本跑走的方向奔去了。 他绝尘而去的样子，和那日救她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寰止在胡匪中救她性命的那一刻，她便决定，自己此生都要为这个男人鞍前马后。现在，是时候报答他了。 “寰止，珍重。” 她再笑了一下，释然地转过身去，冲向那将她的手下掀翻在地的人。她手执双刀，灵活自如地战斗，一下子就扭转了后院的战局。 然而，她的实力在宇文昊和刀疤脸的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 宇文昊见状，直接从后院的灶台上，拿起一把菜刀，运用灵力丢了出去。 老板娘只觉得眼前一道灵光向自己袭来，几乎到了面门的地方，才看清楚，那被灵光包裹住的，是自己每日用来切菜的菜刀。 她一个侧身，将将躲过，然而，也因此打乱了她的阵脚，宇文昊的人反手一刀，她的肩膀就被砍得结结实实。 剧痛席卷全身，老板娘只觉得，手臂上一下子麻了，失去了知觉，接着带来的就是阵阵寒冷。鲜血如柱，直飞冲天。眼前被染得血红，她心中一阵释然，浑身没了力气。 刀疤脸几步向前，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感受到了灵石的碎裂，不由得呕出一大滩鲜血。 宇文昊看了看地上这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女人，看得出，她是寰止的死士。她满可以有机会离开的，却选择留下来，是位值得尊敬的勇士。 宇文昊冲着她点了点头，刚想再追，不想，这老板娘竟然抓住了他的脚腕，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道：“你不许走，不许伤害寰止。” 宇文昊叹了口气。 被击碎了灵石，又破了血脉，这女人是没什么活路了，她的阻拦，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会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饱受灵力焚身的痛苦。 宇文昊站在她的头顶，让刀疤脸松开脚，自己，则一掌打在了她的命门之上。 在宇文昊强大的掌风之下，老板娘瞬间断了气，瞳孔变得浑浊了起来。 第264章 小七赶来 上了马，宇文昊嘱咐马下的刀疤脸：“刚才那股灵力，应该是小七的另一个朋友，他受了伤，你留下来照顾他，顺便等小七。我先去会一会寰止。” 刀疤脸很担心：“主上，危险！” “一个身受重伤，一个灵石受扰，这两个人，哪一个是我的对手？放心吧，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说完，直接驾着马追了过去。 外面的打斗，青竹听得清清楚楚。他确定，来人的招数不是楚人，看他们边打边叫嚣的模样，倒像是西北狼域的人士。 青竹身受重伤，不能妄动，他躺在床上，只是一个翻身的动作，就让他有些呼吸困难了。他察觉到寰止和朱本离开了此处，察觉到了不断有灵力者死去，青竹躺在床上，只觉得度日如年。 他的情况，比刀疤脸想的还要眼中，见他如此，刀疤脸赶忙又为他度了一些灵力续命。 他的灵力也是十分精纯的，有了刀疤脸的灵力护体，青竹这因为激动而造成的灵力流逝，终于得到了解决。 青竹抬眼看向刀疤脸。 那疤痕的形状，他一眼就认出了是圆月刀。 能被圆月刀所伤，还没有生命之忧，可见，他应该是冥国人士。只是青竹不明白，冥国的人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中来，他们的目的是抓捕朱本，可是，冥国人要朱本做什么？ 那寰止喜欢的女人，就是冥国的郡主，难不成，这件事和那冥国郡主有关？ 许多的疑问，在青竹的心中徘徊，但是他没有力气，也给不了答案。 刀疤脸见他想说话，赶忙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救你的。朱本主上去追，定能追回来。他们，是绝对跑不掉的。” 刀疤脸是个粗人，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青竹的急迫，不过他想，青竹和小七是朋友，小七想抓到朱本，这青竹，也应该是十分想得到朱本才是，便这般与他解释道。 果然，听了他的话，青竹才点了点头，面容和缓了许多。 只是，知道冥人去追朱本和寰止，青竹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名单在寰止的手中，若那冥人真的抓住了二人，名单岂不是又要落入旁人之手？身为青云社的首领，他绝对不允许这样不安全的因素存在。 他躺下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只希望寰止能守住名单，能控制得住朱本吧。 胸口的真气，一息尚存，青竹无奈地闭上眼睛。气血逆乱，对青竹没有什么好处。他必须竭尽全力，护住这口真气，等待最后的结果。 禹喜和小七随后而到。 宇文昊的手下对小七不陌生，但并不认识禹喜。 小七跑进了酒馆，禹喜却被拦在了外面。 “我和她是一起的。” 眼见着自己被冥人给拦下了，禹喜感到十分憋屈。要知道，这里可是楚国的边境，怎么他一个端王宫的内官，进进出出还要冥人点头了？ 小七回头发现禹喜不在，看到他被拦了，赶忙为她作保，冥人上下打量一番禹喜，眼中的不屑是非常明显的。 在冥国，男子以魁梧高大为美，而禹喜的风度翩翩，小白脸的形象，很显然让他们感到不齿。 “你们！” “好了好了，进去问明白情况要紧。” 小七制止了禹喜继续赌气。 禹喜扁了扁嘴，直接扬着下巴走进去了。 可是，他在宫里内监的做派，让其他人更是憋着笑，他们一进去，外面已然笑出声来。 小七很是无奈，拉着禹喜赶紧上了楼。 这里打斗非常激烈，整个酒馆除了主架子没倒，其他的，都碎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酒香的味道，通过小七和范弦接触数月的酿酒本事来看，这里的酒的确是上等佳品。便是王宫里用的，也未必有这里的种类齐全。 宇文昊的人正在打扫战场，尸身在酒馆里排列成一排。他们都是酒馆的小厮模样，全部死在了战斗之中。宇文昊的人都是个中高手，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杀人，动作连贯不拖泥带水，下手也没有犹豫。 这些人显然没有想到，会遇到那么强大的对手，所以在应对之间，诸多疲惫，最终不敌，不得不为主子殉命。 小七走过几个尸身，仔细看了看，他们都是被一击毙命。 “北将军在楼上，二位随我来。” 手下见小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立刻为小七引路道。 小七点了点头，也觉得禹喜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她为了抓捕朱本的功绩，似乎找到了一队十分冷血的人来当自己的盟友。他们是为了兆祥，才甘愿帮她的，可是，万一她找不到兆祥呢。 那么，她的下场，会不会和楼下的那些人一样，死之前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绝命之日会在今日。 “小七姑娘。” 虽然在宇文昊决定和小七合作的时候，刀疤脸是最反对的，但是既然宇文昊已经做了决定，他对待小七还是十分礼貌友善的。 “你的朋友，受伤严重，不过我已经为他度了灵力，现下没有大碍了。” 禹喜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床前，看到青竹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模样，惊得不行。他拿起他的手腕，仔细探查，发现青竹的脉息已经十分微弱了，看起来是伤到了根本了。 “谁做的！” 禹喜愤怒地吼道。 青竹是七品上的灵力者，整个五洲大陆，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人并不多，他是那样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被人碎了灵石了呢。 经过刀疤脸的努力挽救，青竹慢慢地有了说话的力气，听到禹喜的声音，他虚弱地说：“是寰止。他带走朱本，抢，抢走名单……他，疯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从青竹的口中听到寰止的名字，禹喜还是震惊得不行。 他信寰止会背叛青云社，也信寰止会抢走朱本，可是，他万万不能相信，寰止会对青竹动手。 青竹救了他，教他功夫，帮他修炼灵石，可以说，整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青竹对寰止那般好那般有耐心了。 说青竹是寰止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寰止是失心疯了不成，怎么会对青竹下如此重的手呢。 灵石就是一个灵力者的根本所在，寰止这般做，是想要了青竹的命吗？！ 第265章 事情缘由 “你伤的太重了，我为你疗伤。我给你度灵力……” 见到青竹受伤，禹喜担心得不行，在他的心中，青竹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有人伤到他。他想，若不是青竹对寰止疏于防范，也不至于被寰止下此毒手。 他真的很恨，恨寰止的忘恩负义，也恨自己的能力不足。 “你不要管我。”青竹捏住禹喜的手腕，制止道：“名单不可落在旁人手中，朱本，也要追回来。快去追！” 被青竹提醒，禹喜才想到，青云社的名单还在寰止的手中。宇文昊的人紧追其后，大战之下，不知道名单会落在谁的手中。 那名单涉及到了青云社的命脉，虽说青竹已经做好了妥善安排，不至于因为那本名单，就让青云社所有人遭到屠戮，但是，有了那份名单，许多人都必须更名改姓，远离他们熟悉的位置，更改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做事，这前后挪动，必定会让青云社元气大伤，甚至出现更多的叛徒。 这是谍者的大忌，也是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青竹紧紧握着他，似乎想把自己心中的仇怨，全部通过这份力气让禹喜知道。 “见到寰止就杀了他……这样的人……不能再留……” 他的双眼殷红如血，因为盛怒，气血再次出现了逆乱的情况，好在，有刀疤脸和之前寰止输入他体内的灵力护体，两相对抗，仍处于僵持的状态。 “为了那个叫兆祥的女人……他……他已经疯了……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能再让他活下去了，从今日起……他……他不再是我们的朋友……了……” 青竹这话虚弱无力，意思却十分清晰。 他原本还打算给寰止一个机会，在打探到他的消息之后，自己独自一人追过来，没有通知战肖等人，就是想当面与他说清楚，让他能够改邪归正，放下执念。 可是，寰止简直让他太失望了。 他给他的机会，寰止弃若敝履，一心只想兆祥，忽然不顾上千人的性命之忧。这样的人，不配做青云社的成员。 他威胁到青云社，就是整个青云社的敌人，也是他青竹的仇人。 “你说谁？！”站在一旁的刀疤脸不淡定了。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在青竹的嘴里，听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兆祥，他们一直寻找而不得的郡主，主上的亲妹妹。 刀疤脸半跪在床边，急切地问道：“你说，寰止要找到的人，是我们的郡主兆祥吗？” 小七也愣住了。 前后对得上，她才意识到，原来，让寰止背叛青云社的女子，竟然就是宇文昊苦苦寻找的兆祥。 这样想来，她不由得兴奋极了。 自己的想法没错，兆祥果然是在朱本的手中的。她承诺给宇文昊的事，也能兑现了。 既然大家要找的人都在一处，那么，她也不必担心，万一找不到兆祥，该如何收场了。 比起小七，刀疤脸已然高兴到了癫狂的地步。 第一次，他们得到了月亮沟之外的线索。 这份线索，对于他的主上宇文昊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对于他，也是一样。 “你快告诉我，郡主在哪里！她真的和朱本在一处吗？！” 刀疤脸激动起来，那五大三粗的硬汉形象彰显无遗。他好像已然忘了青竹是一个重伤之人，竟捉起他的肩膀，将他抬起来相问。 “北将军！”小七紧张得不行：“你别这样摇晃他，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果然，摇晃之下，青竹又呕了一口血。 “他的灵石已经震碎了，你这样蛮力，加在他的身上，是会杀了他的。” 听到小七的话，刀疤脸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把青竹整个人拎了起来。他慢慢放下青竹，又用灵力加了封印在他的灵石上，这才开心地对小七说：“小七姑娘，原来，帮助你，真的能找到郡主殿下！” 这一路上，他都是不情不愿的，总觉得，宇文昊实在是太高看小七了，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做到冥国谍者都做不到的事呢。 所以，在追捕朱本这方面，只是听宇文昊的命令，自己本身并不积极。 现在，得知小七并没有夸大其词，他们的郡主，真的就在朱本的手中，她的分析完全没错，刀疤脸简直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 作为宇文昊的亲信，他十分了解兆祥对宇文昊来说意味着什么。兆祥是他们目前为止最大的目标，现下，终于有了眉目，没有枉走这一趟，刀疤脸心中自是激动万分的。 小七点头，很能理解刀疤脸的兴奋，不过，她还是劝他冷静：“找到线索是好事，但是，还是得先弄明白前因后果，万不能莽撞行事，让这线索断了。” 刀疤脸点头：“小七姑娘说的有理，是我莽撞了。青竹大人，你慢慢说来，我们听着呢。” 青竹被晃得胸口剧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实在太脆弱了，整个人，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随时都可能破碎。 不过，只是这简单的震荡，也不能真的要了青竹的命。青竹知道，刀疤脸是冥国人，十分想知道兆祥的下落。或许，他们一同找到兆祥，就能让寰止放下执念，交还回名单和朱本呢。 这样想着，青竹稳定了气息之后，慢慢地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寰止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兆祥，只是，他行踪诡秘，并且还秘密建立了这个酒馆作为情报点，并不直属于青云社，所以，青竹即便想查，也只查到了寰止有一个很重视他的女人，至于那个女人的具体身份，他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关于青云社和这酒馆的具体情况，在刀疤脸的面前，青竹并没有仔细说明。他只简略地交代了，寰止带走朱本，正是为了他日思夜想的兆祥。 小七说道：“这么说来，寰止大人与兆祥郡主是一对，兆祥郡主是因为寰止大人逃出了冥国，而寰止大人带走朱本，也是为了救兆祥郡主。” 第266章 穷途末路 “这么说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难怪，北王始终找不到兆祥郡主的消息，因为，她来到端国国都之后，发现寰止大人又去了边境探查，便又追着北上去了湘国。路上经过了月亮沟，月亮沟的山大王还给了她盘缠。可是，很是不幸，在路上她没有遇到寰止大人，而是被朱本所抓，控制在手中。询问之下，朱本得知兆祥的如意郎君是寰止大人，便利用了兆祥郡主的性命，威胁寰止大人做出背叛楚国的事。” 寰止将兆祥视作毕生最爱，兆祥也将寰止当成毕生所求，两个人，彼此吸引着，即便阴差阳错，不能成婚，也在不断地向对方靠拢，想要终成眷属。 小七有些敬佩寰止了。 她虽不赞成背叛这种不道德的事，但是，为了心中所爱，能抛下民族大义，抛下兄弟友情，只为了一个心爱的女子，这也是一种勇敢。 寰止自小失去了父母，怀揣着仇恨，又在青云社那般冷血的地方长大，还能又这般真情，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想来，他也是做了拼死一搏的想法，才会将名单抢出来帮助朱本的吧。 “禹喜大人，我们即刻去帮北王捉拿朱本。” 刀疤脸站了起来：“我也去！” “不行。”小七说道：“北将军就留在这里吧。” “为何？” “寰止大人帮助朱本逃走，是因为，他想从朱本那里得到兆祥郡主的消息。兆祥郡主是朱本手中的王牌，朱本有多想逃走，郡主就有多安全。再者，抓到朱本才能找到兆祥郡主。寰止和朱本都身受重伤，北王一人并不吃力，再加上禹喜大人，定能完成任务。可这青竹大人却是奄奄一息，急需一位灵力高超的人照料。青竹大人是寰止大人所伤，若是青竹大人真的出了事，那么寰止大人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的。这样，岂不是让兆祥郡主一同伤心？所以，北将军不如留下来，将你手上的人手交给我们几人去帮忙就是。” 刀疤脸知道，这些人当众，只有他的灵力能随时帮青竹修补灵石的破损，保住他的性命。兆祥为了寰止，都可以只身来到楚湘交战的地区，可见是真心相爱的，若是他没能照看好青竹，而让寰止苦郁愧疚，那么他们的兆祥郡主，也会一生蒙上阴影的。 两相比较，还是留下来比较好。 “好吧。” 小七又说：“大人留在此处，还有一事。这青竹大人实乃寰止大人的师父，只是出于无奈才击碎了他的灵石，此番带着朱本离开，实属无奈之举，他的心中，一定十分担心青竹大人的身体状况。倘若，北王与我们都失去了朱本的行踪，那么，北将军在此也可守株待兔，等待寰止大人归来。到时，将军便可确保无虞了。” 刀疤脸深觉有理。小七分析的东西，他起初并未想到，还是她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留在酒馆的重要性。 为了兆祥郡主，也为了主上没有后顾之忧，他必须留下来，坚守这班岗位。 “你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实在厉害。” 上了马，禹喜想起方才小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觉得很是有趣。 “青竹大人在意那份名单，多一个北将军，名单就多一分危险。我与北王的交易，仅在相互帮助的层面上，断不能让大王的青云社受到损失。” 刀疤脸的灵力，以小七现下的实力，还一眼看不出来。可是单凭他脸上那道疤痕，便知道，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和宇文昊，两个人，简直就是如虎添翼，那名单就岌岌可危了。 她与宇文昊之间的交易是公平的，她可不想节外生枝，让宇文昊得到太多的好处。 这家酒馆再往北，就是楚国和湘国的边境了。 边境的那边，是湘国的腹地，也是湘国残存不多的国土了。楚湘休战，时局紧张且敏感，到了边境，他们便不能过去，朱本就安全了。 不过好在，寰止没有手令，是过不去楚国这边的哨卡的。守关将士看到朱本那张通缉犯的脸，也定然会当即逮捕。 时不我待，他们立刻御马出发，跟着寰止和宇文昊留下的印记，向前追去。 这边，寰止和朱本也意识到了这点。 后面被人追着，前面又有严格守关，他们想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闯过去，可是，寰止尚可以这么做，那朱本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守关的将士，有大多是灵力者，他根本对付不了他们。 绝地之下，朱本很是烦躁地回头问道：“还有其他的路吗？” 见寰止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他十分着急：“我再问你话呢，还有没有路！寰止，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会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可告诉你，若我被抓了，你就再也没有你小情人的消息了！” 朱本有些恼火，直接拿兆祥来威胁寰止。 寰止冷笑：“现在这情况，岂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我又不是神仙，能驾起云彩带着你从这里飞出去。我是答应过帮你修复灵石，也答应过救你，但是，若实在别无他法，死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了。” “我死，兆祥就会死。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你想让她活生生被饿死吗？” 朱本地吼道。 寰止胸口一阵憋闷，不由得呕了一口血。他颓然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痕，大笑道：“那我们就去地下，做一对鸳鸯吧。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都会化作她身边最信任的人，保护她，不再让她被我这样的男人欺骗了……” 见寰止有些颓废，朱本立目：“你想死，我还不想！你不是应该有很多秘密之地吗？总不能只有这一个小酒馆吧，我们去那里，暂时休养生息。” “你觉得，后面那个人，还会让我们有休养生息的机会吗？” 寰止讽刺地看向朱本，觉得他急于苟活的样子，很是搞笑。 “我竟不知道，原来，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多，灵力如此高超的灵力者……” 第267章 截住朱本 寰止勒紧缰绳，跳下马。 朱本见状，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想迎敌不成？” 朱本能够感知到，追他们的灵力者，是多么强大的敌人，以他和寰止现下的状况，是根本打不过的。 “我来对付他，你走吧。” 寰止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方向。 “什么？”朱本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照顾她，你不说出她的所在，那么，我只能兑现承诺，放你离开。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兆祥，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找到一个宁静的地方，让她安度余生就是。若你违誓，我即便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寰止低沉地说着，似乎在说最后的嘱咐。 朱本眯了眯眼：“你信我？” 他从始至终，都不断地在跟寰止变换条件，让寰止为了兆祥，一再妥协。他以为，寰止现在一定十分不信任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信湘国的朱将军。” 寰止说道。 “没有了我，将军也不会与一个小女子为难吧。你知道她的身世，就应该知道她的疾苦。她对你没有威胁，希望你能善待于她。” 说完，寰止用力拍了一下朱本的马屁股，马儿嘶鸣一声，向前跑去。 朱本的马匹刚消失在密林深处，宇文昊就追上来了。看到在原地等他的寰止，他唇角勾起，眼中瞬间闪烁出嗜血的光芒。 “是你！” 宇文昊记得这张脸，当时，兆祥无比欣喜地将他的画像给他看，还高兴地说：“这就是我最心爱的人。” 她如此真心待他，甚至不惜冒死罪，逃婚打算和他私奔，可是，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竟然弃他妹妹而去，直接玩起了消失，害的兆祥独自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这个仇，他今日必须得报。 “我们又见面了！” 宇文昊勒紧缰绳。 寰止看到来人是宇文昊，他心中释然了。 若是能死在她兄长的手下，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他张了张口，打算告知宇文昊兆祥的去向，可是宇文昊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灵石燃烧到了极致。灵力支配手中的宝剑，瞬间整个宝剑都闪烁出耀眼的灵光，他整个人沉浸在灵火之中，随着刺出宝剑的动作，所有的力量全部砸在了寰止的身上。 寰止想制止他，拿手中的剑抵挡。 然而，宇文昊杀招已起，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对抗不了如此强劲的灵力。寰止的剑在手中咔嚓一声，竟折断了，随之整个人都被掀翻，砸在了附近最粗的那根树上。 小七和禹喜此时赶到，正看到宇文昊飞身向前，打算一剑将寰止斩杀。 “住手！” 小七想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宇文昊的剑出得太快，剑刃几乎已经刺到了寰止的喉咙。 寰止此刻终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他这一生，前半生始终被父母之仇缠绕，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为父母报仇。可是，正是因为这份仇恨，让他错过了太多美好。等到他发现了美好从掌心流逝，已经来不及了。后半生再多的弥补，都不能让这份缺憾降到最低。 他和兆祥，终究是错过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闪着灵光的剑从密林深处射出。 那箭周身的灵力十分强劲，感知到这份无比强大的灵力，宇文昊本能地向一侧闪躲，箭擦着他的身旁，飞了过来，贯穿了那粗壮的树，只留下一个漆黑的洞，和被灵力的火焰灼烧后的焦糊味道。 宇文昊眯了眯眼。这棵树，少说也有几十年了，树干又是无比粗壮，一根箭竟能轻易穿过，足以见得，这箭的主人，灵力有多么的强大。 宇文昊看了一眼箭孔的功夫，对方已经移步向前，小七只看到一记灵光闪过，再看得清的就是，宇文昊被整个人退出了十几米远，而对他施掌的人则稳稳地站在寰止的面前。 宇文昊双臂交叠，护着头，向后滑行十几米后才稳住脚跟。手臂上依旧是那灵火灼烧的焦糊味，对方的灵力极其精纯，已经到了能与招式融为一体的地步。不管是使用兵刃，还是徒手出招，都能将自身的灵力发挥到极致。 停下来的宇文昊，觉得脚下发凉。原来，是他的牛皮鞋底，在摩擦的过程中融化掉了，现在整个鞋都漏了，脚底沾到了淤泥，才发出寒凉的感觉来。 不仅仅是磨损了鞋底，他的半只脚都深埋进了泥土里。若不是他自身灵力也很强大，恐怕迎击这一招，他整个人都会被塞进土坑之中。 再抬眼看向来人，他正浑身灵光，抽出第二根箭。 弓被拉满，他冲着密林深处，那完全不可见的目标，猛地射出第二箭。在他强大灵力的推进下，另一只羽箭宛若一颗子弹一般，以十分快速的速度，席卷着劲风，向前射去。 “啊——” 朱本应声而倒，摔下了马。 这还是小七第一次见到战肖运用灵石。都是七品上，可是，很明显，战肖的实力更加强悍。他的招数极稳，稳扎稳打，每一招出手，都会对对方造成极大的损伤。 小七很是震惊。 便是父亲龙度，也未曾达到这般水准。 这个战肖，真的是七品上的高手吗？小七总觉得，他俨然一个宗师的架势。 禹喜赶忙驾马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将朱本拎了回来。 朱本就像一只受伤的兔子，猎物般被挂在马上，战肖那箭，不偏不倚，正好中了他的后背，此刻的朱本，已然被箭的霸道力道震得昏厥了。 “战将军，人抓到了。” 禹喜很是自豪地说道。 宇文昊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将军，竟然就是这几年端国的战神将军战肖。他的大名早就传到了冥国，只是冥国是个好武的国家，总觉得，战肖这样的高手，不过是在矮子里面拔大个，因为楚国和湘国灵力高超的灵力者不多，所以才美化出来的。 今日一见，宇文昊算是彻底改变了看法。 第268章 少年时光 这战肖的功夫是真功夫，灵力也是真灵力。 要知道，灵力霸道，穿梭在武器之间，是会引起武器强烈的震荡的。箭这种东西，本就是纤细不好控制，又需要极其精准的方向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战肖这两箭，不管是精准程度还是灵力的输注，都是精准且强悍的。这样强有力的箭术，非几十年的磨合不能炼成。可是，战肖分明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足以见得，他的天赋有多厉害。 宇文昊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表达自己的敬意：“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战将军，此番交手，能看到将军如此精湛的箭术，实在佩服。” 战肖收了羽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请问你是……” 宇文昊也收了兵刃，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在下宇文昊。” “宇文昊？冥国北王？”战肖眯了眯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宇文昊行了礼：“战肖拜见北王殿下。只是不知道，北王殿下到此，有何缘由。” 没有上表，直接进入端国，这可是不合规矩的，说轻了，就是不把萧毅，或者楚帝放在眼中，说严重了，就是刺探楚国国情，这可是会引起两国纷乱的。 “在下来此，是为了我朝兆祥郡主。” 战肖不解。 宇文昊继续解释说：“兆祥郡主，正在朱本的手中。” 小七快速下马，她跑到朱本的身旁，快速为他诊脉，发现他此刻已然是虚弱至极。之前灵石的损伤正在蔓延，战肖这一箭，虽然没有射到他的要害，但是带来的震动，却是不小的。对灵石破损的部分，也是很大的挑战。 再探及他的心脉，小七不由得叫喊出声：“不好了，他的心脉断了！” 心脉尽断，普通人就是当场毙命。 朱本尚有灵石吊命，还能一息尚存，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寰止爬起身来，踉跄着跑到朱本旁边，揪起他的衣领：“你不能死，告诉我兆祥在哪里，快说啊！” 宇文昊和战肖的寒暄也戛然而止，纷纷围了上去。 …… 朱本的神智开始变得游移。他依稀能看到寰止焦急的脸，听到他一声声的呼唤。可是耳边，就像是被灌了水，又像是整个人都被拉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那真实世界的声音，也远离越远了。 “朱本！” “朱本！” …… “朱本，你说说，那连枝是瞧上你了还是瞧上我了。我总觉得，她一直在瞄着我们，肯定是想嫁了，正物色目标呢。” 那一年，春暖花开，佘山的山坡上，嫩绿发黄的草地，铺满了山野。狩猎归来，他总喜欢和同伴三水躺在温暖的草地上，沐浴温暖的阳光，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他们的话题。 连枝是村里这一辈里最好看的姑娘，也是所有小伙子都喜欢的姑娘。她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头发乌黑如墨，眉眼笑呵呵的，让人看了就高兴，身材也是一等一的能生育的形状。 连枝到了出嫁的年纪，村子里不少人上门提亲，都被拒绝了。她不喜欢出门，可是，每每朱本和三水狩猎归来，总是能撞到她在自家院子里做事。 一来二去，敏感的三水便觉得，连枝定是瞧上他们中的一个了，就在院子里等他们呢。 “我觉得，他是看上我了。”三水做着美梦：“每次我瞧她，她的目光都在我的身上。还冲着我笑呢。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朱本瞧着他流口水的模样，觉得他很没出息。 “戴三水，你得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看看你长得虎头虎脑的，人又不聪明，哪个姑娘会喜欢你这样子的。连枝是村子里有名的村花，连村长家的儿子都在等着呢，怎么可能轮到你呢。” 朱本嘲讽完他，又枕着自己的双臂，如三水一样，做起了美梦。 “可是若说她喜欢我们之中的一个，那一定是我吧。上个月她弟弟掉进粪坑里了，我可是奋不顾身，直接跳了进去。要不然，那小子准没命。她全家都想方设法地感谢我，总给我娘送菜。我想，她应该是因为那件事，觉得我勇敢，就对我产生了好感的吧。” 比起三水，朱本的美梦更加离谱。 “你可拉倒吧，谁不知道，你娘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干活，邻里邻居，都往你家送东西，我娘还给你家鸡蛋呢。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三水一阵嘲笑地说：“要我说，她看到你非但不会有好感，还会想到她家粪坑的臭味，看着你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吧。谁会喜欢一个粪坑里跑出来的人呢。” 被三水嘲讽的朱本并不生气：“至少她瞧着我，还能有点印象，想到屎坑也是想。不像你，本来就黑，日落之后，不仔细看着你的牙，都瞧不见你的人！” 两个人想了想对方形容的自己，都觉得有趣而贴切，一想到对方是最了解自己的好兄弟，不由得开怀大笑了起来。 佘山上最厉害的两个年轻猎手，同时喜欢着一个姑娘，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是村子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春去秋来，野兽为了囤积冬日里的食物，活动十分频繁，因为天气日渐寒冷看，他们的警惕性也变得不高起来。此时最是狩猎的好时候，那一日，朱本和三水相约一同上山，结果而没想到，才刚进佘山，就遇到了极其难得的东西。 “朱老四，你看那边是个啥！” 朱本顺着三水指引的方向看去，竟发现，在半山坡上，躺着一头十分难得的白狼。 那白狼似乎正在等着什么猎物上门，非常有耐心地潜伏在那里，只是，他身上的白毛太过明显，暴露了他的行踪，让朱本和三水一眼就发现了。 林子的狼不少见，少见的是白色的狼。 因为种属的缘故，它的身形最为矫健，也比普通的灰狼聪明，极其有领导才能。因此，白狼总是能成为一个狼群的狼王。 也正是因为这个，白狼很难抓到，白狼皮更是在皮子市场上叫出了天价。 第269章 杀了狼王 能得到白狼皮，他们一年都不必再进山了。 只是，这白狼就连资深的猎人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猎到，大多无功而返，他们两个，不过是新手罢了，别人眼中的少年，也不知能不能做得到。 朱本和三水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他们自己动手。 白狼固然珍贵，可是平分给太多人，就没有多少盈利了，平白浪费了机会，不如他们自己努力一下，万一成功，便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他们决定利用地形的优势，对白狼左右合围。 三水给朱本一个眼色，他们一起点头，按着计划行事。那白狼的目标不在他们身上，注意力也分散着，只要趁着白狼不注意，左右开弓，就一定能有一人命中。 然而，狼王到底是狼王，就是比一般的灰狼难对付。还没等两个人到达能够射杀到狼王的位置时，已经引起了狼王的警觉了。 秋日里的树叶不够茂密，狼王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 就在此时，两个人同时一跃而起，跳跃到射程范围内，然后同时开弓。 狼王察觉到危险，冲着朱本就冲了过去。朱本那边的箭射偏了，眼看着狼王冲着自己跳起，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从身后逃出了小刀。 嗖—— 三水那边已经松了弓弦。 千钧一发之际，在狼王即将扑到朱本身上的时候，三水的箭正中狼王的命门。 嗷嗷嗷—— 狼王惨叫，缩在地上打滚，血染红了皮毛，变得艳红无比。 “成功了！射到了！” 两个人都很兴奋。 要知道，在整个佘山，还没有哪个猎户，能在他们这样的年纪捉到白狼王呢。他们这个牛，足以在他们的村子里吹上一辈子了。 狼王就倒在了朱本的脚边，戴三水欢快地跑过来，忽然，在半路蹲了下来。朱本不明缘由：“怎么了，它要死了。” 他心中还在嘲笑，三水胆小如鼠，狼王只不过在最后挣扎，他竟然怕成这样。 三水没理他，把头压得更低了，整个人都向后退，直到退到深草中，足以把自己完全藏起来的地步。 “你做什么啊。” 朱本走过去，三水见状，直接捉着他的脚腕，把他放倒了。 “你！” 三水冲着即将发怒的朱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下，朱本才意识到，三水的脸色不对。 朱本也学着他的样子，藏在草丛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三水嘴唇颤抖，指了指前方，让朱本细看，朱本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了。 难怪，那狼王在此处窥伺已久，原来，前方就是皇家猎场。 湘国皇室夏日里就定下了要来此处狩猎，现下已是很有规模了。只是，皇族始终未来，此处便闲置了。在建立之初，就有所规定，百姓们不得擅自接近，违令者是死罪。 刚开始，有人不信邪，毕竟皇家围起来的位置，是猎物最多的地方，便偷偷潜入此地，可是被人逮住，当场就给处死了。大家这才不得不遵从命令，谁也不敢行走至此。 他们边走边玩，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闯入了皇家猎场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三水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掉脑袋的死罪，咱们闯大祸了。快走，趁还没有人发现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三水是个胆小的，发现自己身处皇家猎场，他吓得魂都没了，一心只想着怎么离开。 可是朱本却是舍不得这头白狼，要知道，有了这头白狼，他和三水以后的名声打出去，在猎户的行列中，就有一席之地了。 “要走你走吧，我要留下来割皮子。这么好的皮子，就这么扔在这里，实在可惜。” “白狼足有上百斤，这么大的狼，咱们两个人怎么割？掀开皮肉，是会冒出热气的，这里离那边的帐篷这么近，巡视的官爷是会发现的。到时候，别说这块狼皮了，我们俩的皮都得交代在这里。” 三水说道。 他十分清楚，剥一只上百斤的野兽的皮毛，要废多大的力气，在如此近的距离的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就这么逃了，你以为我们就安全了？”朱本说：“你别忘了，这头狼的身上有你的羽箭，我们又不能把它抬走。被官家发现了，他们定然知道，是有猎户闯入。就算我们要走，也要将这狼身上做出被野兽攻击负伤的样子，否则，调查下来，咱们村所有的猎户都要受到怀疑。” 当官的惯用的伎俩，被调查，注定是要找到真凶的。真的找到他们也就罢了，若是牵连到旁人，随便抓了一个去交差，那么，他们这祸闯的就过分了。 “你说来轻松，看守的士兵一眼就能看到我们这边，怎么做成野兽攻击的样子？再说了，就算这箭是我射到它身上的，它也可以负伤跑到此处，只需解释了就是了。你多此一举，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官府的大人又不是吃素的，小心弄巧成拙！” 说完，三水也不再和他犟下去，自己先后退着离开了。 做成野兽啃噬，还是剥皮都是朱本找的借口罢了。他真正想得到的，就是猎杀白狼的荣誉。既然三水胆子小，不想要，那么他不介意一个人独占。 白狼就昏死在那里，白狼的皮子脱手可得，他绝对不会因为官府的几道严令就放弃了的。卖了白狼皮，他能给家里置办许多东西，说不定还能剩下一些钱娶老婆。他还需要处理好这个白狼的尸体，不能让自己的村子有任何风险。 思来想去，朱本决定留下来。 他鼓足了勇气，慢慢地蹲身前进，直到那白狼的爪前。 查看了那狼王的伤口，朱本再次确定，狼王已经奄奄一息。便徒手将白狼翻转过去。然而，就在他翻开狼王的那一刻，竟意外地看到，这狼王的身下，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朱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人也慢慢地睁开双眼，很是虚弱地冲他伸出手：“救我……” 第270章 功成名就 “救我……” 那人很是虚弱地向朱本求救。 朱本这才看到，原来，是一个人被狼王压在了身下。 他的身体被狼王压得死死的，整个人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勉强能够呼吸。 原来，狼王想要扑杀的不是朱本，而是原本站在此处的这个人。他当时只顾着举弓，并没有看到这个人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三水的箭正好射到了狼王的要害，狼王便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被这等巨物砸到，若非是筋骨强健，或者修炼灵石的，怕是要骨断筋离了。这人只是晕倒，还算是幸运的了。 “你等等，我这就救你！” 朱本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将狼王翻转了一圈。底下的人露出了半个身子，朱本又用力将他拽了出来，拖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可是，救出了这个人，朱本又后悔了。 他身穿红缨铠甲，手上还配着宝剑，一看就知道，是对面那军营里当官的。 他原本还想偷偷地偷了狼皮，现在却自己撞到了人家的胸口里。 那人缓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朱本很是警惕地看着他，直到他缓缓开口：“小兄弟，是你……救了我啊……多谢……” 朱本急坏了，揪起那人的衣领，冷声警告道：“我救了你一命，你不能害我。” 那之后，朱本才知道，自己救的人竟是湘国皇帝，整个湘国最尊贵的人。 他猎杀狼王，又英勇救下皇帝，皇帝康复后，把他带回了都城。在皇帝的身边，朱本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才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的英明果敢，被人称颂，他的能力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在皇帝的身边，他凭借自己出众的天赋，终于由朱侍卫，成为了盛极一时的朱将军。 每次战役，朱本都是冲在最前面。 他知道自己的今日得来不易，便更加珍惜每一次战功。他的英勇，让将士们深深折服，随着每一次以少制多，悬殊逆战，他的功名和灵力，都在突飞猛进。 三年过后，他已然成为湘国皇帝的左膀右臂，整个湘国最厉害的武将了。 “朱将军回来啦！” 乡亲们奔走相告，大家纷纷走到官道上，去看传闻中的朱将军。 “你们……” 朱本来到村子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连枝。 那个她最心爱的女人，这一次，他功成名就，可以娶她了，也有资本娶她了。 可是，他看到的，除了连枝，还有与他在一起的戴三水。 朱本呆立在原地，脸色僵了好久才缓和下来，有些尴尬地笑道：“你们，是成亲了？” 戴三水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我和连枝成亲了。” 他们的家，很是温馨，他们之间的相处，也非常有默契。连枝做饭，三水就在一旁生火喂柴。连枝会细心地为三水擦头上的汗水，三水也会体贴地为她束上束袖。 眼前这一幕，让朱本的鼻子酸酸的。 在战场上，他九死一生的时候，幻象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可是，事态总是不能向让人如意的方向发展。 眼看着连枝和三水过得如此幸福，他也只能祝福他们了。 朱本错过的，不仅仅是连枝，还有父亲和母亲的葬礼。母亲身体本来就弱，当初以为她误入了猎场，久久未回，是让人给杀了，每每去官府询问，后来病倒在了官府门前，就那么倒在雪地中死去了。 朱本的父亲，以为自家妻子是被官府那些个不讲理的所伤，前去理论，终是被人错杀了。 那些当事的官员和官吏，虽然事后在朱本得到皇帝重用之后，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是，朱本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父母了。 那日，他在父母的坟前，与三水吃酒。 他慨叹，如果当初自己也能跟着三水离开，或许，就不会害死自己的父母。 可是，如果不是遇到了皇帝，他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福兮祸兮，都是一念之瞬。 “当初要不是你的那一箭，或许我已经死在了佘山了。说起来，那头白狼是你猎的，圣上也是你救的。你的箭术是整个佘山最好的，留在此处当一个猎手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朱本醉醺醺地说道，说完，仰头又喝了一壶酒。 “你真是喝醉了，这些话，以后可不许乱说。” 戴三水比朱本清醒一些，听到他提及当年之事，吓得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 “朱老四，我可告诉你，今儿这话，在你父母的坟前说一说就可以了，万不能再在别人的面前提及。救圣上的人是你，那一箭也是你射的。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 听三水这般说，朱本的心思更加抑郁了。 在外人看来，他是风光无限，平步青云的朱将军，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份荣耀，让他失去了父亲和母亲。 他的三个哥哥已经不认他了，他衣锦还乡，他们直接以各种理由走亲戚去了，村子里的房子连闭了一个月的门。直到他的假期结束，也不回来见他。 不仅仅是三个哥哥，就连他自己，也心村愧疚。 “老四啊，你是咱们村子的大恩人。当初如果不是你，坚持己见，留下来处理那头狼王，那么，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我害惨的。是我没有勇气面对，当时只想着逃。也活该我失去那些机会。大伯和大娘的死，我也是有责任的。” 说起朱本父母的死，三水心中那几乎尘封起来的懊悔，顿时涌了出来。 朱本被湘帝带走，整个村子的人都不知晓。他事后才说出了实情，再带着村民上山去寻，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朱本的父母，完美地错过了儿子随湘帝圣驾离开，自然也不知晓朱本的情况，还以为是擅闯了猎场，被人抓了，像之前那位村民一样，就地处死了。 他们去追问地方官，官吏们一开始如实否认，后来被追问人哪去了，他们也烦了，就开始态度恶劣，偶尔还赏这老两口板子。 他们越是如此，朱本的父母越是觉得，朱本是被他们私下处置了。 误会，便就这样产生了。 第271章 大军围城 倘若，他能早一点说出狼王的事情，让村民早点去寻，就可以得到朱本的下落。倘若他当时没有跑，和朱本在一起面对，或许，也不会有接下来的误会。 朱本的父母，是三水亲手埋的。 他不敢向任何人说出这件事，他也羞于提及。 朱本回来了，他一方面为朱本还活着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也十分害怕，朱本再提及这件事。 一来，是犯了欺君之罪。朱本隐瞒当日他也在场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之人追究起来，那定会被治罪。 再者，他无法面对内心的谴责。就连当时组织村民去寻找朱本，也是扯了谎，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现下忽然重提此事，三水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 “你胡说什么呢，你有什么责任呢。是我抢了你的位置，当时以为圣上只是一个将军，担心会是死罪，便没有提到你。后来知道是圣上，我便更不敢说了。可是我心里知道，这本是你的功劳，本是你的功绩，被圣上重用，做上将军的，也应该是你。” 朱本坦荡地说道：“三水，你随我从军吧。” “从军？” 三水微愣。 “是啊，你的能力，你的箭术，正是我军中缺少的。我之下的所有官职，都随你挑选，我会帮你修习灵力，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我们一起在战场上报销国家，如何？！” 三水看着朱本的一身铠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一夜辗转反侧，第二日，朱本回都城的队伍中，又多了一位戴中郎将。 从那之后，朱本和三水成了最好搭档，两人合力，成为了守护湘国边境的战神。 可是，并不是只有英勇才能拯救这个国家的。 湘国与楚国的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后，整个战局便改变了。湘国节节败退，楚国步步紧逼。直到，湘国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湘帝屡次发圣旨，勒令他们停止战斗。 朱本每每怒不可遏：“现在投降，实在窝囊！” 那是他们合力打下的江山，怎么能拱手让给楚人呢？头可断，血可流，却不能丢失骨气，这是朱本与三水共同的默契。 “报告将军！” 探子军来报：“楚军正在大规模集结，已经到达八十里外！” 朱本没有动。 “报！”又一个探子来报：“楚军驻扎在城外五十里，数以万计！” 朱本的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座城池，是他们最后的根据地了，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保留着自己权柄的城池。城内的，都是自己人，没有人支持湘帝投降的政策。 朱本原以为，他可以在此处有所作为，可是，没想到，楚军竟然集结了上万兵马，打算前来攻打。 殿内氛围变得异常紧张。 大家都知道，与上万的楚军硬碰硬意味着什么。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应对。甚至，会全军覆没。 一直以来，他们都让老弱妇孺随军行动，因为，朱本和三水知道，敌方将军龙度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绝对不会伤害百姓。他们以此为掩护，守住了不少城池。 可是，因为战局的扭转，龙度打道回府，回京复命了的，敌军的首领变成了楚国二皇子萧晨。 萧晨此人行事粗暴，且毫无怜悯，有这样的人在，这座城，怕是守不住了。 手下的将士们都慌了神，大殿上，负责决策的众位，纷纷问向朱本。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手下兵力不足，粮草也不济。圣上从三个月前，就不为我们补给粮草了，几场大战下来，所剩的只能支撑不过三日，如何能打得过楚军装备精良的上万精锐……照这个形势打下去，我们必定会被围困城中，全军覆没的啊！” 没有皇家的支持，他们始终是保持着自给自足的方式打仗。可是，沿途的百姓能交上来的粮食不多，他们也不能像匪徒一样去抢，所以，从上个月开始，朱本的军队就已经面临着粮食短缺的困境了。 还好，他们在关键时刻，来到这里。原本打算，在此处休养生息，大力耕种，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可是，还没等朱本站稳脚跟，就迎来了萧晨的大军，他们现下面临的困境，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与粮草比起来，兵力不足才是最重要的。”另一个将军说：“将军，城中能那家伙打仗的，只有一千多人，还有许多平民兵，倒是很想上战场，可是，还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恐怕不能抵挡。这座城，虽说是湘国有名的易守难攻的城池，可是，到底我们实力悬殊，靠着这城墙，又能守多久呢？” 朱本侧眼看他：“守不了，又如何呢？” “守得了一时，还能守得住一世吗？寡不敌众，这座城池，总是要被楚军占领的，不如，退而求其次，保存实力……” 大家听了这个建议，都纷纷低下了头。 这也是大家心中所想的，只是，因为太过残忍，又有悖良心，所以才没有提出来。 朱本扫视了一眼众人，见他们都是默不作声。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被问到想法，大家的头压得更低了，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两军交战，士气最重要，很显然，楚军的进军，让他们失去了斗志。 站在理性的角度上来说，也的确是如此的，他们只有一千人，而楚军是上万人，朱本自问，自己手下的人不能个个以一敌十，再加上大家吃不饱饭，这座城池，坚持不过半月的。 而他的手中，就只剩下这些人了。 每一个兄弟的性命，都是无比珍贵的。他们是湘国的希望，是整个国家最后的堡垒。 多番实力，原本就让大家很是失落，现下遇到大军围城，大家更是不想打了。朱本知道，若不是有他在此处坐镇，恐怕这些心怀理想的志士早就溃不成军了。 现在让他们继续冒险，真的是值当的吗？ 朱本不由得叹了口气。 答案是否定的。 现在，已经不再适合应战了。 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撤离。 第272章 连枝之死 “你想逃吗？”三水巡完城回来，看到将士们都在收拾东西，赶忙跑过来质问朱本：“你就这么走了，这城中上万百姓怎么办。你知道的，他们已经将自己的性命压在了我们的身上，甚至把家中最后的口粮交给了我们，可你，却在楚军攻打过来的时候，就这么撤离了？你对得起他们嘛！” 三水一想到，老百姓从家里见底的米缸里分出一半的粮食给他们，让他们安心打仗的模样，就觉得心酸和愧疚。 百姓全心全意地对待他们，可是，在兵临城下之际，他们这些受过百姓恩惠的人，却想要脚底抹油，直接开溜，如此，还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信任呢？！ 朱本也没有办法：“我自然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他们，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只有千人，是打不过上万楚军的。打仗不能没有士气，也不能没有粮草，更不能没有人。现下，我们什么都没有，徒劳迎战，就是无畏的牺牲。就这么死了，难不成，就是对得起老百姓了？三水，以退为进，等待来时，这才是明智之举。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么做。” 朱本的话，让三水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颓然地笑了笑，看着朱本，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决定放弃这座城池，和这座城池中的百姓了？” 朱本点头：“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凡有一点胜算，我都不会这么做，但是这一次，我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去赌。此处已经不宜久留，我们今晚便离开。不要惊动任何人，悄悄走。” “悄悄走？”三水胸口一阵闷窒：“你是说，楚军打来了，你连通知百姓一声也不愿？就这么，让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和楚军迎战？” 若是提前通知，至少不少百姓能逃出城去，失去了家园，他们也不会失去了性命。楚军来势汹汹，那萧晨也是无比仇恨湘国，这座城，已是岌岌可危，可是关键时刻，朱本却不愿意通知百姓。 “引起了恐慌，势必会将消息散出去。万一，楚军包围了我们，失去了城池的掩护，我等必死无疑！” “那你就打算牺牲百姓的性命保全自己？” 三水再次后退，摇着头低吼：“朱本，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样冷血了！” “不是我冷血，是没有办法！”朱本也吼了起来：“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打不过楚人，我们要做的，是保存实力，等待来日。这一千人，谁也不能轻易去死。我们是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人，后面就是万丈深渊，没有人支持我们，只能靠自己！为了更多人的利益，为了整个湘国不至于被楚国俘虏，我们只能牺牲少数。这座城的百姓，就是少数！” 朱本剧烈地喘息了一下，才放缓了语气：“回去通知连枝，让她快点收拾，我们子时出发。” 队伍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一行人放缓了脚步，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 朱本走到队伍最后的那个马车，却只见连枝，不见三水。 朱本皱眉，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三水呢？！” “当然是在那边了。”连枝绝望地笑了笑，脸色惨白：“他不像你，不会丢下满城的百姓的……” 朱本慌了。 可是，楚军已经快要到城下，他根本回不去了。 他额角的青筋暴跳，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这一次，他将永远失去三水这个好兄弟了。 与此同时，侍女大喊的声音，更是将朱本推向了深渊。 “夫人，您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三水的审判，在数月后。 “把罪奴带上来！” 一阵与实情不符的罪状宣读过后，戴三水被架上火架。 楚人百姓欢呼雀跃，好像烧死了这些湘奴，就能解了他们的仇恨，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报仇似的。 火光冲天，空气中到处都是罪恶的味道。刑场外，连枝和朱本就这样亲眼看着三水被人活活烧死。 满地的奴籍，敢怒不敢言，卑微得像个蝼蚁，楚人们的欢呼，比这味道更让人觉得讽刺。 连枝跪在地上，她很想哭，可是，到处都是楚军，她连哭都不能哭出声。 眼看着心爱之人，受到了这样的罪罚，任谁都会崩溃的。连枝无声地哭到窒息，直到昏厥。 朱本没有办法，只能先带着连枝离开了楚国都城。 失去了孩子的连枝，又失去了丈夫，精神几度崩溃。朱本始终侍奉在周围，只要闲暇下来，就会回到连枝的身边，照顾她，让她宽心。 可是，连枝的心中，已然将朱本当成了罪魁祸首。 如果不是朱本，三水现下还是佘山上的猎户，湘国如何，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守着佘山的猎物过日子便是，他们现在还会是和和美美的。 如果不是朱本，三水也不会了解到那么多的民族大义，更不会死脑筋地一心想着报国。 如果不是朱本背信弃义，三水不会孤零零地留在城内，最终被楚人俘虏，活活烧死在刑场上。 这一切，都是源于朱本，他才是罪魁祸首！ 在三水的忌日满百天之后，连枝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为三水复仇。 “将军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连枝的贴身嬷嬷来报时，朱本愣在那里良久。 他以为，连枝想通了，他以为，连枝是打算死心塌地地跟他过日子了。 可是没想到…… 他踹开门的一刹那，就看到连枝悬在房梁上，瘦弱的身子随风摇摆。而一根脐带相连的，是她刚生下来就被掐死的孩子。 朱本跪在地上。 这就是连枝的复仇方式。 朱本让她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她就让朱本失去妻子和孩子。 随后赶来的人，将连枝放在地上。朱本抱起她和孩子的尸身，却怎么也哭泣不出声来。 他应该哭的，他该早就发现连枝的心思的。 “被处死的那个，为什么不是你！” 看到她留下的遗书，朱本才意识到，一切都是他错了。 第273章 朱本醒来 “朱本！你醒一醒！” 耳边，那声音由远及近，将他从痛苦的回忆中慢慢地唤醒。 “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不能死，快醒过来！” 他还不能死吗？ 那么什么时候，他才能从这痛苦中解脱出来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很渴望平凡的生活，他羡慕三水，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在身边，顿顿饭都是热腾腾的。冷了有人熏炉暖香，有人为他做棉衣棉裤，渴了有人为他烹茶，困了有人铺床，累了有人安慰。 他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认识了圣上，得到了一个寻常猎户都得不到的机会。 他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所有的成就，都是他一点一点打下来的。 他的遗憾，却和他的功绩一样大。 他没能赡养自己的父母，害的父母英年早逝，既没有尽到孝心，还成了兄长们心中十恶不赦的人。 他没能抑制住自己的野心。在权谋更替中，他的欲望不断膨胀，已经不单单是想要报答圣上，更多的是想成为挽救整个湘国的战神，成为湘国历史上最厉害的将军。 渐渐的，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开始无所不用其极。 他抛弃了最信任他的百姓。 当他知道整座城池的百姓都被屠杀了之后，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在得失面前，他想到的都是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至于那些原本不该死的人，他只会将这份仇怨放在楚人的身上，将它们化作动力，继续与楚人周旋。却不知道反省，真正正视他们的死因。 他抛弃了好兄弟三水。 在得知三水还在城中时，不去救他，在三水被关在监牢时，他也没有组织实质性的营救。他明知三水说的是对的，可是，还是一味地追求保存实力，最后造成了三水被处以极刑。 还有他最爱的人，竟如此恨他。不惜用杀死自己孩子和自尽的方式去报复他。 从连枝死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了。 濒临死亡的一瞬，朱本想到了许多陈年旧事，一幕幕，都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都是他这一生的憾事。 他最想做到的伟业，现在，也被全部扼杀了。 他这一生，终究是不值得的。 这一刻，他感到了绝望。 “朱本！” 那急切的声音再次从他耳边袭来，生命的抽离似乎也停止了。 “我是大冥的东城郡主，是皇家正统血脉。我不是你手中的软柿子，随意捏来，威胁寰止哥哥。我也相信，寰止哥哥不会因为我一个人，就与你这等小人同气。你要是打这个主意，就直接杀了我吧，手起刀落，也给你自己一个痛快。否则，不管是寰止哥哥，还是我四哥哥，知道是你抓了我，都会杀了你的。” 兆祥那坚定眼神，和高贵的气质，不知不觉地浮现在眼前。 “她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一定会让你偿还。”接着，就是寰止的冷声警告。 为了一个女人，就算是青云社的高手，也有折腰的时候。 看着寰止为兆祥拼命的模样，他甚至在想，倘若自己当初，也能如此奋不顾身，或许，连枝就不会那般痛恨他了。万一，他侥幸救回了三水，也算得上成全他们这对璧人，或许这才是真正爱的方式。 可是，他没有如果了。 “朱本！” 他的名字仿佛在头颅中炸裂开来。 朱本张了张嘴，沉寂许久的胸口，忽然被一阵清新的空气填满。他，再一次获得了重新呼吸的权力。 “终于醒了。” 睁开眼睛。 几个模糊的身影在他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清晰。 直到完全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死，是战肖在关键时刻，为他度了灵力，让他在灵石粉碎的情况下，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朱本自己也知道，碎了一次灵石，他还有命，这第二次，怕是神仙来了，也没有救了。他的清醒，只是权宜之计。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寰止见他醒了，赶忙问他：“兆祥在哪，你快说！” 他还在关心兆祥， 朱本笑了笑，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兆祥的行踪，他们是不会救他的。 “我要回佘山，送我回去，我就告诉你。” 寰止简直要气炸了。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谈条件。佘山在湘国境内，我们不可能去！湘国边境严格，是你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如今你回不了家，也是你咎由自取！” 楚国和湘国的边境，原本因为湘帝的示弱，开始有所缓和了。可是，朱本的介入，让原本有所松懈的双方又紧张起来。现下，楚国这边戒备森严，而湘国那边，生怕楚国集结军队是为了攻打自己，也警戒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出即发，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穿越边境，到达佘山，是十分困难的。 “能不能到佘山，那是……你们的事……能不能见到兆祥，全靠你们……” 朱本咬定了这个条件，说什么都不会更改了。寰止还想继续说什么，朱本直接闭上眼睛，拒绝沟通了。 小七拉开寰止。 “寰止大人，先在不是逼问他的时候。” 若是寰止的行为，造成了朱本灵石的再度损伤，那么，就算是战肖和宇文昊合力，也不可能再救回他的性命了。到那时，兆祥的下落才是真正的成了谜团。 “你是何人！竟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寰止甩开小七，被愤怒充斥的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小七被推开，踉跄了一下，还是宇文昊扶住了她。 “她不能，我也不能吗？” 宇文昊冷冷地说道：“你若真的关心我的妹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她走失！现在知道着急，会不会晚了。这位小七姑娘，一路上都在帮着寻找兆祥，否则，我还不知道，兆祥在朱本的手中。你既追踪至此，但凡给我一点消息，要我早点派人去寻，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寰止的刚愎自用，让一切变得复杂了。 倘若他能及早地告知宇文昊，兆祥在朱本那处，那么，不管是利用冥国北王的身份与湘国皇帝交涉，还是自己亲自派人去救，都比寰止一个人行动快得多。 也许，兆祥就能少受些罪了。 现在，朱本藏着兆祥不放，威逼所有人送他回佘山，他们为了兆祥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宇文昊现下对寰止的意见相当大。 第274章 认识错误 小七走到朱本的面前，很是严厉地警告道：“朱本，我且说，你且听。我有说错半分，你随时可以指正。” “兆祥是什么样的身份，你是清楚的。你面前的人，就是冥国赫赫有名的北王殿下，他不惜亲自来寻找，可见郡主的身份是何等重要。她之前与齐国有姻亲，只是后来莫名失踪，便没有了下文。你不说出兆祥郡主的下落，万一她有了三长两短，就是你的责任。不论是冥国还是齐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将兆祥郡主的死，全部怪在湘国的头上。” 朱本闻言，慢慢地睁开双眼，显然，小七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身为湘国主将，你很清楚，楚湘之战，湘国付出了多少，湘国现下还能拿出多少兵力，来抵御外敌。一个楚国，已经让湘国如此疲惫，再加上冥国和齐国，会怎样？” 小七蹲下身来，看着朱本的眼睛说道：“原本你死后，会给湘国带来片刻的宁静，让湘国上下得以休养生息。若你执迷不悟，湘国将迎来灭顶之灾。你不能成为挽救湘国于水火的英雄，反而会成为颠覆湘国的败类。以后，湘国的每一个为人奴隶的百姓，都会在心中咒骂你，就连你心心念念的佘山，也会沦为他人疆土。到那时，你才是真的没有家乡了。” 朱本知道，小七不是危言耸听。 虽说冥国不会为了一个郡主开战，但是，宇文昊会。眼看着他亲自过来寻找，就知道，他和这兆祥郡主的感情有多么深了，北王在冥国北部有一席之地，那里，是冥国与楚国湘国的边界。 按着冥国的规定，只要是落地封王，就可以随意调动本藩国的兵权，甚至有必要，可以直接向其他四国发动战争。 即便不是战争，边关的冲突，也足够千疮百孔的湘国喝一壶的。 再加上不敬齐国，湘国要面临的，就严重了。 “朱将军，这些，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小七敏锐地找到了朱本的弱点。她很了解如他这把执拗的将军，到底想要些什么。现在筋脉尽断，垂死之际，他想要而得不到，一身功名终将成为臭名，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感到恐惧吧。 朱本的嘴角还在渗血，他很是激动，于是，鲜血流的更多了。 他看着小七，笑了笑。 就是这个声音，把他从死亡的边缘唤回的。 看来，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 他从胸口里掏出一张地图，颤抖着交给小七。 “这是什么？” “不是想找到兆祥吗？将我埋到此处，自然……会有人帮你找到她……” 小七展开地图，果然，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有一个特殊的标记。而那里，正是佘山后的一个位置。 “你还是要去佘山？” 小七不明白，朱本为何如此坚持。真的只是对故土的怀念吗？ “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是要隐瞒的呢……我要葬在这里。那，是我毕生的梦想……” 咳了两口血，朱本的眼神开始涣散了。 “我曾有很多梦想，可是，都一一破灭了。我认命了……这是我最后的遗愿了……我真想她啊……” 说完，朱本的气息只能出不能进，很快就死去了。 小七为朱本搭脉，又查看了他的灵石，只能无奈摇头。 此时此刻，就算大罗神仙在此，也不可能再将她他救回了。 寰止推开宇文昊，拼命地摇晃朱本，可是朱本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关于兆祥的答案了。寰止开始怒视战肖，如果不是他的那一箭，朱本不可能死的这么快。 禹喜伸手给了寰止一拳。 寰止没有准备，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冷静点！”一向好脾气的禹喜说：“北王说的对，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能将这些事情如实相告，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你再怎么急都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是战将军，你早就酿成大祸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在想着怎么帮你，可你呢，一再鲁莽行事。青竹教你的那些东西，你全部都不放在心上！” 青云社的成员，向来以冷静处事为要，可是，这一次寰止简直癫狂得令人发指。担心兆祥，却险些让整个青云社赔上性命。 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禹喜剧烈地喘息了一下，说：“接下来的事，你必须听我们的。青竹现下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你如果是个有良心的，就不要再辜负他的期望！” 听到青竹有生命危险，寰止眼睛瞪得大大的，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还好吗？” 寰止声音艰涩地问道。 他当时实在是太着急了，在青竹的逼迫下，他只能选择打伤他。他只是想让青竹不要再拦着他，却没想到，会杀了青竹。 “灵石碎了，你说呢？你瞧瞧朱本方才的模样，他也差不多如此了。” 禹喜没有夸大。 朱本的灵力不如青竹，尚且如此虚弱，脆弱不堪。他的灵石还是萧毅刺伤的，而灵石则是被寰止震碎的，裂痕更加深刻。 灵力越高的灵力者，灵石粉碎时造成的创伤越大。 如青竹这般近似乎灵力大师的人物，灵石粉碎，注定是会没命的。 好在，在关键时刻，寰止给了他一点灵力，再加上持续有人为他续命，才暂时稳定了下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对不起兆祥，我，我现在又对不起青竹了……” 泪水顺着寰止的脸颊滴落。 愧疚，让他无法面对自己，面对周围的朋友。 就在刚刚，他甚至还想对战肖刀剑相向。 禹喜见他如此，放缓了语气：“你知道错误就可以了，也无需自责。你有你选择的权力，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那就一直走下去。至于后果，你也该想清楚了再行事。像你这般模样，便是见到那位叫兆祥的姑娘，让她知道，你是付出了兄弟们的性命，并且和朱本这样的小人合作，才救下她的，她真的就能开心吗？” 寰止的话，宛若一记重锤，砸在了寰止的胸口，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有多么的荒唐。 以兆祥的个性，她当然会不喜的。 他竟然为了救兆祥，做出了那么多自私之事，甚至，连青竹的性命都枉顾了。 “我……我……” 寰止非常懊悔，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比起朱本，他仿佛只剩下了活着的躯壳。 第275章 埋葬了她 宇文昊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继续责怪寰止。 他展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地方在湘国境内，想要去佘山，只能将朱本的尸身运往腹地。 但是，这样做实在太过危险。 且不说进入湘国是一件困难的事，带着精锐部队进了，一旦这是朱本诱敌深入的计谋，那么，他们将没有任何援军，所有人只能坐以待毙。 战肖看了看宇文昊，忽然心生一计：“楚人不能进，但是湘人可以。” 宇文昊挑眉：“这是何意？” 他想了想，顿时明白了：“战将军是说，我们以冥人的身份进入湘国，这样，就不会遇到袭击了？” 战肖点头：“有北王站在，谁会不信？” 因为冥国为湘国提供兵器的支持，所以在国家之间的建交方面，湘国与冥国是最要好的。见到他们是冥人，为首的还是冥国北王，湘人定会夹道欢迎，拱手让行的。 只是，宇文昊此番是秘密出行，不能明着走，不过一旦遭遇湘国士兵，这，的确不失为一种很好的方法。 “只是北王。”战肖拱手：“此番我们可以陪伴北王进入佘山，但这朱本的人头和灵石，在下必须带回。他方才说葬在佘山，却未曾说要葬得完好，如此，也不算是背信了。” 宇文昊点了点头，冲着战肖回礼。 “如此，就多谢战将军了。” 他知道，战肖原本可以直接砍了朱本的脑袋，并带着灵石回去的。但是，首先在佘山会发生什么，他们不能确定，万一朱本的亲信见到朱本的人头和灵石不在了，拒绝交出兆祥，到时，难免发生冲突。再者，宇文昊是秘密出行，为了确保一路上能尽量低调，有战肖等人陪伴，也能安全一些。若只是他们，带着尸身进入，怕是很难做到隐匿踪迹。 战肖如此为他着想，他自然是要好好谢上一谢的。 战肖看得出小七和宇文昊之间关系的不寻常，虽然他不了解来龙去脉，但是基本上也能猜得出。这北王是五洲大陆最有可能成为圣帝的人，与他交好，或许会给萧毅带来好处，既然，小七从中牵线，让他们有机会能够保住这北王，战肖很愿意成行，结下宇文昊这个人情。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按着朱本的遗言，前往湘国。 兆祥在与不在，只有去看过才知道。 他们的队伍是极其强大的，有战肖、宇文昊还有寰止这三个七品上的高手，便是遇到了主力部队，也可相搏一番了。 一行人先回了酒肆，休息一下，再整合装备，准备出发。 到达酒馆时，天空已经渐亮了。 酒馆里的动静闹得不小，不过都是在夜里发生的，附近的百姓虽听到了一些声音，早起时出来查看，却发现酒馆一如往常，也就没有管了。 在天还没亮之前，酒馆里的尸身全部被掩埋干净了，整个酒馆与平日里一模一样，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刀疤脸和他的手下们，干活很是利落。为了保险起见，还特地让人在周围巡视，确定没有百姓多事，才算收网。 寰止看到老板娘的尸身，脸色更加惨白了。 他知道，这怪不得刀疤脸他们，是他，为了兆祥，将她留下的。他抱起她的尸身，静坐了好一会儿。 从胡匪的手中救下她，她便将他视作人生最重要的人，当成神邸一样来对待。他又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呢，可是每次面对她崇拜欣赏的目光，他都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爱上一个人，就只能爱一个人，他无法因为感动和愧疚，就给她任何机会。 现在看来，他从未救过她。他不是她的神，只能是她的灾难。 如果没有他，她或许可以在这个地方卖上一辈子的酒，把祖传的酿酒手艺传给她的孩子们。 是他，自私地将她训练成了一个谍者，也是他，让她死于非命。 刀疤脸的人想帮忙处理老板娘的尸身，寰止拒绝了。 他亲自抱着她，到了后山上，找了一个最向阳的地方，挖了坑，将她埋了起来。 他没有给她立碑，也没有抓起坟包，不出三日，这里翻新的土也会变干，和旁边的土地融为一体。 没有人会发现她的墓，也没有人会发现她的逝去。 她本就是不喜欢被打扰的个性，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填完了土，寰止又在她身上的土中埋下了许多她最喜欢的花籽。这些花籽，会化作新的生命，在今年春暖花开时，慢慢破土而出，长成许多娇艳的花朵。 与其做一个复杂的人，她，应该更喜欢做花吧。 寰止坐在她的坟前，又呆了许久。 就在她死之前，他，竟都没来得及问过她，本名叫做什么。 老板娘，似乎就是她的名字了…… 他颓然地笑了笑，笑着笑着，表情变得极其痛苦。 他真的错了。 为了储存路上的食物，刀疤脸和手下们去山上狩猎，打算猎回一些猎物，烤成肉干随身携带。宇文昊则去镇子上购买了一些武器。 趁着他们都出去，战肖才问及小七，有关宇文昊的事情。 小七也不隐瞒，将她如何遇到宇文昊，如何答应他找兆祥，如何让宇文昊陪着抓朱本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战肖看着她，叹了口气说：“这些，你早该对我说的。” 小七很是惭愧：“禹喜大人已经批评过我了……是我错了。” 战肖摇摇头说：“你做的一点都没错，只是，你不应该隐瞒我与禹喜。脱离奴籍，是为了更好地在京都城帮助大王，这有什么错呢？你不仅没错，还帮了大王一个大忙。你可知道，这北王是许多人想见而不得见的人物。他若成为下一任的圣帝，那么，与他交好，定会给大王带来不小的帮助。” 天都圣帝，是五洲大陆的圣帝，统属整个五洲大陆，位高权重。 萧毅想在大楚有翻身之日，甚至是称帝，离不开天都圣帝的支持。 宇文昊是整个五洲大陆，这一代皇子中最有前途和天赋的，这样的人，极有可能走上那圣位。 兆祥是目前宇文昊最在乎的人，帮他找到了兆祥，可以说是帮他解决了这几年来最困扰的难题，那么，这份功劳，便全部记在了萧毅的身上。 不管以后如何，这宇文昊都会成为萧毅最大的助力的。 想到这里，他们此行便是百利无害的。 第276章 你的功劳 “而且，我还有一层考虑。”战肖沉声说：“这兆祥郡主的失踪，寰止是有责任的。寰止又是大王青云社的人，说到底，他是因为青云社的命令，而抛弃了兆祥，倘若兆祥真的出事，恐怕大王也难免要承担一些责任。我们此番前去湘国，若真的能找到兆祥，弥补这些过错，想来，那北王也定不会再追究到大王的身上。” 果然，战肖的想法更加成熟和全面一些。若非他的提醒，小七还想不到这一层。 寰止当初进入冥国，就是青云社派去，探查冥国和湘国之间的兵器往来的。说起来，这件事公开来说，是萧毅有错在先，破坏两国关系的，也是萧毅。 若宇文昊因此而迁怒于萧毅，这个祸事，可算不得小。 不过，宇文昊并非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若此番，他们这边再努力一下，找到兆祥，让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这点小错，便不再是错，而是为他们牵姻缘的好事。 小七阴差阳错，竟然为萧毅赢得了与宇文昊接触的机会。 战肖的话，让现下的形势变得明朗了起来。 小七从前，只知道，战肖忠心于萧毅，有一身好武艺好灵力，却不知道，战肖在策谋上也是如此出众。 药罐盖子扑腾起来，那是汤药煮沸的声音。小七打开盖子，查看了一下，对战肖说道：“可以了。” 战肖走过来，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掌心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滑落，直滴到了罐子之中。 战肖眉都没皱一下。 血肉是可以温养灵石的，灵力者的血肉更是滋补上品。战肖的灵力十分通透，将灵力注入血液，倒入药汤之中，就成了温养灵石的圣药。 这与朱本杀人取精血是不同的，毕竟，那些人和动物，是没有任何灵力的，他们的精血只是普通人的精血，不能起到太大的滋补作用，只能用作临时应对。而且，做这个药汤，是需要极其精纯的精血才行，人和野兽都有邪念，注入其中，便是玷污灵石。而战肖用自己最精纯的灵力，来净化血液，得到的汤饮也是无比纯净的，只能对灵石起到滋补的作用，而不会损伤灵石。 有了这碗汤饮，再加上战肖回来之后，反复给青竹度灵力续命，青竹的身体完全可以坚持到他们回程疗养。 果然，青竹完之后，脸色恢复了不少，睡得也安稳了起来。 “孙婷瑜要是能见到这一幕，一定会开心的。” 战肖看着青竹慢慢好转，高悬的心放下了许多。 “孙太医？” 小七不解。 “孙婷瑜一身医术，无人能敌。只是，他不喜欢教徒弟。你，是他第一个愿意教授医术的人。” “我？教授医术？” 小七想起了她在密室里看过的那些医书。 “那些医书，毕生所学，尽在其中。你只是看了几天，就能救回青竹，可见，他没有看错人。” 要知道，就算是毕生所学都在里面，寻常人看了，也是不能参透其中的奥妙的。但是小七很有潜质，她只是学了几日，就能医治一个已经被人震碎灵石的超强灵力者，这可不是任谁都能达到的境界。 以小七的资质，若是孙婷瑜潜心教学，医术定会达到他水平之上的。 小七谦逊地说：“不过是照着上面说的做了，哪里就是资质好了。孙大人不嫌我蠢笨，我便知足了。” “回去之后，朱本的头颅，由你呈上。” 听了战肖的话，小七很是诧异。 “怎么，”战肖挑眉：“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这一次，朱本并不是我抓的，而是将军你一箭将他追回，我怎么能谎报功绩呢。” 小七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她可以想方设法地得到这份功劳，但是，毕竟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她不能将不是她做的事情，安排在自己的身上。 “京都城的水太深了，大王需要一个出谋划策的人。你有这样的想法，于大王而言，是好事，我有什么理由不成全呢。”战肖叹了口气，又说道：“而且，我也不希望自己是诛杀朱本的那个人。你可知道军功越大，责任越重的道理？我在楚国资历尚浅，根基不稳，与世族大家更是无法比拟。军功于我而言，不是荣耀，是负担。” 战肖慨叹。 小七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他是端国的后起之秀，做了将军之位后，屡立战功，甚至直逼京中其他的武将世家。没有世家作为根底，他孤身一人是没有办法在大楚的浊流中立足的。一旦威胁到了其他世家的利益，他们分分钟就能号召群臣，群起攻之。 那时候，以战肖一人之力是无法抵挡的。 既然明知道，这样的结果，那么，从一开始，战肖就理智地选择了避其锋芒。他有才华，只自己知道便可，辅佐了萧毅回京都城谋划才是正道，至于他自己，尚要等到萧毅在朝中地位稳固，再谋求发展才是。 战肖不仅对当今局势分析明朗，对自己的处境也十分清晰冷静。 小七点了点头，心中对战肖的敬佩程度，不由得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 嗖嗖—— 银色的飞镖划过，以一个精致角度飞到了浓密的草地中，直接命中了藏在其中的灰色小兔，兔子蹬了几下腿，便再也没有了气息。 刀疤脸走过去，麻利地拾起了那只兔子，装入了口袋。他的脸上没有喜悦，似乎对这只兔子的大小很不满意。 他抽出了飞镖，拿着腰间系着的皮子蹭了蹭刀刃上的血迹，那把银色的飞镖，就又变得锋利无比了。 宇文昊买完兵器，又随着大家去狩猎，只是，他的心思不在此处，目前还没有任何猎物被他收入囊中。 “大王不必心急，至少，我们有了新的线索，知道兆祥郡主的大致方位了，只要潜心寻找，一定能有她的下落的。进湘国和进楚国有什么区别呢，最重要的是，找到郡主就成，属下们都会誓死追随您的！” 第277章 出走真相 作为宇文昊的亲信，刀疤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此番前去湘国，得到的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好的，找到了兆祥，另一个则是最糟糕的，那就是朱本欺骗了大家，兆祥的下落因为朱本的死而彻底成了谜团。 与其相信后者，他宁愿期待着朱本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连他都如此这般担心，更何况是兆祥郡主的亲哥哥，宇文昊呢。 刀疤脸知道他心中的忐忑，只能想方设法地宽慰他。 但是，宇文昊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好过。 兆祥，始终是他心头的遗憾，他的母妃一提到兆祥，就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此以往，眼睛都变得不好了。 他很自责，当初自己太过信任寰止，才让兆祥陷入危险之中。倘若，他能大胆地多参与一些，至少护送着兆祥到寰止的身边，也不会留下今日的遗憾。 他得以前往封地，第一件事就是完成母亲寻找兆祥的心愿。 月亮沟里，他亲自碰了壁，哪怕知道，之前自己的谍者来此处多次，都没能询问出结果，他还是不肯相信，偏要自己尝试一下。 结果，不尽人意。 就在他失落得打算回到北国，小七出现了。 他的世界里，重新有了希望了。 可是，越是这样的希望，他越感到不安。 他生怕希望像沙子一样从自己的手中流走了，空欢喜，是比没有欢喜还让人痛苦的。宇文昊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能够承受那样的痛苦。 “不过，这小七姑娘真的是蛮厉害的。大王您只是说了一些兆祥郡主的事，她便分析出，郡主在朱本的手上。我原以为，她是想让我们帮她抓朱本，才胡乱编出的缘由，没想到，竟是真的。” 在从青竹口中得知兆祥消息的那一刻，刀疤脸才真正对小七改观。他从未想过，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小姑娘，竟然会成为帮助他们找到郡主的关键。 “我也同样没想到。” 宇文昊望着山下的村庄田野，更远处的山川河流。 第一次见到她，宇文昊就发自内心地愿意相信她的话。小七也一次次地证明了，她的想法都是正确的。 这一次，他们满可以拿着朱本的头颅和灵石回去复命，可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还是愿意冒险陪他到湘国走一趟，这份人情，他是记在心里的。 “大王，咱们这次如果能救下郡主，就让她与我们一同回北国吧。谁人也不告诉，让她安安稳稳地在王宫里生活。” 回到冥国，定会再次被指婚，送到齐国去。冥帝十分厌恶兆祥的存在，恨不得立刻让她消失在冥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兆祥若是跟着宇文昊回去，还能过上自由的日子，不会再被那尴尬的身份处处掣肘，受人胁迫。 “她若喜欢，我可以将全天下送给她。”宇文昊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轻声说道。 冥国是一个好战的国家，他的家中，从来没有父慈子孝，有的，只是无休止的竞争。谁能脱颖而出，谁就是冥国下一任冥帝，为此，明争暗斗，明抢暗箭，他见得太多了。 冥帝放任这种相互残杀的事进行，这是冥国的传统，也是冥国拣选太子的方式。 他自小因为特殊的资质，就受到了加倍的迫害，就连冥帝，也处处与他为难，从不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 宇文昊自小便没有尝过亲情的温暖，只有兆祥，能够给他这样的温暖。 每一次，她叫自己四哥哥，他的心里都像是尘封多年的冰川融化了。可以说，他活到现在，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都是兆祥给他的。 他怎么能允许有人伤害她呢。 “可若是郡主还想和那叫做寰止的细作在一起呢？” 刀疤脸担心地问道。 原本，寰止将兆祥弄丢了，就已经失去了得到郡主的资格，现下又肯定了他的身份，正是楚国派遣到冥国的细作。若说他从头至尾，都是在利用郡主也不无可能。 刀疤脸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去取了那寰止的首级。 “她喜欢，我不会拒绝。”宇文昊眯了眯眼：“不过……” 刀疤脸看向宇文昊。 “我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 “大王指的是，行宫？” “不错。”宇文昊的脸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当时，就算是我，进去探望兆祥，也是会被阻拦在外的。兆祥一心想要退婚，父皇十分恼怒，前后加了三层的禁军看守兆祥，她怎么可能只身一人逃出去呢。” 兆祥也不懂禁军是怎么配置的，在那样严格的守护下，她不可能一个人逃出去。 “是啊。”刀疤脸挠了挠头，也很是不解：“郡主平时最厌恶修习灵力，她的水准，至多才二品，能养灵宠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突破禁军的包围呢。那别宫，原本就是关人的地方，前后都加了禁锢，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就那么离开了？那是不可能的啊。” 宇文昊摩挲着下巴说：“当时，我以为是寰止的人帮助她的。可是现在看来，他早在兆祥离开前就走了，并没有机会帮到兆祥。为了避免麻烦，他也不会留下手下，这就说不通了……” 刀疤脸说：“这会不会是寰止推脱责任的说辞？” “不会。”宇文昊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那寰止是对不起兆祥，但到底是个正直的人，不至于为了逃避责任就随意扯谎。” “可是，如果没有人接应，郡主能离开别宫，也不可能离开冥都啊。当时齐国使臣前来，圣上下令，加了警戒。如此环环相扣，她是如何能离开都城的呢。” 兆祥的出逃，让人感到困惑。 宇文昊这些年，一直想着找兆祥，却没有时间和心思来分析这些具体的东西。现在初步知道了兆祥的消息，才静下心来想问题，着实细思极恐。 “是富隆时。” 宇文昊切齿：“当时，他的兄长因为兆祥而被查出与湘国有兵器往来，而遭到削官。这富隆时该是怀恨在心的。他当时正好是城防总司，负责整个都城的防卫工作。在冥国境内，他不能对兆祥做什么，但是，出了冥国就不一样了。” 刀疤脸瞪大了眼睛。 “他，竟有如此大胆？” “有何不敢？富隆一家和二哥的关系匪浅，早就痛恨于我，兆祥的无心之失，让他的兄长丢官，他定然也以为是我们兄妹串通一气。兆祥是自己逃婚的，就散父皇追究下来，那也是她自己擅自逃走，在路上除了意外。至多，会免去他的职务，不会真的因此处置富隆家。如此，他们既报了仇，又全身而退了……” 这当真是一个好计谋。 第278章 下诛杀令 “只是削官而已，又没有影响到富隆誉在朝中的地位，至于去杀郡主吗？” 刀疤脸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那就要看富隆家真正的目的了。是想针对兆祥，还是想针对母妃……” 宇文昊冷笑一声：“富隆婷的肚子迟迟生不出儿子，如今我母妃在后宫中地位仍旧不可撼动，她急着寻求母妃错处，也是情理之中的。” 刀疤脸了然地点点头。 这富隆婷，是富隆家这一辈中唯一进了后宫的女子。因为年纪小，生的美，又懂得侍奉，颇得冥帝的喜欢。只可惜，富隆婷圣宠优渥也没有得到儿子，三年接连两孕，各个是公主。 这下，富隆一家慌了。 东南西北四王，已经落定，冥帝共有四子，接连被分配出去做了藩王，而她到现在都没有所出，地位也是不能和宇文昊的母妃相提并论的。 眼看着，她最近这一胎，太医断言说是龙凤胎，这乃是整个冥国百年来的祥瑞，谁知却在生产那日，遭遇难产，龙凤双子惨死，富隆婷也因为大出血伤了身子。 身子一伤，她的地位大不如前了。 冥帝虽喜欢她，但也不将她放在心上了。 长此以往，她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一向不得宠爱的凌妃，也就是宇文昊的母妃，却渐渐的得到了冥帝的喜爱。一再威逼到富隆婷的地位。 她当然着急了。 后来机缘巧合，大概是猜出了兆祥的身份，她便多拿兆祥说事。还在灯会和宫中夜宴时，多次说服冥帝邀请兆祥一同前去，如此，兆祥屡次出现在冥帝的面前，使得冥帝多番想起曾经与凌妃不愉快的过往。 富隆婷很清楚冥帝的心病，便一再将此事摆在明面上，离间冥帝和凌妃之间的关系。这样，即便宇文昊是最有出息的皇子，他也再也不可能接触到冥国的皇位了。 原本后宫女子的争斗，宇文昊是从来不放在心上的。偶尔听到其他的妃子提上一嘴，也绝不参演。母妃时常告诫宇文昊，富隆一家权势熏天，不可以和富隆一家闹任何矛盾，他知道深浅，也了解富隆一家的百年功勋，便事事退让。 只可惜，富隆一家这一代的人，早已经对不上祖上的功德了。 富隆誉阴险狡诈，富隆时更是诡谋不断。 “过去这么久了，再调查当年之事，怕是找不到证据。”刀疤脸担忧地说。 若此事，真的是富隆时和富隆婷里应外合，那么，他们定会仔细掩盖证据，让人查无可查。且以富隆一家当年的盛况，朝中每个部门都有他们的门客弟子，定然是诸多隐瞒，调查起来处处碰壁的。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兆祥，再仔细询问当年情况。若真的是富隆家，害我母妃，害我亲妹，便是掘地三尺，我也定要找到证据。” 宇文昊冷冷地说道。 …… 在酒馆修养的这一日，战肖竭尽所能为青竹度灵力，加速他的恢复，再加上小七的汤药，青竹灵石上比较细碎的那部分裂痕已经被修复了，人的状态也不再那么虚弱，可以坐起身了。 寰止见到他如此，更加愧疚了。他情急之下做出的失去理智的举动，竟然青竹受了这么大的苦楚，想到这里，他的头压得更低了，羞愧已经让他没有办法直视青竹了。 “我知道，你对兆祥用情至深，可是这就是青云社的规矩。我不会再劝阻你，此番归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给青云社上下诛杀令。你最好有一个准备。” 青云社的诛杀令是最高级别的特令。 诛杀令一下，青云社里任何一个人都有诛杀寰止的责任。 也就是说，寰止将一生都被青云社上下追杀，直到他的生命终结，或者青云社覆灭。 这种至死都是敌对的关系，就是青云社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放过。 “我认罚。”寰止低声说道：“也不必等待诛杀令，找到兆祥，我自会前来请罪。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是你给我的。现下你灵石损伤，根基大动，我原本就打算，将自己的灵石做成温石，帮你完成灵石修复的。” “从你进入青云社的那天起，我便教导过你，应该抛弃所有情感，眼中只有忠诚，这样，你才能为你的父母报仇，为你的家族报仇。我反复与你强调，就是担心，你会被这种无用的感情牵绊。可是到头来，你终究还是个情种。我对你的鞭策，你全部都浑忘了。你非但不听，还闯下如此滔天大祸。若是没有这些人帮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活吗？我不稀罕你的灵石，这点小伤，我自己闭关修养就是了。大不了，这辈子成个废人，从风云榜上出去罢了，你还是别出现在我面前了，躲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青竹对寰止的失望，不只是一点点。 他应该早就看出来，寰止不是一个可以完全斩断情根的人，可是，碍于他出色的能力和资质，青竹便忽略了这一点，放任他一个人带队工作。 眼看着，寰止对兆祥的执念已经达到了这般地步，青竹也放弃了。 青云社里，除了寰止，还有许多人才，他若是没了灵力，便退休回家种田就是，都不要紧的。 看到青竹失望的表情，寰止的心里很不好受。 这么多年来，他被青竹特殊教导，心中对他这个师父是既感念又崇拜。只可惜，这件事上，他没能处理好青竹和兆祥之间的关系，以至于，青竹彻底厌恶了他。 寰止站起身来，捏着拳头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我都会给你。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 露台上，禹喜还在为小七做袖箭。 小七不会功夫，不能保护自己，用袖箭最为合适了。袖箭的方向极好控制，只需触动开关就能发射出去，无需内力。小七没有灵力，遇到不测，可以用这种东西保命。 禹喜做了一日，方有了成效，可是，做到羽箭的时候，却总觉得不够轻盈，又反复改了又改。 “你们走后，我会带着青竹回都城复命。大王需要知道这边的情况，信件不安全，还是我亲自去报告最为妥当。”禹喜看着小七说：“我还会告诉大王，是你诱骗朱本进入陷阱，并抓到了朱本。” 小七很是惭愧：“大人与战将军的恩惠，小七没齿难忘。” 第279章 进入湘国 “说什么呢，都是为了大王。” 禹喜把做好的袖箭递给小七，让小七瞄准院子里的那只正在散步的鸡，小七没怎么熟悉这把袖箭，便直直地射在了鸡的头上。 一箭穿头。 “不错嘛。” 禹喜笑道。 小七摸着腕上的袖箭，觉得禹喜的技术真的不错。这把箭的箭弩不仅轻巧，而且射出的箭力道极大，后坐力也并不伤人，实在很适合她。 小七原本就对所有的兵器不陌生，这把袖箭如何使用，她并不用问，便可知晓。不过，她娴熟的举动，却让刚刚回来的宇文昊看在了眼中。 “第一次用就能如此准确，看来，你真的很有天赋。”禹喜夸赞小七。 宇文昊眯了眯眼。 第一次用？ 不一定吧。 修养完毕，粮食充足，人员也调配妥当，一行人就这样上路了。 楚国和湘国边境的守关大将见一队冥人服饰的车队过来，原本还很紧张，但看到最前面骑马的人是战肖，又松了口气。 战肖给他使了个眼色，那将军是个机灵的，顿时明白，他们这是想进入湘国腹地，便命亲信回去取了令牌，给了他们一个商队的通关文牒，才让他们过关。 整个过程，那将军和战肖全无交流，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在照章办事。 他们就这样，顺利地过了楚国边境。 这通关文牒再加上他们冥人的装扮，进入湘国境内，也是畅通无阻。只是过了关卡之后，他们没有如约进入商道，而是转而走了山路。 战肖身着一身亚麻白衫，外披青色马装，头上戴着冥人特有骨骼发箍，沿着辫子编在头后。长带飘飘，随着他的衣袂左右摇摆。骑在马上，他俨然一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商人家的公子哥儿。 小七则打扮成商人家的小姐，坐在马车上。马车上的风铃，随着迎面而来的风叮咚作响，轻轻的，很是好听。 除却边关部分军营，再进入湘国之后便再无人烟。此处曾经是楚湘的交战区，百姓们纷纷逃离，余下的只有焦土和荒凉。好在，无人问津，植被慢慢复苏，自然景观很是宜人。 两侧广袤的草原已经泛起淡淡的鹅黄，雪水化作滋养泥土的清泉，渗入了漆黑的土地。蔚蓝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远处的山岭，是淡灰色的，和天空相连，宛若一张泼墨山水画。 鸟儿已经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了，比起楚国的寒冷，湘国的春天似乎来得更早一些。 冰河也融化了，只余下与草原相接的地方，还有一些冰棱。商队走了大半日，马儿也需要休息，他们便选择了一条小河边，补充体力。 宇文昊带来的人中，也有不怕死的小伙子，年轻力壮，想要去抓鱼，谁知踩着河边的冰棱塌陷，一下子便落了水。 所幸，那里的河水不深，没到他的腰间，挣扎了一下站起身，他慌张的模样顿时引起了同伴们的大笑。 不过，他摸鱼的功夫也不是吹嘘出来的，不一会儿，就带回了一筐的鱼。其他人打野兔的打野兔，拽羊腿的拽羊腿，都弄来了不少吃的。 冥国以武艺和狩猎为主，人人都是野外求生的好手，到哪里都是不会被饿到的。 等大家嘻嘻哈哈地回去烤肉了，小七才从马车里走出来，蹲在小河边，舀起水喝了起来。 这里的山泉非常清澈，味道也是十分甘甜，没有经过污染的纯天然山泉水，甘冽的口感，足以让整个人心旷神怡。 战肖转头看到了她。 此时的小七，穿着一件粉嫩的罗裙，头上不再是那个简单的发髻，而是冥人小姐的服饰，多了许多点缀，人也变得娇嫩了起来。 她拿着手帕，搅动喝水，看着潺潺的喝水从她的手和帕子旁穿过，原本就精致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少见的笑容来。 这一幕，同样看呆了几个正在收拾兔子肉的小伙子。 他们从来都不觉得楚人女子平头刮面的样子好看，不过，看到小七穿着他们的服饰，梳着他们冥人女子的发髻，却看出了另一番滋味来。 这时，刀疤脸走过来，冲着他们每个人的屁股踹了一脚。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小七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刀疤脸冲着她笑呵呵地说：“小七姑娘，一会儿过来吃羊腿。” “好！” 刀疤脸对她的态度，整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自从知道，兆祥真的在朱本的手中之后，刀疤脸便不再觉得小七是一个骗子了。他的性格直来直去，不喜欢写在脸上，喜欢了就直接表达出来。 比起九曲心肠的人，小七很喜欢刀疤脸的性格。 她走过来，眼看着刀疤脸手起刀落，那兔子在他的手上，像是庖丁解牛一般，很快就只剩下精美的兔肉了。再瞅瞅旁边的羊，也早就在刀疤脸的动作下，分成了精致的几个部分，就连羊下水，都处理好了。 小七不由得被他的刀工震惊到了。 刀疤脸抬头看小七，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手上的血兔子：“小七姑娘，你去那边等就是，这里血腥。” 按着常理来说，女孩子都是恐惧这些的，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不过，小七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在现代，她学医就是因为喜欢看到生命的本质构造，才报了医科的。而龙七则是从小在马背上生活，原本就对狩猎十分感兴趣，眼看到一个人，能有如此娴熟的技艺来剥皮吃肉，可不得多看看吗。 作为两人的合体的小七，被刀疤脸提醒，才收回贪婪而好奇的目光。 她吐了吐舌头，安分地回到了马车旁。 既要隐瞒身份，又要隐瞒兴趣，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呀。 另一辆马车里，还存着朱本的尸身。 小七还只做了一些药粉，用来保存他的尸身。 虽然现下天气不热，不过，万一在路上耽搁了，便会出现腐烂的情况。小七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之前在现代医书上，看到的古人处置尸身，是如何在没有冷冻柜的情况下，即便是夏日也能保存一月的技术，便照猫画虎地调配了一些配方。 打开马车的帘子，小七走了进去，左右查看，发现，她的药粉已然起作用了。 此刻的朱本全无血色，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那胸口的灵石，也还在，安稳地存放在里面。 第280章 到达山脚 宇文昊的人负责看守尸身，小七向他的人嘱咐了一下药粉的使用方法，他们立刻跑出去准备大锅和篝火了。 羊腿烤好了，兔子也架在了火架上，整个营地都充满了诱人的香味。宇文昊很照顾小七还有战肖，把两个羊后腿给了他们倆，又拿了羊前腿递给寰止。 寰止接过羊腿，却是食之无味。 小七的那份羊腿，被宇文昊细心地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肉片，放在一个片石头上。又好吃，又方便取用。 宇文昊是个很细心的人，考虑着她是个女孩子，不能如同其他人那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为她事先切好了肉，让她可以一点一点地吃。 小七接过，刚想向宇文昊道谢，却见他又从腰间拿出了调料瓶子，洒在那片石头的一角。 里面就是烧烤的调料，有盐巴、自然、辣椒，小七简直双眼放光。吃野味一般都是直接吃下去的，肉质决定了口感，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味道，甚至还有些发腥发膻。但是加了这份调料，那么味道就会大不一样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再难吃的东西，有了这些调料，都会变成珍馐佳肴的。 见小七贪婪的吃货表情，宇文昊凑近几分说：“这是我的秘密武器，千万别让别人看见了。” 小七笑着点点头，拱手做出了一个谢谢的动作。 战肖喂马回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宇文昊亲昵地靠近小七，不知道说了什么，而小七，则一脸幸福的表情，两个人你打我闹，好不快乐。 这一幕，让他胸口有些发闷了。 皱了皱眉，他终究没有说什么。 吃完肉，那边的锅子和烤炉也准备好了。宇文昊的手下，加入了足够的艾草，艾草在锅子里煮到沸腾，那浓郁的艾草香也慢慢地散开来，渐渐盖住了肉的味道。 小七走过去，把事先准备好的单子全部扔进了锅里，好让艾草的味道，能够完全渗入这些单子的纹理之中。粗树枝搅拌开来，原本洁白的布单也变得发黄了。 古法中记载，艾草芳香，能够避秽，避免瘟疫。瘟疫盛行的时候，艾草不仅用来保护活着的人，免受瘟疫的侵扰，死去的人，也是用这样的方法裹住尸身，制止流行。后来，古人们沿用这个方法，在不得不存放尸身，或者尸身有异，需要重点处置的时候，都用艾草加上各种香料煮沸出的布单裹尸，然后保存或者下葬。 做完这些，小七又在他们的帮助下，将单子全部挂在树枝上吹晒，草原上的风大，现下又是阳光充足，很快，单子便干了。 收单子的时候，队伍也开拔了。小七不想麻烦整理东西的大家，便想自己去收单子。可是无奈，自己的身高不够，力气也有限，许多单子都被宇文昊的人挂在了比较高的枝丫上，挂上去容易，拿下来就费劲了。 小七跳着抓下几个单子，再高的，越拽单子越和枝丫纠缠得牢固，怎么也拿不下来了。 宇文昊走了过来，还没等小七准备好，就直接抱着她的腰身，将她举了起来。 小七差点失去平衡，一头栽下去，还好，关键时刻她稳住了，抱上了宇文昊的头。 等她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自己已经骑在了宇文昊的肩膀上了。 “北，北王……” 小七有些傻眼了。 她现在坐在宇文昊的左肩上，距离那单子近了许多，可这个姿势，着实让她尴尬。 宇文昊正好相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小七豪爽地说：“怎么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 “我……好吧……” 宇文昊这般不在乎，她在乎了反而显得扭捏。 在冥国，那个男女平等的地方，是不必在意男女大防的，很多女人也是战场上的将军，女子也能与男子同时沐浴。只是，对于楚国出身，湘国血统的小七而言，这个行为实在让人觉得尴尬。 为了尽快结束这尴尬，小七用最快的速度扯下单子，让宇文昊赶紧将她放下来。 脚尖落地的那一刻，小七赶忙后退了好几步，和宇文昊保持一定的距离。 宇文昊好像自动忽略了这个动作，笑着说道：“这样的事情，就让我手底下的那些小子们去做，你告诉他们做什么就成。” 小七点了点头，又摇头：“他们都是北王手下的将军，小七不敢。” “有何不敢，我就是让他们听从你做事的。” 小七低着头。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个宇文昊是故意的。 远远地，战肖还在那里套马，小七看向他那边时，他已经转过身去了。 草原上白日里风和日丽，可是到了晚上，却是危险重重的。没有栖身的地方，又不熟悉附近的情况，留宿草原是非常危险的。按着地图上来说，整个队伍需要向北再八十里才能达到村庄。 他们当然是不能住在村庄里的。 带着朱本的尸身，实在是太危险了。 战肖指了指村庄西侧的一个矮山：“这里。” 矮山的地势相对平坦，而且地理位置上和佘山是相连的。 接下来的路，他们走普通的小路不免遇到村庄，屡次绕行，也会引起当地百姓的注意，不如走山路，崎岖是崎岖了一些，但相对僻静。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再留下一些人，潜伏在村庄的这条大路上，以及他们沿途周围，也布上了一些训练有素的眼线。 一旦发生不测，便随时会有人相救。 冥国和湘国的贸易往来都没有中断，湘人对冥人并没有敌意，有冥人的客商在附近徘徊，他们也不会特别怀疑。 这个计划很快地被实施了。 宇文昊的效率极快，很快就将人全部布置完毕了。车马疾行到既定的那个矮山的山脚时，整个队伍就剩下十几个人了。 车马颠簸，让小七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 马车的车轮是木头制的，大小坑洼都颠簸一下，蔓延到车内，小七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走下车，小七脚步虚浮，屁股开花。 她忽然很想念现代的橡胶轮胎。那种充气或者实心的柔软轮胎， 以及车辆完美的减震，当真是一个好东西。 刀疤脸笑道：“队伍走这么快，连我都快受不了了，小七姑娘算是能坚持的。” 话音未落，小七已经跑到路边，吐得稀里哗啦。 “哈哈，没晕死过去，已经是不错的了。” 刀疤脸还在那里鼓励她。 第281章 吃了果子 寰止已经好多了，一路上秀丽的风景，让他的情绪放松了许多，现下已经愿意与人交流了。看了眼战肖，他正在关切地望向小七那个方向，寰止不由得笑道：“其实，你也不必非得在天黑之前到达这里，就不能学学北王，我瞧着他是很会照顾女孩子的。” 战肖冷哼一声：“拿朱本回去复命要紧，大王的时间不多了。” 被说中了心思，战肖只能这般搪塞。 寰止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战肖此刻的想法，他并不说破，只是笑了笑，不再和战肖分辨什么了。 呕吐完毕，小七觉得好一些了。只是，胃里还是一阵抽搐，头也是晕晕的。 她脸色惨白地回到马车上，刀疤脸见到她实在不好，赶忙用盐巴调成了盐水，递给小七：“喝下去，会好点的。” 这是补充体力最好的办法，小七一饮而尽，一头栽下去，大睡了起来。 晚上，大家吃东西，小七也没吃。她只闻到一阵阵香味从车外飘进来，只是，她实在太累了，便没有动弹。 寰止拿了一只烤兔子，递给战肖，示意战肖给小七送过去。 战肖看着兔子，又看了看一直猫在马车里的小七，只得接过，走了过去。 帘子被掀开，是拿着兔子的战肖。 “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我没有胃口。” 小七看了一眼，就觉得腻。 可是，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咕噜噜—— 战肖轻咳了一声：“你确定？” 她的肚子已经很诚实地回应了战肖。 小七揉着肚子，她当然饿了，可是，就是吃不下兔子嘛。兔子有油腻腻的，她闻着就觉得恶心。 “吃下去。” 战肖命令道：“我刚进战场的时候，每日要走的路比现在还长，总是要吐一吐的，吃下去，你才有吐的东西。” 小七扁了扁嘴，心想着，她上战场的次数，可未必比战肖的次数少，只是，当时的体质不同，身负灵力，再艰难的路，她也不会吐出来的。 现在的她，哪里能和战肖相比呢。 见她还不吃，战肖刚要继续说什么，这时，宇文昊走上前来，向车里扔了一袋子果子，果子散发着诱人的果香，甜而清新的味道，一下子就勾起了小七的味蕾。 “这是……” 小七的眼睛都亮了。 这个季节，在如此偏远的地方，见到水果可不容易。 宇文昊一边啃苹果一边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洞，里面大概是动物过冬的存粮吧，见有果子，就掏来了。尝尝，冻了一个冬天，味道特别甜。” 小动物准备冬眠前，都会存上一些新鲜的水果，放在洞里。它们拣选水果的能力很好，知道哪个果子是能存放的，哪个果子是整个树上最好的。所以，一般经验十足的猎人，会着重搜寻这些洞穴，幸运的，能在冬日里拣到许多这个季节吃不到的水果。 “吃吧。” 宇文昊说。 小七也不客气了，直接拿起果子吃了起来。 “没骗你吧，是不是特别甜。” “嗯！” 小七诚实地点头。 看着小七吃的香甜，战肖觉得自己手中的兔子十分多余。留下也是无趣，便直接离开了。 聪明的小七自然注意到了战肖的脸色不对：“将军你……”她刚想问他吃不吃，谁知，战肖竟然扭头就走了。 宇文昊笑呵呵：“别管他，给他带了，你吃你的。” 小七也没多想，继续吃了起来。 宇文昊放下帘子，转身冲着战肖挑了挑眉，那个样子，挑衅又欠揍。 到了晚上，寰止的身体出现了不适。他的灵石受到了污染，这些毒素始终残存在体内，没能排净。此番在路上又辛苦了一些，更加加重了他灵石内的污浊蔓延。 很快，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身体发热，寰止便意识到不对，他为自己稳住了真气，灵石无碍，身体却滚烫得不行，直接倒下了。 还好，身边有许多灵力高手。 战肖还想给他度灵力，寰止却拒绝了。 “战肖，万万不可。”他摇头说：“你为朱本，为青竹，已经损伤了不少灵力了，再为我度灵力，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接下来不知道还会遇到何种难关，你是救兆祥的关键，不能因为我而继续损伤了。” 小七听说寰止发热，也赶忙去查看，为他搭脉，发现他的气息尚可，只是真气上下不接，应该是寰止自行断了真气的流通，以此保住命脉。 这种情况下，寰止必须好好休养，保证灵石能够及时排浊，否则，这和伤了灵石造成的后果没什么区别，会对日后的修炼和灵力的运用有不可逆的影响。 小七知道，寰止在安慰战肖。 此时此刻，他必须接受战肖的治疗。 小七刚要开口，寰止忽然回头问小七：“小七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被他这般问，小七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想了想，她从腰间拿出一颗药丸：“这是孙太医特殊交给我的保命药丸，总共有三颗，这颗适合灵力者使用。我方才看大人的情况，或许有用。” 寰止点了点头，想也没想就吃了下去。 其实，这是小七自己配置的药。在酒馆，她知道此行危险，就按着孙婷瑜的药方，配置了灵石受损的修复药，做成了药丸。不过，这药丸里没有灵力者的灵力作为药饮，效果也不如汤药来的迅速，药效不得而知。 不过好在，不到一炷香寰止的脸色就红润了不少，他宁心静气，重新打坐，运行真气，果然丹田处的胀痛感消失了不少。真气循环开来，不再瘀滞，他身体的热度也退了下来。 见他好转，小七松了口气。 “看来好用。”她回头对战肖说：“将军，寰止大人说的对，接下来的路不知道会遇到何种凶险，若因为给寰止大人度灵力而让将军的战斗力下降，那么，不仅救不了兆祥郡主，很可能朱本的尸身也送不回大王的手中了。一切稳妥至上，今晚我来照看寰止大人，争取让他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小七姑娘医术了得，我现在已经觉得好多了。你就让她试试，不行你再救我的命也不迟。” 战肖很担心地看了看寰止，他的状况的确好转不少，小七的医术，足以让他恢复，他也不想让整个行动处于危险之中。想了想，终于妥协：“那好吧。” 第282章 宽慰寰止 下了马车，战肖又转头问小七：“你好了？” “嗯，已经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 谁知，战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态度极其冷淡。 小七被弄得莫名其妙，她的确是好了啊，她不晕车了，他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寰止见他们如此，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七更加不理解了：“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若我是战肖，此刻怕是肺都要气炸了吧。” 小七还是不明白。 寰止慨叹说：“你们这个年纪真好。青春正盛，年少英勇，将来可以有无限的可能……” 在他们这个年纪，寰止经历了举家灭族的痛苦。他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全部消失在了那一天。之后的每一日，他想的就只有报仇。 或许，他活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看着他们还能为了抓朱本而努力，寰止实在是羡慕。 “大人也并不比我们年长几岁，怎么说话比孙太医还要老成。大人也有许多可能，比如现在，很快就能得到兆祥郡主的消息了，大人不觉得开心吗？” “经历多了，不免慨叹。你到我这个年纪，便懂得了。” “大人经历了什么，我不了解，不过大人怎么知道年纪小，就什么都未曾经历呢？”小七说：“我是湘国小奴，我所在的城池一夜之间被屠戮，血流成河。在奴籍的地牢中，我身边的人，每天都在死去。冻死的，饿死的，还有为了生存，彼此相食的情况。” 听到屠城，寰止很是震惊地看向小七。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七是来自那个被萧晨屠城的城池，还是出身湘奴。 他原以为，小七如此得到萧毅的信任，应该是萧毅培养出来的宫女或者太后的亲信之类的，却不成想，她竟然是湘人。 “你……” “出了地牢，我侥幸得以入宫，在宫中夹缝生存，险象环生，好容易有了今日大王的信任。”小七问寰止：“大人如今还觉得，旁人都没有你的负担重了吗？” 寰止诚实地摇头。 “你竟与我一样。” 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他的家人，和小七的家人，同样无辜被杀。与他不同的是，那件事过去不到一年，小七竟然在仇人的手下做事，还如此忠心…… 他帮助朱本，内心的煎熬和不情愿，简直要了他的命，他实在钦佩小七，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小七笑道：“大人一定好奇，为何楚人杀了我的家人，我却能为大王做事吧。” “若那二皇子尚在，他定然是我的仇家，但是我也明白，两国交战，各有错处。并不是所有的楚人都是仇人，也不是所有的湘人都是亲人。” “大王一心想天下太平，端国战乱多年，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百姓安居，这便是最好的例证。反观朱本，他一心想要成为湘国最厉害的将军，名垂青史，战局到了如今的地步，却还要反其道而行，非要逼死湘国最后的退路。他打着湘国的旗号，做了多少的孽事啊。那座城，他抛弃了，我的父母才会惨死，楚军压境，破了城池，屠城立威，也是因为他屡次挑衅。公正地来说，那朱本也是我的仇家之一。” 小七顿了顿继续说：“大人你可知道，为何青竹大人对您如此失望吗？” 寰止眸光暗了暗：“因为我让亲者痛，仇者快……” “大人也知道，青竹大人是你的亲者，也明白，朱本是想利用大人，达到他的目的，那么，大人为什么还能甘愿被他利用呢。追根究底，是大人不信任青竹大人，不信任战肖将军，不信任禹喜大人，更不信任大王。你担心你说出口了之后，他们会反对你和郡主在一起，甚至会为了抓朱本，而根本不管郡主的死活。大王这边越急切地围捕朱本，大人这边，就越想帮助朱本，让他在死之前，交出兆祥郡主。” “不错……” 寰止承认。 他实在担心，朱本会狗急跳墙，真的对兆祥不利。他也没有办法相信，这些人会因为他的所爱，而帮他救兆祥。 所以，他选择了背叛所有人。 “大人经历得是多，可是，经历越多，便越不懂得相信旁人。” 小七很通透地说道：“我若是大人，定会先与青竹大人沟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兆祥郡主和北王的关系，他断不会拒绝的。” 被小七提醒，寰止才意识到，兆祥和北王是亲兄妹，救兆祥，就是帮北王。北王今时今日的地位，对大王十分有利，青竹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北王，或是为了帮萧毅，都会出手的。 而且，兆祥在朱本的手中，抓朱本便又多了一个理由，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们怎么会不愿呢。 寰止心中一阵懊恼。 是啊，他被感情蒙蔽了心智，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想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七言至于此，大人应该明白过来了。有了错误，任何时候改正都不算晚。大人既对郡主有情，现下就该一鼓作气，完成夙愿。至于其他，大人弥补就是，也无需自责内疚，更不必郁郁寡欢。大人如今发热，与情绪也是有一定关系的，气机郁滞，越发会导致情绪抑郁。胜利在望，大人只需等待，便不要再劳心伤神了。大人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帮助青竹大人恢复，我想，这才是赎罪的最佳方式吧。” 小七的一席话，让寰止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起来。 他不由得惨笑了一声：“没想到，我竟然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开导……原来，真正不成熟的人是我。大王没有看错人，你却是个人才。” 小七笑道：“大人谬赞了，若大人在我的位置，相信，定然能看得更加明白的。只是大人太过深爱兆祥郡主，人在局中不自知罢了。” 寰止看着小七，轻声问道：“刚才你给我吃的那颗药丸，不是孙婷瑜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做的吧。” 在寰止面前，小七也不隐瞒：“大人看出来了。” “你的医术是不错，但是，和孙婷瑜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他给过我你说的那种药丸，吃起来的效果，与这次的有所不同。” “那大人觉得如何呢？” “你的药，对灵石碎裂有所帮助，只是我的情况不同，灵石并无损毁，这浊气，尚不能排出。” 第283章 隐瞒容貌 朱本杀人取精血，是违背了天地大德的恶事，这样积攒下来的灵石，是十分污浊的。当时，寰止只顾着救他，却没有注意防护自己的灵石遭到反噬，进而受到了他灵石的荼毒。 寰止的灵力精纯，能够压制住这些浊气，但是，想要让它们顺利地从灵石的中心缓缓而出，而不留下残余，那么，就需要很强大的灵力来帮助他完成了。 小七仔细回想了一番孙婷瑜的医书，并没有见过治疗这类病症的药物记载。 “实在不成，可用旁人的灵石来引毒，只是，需要一个人来为大人贡献灵石。大人七品上的灵力，尚稳不住这些毒邪，若那人的灵力在大人之下，恐怕，要一辈子与那浊气为伍了。灵石也会慢慢被消耗，直到达到平衡。至于药物方面……”小七想了想：“若大人能回到都城，便让孙太医亲自为大人诊治一番，看一看是否还有其它的方法可解。” 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寰止点头：“好。” 他当然不会去将这份浊气再转嫁给旁人了，但是，为了青竹，他也必须尽快解决。否则，这份灵石交到青竹的身上，即便治好了青竹的伤，也会给青竹遗留下来不少的麻烦，也会影响接下来的修炼。 “大人且躺下来，我再为大人施针，帮助大人巩固本元吧。” 寰止听话地躺下来，端详了一番小七的面容，忽然伸手，将小七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的力气很大，举止突然，小七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被她拖拽到了怀中。抬手，寰止在她的脸颊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看过指尖滑过的地方，他笑道：“易容术。” 小七没想到，寰止会对她的脸钻研一番，她赶忙捂着脸上，被他搓掉的位置。可是，为时已晚了，她原本的皮肤还是真切地暴露在了寰止的面前。 “骨相极佳，连皮肤都是如此娇嫩，再看你身形和发质，却是个难得的倾城美人。” 在万花、楼那种地方习惯了，寰止也深知如何评判一个女子的容貌是何等水平。如此姣好的容貌，也难怪，她会刻意遮掩。 让寰止意外的是，即便小七遮掩了许多姿色，看起来还是如此明艳动人，可想而知，若是卸下全部伪装，会是怎样的惊艳程度。 在整个端国，甚至整个大楚，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还有你这双明眸。”寰止看着小七的眼睛，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湘国女子以黑眼为美，你的深瞳大耳明亮，既有无辜，又有灵气，加之你的心思缜密……算得上是极品女子了吧。” 他用万花、楼审视女子的眼光，来评价小七，这原本是侮辱性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从寰止的口中说出来，更像是夸赞。小七并不觉得被冒犯。 这也是第一次，小七以这样近的距离看寰止。 他的面容算不得十分俊秀，甚至眼角和嘴角还有一些岁月的痕迹，不过，那种成年男子散发出来的稳重与成熟，却是战肖和萧毅都比不过的。 他的头发非常浓密，气质也很卓越，颀长的身形，宛若水墨画中走出的公子哥儿一般，自带仙气。 如此看来，也是难怪，兆祥在得知他是谍者之后，还是深深爱上他，并且愿意为他逃婚离开冥都。 小七被他的容貌吸引，浑然忘却自己正躺在寰止的胸口，两个人正对视着。 等小七反应过来，寰止已经在笑了。 她很不好意思，赶忙爬起来。 “寰止大人，请您自重！” 说完了，小七又后悔了。 寰止一心喜欢兆祥，怎么会轻薄于她呢。他的审度，完全是出自于对她易容的疑问和好奇，以及对她容貌中肯的评价罢了。 “方才那药丸不是孙婷瑜的，这个易容粉，倒像是他的杰作。” 孙婷瑜的易容术，是天下一绝的，当然，在青云社的面前，还是差上那么一点。他曾经和孙婷瑜探讨过易容的方法，便也知道，只有孙婷瑜才能调配出这样的方子。 “大王可见过你真实的容貌？” 像小七这样的样貌，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可以说，她的脸，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孙婷瑜专门为她调配方子，可以见得，在宫中，她便是顶着这张假脸生活的。 但是，既然做了萧毅的亲信，便不能以假面示人。他很好奇，萧毅是如何看待她的容貌的。 “未曾。” 小七如实地说。 “这等姿色，只做一个小奴，就很可惜了。你若能展示你的真容，大王定会宠你，难道你不想要吗？为什么要浪费这盛世美颜，做一个卑贱的奴籍呢。” 寰止问出了所有人都会问小七的问题。 小七的容貌，不仅仅能够服侍萧毅，便是送到楚帝的身边，送到天都圣帝的面前，也是可以的。 有这张脸，她以后的机遇和用处便会更加宽阔，也不至于跑到这深山之中，为了朱本而弄得灰头土脸。 寰止始终觉得，女子和男子都可以做谍者，但是，他们的作用是不一样的。男子可以以灵力或者智谋示人，而女子，则更容易得到旁人的容忍和关心，一旦卸下心防，女子会得到比男子更多的东西。 万花、楼，就是基于这样的理念而设定的。 小七明白寰止的意思，但是，曾经的一切告诉她，以色事人，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 小七还是龙七的时候，就不会，现在，更不打算如此。 “大人说的是，容貌是上好的利器，却也能成为坑害自己的毒药。自古女子，容色倾城的，都不见有所善果，我自认为，并不比她们出色。”小七笑着说：“大王看重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我的才华，这岂不是更好吗？与其做一个主位，去学着如何迎合男子，那不如做一个纯臣。” “一个纯臣？” 寰止默默念道。 “我遭受过那样的痛苦，便不想让更多的百姓受战火荼毒。只有做王者的纯臣，才能真正保护到他们。只有让君王始终保持着维护百姓的决策，才能做到这点。所以，这张脸，与其说是利器，不如说，是我的阻碍。” “旁人只会看到我姣好的容貌，却不愿再看背后的努力。相反，若是我奇丑无比，貌若无盐，依旧能得到大王的信任，在大王身边辅佐。那么，大家定会认为，我有出众的才华，大王也有过人的识人之力。如此，岂不是更好吗？” 小七的话，让寰止赞同地点点头。 “是啊，那样，的确会更好。” 小七的一番话，让寰止对她的认识，不由得上升了许多高度。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小七身为一个奴籍，还能和战肖、禹喜这些人站在一处了。 她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份力量，便是他，也有些相形见绌了。 第284章 匕首含义 “虽是以虚伪的容貌示人，算不得真心，但是真正知你容貌者，你不遮掩，不能识破也不会因为你的容貌而有所偏见。如此，的确算得上是最好的局面。” 寰止相信，既然是孙婷瑜赠予的易容术，那么，萧毅定然也是知晓的。他默认了小七的行为，也是已经承认了她的。 “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与我之前见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女子以情感为上，许多女子，包括曾经的女皇，也都难过情关。尤其是像小七这样的年纪，情窦初开，更是难以自制。如小七这般，将男女之情看得极淡，一心只求天下的女子，着实难得。 “你的智谋，的确是超出了你的年龄太多。可是，你如此精明，为何看不懂战肖为何生你的气呢。” 寰止的话，将小七拉回到刚刚被战肖冷落的那种失落感之中。 小七摇头：“还请大人明示。” 她就是不懂的啊。 战肖平时总是很冷淡的，但是像现在这般冷淡，对她总是冷脸相待，还真是头一回。 寰止躺在马车里轻声提醒：“北王有意亲近，你却没有拒绝。既然你一心向着大王，那就不要再过多接受北王的好意了。他那个人，我很清楚，认定一个目标，就一定要得到。等他那双狼的眼睛，完全盯死了你，你再想拒绝，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以寰止对宇文昊的了解，宇文昊定然是看上小七了。不仅仅是小七本身这个人，还有她身上的才华。 他与萧毅在这个方面还是很像的。 那些有才之人，都会被他们紧紧锁定。尤其宇文昊现在，初到北境，正是笼络人才的关键时刻。小七的智谋和心机，以及她对主人的忠诚，都让宇文昊心动。宇文昊正在瞄准她，准备伺机而动。 而小七，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还浑然未决呢。 也难怪，战肖会有些不满了。 不过，还有一点，寰止没有向小七提及。 那就是，战肖不满的不只是宇文昊想招纳小七，还有就是他和小七的接近，也让战肖感到厌烦。 只是，小七在情感方面并不打算想太多，他便也没贸然地提出来。 “大人的意思，我还是不大明白。” 小七摇着头，诚实地说。 寰止半起身体，从一旁抽出一个半截的宝剑。 这宝剑是在深林中和宇文昊对峙，被宇文昊用灵力折断的。 他递给小七，对她说：“你仔细看着剑督，可有熟悉的地方？” 小七掀开车帘，半借着月光细看看，发现这剑，不仅材质非常考究，剑鞘上的密文繁复，就连剑督上，也是经过格外特质的。 整体没有因为材质的坚硬，而失去了柔韧，也没有因为繁复的图案，而增添额外分量。 看得出，是一把好剑。 顺着寰止的指引，小七又看上了剑督。那里似乎隐约藏着一个字。 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上，才能看的清楚。 “这是……” ‘兆’字赫然出现在了那剑督的中央。‘兆’字的背后，还有一个狼头的图案。那狼栩栩如生，俨然要跃出整个剑督了。 小七再稍稍变换角度，这别致的图案就又消失了。 小七暗中称奇，只听闻冥国的兵器造的炉火纯青，却不知道，他们在武器的装饰方面，还有如此考究的工艺。 要知道，在这个没有机械的年代，做成这等图案，实在是很考验工匠的实力。小七只是看着这个图案，竟想不出，该如何做才能完成这剑督和雕刻。 寰止解释道：“冥国是五洲大陆兵器冶炼最强盛的国家，若是在兵器上存着图腾和文字，那么，定然是冥国最尊贵的人才能拥有。每一位皇族，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武器，在武器上，都有自己的名字。就像其他国家的手令一样，只要见到这般武器，那么，必定是贵族，所到关卡，皆可放行。” “这把宝剑上，是一个兆字，莫非，这把做工精良的宝剑是郡主送给大人的？” “不错。” 寰止点头。 “我本是刀客，在练习武器的时候，也全然使用的是刀。兆祥的佩剑，是她随身携带之物，那日见我佩剑，还以为我喜欢使用剑，便将此物送给了我。” 寰止接过宝剑，很爱惜地摸着上面的花纹。 “青竹的剑，战肖的弓箭，都赋予了灵力，与他们的灵石融为一体。而我，虽然灵力到达了七品上，但却始终没有达到兵器和灵石相融，正是因此。” “大人本是刀客，是与剑融不到一起的。只因为，这把宝剑是兆祥郡主送的，大人舍不得去修炼其他的兵器，所以，就索性不练了，对吗……” 小七慨叹：“大人对兆祥郡主的心意，当真是难得。” 没有达到武器和灵石合二为一的地步，是突破不了八品的禁锢的。寰止竟然为了兆祥送他的一把宝剑，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继续往下修炼。 “她对我真心，我又怎么能辜负她呢。只可惜，这把剑，还是断了。” 寰止看向小七，语重心长地说：“冥国的皇室，每个人都有一件标记了性命的武器。不仅有性命，还有隐藏的图腾，作为识别之物。只是名字，倒不需要注入灵力，但是加上图腾就不一样了。那需要超高灵力的煅造师，在极其高温的情况下，用灵力和温度共同完成。自然，成功率也是极低的。栩栩如生的狼，需要大量废弃的兵器才能成功，而每一次锻造，都要消耗许多灵力。如此这般做出的兵器，是相当珍贵的，皇族将此物当成冥国的圣品，便是皇族也不能随意丢失。因为这种兵器绝无仅有，所以被很多皇室当成家之后的信物，赠与另一半。你明白了吗？” 小七猛然想起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她赶忙拿出来看，果然在匕首的刀把上，看到了同样的花纹。那狼头之上，竟然写着一个‘昊’字。 “这……” 寰止点了点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这是初见北王时，他送信给我时，插在信件上的。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 小七实在不明白，在第一次见面，为何宇文昊就会将这么重要的信物就那么插在她房间的桌子上。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若是此物这般重要，她是万万留不得的。 她也终于明白了寰止要表达的意思。 她若是真的再和宇文昊走得过近，那么，可就是真的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第285章 跟我走吧 锋利的匕首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阴森的寒光，反复的刻纹似乎也在述说着它的与众不同。 小七只知道，这把匕首的价值不菲，却不晓得其中的含义。若非寰止的提醒，她实在担心，再保存下去，会造成怎样的误会。 当时的小七，只是想得到抓捕朱本的功绩，所以才和宇文昊做了那笔交易。她只是在详尽办法抓朱本而已，至于宇文昊，她实在没有做任何亲近的想法，更不至于有资格得到宇文昊的定情之物。 他当时，将这把匕首插进了桌子，附带着给她的信件，她只想着，这匕首十分名贵，又是宇文昊的东西，想着之后还给他，便藏在了身上。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实在太过惊险，小七根本没有机会交还，想来，她随身携带的举动，早已引起了战肖的不满，所以他才对她诸多冷淡的吧。 这样想着，小七不由得一身冷汗。 战肖，定然是以为，她有心亲近宇文昊，想要离开萧毅，便拿着匕首到处显摆。万一真的是这样，那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七又想起来，今天在收拾布单的时候，听到宇文昊的人在议论她，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他们误会，以为她已经是宇文昊的心头最爱，所以才对她评头品足的吧。毕竟，冥人很少与外族人通婚，至少皇族的正室妻子，很少是其他国家的人。 小七对着月光慨叹，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第二天清晨，小七立刻把宇文昊找到了没人的地方，亲自将手上的匕首换给了他。 宇文昊看着她手上的匕首，并没有接：“什么意思。” “对不起北王，我也是才知道，这匕首是冥人珍爱的定情信物，迟迟归还给你，是我的不对。这东西实在太贵重，北王千万要收好，不要再弄丢了。” 为了给彼此台阶，小七没有拒绝宇文昊，而是称这把匕首是他弄丢的。这样，两个人都好相见。可是，宇文昊似乎并不打算领她的情。 “给出去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再要回来。这是送你的，就是你的东西。” 宇文昊很是郑重地说。 小七心中一颤，不明白，宇文昊是想做什么。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她只觉得自己弱小又无助，毫无还口的能力。 “可是，这是北王的定情之物啊。”小七弱弱地说：“既是定情之物，就是要送给心爱之人的。北王将来遇到心仪的女子，还拿什么相赠呢？北王还是拿回去吧。” 小七的拒绝之意明显，这让宇文昊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我不会有心仪之人也 不会送给别人。”他很霸道地说道：“你若不想要，就直接扔了。” “我，我……” “我已经能决定，这件事之后，你跟我回去。” 宇文昊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七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宇文昊会这般直接，竟然说话都不懂得委婉，直接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跟你……回去？” 小七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了。 “对，跟我回去。” 宇文昊再次重复。 冥国的人，都是这么直肠子吗？小七暗暗吐槽。 不过，她知道，宇文昊绝对不是要娶她的意思，而是想要让她跟着他谋定天下。 以她对宇文昊的了解，他的心中只有天下，若是一朝称帝，也是一个千古明君。若她刚重生就能遇到宇文昊，定然会选择他。 可是现在不行。 且不说，她要追责的对象萧瑞是楚人，选择他的对手萧毅，是最佳的人选，再则与宇文昊为伍，等他能触及到楚国的事务时，已经在龙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了，宇文昊并不能达成她最迫切的目的。 “我是大王的人，如何还能转而效忠北王，北王殿下，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小七想了想，很是坚定地说道。 “你是萧毅的亲信，那是因为他选择信任你，我也可以。在萧毅这里，你是奴籍，可在我的身边，我可以保证，你可以是你想做的任何人。不管是平民，还是高官，就算是我的王妃，我也情愿。只要你喜欢，在忠诚于我的情况下，你可以自由地做出任何选择，我完全支持你。” 宇文昊提出了他优厚的条件。 不得不承认，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诱人。 对于一个奴籍来说，可以得到自由，简直是上了天堂。萧毅已经是个不错的老板了，可是在宇文昊的面前相比较，简直就是小公司遇到了大财团，不值一提。 只可惜，他不是楚人。 小七拿着匕首，再次做出递出去的动作，她刚要开口，宇文昊打断了她。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复，你有的是时间考虑，在找到兆祥之前，我都会与你一处，你随时可以告诉我你最后的答案。” 宇文昊知道，现在逼问小七，她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必须做到绝对的耐心，给小七充分的时间思考，权衡，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和你谈一谈这件事的，但是，你看起来是要与我保持距离了，所以我也只能先说出我的想法。” 宇文昊说：“你可能会说，先来后到的理论，其实，这个理论我向来不喜欢。不错，萧毅是你的伯乐，他给了你机会，让你发光发热，成了他身边的月亮。你效忠于他，是出自你的善良和本能，这些，我完全欣赏。但是，他能给你的太少了。” “以萧毅在大楚国的地位，他想要达成你的理想，怕是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大楚国有能力的皇子不止他一个。三皇子萧瑞，四皇子萧钰，六皇子萧廉，都是卓越之才。就连那五皇子萧城，虽然资质平庸，但到底是皇后名下的嫡子，也是有些资本在的。萧毅已然被封为藩王，赐了封地，再回去竞争的机会渺茫，得到太子位，甚至坐上皇位的可能性更小。楚帝多子，每一个人都是可能，你觉得，他的胜算有几分呢？” “而我不同。我的父皇只有五个儿子，只有大哥还在都城，其他四人包括我，都被派往封地。我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我想，五洲大陆人人皆知，我是整个冥国最有潜质的皇子，将来必定承袭。若你跟了我，将来能给你的，会有更多。你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做更多的事，这不好吗？” 第286章 拒绝了他 宇文昊双臂交叠，一字一句地将自己的优势全部摆给小七看了。 的确，若小七只是小七，他的条件简直优越到了极点。 小七身为奴籍，能得到宇文昊的赏识，着实是令人羡慕的机遇。 但小七她除了是自己，还是龙七。 龙家上下百口人，她的父母和六个哥哥，不能再死在萧瑞的手上了。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就是为了让她扭转乾坤，她怎么可能放弃最适合的萧毅，去投奔宇文昊呢。 “你知道的，我有这个实力。” 宇文昊以为她已经在权衡了，觉得自己点到为止，也不想过分逼迫，便转身打算离开。 可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小七却已然交出了她的答案。 “北王殿下，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小七的答案给的迅速又果敢，让宇文昊始料未及。他没有想到，小七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他优厚的条件，一点都没能让她心动。 “北王殿下的好意，小七心灵了。但是，我不会和你走的，我会一直留在楚国。” 回头，小七坚定的目光，让他错愕。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小七的执着和分量。 睡前战肖去探望寰止的情况，才发现，小七已经离开了寰止的马车。 “她去和北王说话了。” 寰止说，他特地没有解释，果然，战肖蹙眉了。 “战肖，你在怕什么。”寰止问他：“怕小七去冥国，还是小七被北王带走。” 战肖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很大了。”寰止耸肩道：“被冥国挖去，为冥国所用，那是端国和大楚的损失，可是，若被北王带走，那就是你的损失了。” 被说中了心思，战肖很是恼火：“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 “没有关系吗？那你为什么生气。” 寰止挑眉问道，一副你不要隐瞒了，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 “据我的观察来看，小七的天赋很高，很有可能会成为大王身边最可用谍者。让她走，你甘心？” 战肖紧抿着嘴唇，半天才说：“她不会的。” 说完，战肖就回帐篷了，刚要关上帐篷的帘子，就看到小七和宇文昊从山上回来。宇文昊的脸色不好，整个人都被一股阴霾笼罩着。他的手中，还拿着那把匕首。 战肖眯了眯眼，唇角露出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小七忐忑地躺在了马车里，盖上大氅，她的脑海中，还徘徊着北王坏到极点的神情。 她此番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可是，她重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父兄，为了整个龙家，这是她重生后的夙愿。为了这个夙愿，她只能抛弃北王了。 不可否定，他的才华出众卓越，是圣帝最佳的候选人之一，她不想开罪于他，想来日后还是会与他接触的。她原本不想生硬地拒绝的，可是，宇文昊势在必得且步步紧逼，小七只能当着他的面，明确地拒绝了。 宇文昊进了帐篷，刀疤脸紧随其后：“她答应了？” 刀疤脸很希望，小七能成为自己人，然而，宇文昊的答案让他也很失落：“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想的啊，大王你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恩惠了，她难道还想留在楚国，做一个奴籍不成？” 要知道，在楚湘之中，奴籍是最卑贱的人种，那是连畜生都不如的。只要是楚人，不管这个奴籍是什么等级的奴籍，都可以随意欺凌。湘人本就是楚人所厌恶的，再顶了个奴籍的身份，小七必定处处受人欺负。 而在冥国就不一样了，她可以得到最公平的待遇，这样不好吗？为什么，她会选择拒绝呢？ 刀疤脸实在想不通。 “解释了许多，说尚有一个妹妹在端王宫中，她十分挂念，不能一走了之。一旦她走了，她的妹妹肯定会被处死，所以，不能成行。” 关键时刻，小七提到了素练。 她也解释了自己和素练的关系，她不能忘恩负义，辜负素练的救命之恩。她若是成为了冥人的心腹，那么，在端王宫里就等同于叛徒了。素练身为她的妹妹，必定没有好日子过。简单的处死还是好的，怕就怕她又会被捏在手中当人质，成为逼迫小七的对象，到那时，素练所要承担的痛苦，必定比在坤灵殿还要大上百倍。 “这个简单啊，我找几个人，去端王宫里，把她的妹妹劫出来就是了。” 在刀疤脸的心中，这并不是问题。 宇文昊笑了笑：“什么妹妹不妹妹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萧毅既然信任她，必定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 “那小七是扯谎了？她根本没有妹妹？” “或许有吧。”宇文昊倒在床上，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我的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她真的想去一个地方，那个所谓的妹妹，绝对不会是她的牵挂。” 刀疤脸看了眼宇文昊手上的匕首，觉得无比可惜。 他眼看着，宇文昊和小七之间越来越熟，小七的态度那么好，他还以为，小七一定会跟着他们走呢。 “不答应也好，她有许多的地方，是值得深入探究的，还有很多秘密，我还不甚了解。” “什么秘密？”刀疤脸不解。 “你可还记得，在楚国的酒馆里，我们狩猎归来，看到她射的那一箭吗？” 刀疤脸点头，他当然记得。一箭贯穿鸡头，准头和力道都很不错。 那是出自于小七的袖箭，那禹喜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做出的袖箭并不比冥国的工匠差，再加上小七用的好，便能轻易发出那般强大的威力。 “袖箭再好，没有好的主人，也是不能发挥效果的。我瞧着她的动作，姿态，可不像是第一次用袖箭的模样。” 小七若只是简单的小奴，怎么会那么熟练地使用袖箭这种百姓很难见到过的武器呢。 在队伍的休息过程中，宇文昊还曾见过，小七很熟练地拆卸袖箭，又重新组装回去，这也是对这个兵器驾轻就熟的表现。 在酒馆第一次见的兵器，是不可能有这么熟练的操作的。 被宇文昊提醒，刀疤脸也意识到不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的确是奇怪……” “此番上佘山，她会一路同行。也不知那山上到底有什么，若是遇到危险，我再仔细观察一番吧。” 宇文昊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说道。 第287章 诡异密林 一行人分成两个队伍，一队是以战肖、小七、宇文昊和刀疤脸为主的队伍，先到佘山上，按着朱本提供的地点，找到标记所在。重伤的寰止和其他几个兄弟，留下来看守朱本的尸身，顺便等待他们的消息，以便接应。 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但是刚有好转的寰止不干了。他跳下马车，一定要跟着上山。 他想第一时间见到兆祥，不想在山脚下浪费时间，等待别人传回的消息。 “可是，你的灵石刚刚稳定下来，实在不宜再有颠簸。” 宇文昊皱眉说道。 他可不想在救兆祥的同时，还要再浪费精力帮他。寰止这样病弱的状况，实在不宜跟着他们一同前去。 “我的身体不要紧！”寰止保证道：“救兆祥才是最重要的，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他焦急地向宇文昊保证着。 两个人僵持在那里，谁也不想让着谁。 刀疤脸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不如，就让寰止和大家一同前去吧，我留下来看守尸身。其实，朱本的尸身也很重要的，万一中了敌人的奸计，至少，朱本的尸身在我们手上，还有转圜的余地。寰止现在的状况，有人来抢，未必能有我留下来，保护的好。而且，我手下那些兄弟，灵力不强，万一寰止他灵石又出了问题，都没有人能帮上忙，跟着你们走，他也能安全。” 原本灵力比较强的寰止，现下成了整个队伍最弱的人。 宇文昊想了想，终究是没有说话。 现在他们深处湘国境内，按着朱本的遗言，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谁人也不能预料，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危险。若这是朱本最后的手段，是想让他们与他的尸身同归于尽，那么，在与他的手下交涉时，朱本的尸身就是最重要的筹码了。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的确要留下一个靠谱的人，来看守朱本。 寰止的身体不适合打斗，倒不如让刀疤脸留下，以防万一，也能将所有人的危险降到最小。 “好，就留你看守，记住，无比保证朱本的尸身完好。” 战肖嘱咐道。 朱本的头颅和灵石，他是必须带回的。少了一样，都不能证明，这具尸身是朱本的。在出行前，战肖更关心的，还是朱本尸身的安危，便嘱咐刀疤脸，不能出一点差池。 刀疤脸知道其中轻重，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只要我在，就不会让那具尸身少半根汗毛。” 战肖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又对刀疤脸说：“按着地图上来看，最迟明日正午，我们便会归来。你只消等到明日傍晚，若我们还没下山，你便立刻调转与路上的兄弟会合。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看守朱本，不能让朱本落入湘人的手中。做完这一切，再带人来接应，速战速决。” 战肖很熟悉山路之战，他按着地图上的路线，推算出了时间，制定好了计划。 刀疤脸再次点头：“好，一切按着既定计划！” 宇文昊之前的安排已经非常妥当，沿途的兄弟，包括他们与湘人开战后的落脚地点，全部安排明白了。 比起战肖，他更熟悉在平原上战斗，再加上他也是兵法娴熟，局势兵法熟练于心，所以，在这方面，无需战肖担心。 刀疤脸作为宇文昊的亲信，与他走南闯北，也锻炼出了一身好本事，有他在，大家也是放心的。 一切交代妥当，一行人便赶忙上路了。 小七紧紧地跟在战肖的身后，一步也不敢放松。 她是整个队伍中，最弱小的，比起寰止，这个只是灵力减弱的灵力者，她这个丝毫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才更加危险。 带上她，是考虑着她原本就是湘人，熟悉湘国的本土语言，万一遇到了当地的湘民，能与他们对话，降低对方的提防之心。 当然，战肖等人不知道的是，小七对于湘话的认知程度，还停留在小七与湘国人打交道，简单的交流语言层面上，至于再复杂的，小七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这些，小七并没有说。反正，遇到湘兵，真的打斗起来，他们也无需过多交谈。若是不打，只是路过的湘民，她简单说上几句，不叫他们听到便是，也不会引起怀疑。 密林之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小七机灵地跟在队伍的中间，不给队伍添麻烦，遇到危险，也不会轻易被伤害。 她的脚步倒腾得飞快，走了半日，就有些气喘吁吁，双腿发疼了。 战肖也很照顾她，走上一会儿，就停下来稍事休息，让小七和寰止有片刻的喘息时间，他装模作样地看上一段时间的地图，再继续向前。 小七对战肖这无声的照顾，心中感激涕零。 这的确在无形之中，给她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佘山是湘国境内比较大的山脉了，山脉属于西南分支，原来本是整个五洲大陆的偏远地带。这里很少有人出没，野兽倒是许多。 在五洲大陆尚未扩展版图的时候，此处原是妖族青丘分属之地。后来狐狸一族修仙得道，狐狸洞里的姑姑成了上神，人族不断迁移，就将整个佘山囊入其中了。 此处原也是有些猎户，专门停留在山上，以狩猎野兽为生的。朱本的村子就是在此之列。 只是，以后来因为多年的战乱，猎户都改为农户，以耕田补给军用粮食为主，此处的山便又荒废了许久。 而后湘国的国界被楚国屡次侵犯，国境不断后移，这原本的不毛之地，俨然已经成为湘国的腹地了。 佘山，这才重新被湘国重视起来，开始了狩猎和耕种。 站在山上，往山脚下望去，依稀可以看到勤劳的农民耕种的天地，还有一些猎户留下的草棚，在半山腰上零星排列。 一段崎岖的山路过后，迎面而来的，是座氛围诡异，树枝繁密的深林。 此处的树干，似乎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密集一些，树枝在头顶数米的地方交缠盘绕，层层相叠。明明此时并没有树叶，单单枯枝，就已经遮天蔽日，让此处变得黑暗，雾气缭绕了。 温度也变得极低，地上的土地不再泥泞，而是越来越坚硬。小七感受到鼻翼间呵出的气体，都变成了雾状。此处与外面的世界，恍若两个季节。 再往深看去，那树枝盘结的地方，竟然还有一根根冰柱，看起来，是树枝上的积雪融化，滴落此处，凝结而成的。 小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所幸，他们都是带了装备的，直接将包袱里的厚衣服穿上，并套上了大氅，这才渐渐适应此处刺骨的寒冷了。 第288章 看见幻术 几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在黑暗得视线明显受限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里，怎么有点不对劲。”宇文昊说。 他们呵出的雾气越来越多，像一股烟似得，飘散在了黑暗之中，逐渐消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味，不是花香，不是香料，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只是简单触及，就觉得十分不安。 越往里面，越黑暗，走到此处，已经是日落西山了，若是摸不清门路，贸然闯入，怕是星辰都看不清楚，很容易迷路。 保险起见，几个人停下了，决定仔细研究一下此处在地图上的位置，再行定夺。 “路线只有一条，可是，地图上并没有标记这座密林……”战肖摊开地图，寰止蹲下身来，皱眉说道。 也就是说，那张地图并不是完全复刻当地的地形，而是有一些瑕疵的。他们，正是走进了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地方。 小七环顾四周，形状怪异的石头和周围的灌木扭曲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形状，越往深处，这石头越高，俨然数道围墙。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又像是人工精雕细琢而成。 小七后退几步，端详这些石头，觉得视角不对，又后退了许多步。 找到一块石头，她站在上面，仔细地审度这里的地形，待看到整体画面时，她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个，是迷宫？” 只见，那石头和灌木丛堆积的墙壁，弯弯曲曲绵延向前，直到漆黑的尽头。围墙并非天然，倒像是人工修葺而成，两座墙围成一个通道，足够三四个人通过。跳下石头，小七又走向距离她最近的那堵墙，远看着不过是灌木，可是走近才发现，那并非灌木，而是足足五六米高的墙。所谓灌木，倒像是一颗颗巨型的树。 小七慢慢后退，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她的潜意识让她无法靠近。 战肖和寰止也慢慢地站起身来。他们看向宇文昊，宇文昊此时正拿着一根树枝，接近那堵墙。 咯吱—— 忽然，树枝拦腰折断。整座墙都发出了牙齿咬合的声音，咯吱作响，十分恐怖。 那声响从折断树枝的地方开始蔓延开来，原本寂静的深林，宛若被唤醒了一般，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所有的树枝都有了生命，所有的石头都开始了碰撞。 宇文昊震惊地后退，手上还按着那半截树枝。 “小心！它过来了！” 谁知这还没完，那灌木墙似乎尝到了折断树枝的甜头，吞进去半根树枝之后，还想继续包裹露在外面的部分，宇文昊手中的树枝就成了它的目标。 还好，宇文昊眼疾手快，将树枝扔了出去。 那灌木枝长了触角一般，噌地抽出两根枝丫，将那根树枝接住，然后迅速抽回到了墙壁之中。 宇文昊和小七，全部后退到中心的位置。 四个人，都是颇为震惊。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那盘着石头的灌木墙，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只要接触它，便会被它无情地吞噬。 宇文昊不信邪，又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扔了过去。那刚刚平复的灌木，又活泛了起来，咯吱咯吱地，直接将那坚硬的石头研成了粉末。 眼看着粉末掉在地上，激起一层烟土，大家再也不敢妄动了。 这灌木墙，看着只是一堆还没抽芽的树枝，可是，真的认真起来，那力道简直大得惊人。若是人一不小心触及，是很有可能被立刻捏死的。 于是，大家都不敢再向前走了。 “中计了？” 宇文昊说：“这是什么鬼地方，该不会是朱本故意设计，让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吧。”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这是一个计策。 这个猜想，是极有可能的。 利用朱本，既能除掉战肖和寰止，还能干掉宇文昊，这个随时可以威胁到湘国的冥国北王，可以说，这一招，便能够一网打尽了。 只是，让小七不解的是，朱本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到这里呢。这一路上，怎么走，如何走，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战肖想了想说：“也许，是当地人为了保护自己，设置的屏障。” 虽说此地为湘国腹地，但是，距离楚国的边境也是十分近的。为了保护自己，当地的村民势必会做出一些举措，组织楚人大举侵犯。 此处原本就是在狐狸仙境旧址，留下一些奇怪的植物，也是有可能的。当地居民利用这些植物，做成机关，也算是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 太阳很快就落到了西山之下。 随着时间推移，灌木丛中，那抹若隐若现的光亮，变得更加明显了。 小七眯了眯眼，她隐约透过灌木的缝隙，看到了一个人，他似乎在生火烤肉，鼻翼间，可以闻到十分诱人的烤肉香味。 “那是……” 小七指了指那边，说：“是村民吗？我们去问问路吧。” 说完，就要走过去。 顺着小七的视线看去，大家也看到了那篝火，只是，比起小七，战肖多了一份识别真假的能力，他赶忙拉住小七：“别去，是幻术。” 听到是幻术，小七不敢动了。 灵力可以破解幻术，小七看来真实的东西，也许并不是真实的，只有灵力高超的灵力者，能够识别其中的真伪。 然而，在场的另外两人，寰止和宇文昊，都没有看出来。 那烤肉的香气越来越浓，分明就是一个人在那里，怎么战肖就看出是假的呢？ 战肖让所有人别动，自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他先拿起一根长木棍，在前面试验，确定走在正中不能被灌木丛抓走，这才放心地走到那篝火旁。 结果，和他想的一样，回来的他，摇了摇头，很确定地告诉他们：“和我想法一样，是幻术。” 在战肖告知大家真相的同时，那篝火也消失了，若隐若现的人影也不见了，就连烤肉的香味也消失在空气中。 真正存在的东西，是不会这么快就消失的。 幻术是潜藏在人心底里的杂念造成的，他们很想找到一个人来问问，此处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灌木丛便给他们一个迫切渴望的‘答案’，制造了一个幻影出来。 战肖走过去，查探了之后，确切地告诉给了他们答案，打破了他们的执念，那幻影，也就随着他们心中的杂念消散了。 第289章 一起行动 几个人，跟着战肖走到那处‘篝火’附近。 只见，那原本应该有光的位置，此刻竟然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光线昏暗，小七第一眼并没有看出是什么。 它悬挂在那灌木墙中，几乎和灌木墙上的枯枝融为一体。姿态扭曲，团成凌乱的形状。 小七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又靠近了一些，待看清楚那是何物时，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吓得摔倒在了地上。 “是，是个人……”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这人死的姿态实在是太过恐怖，让小七花容失色，直接惊呼了出来。 那人已经化作白骨，灰白色的尸身，连带着破烂的衣服，扭曲地盘绕在灌木墙中。树枝穿插过他的身体，头颅，躯干。尤其那本应该完整的头骨，此刻被细小的树枝穿插得千疮百孔，看起来，就像是一团人形的数木一样。 因为见识过这座灌木墙的威力，所以这人的死才这般让人揪心。 小七几乎可以想象，他是怎样被灌木枝抓进其中，任由无数根枝丫穿过他的身体，那种痛苦，不亚于凌迟了吧。 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的身体，完全风化，和树枝融为一体。方才那篝火的颜色，许是从这人胸口死寂的灵石中散发出的颜色。再加上这诡异的密林制造了幻术，才让他们四个人看到了篝火。 寰止扶起小七，后怕地说道：“在绝望之地看到一抹篝火，任谁都会走上前去查看的。若是我们都失去了防御之心，前去查看，那么，这迷障便会将我们直接带到这灌木墙中了。这人的死法，便是我们四人的死法。”、 寰止的话，让大家的心底一颤，纷纷沉默了下来。 他们想过很多种危险，却从未想到，在佘山上，还会有如此诡异的迷宫。在山上，他们不会迷路，可是在这危险的灌木墙中，稍有不慎，就会深陷迷障，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这一路会顺遂平安。 现在他们还有退路。 宇文昊看向战肖，说：“你们先在此等着吧，我自己进去，若我能在明天早晨出来，就说明这里不危险，到时你们再走也不迟。找到兆祥是我的心愿，我是她的哥哥，理应为她拼命。” 只是入口，就已经如此危险，实在不必再贸然前行了。不过，按着朱本的地图上来说，此处的密林原本是不存在的。眼看着这林子十分庞大，想要绕开，说不定要三日以上啦，那样早就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萧毅那边不等人，唯有从此处通过，才是最快最好的选择。 宇文昊不想拖累大家，他打算一个人进去闯一闯，找到出路再让大家一同进入。这样既能节省时间，也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从地图上来看，此处翻过山头就是朱本标记的地方，按着直线距离，宇文昊的脚程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就能到达。 一晚上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十分充足了。 “只是，万一我没出来，也希望你们能尽可能地去找她……” “我去！”寰止拉住宇文昊说。 “兆祥在朱本手中，这原本就是我调查出来的，就让我一直跟到底吧。兆祥为我奋不顾身，我怎么能再临阵脱逃，让她的哥哥冒险呢。从打算救她那一日，我就没想着好生活下去。既然随时准备赴死的，还是让我去比较妥当。而且，若我运气差，没有出来，你是北王，还有那么多手下和力量，就算动用冥国的特权，在这佘山上找一个人也是很容易的。所以，这一次我去。” 寰止很坚定地说。 宇文昊是北王，冥国和湘国的关系又还算和谐，倘若他没能救出兆祥，宇文昊大可以通过官方文件，直接上书要求湘国皇帝交出兆祥。 这也不失为一种可靠的方法。 湘国皇帝为了接下来的兵器供给，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帮忙寻找的。 这样，也总好过于寰止一个人。 “你这身子，我看还是算了吧。”宇文昊不屑地说：“还没有小七的身体好，若是你在途中犯了病，都无人能治疗你，到时你该怎么办。你瞧瞧这林子里，寒气多重，阴寒之气最能损伤真气，没找到兆祥，反倒你自己先倒下了，还叫我们在此处傻等，不是添乱吗？！” 宇文昊当然不能让寰止一个人进去了。 他的灵力尚没有完全恢复，而且，遇到兆祥的事，就变得极其不冷静，他这样的性格，他这样的杂念，如何能逃过那些最识人心的幻术呢？ 他如果真的死在了此处，那么，见到兆祥，宇文昊也不知该如何交代，还不如让他自己去呢。 “就因为我受了伤，才最应该我先去。有了危险，失我一个不可惜，我会即刻发出信号，告知大家，切莫再进。” “无故的死，是最不值当的。你非要以死相救，好让兆祥愧疚一辈子吗？她已经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已经辜负了她这么多年，难道还要继续给她负担，让她下半辈子都在思念你中度过？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我……” 见两个人争执，战肖赶忙制止了他们：“别吵了，我们一起进！” 战肖的话，让两个人停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战肖，目光微讶。 “既然是幻术，多一个人，能多一分机会。我的灵力最强，最能帮忙识别幻术，北王殿下辨别方向的手段无人能敌，寰止精通暗器机关，小七头脑灵活最会变通，我们四人，各有所长，各有短处，只有在一处才能化险为夷。” 战肖的话，让小七点头。她也说：“北王殿下，寰止大人，我知道，你们想救郡主的心都很迫切，但是现在，不是逞义气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殒命，这是我们的底线。此处的幻墙变幻莫测，山中又时常有野兽出没，大家在一处，还可以相互保护。” 她认真分析道：“而且湘人是最注重死后的典仪的，他的好兄弟和最深爱的女人，都葬在此处。他一定也很想与他们同处，我想，朱本在这件事上欺骗我们的概率不大。想来，这里的迷障，大概是设置来保护他们墓穴的。他既嘱咐我们前来，就说明，逃出此地定有方法，只要细心探寻，定能找到端倪。我想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谁进谁留，而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地方。越是这种迷障，到了夜里越会出现鬼魅。你说是吧，战将军。” 小七看向战肖，他正用无比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不错。” 他唇角勾起，应声回答。 第290章 向导罗盘 在小七和战肖的建议下，大家终于决定一同进入迷宫。在他们的面前，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首先，是那有尸身的方向。篝火消失，展露出来的，不是希望，而是不知多久之前死去的人。他的死似乎在警告大家，千万不要进入。这条路看起来阴森森的，再加上之前就死过人，实在是不吉利。他们决定先放弃这条。 再者，就是左右两边。这两边没有什么区别，灌木墙整整齐齐，路也很宽，足够他们四个人从其中通过，而不触碰到那有生命的树枝。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把问题抛给了宇文昊。 宇文昊是辨位高手，一般辨位通过天象或者树木草植，但此处树枝遮天蔽日，看不到星辰和月亮，夕阳的余晖也几乎没有透过树枝。再看草植，亦和外界的不同，浓密交缠，根本看不出和方向有什么关系。 普通的辨位方法，是不成的了。不过这并没有难道宇文昊，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罗盘，放在手心之中。 小七被这古老的罗盘吸引了。 这罗盘不像普通相师手中的那般，只是保存天干地支十八星宿的图案，复杂的加之阴阳图，他手中的，除却这些标识，还有许多繁复的符号，用一种小七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书写，罗盘正中，是一颗黑色的石头，石头中间透明，散发着若隐若现的蓝光。整个罗盘，只拿出来，就透出机器神秘的气息。 她很好奇，为何宇文昊会将这样的设备随身携带。 下一刻，宇文昊就给了小七答案。 只见他运了真气，发动了灵石，然后，将灵力从指间输注到了罗盘之上。 罗盘在宇文昊灵力的催动下，渐渐转动起来，越转越快，直到趋于无形。罗盘中间那黑色的石头，也随着注入的灵力越来越多，而变得和他胸口的灵石一样，迸发着耀目的光芒。 蓝色的光不断上移，在罗盘的上空，形成一道光柱。光柱缓缓下移，进而指向了右侧。 宇文昊慢慢收了灵力，罗盘也渐渐安静下来，不过两次吐息，罗盘就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是右边。” 宇文昊背起行囊，很确定地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罗盘指路……小七瞪大了眼睛，慢慢回味这方才的那一幕。她发现，宇文昊的灵力竟然与手上的罗盘融为一体了，也就是说，他竟然有两种灵器！ 这样的情况，让她惊讶得不行，毕竟，能修炼到与一个灵器融为一体，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能让两样兵器，同时成为他的灵器，还能与他的灵石融为一体，在五洲大陆，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呢。 比如寰止，他的灵器是刀，但是，因为兆祥赠予他的是剑，他却不能再将那把剑修炼成灵器。哪怕，他日日随身携带，甚至比他的刀带的时间都长。但是，灵器只能有一个，他不可以随意更改。 而宇文昊，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他们的面前，展示了他除了刀之外的第二个灵器。不仅仅是小七，就连战肖都有些意外了。 小七想到了‘向导者’。 向导者原是西北边部的古老部族，他们在天地混沌之际，便存活在世上，以为生灵指路为己任，历经万年。后来，五洲大陆初成，向导者再无用武之地，他们由因为陈规守矩，变得腐朽不堪，毫无竞争能力。优胜劣汰，陈旧的向导者一族，注定是要被淘汰的，果然，最终被天都收纳进入五洲大陆。 五洲分齐湘冥楚天都五国，冥国和湘国瓜分了向导者一族的地盘，部族之间杂居，随着时间的推移，向导者一族最终消失了。这份高超的能力，也就随之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传说中向导者的圣物就是罗盘。 罗盘是向导者手中最重要的法器，甚至比向导者的性命还要重要。有能力的向导者，可以凭借罗盘，指点方位，不管是时间上的，还是空间上的，只有你想知道的，没有他们算不到的。 宇文昊手中的罗盘，正让小七想到了这份能力。 当年，与父亲龙度一同出征大漠，在大漠里迷失了方向，就听父亲慨叹，倘若向导者一族还在，收纳军中一二人，他们整个队伍会少死不少兄弟。 这门失传的手艺，简直是各国可望而不可求的，没想到，宇文昊竟然如此熟练地掌握了。 小七一直以为，宇文昊只是一个简单的刀客，没想到，他除了灵力高，刀术好，竟然还能的操控罗盘，有一定的向导者天赋。 宇文昊在众人面前毫无掩饰，这让小七更加不解。他这是觉得，在他们面前无需遮掩，还是觉得，他的灵力和实力已经足以成为大家的主导，所以无需遮掩呢？ 寰止正看着小七，发现小七注意到他，他不由得笑了一笑。 寰止的笑让小七明白了，宇文昊的向导者实力，或许是展示给自己看的。 毕竟，天都圣帝候选人的光环，因为这项能力，会变得更加耀眼，也会让萧毅黯淡无光。 他就是想让小七看到，他的实力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的灵力是暂时不如战肖，不过，其他方面，他一点也不差。 果然，宇文昊的特地显示，引来了战肖的警惕。 战肖只知道，宇文昊在辨位方面有自己的一套，却不知道，他可以将辨位的能力和灵力以及罗盘联系在一起，这就不是简单的学识渊博这么简单了。 看着宇文昊的背影，战肖想起那日他反应迅速，躲开他箭的模样。 直觉告诉战肖，宇文昊远比他此刻看起来的更为强大。 那句惨死在墙中的尸身给了大家一个下马威，这个地方危险重重，进入之后务必处处小心。他们知道，只要一点点小差错，都会引起整座灌木墙的躁动。在如此狭小的通道上，一旦引动了整座迷宫的灌木墙，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直到全部漆黑。 他们没有用火折子，在没有摸清楚这些灌木墙的习性之前，任何与这里环境相悖的东西，他们都暂时不能使用。 发动灵力，他们凭借灵光缓慢前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深入到了迷宫之中。 第291章 找到营地 这迷宫，表面上看上去阴森恐怖，但是走着走着，小七已然发现了它的规律。迷宫的构造其实很简单，在每个路口，都是以十字路口的方式呈现出来的，在每个路口，他们都有三种选择。 有了宇文昊罗盘的指引，选择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困扰。按着如此规律下去，只要他们不引动灌木墙，不去招惹闹泄枝丫，就能利用罗盘离开此处。 然而，事情绝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全部过去了，他们还是没能走出迷宫。 这恨不符合情理。 要知道，按着快的脚程，他们原本应该一个时辰就可以走出这里的。 可是现在，三倍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前面的路似乎还没有尽头。 寰止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过阴冷， 寒气对他的灵石极其不利，阴浊之气调动着浊邪，让他的脚步越来越沉。好在在寰止倒下之前，他们到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宿营地点。 小七扶着寰止坐下，寰止满头虚汗，整个人的气色都极差，小七又将一颗药丸给他服下，平稳住寰止的真气，寰止自行调息了许久，才慢慢缓和下来。 这期间，他们将帐篷搭了起来。 这里不同于沿途的小路，是一块很是平整的地方，大小足有半个酒馆那般。这中间立着一些矮小的植被，和旁边那危险的灌木不同，宇文昊和战肖合力，将它们全部砍除，正中心的位置，刚好可以容得下两个帐篷。 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战肖用自己的灵光照路，探查了一番四周。小七则不然，她没有灵力，周围的一切都看不清，只能茫然地留在原地。 忽然，她感觉都有一个细微的东西慢慢地倒了她的面前，几不可察，却难以让人忽略。小七眼疾手快，直接伸出手捏住了它。 竟然是一个人的手腕。 小七皱了皱眉，待闻到鼻翼间那淡淡的药香味，才收回了手。 “是寰止大人啊。” 寰止打坐完毕，整个人都恢复了气色，见小七坐在他的旁边，便这般试探了一下。 “反应迅速，挺厉害的嘛。” 他确定，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小七还是意料之中地察觉到了。漆黑之中，他能够看到，小七的双眼是无法聚焦的，可见她的确是看不到的，之所以能抓到他，完全是出自于自身的警惕和反应能力。 看不到，却能够感受得到。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女子，竟能接住他这个七品上灵力者的攻击，果然，她是个难得的谍者苗子。 宇文昊将帐篷稳固完毕，走了过来，将水壶和干粮分发给大家。到小七的面前时，才发现，原来小七在这个迷宫里是看不到的。 他蹲下身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小七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后说：“北王殿下，我是看不到，但不是感受不到。” 说着，摸索着到他的手上，拿过他手上的水壶和干粮，吃了起来。 宇文昊笑了，他很难想象，对于小七而言，在这和绝对漆黑的环境下，周围还有那样危险的灌木墙，她是怎么跟着大家奔跑到现在的。看着她脸色煞白，手指发凉的模样，宇文昊回帐篷拿了自己的毛毯，披在了小七的身上。 毛毯的温暖，一瞬间让小七暖和了起来。她摸了摸，原来是毛毯。 “这里常年无日照，越是夜晚越寒冷，一会儿你睡觉的时候垫在身下，会好很多。” 原来是宇文昊。 小七扯下毯子，说：“给了我，你盖什么呢？我没关系的……” 每人一条毯子，她用了宇文昊的，他就没有了。 宇文昊按住了她扯毯子的手，又重新为她盖上。 “你后面就是那灌木枝，再动，小心被拉走！” 被宇文昊吓唬，小七不敢动了。 她看不清楚，不能妄动，否则，就是害死大家了。 宇文昊当然是骗她的。 他们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距离灌木墙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他这般说，就是想让小七不要拒绝。 “我有灵力护身，不需要这些。你和寰止才要好好休息，千万别病倒了。” 一旁的寰止撇嘴道：“从前的北王一向孤傲，为人冷淡，没想到，还这么会照顾人。” 宇文昊看向寰止，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冥国的男子，一向如此。不像楚人，只知道利用女子，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感受到寰止的敌意，宇文昊也不谦让。他拿兆祥的事，狠狠地塞了回去。 寰止沉声说：“我与兆祥，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会竭尽全力去保护她。” “但愿如此。”宇文昊冷哼：“若你能信守承诺，我们也不至于睡在这鬼地方。” 宇文昊此时的语气，和对小七说话时完全不同了。 他是看在寰止背叛青云社，为了救兆祥被同道追杀，再加上，兆祥一心深爱寰止，才勉强不提当年他抛弃兆祥的事的。但是，寰止既然提了起来，他也不会遮掩自己对寰止的不满。 与寰止同行，完全是为了救兆祥，不和寰止撕破脸，也是看在兆祥的面子上。 但是他对寰止是打心底里瞧不上的。 一想到，寰止自私地让兆祥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宇文昊就恨不得亲手杀了寰止。 两个帐篷，小七睡一个，他们三个人睡一个。 躺在帐篷里，小七虽然疲惫不堪，却怎么也睡不着。 鼻翼间，还是那淡淡的香味。 这到底是什么香？ 小七思索了一番，却怎么也没有头绪。 周围诡异的环境，让她心绪不宁，她并非第一次来到湘国，当年还是龙七的时候，她随着父亲和兄长曾深入湘国腹地的数个城池，许多山川平原都是涉足过的。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 妖族的植被都是带着邪气的，狐狸一族的神物，更是难得。这些灌木，仿若有生命力一般，时不时还能制造出幻镜，着实罕见。 可是，这样的神物，朱本只用来做守护墓穴的迷障，而不用在战场上呢。 这等迷障，用它来做军中头阵，势必会让许多灵力不高的士兵迷惑其中。这样，不是更妥善的选择吗，为什么朱本不利用起来呢？ 第292章 灵力天赋 大军压境，需要前路骑兵开道，羽箭后期平扫，打开豁口后，骑兵与步兵再前进。若是有这个灌木墙做起的迷障，做成前军，杀人于无形，不管是对自身士兵的保护，还是对楚军军心的震荡，都是有好处的。 朱本要做的，就是研究出这种植物的习性，并大面积种植，就可以应用在战场上。 他能用在佘山，可见，是已经掌握了这种植物使用的心法，但是，楚湘战场上，却并没有遇到过，想来，定然是有它致命的弱点的。 这弱点，能让它不攻自破，所以，朱本才没有使用。 小七翻了个身。 只要她能找到这个弱点，定然能突破这迷障吧。 帐篷外，一阵灵光若隐若现。那是动用灵石的表现，小七掀开帐篷帘子，原来是战肖正在擦拭他手中的宝剑。 剑在他的手中，像是爱宠一般，他每擦拭一下，剑的光芒就闪耀一下。淡蓝色的光芒，衬托得那把宝剑，格外锋利。这是战肖正在用自己的灵力，来温养自己的宝剑。 他的灵器是箭，但平时使用更多的是这把宝剑，用灵力温养宝剑，虽不能保证让这把剑也同样变成灵器，但在对战的时候，也能让宝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也能让宝剑和他的灵力达到融会贯通。 漆黑之中，这淡蓝色的光芒格外好看，小七看的入神，只觉得战肖俊美得如同精灵一般，就连平素那带着威严的侧脸，都显得宁静温和了许多。 “睡不着就过来坐坐。” 小七正沉醉在他的绝美容颜当中，战肖忽然就开口了。 小七一愣，发现战肖正看向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打扰到了战肖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爬出帐篷，小心翼翼地循着她的灵光，坐在他的身边。 宇文昊和战肖轮番守夜，前半夜是战肖。 他还穿着那身冥人的马装，周遭是彻骨的寒冷，小七披着毯子，都不由得瑟瑟发抖，但是，战肖似乎并没有被这低寒的气温影响到，气息平稳，动作平和。 “灵力者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出一个适合自己的灵器。”战肖说：“我看着，禹喜给你做的那把袖箭，你用的十分顺手，若是打算修炼，你可以从袖箭做起。” 战肖忽然提到让小七修炼的事，小七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想做大王的谋士吗，在大王身边，你现在这么弱，怎么可以。灵力，迟早是要修炼的。” 初来端国，萧毅就时常遭到刺杀，身边的每个人，都曾经因此而受伤过。至于死去的死士，更是不计其数。 现在萧毅的情况稍微好转，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陪伴在萧毅的身边，势必要修习出灵石，才能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修习灵力，要从十岁之前做起。往往具有天赋的灵力者，在孩童时期，就会彰显出不同的力量。没有人指点，可能这份不同常人的力量会跟随他的一生，不会开启。但一但别人发掘，便会迅速成长为超强灵力者。天资平平的灵力者，则不然。他们没有天赋，只能凭借自己的苦行修炼，才能达到积攒灵力的地步，达到四品左右，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刻苦努力，也不会有所起色。” 战肖看向小七：“你是属于没有天赋那一类的。” 小七微怔。 她没有想到，战肖会如此直白地指出她的缺点，更何况，这个‘缺点’她自己并不觉得。 作为一个曾经的七品上灵力者，她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是有一股超强的力量的，只不过，那封印让她没有办法超越自己。她分明是一个天赋极高的预备灵力者，怎么到了战肖这里，就成了没有天赋那一类的呢。 小七诧异的神情，全部被战肖看在眼中。 “没有天赋的灵力者，想要强加训练，是要吃很多苦头的。达到高手的级别，更是不可能。所以，我希望你能潜下心来，不要好高骛远，踏实地从最基础做起，这样，会比较安全。否则，自己钻研，或者听信旁人的话，擅自修习，走火入魔便得不偿失了。” 战肖的警告，让小七一阵摸不着头脑。 “将军的意思是……” “你看我这把剑。”他看着手中那被擦拭得散发灵光的宝剑，对小七说：“你觉得它很厉害，它也觉得自己不凡。可是，它注定不是我的灵器，就算得到了我的灵力温养，也没有办法与我完全融为一体。到了战场上，它还是会被折断，哪怕注入了我再多的心血，也是不成的。” 小七有些不服气：“将军又没有仔细审度过我的天赋，如何知道，我就是不能成为灵器的兵器呢。万一我正好相反呢？我是将军手中的那把弓箭，只是蒙了尘，不容易被人看出来呢？” 战肖突然说她不行，小七怎么也接受不了。 “蒙尘的弓箭……”战肖冷笑一声：“你倒是很喜欢抬高你自己。” 小七皱眉：“将军今日很不一样，怎么一提到我修习灵力的事情，就这么喜欢打击人！我就算天赋不高，那也是真心想学的。就像今日，我有心无力，只能随着你们前行，才能勉强看得清道路，一旦离开你们的灵力，我注定是要被困死其中的。倘若我自己有灵力，那就不一样了，我不会成为别人的负担，至少我能保护我自己。” “就算是不能做灵力大师，只是一个普通的灵力者也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那是我的造化，我努力了便是，将军何苦在我还没开始之前，就给我划上一个界限，打击我的积极性呢。” 嗖—— 战肖手一摆，忽然，小七觉得眼前一亮，等她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包裹在了一个灵光包绕的罩中了。 金钟罩？ 小七只在一次秘密会议中，见父亲龙度使用过。在罩中之人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但外面的人，却听不到罩中人说话。 一般只在机密的会议上才会使用，她不明白，战肖为什么要用在他们的身上。 “将军，这……” “没有天赋的人，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平庸至极，毫无天资，他们的修炼，是浪费灵基。还有一类……” 战肖看向小七：“是身怀禁术，不可触碰。” 小七愣住了。 旋即又觉得，孙婷瑜多次为她诊脉医治，知道她身上的禁术，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了，战肖又怎么会不知晓呢。 “身怀禁术？” 小七故作不知。 第293章 封印来历 禁术这种东西，本就少见，能使用禁术的人，也并不存在。小七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带着禁术，被封印的，又是怎样强大的力量。这身体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遭到这般对待。 尽管心中诸多疑问，她表面上，也不能表现出知晓禁术。 毕竟，她是一个普通的奴籍，不是什么灵力者，对灵力，本该一无所知。 战肖看着她，目光中闪烁着锐利和精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小七仿佛完全是透明的一般。 与战肖对视，小七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慌乱了。 还好，战肖没有过分探究，还很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五洲初分，人族弱小，总有妖界来犯，就连魔族都前来插手，百姓苦不堪言。天都圣帝上书天庭，屡次请求支援，可天庭天兵走后，仍旧治标不治本。故而，天帝降旨，许诺人族可以修炼灵力，来弥补弱小。灵力修习达到八品上时，便命名为宗师，完全可以独自应对妖族和魔族的侵犯。有了这道命令，天下有天赋者竞相修炼，身负灵力的人被尊称为灵力者，成为守护五洲大陆和平的神邸。” “为了敦促各国灵力的修习，天都圣帝还准许风云堂设风云榜，将天下志士招揽风云大会，设擂台比试，并以榜单排序。灵力者分为许多品类，各品类的佼佼者，都能登上榜单，为各国争光。” “五洲大陆，达到八品的灵力者屈指可数，楚国有龙坪，冥国有尚服，齐国有盾致，天都有潘晓，至于湘国，因为灵基动荡，始终没能有达到八品之人。” “八品已为宗师，至于达到八品上……”战肖顿了顿，说：“那便是足以独登天庭的水准。至今，没有人族能达到这个水平，有，也是活在传说中的。更高的水准，就是祸及五洲了，因为，灵族、妖族、魔族和仙界，谁人都不想出现这样一个人族来打破他们的平衡。自保是修炼灵石的根本目的，可是若实力上逼近四族，那便是犯上造次。所以，才有了禁术。” 小七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对这方面并不是十分了解，也不知道禁术的由来，只知道，但凡有人走火入魔，便会受到禁术的束缚。 原来，这个传闻不过是其他四族讲给人族听的谎言罢了，他们真正担心的，是人族也有了神力，会威胁到其他四族，不再是为人鱼肉的地位，所以才设置了这些禁忌。 “那么，身怀禁术的人……就都是八品上的高手了？” 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以及流落在外的，比较精纯的真气，难不成，都是来自于这强大的灵力不成？ 小七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战肖摇头。 “风云堂虽是个江湖组织，但也是直属于天都，肩负维系五国灵力的重任。灵力有天赋的，他们会着重培养，灵力没有天赋的，他们也会有所标记。至于，那些天赋极大的，就会被束上禁术，此生沦为平庸的灵力者，也就算不得天赋了。” 小七的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来。 这么说来，她身体里的禁术，很有可能，就是被风云堂给下了禁术了？因为，她属于那种天赋极强的？ 想到这里，小七赶忙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这怎么可能呢。 她小小年纪，久居湘国，根本得不到去风云堂参加风云大会的机会。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被风云堂盯上…… “你一定很好奇，你身上的束缚是不是禁术吧。” 战肖再一次开门见山地问她。 小七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几次我救你性命，都察觉到你的体内有一道禁制，灵力并不能突破，我输入的真气，也无法抵达。” 战肖眯了眯眼：“我从未见过禁术，所以也不能肯定那到底是不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倘若你贸然修习灵力，定会受到反噬，吃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故而，我说你不是有天赋的那类人。” 小七想起了，几次她差点死去，都是战肖为她度了灵力，调整体内的真气，比起孙婷瑜，他是更加了解她体内那份禁术的人。 封印，是风云堂的禁术…… 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旁人知晓，定会引来五国不小的骚动，毕竟小七很有可怀有触怒四族的天赋。为了五洲的和平，小七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自己的性命不保，还会牵连到萧毅和楚国。 这也是为什么，战肖与她说话时，直接动用了金钟罩。 小七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忙追问：“那，如何能证实呢？我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战肖放下手中的剑，很是谨慎地说：“为了保险起见，我要你暂时不要动修炼灵石的心思。一切等我询问风云堂堂主之后，再做定夺。” 萧毅是七品上的灵力者，所以和风云堂有着非常熟悉的关系。 小七点了点头：“好吧，我听将军的就是。” “还有，在得到答案之前，你万不可让任何人接触到你体内的封印。” “是，小七明白！” 这是保护她性命的最好方法，虽然，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封印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此时不是鲁莽的时候，更不是彰显自己能力的时候。她需要做的，就是绝对的低调，否则，定然祸事连连。 战肖收了金钟罩，他继续擦拭起自己手中的剑来，小七却没了聊天的心思，坐在那处，心中罗乱如麻。 “为什么别人行我不行！”战肖擦着宝剑，耳边不由得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他们都有了灵器而我没有！”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是你吗？ 战肖在心中不断地问那个声音。 那个像夜明珠一般的姑娘，那个，他愿意一生保护的女子。 是她吗？ “啊——” 忽然，一阵十分凄惨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小七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周围。 这声音实在太近了，近到仿佛就是在他们身边发出的。 战肖拔出宝剑，将灵力调动到最大，灵光变得无比强烈，像海上的灯塔一般，最大限度地照亮了周围的情况。 灵光越来越强，可视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可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看不到那惨烈的声音，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怎么了！” 宇文昊和寰止也被惊醒了，他们纷纷爬出帐篷，站在小七的身边，呈护卫队形。 两个人也发动了灵石，周遭瞬间被映得恍若白昼。 第294章 大虫来袭 “这是什么声音。” 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听起来是人。” 那人似乎在承受无比大的痛苦，撕心裂肺地叫着。 “他好像有生命危险，怎么啊，我们要不要过去救他。” 小七实在不忍心听到那个人的叫喊。 “不可。在这种地方，乱走会迷失方向。咱们不能贸然过去。” 宇文昊迅速查看周围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幻术还是现实。他所听到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可是，也不能见死不救啊。万一是真的呢。” 小七说道。 她既担心这是幻术，如宇文昊所说的那样，贸然过去会中了幻术，像入口那个人一样，死在墙中。但是，一旦这不是幻术呢。那惨叫的人，距离他们不远，若是他们此时赶到，说不定能救下那人一命。 战肖想了想，慢慢收了灵力。宇文昊和寰止见状，也收敛了灵力，整个世界又恢复到了黑暗之中。 战肖握住小七的手臂，让她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在这绝对黑暗的情况下，小七很配合地搂住他的手臂，好让自己不至于迷失。 “北王说的不错。”寰止也说：“莽撞行事，说不定有危险的就是我们了。而且，我听着这声音是近，可是按着之前来的路线来说，走过去也定然是百转千回，需要绕许多路。等我们赶到了他的位置，那个人估计也是不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他是不是幻术，如果不是，他遇到的危险，我们会不会也遇到，能不能抵御……” 这一次，寰止比之前冷静了许多，分析问题，也渐渐恢复了他青云社二当家的模样。 在未知的面前，他们只能等待，等着那声音渐渐弱下去，直到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小七点了点头，她咬着嘴唇，一点点地感受着那个人的死亡。 她知道，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并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不过，听着一个人在他们的面前从求生到死亡，这个过程的确是让人很难接受。 黑暗之中，她捉着战肖的力道更紧了。战肖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只是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已经让小七慌乱的心感受到了安定。 她抬头看向战肖，却不知，战肖此刻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因为善良而饱含泪水的眼睛，让战肖不由得心中一颤，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心都不由得跳乱了半拍。 惨叫过后，是绝对的宁静。 小七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这未知的环境让她感到很不安，比起他们仨人，她这个没有任何灵力的普通人，说不恐惧是假的。 还好，身边的战肖一直死死地拉着他，刚劲有力的手指，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就在小七，以为‘幻术’过去了的时候，整个黑夜，骤然一片通明。 突然而来的光亮，让所有人都不由得眯起双眼，光亮所在的地方，正是方才惨叫发出的位置。 星光般的光点平地乍起，直接冲上了天空，团在一处，就像一轮挂在密林中的太阳。 那光芒很是刺眼，越是升高，越让人睁不开眼睛。小七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整个身体，就被战肖扛了起来，接着，他们四人全部挤进了最近的帐篷。 战肖和宇文昊忙着封死帐篷，寰止则仔细检查每个角落，待他们处理完毕，那白光已经来到了他们营地的上空。 战肖从身后捂住了小七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小七点头，战肖才松开她。 啪—— 啪啪啪—— 越来越多的虫子掉在了他们的帐篷顶。 砸在厚重的帐篷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 在强烈的光源之下，小七能够清晰地看清楚那些虫子的轮廓，它们不同于平日里见到的昆虫，身形体积上要比普通的昆虫大上十几倍。隔着帐篷，小七能够清楚地看到他们尖锐锋利的獠牙，以及纤长的触角。 獠牙随着他们翅膀的呼扇左右试探，仿佛随时都会刺穿所能见到的所有活物。触角也在不断试探，但凡触碰到不喜欢的东西，他们都会直接用獠牙去啃噬。 尤其是那双殷红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深凹的眼眶中，红色的眼珠仿佛是血来灌注出来的，黑色的同仁，几乎完全淹没在了红色的眼珠中，只留下一条狭长的缝隙，一开一合。 那刺眼的光亮来自于他们肚子上的光团，就像萤火虫，在夜里散发出荧光一样。强光之下，隐约透出了他们腹腔内脏器的轮廓，竟然不是昆虫，而是哺乳动物。 这不符合常理。 长得像昆虫的哺乳动物？ 是哺乳动物，就说明它们的智商已经超过了昆虫，以小七医学知识，以及现代和曾经的见闻，她实在推断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不过，不管它是什么，都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一个温顺的物种。 它们有组织地探寻、破坏，像一个个侦查的士兵，搜寻它们能找到的每个角落。 帐篷之内，四个人屏住呼吸，不让虫子有迹可循，帐篷之外，虫子们密密麻麻地落在帐篷上，距离小七最近的那个位置，一只虫子的獠牙已经刺穿了帐篷，距离小七头顶不过一公分的距离。还好它们并没有察觉到小七他们的存在，所以没有继续向帐篷里面搜寻。 另外一边的虫子向它们发出讯号，帐篷上的虫子越飞越少了。 小七不由得松了口气，双手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呼吸。 虫子们飞向小七住的那顶帐篷，拼命地撕咬着。许是那里有小七的温度，这人的体温，让它们极其亢奋，嘶鸣的声音不绝于耳，听起来宛若地狱的罗刹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虫子们的搜索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小七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憋炸了。 她不像另外三个人，可以利用灵石憋气许久，小七的身体本来就弱，肺活量严重不足，现下要她闭气这么久，小七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她整个人都要晕倒了。胸口闷窒得不行，转瞬间就要失去了意识，就在此时，忽然，唇上多乐一抹柔软。 睁开眼睛，是战肖漆黑而明亮的双眸。 第295章 收拾残局 他的温度，炙热而温暖，气息是那样的熟悉，又那样的陌生。他霸道撬开她的嘴巴，让她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力。憋到炸裂的肺叶，瞬间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小七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瞪大了眼睛。 战肖这是在做什么？ 为她度气吗？ 如此近的距离，小七能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无比慌乱的自己。 虫子制造出的强光，让小七看不清楚宇文昊和寰止的情况，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人，置身白纸之上，只剩下战肖那深情漆黑的眸子，以及他唇齿之间的柔软。 小七紧张极了，她不敢声张，不敢挣扎，只能这样被迫地接受着战肖的‘好意’。 战肖有些得逞，加重了吮吸的力度。 这下，小七有种彻底沦陷了的冲动。 时间那样漫长，又是如此短暂。 直到最后一只虫子飞远，整个世界恢复了黑暗，战肖才松开她。 小七紧张得不行，被他强迫度气，她的脸简直滚烫到了极点。她不知道，在这样极度黑暗的情况下，战肖能不能看到她脸上的红润，只希望自己能尽量将尴尬掩饰起来，只得低下头。 “事从权宜。” 战肖只给了她简单的解释，但却非常有力量。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战肖反应迅速，在关键时刻，给她度气，让她呼吸，那么结果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她被憋死，另外一个就是她的呼吸引起飞虫的注意，让四人全部陷入危险之中。 战肖的做法，实际上是救了他们的，她又有什么理由怪他呢。 回想起小七唇上的柔软，战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很快克制了自己内心的慌乱，转身走出帐篷。 宇文昊和寰止当时都在他们的后面，并没有察觉到方才帐篷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完全被刚才那一幕震惊到了，此刻也跟着战肖走出帐篷，查看情况。 眼前的一切，让所与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整齐的帐篷，此刻已经被虫子咬的没有一处好地方了。不仅仅是帐篷，还有帐篷里面的东西，但凡沾染上了小七味道的东西，全部被撕扯得干干净净。 他们不由得庆幸，还好，在紧急关头，他们没有躲进这个帐篷，否则，当真是要被撕扯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宇文昊捡起那张原本应该披在小七身上的毯子，那毯子已经被撕扯得破败不堪，一条一块的。 这样强大的咬合力，毯子对它们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这样强大破坏力的飞虫，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心中满是疑问。 “如果刚才那人不是幻术，而是真实的，想来，定是被这些虫子攻击了吧。” 他猜测说。 想起方才那凄惨的叫声，答案是肯定的。 那人果然是承受了相当大的痛苦，被这么多虫子同时啃噬，那场景只是想一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三人再次收了灵力，让世界恢复到那极端黑暗的环境中。 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们都不敢妄动了。 战肖说：“为保稳妥，今晚我和北王两人共同守夜，寰止，你也不要睡了，想办法将你体内的浊邪固定到最佳的状态，恢复战斗的能力。从进入迷宫来，我们见到了太多奇怪的东西，这里太不对劲了，不能再以寻常的常识来处理了，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你加入战斗，还有些胜算。” 经过方才那一幕，几个人都意识到，他们可能真的进入了一个不该进入的地方。这迷宫已经不单单只是迷宫那么简单了，里面随时可能出现妖物，取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是人族，又不熟悉此处的环境，可以说是处处掣肘，不能自保。迷宫已经不简简单单是迷障了，它是可以杀人的。既然是杀人的武器，他们必须保证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一切了。 寰止很是严肃地点头：“好。” “至于小七，明天，我们要加快速度离开这里。你今晚就在帐篷里好好睡觉，保存体力，等待明日。” 小七也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在漆黑之中，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帮助大家的，就是在关键时刻不拖整个队伍的后退。 寰止吃了小七做的药，已经恢复了许多，再加上他的灵力本就强大，固定住体内的邪浊就容易了许多了。 帐篷外，是寰止若隐若现的灵光，偶尔能听到寰止调理气息的声响，帐篷内，小七眼皮渐渐变沉，就这样沉稳地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整个世界依旧昏暗。原本应该眼光明媚，可是在此处，却是雾气蒙蒙的，但好在，小七的肉眼，已经能看清楚身边的事物了。 打开帐篷，阴冷和潮湿瞬间席卷全身。 这座迷宫常年接受不到阳光的照射，再加上雪水融化，便在阳光中蒸腾出许多雾气了。 “醒了就过来吃点东西吧。” 宇文昊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干粮，递给小七。 小七接过干粮，吃的香甜，转头看向寰止，他还在那里打坐运气。从脸色看上去，已经比昨日好上太多。看来，她的药对寰止还是有一定助力的。 “昨晚，战肖又给他度了一些灵力，他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宇文昊说。 封固浊邪最好的方法就是度灵力，为了接下来的路，他们能够顺利通过，战肖还是选择了给他度灵力了。这几日，战肖总是在用自己的灵力来帮助别人，就算再强壮的灵力者，也是有些吃不消的。而且昨晚他还没有睡，小七不由得担心，他会不会坚持下去。 原本，他是可以在帐篷里面小憩一下的。 可是，她睡在里面，战肖就睡在外面了。 看着帐篷边睡着的战肖，小七的心里感动又自责。 宇文昊说话的功夫，战肖也醒了。他坐起身来，眼中还带着惺忪。 喝口水，就站起来，帮着宇文昊一起收拾帐篷。 小七也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东西，加入了收拾的队伍。虫子的攻击力非常强，已经没有什么是能够使用的了。让她感到欣喜的是，出宫时带出的药，还好好地装在瓶子里。 瓶子的表面上还残存着划痕，质地坚硬，故而没有损毁。 第296章 换了地方 倒了两粒补充气血的药丸，分别递给战肖和寰止。现下，这些药物成了最珍贵的东西，两个人气血都有所损伤，此时这药是最适合他们不过了。 这与小七之前做的药有所不同。 寰止服用了之后，觉得效果不错：“这么好的东西，你昨晚怎么不给我。” “大人没有封印住浊邪，妄加滋补，是会加重浊气逆行的。若在滋补之后再固定浊气，将来想驱散就困难了。在大人运气一夜，将全身真气调理顺当了之后再用此药，既能封印浊邪，又能补充大人因为封住浊邪而损失的真气，是最好不过的。” 服药过后的寰止，身体更加轻松了，觉得整个人都恢复了常态。站起身来，他适当地活动了一下拳脚，身体的轻盈已然和受邪之前一模一样了。 “这药也是你自己做的？”寰止笑道：“孙婷瑜的一身本事，算是有人继承了。” 作为萧毅身边的亲信，寰止也曾经受过孙婷瑜不少次的医治，亲身体会来说，小七的医术已经可以达到和孙婷瑜相较的水平了。 小七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宇文昊那边喊道：“糟了！” 他们走过去，就看到他正在路口拿着罗盘，寻找方向。 宇文昊简单收拾完东西，原本打算探索一下接下来该走哪条路来着，为了不弄混方向，他昨晚还特地在他们跑来的那个路口做了标记，好记住他们之前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那标记是深刻在地上的，宇文昊确定，他做的标记是绝对不会被那些虫子破坏的。可是，此时此刻，那标记确实是不在了的。 宇文昊发动罗盘，却发现罗盘的光束不再明确地指向一个方向，而是化作一个指针，在罗盘上飞速旋转着。就像永远不知道停歇似得，怎么也不愿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怎么会……” 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若标记是宇文昊记错，对方向感的缺失，是宇文昊的错觉，这罗盘的指示，总是正确的吧……这一次，他真的迷失了…… 三个人凑过来，看到罗盘的异样，都很惊讶。 按道理说，被注入灵力的罗盘，只要是有方向，都会给出准确的答案，出现这般状况，只能说明，他们没有方向了。 “没有方向……怎么会没有方向呢？” 宇文昊嘟囔着。 小七蹲下身来，看着罗盘上的指针颤抖旋转。 按着现代人的理论来说，他们定是走进了一个磁场混沌的地方，才会的让-罗盘失去效力。 不过，宇文昊的罗盘和普通的罗盘是不一样的。 他的罗盘是以灵力催动，是宇文昊体内向导者的潜质决定了方向，而并非磁场。只要是有目的地的地方，就都会有方向，是绝对不会存在这样的情况的。 “这条路口，不是我们之前走过的。” 一旁的战肖，双臂交叠，肯定地说道。 他和宇文昊不同，没有很强的方向感，更是没有辨位的天赋，但是，走过的路他都是有印象的。眼前的这一条路明显比昨晚他们走过的要宽，而且，灌木墙上枝叶的分布也有所不同。 他明明记得，昨晚整个灌木墙的枝丫都是朝向他们这边的，所以在安置帐篷的时候，他和宇文昊特地将帐篷挪到中间一点，担心触碰到那些灌木。 可是现在，所有的灌木树枝，都是朝向外面的，这就很不一样了。 听到战肖也这般说，宇文昊就更加肯定了，这份方向的错位感，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了。 “这里，已经不是我们昨晚露营的地方了。” 他得出了这个诡异的结论，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理论上，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们三个超强的灵力者，七品上的灵力持续护卫，都没能察觉到异常。这座迷宫，就这样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他们整体调转了一个方位，平移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寰止警惕地审视着周围，昨天他虚弱着呢，战肖和宇文昊注意到的细节，他并没有察觉。不过，这空气中的味道，的确是不一样了。昨晚，空气中是淡淡的香味，而今天，是难以言说的血腥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些大虫子留下的气味。 “这是什么鬼地方……” 宇文昊蹲在原地，语气中有些焦急，又有些沮丧。 在这里，他的罗盘竟然失去了效力，也就是说，接下来的路，到底怎么走，他也没有了方向了。 向导者的能力，成了空有虚名，可怕的是，他们已经走得很深了，才遭遇到这种情况，现在，想按着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的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加上此处诡谲异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更加危险的意外。 宇文昊实在担心，再找不到出口，他们很可能会交代在这座迷宫里的。 小七拍了拍宇文昊的肩膀，给他安慰：“别着急。” 宇文昊转头看她，她平和的笑容，让他忐忑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据我所知，向导者的能力是一种天赋，是要依靠你的感觉得。罗盘只是将你的感觉具象化的一种工具罢了，真正的方向，还是要靠你真实的感受来寻找的。你觉得哪条路更好，我们就走哪条路，我们相信你的实力。” 能启用罗盘，就说明，宇文昊的潜质是胜过所有人的。他对方向的直觉，远比任何一人都要敏感。 罗盘不能使用，不代表他的方位感也丧失了。只要他放平心态，一定能找到方向的。 小七的鼓励，让宇文昊很是感动。 “嗯。” 宇文昊点点头，慢慢摒弃了自身焦躁的情绪。 四个人的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他也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 宇文昊重新查看了一番泥土，又凑到鼻翼间闻了闻。 和寰止的感觉一样，这个地方的味道已经和昨晚的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的确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条道路，也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样。这不同，完全是在细节上才能看出，仔细体会一番，便能得出答案。 “那边。” 一番探查之后，宇文昊给出了答案。他指向几个人身后那条比较狭窄的道路，坚定地说道。 第297章 落入沼泽 战肖和宇文昊主动承担起行囊的重量，被飞虫破坏了许多，他们的负担也减轻了一半。小七走在中间，宇文昊则轻装简行地跑在最前面。 四个人在灌木墙中飞快穿行。 地面渐渐变得不再坚硬，而是泥泞了起来。原以为是积雪融化后，形成的湿地，可是越到最后，泥泞越严重，甚至到了脚都拔不出的地步，像极了沼泽。 看得出，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踩过了，湿地之间，还有许多荒凉的杂草生长出来，那荒草足足半人的高度，随着他们的动作，不断地摇摆着，有些杂草触碰到了灌木墙，连带着灌木墙也跟着蠕动了起来。 往后看去，灌木墙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随时准备攻击人的野兽，在时刻蓄势待发，打算将他们完全吞入腹中。 为了避免和被荒草骚动到的灌木墙发生接触，四个人排成一列，竖着前行。 沼泽地越来越难行走，他们便拿了一根身子，在每个人的腰上都栓了绳子，避免出现意外，也能确保每个成员都不掉队。 他们走的的小心翼翼，也走的迅速异常。为了能最快地突破这座迷宫迷障，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出口。 小七艰难地跋涉着，泥潭吸力很大，每走一步，都在抓着她的脚腕，不让她离开。她走在宇文昊的身后，为了不拖后腿，她咬着牙坚持着，就算石子划破了她的小腿，鲜血直流，也一声不吭。 前面的宇文昊刚开始还照顾她，后来，因为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也顾不得许多了，一直保持着快速前行。 最开始，只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才选择这条路的，但是行至此地，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差别了。他可以非常地确定，这里和别的地方完全不同，一定能找到他想要找到的地方。 他有些兴奋。 在进入这迷宫一来，这还是第一次，他有如此强烈的感觉。这样的反差感，让他感到着迷，他整个人的魂魄，都要被吸引了！ 宇文昊不断地记忆周围的事物，尽他所能地完美复刻在脑子中。他博闻强识，有很高超的记忆力，这都是他决定修炼灵石以来，偷偷练习的技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有所运用。现在，他将这份本事用在这座迷宫中，并将走过的路，在脑子里慢慢绘制成了一张地图。 不管是在复杂的地形，他都可以绘制出来，这一招，他屡试不爽，可是，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现下却不好用了。 他记下的东西越多，走过的路越远，那么记忆就越模糊，甚至最开始的路线，已经在他的脑子里遗忘得干干净净了。 脑中的地图变得扭曲，直到最后，完全失去了形状。 这在从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好在，那感觉还在，他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战肖和寰止都没什么，可是小七到底还是有些跟不上了。 她没有他们那么强健的体格，也没有她们高超的灵力，从始至终，都是靠着自己的身体素质来应对这样急速的奔跑的。渐渐的，她断腿的位置都开始疼痛起来。 就在小七决定，招呼宇文昊停下时，宇文昊还没等她说，自己就骤然停下了。 “就是这里！” 他喊道。 感觉达到了最巅峰，就是在此。 宇文昊满脸欣喜，丝毫没有在乎，身后的人会被他猝不及防的停下，弄得人仰马翻。 于是，小七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和他的背部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宇文昊穿着冥人的马装，本就是在衣服里垫了许多坚硬的厚甲，小七装上去，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和小七的状况一样，宇文昊也没有准备。小七撞上他的力道不小，他的脚步一松，两个人就这样，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摔进了前面的泥潭之中。 排在第三的是寰止，寰止在关键时刻停住了脚步，两个人倒入泥潭时，他顺便稳住了下盘，才没有被他们带倒。 咕噜噜。 小七撞开宇文昊，一头扎进了泥潭之中，一口臭泥烂水，呛得她脑仁都疼。她爬起来，勉强吐掉口中的泥水，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许多屎一样恶心难受。 她想抹掉嘴边的泥巴，可是在想抽出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深深地陷入了泥潭之中，拔不出来了。 她挣扎的动作，非但没有帮到她，反而还让她越陷越深了。 手下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和之前的路不一样，这里感觉上格外深。 小七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挣扎，不想，整个腰身都完全掉了下去。 “大家都别动！” 小七警告大家：“我陷进去了，这里是沼泽！” 再看宇文昊，比小七的情况还要悲惨。因为体重较重，他摔得更深一些。半边身子都陷入了沼泽，半条腿也半跪在沼泽里，被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看起来，他整个人都要被沼泽吞没了。 寰止一下子看出了不对，他想伸手去拉小七，可是，小七不管怎么动都不能抽出自己的手。 “我，我拿不出来！” 小七越陷越深，下巴已经快触及到沼泽了。她不敢再动了，若是口鼻都陷进去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以她的实力，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活活憋死的。她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她的身体之下，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再这样下去，她势必会被我完全吞没的。 寰止紧紧地拉住绳子，制止了她进一步下陷。 “我抓住你们了！” 他咬牙说道，看起来，使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制止了小七的情况继续恶化。 但是，他能帮助小七，却帮不了距离他更远的宇文昊。 “怎么办战肖，快想办法啊！” 小七和宇文昊双双陷入沼泽，他们都很想不动，但是，情况不允许他们不做任何动作。尤其是宇文昊，他的耳朵已经没入了其中。情势千钧一发，刻不容缓。 小七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纪录片里看到过的沼泽，也和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 野生动物行走至此，一不小心深陷下去，越是挣扎越会下落，直到完全被沼泽吞没。只要触及到此地，便没有解救的方法，除非幸运，遇到路过的动物学家们。 第298章 沼泽脱险 动物学家们也只能救一救靠近沼泽边缘的动物，再向里的，距离他们远的，他们也无法触及。毕竟，在沼泽里救人也是一项十分危险的活动，稍有不慎，是会被强大的力量拖进沼泽的，必须有绝对的把握才能动手。 小七觉得十分奇怪，按着道理来说，这种沼泽地应该处在雨水充足的地带才是，常年积雨加上地势低洼，久久不能蒸发才会形成沼泽。可是，湘国偏西偏北，原是最干旱的地方，到了冬日里，又十分苦寒，怎么会有沼泽呢…… 小七正想着，寰止和战肖已经半条腿陷入泥潭之中了，可是，他们这般努力，都没能撼动他们分毫。 事实证明，蛮力是不能解救他们的。 可若是启用了灵石，不知道会不会引起那些大虫的注意，再则就是这条绳索，可能也承受不住灵力的巨大力量，会直接被拉断的。 到时，宇文昊和小七就更加危险了。 眼看着宇文昊越来越深，小七又看到寰止和战肖那边无能为力，忽然想起了周围的灌木墙。 她大喊道：“战将军，寰止大人，用灌木墙！” 被她这般提醒，两个人才注意到，灌木枝或许是个好主意。 那灌木枝的威力，他们之前是见识过的，倘若能利用好，让灌木枝将他们抽拽出来，那么只要他们在灌木枝收网之时，砍断树枝，两人就能得救了。 这是个好主意，但也是个危险的主意。 要知道，但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就是轻则断腿断脚，重则丢了性命的活计。 宇文昊闻言，喊道：“我先来！” 两个人中，他是体重最重的。只要将他解救出来，小七那边便容易了。三个人怎么地都能将她弄出来。而且，他距离宇文昊和战肖最远，若不利用灌木枝，他也实在想不出，怎么才能让自己脱困了。 战肖也不再考虑，直接在拿起手中的宝剑，迅速挑起一根灌木枝，丢到了宇文昊的身边。那树枝被触动，整条枝条都非常的躁动，触及到宇文昊，感受到了宇文昊的生命，它迅速伸长，然后包裹住了宇文昊还露在外面的腿。就在小七抬头去看的功夫，那树枝已然缠绕完毕了。 这力道是极大的，相隔一段距离，小七已经听到了树枝与宇文昊皮肉的摩擦声，咯咯作响。宇文昊咬紧牙关，极力地忍耐着。他用灵力护体，才勉强抵抗住这树枝强大的力量。 那灌木枝似乎感受到了宇文昊的反抗，更加兴奋了，用的力道更大了。 它看起来是打算折断宇文昊的腿的，可是，没想到，对方比它想的坚硬，怎么也伤不了他。树枝很是恼怒，加紧了力道，果然，轻而易举地将宇文昊吊在了半空中。 一瞬间，从灌木墙中，又抽出了另外两根枝条，齐刷刷地刺向宇文昊。 小七看得清清楚楚，那枝条的尖端是带着毒刺的。那毒刺锋利得像两把刀子，被这种东西刺伤，定然会被释放毒液，慢慢中毒而死的。这是灌木墙的又一个杀伤性武器，专门对付比较强悍的对手…… 小七眼疾手快，在两根枝条抽出的那一刻，用嘴巴从身后的包中逃出袖箭，并用嘴巴扣动了扳机，袖箭飞向空中，准确地刺断了那两根枝条。 袖箭的后坐力，全部卸在了小七的脸上，于是，小七整个头都陷入了沼泽了。 与此同时，战肖飞身而起，飞快斩断那吊起宇文昊的枝条，寰止则用最快的速度挑起宇文昊那边的绳索，然后用力拉回。 就这样，宇文昊重重地摔回了安全的地方。 两个人救完宇文昊，又回头救小七。小七这边就简单了，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将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只是，沼泽实在是太过黏腻了，小七的头从里面抽出来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扭到了脖子，好在，她的性命是保住了。 灌木墙在疯狂地躁动，在他们三人身上失利，让灌木丛几近愤怒。不断地抽出枝条，在半空中高悬。战肖拉起小七，寰止架着宇文昊，四个人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 小七回头看去，发现灌木墙竟然纠缠在了一起，它们彼此攻击，不分你我，那枝条相互缠绕，渐渐地将整个路都堵死了。 只余下，那宛若骨骼粉碎一般的咯咯声，不断作响。 逃到灌木墙没有任何异动的地方，四个人才停下来。 宇文昊的腿疼得不行。 那还在他身上的枝条，还在不断收紧，已经嵌入他的皮肉了，他拿出匕首用力切割，才让枝条彻底死绝了。 小腿大腿都被勒得青紫，血肉模糊。 小七的手臂，也被沼泽地弄得脱了皮。脱皮的地方，还沾着沼泽地里的污水，此刻钻心地疼着。 大家都心有余悸。 方才的一幕实在是太恐怖了，若是再晚上一点，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双面墙围堵在其中，此刻早已被纠缠成美餐了。 小七揉着酸痛的脖子，不解地问道：“北王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何忽然快速奔跑，又忽然停下来呢。刚才那里多危险啊，咱们差点没命了。” 宇文昊的行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那样奇怪的行径，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我也不知道……” 宇文昊给出的答案，却让所有人更加不解了。 寰止有些生气：“你不知道，还带着大家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还好我们是逃出来了，万一没能逃脱，谁来救兆祥呢！” 寰止满心都是救兆祥的事，对自己的生死倒是并不在乎。他只怕，他们在此处耽搁的时间过长，会影响到兆祥的安危。 小七赶忙劝道：“寰止大人，北王殿下不是没有轻重的人，他那么做，定然是有他的理由的，你先听他把话说完嘛。他，和大人你一样，都是想尽早见到郡主的。” 听小七这般说，寰止扁了扁嘴，冷哼一声，将头别向一边，等着宇文昊进一步的解释。他是真的被气到了。但是，他也相信，宇文昊不会拿寰止的事来开玩笑的，更不会疯魔到要在这里和灌木墙一较高下。 第299章 发现紫盒 战肖了解宇文昊的辨位天赋他，他应该不会被诱导，让他们进入沼泽地的，那个地方，一定有什么，指引了宇文昊到来。 “北王，有什么不理解的，尽管说出来，或许，大家也能帮忙一起分析。” 带着大家走到沼泽地，让大家遇到危险，宇文昊难免自责，战肖不希望这种自责的情绪迷惑他接下来的判断。 罗盘不能使用，宇文昊向导者的能力到底可以达到什么样的地步，完全取决于他的直觉。战肖相信，宇文昊的直觉并不是空穴来风，其中定然有机关玄妙。 宇文昊点了点头，慢慢说出了自己走这条路的原因。 “起初只是一点点的感觉，越是接近这里，我的感觉越强烈。我也不知道，此处会有沼泽，按道理说，在那直觉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本应该是出口的……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大漠中，再难走的路线，我也能找到方向，这样还是第一次。感觉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身体。我明知道那里是出口，却怎么也找不到……” 宇文昊坐在地上，有些颓然地说。 他以自己的向导能力为傲，这还是第一次，让他如此受到挫折。他可以确定，那是遇到目标时的灵感，可是，明明，那个地方只有沼泽和周围魔鬼一样的灌木墙，并不是什么出口。 “其实也不然，当时我们忙着救人，其实并没有仔细看周围的情况。这里迷障众多，说不定，是障眼法，让我们看不到出口的方向，其实，出口就在眼前。暗门，或者机关，有很多种可能。不如，我们先等待那边平静下来，不再有危险，再想办法度过那片沼泽，仔细找一找吧。” 战肖如此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大家都觉得，宇文昊不会平白无故地带着众人走到这里，他的直觉，必定有其缘由。 这里的迷宫，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所遇到的所有机关和迷障。按着常理来说，他们昨晚加上今天一上午的快速奔袭，早应该穿过迷障了，便是两个佘山，也能通过了，可是，很显然，他们还在原地打转。 经验告诉大家，这样的迷障，出口一定不会摆在明面上。还需要找到暗门，才能突围出去。 战肖和寰止折回去查看灌木墙的情况，宇文昊则从包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打算换上。 他整个人都深陷了泥潭，浑身都是臭泥，这个味道可不好闻，好在，背包是背在寰止身上的，并没有受到污染。 换裤子的时候，宇文昊着重查看了一下腿上的伤口。 他的肌肉很丰满，再加上灵力护体，那枝条并没有真的伤到了他的筋骨，只是在皮肉伤留下了一道道血痕。伤口不深不浅，火辣辣的，那枝条上的汁液触及到了他的伤口，可能是带着小毒，伤口整个外翻着，表皮上泛着紫色，很是狰狞。 这样的力道，大得惊人，即便有所准备，宇文昊还是被伤成这样，若这枝条落在了小七身上，怕是整个人都要被扭断了。 宇文昊自认为，自己读的书，看过的事都算得上见多识广了。 可是这等奇异的植物，他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 妖族的东西，果然不一般。 他心中想着。 换好衣服，宇文昊闻了一下旧衣服，差点没被上面的味道送走。他嫌弃地丢在一旁，自己最喜欢的马装，看起来是不能穿了。 就是这个动作，让一个盒子从他的衣物中掉了出来。 咣当当，盒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然后平稳地停在了那里。 宇文昊愣了一下。 这是一个雕花的檀木盒子，紫色的基色，上面四面全部雕刻着繁复的花朵，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围绕在四面，有种马上就要冲破云霄的姿态。凤凰的眼睛是一颗紫色的水晶，在昏暗的雾气下，显得格外明亮。 紫色，是整个五洲大陆最高贵的颜色，而这个盒子，不论是做工还是雕刻，都是那般的华贵大气，一看便知道是不菲的东西。 宇文昊走过去，拾起盒子，触及到盒子的那一刹那，他完全被这盒子所吸引了。 他的眼前，仿佛一跃而出一只满身紫色火焰的凤凰，那凤凰盘绕在他的周身，展翅翱翔着，紫色的瞳仁中是王者的火焰，就那样盯着他，四目相对，他仿佛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美丽景象。 “闭上眼睛！” 一声恫吓，从耳边传来。 宇文昊怔神的功夫，那团绚丽的凤凰仿佛被人当心刺穿，在他的面前嘶吼一声，就炸裂了开来。羽毛被紫色的火焰焚毁，那双充满鬼魅的双眼，也淹没在了火焰中，消失不见了。 没了凤凰的摄魂，宇文昊眨了眨眼睛，眼中那全黑的瞳仁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见他的双眼恢复了神采，小七松了口气：“他没事了。” 宇文昊这才看到，小七和寰止已经围在他的身边了，寰止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七则按着他的手脚。战肖从远处跑过来，拿着剑柄，冲着他的眉心狠狠戳了下去。 宇文昊只觉得额前一痛，接着，混沌的脑子也清晰了起来。 在战肖灵力的庇护下，宇文昊总算逃离了盒子的摄魂，恢复了神智。 “啊——” 宇文昊吃痛，赶忙捂住额头。 战肖用的力气不小，他脑子是清醒了，但是头阵阵发晕，就差没再次晕倒了。 看到他像个正常人似得说话了，战肖才收手：“你中摄魂术了，刚才差点杀了大家。” “摄魂术？” 宇文昊很是惊奇。 他明明只是去捡盒子，怎么会中什么摄魂术呢？ 可是，头脑中咒术之后的混沌还在，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正在明确地告诉他，战肖说的是对的，他的确中了盒子的招数了。 “我明明……” 宇文昊指了指一旁的盒子，刚要说什么，战肖赶忙挡在前面：“别看！” 摄魂术不是一般的术法，是十分危险的，轻则会让一个人彻底失去战斗能力，为施术人是从。严重的，甚至会让人做出自杀，或者杀人的行为，可不是轻易可以触及的。 第300章 三重机关 方才，战肖和寰止找寻暗门无果，刚回来，就看到宇文昊正拿着刀，打算刺向刚换完衣服收拾东西的小七，幸而，他们出手及时，否则，小七和宇文昊，都会死在他的刀下。 “是那个盒子，上面的紫色水晶就是摄魂术的命眼，你没有准备，误看了命眼，才会中术。” 战肖解释说。 寰止松开宇文昊，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杀了小七，哪里弄来的盒子？” 宇文昊看到小七肩膀上的伤口，又看了看丢在一旁的刀伤那条血迹，很是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到，他刚刚动刀砍了小七，才造成了她肩上的伤口，宇文昊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 “这是小伤，并不疼的，北王你没事就好。” 小七体贴地说道。 中摄魂术的宇文昊，整个眼睛都是黑色的，仿佛没有眼白，那样的情况下，他完全丧失了理智，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在伤害别人，小七怎么会怪他呢。 小七还是龙七的时候，只见过一次摄魂术，那还是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由巫医亲自催眠，说起来，就是一种治疗邪症的方法。 普通人动用摄魂之术，是需要通过语言、环境，以及被施术人的反馈，等等诸多因素的控制，才能达到效果。 这和现代心理治疗师的催眠异曲同工。 催眠尚需要在药物的催化下才能让患者进入梦境，且催眠师不能左右患者的动作，可这盒子则不然。 它只是简单地放在你来，依托一颗紫色水晶，就足以达到控制人杀人的目的，可见，其内含有多么强大的黑暗力量。 与宇文昊不同，战肖和寰止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对摄魂术的抵御有自己的心法，所以在看到盒子之后，没有立刻中招。 而小七，则是因为特殊的体质，也没有宇文昊那么大的反应。 宇文昊点了点头，心中还是一阵阵地后怕。 都怪自己的意志力不如他们坚定，才会中招，如果战肖和寰止回来的晚一些，或者小七躲闪得不那么快一些，这一刀，必然会砍到小七的命脉，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宇文昊不敢想。 “只是，我方才怎么不见这个盒子。”小七不解。 她明明记得，他们来到此处的时候，地上是空无一物的，她也可以肯定，这等妖物也不会是他们随身携带的。 宇文昊想了想，说：“这是在我身上找到的，我脱下的衣服里，滚落出来的。想来，是在沼泽里被连带着一起带出来的东西吧。” 他顿了顿，忽然很是惊奇地说：“等等，就是这样的感觉……我当时的直觉，就是指向这个盒子！” 听宇文昊说，他的直觉来自于这个盒子，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沮丧了。 很显然，这个源头不是所谓出口的暗门。 这只小小的盒子，上面还带着极强的摄魂术，说不定，宇文昊是被这强大的摄魂术召唤到此处，就是为了杀了他们的。 “第一次听说，摄魂术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开始，就能迷惑人的神智……”寰止皱眉说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 奇怪的灌木妖植，让人察觉不到的位移，永远找不到的出口，冒着荧光的杀人巨虫，还有这波及范围极广的摄魂术。 每一样，都是在正常世界里见不到的东西。 小七瞥了一眼那个盒子，就不敢再看。 她方才没有特殊注意盒子，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中摄魂术。连宇文昊这样强大的灵力者，都能被摄魂术左右，她实在不敢想象，这座迷障的背后之人，是一个怎样的大师。 再次回归到最初的疑问，朱本有这般诡秘的秘密武器，为什么不用呢。 小七正想着，战肖已经走过去，查看那个盒子了。 在摄魂术的逼迫下，战肖感受到了一阵眩晕，不过好在，他有屏蔽的心法，念过一遍之后，就宁心静气了。 “这是保存极其重要的东西，才能用到的法宝。水晶石本就少见，紫色的水晶更是孕育无限力量的温床。是有人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故意在盒子上注入摄魂术的，紫色水晶再将摄魂术放大数倍，如此才能守护最重要的东西。” 战肖颠倒仔细观察了盒子，说：“去除水晶，就能打开盒子。不过，既然摄魂术都设置得如此复杂，想来，打开盒子，里面也定然藏着其他的机关。不能徒手去开，你们退后。” 听战肖的命令，三个人向后退了很远，战肖也站在距离盒子十分远的地方，才运足内力，拔出弓箭。 灵力汇聚在弓箭上，拉满圆弓，箭散发着蓝光直对准那颗紫色水晶。 箭在弦上，在战肖灵力的催化下，发出一阵嗡鸣。那是武器得到主人灵力命令时，发出的反馈。像是感谢主人的征召，在发誓出师必赢一般。 战肖瞄准了紫色水晶，确定准确性之后，两根手指果断松弓，羽箭嗖地一下直射向盒子。紫色水晶滚落到一旁，盒子的盖子也应声而开。 如战肖所料，盒子开的一瞬，三根毒针分别向三个方向齐刷刷地射了出去，一根插在地上，另外两根则射入了高墙，引起灌木墙轻微的蠕动。 战肖的猜想是对的。 这盒子果然到处都是机关。 三个银针射出之后，一股紫色的烟雾腾空而起，就像一团小型的蘑菇云，在盒子上方弥散开来。 四个人齐刷刷地捂住口鼻，直到寰止确定周围没有问题，才让大家继续呼吸。 三重机关，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盒子里，让那藏东西的人如此大费周章呢。 不管是摄魂术，还是毒针，再到最后的毒气，每一样，都会让人当场殒命。对方出的都是杀招，这就说明，他要保护的，也是足以牺牲别人性命的东西。 宇文昊看到这些，心中又是一阵后怕。走到盒子前，他先向战肖拱手道谢。 “战将军经验丰富，灵力高超，宇文昊由衷钦佩。” 第301章 以智取胜 “是什么？” 几个人围上前去查看，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由战肖拿出盒子里的东西。 战肖打开来看，发现是一张牛皮纸色的地图。那牛皮纸材质很不一样，质地非常坚固柔韧，也不知是不是上面描述的地形实在太过复杂，地图上的线凌乱地纠缠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地图，倒像是一个小孩子胡乱的涂鸦。 “这是迷宫的地图吗？” 只是瞧那些线条，就足以让人发晕了。小七怎么看都看不明白，上面到底画了些什么。 大家的反应和小七如出一辙，于是，身为向导者的宇文昊，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宇文昊刚接过来时，表情也是迷茫的，不过越看，他就越能看出门路来了。在欣喜片刻过后，他的神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是……” 这的确是一张迷宫地图，只不过，迷宫的地形十分不简单，宇文昊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他合上地图，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 寰止等不及了：“北王，到底怎么样，这上面记录出口的位置了吗？”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探究迷宫的秘密，而是尽快找到出口，寻找到朱本的墓穴，进而得到兆祥的下落，这，才是他们来到此处真正的目的。 “不是，这不是迷宫的地图。” 宇文昊想明白了之后，很是无奈地说道。 “竟不是？”这样的结果，战肖也很惊讶。 毕竟，这紫色的盒子如此郑重，分明就是在保存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不是迷宫的地图，那还能是什么地图呢？ “这些线并不是杂乱无章，而是各有所指，只是因为地图的画面局限，所以看起来才会如此凌乱。我方才分析了地图上的细节，的确是找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地方，但是，这些位置，却是不能相接续的，也就是说，它们全部都是断的，没有一个连续的地形。至于其他，大部分的地方，我们都未曾走过，所以我断定，这可能不是迷宫的地图。” 小七接过地图，他按着宇文昊的理论慢慢分析了起来，忽然找到了查看地图的方法。 原来这个地图不能用简单的二维思维来看，必须用三维立体的方法审度。宇文昊自然不懂得什么是三维了，他只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看得清楚明白。小七则不然，她找到了窍门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的确有很多地方，是他们走过的，只是，方向大相径庭，甚至说是相反的。 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是如此，那些没有走过的，更是同样的结果了。 宇文昊分析的很有道理，这，的确不是迷宫的地图。 “算了。”小七见大家沮丧，安慰道：“不是就不是吧，人家设计了迷宫，又怎么可能把真的地图放在迷宫里，让我们走出去呢。算着时间，该是正午了。按着我们之前的计划，北王的人该去保存朱本的尸身了，到了晚上便会上山来营救。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出口，如果实在不成，也要保存实力，以免再遇到危险，没有力气应对。”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绕路到后山，进入佘山，若是从正路进入，或许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麻烦了。 刀疤脸的灵力不差，但若是他也进入此处，还真不一定能不能救他们。万一，他们也迷失在此处了，那么，大家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氛围变得有些沉重，所有人从信心满满，到一次次地失落。 小七在他们想办法之际，把食物仔细地分配了一下，除去被大虫破坏的食物，他们的补给实在不多了。就连水，也只剩下一壶。 他们必须仔细地食用，才能勉强撑过三天，但是三天过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寰止走过来，将食物全部给了小七。 “我们的灵力，能支撑半月有余，还是把食物都留给你吧。接下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尽量保存体力吧。” 寰止说的不错。灵力者吃东西本来就少，他们可以不吃不喝坚持半个月，但是对于小七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七天不吃饭，三天不喝水，就会达到生命的极限。 小七叹了口气。 半个月。 她不敢想象。 可是按着眼前的形势来看，他们没有十天半个月还真的没有办法出去。 若是在路上，至少他们可以吃果子，可以狩猎，可是在这个只有大虫的地方，什么动物都见不到，食物简直匮乏到了极点。这种情况，粮食成了最紧缺的物资了。 宇文昊尝试重新启动罗盘，可是自从找到了那份地图之后，不管是他的罗盘，还是他的直觉，全部消失了。 他们彻底迷失了方向。 正午的迷障内，有些发闷了。不过好在，雾气渐渐散去，不至于让人觉得湿腻的不舒服。 他们背起行囊，随便找了个方向，继续走着。 这一次，他们没有那么急切了，大家都在等宇文昊重新找到方向感，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宇文昊还是摇头说他没有感觉。 他们不得已找了一个地方休息，他们三个都不打算吃东西，小七掰了一块干粮，很是仔细地吃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饿了，双腿也疼得不行，必须补充一些能量，才能继续前行。 坐着吃东西的时候，小七思来想去，都很是不解。 “如果说北王从进入迷宫开始，就中了摄魂术，引诱我们到迷宫之内，都是摄魂术搞的鬼，那么，设置摄魂术的人，怎么知道，我们之中会有一个方向感极强的向导呢？还有，昨晚袭击营地的大虫，破坏力那么大，顷刻间就飞到了我们面前，不管是杀伤力还是速度，都是极其恐怖的。这佘山距离楚国边境不过两日的行程，大虫早就飞入端国了。纵使不飞跃国界，这山下的村子也难免受到荼毒，为什么，我们在山下从未见过，只在这迷障里看到了呢。” 小七的疑问，让战肖皱了皱眉。 “早听闻，狐族的摄魂术天下一绝，此处原本就是狐仙一族的旧地，有这些古怪的东西，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若按着你所说，那飞虫的确会蔓延到整个佘山，只有一种可能，能禁锢住飞虫，又束缚住我们。” 第302章 出现食物 宇文昊和寰止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整个迷障，本身就是摄魂术？” 这个猜想实在太过大胆了一些，但是只有这一种可能，能解释他们在这里一天一夜所经历的奇怪事件了。 小七阵阵后怕。 比起妖族，人族再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若是他们一不小心涉足了狐族一脉遗留下来的摄魂术中，那么想要出去，可就麻烦了。 只有八品以上的灵力者，达到宗师水平的灵力，才能破解妖族的迷阵。而七品上的灵力，在妖族的眼中，还算不得高手，就是普通的水平。 这下，他们更加有了危机意识了。 “若是如此，我们实在无需盲目前行了，继续活动，只会耗费体力。既然是迷阵，总要有破绽，我们只消总结出它的破绽，以智谋取胜才是上策。” 小七建议道。 她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战肖也觉得，再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了。毕竟在没有方向感的情况下，他们很可能只是在原地打转。他们三个人还好一些，小七的体力是有限的，盲目的走下去，只能是给自己造成更大的负担，不会对找到出口起到任何帮助。 “狐族都有什么弱点呢？” 小七思索道。 龙七与鸟族打过交道，与鲛人族打过交道，至于狐族，还真的没有接触过。毕竟，狐族已经完全退去了妖族和灵族的外套，因为首领成了上神，一跃而成仙族了，与人族之间，实在没有太多的交流。 所以，小七思来想去，都还是不甚了解，只知道，在书上记载过关于狐族的事迹，狐族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是极端美艳的，他们化作人形，容貌姣好，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多加亲近。 狐族的双眼是不能看的，他们的眼睛有蛊惑人心智的效果，与他们对视一眼，不管定力多么强悍的人族，都会为他们马首是瞻，成为他们的傀儡。 小七只记得，他们如此这般厉害，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狐族的这些妖法。 战肖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他还不如小七知道的多呢，毕竟与小七这个龙家的七小姐相比，他只是端国的一员将军，连鸟族和鲛人族这些时常与楚国有所交流的灵族，他们都不甚知晓，更别提狐族了。 宇文昊倒是听到一些：“弱点我倒是不知，但我知道，他们更喜欢人族的灵石。对他们来说，人族苦心修炼的灵石，是他们最好的丹药。只要吃上一颗，就能增强数十年的法力。” 这也是在五洲未定，狐族未前往青丘时，狐族和人族之间的矛盾所在。 那时，狐族十分喜欢杀死人族，剜心取灵石，死在他们手上的灵力者，数不胜数。 后来，狐族从善，这样的杀戮才渐渐消失。 寰止也是摇头：“近百年来，狐族和人族从未有过任何冲突，即便人族早已知道他们的弱点，经历百年，也是淡忘了，到了我们这辈，还哪里有人能够知晓呢。” 至此，根据狐族弱点找到突破口的方法，算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小七拄着下巴，迅速思考着。他们只在这迷宫里一天一夜，想要摸索出规律，是有些不大现实。 吃人的灌木墙，到底是植被，是植物就是怕火的。他们可以选择烧死这些灌木墙，然后找到出口。但是，火会不会引来那些巨型的虫子。放了火烧掉迷宫，会不会把他们也牵连其中？ 攻击性极强的虫子，它们又畏惧什么呢。走了半日，都未见虫子，是否说明，它们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呢？ 还有那份地图。 若是陷阱，画出让人能够看懂的形状，或者将他们指向陷阱，岂不是更加方便？为何要做成让人一眼就识破是假地图的模样呢。如果不是陷阱，那么为什么和他们走过的路完全不同。是宇文昊的记忆出现了错误，还是地图本身就是画错了…… 这些问题，都是亟待解答的疑问。 就在这时，寰止忽然指着前面说道：“你们看，那个是什么？！”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发现，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袋子。袋子是麻绳编织而成的，看起来有些粗糙，不过它就那样挂在灌木墙上，好像在向他们招手，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样。 难不成，又是幻象？ 这一次，他们学的聪明了，不再为所看到的东西感到欣喜，每发现一样新的事物，都会格外小心提防，以防又是一个陷阱。 战肖用掌风将那袋子打下来。 等灌木墙的蠕动结束后，才走过去，拾起袋子。 袋子被绳子捆得很是结实，打开来看，竟然是食物和水。 眼前的场景，让四个人都很惊讶。因为，里面放着的不仅有新鲜的水果，还有刚刚蒸好的热腾腾的馒头。那热气说明着，这个袋子被人放在这里不久，可以说，就是刚刚放置的。 “休息之前，我们查看过周围，那个时候，谁看到这个袋子了？” 宇文昊沉声问。 战肖和寰止纷纷摇头，小七也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么说来，大家都没有见过它……” 这就更加诡异了。 “是谁？” 谁把袋子放在这里的呢？ 他们可以确定，灌木墙从来没有发生过蠕动，任何人挂一个袋子到灌木墙上，都不可能悄无声息。 即便灌木墙察觉不到，他们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在场的都是七品上的灵力者，有人接近，他们必定提前数百米就有所察觉，怎么可能袋子挂在面前了，还没有任何反应呢？ 只有一种解释，这个袋子是凭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 “该不会，又是幻术吧。” 寰止说。 他们又渴又饿，需要食物和水，所以，这个迷障就变出了食物和水，给他们补给？ 可是，迷宫存在的意义，不是要困死他们吗？怎么可能还会给他们食物和水，让他们补充能量呢？ 食物摆在眼前，还散发着香气，可是几个人都没有人想吃掉。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他们不能贸然做出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安全的选择。 一切，变得更加匪夷所思。 第303章 狼吞虎咽 嗖—— 就在几个人围着袋子，打算拿出食物来查看的时候，忽然从远处袭来一只短箭。 那短箭是直接冲着小七飞来的，在关键时刻，只有小七这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没有察觉到短箭的存在。 战肖侧目，看到短箭发出，赶忙搂过小七的腰，帮她躲过短箭。 那支短箭切着小七的脸颊飞过去的，箭头越过小七，就直接朝着宇文昊的面门冲了过去。 宇文昊脚步飞快，迅速后退，快速退了十几步后，徒手接住了那枚短箭。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宇文昊刚接过短箭，另外两支箭又向他们袭来，这一次，战肖直接拔剑，将两枚短箭全部拦截了下来。 他本身就是箭客，对羽箭这种东西最为熟悉不过了。这短箭的速度虽然快，但在战肖的面前，还算不得能威胁到生命的地步。他打飞了短箭，直接冲向了那个放箭的人。 那人见状直接跳了出来，正中了宇文昊丢出的果子。 脑壳一晕，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战肖踩住他的胸口，让那人再也无法动弹。果子砸到一旁的灌木丛，被灌木枝狠狠地捏碎了。 那人见状，没有被几个人抓到的恐惧，反而满脸的心疼。 “哎呀呀，多么好的一个果子啊！哎呀呀……” 小七震惊地看着那个人，这，还是他们进入这个迷宫以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当然，也是唯一的一个人。 他衣衫褴褛，看起来已经在此处多日了。 可以看出，他的灵力很是高明，不然，也不会接近到他们附近，才被战肖等人察觉。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也会被困在这里呢？ 许多个疑问，都要这个人来解答。 小七还没开口问，战肖已经率先问了出来。 “你是何人！” 战肖脚下用力，那人被生踩出一口血来。可是，他没有任何恐惧，还是无比心疼那个被墙捏碎的水果。在他看来，那是他求生所必备的东西，现下就这样浪费了，实在是可惜。 战肖见他如此，松开了脚，那人竟疯癫地直接向墙跑过去，企图去捡水果渣滓。战肖见状，赶忙抻拽他的衣领，将他丢到众人的脚边。 那灌木墙险些刮连到他，在外面伸缩了很久，确定没有猎物才恢复了平静。 男人还是不老实，还想去拯救水果，寰止忍不住皱眉：“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正常人谁会为了一枚果子，就拼了性命呢。 他见拯救果子无望，就愤怒地爬起身来，指着大家质问道：“你们怎么随便动我的东西，还将我的果子丢了，赔我！” 小七等人再次呆愣在原地，面对男人的指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袋子捏在小七的手里，那人一把就抢过袋子，确定里面没有东西再丢，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小七明白过来，原来，他忽然袭击自己，是因为她当时拿着袋子，他以为她偷了他的东西啊。 “拿走了吃了也好，竟然直接丢了……简直太浪费了，太可恶了！” 男人宝贝一样，把袋子拿在手中，反复揉捏，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宇文昊见他如此，气得直接操起地上的短箭，就直逼他的喉咙。 他方才差点被他杀了，现在，他在这里装疯卖傻，就能逃过去吗？做梦！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给我说清楚，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人被短箭摁住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宇文昊直接将他撂倒在地，然后用短箭继续逼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种鬼地方。这里是你设计的吧，食物也是你放在这儿的吧，出口在哪儿，快给我说出来！” 他既然说，袋子是他的，那么宇文昊必定是要问清楚来龙去脉的。 在这样阴寒的地方，把蒸饼放在麻袋子里，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凉透了，可是这蒸饼还是热的，就说明，他在做完蒸饼之后，立刻就过来悬挂袋子了。 这个男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进出迷宫，还能让灌木墙悄无声息地挂上袋子，一定知道迷宫的出口！ 宇文昊的求生欲望强烈，一副他不说出实话就杀了他的模样。然而，被他压在身下的男人，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他从头至尾，最在乎的，就是他手中的食物袋子。 “我好不容易等到了送来补给，却差点被你们丢了，一个果子，足够一顿饭了，那是我明天的午食，你们必须赔偿！” 男人看似疯癫，实则也是清醒的。小七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如此这般，是装得还是真的特别关心那袋子食物。 如果是真的，那么，有两件事是可以确定了的。 首先，这个男人也是被困在迷宫里多日的。其实从他的穿着打扮上，以及对食物的迫切渴求来看，就可以知道了。 再者，这座迷宫是有食物补给的，很有可能是按着某个特定的时间，在某个特定的地点，进行发放。男人说这袋子食物是他的，定然是他等待了许久，才得到的。结果正巧被他们撞见，错拿了他的补给。 可是话又说回来，既然这里是一座迷障，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定期分发补给的情况呢，这恨不符合逻辑啊。 宇文昊见他执迷于食物袋子，根本不听他的问题，直接抢了过来，打算丢到灌木墙上。男人见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跳了起来，抢过了袋子，就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再次让所有人震惊了。 男人就像菜市场上乞讨的人，见到了美味的鸡腿一样，吃相难看到了极点。面积极大的蒸饼，就这样在他狼吞虎咽的势头下，吃的干干净净。他的嘴巴都被蒸饼塞满了，感觉随时都要窒息，他顺了一下胸口，喝了一口水，就这样焦急地把蒸饼全部吞了下去。 吃完蒸饼，他又将袋子里能吃下去的都吃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四人，看着他将一整袋子的事物席卷一空。 “他，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寰止瞠目结舌，不由得叹道。 宇文昊也躲闪到了一边，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 “也许，他也和我们的情况一样。”战肖说。 小七倒是觉得很幸运，她方才还在想，他们只在迷宫里一天，摸索不出规律呢，现在，就遇到了一个在迷宫里生存多日的人，只要问明白他的情况，那么，他们说不定就出去了。 小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在他这里，说不定能给我们许多有用的消息。” 几个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304章 冥国皇族 眼看着男人将袋子风卷残云，之后不舒服地打着嗝，小七从口袋里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 “这是健胃消食丸，吃上一粒，你会舒服很多的。”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吃不饱的，食物对他的诱惑超过了自己的生命，与其逼问他，不如顺着他来，让他自己说出实情。 男人看着她手中的药丸，又看了看小七。 想也没想，就吃了下去。 他全然没有警惕的模样，与其说是一个被困在迷宫里多日的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只知道觅食的动物。眼前的男人，早已经失去了身为一个人的天性，整个人，就像是一头野兽。 吃下小七的健胃消食丸，男人似乎感觉舒服了很多，对小七的信任便又增加了几分。 他审度地看着眼前的四人，知道他们灵力匪浅，不由得冷笑道：“你们，是刚进来的吧。” 小七蹲下身：“你说的不错，我们被困在这里一天了，实在找不到出口……” “一天……”男人露出不屑的表情：“难怪，你们会如此莽撞。原来是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宇文昊冷哼：“你知道？瞧你的模样，也没比我们强上多少。” 男人剜了他一眼，也语气不善：“至少，我不会被饿死。” 小七问：“不知这里有什么玄机，还希望大人能如实赐教。我们是去救人的路上，误入此处的，人命关天。” 小七的态度，让男人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小姑娘，我瞧着你心善，又不计前嫌，给我消食的药丸，便与你讲实话。这种地方，是出不去的。”男人悠哉地倒在地上，说道：“没什么玄机，也没有出口。想要活命，只有珍惜每一次食物出现的机会，若是还像你们方才那样浪费食物，那就真的只有饿死的份儿了。” 他吃饱喝足，十分慵懒，身上的衣服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单薄而懒散，散发着泥潭沼泽的味道。也正是因为这个姿势，他方才袭击他们所用的袖箭也露出了一角。 宇文昊眼尖，一眼就看到那把袖箭了。他瞳孔紧缩，三步并两步走到男人的面前，就这样抢了过去。 男人没有准备，还真的被宇文昊夺了武器。 “你干嘛！” 男人有些恼火：“好你个臭小子，我好心告诉你们生存的方法，你却恩将仇报。刚才扔我果子的事情还没和你算账呢，你现下又夺我兵器。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男人作势要抢，宇文昊直接转过身去，躲过了他的袭击。 他仔细观察袖箭的细节，发现，上面刻着西冥皇室才能使用的狼头，狼头上，还印着一个‘池’字。 宇文昊震惊了。 冥国皇族使用的武器是不可能作假的，眼前的这位邋遢的男人所拿的武器，就是西冥的皇族的，宇文昊转身质问男人：“这是我冥国皇族特有的武器，你怎么可能有！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 男人急于想夺回自己的武器，愤怒地说道：“还给我！那是我的袖箭，本来就是我的。” “不可能！” 宇文昊说道：“冥国皇族，谁人不认识我。你怎么可能是皇族呢。” 男人冷哼：“都认识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西冥北王宇文昊！” 宇文昊直接自报家门。 “宇文昊？北王？”男人冷哼：“你编故事也要编的靠谱一些。冥国从来都没有什么宇文昊，更不存在北王这个称号。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想要在我冥国称王，还需要历练个几十年吧。若是能出去，说不定还能给你一个将军当当。” 宇文昊本以为，他提到自己的名号，会让男人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承认这把兵器是他抢来的。没想到，男人反而比他还要理直气壮，甚至鄙视起他来。 “他说的是真的。”小七说：“这位，的确是冥国的北王殿下。是去年被封的封号，之前是冥帝的小皇子，五洲大陆人人皆知的宇文昊啊。或许，是大人在此处时间久，所以不知道北王这个名号吧。” 看这个男人的模样，该是年前就被困在此处了，少说也要几个月，那时，宇文昊还没有被封为北王，男人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再看宇文昊此时，已经脱去了他平日里穿的那身马装，现下穿着楚人的服饰，表面上看起来就更和冥人沾不上边了。不过，他的容貌还是能看得出是冥人的，就像眼前这个男子，仔细看去，也是可以分辨出冥人特有的容貌特征的。 男人听小七也这般说，对小七的态度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原也看你是个心善的小姑娘，没想到，也和这个小子一样，谎话连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都是一伙的。请教人就这个态度，我还能跟你们说什么呢。就算我知道，这里的出口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宇文昊恶劣的态度，让男人极其不满，他顿时做出了极其不配合的姿态，破罐破摔了。 他彻底惹怒了宇文昊，宇文昊捏着拳头，几乎要揍他了。 男人后退：“讲不清道理，就要动手了？和你们这些人在一起，我迟早会死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扔我果子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武器还我，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七拦着宇文昊：“北王大人，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我们需要这个人的帮助。” “这把袖箭，原本是摆在我宇文家族皇室宗庙香案上的，我见过！这个人，他竟然擅闯皇室禁地，我必须拿他问个清楚。” “会不会是仿制？” “不可能。”宇文昊低声说：“我皇族的兵器，都是用灵血化成的，没做成一件，都要耗费诸多灵力，是万万不可能有人仿造得出的。就算仿造，那也要耗损大量的人力物力，还要六品上的煅造师亲手锻造并闭关修养，谁会浪费这个心机，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这么说，此人曾闯入皇家宗祠，偷走了这件兵器？” 第305章 祖先袖箭 据小七所知，冥国的宗祠看守是最为严格的，前后十八道侍卫，都是顶级高手。毕竟，他们祖先放在宗祠里的兵器，都是蕴藏着祖先的灵力的，随便哪一样，都是极其凶险的武器，故而，冥国皇家的规矩，非皇室之人，不得擅入宗祠。 由于看守严格，许多窃贼即便觊觎那里面的兵器，也是没有办法进入的。上万年来，自冥国开国之始，就没有发生过有人闯入宗庙的情况。 也难怪，宇文昊会如此激动了。 眼前的人，擅闯宗庙，实在是可恶，万一他还盗走了别的武器，那么，冥国的皇族可不是岌岌可危？ 所以，他必须问个清楚明白。 “一开始见到这把袖箭，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看错了，毕竟，有很多人为了冒充皇族，也曾经做过仿制兵器的事情。只是，那样的兵器是能看出破绽的，不像这一把，分明就是宗祠里的那一把。上面的灵力，都是一模一样的。” 冥国的皇族，一生只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所以，通常会将刻有自己名字的那把象征身份的兵器，当成自己的灵器。 灵器上面，都是持有者的灵力，每一个灵力者的灵力，虽然大致分为金木水火土系，依据五国的灵基分属而定，但是，细查起来，每一个人的灵力都是不同的。有的时候，只要看灵器上的灵力，便知道，这把武器是属于谁的。 宇文昊可以确定，袖箭上的灵力，和他在宗祠里见到的那把袖箭上的灵力是一样的。 小七想了想，又问：“那么，北王殿下，你可还记得，这把袖箭是属于哪位先辈呢？” “就是想不起来，才觉得可气。”宇文昊说：“便是我，也只能在每年的祭祖时，远远地看上一眼。这把袖箭，我印象深刻，是因为小的时候曾经在祭祀之前，偷偷爬上牌位，近距离看过一眼。只是当时，还没看清楚牌位上的名字，就被看守的宫人抓了下来。” 便是他这样的皇子，都没有权力近距离查看牌位和兵器，可这个非皇族的人，不仅冒犯了他的祖先，还拿走了祖先的兵器，这着实是让人窝火的一件事。 “我皇族先辈，大多用刀，少数用剑，用袖箭的只此一位。我只记得，当时这把箭是放在第三层的，也就是我祖父那一辈的人物吧。” 宇文昊祖父那一辈，还是用袖箭的，小七迅速思考，总觉得有点印象却记得不大清楚了。父亲龙度该是曾经提起过，只是当时的龙七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记忆出现了模糊。 小七拦着宇文昊的时候，寰止则继续问男人。男人却是避重就轻，怎么也不肯交代实话。既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愿意说出有关迷宫的任何事，总之就是十分不配合的状态。 用他的话说：“你们湘之人，最为阴险，今日落在你们手中是我倒霉。要杀我，我只有一条性命，随便取就是，但是，让我帮你们，那是不可能的！” 看起来，宇文昊的行为，是真的让他生气了，他现下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也不肯说出实话了。 小七说道：“大人许是看错了，他们是楚人，他是冥人，这里的任何人都与湘人无关。” 楚人和湘人，容貌上看起来差不多，此处又是佘山，必定是湘人之地，所以，男人自然地将他们归属在湘人的范畴之内了。 他似乎对湘人有很大的看法，字字句句都在讽刺湘人。 小七自己原本是湘人的，但是，做了楚人的奴籍，就已然是楚人了，也算不得湘人，所以，她才这般解释道。 没想到，听到楚人两个字，男人更是不屑了。 “楚人就更加可恶了，坐山观虎斗，坐享其成的败类。还有那个冥人。你和楚人为伍，分明就是叛徒。我冥国上下，万年的基业，若不是因为叛徒，也户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男人的话，听起来很是让人费解。 现在的冥国，分明是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叛徒，哪里来的‘沦落’呢？ “我大冥，虽地处大漠，却有这世上最好的牛羊，最好的风光，待民如子的圣上，真神的眷顾。这等好的条件，却还是躲不过割地赔款，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多少人流离失所……我是绝对不会与你们为伍的。” 割地赔款？ 这是什么情况？ 如今的冥国，虽然称不上是五国当中最强盛的国家，但是也是仅次于楚国的强国，无人敢犯，就连湘国，都是求着冥国救助的，谁人敢割冥国的土地啊。 小七的心中一沉，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赶忙走到男人的面前说道：“大人可知，现下湘国即将覆灭，冥国已是强国，冥国与楚国是邦交？” 男人微怔。 小七继续说：“大人可以不说我们之前提出的问题，也可以不与我们为伍，但是，大人必须现在就告知于我，现任冥帝是何名号？现在，是哪一年？” 男人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小七为什么要问这么古怪的问题。 可是看着小七无比认真的模样，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你，你是疯了吧。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那个冒充北王的人吧，问我做什么。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想要知道，你自己去打听别人就是了，为什么非得问我。” 小七捉住那人的袖口，很是严肃地说：“你必须告诉我！” 小七的举动，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注意，他们也恨不明白，小七这么问有什么用。 她的心在猛烈地跳动。 作为一个转世而生的人，她很理解这样的感觉。 如果她没有猜错，她是来自未来十年的人，而眼前的男人，则是过去百年。 男人有些被小七的语气和神情吓到了，冷哼一声，不去看她：“我是不会对你们说任何事的，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小七知道，在男人的嘴巴里，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索性自己来说：“你不说，那么你听我说，如果说错了，你来纠正我。” 第306章 他是谁呢 “现在是冥历正弘二十年，冥国西临湘国，南临齐国，东临楚国，与天都交汇，是五洲大陆，版图第二大的国家，仅次于楚国。正弘皇帝已经统一了西部各族，成为了所有部族的首领。湘国如今即将覆灭，完全依靠冥国兵器输出维持局面，已是强弩之末。冥国才是整个西域真正的霸主，这些，大人都知道吗？” 男人听了小七的话，整个人呆在原地了。 他慢慢转过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看着小七，希望能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些欺瞒他的痕迹，但是小七真挚的目光已经说明，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小七转身，一把抢过宇文昊手中的袖箭，呈到他的面前。 “这把袖箭，是这位北王祖父一辈的东西，也就是说，是现今皇帝父辈的灵器。上面写着一个‘池’字，这个兵器的主人名池……大人可认识此人？它原本是奉在冥国宗祠牌位前，接受皇室后人日夜香火的东西，为何会在大人的手中呢。” 小七将袖箭放在男人的手中，挑眉问道：“所以，大人现在能回到我们的问题了吗？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男人不断重复着小七说的话。 他呆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袖箭，口中只重复着这一句。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的状态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是谁……” 他嘟囔着，谁人都不理，谁人都影响不了他。 “这次，大概是真疯了。” 宇文昊说。 小七给他的信息实在是太过刺激了，男人一时间还接受不了。 “你刚才跟他说那些做什么啊。” 小七看了眼宇文昊，说：“其实，我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什么猜想。” “假如，”小七很是严肃地说：“假如那把袖箭，真的是他的呢？” 宇文昊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可能！” 作为冥国皇帝的亲生儿子，宇文昊可以非常肯定，他的祖父一辈，并没有人活到现在。那个时候，兵荒马乱，所有的皇室都加入了战斗，除了他的亲生祖父，其他的皇家子弟全部战死沙场，不存在有人存活下来的可能。 而且，就算存活下来了，那可是宇文昊祖父一辈的人啊，怎么可能像这个男人一样，这么年轻呢？ 他看起来，和宇文昊的年纪不相上下，是绝对不可能是他的祖父的。 战肖也觉得小七的猜想太大胆了：“小七，北王方才不是说，袖箭是他祖父一辈的吗，这怎么可能呢，他……” 战肖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寰止看看小七，又看了看战肖：“怎么，你该不会也这么认为吧。怎么可能，祖父那一辈，至少得六十以上了吧，他是看起来邋遢一些，但是，怎么也不至于那么大的年岁了吧。” 小七说：“我做出这样的假设，也是基于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多年前，冥国西部各族反叛，造成了冥国内讧，湘国趁虚而入，顿时狼烟四起。百族大战，死伤无数，湘国和冥国的边境交壤颇多，借故打压，割地赔款，数不胜数。他对湘人，对楚人的印象不好，又口口声声说冥人之中有叛徒，不都是那个年代时发生的事情吗？我说的对吧，北王殿下。” 宇文昊捏着拳头，想了想，不得不点头：“不错。” 那是冥国这几百年来，最惨痛的一次经历。险些整个冥国都沦落大如今湘国的境况。西部部族想要独立数百年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直到那一年，他们的实力壮大，又多了一个哈达王统领上百部族，齐心合力闹起了起义。 好在，后来算是平息了，明祖成功地坐稳了江山，到了正弘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如今励精图治二十年，总算将冥国恢复到了盛世的状态，不过几十年前的那场暴乱，所有的冥人都不想要再提及了，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男人生得像冥人，又拿着冥人皇族的武器，口中振振有词的，也都是那一代的事情，难不成…… 宇文昊又摇头：“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什么人，活了这么多年，能不改容貌？我承认，他的确是冥人，他的那张脸，就是冥人的脸。可是再怎么，他也不可能是那把兵器的主人啊。我祖父一辈的，到现在，一人不剩，全部死在战乱中了。他又不是神仙，难不成，没有死，还长生不老了？” 长生不老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发生在人族的身上的，这有违天条，仙族也不会让他们有这样的权柄。 只不过，在这个迷宫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发生过了，忽然出现一个近百年前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呢？ 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随时都有大虫来袭，到处都是危险，就算再健壮的人，长此以往下去，都会变得精神焦虑，神思倦怠，哪里还能继续容光焕发地永葆青春，反而会比正常人短命。 可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 就像她，理论上十年后的人怎么可能穿越到现在，灵魂宿在一个新的人身体里，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这在任何时候，都是说不通的。可是，这一切，就真切地发生在了小七的身上。 有了自己的经历，不管怎么不合理，小七还是觉得，那个男人是来自过去的。 他定是用了某种手段，或是触发了长生不老的机关，或是找到了某种方式穿越而来。 总之，一定是有办法的。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男人抓着头发，还在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宇文昊回头看那个男人，被小七这般说，他竟然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祖父的影子。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是谁……” 男人越想越激动。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是精神上的摧残。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记不起来自己身份的痛苦了，他只记得不能相信湘人，也不能相信楚人，更不可以相信冥国的叛徒。 “都怪你们，都怪你！”男人忽然站起身来，指着小七说道：“你们要把我逼疯，我才不会让你们得逞！” 第307章 恢复平静 “不，你们才是疯子！” 男人很是激动，他直接拿起袖箭，拇指触在机关上。 他的反应，让大家始料未及。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极端起来。不仅仅拿起了武器，他竟然还动用了灵石。 一瞬间，灵力从他的身体里，蔓延到了他的武器上，他没有用袖箭，而是用灵力化成了一只袖箭，夹在了袖箭的弓弦上。 他是起了杀心了，整个人都被灵光包围。这样强大的灵器发出的短箭，若是落在寻常人的身上，怕是人都会被箭震碎的。 男人的杀气逼人，随时都会触动机关。他的灵光是白色的，威力足足能达到六品上。好在，他面前的三人，都是七品上的灵力者。 战肖见他来真的，也不与他周旋了，直接冲了过去，用手上的剑击掉了他的袖箭，宇文昊则一下子将他击倒在地，让他再也不能反抗。至于寰止，则转身，将小七护在身前。 男人正在灵力爆发中，忽然被切段了自己和灵器之间的联系，灵力化成的保护膜被击碎，一股气浪席卷而来。强大得像一场沙尘暴。好在，寰止及时护住了她，没有让被灵力波击飞。 这气浪划过的地方，灌木丛都骚动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寻找猎物，然而，它们不管怎么搜索，都只能划到空气，或是自己的同伴。 小七一行人选择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休息，灌木丛还波及不到他们。 看着周围的灌木墙，又看了看那个还在嚎叫的男人。小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男人，被困死在了迷宫中，始终找不到出口，定然是受到了迷宫的什么刺激，才导致他活了近百年。至于为何他失去了记忆，想来，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生存，忘记了一些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他越是激动，越说明了小七接近了真相了。 ‘池’字辈的冥国皇族。 这，才是男人真正的身份。 寰止也气坏了。 这个男人，几乎要杀了他们，这样危险的人，怎么能再让他放肆呢。 确定小七安全之后，他转过身去，走到男人的面前，也不再与他废话，从掌间划出三根锋利的利刃，落在了指缝中，捏成拳头，他捉住男人的衣领，抬起手来威胁道：“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再发疯，信不信我现在就解决你！” 宇文昊握住了他的手腕，寰止回头看他，发现宇文昊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剩下的，只是震惊。 松开男人，寰止后退了一步，他和战肖互视一眼，纷纷看向两人。 宇文昊的手慢慢抬起，然后触上男人的胸前。那熟悉的灵力，是造不了假的。 “你……” 宇文昊愣住了。 这灵力，分明就和袖箭上的灵力一模一样。 他，真的就是袖箭的主人。 宇文昊和男人相对而坐，灌木丛渐渐平静了下来，男人也冷静下来了。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始终一言不发，好像千言万语，都是能从眼神中交流出来似的。 宇文昊自诩见多识广，但是在这迷宫里的一切，都让他大开眼界。他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已经在牌位上的人，会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受年龄和时间的束缚，就这样像一个年轻人，活生生地出现。 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把灵器，已经被放在了牌位前祭奠，会忽然出现在男人的手中，还和他的灵石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非十几二十年，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契合的。这已然说明，男人和这把袖箭，已经相处多年了。 看到大家都冷静了下来，小七才慢慢开口。 “大人，我知道，我方才说的话很难让你立刻接受，但是，你在这座迷宫里生存的这段时间，外面的世界的确翻天覆地了。近百年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现在的冥国是一个富饶的国家，在五洲大陆，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冥国和楚国之间的关系也很融洽，楚湘之战上百年，近几十年来，愈演愈烈，而今湘国已然成了战败国了。” 小七轻声说道：“这里不管是楚人，还是冥人，都不是敌人。我们初来至此，被困其中，只是想知道怎么出去。碰巧遇到大人，伤了大人的果子，也不是我们原本所愿。这把袖箭既是大人的，又是北王殿下的祖父一辈的灵器，若你们二人都没有说谎，那就说明，是这迷宫本身出了问题。我们实在需要答案，还劳烦大人如实相告，你，到底是谁。” 男人平静下来之后，人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小七的话，语气温柔而甜美，给人非常舒服的感觉。即便她问的问题很‘刺激’，男人还是慢慢地接受了。 他看了小七一眼，又再次看向宇文昊，无奈地点了点头。 宇文昊在触及他灵石的一刹那，他也感受到了宇文昊的灵石。宇文家族的灵石，男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就算他不知道北王，也不认识宇文昊，但是灵石是不会说谎的，宇文昊的灵石告诉他，他们身上流着的，都是一样的血。 “我是谁……”男人叹了口气：“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是冥人。” 身为冥人的骄傲，让他支撑到现在，身处湘人的陷阱之中，这是唯一让他活下去的信念。 “我只知道不能相信湘人，也不能相信楚人，冥人不能向湘人屈服……” 男人抓着头，很是痛苦地说道。 这些，深刻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忘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忘记这些。 男人努力地想要回忆，自己为什么会错过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在迷宫里不过几月，整个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想要回忆，可是，越是回忆，他的脑子就越疼，记忆就越模糊。 战肖问：“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在迷障里生存至今的吗？” 他们只是在这迷宫里生活了一天一夜，就已经遇到了那么多的危险了，这个男人，竟然能在这种地方生活数十年，没有帐篷，没有暖被，甚至没有队友。遇到危险，他一个人如何避险？那些大虫，万一与它们遭遇到，他又是如何躲避的呢。 第308章 你不一样 战肖的疑问，也是大家的疑问。 男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这成了大家最关注的问题。 “每过一天，我就会在这上面刻上一个标记。木板上有多少标记，就意味着，我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天。每到天亮，我就刻下一条痕迹，来记录天数，我可以确定，我每天都在这么做，一次都没有断过。若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这个板子又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可能活了那么久……” 小七接过板子，仔细地数了一下，一百零三条而已。按着男人的记录，他不过是在这座迷宫里生活了不到三个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就算差，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那是近百年……我怎么可能丢了近百年的时间呢。” 男人感到非常的纠结。 小七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也是很同情他的。 她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份痛苦，毕竟，她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也同一时间无法接受。明明她是现代中医女博士，明明她是龙七小姐，怎么可能，就穿越到了一个奴籍的身上了呢。 要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多的讯息，男人必须拥有极大的勇气。 他需要时间，大家就给他时间，天色渐晚，他们决定在此处安营，度过一夜再做定夺。 宇文昊放下木桩，还是无法理解：“他的灵力，的确是与我一脉不假，但是，说他就是我祖父那一辈的人，我还是无法相信。这太离奇了，谁能活那么久，还不老呢。” 寰止也觉得不大可能：“会不会虽然姓宇文，却是远方亲戚之类的，流落在外，误闯入迷宫？如果是这样，那么，不管是兵器，还是灵石，都可以解释了。” 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皇族，他们因为权位的争夺，或者家族的更替，而不得不选择远走他乡。 “我只听说过仙家的一天，是地上的十年，却不知道，在这迷障之中，也有一天等于一年的说法。” 寰止的猜测，在道理上是说得通的，这也是最好的解释了。只是小七还是觉得，在他的身上，一定是有这迷宫里的秘密的。只要弄明白，他是怎么把日子过丢的，或许就能利用这个规律，找到出口也说不定。 “昨晚的人，会不会也与他有关？”小七想到了那凄厉地惨叫声：“若我们还能找到第二个人，再看一看他的情况。若都是一样的，那就说明，在这迷宫里面的时间，的确是扭曲的。” 小七的话让他们的心都提了起来，不仅仅为他们在这里能不能活下去，还因为，迷障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完全不同的话，他们在此处已经过了第二夜了，也就是说，在外面，很可能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十多年的光阴，什么都改变了。 他们没能将朱本的尸身送回京都城，没能让萧毅得到封赏大典的机会，十年过后，龙家已经覆灭，龙七再次惨死，十年，冥国的大局已定，十年，就连兆祥，也不一定是死是活。 所有他们为之努力的一切，都可能不在了。 这样的结论，对所有人而言，简直是致命性的打击。 “还是不要太过悲观。”战肖说道。 “其实，昨晚的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同伴，至于他记不起来过去，是不是也是掩盖队友死亡的一个借口呢。我们不能因为他和北王有血缘关系，就将他当成一个可以绝对信赖的人。” 战肖的话，提醒了大家。 要知道，这座迷障是依山而建的，按着直线距离来说，面积是不大的，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怕是已经将整个迷障全部逛遍了，就只遇他一个人。进入迷障，还存活下来，不可能只是一个人，昨晚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男人的同伴。 这才一晚的时间，同伴惨死，他却记不起来，说明了什么？ 且看他对食物的渴求程度，就可以知道，多一个人，便会多一个分享他食物的人。在此处困了多年，这种动物的本能一旦被激发出来，那么人性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罪行，他只能装作什么都记不起来。 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四人的情况下，失忆，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宇文昊皱眉，寰止也表情严肃，但是小七还是坚持己见。 她觉得，这个男人不是在撒谎。 他的神情语气，他的肢体语言，都在他告诉小七，他说的都是实情，男人是真的记不起来了。在这个没有心理学知识的世界，她不相信，一个人能伪装得这么真实。 帐篷搭好后，小七吃着干粮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一瞬间，他颓然佝偻的身影，让小七心中冒出一阵恐惧的感觉。 那恐惧犹如潮水席卷全身，小七的脸色不由得惨白了几分。 “你怎么了。” 战肖看到了她脸上的不对，赶忙问道。 “我，我没事。”小七赶忙收回目光，摇头道。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会心生恐惧呢。这种恐惧是由内而外的，好像他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死亡。 可是为什么她会产生这种错觉，小七一时间还说不明白。 夜幕降临，宇文昊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又不是很明亮的时候，发出了信号弹。 这是与刀疤脸约定好的求救信号，但是让人感到沮丧的是，这上面的枝丫已经遮天蔽日，完全将信号弹包裹在里面了，若是刀疤脸在外面，定然是看不到他们发出的信号的。 不过，若刀疤脸也进来了，或许能够知道他们的位置。 “你，叫小七？” 男人忽然走过来，主动和小七攀谈起来。 小七点头：“是啊，大人可想起什么了？” 男人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 男人无厘头的话，让小七摸不着头脑。 “大人的意思是……” “你有的天赋，他们没有。” 男人看着小七，很是肯定地说。 这时，寰止走股哟来，用剑柄将他隔开：“与你说过规矩了，没有我们的允许，你不能离开，也不能靠近。你睡觉的地方在那边，没有让你过来，你别过来。” 寰止比较赞成战肖的说法，已经把他当成一个随意杀害伙伴的歹人了，连自己同伴都能杀害，那么，他也定然是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这样的人，必须和他们保持距离。 第309章 继承罗盘 寰止避之不及的态度，并没有引起男人的不满，他很乖顺地坐远了一点。 低头看了一眼寰止手上的剑，男人皱了皱眉：“这不是你的剑。” 寰止收回剑：“与你无关。” “这把断剑，也是我冥国皇室的东西，只是，它断了，且上面的灵力并不是很强。应该是哪位公主的吧。” 男人主动询问起这把剑的来历。 他眯了眯眼，不仅感觉到了这把剑上的灵力很弱，与眼前这个男人的七品上灵力不相符合，还感觉到了，它虽然是皇室的剑，但上面的灵力，却完全不是宇文一族的气息。 “我说过，与你无关。”寰止冷冷地说道：“你想知道更多，那就先告诉我们真相。” 寰止的敌意让男人也是无可奈何，他懒得与寰止计较，默默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只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小七的身上，若有所思。 因为昨晚失去了一个帐篷，他们只能将手中的帐篷拆分成两个，勉强容纳几个人睡下。这次前半夜是宇文昊守夜，他重点看守的不仅仅是那些飞虫，还有新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也睡不着，他看着手中的木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每一日都是怎么过的。记忆的缺失，让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好在，他和宇文昊之间，还有血缘这一层关系，所以，宇文昊对他不再是像之前那般狠厉了。 “你是向导者吗？”男人率先开口，他解释道：“我见过你手中的罗盘。” 宇文昊说道：“我不是向导者，但是我会使用罗盘。” “这么说，是还没有觉醒。” 向导者的能力，是一种天赋，每一种天赋都会随着灵力的大增而渐渐显现出来。宇文昊的灵力达到了七品上，可以使用这种天赋，但是，他还没有将向导者的全部能力彰显出来，所以，失去了罗盘和直觉，他便彻底失去了方向。 “也难怪，你能找到食物。” 男人慨叹。 即便宇文昊失去了方向感，但是他还是带着所有人一下子就找到了食物袋子的位置，可以见得，他的天赋，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不打算说一说你在这里的经历吗？” 与战肖和寰止不同，他们都对男人抱有敌意，但是，宇文昊不没有。 “按着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祖父。可是，我实在想不起来，在祖父一辈中，是哪为亲王，名中带‘池’。” 自从他确认了血脉之后，就一直在思考着，男人的身份。他记得，他的祖父只有三个兄弟，每一个都战死在了沙场之上。祖父是唯一活下来的，顺理成章做了皇帝。 那三位亲王，宇文昊全部知道，却没有一个，名讳中是带着‘池’字的。 男人叹了口气：“你问我，我又何尝不想说出来呢。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你既然在这迷障里多年，可发现此处有什么端倪？有没有出去的路？” 宇文昊追问。 男人摇了摇头：“你既是有向导者的潜质的，就应该明白，你我都是出不去的。” 听了男人的话，宇文昊紧抿着嘴唇，表情很是纠结。 见他如此，男人苦笑道：“你感觉得到吧。那，就是你的直觉。虽然你没有觉醒，但是你的每一个决策，都是具有方向感的。你犹豫了，就说明，是真的没有出路的。” 说完，他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罗盘。 宇文昊大惊，他还以为，整个冥国，只有他一人才有罗盘，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也有。 “你的罗盘……” 宇文昊震惊得不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男人罗盘的来历了。 “从出生开始，这罗盘就在我身上了。比起你，这个还没觉醒的向导者，我的情况能好上一些。”男人对宇文昊说：“我的罗盘是与生俱来的，我大概，是觉醒过的。可是，不知为何，这罗盘忽然在我的手中，像一块石头一样，再也运作不了了。” “直到看到了你，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新的向导者出现了……新的来了，旧的能力便消失了，所以，我的罗盘才不好用了。” 向导者的灵力是一脉相承的，宇文昊这下更为震惊了。毕竟，若不是真的祖孙，这向导者的能力是不会受到如此大的波及的。 “你……” 宇文昊诧异，难不成，他真的是他的亲祖父？ 这怎么可能呢，他的父皇，明明是先祖的亲生儿子，与眼前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可是，这向导者的能力，却让宇文昊产生了怀疑了。 “很难解释吧。”男人看着宇文昊震惊到了极点的表情，再次无奈地摇头：“我也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对我有敌意，是应该的，毕竟，我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我想，我需要时间，来给这些一个完美的解释吧。” 男人收起了那个和宇文昊极其相似的罗盘。 他不想打扰到宇文昊，也不想在自己没有想明白之前，给旁人造成太大的负担。 只是，看着宇文昊魁梧英俊，一表人才，又小小年纪，已经达到了七品上的灵力，实在是年少有为。他不知怎地，就是打心底里地感到高兴。 因为白天劳累，小七睡得很是香甜，可是，忽然，她在梦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便一瞬间惊醒了。 醒后，那寒冷的感觉，还没有消散。她感到不安，掀开了帐篷的帘子。 看到小七的那一刹那，男人和宇文昊也同时感受到了不对。 明明周围没有任何异动，可是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们就是感受到了异样。 男人发动灵石，照亮周围。宇文昊闭上眼睛，打坐下来，用意念再次感受周围的事物。 灌木墙上的每一个枝叶，地上的每一颗青草，在凝神静气之后，宇文昊都能清晰地感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事物的轮廓更加清晰了，所有的东西，只要有一点点地活动，都会被宇文昊感知到。 感受到宇文昊在运功，战肖和寰止也被惊醒了。 他们探出头，就见到宇文昊整个人都盘旋在了空中，仿佛将自身化成了一个罗盘似的。至于那个陌生的男人，此刻正在用灵力来帮他护法。 第310章 他想起了 有了男人的护法，宇文昊的感知更加深入了，他看到的不仅仅局限在了附近，整个迷障，都在他的探查范围一般。日月星辰，空气中的尘土，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动作，他都能敏锐地察觉。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所有的事物，表面上是静止的，其实，每一寸土地，都是在不断地运动中的。 他们的运动，不是简单的位移，而是空间的扭曲。 宇文昊张开双臂，罗盘自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用灵石发力，罗盘在他的面前不断放大，直到变成一个篮球场大小的面积。 罗盘飞速旋转，和宇文昊胸口的灵石融为一体，汇成一道灵光，慢慢地将他感知到的内容，刻画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随着位移的移动，那地图也在不断地变幻着。 小七震惊地看着宇文昊如挥洒泼墨般，行云流水的操作。他的手，宛若是马良的神笔，灵力就是那神奇的墨汁，灵力停留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复杂的路线，路线叠加，以三维的模式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她忽然想到，那张牛皮纸地图了，赶忙从包里翻出来，和战肖还有寰止一同对比。 宇文昊画出最后一笔，眼睛才慢慢睁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宇文昊画出的地图，竟然和那张牛皮地图上路线一模一样。 宇文昊的心乱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收势，就掉在了地上。他捂着屁股，眼看着头顶的地图慢慢消散，又归于黑暗之中，觉得屁股疼，心更疼。 “一样的，竟然是一样的！” 小七惊呼。 宇文昊拍拍屁股走过去，看到牛皮地图上的内容：“怎么会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用罗盘呢。” 寰止问道。 宇文昊说：“刚才我在值夜，忽然感受到周围很奇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似的，就想着用灵力探查一番。没想到，我竟然能用灵力画出地图……” “那些，是你感知到的？” “嗯，我发现，这迷障不是绝对静止的，而是在不断运动中的。” “运动？”战肖挑眉。“这怎么可能呢。” 毕竟，再高明的迷障或者机关，也不至于动用整座山。能让他们所在的位置不断移动，那就只有在佘山上安装上机关了，可是，谁人能做出这等庞大的机关呢？战肖觉得，以目前五洲大陆的技术，还达不到这样高尖端的水平。 “山当然是不能运动的。”宇文昊明白战肖的意思，解释道：“但是我们所在的迷障会。或许，我们本身就不在佘山。” 这样的推断太过大胆，一时间让人无法想象。 小七摩挲着下巴说：“北王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迷障，其实并不是在佘山上，而是通过迷障的入口之后，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世界？” 宇文昊点头：“整座迷障，都是处在不断运动中的，所以，我们走过的路也会被不断肢、解开来。这也是为什么，我始终找不到方向的原因，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方向。我尝试在脑海中画出地图，但是，走过的路越多，我的记忆就越模糊，地图也变得越模糊，正是这个原因。因为，我们不管走到哪里，身后的路，都不会再是我们曾经走过的那条。前方，也不会是我上一刻感知到的地方。” 战肖慢慢消化了宇文昊所说的。 “这么说，我们始终在原地打转。” 宇文昊点头：“可以这么说。” 这是他得出的最终结论了。 宇文昊展开那张地图，对大家说：“之前，我看这张地图，和我们走过的路线是完全相反的，便觉得它不是真的地图，其实不然。这张地图，也是随着迷障的变化而变化的。你们瞧，此刻的地图，和我们最初见到的样子，是不是不一样了。” 大家细看，的确是不一样的。 这个答案，让人感到欣喜，也让人更加迷茫。 欣喜的是，至少他们知道了迷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手上的地图，也不是全然一张废纸，那紫色盒子加固保存这张地图，是有它的原因的。 迷茫的，则是迷障随时都有可能变换出别的模样，那么，他们这一刻能找到的出口，下一刻就可能是一条死路。他们很难追上迷障变化的速度。 男人远远地看着几人商讨，并没有凑到前面。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小七的身上。 其他的人，或是有向导者的潜质，或者是有超强的灵力，而小七，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是，在关键时刻，她甚至比宇文昊的感觉还要强烈，在睡梦中都能做出反应。 男人玩味地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明明一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却是最早察觉到异动的恶人。 这实在是非常有趣。 小七还沉浸在苦恼之中。 在这危机四伏的迷障里，本身能出去就已经是运气了，现下，迷障又加大了难度，随时都可能将出口掩盖，又不能确定，此处的时间是否和外面是完全对应的。她实在担心，自己被困其中，会不会真的耽误到她重生后的大业。 真相，十分消磨斗志，小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沮丧。 被负面情绪充斥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对她的观察，以及那唇角越发上扬的高度。 深夜，男人躲在角落里，偷偷拿出木板，他用短箭在木板上刻上一道痕迹。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那道痕迹，他在心中默念：“一百零四。” 他顺着木板上刻痕的纹理，继续向上抚摸着，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刻下这些刻痕的寓意。 “是一百零四天了啊。” 他的眼中忽然浮现出泪光。 他，终于想起来了。 …… 在得知他们很有可能不能马上离开迷宫之后，大家一致决定，让男人跟在他们的队伍中。一来是考虑着男人在迷宫里生活得久了，许多经验都是他们所不知的宝藏。再则，昨天他为宇文昊护法，让宇文昊画出了地图，这件事给了大家信心。 也许，他并不是坏人，而且灵力不差，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稳妥得多。 第311章 重回旧地 男人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与前一天不同，这一次，他很自觉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让他们安心。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让他们信服，所以也很有自知之明，不给大家添麻烦。 小七觉得他可怜，想给他一点水喝。 寰止笑道：“你忘了，他昨天可是将一整袋子的食物全都吃了。现在，一行人之中，就属他的肚子最满当了。水源珍贵，你就留着自己喝吧。他的灵力也不差，不需要那么多的食物和水。” 嘴上虽然这般说，但是寰止还是将自己的那部分水，给了他润喉咙。男人很是得体地只喝一口，大部分的水都用来润一润干涸的嘴唇了。 据男人所说，短则三天，长则半月，才会再有食物出现，他们现下必须节省每一块饼和肉，节省每一滴水。 趁着休息的时间，宇文昊将地图展开来看。昨晚的探查验证了这张地图是真实的，他再次展开地图，果然地图上的内容和昨晚的又不一样了。 迷宫在变，地图也变，地图上的内容，就是迷宫上的实时情况。 他当时那强烈的感觉，定然是奔向出口的，但是因为出口在不断变换，或者说，出口的暗门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向导者的潜质，就指引着他找到了这张地图。 自从得出了他们不在佘山的结论，宇文昊更加注意地图上的山脉河流，以及所有能说明地点和位置的标桩了。 但是，没有一处，是能指明他们到底身处何处的标志。 宇文昊坚信，自己没有带错路，他们定然是上了佘山的，至于为什么忽然就不在佘山了，他猜想，该不会是佘山上的机关，将他们送到了别处，而是这迷障本身就可以让人迷失方向，扭转了乾坤，让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他必须尽快破解出如何突破这个空间的方法。 他们不怕死，只是怕耽误时间。每一个人都是肩负着任务的，若他们迟迟被困其中，不能出去，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 这时，小七走过去，将一张白布单摊在了宇文昊的面前。 她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只碳棒，交给宇文昊说：“事已至此，找到这迷障的规律，我们才能离开。总是你一个人思考也是不成的。不如，将我们走过的路线画下来，让迷宫的情况能真切地落实在纸上，这样，我们大家也能北王殿下分析一下。” 小七的想法很好，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局限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 “我相信，就算这里是不断变化的，它也是有变化的规律的。在什么情况下，路线会中断，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改变，改变的方向，又有什么规律，和什么条件有关，这些碎片，若是能整合到一起，一定会发现端倪的。” 宇文昊点头：“好。” 牛皮地图记录的，是当时当刻整个迷宫的路线情况，而宇文昊画出的，则是他们走过的路线，对比之下，才能明确哪里不同，这对找到规律有很大的帮助。 战肖和寰止也走过来，眼看着宇文昊将他们上午走过的路线画完了。与牛皮纸地图正对比着，就听到男人在后面喊：“我想，你们有必要过来看一看。” 几个人正在对比地图，实在无心去管他，男人又喊了一遍，他们才勉强走过去。 寰止没好气：“什么事啊。” 男人指了指他们身后走过的那个地方，说：“你们看。” 他们顺势看去，也都震惊不小。 原来，在他们走过的位置，原本应该是空荡荡的，此刻却被他们的帐篷塞满了。散落在地上的，还有他们的生活用品等等。 宇文昊第一个走过去，查了看了一番，竟然拽出了一张毛毯，那毛毯，正是他之前担心小七被冻着，亲自给她的。后来因为被那些飞虫撕得粉碎，就被丢在了那个营地，没想到，此时此刻，这毯子竟然是完好无损的状态，就这样躺在宇文昊的手中。 这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发生的。 原本应该损毁的毯子，竟然复原了？ 为了保险起见，宇文昊又仔细查看了帐篷的其他位置，在看到绳结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他独特的绳结方式，可以说，整个五洲大陆，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这个帐篷上捆绑的绳结，正是出自他的手笔，也就是说，眼前的帐篷，就是他们的东西无疑了。 可是，为什么呢…… 寰止也在包裹中找到了他的断剑，对比两个断剑，他呆立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小七也在营地的包裹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药丸瓶子，和她的瓶子里的药丸，正好差了一粒补气血的药，和一粒健胃消食的药。 “这是你们的东西吧。” 男人看着每个人手上，一模一样的东西，说道：“我方才，察觉到身后有异动，和昨晚的感觉相似，一转头的功夫，这些东西就出现在这里了。” 就算绳结和药丸都能复刻，那寰止手上的断剑，也是不能被复制的。不仅仅是上面的灵力，就连折断的切口，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是煅造师耗费心血打造的，不可能有人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迷障，竟然能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带回营地，是否意味着，它还会将那些大虫重新带回来？ 想到这里，战肖赶忙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他们不能硬碰硬，只能挑能拿的东西，背在身上后，迅速逃离了此处。 他们迅速地向前奔跑，直到，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泥泞，空气中的味道越来越熟悉。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小七着重观察周围的环境，果然，让她看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场景。 “你们看那边！” 见小七停下，大家也纷纷停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是之前险些让小七和宇文昊丧命的沼泽地。 他们在此处差点丢了性命，所以对周围的灌木墙和中心的土地都十分熟悉。 小七可以完全肯定，这就是那片沼泽地。 宇文昊不由得抓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来了！” 那种强烈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宇文昊拔出帐篷里面抽出的藤条，跑过去在沼泽地里一阵翻搅，果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制作成一个环状的套子，下去捞上来。 竟然，又是那个紫色的盒子！ 第312章 做出标记 两张牛皮纸地图，让大家的心里都慌慌的。地图所呈现的内容，却是一样的。 战肖问男人：“食物袋子的出现是有规律的吧，应该不是你说的，少则三天，多则半月吧。” 男人被问得一愣。 战肖追问道：“当时，蒸饼还是热腾腾的，我们刚发现袋子，你就出现了。这足以说明，你知道食物会在什么时间出现，早已经等待在附近。所以，食物到底是多少天出现一次。” 男人知道，隐瞒不住他们，只能如实说：“三日。” 寰止皱眉：“你果然在骗我们！” “我也是为了自己生存嘛，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我全都交代了，你们每次都去抢我的食物，那我还活不活了！” 男人隐瞒了食物补给出现的时间，也是有他的原因的，毕竟，他们四人忽然出现，而且其中三人都是在他之上的灵力者，男人做出提防，也是应该的。 战肖拉住寰止，让他不要再抱怨，继续问道：“每次都是如此吗？” 男人点头：“是的，每三天就会出现一次补给，里面的食物和水，也都是一样的。我会定时去取，里面的食物足够我三天食用。” 他习惯了到时见就去取，每次都是如此，便也将那袋子食物，当成他的私有财产了。所以小七等人出现，他才会那么生气。可是，男人从来都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补给，那补给，又是谁送过来，挂在灌木墙上的。 小七摩挲着下巴：“假设，那袋食物，不是有人特地放在那里的，而是随着迷宫的更替，重复出现在那里的……那么蒸饼为什么是热的，为什么食物骤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却没有人察觉到有人过来，为什么食物袋子没有引起灌木墙的骚动，这些，就统统都有解释了。因为，那食物原本就是热气腾腾的时候放在那里的，只是因为，这位大人每三天取一次，给拿走了，所以我们才没有看到。恰逢第三日更替，那袋子就出现了。” 小七的想法，得到了战肖的肯定：“可以这么认为。迷宫是三日一更替，这大概就是迷宫的规律了。” 他们一直很想找到迷宫的规律，现在，迷宫的规律就在面前，这反而让他们担心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频繁更替，那么北王的直觉，就始终指向这片沼泽地中的紫檀盒子了。我们如果跟着这份感觉走，就会永远地在原地打转。” 小七很是担心，不管他们在迷宫里徘徊多久，都会被迷宫送回到旧地。三天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也许，整个迷宫就是一个闭环，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这个规律，远不止这么简单。”战肖说：“三天是能让迷障重新复刻它本身的东西，可是，我们的帐篷呢。” 他指了指身后堆放的行囊：“我们是后来闯入这迷障的，按道理说，这迷障是不可能将我们的东西也一并复制的。寻常物品也就算了，连兵器都一模一样。这种无差别的复制，是不能用这些来解释的。” 如果说三天复刻是迷宫的规律，那么，他们的东西本不属于迷宫，是不可能被复制出来的。这迷宫，远比他们想的要复杂。 小七甚至在想，如果他们的东西被复制了，那么他们的人呢？ 小七很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让大家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迷宫会复刻出我们？”寰止皱眉：“那该怎么分辨出，哪个是我们，哪个不是我们呢……” 每三天就会出现一次一行四人，很快，整个迷宫都会被填满的。但是，很显然，这里没有被填满，那么，是什么让复刻出来的他们消失的呢？ 太多的疑问，让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事实上，宇文昊为了寻找新的路线，已经尽量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有的时候，他明明有些方向的感觉，还是按着不同的方向前进，即便如此，到头来，他们还是回到了这片沼泽地。 宇文昊又仔细对比了地图，果然有所发现：“两张地图不是完全一样的，你们看，这里是什么。” 小七等人定睛看去，只看到地图上多了一个黑点，像是污点，又像是地图本身存在的痕迹。 “这里是……”战肖想了想，说：“莫非，是我们的营地？” 宇文昊点头：“这是实时更新的地图，也是随着这迷障里面的情况变化而变化的地图。我们闯入迷障，营地就被记录在了地图上，倘若，我们能在沿途做好标记……那么，会不会所有的标记都会出现在地图上。” 宇文昊这个大胆的猜想，让事件变得明朗起来。他们在沿途上画好标记，指向他们走过的位置，那么在地图上，定然会有所显示。不管地形是怎么变换的，三天之内，他们都能看到自己走过的路变换到了什么地方。 “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寰止说：“地图上还没有出口的位置吗？” 宇文昊摇头：“并没有。这张地图虽然是整个迷障的地图，但是，我并没有看到哪里有出口，从发现它到现在，地图变换了许多次，也从没有出现过。” 不过，能做标记，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不管怎样，至少他们有了成绩。 几个人休息的时候，宇文昊看向男人。 他衣衫褴褛实在不像话，正好，在新出现的帐篷里，他的衣物都还在，便找出了一件递给男人穿。 男人接过马装，有些惊讶，宇文昊见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皱眉道：“怎么了，是不舒服？” 男人愣了半天，才慢慢地接过衣服。 “没有，只是见到冥人的服饰，觉得欣喜……” 他明显口不对心，但是宇文昊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一路上，他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不错，也就没有多想。 宇文昊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旁人都以为他不可亲近，冷傲的外表，只是看着，就让人感到距离感。不过，他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男人昨晚为他护法，他便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他。 送给男人的马装，与他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也是他对这位皇族亲戚的尊重吧。 第313章 他很奇怪 这件马装很是整洁，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布料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胜在做工精良，剪裁得宜。 男人的身形和宇文昊差不多，穿上这件衣服，十分的合身。 男人摩挲着袖口，再次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这样……” 沼泽地的荒草很高，很方便换衣服，昨日在沼泽地里脱险，小七也受了伤。现下正好可以解开看一看，处理一下伤口。 一日来的奔袭，汗水混着污渍落在伤口上，着实让小七感到不适。尤其是她的后背，在沼泽地里硬生生地被人拔了出来，强大的吸力和石子不免让她皮开肉绽。 昨天就只是简单地换了下衣服，没有对伤口过多处理，想来，今日这伤口定然是十分狰狞的了。 小七把自己能够到的位置上的伤口，全部包扎了一遍，才迅速穿上衣服。从草丛里走出来时，男人正好也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见到男人这般装束，小七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 有一种极端强烈的直觉，如同海啸一般席卷周身，让小七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和昨晚一模一样，不，应该是更加强烈。 小七觉得，自己像是触碰到了某种不该触碰的东西一般，恐惧、震惊、惶恐、不安，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瞠目结舌。 男人也看到了小七，她的表情，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男人没有躲避什么，反而走到小七的面前，笑了笑。 那春风和煦的笑容，一下子吹散了小七内心的复杂。她听到他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宇文昊给我的，我就换上了。真是很久没有换新衣服了，想不到，这件马装这么适合我。” 男人不仅换了衣服，还将散落的头发扎了起来，顺便修剪了一下面容，胡须也变得整齐了。在搭配那一身英姿飒爽的马装，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起来。 比起宇文昊，男人的气场丝毫不逊色。而且露出了真容之后，这个男人和宇文昊的长相，更加相似了。说他们是亲生兄弟，都有人相信。 男人的微笑，宛若春风，但是，小七方才的表情，他也全部看在眼中了。 一种心照不宣，在两人之间徘徊着。 男人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了那个他计时用的木板，递给了小七。嘱咐她道：“对了小七姑娘，不知，我能否将这个木板托付给你呢。” 小七不解：“为什么？这不是大人记录时间用的吗，这么重要的东西，大人为什么不放在自己的身上。” 小七感到奇怪。这个木板是男人一直随身携带的重要东西，看得出，他是从来都不离身的，每天都要做记录，是他记录时间的重要依据。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他到底被困在迷宫里多少年时，他竟然将这板子给她了。 “放在小七姑娘这里，比带在我身上安全多了。你也知道，这板子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我想，以姑娘的聪颖和智慧，一定能发现上面的奥秘的。” “奥秘？” 小七还是不理解。 男人拒绝了小七要还回的动作，很是郑重地再次嘱咐：“姑娘便带着吧。” 说完，他也不再等小七拒绝，直接想宇文昊走去了。 小七看着手中的木板。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因为它经历了太多恶劣的环境，板子表面上满是污渍，有很多细微的划痕。上面一道道刻痕，清晰可见，却许多都深凹板底，夹杂了淤泥。 这样的木板，和朽木没有任何区别，若不是上面那一道道划痕，意味着时间，小七还真的看不出，它有什么价值。 奥秘？ 小七想着男人对她说的话，以及那深邃的表情。 这块普通的木板上，会有什么奥秘呢？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将板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袱中，背在身上，加入了大家的队伍，准备出发。 此时的小七并不知道，这个板子带给她的，绝不只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 这处沼泽地并不适合当做宿营的地点，他们又继续走了一个下午，按着之前的计划，沿途做好标记。 标记在地图上渐渐显现出来，只不过，又被慢慢肢、解，变成了无数个几不可见的小点。宇文昊一边在地上画着线，一边观摩地图的变化，再一次肯定了他们之前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迷宫在不断变换，他们走过的路线，也在不断地变换方位。 在一处十字路口的地方，走在最前面的宇文昊停住了。 一路上，他始终奔着自己方向感不是很强烈的那个方向走的，以此避开沼泽地的方向，但是这个路口很奇怪，每一个方向，他都有很强烈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哪个方向是不同的。 正当宇文昊坐下来，打算再度使用昨晚用过的导向能力时，男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制止道：“就走那边吧。” 他指着一条相对宽敞的小路，对宇文昊说。 宇文昊眯了眯眼，盯着前面的小路看，并不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 男人也是有一定的向导者能力的，莫非，是他感应到了什么，而自己没有感到？ 男人摇头说：“反正也做不出决定，不如随机选择。这座迷障，不缺规矩，必须打破规矩，才能找到出路，你说对吧。” 向导者的能力，也是灵力的一种，只是它尚且处在天赋的层面内，没有如灵力那般威力强大。而这座迷障，很显然就连七品上的灵力者，都不看在眼中的。非常的诡秘。向导者的能力，也许也是迷障加以利用的一个手段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宇文昊点了点头：“那好吧，听你的。” 他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向那边走去，男人紧跟在后面。小七看着男人的举动，以及他瘦削的背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如鲠在喉。 “你也觉得奇怪对吧。” 战肖这时，走到小七的身边，低声说道。 “将军发现了什么？” 小七看向战肖，发现他也用十分审度的目光在端详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我也不知道，总之，他很奇怪。” 第314章 得到救赎 从始至终，战肖始终保持着对男人的提防态度。尽管宇文昊已经将男人当成自家亲戚了，寰止也对男人渐渐放松了警惕，可是，战肖始终没有缓和自己的和他的关系。 战肖心思沉稳，粗而有细，不管在灵力还是分析方面，都不比寰止差。否则，他也不会小小年纪，成为端国的战神将军了。 小七对战肖是非常信任的，同时，也相信他的直觉。尤其是，在她也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的时候，战肖的警惕，简直就是对她直觉的认同。 男人和宇文昊走在最前面，聊着男人认知之外的冥国。 在男人的记忆中，端国还是那个被内战消耗得千疮百孔的国家，内忧外患，层出不穷。所有冥人，都在为自己的家园而战，到处都是危险，到处，也都是悲剧。 每每提到他的那个年代，男人总是满面愁容，一副为国家担忧到极点的模样。不过，听到宇文昊的新冥国的介绍，男人又是无比亢奋。 他理想中的冥国，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宇文昊口中的冥国，完全符合他对未来的畅想。 “想不到，冥国真的崛起了……百姓们终于过上好日子了……” 男人说话时，眼圈通红，声音颤抖。 他是真的为这个国家而感到高兴。 说起祖父和父亲的功德，宇文昊也是滔滔不绝。那是一段冥国历史上最浩大的奇迹。在上百个部族联合反叛，其他四国虎视眈眈之际，祖父带着兄弟力挽狂澜，镇压住了数百部族。到了宇文昊父亲这一辈，则是竭尽所能地安抚，不仅在武力上控制了反叛行动，还让数百部族甘愿俯首称臣，一致对外。终于造就了如今冥国的盛世。 冥国皇族的统帅能力，得到了四国的尊敬。要知道，就算是天都圣帝，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如此浩大的内乱一应平息的。 冥国皇族将自己的热血洒在了他们热爱的土地上，换回了百姓的安宁，妹妹想到这里，宇文昊总是热血沸腾的。 “真希望，我能亲身经历那些岁月。”男人慨叹：“就算被砍掉头颅，我也能看到大冥扭转战局，一天天地变好。那些为大冥洒下热血的儿郎，都是真正的勇士。不像我……竟然被困在迷障里，苟延残喘。” 身为冥国的皇族，男人为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些，感到非常遗憾。 “并不是死在战场上的，才算英雄。你既深入湘国腹地，定然是为了冥国身先士卒，只是被困在此处罢了。” 宇文昊安慰他说。 男人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死在战场上是荣耀，但是，做勇士，也不一定非要在战场上死去。” 男人话中有话，只是看地图的宇文昊，并没有察觉到。 在第三夜的黑暗降临之前，宇文昊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这里和前两晚一样，都是比较平坦的位置，现在，他们有三个帐篷，比之前宽敞多了。几个人按着之前的习惯，先将周围的环境查看一遍，再搭建帐篷，彼此配合得很是默契。 与宇文昊谈天说地了一下午，男人也变得健谈了起来。他不再躲在角落里，而是帮忙一起搭建帐篷。 他搭帐篷，是一把好手。有了男人的帮助，他们很快就将三个帐篷完美地搭建了起来。 小七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破绽。可是直觉告诉他，这男人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若是在从前，男人始终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小七一定会全身心地相信他的。 龙度曾经就是这般教导她的。就算是敌人，也是有一次得到原谅的机会的。只要他们愿意改邪归正，放弃杀戮，就值得被信任。 但是，现在的小七做不到了。她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去托付给一个没有探查明白身份和底细的人。 上一世，她就是全身心地相信萧瑞，甚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整个龙家的家族命运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她信了他的誓言，即便中间，萧瑞有很多次心口不一，但是，她还是昧着心地去忽略。 到头来，她得到的下场，却是那样的悲惨。 现在的她，只要有一点异样，她都会保持警惕。 仔细分析起来，这个男人，从他出现开始，就是大有问题的。 他明明被自己的身份，以及时间的问题所困扰，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可是，经历过昨晚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似乎这些疑问不再是问题了一般。 是什么，让他陡然转变了呢？ 是他已经不在乎了，还是，他想起了什么，却没有和大家说？ 若是想起了，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还有，他特地嘱咐给小七的板子，是他记录时间的板子，在他几乎没有办法分辨时间的情况下，竟然将这板子给了别人。这只能说明，他不再在意时间了。 但是，他为什么不在意了呢…… 比起她，宇文昊似乎与他更亲近，他为什么不把板子给宇文昊，反倒给她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呢。 男人的身上，有太多的疑点，越是思考下去，小七越觉得，战肖说的没错，他，真的有问题。 深夜，男人独坐在路口，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 极夜将他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他的身形挺拔，宛若雕塑，风吹过他的衣襟，连带着他鬓角的头发都飘扬了起来。 脑海中回忆起宇文昊的那句话：“并不是死在战场上的，才算英雄。” 被困在迷障这么久，他始终没能圆这个梦，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 “使命……” 男人默念着，手指紧紧地攥起，捏起身上穿着的马装，直到发皱。 慢慢抬起头，他感受着头顶的星辰变换。 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他的使命是什么了。 “父亲，我终于等到了……” 男人如释重负，嘴角上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漆黑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前所未有的释然，仿佛整个灵魂，都得到了救赎。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知道，那一刻，近在眼前了。 第315章 宇文尚池1 “你叫什么？” “我吗？我叫宇文尚池。我是大冥的三皇子，父皇的远征将军啊。” “三皇子早就去了，你是哪里的三皇子，我看你分明就是冒充皇室！” “我就是三皇子！” 这样质疑的声音，实在太多了。 自从他降生的那一刻，他就是兄长背后的隐形人。 “孩子，母妃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不能和你的兄长争抢什么，他才是三皇子，你不是。他能去太学，你不能。听话孩子，母妃发誓，你兄长学到的东西，母妃都会尽数教给你。只要你别乱跑，好吗？” 小小年纪的宇文尚池，时常听到母妃这般劝阻。他小的时候还不是很理解，只觉得父亲母亲不公平，他们宠爱兄长，却不喜欢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长着同样的脸，同一个时辰出身，同样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兄长就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上太学，学骑射，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藏在母妃的宫中，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巫女要做出那样的预言，说他是克兄克父的妖孽，害得他一辈子活在阴霾之下，不能翻身。 他更不明白，父母都爱子，明明他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他们却要在他出生那日，将他溺毙在花池当中。还好，母妃当时没有狠下心，在最后关头，又将他抱了回去，亲手抚养长大。 他是见不得光的皇子，是身负诅咒的皇子，为了皇家的千秋万代，他不能活，只能做兄长的阴影。他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名字，兄长叫宇文尚池，他也必须叫同样的名字。 后来，他越来越大了，性格也变得叛逆，母妃没有办法，允许他以兄长的身份，在夜里出去一个时辰。 哪怕只有一个时辰，那一个时辰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每个人都是有使命的，你的使命，就是把自己藏起来，保护整个皇族。”兄长说得理直气壮。 他的心里却很不舒服。 他也想要同样的待遇，他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做一个正常的人，这样，也不行吗？ 后来，打仗了。 所有的皇子都奔赴前线，兄长也是同样。他彻底没了出去的机会，因为兄长不再，宇文尚池就不能出现在宫中。他每日都生活在梁上，吃着母妃送来的食物，一日复一日，混吃等死。 他的时间太多了，多到他将书库里的所有书全部通读通背了。在梁上的生活，让他修习出了灵石，在各种书籍的催化下，他的灵力越来越强大。 但是，他还是觉得虚无。 光阴似箭，直到连续三日，都不见有人送来食物和水。这是平日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母妃表面上不喜欢他，但是日常的供应却是不缺的，他知道，她也是打心底里疼爱他这个孩子的。 可是为什么，她忽然不送吃食了？ 他壮着胆子下梁查看，隔着楼板，查看了整个宫里的情况，他才知道，原来，是兄长的军队在与部族大战时发生了意外，是湘人的军队忽然加入，扭转了战局，让一路顺风的兄长误入了敌人的圈套。 兄长，死了。 “我的儿啊！”他听着母妃的哭嚎。 父皇恼火：“要不是他刚愎自用，怎么会将朕的三万大军带到敌人的嘴里？我就是太相信他了，才让他如此不可一世，连老臣的话都不听，就擅自行动。这样的孩子，死了也是活该！” 看起来，他是真的气急了，就好像在说一个普通将军的死一样，丝毫没有在意，那死的，也是他的儿子啊。 宇文尚池听得心惊胆战。 战争进入到了僵持的阶段，任何失误都会颠覆整个国家。兄长的失误，葬送了三万大军，让冥帝极其恼火，他非但没有得到英雄的称号，反而还被点名批评，就连尸身，都不能回都城，直接葬在了边境。 母妃疯了，到后来，不吃不喝，也死了。 她的贴身女官爬到梁上，为宇文尚池送了最后的饭菜，也随母妃而去了。 自尽之前，她冲着梁上喊道：“三皇子冤枉，是冥人和楚人密谋，出卖了他。那场战役，不是三皇子，也是必输无疑的。可就是没有人相信尚妃娘娘的话……若你有心，就为他们母子报仇吧，让真相昭雪天下。” 宇文尚池紧紧握着拳头，半个月来，战场上是何局势，谁人出卖了兄长，又是谁人陷害了母妃，他全部知晓了。 他慢慢走下屋梁，走到那女官的面前。 女官垂死之际，捉着他的手说：“定要为我狼族挽回尊严……” 说完，便撒手人寰了。 于是，战场上，三皇子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战术生疏的三皇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将军。坑害他的人，都噤若寒蝉，那些曾经伤害过，侮辱过他的人，都闻风丧胆。 一场又一场胜仗，让宇文尚池名声大噪，就连冥帝都亲自接见了他。 “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好样的！” 看着冥帝伪善的嘴脸，他只觉得悲凉。 他亲眼看着，冥帝是如何逼死他的母妃的，明明，她只是一个后宫的女子，每日只知道琴棋书画，战争的胜与败，与她何干？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喜欢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在别人的身上。这样，他就不必承担后果了。 “儿臣，定不会让父皇蒙羞！” 宇文尚池说着违心的话，手指已经嵌入皮肉之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你不是三哥。” 发现他端倪的，竟然是最小的弟弟，宇文琦。 “我是。” “三哥从来都不会像你这样，每天对着月亮和星辰发呆。”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 “三哥也不会讨厌雁子姐姐。” 宇文尚池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对他格外亲近的女子。据说，她是丞相的小女儿，未来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 他重复道。 “三哥，也不是像你这样沉默寡言，三哥哥最喜欢和我说话了，他教我骑射，教我做人的道理，教了我许多许多。” 小小年纪的宇文琦，最为敏感，他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这和宇文尚池长的一模一样的宇文尚池，根本就不是宇文尚池。 第316章 宇文尚池2 “我的母妃去世了。” 宇文尚池的话，让宇文琦不由得伤感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尚妃娘娘对我很好，她没了，我也很难受。不过，三哥哥你不要再不高兴了，听母后说，她是灵族，定是去了极乐世界了。极乐世界里，没有伤心事，也没有任何痛苦，那里的人们每天都唱歌跳舞，高兴快活。” 他看着宇文琦稚嫩的脸，想到母妃临死前那痛苦的表情，只觉得这个说法无比可笑。 母妃怎么可能去极乐世界呢？她那么痛苦，那么不甘，她会去的，只有那害死她的人的身边，巴不得日日折磨他们。 “你的母后，是这么说的啊。” “我的母后，也是三哥的母后啊。母后说了，以后，就当三哥是自己的儿子，定会好生护着你，不会再让父皇找你的麻烦了。” “是吗？”宇文尚池笑了笑：“那真的要感谢皇后了。” 雁子又来找宇文尚池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你看，这是师父送给我的，好不好看。”她拿着一把袖箭，他怒目圆睁。 她的师父，正是皇后的舅父，也是赫赫有名的镇南大将军。兄长遗落在外的袖箭，竟然落在了他的手中，这意味着什么？ 雁子还不明白，此刻的他已经被怒火和仇恨蒙蔽了眼睛。他冷冷地看向她，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是否也是歹人给兄长做的局？ 众矢之的，兄长死的才会快，母妃才会被人持续妒狠，而那坐收渔利的人，就等着这一天呢。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他问。 雁子很是开心地回答：“当然，这辈子，我非你不嫁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若是父亲不同意，我就去求师父，师父不同意，我就去求皇后和圣上，总之，我一定要嫁给你。” 单纯的雁子还不知道，她就是兄长的催命符。 他挑起她的下巴：“不如，就现在吧。” 雁子有些惊慌失措，他根本不顾及她对情、事的惶恐和不安，直接覆了上去。他看到的不是双眼入水的雁子，而是母妃服毒后的七窍流血，以及女官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报仇！昭雪天下！为狼族挽回尊严！” “没能让你见到你母妃最后一面，你一定在怪朕吧。”冥帝微醺，今日，是尚妃的忌日。 “她那个人啊，是个死拗的脾气，永远不知道变通。不过是权宜之计，他为何要选择那一步呢……” 他看着冥帝，这个他一直很希望亲近的父亲，如今的杀母仇人，已经是满头白发了。明明是正值壮年，可是连年的征战，以及另外两个皇兄的死，让他心力交瘁，人也比寻常中年男子老上许多。 “狼族最在乎尊严。” 他淡淡地答道。 冥帝晃晃悠悠地爬起身，指着他说：“你也在责怪你的父亲吗？！” 他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形，和冥帝佝偻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你心中无愧，怎会在此酒醉。” 他亲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将母亲逼到绝路，亲眼看着，母亲的宫中冰冷的形同冷宫。他亲眼看到，皇后前来，说那些威胁的话，为了狼族和冥国的亲盟，为了那毫无意义的虚名，母妃才最终选择服毒。 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个人，能心存良善，母妃也不至于这般可怜。 “你好啊，你真的好啊。” 冥帝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儿子和父亲的对话，还是下一任冥帝和这一任冥帝的交锋。 “逆子！” 冥帝颓然地倒在地上。他无可奈何。 “怎么是你！”五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巫女看到宇文尚池，瞪大了眼睛，连灵火都给灭了。 “怎么会是你！” 她指着宇文尚池，大声地吼道。 正是这个巫女，说他是克父克母的灾星。 宇文尚池将她拽到了一旁，手起刀落。 巫女当心中剑，弥留之际，虚弱地说道：“你的母妃死了，冥帝也活不长了。若你还有良知，就找到自己的使命，保护那天命之人，尚能保大冥周全，否则，便是五洲之患。” 宇文尚池眯了眯眼。 使命？ 他替母妃报仇，将母妃和兄长的冤屈昭告天下，为母妃和她背后的狼族挽回尊严，这就是她的使命。 除此之外，他不在乎其他。 皇后的逼迫越发紧了，雁子也有了身孕。皇后雷霆大怒，将他生辰的礼品盒子掀翻。 “那是丞相之女，不是随便哪家的小姐，能容得了你这般胡来。” 他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胡来？我与她本就私定终身。” “她会是未来的皇后，你……” “所以，母后是觉得，我不会是未来的冥帝了？” 两人互视对方，那伪善的母子情谊，终究是撕开了。 “三哥，那是我母后的想法，不是我的。在我的心中，三哥是最重要的。我不会和三哥争抢什么，只希望三哥能平息内乱，给百姓安康。” 小小的宇文琦已经长成小伙子了，宇文尚池在府上养伤，他再次遭到了行刺。这一次，是湘人和部族动的手，这是皇后给冥帝的说法，但是他知道，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若我死了，你能答应我照顾好雁子吗？” 他忽然伤感起来，只觉得对不起孕中的雁子，也对不起他的母妃。 行到最后，他本该绝地反击的，但是，面对宇文琦，他实在下不去手。 “当然，雁子姐姐对我很好，她还有三哥的孩子，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们的。只是，三哥为何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亲自来照顾，岂不是更好？母后已经答应你们的婚事了，只等雁子姐姐的孩子一落地，就许你们成亲。” “成亲？我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这日，冥帝召见他到正殿，嘱托他前往湘国，探究湘国于冥国叛徒之间的往来。 “其实……”临行前，冥帝对他说道：“我已见过你兄长的尸身……” 他震惊不已，猛地转身，却看冥帝垂老着看着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态势。 “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呢。”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在与他交谈。 第317章 宇文尚池3 “他死了，你的母妃也没了半条命，但是没有人知道，我奔袭了数百里，前去前线看了他的尸身。” “是我的命数不好，三个儿子全都战死在沙场上，还有一个儿子，尚且年幼。大冥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所以我才没有拆穿你。” 他气急：“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任何悔意，你竟将我和母妃全部当成工具！”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说。 被玩弄在股掌之间，宇文尚池十分愤怒。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母妃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他这般对待。还有他，从出生就被他判了死刑，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把他当成儿子一样看待，只说他有一个儿子。 “你根本就没有心，这样的下场，是你活该！” “是我活该……”被他如此指责，冥帝并不愤怒：“你怎么责骂我，都是应该的。可是，我必须告诉你，这都是我们的命数，谁也没有办法更改。” 冥帝看着他：“巫女是你杀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祭祀大典，巫女毙命，是为不吉。整个冥国全部撼动了，冥帝只称是巫女病死，其实，那当胸一刀，冥帝早已亲自检验过。 “巧的是，巫女在来京之时，便私下与我见面，说她会死在你这个天煞孤星的手下，教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伤你。” 他不明白。 “从你母妃用狼族的血液，将你从死神的手中换回后，你的命数便由不得我了。”冥帝踉跄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你以为，我是愿意让你这个克父克母克兄的人留在这个世上吗？我是不知道，你母妃将你藏在梁上一藏就是十五年吗？库房里的书为何总是不翼而飞，又凭空出现，你以为我从来都没查过吗？我只是不能再杀你。” 冥国的图腾是狼，与狼族的关系也最为亲厚，尚妃原本就是狼族的公主，以她的狼血祭祀，立下契约，那么，宇文尚池兄弟的骨血就已经与狼族连通了。贸然杀死弟弟，兄长不仅会出事，整个狼族都会动荡不安。 为了安抚整个狼族，也为了那个不克自己的儿子，冥帝不得不将他豢养在尚妃的宫中。 这个秘密，他原本想守着一辈子，直到梁上的那个儿子饿死病死就算了，可没想到，他竟然比他在太学教育的兄长还要有出息，不仅学识渊博，灵力还达到了六品上的高度。 “你兄长的死，是肯定的。你的灵力越强，他就会越弱。还有你的母妃，殊不知是不是你克母的后果……你再看看我……” 冥帝走过去，捉住他的手臂，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只见，原本应该完好无损的皮肉，此刻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这就是他虚弱的原因。 宇文尚池皱了皱眉。 “从你‘复活’的那一日起，我就开始生了这些疮疡，你每在战场上立一次功，我便加重一分……我对你，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你生病，休要怪我！”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还是心有余悸，是不是，自己的兄长和母亲，都是因为他而死。母亲当年的心软，是不是真的害死了大家。 虽说，他一直不相信那个巫女，总觉得，她是为了噱头，或者受人唆使，故意坑害他和母妃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巫女的预言，一个接着一个的成真了。 “我当然不能怪你……”冥帝惨笑了起来：“因为，你的命，已经和整个大冥的命数绑定在了一起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有些愤怒了。 他们始终都将那巫女口中的命数和预言当成真谛，一再坑害他们自己原本的幸福。倘若，没有巫女的预言，母妃身为狼族公主，又生下了双生子，必定是冥国的皇后。只可惜，她生下了带着诅咒的儿子，因此才被降为尚妃，让现在的皇后做了皇后。 “你的这些痴话，还是用来骗一骗你那阴险狠毒的皇后，还有你那年幼的儿子吧。我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说完，他就要往殿外走。 “你有你的使命，你要救下天命之女的性命，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冥帝大吼道。 他站住脚步，回头看他，就见冥帝已经半跪在地上了，疼痛让他整个面容都变得扭曲了起来，但是，他却仿佛毫不在乎似的，满心思都在嘱咐他的上面。 “记着，你要用你的性命，去保护天命之女，让她重见天日。那样，方能保五洲无虞！” “这也是那个巫女说的吧，你竟然真的相信，有天命之女？迂腐！” 五洲大陆传闻，五洲之初，天地混沌，人族、天族、魔族、妖族、灵族混战万年不休，弄得天怒人怨，到处都是灾祸，进而发展成毁天灭地的态势。 直到有一日，一个天命帝女出现，拯救了苍生，将天地重新分开，五族各司其职。 书上记载，帝女会万年出现一次，让整个世界达到平衡的状态，平息妖魔，平息战乱，带来和平。上一次，和上上次，帝女分别以仙族和灵族的身份出现，于是，便有人猜测，这一次会不会是人族。 只是，这些都是书上的记载，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帝女曾经出现过。而且，所谓万年是按着仙族的时间定的，对于人族而言，便是万万年之久，那个时候，人族根本还没发明文字，如何记载呢。 这原本就是一个悖论。 宇文尚池只当冥帝说的都是疯话，很是不屑地说道。 冥帝索性完全跪在地上，冲着他磕了两个响头。 “你不愿，这也是你的使命，是你母妃与地府交换你时，许下的诺言啊。若你不完成，我们这些为你死去的人，将永世在地狱遭受琉璃之火的淬炼，你真的愿意看到吗？” 冥帝哭唧唧地说：“就算你不救帝女，也要救下我们大冥千百年来唯一出息的子孙吧。此番前去湘国，我不求你能找到叛徒，只希望，你能守护住他们的安危，便足矣了。” 冥帝越说越混乱，说到最后，宇文尚池都有些不明白了。 冥国千百年来最有出息的子孙？ 除却他，就只剩下宇文琦了。 他去湘国，怎么会保护到宇文琦呢？ 当时的他没有多想，直到数十年后，遇到了小七一行人，这些潜藏在他心底里的记忆，才终于有了答案…… 第318章 骤然攻击 误入迷障，他在其中行走了近百年。 起初，他还在试图寻找出路，可是，在这迷障中，不仅仅是空间混乱，他连时间都数不清了。为了避免自己忘记，他找来一块随身携带的盒子劈成木板，在上面刻上时间，可是数千次的周而复始，他也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木板上刻下记录。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直到小七一行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长久的寂静被打破了。 小七不同寻常的能力，吸引到了他的目光。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和宇文昊的灵石竟然属于同一类型的。只有至亲，才会有这种雷同。 他渐渐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岁月，想起了他所有的过往。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迷障，为什么会与世隔绝。 向导者的实力，让他看到了过去现在和将来，他在此处打坐十年，终于参透了巫女所言的真谛。 冥帝说的不错，巫女说的也不错，这是他的使命。 …… 刺耳的声响，打破了极夜的宁静。如同千万只苍蝇一般，嗡嗡的翅膀拍打声，不绝于耳。地下像是开了洞，无数的大虫从地上平地而起，不断钻出。他们所宿营的营地，就好像是大虫的根据地似的，一瞬间，整个营地都被大虫包围了。 男人看着周围的一切，知道自己的时刻来临了。 今晚前半夜，是男人守夜。他自告奋勇，大家却不能放心，所以都没有睡熟，察觉到有异样，大家都起来了。 外面那刺目的光亮，已经穿过帐篷传到了每个人的眼中，这样刺目的光芒，可以见得，大虫已经非常近了，和第一夜想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虫子率先发现了它们的老巢之上，竟然有营地，飞起之后，全部俯冲了下来。它们顺着帐篷爬行，企图通过缝隙钻到里面去。然而，它们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根本钻不进去。恼羞成怒的大虫，就干脆对帐篷撕咬了起来。 整个帐篷都被咬的晃动不已，小七暗叫一声坏了，与第一夜相比，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大家并不是在一个帐篷中，首尾不能相连，不能相互保护。而且，小七是一个人宿在其中的，很显然，她的帐篷已经遭到了攻击，再被撕咬一会儿，她就会成为大虫子口中的美食了。 小七感到非常的沮丧。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没有灵力的无奈，她不敢妄动，不敢与大虫搏斗，只能瑟缩在帐篷的最中间，看着大虫从四面八方爬上她的帐篷。 那尖锐的獠牙，和血红的眼睛，简直比地狱来的恶魔还要可怕。 “把手给我！” 就在这时，帐篷掀开一角，一只手臂伸了进来。小七想也没想就抓住了，那手臂一下子就将她从帐篷里面拖拽了出来。 沿途，几个大虫拼命地向她袭击，尖锐的獠牙和带刺的触角已经向她插过来了，好在，没有一次袭击是命中于她的。她的身体刚刚离开帐篷，那帐篷就被大虫压塌了。数十只大虫掉落在地上，翻滚纠缠在了一起。 “到我身边！” 救她的是男人。 小七看到，他的手臂和身体都在流血，是伸进去救她的时候，被外面的大虫啃噬的。小七既震惊又感激，这个男人，他竟然舍命救了她，她反而怀疑他的用意。 来不及思考更多，小七照着男人的意思做了，靠在他的身边，与此同时，男人举起另一只手臂，在他们的面前画了一个圈，灵光从他的指尖迸发而出，瞬间化成了金钟罩，将两个人护在其中，顺便抵挡了一波，因为正在盛怒中的大虫攻击。 灵光让大虫再次兴奋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虫子，从地面上升起，飞到半空中，又俯冲下来，冲击到男人的金钟罩上。 男人用更多的灵力予以抵御，金钟罩和虫子交汇的位置，幻化成了一把巨大的盾牌，暂时和那些大虫打了个持平。 战肖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和寰止宿在一个帐篷里，由于没有准备，两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不过好在，他们的灵力不弱，真的和大虫发生正面冲突，也不会被啃噬。 大虫越聚越多，战肖索性收起手上的剑，改用了弓弩。他用灵力幻化成羽箭，一根一根地射向大虫。每一根羽箭，都能连中三到四只大虫，被他的灵力羽箭射中，大虫顿时灰飞烟灭了，连尸体都没剩。 寰止的断剑让他有些掣肘，不过有了战肖的远程掩护，近距离的大虫全部交给了他对付，还算得心应手。 宇文昊一边拿刀砍大虫，一边看向男人这边，确定小七没事，他稍稍安心一些。他看到男人没有武器，便想要向他们这边移动，帮助他们逃离。可是，大虫全部被男人的盾牌和金钟罩所吸引，那边的虫子实在太多，宇文昊尝试了好几次，都被大虫阻拦在了原地。 咯吱咯吱—— 大虫打也打不完，杀也杀不完。 它们似乎是没有尽头似的，从地面升起的大虫远比他们杀掉的还要多，大虫的军队越来越庞大，庞大到了大家越来越没有办法应对。 新的大虫不一定从脚下的哪个位置飞起，有好几次，大虫直从他们脚下冒出，险些把他们掀翻在地。 应对逐渐吃力，寰止挥动断剑的手越来越沉，原来，是几只大虫已经盘在了他的断剑上，正在拼命啃咬。 寰止发动灵力，与之对抗，就这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那半截断剑也碎掉了。 寰止索性发动灵力，把断剑碎片控制在手中的那团灵团之中，凝聚灵力达到一定的程度，双手一挥，剑的碎片便四散着射了出去了。 剑如同子弹一样，向四面八方射去，剑所到之处，大虫全部掉落。不过，没有想象中的堆积成山，这些大虫仿佛本来就是幻象似得，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刻，就都灰飞烟灭了。 这样强大的攻击，其实并没有对大虫造成任何损失，更多的大虫飞起，寰止的那些断剑和他强大的灵力，就好像从来没有运用过似的。 寰止看着手中的剑柄。 兆祥送给他的剑，就只剩下一个柄了。 要知道，这可是冥国这个专门制造兵器的国家，特地为皇家特制的灵器，可以说，在五洲大陆，再也找不到比这拔剑更坚固耐用的剑了。虽然，它是兆祥的灵器，不是他的，没能受到他灵力的保护，但是被生生咬断，这样的咬合力，也是让人感到阵阵后怕的。 他慢慢后退，没了兵器的他，接到了战肖的宝剑。寰止冲战肖点了下头，收起剑柄，继续投入到了战斗中去了。 第319章 拼死抵抗 小七眼看着男人用他的灵力幻化成了一把盾牌，大虫都被他强大的灵力所吸引，却怎么攻击也攻击不破这把盾牌。 她很是惊讶。 男人身上只有一把袖箭，是他的灵器，但是，在关键时刻，他没有使用自己的灵器，而是用灵力幻化成了更加高级的武器。 要知道，能用灵力变成武器的，他的灵力至少是七品上，甚至已经可以达到八品以上的宗师级别了。 可是明明，他们已经探查过他的灵石，只是六品上啊。 难不成，这个男人，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灵力了？ 再看战肖和寰止，以及宇文昊的疲于应对，他们这些七品上的灵力者，对付大虫都不免吃力，可是，身前的男人，却能同时分散大部分的大虫，并以一己之力和它们完美地对抗起来。 小七看着男人渗血的背，再次产生了那种莫名的感觉。 男人手下的盾牌，并不只是像金钟罩那般，是一个灵力的光团，他的灵力不仅仅幻化出了盾牌的轮廓，保证了盾牌的作用，还顺带着幻化出了盾牌上的刻纹。 这种细节，都如此精湛，就好像一个真的擎天盾牌，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样。 小七的心底里一阵错愕，到底灵力强大到什么地步，才能达到这样精湛的水平呢。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呢。 在战肖等人疲于招架的时候，男人又推出了更多的灵力。 这些大虫对灵力的渴望，已经超越了对人血的渴求，它们似乎更喜欢灵力高超的对手，渐渐的，更多的大虫被吸引到盾牌上来。 大虫的嘶鸣声，翅膀的呼扇声，大虫和盾牌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破小七的耳膜了。 大虫好像被打了兴奋剂似的，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它们从最开始的分散攻击，到最后的集体攻击，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大虫的翅膀席卷周围的空气，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眼前的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小七半天才反应过来，询问男人：“你没事吧！” 要知道，如此强大的冲击，他只是单手来应对的，另一只手，还要保护着包绕在他们周围的金钟罩。 因为他毫无破绽的保护，小七毫发无伤，可是，随着灵力的加大，以及大虫攻击的加强，男人那被大虫啃噬的部位，鲜血流的更多了。 小七眼看着鲜血浸湿了他的身体，滴落在了草地上，这才不安地问他。 男人咬牙：“没事。” 因为男人的抵御而空出手来的其他三人，慢慢地向他们靠拢了过来，战肖施法，做出新的金钟罩，将小七和男人一同套在里面。 男人因此得以空出手来，两只手齐齐发力，那盾牌顿时变得更大更坚固了。 叽叽叽叽—— 大虫对灵力的渴望程度，简直达到了巅峰。 它们前仆后继，不知疲惫，一个劲儿地冲向他们。 男人强大的盾牌，反守为攻，但凡冲上他盾牌的大虫，都会被强大的灵力反噬，化成灰烬。 一波又一波的大虫遭到反噬之后，漫天的大虫，终究还是被惹怒了。 同伴的死亡，让他们的眼睛变得更加殷红嗜血，漫天的荧光，夹杂了血红的颜色。 它们不怕死，用更大的力气向他们冲来，前一波死了，下一波就又到了，源源不断，前仆后继，乐此不疲。 大虫原本就是遇强则强，再加上它们本身也不是普通的昆虫，而是具有强大力量的动物，被它们如此攻击，再强悍的盾牌，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男人眼看着盾牌上的光环变得越来越薄，那是能量被压制的征兆。 “怎么会这样……” 男人有些不相信，却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他转头对小七喊道：“你们快走吧，我撑不住了。” 强大的噪音之下，只有距离最近的小七能听到他说的话。 “不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男人用了全部力气做成盾牌，抵御大虫的攻击，若是他们离开了，那么，男人将不再受金钟罩的保护，那时，随便一只大虫，都能从身后攻击他，他必死无疑。 “这些虫子不会让我们全部离开的。我还能抵挡一阵子，你们快走，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男人的话，是理智的。但是小七就势做不到。 “我们一起走！” 她不想抛弃队友，尤其，男人还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性命。她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小七姑娘。”男人快速说道：“我死了，你们才能活。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你保护好那个模板，那是你们出去的关键。还有，替我好好保护宇文昊。他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盾牌上的光环骤然消减了大半，一波大虫过后，盾牌已经出现了裂痕了。一直大虫扬起触角，向男人袭来，那触角竟然穿过了盾牌，直接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男人说话之际，分了一些心思，这些大虫竟然就冲破了他的屏障。好在，男人及时补救，他动用了更大的灵力，让整个盾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触角被生生夹断，那大虫整个被他恢复的灵力弹飞，身上冒起灵火，嚎叫着在天空中化成一团灰烬了。 小七震惊地看着男人的举动。 就算他的灵力再强大，也不可能达到这般水平，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自毁灵石，将灵石的潜能激发到了极致，才会迸发出如此力量。 这是非常危险的。 和尚不能升品，却逼迫自己进阶一样，那只会让灵石在高速运作下，变成一块死寂的石头。 男人如此拼命，简直就是在自杀。 灵力完全注入到他的手臂之中，就像一汪汪清泉，不断地从他的手臂输注到盾牌之上。比起大虫的光芒，他现下周身的光芒显得更加耀眼。 手臂上的衣服，在他强大灵力的作用下，慢慢融化，直到露出他健壮的肌肉。 那原本瘦削的身体，似乎都被这强大的灵力充斥了起来，变成了无比健壮的身形。 这无疑是在消耗生命，再这样下去，他定然会被自己的灵力彻底焚毁的。 “快走！”男人怒吼道。 第320章 同样声音 此情此景，已经不允许小七再犹豫了。男人为了救他们，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她再犹豫下去，就是辜负了他的心意了。 男人的盾牌越来越大，漫天的虫子竟然不能与它的面积对抗。 战肖回首看着头顶这无比壮观的场面，很是焦急，就听到小七在此时对大家喊道：“快离开这里！” 她将男人的意思告诉给大家，众人十分诧异，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大型的盾牌，是一个灵力者毕生的灵力灌注而成的，现在，他们再劝说男人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按着男人的意思做。 男人转头对小七喊道：“记得，走没走过的路！还有，千万别回来救我！” 说完，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晃白了。 …… 路似乎没有尽头，他们一路狂奔，在强大灵光之下，前面的路小七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躲开那些大虫，只知道，她必须一直跑。 晃白过后，光线变得越来越暗，那是男人的灵石被耗竭完毕，渐渐变弱的表现。 小七不敢想象，男人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那些虫子，她只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能辜负男人的美意，他用生命救下了他们，他们必须保住性命，才不至于愧对他的付出。 直到……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前面的路不再那般明亮了，只能隐约分辨出哪里是灌木墙，哪里是路。 男人的惨叫声，让小七整个人都瘫软了，她脚下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身后的战肖，将她抱起来，继续向前跑着。 小七在战肖的怀中，听着那凄厉的惨叫，惊恐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她揪住战肖的领口，说道：“你听这个声音，是不是和第一夜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战肖皱着眉，脚步没有停歇，被小七提醒，他也发现了，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男人的叫喊声，就是他们第一夜听到的那个惨叫声。 只是，这声音是来自不同的方向的，他们听到的音量大小也是不同的。这一次，更加真切，更加让人惊悚彻骨。 小七继续说道：“惨叫声，听到了两次，怎么会呢……” 小七一时间想不通，这时，前面的宇文昊和寰止停了下来。小七看去，就见到寰止在抓着宇文昊的衣领，让他冷静。 战肖皱眉：“北王，你做什么！” 宇文昊很是严肃地说：“我要去救他！” “你先在回去，也是于事无补。他的灵石已经溃散干净了，能活下来的机会非常渺茫，难不成，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遁入魔道吗？”寰止揪住他不放。 “是啊北王，”战肖也劝他：“那些虫子的威力你也算是见到了，就算你我加上寰止，我们三个人一齐对抗，也是不可能应对的。它们遇强则强，实力是随着对手的能力而变换的，而且数量永无休止。现下回去，迟早是要被耗竭殆尽的。你不想救兆祥郡主了吗？难不成，你真的打算死在这里？” 提到兆祥，宇文昊总算不那么激动了。 可是，一想到他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宇文昊就觉得很是愧疚。 “可我不能看着他就那么死去……” 小七能够理解宇文昊此时的心情，比起他们，宇文昊的心是更加纠结的。毕竟，那个男人拥有和他一样的灵石，是真正的一脉长辈。让宇文昊就这么苟且偷生，放弃一个长辈的性命，他是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的。 “北王殿下，那位大人牺牲自己，就是为了让我们逃走，在我们离开时，他一再嘱咐，让我们不要去救他。就是不想让我们白白送死，让你这个冥国的皇室后裔，不至于丢了性命。大人将冥国的未来看的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北王殿下此刻回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自毁灵石的善意？万一你再遭遇到意外，那位大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心安的。” 小七的话，让宇文昊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我就这样丢下了他，还如何能回去，面对列祖列宗……” 几日的接触下来，宇文昊对男人的感情已经增进了许多，尤其是他们探讨冥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也是找到了许多的功名。 男人对冥国，是抱着一腔热忱的，他的能力和实力，都不容小觑。宇文昊还想着，倘若此番能走出迷障，定要将他带回冥国，让他看一看冥国现下是何等风光。 然而，还没来得及做这些，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甚至，还没弄明白，他到底是谁，他应该叫他什么…… 什么都来不及了。 惨叫声还在继续，宇文昊简直要发疯了。 “一个真正的勇士，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死法！” 他知道男人很想做英雄，他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对冥国的热忱和一腔热血，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可是，男人竟然为了救他们，选择了牺牲，永远死在这迷障之中，这样的死法，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战肖放下小七，劝说他：“你真的在乎他，就按着他的想法去做。他想让你活，你就必须活着走出迷障。” 宇文昊捏着拳头，浑身都在颤抖，男人尖叫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地剜着他的血肉，让他胸口闷窒到了极点。 惨叫声渐渐消失了。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一如第一晚那样，整个世界先是变得安静，接着，一团荧光平地乍起。 那是大虫，腾空飞起的模样。 大虫的荧光再次将整个世界照亮了。 他们跑了相当一段距离，但是，距离荧光还是十分的近的。那荧光组成的军团，就像一张密布的大网，已然将他们罩在了网下。在那样的高度，迷障里的任何事物，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在大虫的面前，已然是完全暴露的。 战肖见状，第一个反应过来：“快跑！” 听到他的提醒，四个人又纷纷向更远的地方跑了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小七有了力气，她继续奔跑着，为了男人的牺牲，也为了自己的信念。 第321章 时间倒退 男人的牺牲，到底为他们争取到了不少的时间和距离，他们并没有被大虫追上。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绝对安全了。 没有了帐篷的守护，他们完全暴露在迷障之下，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再次出现大虫，为了保障这一路的安全，他们不得不始终奔跑，逃得距离那事发地点，越远越好。 直到天色亮起来，迷障再次被光线和雾气笼罩着，他们才停下来。 小七倒在地上，整个肺都要炸了。 战肖扶她起来，这种情况下，小七没有灵力支撑，真的躺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小七强迫自己站起，围着他们休息的地方走了数圈，红到发紫的脸，才渐渐有了常色。 战肖又为她用灵力封脉，保证她的气血畅通，小七这才觉得，能够自主地呼吸了。 “怎么样？” 战肖细心地询问。 小七摆摆手，想说没事，但是肺内的热浪一股脑地涌出，她不由得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看到小七咳血，大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奔跑了太久了，对于灵力者而言还算不得活动的活动，对小七来说，就是在拿性命奔跑。 寰止赶忙把她腰间的药瓶解下来，递给小七：“这里面，哪个能治疗你。” 小七再次摆手，示意他不需要吃药。 药物是稀缺的东西，他们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这些药物，每一粒都不能浪费。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过是因为奔跑了太久，导致肺部的血液供应太快，爆了血管而已。这是一种机体的防御机制，先从肺部下手，然后是周身的血管，最后是心脏，和大脑。她还没到不能自制的地步，所以，暂时不打算启用这些药物。 她说不出话来，寰止只能蹲在她身边，看她情况用药。 小七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一汪血，感到一阵无奈。 不会灵力，可真是弱小啊。 不过，这种沮丧的心思，很快就过去了。小七从怀中掏出了木板，那是男人留给他的东西。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声音沙哑地说道：“这是那位大人特地嘱咐给我的东西，他临终前，也告诉我，这个木板是帮助我们离开的关键。” 小七翻转木板来回查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和之前一模一样。战肖感知了一下木板上，也确定没有附着灵力。 “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在临终前还特地嘱咐。”战肖皱眉：“可是，玄机在哪里呢。” 小七抚摸着上面，男人留下的刻痕。直到最后，她猛然站了起来。 “不对，我们马上回去！” 这下宇文昊不理解了：“昨晚不回去，现下回去还有什么用！” 他的语气很是不好。他实在不理解，小七这么说是何用意。明明昨晚回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可是，那个时候，大家都不同意回去救人，现在一晚上过去了，再回去，不过能看到男人的尸身罢了，他的人怕是早已被大虫撕得粉碎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七赶忙解释：“北王大人误会了，我说的回去，不是回去救人。” “那你想做什么！” 听小七不打算救人，宇文昊更是难受不已了。 寰止在一旁劝慰：“北王，你且稍安勿躁，你让小七把话说完嘛。当时只有小七和那位大人对话了，她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万一是那位大人的遗言还没有完成呢。” 被寰止这般说，宇文昊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不好了。他明白男人的死不能怪任何一个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可以说是宿命，但是，他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小七的话，正巧触怒了他，他才会如此态度恶劣。 小七把木板递到宇文昊的面前，解释道：“北王细看，这是那位大人给我的，重遇沼泽地时，他十分郑重地将木板交给我，让我一定要好生保管。临终前，他更是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个木板，还说这是我们出去的关键。” 宇文昊接过木板，很是心疼地抚摸着。 偶遇男人到现在，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宇文昊唯一能保存的念想。 “这是他记录时间用的板子……可是，这能有什么用呢。他用它来记录，还不是错过了几十年。” 宇文昊只觉得喉咙涩涩的，鼻子酸酸的。 “起初，我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板子，不明白，他交给我时，为什么那样郑重其事，甚至，在临终之前，还提到了它，就好像这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似的。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小七指了指木板上的刻痕，对宇文昊说：“北王，你仔细数一下，这上面的刻痕，总共有几条？” “刻痕？” 宇文昊的指尖，划过那些刻痕，每一道刻痕都是十分有力的，上面还带着岁月的痕迹，说明这个板子是很久远的了。 “大人曾经说过，每过一天，他便会在板子上刻上一个痕迹，来记录时间。之前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数过这上面的痕迹，一共是一百零三。也就是说，大人记录的时间，是一百零三天。” “不错。” 宇文昊点头。 “他与我们共处两夜，他是在沼泽地的时候，将这个板子给我的，上面应该增加了一条，一宫一百零四条才对。”小七指着刻痕继续说：“就算遇到了我们，让他忘记了记录时间，上面也应该是一百零三不会错的，可是北王殿下你现下数数看，这上面总共几条刻痕？” 宇文昊听了小七的话，觉得有些蹊跷，就数了起来。数完一遍之后，他可能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误，又数了两遍，可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竟是一百零二条？” 宇文昊很是震惊。 寰止听了，接了过去，又仔细数了数，结果和宇文昊所数的数目是一样的。 这个木板上的刻痕，竟然凭空少了一条。 “这怎么可能呢？当时，那个男人说话我不信，所以我特地亲自数过的。”寰止指着最后一条刻痕的后面说：“我可以肯定，这里还有一条痕迹，这次，怎么没有了呢？” 那里十分平坦，完全看不出被修复的痕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条刻痕根本就没出现过。 小七摩挲着下巴分析道：“之前，我们得出过结论，认为这座迷障是三日更新一次，每三日就会完美复刻迷障内的事物。但是这个猜想，是建立在时间始终推进的情况下。但很显然，并不是这样的。那位大人，明明是一个本该近百岁的老人，却还是如此年轻，再加上他在木板上不过刻下一百多日的时间，就可以看出，这座迷障内的时间，很有可能，是每三日倒退一次。” 第322章 伤口消失 小七的推断，再一次颠覆了大家之前从地图上所得到的结论。不过，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木板上会少了一道刻痕，为什么，宇文昊永远找不到方向。 对方向感的推断，也是源自于时间顺流的顺序而进行的，可是，每次他们看到的路线，都是和之前相反的，这就已经说明了，他们以为自己在前行，其实自己在倒退。 若是时间整个都是反的，那么，他们不管怎么往出口的方向去，到头来，都是走了相反的方向。 “自从进入这座迷障之后，北王殿下就没了方向感。可以肯定，北王殿下的向导者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博闻强识的记忆，更是无人能敌，可是每每，他的记忆总是出现偏差，以至于不能将地图完美地呈现在白单上。” “之前，我们始终认为，这是来自于摄魂术。然而，摄魂术需要强大的灵力来支撑，且设置摄魂术的人，并不知道，我们之中一定会有向导者，又怎么可能，从入口的地方就让我们迷失方向呢？所以，这是不成立的。” “后来，我们又发现，整座迷障都是出于不断运动中的，可能是迷障的运动，让北王殿下的方向感迷失，产生了错觉。可是，我始终不理解，就算在空间上是运动的，那出口的方向也是在不断变着的，至少，北王殿下也是可以感知到的，随着它变化就是，怎么会丢了方向呢。” 小七扫了眼众人，非常肯定地说：“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迷障之中，变得不仅仅是空间上的位移，还有时间上的倒退。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走进迷障开始，时间就退回到了三日前。那时，真正时间里的我们还没进入迷障，既没有入口，就无所谓出口了，北王殿下自然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小七的话，众人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仔细回味，却还是能够理解的。 “你是说，每过三日，我们就会回到刚进入迷宫的时候。”寰止眯了眯眼，说：“所以，只有找到了入口，我们才能找到出口？” 小七点头，她知道，寰止已经理解得非常透彻了。 “北王殿下的向导者能力，尚处于一种天赋的状态，而没有发挥到极致，他的能力只能局现在空间的方向感上，却不能左右时间。这座迷障，从我们进入的那一刻起，出口就与我们不在一个时间点上，自然了，我们就会迷路。能找到出口的唯一办法，就是回到刚进入迷宫的那一刻，在那个时间点上，才能寻到出口。” 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小七直接解开了胸前的扣子，在三个男人错愕的眼神中，她竟然直接将自己的背展现在大家的面前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竟然毫无征兆地，就在他们面前脱下了衣服。 战肖和寰止同时转过头去，冥国男女平等，不讲究这些，宇文昊没有转头，但也对小七的行为感到不解。 见到几个人的表情小七才意识到，她是不能就这样暴露背部的，这在这个时代，是极其不雅观的行为。不过，她急于证实自己所说的猜想，也顾不得许多了。 “之前在沼泽地里，我与北王同时受伤，因为背部的伤口始终没有得到处置，有些化脓了，但是现在，我的背很平坦，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以小七的体质来说，这些伤口，不过一日就能痊愈，只有背部的位置，还残留着伤情。现在，背部化脓的伤口消失了，这就说明了，她的身体正在告诉她，还不到她受伤的时间。 宇文昊也脱下了裤子。 这一次，换小七觉得尴尬了。 果然，他和小七的情况一样，腿上那被枝条勒伤的地方，也变得完好无损了。 “是真的……”宇文昊指着自己的腿，对战肖和寰止说：“你们看过的，我的腿伤，真的没有了。” 小七穿好衣服，很是严肃地说：“当然会没有了，因为，这是我们明天受的伤，现在的我们，还在迷障之外，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会进入迷障。没有遇到沼泽，自然是不会有伤的。” 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做到让时间逆转，便是现代人，终其一生，也没有达到这样的科技水平。不过，这个世界和小七在现代所处的世界不同，原本就到处都是奇怪的事物和惊险，有人能做出这等迷障，也是不无可能的。朱本等人，依靠着狐族留下的妖物，想方设法设下了这个迷阵，也说不定。 “时间是逆流的，这座迷障里只存在三天，每三天过后，就会回到本来的时间。”战肖说道：“所以，那个人才在迷障里丢失了时间。起初，他也可能知道，这里的时间出了问题，便用木板来记录，但是，久而久之，经历了无数个轮回之后，他开始渐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记下时间，只是盲目地重复这个动作。他能在这里记下一百多日，就说明，他轮回的次数远比这木板上记录的要多，久而久之，必定会失去记忆的。” 这，就是那个男人永葆青春的秘诀。 然而，这个秘诀，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外面百年的时间，在这座迷障之中，不过是无数个循环的三天。每次循环，只会稍稍向前移动一些时间，这些时间，凑成了整整一百天。 小七感到胸口一阵闷窒。 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人，就这样在这个鬼地方重复着枯燥的时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一定很想死吧。 她不敢想象，如果被困住的人是自己，她该如何是好。可能，她的状况不会有那个男人好。 他们的加入，让整个迷障有了新的色彩。男人枯燥的生活被打破，尘封的记忆才慢慢涌现了出来。 这木板，就是为了佐证时间之用。让他们找到规律，并明确自己到底在哪一日。 男人竟然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这份信任，着实让小七感到无比内疚。毕竟，直到最后，她都对男人保持着质疑的心态。 对比之下，她实在觉得自己过分狭隘。 “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啊。”一旁的宇文昊不解地说道。 第323章 找到入口 “假设，整个迷宫都是按着每倒退三天就又恢复原点的规律，那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应该会知道的啊。既然知道，前方会有危险，他为什么还要带着我们去那里扎营，去别的地方，不就安全了吗。” 宇文昊实在不理解男人的做法。 倘若他恢复了记忆，那么，他带着大家走别的路，就可以躲避灾祸，为什么还要赴死呢？ 小七说：“或许，他是明知道自己会死，但却有不能逃避的理由吧。” “不能逃避的 理由？”宇文昊皱眉：“什么理由，他不能逃避。他那么想出去，想看一看冥国现在的模样，他有什么理由非得去死！” “谁说他死了。”战肖说：“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完全可以在明晚救他。” 按着小七的理论推算，他们明天才会遇到男人，也就是说，他们还可以去救他。 “不可以！” 小七赶忙说道。 这一次，换战肖不解了。 “为什么？” 小七说：“他特地嘱咐我，不要回去救他。” “他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吗？”宇文昊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北王殿下，”小七说：“我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向我交代这些的，他既然经历过无数次，必定是推算出了，只有这样做，才会有最好的结果，才会特地赴死，又再三嘱咐我的。倘若我们不按着他说的去做，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也是无法估计的。说不定，我们都会被困死其中的。” 男人的遗言，始终印刻在小七的脑海中。木板的玄机，她已经研读明白了，她坚信，男人不让他们回去找他，也定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回去。我想，只要我们回去，就一定能找到他为何一心赴死的缘由了。” “什么缘由？他救了我们，既然有一次机会，可以救他，为什么要放任他去死呢。” “之前我总是有一种感觉，总觉得那个男人的身上有种莫名的诡异感。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始终找不到理由。” 战肖眯了眯眼，提醒道：“你是说，他穿上那件衣服之后吗？” 小七感觉自己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对，没错！” 和小七一样，战肖也感觉到了。两个人互视一眼，顿时明白对方要说什么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寰止不解地看着他们。 战肖站起身：“北王，就按着小七说的吧。不过，不是回昨晚的营地，而是回到我们进入迷障的那个入口的位置。” …… 宇文昊照着战肖的指示，打坐在地上，他发动了手上的罗盘，罗盘竟惊奇地能够使用了。灵力指向一个方向，宇文昊慢慢睁开眼睛。 看着重新能使用的罗盘，他似乎也懂得了。 “你可以吗？” 一行人决定起身行动，战肖很担心刚咳完血的小七，怕她的身体扛不住，不能再支撑下去。 小七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没问题：“休息一下，已经完全没事了。” 她的身体自愈能力，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拟的。简单的休息之后，小七只觉得整个人都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也不知，是自然的自愈能力，还是时间倒退，引起的连锁反应。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看着眼前的熟悉场景，大家都很激动，因为，这里就是他们最开始进入迷宫的位置。 宇文昊没想到，一切竟然这么顺利，他们苦苦搜索了三日，找对了时间，就变得如此简单了。 寰止松了口气，找到入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出去了。 可是，寰止大步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一堵看不见却能摸到的墙挡得死死的。 “这是什么！” 寰止摸着那堵隐形的墙壁，猛然发现，这入口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只能从外面进，却不能从里面出。他们想要出去，是不可以从入口的位置出去的。 战肖说：“入口是入口，出口是出口。这种迷障，必须找到出口才能离开。而且……” 他看向寰止：“若我们现在出去，外面的我们怎么办，这个世界，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相同的人，否则，便是违背天例了。”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迷障直接屏蔽了这种可能，也是对整个五洲大陆的保护。 要知道，违背天例是要受到仙界的惩治的，这对于弱小的人族来说，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仙界给了人族灵石，人族便要绝对服从，不能违背三界的定律。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也是人族和仙族达成的共识。 寰止捏着拳头：“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要再走一遍不成？” 这三天，可以说是他此生最难熬的三天了。不为了别的，只因为兆祥很可能就近在眼前，他却被迷障控制，动弹不得。这种煎熬，简直比他找兆祥的时候，还要让人难受。 相比之下，宇文昊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回头问小七：“现在怎么办。” 找到入口却不能出去，那找入口还有什么意义呢。 小七指了指旁边的灌木墙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进来了，咱们先躲起来，千万不能让‘我们’发现我们。”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昏暗，一如他们第一夜进入迷障的场景。他们刚躲到灌木墙后，就看到，那在里面坚如磐石的隐形墙忽然泛起了波纹状。接着，‘他们’走了进来。 “这里，怎么有点不对劲。” 宇文昊看到自己和‘战肖’‘寰止’蹲下身来共同研究着地图。 “路线只有一条，可是，地图上并没有标记这座密林……” “这个，是迷宫？” ‘宇文昊’拿着树枝向他们这边走来，他用树枝拨动了一下小七他们面前的灌木墙，灌木墙立刻抽枝，向他袭击了过去。 “小心！它过来了！” 咯吱咯吱—— ‘他们’后退到中间位置的同时，小七等人这边也差点被树枝袭击，赶忙也退了几步。两拨人，就这样隔着灌木墙，对称站立。 “中计了？这是什么鬼地方，该不会是朱本故意设计，让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吧。” “也许，是当地人为了保护自己，设置的屏障。” 第324章 返回迷障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那股熟悉的味道，是灌木墙的幻术。那个让人垂涎的烤肉香，几个人定睛看去，果然‘他们’被这味道和光亮深深地吸引了。 “别去，是幻术。”关键时刻，‘战肖’拉住了小七。 “是，是个人……” 战肖检验完毕，小七也确定了那灌木墙上不是篝火也不是营地，竟然是一个死人。 “在绝望之地看到篝火，都会走上前去查看的。如果我们没有防备就这么去看了，，这迷障便会将我们直接带到这灌木墙中了，活活缠死的。” ‘寰止’很是严肃地说着。 几个人争执了一番谁进入迷障探路，分析着谁来救兆祥最为妥当，殊不知，他们早已身处迷障之中了，谁都是跑不掉的。 接着，宇文昊发动罗盘，罗盘的灵光指引着他向地图的方向跑去了。 整个过程，小七都在闭气，三个人也分别用灵力隐藏了自己。‘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座诡异的迷障上，以及‘宇文昊’的向导者能力方面，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还有另外的他们存在。 就这样，大家亲眼见证了‘他们’走入迷宫，同一个空间里，同时出现了两个‘他们’，小七的猜想算是得到了印证了。 宇文昊之所以总是失去方向，那是因为，他没有搞清楚时间，定位自然是不准确的，现在，时间对于他来说也不是问题了，宇文昊的头脑顿时变得清醒了起来。他不必在意时间，只要将方位定位在同一时间的某个事物上，就可以明确自己的位置。 就像刚才，他将时间定位在了他们刚进入迷宫的时候，以及迷宫的入口位置，就这样，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入口，还遇到了‘他们’。 想明白的宇文昊，刚想说什么，却见战肖正走向那具尸身。 这尸身和他们刚进入迷宫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分别。整个尸身都呈现出极其扭曲的诡异姿势，让人只是看了，就后背生凉。 小七也站在战肖的身边，一齐看向这具尸身。 她了然地笑了笑，“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什么？”宇文昊不解，他走过去，待再次看到那具尸身，他整个人都犹如五雷轰顶，整个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这具尸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扯成碎片，布料被风化得非常严重，但是即便如此，那轮廓形状，以及独有的材质，也极大地说明了，那就是宇文昊的马装。 他的马装，怎么会穿在这具尸身的身上？ 宇文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么说，他才是对的。” 小七的笑容逐渐变得伤感：“是我们回到了他的年代，而不是他被困近百年。” 这具尸身，已经说明了，他就是男人。此处就是昨晚他们遇袭的地方。 他被大虫攻击后，又被灌木墙吸走了身体，从此和整个灌木墙融合在了一起。他们走进迷宫时，看到的尸身，竟然就是男人的尸身。 他真的只是被困在迷宫里三月有余，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时间出了问题。 “这么说来，三天轮回，并不只是紧挨着的三天，而是数十年前？”战肖眯了眯眼，分析道。 小七点头：“我们从进入迷障的那一刻起，整个世界的时间就发生了改变。第一夜，就已经变了回去。” “这么说，今天我们出不去了？”寰止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毕竟，我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还没出生的那个年代，我们贸然闯入，会改变过去，这也是有悖天例的。” 正说着，眼前的尸身竟然渐渐地消失了。 因为，在数十年前，男人还活着，还在他们的队伍中，指引着他们往那处遭遇大虫的营地去呢。 “真正的原点，应该是我们还没进入迷宫时吧。”战肖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夜渐渐浓郁，漆黑之中，四个人在绝对黑暗中快速穿梭着。 小七走在最中间，前面是宇文昊，后面是战肖。他们用绳子拴住彼此，这一次，他们把所有的行李全部丢掉了，轻装奔跑。 果然，按着直觉，他们很快就跑到了‘他们’所在的营地。 他们刚赶到营地，就看到战肖正和小七攀谈着。 金钟罩罩着他们，大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小七记得，这是战肖在告知她，体内有封印不能强行修习灵力的事情，刚说完，那边就出现了飞虫。 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打破了原有的情节，会让整个故事发生改变，接下来他们的轨迹也会发生变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等待第三个‘他们’再进入迷宫之前，他们就可以找到出口。 根据木板上的刻痕，推算时间，是最好的方法。 在路上宇文昊就决定了，他必须趁此机会救下男人，就算他说不可以，他也要那么做。他不可能再抛弃男人一次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救下他的性命。 大家拗不过宇文昊，也知道，不让他尝试，他一定内心不甘。 不过，这也是很艰难的。因为他们必须或有或无地介入到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他们’之中。 按着第一夜的遭遇来说，很快，他们就会遭遇到大虫。惨叫声是来自于男人的，可那惨叫声和他们第一夜的营地却不是在同一个地方的。想要救下男人，他们必须在大虫袭击前到达第三夜的地点，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况相爱，救下男人。 这件事难就难在，第三夜，大家都觉得男人有点奇怪，便都没有睡熟，该怎样在大家都没能关注到的情况下，救下男人呢。 宇文昊悄悄后退，带着小七也不得不后退。 直到战肖不能感知到他们的距离之后，宇文昊直接狂奔了起来，他努力地向第三夜的营地前进，内心十分迫切地想再见男人一面。 …… “使命？” 男人坐在漆黑之中，还在回忆着自己的过去，渐渐地，他唇角勾起，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第325章 再遇男人 “湘人屡次犯我冥境，参与我国内战，实在可恶。这一次，湘人竟然主动向百部提供武器和战术，意图成为他们的坚强后盾。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漆黑的山坳内，宇文尚池和身边的一队精锐低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信护院，是与我同生共死数年的好兄弟。在冥国的土地上打仗，我们会成为英雄，也许，史书上永远都不会记下，我们今日在湘国的这场战役，但是，它对整个冥国的战场，却是有至关重要的作用的。为了冥国的万代千秋，我们必须让湘人知道厉害！你们愿意同我一起吗？” “手下誓死追随三皇子殿下！” 他手下的亲信，纷纷应道。 月光之下，他握着手中的袖箭，站在佘山脚下。 那是母妃用狼血换回的武器，与兄长的一模一样。他们是双生子，血脉相连，既然要做一个影子，就要做到绝对的一致。所以，从他修炼灵石的那一刻起，就以这短箭作为灵器了。虽然，他从未使用过。 这一次，他带在身上了。 知道母妃为他能活下来付出了多少，他便更加珍惜这把灵器。 “小心！” 一番酣战之后，他的队伍不出所料地落了下风。此番前往湘国，本就是皇后的一个计策，敌方的人数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驻扎在佘山的，根本不是某个藩王的军队，而是皇家的主力军队。 这场战役，他必输无疑。 但是，他不能输。 若是湘国能踩在他们的头上，任意地作威作福，那么，其他的国家，一定会争相效仿的。谁人都喜欢在弱小者的身上分上一杯羹，冥国纵使千疮百孔，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湘国俘虏了冥国的三皇子，做了冥国的老大。 他身陷绝境了。 左右夹击，让他根本没有了喘息的机会。 “啊——” 一阵惨叫声传来，最后一个护卫，也被人击中了灵石，倒下了马。 回头看去，一根又粗又壮的长矛，死死地插进了他的胸口，将他的灵石完全刺了出来。 护卫眼看着自己不行了，赶忙对他喊道：“三皇子殿下，快跑！” 然后，就这样死去了。 临终前，他都是死不瞑目的，他满腔报国的热血，却到头来，被自己人算计，来到湘国之前，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他拼命策马在佘山里兜兜转转，马跑死了，就又改成步行。漫天的积雪，让他又冷又饿，身上的伤开始受冻流脓，不知不觉，他睡去了。 醒来时，竟然看到一头狮子在他的身边徘徊。狮子在他的身上修来修去，他的血肉引起了狮子的注意，似乎狮子又不饿，并没有对她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在山上过了多久，想来，六品上的灵力救了他，让他在关键时刻醒了过来。他的手脚都发僵了，他不得不再次动用灵石，才能让体内感到温暖一些。 可是，他的动作只要稍稍大了，狮子就会冲他咆哮。 整整一天一夜，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他知道，狮子也饿了，可以进食了。 吼—— 一场打斗，让他的灵石得以完全启动，几番缠斗之后，他终于动用了那把短箭，摄入了狮子的命门。 让他感到惊奇的是，狮子死后，一阵青烟飘摇而上，竟然化作一门镜子，映照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场景。 在那幻镜之下，他看到了冥国的百姓安居乐业，看到了冥国的军队无比庞大，看到了百部与冥国友善亲盟，看到了大街小巷，万家灯火。 无数的男女老少，齐聚到大街上，围着皇城舞蹈，无数的文人墨客，写下了歌颂大冥盛世的华篇。 他看得热血沸腾。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是他带领着整个大冥走向辉煌的。 他想起了冥帝在临行前对他的嘱咐，想起了所谓的天命帝女。 他低头再看向那幻镜之下，却看到，原本应该倒在血泊里的狮子，早已经不在了。那里根本就没有狮子。 原来，那不过是他为了活命，幻化出的假想敌罢了。 “他叫什么？” 他问那镜子。 那个足以带领整个大冥走向盛世的君主。 镜中，一个女子从男子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来。 镜中，清晰地浮现出了两个人的脸和他们的名字。 …… 这就是他的使命啊。 回想起宇文昊的那张脸，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明明告诫自己，一定要记住那张脸的，怎么到最后，他竟然给忘记了。还好，在关键时刻，他想了起来。只要想起来，就为时不晚。 那个女子的面容，是小七。 预言中，只要小七活着，才能成就千古大帝。 没错，这就是他的使命。 他在这个鬼地方，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就是为了等待拯救他们。 为冥国死在战场上，是英雄，为冥国的万古千秋，死在这迷障之中，也是英雄。 宇文昊为他穿上的衣服，就是他的战袍。穿上那一刻起，他死亡的号角已经在奏响了。 他无所畏惧，他必须替宇文昊死。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 正想着，忽然，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一阵声响。 这声响是极其细微的，只有与他们相对较近的男人才能发现。 男人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到宇文昊，却又是情理之中的。 宇文昊率先站了起来，他不顾战肖和寰止的制止，坚决让男人看到他。他们不必说话，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男人冲着他摇头。 让他不要做傻事。 他张开嘴巴，慢慢用唇语告诉宇文昊：“只有我死，你们才能出去，我生来就是替你死的。” 宇文昊的眼圈泛红：“一定还有办法的！” 男人再次摇头。 他了解宇文昊，定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赴死的，在看到他惨死之后，定然会回来救他。可是，他不想他那么做。 宇文昊才是冥国的未来，他也是他的亲孙子，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他有事的。 想到这里，男人对宇文昊说：“保护好小七。” 宇文昊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提到小七，可是还没等他弄明白缘由，男人已经抬起手臂，射出短箭，短箭刺在地上，顿时，一阵刺目的荧光从地表发出。 原来，大虫不是无缘无故袭击他们，而是，男人的袖箭，注满了灵力，直接射向了大虫的虫窝。大虫这才愤怒地攻击他们的。 顿时，整个世界，被大虫的荧光映得通明。 这被大虫啃噬的滋味，他尝过无数次了。无数次的死亡，让他整个人变得麻木，变得怀疑自我，但是，每一次死亡，都意味着一次新生，他觉得这很值当。 男人笑了，笑得非常轻松。 虽然接下来会很痛苦，但是，只要宇文昊能活下去，只要小七能活下去，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第326章 出手救人 一切，和第三晚一模一样。 只是让小七感到震惊的是，原来男人是主动招惹大虫的。她还一直在想，他们的营地是经过仔细检查的，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放的帐篷，怎么会忽然被大虫袭击呢，现在，这份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你们快走吧，我撑不住了。” “我还能抵挡一阵子，你们快走，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我死了，你们才能活。保护好那个模板，替我好好保护宇文昊。” “快走！” 男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仅仅是对营地里的‘他们’，还是对草丛里的他们的警告。 宇文昊要冲过去，战肖这次没有容许他胡来。 “他拼命救你，你却还要送死，这就是你对他奋不顾身的报答吗？”战肖吼道：“按着这迷障的规律，他一定为你死过无数次了，你打破他的计划，那他就白死了。”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啊。” “你想过没有，你真的救下了他，他也不可能跟我们走出迷障的。他是你祖父那一辈的人，按着年岁来说，早该寿终正寝了。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战肖的话，彻底点醒了宇文昊。 宇文昊只顾着救男人，却没有想过，他到底能不能在他们的世界里活下去。 他看不到现在的冥国，因为他根本活不到现在，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小七也拉住宇文昊，她终于想明白了，男人最后嘱咐的含义。 “他之前告诉我，一定要走没有走过的路。我当时不明白，不过见他如此赴死，我才懂得，进入迷障时，我们面前，可不是就有四个选择吗？一个，是入口，我们走过了，一个是我们最开始选择的那条路，我们也走过了，再者，就是那位大人尸身的位置，我们第三晚宿营的地方，也是走过的，唯有一条，我们还未曾涉足。北王殿下，那个就是出口啊！” 小七快速说道：“北王殿下若是强行救下他，那么在入口地方的我们，就不知道哪里是第三夜的宿营地，我们也许再也走不出迷障了。” 他们是第一日‘他们’的延续，如果第一日的‘他们’根本没看到尸身的位置，没有被尸身吓到，他们也就很有可能选择正对着入口的那条路了，以后所有的轨迹就都会变了模样。 光线刺目极了，好在所有大虫，都被男人的盾牌所吸引，偶尔飞来两三只，他们还是可以应对的。 眼看着第三夜的‘他们’离开了，战肖和寰止正在忙着打虫子，宇文昊竟然直接冲了过去，丝毫不顾及他们之前说的话。 大虫和男人形成了极端对抗的态势，两边都像一堵墙，根本不允许第二个人插手。宇文昊闯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肩膀还被一只大虫狠狠地咬住了。 他咬紧牙关，转身砍掉了那个大虫的头颅，大虫的翅膀呼扇了几下，就烟消云散了。 然而，宇文昊却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那虫子也和灌木丛一样，是带着毒液的。尤其是那尖锐的獠牙，腐蚀性的液体注入到宇文昊的肩膀上，让他顷刻间就失去了战斗能力。 “北王！” 小七发现宇文昊时，他已经被大虫咬伤了。小七的叫喊声，让战肖和寰止也注意到了，宇文昊竟然执意去救人了。 “简直胡闹！”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战肖和寰止还是冲上了前去，帮助宇文昊逃离大虫的攻击。 宇文昊跪在地上，他感受着大虫唾液腐蚀着他皮肉的痛苦。这种痛苦，他只是被咬一口就有些无法承受了，那么男人呢？他经历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这样的痛苦，每一次，他都不得不选择赴死。 想到这里，宇文昊发了狠。 他紧绷肌肉，咬牙大吼，灵石被激发到了极致，他手中的灵器短刀也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这声音渐渐变大，直到吸引到了大虫的注意。 刀身变得通体灵光，那是宇文昊和灵器相融合时的表现，他真的发怒了，大刀更扫，光晕所到之处，大虫全部灰飞烟灭。 在死亡面前，冥人就是有这样的精神，他们可以自己死，却不能看着朋友和家人死去。宇文昊已经从心底里将男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了，他不允许自己的祖父一辈的人，为他去死。这是不孝，更是不义。 不到最后时刻，他想尝试一下。 男人分明已经做好了准备，牺牲自己了，结果没想到，宇文昊忽然闯入了。无数的大虫转而奔向了宇文昊。 男人震惊地看着他，满面焦急。 他有灵光幻化出的盾牌护身，但是宇文昊没有。他只有他手上的那把刀，靠着一刀一刀砍杀，肯定是无济于事的。宇文昊终究会被大虫吃掉的。 不过，情况并没有男人想的那么糟糕。 宇文昊真的发怒起来，威力不是一般的大。比起男人的盾牌丝毫没有逊色。他的刀被赋予了灵魂，不必他手执，整个盘旋在他的周围，见神杀神，遇鬼杀鬼。大虫只要靠近，就会被他的短刀直接砍成两截，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让人不由唏嘘。 站在小七的角度看去，刀锋的形状，就像一张巨网，将宇文昊完全地罩在其中了。 “你快点走，这是我的使命，你不要管我！” 男人很是着急。 这些大虫，并不是灵力高就能解决的。它们遇强则强，再高超的灵力者，遇到它们，也是无济于事的。 宇文昊战肖越高的能量，大虫只会变得越危险。到时候，不管哪个时间段的‘他们’，真的被大虫撞到了，那么所造成的的后果，就是毁灭性的了。 宇文昊的横加干涉，就是打乱他的计划。男人一阵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既没有办法收手，去推开他，也没有办法靠近一些说服他。 宇文昊的执拗人，让他感到一阵无奈。 “能不能救你是我的事，我们能不能活下去也与你无关。”宇文昊切齿道：“身为冥国的皇族，牺牲他人性命，保全自己？哼哼，没有这样的传统！” 第327章 刀盾合并 宇文昊当然知道，一旦出手，他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可是，他就是不能不管。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和这个男人十分亲近，一种血脉相承的感觉，让他没有办法忽略男人的存在。所以，明知道，男人这么做是为了救他们，只有让男人死，他才能出去找兆祥，宇文昊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牺牲男人的性命。 “我不许你意气用事！” 男人吼道。 他的心思完全被宇文昊牵制，一时间，手上的灵力弱了一些，盾牌再次被大虫冲破。 还没有去宇文昊那边的大虫，见到男人这边势弱，纷纷冲下来。男人注意到时，满眼看到的，都是大虫那血盆大口，以及被惹得恼火而泛起殷红的双眼。 宇文昊见状，飞身几步跑了过去。 已经没有金钟罩保护的男人，身后已经血肉模糊了。宇文昊直接发动灵力，重新做起金钟罩，让短刀在罩外御敌，另一只手则一掌推向男人的背部，让他的灵力得到充分的补充，那盾牌顿时又变得坚固了。 男人被救，却没有感激他的意思。 “我说过，我不用你救，你救我就等同于杀了我。” “怎么会是杀了你呢！”宇文昊大声说道：“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就救你这一次，不行吗？你当了英雄，就不允许别人也英雄一次吗？” 男人的盾牌到底是防御性的武器，即便灵力高超时，可以幻化成倒刺，让大虫撞击上来时受到重创，但也没有宇文昊的大刀，主动攻击来的迅速。 有了宇文昊刀的加入，大虫都还没来得及接近他们，就已经被他的刀割得粉碎了。 “你还不明白吗？”男人吼道：“我生来就克父克母克兄，我出声那日开始，部族内战就也开始了。走出迷障，就算我还有命活，那又能如何呢，我只能给整个大冥带来灾难！” “什么狗屁灾难！是谁跟你说的这些混话！”宇文昊吼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流着皇族的血。没有人能诋毁你的出身，你高贵的狼族血统，是我大冥的骄傲！” 宇文昊虽然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不应该怪在一个人的身上，而是所有有志之士共同决策而造成的后果。 国家好，是大家的功劳，国家不好，也应该共同挽回、创造。 “你忘了吗，你说过你想看一看大冥盛世。你留在这里，每天死一次能看到什么？你真的觉得，你的付出和回报会成正比吗？！” “当然！”男人不为所动，目光很是坚定：“我就是为了你而活的，你是命定的大帝，我能救下你，就是救下冥国数万子民。在这迷障里，我能永久地活下去，可是出了这里，我的生命不仅会变得毫无意义，到了现实的世界，不过是一堆白骨罢了。我生来就是不能见人的皇子，我是双生兄长的影子，只能在兄长死后做几年大冥三皇子。我只是不想草草死去，难道这点愿望，你也不满足我吗？！” 宇文昊转过头来，第一次正视男人的身份。 “你说什么，你是大冥三皇子？” 他终于想起了那牌位上的内容了：宇文尚池。 “池……你是宇文尚池？” 不，宇文尚池已经死了，他的墓穴还在皇家墓穴当中，日日受父皇的祭拜。 “我祖父的皇后，是三皇子的妻子……我的父皇，是皇后的儿子……”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的灵石那般契合，看起来像是至亲血脉了。原来，眼前的男人不是他祖父的兄弟一辈，而是就是他的祖父啊。 男人释然地笑着：“能看到我的孙子这么有出息，我感到很开心。四弟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我由衷地感激他。” 能在最后时刻，和宇文昊相认，也是一个不错的际遇。 “你可曾注意过你穿的衣服？” 被男人提醒，宇文昊看到了自己和男人一样的马装。 “怎么？” “这座迷障有它自己的想法，曾经，你也救过我，但是，最后死的是你。” 男人的话，让宇文昊颇为震惊。 “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男人说：“我们两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才能保证那个人能逃出去。” “那个人……” “在预言中，你会为冥国，乃至五洲大陆，创造出不一样的天地。冥国的百姓，全部都要靠你了。我死了，不过是死在迷障里还是迷障外的区别，但是你不一样。你便当我是死在了战场上吧。就像无数的冥国将士那样，为了现在的幸福，当了基石。这是我毕生的梦想，我很愿意。” 男人感到无比自豪。 他能为整个冥国诞下千古大帝，他的死就没有遗憾。 他不再是克父克母又克兄的累赘了，他用自己方法证明了，他的母妃是对的，他活下来是对的。狼族的血统，赋予了他无上的力量，他终于可以为冥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了。 话音刚落，他再一次展开了护盾。这次的护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大，可以看出男人已经动用了全部灵石以及灵石内的潜力。 宇文昊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的刀在外围形成保护网，还没来得及收势，就已经被护盾强大的力量撑破了。刀还在咆哮着，忽然遇到了如此强悍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冲向了护盾的最中间的能量中心。 一刀一盾，就这样在他们的面前较量了起来。 然而，宇文昊的到底是有型的刀，是他的灵器，而男人的盾，则是他灵力幻化出来的，根本没有实物，再加上宇文昊的灵力本就比男人强，即便男人拼尽全力，也不可能与宇文昊的刀相较。 结局可想而知，男人在宇文昊的面前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直接半跪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形同死灰。 宇文昊吓坏了，他知道自己的刀一旦冲向他的盾会发生什么后果，那就是男人的灵石尽碎，丧命至此。 宇文昊赶忙冲过去扶起他，男人却再次揪住他的衣领，严肃地警告道：“孩子，你是整个大冥的希望，我不希望你死。我要你好生活下去。小七，她是你命中的贵人，记着不论如何，都要让她活着。保住她，你就能保住整个大冥。”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你为什么要冲撞我的刀，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宇文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觉得，他有实力救下男人，可是，他却始终不愿意让他插手。不过是一个迷障而已，他和男人都有向导者的能力，难道还走不出去吗？为什么，一定要让男人一个人承受后果呢。 “我为了大冥的千秋万代而死，我死的很有价值。你不要辜负我，快走吧……” 第328章 逃出升天 刀盾相撞，迸发出极大的灵力波，这些强大的灵力，化作一把无形的利刃，直接将周围所有的大虫全部割得粉碎了。 强大的力量，掀翻了所有人。 战肖先扑向了小七，压在了小七的身上，帮她躲过了灵力的袭击。 寰止则翻滚在他们的身边，也侥幸逃过一难。 转身看去，他们附近的灌木墙，受到强大的灵力冲击，都活泛了起来。枝丫在半空中乱飞，似乎受到了强大的刺激，已经不能自已了，疯狂地向周围探触。 许多大虫，就这样被灌木墙抓走，缠绕包裹了起来，发出吱吱吱的惨叫声。 大虫啃噬着，扑扇着，甚至用毒液与灌木墙对抗。 然而不管它们怎么挣扎，在强大的灌木墙面前，都是弱小得不值一提。 很快，被抓的大虫就都化成了灰烬，惨死其中了。 眼前的情况已经远远地不受大家控制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也会被灌木墙抓走的。 “快走！”男人再次命令道。 大虫源源不断地从地下爬出，它们被彻底激怒了，每一个大虫的眼中都带着十分恐怖的红光，就好像，随时都能将他们化作同样色彩的鲜血一般。 接下来，必定是一场血战，再坚持下去，必死无疑。 这一次，他拼尽全力，幻化出一道神盾。可是，他的灵石已经消耗殆尽了，再加上受到了宇文昊的灵器的重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这样下去，他注定是要被大虫吃掉的。 小七爬起来，对着宇文昊大喊道：“北王殿下，我们必须走了，必须在他死亡之前，离开这里！” 男人的死，是整个时间的节点，一旦错过这个节点，他们很可能会和男人一样，永远轮回在这个迷障之中了。 男人释然地笑了笑：“孩子，记住我对你说的话，若你都能完成，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此时，寰止已经冲过去，将他拉扯住了。宇文昊还想对男人说什么，却也是没有基金会的了。 战肖扯起小七，寰止带着宇文昊，四个人就这样离开了第三夜的宿营地。 按着先后的顺序，整个迷障里应该存在四个他们了。第一夜的他们，此刻应该正在听着男人的惨叫声，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人，第二夜的他们安然无事，第三夜的他们遭遇大虫的猛烈攻击，正在逃窜，而此刻的他们，则是可以走出迷障的人。 宇文昊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在最后关头，他才知道男人的真正身份。 竟然是他的祖父。 一个生活在传说中的人。 宇文尚池，自小就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他的母亲是尚妃，狼族的长公主，原本是无比尊贵的人。理应做上皇后之位的。 然而，狼族的血统却并不能救她。 她孕育了双生子，一度成为整个大冥炙手可热的人物，然而被誉为通天眼的巫女却指着她的肚子预言，说她的肚子里怀着一个罪孽，这个孩子克夫克母克兄克弟，是一个天煞孤星。 若是他降生下来，那么整个大冥将陷入水火之中。 果不其然，在尚妃怀孕六个月，胎像稳固的时候，上百部族的反叛内战开始了。整个大冥都记着这项预言，大家都在说，是尚妃的孩子克了大冥。 于是，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婴孩，就成了众矢之的。 尚妃的皇后之位没有了，就连那孩子，在出生后，也立刻被处死了。 于是，尚妃只剩下一个孩子了。 那个孩子，就叫宇文尚池。 他原以为，宇文尚池只有一人，但是很显然，尚妃骗了所有人，她不但没有杀了宇文尚池，还将他抚养长大。至于为什么，没有被人发现，宇文昊对那段秘史还是不甚清楚。 现在，他可以确定，那救了他们的男人，就是那本该被处死的宇文尚池。 想不到，他不仅没有死，还被困在这迷障中一生，想来，也是十分悲戚的人生。 他们刚离开第三夜的营地，惨叫声就停止了。 男人最后不是死在了大虫的啃噬之中，而是被那些灌木墙捉走，包绕其中，活活勒死了。 大虫平地而起，直接冲向了第一夜的‘他们’，有了第一夜的‘他们’吸引大虫，他们的奔跑还算顺利。 时间明显按了加速键。昼夜更替在他们的面前变换得极其迅速，后来，就演变成四季变换，也开始飞速加快起来。 灌木的形态在变化，先是开满了枝叶，后来枝叶渐渐变黄，最后不断退去。退去片刻又重新长出了枝叶。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弹指一瞬间。 他们停下了脚步，没有再继续奔跑，宇文昊发动罗盘，那罗盘告诉他，他们所处的地方，就是入口的位置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时间定格在了黄昏。 他们转身看向身后，发现那正是他们进入迷障的那个隐形的入口，回头再看，男人的尸身还没有出现在灌木墙上。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是刚进入迷障的‘他们’。 就是现在。 他们快速冲向了出口的方向，与此同时，刚走进迷障的‘他们’也触动了隐形墙，泛起了一阵波纹。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他们彼此之间擦身而过，却始终没有相见。 就这样，他们完美地冲出了迷障，逃出生天了。 骤然出现的阳光明媚了他们的双眼，大家以手遮眼，想天空中看去，夕阳在天边映出一道彩霞，橙红中带着明黄，实在是好看极了。空气也不再那般污浊潮湿，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亮，他们深吸这久违的清新空气，只觉得，是在此处重生了一次一般。 密林还是那个密林，只是，迷宫的入口不复存在了。 没有怪异的植物，盘绕在头顶，也没有处处是危险的灌木墙，走出迷障的位置，现在却是继续通往深山的路而已，仿佛，整个迷障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小七抽了抽鼻子，一阵十分诡异的香味，让她皱了皱眉。 “这个味道是……” 初进入迷宫，她就感受到这个味道了，说不出是什么香，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味道。当时的她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湘国本土的什么植物发出的味道，就是普通山林里的气味而已。不过，现在回到现实，再去闻这个味道，她终于察觉出不对了。 理性地分析起来，这个季节，还带着雪水，怎么可能会有花朵发出这么好闻的味道呢。这原本就是陷人于幻镜的迷烟罢了。 寰止也察觉到了。 他在青云社训练多年，对导致人进入幻镜的药物都是很熟悉的，他吸了吸鼻子，循着味道找到了根源，原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四周的树上，都挂着香炉。 那味道正是从香炉里面出来的。 被香炉的味道包围，他们就自然地在不知不觉间，走进了迷阵。 那香炉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摆出的阵仗，也是迷魂阵的阵仗。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走进这种迷魂阵里，必定是要被左右思想的。 第329章 梦呓神兽 寰止爬上树，憋着气，把所有的香炉全部拨下来踩灭了。 宇文昊发觉，自己为了救男人所受的伤，也全部不见了。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们的幻觉罢了。 “这烟有毒，我们定是吸了这味道，才失去神智的。” 帐篷和他们的物品散落一地，他们被这烟雾迷倒之后，从没有离开过，就这样在原地进入了迷障，三天三夜的恐怖逃生，只是他们晕倒在地后，所发生的如梦境一般经历罢了。 “这不可能……” 宇文昊还沉浸在失去男人的痛苦之中。 他根本不相信，连他的祖父都是幻象。明明，是那么的真实，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他为了我们，在迷障里反复死去，他怎么可能是幻象！” 宇文昊还记得男人临终前的嘱咐，还记得他为了大冥牺牲自我的释然，他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了宇文昊的脑子里。 他，怎么可能是幻象呢。 战肖查看周围的情况，沉沉地说道：“现在看来，应该是梦呓灵兽了。” “梦呓灵兽？” 寰止挑眉。 梦呓原本是狐族，后来，因为与人类亲近，不想随着狐仙离开五洲大陆，便幻化成了灵兽，与人类和平相处。 梦呓灵兽虽是灵兽，但本质却是仙族，所以，它制造幻镜，既有灵兽维护主人灵石、帮助主人修炼的能力，又有通晓前世今生的预言能力。 只是，梦呓神兽轻易不发出预言，毕竟，它是仙族，做出许多违背人族规矩的事情，回到仙境是要被处罚的。 大多数的时间，它都是制造幻镜，让主人在它所造的幻镜之中修炼，可以达到修炼一天，足以十年的功效。 想来，他们就是无意间闯入了梦呓神兽的幻镜中，才会被诡异的时间蒙蔽，差点走不出来的。 梦呓灵兽虽然有其无穷无尽的神效，但是大多数的灵力者却是不愿意豢养的。因为，神兽十分粘人，需要它的主人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因为主人不在，而造成梦呓神兽迷惑人类的行为，引起了许多争端。而且，梦呓神兽离开主人时间过长，还会抑郁，最终孤单而死。 神兽的死，对主人的灵力损伤是极大的。它们是主人灵石的温床，也是主人灵石的毒药，一旦神兽死去，修炼的效率将整个折半，尤其是梦呓神兽，因为主人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幻镜中修炼的，若是改变了时间规律，那么，灵石很有可能出现越修炼，品阶越下降的情况。 所以，整个五洲大陆，豢养这种灵兽的只有一人。 “兆祥？！”寰止和宇文昊同时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们心心念念的兆祥，就豢养了很多神兽，其中一个，就是梦呓神兽。 兆祥在别宫居住，时常孤单，梦呓神兽是她最喜欢的身手，时常带在身边。梦呓神兽也最适合她，她的灵力不高，又不喜欢修炼，梦呓神兽陪在她这个灵力不高的主人身边，也少了许多躁动。 难不成，他们一人一兽，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是兆祥，一定是兆祥！”宇文昊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终于遇到了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了。 兆祥灵力不高，想要主动进入梦呓神兽的幻镜中，却是不容易的，所以，她就选择了用这种迷香做一个幻阵。坐在其中，她很容易就会进入梦呓神兽的幻镜中，以此达到与梦呓神兽共同修炼的目的。 这幻阵她不用，也可用来抵御外敌。 至于那些灌木丛，以及大虫等等，带着狐族气息的东西，因为梦呓神兽本来就来自狐族，对付敌人时，它自然本能地幻化出那些只有狐族才有的东西了。 明白了这一点，大家可以基本肯定了，朱本没有说谎，兆祥果然就在佘山之上。将他带回佘山，他们就能找到兆祥。 就在此时，一直通体蓝光的小老虎出现在了密林之中。 它看起来不够是一只幼虎，但是它浑身上下闪烁的灵光，却说明着，它的灵力匪浅，绝对不是人族能够对付得了的。 它呲牙，尖锐的獠牙慢慢露出唇瓣，接着，它浑身的毛发，都仿佛变成了锋利的针尖。 梦呓不喜欢他们这些外人，它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些人走入了它的禁区，它本想将他们全部杀死在幻镜中的，没想到，竟然让他们找到了出口，清醒了过来。 它一双大眼睛中，闪烁着蓝色的火焰，那是愤怒的妖火，也是对敌人的震慑。 如此身着铠甲，满脸警惕的梦呓，宇文昊还是第一次见。他记得，每次去找兆祥，这梦呓都像是一只小狗似得，扒在兆祥的怀中，让她随意抚摸。 没想到，战斗模式激发起来，这等可爱的宠物级别的神兽，也会如此恐怖。 见它的威胁，没有吓跑大家，反而面前的四人在向它一点点逼近。梦呓咆哮了起来，接着，整个身体都胀大了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老虎。 吼—— 它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冲着他们咆哮了起来。 周遭的树木，仿佛受到了震慑，纷纷躁动了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一阵古怪的风袭来，那是专属于梦呓的妖风。它身为狐族的本性暴露出来，当真是战斗力十足的，让人只是看着就已经不寒而栗了。 “小琼！” 宇文昊的呼唤，让梦呓怔了一下。 梦呓舔了舔舌头，定睛看去。 宇文昊慢慢地向它移动，边移动边说：“小琼，你还记得我吗？四哥哥啊，兆祥的四哥哥，我见过你的。” 梦呓眼中的火焰熄灭，顿时变得清澈可爱。 “你记得我对不对？不要伤害我们，我们是来找兆祥妹妹的。” 嘤嘤嘤—— 梦呓摇着尾巴，吭叽了两声，瞬间变回了小老虎的模样，它在原地蹦蹦跳跳，还转了好几个圈，好像十分开心的模样。看着宇文昊向它走来，它再也按耐不住，一下子扑向了他。 从凶猛野兽到呆萌萌宠的转变，看的小七目瞪口呆。 梦呓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不断地舔着他的脸，继续嘤嘤了起来，好像在撒娇说，你去哪里了，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啦。 小七看了看战肖，有些不解：“不是说，梦呓是狐族吗？怎么会是老虎。现在又像是狗……” 她对灵兽实在不是很了解。 龙七是天赋型的灵力者，根本不用豢养灵宠，她的身边，也没有人涉及这种东西，所以，对于梦呓这样的存在，她感到很是陌生。 战肖解释道：“狐族并非只有狐狸，还有很多其他的妖物，狐仙进入仙境，狐族上下便都成了灵族。梦呓的真身是虎，只是带了狐族的仙术，所以，既有老虎的凶悍，又有狐族的妖媚。做灵宠时格外温顺，若是主人发生危险，便也能立刻加入战斗，绝不逊于四品左右的灵力者。若是主人的灵力极高，那么它便可将仙族的实力发挥出来，遇强则强。” “遇强则强……” 小七默念着，忽然想起了幻镜里的大虫，那些大虫，可不就是和这梦呓神兽一样的，遇强则强吗。 第330章 兆祥变化 梦呓神兽和宇文昊亲昵完，又看向他身后的寰止。 梦呓眼睛闪烁着光亮，他一下子又跳到寰止的怀中撒起娇来。 两个人都是兆祥最喜欢的人，所以，爱屋及乌，梦呓神兽也喜欢这两个人。 看着梦呓神兽没事，大家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神兽和主人是共存亡的，梦呓神兽还可以在这里设埋伏攻击人，就说明，兆祥也是安然无恙的。 还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并没有人真的受伤。 在梦呓神兽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密林，终于到了一座木屋的前面。这木屋看起来很是简朴，依着山石而建，木头因为年久，已经泛起了青苔。 院子不大，但里面的内容很全面。 鸡窝里母鸡咯咯哒地叫着，一条小黄狗看到有人来，很是警惕地叫了两声，后来看到梦呓神兽，才乖顺地摇起了尾巴，躺了回去。 一口大锅在搭在院子里，锅上挂着绳子，上面拴着已经风干的腊肉。腊肉红彤彤的，看起来很是美味，灶台上还放着半颗青菜，看起来是打算做今晚的菜品的。 斜对着院子的地方，有两座坟，坟头的牌位，刻着戴三水和连枝的名字，然而，这两座坟墓并没有合葬的意思，反而间隔甚远。 一看就知道是朱本的主意。 他喜欢连枝，不允许他和戴三水合葬，可是，他也没有将连枝葬在他的位置里，毕竟，连枝的心，始终不在他的身上。 “小琼，你又到哪里玩去拉，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在晚点，可吃不到你最喜欢的腊肉炒饭啦。” 一阵温柔的声音从柴房里传了出来。 主人和神兽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所以，不必细看，就知道梦呓神兽回来了。不过，兆祥的灵力比较弱，所以，暂时还没有感应到其他人的到来。 不见梦呓神兽回应，她嗔怪着从柴房走出来。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 眼前的，是一个容貌端正，少妇模样的女子，她身着一身藕粉色的冬装，手上还抱着干柴。小手红彤彤的，应该是洗菜淘米后，被寒风冻过的样子。 她走到锅旁边，刚放下柴火，转头细看，就见到两个无比熟悉的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梦呓神兽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它知道，主人一直在心心念念地等着他们，现在，他们重聚了，主人的心里一定非常开心。 比起梦呓神兽直来直去的欢快，兆祥则显得很安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怎么是你们……” 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泪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 离开大冥的那一天起，这一幕就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上演了。她想过很多次与他们再见时的场面，想到每晚睡不着觉，想到精神崩溃，可是，每每醒来，她都是一个人。 后来，她渐渐接受了现实。 她走丢了，找不到寰止，也找不到哥哥。 她一个人在外，只能听天由命。 她从没想过，就在她有些认命了的时候，他们就这样轻易地出现了。 宇文昊再也忍不住，先跑过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 感受到兆祥的温度，宇文昊简直要高兴得疯掉了。 “好妹妹，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这一刻，宇文昊觉得，这一程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了。 …… “都是些家常的小菜，希望合你们的口味。” 兆祥端来一碗汤，正好凑齐了四菜一汤。小七原本想帮她的忙来着，但是，兆祥非要自己亲自为他们做饭，小七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桌子上的都是简单的食材，但是，经过兆祥纯熟的手艺烹饪过后，就变成了十分诱人的菜色，只是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了。 他们沿途一路都是吃的没有滋味的肉类，再者就是干粮，忽然吃到这么好吃的菜，简直就像进了人间仙境。 宇文昊眼圈泛红。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并不觉得开心，甚至有些心疼了。 要知道，兆祥可是养尊处优的郡主啊，在别宫，虽是不受待见的存在，但再怎么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待遇，做饭这种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 可是，现在的兆祥不一样了。 她不仅仅懂得厨艺，还做得如此之好，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宇文昊简直不敢想。他余下的只有心疼。 兆祥把筷子递给宇文昊：“哥，你尝尝嘛，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宇文昊接过筷子，点了点头，直接吃了一口炒青菜到嘴里。 他不住地称赞：“真好吃，我妹妹的手艺，比宫中的厨子做的还要好……” 兆祥很开心：“好吃你就多吃点吧，我瞧着，你可比我走的那个时候憔悴多了。” 兆祥笑起来很好看，有种月亮一般的恬静之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哪怕经过岁月的痕迹，皮肤变得黑了一点，但是一点都不能掩盖她清纯的容貌。 可以看得出，她还是郡主的时候，是怎样明媚的女孩子。 小七下意识地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寰止。 为了寻找兆祥，他背叛了那么多人。见到兆祥，他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一个。 可是，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他都不敢抬头看兆祥。 “你们一路上一定非常辛苦的吧，多吃一点，填饱肚子，今晚好生睡上一觉。我在锅里烧了热水，你们也可以沐浴，很有助于放松的。” 兆祥细心地为大家倒上一杯她自己亲手酿制的果酒。 这果酒的味道非常清甜，却并不腻，喝到嘴里，回甘无穷，技术上并不比师父差多少。 喝着果酒，宇文昊的眼圈更加红了。 兆祥不仅仅会做饭了，还会酿制果酒了。他的妹妹无所不能，这都是他这个兄长无用。 宇文昊甚至不敢想象，兆祥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痛苦，才学会了这诸多的手艺。这其中，又有多少辛酸和艰辛呢。 寰止的头压得更低了。 整个晚饭，他只是吃了一点白饭，其他的，他碰都不敢碰。 比起宇文昊，他内心的愧疚是翻倍的。宇文昊还能抱一抱她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可是他呢？他不配抱她。这样会做饭会酿酒，养鸡种菜的兆祥，他实在不配。 第331章 当年差错 夜深人静，寰止独坐在窗前。他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心中阵阵作痛。 “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吗？” 这时，一个甜美而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兆祥。 寰止浑身一震，他赶忙站起身来，看着兆祥，有些不知所措。 “兆祥，我……”寰止捏了捏拳头，终于只说出了一句：“我对不起你。” 兆祥摇摇头：“你无需与我道歉，没有你，我也不会嫁给那齐国丞相之子，既然不会嫁，怎么都是要逃走的。所以，这是出自我本愿的，没有人逼我，你也不必道歉。” 四下无人，寰止终于有胆量抬头看她了。 她长高了，也清瘦了。 脸颊上不再是那天真的稚嫩，好像多了一些成熟的气息，只是，不管怎样，都是那样的美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太不怕地不怕的兆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心谨慎，又处处周全的她。寰止不敢想象，是怎样的经历造就了今日的她，他只知道，是他的出现，才让她丢掉了从前的那个她的。 “你……” 寰止还想说什么，兆祥却先一步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被褥已经抱过去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说完，她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很快烛光也熄灭了。 寰止站在她的门前，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小七早早就起来帮忙兆祥做早饭。 兆祥的擀面的功夫也是一流的，不一会儿，面条就下锅了。生火的时候，小七仔细打量了一番兆祥。实在觉得，她是那种可爱又聪颖的女子，这般美丽又心思单纯的女子，也难怪寰止会念念不忘了。 兆祥做的面条十分顺口，不仅味道很是爽口，连口感也很劲道。 几个人都是大快朵颐，吃得满胀才算停歇。 昨晚到现在，大家都是刻意不提兆祥这些年来的遭遇，为的是避免宇文昊和寰止之间再次发生争端。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来看，兆祥做了戴三水和连枝的守墓人，并非是有人看守，而是她自愿的。这就让人感到十分费解了。 毕竟，兆祥原本应该和朱本不共戴天才对，既然没有人看守，她本应该今尽早逃离湘国，或是去寻找寰止，或是去找已经被封为北王的宇文昊。 是什么，让她选择留下来呢。 “郡主殿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何留在此地？” 战肖率先问了兆祥。 听闻了朱本的死讯，兆祥显得很平静，慢慢地说出了她这些年的遭遇。 “那日我离开别宫，就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暗杀。小琼救了我，让我得以脱身……” 她原本是打算去找寰止的，可是谁知道，寰止所在的地方，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不知道，寰止是遭遇了危险，还是怎么的，心急如焚。身后是黑衣人的追杀，还有冥帝的看守，没有了寰止的帮助，她是万万出不了城的。 就在兆祥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个蒙面的男子出现了，向她指了一条明路。 “如果你想，我可以随时放你出城。” 男人的语气颇为自信，好像在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但是，兆祥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这是极其难做的。 “不可能。”她后退一步：“你是何人，如何能让我随意出城？现下整个京都城都戒严了，若是别宫里有人发现我不在了，那么，城门守卫将更加严格，你怎么可能放我出去？再说了，你既然想救我，为什么不露出你的真容，要遮面示人呢。” “遮挡我的面容，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了郡主的安全，郡主还是不要看为好。若郡主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寰止的朋友。” 此人说的模棱两可，兆祥当然不信。 男人见她如此，继续说道：“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寰止吗？你知道他的身份和能力的，他想做的是，没有做不到的。这一次是因为楚湘开战，他身为‘湘人’迫不得已离开了都城，但是，他没有忘记你与他之间的约定，这不，就让我来接应你了。” 男人见她还是犹豫不决，便退让道：“郡主不放心，那么留下这都城中也可以，我会将你藏匿起来，等到风声过去再离开也不迟，只是，不知道会等到哪年哪月了。” 在还没有发出兆祥失踪的通知之前，她逃出去还是很容易的，但是一旦城门的士兵收到了关于她的通告，那么，她再想乔装打扮，也是不成的了。 兆祥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男人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她很是犹豫。 “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那人摇头：“不能。” “为什么，你不是他的手下吗？为什么我不能找到他呢。” “寰止先在在大楚，楚湘征战，边境告急，我实在没有办法让你转而去大楚。” 这下，兆祥更加不明白了：“他明明是湘人，为什么会去楚境。你说的话，前后矛盾，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没想到，那人没有被戳穿后的紧张，反而还嘲笑她：“可怜的小郡主，你是真的很不了解你最心爱的男人啊。他怎么会是湘人呢，他明明就是楚人啊。” 楚人？ 兆祥从不知道。 她这才意识到，寰止了解她的一切，而她，并不了解寰止。 就连他是楚人，她都丝毫不知。 是啊，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与寰止接触的过往，他每每打探消息，似乎都不是站在湘人的角度上，而是站在楚人的立场上分析问题。 哪里对大楚有利，他便会更加关注那个消息。 原来，他原本就是楚人，只是用湘人的身份当成掩护自己的手段罢了。 兆祥看着眼前的人，继续问：“如果你真的是寰止的人，为什么你不走。你知道的，若你是楚人，留在这里，更加危险。” 他们是以湘人的身份在此处栖身的，若湘人下令离开而他没有走，那么就说明，他是楚人了。这样一来，湘人的暗探一定会杀了他的。 “我说过的，我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小郡主的安全。”那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可能！” 寰止听了兆祥的讲述，很是激动地说道。 “那个人跟本不是我的人。当时调令来的实在太急，我连去通知你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留下人来接应你了。我知道那有多危险，怎么可能让你冒险。那个人，分明是别有企图！” 当时的别宫森严，寰止想方设法通知兆祥而不得，后来想想，这样严格的把守，想来兆祥也是出不来的。逃婚势在必行，却没有办法。 他便决定暂时离开，然后退而求其次，在兆祥前往齐国，途经楚国的时候下手，将她截下来。 可是，当他到达安全地带的时候，却得知了兆祥已经逃离冥都的消息…… 第332章 前因后果 寰止后来辗转多次，寻找兆祥，都没能有任何结果，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自己逃走的，而是有人帮助她的。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兆祥笑了笑：“只是，我当时太想和你的在一起了，我太想逃离冥都了，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想要逃婚，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冥都。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只要他能带我离开冥都，我便心满意足了。所以，我选择相信他。” 那是的兆祥，对寰止是绝对依赖的。她只想嫁给寰止，寰止离开冥都，她就也要离开冥都，其他的，她根本没有考虑到后果。就在这样前后夹击，又找不到寰止的情况下，兆祥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跟着那人离开了冥都。 寰止紧捏着拳头。 不必想也知道，那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在冥都的身份是绝对保密的，自己人都全部撤离了冥都，留下的，知道他底细的人，就只能是敌人了。 那个人一定在暗中观察寰止许久了，就等着拿捏住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兆祥下手了。 兆祥羊入虎口，必定是遇到了危险了。 “如你所料，他出城之后，就变了副嘴脸。他的灵力了得，又处处都是死招，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好在，我有小琼为我殿后，再加上，我的轻功还不错，这才趁着骚乱逃过一劫。”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宇文昊问。 “我不知道，从始至终，他都是蒙着面的，我并没有看到他的真容。想来，我即便看了，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听他在杀我的时候，嘴里口口声声念着‘富隆家的荣耀’，我这才明白，富隆家恨我入骨，想杀我而后快。可是不管是在别宫还是在都城内，他们都没有办法动手。于是，就将我带离都城，然后就地处决。” 兆祥的答案和宇文昊之前的猜想差不多。 富隆婷和富隆誉都想对兆祥不利，当时的富隆时便是最好的接人人选。有了兆祥在手他们便能做出许多威胁母妃和他的事情来。 宇文昊冷着脸。 富隆一家仗着祖上的功勋，已经做了太多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了。平日里，父皇都是对他们无比尊敬，就算富隆家有犯了什么错，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非但不感恩，反而还造就了富隆家嚣张跋扈的底气。 就与湘人私下往来兵器一事，放在别人的身上，早就是抄家流放的死罪了，怎么还可能给富隆家长子一条活路。就因为，他是长子，这事儿便草草地结了，父皇也没有追要说法，这无上的恩典，竟然还不能让他们知足，反而还做出了拿人性命，威逼利诱的事来。 兆祥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她虽不是皇家血脉，空担了一个长公主之女的虚衔，甚至，她还是整个皇家的污点。 但是，她深受皇恩，又受到了母妃和兄长不少的照顾，又怎么会落在他们对手的手中，作为威胁他们的筹码呢。 富隆一家，一定要付出代价。 这样想着，兆祥被追到绝路，直接跳了崖。 宇文昊的眼中都冒火了。 不仅仅因为，富隆一家追杀兆祥，还以为，他最心爱的妹妹，竟然被逼得跳崖了。 兆祥的灵力不高，就算再浅的悬崖，也会受伤的。更何况，是能甩开富隆一家追杀的悬崖。 他拉过兆祥，上下打量：“你有没有受伤？可留下了后遗之症！” 在没有知道这件事之前，他还觉得兆祥好好的，没有受伤，感到庆幸。可是听说她跳过崖，宇文昊瞬间就不淡定了。 “放心吧哥哥，我好着呢。”兆祥召唤过来梦呓神兽对宇文昊说：“我当时也想不到，小琼竟然在别宫里就修炼出了腾云之术，我当时跳崖，小琼冲上前来，将我驼起，驾着云彩逃开了。不过，它的腾云术还不是很成熟，只能走上一段儿，就不得不停下来。但至少，是让我躲开了那蒙面人的追杀了。” 追她的人并不知道，她的梦呓神兽能腾云，还以为她掉在山崖下了。根据她的灵力推算，她本应该重伤在那里，便不紧不慢地去山下寻找她，这段时间，兆祥早已逃出了好几座城池了。 不过，这蒙面人也并非没有起到任何好作用，比如，她让兆祥知道了，原来寰止是楚人。根据之前和寰止之间的接触细节来说，兆祥可以肯定，这点蒙面人没有说谎。 寰止是在湘人下调令的时候，不得不离开，为的，是不和冥人发生正面冲突，造成两国的外交事故。但是他以湘人的身份离开之后，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来到楚境，回到自己的国家报道。 这样推想，兆祥没有去湘国，而是直接进了楚境。 她讲述了那段一路打探一路追踪的日子。 在楚国，正值楚湘之战，到处都是危险，好在她冥人的容貌，为她争得了安全，她只称自己是流落在交战区的冥国商人，两国的士兵都愿意帮助她，为她开辟安全的道路。 后来，她打听到，寰止大半可能，是在端国的。便前来端国的王都。 秦虎没有说谎，他没有伤害兆祥，还救了兆祥，在得知兆祥身上连干粮和钱都没有的时候，他邀请她去了月亮沟，让她吃了饱饭，穿了暖衣，并且，还赠予了她盘缠。 在端国王都周围的这段时间，兆祥已经得知寰止当初只是短暂停留在王都片刻，就去做新的任务了。 兆祥感到很失落，她想尽快找到寰止，就只能再去湘国。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四处打探寰止的行为被朱本的人盯上了。朱本关注到了她和寰止的关系，知道了她对寰止的重要性，便在她离开月亮沟之后，跟上了去。 “我先是到了湘国，被关押在军帐之中，后来，又跟着朱本到了郾城。郾城城破，又跟随连枝姐姐直到湘西。” 兆祥眸光暗了暗：“后来，连枝姐姐死了。这么多年来，她是对我最好的。她惨死在梁上，我实在没有办法离她而去，就央求朱本让我为她守墓。” 朱本知道兆祥和连枝是最好的姐妹，也不忍心让连枝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坟墓里过活。他没有办法为她守墓，那么就让兆祥去做，也不失为一种好的主意。 “我向他保证，自己不会离开，直到三年期满之后。他也向我许诺，说他一定会回来，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只要我见到他，就是自由了。” 朱本的死，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兆祥轻叹了一口气：“我留在此处为连枝姐姐守墓，是我心中所愿。现在不过一年的时间，还有两年，我定会信守我的诺言的。朱本说过，他死后希望能葬在连枝姐姐和戴将军的墓旁，与他们长久地在一起，就像儿时那样。我想，这也是连枝姐姐想看到的吧。” 第333章 愿意成全 兆祥的遭遇，让所有人都很震惊，毕竟，她是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郡主，竟然在如此颠沛之下，还能安然无恙，实在是幸事。 吃过饭，寰止主动去帮兆祥收拾碗筷。宇文昊没有阻止，也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兆祥如此为寰止，可见她的心底里是真的爱寰止的。 宇文昊再对寰止抱怨，也不会违逆他妹妹的意思。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宇文昊很是贴心地去院子里站着了。 宁静的小院里，梦呓神兽正在和那条小黄狗玩，没了神兽的身份加持，他乖顺得就像一只被画了虎皮的小狗，和小黄狗的关系很是融洽。 见到宇文昊走出来，梦呓神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叼了一颗灵草递到宇文昊的手中。那是可以助人灵力增长的，很是罕见，只有在深山之中才能遇到。梦呓神兽是帮助主人修炼的，便会时常收集这种灵草，当成礼物送给主人。 宇文昊接过灵草，蹲下神来，摸了摸梦呓神兽的小脑袋。 “这么多年，是你陪在她的身边，替我保护她，谢谢你啊。” 梦呓神兽嘤嘤地蹭着宇文昊的小腿，似乎在回应他。 宇文昊回头看向厨房那边，寰止正在和兆祥说着什么，兆祥的眼中闪烁着光亮，那是在他的面前绝对看不到的。 此时此刻，宇文昊的内心实在太复杂了。 心爱的妹妹，他不允许她再受到任何苦楚，按着他的心性，肯定是要带着兆祥离开在此地，回到他的北国的。但是，他也知道，没有了寰止，兆祥是不会开心的。比起他，她更喜欢和寰止在一起。 可是，这件事难就难在，那个人是寰止，若他不是青云社的人，有那样复杂的身份，宇文昊也不会说什么的。就算他是佘山上放牛的，或者贫困的猎户，只要兆祥喜欢，他都会答应。 但那人是寰止啊。 青云社的诛杀令，是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楚人不会放过他这个叛徒的。 到时候，岂不是连兆祥，都要受到牵连？ 他不想让妹妹的幸福再次落空了。 “他们会幸福的。” 小七不知何时，正站在他的身边，安慰他道。 宇文昊看她，惨笑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北王殿下，这一路上，寰止大人是如何为郡主的，你都是看在眼中的呀。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心的呢。只要郡主肯，那么寰止大人定会一生护她周全的。女孩子，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为了得到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吗。我觉得，寰止大人，担得起。” 宇文昊叹气：“可是……” 他欲言又止。 小七明白他的意思：“北王殿下是担心，青云社会因为寰止大人的背叛，杀了他吗？” 小七很是机灵地说中了宇文昊最担心的问题。 “难道不会吗？” “不会。”小七很是肯定地说道。 宇文昊挑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就算那不是一个谍者的组织，只是萧毅普通的手下，这般背叛他，他也不会放过的。更何况，寰止的行为，差点害死了萧毅精心培养那么多年的组织。 “因为我了解大王。他选择相信的人，就会无条件相信。寰止大人是他最信赖的几个人之一，大王对他，就像对待亲兄弟一般。且不说，寰止大人此番并没有真的背叛，只是为了兆祥郡主不得已而为之，就算，那份名单真的暴露了，大王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性命的。” 小七的话，让宇文昊感到有些震惊。这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出的选择，必定是要有十分强大的内心，才会这般信赖‘背叛者’的。 “寰止大人为端国乃至整个大楚，做了许多拼尽性命的事，他的英勇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大王的内心也是有所考量的。所以，大王不会真的让青云社下诛杀令的。寰止大人想走，大王也不会强行留他，毕竟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以寰止大人的性格，他也不会随便出卖大王。之前所谓的诛杀令，想来，都是青竹大人一时气话吧。寰止大人是青竹大人精心培养的接班人，现在却为了兆祥郡主离开了他，任谁都会接受不了。不过我想，等青竹大人身体恢复后，会自己想明白的。北王殿下实在无需为此事担忧。” 宇文昊看着小七，沉思良久，才说：“萧毅能有你这个亲信，实在是太幸运了。” 他当然看得出，小七是在为萧毅说话。她这般劝慰他，其实也是在告诉他，萧毅不会和他作对，相反，便是寰止犯下了再大的错，萧毅都不会在意，也不会让他的妹妹遭到危险。 这无疑是给宇文昊吃了一颗定心丸。 也是，让宇文昊和萧毅之间，建上了不可隔断的联系。 “北王殿下有这样貌美聪颖的妹妹，也很幸运啊。” 小七机灵地笑道。 宇文昊看了一眼兆祥和寰止，再叹道：“妹妹长大了，我既是他的兄长，自然会尊重她的决定。只要她喜欢，我怎么都行。” 兆祥被追杀，受了这些苦楚，不仅仅是寰止一人的过错，还有他和母妃。是他们牵连到了兆祥，才让兆祥辗转多地，最终落到了朱本的手中。 他亏欠兆祥的实在太多了，也没什么可以弥补的。 若寰止能让兆祥得到幸福，那么，他当然是愿意成全他们的。 小七看着宇文昊，一路上，北王都是无比强势凶悍的，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温柔的一面。 兆祥是他的心头最爱，只有在心爱的妹妹面前，他才会流落出心底最真实的一面吧。 厨房里，寰止帮兆祥将碗筷放在水池中。兆祥要洗，寰止先一步挽起袖子，洗起碗来。 两个人没有说话，兆祥看着寰止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样子。 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还是那样玉树临风的模样，第一次见他，她就被他的气度所吸引了。在兆祥的世界里，除了哥哥，还从未有哪个男子生得像他一样好看。 接触下来，她越发深爱上了他。 即便知道，他的身份有异，即便明白，他是不可能永远地留在冥都的，但是，她就是喜欢他，为了他，他可以做任何的事。 得知寰止不在冥都了，她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她站在寰止处所的门前，只觉得，自己的心和那个房子一样，都空了下来。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那一刻，她多么希望，寰止能出现在她的身后，帮她解决那个难题啊。 这一路上，兆祥不是没有怪过寰止，甚至，在最饥寒交迫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寰止接近她是不是只是为了情报，根本无关男女情爱。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被他骗了。 可是，见过连枝的经历，见过无数百姓家破人亡，见过屠城之后的血流成河，兆祥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不再被这些小事纠结了，就像现在，见到寰止，她从前的那些质疑和抱怨，也都烟消云散了。 第334章 她不恨他 被兆祥盯着，寰止很是难过。 他不敢看她，他知道自己给兆祥造成了多少痛苦，其实，在初认识她的时候，他就应该适可而止，不应该过分亲近兆祥的。 她明明是那样明媚的女子，却因为他的出现，原本美好的人生，全部没有了。 他实在是太自私了。 自私到，他都无法面对她了。 为了完成任务，他屡次三番让兆祥出面，探听消息，他让她涉足到危险的行动中。却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兆祥是养尊处优的郡主，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坚守这份纯真的感情，可是他却不能啊。 富隆一家对兆祥的仇恨和利用，完全是因为他让兆祥参与过多的缘故。那别宫，表面上看是兆祥的牢笼，其实也是保护她的堡垒，是他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和谐。 为了他，兆祥多次与他互通消息，不惜背叛自己的国家；为了他，她不顾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开罪了富隆一家，让富隆家将她视为眼中钉；为了他，她甚至做出了抗旨不遵的事，九死一生逃出冥都，就是为了不和那齐国的富家公子成婚，想要嫁给他。 兆祥说的那些事，寰止简直不敢想象，是她所经历的。 这些年来，她做了连男人都不敢想的事，明明那么弱小，却这般强大。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参与。 他自诩对兆祥感情至深，可是，比起兆祥对他做的，他根本不配。他就是一个负心的男人，在需要她的时候，对她关爱有加，在她需要的时候，却直接消失了。所有的幸福，都是她给的，所有的痛苦都是她来承受。 这样想着，寰止更觉得羞愧难当了。 “你恨我吗？” 寰止再次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哪怕昨晚他已经道过歉，但是他还是无法面对内心的愧疚。 尤其是在听过她这些年的经历之后，他觉得，就算兆祥不原谅他，甚至想杀了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一切的答案，都是他应该的。 “不恨呀。” 兆祥摇头，微笑道。 自从那日，在灯光火烛之间，见他一眼，她就已经认定了寰止了。这辈子，她只寰止一人足矣。 至于背叛冥帝，与楚人私下往来，她原本就不是冥帝的女儿，体内也从没有流过冥帝的血。她是狼族和鸟族的后裔，原本也和冥国毫无干系的。 在冥帝的眼中，她就是个耻辱。是意味着他无能的标记，冥帝视她为禁忌，将她关在别宫十多年，哪怕是与大齐联姻，也从未真正的为她考虑，一切，只是从利益出发罢了。 所以，她不管是背叛冥帝，还是背叛冥国，都是无从谈起的。 她陷害大臣，更是无稽之谈。那富隆一家，原本就是冥国的毒瘤，冥国和楚国的关系要好，可是富隆一家非要为了利益私下与湘国贩卖武器，如此中饱私囊，草菅人命，实在是冥国的毒瘤。 这些年来，冥国上下多少有志之士死在了他们富隆一家的手中，又有多少热血将士，因为他们所谓的利益，而无端被牺牲。 富隆一家，早就与百年前那个忠贞世家不同了，权柄让他们变了味道，就不要怪她将他们的短处一一揭发。 她不过是利用了富隆家的黑暗生意，将证据坐实了拿给冥帝看罢了，将这件事告诉给寰止，说起来，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也算不得错误。 明知道寰止是细作还喜欢他这件事，她或许有些冒失。但是，寰止从头到尾都是让她自愿而已，她不想说的，他从来都不会逼迫她，也从没有苛求她一定要为他命是从。 寰止是有利用她感情的嫌疑，但是，与其说他利用她的感情，不如说是她在用这些微不足道、随手之劳来接近寰止。 别宫里，伺候她的人，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其实心底里都是瞧不起她的。他们大多数是从小伺候她长大的宫人，都是冥帝的亲信，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被他们评头品足。 甚至，有一次，她听到了贴身伺候的宫人竟然在背地里叫她野种。 他们的态度，就是冥帝的态度，冥帝的态度就是天下人的态度。大家都是那么虚伪，她生活在虚伪里，很少能感受到真正的爱。 懂事之后，她总是在夜里一个人偷偷哭泣。别的同龄人，都有父亲，都有母亲。纵使过的不算大富大贵，但是他们至少都有完整的家庭，他们都能在阳光下生活。 可是她呢，只能认厌恶她的长公主做母亲，只有到了特别盛大的节日，才允许她离开别宫，参加宴会，其他的时间，她只能坐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发呆。 后来，随着她年龄的增长，出别宫的机会多了。 她以为她自由了，其实，不过是冥帝当她是联姻的工具罢了。 以十分尊贵的郡主身份进入国子监，去见那些王宫大臣和别过质子，就可以和那些少爷公子相看了。不管是谁看上她，都对冥国没有害处。不管是嫁到哪个国家，都是给冥帝解决了心头大患。 一举两得。 她和其他的公主郡主一样，背诵诗文，琴棋书画，甚至还能学习骑马射箭，她不需要有太高的灵石，也不需要太名贵的灵器，只要她学会了这些必备的技能，就和其他的尊贵郡主没什么区别了，就能去联姻了。 教习她的师父们，从不把她放在眼中，不管她会不会，只要她生的美貌，能入的了公子少爷们的眼就行了，至于其他，一个私生女，需要什么技能呢。 在这样的环境下，兆祥生活了十几年，她孤独而无助，想逃而不得。 就在这时，寰止出现了。 他比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真实，不管是气度还是胸怀，都让兆祥无比佩服。从见到寰止的第一面起，她就无比想要亲近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在她的眼中，他比任何人都要好，哪怕他只是一个商人，她还是愿意倾她所有。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愿意。 在寰止的身上，兆祥得到了真正的，属于人的温度。 那是除了哥哥，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寰止也是真诚相待的。 他们相爱之后，他立刻就向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谍者，是来刺探冥国内务的细作。 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兆祥承认，自己失落了。难过了。甚至有些害怕了。 但是，她就是舍不得寰止。 在她的世界里，细作都应该是无所不做的恶人，但是寰止让她很意外，他从不向她索取任何东西，甚至，她想主动告诉他一些消息，寰止都会岔开话题，不与她继续攀谈。 渐渐的，她明白了，寰止是真的喜欢他。细作的身份，不仅仅是他不能逃避的，更成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她释然了。 她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她爱的是寰止这个人，和他的身份无关。 倘若，真的要她在寰止和冥国之间选一个，她想，她也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寰止的。 第335章 和好如初 听到她说不恨，寰止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他转过身来，继续追问：“那，你还愿意继续爱我吗？” 这句话，他在心中反复温习多次了。 这么多年来，他想过无数此和兆祥相遇的场景，想过无数种可能。经历了这么多，他不敢奢望兆祥答允，他在想，就算兆祥恨他入骨，他也要竭力挽回她的心意。 他错的太多了。 他没有实现对她的诺言，没有保护好她，他让她在外面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在初遇的那一日，他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冥国女子，并不知道她是郡主。在得知她身份之后，寰止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意味着什么。 他不想利用兆祥，但是，他的出现，本身就已经陷她于绝地了。 所有他担心的，都变成了现实，现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的爱了，但是，寰止还是心存着幻象，想要得到一次弥补的机会。 “你说过的，你会照顾我一辈子，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 兆祥含着泪水，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人。 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她不喜欢的，眼前的男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一个啊。 “你说过的，你想和我有一个家，那个家远离世俗，恬静悠长，在园子里种菜，养鸡，还要给小琼找到一个对脾气的小狗，让它们也能自由自在地生活……” 兆祥哽咽：“你，都还记得吗？” 寰止已经泪流满面了。 从进入这院子的那一刻，他就记起了。 这，不就是他和兆祥的约定吗？ 她一个人，已经全部做到了。 “我当然记得了……”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兆祥哭着哭着，就笑了。 那明媚的笑容，让寰止的心都要融化了。 眼前的兆祥，一如他们初见的那日。 寰止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她柔软的身体，和熟悉的温度，让寰止整个人都被幸福感包围了。 他的眼泪如串珠一样落下，一如兆祥，也是泪流不止。 多年后的重逢，一下子让他们潜藏在心底多年的情感，一下子全部倾泻了出来，两个人相拥的身影，在古朴的窗棂前，唯美得宛若一张画作一般。 窗外的宇文昊，也终于释然地笑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悬了多年的大石头落了地，顿时，周围的空气，都显得那么的清新可人，令人心旷神怡。 一旁的小七也松了口气。 这一次，寰止也终于得偿所愿了。 吃过早饭，小七去山上采药，听说佘山的山上有很多名贵的药材，许多是在端国看不到的。她想给孙婷瑜带回去一些，以感谢他教导她医术的恩情。 没想到，兆祥竟然也跟着她上山了。 “这山上的野兽很多，你怎么一个人就走了。” 兆祥笑着说道，身后梦呓神兽紧紧跟随，只是到了小七的面前，它不免露出了畏惧之色。 梦呓的表情，兆祥都看在眼中，看向小七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警惕之色。 只是，这些变化，小七都没有注意到，兆祥来时，她正在对着一根草药端详。这个草药和书上记载的很相似，但是又有许多不同，小七实在不敢确定它的品目，还在仔细思考着。 “是郡主啊。”小七笑了笑：“我想采些药材送给一个朋友，就自己过来了。” 兆祥看了眼那草药，直接召唤梦呓，梦呓神兽很是利索地施展了魔法，接着，整个山坡上，所有这类的草药全部落在了小七的篮子之中。 小七震惊地看着自己满满的篮子，这才发现，原来都是梦呓神兽的功劳。 “这草名叫狐熏，是狐族圣草，用来温经止血的。在别处是没有的。” 小七点头：“对，就叫狐熏，我记得，孙太医的书上就是这么记载的。只是，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那定然是那张图为秋日所画，秋日的狐熏，狐尾甩了孢子，就随着风吹散了。没有了狐尾，这形态也就不甚相同了吧。” 小七拿起一根草细看，果然是如此。去掉这上面绵长的狐尾，果然就是书上那狐熏的模样了。 “小七姑娘，对草药似乎很有了解。你懂医术吗？” 小七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只是略同皮毛，治疗一些感冒发烧之症，已经是极限了，并不能说懂得。” 小七的回答很是谦逊。 兆祥说：“那小七姑娘还想要什么草药，只要告诉小琼就可以了，他会帮你找到的。只要是长在这个山坡上的，他都能帮你采得。” 小七看了看梦呓，又看了看兆祥，总觉得兆祥忽然出现，不是一般的情况。 “郡主，可是有事吗？” 她直接问了兆祥，兆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因为心绪难平。” “可是因为再遇北王殿下和寰止大人了？郡主还需放平心态，好在，是找到了。” “我心绪难平，不是因为他们。”兆祥看着小七，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是因为遇到了你。” 小七放下了草药，不解地挑眉。 “我？” 她和兆祥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让她心绪难平。其实，从昨晚开始，小七就注意到了，兆祥时不时会用十分诡异的目光看着她，只是，当她向兆祥那边看去的时候，却一切如常了。 小七还以为，那是她的错觉呢。 “我一直在想，小七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呢。此番相见，倒让我有些吃惊。” 兆祥的话，让小七更加无法理解了。 “我们……之前认识吗？” 她的样子，好像和小七在很久之前是旧相识似的，只是今日再次相见罢了。 小七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身体的主人，和兆祥有过交集，而现在她有些不记得了。 按着时间推算，屠城之时，小七和兆祥是身处同一座城池的，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兆祥已经认识自己了呢？ “自然是不认识了。” 兆祥微笑着说。 “不过，我想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交集的。” 小七刚想问为什么，兆祥已经转过身去了：“我先回去了，你采完药，就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就直接走下山坡了。 小七一阵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兆祥这突如其来的打招呼是为了什么，有何用意。 不过看着那篮子的药材，小七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山坡上了。有了这么多狐熏，孙婷瑜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小七已经开始期待孙婷瑜接过草药时的兴奋的样子了。 兆祥先一步离开，走到小七看不到的位置时，她转身看了看山上。 “小琼，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是她吗？” 梦呓神兽嘤嘤地叫了一声，肯定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竟然是她……” 第336章 她的灵石 战肖和宇文昊下山去找刀疤脸了，小七不想打扰寰止和兆祥的独处，采药回来之后就一个人在周围闲逛。 戴三水和连枝的墓并列排放，他们原本是夫妻的，但是因为朱本的加入，他们却不能合葬，只能这样孤零零地分为两座孤坟。 而朱本，原本也可以和连枝合葬，可是他却因为介入了他们之间，甚至害死了好兄弟和心爱的女人而感到自责，便也没有选择与连枝并骨，而是事先在他们墓穴的旁边，挖好了自己的墓穴，就等着自己死后和他们团聚。 比起朱本这个赫赫有名的将军，戴三水显得名气不大。小七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是模糊，只知道，有一位中郎将在朱本的手下做事，但他的战绩和功勋远没有朱本来的响亮厉害。 然而，正是这位没有受过多少重视的中郎将，在关键时刻，却是那样的英勇无畏。 他发誓要和被屠城池百姓共存亡，做了最后的抵抗，为少部分的百姓争取了逃走的时间。然而，大势已去，不可以卵击石，他们最终还是被俘虏了。 小七记得，当时进入端国之后，观刑的时候，被行刑的人就是那位戴中郎将，许多女奴为了他哭泣还被当场处死了。 他用自己的生命和勇气，赢得了湘国百姓的敬重。哪怕到最后，没有善终，但是小七是打心底里钦佩他这样的人的。 比起戴三水的墓穴，连枝的墓显得新了许多。兆祥照看得非常细致，似乎每日都会到此处来打理似的，坟包上一点杂草都没有，边缘也是整整齐齐。墓碑前还供奉着香火和瓜果，看起来整洁干净。 小七蹲下身来，恭恭敬敬地为连枝和戴三水上了香。 她不由得想起了龙七，是否，她在死后，也会得到这样一个墓穴呢？ 当然不会了。 她还记得，那个暴雨的日子，她还记得那毒药的滋味。 她被丢弃在了乱葬岗，任由野兽啃噬。 萧瑞凉薄，又怎么可能给她如连枝这般细致的后事呢。 还有柳画眉，她狠毒了她，定然也不会允许她的尸身入土为安。 所以，她才得了这个重生的机会吧。 靠近死人的地方，总是能让人心静。 小七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再恨的事情，也要一步一个脚印。 很显然，她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改变了曾经的历史，朱本提前被萧毅发现了，萧毅终于得到了回京都城的机会。 若有幸，能让龙七遵守婚约，与萧毅成亲，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便都会彻底不一样了。 萧瑞…… 念着这个名字，小七眯了眯眼。 她再也不会让如此狠毒的人登上皇位，再也不会让他的毒手触及到龙家分毫。 得到回京都的机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更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定要让萧瑞那些人自食恶果。 嘤嘤嘤—— 小七听到一阵恐惧的声音，转头去看，竟然是梦呓神兽。 它似乎很害怕她，方才在山上的时候，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现在，更是吓得连尾巴都炸毛了起来。 小七站起身来，走过去，本想摸摸它让它不要那么怕自己。不成想，她刚走到梦呓神兽的面前，那神兽竟然直接跪在她的脚下了。 小七有些震惊了。 毕竟，这可是只神兽啊，而且还是一只已经入了仙籍的神兽。 她跪自己做什么…… “你……” 梦呓神兽恨不得把脑袋都埋在土地里，以显示自己的谦卑。在小七的面前，它根本就不像一只神兽，倒巴不得自己就是一只蝼蚁。 小七蹲下身来：“小琼，是我怎么了吗？你怎么这么怕我呢？” 梦呓神兽见到小七和它说话，双眼冒光，好像是遇到了十分荣幸的事一样。 它慢慢抬起头，舔了舔小七的手。 它的舌头带刺，有些疼痛，不过，被梦呓如此喜爱，小七感到很是开心。 然而，舔舐到一半，梦呓忽然停了下来。 它不可思议地看着小七，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还没等小七弄明白怎么回事呢，这梦呓神兽竟然忽然抬起手，触碰在了小七的手心上。 一瞬间，小七眼前的景色全部改变了，不再是兆祥的小屋，而是满眼的星辰。她仿佛置身宇宙之中，每一颗星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小七呆住了。 眼前的星辰越来越多，她伸手触及一颗，却发现那星星不过就是尘埃一般的大小，随手可及。目光下移，之间自己的胸前竟然冒出了无数光团，而那浩瀚的星辰，竟然就是从她胸口迸发而出的。 在小七发现光团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戛然而止了。 星辰不再流转，全部停留在原地。整个世界，是绝对的安静，小七想呼喊，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小七站起身，奔跑了起来。 可是，不管她这么跑，眼前的场景都是一样的，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这一切太过诡异了。 就和之前那座迷障一样诡异。 小七很快反应过来，可能这里不是真正的星辰宇宙，而是来自梦呓神兽的幻镜。 可是，它为什么要给她制造幻镜呢。 小七实在跑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跪在地上，喘起粗气。 在迷障里，她有战肖他们的帮助，还能逃出来，可是这一次，只有她自己，她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道，兆祥什么时候能发现梦呓神兽在恶作剧，也好救她出来啊。 可是这个侥幸的心理很快被理智冲垮了。 很显然，她处在一个静止的世界，万一外面也是同样的情况呢，那么，她岂不是永远地被困在这个时间点出不去了？ “小琼！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放我出去啊！” 小七喊着梦呓神兽的名字，可是这里根本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一般，小七不管怎么呼喊，都没能有任何波澜。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小七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胸口竟然还保持着闪光的模样。 要知道，她刚才已经跑了很远了，再多的星辰也应该倾泻出去了，怎么还会闪光呢。 小七壮着胆子，慢慢地伸手进去。 她的手臂，几乎半只全部陷入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触及那抹坚硬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仿佛被触动了某样开关。 “啊——” 小七收回手。 眼前，梦呓神兽也收回了它的小爪子。 “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嘤嘤嘤—— 梦呓神兽抬爪子指了指小七的胸口。 小七慢慢抚摸上自己的胸前，她的瞳孔因为震惊，整个皱缩到了一起。 “这是……” 灵石？ 第337章 未来打算 朱本的尸身很快被运送上山了，让大家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他们在林子中根本没有耽搁时间，一切都是按着原计划进行的。战肖和宇文昊赶下山时，刀疤脸他们还等在原地。 原来，梦呓神兽的环幻镜在现实生活中只持续了一瞬间，他们所遭遇的一切，也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浪费时间。 这佘山之中，也没有任何危险。早在楚国将边境移到湘国腹地，让湘国迁都之后，这佘山就总是有楚人私下来访。作为朱本的老家，这里便成了楚人重点监控的地点。 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虽不在战区，但还是要日日担惊受怕，为了安稳的日子，他们便撤离佘山，到山脚下或者是更远的地方居住了。 朱本原来的村子已经不在了。 其他的村落陆续搬空，给了野兽们更大的活动空间。 兆祥初来此地，觉得危险，便让梦呓神兽做了迷障。其实，不管他们从哪个方向上山，都会被梦呓神兽的迷障阻隔脚步，有很多人，在梦呓神兽的幻镜中不能自拔，现实生活中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 于是，佘山上闹鬼的传言，也在各大村落里疯狂流传。 最后，连山脚下的村民也不上山了。 兆祥便可以安心地住下了。 “他说过，按着家乡的风俗，若是罪人，死后是不能完全入土的，应该用石头封墓。”、 兆祥指了指堆放在一旁的石头：“那边的石头，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棺盖。他说，他这一辈子坑害了他的好兄弟和最心爱的女人，到了死后，要用万万年来补偿。” 朱本的遗言，让大家的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在战场上，他是叱咤风云的将军，甚至为了功名，他可以不惜牺牲百姓们的性命。其实，他算不得好人，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不仅仅信守了承诺，让大家找到了兆祥，还甘愿为自己害过的人死后受罪，也算得上是英雄所为了。 也许，朱本对于大楚、对于湘国，对于整个五洲大陆来说，都算是小人，但是这一次，他着实让大家由衷地敬佩了一次。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当时那个情况，楚军压境，谁也不可能阻拦，最好的方法就是撤离，保存实力，伺机而动。被屠的城池，说到底是一个国家的悲剧，并不能完全怪在朱本的头上。 不过，他竟然还愿意如此谦卑悔改，便是身死，也不想入土为安，作为对一个死者的最大惩罚，这点让大家很是动容。 战肖砍下了朱本的头颅，取下了他的灵石。灵石塞进头颅之中，那尸身瞬间变得更加丑陋了。 灵石有保存尸身的功能，现下取下，朱本的尸身便按着正常的腐败程度继续进行下去了。 大家联手把朱本埋葬了。 兆祥将朱本事先准备的墓碑立在他的坟墓前面，上面写着，戴三水和连枝的好兄弟，朱本之墓。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宇文昊问兆祥和寰止。 他特地跟随战肖去取尸身，就是为了给他们一点商量的时间，看他们是何去何从。 宇文昊很希望兆祥能跟自己走，但是他也知道，冥国容不下寰止。他带走了兆祥，就要将他们分开了。 寰止说：“兆祥说，她答应了朱本，要为连枝守墓三年，她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直到守墓期限结束。这是她对别人的承诺，理应遵守。我也想留下来陪她，保护她的安全。至于以后……我们也不想再回到冥国了，想做一对江湖夫妻，云游四海，见一见五洲大陆的各色风光。我还会找机会回到端国，把我的灵石化作修复灵石的药引，帮助青竹恢复的。” 寰止考虑得非常周全，这也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若他送出灵石，谁还能保护兆祥呢。 宇文昊说：“青竹的事情，你不必插手，你只要负责保护好兆祥就行，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以他北王的身份，找到一两个愿意牺牲灵石的灵力者，也算不得什么。 “不。”寰止说：“青竹是我伤的，理应由我来治疗。我的错误，我自己来承担。” “可是……” “哥，”兆祥说：“你就让他做吧。他不弥补自己的错误，也是不能安心的。我也是刚知道，他为了找我，竟做了那么多错事。若是不让他自己来解决，不仅仅是他，连我自己也是不能心安的。” “我担心的是你们的安全。你本身灵力不高，若是寰止再没有了灵力，变成了普通人，那么你们去哪里我也是不能安心的。” “不是有小琼嘛。”兆祥摸了摸梦呓神兽的头说：“哥哥你忘啦，小琼不仅仅是神兽，还是有了仙根的呢。这些年，它收集了不少仙草，仙力也提升了不少了，有这样一个神仙在身边保护，我们还怕什么呢。” 被夸赞的梦呓立刻嘤嘤地叫了几声，好像是在说，包在我身上似的。 寰止说：“到底是我亲手震碎了他的灵石，青竹对我有再造之恩，可以说既是师父又是父亲，当年，我父母惨死，无依无靠，是他给了我活下去的信念，才能让我最后遇到兆祥。我竟然为了自己，出手伤了他，实在是愧对他对我的教导。我如此这般做，也是为了能让他的灵石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整个五洲大陆，再也找不到哪个灵力者，比我这由他一手栽培出的灵石更适合修补他的灵石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仅有恕罪的方式了，只希望他能接受。” 寰止说得言辞恳切，大家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意。 寰止说得不错，灵石都是有它们各自的属性的。 就算宇文昊神通广大，真的找到了和寰止的灵力一般，还愿意贡献出灵石的人，那人的灵石，也未必和青竹的灵石完全契合。到时，不但效果折半，还有可能造成青竹灵石的损伤，抑制他原本的灵力，使他彻底不能突破八品了。 而寰止的灵石则不一样。 他是青竹一手栽培出来的，灵石系统和青竹的一模一样，就连修习的方式也和青竹完美地契合了。只消寰止将体内的浊邪逼出来，让灵石恢复干净纯净的模样，就可以化作药引，直接给青竹服下，青竹的情况也就能立刻好转了。 战肖点了点头。 “青竹会原谅你的。” 寰止惨笑：“但愿吧。” 第338章 封印反噬 小七始终没说话。 她站在一边，胸口的炙热，让她顿感不妙。 梦呓神兽将灵石灌注在她的体内，利用幻镜完成了她的觉醒。可是，小七体内的封印却并没有完全打开，此时此刻，小七感到周身如同蚁噬一般难过。 她不能说，只能暗暗忍受。 朱本的尸身刚抬回来的时候，她还能咬牙坚持，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小七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 这时寰止又说：“也希望战将军，能将我的决定告知大王。我既然打算和兆祥云游四海，也就不会再和青云社沾染分毫了。从今日起，我不会参加任何国家的内务，只想归隐。还望大王能够成全。” 兆祥是冥国的郡主，而寰止是楚国的谍者，他们两人想要结合，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出去，再也不参加各个国家的纷争。 寰止想要为兆祥放弃国仇家恨，可见，他心底里对兆祥有多么喜爱。 “幸好，大王的身边并不缺少人才。小七姑娘，我虽与你接触不多，不过几日的交情，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大王的左膀右臂的。” 被寰止点名，小七强撑起一抹笑容。 “小七定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其实从见到第一面时起，寰止就已经觉得她格外不同了。 小七的聪颖和机灵，已经十分难得，再加上她绝世的容颜，若是萧毅能好生利用，将来定能成为他最大的底牌。 寰止对小七很有信心。 她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如今的潜质，若是等待年龄再长，心思更加成熟，必定是一把无形的利刃。 寰止不能再继续效忠萧毅，但是他希望，萧毅的身边能有人顶替他的位置。如此这般在战肖的面前提到小七，也是在提醒他，小七是个难得的人才，必定要好好珍惜。 和战肖等人不同，宇文昊并不急于回到北国。他和兆祥难得相见，还想再住上几日再离开。 他接受了兆祥和寰止的决定，准许他们在此处守墓，也允许他们云游四海，但是，他坚持将自己的两个手下留在他们的身边，在寰止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他实在担心，萧毅那边生出悔意，真的对寰止动手。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实时了解到寰止和兆祥的动态。 这点，得到了兆祥的同意。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寰止和兆祥在佘山上拜了天地。 宇文昊双眼满含泪水，能亲手送妹妹出嫁，这也是他毕生所愿。 眼前的才子佳人，仿佛多年前，萧瑞与龙七，站在三生池边的模样。 小七一阵恍然。 在人族之中，婚事上的诺言是要通晓三界的。一字一句，都是板上钉钉，刻入骨髓的良言。天地诸神见证，谁也不可违背，否则就要接受来自三界的惩罚。 可那都是远古时期的事情了。 后来人族独立成五洲，独自统领，而非受三界牵制，这誓言就变得越发廉价起来。没有了诸神的守护，谁都可以许下诺言，一如萧瑞，在轻而易举地发誓，让她全身心地信任他，又轻而易举地违背誓言，杀了龙家上下。 他明明违背了三界的誓言，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这不公平！ 小七紧紧攥着拳头，胸中的炙热更加厉害了。 这时，一阵柔软舔舐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七低头一看，竟然是梦呓神兽。 它很是担心地看着小七，似乎在提醒她，她现在很不对劲了。 小七这才发现，自从梦呓神兽将灵石放在她体内之后，她的所有的感情都被无限放大了。 被寰止和兆祥的婚事感动时，她特别感动，被萧瑞杀害龙家的仇恨涌上心头时，她也是真的愤怒。 就在刚刚，她不知不觉，捏着拳头，那拳头上竟然都凝聚出灵力来。 这是攻击人的态势。 她，怎么会因为那段痛苦的遭遇，而突然想要攻击旁人呢。 小七一阵后怕。 是否因为自己体内的封印尚在，又在梦呓神兽的帮助下，修炼出了灵石，所以她才会有些入魔了呢？ 梦呓神兽知道她心中所想，直接转身跑去她的篮子里，拿出了那她为孙婷瑜准备的狐熏，交到了她的手中，示意她赶紧吃掉。 小七不明所以，不过既然梦呓神兽让她做，应该是有好处的。 吃下半棵，小七体内的炙热就平复了。 吃下一整棵狐熏，小七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手中仅剩下的草根，感到一阵惊奇。毕竟，在孙婷瑜的书上，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狐熏能够帮人稳定封印反噬的作用。 嘤嘤嘤—— 梦呓神兽走过来，担心地看着小七。 它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七指着这狐熏问梦呓神兽：“小琼，这狐熏能够压制封印的反噬吗？” 梦呓神兽点头。 “那，它能帮我解除封印吗？” 梦呓神兽摇头。 “那么，我怎么才能解除这封印呢？” 关于这封印，战肖已经警告过她了。能将她封印起来，势必因为她的潜质高于常人，已经直逼仙族，这是有极大可能性的。 但是小七不能因为这个可能性，就放弃修习灵力。这一路上，她处处受人保护，根本无法自己单独行动，若是将来，也是处处掣肘，那么，她该怎么向萧瑞报仇呢。 原本，她已经接受了战肖的建议，暂时放弃修习灵石了，可是，自从梦呓神兽将灵石放入她的体内，让她感受到有灵石之后的轻松自如，她便对这种能力上瘾了。 既然都有了灵石，那么为何不打开封印，让她放手修炼呢。 梦呓神兽想了想，还是摇头。 它并不知道怎么解除封印，它只知道，小七实在太弱小了，根本保护不了自己，所以才将灵石送给她，让她可以加快修炼的。 小七扁扁嘴：“你这小兽，让我尝到了甜头，又不教我心法，实在可恶。” 梦呓神兽瑟缩了一下，似乎以为小七真生气了，很是恐惧。 小七见状，赶忙笑道：“堂堂神兽，胆子怎么如此小，我没有跟你发脾气，瞧瞧把你吓得。” 梦呓神兽嘤嘤嘤地叫了几声，再次跪在地上，不敢再动了。 第339章 回到端国 给小七和战肖两匹快马，宇文昊看着小七，很是不舍的模样：“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了？” 他很舍不得小七的才华，还想着让她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了，我还是想回端国。” 她意志坚决，丝毫不考虑宇文昊的建议，宇文昊笑道：“说起来，你若是真的轻易随我去北国，我也许就没有这般重视你了。幻镜之中，宇文尚池曾经告诉我，我是命定的大帝，而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小七愣了一下，她想起宇文尚池每每对她，都是十分特殊的，甚至连走出迷障的木板，都是交给她来保管的。 “不管他是真的，还是我的思想幻化出来的人物，都说明了，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宇文昊看着她，坚定地说：“我不会威逼你做什么，也不会让你违背你的大义。但是，倘若有一天，你真的在楚国混不下去了，走投无路了，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宇文昊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这把短刀是匕首的大小，但是并不是宇文昊的那把刻有狼头的匕首。 “这是我的随身之物，我的灵器你不要，这东西你总该收下的。” 小七接过短刀，这短刀似乎比它看起来要沉重许多。 “有了这把刀，只要在冥国境内，你可以任意行走，不必受任何限制。” 宇文昊轻声说：“我在冥国等着你。” 小七笑着手下了刀：“北王殿下所赠，小七必定视作珍宝。不过，北王殿下知道我的实力的，我不会在楚国混不下去的，我很有信心。” 宇文昊也笑了：“那是最好，小七，我记住你了。” 与战肖告了别，宇文昊很是贴心地将小七扶上马，顺便嘱咐：“记着，来寻我的时候，带上你的那个妹妹。可千万别让你的至亲再成为你的阻碍了。” “我与北王想的是一样的，此生为了心中至亲，可以拼尽性命。我定会护她周全的。” 说完，战肖和小七就这样顺着大路策马而去了。 “哥哥对小七果然是不同的，看来，她很得哥哥的重视呀。” 兆祥走上前来，眼看着小七他们都没了影儿，宇文昊还在目送，便打趣道。 在她的印象中，哥哥除了对她还算有点耐心，对待别人，都是一副冷面孔的，这才让外人以为，北王生来严肃冷峻，让人不寒而栗。 这还是兆祥第一次见到，他能如此耐心和细心，不仅为小七亲自套马，扶着她上马，就连邀请，也发的如此小心翼翼。 “当然，你不是也对她另眼相待吗。” 兆祥吐了吐舌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哥哥。” “那么，你感知到什么了？” “我感知到，她一定会回到哥哥的身边的。哥哥和小七，一定会再见面的。” 宇文昊唇角轻勾：“如此，便太好了。” “小琼，你有没有帮一帮她啊。”兆祥摸了摸梦呓神兽的脑袋。 梦呓神兽嘤嘤嘤地叫了几声，撒娇地蹭着兆祥的小腿。 兆祥很是开心：“这样，她就一定会来的……” …… 小七和战肖快马加鞭地感到了楚湘边境，期间，有湘人注意到了他们，甚至有巡防的军队企图追上他们，进行盘查。不过，好在有宇文昊留在沿途的人，帮助他们过了盘查，湘国此行，总的来说是十分顺利的。 一天一夜的长时间奔袭，让两个人都有些疲惫，不过，小七有了灵石的支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颓然不堪，只是身体有些疲乏，人还是很精神的。 她的手上也没有起泡，缰绳的摩擦，原本应该让她受很重的伤的。但是因为灵石，她却一点事都没有。 只是，到达军营，难免松懈，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来。军营的人不仅给战肖准备了舒服的府邸，晚饭还准备了涮羊肉。 小七看着羊肉，眼睛都要掉了出来。战肖见她很是有趣，便将人遣散出去，给她一个独自享用的机会，小七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小七的体能不好，但是马术很是娴熟。这一路上，许多颠簸的山路，还有崎岖难行的地方，战肖本打算照顾她一下，却不想，每一处坎坷都被她走得非常顺当。要知道，这需要十分精湛的马术才能成行，小七，却全部都做到了。 而且，让战肖感到更加意外的是，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日夜兼程，一番折腾下来，小七似乎并没有感到疲累，甚至掉队，下马的时候，她也是很顺当地就完成了动作。若是放在常人，双腿蹬了这么久的马蹬子，一定是肌肉紧绷得不得了，下马的时候，必然会双腿发软，不能行走才是。 小七的一系列举动，战肖看在眼中，却没有说什么。 她一向是喜欢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的，战肖现下已经见怪不怪了。 得到朱本的人头，小七功不可没，这一次，她定能在太后和萧毅的面前，得到真正的重视。 战肖也低头吃起肉来，他没有多想，便也没有注意到，小七的体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平时的模样，更没有注意到，她的胸口，已经被梦呓神兽幻化出的灵石填满了。 夜里，小七刚刚入睡，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她的房间和战肖的房间是挨着的，仔细听去，才知道，是战肖从前的部下听说战肖前来，非要去请他吃酒。 一下午的时间，战肖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盛情难却，便跟着去了。 几个人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就这样离开了院子。 小七下午也囫囵了一觉，此刻被骤然惊醒，便也睡不着了。 她仰头躺在舒适的床上，脑子里想的，全部是接下来的事情。 抓捕朱本，她成功了，接下来，便是春猎和封赏大典了。 萧毅能抓到朱本，重新获得回京都城的机会，定然受到京都城不少人的白眼。许多人视他如死敌，必然会有诸多绊子在等着他的。 此番，萧毅是提前回去的，所遇到的事情皆和过去不同，当然，遇到的机遇也是不一样的。 她必须仔细谋划，趁此机会为萧毅打开京都城的局面才行。 且这一路上，注定是不太平的，她还需在这段时间里，仔细思考一下，该如何做才能让萧毅免于被那些宵小迫害，安然到达京都城…… 第340章 冤家路窄 夜色浓重而安静，小七想了半天，正觉得有点困意，忽然，院子里再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小七坐起身，就听到外面几个人正在大喊：“贱奴，你给老子出来！” “快点出来！” “出来！” 这叫嚣，听起来就是来者不善的。 小七顿时警觉起来。 贱奴？ 说的是她吗？ 她进入楚境以来，紧随战肖身边，被当成了战肖的亲信，所有的将士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怎的忽然来了这样一伙人，竟然不顾战肖的身份，直接与她作对了起来。 “快点出来！别躲在屋里当缩头乌龟！” 叫嚣转变成了辱骂，小七的不出现，让他们一阵恼火，便也什么都不顾了，直接挑拣最难听的词语来讽刺小七。 小七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在军中，奴籍原本就是最不受待见的，军中的将士，将奴籍当成发泄愤恨的对象，也是无可厚非。但是，小七是战肖带来的，大家都知道，她是战肖的人，这军中还有谁这么不长眼，竟然不顾她的身份直接骂的这么难听？ 小七本想忍气吞声的，但是这些人的叫嚣，已经让整个园子掌起了灯来，大家纷纷被吵醒了，小七已是退无可退了。 她自问来到此处，并没有和那些将士们有过多的接触，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到了他们了。 不过，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她还是走下了床，穿上了衣服。 这边厢，站在院中的男子正骂的欢快：“不是很厉害的吗？以为有战将军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让我们来伺候你了？我告诉你，做梦吧！便是你再巧舌如簧，蒙骗了大家去，我也不会再放过你了。给老子出来，好好算清楚咱们这笔账，否则，你是走不出军营的！” “你在宫里，不是横着走的吗？怎么，到这里反而怂了起来，是担心大家把你那些不堪的过往全部说出来对吧。” 对方的言语中，直指向宫中，看来是宫中与她的旧相识。 听了这话，小七终于明白了，原来，外面骂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因为她而被赶出王宫，发配到边疆的侍卫啊。 这些侍卫，因为伤害奴籍，被萧毅一怒之下贬斥到了边疆守卫，此地不正是他们当兵的地方吗。想不到，冤家路窄，竟然让小七再次遇到了他们。 侍卫们，许多事祖上的官籍，一辈子没怎么吃过苦，还有一些，是灵力天赋极高，在战场上没有磨砺几年，就达到了一定的水准，被应召入宫做了侍卫。让他们在王宫里那样养尊处优的地方呆过，一下子贬斥到了边疆吹冷风，任谁都会不习惯的。 边境军营的苦楚让他们心力交瘁，这些痛苦，自然都是要小七来承担责任的。 得知了这一点，小七便也不着急了。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梳理了一番自己的头发，又确定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被他们的叫嚷声惊醒，现下也都想看一看热闹了。 不管他们怎么叫嚷，小七都没有激愤，更没有冲出去找他们理论。 无畏的争执是毫无意义的，就像疖子，总会冒头的，非要等到最后的时候，才能一并处理干净。 果然，等待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 “你们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是战将军的院子，你们都不要命了吗，敢打扰将军休息？！” 那个人表面上在训斥这些人的无礼，其实，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否则，他也不会一口肯定，这就是战将军的院子。 “长官，并非我们无端吵闹，而是那个害我们的贱奴小七就住在此处！” “小七？”那人故作不知，大声问道：“为何她在此处！她不是宫里的红人吗，连美姬娘娘都要敬着她的，不在宫里当小姐，跑到咱们这边境吹什么风。” 那人阴阳怪气，一看便知道，是唱着白脸支持红脸的。 “战将军说她是特使，得了大王的命令，出来办事的。哼哼，我看狗屁特使，不过一个贱奴而已，大王的身边没人了吗？轮得着她当这份差事。我看，她分明就是想趁机出宫，到军营里对我们羞辱一番。在我们这里吃吃喝喝，以为她是主子了不成？这一次，加上在宫里的仇，我们都要讨一个说法！” “对，要讨说法！” 其他几个人纷纷应和，大家一致对小七的出现抱有很大的意见。 侍卫的待遇和边境士兵的待遇，当然是不一样了，再加上环境这么艰苦，他们早已是十分不忿。此番小七又忽然出现，还大张旗鼓地跟在了战肖的身后。要知道，他们在宫里，想和战肖比试一把箭术，都要排队等上一年，这个小奴何德何能，竟然能有这样的地位。 “都骂成这样了，她还不出来，不就是想让咱们哥几个难堪吗？我今日倒要看看，是谁会比较那看！快给我滚出来！” 这些人越说越气，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那装作白脸的人，也再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小七给大家一个说法。 人群鼎沸，大家对这小七的房间纷纷议论起来。 那些不知原委的人听他们这般说，也觉得小七是个恃宠而骄的女奴，很是过分。再加上，这么多的楚人将士，竟然等在门外，她一个湘人奴籍，竟然睡在室内，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大家都开始有了微词起来。 小七原本不打算和他们起冲突的，但是，他们营造的形势，已经不允许小七再行躲避了。没有办法，她只能走出去直面他们。 然而，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在看到他们的打扮时，小七还是震惊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侍卫会不顾战肖的面子，直接跑来找她讨说法了。 只见原本都是穿着得体，玉树临风的侍卫们，此刻竟然都穿着伙房的衣服。不管是侍卫长，还是他手下的侍卫，都是满面灰尘，满身的油光。 第341章 沦为伙夫 对于他们在军中的生活，不如在宫中，小七是有所准备的。 可是，她没想到，会相差这么多。 侍卫的官籍，到底比军中将士的官籍高上一等，他们就算是犯了错，被罚到此处的，也不至于做了伙夫啊。他们的一身灵力，原本是可以做将军的，怎么会沦落到这番地步呢。 眼前的侍卫们，他们的衣服是粗布麻衣，拿着菜刀的，拿着火棍的，脖子上都套着抹布，浑然没有了之前在宫中的骄傲模样。的 现在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但是忙碌一整座边防的饭食，已经让他们不可开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汗水。 这也难怪，他们会在这个时间前来闹事，想来，是刚刚休息的。 见到小七终于出来，他们都是怒目圆睁，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 小七吃的涮羊肉，就是他们一刀刀地切出来的，伺候战肖，他们十分乐意，毕竟，那是端国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是他们心中的偶像。 可是小七算什么东西。 怎么配得上他们伺候呢？ 知道她和战肖一样的待遇，他们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平了。 见他们如此，军中负责保卫的几个士兵跑上前来，亮出了家伙。他们看热闹归看热闹，却也不能让战肖将军带来的人真的出事。 其中领头的对他们说：“几个兄弟，给我一个面子，今晚就别闹事了。万一真的伤到了小七姑娘，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不管她是不是奴籍，她到底是大王身边的人，还是带着任务的特使。” 从这领头的铠甲上来看，他不过是最末等的士兵，可是，就连这样的小兵，都敢和他们刀剑相向。而被对峙的侍卫，竟然真的就不敢妄动了。 足以见得，他们在军中的地位，已经低到了什么程度。 “这是私仇，我们保证，不闹出人命就是。” “那也不行。”领头的很是强硬：“你们若是在菜市场上，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阻拦。但这里是军营！军营中，军纪大过天。任何人都要遵守军纪，无一例外。” 他冷声警告：“这位姑娘，不管她是不是奴籍，不管她和你们有什么过节，只要她是担着特使的头衔的，我们就不会让你们任意妄为！我等负责军中安全，断不会让你们伤害特使！” 被如此警告，那些侍卫果然不敢再动了。 靠着小七最近的那两个士兵，小声私语：“好色之徒，还真的当自己是一回事了……” 他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能让人听到的，尤其是，侍卫们都是灵力高超之人，这些话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小七看着侍卫，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脸上的不屑和幸灾乐祸。 她不受人待见，这些侍卫，更不受人待见。 他们是因为冒犯奴籍，做了龌龊之事被罚到边境的，在边境将士的眼中，他们本就是自以为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做出了管不住裤裆的事，自然让人瞧不上了。 而且很显然，大家对侍卫们的鄙视，甚至比对她还要严重。即便这些侍卫之事被发到边疆体验生活，并不是真的削除了官籍，但是，他们还是卑微到了极点，被压制的不敢做任何反抗。 那唱白脸的果然就是侍卫长。 他看着小七的目光中，带着愤恨。 毕竟侍卫长，地位上已经足以和营中的中郎将相较了，沦落至此，小七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被发配到此地，是他们做错了，他们认罚，可是，小七还这般羞辱他们，这就让他们怎么也过不去了。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 若是他真的发火，面前这几个士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也勒令手下们离开了。 他手底下的侍卫不干了：“就这么走了？这么放过那个贱奴？！她都骑在咱们头上了，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这小侍卫表现得最为激动，听着声音，方才骂的最凶的也是他。 小七眯了眯眼，观察到，这侍卫的手臂上还带着伤，不过，他藏得很好，只是隐约一角露在外面，一般人表面上看得并不清楚。 “就你的废话多？让你走就走，难道你想吃军棍？！” 侍卫长随口一句军棍地吓唬他，小侍卫就真的不敢再有第二句话了。可见，他是受过军棍的处罚的。 这些人，到底在这边境军营里，经历了什么呢。 在士兵们的威慑下，他们终于放下了手上的家伙，离开了。 那士兵冲小七拱了拱手，也都离开了。 从始至终，小七都没有表态，更没有和侍卫们有直接的接触，但是，只是简单的观察，她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此处的处境。 伙房内，侍卫们围坐在一起。 “就这么放过她，我实在是不甘心！” “不甘心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可是大王身边的红人，大家都巴不得讨好她呢，能有几个像我们这样，谁厉害跟谁有仇。”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怎么是我们跟她有仇？分明是她故意羞辱我们。楚湘边境那么长，她怎么就非得来我们这里，还让我们给她做涮羊肉吃。多少将士都吃不到的东西，竟然让她这个下贱的奴籍给吃了，还让我们伺候……说起来，我就一肚子气。” “你有气，我们就没有吗？可是有气又能怎么样呢，你们别忘了，我们是戴罪来到这军营里的，原本就被人看不起，若是再因为这个女奴而惹怒了上面，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岂不是正中了那女奴的下怀？” “说来也是，那小奴到底是怎么混的，竟然能和战将军并驾齐驱？能被战将军如此对待的，想来，她真的在大王身边混出了名堂了。万一，将来再被大王看中，做了宫中的贵人，那么，我们今日的行为岂不就是……”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不过是一个小奴而已，怎么可能有机会侍奉大王呢？” “哼哼，咱们之前伺候的那位，不也是万花/楼的里面的吗，最后怎么样呢，还不是日日被大王捧在手心里。主上的心思，是咱们怎么猜都猜不透的。若是真的能按着高低贵贱，就决定了她的命运，今日你我也不至于为那个贱奴做饭了。” 话音落下，大家都是心中不痛快。 第342章 他的安排 “好了好了，这么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不就是因为那小奴让你们做了顿饭，你们觉得颜面无光，心中不平了吗？欺负弱小本身就是不对的，从前我们因为仇视湘人，而对奴籍做出那样的事情，原本就是我们错了。做错了就接受惩罚，我之前不也是这样劝说你们的吗。现在，我们在伙房刚有些起色，难不成还要因为小七那个奴籍，就再生出新的事端吗？咱们再闹下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不服大王的训斥和惩罚吗？” 被侍卫长这般说，大家纷纷低下头。 “从前，我们是有官爵在身的侍卫，总是自认为高高在上，现在，这被人轻贱的滋味也算是尝到了。她使了手段也好，是因缘巧合来到军营的也罢，我们既然在伙房做事，就应该踏实本分。在宫中的罪责，也是我们先有错。说到底，是我这个做长官的，没有适时规劝大家，才酿成了今日的祸事，谁也不怪。” “您怎么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呢，原本，也是那三位兄弟做得过火了。明知道美姬已经插手管理奴所的事了，就不应该再顶着风作案，结果正好撞到了大王。大王若不是亲眼所见，不得不管，也不能罚的那么重。长官您那天发热，一直卧床不起，前后都未曾有过参与啊。” 小侍卫很是公允地说道。 他当时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侍卫长就是被他们连累的而已。 侍卫长拍了拍那小侍卫的肩膀，又看向大家：“一码归一码，之前的种种，是我们的错，就算是仇视湘人，也不应该拿女子撒气。宫中的奴籍，说到底也是百姓，我们那般欺辱百姓，就是不对的，也是不光彩的，活该连这边境的弟兄们，都瞧我们不起。至于今日的事，咱们闹也闹了，已经警醒了那个女奴。若她识相的，不再与我们为难，我们也就不要再追究了，毕竟，她这次前来，是有大王的命令在身的。我们与她有过节，也不能耽误了大王的正事。” 战肖治军严明，整个边境军队，都是经过他一手调、教的，便也十分懂得规矩。这里的人，对湘人都很仇恨，但是，他们不会随意欺辱女奴，在他们的鄙视链中，奴籍是最低等的，不过，他们也不会因为对方是低等的奴籍，就强迫他们做非人的事。至多是当成下人一样使用罢了。 在这边境军营之中，生活了这短时间，侍卫长也渐渐被感染了，由原来傲慢无知，变成了现在的平和忍耐。 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明白了欺负女子有多么的恶劣。 边境之地，人迹罕至，都这般为人不齿，当时，他们竟然在一个娘娘的宫中做出这样的事。 没有掉脑袋，已经算是大王开恩了。 “可要是她不识抬举呢？” 小侍卫不服气地问道。 他年轻气盛，一直对小七状告他们的事情耿耿于怀，在他看来，自己是有错在先，但是若不是小七在大王面前相逼，也许他们不至于来到这种地方受罪。 侍卫长眯了眯眼：“那也就别怪我们不给她留情面了。我们到底是官籍，怎么也不能容得一个奴籍在脑袋上拉屎！” 屋顶上，小七侧卧在上面。 即便她飞身上了屋顶，又掀开了一块瓦片，听他们说话，屋内的几个侍卫，竟然都没有感知到她。 梦呓神兽的灵石，果然非同凡响。 听了他们的对话，小七慢慢地放回瓦片，然后飞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方才，他们所说的一切，小七全部听到了，也明白了他们为何要漏夜前来辱骂。 “想做什么？” 关上房门的一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小七浑身一颤。 转身，战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她的房里了。 就像几个侍卫没有察觉到她一般，她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战肖的到来。 “战将军……”小七不解：“你不是和几位将军喝酒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这般热闹，我喝酒也喝的不顺当啊，就想着回来看看。” 原来，小七这边闹出的事，已经传到了战肖那边了。虽然没有发生冲突，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战肖还是很担心小七的情况。 当时处置侍卫的时候，他是在场的，知道侍卫和小七她们的关系闹到了怎样的地步。现在，让她一个人直面这些侍卫，战肖很担心，小七会不会感到恐惧，就直接推了酒局，过来了。 不过看她的样子，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是那些侍卫吃了亏，战肖也放心了下来。 “他们那般羞辱你，你不气，还一副轻松的模样。”战肖唇角勾起：“那几个侍卫见到了，怕是又要气得立胡子了。” 小七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并非我想故意气他们，只是他们觉得为我做了吃食，实在是心中不平，以为是我故意为之，便来质问于我的。都是误会罢了。” “他们是上月从营中调到此处的。原本就是灵力高超，体能也是不错，军中的训练对他们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军中对他们的存在很有微词，我便借故让他们到伙房磨砺一下，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原来，这一切，都是战肖特地嘱咐的。 因为军营中的操练，都是针对那些士兵的，强度不大，对实力要求的也不高。而侍卫们的灵力都很高，已经达到了将军的水准，按着这个水平，那些操练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根本起不到惩罚的作用。 于是，战肖决定，让他们去伙房做饭。 一来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二来，定要让他们尝一尝人间疾苦，才能明白，对任何人，不管高低贵贱，都要尊重才是。 小七想了想，问道：“这么说来，今日的晚餐，也是将军你……” “怎么，你不喜欢涮羊肉吗？我看你吃了两锅。” 小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的确不错。” 第343章 遭遇危险 战肖和小七按着计划上路了。整个军营的人，都依依不舍地和战肖告别。战肖在他们的心中，宛若神邸一般的存在，所有军中之人，都将他视作标杆，如此夹道欢送，着实让人感动。 战肖没有让众人继续送下去，按着规制，这不符合体统。 为首的将军，亲自将战肖和小七送到前往端国王都的道路，这才与他们依依惜别。 小七转过头去，远远地看着身后整齐划一的将士们，一时间感慨良多。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她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原本不该留在那四方的天地里，委曲求全的。 是萧瑞，改变了她。 “走吧。” 战肖对小七说。 比起他，小七似乎更加舍不得这里。 小七点头，夹紧马肚，御马前行了。 行至一段密林，这里的冷风明显变得强硬了许多，两匹快马在其间飞速穿行，引得周遭的枯枝沙沙作响。 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密，楚国和湘国不同，地点稍北，也没有湘国境内的春暖花开。再加上头顶被密林包裹，阳光更是照不进来，平添了几分诡秘的气息。 马蹄砸在这冰冻的土壤上，发出咯咯的声响，坚实的肌肉因为快速的奔跑，变得紧绷，优美的线条在前方的阻碍面前，显得轻松自如。勒紧缰绳，马儿自然地跳过障碍，速度竟一点都不见减慢。 这是军营中的战马，习惯了各种地形，换了马之后，他们的速度更加快速了。 然而才刚跨过障碍，前方就遇到了一截尖刀。幸得马儿反应迅速，折了个弯儿，那尖刃距离马肚子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有埋伏！”战肖吼了一声。 两个人越过了尖刀阵，却还是不得不减速了。如此，下一个陷阱迎面袭来，他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罩在了巨网之中。 马儿遇到了危险，本能地嘶鸣，然而，在巨网中，越是挣扎，那网收得越紧，马儿没蹦跶几下就被巨网缠住，跌倒在地了。 小七和战肖，也双双摔下了马。 小七敏捷地翻身站起，战肖拔出剑将她护在身后，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捏着巨网的一端，落地的一刹那，便围着他们两人旋转了起来，如此一来，巨网受得更紧了。战马不断挣扎，很快就和小七还有战肖滚做一团。马蹄子踢到了战肖的手腕，他没有准备，还护着小七，剑就这样从他的手中掉落了。 “长官，这可怎么办啊！” 这座树林，是伙房的必经之路，他们每天都会到这边的小河取水，或者是洗伙房用过的抹布。 今日，他们按着平日里的习惯，准备完朝食后，拿着东西来洗，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竟然让他们撞到了这样的事。 眼看着战肖和小七被歹人抓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对方来者不善，准备充分，而这些侍卫们却是手无寸铁，真的冲上去，定会造成严重的伤亡。可是，被抓的可是战将军啊。 战将军是带着大王的任务，前来此地的，万一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长官，再不出去，他们会死的！” 战肖是端国的战神，是整个端国将士的信仰，万一他受了伤，或者丢了性命，那么，对整个端国乃至整个大楚都是致命性的打击。 战肖从湘国而来，这些人，说不定是在湘国开始就已经跟踪上来了，就等着战肖自投罗网。 侍卫长见状，丢下手中洗完的抹布，对手下说：“拿棍子，石头，所有能当武器的东西，我们去帮战将军！” 在危险面前，他没有丝毫犹豫，他手下的侍卫也都是热血沸腾，没有人退缩。 “是！” 小七和战肖在网中不断挣扎，但这特殊材质的网，根本不允许他们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被死死地固定在网中了。 为首的黑衣人摆了摆手，手下立刻将网子的绳索吊在了树上，接着两个人两匹马，就这样被生生地吊在了树上。 “战将军，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姿态再见面。我们也不想为难你这个大英雄，交出东西，我会饶你一命。” 那黑衣人势在必得，却还要对战肖进行羞辱。 “战神将军，不过如此，还以为多难对付……” 小七切齿道：“你做梦！” 黑衣人看向小七，冷冷地说道：“出门还带着一个女人，瞧着长得不错，小姑娘，你可知道，我们要的东西在哪里吗？你说出来，我们保证让你快活。” 话音刚落，几个黑衣人都笑了起来。 “这是我楚国境内，前方就是我楚国的边境军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种地方埋伏我们。就算你今日能抓到我们，也逃不出我大楚将士的手心。所以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小七说话间，侍卫们已经找好称手的石头了，蹲身向前了。 那黑衣人狂笑：“我们既然能在此处设计陷阱，就说明，他们根本到不了此处。就算他们真的来了，我们也早就逃走了，谁来抓我们呢？战将军，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吧，乖乖交出来，咱们谁也不伤谁，多好啊。” “东西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不在我们身上，就算你即刻杀了我们，我也交不出。”战肖冷冷地说：“此番我只是回宫向大王禀告前方的消息罢了，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地随身带着。你们打错算盘了。” 战肖的语气很是冷静，这让黑衣人很生气：“你说不在就不在了吗？还得我们仔细搜过才算。你们几个，去给我搜！” 黑衣人的手下得令，纷纷走上前去。 小七拼命挣扎，晃得整个整个网都在空中乱晃。 “朱本已经死了，你们已经没有了头领。该识相的是你们，隐形埋名，过安生日子也就算了，竟然还主动送死！” “你这小丫头，口齿也太伶俐了些，聒噪得很，你们，先去把她的舌头给我割下来！” “是！” 眼看着黑衣人捉向小七，撬开她的嘴巴，侍卫长快速走到距离他们最近的草丛，牙龈紧咬，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第344章 是军中人 在偷偷迂回到他们身后的时候，侍卫长着重观察了一下，几个黑衣人的身手，发现几番折腾下来，他们的气息有些紊乱了，身手也不是很轻盈，看起来，并不是个中高手。 他们胜就胜在，装备齐全，又有武器。 在这种情况下，偷袭是最好的选择。 侍卫长用手势指挥，分配手下去逐个解决黑衣人，并告诫大家，一定要找机会割断网子，一旦救出了战肖，这些喽喽兵战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手下们得令，立刻四散开来。 侍卫长在靠近他们最近的草丛蹲下身来，眼看着手下们还没到位，可是黑衣人却想割了小七的舌头。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跳出来，操起手中的木棒，就冲着黑衣人去了。 还没到位的侍卫们见状，也不再隐藏，都纷纷站起身来，拿石头的拿石头，抡拳头的抡拳头，打算和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侍卫长跳出的一瞬间，黑衣人已经察觉到了，他躲闪及时，歪了一下脖子，反手下意识地遮挡了一下。 无奈，冬日里枝叶都是干枯生脆，那看似强壮的木棒，竟然在这两个人的力道之下，生生折断了。 木棒断掉的一瞬间，侍卫长和那黑衣人都愣住了。 侍卫长大吼了一声，直接跑上前去，捉起那人的肩膀，拿着自己的铁头就撞了过去。 咚—— 两个人都只觉得，耳边嗡鸣，一声巨响。 巨响过后，黑衣人整个人都蒙了。头脑发晕，一阵踉跄，向后面躲闪开来，眼前也是阵阵发黑。 再看侍卫长，额头已经冒出了鲜血。这一次，他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也顾不得这样自己会不会撞伤，就那么磕在了黑衣人的头上。 效果和他想的一样，黑衣人没有准备，栽倒在地，而侍卫长缓出间隙，可以去给小七和战肖解开网子了。 然而，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看到自己的首领受伤，两个站在首领身边的护卫拿着剑突然闪现到了侍卫长的面前。 两个人飞速出剑，侍卫长拼命躲闪，但犹豫距离太近，侍卫长不免手臂被划伤。 嘶—— 侍卫长倒吸一口凉气，鲜血顿时从他的衣服里汩汩而出，湿润了他的麻衣。 不过，对于侍卫长而言，这不过是小伤，他看准了黑衣人手中的剑，竟然徒手抓住了了他的剑。 黑衣人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这侍卫长竟然会不顾危险，直接去抓拿他们的剑。要知道，在真正的对抗当中，这样做是会丢了那双手的。可侍卫长为了抢夺武器，根本没想这么多，他只知道，得到了这把剑，他就能割断网子，救下战肖和小七了。 黑衣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竟然直接松了剑柄。 于是，侍卫长就这样得到了武器。 他是打算拼命的，根本没有看出，那些黑衣人奇怪的举动，抢下来剑，他立刻去割断网子。网子里的两人两马得救后，侍卫长转过身来，顿时底气十足地向身边的黑衣人杀去。 其他的侍卫见状，也都是士气高昂，大家纷纷对身边的黑衣人下手，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 “停！住手！” 黑衣人首领捂着脑袋，大声喊道。听到他的命令，黑衣人纷纷停手了。可是无奈，侍卫这边的人不听，竟然还有人拿石头在砸人。 黑衣人惨叫连连，纷纷后退，扯掉自己的面巾，做出投降的手势。 侍卫长的剑已经快要刺到最近的黑衣人了，战肖赶忙拾起一个石头打了过去，弹飞了他手中的武器。 侍卫长咬牙切齿着，还沉浸在得胜的快感中，被战肖打飞了剑，才反应过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那黑衣人首领，冲着侍卫长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你这泼皮，还真的下死手啊。我脑袋都差点儿让你撞开瓢了！” 这些侍卫，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不思进取，可是真的动起手来，还都是拼了性命的硬汉。 眼看着所有人都扯下了面巾，露出的，都是军营里熟悉的脸，侍卫们都愣住了。 侍卫长眼看着那首领竟然就是军中的中郎将徐文昌，整个人都呆住了。不过，诧异只是一瞬间，侍卫长更加恼火了：“好你个徐文昌，竟然是朱本的人，看我不杀了你！” 大家本以为露出容貌，会让这场‘战役’结束，没想到，侍卫长反而更加愤怒，杀气更盛了。 那叫做徐文昌的黑衣人顿感不妙，立刻动用灵石飞身向后，躲开了侍卫长的袭击。侍卫长也不甘示弱，拿起地上的剑，就向他冲了过来。 眼看着侍卫长来真的，徐文昌不敢大意，使了浑身的解数不断闪躲。 侍卫长的灵力不弱，这徐文昌和他不相上下，两个人一个攻另一个守，灵光混着剑风不断地盘绕在两人的周围。 看侍卫长和黑衣人首领打了起来，侍卫长的手下也重新恢复了战斗模式，打算和黑衣人一较高下。 徐文昌躲闪之际，也起了兴趣。 说起来，他还没真的和侍卫长比试过武艺，在他看来，这些侍卫不过是祖荫比他们丰厚一些，能得到官籍，所以才有那样好的职务，其实本质上却是不中用的。 不过打斗起来，他才发现，侍卫长的灵力不弱，王都里养尊处优的生活，也没有让他荒废了灵力，身手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而且非常灵活矫健。 徐文昌欣赏他的武艺之时，一个躲闪不及，竟然撞到了侍卫长的剑锋，这下，他的手臂也挂了彩。 徐文昌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兴奋了。 “你来真的？” “监守自盗，看我不抓了你去问罪！” 两个人越打越像真的，眼看着双方又要发生冲突，这时，一把剑从天而降，直冲到两个人的中间。 这把剑周围的灵力大的惊人，让他们都无法靠近。 侍卫长原本杀红了眼，看到阻拦他们的剑是战肖的，一时间也顾不上手腕吃痛，诧异地看向战肖。 “战将军，你这是……” 第345章 勇敢无畏 侍卫长的手被战肖的灵力震得发痛，不得不松开手上的剑。剑再次掉落在地上，他诧异地看向战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帮助企图加害他的人。 “我勒个去，真他娘的。”徐文昌捂着手腕，比起侍卫长的皮肉伤，这次徐文昌可伤的不轻，毕竟是灵力加持后的攻击，再深一点，他这个手臂就要废了：“你小子，怎么杀气这么重，这该有多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啊！” 侍卫长很显然还没从疑问中挣脱出来。 “还有你那个脑袋，是灌了铜铁的吗，你瞧瞧我额上，那么大的血包，这得多久能下去啊。” 徐文昌抱怨抱怨着，忽然就笑了：“你说说你，要是早亮出这一身的本事，我怎么可能把你安排伙房呢，定要让你去运粮食，也省得我用上百人，挨家挨户地去收。让你一个人抬回来就是了。” 话音刚落，所有的黑衣人都大笑了起来。 受了伤，徐文昌气愤，但是，说到底，这些侍卫冒死救人，这无畏的精神，也让他们折服。在战场上，英雄是最有地位和发言权的，这些侍卫，敢用石头冲上来，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勇气。大家都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侍卫长挠着头，他的手下也是面面相觑，大家都准备赴死了，怎么忽然敌方就有说有笑了起来。 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次演练似的。 战肖走过来，拍了拍侍卫长的肩膀：“你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 小七也笑道：“徐将军，我说的吧，他们都是将才呢。” 徐文昌捂着伤口，点了点头，他也承认这一点了，毕竟楚湘休战的这一年来，他还没有遇到过能伤他到如此地步的人呢。 这侍卫长，还真的是第一人。 这下，侍卫长彻底明白过来了。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埋伏，战肖和小七，也没有遇到危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小七紧急为徐文昌撒了一些药粉，徐文昌的血算是止住了。他走过来，笑呵呵地说：“从前，是我小瞧你们了，给你和你的兄弟不少打压。也是因为考虑你们犯了那样的错误，所以故意为难你们的。现在看来，你们是真的汉子，明知道出手会有死伤，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人，可见是我错了。我徐文昌，佩服你们！” 徐文昌拱手而揖，姿态谦卑，这在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军营里的将士，都瞧不上他们。 以为他们欺辱女子，是真正的小人，所以就更加的刁难，甚至让他们去了伙房，每日与油烟相伴。 可是这一次，在危机的情况下，他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赤手空拳地出来救人，想都没想就来和歹人搏斗，若他们真的是小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行径来。 徐文昌在战场上多年，也是铁骨铮铮，尤其对这些勇敢无畏的人，格外敬重。他的手下亲信，都是不怕死的，为了端国和大楚，可以随时抛头颅洒热血的，每一次战役，都要身先士卒。所以，在徐文昌的带领下，整个队伍才延续了战肖统领之下的士气，每逢大战，都是战无不胜。 徐文昌看人，一如当时战肖看他一般。 这徐文昌原本就是一个山上的莽夫，每天为了糊口，四处求生。后来，遇到了山匪，他不顾一切，救下了百姓，战肖的军队路过时，他正要被激怒的山匪处决。 战肖看中了他勇毅的性格，收他入军，知道他也喜欢同样个性的兄弟，便在小七的建议下设计了这场假陷阱，让徐文昌亲眼看一看侍卫长和他的手下们，都是怎样的人。 这个方法奏效了，侍卫们也没有让战肖和小七失望，他们表现出的勇敢，很显然征服了所有人。 “卑职不敢。”侍卫长见徐文昌如此，也赶忙拱手。 “说什么卑职。”徐文昌皱眉：“就讨厌你们这些侍卫，身上总是带着酸味，尤其是京都城来的，满眼都是高低贵贱，等级尊卑。什么卑职，什么不敢，你做了英雄之事，受我的敬重也是应当的。不仅仅是我，整个军营的将士，都应该以你们为荣。” 徐文昌是个有一说一的人，他们的行为得到了他的认可，他也断不会再带着偏见去看待他们了。 他的大嗓门儿，将他所说的话，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侍卫长闻言，放下手的，没有再行礼了。 徐文昌转身，又对其他的侍卫说：“你们都是好样的，从前是有所误会，若是做了什么让兄弟们心中不快的，还望海涵。你们冒死救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们不是我之前想的那种，仗着祖荫就为所欲为的公子哥了。真的上了战场，我们也敢将性命交到你们的手中了。之前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原本也就是想让你们长点教训，不要再做欺辱女子的事情了。现在，只要你们答应我，不再欺负弱小，在我徐文昌的军营里就有你们的立足之地了！” 徐文昌的话，字字句句听在他们的心底里，侍卫们纷纷红了眼睛，也红了脸颊。 之前的事情，他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此番在军营里的历练，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了过去的做法，有多么的龌龊不堪。 现在，骤然得到了徐文昌的看重，大家都很是感动，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保证不再犯了。 侍卫长吸了吸鼻子，走到战肖的面前，单膝跪地：“多谢战将军，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代我的兄弟们，感谢将军的包涵！” 其他的侍卫们也纷纷半跪在地上道谢。 战肖扶起侍卫长：“对湘人的偏见，我们谁人都有，侍卫长的才干，也不能因为之前的过错被完全埋没。你的剑术和灵力，我都是知道的。我不在边关，徐将军的身边，需要你这样精明强干之人。我不想让明珠蒙尘，也不想让你们以为，大王就此抛弃了你们。” 第346章 乔装缓行 侍卫长的鼻子阵阵发酸。 “不过，今日之事，你还真是感谢错了人。其实，真正计划的今日的人不是我……” 侍卫长就算再实心眼，也知道战肖话中的意思了。这里面有战肖的功劳，但是，真正计划处这一系列试探的，却是一直被他们记恨在心的小七。 走到小七的面前，侍卫长的表情很是纠结。 他一方面惭愧，自己曾经对小七和她的伙伴们做的，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这个谢字该如何开口。毕竟，昨晚，他们还站在小七的门前，将她骂的狗血淋头。 他们太过狭隘了。 一顿饭而已，分内之事，何苦闹到人尽皆知呢？ 只是，后悔药难买，他也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 一切的大错已经铸成，小七以德报怨，当真是给所有的大男人上了一课。侍卫长在小七的面前，简直连头都不好意思抬了。 “侍卫长大人，今日之举，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既是坚毅勇敢之人，总是会有好的结果的。” 小七的话，让侍卫长整个心都缠了一下。 他艰涩开口：“小七姑娘如此待我们，我们却……我们所有人，都是欠姑娘一个道歉的。小七姑娘，我们并非故意针对姑娘，只是一时猪油蒙心，不知所为……还望姑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把我们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在小七的面前，侍卫长只觉得自己惭愧到无地自容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满腔报国热血的军人。与京都城的那些靠着祖荫来到端国的侍卫不同，他是一步一个脚印打到这份功勋的，祖上的军籍不过是他的垫脚石罢了，官籍完全是靠着他自己争取来的。 因为上过战场，他才那般仇恨湘人。 湘人让他们妻离子散，闹得整个五洲不安。他的两个兄弟，也死在了湘人的手中。这份仇恨，始终记在他的心里，让他很难忘怀。 后来，他得到了官籍，做了侍卫，渐渐地离开了战场。可是长久以来，对湘人的偏见，还是不能散去。身边的湘人只有湘奴，他发现手下对湘奴动手动脚，也就没有加以制止。 他觉得，那些都是她们应得的。谁让他们是湘人呢。 他的心思渐渐的变得冷血，扭曲。好像只有湘人向他们求饶，他们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欣慰。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手下，也是我尸位素餐，不作为。我们犯下的错，实在是太过离谱了，原本是不能奢求小七姑娘的原谅的。但是，我在此可以向小七姑娘发誓的，我和我手下的兄弟们，以后再也不会做出那般荒唐之事了，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善待所有的弱小，定不会再让无辜之人，遭受战争之苦，还承受战争的恶果。” 侍卫长的保证非常真挚，也正是小七心中所想。 他转身向手下的侍卫们说：“你们，都给我向小七姑娘起誓！” 侍卫们立刻举着手发誓，保证不会再犯了。 这就是小七想要的后果。与其用职权一味地惩罚他们，不如让他们受到真正的尊重。只有得到了真正的尊重，他们才会意识到，之前自己做的错事，是真的错了。 “我相信侍卫长大人，一定会做到的。” 小七微笑着说。 “这些话，我也会带回枫天阁，让那里的姐妹们都听到您的保证。我想，她们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也定然会原谅你们，会很开心的。” “嗯！” 侍卫长重重点头。 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一切皆大欢喜，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徐文昌也不希望，军营中有许多不安定的因素夹杂在其中，现在的情况，正符合他的心意。 他转身对小七和战肖说：“不过今日之事也是一个警醒，将军和小七姑娘护送着如此重要的东西回都城，实在是不安全。朱本虽死，他手下的亲信还分散在各地，伺机而动，万一，他们真的执行了报复计划，那么，你们从大路走就危险了。” 只战肖一人还好说，小七却是个不会任何功夫的人，处处需要战肖保护。战肖一方面要保住朱本的人头，另一方面，还要照看小七的安危，这实在是太过危险。 接下来的路，他们危险重重，着实让人担心。 “不如，我派遣几个精明强干的兄弟，陪着将军一起上路吧，护送到了都城再折返回来，这样会妥当一些。” 战肖摇头，拒绝了他的方案。 “接下来，快马而行，也许要一段时间。小七已经奔袭了一天一夜，承受不住这样的旅途奔波。而且，我等走大路疾行，势必会引起歹人的注意，不如缓行，乔装身份隐于百姓之中。” “缓行？”徐文昌看了看战肖手中的盒子：“可是，将军拿着这种东西，怎么乔装呢。” 那盒子里装着人头，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带着人头到处行走。 “我们可以乔装成商人，多陈设些盒子在身上，便可蒙混过去。朱本的亲信还不知道，朱本已经死去的消息，他们至多了解到，朱本在企图前往湘国。只要我们这边不停止搜查，那么他们就会断定朱本是安全的。大张旗鼓地回去，只会加速他们得知朱本死去的消息，这样，对大王前往京都城也是个阻碍，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接下来的路，我们悄悄走。” 战肖考虑的非常全面，连萧毅离开王都去京都城的事情都想到了。 不错，若是得知了朱本的死讯，朱本的亲信定然会在萧毅去京都城的路上施行报复行动的，到时候，他们的护卫就艰难了。 不如悄悄行之，来的安全一些。 “可是，这样一来，时间上够用吗？” 战肖点头：“快马而行，不过三日，缓慢前行，七日就可到达。大王已经知道了抓到朱本的消息，我们回到都城即刻出发，是来得及的。”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了，如此全面，着实天衣无缝。 小七点头：“那么，就按着将军的意思办吧，我们乔装前行。” 第347章 住进客栈 将朱本的人头混在众多盒子之中，小七又加固了防腐处理，套上毛驴车，两个人就这样乔装成平民商人，上路了。 在这一带，做这种死人生意的有很多，边境的将士，或者被发配到边关而惨死在那处的人，死后想要回家，就由这些商人代为运送。 战争平复后，这种生意不大景气，但是还是有很多商人继续做着这趟买卖。沿途的百姓见到他们，都会自动让路。毕竟没有家人收尸，只能靠商人运回的，都是横死的，很不吉利，也非常可怜。 侍卫长和徐文昌送他们到了密林之外，才做告别。 “小七姑娘的大度，我由衷佩服。此番姑娘还这般帮我，让我等兄弟在营中得以与他人和平共处，我实在感激在心。我向姑娘保证，他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必定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徐文昌已经准备按着侍卫们的能力，将他们分发到各个营中，做训练指挥或者教员。他们身上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见识和兵法也能得到别人的重视，这一切，都是因为小七的计划，维护了他们的尊严。 没有小七的细心谋划，和宽容大度，他们至今怕还是整个营中的笑柄呢。侍卫长对这件事始终感激在心，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小七，便更加心中不安了起来。 “侍卫长大人的话，小七记下了。若是真的有求于您，定会寻求侍卫长大人的帮助的。” “什么侍卫长不侍卫长的，在这里，只有秦熊。你可以叫我老秦。” “好的，老秦。” 小七接受了侍卫长的美意，他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许多。 有的时候，让一个人恨自己很容易，但是，若是让一个如侍卫长这般的人打心底里感激，那么，他便已经成为她真正的朋友了。 “小七姑娘，战将军，一路平安。” 城门落钥前，小七和战肖到达了下一个城池。拿出手令，那守城士兵见了，很是诧异地抬起头，他一眼就认出了战肖的模样，战肖曾经多年往来于边境各城，他的模样，他们熟记于心。 战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那士兵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驴车，立刻明白了，此番战肖不是公然出行，而是微服密行。 那士兵轻咳了一声，带着手下假装检查了一番驴车，这次把手令还给战肖，放行了他们。 夕阳的余晖还挂在天上，印出淡淡的橘粉色光芒，夕阳邪影，在道路中间拉的老长。这里原本就是边境小城，百姓生活的节奏缓慢，再加上最近在搜查朱本，城门落钥和城内宵禁的时间提前，此刻的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偶尔一队士兵经过，仅剩的百姓也没有任何惊慌。 在他们的心中，军队都是纪律严明的，是保护他们的，他们不必惊慌，还应该以他们为荣。 军队与百姓之间相处如此融洽，着实是不易的。 小七还看着远处一个孩子忽然跑出了家门，路过的士兵就抱着孩子，将他交换到了他母亲的手中。 那妇人邀请他们进家门小憩，士兵们拒绝了，立刻化成整齐的队伍继续前行了。 这一切仿佛平常，却又很不寻常。这，都是战肖的功劳。 小七看向战肖，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半面光辉，半面阴影，显得整个五官更加的立体深邃。 他是个好将军，也是小七心中，除了父亲，唯一配得上战神名号的将军。 两个人来到一处客栈休息，在日落之后，他们便不能在街上行走了，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客栈的掌柜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不等他们提出要求，就已经将他们的货物纷纷抬到而来库房，还嘱咐掌柜的喂好他们的驴，并保养驴车。 那小厮明知道，那盒子都是装着死者的，却并不觉得嫌弃，反而还在晚饭的时候，多给他们加了一碗汤羹。 “出门在外不容易，尤其是你们，为多少的死者找到了家，这些是小的赠送给二位的，还望二位好生用饭早点休息。” 这儿的人，都是这般的淳朴善良，每一个细节，都让小七觉得暖暖的。 掌柜的特地为他们准备了梅酒，香甜的梅酒，丰盛的饭菜，简直是人间天堂。 饭后，掌柜的问他们要什么价位的房间，战肖指着最顶端的牌子，确定了豪华房。 原本是想让小七一个人好生休息的，毕竟这一路，她一直是靠着自己的体力支撑，应该是非常劳累了，可是，掌柜的却误会了他们是夫妻，竟然直接将他们安排在一个房间。等小七反应过来，战肖也要住在这里的时候，再去找掌柜的，他和活计竟然都去睡了。 小七的嘴角一阵抽搐。 当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刻都不带耽搁的。 小城有小城的好处，弊端也是真的不小。 不过好在，豪华的套房里，不仅内室有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在厅内也放置了软塌。软塌是用鹅绒填塞的，和大床一样舒服，将上面的茶桌搬下去，就又是一张床了。 小七自然选择厅内的那张软塌，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断不能因为和战肖一路上成了朋友，就逾越了自己的地位。 那茶桌上，又放了一壶梅酒。小七觉得这梅酒实在是酸甜入口，就又喝了一点。 酒足饭饱，再加上睡前小酒，她已经有些脸颊泛红，微醺了起来。 梅酒的后劲儿足，倒在软塌上，没一会儿，小七就睡了过去。 她的确是太累了，终于可以好生休息一下了。 战肖自行倒热水回来，发现小七已经睡着了。她睡在软塌上，像一个初生的婴儿，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再加上软塌旁，那倒下的杯盏，战肖无奈地笑了笑，知道她是又偷喝了酒，彻底吃醉了。 拧干毛巾，战肖走过来，坐在软塌上，慢慢地帮她擦拭着手。 她的手，还是那样的纤瘦，好像脆弱的枝丫，随便一个蛮力都可能折断似的。可是，也是这双手，在他最艰难的时刻，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擦完她的手，战肖刚想帮她擦一擦脸，可是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第348章 梅酒蝶香 走廊里，悬在梁上的灯笼晃悠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引起了战肖的注意。 他转过头来，看着门外的位置，想了想，帮小七盖好被子，便拿着剑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客栈里的客人也都各自回房，大堂上空无一人，只余下微弱的烛光，隐约映照出楼下的轮廓。 沿着走廊向前，战肖的耳朵敏锐地感受到了，所有客房的客人，都睡得十分香甜。 走廊的尽头，是通往后院的一座高阶，高阶的顶部，是一座露台。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背手而立，紫色的外衫随着微风轻轻浮动，颇有些贵气。 那人感受到了战肖的到来，赶忙转过身来，笑呵呵地说道：“就知道你识破了我的伪装，不过怎么样，我的易容之术是不是有些进步呀。” 战肖双臂交叠，靠在门框：“你怎么来了……” …… 这一夜，小七睡得格外香甜，甚至醒来时，她还是觉得头脑昏沉，想要再次入睡。不过，这连续多日的疲惫，也终于一扫而空了。小七摸了摸胸口的灵石，经过休息，果然强大了不少。 她跳下软塌，看了看内室，发现战肖已经不在床上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伤口，果然，有了灵石，她恢复得特别快，现下周身已经见不到有任何伤情了。 她身体的愈合能力，随着灵石的不断丰满，正在呈现几何速度的增加。 小七趁着战肖不在，偷偷运行了一下体内的真气，发现，即便有了封印，她的真气也流通得非常顺畅。 或许，封印也并非是不可解的，又或许，封印解不一定是非要解的。 她并不奢求自己的灵力能达到宗师级别，只要能像禹喜那样，可以保护自己，遇到危险不至于束手就擒，就已经很好了。 小七打水洗漱，又重新敷上易容面霜。在这个过程中，易容膏的味道和空气中的某种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让小七察觉出了一点不对。 她迅速易容完毕，盖上盖子，嗅了嗅空气。 这一次，她可以肯定，这味道隐约存在在空气之中，淡淡的，急不可闻。若不是她对药材的味道十分敏感，再加上灵石让五感通达，断不会感觉得到。 循着味道，她走到一盆花的面前。 枝叶上，那味道达到了极致。 小七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味道出自于何种东西。 “蝶香？” 和兆祥的迷魂阵不同，这种香的味道更佳清幽，若是放在夏日里，和外面植被的味道混在一起，便是灵力再高的人，也是察觉不到的。 除此之外，兆祥的迷魂香是用来致幻的，而这种香则是让人昏昏入睡的。 不会伤害到人，也不会让闻到的人出现行为上的异常，少量应用，只是帮助安眠。 之所以叫蝶香，是因为提取这种香所用的花汁，来自于一个名叫羽蝶的花朵。这种花三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只有果实之中的花籽，才能淬炼出一点蝶香的原材料，再混上羽蝶的花汁，方能见效。 足可见，这种蝶香有多么的名贵了。 五洲大陆，能用上此物的人很少，如此小城，小小客栈，怎么会有人用这种东西呢。 难不成，这客栈老板好客到了这种地步，不仅赠送他们梅酒，给他们赠菜，还送他们安神的香料？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若是赠送，他大可以明着说，而不是将蝶香放在盆植上偷偷为之。 小七想了想，又去查看昨晚剩下的梅酒。 果然，在梅酒当中，也察觉到了这蝶香的味道。 她昨晚睡得熟，就是因为这个？ 战肖回来了。 他推门而进，带着一阵寒风。 小七皱了皱眉，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晨间寒冷，非一两个时辰，不会如此。战肖出去这么久，是去做什么呢？ 他那般灵力高超的人，当然不会被这小小的蝶香所迷惑，不过，昨晚吃饭的时候，他本该先她一步察觉到，却没有说梅酒有问题，只是没有喝…… 小七看着战肖，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点。难不成，他有什么事要瞒着她，单独而行？ 这些疑问，在小七的心中徘徊，久久不能镇定。 她如此焦虑，看起来，战肖比她更焦虑。 两个人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饭，等小厮扯了盘子，战肖立刻起身，对小七说：“我们现在就离开。” “离开？现在？” 他们还没有套驴车，还没有将货物放在车上，怎么这么急呢？ “战将军，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如此急切？” “哦，也不是重要的事。”战肖意识到自己的急切感太过明显了，轻声说道：“只是方才打探了一下接下来的路，因为抓捕朱本，封锁得比较严格，到下一座城池还需要一日的时间，我们必须赶在城门落钥前进城，所以，得抓紧时间。” 战肖的回答，模棱两可，且不合逻辑。沿途的士兵都认识战肖，必定会加快放行，他们的商人身份只是对朱本手下的障眼法，又不是对所有端国将士的障眼法，他们又何必如此焦急呢。 而且，在抓捕朱本的过程中，小七将沿途的地形都研究了一遍。到下一座城池，根本用不上一天的时间，就算步行，在落日之时，也必定是能赶到的。 战肖的说法，显然不能说服小七。 不过，既然他给了她理由，小七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就这样和战肖上路了。 然而，才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客栈楼下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们放开他，否则，就别怪我跟你们拼命了！” 客栈里面住宿的客人大多在楼下用餐，这是一个食宿一体的客栈，楼下也对外开放，客人们纷纷走进，正打算用餐的也不占少数。 这般争吵，引来了不少骚乱。大堂里的几张桌子都倒在地上，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 客人们被扰了用饭，恼火的，不悦的，还有 第349章 穷苦书生 小七走到楼梯旁细看，发现扭打在一起的是一个捕快和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 那捕快是城中负责治安的人，原本也是军籍出身，一身的好身手，很快就将书生给制服了，死死地压制在身下。 书生拼命挣扎，却不得逃脱。两相比较，两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悬殊，书生根本就不是捕快的对手，还没扑腾两下，就被捕快拿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一旁的女子还在喊着：“你放开他！别伤害他！” 边喊还边上去扒捕快，捕快的脖子都被女子给挠破了，泛着血痕。 那女子的装束上来看，该是一个富有人家的小姐，然而，她高贵的出身并不能限制她性格的泼辣。明明知道，对方是捕快，是负责城中安保的，乃是官家之人，却还是站出来阻拦，毫无畏惧。 她眼见着捕快不打算松手，竟然直接将身边能抓到的东西全部丢在捕快的身上，滚烫的粥，还有吃了一半的包子，全部被扔在了捕快的身上，让捕快更加恼火。 “你再胡搅蛮缠，我连你一起抓！” “胡搅蛮缠的是谁？你乱抓人，平头百姓就不能反抗了吗？！他不过是个穷书生，犯了什么错你要抓他！” “他当街盗窃，认证物证具在，为何不能抓！我在他的身上搜到脏物，拿他回衙门问话。是他做的，承认了就是，按着法度惩处，不是也就是去配合调查，不至于真的为难了他。我这是在正常办案，你再阻挠就是扰乱治安，信不信我拿你一起回去问罪！” 女子冷哼：“赃物？哪里来的什么赃物，我看你就是整日闲的，非要闹出一些事端来，才显得你们捕快有事做。这滦公子乃是正人君子，大街小巷谁人不知，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盗窃的小贼了？人家苦读诗书，满腹经纶，怎么可能做宵小之事？我看分明是你找不到偷盗之人，就随意栽赃在滦公子身上的。你当街毁人家的名声，就不怕遭到报应！” 捕快一边压制书生在地，一边指着女人：“瞧你是女子，便不与你一般见识。与你讲了这许多道理，你却根本听不进去。来劲是吧！我告诉你，你再扔我，我真的会抓你的！” 捕快话音刚落，女子又扔了个碟子在他的身上，砸得小捕快‘哎呦’一声。 争吵声引来了更多的围观者，一瞬间在半个集市的人都跑过来围观这场闹剧。 女子还要操起鸡毛掸子向小捕快袭去，捕快当然不会任由她继续胡闹下去，只是将掸子拨到一旁，然而这个动作对于这柔弱的女子而言，也是极大的冲击了。她没有任何准备，就这样摔倒在地。 这下，女子更加不干了，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捕快打人了！捕快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还是官家的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人，还打我这个弱女子。这青天白日的，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啊！” 女子的嘴巴很是伶俐，许多刚来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在指责捕快打女人。 捕快有嘴说不清，很是生气：“你怎么还反咬人呢，分明是你先打我的，我只不过想抢走你的凶器罢了，怎么打你了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可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出去拐弯打听打听，这滦公子的名声多么的好，他是咱们城中最有名的书生了，将来科考之后，说不定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官儿。到了你这里，竟然就成了小贼，到底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血口喷人？” 女子据理力争道：“滦公子德才兼备，饱读诗书，就算是钱塞到了手中，都是不要的。这样一个和善之人，被如此污蔑，我只不过是为他抱不平罢了，竟然就被你给打的摔在了地上。当官的不让百姓说话是吧，百姓在当官人的面前，就连伸冤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小捕快眼看着周围人对他的行为各种指责，没有办法，只能将一个女孩儿从人群中拽了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位姑娘就是失主，那荷包就是她的。我在巡街之时遇到了她在抓贼，吵嚷着说她的荷包被小贼偷走了。追到此处，就见着他的手中拿着荷包。想叫他回去问话，他却迟迟不愿跟我去，这说明了什么？我管他是不是什么滦公子滦相公的，那和偷盗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关系呢。不是他，他为何不愿去官府澄清自己？” 小捕快说的有条有理，没有半分错处。他也是斌公执法，没有任何越矩之处。 那被他带到众人面前的女孩儿，不由得低声抽泣起来。也不知道是被这件官司吓得，还是在众人面前有些害羞，不知所措。大家眼看着这小姑娘可怜，再看到那荷包确实是在书生的手中的，便纷纷改了阵营。 “我说，这滦公子是怎么样的人我倒是不清楚，但是，他到底不是真的公子啊，只不过是学识比大家强了许多。他家有多穷，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也就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人好，总是给他一间房间，每日供应他吃食，让他有个地方看书写字的，不然，他娘临死前将他家的祖宅都卖了，兜里根本逃不出半分银子呢。” 这时，人群中有认识这位滦公子，低声讨论着。 旁边的人也点头赞同道：“是啊，连宅子都没有了，考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中。赖在人家客栈里不能走，每日都是吃白食的，手下不宽裕，想偷点银子也是很有可能的。现在的这些文弱书生，都是满口的之乎者也，真的正人君子又能有几个呢？” “没有钱就是不成的。多少志士，都是最开始清廉，后来被钱闹得蒙了心智。这滦公子到底也是个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娶妻，连功名也没有，他偷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大家都知道这书生贫苦，大家都认为，他很有可能偷盗，除了那个女子，却没有人相信他没做。 听了大家的议论，书生只是低着头，也没有再挣扎了。 他似乎认了命似的，低着头，默不作声。这样的反应，更加佐证了大家的猜想，更多的人认为，是这个书生有问题了。 就好像不必审问，大家已经肯定了他就是拿荷包的人了。 第350章 毁人名声 小七刚想上前，战肖从身后拉住她：“从后门走。” “可是，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小七知道，她身负重任，本不应该节外生枝，但是，眼前的场景，实在不允许她再沉默下去了。 “什么意思？” 战肖并没有仔细观察楼下的情况，所以并不明白小七非要去的目的。 “将军细看，那荷包的材质。” 战肖顺势看去，发现那荷包的确是做工考究的，针脚极其细密，也用了最好的丝绸，一看就知道是极其富贵的东西。 “再看那女子的装扮。” 丢荷包的女孩儿显然没有这般富贵了，她的衣着普通，看起来见识也是颇浅，在人群之中，她一味地躲闪，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沟通。这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被礼教束缚太久，导致的结果。 战肖也看出了不对。 不过，他并不打算参与：“官府定会断明白的，那捕快也是尽职尽责的，不必我们操心。” “可是，若真的进了府衙，那书生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听过那滦公子的情况，小七便更加没有办法当没看见了。一个穷苦书生，原本就是寄人篱下，吃着所谓的‘白饭’一点点地苦读诗书，打算再次考取功名，可是这一次冲击之后，整个小城的人，都会认为，他涉嫌偷盗，就连客栈的老板，怕是都没有办法在容下他了。 没有了生活的来源，更没有了别人的信任，他的未来将变得一片黑暗。 读书人的脊梁都是不允许弯折的，这个书生已经承受了很多，若是再背负了偷盗的罪名，那么，他的这股气算是彻底断了。 小七不想让歹人得逞，让好人蒙冤，所以不想就这样离开。 战肖知道小七的个性，她是必须要去管上一管的。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身后，只能点头答允：“那好吧。” 捕快见得到了周围百姓的支持，便扭起了书生，打算将他带离客栈，送去官府。那女子便是再闹起来，也是不成，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书生。 这时，一抹纤瘦的身影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捕快一愣：“这位姑娘，麻烦你让一让。” “让一让也可以，但是，大人也需仔细办案，不能这样草率地带走一个原本无辜的人吧。这个女孩是丢了荷包，但是凶手根本就不是这位书生。大人现下草草结案，送到官府去问话，只能耽搁了时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小七的话，让捕快一怔。 旋即，他皱眉道：“什么逍遥法外，我是本城最好的捕快，怎么可能放任凶手逃走呢？我已说过，追到此处，就看到这书生拿着人家的荷包。人赃俱获，便是到了哪处，都要逮回去问话的。” “人赃俱获？”小七双臂交叠：“大人只是看到了荷包，又看到了人罢了，怎么能说人赃并获呢。没有人见到书生偷拿了姑娘的荷包，也没有人看到，书生拿着荷包的时候，气喘吁吁奔跑过后的模样，大人怎么就认定了，所谓的人赃并获呢？” “你这是抬杠。我没有时间与你废话，快些让开。” 捕快要走，可是小七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畏惧的模样。 “大人如果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便让我们大家仔细看一下那个荷包吧。” “这是证物，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观看？” 捕快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不可理喻。 不仅说他乱抓人，还要拿证物开玩笑。 “那么好吧。”小七从腰间拿出自己的荷包，一下子丢向了捕快，捕快下意识地接住了，就听到小七说：“现在，我的荷包也在你的手中了，我现在正打算去衙门告你，说你身为捕快，竟然偷百姓的东西。如此监守自盗，看大老爷怎么惩治你。” “你这是强词夺理，分明是你丢给我的，在场的人都能作证的。你丢在我手里的，凭什么污蔑我偷盗？” “这话是大人说的，并非我故意污蔑。荷包是在大人的身上的，而我恰巧丢了荷包，如此就叫做人赃并获，那么，我凭什么不能你怀疑大人偷了我的荷包？” “你……” 捕快顿时哑口无言，明明知道小七是故意的，但是她拿着他的话将他封的死死的，他根本没有办法还击。 “大人幸运，能遇到这诸多围观百姓当做人证，但是，当时这书生万一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又无人佐证，该如何自处？大人就这样当街扭送一个读书人，实在是损人名声，可想过，将来他如何还能在此地立足？” 捕快当然是没有想过那么多的，他不过是想抓捕盗窃的犯人，而书生正是嫌疑人之一。 “大人不妨细想，这书生若真的是人品卑劣之人，整日想着盗窃之事，那么这家客栈的掌柜的，怎么还可能留下他，还特地辟出一间房，供他居住呢？开门做生意，到处都是银钱，岂不是招了贼人到自己家中？大人可问过掌柜的，他的钱有没有丢过？而且，倘若这书生平日里就是个狭隘的人，胸无大志，这位姑娘，为何会如此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他说话呢？” “瞧人是要瞧他身边人的评价的。且看这位书生彬彬有礼，便知道，他的性格沉稳，实则不懂变通。大人若不在此查明真相，而要扭送他到了府衙，那么，便是证明他不是真凶，也会让他蒙受羞辱，受人指点，到时，就真的没有办法活人了。” “众所周知，他是十里八村最有才的书生了，若真的能中第，便是一方百姓的官员。吃得苦中苦，方能为疾苦百姓分忧，如此的好官，大人真的打算就这样让他沉迹于此吗？” 捕快被说的哑口无言，也是被小七提醒，他才意识到，对于这个书生而言，从此时此刻，扭送到衙门这件事，就已经是对他在行刑了。 便是无罪，得以释放，今日的遭遇，也会让他蒙受周围人的指点，从此背上嫌疑犯的罪名。 这实在有悖他的初衷。 第351章 拿出荷包 “今日在此，大人初步审理此案，一方面能在众人面前还这位书生清白，再则也能尽快查明真凶，不让真凶借此蒙混过去。倘若这书生真的是凶手，也正好让这城中的百姓看清楚他的嘴脸，必不能让他勤奋苦读的形象，再蒙蔽旁人。这客栈老板的好心，也不会被当成利用的工具。” 小七看着书生，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叫真凶逃逸，亦不让好人寒心，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书生慢慢抬起了头，他一身狼狈，浑身的衣服都松垮垮的，因为和捕快的几番缠斗，他的脸上身上全是灰，还有一些菜汤等污物。不过，即便如此狼狈，他的眼中还是闪烁着光亮。 正是这份光亮，更让小七肯定，这个书生是有冤屈的。 闻言，那一直为书生说话的小姐转了转眼睛。 “审问是要去官府的，在这里怎么审问？” “对簿公堂，也是一样的流程，大人不妨在此处就展示一下被盗的荷包，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也不算污了证物。” “看荷包能看出什么东西。”捕快很是不解，不明白小七想做什么。 “大人只管拿出来，其他的，我来帮大人分析就是。” 捕快见小七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直接拿出了那在书生身上得到的荷包，递给小七。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你打算怎么破案。” 小七接过荷包，在众目睽睽之下，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它的表面。只担心在楼上的时候看不清楚，不过，在接过荷包的一刹那，她便已经笃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是没有错的，这个荷包，断不是那个女孩子能拥有的东西。 不过，这荷包不是新的，而是使用了一段时间的，有些地方的绸缎有些抽丝，还是被用针线反锁在里面了。 小七看完荷包，又看向那丢失荷包的失主。那女孩儿一直在哭，被小七看，她哭的就更凶了。 如果刚刚只是因为人太多，抛头露面，不知该如何是好，才哭泣的，那么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在捕快打算为她伸张正义的情况下，她的哭泣就显得很没有道理了。 这女孩儿哭得越凶，小七越觉得问题极大。 “姑娘，这个荷包是你的吧。” 小七问她。 女孩儿点了点头。 “你且别哭，今日在场的诸位，都会为你做主的。你只消如实回答我的话就是了。” 小七瞧她双眼通红，一副随时都会崩溃的模样，轻声劝道。 “这荷包你戴在身上许久了吧，我瞧着，这并不是新的。” 女孩儿再次点头。 “这上面绣着梅花儿，甚是喜气，姑娘可是喜欢梅花？” 女孩儿想了想，继续点头。 小七再问：“只是绸缎缝制的荷包，总是喜欢开线抽丝，非常的不方便，为何姑娘不另选一个新的，非要用这反复修补过的荷包呢。” 女孩儿说：“用惯了的，丢不得。” “这么说，这荷包对姑娘来说，意义重大。” “正是呢……”女孩儿又哭了起来。 “既然是姑娘的荷包，那么，能不能请姑娘说出，这荷包里都放了些什么？” “里面有十两银钱，是这个月的收成，开春儿了，母亲让我用来添置一些衣服和头花儿。今早原本打算去布行扯布，再去集市挑些首饰的，没想到，还没出门走几步，就丢了荷包。幸好，找到了这位捕快大哥，很快就寻得了凶手。” 小七慢慢打开荷包，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问：“还有什么？” “再者，就是一枚红坠子了。那坠子原本是镶在一个耳坠上的，后来，耳坠子坏了，上面的银环也丢了，我便将坠子留在了身上。那是母亲的陪嫁，也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原是我母亲送给我当成嫁妆的，也是我家最贵的东西了，我便日日带在身上，感念母亲的恩德。没想到，今日，竟差点丢了……” 小姑娘哭哭啼啼：“这位滦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想与你为难。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着去惊动官府的，只是这坠子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我以后出嫁，就指着它了，你现在将它偷走了，不就是要了我的命嘛。” “滦公子，若是你真的缺钱，我可以将这十两银子赠与给你，不过是两三个月收益罢了，我不填置衣裳就是。” 这小姑娘反而大度起来，想要把荷包里的钱全都给那书生，以作安抚。这样的表现，着实让所有人打心底里慨叹，嘴上对书生的议论更加过分了。 书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这小姑娘的话，非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还让他平添了几分阴狠的意思来，他的盗窃行为，竟然还差点连累了这姑娘嫁不出去，这样的罪责，实在是莫须有，让书生难以承受。 可是，对方到底是个小姑娘，见他立目，立刻委屈地哭了起来。 在这般情形面前，书生咬着牙，也只能叹口气，继续低下头了。 小七看了书生一眼，又转而对小姑娘说：“你说的不错，这里面的确是有十两银子，还有那颗红坠子。里面的内容，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捕快顿时收紧了捆绑住书生的绳子，冷声说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就是那姑娘的荷包。现在到了这书生的手中，分明就是他盗窃。” 围观百姓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已经开始有人谴责书生了。 那一直维护书生的女子，还是在护着他。 “你轻点，他不是凶手，我相信他，他肯定不是！” 女人见捕快这边不能撼动，就转而说那个女孩子。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怎么心思这样歹毒。天知道你的荷包怎么就丢了，怎么就掉在了滦公子的身上。或许是滦公子一不小心捡到的，再或者，还有可能是歹人拿了荷包，见有捕快在追，直接将荷包扔在了滦公子能捡到的地方。你又没见到滦公子去拿你的荷包，凭什么这么污蔑人！” “都闹够了没有！” 第352章 说服书生 捕快生气了。 整个集市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书生的名气在小城是很大的，他是唯一一个有考官才能的人，也是整个小城最具学识的一个书生。 原本是‘全村人的希望’，虽是贫穷潦倒，但是每次去赶考，大家都是夹道欢送，希望他能有一个好前程，不辜负他母亲变卖家产，最后病死的这份辛劳。 所以，当得知书生可能盗窃了别人的财务，大家都很震惊，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希望和祝福是不是所托非人。 百姓们都在关注书生是否盗窃，整个集市彻底瘫痪了。 捕快本就负责治安，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他负责的集市，竟然出了偷盗之事，还出现了拥堵的情况。 他可以允许别人有不同的意见，但是，也需要适可而止，如此胡搅蛮缠，让他没有办法工作，他也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事实证明，这荷包是这位姑娘的，她也能说出荷包中的东西。我没有时间再与你们纠缠了，快点让开，我要带他回去问话。” “等等。” 与那女子不同，小七不是撒泼的策略，而是态度冷静，思维缜密。 她看了看荷包里，继续问女孩儿：“这荷包里还有什么，是你没有说的呢。” 女孩儿一愣：“没有了啊。” “你确定？”小七转而问书生：“那么请这味滦公子说说，这里面还有什么？” 书生盯着荷包，他不想开口，眼中也没有对金钱的贪婪。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小七耐心地说道：“滦公子，并非我故意逼迫你，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分辨了。这些百姓会证明你的清白，你无需担心，可是一旦对簿公堂，不管你是不是盗贼，将来，都有可能影响你的仕途。想做官，必须身家清白，这件案子对你的影响有多大，恐怕是谁也不能预料的。日后，口口相传，白的也能说成黑的，你再想证明自己，便是没有可能的了。” 小七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书生知道，一旦他进了官府，那么人言可畏，流言四起，什么样的版本就都会有了。最后即便证明了他的清白，也会被人诬陷成盗贼，这小城便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没有容身之地也罢，可将来若是到了殿试，却因为这则流言而影响到了他做官，那么，祖上的祖宅，再加上母亲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他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此时此刻，的确是他唯一的机会。 小七见他还在犹豫不决，走到他的面前，快速说道：“你知道的，读书人的名声有多么重要。你现在沉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再者，你不是盗贼却不自辩，反会让真正的歹人逍遥法外，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你现在不申辩，到了官老爷的面前，还能不申辩吗？不申辩你便会落狱，此生和官途无缘。早说晚说都得说，为何不现在老实交代呢。” 书生的穿着非常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破烂。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后的，只前面胸前的位置，就有三块补丁。然而，他确实十分整齐干净的，即便穿着草鞋，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有输掉读书人的气势。 这样的人，贫穷且自持，是有几分傲骨的。只是旁人看他，只看到他的贫穷，再加上他身上不可能带着十两银子的巨款，所以，便认定了这荷包不是他的。 就连捕快，搜到了荷包之后，都认定了，这荷包绝对不是书生的。 然而，小七却不这般认为。 尤其，是看到他的袖口之后。 从众人的议论中，小七得知，这个书生是长久住在这家客栈里的。周遭的人都对他十分熟稔，且善待于他。若是真的需要银钱，他大可以去找掌柜的赊账。 起了歹念，他也需在夜间行事，而不是在白日里，光天化日之下，折辱自己的名声，去做这不堪的勾当。 而且，与其与偷盗路人的财务，他不如去偷盗客栈的钱盒。客栈每日走的流水很大，一两银子根本瞧不出破绽，他为何非要去闹市里，找一个姑娘下手呢。 更何况，那姑娘看起来穿着一般，并不是有钱人的样子，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上一定会带着荷包，还装着那么多银钱的呢。客栈里许多客商，他们都是有钱的人，昨晚趁着蝶香作案，可事半功倍，可他却选择了最容易被发现的方法。 一个读书人，就算想做坏事，也应该能做的天衣无缝。 所以，小七站在楼上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了，这书生根本就不是凶手了。 如今，将这荷包拿在手中细看，小七便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看法了。 书生，绝对是无辜的。 可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书生明明能为自己分辨，却总是不开口，任由旁人污蔑他，他也坚决不说。 书生的沉默，让小七深吸一口气，很是无奈：“事情的利弊，都与你分析得清清楚楚了，这么多人想要帮助你，可是你却将旁人的好心置若罔闻。既然你不打算说什么，那么我只能将荷包交还给捕快大哥了。接下来，你能否再考官，能否还能被录用，就是谁也不能左右的了。只可惜，你的父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培养至今，只差临门一脚，却自甘堕落……” 听了小七的话，书生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眼看着小七要将荷包给捕快，他终于开口了：“不要给！” 荷包悬在那处，小七挑眉：“怎么，想通了？想说了？那么你就当着这城中百姓的面，说上一说，这荷包里都有些什么？” 书生还被捕快抓着，整个人都是弓着身子的，他的额角冒汗，慢慢地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捕快见状，松开了他。 书生整理了一下衣物，对小七说：“这荷包里，还有内里绣着的竹叶。因为家母喜欢竹子的气节，又希望我能如青竹一般，骨气坚硬，脊梁笔直，枝叶繁茂，就将这寓意深刻的竹叶绣在了荷包的内侧。” 小七转而问那女孩儿：“那么姑娘可能说出，这竹叶是如何绣制，里面有多少竹叶，多少竹节？” 第353章 漏洞百出 这一次，那姑娘没有丝毫犹豫。 “当然是竹叶了，我母亲是齐人，她最喜欢的就是竹子了。只因为身为齐人，处在楚国，不能太过思乡，便将这代表家乡的竹叶绣在了荷包之内，寄托她对齐国的思念。只因为，我母亲原就是外族，不是什么光彩的，便将竹叶绣在了里面，没有露于表面。” 小七快速问：“姑娘并没有理解我问的问题，我在问姑娘，这里面有多少竹叶，多少竹节，具体的数目是什么。” 女孩儿犹豫了，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出所以然来。她委屈巴巴地刚要哭，书生却答道：“共有三片竹叶，没有竹节。母亲希望我虽有竹子的气节，却不能过分不知变通，便只将竹叶绣在了里面。至于为何三叶，便是代表着我与父母始终同在，也是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秉承翠竹的本性，不管何时何地，都是如此。” 小七点了点头，对着所有人翻转了荷包的内侧，果然，只有三瓣竹叶，和书生说的一模一样。 众人一阵哗然，大家纷纷议论着，嘈杂声不绝于耳。 女孩儿哭哭啼啼地说：“我虽然记不得里面到底绣着几叶竹叶，但是，这也不能说明，荷包就是这位滦公子的啊。我用了这么多年，只是不在乎里面的具体图案，只是奇怪，滦公子不过经手了这么一刻，就知道这么具体，殊不知是不是先看过了，记在了心里，才等着这份对峙。” 书生被女孩儿冤枉，顿时皱起眉来：“我没有！母亲临终前的教诲，熟记在我的心中，怎么能是临时记忆的呢。” 女孩儿扭转话锋：“捕快大人，绣什么样的花纹，有几片叶子，那都是一下子就能记住的，当不了证据，反倒是，这荷包里面的东西，不管是十两银子，还是那坠子，都不是这滦公子能拿出来的。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身携带女子用的东西呢，这不可疑吗？” “我……” 书生刚想为自己申辩，那女孩子又说：“而且，大人大可以在这集市上找到一个宝石的行家细问，这坠子可是上等的货色，是极其名贵的红宝石。这样的成色，便是想买也买不到的，放到市面上典当，也是可以换上十两银子的。这荷包里足足二十两银子，若都是他的，他为什么还要卖掉祖宅，在人家的客栈里讨生活？便是再考上十年也是绰绰有余的。这也说不过去吧。” 女孩儿一改方才的柔柔弱弱，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字字针对书生，好像书生不是盗窃了她的荷包，反而是从她手上抢的荷包一样的肯定。 她如此态度，就更加惹小七的怀疑了。 捕快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听女孩儿说的话，有些犹豫了。 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两个人又各执己见，当时的事情没有人是目击者，只是听到了女孩儿求救呼喊，他才开始介入的。谁也没有办法证明，到底书生是不是凶手。 小七双臂交叠，继续说道：“好啊，你说这是你母亲的东西，又是如此珍贵的红宝石，那么你定然了如指掌了。耳坠通常是一对，可这里面只有一粒红宝石，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那么，请问姑娘，这耳坠坏掉的是左耳还是右耳，另一个耳坠可还在姑娘的家中？” 女孩儿的脸上顿时慌张了起来，不过这情绪只是一瞬：“是左耳的！我娘坏掉的，是左耳的耳坠！” 小七笑了笑：“你且不要急切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便是耳坠上的红宝石都是一样的，因为左耳和右耳的坠托不同，掉落下来时，所留下的痕迹也是不同的。你的这枚耳坠，掉下多年，也会留下坠托的痕迹，不如如姑娘所言，在集上找一位行家，让他品鉴一番，这到底是左耳的，还是右耳的会比较妥当，你说，对吧。” 被小七这般说，女孩儿明显迟疑了。 以她的身份来说，并不知道，红宝石的耳坠也是能看出左右耳的，她甚至并不知道，坠托和红宝石之间的关系。 见小七满面得意，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说错方向了，于是赶忙改口：“不不不，我记错了，是右耳的。而且，我家里现在没有那左耳的坠子了，我记得，应该是被母亲典当出去了。我当时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哦？得知我想印证是哪个方向的耳坠，姑娘的母亲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将耳坠典当而来？可是姑娘，我方才还记得，你说这是你家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来着。既然是嫁妆，区区一个坠子，肯定没有整个耳坠那般值钱吧。为何，你独留一个已经掉了坠托的坠子，而让你母亲将那做工精良的耳坠给典当了呢。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吧。” 小七渐渐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非常的严肃，冷冷地看着她。 “还不说实话吗？” 女孩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小七突如其来的怒视，已经在气势上将女孩儿的自信和说辞彻底粉碎了。她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漏洞百出，就连周围的百姓们，也察觉出不对了。 按着常人的逻辑，自然是要典当坏的首饰，而将好的首饰留在身边。所以，女孩儿所说的，那个好的耳坠被典当了，就已经很不符合实际了。更何况，她口口声声说这对耳坠很重要，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陪嫁。既然是陪嫁，为什么不凑成一对，反而要当掉一个呢？ 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耳坠能值十两银子，这对于书生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是对于做买卖的姑娘来说，算不得什么，不然，她也不会拿着十两银子出来买花戴了。 既然不算什么，那么，为何还要典当嫁妆呢。她手中已经有了十两银子，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嫁妆开玩笑呢。 种种漏洞，已经让她的话，变得不那么真实可信了。 第354章 廉价脂粉 小七乘胜追击，慢慢地走到那个女孩儿的面前。女孩儿被小七强大的气场压得瑟瑟发抖，惨白着脸后退着。直到退到人墙，退无可退，女孩儿才停了下来。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的语气明显心虚。 “在官家的面前扯谎，那是大罪，轻则挨板子，重则是要落狱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你想违背法度，公然陷害旁人吗？” 小七拿出耳坠，凑到那女孩儿的眼前，冷声说道：“这耳坠若是你的陪嫁，定然也是你的心爱之物，你便能知道，不管是损坏脱落，还是年久失修，自然脱落，宝石上都不会留下坠托的痕迹的。宝石坚硬无比，再好的银器金器也都是陪衬，坠托折弯了包裹住宝石，断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否则便是折损了宝石的成色，那是要贬值的。” 女孩儿听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既说这宝石的成色是上佳的，那么，便不会存在什么痕迹，更不能通过宝石的表面判断出它到底是左耳还是右耳的。我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随口说说，我只是一介百姓，不懂这宝石的珍贵，可是姑娘既然视若珍宝，为何一点都不知情呢？” “我……我……”女孩儿狡辩道：“我只知道它是右耳的，不知道更多的详情。再说了，我又不是卖宝石的，为什么要每日拿出来端详？只是当成贴身之物戴着罢了，并不时常细看。” “贴身之物？”小七冷冷地说道：“你既说它是贴身之物，那么便是在内里携带的。滦公子是男子，又是一介书生，就算一时起意，生了歹心，他又是怎么做到，能在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姑娘贴身之物偷走的？” 女孩儿的汗水都渗透了衣衫。 “我，我怎么知道他怎么偷的。若是知道了，哪里还用得着在此处分辨？！” “你不知道？好啊，那我再问你。你方才说，拿着十两银子去扯布做衣服，又打算去买首饰，对吧。” “不错！” “这个时间，早市刚刚开启。大多数是卖菜卖朝食的，成衣铺和首饰铺都还没开业，你是不是出门有些早了？” “我，我还想顺便看看菜……” “一个姑娘家，手拿巨款，出来买菜？”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难道，还都要和姑娘一一交代吗？”女孩儿焦急地说。 她眼看着小七对自己逼问得越来越紧，情形向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了，赶忙反咬道：“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还未及问过姑娘，你与这滦公子是什么关系，为何处处帮着他说话？捕快大人拿他回去问话，本来就是按着规章办事，为何你要处处阻拦。这滦公子偷了我的荷包，直接返回到客栈，而你偏偏就是从客栈里出来的，难不成你们是一伙儿的？” 小七唇角轻勾，女孩儿被逼急了，渐渐露出本性了，这正是小七想看到的。 “大家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女孩儿对围观的百姓说道：“这件事，我丢了荷包，捕快大人在滦公子的身上见到了荷包，原本就是人赃并获，做不了假。可是，这姑娘突然跑出来，处处针对我，很难让人不信，你与滦公子没有勾当。” 女孩儿不再哭泣了，也不再装柔弱了，一副自己非常有理的样子。 可是，围观的百姓看她的表情，却不像之前那般同情了。 小七就是想要让大家看到，这个看似柔弱，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堪一击。 她不过是装作柔弱不能自理，惹人同情罢了。现在，小七给了她极大的压力，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再装下去，女孩儿自然暴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了。 这也是为了让她在焦急之中出更大的错误罢了。 小七没有生气，而是转过身来，将荷包交给了捕快。 “大人，方才您也听到了，这姑娘说，这个荷包是她随身携带之物。” 捕快点头：“不错。” “那么，既是随身携带的，这上面的味道，定然和姑娘的味道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那女孩儿整个人都石化了。 小七看了眼女孩儿，对捕快说：“姑娘的味道，这么多人在怕是不好检查，不过，这荷包上的味道，大人却可以细验。” 捕快拿过荷包，凑到鼻前一闻，瞬间皱起了眉头。 “这是……” 小七点头说：“不错，这就是在场的某人，独有的味道。初闻淡香，再闻而臭。” 捕快毫不犹豫地看向书生，他走过去，凑到他的胸前细闻，果然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墨臭，只有读书之人才会沾染得如此浓郁。”小七问那女孩儿：“你说此物是你随身携带的，可是，你的身上只有脂粉的味道，怎会沾染如此浓重的墨臭？这点，你又如何解释？” 女孩儿颤抖着声音说：“墨臭能说明什么啊，他拿过我的荷包，沾染了他身上的臭味，也是有可能的啊。而且，我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我不喜欢涂脂抹粉，更不会将香味浓郁的脂粉沾染在衣服上，我贴身带着的东西，没有味道，反而沾染了他身上的墨臭，这也是合情理的。” “你说你不用脂粉？”小七冷笑了一声：“别说我们都是女子，对脂粉之事十分熟悉，便是不熟悉的人，也该闻到你身上那廉价的脂粉味道了吧。” 小七看向女孩子身后的围观百姓，大家纷纷点头，表示闻到了。 “姑娘可能有所不知，越是廉价的脂粉，味道越是经久不散，只因为调制之时，用的不是花汁，而是花杆上榨汁调和而成。花杆上的味道，和花汁相同，但是，因为里面存在大量的纤维素，再加上调配脂粉所用的材料又保存香味的作用，所以，尾调难闻，且经久不散。而昂贵的香料，就不会有这般烦恼。不仅前调中调尾调随着成分的不同各不相同，即便残留在衣物上，那也是高级的味道，即便混着汗液，也十分的好闻。” 第355章 戳穿谎言 “你大概还没有察觉，自己刚刚冒了一身冷汗，早已加重了你身上的脂粉味，现在，你周围的人，都能真切地分辨出你的味道，和这荷包上，没有半点关系了。” 女孩子听到身后的人议论纷纷，她转过头去，竟然发现距离她最近的几个妇人，正掩鼻而笑着。 这份耻辱感，让女孩子彻底愤怒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羞辱我！” 被这么多陌生人评头品足，还被讽刺了身上的味道，再好的心性，也会崩溃的。 小七乘胜追击：“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罢了。你既然那么喜欢求证，那么就趁机在集市里顺便寻一个做香料的人来，问一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么样，我不过是今早才换上了新用的脂粉，这味道也不是时常在我身上的，荷包里没有我的味道，这很奇怪吗？” 这一次，小七不得不佩服这个人的勇气和厚脸皮了，为了栽赃书生，她可以说真的是将所有的谎话都说尽了。即便圆不上，她还在坚持，就是希望能够让捕快治他得罪。 该是多大的仇恨啊，让她这般执着。 小七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这么说，还有一个方法，可以佐证我的说法。” 女孩子慌乱地看着小七，不明白她还能拿出什么样的武器。 “什么方法？”捕快追问。 他开始意识到，小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了，渐渐地也开始对她的推理感到无比的信任了。 而且，针锋相对下，那个小姑娘明显占了下风，许多说辞也都是漏洞百出，相反，小七的缜密思维和推断却是十分合理。他做了捕快几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两个人的反应告诉他，那个小姑娘所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假的。这书生很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他负责治安，自然不会让一个无辜之人，如此受人污蔑。若是他被人利用了，也定要找到谁是凶手。 “很简单啊大人，”小七说：“还是墨汁的味道啊。” “据我所知，墨也和脂粉一样，不同的制作工艺，不同的墨厂，所做出的墨也是不一样的。有些墨的味道是清新好闻的，色彩也十分浓郁，但有些墨，味道则十分难闻，且经久不散，长久以来，屋内非但不能留下墨香，反而是十分难闻的墨臭味道。只因为，在制作的过程中，用了廉价材料，也没有加进去香料的缘故。这书生不是住在这家客栈里吗？大人只需要带着专业的人士，进他的房间细看就可以知道，这荷包上的味道，和他所用的墨是不是一样的了。” 一旁的客栈小厮说：“大人明察，滦公子的房间，的确是臭味扑鼻的。原以为，是他自己不爱干净，可是每每见到滦公子都是衣冠整洁，便才知道，他用的是最廉价的墨宝，咱们也就渐渐的习惯了。” 这下，女孩儿彻底无话可说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专业人士，也不需要捕快去他的房间里细看，这书生的身上，自带着那股味道，已经让人闻得清清楚楚了。 他买不起好的墨宝，就只能选择最廉价的那种，因为日日苦读，每每和墨宝作伴，便就连皮肤腠理都带着那股子味道，怎么也洗不去的。 书生和女孩儿的身上，都有无法抹去的味道，而这荷包，很显然更像是书生的。 捕快看着女孩儿：“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儿被捕快质问，惊慌着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啊，你是捕快你来问我？明明就是他偷拿了我的荷包，所以沾染了他身上那股子臭味。从什么时候开始，荷包是谁的要根据气味来分辨的，这不是很可笑吗？我都说过了，是我今日才换的脂粉，所以没有留在荷包上，而他的墨臭味积年累月，沾染了我的荷包都臭了，这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好啊，如果这都不能让姑娘信服……”小七走到书生的面前，将他的袖口翻转起来给大家看：“那么，这个总能当成证据了吧。” 女孩儿震惊地看着书生的袖口，围观的百姓，也都惊呼了起来。 只见那书生被缝缝补补多次的袖子边缘，竟然有三叶竹的绣纹，而那个绣纹，竟然和荷包内侧的一模一样。 “荷包里的竹叶，是滦公子的娘亲亲手缝制，这袖口上的花纹，也是他娘的手笔。荷包上的绣纹和滦公子袖口上的绣纹，不仅图案一样，连针脚手法都是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一人。姑娘这又作何解释呢？”小七笑了笑：“难不成，姑娘要狡辩说，是滦公子在偷盗了姑娘的荷包之后，又拿了针线，临时缝补上去的？我想，滦公子便是学识再渊博，这女儿家的手艺，怕是也不行的吧。” 女孩儿的脸色惨白的可怕。 她满头大汗，被戳穿了谎言，整个人都是慌乱的了。 小七冷冷地问道：“这些，你还打算怎么解释。” 她当然是没有办法解释的了。 时间仓促，不可能存在书生自己绣花纹的情况，而且，不管是荷包里的还是书生袖口上的，绣纹都是有些老旧的了，一看便知道磨损多日了。 小七方才也是无意间看到捕快和书生撕打的时候，露出了袖口的花纹，又看过荷包内侧的花纹，才如此笃定，这荷包就是书生的了。 面对如此证据，女孩儿无可抵赖。 “你们都是一伙的，平白污蔑我，好啊好啊，算我倒霉，丢了荷包就丢了吧，就当做是找不回来了好了。你们着实无聊，懒得理你们！” 她想要推开人群离开，可是围观的百姓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过她的。 她哭的那样凄惨，博得了大家的同情，害的大家以为穷书生是真的偷了她的荷包，替她鸣不平，现在真相大白，分明就是她故意栽赃，大家怎么可能就让她这样离开呢。 “你这小姑娘，红口白牙的，怎么乱栽赃别人？” 第356章 如实交代 “就是啊，人家滦书生多不容易啊，家道中落，学富五车，好容易要去赶考了，若因为你这小丫头而耽误了考官，那可如何是好！” “大白天的毁人清白，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得亏遇到了这位姑娘，否则，大家还都被你蒙在鼓里，误会人家了。” “那明明是人家的荷包，你为什么说是你的。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快点交代，不然抓你去坐牢！” “也不必与她废话了，大人，快将她抓起来吧，这样的歹毒的女子，就应该进去吃牢饭，让她好生长长记性。” “是啊，抓起来！”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一把推向了女孩儿，女孩儿本想逃走来着，被群情激愤的围观百姓你推我搡，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捕快见状，直接解开了书生身上的绳子，把女孩儿给捆起来了。 “跑什么？你得随我走一趟了。” 女孩儿哪里是捕快的对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了。 捕快捆绑完毕，才站起身，对小七道谢：“姑娘，今日多谢了你，不然，我就被这歹毒的女子利用，成了他的帮凶了。各位百姓，此番是我错了，污蔑了这位滦书生，这荷包是他的荷包，与这女子没有半分关系。还望各位，不要误会滦书生才是啊。” 百姓们纷纷点头，有的拍手叫好，大家纷纷表示，他们绝对相信书生。 这捕快也是个知错能改的君子，若是别人，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被一个平民女子纠正而感到恼羞成怒。这个捕快非但没有，反而还由衷对小七的帮忙表示感激。 他并不是个随便抓人，就敷衍了事的人。他更想抓的，是真正的凶手。在巡逻的时候，他遇到了女孩儿在那里哭泣，说她的荷包被偷，他便立刻上前抓人，正巧逮到了书生罢了。巧合的是，翻找之下他还真的找到了女孩儿的荷包，便理所应当地认为，书生就是凶手了。 没能严谨断案，原本就是他的责任，再险些连累书生的名声，这更让他感到后怕。 “大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大人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小七微笑道。 她走到那女孩儿的面前，女孩儿对小七很有抵触情绪，见她过来，不知是恐惧还是厌烦，头赶忙瞥向一边。 “事已至此，姑娘陷害滦公子已成定论。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姑娘和滦公子有什么仇怨，为何要这般栽赃于他呢。而且，瞧姑娘的打扮，也不像是极其富贵的人家，为何随手拿出十两银子，又用昂贵的宝石，装在滦公子的荷包之中。今日之事变数颇多，万一大人没有抓到滦公子，或者错失拿到荷包的机会，那么姑娘的银钱就算是亏损了。” 此时此刻，女孩儿在权衡。小七的关注点，是她感到恐惧的，可是她没有办法，显然，她的背后，是有另一个人在帮助她的。 “你有苦衷，但是，你需得知道，真相昭然若揭，若你再隐瞒细节，不仅要从重处罚，就连你自己，也是要受到许多皮肉之苦的。你这样娇弱的身子，真的被打了板子，那岂不是要掉上半条命吗？到时候，你背后的那个人，真的会救你吗？你得到的好处，怕是还不及你的医药费来的多吧。伤是落在你的身上的，一个弄不好，再瘫了，残了，你小小年纪，面容姣好，还没许人家，谁人也不会要一个残疾的女子做妻子的。就算不残疾，这身上的伤疤，再加上你在衙门的罪名，整个端国，甚至整个楚国，谁还敢与你亲近呢。” 小七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让女孩儿明白，只有坦诚交代，才能得到救赎，如果她再执意隐瞒真相，那么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艰难，面临的处罚更加严重。 女孩子当然不想让这件事毁了她的一辈子。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迟疑更加明显了。她被小七说服了，刚想开口。这时一直为书生说话的那个女子抽泣了起来。、 “太好了，滦公子总算水沉冤得雪了。我就知道嘛，他这样一个正人君子，平时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做那样下作的事情呢。果然，他是清白的。” 女子的话，打断了女孩儿，书生这才想到，刚才一直是她在维护自己。 “多谢方小姐的信任，在家不胜感激。” “不知这位方小姐是……”小七看向方小姐。 书生很是单纯地解释道：“这位是方小姐，乃城中富户方家的长女。我与方小姐自幼一同长大，所以，是很要好的朋友。” 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不是书生说，小七还真的看不出来，这女子和如此穷困的书生会是年幼的好友。 书生看得出小七的疑问，很是惭愧地说：“原本家中也是有些门路的，父亲做布料的生意，有些田产铺面，可是后来父亲早逝，家中的生意便全部被其他的叔叔接手了。我与母亲流落在外，银钱散尽……” 书生的经历很是坎坷，明明自己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如今却要沦落到被人接济。然而，这种大起大落的境遇，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志气，反而还能在绝境中，保持一颗善良的本心，一心执着在诗书之上，这是极其难得的。 小七再问那女孩儿，女孩儿已经不再承认什么了。 “我认罪，都是我的错，我心生歹意，大人将我抓去吧。” 小七无奈地笑了笑。 倘若这女子不说话，打断那个女孩儿，也许，小七还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现在，她做出了如此明显的暗示，便是小七再想忽略也是不成的了。 “是你一个人做的？”小七挑眉：“这耳坠不是凡物，想来在这小城之中，也是个稀罕物件儿了。不妨让大老爷查一查，看 这东西到底是何人所购。” “这……” 女孩儿没有想到，小七会这般咄咄逼人。 查出了背后之人，是很容易的，但是查出来的，和她自己交代的却是不同的。女孩儿看了一眼女子，终于不敢再有所隐瞒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也是没办法的呀，还希望大人能在大老爷面前多多美言，从轻处罚我吧。” 第357章 书生善心 女孩儿的心理防线被击破，她原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被落狱之事吓到，这下什么都说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我家里还有一个病重的弟弟，急需钱来医治。我的母亲也是患了痨病，几年不能做工。我们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这几日弟弟又生病了，接连几日发烧，说着胡话，没有这份钱，我弟弟会病死的。我只能这么做了。” 女孩儿声嘶力竭地哭着。 “求求你们了，我不能坐牢，我若是坐牢了，我的弟弟就一定会死的。还有我那母亲，每日能咳出一碗血来，我不细心照料，便会不治而亡啊。” 果然，又是有钱人玩弄穷苦人民的做法。自古以来，有了钱，便能使鬼推磨。这女孩儿需要钱，那背后的人就给了她钱，让她做事。她虽知道，污蔑书生是错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弟弟，还有病重的母亲，她只能这么做了。 女孩儿这一次哭的非常悲惨，和之前的哭哭啼啼很是不同，可见，她并没有编谎话。 女子看着女孩子，恨不得在她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小七拉起女孩儿，也不打算再逼问她了。 “大人，这姑娘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不管那背后之人是谁，大人都要因着她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和对弟弟的一番真意，从轻处罚。” 女孩儿诧异地看着小七，她没有继续追问那幕后之人是谁，这就意味着，那人的名字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将来，也不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并且，她也没有追问她，到底是谁，可是她的交代，却也说明了很多问题，如此也算是坦白从宽了。 女孩儿这才意识到，小七是在帮助她，看着小七，她满脸的感激。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将来若是有人找她的麻烦，那便是自讨苦吃，也是在向官府承认，那个怂恿女孩儿的人就是她。 日后，那些人定然不会来骚扰她。 捕快点头：“这是自然，你有你的苦衷，大人在审案时，定然会从轻处理的。不过，你还要随我走一趟，这件事复杂的很，许多细节，你还需要亲自向大人禀明。” 女孩儿点点头：“好的，我愿意配合。” 眼看着捕快要走，书生拉住捕快：“那个……大人，我的荷包……” 捕快没有给他：“这个荷包是证物，还需要过堂才行。莫说荷包，就连你，也必须上堂说话。最**日，你等我的消息吧。” “什么？”书生很是惊讶：“大人，我今日原本就打算出发，去赶考的，这忽然至少等上三日，我怕是……” “你那个考试，每年都会有，不差这一年。” 捕快并没有体谅书生的难处，竟然直接走了。 一年，他可等不了一年。 人群散去，他很是颓然地站在那里。 捕快这话不是有口无心，而是，他从心底里觉得书生是不可能通过考试的。他每年都考，每年都没中。便是最初级的考试，他都过不了，就更别提后来的会试和殿试了。 书生知道，围观的百姓们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慢慢地散去，嘴里说着的都是这次的偷盗荷包事件。在他们口中，这不过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打发了早上的时间罢了，但是，对于书生而言，却是莫大的侮辱。 不能赶考这件事，甚至比被污蔑偷盗还要让他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他的眼圈湿润了。 客栈的活计在忙着收拾残局，捕快抓人砸了店，当然是不需要赔偿的，不过，满地的汤汤水水，可难坏了客栈的活计。他们不免小声嘀咕：“今年不能考试，那滦公子岂不是还要在咱们这客栈住上一年？” “那是当然了，掌柜的答应过他，什么时候他做了官，他什么时候走。” “做官？那得何年何月啊。” “谁知道呢，都是因为他，招惹祸事，总是给掌柜的惹麻烦，你瞧瞧，给店里砸成这个样子……” 女子从惊慌中晃过神来。 刚才，差点就被戳穿了。不过好在，到最后女孩儿没有说出她的名字。 眼看着书生很是颓然，她性更地劝慰道：“不差这一年，今年考不了，咱们明年再考。而且，不过三日而已，我让爹爹给你套马车，这样，你或许能赶上考试呢。” 书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女子拍着他的肩膀，又说了一些劝慰的话，见收效甚少，也讪讪地离开了。 她到门前时，还歉疚地回头看了一眼书生，书生落寞的身影，让她感到自责又心疼。 “你知道是她，对吧。” 等四下无人，小七才问书生。 书生点点头，他饱读诗书，又怎么会被这小小的障眼法蒙蔽呢。之所以不说那荷包是他的，也是不想让官府查出来，是谁策划了这场闹剧。 “可是你护着她，她却要害你啊。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你们不是两小无猜的好朋友吗？” 书生无奈地说道：“两小无猜，那是在小时候，如今我家道中落，她是大户小姐，如何还能做到无猜呢。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总是想让我入赘到方家，成为她的赘婿，如此，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不说，可曾想过，你真的会被当成盗贼抓起来的。那不正中了她的心思？” “可是我说了，那姑娘的家人怎么办。” 书生叹了口气：“我曾在弄堂里见过她，她的弟弟很可爱，她的母亲也很和蔼。同样是穷苦的人，同样是母亲生病，我如何能看着她，就这样与亲人分离呢。” 原来，书生竟然考虑了这么多，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想去救那个女孩儿的弟弟和母亲。仔细想来，书生自己何尝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去了母亲呢，将心比心，他一定很希望女孩儿能走过这个难关的。 所以，在捕快抓他的时候，他反抗，可是在看到那女孩儿之后，他选择了沉默。 “你成全别人，委屈自己，或许，这也不是那姑娘想看到的。” “她还年轻，只要挺过这个难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的。不过，此番我不仅要感谢那个姑娘，还要感谢你，你们让我洗脱了罪名，没有让我名声尽毁。如此，我便是今年不能考，明年也一样可以入仕。” 第358章 科举制度 “只是因为想招你为赘婿这么简单吗？” 小七觉得，那女子不像是心思不缜密的人，不会不知道，一旦背负了偷盗的罪名，对书生而言是怎样的痛苦。她喜欢书生，可以换很多种方法制止书生考取功名，不至于用毁人名声的卑劣手段。 “姑娘决定聪明。” 书生惨笑了一声：“那方家的长子方程，乃是今年参加科考。按着科考的规矩，每个城只能录取一人，我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方家原是商贾世家，就指着后代能有人做官，转而脱了商籍入官籍呢。为了让方程考取功名，方家做足了准备，不仅文章请了南齐最好的师父，就连书法都是楚国最好的书法家亲自传授。而我，就是他们面前最大的绊脚石吧。” 今日之事一箭双雕，既能成全方家小姐的一番心思，又能让书生给方程让路，如此，方家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误会，竟然背后有这么大的势力在推动。 毁了书生的名声，会让他一辈子无法涉及官场。走投无路的他，只能向方家低头。如此心机，当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若不是书生自己说，小七真的看不出方家曾经和滦家是世交。如此对待已故的世交之子，这方家的做法，实在是太小人了。 “好了，忙你也帮了，书生你也救了。我们赶时间，快点走吧。”这时，战肖走上前来提醒道。 走出客栈，小七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战将军，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每座城池，只能入选一名科考之人呢。如此，万一同时存在两个能力与才华俱佳的人，岂不是会遗珠在此？而且，那方家再怎么说也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了，若是连这科考都要插上一脚，那么，平民子弟还如何能够入仕呢。到头来，还是有钱人居之，百姓仍是百姓。这样，真的公平吗？” 战肖叹了口气，说：“在大楚，寒门子弟想要入仕，的确是比登天还要难的。寒窗苦读数十载，并不能决定他的未来，还有他在当地的名望，以及能为当地的百姓所做之事来评判。比如这书生，若是入仕，他在朝中又有多少话语权呢，真正能为这小城做的事，又有多少呢？相比之下，方家才是小城最好的人选，因为，方家的根基在此，方程是方家的长子，必定要为家乡谋福，如此官府也更加支持。” 小七震惊：“将军是说，今日之事，那官府也有参与？” 战肖点头：“你当那书生真的是没有才华不成，他有，只可惜，他的才华只停留在书本上，论及诗书国策，他不输任何人，但是，他的家世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可以说，再有十年，他依旧还是一个书生，最后的选择，只能是方家。我想，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还年轻，总觉得自己有机会，还能再拼搏一下，所以始终没有妥协。这件案子，按着正常流程，三日会召唤他，可是我想，便是三个月也不会有定论的。” 战肖的说法，让小七感到十分惊骇。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小城，竟然都有这般暗箱操作，那么更大的城池呢？富户更多的地方呢？想来，为了争取这一个名额，都是要挤破头的吧。其中龌龊黑暗的交易，怕也是不少的。 “可是，京都城中，还是有很多寒门弟子做了官的啊。” 小七记得，在龙度的门下就有不少，可以说各大世家，每个人的手下都有些寒门子弟的官员。他们又是怎么考上去的呢。 “官也分位置高低，有用之官和无用之官。按着大楚的律法，每年都会有一些寒门子弟考进都城，在京都城得到三年会试的机会，会试的成绩会为他们保留两次，若是始终不过，便直接回乡。过了，可参加殿试，在殿试上被圣上选看，觉得好的，就留下做京官，不好的，直接分配到地方做亭长，这便是科举了。真正能进入殿试的，在这三年又三年的期间，定然参与了运作，而那些苦于无门，不愿与世族攀附的寒门子弟，便只能黯然回乡。进入殿试之时，筛选出来的，都是各大世族心仪之人，有了他们的举荐，圣上的选择也是有所针对的。至于你说的公平……如果这进入京都城后，可以自由选择世家做倚靠算是公平的话，那么，至少寒门子弟还是有点出路的。” 小七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过幼稚了，她只看到京都城中有许多平民官，都是科举考上去的，便以为，这是留给平民唯一可以逆转身份的机会。却不成想，不仅在各个城池中，只有一个名额，而且，这个人在当地还是必须有些地位的，才能被入选。入选之后还不算，还要尽快为自己找到一个靠山，为世家所用，如此一来，寒门官员就成了世家的走狗，只不过是让世家更为壮大而已。 科举弄得如此乌烟瘴气，简直是不给百姓留活路啊。而各大世族的雪团越滚越大，迟早是要主宰楚国的朝政的，如此，岂不是要走向灭亡？ “这种沉疴，圣上不管吗？”小七很是不解：“科举选拔，原本就是为了给国家挑选有志之士，挑选不一样的声音。倘若，所有的人都是为世家所用的，那么还立下这科考的规矩有什么用嗯。到头来，圣上听到的，还是各大世族的意见，根本看不到真正的百姓疾苦。” “世家的官籍爵位都是世袭的，原本就是家族的荣耀，设立科考，让平民也能入官籍，这本来就是对各大世家的挑战，是分他们的权柄。寒门子弟在朝中原本就是没有地位的，这种竞争，更是世族们希望看到的。如此，那些不懂得变通的，一心只知道报国的人，便再无机会和他们唱反调，留下来的，都是愿意依附他们的，这才符合世族们的期待。” 战肖眯眼：“他们想要心思圆滑的人，为他们所用。方才那书生，虽然聪颖，也懂得变通，但为人正直，心系百姓，这样的人，走入官场必定会遇到更多的困难险阻。与其在科考的这条路上撞得头破血流，我倒是觉得，方家是他最好的选择。” 第359章 她的目标 小七见过官场上的黑暗，那些世家们之间，官官相护，又分庭抗礼。她也见过官员们之间谄媚的嘴脸，为了一己私欲，甚至不惜牺牲百姓的利益，只为了稳固自己的利益。 父亲龙度正是因为不屑与之为伍，动了很多世族的利益，渐渐被边缘化，而后来居上的太尉，不仅拥有和龙家一样的兵权，还能在世家之间游刃有余，自然深得各大世家的厚爱，龙家也再度被边缘化了。 以至于后来，直接被右相构陷，被柳画眉陷害，被萧瑞抄斩流放。 小七猛然意识到，想要救龙家，并非只是动萧瑞这般简单。如果不能改变朝政中的这些陋俗，那么即便不是萧瑞，而是别的皇子登上皇位，依旧改变不了世族左右朝政的命运，龙家依旧会逐渐势弱，走向必然的结局。 见小七表情严肃，战肖继续说：“不过，大王一心想改变这样的局势，并且也做了许多努力。他主张寒门弟子入京为官，也希望能增加每座城池寒门弟子的录用人数。世族大家每每从寒门之中挑选心腹，就是因为名额不足的缘故，如果基数较大，那么不愿服从世族摆布的官员也会变多。如此一来，才能让圣上听到真正的民声。” “这是好事啊，应该得到推广。” 如此一来，就能渐渐分出寒门弟子的势力，那朝中便多了不同的声音，长此以往，不出三代，大楚的朝中就会是新的一番景象。 “这想法虽好，但是，却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世族大家不会让他将这个方案推行的，再加上大王不得圣上的喜爱，许多时候，大王的话，还不及圣上身边的宦官来的有用。于是，就这样被屡屡搁置了。” 小七眸光暗了暗：“是啊，大王现在连回京都城都困难，如果贸然提出寒门为官的想法，那么各大世族更不会让他有在京都城立足的机会了……大王的想法原本是好的，只是，却等同于在人家的饭碗里夺食，人性自私，又涉及到万代的自损，世族绝对不会允许任何颠覆自己家族权柄的政策和声音出现的。就算不是祸乱朝政的世族，也不会允许大王如此做的。” “不错。”战肖架着驴车，深邃地看着前方。“大王的路，还很漫长。” 小七忽然想到了美姬的兄长。 那亭长之位，原本就是应该通过科举才能成行的，只可惜，正常的手段是不可能有机会落在他的头上的，所以，萧毅只能趁着美姬这股热乎劲儿，给她按上一个兄长，得了那亭长之位。 “想来，美姬娘娘的兄长，就是一个可用之才吧。” “不错，他是青竹找来的能人志士，亦是贫苦出身。大王和青竹都看中了他的实力，只可惜，他不可入仕。大王便想到了一个，以举荐的方法入仕的途径，又是在端国的境内，如此，便是封地小官，也算是正式得到了官籍了。” 说起那个亭长，战肖满口的赞许：“郑凡为人，心系百姓。不仅正直，且胸怀大志。他刚刚上任，就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当地百姓，无不称颂。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他便做的如此出色，这样的人，原本是应该进京都城，为更多百姓造福的。如郑凡这般的人，整个大楚还有很多，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大王，得到大王的举荐的。” 便是有举荐，也未必能成，多了，就有巩固自己势力的嫌疑，毕竟萧毅只是一个藩王，在自己的境内能做些事，可是到了端国境外，甚至是京都城，他实在是没什么力度的。 小七看着战肖。 他也是被萧毅发现的好将军。这一路走来，小七看到了无数军营， 都是在战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休战时期，他们时刻保持警惕，与民同乐，一朝开战，每个人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倘若没有萧毅的扶持，那么战肖定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灵力者罢了。没有办法得到官籍，更没有办法为国效力。 小七捏紧了拳头：“不行，此番我们去京都城，必定要为大王谋划出一翻天地。” 战肖看向小七，见她表情很是严肃。 “一番天地？” “是的。”小七说：“京都城风云变幻，各大世族的雪球越滚越大，十年风云变幻，最后风向吹向谁都是不得而知的。大王在端国的实力雄厚，可是在京都城，真正为大王说话的人却是很少。长此以往，大王将彻底失去机会，就算将来还能回去，也是没有容身之地的。此番大王虽只是参加封赏大典，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得以接触京都城的机会，这一次，我们绝对不能懈怠了。” 小七是认真的，战肖能够感受得到。 只是战肖不明白，为何小七会如此帮助萧毅，似乎比起他来，小七更关心萧毅能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你就那么想让大王赢吗？” “当然！” “为何？” 战肖问道。 直觉告诉战肖，她的心底里装着更大的阴谋。为了能得到大王和太后的信任，她去争抢抓捕朱本的功绩，战肖可以理解。 毕竟在太后的面前，所有的湘人都是不可信任的，想要在萧毅的身边长久地活着，她必须得到萧毅和太后的绝对信赖。 朱本，就是保住她性命的最好选择。 可是，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能得到萧毅的信任便已经足够安稳过好一生了，为何，她还想继续谋划？ “你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战肖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 他们快要到城门前了，此刻正身处集市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来往购买物品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几个孩子来往奔跑打闹，嘻嘻哈哈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满满的都是人气儿。 小七和战肖的驴车穿梭其间，俨然一副十分温馨的画面。 只是，此刻的小七，感受不到那份温馨。 第360章 曾经认识 战肖的疑问，让小七感到很是不安。 在战肖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是透明的，好像他什么都能看得出似的。从前她在宫中的活动，他了如指掌，后来她想学灵力，他也知道，她的谋划，他暗中支持，她一切的一切，战肖好像都是知晓而不说的姿态似的。 还有那客栈里的蝶香…… 小七没有办法忽略。 战肖的许多行为和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诡秘，让小七没有办法忽略他对自己特地关注的事实。 起初，小七以为，他是为了萧毅来窥探她。可是现在，她明明已经成了萧毅的心腹，他还是如此‘关心’她，又是为何呢。 重生以来，似乎每一次遇到危险，都是战肖出手相助，每一次，她差点死于非命，都是他偷偷为自己度灵力。他察觉到她体内的封印，若是常态，必定会将她严加看管，并仔细调查，她为何会有封印。 一个湘人，深藏封印，是多么严重可怕的事情啊。 可是，战肖心中明了，却从未宣之于口，对待所有人，他都闭口不谈，而且在小七有想法想要学习灵力的时候，他还出言制止，并提醒小七，有封印的人强行修习的危险。 这个身体里藏着太多的秘密，一如此刻的战肖，似乎也有很多的秘密。 “抓我啊抓我啊！” 这时，一个胖胖的孩子向他们跑过来。 只是，他正回头和小伙伴们嬉戏，根本没有注意到，战肖和小七的驴车正在马路中间行驶。 眼看着，小胖墩就要撞在马车上了，小七赶忙跳下马车，将哪个孩子抱住。 这孩子真的是重的可以，惯性的作用，小七竟然没能一下子抓住他，被他撞了满怀之后，腰被迫和驴车的边缘来了次亲密接触。 小七咬紧牙关，汗水一下子疼了出来。 这一撞，着实不轻，好在，怀中的孩子并没有事，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马车停了，战肖过来查看小七伤情。 “怎样？” 小七摇头：“没事……你没事吧小朋友。” 小胖墩摇了摇头，被他的家长连拖带拽地拎着耳朵带跑了。 小七的腰磕到了，战肖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冒失莽撞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住了。 小七看着战肖，很是惊讶。她自从重生到这个世界来，从没有一次冒失莽撞，她都是严谨谨慎地处理每一件事，对待每一个人的。 可是战肖的语气，分明是在说，她平日里就是这样冒失的个性。 被小七不解地看着，战肖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松开小七，轻咳一声说：“还是快些赶路吧。” 说完，自己跳上了驴车，握紧了绳子。只是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小七，也没有再追问小七的目标之类的话了。 …… 书生坐在窗前，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每一本书。他小心地擦拭着书籍的封面，像是疼爱自己孩子一般细致入微。 只有在这无人的时候，他才能沉下心来，安静地和他最喜欢的书籍独处。 有的时候，他感到很无助，到底他哪里不行，这个世界就不给他一个机会。 在楼下的闹剧，他心知肚明，就是冲着他来的，为的，就是让他不能参加今年的科考。 大家都不想让他考，他不考就是了。 为何，还要污蔑他偷盗呢？ 袖口的三叶竹，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这是母亲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母亲的教导，他一直奉为人生的准则，不敢忘记，哪怕，身处黑暗和漩涡之中，他无法自拔，他还是不愿放弃这个原则。 滦家的家风，就是这样的。 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最纯善之人，哪怕是商人，也会兼济百姓，年底下来的银钱，也会折成粮食，分发给吃不上饭的人们。 女孩儿一家所处的弄堂，他也会经常去。 将客栈客人吃剩下的饭菜凑到一起，拿去分给他们，这样也能让他们有顿饱饭吃。这是他所能尽的最大的努力了，父亲和母亲所做的，他一刻都不敢松解，仍在坚持做着。哪怕他已经穷困到需要别人接济，还是如此。 书生小小年纪，就异于常人，三岁就能背下唐诗了，五岁，就可以写出让学堂先生都称赞的文章。 以他的才华，他觉得自己不会屡次失意。 直到去年的考试，明明他中了，却还是让了名额给别人，那选拔的官员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他是没可能的，并细说了原因。 书生当时一阵心灰意冷。 他不信命运，不信这世界会有这般不公。 所以，哪怕后来，方家向他投来了橄榄枝，让他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机会，他也没有答允。在他的信念中，自己的这一身才华，和满腹经纶，应该是用来造福百姓的，而不是单单只做一个商人。 这一次，他彻底地输给了方程，他不会记恨方家，毕竟，方家已经很是厚待他了，还愿意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 他也明白，没了方程还有李程文程，总之，不会轮到他的。 可是，他就是无法向生活妥协。 摸着那竹纹，书生开始犹豫了，是否真的要将这气节贯彻始终。他甚至在想，或许，只要得到了入仕的机会，他可以独立为官，不再与世家往来，是否这样就能实现造福百姓的梦想了。 “我若是你，就这么考下去，可千万别动坏心思，那样，你会错失很多的。” 身后骤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线中带着阴柔的鬼魅，明明是一个男子，却毫无阳刚之气，让人只是听过他的声音，就不由得汗毛直立。 书生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身后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掀翻在地，他顾不得椅子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反锁了房间，这个男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的房间？” 书生瞄了一眼还是关好的门，对男人的突然出现很是费解。 “你难道一直在我的房间里吗？” 书生很是聪明，根据周遭的情况，他立刻明白了，这男人不是闯入他的房间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在这里的。 “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若是敢伤我，官府定会抓了你去。你也别想在我的身上得到任何财物，我除了这一屋子的书，什么都没有！” 男人笑了起来：“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更知道你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我此番来，是想帮你的。” “帮我？” 第361章 回到王宫 书生上下端详眼前的男人，他从未见过他，也看得出，他的这身装扮非富即贵，且并不是楚人。 一个外族人士，忽然来到这边远小城，找到他这个书生，有什么企图呢。 书生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了：“你是方家的人吧。他们派你来游说我？我不会妥协的，我也不会娶你家小姐。我心意已决，明年继续赶考，我志不在经商，将生意交给我，也是会亏损的。我撑不起方家的。” 书生觉得，男人是方家的亲信的可能性极大。为了确保他不会成为方程的阻碍，所以特地过来与他再谈条件。 楼下之事，让书生感受到了方家的势力，也让书生意识到，即便是城中官员，也是支持方程的，自己毫无胜算，如此，书生可能就会妥协了。 但是，他不会。 “你当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了。”紫衣男人看着他，轻声说道：“你天生就是为官场而生的。” 书生愣了一下。 男人继续说：“想做京官吗？” “当然！”书生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会帮你。”男人说：“不仅让你参加殿试，还会让你做京官儿。明年，大楚的京都城中，将会有你滦长青的一席之地。” 男人信誓旦旦，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书生瞪大了眼睛，再次上下打量他。男人强大的气场和自信的神情，充分地说明了，他是绝对认真的。 可是，便是城中的官老爷，也不能保证谁就能成为京官，这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罢了，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权柄呢。 “你，你不要再戏耍我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和你这个书生闹着玩。我是认真的。” 书生顿了顿，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帮我，你又为什么帮我？我可与你讲，我既没有钱，也没有身份，更不会随意向任何世家低头。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做官只为了造福百姓！” “我有钱，我也有人脉，能保证你顺利过关，只要你的文章没问题，我保证那些乌烟瘴气的流程，不会影响到你分毫的。至于为什么帮你……” 男人看着书生，笑道：“你的确对我有用。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任何违背良知道德的事，更不会让你伤及百姓。” “那你想让我干嘛！” 书生很是警惕。眼前这个男人，他是第一次相见，可就是第一次见面的人，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好处。 他相信，没有白来的好处，但凡是天降好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在谈及男人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很是近身。 “我还没想好。”男人给出了一个极其草率的回答。 “总之，不会教你为难就是。我看重的是你的才华，若你到时候不想帮我，那么只需付给我等价的酬劳即可，不必有太大的负担。” 楼下的事，男人都看在眼中。 这书生不仅聪颖，学富五车，还存着一个良善之心，甚至想过要拼尽自己的名声，去救那个女孩儿的家人。 这样的人，值得他帮上一帮。 “你等我消息就是。” 男人轻松地说道。 …… 接下来的路程，小七和战肖走得非常顺利，一路上再无波澜。 站在王城之下，她有些依依不舍。 此番游历，她经历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她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然而，走进王城的那一刻，她就又要恢复那卑微的奴籍身份了。 战肖看出了她的不开心，说道：“大王不日就会出发了，若幸运的话，你可随之出行。” 朱本的功绩，会让她脱离奴籍，没有了奴籍的束缚，她便可以进入京都城了。 小七点点头：“那就借将军吉言了。” 正值日落时分，天空如鎏金一般，与宏伟的王宫融为一体，看起来很是恢弘大气。 一如刚入宫时那般，也是这样的时辰。 只是，此番她是行走在战肖的身旁，与她并肩而行的，如此场景，当真是宫中的奇观。大家纷纷看向小七，又看了看地位崇高的战肖，不明白，她一个小奴，怎么能走在将军的身旁呢。 认识小七的，面露惊讶，不认识的，则低声打听着：“这是哪家的小姐吗？怎么不穿华服，就这么进宫了？” 小七还是那身平民商户的打扮，发髻也不似宫中的规制，战肖也是常服，两个人行走在一处，倒有几分登对了。 不明所以的人这般问了，旁边的人立刻低声回答：“什么小姐啊，她就是大王身边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奴，小七啊。” 小七被太后仗责后，死里逃生的壮举，以及她只身一人力战侍卫，还闹得侍卫丢了官籍贬为庶民的事情，早已经在宫中传开了。 只是王宫太大，很多人没有见过小七罢了。 一听说，她就是小七，大家纷纷表示震惊。 “原来，她就是那个小奴啊。” 走到萧毅的殿前，战肖直接将装有朱夲人头的盒子交给了小七。 “将军，我……” “你抓的人，你自己去交。” 为了给她这份功劳，战肖毫不吝啬。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端好。” 小七很是感激：“将军的恩情，奴婢……” “你不仅救了大王，还将大王的心腹大患除去了。该被感谢的人是你。” 战肖及时纠正道。 这时，盛安从里面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战将军，小七姑娘，大王请你们二位进去呢。” 盛喜和盛郁之后，萧毅的身边便没了得力的内监，盛安和他们是一届进入宫中伺候的，也是在萧毅身边的老人，只是他一直没能近身伺候。 盛安是萧毅身边资格最老的，不管是辈分还是能力，都担得起萧毅身边的位置。如今，也就升为了总管了。 盛安为人，老实忠诚，本分谦逊。对待奴籍和宫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小七离开的时候，他刚升为总管，每每与小七打招呼的时候，都热情备至。 就连严格的阿紫，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劳烦了。” 战肖说，先一步走了进去。 小七则规规矩矩地冲盛安行礼：“谢过总管大人。” 盛安面带微笑地向小七拱手：“小七姑娘立下奇功，该说谢的是咱家啊。快点进去吧，大王就等这你们了。” 第362章 美姬疯了 殿内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只是，原本摆放着古玩珍品的位置，此刻都放上了书籍。 盛郁盛喜尽除，朱本的势力也瓦解了，萧毅不再掩饰自己，直接将寝殿的东西搬到了正堂之上。萧毅已经日日在此处批阅折子了，放下手中的毛笔，他站起身来，神清气爽。 “此番之行，你们做的不错！” 萧毅的着装也变得整齐干净了，不再是一身寝衣，而是将头发高束，一身锦服，看起来颇具藩王气势。眼看着是从朝堂上下来，便没有更换衣服，一心沉浸在折子之中，一直忙碌到现在。 站在盛安旁边的，还有阿紫。阿紫见到小七归来，眉里眼里都是笑。 知道小七出宫，她无比担心，毕竟，以逃奴的身份出宫，随时都可能被人抓到，就地处死。后来禹喜回来报告，说了小七和战肖的情况，阿紫才渐渐放下心来，知道小七是安全了。 现在瞧着，小七非但没有受伤，或是旧疾复发，反而还是满面红光的，阿紫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战肖在萧毅的面前，将抓捕朱本的整个过程，说给了萧毅听。只是到了朱本那里，战肖称是小七用袖箭，射中了朱本，最终抓到朱本的。 “小七，你做的很好。” 萧毅早已听到禹喜说的那个版本了，如今战肖也这般说，他便更加欣赏小七了。 “我已经上书给父皇，不日就会得到回复。” 萧毅对小七说：“至于你的奴籍，我也在奏表之中，赞赏了你的功绩，我想，父皇定会给你赏赐的。” 萧毅知道，小七想要脱离奴籍，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会让她错过，毫不犹豫地在奏表上说明了小七的功劳。 小七跪身在地：“奴婢多谢大王恩典。” 战肖此番只是简述，可是简单的几句话，已经让萧毅了解到了宫外对峙过程中的凶险。尤其是，灵力高超的青竹，竟然也身负重伤。萧毅也没想到，宇文昊会参与进来。好在，结果是完美的，宇文昊因为找到了兆祥，没有追究青云社刺探冥国之事，反而还和战肖小七成了朋友。 “按着与朱本的约定，送他回佘山安葬，得意救下兆祥郡主。兆祥郡主和朱本的妻子交情甚深，故而，此番我们只拿了首级和灵石，将朱本的尸身安葬在了佘山。” 小七奉上盒子，萧毅走过来，亲手打开了盒子，果然是朱本，以及他已经死去的灵石。灵石塞在头颅之中，让头颅依旧保持这原貌。 萧毅点点头：“有了此盒，本王终于可以回京都城了。” 战肖被萧毅留下来，继续商讨国事。小七则在阿紫的引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过，这一次不是奴房，也不是萧毅的寝殿外室，而是在萧毅宫中独辟出的一间房间。 不大，但是堪比掌宫的处所了。 “这是太后娘娘亲自命令的，大王又酌情安排了一些陈设，你看看，可还满意吗？” 小七只扫了一眼屋子，就已经觉得很奢华了。 “我只是一个奴籍，怎么能住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呢，实在是僭越了。” “说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此番立下奇功，就算奴籍不去，那也是咱们端国的功臣来着。太后娘娘说了，这都是你应得的。我瞧着啊，她老人家是对你彻底放心了，从禹喜那儿得知你斩杀朱本的消息时，就直接命人安置此处了，可见，你在太后娘娘的心中，是有多么重要的呢。” 这间房里的炭火烧得极旺，一进门扑面而来一阵热浪，混着清新好闻的香味。小七终于细细打量了一番，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恰到好处，虽说和掌宫的规制差不多，但是每样物品都降了一个级别，比如被褥上，掌宫用的是蚕丝，而小七则用的是齐丝。诸如此类，当真是用心良苦的。 这房间很大，小七走过一圈，将包袱放下，拉着阿紫说：“这里我一个人住着实在不安，不如阿紫姐姐随我一同住下吧。你的房间，还要绕上一段路才能到大王的寝殿，照顾起来不甚方便，不如这里，转个弯儿就是了。你与我一同伺候大王，理应同吃同住才是。” 阿紫笑了笑，点头说好。 小七邀请阿紫，也是考虑着，她的房间距离萧毅的房间实在是太近了，又是独自一人，难免让人怀疑，她的用心，可是拉上阿紫就不一样了。萧毅宫中的两个心腹同住，也省得外人说上闲话。 阿紫理解小七的苦心，便也没有拒绝。 小七又问：“阿紫姐姐，我瞧着，进宫的时候，宫门前洒扫的几个宫人，好像是枫天阁的人。这枫天阁原本就是缺少人手的，怎么还会散出去宫人呢？可是美姬娘娘那里出了什么变数？” 进入宫门时，其他的宫人都是放下手中的活计，驻足观看，只有那两个人没有，一直埋头打扫。 小七看到她们身上有伤，应该是犯了错误的，便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认出了她们是枫天阁的宫人。 这美姬一向是以宽厚著称的，这人设是她为自己设下的，断不会自行违背，更不会遣了贴身的宫女送到宫门口做苦力。 所以，小七才问向阿紫。 阿紫为小七倒了茶水，自己也倒了一杯，才慢慢地说道：“美姬娘娘疯了。” “疯了？” 小七震惊，然而震惊过后，她也了然于心了。 不是疯了，难道是公开她背叛主上的罪名？与其将美姬的丑事揭发出去，不如说，她是疯了。 “孙太医瞧过了，说是惊吓过度，心力交瘁，就给疯了。你出宫之后，王姬和春姬也被放出来了，她们原就看不上美姬，萧姬的事更是让她们陪嫁的宫人都惨死在了团花坊，心中更是气不过了。就做了一个与萧姬形状模样差不多的鬼人儿，每天送去枫天阁。美姬瞧着那鬼人儿，心中害怕，夜里都时常叫喊，说萧姬向她索命来了，没几日，就疯了。” 小七知道，美姬的城府和心机，是绝对不会被这子虚乌有的事情吓到的。她的疯癫，必定是孙婷瑜的手笔。 有些药物，平日里是没有毒性的，只是，被服用过后，加上外力的刺激，便能让人心悸受惊，而日日服下的汤药，加速了这种情绪的累及，便能导致人疯癫。 想来，孙婷瑜定是用了这种方法，才让一向坚强的美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疯癫到不能自控的地步了。 第363章 素练不谅 “想来，有孙太医的医术，美姬会好起来的。” 小七轻声说道。 “正是呢。”阿紫微笑着点头。 两个人互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她们都知道，美姬是不会好的。 美姬犯了萧毅和太后的大忌，她为了自己的名位，已经做了太多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了，原本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旁人一个障眼法罢了，再加上萧毅看中了她那名义上的兄长郑凡的才华，想要给他封官。 如今，萧毅不再需要这沉迷女色，枉费公务的形象，更不需要一个日日只能陪着他饮酒作乐的女人在身边了，美姬原本就毫无用处了。 倘若美姬能意识到自己的作用，明白自己为何在萧毅身边得到了个良姬的位分，知晓自己的本职在哪里，也许将来也就在此。她还是宫中得过宠的美姬，她的身份地位俸禄都不会改变。 可是，美姬偏偏不愿。 她想要的更多，不仅为了权势一再挑衅王后、萧毅和太后，还做出了许多，陷萧毅于险地的事来。 她是经过青云社特训的谍者，原本就是智商超群，能力卓越，若她的能力不能帮到萧毅，反而会害到他，那么，她就彻底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自以为杀人灭口，旁人就调查不出，是她通知了萧姬，差点害死小七，引起那御医的怀疑。其实，这等同于在告诉所有人，就是她做的罢了。而且，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王姬和春姬，知道前因后果后，也定然不会再放过她了。 太后眼中不揉沙子，萧毅的眼中不揉沙子，这阖宫上下的女眷，都是来自各大世族，她们背后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一个湘人，踩在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更不会允许她利用陷害，闹出人命。 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根本上卸掉美姬，用绝后患了。 而美姬这一步步的野心，正是小七培养起来的。 “奴婢这样做，都是为了娘娘啊。”那日，小七跪在王后的面前，承诺道：“王后娘娘让奴婢去照看美姬娘娘，奴婢遵旨，不敢违背。” “好啊，那本宫就拭目以待了。” 王后手拿素练，威逼于她，她当时只是敷衍，可后来，仔细与美姬相处，她才发现，美姬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柔弱。甚至，她的野心已经直逼王后，威胁到了整个端国。 她想扶植萧毅，美姬便不会是她的盟友。 所以，她建议美姬善用奴籍之后，又告知了美姬，萧姬一事。那件事，是小七给美姬的最后一次机会，意料之中，美姬没能好好利用。 美姬自认为很聪明，但是，聪明的她却并不知道，她的所有的技能，都来自于太后的亲信青竹。他们的手段，太后了如指掌。 美姬越是自作聪明，就越让太后失去了耐心。 湘人，原本就不应该太聪明，尤其是，她的聪明还用错了地方。太后也就不必再容忍了。朱本被抓、盛郁盛喜除掉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价值，小七的多方谋划，正好给了太后处置美姬的理由罢了。 夜里，小七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不由得想到太后那看似脱离凡俗，其实，精明无比的双眼。 这缜密的连环计策，不管是美姬，还是王后，不管是王姬春姬，还是小七，她们都在太后的棋盘之上。看似大家都聪明过人，实则，真正的操盘之人，却永远都是太后。 小七对太后的敬意和畏惧，又增添了几分。 拜见太后之前，小七先去了成德殿。 萧旭去了宫中马场，他已经到了学习马术的年纪，只是在自己的宫中跑跑马实在不能满足他的日常训练，于是，趁着初春开化的时候，便让师父带着去马场实地练习去了。 小七到时，他还没有回来。 素练巧在宫中，只是听说了她围捕朱本，并且杀了朱本的事情，更加不能原谅小七了。见到小七，她扭头就走了。 在素练看来，小七的一身荣耀，全部是拿湘国人的性命换来的。她毁了湘国唯一的希望，这样的人，就是叛徒。她没有办法苟同小七的做法，更加不理解，她总是能将卑鄙龌龊之事，说的冠冕堂皇，一点都没有悔过之意。 既然道不同，那么不相为谋也罢。 素练身处端国王宫，知道自己的思想有都么危险，但是，她并不像小七那样奢求更高的位置，她只希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安安稳稳过一生就行了。她虽然为楚人服务，但也不会去坑害湘人。 每每想到自己的家园，被大楚屠戮得干干净净，每每想到，自己亲朋好友，至亲至爱，全部死在了楚人的刀剑下。想到那场屠城中，有多少人如小七这般，向楚人谄媚，她就没有办法过去这道心中的鸿沟。 小七实在是触犯到了她的底线了。 从前她们是最要好的姐妹，但这一次，她没有办法再如从前那般，将小七当成亲姐姐了。 小七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站在素练的立场上来说，她没有任何错误，她只是不知道，朱本若是活着，会给五洲大陆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会有更多的湘人同胞死于非命的。 她处死了朱本，制止了楚湘战场的恶化，现在至少，湘国境内，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不至于沦为奴籍。他们的家园虽是最弱小的，每日也要担惊受怕，但至少，他们的尊严保住了。 这是小七的目标。 只是，她的苦心，一般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她还是很关心你这个姐姐的。”这时，禹喜走过来，看到小七眼中的失落，他轻声安慰道：“她知道我与你一同出发，可后来只见到我一个人归来，担心得都要哭了，总是与我打听，你是不是出事了。” 小七点头：“我知道，素练是个好心的姑娘。” “她需要时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得那么远。” 素练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家中的女子，原本就是见识不多的，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事情，再远的，她不敢想，也想象不到。所以，小七给她的解释，她就总也接受不了。 “她能无恙，我就放心了。此生平安，才是她的好归宿，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素练的心思单纯，这就是她的好处。有些时候，明白的太多，活得太通透，反而会很累心。不似她这般，无忧无虑地活着，别人自然也不会想着害她。 “你来成德殿是来找我的吧。” 禹喜问小七。 小七点头：“是关于美姬。” 第364章 给了体面 小七和禹喜坐在湖边，湖水已经开化了，里面的鲤鱼悠闲地游着，在冰棱下激起阵阵波纹。 宫人们大多去伺候萧旭跑马了，此刻的成德殿是比较冷清的，禹喜选择了这个僻静的地方，很方便两人谈话。 “美姬这半年来，明里暗里做了许多让太后娘娘不齿的事情，你所看到的奴所，只是冰山一角。她为了笼络人心，做了很多，太后娘娘放任她不管，也是想着，大王需要这样一个人，也是打算留后查办的。” 禹喜对小七解释道。 “之前我去调查美姬，是因着她已不局限在这宫中缠斗，已将手伸向了宫外。寰止是她的师父不假，但是寰止让她做了一分，她却借故做了十分，都是为自己积攒人脉的。据我所知，只湘书令一家，就收到了美姬近一千两的银子。她还在外购置田产，与官员分赃谋利，也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节省了用度留给边关将士。而这些，也都是太后娘娘查实后，铁证如山的罪证。” 哪怕有所准备，但是禹喜的这些关于美姬的罪责，还是让小七大为震惊。 那美姬，不过入宫半年有余，就做了这么多不堪之事？ “她敛财的真正目的，我们不得而知，想来，也是为了筹措金银，以备日后所需吧。有了钱财，她才能买通更多人为她说话，与人分赃，让人得了实惠，才能成为她的心腹。与其他的娘娘不同，美姬毫无根基，又没有母家，不过是青云社培养出来的谍者罢了。她知道自己是要一辈子在宫中的，便动起了活心思，想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这些，都是在你之前便做下的了。” 小七后知后觉：“这么说来，当初王后对我所说之事，竟是真的。” 美姬既懂得结党营私，那么，萧毅借着她的名义，以郑凡为亭长，断会加深她的野心。以美姬的个性，必然以为自己能搏上一搏了。 禹喜点头：“王后那个人，虽然手段狠毒了一些，但是，美姬这件事上，她做的并非毫无道理。那美姬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早已为后宫女子所不容，再加上她在朝中动作频繁，王后怎么可能再容她呢。只不过，王后没有拿捏准时机，在美姬尚且有用的时候，总是想动她，这与大王的计划不符，所以迟迟没能成行。” 小七的手心不由得冒汗了。 这宫中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着实让人闻风丧胆，胆战心惊。好在，她已经从其中抽离出去了，跳出了棋子的角色。否则，不管是王后还是美姬，杀了她，都是易如反掌的。 “原来是这样……” 禹喜继续说：“不过，若只是这样，大王和太后或许还会饶她，只是，调查之后发现，就连二皇子之事，她也是有所参与的。根据青竹所言，我详细询问了碧潭、黄嬷嬷和崔嬷嬷。得知，原来是美姬欺上瞒下，断了青竹和宫中的联系。你知道的，当年二皇子的死，让郦妃娘娘到现在仍然视大王和太后娘娘为死敌。她总是认为，是大王没有保护好他，甚或者就是大王杀了二皇子，假借了湘人之手罢了。二皇子年少有为，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如今一朝横死，他在朝中的亲信，也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大王，势有与四皇子和六皇子结盟，打算为二皇子报仇的态势。” “你知道的，这会给大王带来怎样的危险。” 萧晨在大楚成年的皇子中，立下的战功最多，文韬武略，也是样样精通，才华不输帝王。只是，他有的时候会很鲁莽，居功自傲了一些。如此死于鼠疫，着实让人不免揣测。尤其，那老鼠来得十分蹊跷，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个人，事后已从寰止的口中证明，并不是他。 只是，这样的说辞，萧毅能信，京都城的人却不可能相信。 那样一个年轻有为的皇子，却如此悲惨地死去，当真让人质疑。 郦妃只有萧晨这一个孩子，她倾尽了所有的心血培养，甚至不惜赔上家族的一切，就是为了能让他有一个好的成就。 即便不是太子，以二皇子萧晨的地位，将来也必定是一个可以奉养在京都城的王爷，如今，郦妃骤然失子，怎么能不心痛呢。 当时萧晨是在燕兆府中被咬，老鼠也是从燕兆府的墙缝里跑进去的。这些种种，都说明了萧毅的失职。哪怕不是萧毅故意为之，他也有保护不周的罪名。 这也难怪，郦妃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萧毅的身上。 青竹调查出了结果，想要上报给萧毅，却被美姬从中阻拦了。幸而寰止只是为了兆祥，才做出了背叛青云社的行为，若是，他真的心存歹心，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那么，美姬的行为就算是彻底害了萧毅，甚至会让他有性命之忧的。 这样的罪名，美姬死上一万次也是不能恕罪的。 “若非她闭塞言路，让青竹无人支援，那寰止也不至于跑到了楚湘边境，还害的青竹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他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又是风云榜上有名的人物。此番不仅让大楚在风云榜上失去了一员猛将，还牵扯出了青云社。这些不能全部怪罪美姬，但也是她不分轻重，造成的严重后果。她差点毁了太后娘娘的心血，桩桩件件，她都参与其中，且起到了负面的作用。是以，太后娘娘给了她一个体面的死法。” 禹喜给了小七最好的解释，也让小七意识到，与大人物作对，必须谨慎小心，否则就会和美姬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美姬自认为筹谋得当，可是现下分析起来，她从始至终都是生活在别人的刀尖儿上的，越是危险，她越想活下去，越是想活下去，那尖刃距离她越近。 就连最后的体面，也是太后看在郑凡的亭长做的不错的份上，不得已才给她的。否则，以小七对太后的了解，她定会将美姬下狱，用最残酷的方法置她于死地的。 第365章 美姬罪状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很难过？”禹喜见小七神色凝重，又有些悲伤，不解道：“我还以为，你很讨厌美姬的。她不是差点杀了你吗？” 在萧姬那处出卖她，害得她差点被断肠草毒死，美姬是真切地想要杀了小七的，小七本不应该为她的结局感到难过的。 “我是不喜欢她的……” 但是，小七还是心中难受。 小七何尝不知，美姬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她的。她提出了利用奴籍打探情报，美姬得了实惠才没有杀她。她们从互相试探，到最后的结盟，关系上是势均力敌的盟友，也是相互牵制的制约关系。 后来，美姬开始不喜欢小七的独大，渐渐觉得，小七得到萧毅的信任，会直接威胁到她的地位，便借着萧姬的手加害于小七。 至此，小七就与她对立而行了。就因为美姬想杀了她，即便太后不出手，小七也会借着此番回宫。地位稳固的情况，直接处置了美姬的。 可是，没想到，太后竟然先她一步，而且手段更为狠辣。 说起来，这美姬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个不知名的棋子罢了。她不知缘何入驻青云社，到了青竹的手底做事。后来因为容貌姣好，被选入了万花、楼。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她是经过残酷训练后，脱颖而出的。那么多的谍者，比美姬貌美的也不占少数，能被指派到萧毅的身边，担当起‘美姬’这份职责，就说明了，她付出了比寻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能成行。 在宫中，她是万花、楼的歌姬，定然是处处受到白眼，遭人笑话的。明明是一个良姬，可是她的出身决定了，她连一个宫女都不如。 上到王后，下到宫女，大家都嘲笑她的出身，为了不再继续做这人下人，她只能竭尽全力为自己谋划。 美姬是很聪明的，她审时度势，知道想要让那些宫人闭嘴，必须巴结好宫中的侍卫。于是，就出了奴房的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侍卫们提供便利，侍卫们自然给她薄面，帮她教训了那些宫人。 还有王后和其他良姬，宫人们不敢造次，她们却不会。侍卫也管不到她们的头上去，美姬便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限制她们的月俸。而她自己，则通过官员们的收成，来保证自己的开销。 如此一来，许多后进的宫人，得不到主子的实惠，便做事懒怠，让她们自顾不暇了。 至于她为何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因为，自己不能左右命运，原就是寰止的人，寰止为了心爱之人必须背叛青云社，她也只能服从。再加上，她得了宠，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了让自己成为永远无法撼动的美姬，她只能放手一搏。 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喜欢宫斗剧本的女子而已。 她可以算计小七，可以算计王姬，甚至可以算计王后，只是，她不能去挑衅太后，更不能将萧毅的利益和安危抛诸脑后。 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向任何一个人开战，但是，连累到萧毅，那就不一样了。这是太后的底线，更是太后绝对不允许的。 美姬如今的下场，就是必然的了。 小七觉得难过，是因为，她和美姬在一定程度上，属于同样一类人。只是她能够更清醒一些，知道，自己的目标不是那后宫之位，而是为了让萧毅在京都城站稳脚跟，有一席之地，这与太后的目的是一样的，他们变成了盟友。 可是，就像她和美姬之间的结盟一样，一旦自己太过出挑，让太后感受到了威胁感，那么，她的下场必然和美姬也是一样的。 这让她担心起了龙家来。 当初，萧瑞忌惮龙家的势力，觉得龙家捧他上位之后，就居功自傲，实在是皇权的最大威胁，便将龙家除掉了。 可是萧毅登上皇位之后，龙家就真的安全吗？ 以太后今日的心机，再加上来日的权位，她和德妃怕是要选择同样的路径吧。到时候，萧毅也和萧瑞一样，选择对抗龙家，天子之威，龙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七猛然意识到，自己不会是萧毅的敌人，但是，他们也不会成为永远的朋友。 “别怕。” 看着小七有些脸色惨白，禹喜安慰道。 他知道，小七在拜见太后之前，来问他美姬的事，就是想知道，她自己安不安全。 “太后娘娘对你的评价是很高的，你此番为太后娘娘和大王解决了心腹大患，还给大王找打了北王这样的盟友，太后娘娘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看曹嬷嬷那边意思，太后是有意要栽培你了。只要你一心向着大王，这端国便有你的一席之地。” 小七点了点头：“多谢禹喜大人，听到你这般说，我安心多了。” “我绝非见你担心，故意安慰，而是真的打心底里为你加油。青竹之后，青云社可能会沉寂很长一段时间，青竹现下在太后娘娘宫中养伤，每每提到你，都赞不绝口。想来，若你能趁此机会，多多努力，将来青云社或许还要靠你支撑呢。” 禹喜的话很是直白了，青竹的身体不适合再掌管青云社了，而青云社上下，因为名单暴露，为了保险起见，不得不暂时休眠，只留下少数没在名单上的护卫，贴身暗中保护萧毅。 小七在一路上表现出的能力和实力，都让人赞叹，青竹觉得，她是个不错的苗子，倘若得到进一步的训练，想来便能替代寰止的位置，重掌青云社。 “能得青竹大人的抬爱，实在是我的荣幸。” 小七笑不达心。 青云社是太后的谍报组织，说起来是为太后工作，保护萧毅的，可是却也是圣上尤其厌恶的。 楚帝断不会允许任何皇子有这样的组织在身边的，所以，青云社不仅是利器，也是烫手的山芋。 小七志不在此，禹喜的话，正好提醒了她。 “我一定会努力的。” 在禹喜面前，小七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情愿的情绪。 禹喜也是太后的人，禹喜能与她说这么多，可见他在太后那里的地位颇重。 他可以容忍她对朱本功绩的贪墨，却不会允许，她有任何不愿意服从太后的心思。 有了美姬做例，她更需格外小心才行。 第366章 太后笑颜 殿前的女官见了小七，并没有着内监通传，而是直接引着小七进了太后殿中。引领她的不是小宫女，而是太后宫中的一等女官，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看着眼前女官毕恭毕敬的模样，小七便知道，此番朱本被抓，着实让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大为改观。 走进殿中，太后正在练习写字，与平日里不同，她没有让念佛经的小宫女在旁伺候，而是只留了曹探在身边。 她用束袖捆绑着厚重的华服，束袖整齐地束在腰后，给了她很大的施展空间。太后、握笔的姿势极其标准，落笔有神，在纸张上运动，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太后是风云榜上有名的诗圣，自小七见过太后时起，她便与佛经为伴，很少露出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若不是此番亲眼所见，小七都差点忘了，她的这一层身份。 常人登上风云榜，都是因为灵力，唯独太后不同。 她的灵力不高，可以说刚过四品，但是她的诗句和文字却有特殊的魅力。经过风云堂的检验，发现她的诗文，灵力者在修习期间大声朗读，就能增加修为。看了她的字，修习也会变得更加顺利。 人人都道，她已经将自己的灵石和诗文融会贯通了，才会有这般神奇的功效。小七还在王后的宫中伺候的时候，曾经研究过她的诗文，觉得并非如此。 太后的诗句，字里行间，都带着腔调，也就说在大声朗读她的诗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道是打通的，六脉是循环的，如此一来，真气得以流通，自然修习得更加顺畅了。 她的字体，亦采用了齐人特有的小字。 这种小字，正好长在了大部分人族的审美之上，娇小而不霸道，笔力有余而柔美上佳，看了之后，心情愉悦，得到的效果和朗诵她的诗文的时候，是一样的。 抬头见到小七跪在案桌之前，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来吧，小七啊，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能抓到朱本，太后很是开心。 这还是第一次，小七看到太后的心情如此愉悦，连说话都是眉梢上挑，满面的欣喜。 脱离了满殿的佛音和那沉重的檀香，其实，太后也不过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罢了。在现代，这样年纪的女子，相当一部分还未出嫁，还是父母口中的‘大孩子’。可是在端国，在太后身份的加持下，她俨然已经是宫人们心中的‘老人家’了，这强大的反差，让她不得不变得成熟、威严。 抓到朱本，太后心中着实愉快，便也露出了天性，开心之情溢于言表了。 “太后娘娘谬赞了。” 小七跪在地上，并没有起来：“此番抓捕到朱本，是战将军禹喜大人等一众人的功劳，在这个过程中，青竹大人也受了伤。倘若没有他们，奴婢是不可能有遇到朱本的机会的。奴婢实在不敢居功，只是在抓捕的过程中尽了绵薄之力罢了。”、 “你太谦虚了。” 太后说道：“当时的情况，青竹都和我说了，禹喜又找我说了一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中清楚。只是，若不是你的那一箭，朱本也不可能这么快落网。说到底，你是个了朱本致命一击的。更何况，此番我夸赞你的，不只是你杀了朱本，还有你为大王争取到了北王的青睐。现如今，大王在朝中的地位十分的不稳固，有了那北王，便能多些指望。北国之地与我大楚比邻，那北王也是大冥国出名的狼王，有过人之才，将来若是能成为一代帝王，有了他的庇护，我儿未来在大楚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 太后得知了小七帮忙宇文昊找到兆祥郡主的消息，心中对小七是一百个赞叹。 若不是小七，从中牵线搭桥，萧毅也不可能有和宇文昊接触的机会。 这点，她感念在心。 太后招了招手，那引小七入殿的女官立刻机灵地走上前去帮太后解开了束袖。 那奢华的绸缎顿时滑落下来，垂顺在了太后的良策。 太后命她出去，只留下曹探，待大殿上清净了之后，才对小七说：“你有你的好处，如今，我是深刻地懂得了，大王为什么有那么多贤才不用，非要让你这个奴籍伺候在身边了。此番你证明了你的忠诚，我也愿意相信，你之前对我说的那番话，只当你是一个谋士。” 小七立刻跪直了身体：“奴婢愿意接受太后的差遣。” “你不是为了争宠而来，这我感到很欣慰。我也是实在怕了，再出现一个如美姬一样的人物在大王的身边，叫我日夜难安。” 太后提到了美姬，眯着眼看向小七：“你去见过美姬了吗？” 小七摇头：“原本是打算入宫后拜见了大王和太后娘娘，就去枫天阁拜见的。没想到，在入宫时就见到枫天阁的宫人在那处洒扫，昨晚打听了旁人，才知道，美姬娘娘已经疯癫了。奴婢昨夜回来时，已经时间太晚，便今日来拜见太后娘娘，目前，还没见到美姬娘娘呢。” 太后了然地点点头。 “美姬那个人啊，就是喜欢小聪明，总以为，旁人都不如她，都被她蒙在鼓里呢。聪明的人，我喜欢，可是聪明过头了，就惹人厌烦了。” 在小七的面前，太后没有丝毫掩饰，美姬的疯癫是和自己有关的。小七快到中午才来拜见，就说明，她已经利用这段时间打探清楚了，以她的心智，也是定然明白，自己为何处置了美姬的。 “大王太抬举她了，没有经过过多的考察，就直接委以重任。这美姬到底也是青云社里出类拔萃的孩子，考虑着青竹的眼光不会有差，再加上当时大王的处境，便也没有多想，就让她进宫了。没想到，她的心思竟然这般深沉，不仅没有帮到大王的忙，反而还给大王添了这么多的罗乱。争抢名利也就罢了，连大王的后宫她也坑害，甚至不惜让大王陷于危险之中。这样的人，这宫中实在容不下了。” 第367章 委以重任 太后特别在意的，除了那二皇子之事，还有昌姬和萧姬之死。昌姬也就罢了，风行侯并不是一个强硬之辈，在风行侯的面前，他们是能说上话的。再加上入端王宫原本就是风行侯求着他们的，太后也就没有多管。 可是那萧姬却是不同了。 她不仅出身世家，还是萧院判唯一的嫡孙女。 那萧院判年少时失去了儿子儿媳，原本家中就是人丁稀少。 死去的儿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就是这孙女，萧院判当她是掌心的宝贝一般的疼爱。 谁成想，就这样死于非命。 称作病死，只是权宜之计，萧院判当然是不信的。 尤其，病死之后却不交出尸身，也不让萧院判前来探望，这就更说明了其中有鬼。任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更何况是萧家唯一的后辈了。 按着萧毅原本的计划，是打算将萧姬身上的伤情养好只有，再书信给萧院判，让他称病，准许萧姬回京都城探望。 到时候，只教车马回来，找人假扮萧姬坐在马车之中。再以萧姬回端国后病故为由，直接称萧姬死了。 如此，做出刺探之事的萧姬也能保住性命，萧家也有了体面 萧姬虽被萧毅直接休了，但萧院判非但不会怪罪萧毅，反而会心存感激的。毕竟追究下来，参与叛国和皇子之间的斗争，萧姬的罪名是死罪，萧院判的脸面上也是无光。 这原本是一个非常好的计划，可是，美姬的出现却是彻底打破了。 萧姬不仅没能送还给萧院判，反而还是惨死在宫中的。她死的时候，浑身都是行刑的伤痕，再怎么，称作病死的，也是说不过去的。 为了遮掩，萧毅只能将事情做狠，直接说萧姬得了过人的病症，已经将她的尸身火化了，而她的贴身婢女晚儿之类的，也都被其传染，一同埋了。 这粗劣的借口，骗一骗小孩子还可以，可是对一向熟悉案件的萧院判来说，却是瞒不过去的。 不仅如此，仅凭萧院判和萧毅的来回书信，萧院判已经判读出了前因后果。失去至亲的悲恸，再次让萧院判愤怒不已。 他中年丧子，到老了，不指望着女儿身的孙女能为自己养老送终，但是至少也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结果，悲剧再次上演了。 萧院判本想见到孙女的尸身，却得知萧姬已经被火化，尸身化成了粉末，这更让萧院判接受不了。 他，竟然连孙女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掌上明珠，他的心中挚爱，死的却是如此草率。 于是，萧院判愤怒了。 不仅在书信之中斥责了萧毅隐瞒不报的过失，还指责他对死者大不敬，竟然不留孙女一具全尸。 他在京都城中的地位十分崇高，便是楚帝，见到他都是礼让三分的，这份羞辱，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明知道，自己是被萧毅当成猴儿来戏耍了，但是，因着这通敌的罪名，和涉及到大楚皇家的丑闻，他又因为孙女的过错不能问责，就这样当庭吐血，一病不起了。 太后了解那萧院判，知道他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他对待案件，是精益求精，对待真相亦是十分苛刻的。 萧家是不可能忍气吞声的，那只不过是碍于现状，不得已的妥协，将来，这份仇恨，是都要找回来的。 哪怕萧院判再刚正不阿，他都过不了亲情这一关。眼看着自己的孙女死得不明不白，他怎么会甘心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束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直觉告诉太后，萧毅回京都城后，这萧院判将成为萧毅很大的阻碍。 再说起那王姬和春姬，也不容小觑。 王姬的父亲是平定南齐的功臣，当年，太后嫁入楚国之后，齐国和楚国之间的争端持续了好多年，还是王姬的父亲王巨出面，最终制止了战场的继续扩大的。 而那花姬的父亲花尚书更是朝中重臣，后起之辈，虽不及王巨在朝中的影响大，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尚书大人，掌六部之一的权柄。 此番王姬的亲信被杀大半，而那花姬，是个胆子小的，见到如此在阵仗，不仅自己的亲信死了，连她本人也有些疯癫了。每日不得不靠着安眠的药物才能入睡。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们的亲信惨死，再加上主子也很不对劲，家书之中，两家必定会询问，端国之事，到底还是会被人拿出来仔细盘问的。 而这一切，都是美姬闹出的祸端。 刚出去的女官哪根匆匆地跑了过来，她凑到太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后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她想去就让她去，这端王宫如此大，还能闹出什么。” “是……” 得了太后的命令，那女官似乎安心许多，也不跑着出去了，慢慢地退了出去。 “曹嬷嬷。” 太后命令道：“小七天资聪颖值得好生教导。你的身边不是缺人吗？不如就将她留在你的身边吧。好生教导，将来有用。” 小七掀眸，就见曹探正点头答允着。 太后表明了她的心意，想让小七留在身边，这说明，太后已经接纳了小七，并且非常重视她的才能。 只是，小七不能答允。 从禹喜哪里得知，太后有意让她和青云社接触，对于小七而言，这是十分危险的。 她不能成为青云社的首领，如此一来，她便成了楚帝最厌恶的人。她只能暗中为萧毅做事，服从萧毅的安排，却不能真的做到，引导萧毅走向成功。 这份工作，并不是她心中所愿。 “小七，你还不拜见一下曹嬷嬷？” 太后见她犹豫着，催促道。 小七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对太后说：“太后娘娘，奴婢此番在外抓捕朱本时，听沿途的百姓讲过一个这样的故事，觉得十分生动有趣，不知，太后娘娘和曹嬷嬷是否愿意一听呢？” 小七没有答应太后，这让太后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但是她也没有拒绝，反而要给他们讲故事。 太后不明白小七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眉道：“什么故事。” 第368章 处境危险 “一位老者指着一棵大树问伐木人，整个林子里数这棵树最大，为何你们只砍伐旁边的小树，而不去拆解这棵大树呢。小树能用的部分极少，可若是这棵大树，砍下来的木材可做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啊。” “伐木人却说，我们在这林子数年，当然知道，这棵树是林子里最大的，但是，这棵树却是整个林子里最不中用的一棵。因为从它身上取下来的木材，做家具，会被虫蛀，做船会直接沉入水底，做梁会顷刻倒塌。浪费了人力不说，还卖不出去。反而伤了这棵寿命极高的树木，损了我们的信誉和声望。” 小七看着太后和曹探，轻声说：“那老者自以为学富五车，比那伐木的工人聪颖，看得到林子中最大的树，找到了商机。只可惜，术业有专攻，这原本看起来高大茁壮的树木，放在林子中，最为长寿，却最是无用。而其他的，明明有用，却活不长久。” 曹探思索了一下，看向太后。 太后轻轻地擦拭着方才因为写字而蹭在手上的墨汁，问小七：“这个故事倒是有趣。” 太后一下子就听懂了小七的意思。 只是她不明白，小七之前与她说的，和现在的想法，为何又不一样了。她以为，许诺她更大的权柄，让她得到青云社的位置，培养她的能力，就能让她安心为萧毅谋划。可是看起来，小七并不在意这些。 小七恭恭敬敬地行礼后，慢慢说道：“于太后娘娘和大王而言，奴婢自然是应当做那有用之材的。奴婢为大王，为太后娘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不管何时何地，只要需要奴婢，奴婢都会万死不辞。” “奴婢只是更担心大王。树不成材就能避祸，可一旦被人发现，是能做木板的树木，那么便是再弱小，也会被人盯上，置身危险之中。”小七叹了口气，很是担心地说：“张御医跑了，盛郁盛喜两位内监大人被抓了，萧姬娘娘殁了，朱本被杀了，还有一向得宠的美姬娘娘，忽然疯了。大王的这几个动作，难免让人揣测。一旦那参天大树的外壳褪下，露出内里真正的实力，那么，那些有心之人，会如何看待大王呢。” 小七的话，让太后的心中猛地一颤。 在京都城的时候，萧毅的才华就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虽然他不得楚帝的喜爱，但是天资和才干却是所有人都无法忽略的。 小小年纪的萧毅，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比如有关于寒门弟子科举过程中的许多细节提案，以及有关于大齐和大冥互市的想法，都是十分过人。就连一些支持其他皇子的老臣，听到萧毅的想法，都由衷赞不绝口。 萧毅也正是因为，这与年龄不甚符合的能力，遭到了许多人的‘重视’。 当时的太后清醒地意识到，小小年纪的萧毅尚不懂得变通，一味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只会让他深陷陷阱，便总是在私下里教导萧毅，会七分说两分，尤其是在众位兄长的面前，即便他会，兄长不会，他也不能会。 在京都城战战兢兢了许久之后，太后便安排萧毅退到了端国。来到端国的一方净土，至少，他不会被皇位之争波及，也能有更多的时间谋划将来。 美姬得了位分之后，庞美人之流便在京都城散布萧毅贪恋女色风、流成、性的谣言，京都城上下，到处充斥着，萧毅好好的皇子，到了封地便自甘堕落的消息。 原本，这是萧毅和太后想看到的。 他越是没用，就越安全。 可是，现在为了得到封赏大典的一席之位，萧毅做了太多与之前留给旁人的印象不同的事。且不说揪出了庞美人留在他身边的细作，还找出了叛国的叛徒，瓦解而来朱本和京都城之间往来的所有暗线。不仅如此，他还直接杀了朱本，解决了大楚多年来的心腹大患。 这些，若说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皇子做的，谁人能信呢？恰巧此时，那一向被萧毅宠爱的美姬，也疯癫了，这很难不让人揣测，美姬到底是真的疯癫，还是不过是萧毅利用完毕便想舍弃的棋子。 局势尚稳定下来不久，萧毅的根基还没有稳固得旁人不可撼动，在这个时刻，急于求成，是非常危险的。 小七的说法，让太后渐渐冷静下来。 抓到朱本，可以说是这些年来，萧毅做到的唯一一个让楚帝陈赞的事情，她便有些放松警惕了，以为萧毅回到京都城，就成功了第一步。 事实上，这一步才刚刚迈出去，还没有真的踩实。京都城内，才是真正的战场。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了美姬？” 小七摇头：“此举治标不治本，不过是个湘人的良姬，旁人不会相信。而且，太后娘娘已经让孙太医为美姬娘娘诊治了，这也是为了她好，慢病需要慢医，若是强行让美姬娘娘恢复如初，怕是会伤了她的身体。” 曹探看了眼太后，问小七：“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能在太后娘娘身边学习，原本是奴婢一直以来的心愿。可是，大王即将入京，京都城内风云变幻，实在是凶险，奴婢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故而，奴婢今日来还想请太后娘娘恩准，许奴婢能随大王一同入京。” “你要跟大王一起去？” 太后看着小七：“可是，圣上还未下诏，并没有恩准你的奴籍是否能够撤销。奴籍进京都城，是死罪。非但你会没命，就连大王也……” “奴婢并非不知轻重，只是此番前去，一来能为大王分忧解难，二来，也可做大王的‘借口’。” “借口？” “我湘国百姓誓死拥护朱本，原本以为，他是为了湘国而战。殊不知。朱本诓骗我等百姓，屠城之前弃城而逃，害死的我的家人，又让我沦为奴籍，实在可恶，杀他，就是为了我的家人和那被屠城池的所有无辜百姓报仇。” 小七语气坚定，毫无畏惧地说道。 第369章 小七分析 “入宫之后，奴婢便因为自身出众，起了歹心，由王后娘娘派遣到枫天阁后，一直希望接近大王。美姬娘娘疯癫，就是奴婢所为。她得大王恩宠，便是奴婢之前最大的绊脚石，只有让她疯掉，才能让大王独宠于奴婢。” “至于萧姬娘娘的死，也与奴婢有关。”小七看着太后，一字一句地说：“大王善待萧姬娘娘，萧姬娘娘又依仗家世，总是轻慢奴婢，奴婢明知道她得了疫病，是要人性命的疾病，却阻止太医和刚来端国的御医大人诊病，以会传于大王为由，任由萧姬在团花坊自生自灭。如此，萧姬娘娘和她的近身宫人，便都就此殒命了。” “大王宠幸于我，又因为之前美姬娘娘的事，得到了圣上的斥责，不敢再给奴婢名分，但心底里还是宠爱奴婢的，不想让奴婢被萧家追责，便编造了部分事实，也就是与萧院判所说的只是病死。而这些，端国的太医院上下，以及外逃的张御医，皆可作证。” “至于发现张御医是细作，也不过是奴婢在筹谋这些的时候，偷拿大王的令牌出城，偶然之间发现的。为了邀宠，奴婢便告知大王，大王直接上报给了朝廷。至于那张御医和盛郁盛喜之前都做了什么，奴婢一概不知，大王也是同样。” 小七的一番话，让太后和曹探都震惊得不行。 不过，这样的说法，也是十分合理的，如此一来，整件事中，萧毅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再一次沉沦女色的昏庸形象，而小七，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荣宠而去谋划的阴险小人。 功劳大部分是萧毅的，至于罪责，就全部是小七的了。 “为了让这一切说法更加让人信服，奴婢需得跟在大王的身边，随大王进入京都城。大王不顾法度，将奴婢带入京都城，定然会引起所有人的重点关注。他们只希望更多的脏水在大王的身上，至于背后的真相，他们更希望看到我们让他们看到的。如此，就可以替大王挡掉许多危险。” 哪怕那些希望萧毅原地爆炸的官员和皇子，都知道，这可能只是萧毅给大家看的版本罢了，其实，他本质上，还是一个颇有作为的皇子。但是，与其让楚帝称赞萧毅的勇敢无畏，不如让楚帝觉得，萧毅还是那个沉、迷女色不能自拔的昏庸皇子。 与其让他们杜撰，不如萧毅一开始就准备好一个故事，堂而皇之地带进京都城，如此一来，也能控制好方向，不至于让他们编撰出更多离谱的故事。 那给萧毅贴上标签的女子，若是旁人，还真的不好控制，说不定是各大世家收买下来的，再一头撞死来个死无对证，那么，这帽子想摘都摘不下来了。 不如换作自己人，比如说小七，小七原本就是萧毅的人，便是真的闹到了楚帝那里，她也不会说出任何对萧毅极其不利的话来，这岂不是更加保靠吗？ 太后和曹探互视一眼，这一层，她们都没有想到，可是小七却是考虑得无比周全。她将所有能够陷萧毅于危险之中的事情，全部揽在了她的身上。如此一来，让她们头疼担心的难关，便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这样一来，你可能会死。这话一旦说出去，大王便不好更改了。到时候，你怎么办呢？大王救不了你的。” 太后还是不敢相信，小七会愿意为了萧毅去死。 任何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太后本以为，小七能得到一个谋士的位置，像青竹那样为萧毅服务，帮他谋划，已经是她的终极目标了。这样，她既能安稳地度过一生，也有许多荣华富贵，更不会困在萧毅的后宫。 她以为，这就是小七想要的。 结果没想到，小七竟然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活，竟然提出了这么危险的意见。 “不知，太后娘娘可曾去过边关？” 小七微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若是亲自去了，便能明白奴婢此刻的想法了。奴婢与战将军，偶然经过边关军营，看到了端国在边境的将士们。他们整齐划一，军纪严明，即便未战，也时刻保持警惕，大到将军，小到士兵，无一不刻苦训练。身处其间，奴婢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好像不管遇到了多大的危险，只要有他们在，奴婢就是绝对安全的。” 太后知道，那是战肖留在边境的军队，战肖治理军队是有一套的，整个端国上下，都是如此，绝无例外。 “奴婢还经过一座小城，看到军队走过，百姓脸上毫无畏惧，孩子撞到了士兵，不会被责骂，反而被抱起。那里的百姓将这些将士，当成他们家人一般，将士们也不会以大欺小，与百姓们相处得其乐融融。哪怕围捕朱本，造成了百姓们许多不方便，他们也会尽心服从。” 小七叹了口气说：“奴婢眼见着这一派祥和的景象，却与之前自己所经历的十分不同，便不免感慨万千。若是一个国家，能有这样的君主在，那么是否整个五洲大陆，都能如端国一般，百姓安居，宛若盛世？是否，所有的百姓，都能像那边境小城一般，哪怕处在和湘国对峙的地区，却还是能那样祥和安泰呢。” “奴婢虽不知道，京都城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但凭他们会设计陷害大王，又屡次与朱本联合坑害大王，便可知道，是心胸狭窄的小人。若真的让那样的人掌握整个国家的命脉，那么，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如奴婢一般，沦为奴籍呢。” 小七看着太后，认真地分析道：“奴婢想着，端国如此盛世，那京都城的人，定不会相信一向才华出众的大王，会因为成了藩王就自暴自弃的。若大王真的自暴自弃，那端国也不会是今日的一番景象。他们阻止大王回京都城，不过是担心大王有朝一日，羽翼**，会去抢夺那重要的位置。” 第370章 大楚局势 “大王若是能带着奴婢，自损声誉，那么，即便旁人知道，那不过是在演戏，也能让人明白，这是大王示弱的表现。无心之人，觉得大王难堪大任，有心之人，也会觉得，大王去封赏大典，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得一些利益，却不想得到更多。不给敌人造成威胁，他们对大王的迫害也会缓和许多。至于其他，我们只消暗中进行，不与他们针锋相对就是了。有了之前细作之事，不到绝境，他们断不会做出伤害大王性命之事了，也会想着退而求其次，只让大王回到封地好好过日子就是。这，不正是大王和太后娘娘所希望见到的吗？” 小七的分析，正是太后心中所想。 坐在案桌前，太后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小七所说的，思来想去，都是打心底里赞同的。 皇族的权位之争，从来都十分残酷的，哪怕是至亲兄弟，为了权柄都会不择手段地坑害对方，甚至到了骨肉相残的地步。 湘国如今的覆灭，正是因为储位变动频繁，不仅湘帝一脉对皇位觊觎，就连王爷和藩王，都对皇位蠢蠢欲动。 对皇权的竞争，有用的会促进国家的进步，让更为突出能力更为优秀的人可以继承大统。可若是太过残酷，储位也时常易主，就会引起内战乃至整个国家的灭亡了。 楚帝膝下许多皇子，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不似冥国那般，只有一个北王是尤为突出的，旁人便是相争都争不来，以楚国现在的态势，必定会面临一场很是血腥的争夺。 楚帝迟迟不立储，正是考虑着，立嗣过早，会生出许多变故。再者，也想仔细观察一下，哪个儿子才是最好的接班人。现在，皇子之间，表面上称兄道弟，一派和谐，其实，暗地里已经展开了争抢，攀比功绩，想要得到楚帝的赞许，让楚帝另眼相待。 萧钰和萧廉之所以苦苦相逼，甚至不惜暗中刺杀萧毅，就是担心，萧毅原本就是储位的候选人之一，又满身的才华，一旦再回到京都城，那么，他们的竞争对手，就又多了一个，势必要分出更多的经历对付后来居上的萧毅。 趁着萧毅根基不稳，还没有什么战功的时候，将他打压在端国让他永远不能与储位有任何瓜葛，这样他们的地位才更加稳固。 在京都城的时候，庞美人就将太后视作劲敌，毕竟当时的德妃，她无法撼动，只能捡软柿子捏。当时的萧毅有皇后庇护，再加上，太后让他收敛锋芒，装包子扮弱小，萧毅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萧毅查出萧钰萧廉暗中安排细作，坑害兄弟在先，回到京都城接受封赏在后，着实变化极大。若是这份变化，超出了庞美人一流所能接受的范围，他们势必会做出回应。 实则，萧毅的变化太大，是对他自己没有一点好处的。 太后定定地看着小七。 小七是湘人，在她还没有完全信任小七之前，她确定自己没有透漏出太多的，关于大楚的细节。她相信，萧毅也不是毫无轻重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小奴说上太多。 所涉及到小七的事情，不过是张御医那次。 可是，小七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分析出了这么多，将大楚的时局，萧毅在大楚的地位，以及萧毅接下来该如何谋划，全部思虑得清清楚楚。 直觉告诉太后，能有如此见地，这小奴定然不是普通女奴那么简单。便是在青竹手下多年的美姬，也不会有这样的眼界。 其实，从第一次见小七，太后就开始怀疑小七的身份了，只是，不管是青云社，还是曹探派出去的亲信查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就是那被屠城池的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再查祖宗八代，也是一样的。 她的家人，在萧晨屠城的时候，不幸遇难，只留下小七一人，因为年龄很小，又生得很好，被纳入军奴的队伍之中。后因为她的容貌，被选入了宫奴的地牢，与素练一处。 只是当时，小七反抗得紧，再加上她身子本来就弱，高烧不退多日。当时的狱卒回忆，几次以为她死了，想要将她丢出去，都被素练拦着，挺了许多日，没想到竟然活了。 这些，和小七的许多次表述都是一样的。不过这见识，实在让人吃惊，她身为大齐长公主，又最后做了端太后，自认为经历已是十分丰富，可是，从始至终，她都未曾见过如小七这般伶俐的女子，年纪如此小，已经堪比曹探了。 太后原来打算，让小七在曹探的手下历练。让曹探教她一些东西，顺便近距离看一看，小七的身上到底是不是藏着猫腻，便可查出底细。 若小七是个忠诚不二的，那边将她这份难得的聪明利用起来，教她灵力，让她成为她手上最好的利器。若是她的身份真的有疑，那么也正好暗中处置，不至于上了她和萧毅的母子情分。 这原本是个很好的计划的。 但是，被小七这般建议之后，太后忽然觉得，只是将小七训练成青云社的谍者，着实是浪费了。 她，还有更大的可能，为她做更多的事。 君子不在乎一时得失。这是太后时常对自己说的话。 她嫁入楚国之后，局势比她想的还要糟糕，德妃是一向与大楚交好的鸟族公主，皇后又出自名门望族。郦妃则是鲛人族的郡主，体内带着抹不去的仙家血统。 整个宫中，看似她最风光，其实，处境也是最艰难的。 齐国长公主，这个名号，既是她的荣耀，也是她的抵御。齐楚之间的关系紧张，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而后齐楚之战，让她彻底无法自处了，楚帝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 她不在乎一时的得失，也不会去与人明着争抢。在不能确定自己能够左右帝心，搬到敌人的时候，她只能忍耐。 她在等的时机，还没有到。此时此刻，短暂露出锋芒是不明智的举动。那只会让楚帝以为他们居心叵测，还会为萧毅招惹更多的敌手。 实在是很不划算。 此番去京都城，是个机遇，却也是危险重重。 只萧毅一人，恐怕很难成行，可是，他身边的谋士，定然也被其他人盯得死死的。反倒小七这一个娇弱的女子，不会惹人怀疑和注意。 “你不怕死吗？” 这样想着，太后问向小七。 第371章 她不怕死 萧毅好歹是皇子，再不受待见，那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旁人总是会忌惮着的。就算这些事被证实都是他做的，那些仇视萧毅的，也不会真的立刻动手。他们至多会加以构陷，让萧毅在楚帝的面前失了面子罢了。 但是，小七就不一样了。 这些罪名，让她死上一百次都足够了。 她不过是个奴籍，前后害死了这么多人，真的纠察起来，莫说旁人，就那萧院判就是头一号不能惹的。 萧院判的权柄通天，宫内宫外的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这样的人，不管是权力还是地位都很高的，与小七简直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倘若小七害死萧姬的罪名坐实，那么，萧院判第一个会处置了她。不管是从楚例，还是私情上，小七都是要被处死的。就算萧毅再想护着她，也是不可能的。 小七愿意承担下罪名是好事，成为萧毅的‘借口’也能为萧毅挡下不少麻烦，但是，她此行去京都城，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她，就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 “奴婢当然怕死了。”小七笑了笑：“但是，为了大王，奴婢是愿意的。” “就为了你拯救天下苍生的理想？你就连死都不怕了？” 小七给太后的理由，让她无法信服。 这理想，对于执政者来说，还算是崇高，可是小七不过是一个平民的女子，在端国，也只是奴籍，她若是没有一己私欲，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与其听信她天下太平的豪言壮语，太后更相信，她是想为自己图谋一些什么。 小七点了点头，又摇头：“也不全是的。” “哦？” “太后娘娘知道奴婢的，一朝家人被屠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过去的那些，对奴婢而言是十分模糊的，奴婢想帮助大王，是想为了更多人能不像奴婢这样悲惨，能裹上安稳幸福的简单的生活的。奴婢相信，大王能做到这点，这是奴婢帮助大王的理由。但是，奴婢为大王死，却不只是因为这个。” 她顿了顿，轻声说：“奴婢为人，很是简单。对奴婢好的，奴婢都将那人视作家人。素练在牢中救下了奴婢一命，奴婢便将素练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没有她，奴婢早已惨死化作包谷了，所以，奴婢愿为素练做任何事。” “淳于嬷嬷帮了奴婢。当时在枫天阁，奴婢被分配到了四壁透风的柴房居住，险些被冻死，是淳于嬷嬷不顾美姬娘娘故意刁难，将奴婢安排在了奴房之中，给了奴婢一个吃饱穿暖的机会。而后，奴婢做事许多地方不符合宫中规矩，她都时时在旁教导，恐奴婢一时得意，害了自己。还有坤灵殿的师父范弦，她在奴婢饥寒交迫的时候，愿意留下些饭食给奴婢，还教导奴婢如何酿酒。他们就像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也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 小七红着眼睛：“于奴婢而言，大王也是一样的。枫天阁的奴籍，屡次受侍卫的欺凌，敢怒不敢言，甚至逼死了人命，美姬娘娘也未曾过问，久而久之，奴籍受辱，苦不堪言。奴婢当时胆大，伤了侍卫，是大王愿意公允决断，而不单单仅凭身份，就判了奴婢死罪。他不仅惩治了侍卫，还为奴所的奴籍做主，奴婢便也斗胆，将大王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既然是奴婢铭感于心的人，奴婢都会誓死守护。如今，奴婢为大王做事，便更知道，大王此番去京都城，表面上是受赏，实则是有性命之忧的。奴婢受了大王的恩惠，怎么能不为大王考虑呢。大王是明主，奴婢此番走过端国上下，所见所闻，都足以证明，奴婢没有看错人。若是大王出事，那可就是千万条性命的人了。于私欲公，奴婢都不能苟且偷生。” 太后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小七的说法。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的理由，更多的，是小七看到了美姬的下场，知道在太后身边做一个谍者是不明智的举动。 美姬的野心，不断膨胀，太后始终容忍，直到她没有了价值，太后便着手处置了，没有半分感念美姬之前为端国做的。 且不说这是否是美姬应得的，这谍者的身份，于太后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随便哪个人都能坐上这位置，只要是能为他们办事，那就是有用的谍者。而那些暴露的，背叛的，做错事的，阻碍了行动的，都是废子，也是随时可以丢弃的。 小七想要长久地生活下去，断不能进入这个组织，做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这不仅会限制她以后的各种行动，还很有可能被人淘汰，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她缺少的，是一个可以长久存在的身份，一个，非她不可的位置。 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小七，只有被需要了，才会安全。 所以，这个险她必须去冒。 …… “这件事你如何看啊。” 小七走后，太后转而问向曹探。 与小七对话很是伤神，太后原本的好心情，都变得有些沉重了。看着面前写下的‘静’字，太后自己首先不安静了，她将那字收起来，直接压在了砚台之下。 “太后娘娘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还来问奴婢做什么呢。”曹探将那字又抽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收在太后藏字的盒子之中。 那里面装着的，都是太后这个诗圣特有的墨宝，一字千金，可不能随便丢弃了。 “你这老滑头，当初决定收她的是你，现在人家拒绝了，你反倒将我推到前面去了。” 太后并没有生气，只是嗔怪道。 曹探转过身来，走到太后的身边，轻声说：“奴婢还是坚持己见，这小七，悟性极高，是个可塑之才。青竹大人也是这般认为，若是假以时日，仔细栽培，她定能成为青云社里顶梁柱一样的人物，为太后娘娘所用。” “可是，人家不愿啊。”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 “不愿，才更加说明了，奴婢和青竹大人的判断是正确的。”曹探说：“常人得到了娘娘的机会，定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她没有被冲昏头脑，可见不是如美姬那般贪图蝇头小利的人。格局大的孩子，定然不是等闲之辈。既然是明珠，那就不急于将她加工成一件普通的饰品，留作他用，岂不是更好？” 第372章 灌醉战肖 “好是当然好的，只是我实在不明白，这孩子的心中到底在计算着什么。你没听到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吗？云里雾里的，旁人听着倒像是一心为毅儿好，可是，我怎么觉着，她倒像是在为自己打算呢。她的见识和格局越大越广，我便越不安心。就连王后，那样的相府之女，都不是她的对手，便是我，这个齐国的长公主，也有些忌惮她，她真的只是平民之女吗？我看，不会这般简单吧。” “娘娘是担心，她是有心之人派来蛊惑大王的？” “不可不防啊。”太后点头：“从接近大王，到抓捕朱本，从头到尾，她都表现得那般积极，一心想要去京都城，是何目的呢？她真想为大王谋划，便不会取自己性命为大王铺路。端国的奴籍那么多，随便哪一个，都能成为那个‘借口’，为什么，她偏偏要牺牲自己呢？若她活着，岂不是能为大王做更多的事吗？” 被太后如此提醒，曹探才觉察出不对。 “因为，只有做了‘借口’，才能陪伴大王，回到京都城？”曹探挑眉。 “不错。”太后说：“我觉得，她最想做的，就是去京都。” 可是，她明明是一个湘人，去京都城做什么呢。 她和京都城，又有什么交集呢。 “娘娘放心，奴婢会仔细调查的。” …… 朱本被杀，除去了楚帝的心头大患，楚帝非常欣喜，准许萧毅和项元朝一同回去接受封赏，参加封赏大典。只是，这诏书上，没有提到小七，更没有附带小七的信碌。这就意味着，小七虽然立下奇功，但也只能是奴籍，不可一同随行。 这样的结果，在小七的意料之中。 楚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湘人，加入到楚籍之中的。尤其，是在萧毅曾经闹出美姬那样的笑话之后，更加不会准许萧毅胡来了。 若楚帝自己觉得该赏些什么，那或许小七还能脱离奴籍，只是，经过萧毅的手一上书，反而不能成行了。 不过好在，小七已经在太后那里得到了准许，得到了去京都城的机会。她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为奴籍，她在意的，是怎样才能和萧瑞来一次不期而遇。 项元朝接到了楚帝的旨意时，正在军营里闲逛。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吹够了这里的风，他终于能够睡一睡柔软舒适的大床了。 萧毅和项元朝是同行，迎接项元朝和他的精卫，萧毅特地给他设了宴饮。此番项元朝被冷落在了军营多时，并没有参与到抓捕朱本的行动中去，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萧毅的迎接礼做的很是盛大。 项元朝也是个明理之人，他知道自己此番前来不过是表达一下楚帝对萧毅遇刺之事的愤怒，是象征着皇恩，其实，真的起到多大的作用大可不必。 他是皇后的亲信，皇后想让萧毅回京都城，他便会无条件地支持。 不过，对待萧毅，项元朝是宽容的，对待战肖可就不一样了。 当时分两路而行，战肖直接将他发配到了山上去，原本项元朝也是很想去看一看端国的军队是怎样的阵容的，不成想，早在两日前，那山中的大部分将士就转移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在山中种菜。 项元朝吃了许多日的土豆，都吃得有些便秘了。 此番，逮到战肖，他必须也好生款待他一番。 战肖的灵力再高，身体再好，也抵不过项元朝的酒量。两个人还没吃菜，就每人喝下去了四坛子酒。 再加上整个宴饮之上，项元朝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灌战肖酒，还没结束，战肖就已经罪的不省人事了。 小七后来打听了范弦，他给宴饮上用的酒，都是他的陈酿之中，度数比较高的。一坛子酒，就足以将一头牛灌醉，可见两人简直就是在拼命啊。 不过，相比之下，战肖不省人事被抬了出去，这项元朝却是没有大碍，只是面颊微红，言谈举止，都还是很正常的。 战肖冥人将战肖抬下去，不由得夸赞项元朝：“不良卫的酒量，本王实在是敬服。能将我的战将军喝得如此酒醉的，本王目前，只见过这一次啊。” 项元朝放下手中的炙肉，对着萧毅拱手道：“大王莫怪，微臣和战将军同行数日，实在觉得惺惺相惜，心中敬佩他是个难得的将才，便多与他饮了几杯。此番来到端国，微臣实在惭愧，并没有真的帮助大王什么，不过，眼看着端国的好风光，百姓安居，军队整肃，着实让人心旷神怡，感慨良多。边走边看，耽误了许多，晚战将军几日归城，还望大王海涵！” 项元朝此番前来，若是萧毅遇到了麻烦，他会及时出现，但是若没有，他也不会去争抢什么功劳。 而且此行，他也并非全无收获。 这京都城人人唾弃的，纨绔的九皇子，原来，竟然是如此这般精明强干之人。可见耳听为虚，眼见才能为实。 哪怕战肖特地安排了那军中之事，项元朝也能感受到，那军队中是何等的军纪严明。那么多人，能在他精锐的眼皮子底下悄然离开，这样的调度能力，便是京都城的御龙军，也未必能够做得到。 “不敢当，不良卫是爽快之人，战将军不行了，本王继续陪你喝！” 萧毅和项元朝不必多言，已然明白对方的深意了。只是，项元朝没有继续灌战肖的酒，回答了战肖对皇后娘娘的关心，到了夜半之时，这酒局便散去了。 项元朝被安排在官员别馆之中，行至宫外，告别了盛安，项元朝转过身来，已经是神色清明，毫无酒醉之象。 “大人明知道明日就得回京城了，何必在饭桌上灌那战将军的酒呢。卑职看着，他和那端王的关系匪浅，端王见他酒醉，担心得不行呢。” “他算计我，还不让我惩罚他一下么？”项元朝笑了：“不过，这端王真是个好儿郎啊，你瞧瞧这端国上下，哪里还有之前那满目疮痍的样子？不过几年的时间，已经是这般繁盛的景象。什么连王，什么宣王，我看都不及这九皇子的治国之才啊。” 第373章 安排部署 曾经的端国，是所有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因为楚湘之站，就是打在端国的这片焦土之上，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饿殍遍野，那也是常态的。 这里到处都是兵乱，到处都是坐山为王的土匪，到处都是遍地的饿殍。 后来，楚国战局扭转，打向湘国，这楚境之内也是时常过兵，百姓无田可种，无家可住，无钱可花，每天都是胆战心惊。 端国境内，就是狼窝。 萧毅被分配到此处时，大家都以为，他小小年纪，定会有性命之忧，这端国更是没有任何未来的。没想到，萧毅并没有出事，不仅没有，他还建立了端国的王都，制定了只有端国才能使用的政策，不仅击退了湘军，让端国境内再无战乱，扩充了几百里的休战之地，还让百姓过上了如此富庶的生活。 行走在端国，若不是知道这里的历史，还以为走到了楚国的京都城呢。 手下看了看前面的闹事，宵禁解除之后，夜市上还是十分的热闹，叫卖声不绝于耳，百姓们行走期间，毫无匆匆之感，这里的商路四通八达，治安却出奇的好。眼看着眼前的一派繁荣，手下也是慨叹：“的确如此。” 能治理好一个原本就富庶的地方，那只能说明，这里的城主精明能干，却不见得有治国之才。可是，能将端国原本那般焦土，治理得如同京都城一样繁荣，那就是真的不简单了。 “我总觉得，今日过后，整个大楚的凤向都是要变的。” 项元朝背手而立。 “大人，风再怎么变，也变不出皇后娘娘的手掌心儿呀。皇后娘娘才是定心锤呢。”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项元朝大笑：“不管怎么样，只要皇后娘娘安心，我便安心了。” 战肖服用了孙婷瑜给的醒酒丸，再加上催吐的疗法，终于醒了过来。 他催吐的时候，吐得实在太厉害，鼻子里现在火辣辣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甚好。 “头痛。” 战肖皱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能不头疼吗？你竟然直接喝了三坛子老范做的酒，你可知道，他是出了名的鬼才，做酒的时候，总是喜欢将那酒劲儿加在后面。若不是老夫及时赶到，你怕是要耽误明天的大事呢！” 明日就要出行了，战肖却是被抬着出去的，孙婷瑜实在不放心，就紧赶慢赶地出了城，过来帮他醒酒。见到战肖如此模样，孙婷瑜不由得庆幸，还好是他来了，不然战肖迟迟不能清醒，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项元朝呢？” 战肖又喝了点醒酒汤，总算是舒服了一些，忽然想到项元朝灌醉了他，便问自己亲信高典。 高典说：“小的听府里的人说，那项大人是走着进别馆的，神色如常。” 这么说来，只有他一个人醉了？ 他和项元朝喝了一样多的酒，项元朝又陪着萧毅喝了一晚上的酒，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大意了。” 在京都城做官，难免酒局。项元朝能保持清醒，可见他也是锻炼过酒量的。而战肖，除了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偶尔小酌，大部分的时间，都必须保持清醒，这酒量，自然不如项元朝了。 醒了酒之后，战肖换上了夜行服。着人送了孙婷瑜回太医院，战肖则趁着夜色，出了城。 回京都城是大事，绝对不可草率，他事先已经安排了人手，沿途保护，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在前夜部署关键位置的自己人，以确保无虞。 青竹的身子已经稳定了，只是不能参与行动，妄动灵力罢了。他在太后的宫中修养，身边有他手下的灵力者轮番为他保养灵石，现下已经能够发动指挥了。 青云社的人，并非全部陷入沉默，他还留下了一队精锐，任由战肖调遣。这些人原本就是和青竹单线联系的，并不在名单之上，他们也是忠贞于青竹的死士，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战肖将这些死士，安排在了沿途各站，又指定两个灵力比较高超的，跟着战肖的队伍暗中保护。 分散暗哨，连夜出发，至于战肖身边的这两个则和许多明卡一样，明日随队伍一同出发。 安排完毕，战肖才回到将军府，此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了。 宫中的准备，此刻已经开始了。 王后担心萧毅，几次要求一同前往，萧毅都拒绝了。此番路上不一定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他实在担心，王后这个不会功夫的随行，会出现什么差池，到时不好向左相交代。 再则，萧毅打算带着小七，让小七以新宠的身份入京都城，这样一来，也坐实了小七之前的罪名。若是带上王后，许多情况不好发挥。 王后咬着嘴唇，她没想到，小七会忽然跃居她之上，坐拥在了萧毅的身边。抓捕朱本这一项功绩算是给了她一辈子的依靠。 她当然知道，小七不是真的服侍了萧毅，这不过是萧毅的计谋罢了。 她宁愿小七贪恋战肖，宁愿小七和美姬一般，是一个计较这些名位的人物，那么到了京都城，她定然书信给父亲，让父亲直接处置了她。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伤害小七，就等同于伤害萧毅。 她之前做了许多害人之事，已经让太后表现出不满了，如今太后亲手处置了美姬，要她做的，就是安分守己，她便不能再有任何动作了。更何况，是威胁到萧毅安全的呢。 “只要娘娘在大王和太后的心中，是不可撼动的，其他的人，在意他们做什么呢。那小七，再怎样不过是大王身边的一个亲信罢了，又不会碍着娘娘什么。娘娘让她去毒杀美姬，也是因为美姬去前朝勾结，行事不端。便是太后娘娘问起了，娘娘也是有理的。” 崔嬷嬷知道王后在担心什么，边和碧潭伺候着王后梳洗，边轻声安慰道。 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宫竟然这般小心翼翼了。” 第374章 太后默许 王后原本是相府之女，救过萧毅和太后的身份，他们都很感念她之前为他们做的，便当成宝贝一样哄着。 王后也以为，她会成为他们母子一生的掌上明珠，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归宿。 可是随着萧毅一天天长大，她的这份梦想，也一点点地破灭了。 她得不到丈夫的喜爱，渐渐的，她连婆母的喜爱也快要失去了。 她不过是不喜欢别人分得她夫君的爱罢了。 在闺中的时候，她就是庶女，自己的小娘身份卑微，不得父亲的宠爱。她以为，做了别人的妻室正房，这一切就会改变了。可是，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小七有一点说的对，即便没有了昌姬，还有美姬，没有了美姬还会有更多的姬妾。她的年岁，以及她和萧毅的性格不合，已经成了最大的阻碍，至于旁人，不过是点缀罢了。 “小姐。”崔嬷嬷第一次如此呼唤王后。 她本就是相府的陪嫁，原本就是王后小娘的人，陪她到了萧毅的后院，就是为了帮她筹划的。眼看着自家小姐陷入了执念，她只能帮她善后，却不能改变什么，如今见王后有了悔意，她也适时地开口了。 “小姐千万不要这么想，你是相府的嫡女身份嫁给大王，身份贵重，不可妄自菲薄，更不能心灰意冷。不管多少个良姬，多少个夫人，王后就只能有一个。出多少事儿，有相爷呢。只是小姐，大王的心意原本就不在儿女情长，你看着那小七，便知道了。能帮着大王成就伟业的人，才会得到大王真正的欣赏。小姐原本得大王和太后敬重，那不也是因为，小姐凭一己之力，保住了大王的皇子之位，也护了他的性命吗？那时的小姐，和如今的小七，是一样的。” “是啊，我与小七，其实并无分别。” 是她自己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知道，自己庶女的身份，嫁给皇子是天方夜谭，萧毅能接受自己，完全因为她是左相的女儿，背景是萧毅所需要的。 在萧毅尚小，还在大楚的时候，她也是将他当成弟弟一样看待的，处处为他们谋划，寻求陈家的庇护，为萧毅来到端国铺平了道路。 可是，后来，她的心态变了。 萧毅一天天地长大，她也无法将他再当成一个孩子。他们是夫妻，就理应休戚与共，同心同德。她便日渐不能接受，他有后宫，他有其他喜欢的女子。 有自己小娘的经历，她实在是怕极了，不敢想象，没有了夫君宠爱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她不得不争，最后沦落到和美姬一样，被太后和萧毅厌恶的境地。 其实，自从选择了萧毅，选择了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夫君之后，她就应该有这样的准备的，是她自己，一直拎不清。 “小姐，老奴也不是这个意思。”崔嬷嬷说：“只是，大王一心扑在他的事业上，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小姐此时想与大王亲近，那就得让大王觉得，小姐是必须的，无可替代的。那小七，正是找到了这样的关键，才能得到进京都城的机会的。不过，小姐也无需担心，她担下了所有责任，到了京都城是必死无疑的。小姐虽然不能去京都城，那也并非是小姐不再得大王的喜爱了，只是为了成全大王的计策罢了。此番能回到京都，机会来之不易，小姐若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还要争这些小节，还气在了心里，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崔嬷嬷是个头脑冷静的。 她的年纪，决定了她的阅历到底比王后深上一些。再加上，王后自己深陷情中，不能自拔，反倒是崔嬷嬷这个局外人，看得真切。 她知道，自家小姐就是太喜欢大王了，因为喜欢，有的时候做出的事也极端了起来。只要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一切就还来得及。毕竟，萧毅想要在京都城站稳脚跟，左相这一门亲戚是不能丢的。 “我知道了。”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比不上后宫女子的娇艳，但举手投足，却是充满了正宫的气场。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位置吧。 先去太后的宫中拜见，太后睨了眼王后，觉得她今日格外不同。 “你能想着来伺候我洗漱，着实是有心了。”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王后小心地拧干毛巾，递给太后。 “大王即将回京，此番凶险万分，着实让我睡不踏实。昨晚一夜没睡，想来，王后也是一样的吧。” 王后点头：“儿臣的确是一夜没睡的，想着大王在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儿臣就怎么也合不上眼。不过还好，有战将军和项大人在一旁陪同，想来，是不会有大碍的。儿臣已经知会了父亲，教他派遣家中亲信，在端国边境处等待，一同接应大王。父亲的手下也尽是精明强干之人，再加上父亲相府的名号，想来，一般小贼是不敢近身的。” “嗯，你能想得如此周全，是费了心思了。” 太后净过面，坐在梳妆镜前：“你父亲最近可还安好？” “最近天气寒冷，家母来信时，说早朝的时候，吹了风，偶感风寒，不过都是一些小病痛，并不打紧的。” “原本应该是你陪着大王回去的，只是，这次的情况特殊，便没有让你和家人团聚。” “儿臣明白母后的苦心，也知道，儿臣此番去京都城，非但不能帮到大王，还会让大王陷入危险之中。幸而有小七牺牲相伴，能让大王抽身出来，儿臣知道轻重，断不会因为想与家人团聚就心中不快的。” 太后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王后亲自伺候太后盘头，太后看着镜中的王后，今天表现得格外乖顺，眉眼之间也没有往日的戾气了，心中便知道，王后这是想明白了。 “今天之后，大王不在宫中，整个后宫就都靠着你打理了。” 太后对王后说：“有些花枝，需得春日里修剪，免得春暖花开之时，旁逸斜出，再行修剪，又乱了花序，又毁了景致。” 王后一愣，诧异地看向太后，四目相对，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儿臣……”王后点了点头：“儿臣定叫园丁仔细修剪，断不会让母后看了心烦。” “嗯，如此甚好。”太后起身：“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宫引领众姬妾送行大王了。快去吧，做好你王后的位置。” 第375章 队伍出发 王姬见王后回来，很是热情地迎了上去。 “娘娘金安，太后娘娘可准备妥当了？臣妾等知道太后喜欢安静，还犹豫着，要不要也去拜见呢，正想着，您救回来了。” 自从王姬在团花坊吃了亏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智商不配在这宫中独立行走，还是得背靠大树好乘凉，而王后这棵大树，她尤其不能丢掉，便越发谄媚起来。 王后抬眼看了看平日里最活泼的春姬，此刻的她还是精神萎靡的模样，有些精神头不足，见到王后来，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见王后看她，才想着过来拜见。 “春姬啊，你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快去叫太医瞧瞧，病了就用些好药，可千万别拖着。” 春姬是个胆小的，在团花坊眼见着自己的亲信全部被杀死，却不能声张，当时就吓得疯癫了，还好，孙婷瑜的药救了她的性命，让她缓了过来。可是，哪怕是情绪稳定下来了，她也是真的怕了，夜里也总是睡不安稳，和美姬的情况差不多。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已经按着孙太医的药方喝药了，现在好很多了。” 春姬有气无力地说。 王后点点头，又扫了眼众人：“美姬呢。” 王姬道：“她啊，昨晚折腾了一晚上，说萧姬的鬼魂要杀死她……” “什么死不死的！”王后皱眉：“今日是大王回京都城的大日子，这晦气的字眼儿，说它做什么！” 王姬赶忙低下头：“臣妾口无遮拦，知错了！” 王后深吸一口气，对所有人说：“大楚规定，藩王非诏不得入京。大王身处端国近十年，你们也是跟着大王来到此地十年，如今大王得到了圣上的诏书，得以回京，这是天大的喜事。一会儿送行大王，你们定要安分守己，真心祝福大王。小七如今立下奇功，是大王身边最得力之人，跟随大王入京，也是大王和太后的意思，谁也不能有意见，明白了吗？” 王姬一愣，王后的话，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王后会因为小七的陪伴，而心中生妒呢。原本陪伴在萧毅身边的人应该是王后才是，于情于理都是她，可是此番，小七僭越，直接占了她的位置，还是以奴籍的身份入京都城，这样的侮辱，没想到，王后竟然就接受了。 不只是王姬，连虞姬和上官夫人，都是面面相觑。 不过，她们震惊的是，为何王后忽然变得聪明了。 仪仗很简单，也很隆重。 王后立在中间，上官夫人和王姬立在左右两侧，分别为萧毅递上象征着和平和平安的福袋，王后则将萧毅解开的福袋里的平安符，亲手封在荷包中，系在萧毅的腰间。 “大王一路保重。” 送上祝福，王后红着眼睛，不放心地嘱咐道。 眼前的男子，她是真心相爱的，但是为了能和他长长久久，她只能接受崔嬷嬷的建议，退而求其次了。不能成为他的心中最爱，也要成为他最得力的妻子，这是王后现在的目标。 萧毅点了点头：“王后辛苦了，此番回京都城，本王定将王后的关切带给相爷。” 王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重重点头。 萧毅看了一眼王后的身后，她轻声解释：“后宫姬妾都来送别大王了，只是那美姬，还在病着，实在不方便出门了。不过大王安心，孙太医的医术颇高，春姬都是给他医好的，想来美姬也会痊愈的。大王归来之时，美姬定能相迎。” 然而，不管是萧毅还是王后，都知道，美姬是不能等到他回来了。 萧毅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问及美姬的状况。 是她背叛在先，萧毅原本打算给她一个枫天阁，让她安心养着就是，可是，美姬一再扰乱他的计划，连带着差点毁了青云社，萧毅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她是生是死，对于萧毅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小七走到王后的面前行了跪礼，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王后竟然也给了小七一个荷包，且款式和萧毅的差不多，只是萧毅的荷包上多了皇子特有的莽纹。 站在一旁的王姬，彻底震惊了。 王后说不让她们难为小七也就罢了，这直接赐荷包是什么意思？她们做姬妾的时候，王后才做过这样的举动，作为入室的敬茶礼。而小七，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占了王后的位置去京都城了，王后竟然还给了她这般殊荣。 小七接过荷包，就听王后关切道：“一路上大王要你多多照顾，你定要恪尽职守，保大王平安。” 小七抬头，正对王后慈祥的笑脸，她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着实让小七也惊讶了一会儿。 不过在这盛大的场合之上，小七还保持着一个奴籍最应该有的谦卑，并没有因为王后的特殊对待，和此行的特殊身份，而有任何的越矩。 王后亲自将小七扶了起来，握了握她的手。 这无声的眼神交流，让小七明白了，王后将不再是她的敌人了。 王后的转变，在小七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这么快地改变自己。这大概就是王后的好处吧，她再怎么胡闹，最后，也是知道审时度势的。 王后不会变，她只要保持底线，一心为萧毅和太后，她就是整个后宫的女主人，尤其是，小七还替她除掉了美姬，她便没有任何理由，再与小七为难了。 阿紫搀扶着萧毅和小七上了马车，小七坐在马车之中，只觉得百感交集。 她筹谋了一年之久，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只是，这一次，她是用命在赌。奴籍进京都城，实在是太过危险，她必须想一个完全之策，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护的萧毅周全。 萧毅坐进马车，松了口气。 对于小七而言，此行的意义重大，对于萧毅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他沉浸了十年之久，终于可以回去见到故人，这一刻，简直比什么都值得让他高兴。 萧毅的队伍中，不仅带着端国的各色特产，还有许多仆人随从，再加上项元朝的人，组合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队伍。 他们浩浩荡荡地出了王都，百姓们夹道欢送，无不欢呼雀跃。 小七掀开车帘，看了眼项元朝带着的人，他们清一色地穿上了不良卫的服装，竟然足足有一个小队的人物。原本 为了抓捕朱本，他们分散在端国的各地，现在整合在一起，竟然有这样旁大的规模。 皇后的势力在京都城也是不容小觑的，她只是向圣上拨人，就能调动如此多的不良卫前来端国帮助萧毅。她就是输在没有皇子，否则，整个大楚，还未必是德妃和庞美人的天下呢。 小七收回目光，坐在车里，就见萧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大王，怎么了吗？” 萧毅摇头：“母后说你想承担下一切的罪责，本王着实没有想到……不过你放心，此番我定然竭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 她为了萧毅，愿意去死，萧毅也不是冷血之人，定不会让小七如此白白送死的。 第376章 皇后心思 看着后面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战肖睨了一眼项元朝：“难怪夜宴之上，大人执意灌醉于我，原来是早有准备的。” 明知道，战肖要做最后一晚的准备，可是项元朝还是给了他三坛子酒将他放倒，这其实对萧毅的安全会造成很大的威胁。不过，看到项元朝的人越来越多，竟然赶上一个军队了，战肖便了然了。 原来，项元朝也是有所准备的。分散出去的人，表面上说是暗哨，其实，也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这事儿奇就奇在，明明大家都知道，却无法指责什么，毕竟，这是皇后和圣上的一番‘好意’，萧毅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项元朝笑道：“我这个人别的不喜欢，就好饮酒。我手底下的兄弟都是知道的，过年过节，什么都不必送，给我抱一坛子好酒，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哈哈哈，昨晚的那几坛子佳酿，当真是好东西，我便拉着将军贪杯了一些。不过到底我也不是不知轻重的。皇后娘娘将大王的安全交到我的手上，我必定要竭尽全力相护。此番前来端国，是必定会抓到朱本的，这些人，正是为护着大王回京都城而备下的。如此更为妥当，也能让战将军好生纾解一下多日来的疲惫，好好地睡上一觉啊。” “如此，有劳项大人了。” “将军还真的别说我，我依稀记得，将军昨晚是被高将军抬下去的，谁成想，已经醉成那把，还能将今日的队伍整肃得如此厉害。你看看这周围跟着的，我瞧着都是一等一的灵力高手啊。” 项元朝看向周围的屋顶，笑呵呵地说道。 战肖唇角轻勾，项元朝感知到了他布下的暗卫，可见他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其实，一路走来，战肖也没觉得项元朝的灵力达到多高的境界，不过也没有和他比试一番，便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 从他能感知到暗卫来看，这七品左右的灵力是肯定的了。战肖和青竹挑选出来的精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至少在轻功和暗卫方面，都是绝顶的高手了，可是，还是如此轻易地被项元朝洞悉，就可见一斑了。 战肖表面上和项元朝有说有笑，其实，心底里对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无公害的不良卫，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警惕。 有了这越来越强大的队伍，萧毅这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的。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耳朵一动一动的，项元朝和战肖的对话，他全部停在耳中。 他们从军中的事务，谈到了家国天下，从灵力的修习，谈到了各国的灵基。 项元朝的学识渊博，能力和天赋都不止在不良卫这个位置。只是京都城中盘根错节，想要谋得一个好职位，靠的不仅仅是皇后这个强大的后台，还有机会。 小七和阿紫静静地坐在萧毅的两侧，她竖起了耳朵，只觉得两耳通明，就连战肖和项元朝的对话，她也是可以尽收耳中的。 按着这样的距离，若她还是普通人的模样，是绝对听不到的，只因为胸中的灵石在不断增加灵力，她的五感也就变得越来越通透了。 自从梦呓神兽给了她灵石之后，小七就觉得自身的力量强大了许多。让她感到欣喜的是，这份灵石如同被掩埋在封印中一般，只是通过常规的检查灵石的方法，是感知不到的。 有了这灵石在，就好像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她的封印全部扛了起来。封印就像是阻拦在她血脉之中，唯一一个抑制她真气的大石头，有了这股灵石，这石头被凭空抬起，一下子，她整个人的真气都融会贯通了。 梦呓神兽的灵石，给了小七一个灵石和封印同时并存的机会。 那封印形同虚设，小七原本被抑制的真气，全部迸发而出，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泵向四肢百骸。现在的小七，每天都能察觉出自己新的进步。 这种灵力上的飞越，便是龙七那种天赋异禀的体质，也是从未感觉到的。 从项元朝和战肖的对话中，小七能够感受到，这项元朝天赋异禀，此番萧毅受到萧钰和萧廉的刺杀，皇后第一个就派遣了心腹项元朝前来，可见他在皇后那里的地位也是十分重的。 可皇后，却没有给项元朝一个重臣的位置，反而只是放在了不良卫中做一个不良将，这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项元朝缺少了机会，但是，小七却始终不这般觉得。从第一次见到项元朝起，他便给小七一个外表忠厚老实，心底里却清明通透的印象。 当时小七让他上山，是因为已经事先知道了，朱本在另一个方向。她随便胡诌了一些理由，项元朝便顺势答应了。 想来，项元朝当时便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顺势而为，不是因为他愿意成全萧毅，而是因为，他正好能去军营里转一转。 或许，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想到此处，她忽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皇后是萧毅在京都城中的倚靠，而五皇子萧城，就是皇后膝下唯一的养子。现在，五皇子涉及到刺杀萧毅一事，被贬了职，这是否对皇后的权柄也造成了冲击呢？ 小七的手心冒汗。 若她是皇后，心中定然是不悦的。 萧毅和萧城都是养在她身边的皇子，但比起萧毅，萧城这个没有娘的孩子更好掌控。可以说，如果萧城不介意，皇后就是萧城的亲生娘亲了，如此一来，皇后的手上就是有皇子的。 萧毅遭到刺杀，追责下来，萧城首当其冲，皇后的孩子受到了损失，她定然会不悦的。 可追根究底，太后也是先向皇后禀告的，如果皇后自己不肯，或者换一种方式向楚帝报告，那么，萧城或许会少受责罚。 端太后和萧毅这边做的毫无破绽，也无所谓得罪皇后。 只是，她此番让项元朝过来查看，实在是让人无法安心。 少了皇后，萧毅将更加举步维艰，想要在京都城稳定下来，他必须好好地护住皇后这根救命稻草才行。 “小七，你在想什么？” 阿紫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小七。 第377章 马童回答 阿紫不会灵力，也没有功夫，小七和萧毅能听到的，她什么都听不到。 萧毅也就算了，闭目养神，不与旁人说话，她不敢问，但是小七却也是同样的神情，一路上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被晾在一旁的阿紫终于忍不住，问她道。 小七笑了笑：“我在想，这一路上，有些太，安静了些。” “安静一点还不好吗，难不成你还想遇到点危险？呸呸呸，这话赶紧打住，大王此番前往京都城，应该一路平安才是。” 阿紫说完前半段，就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了，赶忙改口。 “我一直在想，朱本失踪多日，再加上项大人和战将军都回了京都城，朱本流落在外的手下们，难道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形势不对吗？” 话音刚落，萧毅慢慢地睁开双眼。 这也是他所担心的。 如此浩荡出了王都，不应该如此安静的。越是安静，越说明对方有所筹划，那么，他们面临的危机，就更加危险了。 正午时分，一行队伍在郊外停了下来，随行的伙夫为大家做了地道小吃，涮羊肉的味道，也是十分诱人。 阿紫是个不错的厨娘，亲自坐在萧毅的火炉旁，为他涮羊肉。她娴熟地切了羊肉片，加了自己自制的调料后，在锅子中涮好，又在上面洒了一些葱花，递给了萧毅。 萧毅尝了一口在口中，瞬间察觉出，这涮羊肉和之前的不大一样了。 “加了什么？竟这般顺口。” 在郊外吃的涮羊肉，一般都是没什么味道的，只因为调料不足，不能和宫中一般。但是，经过阿紫的烹饪，这羊肉似乎比宫中的还要好吃，而且有股特别的清新的味道，叫人吃了一口，还想第二口。 萧毅忍不住赞叹，询问阿紫。 “是冬枣的粉末呀大王。”阿紫笑着说：“还是孙太医提醒奴婢的，教奴婢将这东西带在身上，遇到腥膻之物，就加一点进去。这样既能改善口感，还能让暖胃散寒，是最适合大王不过的了。” 萧毅笑了笑：“不让你和孙婷瑜去厨房里做活，还真是屈才了。” 孙婷瑜此番没能随着萧毅的队伍一同入京都城，于是，便将这些个好东西，一一嘱咐给了伺候萧毅的阿紫，还顺便塞给了小七几本医书，让她在路上学习。 阿紫谨遵孙婷瑜的指示，不敢浑忘。 “那边的马多喂一点草料，在草料中多加盐巴，他们拉的货物金贵，别因为体力不支，耽误了大王对圣上的心意！” 负责马匹的马司冲着他的手下大声喊道，手下遵命，手脚麻利地干起活儿来。马料混上盐巴，正和马儿的口味，马儿吃得飞快，健硕的肌肉，强健地说明这它们身体的力量。 小七摸着其中一个枣红马的头：“吃那么多盐，你一定渴了吧。” 马儿像是能听懂小七的话似得，呼哧呼哧地点头。 小七左看看右看看，见旁边有一条小溪，便解开了马儿的缰绳，将它带到小溪边饮水。马儿喝的香甜，尾巴一摇一摇的。 “你是……”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小七回头，就见一个瘦弱的小身体，正在小溪边喝水，马儿是在他的上游喝水的，如此一来，马儿的口水全部冲到了他的水壶之中。 “抱歉啊，我没看到。” 小七感到很是歉意。 可是，却见那人捂着自己的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该不会是来抢我的衣服的吧，我给你就是，你别绑我，也别敲我的头！” 小七定睛看去，这才看出，这小孩儿就是那日她混入马场的时候，捆绑起来的马童。 “原来是你啊！” “上次头上的包，十多天才下去呢，真的疼死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你别伤害我。” 他以为，小七还想敲他绑他，很是委屈地央求道。 小七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这小厮，倒是聪明。好啊，你想让我不打你，就如实与我说，你这小小年纪的马童，连给侍卫们牵马都不配，怎么会随着去京都城呢？你的级别够吗？是不是你偷偷给马司长塞了银子，行了贿赂？” 被小七如此质问，小童简直要吓破胆子了。 “姑娘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是马司长亲自人命我的。我没给他钱，他还许诺了我银钱呢，说此行若是安全往返，就可以得到三十两银子……” 小七双臂交叠：“你这小孩儿，说话总是不着边际，当我是傻子吗？这么好的肥缺，马场里其他的人不想要，偏偏给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三十两银子，够牵多少次马的了，侍卫们的赏赐，再怎么也超不过这个吧，有钱，他们为什么自己不赚” 马童很是委：“姑娘，我真的是不知道啊。许是马司觉得我机灵，就……” “这话你信吗？” 马童快哭了：“姑娘不能因为我被你绑了一次，就觉得我什么都不行吧。我还是很懂得喂马的。” “是啊，”小七眯了眯眼：“连你都懂得喂马，可是你的长官司马大人却不会。” 要知道，让马儿有体力搬运货物，多在草料里加盐巴是对的，但是与此同时，也要给马儿多喝水才行。可是，方才那马司，只是让人在草料理猛加盐巴，却不带着马儿到此处的小溪喝水。 马儿缺少水分，会焦渴难耐，若是到了急切的地步，便不再受人控制。那么，它们身后拉着的贵重物品，岂不是都要被马儿拖拽坏了。 这样的道理，连小童和她这个骑过马的人都知道，那马司日日与马匹为伴，却不知情的模样。 小七指了指那边的马司，问小童：“他就是你的长官吗？可是掌管马场的窦庆阳。” 小七知道，宫中马场，是由一个叫窦庆阳的马司掌管，窦庆阳已经四十有余了，小七方才瞄了那马司一眼，却总觉得年轻。 马童摇头：“我虽一直在马场外做活，伺候生病或者弱小的马匹，不时常见到马司大人，可此人，却不是窦马司。眼看着是一个生面孔，许是哪处新调遣来的吧。” 第378章 你是湘人 马童的回答，更让小七感到疑惑了。 随着萧毅去京都城的人，必须是稳妥可靠的，窦马司亲自前来还差不多，怎么可能选择一个新人来负责呢，再加上他方才异样的举动和命令，这让小七更加怀疑了。 “还没敢问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马童现在对小七更感兴趣：“莫非，你是大王宫中伺候的？”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了。 “哈哈，我说的嘛，姐姐当日出来就打晕了我，手段如此干净利索，怎么就不怕被嬷嬷惩罚呢，原来是，大王身边伺宫人啊。” 小七懒得理睬那马童的好奇心，继续问：“我问你，负责你的长官叫什么名字。” “啊？” “你不是说，你负责生病或小马的饮食吗，你的上面总要有一个领导你的人吧，他叫什么名字。” 马童讷讷地回答：“漳平。不过，你问这个干嘛？” 小七懒得与他再废话了，直接去找那个马司了。 马司见到小七，先是一愣，然后毕恭毕敬地行礼说：“原来是小七姑娘啊，小的有礼了。” 小七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也行了礼：“大人客气。” “不知，小七姑娘找我，所为何事啊？” “实不相瞒，我与御马司总管漳平大人是熟人，他告诉我，队伍中负责马匹的大人是他的同乡，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您商议。” 那马司眼珠一转：“是何事需要商议？” 小七指着自己牵着的枣红马：“这马我瞧着喜欢，大人可否将它让给我呢？是这样的，在大王的马车上，我坐着实在无趣，便想骑马行走。可是，所有的马儿都被用上了，我瞧着它瘦弱，应该是拉不起什么重物的，便想来斗胆求马。” “尽管拿去。” 马司一点都没有犹豫：“货物什么的，自有其他的马匹分担，小七姑娘喜欢，就拿去吧，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以做主。” 小七很是感激：“如此，便多谢马司大人了！” 马司转身，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继续检查货物，只是，在查看箱子的时候，他故意将箱子的锁打开。如此，，没有了安全的防范，只是用绳索捆绑箱子，箱子里的东西，会随着颠簸，一点点地洒出来。 马队又行走在最后，着实危险。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丝绸混了泥土就卖不上价钱了，大人这般做，会不会有点得不偿失？” 马司认真地打开箱子，并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已经盯着他很久了。忽然被这声音吓到，马司心中一颤，猛地转身。 “怎么是你！” 眼前，小七靠在货物旁，正悠闲地看着他。 被当场抓住，马司横眉立目，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若你只是偷盗，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将偷拿的东西还回来就是。可是你这法子，分明不是小偷小摸，倒像是有人在半路上接应似的。是谁留在后面，捡你掉下的货物呢？司马大人，监守自盗，盗取的还是贡品，那是要被车裂而死的。” 司马敏锐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大家都忙完了，正在远处吃饭，小七还拉着那匹枣红马，旁边也没有人。 “我警告你，你别多管闲事。” “刚才大人向我行礼，现在，怎么又变了一副模样。大人的前后反差，让我的心底里，着实寒凉。” “那你想要什么？” 小七深吸一口气说：“我想要实话。” “实话？” “漳平不是你的老乡，他甚至，是一个连王宫马场都不能进的小官，手底下就一个小孩儿，更是没有什么权柄的。可是，方才你倒是急于认亲，很是热情，这不符合马司大人的身份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马司笑了笑，说：“漳平原本就是我的老乡，我与人交友，从不看他们的出身。再说了，宫中职位，原本就是分工不同，斗胆说一句，小七姑娘不也只是个奴籍吗，如今，还能得到大王和太后娘娘的青睐。” “马司大人虽懂得一些马匹的知识，看似能够胜任这个职位，可真的深究下去，却是什么都不会的。就比如我手中的这匹马，我说它瘦弱不中用，你便认为可以将它随意赠人。可大人却不知，这是一匹千里良驹，用来给将军们用都要仔细照看，更何况是被大人用来拉货呢。大人连马的好坏都不懂得，又不知道让马儿喝水，是觉得，这千里良驹能够甘于被用来拉货，还是大人在等待一个，马儿因为缺水焦躁，又不堪重负，发火之际，想要趁乱做些什么呢。” 那假司马有些慌乱了。 他没有想到，本以为这一路上都会风平浪静，没想到，才出了京都城，就被小七给盯上了。 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他打算做的。 可是被她如此透彻地分析了，他便什么都做不得了。 不能让一个女子毁了他所有的计划。 假马司立刻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小七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太聪明的女人是很危险的，因为，她随时可能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而遭遇祸事。”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一只手就能捏死，到时候，就说她被山上的狼叼走了，或者是遇到了前来行刺的人，谁人能怀疑到他的头上呢。 眼前的人，杀气腾腾，一看便知，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小七没有丝毫惧怕。 “大人见多识广，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暴露自己吧。你在马场潜伏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能有所作为吗。如果你的鲁莽，给你外面那些兄弟的计划造成了麻烦，浪费了他们唯一的机会，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听小七的话，假马司的眼中闪过一瞬的犹豫。也正是这份犹豫，证实了小七心中的想法。 他果然，是朱本的人，潜藏在王宫中最后的一颗棋子。 而这队伍之外，正潜伏着他的同伴，企图里应外合，对萧毅执行行刺。 印证了这个结论，小七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你是湘人。” 假马司与她四目相对。 “我也是。” 第379章 一场混战 队伍开动，小七没有上马车，而是骑着她最喜欢的枣红小马，跟在了萧毅的马车之后。 晴空万里，天高地阔，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美妙的景色。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选择了大路，途径许多城池，白日里赶路，晚上就宿在城中府尹，以确保无虞。 小七展开地图，看着他们到下一座城池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一切风平浪静，看起来那般安全可靠，然而在大家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场小范围的厮杀正在秘密进行。 “大人，都处死了。” 手下干净利落，很快就解决了队伍周围可能发现的敌人，立刻跑来报告给项元朝。 项元朝点点头，冷眼审视了一下周围。 “这些东西……” 手下抬来贡品，这些，都是那假马司故意掉落的，被他的同伙捡，还藏在山中。 “虽是不能用了，但到底是好东西，带回去，听凭端王处置。” 项元朝掸了掸绸子上的尘土，又查看了一下另外两个包裹里满满的珠宝，淡淡地说道。 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等那假马司发出信号，埋伏在周围的刺客以为项元朝只是去前方探路，队伍空虚，便前来行刺时，项元朝和战肖正好来了个完美的夹击。 嗖嗖—— 箭射在了马车之上，队伍四下散开，纷纷做好战斗准备。 一根羽箭，刚好摄入了一个士兵的手臂，鲜血瞬间喷的到处都是。小七跑过去，蹲下身来帮忙勒紧他的动脉，又用最快的速度拔出羽箭，撒上止血药粉，不一会儿那血便彻底止住了。 小七和一个士兵合力将士兵拖拽到安全的地方，她还要去救人，阿紫拉住了她：“小七，就交给战将军吧，咱们还是别出去了。” 小七这才发现，阿紫已经吓得发抖了。 她到底是一个宫中的女子，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他们的人和黑衣人打作一团，刀光剑影的，看起来很是可怕。眼见着这士兵中了箭，差点没命，她就更加害怕了。 小七安慰地将她抱在怀中，也觉得不会功夫的自己不应该再出去冒险。 方才那些举动，只是因为在军中多年，留下的下意识反应。 眼见着他们早有准备，黑衣人知道中计了，可是想要逃走，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对队伍进行攻击。 在队伍中打斗的黑衣人都死掉了，羽箭变得密集起来。他们打算用这样的方法，消耗队伍中的将士，可是大家早有准备，盾牌架起，竟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围墙。 大家将萧毅包裹在中间，任由对方射箭，不为所动。 双方的僵持，已经锁定了战局。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充满稚嫩的救命声，在箭雨中传来。 小七隔着盾牌向外看去，竟然是那马童。 原来，马童走在队伍的最后，根本没有加入到他们的计划之中，更不知道，会有黑衣人来袭。 方才，他就出去方便了一下，结果就遇到了黑衣人追击，与队伍跑散，他原本想躲起来藏着的，却又遇到了对方如此密集的攻击，他的屁股上中了一箭，再也不敢躲在草丛里了，赶忙跑出来。 谁知，等待他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 小七很是焦急。 “那是谁啊，瞧着像是个马童？” 战肖的人已经撤了回来，大家没有办法顾及那个孩子。 眼看着无数的羽箭向他袭来，擦着他的油皮射了过去，小七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嗖嗖—— 一只羽箭射到了他的后背，马童应声倒地。 不过，显然那箭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他还在艰难地爬行。可是，就在此时，另一只箭也飞了过来，直中他的小腿。 失去了腿，马童彻底动弹不得了。 “他会死的。” 小七捏着拳头。 按着这个形式发展下去，那马童正好倒在了羽箭集中的位置，一定会被射成刺猬的。听着马童的哀嚎，想着那马童的可爱模样，小七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我得去救他！” “不行！”阿紫再拉住小七：“你这么去，你也会死的。” “这个孩子我认识，就是他提醒了我，他们的马司有问题。他是救大王的功臣，我不能看着他死。” 听小七这么说，阿紫愣住了。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小七已经从盾牌的缝隙中爬了出去了。 “小七！” 阿紫尖叫，眼看着一只羽箭差点夺了小七的性命。 那箭擦着她的面颊袭来，小七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一个跟头躲到了一旁的树后。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能够看到羽箭箭头的纹理，不过好在，她的反应迅速，那箭羽刮破了她的面皮，却并没有真的对她造成伤害。 “她怎么出去了！” 战肖见到小七突出了盾牌阵，担心地吼道。 阿紫指着那边的马童对他说：“她想救人。” “胡闹！” 马童也看到了小七。 “姐姐？” 她就像天神一样，在他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不过，期间还有一段距离。 小七侧身，隐藏在树干之后，三两只羽箭直接插在了那棵小树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声响。 “我来救你了！” 小七想要探出头，可是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反而更多的羽箭冲她袭来了。 这种情况，根本是救不了人的，非但救不得马童，连小七自己都会没命。 小七咬着嘴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没有办法使用灵石，若是能试一试这灵石，再加上她上一世的功夫，想要救下马童实则并不难的。 然而，她必须隐瞒。 “你别动，等我！” 小七冲马童喊道。 她必须尽快想到一个完全之策，既能救下马童，还能保证自己的性命。 马童眼看着小七也越来越危险，羽箭拼命地射向她，甚至有一支刺穿了她的衣服，擦破了她的手臂。 那棵小树支撑不了多久的，对方都是有灵力的高手，羽箭比一般人射出的羽箭要强劲得多，盾牌之下，尚且需要许多人撑扶才能保证安全，更何况，那只是一棵根基不稳的小树呢。 马童满嘴是血，却笑得很开心。 他大喊“姐姐，你别出来”，忽然站了起来。 嗖嗖嗖—— 羽箭插在了他的背上，转眼间，他弱小的身躯上，就已经被羽箭裹满了。 马童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抱住了小七所在的小树，为小七遮挡了更多的羽箭。 这一幕，让小七震惊不已。 就听见，马童奄奄一息地回给小七一个善良的微笑，然后，就这样死在了小七的面前。 临死前，他都是充满幸福的，他的手紧紧地护着小七的肩膀，为小七铸造了一堵用生命浇灌的人墙。 第380章 蝶香审问 “杀！” 山上传来一阵嘶吼的声音，那是项元朝带着他的人，迂回偷袭了过去。羽箭停止了，马童也死了。 小七看着马童那稚嫩的脸，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都是抱着笑容的。 他以为她要死了，所以才舍身保护她。不想让她去救他，所以直接选择了自己去死。 他们明明只是那么浅的交情，甚至，第一次见面，她还抢了他的衣服，砸了他的头，将他捆了起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为她献出了生命。 “小七，你没事吧。” 战肖这边的将士们冲了过去，阿紫离开盾牌阵，惊魂未定地跑过来，查看小七的伤情。 小七浑身是血，那都是马童的。 她木讷地摇摇头，眼睛始终不离马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善良的马童，会就这样死在了前往京都城的路上。他还没领到三十两银子呢…… “大王，将军，属下护主失策，惊扰到了大王，属下知罪！” 战肖早先布置在外的暗卫首领跪身在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是萧毅队伍中最后的筹码，也是最后的依仗。可是这么多刺客潜伏在周围，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他知道，自己此番是闯祸了。 幸而萧毅提早知道了消息，才避免了一场血腥的战斗，他们没能尽职尽责，首领跪伏在地上，几乎无地自容了。 “你起来吧。” 萧毅冷着脸：“不管怎么样，没出事就好。” 只是他不明白，这暗卫都是六品左右的高手，按道理说，不可能对这么多人毫无察觉，怎么可能，就让他们如此嚣张地接近了队伍了呢。 这些都是青竹推荐的人，青竹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战肖又做了紧密的安排，战肖在这个方面也是值得信任的。 明明每个环节都没有出问题，为什么，他们会让人如此算计呢。 “你的人怎么样。” 萧毅问暗卫首领。 “无人受伤。” 萧毅点了点头，将审问的活，交给了战肖和项元朝。 阿紫小心翼翼地位小七包扎伤口，都是皮外伤，幸而羽箭无毒。 “别的倒是无所谓，这脸上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留疤。小七，你刚才那么做真的吓到我了，还好你没事。” 阿紫没有责怪小七擅自闯出盾牌阵，她只是担心小七的安危。 见小七默不作声，阿紫安慰道：“我已经让人将那马童埋在林子里了，等回去了，我便向马场的司马大人禀告，以救驾有功的名分厚待他的家人，定不会让他白死的。” 听了阿紫的话，小七这才含泪点了点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马童会反过来救她。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都值得她感念一辈子，更何况，他们只是两面之缘。 小七自责，在关键时刻，她没有拼尽全力，若是动用了灵石，或许马童就没事了。可是，她的自私最终让她错过了最佳时机，那马童以为她走投无路，却无私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相比之下，自己的小心思简直是太过龌龊不堪。 这种懊悔的情绪，几乎要将小七淹没了。 泪水在她的眼中打转，她被马童护着的肩膀，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审问在山林中进行了，为了不打扰到百姓，他们是夜选择住在了林中。审问的进程很是残酷，山林之中，回荡着黑衣人们的惨叫声。 项元朝留下了五个活口，这五个人，都是带着相同的刺身和标识，一看便知道是朱本的心腹。 其实有了这些特征，也不必过分审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探究明白，他们到底还剩下多少人，还有多少如这假马司一样，混迹在宫中。 朱本的人果然都是死士，怎么也不说出实情。 小七便献上了她精心研制的蝶香，给了项元朝和战肖，让他们用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在蝶香的作用下，渐渐变得恍惚，接着，放松了警惕，仿佛对面的人，不是审问他们的人，倒像是一起喝酒的朋友。 这效果让项元朝感到惊讶。 毕竟一般的迷香，用来对付灵力者，是根本没有作用的。 可小七的香药却十分有用，哪怕面对的是一个灵力不低的灵力者，还是起了药效，让他昏昏欲睡，丧失了斗志。 其实，这还要多亏了孙婷瑜给小七的那几本医书。 小七见过梦呓神兽的蝶香作用，再加上医书上的记载，便知道了许多蝶香隐秘的用途和使用剂量之间的关系。比如一小部分的剂量的得想，可以起到安眠的作用，大量则能致人死亡。至于中等剂量，则用途比较广泛了，且要因人而下，可分为麻醉，迷惑，和致、幻三种阶品。 对于灵力者来说，常人的麻醉剂量就是他们的迷惑剂量，迷惑剂量才能致幻。 小七顺便将现代关于催眠的知识融入了进去，酌情加了一些药物，稳定住蝶香难以拿捏的剂量，确保只要使用便能让对方在灵石的催动下，俯首称臣，如此一来，应用在审问上，便成了奇药。 当然了，这些不仅仅是依靠着孙婷瑜的书，还有小七现代中医的技巧，还要仰仗孙婷瑜的亲身教导。 他原本就很喜欢小七，在为萧毅诊平安脉的过程中，便顺便教导了小七。小七想学什么，他便教什么。还特地将蝶香的配方规整到极致，给了小七稳定的配方。 如此一来，不过几天的时间，小七便拿捏住了许多，适合用于灵力者的药方。不仅仅是蝶香，还有很多提升灵力的，修复灵石的，帮助突破灵障的，都学到了许多。 小七秘炼蝶香，还能起到通达药力的作用。 毕竟，对于许多灵力者来说，不少药物是没有办法起到治疗作用的。不管是对他们疗效好的药，还是毒药，在强大的灵力的作用下，都只能流于表面，但是有了这蝶香，一切大不相同了。便是如战肖这般七品上的灵力者，也是有药可医的。 眼看着那黑衣人渐渐变得和善，说了许多原本不打算交代的东西，小七便知道，自己的这份催眠术算是彻底的成功了。 项元朝看向小七，眼中满是赞许。 第381章 萧毅不甘 “我原本觉得，不需要女子挡在我的前面，替我送命。所以，母后在提出让你陪同我前来的时候，我内心是不愿的。” 审问在紧张地进行着，萧毅双臂交叠站在了小七的身边。 萧毅看着那黑衣人‘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心中也对小七感到由衷的钦佩。 “今日之事，我才知道，母后是对的，让你随我前来，也是对的。” 如果不是小七机敏，发现了那假马司喂马的时候的不专业，进而推断出了他有问题，他们也不能发现原来周围是有埋伏的，更不知道，在他们精心挑选的队伍之中，还会有奸细。 这漏网之鱼，在王宫之中，混迹了多年。只因为原本就是宫人，又和庞美人之流无干，在调查的时候便忽略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马场小厮，竟然会闹出这么大的罗乱，差一点，就要了大家的性命。 他是如何与朱本亲信联系的，又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入队伍做起了马司的，都值得深究。 “只可惜，那可怜的马童，连他叫什么名字，奴婢都不知道。” 小小马童，也是宫中不起眼的角色，却为她找到端倪提供了不少的帮助，若他没死，知道自己立功可以得到封赏，一定也是十分开心的吧。 小七无法忘记他死前的笑容，那种纯粹释然的笑容，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小七的心底里。 “我不想让你参与此事，正如你不想看到那孩子的死一般。” 萧毅叹了口气，说道。 “大王……” 小七愣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向萧毅，此刻的他，正看着黑衣人的方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供词。 篝火的光辉洒在了他的侧脸，映出了棱角分明的轮廓。 不知怎的，小七感到了他若有似无的悲伤。 太后想让小七承担所有的罪责，让他不要放弃根本，继续扮演那个为女色蒙蔽，不知进取的藩王。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都是因为大臣的功劳，与他无干。只有这样，他才能博得一时的安全。 从前，萧毅还是一个无比弱小的孩子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选择忍耐。他明明很聪明，却要装作庸碌无为，明明处处优于旁人，却要处处低就。 他没有办法，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没有能力保护母妃，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假装成一个昏聩之人，竖起高墙，将自己困在牢中。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不仅长大了，成熟了，也有能力了。他不再是不堪一击，他有了富饶的端国。他不想一味龟缩，让京都城的人耻笑了。 “马童为了奴婢而死，是因为他知道，在两个人都有可能被射杀之时，他舍命保下我，就能活下一个。” 小七艰涩地开口：“正如奴婢保住大王，也是为了大王能护住天下百姓。在奴婢的心中，只有大王才是一代明君，大王统治天下，才能让天下百姓得到最幸福最安定的的生活。不帮大王，大王此番去京都城便是危险重重，一个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大王在京都城势单力薄，任何一方都是不能开罪的。可若奴婢替大王受了罪，大王便可以大展拳脚。这不是更好吗？” “就算奴婢，真的没了命，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损失，至少，万民仍有机会。就像那马童救下了奴婢，也是给了奴婢效忠大王的机会，结果，都是一样的。” 小七的话，让萧毅感慨良多。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施展拳脚的时候。得到封赏大典的机会，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在京都城中，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等着他，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底牌，并不是明智之举。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他有了天时，得到了能回京都城的机会，却没有地利。在京都城中，到处都是庞美人的势力，而庞美人就是打算将他压制在端国，让他永不能得到回京都城的机会的。至于人和，那更是无稽之谈。 楚帝瞧不上他，自小就不喜欢他。那些不喜欢寒门子弟的官员，更是厌恶他这个，支持寒门，并且提出了不少寒门子弟入仕政策的皇子。再加上，他的母妃是齐人，又不得楚帝的喜爱。 原本就是一个被发配到边关，永远不能参加皇位之争的皇子罢了。他的卓越只能成为他的阻碍，和让人忌惮的理由而已。 “前日，我收到了京中友人的信件，说四哥将原本我的院子，发卖了出去，现下做成了酒楼。没了京都城的院子，我便只能住在驿站……” 一个皇子住在官驿，这简直是莫大的羞辱，这便是萧钰给萧毅的下马威。 萧毅冷冷地说道：“他这么做，便是公然表达不满。我若不能在京都城站稳脚跟，岂不是正中了他的心思？你与母后的意思，我全然明白，但，我既好容易得了进京都的机会，又怎么能再甘心蛰伏。” 看着萧毅，似乎按耐不住心性了，小七笑了笑，说：“奴婢忽然想到了一个故事，想来很适合大王。” 萧毅侧头看她，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说从前有一个少年，他自幼家境贫寒，父母在他很小的年纪就去世了，他吃着百家饭长大，一度穷困潦倒。后来到了能做活的年纪，他便到了市场上卖鱼，每日与鱼腥为伴，仍旧潦倒不堪。渐渐的，周围的人都开始厌恶他，人们势力起来，都瞧他不起，他尝尽了世人冷眼。” “一日，他正在卖鱼，便受了同市场屠夫的挑衅。屠夫见他总是在摊子上挂着父亲留下的一把宝剑，觉得有趣，便打趣他胆小如鼠，却身怀佩剑，实在可笑。还指着自己的胯下对男子说，倘若他真的是个男人，便用剑刺他，不然，就从他的胯下钻过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打赌，他不敢伤人，定然是要钻过去的。而那男人，也就那么做了。” 对于一个男子来说，从胯下钻过去是十分大的侮辱，萧毅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他当然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了。” 第382章 最得宠的 “忍他人所不能忍，为他人所不能为的，必定是一个足以成就伟业的人。那时，他年轻力壮，身边又有祖上的佩剑，原本对付一个屠夫是不成问题的，可是那样一来，他便成了伤人之人，伤人了就要受到责罚。遇到无赖，草草笑过就是，真的当真了，拼上了性命，那他这一个辈子也就完了。证明了自己是个男子汉，却锒铛入狱，实在是不值当。那人审时度势，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便选择了最稳妥的路。也正是因为这份选择，才成就了他未来的功成名就。” “一日，他加官进爵，回到那集市，恰巧遇到了屠夫。屠夫眼见着昔日欺辱的人，如今做了大官，吓得魂不附体，跪地求饶。如此一幕，与当年一模一样。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人不由得感慨万千。大王可知道，那人是如何做的吗？” “能屈尊受辱，定是个心胸豁达之人。既然功成名就，便不会再刁难旧人。我想，他应该是会原谅的吧。” 小七点头说：“大王说的不错，他不仅没有报复了回去，还给那屠夫了一个小官儿。他觉得，那屠夫是他人生的向导，如果没有屠夫的侮辱，让他在集市上呆不下去，他很有可能一辈子做一个卖鱼的，也不会有后来的机遇。在之后的生活中，每次遇到难题，他都在想，当初他连别人的胯下都钻过去了，还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呢，于是心志坚定，干劲十足。那屠夫既是给他极致羞辱之人，也是磨砺他意志的恩师，他如此善待，更成就了一段佳话。” “这个故事，着实有趣。”萧毅问：“可这个人，是确有其人，还是旁人虚构的呢？” “原本是确有其人的，不过，奴婢想，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不存在的吧。” “这是何意？” 萧毅不明白小七的意思，小七说：“大王无需明白其中含义，只消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大王能甘心蛰伏这许多年，便更应该安耐住心性，再继续忍耐。这份忍耐并非的是懦弱，只是在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罢了。奴婢相信，大王也定然会等到必胜的机遇的。到时，再杀回来也不迟。” “比如萧院判。萧姬是他的亲孙女，宝贝一样疼爱的唯一的后人，就这样在端国没了，放任谁都是接受不了的。大王称病死，是给了他颜面，保护了萧家，又将奴婢奉上，如此萧大人便可减了怒火，不再咄咄相逼。奴婢听闻，那萧院判原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能将唯一的孙女嫁给大王，应该也是考虑着，大王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是打心底里欣赏大王的。如此一来，等这阵子的伤痛过去，他便也能明白原委，知道了大王的苦心，更加好地伟大王谋划。” “还有那京都城中其他的世族，也都是如此。他们不管是拉拢寒门子弟，还是亲近皇子，说到底，都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家业，照顾家族的兴衰。为此，他们定是什么委屈都受过了，什么银钱都花过了。大王回到京都城，原本就对他们支持的皇子造成了冲击，对他们的计划有所撼动，若是再提及寒门之事，甚至堂而皇之地稳固自己的地位，拉拢官员，让整个京都城重新洗牌，那么，世族们定然是要群起攻之的。” 小七井井有条的分析，让萧毅感到诧异。 她总是能给他惊喜，一再地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这些话，若是战肖对他说，他尚且觉得寻常，可这话却是从小七这个小奴的口中说出的，她明明对京都城的一切都不了解，可是，却分明表现得非常熟稔。 人心，世族，争斗，夺权，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生活中的东西，小七总能敏锐地掌握其中要领。 这不由得让萧毅更加好奇，小七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其实，不仅仅是太后，连萧毅也在暗中调查小七的身世，最终结果是一样的，一无所获。 阿紫追查到了小七的祖父一辈，都是踏踏实实的本地湘人，没有权贵亲戚，更无权柄可依。 这样的身世，原本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身世，可是，为什么萧毅总觉得，小七是那么的非比寻常呢。 “难怪母亲喜欢你。” 萧毅叹道。 “有你在身边，确实少了许多麻烦。” 萧毅感觉到了小七的好处了。原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聪明的小奴，可以如阿紫一般，留在身边，伺候他的起居，顺便做他的耳目。可是几番接触下来，尤其是朱本事件之后，萧毅越发觉得，小七做阿紫一般的亲信，实在屈才。 阿紫是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什么。 可小七不一样。 她不仅仅会提出独到的见解，还会提出与他相反的见解。 朝堂上的大臣，甚至还不及她三分。 “大王不嫌弃奴婢碍事，允许奴婢为大王做事，这对奴婢来说就是最大的肯定啦。” 小七需要萧毅的绝对信任，这样一来，在京都城，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按着她说的做。 萧毅点头：“你既是我身边最得宠的女子，自然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了。” 他的打趣，顿时引得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因为刺杀而带来的阴霾，也都一扫而光了。 这时，战肖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大王，有件事，您得亲自过审。” …… 篝火旁，刑架上，黑衣人已然血肉模糊。 在蝶香的作用下，他没有因为疼痛而嘶吼，也没有因为被敌人审问而产生任何反叛的情绪，旁人问他什么他都很配合。 “再说一遍，关于那隐形衣的事情。” 隐形衣？ 小七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从项元朝的口中问出的。 只是，这种只存在在科幻片中的东西，在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会有呢。 那黑衣人一边笑一边说：“隐形衣，就是隐形衣呀。一种，只要穿上了，就能规避所有人视线的衣服。我等，就是穿着那衣服，跟在你们的身后的。便是再高强的灵力者，都不可能找寻到我们的踪迹，哈哈哈。” 第383章 用隐形衣 黑衣人的供词，着实吓得所有人不轻。 “隐形衣，是要取鲛人脊骨的，你们如何能做到。” 项元朝继续追问。 “鲛人？哈哈哈，这很简单啊，杀了剥皮抽筋便是。” 黑衣人狂妄地说着，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件极其残忍，且违背人族与灵族契约的事。 “那孔雀翎你又如何获得？” “岁岁供应不缺，那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你们问完么？问完了，我睡了……” 说完，黑衣人再也抵不住蝶香的诱惑，直接睡了过去。 项元朝转身看向萧毅，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萧毅，这件事非同小可，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刺杀的范畴了。 难怪，青云社的高手潜伏在周围，都没能发现他们的踪迹。那隐形衣不仅能隐没踪迹，还能让灵石失去光泽，近似乎无形。穿上了他，到哪里都会犹入无人之境，便是皇宫大内，或者地牢，也都可以来去自如。 这也就能解释了，那假马司是怎么进宫的，或许，他就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王宫之中，存在这样一群人，那岂不是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 隐形衣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稀罕的物件儿，但是确是五洲大陆绝对禁止的。因为它已经超过了人族能控制的范畴，且需要鲛人族的脊骨和鸟族的孔雀翎，这两种东西，一旦取下，便会伤及两个灵族的性命。故而，也是为各族所厌弃的。 倘若让鲛人族或者鸟族的人知道，他们竟然违背禁令做出这等东西，那么必然会举兵讨伐。与灵族作对，对人族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这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问题了，更是整个五洲大陆的灾难。 萧毅沉默了片刻：“隐形衣何在？” 项元朝指了指一旁的空地：“那里。” 他走过去，直接拿起一个隐形衣，在篝火的映照下，那被隐形衣盖住的地方，竟然直接与周围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破绽。而项元朝，则诡异地失去了双臂，就那样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还是小七第一次看到隐形衣，觉得着实神奇。 这种只在科幻片中才能见到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它能随着周围物体的变化而变化，能随着看它之人的变化而变化，故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隐形的。除非直接撞在它的上面，否则，是根本发现不得的。 那假马司丢掉的宝物，都被他们如此这般地拿走，他们就跟在队伍的后面，所有人都毫无察觉。 只是，这隐形衣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在隐没灵石光泽的时候，一并连穿衣之人的灵力也隐没了。所以这些人在执行刺杀活动的时候，还是必须将隐形衣脱掉的。这些，都是项元朝在围堵他们之时，丢在草丛里的，因为与周遭融为一体，没有被发现，还是得了黑衣人的供词，特地去寻的，果然，在那处找到了这神奇的东西。 孔雀喜欢随着时间地点变幻自己的羽毛，用来吸引异性，也用来展示自己的美妙，孔雀翎是孔雀身上最美丽的羽毛，也是孔雀的命根。丢失了孔雀翎，孔雀便会失去色彩，长久下去，便会抑郁而终。 故而，孔雀翎是绝对不可能被当成礼物送人的，和鲛人的脊骨一样，只要抽掉，就会死亡。 可方才那黑衣人却说，是岁岁供应不缺的，并不是稀罕物件儿，这就说明，是有人将孔雀翎当成了礼物，直接送到了湘国？ 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鸟族分明和大楚亲盟，怎么可能将东西送到与大楚为敌大湘国呢？ “这件事，不许传出去。” 萧毅盯着隐形衣，快速说道：“将这东西烧了，一件不留。” “是。” 项元朝得令，立刻把所有隐形衣丢进了篝火之中。火焰瞬间腾起，烧出了五颜六色的火焰。万般色彩在这一刻迸发而出，隐约间，仿佛一只跳跃的鲛人混着火焰，腾空而起，瞬间又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隐形衣在火焰之中，全部被焚毁了，只剩下一些渣滓，为求谨慎，项元朝让人点火继续烧，直到将所有的灰烬都烧成粉末。 战肖眯了眯眼：“大王，会不会是德妃？” 此话一出，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众所周知，德妃是鸟族人。德妃的儿子萧瑞，也是太子的热门人选，只不过，因为鸟族高贵的血统，和不可撼动的地位，这萧瑞从来都是谦逊有礼，与庞美人一族十分不同。萧毅与庞美人一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们也是从来不参与的。 但是，利益之前，人人如此。 萧毅的出现，可能打破萧钰和萧瑞之间的平衡，那么，萧瑞的矛头转向萧毅也是有可能的。 德妃，小七最熟悉不过了。 上一世的恶婆婆，原本矜持的人设，因为楚帝的薨逝而彻底走了样。她原本就是一个只顾着利益的人，萧瑞即位之后，便将权柄不断地笼络在鸟族的手中，萧毅若是她成功面前的绊脚石，区区几个孔雀翎， 又算得了什么呢。支援了朱本，刺杀了萧毅，责任全都是庞美人的，她便是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是，这是一盘大棋，还是失败系数极高的棋，那德妃真的会牺牲自己同族的性命，就为了这拿捏不准的结果吗？ “项大人，这件事非同小可，劳烦你亲自回禀母后定夺。” 皇后是后宫之主，德妃是皇后手下的人，直接受皇后的管辖。鸟族出现了孔雀翎交易事件，责令德妃给个解释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且，此事涉及到人族和灵族之间的禁忌，交给权柄更高的人来处置，总比他默默调查要好。 项元朝拱手：“臣一定会告知皇后娘娘。” 萧毅点头，脸上却是越发阴沉了。 他不得不怀疑萧瑞，原本他们面上是友好兄弟，并无太深的仇怨，可是若他的假设是真的，此番去京都城，需要提防的人就不仅仅是萧钰和萧廉那么简单了。 小七紧紧攥着拳头。 萧瑞，他果然从现在开始，就有了争夺之心。 她绝对不能让他坐享其成。 第384章 绣制香囊 后半夜，燕兆府的军队赶来了。 欧阳向川自得到萧毅要回京都城的消息，便开始着手准备，在燕兆府到王都之间的路上，安排护卫的队伍。 得知萧毅的队伍在山中停下了，好似遇到了危险，欧阳向川立刻带着人赶来支援。 燕兆府是端国和楚国之间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重要的往来驿站。平时来往端国的信件、贡品、物资，大多要经过燕兆府运送，故而，这里不仅仅是端国的边塞，也是端国物资的重要中转之站。 欧阳向川的手下有很多军队，非战时，就帮忙送补给，战时也是端国的坚强后盾。 欧阳向川是萧毅亲自拣选的人才，用作燕兆府尹，他办事精明、果敢，对萧毅也是绝对效忠。得知萧毅被刺杀，他马不停蹄地赶来，看到那堆放在一起，还来不及烧掉的尸身，欧阳向川赶忙跪在地上，乞求萧毅的原谅。 “微臣救驾来迟，还望大王恕罪！” 审问刚刚结束，大家也都是疲惫，萧毅扶他起来：“燕兆府距离甚远，你能这么快地赶来，怎么可能是来迟呢。” 欧阳向川被扶起来，又看了看刑架上被绑着的，看起来像是晕死过去的黑衣人，不解地说：“到底是何人？” “朱本的余孽。”战肖说道：“交代了不少，却也没什么有用的。” 欧阳向川拱手说：“既是活口，就一定会交代有用的。还请大王将这些人交给微臣，微臣定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东西的。” 战肖看了萧毅一眼，说：“不必，这些人即便交代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知道了，反而会惹来麻烦。” 审问出隐形衣或者他们和京都城勾结的内容，对萧毅此行无益，不如当做不知道，反正他们已然交代，自己的队伍早已溃散不成军，成不了气候了。 “是。” 欧阳向川拱手道：“不过此处实在太过湿冷，不适合大王休息，不如随微臣去最近的凤考城安置？微臣已经知会过府尹了，那处已挪出供大王休息的处所。” 在林子里休息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没有什么可审问的，凤考城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萧毅点头，上了马车，一行队伍就这样在欧阳向川的护送下，进入了凤考城。 凤考城是端国腹地的一处小城，守城之主赵忠热情恭谨地迎接了萧毅。 他和欧阳向川一样，原本就是旧人，萧毅刚入端国的时候，他便被萧毅收入麾下，如此十年，原本的粗人也磨砺成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城主了，百姓们很是拥戴他，他也是真心爱护百姓，推行了许多政策，很得端国当地百姓的喜爱，被萧毅采用，推广到了整个端国。 时间较晚，赵忠的礼数从简，让萧毅直接回了房间安歇。可萧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阿紫细心地位萧毅按摩头围，想让他缓解一下，萧毅原本是有些头痛的毛病的，现在长时间处于紧绷的状态，便演变成了失眠。 阿紫习惯了萧毅作息时间不规律，他之前晚上批阅折子，白日里却是在睡觉，早已经不能按着常人的作息时间来活动了，如今，又遇到了隐形衣的糟心事，更是无法安眠。 小七的蝶香，配合阿紫的按摩，总算让萧毅安歇了下来。 阿紫从房间里出来，就见小七也没有谁，还拿着一个布袋一样的东西在那里缝缝补补。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香囊。”小七借着微弱的烛光，很是卖力地在里面塞东西。 阿紫很是惊讶，香囊？她确定这是在做香囊吗？ 香囊这种随身携带的东西，不是应该由上等的丝绸和精美的绣纹堆砌而成吗，可是，她手中这个是什么东西。皱皱巴巴，素布一样，上面更是没有绣纹，只有那粗糙的针脚，让人一言难尽。 “大王不是有无法安眠的毛病吗，我既能用蝶香让那刺客睡着，想来也能用草药帮助大王安眠。这些都是我研制出的安眠香料，放在香囊之中，挂在大王的身上，时常被这种气味熏着，想来就能睡得香甜了。” 小七很是自信满满。 阿紫的嘴角颤抖了一下：“你，你该不会真的想让大王带着这个吧。” 阿紫已经自动脑补出了，萧毅带着这香囊，在街上招摇过市的模样了。 “是啊。” 小七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有信心。 阿紫咬着嘴唇，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大王若是带着这个香囊出门，那定然是要引来围观的。” 她委婉地说道：“小七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这女红实在是太有特色了些。” 阿紫拿过针线，将小七缝好的部分一一改良，那原本粗糙的针脚，就这样被神奇地藏了进去。阿紫不仅藏了针脚，让整个香囊看起来更加美观，还顺便在香囊上绣了一朵梅花。 梅花的红艳，一下子就盖住了香囊的朴素，看起来也精致了许多。 “你看，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阿紫拿着缝制好的香囊给小七看：“是不是更好看些了？” 小七的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还真是啊。” “大王随身佩戴的，当然是要精致又精致的，总是一块素布，实在是寒酸了些。大王喜欢梅花，看着这梅花，也能生出许多想要去闻的心境来。” 小七点头。 阿紫不打算放过小七：“接下来，该你做了。” “我？这个不是很好的吗？” “你送给大王的，自然要全部都是你做的才算心意啊。我方才已经示范了许多，现在该你自己做了，就用这块绸子。” 阿紫将小七的素布香囊收回去了，换成了一块精致的绸缎，让小七照猫画虎。 小七实在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 她虽也在奴房里学了绣工，可是，不管哪一世的她，都对此不是很在行，也就草草带过，着重放在茶艺上了。 这一年来，她更是对女红没有什么精进，早已将所有的针法浑忘了，现在让她忽然绣出一个香囊，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可是阿紫盛情难却，小七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下针了。 于是，第二天，萧毅就收到了这个十分奇特的东西。 第385章 很是喜欢 “这是何物？” 萧毅左右端详，总觉得是个袋子，可这袋子上的图案以及针脚，实在让他参透不出，能用来做什么。 上面的图案，说是花朵吧，却是囫囵一片的。若是草植又没有绿色，且头顶圆盾，看不出头尾。 左右看去，更像是一根柱子，然而将整个布料铺展开来，却又是弯曲不成体统。 萧毅左看右看，实在是看不懂这是何物。更是分辨不出，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样的结果，在小七的意料之中，一旁的阿紫强忍着笑，她也是愁眉苦脸。 明明阿紫做的那么好看，虽不是好料子，但也至少能拿得出手，可是她做出的东西，简直就是贻笑大方，这下，萧毅就更没有办法佩戴了。倒不如什么都不绣，来的实在了。 “这是……”小七咬着嘴唇，只能硬着头皮介绍。 “这是一朵梅花啊，大王不是最喜欢梅花吗，奴婢便绣了这个香囊，特地加上了梅花的图案。大王细看，这个是花骨朵，这个，是根茎……” 原本，小七不解释，萧毅还是能看出端倪的，可是，她既说了这是梅花，萧毅硬是往梅花上想象，反而更让人无法接受了。 萧毅笑了笑：“原来是梅花啊。” 他凑到鼻翼间闻了闻，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用途：“是香囊？这里面是何物，闻起来清闲悠扬，又不是十分浓郁。” 比起这糟糕的绣工来说，里面的味道还能让人接受。 萧毅不喜欢浓重的味道，这清新的味道，既让人感到清爽，又持久留香，让他很是满意。 “这是安神用的药草。”小七解释说：“奴婢知道，大王总是睡不安稳，若是休息不好，也必定会影响到身体，故而想到了一个法子，用原本就可以入药的草药，做成了这份香囊。既能起到芳香避秽的作用，还能帮助大王安眠。” “这味道似乎和普通的药材很不一样。” 萧毅细细闻来，只觉得，它的芳香格外香甜，并非中草药那样的辛香味道。 “是蝶花汁子。”小七说：“蝶花原本就是蝶香的原材料，有安眠定志的作用。混上远志、酸枣仁、夜交藤、琥珀等安神之药，再加上合欢花、玫瑰花等等花草植物，便可得到这奇香。此香味不会太过霸道，只会缓缓地影响佩戴它的人，不会使人困倦，但阳入于阴时，却能起到安神之用，都是宁神的佳品。” 这些都是小七精心钻研出来的，也是孙婷瑜教导后的结果。萧毅满意地点点头，蛮狠自然地佩戴在身上：“如此，我定要好生戴在身上，试一试这效果。” 萧毅一点都不嫌弃小七的绣工，就这样戴在了腰间。 阿紫边为萧毅穿上外衫，边夸奖道：“大王，小七姑娘对大王的身体很是担心呢，您别看这香囊绣工欠佳，但都是小七姑娘的心意来着。她昨晚一夜没睡，缝废了很多绸子，这已是最佳的水平了。大王你看，香囊戴在身上，很配您今日的衣服呢。” 阿紫的夸赞，让小七更加羞愧难当了。 她的绣工不好，她自己是知道的，阿紫再怎么给她挽回颜面，也是不成的。萧毅能允许这样粗糙的东西戴在身上，已经是给她的面子了，小七可不敢再奢求得到萧毅的夸赞。 萧毅看着小七脸颊红彤彤的模样，觉得十分生动有趣，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了。 “是啊，我很喜欢。” 尤其，是上面那朵，形态奇特的梅花。 萧毅走出来时，战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身上的香囊。这香囊和萧毅平时用的东西很是不同，上面拙劣的针脚，也让人无法移目。 这原本只是一个细枝末节的东西，可是，战肖却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小七的杰作。 和原来的那个她，一模一样。 “战将军？”被萧毅提醒，战肖才意识到，萧毅在问自己的话呢。 “哦，那些刺客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不希望刺客再吐露出任何东西，好在蝶香的效应已经过了，任由赵忠再问什么，他们也不说。 审问只是摆摆样子，萧毅并不想让隐形衣的事情公之于众。 赵忠不知内情，也前来汇报：“回禀大王，刺客们只称自己是朱本的门生，为了朱本可以放弃生命的死士。得知朱本被杀，他们悲愤交加，便组织了这场刺杀。只是……” 赵忠顿了顿：“只是，微臣心中疑惑，大王已经下令，全端国捉拿朱本，将朱本的死士冲散得宛如一盘散沙，前后不过三日的时间，他们是如何能组织成这般规模，兵器、路线，甚至是行刺的手段，都十分成熟，想来，是有所准备的。微臣猜想，这件事和京都城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他们的消息，也并非来自于端国境内的打探，而是一早就从京都城知道了朱本的死讯。” 赵忠果然是一个能力极佳的城主，他的猜想，已经和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这都是微臣的猜想，这些人咬死不说，微臣也是没有证据。” 萧毅点头：“你的想法不错，沿途布置暗卫，又有如此防范，还能让他们逼近，可见他们确实是早有准备的。不过，或许是退而求次的方法，计划着倘若朱本死在了端国，那我必定要参加封赏大典，便在路上组织袭击。若这是事先计划好的，也算是我们闯入了他们的阵地。” 这样的想法也是说得通的。 赵忠赞成地点点头。 这也就能说明，他们明明是强弩之末，为何还能顷刻间组织处这样一只精锐队伍了。 同样不知情的欧阳向川拱手说：“大王这样的想法或许可行，可是，大规模排查朱本既其亲信的时候，微臣和赵忠都是着重将山区可能藏人的地方重点排查过的，倘若存在这样一只队伍，他们的人可以逃窜，可是这么多的武器，却绝非一日两日就能搬运过来的。他们手中的箭，还有兵器，微臣看着都不是一般的俗物，普通的铁匠能打造的，当是湘军之中的东西。是谁人窝藏，又是谁人运送到此地，还有谁里应外合？这些都是值得追查的地方。微臣斗胆请求大王，继续追查下来，从兵器入手，或许会有所收获。” 第386章 赵忠战马 这两个人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深度。小七不由得看向赵忠和欧阳向川，他们果然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尤其是欧阳向川，他始终得萧毅的信任，把守者端国和楚国的要塞之地燕兆府。当年萧晨死在了他的府邸之中，这样的过失，轻则杀头，重则抄家。 可是即便如此，萧毅还是冒着得罪郦妃的风险，将他保住了。没有因为没能保护皇子而受到追责，更没有拆掉城主的职位。 昨日匆忙，又夜色深重，小七没能仔细观察欧阳向川，如今一看，倒和她想象中的有些区别。他面容白皙，眉清目秀，看起来俊秀飘逸，不像是城主，倒像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自带仙气的那种。他只穿了一件长衫，并没有负上铠甲。身上没有半分装饰的东西，头顶的发髻，也只是以一个简单的簪子和发带高束头顶。 按道理说，燕兆府是整个端国最富饶的城市之一了。毕竟，守着端国和大楚来往的要塞，会从中留的不少的好处。即便不是暗中索取，明着的赏银也不占少数。可是从这欧阳向川的打扮上来看，她根本看不出他很有钱的样子。倒像是两袖清风的仙家，不但没有城主的威严，只是看上去，就很是平易近人。 欧阳向川感受到了小七的目光，也看向了小七。 明明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可是小七却看出了很锐利的光芒，从他的眼中迸发而出。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豪气英姿。 果然是一个锋芒鼎盛的欧阳向川。 “本王不能在此处拖延太久，审问的事情便交给两位大人了。不过，一定要注意分寸。朱本一事已了，不论什么结果，只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不必声张。” 欧阳向川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听到萧毅这般说，他立刻收回对小七观察的目光，拱手道：“是，微臣定不负大王重托。” 赵忠负责为队伍补给，在路上折损了一些兵器马匹，他都尽数补上了。此城虽比不上燕兆府那般富饶，但是随手能弄到这么多的东西，可见，赵忠也不是等闲之辈。 上马车时，萧毅还不忘将回首拉小七。这个细节的动作，惹得欧阳向川颇为震惊。毕竟，一个大王竟然转身照顾随侍的宫女，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的。 而同样身为宫女的阿紫，却没有上马车，只是走在马车旁，准备等待队伍开动。 欧阳向川侧头，问向正在套马的赵忠：“这是……” “欧阳兄莫非还被蒙在鼓里？” 赵忠淡淡地说道：“整个端国谁人不知，大王有了新宠呢。” 欧阳向川了然于心。 难怪，刚才他见这女子目光锐利，瞧着不像是一般的人物，想不到竟然就是那传说中，亲自射杀朱本的那个湘奴。 萧毅的折子是从他手中过去的，里面写了什么样的内容，他也是知道的。 他明白小七的身份，不仅仅是萧毅的新宠。萧毅也不是贪恋女色之人，这女子是有许多姿色，但还不至于让萧毅迷失了自我。这不过是萧毅蒙蔽京都人的伎俩而已。 只是，他只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奴，或者有几分小聪明的角色，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她的利用价值，只在于为萧毅去死罢了。可亲眼见到小七，再看到萧毅对她的态度，该绝不是这么简单的。 萧毅已经将她当成很重要的人，带在身边了。不然，也不会在这无人之地，就表现得如此重视小七。 赵忠并不知道，萧毅上书给圣上的折子中的内容，以为小七不过是一个新得宠的女奴，面带不屑。 “看样子，倒是个很有手腕的女子，昨日大王便教她在自己的房间住下，今日，又与大王同乘。连大王最信任的阿紫姑娘都被赶下马车了，只让她一个人上去，足以见得，又不是个省油的角色。” 赵忠不喜欢女人缠着萧毅，他打心底里佩服萧毅，愿意效忠萧毅，所以不想看到萧毅被女色纠缠。尤其是打听到，小七原本是湘人，是充了奴籍入宫的。这样的女子留在萧毅的身边，怎么能让人心安呢。 只是，此番匆忙，萧毅赶着去京都城，再加上遇到了刺客，赵忠说实在是不得什么， 萧毅伤了马车，见小七正在看马车外，问她：“怎么了？” 小七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这凤考城不是边境要塞，也不是军事重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战马呢？” 识马的小七，清楚地认得新加入马队的马匹，全都是上等的战马。这些战马，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凤考城的，都应该被送到边境才是，赵忠在情急之下，随手就能拿出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让小七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这赵忠，原本就是习武之人，在战场上也是厮杀过的，现在留在凤考城做一个文官，也是职责所在。他只有这点爱好，平日里养着玩的。不仅仅是他，凤考城里的额百姓，大多也是以畜牧为生，多了些战马，也是有可能的。” “奴婢虽不懂得战马如何喂养，但是，心想着这出色的草地该是必须有的。来的路上，奴婢并没有见到足以喂养战马的草场，也没有看到可以供马匹饮用的水源，更没有看到能够跑马的地方。赵大人是如何保证战马平日里的训练呢，又是如何，给战马提供这些吃食的呢。” 还是龙七的时候，她也是见识过养马司如何喂马的。 战马和普通的马匹不同，从草场到活动，都是精益求精的。马司的士兵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先行喂养马匹，否则，人起来了有了响动，会影响到马儿的进食。再加上晨起的露水也是滋养马儿非肺部的良方，故而，一匹马儿能够成长到战马的程度，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的。 也有百姓看到了楚国和湘国之战，察觉到了战马生意的重要性，想要独自圈一块草皮就喂战马，但是血统纯正的战马，在错误的喂养条件下，也是徒增浪费。所以很多尝试做这件生意的人，到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了 官府为了规范战马，通常会自己进行喂养，这样不仅能保证战马的血统，也能保证在战场上，战马可以有超强的体力和表现，在危急时刻，甚至可以保护自己背上的主人，这样的训练，也是要经过专人来做的，寻常百姓是万万达不到这样的水平的。 小七记得，在太后宫中的地方志中，并没有看到，凤考城又这样一个马场，也并不知道，太后和萧毅，对凤考城进行了马场的安排。 第387章 湮灭证据 战马巨肥寻常之物，私自养马，更是不小的罪名。显然，这个赵忠是仗着萧毅对他的信任，私下做了这出格的事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萧毅默了一会儿才说：“说起来，赵忠是于我有恩的。我与母亲刚刚抵达端国时，端国上下的局势非常严峻。内部割据严重，再加上连年战火，许多百姓们占山为王。所到之处，都是民不聊生，到处都是土匪兵匪。土匪也就罢了，不过是百姓们揭竿起义，为了活命才想出的主意。可那兵匪，却是十分难对付的，他们享着国家的军需，来培养自己的实力。大小割地内，尽是荼毒百姓的行径，十分恶劣。” 小七经历过那段时期，能够想象，当时身为战争爆发之地的端国，是何其惨烈。当时，她虽父亲出征，曾见过饿殍遍野，尸横满地，也曾见过百里无人，草木焦土。 那段时期，受苦受难的百姓，死伤无数，两国的战争进入到最残酷的阶段，谁也不会因为照顾百姓而有所让步。 兵器相交之处，都是殊死之斗。那样的局势，便是父亲龙度亲自来掌管，也未必能真的做到如今这般好。 “那时的端国，根本没有我和母亲的容身之地。为了谋得生存，母亲便计划，挑起争端，让各大匪部展开争斗，以此在各个首领之间，博得一个生存之地。赵忠就是那个时候归顺与我的，当时，他是一处兵匪的首领，原本是打算占山为王的，后来，被母亲收服，忠诚于我和母亲，这才稳定住大局。他在本地的威信，是很高的，其他人都会卖他薄面，投诚的不占少数。这个赵忠，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歪门邪道的，尤其是对百姓，从来都是晓之以理，从不大动干戈。自归降之后，他利用自己对端国百姓们的了解，制定下了许多有利于百姓休养生息的政策，这些，都沿用到了今日。他是还保留着匪气，不过，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百姓，他都是毫无保留的好的。” 萧毅的解释，也算是赵忠的优点。从进城之后，小七便见到许多百姓像对待邻居一样，与赵忠热情地打招呼，看起来毫无畏惧之意，可见，赵忠平日里也是将他们当成家人和朋友一般看待的。爱民如子，不过如此。 可是，这也并不能成为赵忠居功自傲的理由啊。 小七点点头，却还是低声提醒：“可是大王有没有想过，赵大人有曾经做匪的经历，他的凤考城和王都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在此处养马……” 接下来的话，小七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想，萧毅应该早就可以意识到危险的。 凤考和王都的距离太近，再加上这些战马，若是赵忠有了不臣之心，只要一日，便可直捣王都。这时间太短，王都城内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备战的时间。 “我细查过他的底细，知道他也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在端国戍守边关，也是尽心尽力。只是当时的守城之将无能，赵忠在他的手下，有许多的不得意。后来，与湘国一战，他的队伍和大部队走散，侥幸活了下来。为了能护住手下的兄弟，才不得不做了荒唐之举。端国平复之后，我与他约定过，我不会擅自动他的凤考城，他可继续做凤考城的城主，用他的方式管理他手下的官员和百姓。我，是不会随意插手的。” 原来是分地而治。 这是很危险的举措，稍有不慎，便是给自己埋下隐患。但是，萧毅是一个知人善用的人，他不喜欢忌惮旁人，也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才放任赵忠自己处置的。 见小七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萧毅问她：“你还是觉得他不可靠吗？” “奴婢只是觉得，既然赵大人有那么多的良驹，手下的干将也有众多，为何大王遇到危险，他不第一时间感到，反而是远在燕兆的城主欧阳大人率先赶到呢。” 萧毅的眸光暗了暗。 其实，这点萧毅昨日就意识到了，只是，他不想再追查此刻，也无意调查赵忠了。不过，让萧毅感到意外的是，小七竟然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样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着实是不容小觑的。 “欧阳大人不是说，他会继续追查吗，我想，他一定会给你我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萧毅想了想，微笑着说道。 看得出，萧毅的心底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罢了。 小七知道，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这件事还涉及到了鲛人族和鸟族，藏着足以毁了整个五洲大陆的秘密。即便遭到了行刺，萧毅也不打算揭开谜底。 但是，赵忠迟迟不来救驾，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原本就和黑衣人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都是必须追根究底的。 虽与赵忠不过一面之缘，但是，小七始终觉得，赵忠的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秘密，一定和那些朱本的亲信有关。 赵忠自知躲过一劫，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一劫，并非是因为他隐瞒得好，而是萧毅大度地放他一马。 他跟在队伍之后，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欧阳向川会得出怎样的结论，眼看着凤考城越来越远，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来，在马车前，向萧毅请愿，自己愿意调查刺杀之事，让欧阳向川来护着萧毅走出端国。 “微臣，定会给大王一个交代的。” 赵忠拱手，言辞恳切。 四目相对，萧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然赵大人想审问，那么，我便将刺客交给你了。只是，你万万不能让他们跑了，留下祸患。” 赵忠许诺：“微臣定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看着赵忠疾驰而去的身影，小七回首看向萧毅：“大王是打算，杀了他们？” 萧毅点点头：“多事之秋，大楚时局未稳，还不能应对灵族。这些，尚需要禀明父皇再做定夺，与其做什么都是错的，倒不如，直接让他们死。” 只当没有得到活口，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鲛人族是灵族圣祖，地位尊贵无比，鸟族也是大楚的坚强后盾。调查下去，真的查明了隐形衣的来源，对大楚来说，百害无利，既然如此，那么主动权既在自己的手中，为何不就此湮灭了呢。 省得日后，留下祸端。 隐形衣毁，黑衣人卒，一切，便可回归到原点了。 第388章 赵忠审问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刑架之上，两个人已经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这里的刑罚，他们全部受遍了，他们还在咬牙坚持，疼到最后，疼痛便已经让人感到麻木了，就连死亡，都不那么令人惧怕了。 “赵大人。” 见到赵忠回来，欧阳向川似乎心中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欧阳大人。”赵忠向他拱手，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两人的身上。 他们实在是太惨了，惨到，一向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赵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审了半天，什么都不说。也不知朱本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的汤药，让他们如此效忠于他。”欧阳向川冷笑，却是看着赵忠的。 赵忠也跟着笑：“是啊，朱本惯是会掌控人心的。他手下的亲信，不都是死士嘛，欧阳达人也早该习惯了。” “可是朱本已经死了。”欧阳向川说：“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值得效忠的？” “这些人，不都这样嘛……” 面对欧阳向川的提醒，赵忠始终模棱两可的应付着。走到赵忠的面前，欧阳向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下，足以让赵忠的心高悬到喉咙。 “大王那边不能少了人保护，凤考是你的地界，就由你来审问吧。” 说完，欧阳向川就这样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凤考地牢。 “大人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小的看着，他们明明差点就要交代了。” 欧阳向川的审问技巧是非常厉害的，在他的严刑逼问下，两个人虽然始终没有说什么，但是精神意志上已经有所崩溃了。按着这个进度下去，他们不出半日就会交代。此时，就这样交给了赵忠，着实可惜。 “说的多了，我听得也多，听得多了，我就得做点什么。现在这样挺好。反正也是在赵忠的地界上出了问题，他的错他来承担，这不是很好嘛？我们也落得个清闲。” 那手下若有所悟，但是想了想，又不是十分理解：“可既然大人不打算插足此事，为何还要跑这一趟，在大王的面前毛遂自荐呢。” 如果欧阳向川本来就不打算审问刺客，那么从一开始，他不建议萧毅详查便是。那么，接下来的程序，自然由凤考城城主赵忠来完成。 欧阳向川笑了笑：“说你最近不够机灵，还真是不机灵。那赵忠又不是坏人，和我关系又不错，我又怎么会夺了他的功绩呢。” 手下挠了挠头，对欧阳向川的说辞很是不解。 另一个心思活络的手下低声说：“要不是咱们大人自告奋勇，那赵大人又怎么会急于赶回来与刺客周旋呢？他既回来了，就还是大人的朋友。若不回来，那大人也不必给他留情面了。” “啊？” 那手下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欧阳向川被他呆呆的模样逗笑了，一边笑，一边背手走下了石阶。 “已经告诫过你们多时，已不是最佳时机，行动切莫莽撞，可是你们偏偏将我说过的话，当成耳旁风，一意孤行。现在成了阶下囚，你们开心了？” 赵忠坐在欧阳向川坐过的位置上，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与这周遭阴冷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忠看了看面前的桌子，上面的纸张上空无一物，只有飞溅而来的一抹殷红，在纸上晕开了一道恐怖的痕迹。 “想做成大事，必须要学会审时度势。你们就是不会看形势，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如今的情况，是死了人的。人命就是燎原的火种，想要熄灭，不赔上性命是断不可能下得了台的。” 赵忠的话，他们听进去了。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的黑衣人，慢慢地抬起了头。他很虚弱，血柱顺着他的脖颈流下，那是蓄积在他口腔中的瘀血，牙齿咬碎，鲜血直流。 “我如今年岁不小，已经过不起那般茹毛饮血的生活了。我的百姓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我的兄弟们，也再不用日日担惊受怕，被当成逃兵抓回去，或者被那昏庸无能的长官，扣上屎盆子了。这样的日子，我很满意。我别无所求，就是想守着这块土地，一辈子过个安稳的日子，也就罢了。” 黑衣人闻言，止不住地冷笑。漆黑的地牢中，回荡着他的笑声，听起来很是阴森恐怖。 赵忠看向他，面无表情：“你笑什么？你是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是吗？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们这样。还是有人喜欢和平安逸的。你们就是不明白，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才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打仗，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不是为了一个人能不能成为英雄。若杀了人就能成英雄，那这五洲大陆的人族，便早就毁灭了，怎会容得你们在此狂妄撒野呢？” 他叹了口气：“说实话，端王不错。他年少有为，从生下来便学会了隐忍，初来此地，那等同于人家粘板上的鱼肉，随时都可能会丧命。如今不仅活下来了，还成了不可多得的藩王，一心为着百姓，咱们日日在战场上厮杀，可不就是为了能得到这样一个英明的主子，给百姓们好日子吗？我觉得，他做到了。这话我与你说过不知多少次了，为什么，你就听不进去呢。” 他慢慢地站起身，身形略显肥胖的他，拿起了桌子旁的棍子，轻轻地划过两人的身体。 他们被悬在刑架，此时被他的棍棒拨弄得左右乱晃。 只是简单的晃动，已经引起了许多不适了。在经历过高强度的刑罚只有，两个人早已天旋地转，现下被震动了，那始终没有清醒的人，终于忍受不住，哇哇地吐了起来。 看着一地的血和呕吐物，赵忠没有感到恶心，他只是走到那人的面前，瞧着他狼狈的模样，安静地继续说。 “你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屠夫杀猪吗？猪被吊在屠宰架子上，不管怎么嘶吼咆哮，都没有用。他们最后只能放弃挣扎，接受现实。你现在的样子，和那时候的猪，一点分别都没有。” 第389章 大狱谈话 “呸——” 那人吐过之后，又将口中的污秽吐在了赵忠的身上。这口血水，带着浓重的腥臭味道，赵忠脸上身上都是，却还是没有生气。 “自古弱肉强食。在这件事情上，人和猪是没有什么分别的。你再想杀了他，你占了劣势，都会注定成为被人案上的猪肉。这个道理，为什么你还是认不清楚。” 擦了擦被啐了一身的东西，他淡然地说道：“与我置气，总归是无用的。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不听在耳朵里，不放在心上，不好生珍惜。放着我这凤考城里大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做这等凶险之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那些东西，是要毁了人族的东西，你们与朱本往来我不打算插手，可是想毁了这里的和平，我是怎么地都不会同意的。” “你这条走狗！” 他有气无力。 “端王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想杀就能杀的。便是他没有那身本事，仅凭战肖一人，也不可能让你们近身。更何况，杀了端王，你以为你们的主子就能还你们一个太平盛世了？他死了，尸首就装在盒子里，已经发臭了。如此愚昧无知，还想做行刺之事，害人害己。” 听到朱本死了，最先醒来的那人最为激动：“你杀了我吧！” 他们当然知道，朱本死去的消息，但是，那是他们心中的神一样的人物，就这样殒命了，是他们怎么也无法接受的。就算是即刻去死，他们也想为朱本报仇。 “你杀了我吧！” 那人嘶吼着，犹如一只濒死的野兽。 “杀你？当然了，你难道还觉得，我来是想救你们的？只是，大家朋友一场，我还是想让你明白，既然是贫苦的百姓，就不要总想着飞上枝头，更不要想着，自己的妹妹一朝得到盛宠，就连带着你们所有的这些穷亲戚，都能成为人上人。你真的全是为了朱本吗？若是为了他，你该去杀死那个女奴，而不是把你的箭都冲着端王来射。其实你真正想做的，是为你的妹妹报仇吧。” 赵忠又走到那人的面前，冷冷地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可惜，你的朋友接二连三地被端王处置，只剩下你一人孤立无援。所以，你急不可耐了。” 他原本有萧钰和萧廉，原本有萧城，原本有朱本，原本有那么多潜藏在端国，伺机而动的盟友，只可惜，萧毅最近的几个动作，让他们都纷纷被捕，萧钰萧廉被训斥，就连萧城，都被夺走了御龙军头领的职位。 “我的妹妹，她原本就应该成为贵人的，是她，那个贱女人，杀了我的妹妹，夺了本该属于我们一家的荣华富贵。难道她的儿子不该死吗？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想杀了端王。他就应该立刻去死！” 男人的悲愤，没有引起赵忠一丝同情。 “一个普通宫女，怀了龙种，她在宫里，注定是活不成的。害死她的，原本就是她自己。什么荣华富贵，那也要你能承受得起才是。可你偏偏却是个嗜赌成性的，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有你这样的亲戚，你的妹妹怎么可能活下去呢。圣上，更不可能让一个皇子，有这样一个母亲和舅舅。” 赵忠直接说道，没有任何委婉的成分。 他对眼前这个人无比的了解，也明白，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平时的表现等等，是万万做不了皇亲国戚的。再加上，他的妹妹生下的是如今的五皇子萧城，地位尊贵。若是个公主，也不至于如此。 然而，这些道理，是跟他讲不通的。他只认定了，自己的妹妹是死在了当时的端昭仪，后来的端太后的手中，认为是端太后嫉妒她，并毒害了她，才造成妹妹生下萧城就不治而死。 萧城顺理成章地过继到了皇后的名下，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天家富贵，竟然就这样如掌间流沙一般，直接溜走了。他又怎么能甘心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是我妹妹，我的亲外甥，我还能害了他不成？倒是你，我将你当成兄弟，你却帮着仇人做事，还处处为他卖命。我以为你是真心收留我，没想到，你竟然要为了你的主子杀了我！” 男人看出了赵忠的杀意，也不想再虚伪下去了。他其实早就意识到这点了，只是他觉得，在关键时刻，赵忠没有出现，是否是打算给他活路，现在看来，他是打算出卖他的性命，向萧毅表忠心了。 “说起兄弟，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妨与你说实话，我在江湖数十年瞧人的本事还算是准确的。五皇子萧城，四皇子萧钰，六皇子萧廉，到最后，都会是端王的手下败将。不仅仅是他们，整个端国，都会因为端王而有一番新的景象的。你逆天而行，非要取他性命，这本就是伤阴骘的事情。就算我今日得道成仙，也是救不了你的。” 黑衣人紧紧捏着拳头，他想反驳赵忠，却找不到任何字眼儿。不得不承认，赵忠说的是对的。 这些人，绞尽脑汁，十年如一日地想要杀了萧毅，可是到头来，却被萧毅远程一一破功。就连朱本，那个让大部分楚兵闻风丧胆的人物，竟然也被萧毅给捉到并且处死了。 这些年来，萧毅励精图治，将整个端国治理得宛若盛世。 便是五洲伊始，圣帝一般的人物，也从未做到这一点。 足以见得萧毅的才华，是帝王之才。 “你瞪着我，不是怨我没能帮你，而是怨我一下子就看穿了本质，而你，却又无可奈何。”赵忠通透地说道：“你与我是有年少的情谊的，我将你当成兄弟，才没有出兵。端王那般聪颖，自然是明白的，你没有被抓，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可是你偏偏被抓了……今日你和你的儿子必须死。我能帮你的，只有让你和你的儿子，死的没有那么痛苦了。” 听到赵忠这般说，那刚才还很厉害的黑衣人，一下子就怂了。 “赵叔叔，赵叔叔，你别杀我们啊，我叫你赵叔叔，可是从小叫到大的。你还抱过我呢，你怎么能忍心杀了我和爹爹呢。” 第390章 直接处死 “你给我闭嘴！” 男人勒令他不要再说。 此番在劫难逃，他知道，不是赵忠一个人想救就能救的了。 他也不打算再活，活下去一刻，他就要多承受一刻的痛苦。苟延残喘，势必会有人追问隐形衣的事情，到时，他才是要生不能，求死不得呢。 “爹爹，我不想死！” 关键时刻，他的儿子终于崩溃了。 他原本想着咬咬牙就能过去的，至少，这里是你凤考城，是赵忠的地界。他们和赵忠的关系那么好，赵忠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受着牢狱之苦呢。 现在看来，赵忠才是最后杀他们的人，他知道怕了，再无方才的底气。 “临终前，你还有话说吗？” 赵忠问向男人。 男人也淡笑道：“我赌，你的端王，不会是天下霸主。” 赵忠挑眉。 男人说：“他能让你活着回来，就说明，他不配。” 手下听令，剑笔直地刺入两人的心脏。顿时，血液宛若倾盆的水柱，汩汩而出，很快地，两个人便没了气息。 忍受了一天一夜的折磨，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 对于行刺的罪名而言，他们死得其所，再加上勾起灵族和人族的矛盾，甚至引起战争，他们能得到这般死法，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赵忠眼看着他们的生命渐渐消失，体会着他们的灵石渐渐变成一块毫无生机的石头，身体不住发抖，不由得仰头大笑了起来。 手下将两具尸身放了下来，他们征求赵忠的意思，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赵忠笑了半天才停下来。 看着面前的两具尸身，他的内心里，只剩下说不出的荒凉。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去买两口上好的棺材，安葬了吧。” “是。” …… 欧阳向川向萧毅禀告死讯的时候，萧毅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知道，不管赵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他都会杀了他们的。 队伍正在午休，萧毅夹了一口青菜在口中，示意欧阳向川也去吃饭吧。 小七不解：“在大王的心中，难道，任何人，任何情况，都可以有一次悔过的机会吗？” 赵忠杀了黑衣人，就说明，他自己的态度是向着萧毅的。但是，在危急时刻，他没有选择去救驾，也是真的。如此左右摇摆之人，若是小七，是断断不会放在身边留用的。 可是，萧毅不仅这么做了，还没有罚赵忠，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她知道，隐形衣的事情不能追查，但是，既然赵忠和他们有关系，那么赵忠是否也牵涉其中？赵忠是萧毅的心腹，万一一日，旁人发现，是赵忠杀害了鲛人取鲛人脊骨，又是赵忠拔了孔雀翎，那萧毅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如此大患，萧毅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呢。 “当然。”萧毅不以为意：“怎么，你觉得，我太过和善了？” “大王，且不说别的，他的人想杀了大王，这难道还不够吗？” “当初我放了盛郁，让他去青云社料理事情，也与你说过一嘴，当时却不见你如此态度。怎么，盛郁可以，赵忠就不可以了？” “盛郁毕竟是内监，自小和大王生活在一起，大王了解盛郁的秉性，且盛郁在家人被挟持的情况下，还能想方设法，尽最大所能保护大王，实则是不应该受罚的。可是赵忠大人就不一样了……” 小七很是焦急地说：“他原本就是大王诏安过来的，楚湘界限不清，现在，他又窝藏刺客，甚至还涉及到了那件东西，大王怎么能不防呢。再加上，大王遇到危险，他明明就在附近，又有战马无数，为何不立刻前来，反倒是劳烦欧阳大人？” 小七甚少如此疾言厉色，萧毅看着她，只是轻松地笑了笑：“小七，或许你觉得我十分没有原则。但是，我认为任何人都是有一次机会的。赵忠是被诏安来的不假，但是他也是真心为端国做过许多事情的，端国能有今日，离不开他的出谋划策。倘若他真的有那般野心，也不至于安居在凤考城一地，早就另谋他处了。至于窝藏此刻，那人是他授意也好，只是他朋友也罢，也都不重要了。他能下定决心杀了他们，就说明，他不打算和我为敌。既然他选择了站在我这边，我又为何要步步紧逼呢。” 与小七想比，萧毅的语气格外平静。 小七咬着嘴唇，看着萧毅，心中的那股不安的情绪更加严重了。 萧毅是有帝王之才，也有鸿鹄之志，只可惜，他的内心太柔软了，缺少帝王的冷血无情。 其实，小七早就该看到萧毅的这份缺点了。 萧毅明明有龙七的那纸婚约，再加上龙度原本就很欣赏他，本应该借着这份优势，直接拿下龙家，也不至于，到最后将本该属于他的龙家兵权，直接拱手让给了萧瑞。 萧毅想给龙七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萧瑞便乘虚而入了，这都是因为，萧毅没有萧瑞狠毒。 他有帝王的气度，却没有帝王的果敢。这样，是不可能斗过萧瑞的。 然而，这些话，小七没有办法和萧毅明说。现在的萧毅，初涉京都城，最好的方法不是和萧瑞针尖对麦芒，而是发展自己的势力，为以后做准备。 过早地让他知道未来，只会让萧毅思维局限，到时，事态如何发展，也很有可能不受控制。 小七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妥协。 “是奴婢狭隘了……大王说的不错，赵大人是个人才，大王惜才之心，着实让奴婢佩服。” 萧毅看着小七口不对心的模样，唇角勾起：“你这话不是心里话吧。” 被看穿了心思，小七沉默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土压得太紧，便不会再有火苗了。” 小七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萧毅的意思。 “大王是打算……” “那种东西，万不可流通在五洲，否则，便是后患无穷。若刺客之死能断了那秽物就罢了，否则，便是时候仔细查看一番了。” 原来，萧毅并没有打算直接放弃追查隐形衣之事，只是，他不打算明查，只想暗访。 赵忠和此刻相熟，若他们是一伙的，赵忠势必在风平浪静之后，继续接手隐形衣，到时，萧毅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元凶。 若赵忠与刺客并非一处，那也省得让赵忠感到主仆疏离，萧毅的有意放过，更能让他感念在心。 如此一举两得之策，让小七一瞬间豁然开朗了起来。 她看着萧毅，眼中不免露出崇拜之色。 原来，萧毅竟然考量了这么多。 就连她之前的担心，都一扫而光了。 “现在，你还担心吗？” 萧毅问小七。 小七赶忙摇头：“不了！” 第391章 他的担心 欧阳向川看着小七和萧毅交谈，她和萧毅能坐在一处，共进午食，可见萧毅待她已经非主仆之情。 “战将军，朱本真的是那小奴杀的吗？” 她明明那么娇弱，且不会功夫，灵力更是没有，即便身怀袖箭，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道，可以直接射穿朱本的灵石才是。 欧阳向川没有在现场，也无法想象，那叱咤一世的朱本，竟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手中。 “朱本当时已然灵石碎裂，又吸食人兽精血，污染了灵石，战斗能力减弱也是有可能的。当时他疲于奔命，没有调动灵力护体，所以，那袖箭便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他的灵石。” 欧阳向川更感兴趣了：“战将军似乎也很在意那个女奴。” 平日里，战肖说话从不如此细致，他总是用最简短的话来表达他心中所想。如今，看到欧阳向川怀疑小七，便说了这么长一段解释，来为小七开脱……这不由得让欧阳向川更加对小七感兴趣了。 “她是大王，信任的人，此番又为大王回京都城做了大贡献，我自然在意。” 战肖说。 欧阳向川摇了摇头：“不对，将军说的这些，并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的眼睛狠毒辣，一下子就看出了战肖对小七的不同寻常。 “若真的如你所说，那阿紫姑娘才应该得到将军的另眼相待呢。她跟随大王这么多年，照看大王的饮食起居，许多凶险的时刻，都是护在大王的身前的。按着将军的意思来说，她的贡献应该是更大的才是。怎么不见将军如此对待阿紫姑娘呢。” 阿紫是萧毅身边的心腹，和盛郁一样，都是自小跟着萧毅一同长大的。阿紫对萧毅照看的细微程度，就连太后都十分放心，赞赏有加。如果只是因为效忠萧毅，就可以得到战肖这般待遇，那么，怎么不见战肖之前这把对待阿紫呢。 战肖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我问这些也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她到底是个湘人，她杀了朱本，已经让我感到惊讶不已了，可别再是盛喜那样的家伙才好。” 小七的湘人身份，到底让欧阳向川很不放心。 杀了朱本，是能让她得到信任，但是，朱本对于湘国来说早已经是弃子。既然是弃子，顺便将小七捧到萧毅的面前，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且看小七，就不是凡物，她不仅容貌姣好，连心思也是极其缜密的。就连萧毅和战肖，都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越是这样的情况，欧阳向川越是告诫自己，应该保持警惕，不能全部被蒙混过去，自己是应该时刻警醒，适时规劝的。 欧阳向川对萧毅的忠心，是不亚于战肖的。 战肖点点头：“欧阳大人说的是，不过，小七这个湘人，和一般的湘人不同。不仅仅是朱本，还有盛喜一流，以及庞美人在端王宫中的内应，也都是她只身犯险，查出来的。大王还是很信任她的。况且，太后也是经过仔细调查，才让她伺候在大王的身边的。太后的眼光，大人还不放心吗？” 听到太后也对小七另眼相看，欧阳向川的心果然放下了许多。 太后的心思最为缜密，而且，她的眼中是不揉沙子的。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高手，放在萧毅身边的，定然是经过仔细调查的。能过青云社这一关，就已经说明，小七的身世是清白的了。若是她再没有任何野心，只知道效忠萧毅，那么，她的确会成为萧毅手中的一把利器。 “原来是这样啊。” 欧阳向川的面容缓和了下来。 “既然是太后拣选出来的，那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我知道大人担心的，只不过大王一心都在朝局之上，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奴而自毁前程的。此番带她入京，一是为了朱本之死，二是为了萧姬之死。京都城的世族大家，官员亲族，都想要一个说法，这女奴便自告奋勇，愿意做大王的说法。” 欧阳向川微怔。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战肖的意思，也知道了小七此番去京都城的寓意。只是，这样一来，她一个卑微的女奴，必定是要赴死的。这女奴，为萧毅倾尽所有，竟真的有这样忠心吗？ “她……” 战肖点点头：“我这样解释，大人可安心了？” 欧阳向川轻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小七的目光中，便瞬间多了几分崇敬来。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如此勇敢无畏。我知道，她此番前去，注定是要为大王赴死，只是不知，这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他不由得为自己之前，对小七的误会感到愧疚。 “这天底下，竟然还真的有这般女子。” 战肖也顺势看向小七，他的脸色平静，心底里却不由得为小七担忧。 萧毅虽已决定护她，可是真的与京都城的人发生冲突，也并不能完全保证保住她的性命。到时候，小七的命运，便是任人宰割了。 他当然不能看着她死，但是，怎么救她，他也实在是没有主意。 “并非我不信任大王，也不是我特地歧视女子。只是贤良的女人可是大王的助益，比如王后，在关键时刻，是能护住大王性命的。可若再如美姬那般，为大王带来诟病，那么，大王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大王现下本就根基不稳固，京都城的人，巴不得在他的身上多找一些毛病，向圣上佐证，他并非一个成才的皇子，难堪大任。好容易因为抓到了朱本，可以进京接受封赏，现下却带着女奴在身边，总归是人言可畏的。” 战肖点点头：“大人说的极是，只是大王避世已久，过多的荣耀骤然而降，也不是长久之象。他原本就是被人陷害，不得不来端国做藩王，若是太惹眼，反而会引来杀身之祸。大人也知道，大王的根基不稳，既然不稳，那么接下来的大业，便还是要等待根基稳固了再行定夺。” 欧阳向川点点头，心中总算舒坦了许多。 “将军说的是，倒是我太过心急了。既然大王心中早有成算，我等便尽心辅佐就是。将军放心，前方的路，我已经早有部署，在端国境内，再不会出现刺杀这等危险之事了。” 欧阳向川是个心细的人，赵忠的异样，他早有察觉，便事先部署了下来。得到萧毅被行刺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就足以见得他的安排有多么的缜密。 “有大人在，大王与我都十分安心。” 第392章 春猎记忆 草原上的冰雪渐渐融化，已经现出了土地的颜色。林子泥泞，但却充满了生机。中午休息的时候，几个士兵发现了野兔，又激起了大家狩猎的性质。 有了欧阳向川队伍的加入，再加上周边巡防的保障，此处是绝对安全的。经过了萧毅的同意，大家决定在此处多逗留一下，趁着午休的时间，好生狩猎一番。 王都城的士兵们，常年守在都城之中，很少有机会接触自然，得到了萧毅的准许，一个个的开心得倒像个兔子，赶忙七手八脚地拿着手上的家伙冲进了林子。 萧毅昨晚睡得不佳，阿紫为他铺了床铺，便直接歇下了。有阿紫照看萧毅，小七得了空，便独自一人在山中走一走。 刚走到半山的时候，就见到一朵粉红的小花已经破土而出了。春天的气息刚刚来到，就有生命如此欣喜地冲出重围，探出了春天的气息，小七蹲下身来，轻轻地抚摸着那朵小花，脸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 但是她没有选择摘下来，只是蹲下身来欣赏。 经历过一次死亡，感受到了生命从体内抽离，她便越发看重生命的价值了。若是在从前，她定然会摘下来，或是戴在头上，或是拿给父兄炫耀，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尊重所有的生灵。 也是这样的初春，也是这样的万里无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狩猎的号角声，在远处回荡。 她被一直小白兔吸引了。 那白兔，通体洁白，美得不像话。误入了猎场，这样美的毛色，定然是要被射杀的。小七御马到此，见那兔子被号角声和马蹄声吓得不轻，正竖起耳朵，四处张望。 兔子的眼睛，竟不是红色，而是蓝色的。 小七下了马，与它对视，瞬间被它梦幻的眼睛所吸引了。 小七冲她招手，让她不要害怕。 兔子也看到了她，瞬间更加警惕了。 “小兔子，不要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小七听到自己这般说。 她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面穿着一身红色的猎装，再看看自己的打扮，俨然就是龙七了。 正在她奇怪，自己怎么就变成龙七的时候，那兔子似乎看到了比她更可怕的事情，吓得一下子奔跑了起来 然而，它再灵活再机灵，也是跑不过羽箭的。 耳边响起两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待小七看向兔子时，发现那兔子正好被羽箭射穿了胸膛。 雪白的毛发，瞬间被鲜血浸染，一下子变成了十分恐怖的颜色。所有的美好，顷刻间，都化为乌有了。 小七震惊，整个身体都是麻酥酥的。眼看着那兔子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蹬腿死掉了，她不知怎的，竟有一种被人摁住喉咙的濒死感。 “萧瑞哥哥，你看呀，我抓到它了！” 这熟悉的声音，就像一声炸雷，在小七的耳边迅速扩散。小七的两耳嗡鸣，血液一滞，她转过身来，就见到龙七正跑过来，一点没有惧怕地捡起了那只兔子。 她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猎装，满脸都是兴奋和开心。 记忆在脑海中回放，她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她在这一年春猎时的装扮吗？ 那时，她和萧瑞分到一组，萧瑞对她很是照顾，她对萧瑞的印象也是越发好了起来。 这声萧瑞哥哥，就已经说明了，龙七对萧瑞的另眼相待了。 龙七很是开心，鲜血顺着兔子的身体滴落，她浑然不在乎。作为将门虎女，她从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矫情造作。她喜欢狩猎，更不讨厌血腥。手上的兔子，只是她的猎物，她从不会像现在的小七这般，对一个兔子的死，感到心痛和悲伤。 那蓝色的眼睛，渐渐变得晦暗无光。兔子死了，小七也几乎要窒息了。 马背上，那让小七上一世痛苦万分的男人，正微笑着敷衍着龙七：“的确不错。” 说完，就直接驾马奔向了林子深处。 此时的萧瑞，对小七并不十分热情，但是小七却很喜欢他的骑术，也不在乎萧瑞的刻意避嫌。 她将兔子塞进自己腰间的猎袋中，想了想，忽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小七瞪大了眼睛。 龙七挑眉，慢慢地，直视小七。 “怎么了？” 龙七问她。 小七指着自己，很是震惊。 这不是她的记忆吗？为什么，龙七会看到自己？ “我……你！” 她为什么会看到自己，她怎么可能看到自己？ 自己与自己对视，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 相比之下，龙七显得很平静，就好像，这一幕是稀疏平常。 “你该不会，是觉得这兔子很可怜吧。” 龙七的笑容越发大了。 她姣好的面容，开始因为这笑容变得扭曲。她的嘴角裂开，直到耳根，嘴巴不像是人类，倒像是猛兽。 小七眼看着龙七从人类的模样，变成了恶魔的模样。 她嗖地接近小七，几乎与她鼻尖相连。这速度，绝非人类的速度，小七只觉得，一团火气直钻入她的胸膛，让她几乎没有办法思考了。 “想要它吗？” 龙七骤然将死兔子凑到了小七的耳边。 兔子身上的血，落在了小七的脸上。与它皮毛相触的那一刻，小七觉得，自己已经被罪恶的血液淹没了。 蓝色的眼睛，忽然冒出了鲜血，就好像心中有无数的冤屈，等待着小七为它救赎。 “想要，我给你啊！” 她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她的口腔中直接冲了出来，小七的嘴巴被迫长大，就这样，又全部塞进了小七的体内。 小七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又前所未有的愤怒。 那黑色的液体，化作一团怒火和怨气，几乎要让小七崩溃了。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龙七所经历的一切不公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宛若电影一般在她的眼前上演，又像是将那份情绪全部流通在了自己的血液之中，让小七一瞬间，被各种负面的情绪充斥着。 她被毒死在冷宫，柳画眉却能在宫中长久地活下去，她，和萧瑞，他们都得死，他们必须死！ 怒火中烧，小七转过身去，直接上了龙七的小马。她甩开鞭子，打得马儿嘶鸣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向林子中冲去。 第393章 杀戮欲望 杀！ 萧瑞，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明明那般不在意她，却还要装作情深的模样，利用她的感情，利用她的家族。 杀！ 他明明在她的面前许诺，一生一世，绝对不会负她。他以为，许下誓言，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多没有发生过，反正后果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吗？想得美！ 杀！ 龙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梓晴嫂嫂，还有龙泗哥哥！这许多人的性命，许多人的悲惨，都是拜萧瑞所赐。还有她，惨死在柳画眉之手，全部都是因为萧瑞的纵容。现在的萧瑞还不成气候，正是杀了他的好时候。 “杀！” 小七大吼一声，眼看着萧瑞的身影近在眼前。 他转过身来，目光中露着诧异，小七大吼着执剑近前，萧瑞勉强拔剑抵御。两相交锋，剑刃上瞬间电光火石，迸发出浑厚的力道，直化作气浪，掀翻了周遭刚刚冒出的草木。 “我要杀了你！” 小七睁开眼睛，瞳孔紧缩。 她再看前方，哪里还有萧瑞，分明还是她刚刚所在的树林。 做梦吗？ 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一些。 小七剧烈地喘息着，体内一股雄厚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叫嚣着，冲击着她身上的血脉。 不，她的身体很不对劲，这不是简单的噩梦。 心脏在狂跳，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她的体内，却又被另一股力量生生遏制了回去。 她慢慢地低下头，却看到一只手，正捂在她的胸口。那手心之中，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在无休止地注入到她的体内，那正是与体内迸发而出的邪恶力量相互斗争的灵力。 她再抬头，就看到战肖满头大汗，将她抱在怀中，看起来，他已经达到了非常吃力的地步，可是为了帮她压制住邪火，还在坚持着。 战肖精纯浑厚的灵力，给了小七坚持下去的力量。见到她睁开双眼，战肖才松了口气。 “醒过来了吗？” 小七虚弱点头。 在噩梦之中，她始终被遏制呼吸，现在苏醒过来，她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力，只觉得生命再次重回到了她的体内。 那急速乱跳的心脏，也渐渐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战肖慢慢扶起她，小七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在水中游过泳一样。她竟一下子流了这么多的汗水，实在是太奇怪了。 “我，我怎么了。” 战肖也很虚弱，靠坐在大树前，没有起身。 “你方才昏迷了过去。” 想起在梦中，龙七要杀死自己，她便觉得深入骨髓的恐惧。龙七怎么会想杀死自己呢，她在梦中注入到她体内的，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从那黑色的液体进入到她体内之后，小七便觉得前所未有的愤怒，恨得她想杀人呢。 战肖担心：“我为你度了灵力，你现下暂无大碍。只是，你的体内，为何会有另一股灵力……” 小七这才意识到，在度灵力的过程中，战肖是可以绕过那道封印，感知到她体内新出现的灵石的。 战肖曾经说过，如果有封印加持，再强行修习灵力，定会走火入魔。难不成，她方才的那一幕就是走火入魔的表现？ 小七从未经历过入魔，也不知道，入魔会有什么样的确切症状。只是听父亲龙度提起过，入魔之人，会性情大变，原本老实本分，会变得十分歹毒狡猾，原本善良和蔼，也会变得奸佞圆滑。 小七想起自己想要杀萧瑞的那股怒气，原本，她重生到这一世，是十分懂得收敛锋芒的，便是真的想要杀了萧瑞，也不会自己动手，而是会让他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在梦境中的自己，全然失去了她原本的优点，变得莽撞而嗜血。 “你活动一下身体，看一看，能动吗？” 小七照着战肖说的话做了，果然，感觉到肢体有些麻痹，不听使唤。不过，僵硬的感觉很快消失了，她活动了一会儿就好转了过来。 “应该是可以的……” 小七说道。 战肖终于松了口气。 小七回头还想再问发生了什么，就见战肖的腹部竟然有血。 “你，你受伤了！” 小七蹲下身来，按住战肖的伤口，战肖握住她的手，摇头说：“别声张，皮外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七左看右看，发现战肖的旁边，泥土里还躺着一根短箭。那正是禹喜给她做的袖箭，那短箭的上面，就沾染着血。 小七松开了战肖，不由得跌坐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说：“是我？” 她在噩梦之中，竟然做了伤人的事情。 战肖这样灵力高强的人，竟然都被她伤到了。 “你别紧张，也别害怕，没有人见到，也不会有人追究。”战肖安抚住紧张的小七，轻声问道：“但是，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明明记得，当初去抓朱本之前，曾与你度过灵力，那时的你，体内还不曾有灵石。可现在，你却已然是个灵力者了，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封印加持，按着常理来说，修炼灵力便增加了数倍的难度，是不可能修炼出灵石的。小七自养伤之后，便离开王宫，和禹喜一路追捕朱本，找到队伍之后，就始终与他一起。萧毅实在不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小七是如何做到的。 她根本没有时间才对啊。 “我……我……” “我与你说过，体内加持封印，若是强行修炼，定会入魔。遁入魔道是何等危险，你可清楚？方才，定是你体内的灵力爆发，才教你失去理智，出手伤人的。我暂时用灵力稳住了你的灵石，加固了封印，可是，若你再不加以遏制，便是我，也不可能再确保万无一失了。” 果然，这就是遁入魔道了。 小七一阵后怕。 那在梦中恐怖的经历，和那充斥在身体里每一个角落里的愤怒，让小七刻骨铭心。仿佛龙七所带的怨恨，一下子被放大了，让她悲愤交加，于是，她便在梦中失去了理智。 映射到现实，她真的拿起身边的武器，去伤了别人。今日是战肖，能躲过她的攻击，可若是一个灵力和武功全无的普通人呢，若是萧毅呢？ 这后果，小七不敢想象。 第394章 入魔发狂 “我在问你话，小七，你必须回答我。” 战肖皱着眉，继续追问。 他的神情严肃，让小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将军为何这么想知道。” 小七反问他：“莫非，将军了解我体内封印之事？” 被小七反问，战肖紧抿着嘴唇。四目相对，两相沉默。 不过，战肖的这一反应，也让小七心中原本就存着的怀疑，更加深刻了。 战肖不仅知道她体内封印一事，甚至还能用他的灵力，加固封印。他是灵力高强的灵力者不假，但还不至于达到宗师级别，更没有使用封印的能力，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回想起之前，战肖每次在她濒死的时候，都会度灵力给她。她体内出现莫名的力量，即将焚身时，也是战肖出现帮她调息，让她恢复正常。 在迷障之中，战肖知道她要修习灵力，便提醒她，不可以妄动这方面的念头，否则会遁入魔道。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战肖知道她体内的封印，并且了解，这个封印的故事。 来到这个世界，小七失去了本体的记忆。 不管是太后王后，还是萧毅美姬，都曾经怀疑过她的身世，可是，她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且经过调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罢了。 唯有小七知道，她绝对不会是普通之人，哪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体内会藏封印呢。 有封印，那一定是想隐藏灵力之类的东西，有了灵力，又怎么会普通。 她到底为什么会被隐藏，为什么，她又失去了灵力，为什么战肖总是会在她危险时刻及时出现。种种疑问，已经叫嚣得让小七没有办法忽略了。 “你先回答我，是谁，帮你修习灵力。” 战肖冷声再问。 这事关小七的性命，他不得不紧张起来，至于小七的疑问，他暂时想不到怎么回答她，便索性不提。 “今日，你能伤我，明日，你就能伤别人，伤自己。再发作几次，你便会有性命之忧。难不成，你想筋骨尽断而死吗？” 士兵们去狩猎，战肖也想带着马儿到山上转转，却看到小七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好像是着了魔一样。 他叫她，她没有应。 他走过去，她也全然没有反应。 战肖意识到了不对，刚走到近前，就看到小七嗖地逃出了短箭，打算刺向她自己。 战肖及时制止了，便成了小七下一个攻击的对象。还好，他反应及时，并没有让她得逞。只是，小七的攻击并非普通的攻击，而是动用灵力的攻击。很有章法，也让人防不胜防。 战肖没有准备，小七会有这般训练有素的袭击，力道也是大得惊人，就这样被小七刺伤了。再看小七的双眼，完全被黑色的瞳仁占据，几乎没有眼白。 这恐怖的一幕，说明了小七入魔了。 他拔出短箭，丢在地上，却见小七整个人形同木偶，僵直在那处，根本无法动弹。敏锐的攻击之后，又变得形同木材，这样的情况，给了战肖喘息的机会。他确定伤口无碍，就将她敲晕，瞬间为她加固了封印。 可是在加固的过程中，他才发现，原来驱使小七入魔的东西，竟然是那被安置在封印之后的灵石。 她的灵石，已经成熟到了接近四品的地步。正是这霸道不受控制的灵力，在她的体内和她身上的封印打架，造成了强有力的冲突，才让小七瞬间失去了理智。 至于她为什么要自残，又为什么要攻击别人，战肖只认为，是她的理智和梦境混为一谈，造成的幻象罢了。 入魔是非常危险的，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形同木偶，会受到魔道的控制。小七方才的行为，着实让战肖后怕。 倘若她的灵石再发展下去，达到封印不能遏制的地步，那么，她的肢体势必会被扭曲剥离，到时候，骨断筋连，形同废人也是有可能的。 面对战肖的质问，小七如实地说出了梦呓神兽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当时他在我的体内放置灵石，只知道，从幻镜中醒来，就已经有了灵石。” 那梦呓神兽对小七的态度始终很尊敬，甚至有些敬畏，小七也不明白，为何梦呓神兽明明是仙兽，还如此待她。只是，这灵石在她的体内，并没有造成什么坏的影响，甚至还改善了她的体质，让她即便跟随战肖快马回端国，也没有觉得疲乏，这让小七反而觉得，多了块灵石，不必自己仔细钻研修炼，也是好事。 可是今日一番折磨，小七是真的慌了。她发现，这灵石和自己的封印已经产生了冲突，并且，这份冲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爆发，她本人也是无法控制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在林子里，朱本杀人取精血的一幕，或许，那时候的朱本，也是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贪欲的吧。 小七的回答，让战肖觉得很是惊奇。毕竟，梦呓神兽只是帮人修炼的神兽，却不会随便给人灵石。 那梦呓神兽毕竟是仙兽，能得到它的灵石馈赠，这灵石的力量自然是无比强大的了。也难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小七的灵石会进步得如此飞快了。 “你救她，就是害她，她一定会死的！” 想起小七在昏迷的时候，从喉咙里发出的声响，战肖就觉得心中一阵寒意。 黑睛是魔族的象征，那尖锐的笑声，更像是来自地狱。可是，只是封印住她的灵力，怎么会出现魔族的征兆呢。就算是梦呓神兽给了小七灵石，那神兽原本是仙族，灵石也是极其纯粹的，她可能出现灵石和封印相悖的情况，但却不会一下子走火入魔。 “将军，我，无碍吧？” 战肖百思不得其解，面对小七的疑问，他也只是摇摇头。 “灵石与命根相连，自是去不掉的。即便再找来梦呓神兽，想来，它也是没有办法。可封印，加固容易，去除也难。你只消暂时保持心绪平和，减少发作的次数，至于其他，我来想办法吧。” 小七点点头，她在梦境中见到萧瑞，才会产生这样的后果。那是源自于她对萧瑞的恨意，才会导致自己发狂的。 想来，保持平和，是一种方法。 “可将军说过，去除封印需要找各种高手，而五洲大陆，并没有这样的高手。” 战肖轻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站起身来。 “你只消知道，我定会护你周全就是。” 说完，他简单包扎了自己的伤口，便牵马下山了。 第395章 到达燕兆 “小七，你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 阿紫看到小七脸上的虚弱，以及鬓角的汗水，很是担心地问道。 明明，方才小七上山的时候，还不是这般狼狈，此刻的她，看起来像是重病后一样，脸上毫无血色。 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笑道：“没什么，可能是山上的风太冷，吹到了吧。我没事。” 她在山上，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自己，尤其是脸上的易容术。只是没有镜子，也许弄得更加病态了一些。又或许，是她刚经历了那一场挣扎，整个人看起来，都萎靡虚弱了不少。 阿紫关心地将放在车上的大氅给小七。 “这几日虽然看着暖和了，但还是要当心身体的。这山上的风原本就是比宫中强硬了许多的，可千万别学着那些身强力壮的将士，轻装简行地就出去狩猎。你呀，快些将这身衣服换下来吧，都是泥土呢。” 被阿紫提醒，小七才注意到，自己在山上发病的时候，曾经跌倒在地，好在，并不是太过泥泞的位置，只是裙摆上沾染了泥土。 小七点点头，拿着干爽的衣服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换了。 萧毅卧在马车中，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 队伍很快到了燕兆城。 沿途并没有大的波澜，所到之处，城主们皆尽心照看，热情欢迎，百姓们亦是其乐融融，官民同乐之感。 行至燕兆城下，欧阳向川可算是松了口气。这两日，寄宿在被人的城池之中，总是没有自己家来的舒坦。 燕兆城是最后一座城池了，过了这道城池，便是大楚的腹地了。有了皇家军队的保护，萧毅也就绝对安全了。 燕兆城里的百姓早有准备，纷纷夹道欢迎，他们最为尊敬的端王。 萧毅是端国百姓心中的神，是最英明的封地之主。他的政策，许多都惠及到百姓之家，让百姓们感受到了恩典，他们自然心中尊敬。在百姓们的心中，萧毅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他们可以不记得自己是楚人，但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是端国人。 萧毅也没有因为遭遇到过刺杀，觉得危险，就直接缩进马车，避而不见。百姓们如此热情，他所幸直接站在了马车外，与百姓们同乐，友好地打招呼。 他如此暴露在百姓之中，着实让护卫他的人捏了一把汗。 再怎样安全的环境，也架不住有人暗害，战肖的暗卫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项元朝也是左看右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欧阳向川命自己的亲信，直接行走在马车四周，若是有人暗箭来袭，他们都是可以以身相救的死士。 见到萧毅向他们打招呼，百姓们的情绪更加高涨了。欢呼之声，越发高涨，整个燕兆城，都沉浸在了的幸福的呐喊之中，俨然是过了年闹灯会那把的热闹非凡。 燕兆府尹，是最安全的所在了，萧毅被安排在此处。队伍行到府邸，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萧毅的马车，他赶忙迎上前来，在马车前拱手：“微臣龙杉拜见端王。” 龙杉？ 听到自己三哥哥的名字，小七一怔。 她原本是女奴，身份敏感，一路上，都是阿紫陪伴在萧毅的身侧，她没有露面。可是此时此刻，听到龙杉的名字，小七再也坐不住了。 萧毅刚走下马车，小七便急不可耐地跟着下去了。 然而，按着礼数，她是不可以再走近的，只能隔着三排人，站在后面踮脚相望。 龙杉，她总是喜欢冷脸的三哥哥。他的体格还是那样的强壮，底气还是那样的十足。因为在楚湘之战中，伤了大腿，落下了残疾，三哥哥不得不从战场上退下来，在朝中谋了个兵部侍郎的职位。 从前线退到后方，着实对龙杉打击不小，不过，好在他的人和他的身体一样健硕坚强，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挫折击倒，颓废了一段时间，他便选择上任了。 这不过一年的时间，眼看着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拱手弯腰时，难免造成断腿的负担，稍稍显示出了不便。 萧毅扶起龙杉，第一时间关切他的伤势：“知道你腿伤了，我心中焦急，怎样，现在可好了？” 龙杉感激地说：“还要多谢你送来的药，原本御医们说，是起不来了，还好孙太医是个医术高明的圣手，他的药，内外兼用，效果上佳。这不，不必用人搀扶，我已经能来到这盛名已久的燕兆府来亲自接大王了。大王这一路可还顺利？” 萧毅点头：“顺利，当然顺利。” 两个人说完，都是大笑起来。 萧毅和龙杉原本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两个人共同在太学学习，后来，萧毅来到端国之后，在战场上，他们也是多有交集。 龙家六兄弟中，龙杉是和萧毅年岁相当，也是与他关系最要好的。此番龙杉伤了腿，在京都城养病许久，他们也是许久未见，分外亲切，一肚子的家常，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欧阳向川走过来，笑呵呵地提醒道：“大王，龙大人，府上早已经备好了酒菜，不如，咱们进府吃酒，顺便再话家常吧。”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只顾着问对方好不好，已经忘了进府了。 “好！大王请！” 龙杉和欧阳向川引着大家进了府邸，小七刚要跟着进去，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一个青衫男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缰绳丢给马童，便忙不迭地走了过来。 他整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的，一看便知道，是自小在马背上练下的功夫。 小七呆呆地看着他，眼睛瞬间变得湿润了起来。 四哥哥，他是她朝思暮想的四哥哥啊！ 龙泗那熟悉的面容，在小七的眼前不断放大。 上一世，临死之前，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四哥哥了。他身中寒毒，被迫关在阴冷的水牢，每日都要承受寒毒侵体的痛苦。 他的孩子，他最心爱的妻子，全部死在歹人的手中。 他一定很绝望吧。 小七很难将那个颓然的四哥哥，和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在一起。此时此刻，在龙泗的脸上，小七看到了众山皆小，一切的一切，都可不放在他的眼中的那股子令人心旷神怡的傲气。 这，才是她的四哥哥啊。 第396章 再遇兄长 龙泗走过小七身边时，对小七很是和善地笑了笑。这一笑，让小七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楚。对哥哥们的思念，对过去怀念，所有的情绪，就这样一股脑地冒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滴落下来。 在众多的哥哥当众，小七和龙泗的兄妹之情是最深的。龙泗自小就很宠着她，有什么都会让她先吃先用，见到什么稀奇的，也会从外面买回来，给她先玩。 那时，龙七吵闹着要跟随父兄上战场，父亲母亲都觉得，她是个女孩子，本应该在闺中老实本分地学习绣工插花，琴棋书画什么的，而不是和男孩子一样，每日只知道舞刀弄枪。 可是，她的性格决定了，她断不会像普通女子那样，独守在闺中，等待出嫁。 多亏了龙泗，想方设法地说服父母，磨破了嘴皮才勉强得到了一个军中的职务给龙七。 她小的时候还喜欢闯祸，不是打了这家的公子，就是将那家的小姐推下了河。好几次，人家找上门来，想要讨个说法，害的龙度和妻子不得不出面道歉。 都是京都城的世家，大多是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自家孩子被如此欺负，当然是要问责一下的，可是考虑着龙家在军中的地位，他们也都是心中怪罪，表面上和善，说了句龙七小姐力大如牛身体真好之类的奉承话，就直接走了。 龙度表面上敷衍，其实心底里早就被羞愧得不能活人。人家走了之后，龙七每每会落得一顿暴打。每次都是龙泗跑出来，挡在她的前面，说要罚就连他一起罚，他也参与了。 于是，父亲便将鞭子转向了龙泗。 好几次，龙泗被打得几日下不了床，连如厕都成问题，小七坐在他的床边守着他，觉得十分懊悔。 龙泗却说：“他欺负弱小，你打了他，是替天行道，这没有什么错的。下次你再遇到了，也只是打过去就是。打得多了，他便知道，再也不能跟自己家里人告状，就不敢再欺负别人了。” 当时的小七，内心感动又欣喜，她和龙泗竟然想的是一样的。 龙泗守护着她，就像是守护着天上的星星。即便到了最后的那段时间，因为小七选择了萧瑞，引得龙家遭到劫难，龙泗也未曾怪罪小七分毫。 他怎么会怪她呢，在龙泗的心中，唯有可怜自己的妹妹。所托非人，她定是伤透了心的。 “相信我，若有机会，我定然想方设法地带你离京。” 在楚太后的安排下，龙泗不得不进宫与她的侄女相看，这话，是龙泗设法通过宫人带来的消息。 那，也是龙泗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愿意休妻，不愿意迎娶鸟族郡主，便被下狱，再也没有机会出来带她离开了。 只是当时的龙七什么都不知道，龙泗的消息给了她活下去的信念，她做梦都想离开。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平儿带来的，龙家遭难，龙泗入狱的消息，就连她的嫂嫂和侄儿也全部遇难。 对于她来说，龙家的劫难让她痛不欲生，对于龙泗而言，更是如此，他的至亲骨肉全部被她害死了。小七有的时候在想，或许她惨死在战场上，不得龙泗那么多的守护，也许，龙家和龙泗的下场会好上许多。 他精心呵护的妹妹，最后却成了害惨了他的元凶。 她对不起四哥哥啊。 小七的眼泪，让龙泗站住了脚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姑娘看了他，忽然哭的梨花带雨的。 龙泗挑眉。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不错，在京都城中，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了。京都城里不少少女，看了他，都是要偷偷瞄上几眼的。可是，她们大多含蓄内敛，不轻易将心意表露于人前，见了他就直接哭出来的，龙泗倒是第一次见。 “姑娘，你怎么哭了。” 小七明白自己此刻不能任性，可是，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对兄长们的思念，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狠狠地抱住龙泗和龙杉。 龙泗端详着她，觉得她十分有趣。 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有许多故事一般，看他的目光中，很是复杂。 龙泗不由得仔细思索了一番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人，是不是他们曾经认识，但是都是没有结果的。 “你……是大王的婢女？” 再瞧她的穿着，有些宫人的模样。在此处出现的宫人，那只能是萧毅带来的了。 “定是在路上做错了事，被大王罚了吧。” 这是龙泗能想到的，她唯一哭泣的理由了。 从袖口中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小七：“擦一擦吧，这里风大，眼泪挂在脸上，吹了风是要生冻疮的。” 小七看着帕子，颤抖着接了过去。 那上面，精心地绣着一朵不伦不类的花朵，一看，便知道是龙七的手笔。 当年，父母从宫里聘请嬷嬷，教她女红，可是，小七在这方面原本就是不开窍的，什么都学不会，留下的残次花朵，都是金丝线做成的，很是名贵，舍不得扔便都做成帕子，分发给兄长和父亲了。 他们忍受了她的绣工许多年，直到将所有的帕子都用光才算完事。 有好几次，兄长们都偷偷地去劝母亲，让她不要再为龙七女红的事情操心了，他们虽人在军中，但还是想用些正常的帕子的。 见到龙泗递给她的帕子，小七如获至宝，捧在手心之中。 上一世的她，绣好的帕子，又传到了下一世的自己的手中，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奇妙。 “别难过了，大王对待手下的人都是很温柔的，若是与你说了气话，那定不是他心底里的真话。你不要当真，更不要从心底里埋怨。擦擦眼泪，与我一同进去吧。” 龙泗的声音，很是温柔，他的笑容，像太阳一样温暖。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门去。 小七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各种情绪，瞬间涌入心口。 他总是这样的，对待周围的人，都是那么的温柔细心。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婢女，他也是会仔细对待，用心尊重的。 他的善良，没能给他带来善果。 那么这一次，她定然不会让那些悲惨的事情，再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第397章 乌家结盟 欧阳向川早就让人准备了饭菜，萧毅等人坐下，就直接让人传菜了。大家奔波了几日，也都疲乏，此刻内外并无外人，他们有什么话，就在饭桌上一并说了。 云泗迟来，先敬了萧毅一杯。 萧毅举杯，感谢了龙杉和龙泗千里来相迎。 “若是别人，我还真的不放心，可见来的是两位大人，我心中的石头便可落了地了。” 项元朝说道。 虽说进了楚国境内，那些有不轨之心的人，便会有所收敛，毕竟是天家王土，再怎么也不能太过明显嚣张。 但是，到底危险还是存在的。项元朝身负皇后的重托，必须将萧毅完好无损地带回京都城，有了那隐形衣之事，他便是到了晚上，也不敢真的睡熟的。 原本还担心，来接萧毅的人会不会是庞美人派遣来的，再以二皇子当初的缘由，加害萧毅。现在看到龙杉带着龙泗前来，他也能安心一些。 龙家和萧毅的关系本就不错，萧毅和龙杉又是知己好友，龙家在京都城是少有的清流，从不与人攀附，项元朝是打心底里安心的。 “得知端王殿下得以回京，我与兄长高兴了许久。知道这段路不好走，便接着巡防的功夫，就直接过来了。好在，刚好赶上了。” 龙泗微笑着说道。 龙杉吃了一口酒菜，这才慢慢开始了正题。 “其实，我兄弟二人前来，不仅是为了护着端王回京都城的，还是受了父亲之托，让我等与端王殿下详细讲述一下，京都城如今的形势的。” 龙度想的周全，知道萧毅在端国打探的消息，终归是有些片面的，为了让他尽快熟悉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和事，便直接让自己两个儿子前来，与他仔细地说上一番。 萧毅正色：“龙老将军思虑周全。” “二皇子之死，在京中震荡极大。原本二皇子是圣上属意的人选，甚至宫中有所传闻，说有关于二皇子立为太子的圣旨已经拟定好了，就等着二皇子回京都城便可宣布。” 餐桌前，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件事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萧晨当年的战功，再加上他在国策上的造诣，都是最厉害的。皇长子早逝，他是宫中最为年长的，能得到圣上的青睐，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可惜，他好大喜功，并且不看重人命，明明战局稳定，可以会京都城复命，可是他偏要再屠一城，将朱本等人赶到湘西。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果然遭到了报复。 “二皇子辞世后，圣上悲痛许久，原本支持二皇子的世家大族一下子没了着落，朝中动荡了许久。这既是大楚的不幸，也是许多世族的不幸。他们便将目光锁定在余下的成年皇子中。如今，京都城大致分为三股力量，一处，是以庞美人和她两个皇子为首的势力。萧钰萧廉两位皇子，一文一武，囊尽了天下英才。且自从萧廉做了连王，守住了南齐的兵权，乌太尉便也随之与他亲近了不少。这一势力，是以乌太尉为首的一方。” 龙杉介绍说：“其实，原本乌家也是和庞美人有些亲戚的。仔细论起来，这乌闵镐乌太尉，应该是庞美人的旁系表哥。后来两家分家之后，越走越远。乌太尉凭借着父亲的祖荫，得到了一些军中的职务，又立下战功，做上了太尉。而庞美人一家，则从了商贾，后来入宫，得了圣上的宠爱，封了美人。” 在京都城中，沾染亲故的人不少。为了巩固各自的势力，便是没有亲戚，也要变成亲戚。如乌闵镐和庞美人这般原本就有亲戚的，那更是要相互利用起来的。 小七只记得，不管萧钰和萧廉想做什么，乌太尉都会在圣上面前为他们说话，有的时候，滑天下之大稽，他也一味支持。父亲龙度上朝回家，每每气得摔杯摔碗。 原来，他们不仅仅是利益上瓜葛着，在血缘上，也是有些牵连的。庞美人又有两个儿子，是宫中皇权炙手可热的人物，乌闵镐想要站稳脚跟，让乌家成为大楚军权的最大受益人，必定是要与这门亲戚仔细往来的。 “本来乌家是和二皇子走得比较近的，谁成想出了那样的事，现在，乌家是庞美人最大的支持者，便也会成为大王最大的阻碍。” 龙泗提醒道。 萧毅在端国，查出了那么多人，都是庞美人安插过来的细作，不仅窃取端国的情报，蒙蔽圣听，还试图想要杀了萧毅。种种罪行，萧毅全部上报给楚帝，让楚帝怒不可遏，降罪给了他们。 庞美人一族，自然是和萧毅不共戴天的。 这乌闵镐掌握着大楚的半壁军权，若是乌家和他为敌，实在不是值得忽略的事。 “为了巩固两家的亲盟关系，乌晓慧，也就是乌家嫡长女，已经做了四皇子妃。那嫡次女乌晓夏也是做了六皇子妃的，据说年前的时候，乌家又送了庶女到连王的府上，给他做妾。可见乌家是很看重这两位皇子的，势有将他们当成太子的重点人选来推崇的模样。” 嫡女是一个家族最重要的女子。世家联姻，原本就是维持家族荣耀的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以嫡女作为联姻的对象，这已经说明了，乌家对庞美人的两个儿子是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了。 据小七所知，乌家聘用了许多礼仪嬷嬷，将两位嫡女从头教习到脚，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本着宫里的规矩准备的。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歌舞也是京都城中的翘楚。 庶女虽然不如嫡女那般训练有素，但也是比一般世家的女儿们学得多的。乌家已经将三个女儿送入了庞美人的后院，再加上两家之前的关系，这便是极其牢固的阵营了。 萧毅的眸光暗了暗。 乌家最近风头正盛，虽是后起之秀，但地位已经直逼龙家了。如果再有了庞美人之流的辅助，那么，将来兵权沉沦到他们的手中，怕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关键就在，乌家并非善类。 乌闵镐虽军功赫赫，但是说起来，到底是小人之辈，许多时候，他甚至会放弃自己手下的将士，以求自保。故而每次大战，他都能险中取胜，其实，这军功的背后，是无数的楚军将士的亡魂堆砌而成的。 萧毅看重龙家，就是因为龙家光明磊落，而乌家，如果掌握了太多的兵权，那边不只是皇位之争这么简单了，还会殃及大楚数以万计的将士们在战场上的命运。 军中士气，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东西。落在乌家手中，那整个楚国便岌岌可危了。再经历数场大战，必定会人心涣散。 这，是萧毅最不想看到的。 第398章 左徒安家 乌家一旦托大，便是龙家的灾难。 乌闵镐始终与龙度政见相左，龙度这种清流人家，在京都城又总是被各大世家诟病，以为他们自视清高。长此以往，龙家定然要被乌家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萧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乌太尉的其他儿子，现任何职务。” 若仅乌太尉一人，倒不可怕。然则，乌家的儿子也渐渐长成，投身在了朝廷，若是再身居要职，那么，乌家便成了一棵不可撼动的大树，聚集在他脚下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龙杉说道：“大司马乌晓明，长官军中物资要务。军需之事，都要经过他的批复才能成行。他手下的兵马，原本就有许多，去年此时他又和方家结亲，再加上乌晓天和途皁也是在军中担任将军职务，如今军中半数将军已经是乌家麾下的人了。” 他简单地说了局势，但事情却没有龙杉说的那般简单。 军中半数将军是乌家的，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手下的将士都听命于乌家。朝中军权交错，许多情况，龙家和乌家是有交集的，如此产生的冲突，更是不占少数。 这些，龙杉没有详细说来，但是在场的众位，也都是心照不宣了。 龙家和乌家的内战已起，冲突暗生，这便是龙杉和龙泗，为何要亲自来巡防的缘由。毕竟，他们手下许多人，都是不能指使的。 “这途皁？”萧毅不解。 在他离开京都城的时候，途家还与龙家一样，都是不与人争抢的清流人家。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很为百姓做事，在军中也是严令手下纪律严明，不可侵犯百姓一田一瓦的那种。 怎么，才不过十年，他就和乌家沆瀣一气了？ “大王有所不知，现在的途家，和之前的途家也是不同了。”龙泗说道：“且不说，途家长女做了四皇子的夫人，现在有了皇家外戚的身份，那途钚，大王也是知道的，原本就是才华横溢，不输给他的父亲，如今凭借着自己和家族的奴隶，已经在官场上颇有建树。最近上谏的许多内容，都得到了圣上的赞扬，此时正是风头正盛的人物。还有那途霓，就是之前总被我骂哭的那个，现下也不再是孩提的模样，早已经担任户部侍郎许多年，与我三哥哥成了同僚了。” 龙杉点了点头，说：“不错，这途霓小时候默不作声，体弱多病，却不想是一个心思缜密很擅交际的人物。他如今在官场上风生水起，虽然只是一个户部侍郎，但是许多高官也都与他走得十分亲近。” 萧毅自然认识这两兄弟。 原本途家，是曾经被母亲称赞过的世家，当时每每教导他时，都说让萧毅能多和途家的人亲近就是。 在太学，途钚谨慎小心，曾经是四皇子的伴读，而那途霓，更是胆小怯懦，一副不敢与人争端的模样。有的时候，龙泗淘气会与他拌嘴，这途霓到最后，都是失败，然后哭着跑掉的。 不过，虽然他们看起来很弱，但萧毅心底里清楚，这两兄弟都是很有见解的人。途钚虽然只是四皇子的伴读，但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判断能力，对古往今来的事故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甚则还能与太傅们论道几番。 如今，途钚做了楚上卿，距离太傅仅一步之遥。而途霓，在途钚的熏陶下，也果然是成了人才，掌管了大楚的户籍田亩赋税等职务，这些东西，都是肥缺，更是马虎不得的位置。更是少不得与人交涉。他在这得罪人的位置上工作，还能与朝中官员相谈甚欢，可见，他不管是能力还是才华，都是高人一筹的。 途家是很会教导儿子，只是，这些人才，竟然全部归顺了乌家，对于萧毅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萧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局势不容乐观，若乌家只是单单的军权也就罢了，可他们不仅有军队加持，还有文官傍身。有了乌家和途家，如此一文一武，当真是毫无悬念的一大势力。而且，萧钰在朝中文官之中，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庞美人有了乌家这棵大树，可以说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都是高枕无忧的了。 然而，庞美人之流，还不单单只是这种情况。 “途家倒还好，说到底，不过是上卿和侍郎罢了，再怎样说，也算不得高官。但是，安左徒却是不容小觑了。” 比起龙杉，是因为脚伤不得不回京都城做了兵部侍郎，龙杉所了解的，不过是这几年所知晓的，这龙泗混迹京都城官场多年，时常走动窜西，了解的小道消息，比龙杉丰富了许多。 “安左徒？”萧毅看向龙泗。 项元朝在一旁解释道：“哦，大王，就是安昌盛呀。他原来是支持二皇子的，也是二皇子的岳丈，对二皇子给予厚望，可是，二皇子出事后，他便无所依靠了，二皇子妃也伤心得回了娘家。” 龙泗点头说：“说起这二皇子妃，当年可算得上一个人物呢。二皇子能文能武，她也十分勤勉能干，不仅与郦妃交情很深，就连皇后和圣上，都对她称赞有加。太后还亲自去圣上那里求了赏赐封号，都交给了二皇子妃。圣上原本就是将二皇子当成太子一样来对待的，自然对这二皇子妃十分优厚。如今，二皇子骤然辞世，那皇子妃伤心欲绝，卧床不起，好几次都差点不成了。” “那郦妃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总是认为，二皇子的死和大王有关。如今，这皇子妃娘娘重病伤心，又小小年纪成了寡妇，那安左徒自然心中窝火。许是也受了歹人的太多，竟然就这样投靠了四皇子。” 小七记得那位二皇子妃，乃是安家长女安蓓。 这安蓓算是安左徒老来得女了，他已过四十才成了亲，在能当人爷爷的年纪，才有了安蓓这个女儿。 虽说后来又有了许多孩子，但是安蓓作为长女，作为安家头一份的欣慰，安蓓将他当成心中至宝，如同长子一样疼爱教导。就连他的嫡长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安蓓也是十分争气的，在京都城的名媛圈中，称得上个中翘楚。 许多世家的小姐们，都 第399章 二皇子妃 安蓓和萧晨是在一次马球会上不期而遇的。萧晨尚武，一身的骑术，比萧廉还要更胜一筹，一下子吸引到了不少京中女眷的注意，其中，就包括安蓓。 安蓓自小就想嫁给一个英雄，虽知道以京都城中的习俗，自己是必定要嫁给官家的公子的，但是，她还是想在其中挑选一个真正兼具才华和勇毅的男子作为夫君。 而萧晨，完全符合她对夫君的预期。 安蓓本人生得也十分娇俏可人，再加上她满腹的诗书底蕴，气质卓然，萧晨也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望到了她的身影。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很快就定下了亲事。 安左徒眼看着安蓓和萧晨两个人相看成功，也觉得萧晨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他原本是不想让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皇家的，可是，萧晨在皇家是个例外。他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有出息的，也是很得圣心的，一路走来，颇为顺遂，以后做不成太子，便是当一个藩王也是极好的。 安左徒思来想去，便答应了下来，将自己的女儿安蓓许给了萧晨做皇子妃。 萧晨也没有辜负安左徒的期待，浑厚对安蓓是照看有加，不仅帮她过了郦妃那一关，让郦妃无比喜欢自己的儿媳，还为她打通了皇后圣上还有太后那一关。再加上安蓓自己也是十分温顺懂事的大家闺秀，整个皇宫里，她也算是站稳了脚跟的。 萧晨待安蓓，冬日里怕冷着，夏日里怕热着，安蓓喜欢什么吃食，他便是再晚，也要出府替她寻来，她喜欢哪家的新玩意，他便命人将所有的款式种类全部买回来，供安蓓挑选。 萧晨宠妻，是整个京都城出了名的，看到女儿这么幸福，安左徒不知道有多么欣慰。 为了让女儿在夫家的地位更加稳固，安左徒便在朝堂上，着重辅佐萧晨。在安左徒看来，萧晨能对女儿如此好，也能对待百姓宽容大度。再加上他满腹的才华，便是做一个储君也是无可非议的。 然而，好景终是不长，安蓓嫁给萧晨三年，却没有有孕的消息。女子无后为大，郦妃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向萧晨提出，应该再纳一个侍妾，来为萧晨传宗接代。 萧晨以自己年轻，还不担心无子为由，一心只希望能与安蓓一双人到老，不想再有其他的女人进入自己的院子。 郦妃以为，这些都是安蓓教唆的，便对安蓓也渐渐起了成见。 而后，郦妃得知左丞之女陈萍萍喜欢萧晨多时，仰慕到，已经过了议婚的年纪，还是不愿嫁人，只是独守在闺房中，等着萧晨娶她回家。左相担心女儿会不会就此抑郁而死，便去求到了郦妃的身前，这和郦妃的想法不谋而合，便也不顾自己儿子的反对，直接将陈萍萍放在了萧晨的院子中。 许是郦妃从中做了手脚的缘故，小七只记得，陈萍萍入府第二日，二皇子府便出事了。萧晨发现，自己卧榻一旁睡着的不是安蓓，而是陈萍萍，气得发昏到死，可是生米煮成熟饭，对方又是丞相之女，他又没有办法将人送回去，只能负气离开。 说是肩负起楚湘之战的责任，但是当时楚湘战场上还有龙度坐镇，根本不需要萧晨再去横插一脚。旁人都看的明白，这就是萧晨厌恶陈萍萍，不得不去战场上躲着呢。 就算日日承担这生命的危险，也不愿意和陈萍萍共处在一个屋檐下，陈萍萍一下子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柄。大家纷纷议论，说她实在是倒贴，不仅愿意给人家做小，破坏人家夫妻和睦，还死皮赖脸地赖着不走，直把自家主君都逼走了。 后来，萧晨出了大事故，就再也没能回来。大家便更将矛头指向陈萍萍，说要不是因为她，萧晨不会死这样的话。 萧晨的死，原本就已经让陈萍萍悲痛欲绝了，现下，她又顶着害死萧晨的罪名，实在是不堪其扰，灵堂上草草拜过，便哭着回了娘家了。 至于安蓓，更是凄惨。 她原本和萧晨举案齐眉，是整个京都城的佳话，现在，萧晨未留下子嗣，就撒手人寰，她小小年纪，就做了寡妇，曾经举目皆是的艳羡，一下子就变成了怜悯。 安蓓倒是不在乎这些眼光，她只恨自己，没能给夫君留下子嗣，也没能劝解他，不要贸然去战场。她更厌恶自己，没能处理好婆媳关系，以至于郦妃塞了陈萍萍进来，激他离开。 若是她能处理好这一切，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心爱男人惨死，又没有孩子在膝下，安蓓的总是郁郁寡欢，她沉浸在思念之中不能自拔，虽也赡养了郦妃，恪守媳妇的本分，但是心中的痛苦无处排解。 后来她卧病家中，龙七还和母亲亲自去探望过。当时的安蓓，已然瘦脱相了，整个人再无平日里的娇艳姿色，虚弱得不行。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坐起身来相送，还让贴身的婢女将她们送到门前，并送了办手之礼。 安蓓在闺中之时，便与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们相交甚好，就连母亲，深居龙家的大院不经常出门的，也是将安蓓当成女子的典范，让龙七仔细学习的。 安蓓也的确做足了一个女子应该做的一切。 即便家中夫君已死，却还是每日应酬官眷，即便身体病痛，也不曾一日停歇。她的礼教好，也是为了给郦妃留下颜面，让她即便失了皇子，也能在朝中有些地位。 弥留之际，她说了许多，大多数是思念萧晨的话，三年后便撒手人寰了。 安蓓的死，让母亲感到颇为惋惜，每每提到此处，都觉得心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这安蓓还没有生病，只是沉浸在失去夫君的痛苦中，不能自拔呢。 郦妃认为，是萧毅没有好生保护，才让萧晨惨死异乡。安左徒为了安抚女儿和郦妃，便也自然地投靠到了萧钰的门下。 想来，以安左徒的性格，他更会倾向于萧瑞才是，之所以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也是看在萧钰是公开与萧毅敌对，他便也想借此，在郦妃那里得到一些信服，如此，才能让女儿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吧。 第400章 萧城现状 考虑着这一点，小七不由得在想，这安左徒既然不是真心辅佐萧钰，那么，倘若她能从正在悲痛中的安蓓下手，让她相信萧毅，那么，以安蓓在女眷中的地位，或许会对萧毅起到非常大的帮助。 安蓓是因为萧晨之死，忧郁自责，香消玉殒的。如果她能给安蓓活下去的希望，让她放下心结，或许，她便不会那么年轻就走了，既可以让萧钰萧廉少些得意，又能救下安蓓一条性命，何乐不为呢。 小七正想着，就听到萧毅问：“安左徒的小儿子，也是到了为官的年纪了吧，不知道，他现在担任什么官职。” 作为安家唯一的儿子，安左徒的小儿子，最后一定是要继承官荫的。也就是说，只要他到了成年的年纪，就可以入官职了。 左徒是不小的文官，他的儿子也一定不会差的。 龙泗说：“安立比微臣只小了两岁，如今已经是士大夫了。他虽然没有微臣等这般幸运，得到了太学的教导，但是，他的文辞也是左徒大人特地从江南带来的名师，亲自在家中教学。微臣有幸看过他的诗词，文笔极佳，又写了一手的好文章。一次宫中斗诗，他力压群臣，便被圣上破格录用为士大夫了。” “士大夫……”萧毅轻声说道：“他这个年纪，着实是不小的官职了。若如你所说，他的文采斐然，将来，也定能入上大夫的。” 龙杉点头说：“是啊，微臣等是莽夫，并不怎么识得文采，不过听同僚们说起这安立的诗集，没有不赞不绝口的。想当年，安左徒在这个年纪也不过是洛阳城外的一个亭长，这安立成年便可直接在京为官，而且还做了士大夫这样的官职，想来，将来超过了他的父亲，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超过了左徒，便是丞相。 龙杉的话更加坚定了小七的想法。 安蓓的弟弟若是如此厉害，安家就必然不能成为萧钰和萧廉的亲信，否则，将来也是十分麻烦。 她必须尽快入手，让安家与萧钰分离才行。 此时此刻，小七不由得佩服起萧钰和萧廉了。他们二人，表面上看着，并不出众，可是，这运筹帷幄，任人为用的手段，却实在是厉害。 他们这几年在朝中的动作很大，甚至可以说，完全不避讳自己的锋芒了。 大楚皇子虽多，但能坐拥京都城各大世家势力的，却很少。庞美人一族，当真是将京都城近半数的力量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萧廉凭借自己在战场上的造诣，拿到了连王的封号，得到了齐国边境的权柄。齐国边境那是乌太尉地盘，再加上乌家和庞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与他们兄弟之间的姻亲关系，这大楚半数的军政便牢牢地握在了他们的手中。 而在文职方面，他们也没落下。萧钰不及萧廉，功夫上稍稍逊色，但是他为人狡诈圆滑，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如今，将途家和安家收入囊中，与两家交好的文官，自然也会渐渐归顺道萧钰的门下。 如此，朝堂上半数言官，也都是他的了。 前朝风光正好，后宫方面，庞美人也未曾懈怠。 这么多年来，庞美人始终是后宫独一份的恩宠，楚帝非常喜欢她，她也最懂得如何讨楚帝的喜欢，每每都能将楚帝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此深得圣心，宫中上下也到处都是她的爪牙。 如此，在宫内宫外，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并且应对，大家知道他们的实力，即便心中有所怨言，也不敢妄动。 这些，都发生在萧毅和端太后离开之后，他们离开京都城的这几年，整个京都城，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必十年，只要三年，按着这个速度，便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萧晨离世不过一年，就成就了庞美人一族，让他们变得无可撼动。 萧毅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汗。 还好，他抓到了朱本，得到了回京都城的机会。否则，封赏大典一过，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归，殊不知，到时候，京都城里还会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或者说，在端国，他还会不会在受到庞美人之流的下一次攻击，到那时，他怕是连上书告知楚帝的机会都没有了吧。 想到萧钰萧廉，便让萧毅没有办法忽略萧城。 “那五哥呢？”萧毅问龙杉和龙泗：“他，最近怎么样了？” 萧毅本意是告发萧钰和萧廉的，可是无奈，书信之事，由萧城经手，而他也是真切地参与其中的。圣上一怒之下，没有动萧钰萧廉，反而将萧城的职位拿了。 他不比旁人，有一身的才华，萧城能得到这个职务，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今被贸然撤下，他一定心有戚戚吧。 虽然很不想面对，但是到底萧城不比旁人，是萧毅自小到大最好的兄弟，虽说萧城已经投靠了庞美人，抛弃了萧毅和皇后，但是，萧毅还是没有办法，将萧城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萧城为何会听信旁人的话，与他为敌，又为何，明知道他封闭消息，蒙蔽圣听会害死他，还要那么做呢。 龙泗看了一眼龙杉，龙杉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他才开口。 “前几日，安立的儿子满月，在宴饮上草草见过五皇子一次。他受到了圣上的斥责，不仅被撤掉了官职，还被罚不许乱走，在府中静心思过，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宴饮上。瞧着他和李赵等人相谈甚欢，又与其他右相的门客走动频繁，应该是决心自立门户了吧。” 听到萧城和右相走得近了，萧毅的心里很是复杂。 萧城想寻找出路，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右相一族奸佞，且右相支持的不是他，而是萧瑞，这样一来，他依旧是没有什么出路的。 他左右逢源的样子，还会被人看在眼中，传到楚帝的耳中，又是另一种模样。 萧城不是在自救，倒像是在送死。 萧毅实在看不得萧城如此自暴自弃。 他们原本是自小在皇后的身边长大的，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 萧城本应该在皇后的照料下长大，依靠皇后的势力，怎么也能在京中得到一个王爷的称号，一辈子不愁吃喝，萧毅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耳根子那么软，听信了庞美人之流的撺掇。 不仅失去了皇后这个强大的母亲，连他们的兄弟情谊，也一并不要了。 第401章 萧瑞强大 小七看向萧毅，他有些失落的模样，让她也感到很难过。 她能理解萧毅，被最亲近的兄弟背叛，这种抽骨断筋的痛苦，她也能理解，萧毅没有办法原谅萧城的心。 赵忠可以背叛他，因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萧毅给他机会，他心中感激了便继续做一个臣子，若是还不能感到萧毅的好，那么，萧毅直接处置了也不心疼，所以，他才会给赵忠一个机会。 但是萧城不一样。 他们流着一族的血液，又是自小到大的情分。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和他最为亲近的，可是，却没想到在利益的面前，萧城直接拿着刀调转了利刃，对准了萧毅。 如果不是萧毅时刻保持警惕，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查出了盛喜的不对，并且借故揪出了他们和朱本之间互通往来，萧毅很有可能在睡梦中被人杀了，还不自知呢。 而这么多年，萧城明明有许多可以提醒他的机会，却根本没有那么做。 萧毅怎么会心中不寒呢。 自古皇家的竞争，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赢的人可以一辈子受人敬仰，载入史册，他将是历史的功臣，没有人再会对他的功绩产生质疑。而输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是翻不了身的。甚至生生世世，史书上都不会有他的功绩，记录的，可能是他如何坑害国家，害的百姓流离失所。受到的，只能是千古骂名。 在这场战争中，是不可以存在怜悯的。 萧城既然选择了和萧毅为敌，那么，他们之间的鸿沟也再也无法逾越了。他们的矛盾是根深蒂固的了，任何一次机会，都是多余和奢侈。 萧毅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行追问。 萧城没有如他想的那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忏悔，反而还变本加厉，这实在是让他打心底里失望。 既然萧城选择了继续与他为敌，那么，他也不必再追问下去，平白给自己添堵了。 “三哥那边呢，他与右相，还是那么要好吗？” 听到了萧毅问萧瑞的情况，小七放下了手中的酒壶，站到一边，仔细地听了起来。 萧瑞的情报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即便她有这段时间，萧瑞近况的记忆，但是，仅凭龙七那主观的回忆，并不能说明什么。 她以为，她最了解萧瑞，可是现在看来，她所知道的内容，怕都是萧瑞想让她知道的，而不是真正的真相。 “不错，三皇子就是三股势力中的另一支，是足以和庞美人抗衡的一方。” 龙杉的说法，肯定了小七的想法。 这萧瑞，果然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弱小无助，即便庞美人一流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他还是唯一一个能与庞美人和她的儿子们抗衡的一方。 能做到三权分立，可见他此刻的羽翼已经十几分**了。而他主动向小七示弱，无非是勾起她对他的同情，伺机接近她，利用她背后的权势。 毕竟，按着此时形势的发展，庞美人一族，已经得到了龙家这个稳固的靠山，而萧瑞，只有京都城中文官的支持。 若当年，龙七能再稍微细心一些，就肯定能看出端倪。在所有的皇子中，一向深得圣心的二皇子早逝，余下的皇子之中，萧瑞的年资最长。再加上，他本身也是文采卓然，还有一个出身鸟族公主的母亲作为依靠。 要知道，楚国的繁盛是离不开鸟族的，鸟族因为德妃的姻亲，为楚国谋得了不少的好处，便是所有妃子都被厌弃，德妃也不会。 这样稳固的地位，楚帝便是再不喜欢萧瑞，也会高看他一眼的。更何况，楚帝也是喜欢萧瑞的，比起萧毅，他在楚帝心中的地位，实在是高上不止一点。 又怎么会，又弱小这个说法呢。 只是当年的龙七，一心沉浸在萧瑞为她营造的浪漫氛围之中，满眼都是萧瑞的模样，全然忘记了战场上时，理性分析阵型的那个果敢的自己。 萧瑞随便扯出几句鬼话，她便尽数相信了。 “德妃娘娘多年来，与城中各大世家交往甚密，尤其是右丞、翟家、张家、以及上卿徐斌。” 龙杉说出的每一个人，都是京都城中的大官要官。这些人几乎可以组成一整个大楚朝廷了。 南宫、翟、张，都是京都城的古老家族，祖荫可以追溯到上十辈中去。他们的祖上，都是为大楚立下赫赫功劳的，便是那太庙之中，也是有他们的祖先的。 这样的世族大家，若是几朝元老，那么楚帝也是要起身相迎的，他们的后代官职上更不容小觑。 这些人，不必仔细分析，便已经象征了巨大的权柄。 再加上，这样的大家族，原本就是盘根错节的。每家都和另外一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代之内的姻亲视为亲，有了这些人的支持，萧瑞在朝中的地位便已盖过了萧钰。 可是，有这些人还不够，萧瑞也知道，只是京都城中的文官并不能为他带来更大的权柄，唯有兵权在手，才能成行。 于是，便又拉拢了一些军中要员。 “武将之中，参军颜、张，以及都尉赵、孙，都是萧瑞手下的得力干将。只是，他们的职位不高，所以，总得来说，三皇子在武将之中的呼声并不算高。” 这就是萧瑞急于在这一次的春猎中，接近龙七的真正目的。 小七听得阵阵发凉。 这样强大的北京，再加上龙家的势力，简直如虎添翼。龙七选择嫁给萧瑞，就等于将整个龙家和龙家手下的将士，推到了乌家的面前，与其对峙。 只是对峙便也罢了，真正到了争斗之时，龙度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奋不顾身的。到时候，原本不参与党争的龙家，便也被拉下了浑水。 龙度正是担心这个，才不让龙七和萧瑞多亲近。因为他看出了萧瑞绝非善类，相比之下，萧毅虽然是皇子，但为人正直，可堪大用。 可是，这些道理，当时的龙七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在她的心中，这些都是十分迂腐的言论，根本是无稽之谈。 萧毅听了，也和小七是一样的神情。 “三哥，还是那么厉害。” 这话，是恭敬，也是警惕。 第402章 孤家寡人 “三皇子知人善用，眼下虽没有四皇子和六皇子那样惹眼，但是，他原本就深受朝臣们的喜爱，圣上也很是看重他的才能，不争不抢，反而让他凸显了出来。德妃娘娘母家的支持，再加上朝中南宫家、张家、翟家纷纷与三皇子联姻，如今，三皇子的后宫，俨然被整个京都城最雄厚的世家占据了。” 项元朝补充道。 他对三皇子萧瑞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只因为，萧瑞在许多时候与他的意见相左，德妃也只是在面上尊敬皇后，并不是真的尽心侍奉皇后。许多年节，圣上只带了出身显贵的德妃，反而将皇后晾在一旁，如此实在下了皇后的面子。项元朝身为皇后的忠臣亲信，自然对德妃一族很有敌意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并无半点吹嘘。 萧瑞这一边和萧钰萧廉不同，他的起点本就高，根本无需特别在朝臣中周旋，更无需与人特地谄媚。 不管是右丞，还是张太师，不管是翟家嫡女还是城乡张女，都是主动送到萧瑞的手中的。 三大家族，都是风头鼎盛，但谁家都未曾出过一代皇后。没有皇后的世族，终归是走不长的，只有和皇家真正意义上的联姻了，那么这个家族的根基才会彻底稳固。、 按着大楚的律例，就算是招惹了祸事，只要是皇亲国戚，便能从轻处置，更何况，还有数不尽的好处等着。 南宫家、张家和翟家正是看中了萧瑞很有可能成为一匹黑马，便主动与他结了姻亲。不过遗憾的是，虽然他们都是顶厉害的人物，许配给萧瑞的女儿也都是最好的嫡女，但是，萧瑞的正妻之位，却始终是悬着的。 谁人也摸不透他的想法，谁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丞相长女做了夫人，张太师的嫡女做了张姬，翟家的嫡长女做了翟姬还不够，刚过完年，又以小女儿倾慕已久，将自己的幺女送到了三皇子的后院做了小翟姬。”龙泗啧啧地说：“这个院子里，都是各家的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事，听说彼此之间，总是日日较量着，谁也不让着谁，马球会上，险些闹出了笑话。后来皇后下令，以后谁也不许带妾室到皇家马球会现眼，三皇子那边这才消停。” 龙泗玩笑着说着，但是这背后藏着许多隐情。比如，各大世家都想接着萧瑞上位，可是不管是右丞还是张太师，他们在朝中的地位都是极其鼎盛的，这样一来，谁也不会谦让着谁，只能是表面和气，内底里彼此争斗不断。 萧瑞越是强悍，这种情况就会越来越严重。 萧瑞一日不定妻室，他们便一日不会安定下来。 萧瑞利用他们彼此之间的攀比较量，既给了旁人一个，他并没有借此巩固实力，自己的院子都摆不平，更拿捏不住那些女子背后的世家，他不必被当成威胁。又让可利用他们之间的消耗，仔细观察，从中取利。 现在隐晦锋芒，等真的需要哪个世家的时候，再将那人家的女儿推上自己的皇子妃的位置，便就可以了。 与庞美人之流比，萧瑞这边，虽有实力但却不那么让人厌烦 。便是圣上处置，也会先挑拣公然拉帮结派的庞美人一族，而萧瑞这里，至多是提点，不会有任何的处罚。 好一招算计。 “虽说我觉得三皇子也不错，他文韬武略，都很有见地，但是为了他争得这般闹笑话，实在是没有必要。你们没看到，那日皇后的脸色有多差，那样好脾气的一个人，差点把桌子给掀翻了。仔细想来，这皇后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皇后入主中宫，她的家人甚至都未曾进京围观，享受皇亲国戚的待遇，可见，贤良和家世未必是成正比的。” 龙泗有些微醺了，说话也变得大胆了起来。 “能否成为太庙里真正的皇亲国戚，那是要看家族本身是否品质端正，如皇后娘娘这般的，才是上上之选。他们却不知这点，反而左右游说三皇子，早日拣选太子妃，实在是……” “咳咳咳……” 龙杉轻咳了一声，冲着龙泗皱了皱眉，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妄议皇后，妄议圣上的决断，可不是好事。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并没有歹人，否则这话传出去，指不定要变成什么样的版本了。 项元朝适时开口：“我觉得龙小将军说的极是。皇后娘娘为了避嫌，明明父兄立功，可入京都城为官，但她却屡次写信给家里人，说服他们不要入京都城，只安守本分就是，不必想着光宗耀祖那些。皇后娘娘这是时刻警醒自己，不能恃宠而骄，也不能专权，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项元朝对皇后真的忠诚，她的所想，她全部都知道。 小七看着项元朝，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骄傲和自豪，便可知道，皇后在他的心中地位是有多么的重要了。 皇后的警醒，让她成为了皇后。但其他的世家却没有这样的觉悟，就注定了他们的家族立不可能出皇后。 萧瑞对皇位始终是暗中觊觎的。他妻子的位置，必定是要如皇后那般，值得他真心托付的。 三大世家，不管是在朝中的身份地位，还是他们的野心，都配不上那个位置。他们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最简洁的方法，在萧瑞的手中谋得更多的利益。 这样的家族，用的时候，是利器，但却是吸血虫般的存在，依仗太多，便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萧瑞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让他们家的女儿做妻子。 事实证明，接下来的十年，萧瑞也的确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即便萧瑞登基做了皇帝，他的后位也是空虚的。 龙七的记忆戛然而止之前，萧瑞，始终是孤家寡人。 龙泗被龙杉提醒，知道自己越矩了，听项元朝打圆场，也意识到了自己喝酒有点多，会误大事，赶忙放下了酒杯。 小七机灵地拿着桃花茶走过去，亲自为他倒上了一杯。 桃花茶散发着清淡的桃花香，让龙泗一愣。 他拿着茶杯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觉得桃花香已经完全地和茶水混在一起了，尝一口在嘴里，唇齿留香。 龙泗很喜欢，仰头一饮而尽。 小七打心底里高兴。 四哥哥，还是她的四哥哥，这 第403章 翟家姐妹 “其实，三皇子这边的确也是没有办法抉择的。这三大世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他们同时将女儿送到三皇子的身边，三皇子随便选择了哪个，另外两方都会不悦。而今，右丞在朝中文官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便是左相，也不大愿与他产生正面冲突，意见相左的时候，只是呈上奏章，在朝堂上辩论几句便罢了。南宫一家，如今在朝中门客众多，权势熏天。丞相之下，还有一南宫左徒，乃是丞相长子，与那安左徒是比肩的职位。随是并不能和安左徒相提并论，但为极至此，也是不由得让人生怵。” 龙杉说道。 “这南宫小姐原本是当之无愧的皇子妃，想来，三皇子也是考虑着南宫家在朝中势力太过庞大，若是真的娶了南宫小姐，怕是会让圣上忌惮。右相跋扈，便是圣上也是无可奈何，凡事都是忍让三分的。想来大王若是威胁到了三皇子的地位，那南宫丞相来找麻烦，也是需要隐忍的。他不能妄动，不动就是了，可让我比较不解的是，翟家最近送进宫中一个女子之事。” “女子？是何人？”萧毅问。 “正是那名震京城的翟天琴。” 翟天琴，小七是早有耳闻了。 除却那安蓓，被人称颂最多的，就是翟天琴了。只是，她的美名，都是旁人传出来的，翟天琴本人，却是极少露面的。到了出嫁的年龄之后，翟天琴便根本不出门了，所以她后来的花容月貌容色倾城等等，小七只是听来的，却没有真的见过。 有些时候，越是神秘，就越能吸引人的好奇心。 翟家的女儿有很多，嫡女暂且不论，庶女分别以琴棋书画命名，各有各的特色。棋者棋技卓越，据说连天都的圣手都只是将将与她打成平手，她的棋技诡谲异常，让所有喜欢下棋的人都望而却步。 当然了，这自然是翟家放出的吹嘘的话了。 女子怎会出远门到天都城与人一较高下呢，不过是请了好的棋艺大师，专门在家中辅导。以至于翟天棋的棋技在京都城的女眷之中，总是那最好的。每次诗会马球会，喜欢棋的都会找她赛上一场，最后都是落败而归。 于是，关于她棋技的传闻，再玄乎也没有人嘲笑，大家都由衷地佩服翟天棋，小小年纪，又是一个女子，竟然有比男子还要缜密的思维和技艺。 丞相长子南宫爠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了，听闻翟天棋棋技高超，每每都会下战帖，与其对弈。在京都城一众少爷小姐的见证下，南宫爠第一次输给了一个女子，接着，第二次，第三次，次次都是输的。 下棋如人生，谁也不想总做一个输家。南宫爠觉得翟天棋的棋技颇为巧妙，可以钻研的地方有很多，于是，他便在家潜心一年，专门研究破解翟天棋棋技的方法，终于有一天，在擂台上和翟天棋打成了一个平手。 对于南宫爠来说，这仍旧不够，可是对于始终没能被赢的翟天棋来说，南宫爠是第一个和她达成平手的人。这场对弈，她是使出全力的，她第一次正视南宫爠，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子只是一个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而不是右丞的儿子。 后来，翟天棋就这样和南宫爠相看两不厌了。 虽然翟天棋是一个庶女，但是，她的门第和品行都是值得称许的。南宫丞相当时还需要翟家与自己结盟，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画者以画闻名。她的笔触是经过宫中画师指点的，最擅长美人图。旁人都说翟天画画中的人，就像是活灵活现，随时都能走出来似的。小七曾偶然荣幸地看过一次翟天画临死作画，那是在宫中，哪个妃子诞辰上，楚帝心情好，还顺带着赏了翟天画一个画圣的称号。 要知道，‘圣’这个字可不是随便赏赐给别人的，这是犯了天家威严的。也不知当时楚帝错搭了哪根筋，直说翟天画画的比宫中的画师还好。还给了她一个可以随时进出宫中画室的机会。 不过，她的辉煌，也只止于此了。 小七是不喜欢她的画的，只觉得太过框架，倒不如山水画那般清淡悠远，画如其人，小七觉得翟天画也是活在框架里的人，似乎整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格式，给格式化了似得。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女子是最惹人喜欢的，与崇尚自由的龙家培养出的小七相比，翟天画是死板了一些，但是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这样的女子最是吃香了。 其实原本得到圣上的喜爱，又有了画圣的称号，翟天画嫁给一个世家的公子做正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只可惜，翟家的女儿训练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家族的兴衰而存在的。翟天画到底被送到了萧瑞的后院，和她的姐姐一起做了一个小小的姬妾。 至于那翟天书，则是在诗书上十分厉害。她的才情，也是可圈可点的，举手投足，也充满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外人的面前，她就像一个仙女，一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见过她的男子，都不由得被她浑身上下的仙气吸引了。 小七初次见她，也是这样的感觉，不敢妄加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可是接触下来，却发现，她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平易近人，相反，她竟是瞬间能和龙七那样的疯孩子打成一片的人。 翟天书，最后做了龙尔的妻子。 知道神仙姐姐要和二哥哥结婚了，当时的龙七瞠目结舌了半天，直逼问哥哥，是不是用刀逼迫人家了，让他不要仗着自己有些功夫，就逼迫人家清白人家的女孩子。 龙尔被她逗得直笑，亲自拉来翟天书为自己作证。 看着翟天书在龙尔面前羞赧不能自已的模样，小七险些震惊掉了下巴。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两人相见时，龙尔的马蹄差点踩到翟天书，而翟天书却说了一句龙尔听都听不明白的诗句，狠狠地讽刺了他。 第404章 设计翟家 周围人在笑，龙尔却什么都不知道，他感到很羞愤，便发愤图强，最后还和翟天书拼上了诗文。 翟天书眼看着龙尔的变化，知道他是一个争强好胜，又十分尊重女子的良人，心仪已久。而那个时候的龙尔，根本不知道翟天书的心意，还一心为着自己能和人家对诗，感到沾沾自喜。 也许是腹有诗书的缘故，翟天书比其他的姐妹有主意，直接去求了父亲，让她和龙尔成亲。 这说服翟家长辈的经过，小七是不大清楚的，只看那翟家人来龙家说亲时，不断的叹气，就知道，翟天书和家里人折腾得不轻。 好在，龙尔也不是什么浪荡子，出身也是翟家很喜欢的，再加上翟天书执意如此，他们也拗不过，只得同意了。 龙尔被安排到这婚事的时候，还处于懵懂之中，直到翟天书在他的脸颊上留下香吻，他才后知后觉，知道不好意思了。 翟天书在龙家深受大家的喜爱，尤其是龙七，非常喜欢二嫂嫂，当然，除了她教她学诗文的时候。 姐妹们都如此优秀，且在京都城的小姐圈子里，都是这般才华横溢的，这就不禁让人对始终不露面的翟天琴更加好奇了。 京都城中各种马球会，诗会，都不见翟天琴的身影。按着起名的规矩，这翟天琴必然是琴技十分突出的。可是她究竟会哪种琴，琴音到底悠不悠扬，曲子到底动不动听，没有人知道。 有些好信儿的，甚至到翟家的院墙外扒墙角，希望能听到这位翟天琴的琴声，然而，在翟府，从来都没有传出过任何动听的声音。便是偶尔的琴弦丝竹，也是乐师们为主子们弹唱的，而非出自翟天琴之手。 后来啊，关于翟天琴空有虚名的传言变得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在猜测，是否因为棋书画都特别优秀，再加上一个琴更有噱头，所以就随便给她按上了一个翟天琴的名字，其实，她的琴技根本就不行。这空有名号，实则琴技堪忧的说法，也在京都城里日渐盛行。 后来，不知怎地，翟天琴这个人忽然就出现了。 不过，不是在马球会上，也不是在诗会上，而是在皇宫之中。 翟天琴，摇身一变，就做了翟美人了。 龙杉要说的，正是此事。 “一个月前，圣上觉得身体不适，夜夜不能安眠。这原也是不打紧的，但是，接连三夜，他都梦到了的自己床头的西南方向坐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孩子。那孩子哭得让人发憷，不知缘何，总是不走，不管圣上如何驱赶，他都在那里，好像钉在了圣上的床头一般。这诡异的梦境持续了三夜，让圣上感到更加疲乏了。每每想到那个孩子，都觉得很不对劲。御医的药原本就是不起作用的，梦到过三夜那个孩子，圣上竟然在朝堂上忽然流了鼻血。” 龙杉沉重地说：“圣上慌了，觉得这已经不是御医能够解决的问题了，便找来占星人，想让他们帮忙算一算，到底为何那个孩子会出现在圣上的梦境之中，又有什么方法，驱赶他，让圣上能够安眠。占星人算来算去，还真的算出了东西。说那孩子其实是大楚的恶煞，原本是主厄运的，龙体抱恙，全都是因为恶煞接近。龙体与恶煞相冲，便会造成圣上阴阳不交，不能安眠。这种情况，需要一个来自西南方向，和圣上八字相合的人来为圣上挡煞。” 这种迷信的东西，在科学还不发展的时代，是很容易让人相信的。 尤其是，在破解了谜团之后，还真的被找到了一个与楚帝八字相合的人，找到了这个人，送到了宫中之后，楚帝的噩梦还真的就没了，每日也能安眠了。 “那个人，是那个翟天琴？” 萧毅问。 龙杉点头：“不错。” 楚帝原本是一个非常讨厌这种巫蛊之术的人，那些依据星辰推算命理的，楚帝更是不屑。这次也不知怎的，就信了。不仅相信，还当成保命法宝一样，就这样召了翟天琴入宫，做了翟美人。 “不过，据我所知，翟家并不知情，这并不是翟家做的。” 龙杉补充道。 这件事从头听到尾，很容易辨别，就是有人故意这么说，打算将翟天琴送进宫。正逢楚帝梦魇，为自己健康担心的时候，忽然有个人说翟天琴就是他的救星，这样，楚帝会更加信服一些。 不过，从翟家培养翟天琴的方法来看，要么，就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翟天琴空有虚名，根本不如其他姐妹优秀。要么，就是她太优秀了，翟家打算重点培养，不想让别人太早见到，免生麻烦。 “如何得知。” “朝中人虽然都说，是翟家刻意为之，就是设计让翟天琴进宫侍奉圣上。这梦魇之事，也的确看起来就是翟家所为。可是微臣百思不得解，翟家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奉上翟天琴呢。” 龙泗也说：“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这翟天琴真的是琴技了得，琴声堪比天人，据二嫂说，又是容色倾城，便是整个京都城的小姐加在一起，都不及她的容貌。且她不仅精通琴技，不管是诗书还是棋艺，女红还是画作书法，都是一绝。翟家人是花了极大的心思拍培养她的。” 小七皱了皱眉。 这样一来，就不简单了。 明明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培养，怎么可能送进皇宫做美人呢，现在的楚帝已经年老，后宫的局面已成定局，想要为家族谋得未来，那势必要选择新君的。翟家能将两个女儿送给萧瑞，定然是觉得萧瑞很有机会，也是想为家族搏上一搏的，这翟天琴，怎么可能是送给楚帝呢。 始终没有说话的战肖开口了：“或许，是翟天琴的存在，动了谁的利益。” 翟天琴是翟家准备送给新君的，将来，是要在未来皇帝的后宫中大有作为的。这样强大的对手，势必会让其他有同样想法的世家产生威胁感。 借助楚帝的梦境，只需找占星人算上一卦，让他们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说，就肯定能促使翟天琴入宫，这样，他们便没有对手了。 这样说来，似乎更加通顺一些。 第405章 上官大夫 “自那翟天琴入宫后，二嫂嫂时常去陪伴。好在，她也是得宠的。一手的好琴，让圣上瞬间忘却了病痛，睡眠不佳的情况还真的得到了改善。圣上只以为翟美人真的为他挡了煞，便日日与她在一起听曲子放松。” 云泗说：“不过，这也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只觉得圣上被美人迷了心窍，不是长久之计，皇后娘娘迫于压力，出面规劝，圣上才收敛了，不再独宠翟美人了。不过，圣上特许她可以让二嫂嫂进宫陪伴，聊表她思念家中的心情。圣上不专宠于她，后宫才能平静，至于让家人进宫这样的小节，大家也就得过且过了。” 云泗平日里和翟天书很熟络，所以，这些话，他随意就可以从翟天书那里打探到。 小七想起之前进宫拜见的时候，遥遥地看过这位翟美人一眼。她的体态婀娜，每一步都宛若踩在莲花之上，很是好看。 从才艺到步态，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是为宫中生活准备的。再加上她原本就超然的容貌，若是在新帝宫中定会有所作为的。 可是，在现在的楚帝的宫中，她却是全然没有发挥的余地的。 且不说后宫中战局已定，现在的楚帝年岁已高，膝下又有这么多的皇子，便是翟美人真的侥幸生下皇子，那等到皇子能够长大成人，能够和他的兄弟们争上一争的时候，最年长的萧瑞，怕是都要有继承衣钵的孩子了。 这年岁的差距，注定了翟美人不可能在这任后宫之中有所作为。 翟家的棋，死掉了。 “我记得翟美人送进宫的那日，我陪着二嫂嫂去送亲，远远看到翟上大夫始终冷着脸，二嫂的小娘不能露面，直躲在角落里哭，越哭声音越大，几度晕厥，被下人抬着走的。那翟夫人行完礼就回去了，嘴上直称不中用。总之，他们一家人都是不开心的。包括那翟美人，一直捉着二嫂的袖子，和她说话时都哭花了妆，被宫里来的嬷嬷骂了很久。又拉到屋子里重新补了妆才上轿撵。” 龙泗的见闻，也说明了，翟家根本没打算将翟天琴送进宫。 一直精心培养的女儿，就这样被人陷害，送到了圣上的面前，做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如此天壤之别，翟家人便是连装都不想装下去了。 小七立在一旁，将这件事听进了心里。 翟氏是不小的氏族，能探明翟家底细的，在整个大楚不过那几个世家。谁家还有未嫁的女儿，谁家和翟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打着同样的算盘的，只要仔细分析，顺藤摸瓜，就可以找到线索。 相信翟家人自己也是能查出来的，或者，他们本来就有怀疑的对象。可是，因为翟天琴嫁的人是皇帝，他们不敢让皇帝知道，自己是不想把女儿送给他的，便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可是，这份恨，却不会减少。 翟家无女可嫁，也再也培养不出如翟天琴这般优秀的人了。翟家辛苦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这份仇恨，不亚于被人陷害，断了生路。 如果她能巧妙地利用这一点，或许，转机就在自己的手中。 “其实这件事朝中各有分论的，大家都有所猜测，但谁也不知实情，也不能妄加评论。不过现下翟家在朝中也是地位斐然的，圣上宠幸翟美人后，给翟家的几个人都进了官。翟美人的两个哥哥都做了大夫，与上官大人同席，再加上翟家原本的地位，已然不可撼动。翟美人此番也算得上是让翟家如虎添翼了。” 翟家退而求次，也是无奈之举，虽然翟美人不能发挥她最大的作用，但是在美人的位置上，多为还在家说些话，还是可以的。 翟天琴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如何利用男人的怜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后宫嫉妒她得到圣上专宠，她便通情达理地主动去找圣上，让圣上将她安排到比较偏远的院子里，让她不要平白担上这莫须有的罪名。还说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家里人，想让翟天书前来陪伴。 翟天书是龙家的儿媳，龙家原本就得到圣上器重，如此便提醒了圣上，翟家是朝中的股肱之臣的，翟家为了大楚做出了许多贡献。 她除了翟天书这样优秀的姐妹，还有很多家人，比如她的两个兄长。于是，楚帝很心领神会地进了他们的官，给了他们名位。 翟美人本身没有费什么力气，只不过利用了男人的怜悯之心，便达到了这样的目的。 实在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提到上官大人，萧毅不由得关心：“上官大人近来可好？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他。如果不是我不争气，他今日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楚大夫。” 他们所说的上官大人，就是上官夫人的父亲。上官大人和上官夫人一样，都是不喜与人相争的性子，他们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也是绝对务实的。 上官大人在官场多年，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京都城。但是，在京都城生活的时间越长，他便越发明白，这里的水实在是太深了，想要让上官一家在此处站稳脚跟，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他又不是一个喜欢向世俗低头的人，所以，索性选择了退而求次，让自己的下一代不再留在京都城中。 他很欣赏萧毅有关平民官员的相关建议。他为官多年，知道这样会得罪多少人，可是小小年纪的萧毅，却敢大胆地提出来，而且见解独到，值得施行。从那时起，他便认定了，萧毅必定是能做一番大事业的人。 得知萧毅要去端国做藩王，上官大人思来想去，决定提前一年，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萧毅，让女儿随着萧毅一同去端国。 这个决定，是十分危险的。 他很疼爱自己的女儿，也知道，端国那时有多么的混乱，但是，绝处逢生，不深涉险境，是不可能找到生路的。他决定让女儿去跟着萧毅搏一搏。 后来萧毅没有让上官大人失望，真的在端国开辟了新天地，上官大人索性将自己的儿子也送到了端国，让他跟着萧毅历练。 第406章 第三势力 湘西律的官职不高，但是面对的问题却是史无前例的。 如何能让湘民和楚民和平共处，如何能在一地两制的情况下，让双方的百姓都感受到实惠，如何面对湘国残兵的挑衅，去区别对待混为一谈的湘兵和湘民。这些，都是极大的考验。 上官夫人的哥哥都做得很好，在任的这几年，已经将湘西做成了一个城池应有的样子，若不是朱本总是在兴风作浪，搅乱湘西的秩序，湘西完全看不出是一个那般复杂的地界，俨然是一个充满生气的新建小城。 “大王实在无需自责，上官大人原本就不想与朝中众人同流合污，他看重大王，还将唯一的儿子送到大王的端国做事，就可见他并不在意这功名和权柄。而且，上官大人并非被大王影响才官途不顺，其实乃是他原本就是个务实的，总是埋头做事，并不理与人的关系，所以才是如此。若不是大王，以他那得罪人的个性，怕是早就不能留在京都城了吧。” 龙泗打趣道。 上官大人可是官场上的老顽固了，不过对孩子们都是很和善的。因为他迂腐不知变通，经常成为许多调皮公子们戏耍的对象。 比如到他家中做客的时候，不小心打碎花瓶，或者在有他参加的诗会的场合上，往他的茶杯里放盐巴。 这些，龙泗都是做过的，他最有发言权而来。 若是放在一般的人，定是要发大脾气，把他们的父母拉过来仔细聊一聊的。但是上官大人始终没有，不仅没有，还十分和蔼地冲他们笑，搞得他们反而不好意思了。 一来二去，欺负上官大人的活动，便就这么消失了。 他对孩子们和蔼，对朝中的官员们的挑衅也是如此。 许多人讨厌他的酸腐，也讨厌他的自视清高，但是没有办法，圣上就喜欢这样的人在朝堂上，说出一些反对的声音来。上官大人也不负众望，经常会说出违背右丞的话来。尤其是寒门官员，他总是着重提拔，尤其是那些没有背景的寒门官儿，他都是尽可能地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能在圣上的面前说话的。 能到上官大人家做客的人，都是朝中与他志趣相投的人。龙泗就算在他的家中闹翻了天，上官大人也不会管的。至于在诗会上，愿意来参加的也都是对诗词歌赋有些独到见解的，他们的孩子顽皮了一点，上官大人也会甘之如饴。 这样好性子的人，的确是不多见了。 龙泗说着上官大人的事情，脸上全都是钦佩。能收服他这般的马驹子，可见上官大人是真的以身作则，两袖清风。 “也不单单只有他，大王可还记得王太师？王家上下也都是护着大王的。王作风是礼部侍郎，与我同在尚书部任职。大王受庞美人一流迫害，他第一个上书请圣上裁断，还大王清白。还有礼部侍郎和刑部侍郎，也就是花家的那两个兄弟，也都是维护者大王的。他们都是清官，也都是心想着大王的好官。他们如此支持大王，都是因着那对大楚的满腔热忱，相信大王会实现他们的理想，不会让他们的希望落空。” 龙杉情绪高涨地说：“庞美人与三皇子两边的势力都很强大，尤其是四皇子和六皇子针对大王，如此强盛的势力，或许会让大王有些掣肘。不过，这朝中还存着第三方的势力，也就是圣上和许多热爱大楚的官员们。他们不与任何一方结派，只是认真务实地做自己的事，有些虽出身世家，却并不自私自利，为家族谋私，而是真的为了大楚的昌盛。还有一些，就是那些还没有背靠大树的寒门子弟。他们有些，才华出众的，入朝为官，不与任何世家为伍。地位虽卑微不能与人对抗，但直面在圣上的面前，也都是一腔热血，都想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大楚局面中腐朽的部分。大王原本就是支持寒门的，大王当年的提案，始终藏在他们的心中，想来，他们不宣之于口，心中必然也是感念的。只要大王在京都城中能稳住地位，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想来，这些人，定然会向大王靠拢的。” 龙杉说的乐观，但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寒门子弟，还有那些不喜欢站队的官员们，他们都是一盘散沙，急需一个人，能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并带领着他们一起奋进的。 而萧毅，符合所有的条件。 他心向着寒门子弟，希望他们能得到更多的入仕的机会，为大楚效力。他也能打破如今朝中三子相争的局面，对把持朝政，盲目支持皇子的那些世家，造成一定的威胁。 这样的人物出现，朝中定然是不同的局面，打破了原来的局势，便是新策出现的时候。 现如今，大楚刚完成了和湘国的战斗，又稳住了大齐边境的局面，正是除了天都城外，最强大的国家了。五洲大陆，人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楚国，在这个时候，楚国的政策必须做出改变，才能适应强国的身份。若是一味守旧，任世家把持朝政，那么，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如湘国那般惨痛。 但凡有些思想的人，都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他们为了自己家族的繁盛，不愿意去看，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去更改。 萧毅，就是这个试图改变的人。 他们若是知道，萧毅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定然会聚集在一起，成为他背后坚定的力量的。 面对问题，和不能解决的困难，龙杉一向是不轻易放弃的。 他知道萧毅此番进京都城，可能局面不会那么快打开，但是，他对萧毅很有信心。 这样的个性，就是在行军之中锻炼出来的，也是源自于龙度的教导。 战肖说：“龙大人说的不错，大王回京，虽停留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大王的出现，势必会让朝局做出改变，这朱本的人头，就是大王的筹码。” 朱本是困扰楚湘战场的罪魁祸首，而他的人头，是萧毅封上的，这等同于彻底锁死了战局，少让许多将士牺牲性命。 这样的功劳，封赏大典上首屈一指，也不为过。 第407章 掌御龙军 “封赏大典，各方势力齐聚京都。连王从南边回来后，表面上没有和四皇子过多接触，其实，背地里早已与他们的亲信私会了许多次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管五皇子，知道他被撤销了御龙军的职务，根本没有理会。反而是三皇子，说希望能给五皇子一个机会，德妃的生辰在即，德妃很是喜欢五皇子，希望圣上能网开一面，不要再幽禁他。可是，这话说的不疼不痒，又毫无根据，圣上断然不会答应的，想来，也是做些表面的功夫。” 这是萧瑞惯用的伎俩。 他最擅长拉拢人心了。 萧城和萧钰萧廉联手做了那许多糊涂事，萧钰萧廉避嫌而不见，甚至不为萧城求情，任由他幽闭在府中，只在少数的宴饮时，才能被准许出府。而萧瑞，却在这个时候卖给萧城一个人情，若萧城是一个愚钝的，定然将萧瑞当成自己的好兄弟了。 小七咬着嘴唇，觉得萧瑞这个做法，还不如萧钰和萧廉来的实在。一想到萧瑞那虚伪的嘴脸，她就满心的愤懑。 萧城也不负萧瑞的期望，在安立儿子的满月宴上，便与右丞相谈甚欢。如此，便是萧钰和萧廉再觉得他好用，也不会再与萧城接触了。 萧城，成了所有势力一同厌弃的对象了。 “那么，御龙军现在在何人的手中。” 萧城的现状，的确可怜，但也不值得同情。战肖看萧毅面露怜色，继续追问道。 “是颜参军。”龙杉说道。 “可是与方将军有亲戚的颜光旭？” “正是他。” 说到武将，小七还是很熟悉的。这颜光旭自小便是练武的奇才，灵力修习方面，也是突飞猛进，很有建树。在许多次大楚召开的比武大会上，都博得了头菜，原本是擂台上的英雄，人人称道的小将。 后来几场战役之后，他的功夫突飞猛进，从五品一跃上了六品。要知道，在修习灵力的过程中，很少能遇到如他这般，能让灵力呈几何倍数增长的人物。 便是宗师级别的大师，也很少能达到灵力的飞越。在同辈之中，颜光旭是佼佼者，更是难得的将才。 他因为这份才华，被圣上许了参军的职务。又因为他颇有些头脑，和战场上的莽夫截然不同，圣上便没有再让他去前线，反而是留在了京都城内，御龙军中，附带了一个小帅的职务。 从方将军这边来算，他和五皇子算是有些亲戚的，论道起来，合该叫一声姐夫。 五皇子落难，被圣上训斥，幽闭家中，这御龙军群龙无首，他便顺理成章地受了萧城的推荐，暂代了一些职务，也就是顶替了萧城的职位。 萧城如此安排，既是看在颜光旭在圣上那里的印象不错，也是考虑着，自己和颜光旭的这层关系。若是有一日能咸鱼翻身，再得到御龙军首领的职位，也会方便一些。 可是萧城想不到的是，颜光旭原本就是萧瑞的人。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小七也很震惊。当时他在萧瑞的院子里捉蝴蝶，就看到颜光旭和萧瑞两个人相谈甚欢，还十分熟络的模样。 那时的他，只当他们是在‘探讨’剑术，其实，萧瑞早就将颜光旭收入到自己的麾下，做了一个潜藏在对方军营中的钉子，专门刺探这边的动向。 “原来，三哥也是这般急不可耐。” 让小七感到意外的是，远在端国许久的萧毅，竟然也知道有关颜光旭和萧瑞之间的关系。 他一下子就看出，颜光旭继承御龙军是萧瑞的杰作，这点，让小七感到匪夷所思。 萧毅笑了笑：“我还记得，当初五哥救过颜光旭的命呢。” 颜光旭的灵力，能够得到那么快的飞越，一部分是他刻苦的努力，另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的天赋。但是飞越可不是小事，更不是儿戏，没有强大的灵力者护法，是万万不能独自成行的。 而当时的颜光旭，年少轻狂，并不在意这些，觉得自己达到了一定的品阶，便躲在家中打算升阶。然而，升阶中途若是遇到了麻烦，再没有人帮助，定会走火入魔的。这些，颜光旭竟丝毫没有考虑到。 当时，萧城和萧毅从皇后那里得了好东西，萧城与颜光旭是自小的好朋友，便打算与他分享，正撞到他被灵力焚身，萧城用尽半数灵力，才将他从地狱里救回来，这才让颜光旭完成了跨级的升阶。 颜光旭本应该将萧城当成救命恩人来看待的。 只可惜，颜光旭接近萧城，本质上就是萧瑞授意，所以即便萧城对他掏心掏肺，他也不会真的走心的。 萧毅小时候就知道，颜光旭背地里偷偷去见三哥。但是，经过颜光旭飞越阶品那件事后，他以为，颜光旭能和萧城真的交心。 看来，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若颜光旭真的为萧城好，那便不会接受御龙军。御龙军毕竟是整个大楚皇宫外最强的一支军队了。哪会轻易易手呢？比起萧城，颜光旭更适合那个位置。他就这么接手了，军中的将士一时欢呼雀跃，便没有萧城什么事儿了。 到时，萧城连收回自己的职位都难了。 “不错。” 龙杉点头道：“这件事，方家也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与他结亲。” 龙泗继续说：“颜光旭这个人看起来就很聪明，平日里，大家出去玩乐，总是他眼睛落在重要的人和事上，一点细节都不放过。小的时候觉得他是贼眉鼠眼，现在想来，他确实不简单。” 在京都城里生活的久了，龙泗也渐渐明白，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绝对的单纯。就连他平日里最喜欢的马球大赛，也不过是各大世家彼此互通有无的场所罢了。无用的人当成玩乐，有用的人，权等着这机会与人结识呢。 龙泗看清楚颜光旭的人品之后，便不大与他往来了。对他在战场上英勇的表现赞不绝口的龙泗，忽然就觉得这个人不怎么样了。 “三皇子这几年来，从不与人为敌，如今反倒是为了五皇子说话，大概是觉得有了御龙军，便有了说话的底气。”龙杉补充道。 第408章 暂不回京 萧瑞原本和萧城没什么交集，德妃更无所谓对萧城有多么的喜欢，犯得着在圣上盛怒之下，去求这份情。且那萧城，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萧瑞去拉拢的。不过是一个与萧钰和萧廉对峙的借口罢了。 封赏大典，权力重新洗牌，这个时候再不站出来，会让始终支持自己的人，感到心寒和担忧的。颜光旭掌管了御龙军后，萧瑞便主动站了出来，这前后的算计，怕也只有萧瑞和德妃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才想得出来吧。 萧毅皱了皱眉。 他想回京都城，才借此铲除始终反对他的庞美人的人，没想到，反而给萧瑞做了嫁衣。当真是坐收渔利。 “父亲的意思是，让大王莫要参与其中。双方势力，谁人都不能得罪，大王的出现，定然会被推到风口噢浪尖。不如暂缓回京，只在庆典前夕到达便是了。这样，既能躲开这场风暴，又可大王少些猜忌。京都城内鱼龙混杂，随便哪只暗箭都能伤了大王。三皇子站了出来，莫不如退而求其次，让他们先斗上一斗，等两方针尖对麦芒了，再做打算。” 龙杉提出的方法，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分析了这么久的局势，可见，不论是德妃一方，还是庞美人一方，都不是萧毅能够面对的。揪出在端国的行刺之事，不过是萧毅暂时的胜利，即便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楚帝的面前，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决断，就可以知道，楚帝根本不打算为萧毅做主了。 这件事，算起来谁都没有落得多大的额好处，倒霉的只有萧城一个人而已。 但是，若萧毅没有多好准备，就加入了这场战斗，那么，不管是萧钰萧廉还是萧瑞，他们都会分心在萧毅的身上。动了谁，楚帝都会恼火，不如将矛头对准萧毅这样，楚帝一点都不喜欢的人。 “他们那些人，最会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花的。想要陷害谁，随便找了什么罪名，都能让那人永无翻身之日。”龙泗担心地对萧毅说：“大王如今，让五皇子失去了御龙军，让四皇子和连王受到了圣上的训斥。那三皇子纵然没有和大王结下梁子，可到底他手下的世家最多，大王若为寒门说话，那定然也是他的敌手。如此这般看来，大王万不能做那个出头鸟，定要再三思量，仔细斟酌，才能保得自身无虞。” 一旁听着的项元朝，默默地饮了一杯酒水。 那颜光旭，看着不是一个老实的人，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颜光旭还真的打算私吞御龙军。作为不良卫，和御龙军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交给五皇子，已经是一步险棋了，可若是权柄落在了三皇子萧瑞的手中，那么，皇后岂不是想做什么，都要看德妃的脸色了吗？ 想到这，项元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必须想个办法，替皇后除掉这个祸害才行。 …… 一顿饭在复杂的关系介绍中结束了，这就是龙杉和龙泗千里迢迢赶来的目的，让萧毅快速认清楚京都城内的水到底有多深，这样才不至于走些弯路。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盘根错节，也的确够萧毅烦上一阵子的了。 但看他眉头紧锁，始终不说话，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烦闷了。 “两位龙大人也真是的，一路上大王风尘仆仆，好容易到了凤考城，打算休息一下的，结果，吃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净说些让人心烦的。瞧着大王在席面上都没吃什么，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下，就连最后的胃口也没有了。” 阿紫很担心萧毅，他吃不下饭，她更担心。 倒不是怪龙杉和龙泗，只是觉得，萧毅不吃饭会伤到身体。 小七安慰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顺遂稳当呢，从走出王宫的那一刻起，大王便不会轻松了。” 对于京都城的情况，他们的心底里都有各种预期，尤其是萧毅，在毫无经历的情况下，去面对那复杂的环境，定然是要做许多心理建设的。 而小七，即便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还是很担心的。 按着时间的推演和所谓的蝴蝶效应来判断，朱本原本不是萧毅抓到的，也就是说，抓到朱本的这件事，是因为小七的介入而改变了。那也就是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会完全参照着龙七的记忆继续发展。 龙七有关于京都城的印象，既被她主观的意识局限，也被小七的插足而打乱，到底接下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小七的心底里也是没底的。 不过是多识得些人的真面目，知道如何应对罢了。 看着萧毅愁眉不展，小七也是心思沉重。 “母亲说，有什么事都可以与你商量一番，怎么，听了这么多，你却没有任何想法了？” 萧毅听到小七和阿紫在嘀嘀咕咕，看向她们这边。 见小七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轻声问道。 席面上，小七始终保持着一个奴婢应该有的身份，只是顾着伺候，并没有参与讨论。萧毅偶然看她几眼，发现她的目光都是盯着龙家兄弟的。 不过，萧毅并没有在意，以为是新认识了两个自己人，她必须仔细熟识一番，才会有这般举动。 萧毅知道，小七并非只是听听，而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他很想知道，小七是做了什么样的决定的。 “龙家兄弟是我的挚友，尤其是龙杉，乃是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忠勇之事，他们说的话，你可以全部相信。” 萧毅耐心地解释。 他以为，小七对龙家兄弟的审度，是在担心，他们有异。 小七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家的兄长了，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挚友，龙家的人也不会。 “奴婢觉得龙家凶地说的有道理。” 小七说道。 “京中形势实在是不适合大王只身前去，两方争斗尚未开始，大王现下现身，只能成为活靶子，任人宰割。” 萧毅看着她，眸光暗了暗：“这么说，你也认为，我应该止步于此？” “当然不是。” 就在萧毅感到很失望的时候，小七忽然转了话锋。 萧毅挑眉：“那你是何意？” “大王毫无准备的前去，自然是前路凶险，但是，大王现在并非毫无准备啊。” 第408章 不是功绩 “龙家两位大人已经将利弊全部说给了大王听了，大王今晚，又得知了许多京都城中不为人知的内情，这，便是大王的准备。大王抓了朱本，朱本是整个大楚的祸害，这便是东风。进京都城是圣上让的，接受封赏，是大王该得的，于情于理，大王出现在京都城，都是顺理成章。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小七的话，引起了萧毅的兴趣。 “可是，就连龙老将军都觉得，我这般回去，很危险。” “大王进了城门之后，他们能要挟到大王的事情，不过三件。” 小七轻声说道：“首先，就是抓捕朱本的功绩。朱本是大楚的敌人，也是扰乱大楚边境多年的贼寇，大王宰杀了朱本，原本就是应该得到嘉奖之事。但是，朱本此人原本就是在大王封地上作乱的，端国与湘国接壤，楚湘边境休战这段时间，朱本依旧活跃，说起来也可以是大王的责任。” 阿紫听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吓得扯了扯小七的衣袖，让她不要乱说话，却见萧毅摆手让她不要干扰小七的发言。 “你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人提出这个观点，大王需得想好，如何应对。” 朱本近年来活动的轨迹，大多在湘西附近，不管是哪处，都逃不出萧毅封地所在。这是个很敏感的情况，若说萧毅杀了朱本有功也可，说他玩忽职守，连自己的封地都不能守护，还放任朱本为非作歹多年，也可。 前者是功劳，后者是罪责，天壤之别。 萧毅想了想说：“楚国和湘国，接壤之处尽是端国，端国只是一封地小国，怎么可能与湘国那样真正的国家相比呢。早几年战乱，湘国是举国之力压到端国，端国将士奋起反抗，从没有让湘国越过凤考城半步，这都不算了吗？” “当然不算。” 小七说：“将士们的努力，乃是将士们的，而不是大王的。大王身为端国的封地之主，一不能护卫边疆，二不能守护亲足，就连四皇子和连王与朱本里应外合，都需通过大王的端国，可见端国已经漏成筛子了。他们只是传递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也就罢了，若是涉及国家机密呢，大王难辞其咎。大王在说四皇子和连王通敌的时候，是否也将自己算进去了呢，若是圣上问起，大王打算如何回答。” 小七咄咄逼人的提问，让萧毅一瞬间警醒了过来。 是啊，朱本能越过端国，越过无数的城池直接与京都城联系，而且形成了那么多密不透风的谍报网，就在萧毅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萧毅身边的人，都是细作，日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都带着朱本的标识。 这些，萧毅就完全没有责任吗？ 萧毅的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 “想来，这也是圣上没有真的降罪给四皇子和连王真正的原因吧。”小七分析道：“因为一旦降罪，那么大王也会受到惩罚，伤敌一千，损己八百，又是在五国朝拜，封赏大典的关键时刻，圣上也想息事宁人，所以，不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的。可若是大王提了，真的打算就此让四皇子和连王落罪，那么奴婢肯定，这件事，大王一定会先受到惩罚。” 小七的话，让萧毅彻底清醒了过来。 原来，自己这一路上的惴惴不安，全部源自于此。 朱本的人头，实在是太容易得到了，他拼尽全力，都没能杀了朱本，却在他将萧钰和萧廉的罪行揭露之后，就直接抓到了。 这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陷害，他险些走入了这迷局之中，中了奸计。如果他真的以为，抓住朱本是他的荣耀，那么，一向厌恶他的楚帝，一定会更加厌恶他的吧。 阿紫见萧毅没有生气，才松了口气，心中只道，小七是越发大胆了。 她在萧毅身边多年，十分明白，抓住朱本对萧毅来说，是怎样的喜悦。可是，这么大的功绩，在小七的口中却成了罪过，她还担心，萧毅接受不了呢。 不过看萧毅的脸色，他是听进去了，阿紫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的确将抓住朱本，当成足以回京都城接受封赏的资本，如今看来，倒是不值一提了。” “大王也无需太过担忧，只是，大王必须深刻地明白，抓住朱本是分内之事，而稳住大局是大王的责任，这就足够了。只要大王保持这样的姿态去面见圣上，那些人便不能有可乘之机。” 谁人都知道，朱本是属泥鳅的，根本抓不住。就连湘帝都是十分头疼的。他们自己人都抓不到，萧毅却做到了，这到底是能说明萧毅的实力的。 这虽不能成为萧毅的功绩，但说起来，也不会成为萧毅的罪责。 一切的结果，全部看萧毅的态度。 萧毅点了点头，他明白小七的意思，也摆正了自己的地位。 “还有呢。” “第二，便是大王始终支持寒门。”小七说：“寒门子弟为官，原本就是对世家大族的冲击，同样的权柄，他们不希望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贫民所稀释，而大王的政见，正是打算从他们的银库里掏出银钱，直接送给别人，从他们的权杖中截断许多，丢出门去，任谁都是不会让的。” 萧毅赞同地点点头。 这的确是让人头疼的问题，也是他始终不得人心的一点。 那时，萧毅年少，还不知道收敛锋芒，便急着向楚帝提出这个见解，当时引起朝中一片哗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也渐渐意识到，当初的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 这等同于，给自己钉死了去路。 好在，端太后是个聪颖的女人，关键时刻，没让萧毅继续被围死在京都城，而是逃到了端国。当初，楚帝有让他们非诏不得回京都城的命令，众官员这才安心一些。 如今，萧毅回京都城了，当年的恐惧，势必会让各大世家再度陷入恐慌。 他们集体反对萧毅，是迫在眉睫，势在必行。 萧毅想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中，找到立足之地，实在艰难，这也是龙杉和龙泗前来警告的真正原因。 萧毅如此不受世家待见，一人一句他的罪名，就足以让萧毅喝一壶的。 萧毅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搞定他们才行。 第409章 制造矛盾 “大王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钱，交出权，还需要给他们制造矛盾。” “矛盾？” 小七说：“有这样一则故事，奴婢讲了，大王便明白了。从前，有一个在集市上卖兵器的商家，他卖矛，说自己的矛非常的锐利，天底下再坚固的东西，它都能刺破。他又卖盾，对着百姓们叫卖，说自己的盾非常坚固，天底下再锋利的东西，都休想将它刺穿。” 阿紫听了，不由得笑了：“这怎么可能嘛，他的矛和盾，都是最厉害的，那若是有人买了他的矛，和另一个拿盾的人打架，谁会赢呢？” “这便是真正的矛盾所在。”小七说：“无尖不穿和牢不可破，原本就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就像世家大族和贫民官儿之间的矛盾，也是永远无法调和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出这种矛盾。让锋利的矛和锋利的矛较量，坚固的盾和坚固的盾撞击，最后，总会有真正的胜者的。可到那时，不过是冰山一角，就也不足为惧了。” 小七用寓言比喻，没有明说，阿紫听得云里雾里：“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萧毅却是满脸的惊喜：“如此，就能破解僵局了！” 世家们的实力的确很强，仅凭萧毅的实力，是不可能成为他们的对手的。哪怕萧毅是一个皇子，是有皇家血统的人，在朝中没有地位，便是连一个世家的公子都是不如的。 皇子对于世家来说，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他们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如此，整个家族的命运，便就不一样了。 右丞等人支持萧瑞，以及太尉府支持四皇子都是这样的道理。 只是，现在楚帝春秋正盛，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闹事，他们虽然内底里不对付，但是表面上还是愿意维持和谐的。 可是，一旦两方之间产生了利益冲突，那么，当前看似和平的局面就彻底被打破了。对抗坚不可摧的世家，那就只有用坚不可摧的世家才能行得通。 同比来说，寒门子弟中，那些攀附权贵的，为了自己飞黄腾达，忘记本心的，也只需寒门官员们认真发现他们的弱点。 喜欢银钱的，便撤掉他们的银钱，为了光宗耀祖的，便拿捏住他们的亲人，总之，各有各的办法。 一旦局面乱了，便没有人会在意萧毅十年前提出的什么见解了，已然是自顾不暇，当然是要先解决要紧的了。 而这样下去，结局只能有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对萧毅来说，是百利无害。 阿紫看着两个人，只觉得眼前冒星，变成了聋子和瞎子，什么也看不懂，什么也听不明白。 萧毅看着小七，越发觉得，她就是一个智囊团，可以为他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心底里对她的信任又增添了几分。 “最后一点呢。” “那便是大王的婚事。” 小七一字一句地说。 萧毅挑眉：“什么婚事。” “大王虽已有王后，王后娘娘也在大王最危险的时候，帮了大王一把。可是，难道大王就忘记了，您曾经和龙家的七小姐，也有过婚事吗？” 小七的话，让萧毅感到很诧异。 毕竟他和龙七之间的那指腹为婚的婚约，是很少人知道的，尤其是他和左相之女成亲之后，便再无人提及此事，只当是错过了而已。怎的小七会忽然提起来呢。 “大王定然觉得，奴婢提出龙七小姐，很是突兀和冒犯。不过，奴婢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位小姐比龙七小姐更适合大王的了。” 龙家的地位，权势，龙家的兵权，每一样，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萧瑞费尽心思，绕了那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得到龙家的一切，可见龙家这个不站队的世家，对于整个大楚所有想要坐上皇位的皇子来说，都是一块让人忍不住垂涎的肥肉。 萧毅刚刚舒缓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且不说我与龙家小姐毫无感情，龙家一世清流，上下皆是良官，我是不会为了我自己的地位，而让他们参与进来的。我既不够强大，也不会拿朋友的身家性命做垫脚石。” 萧毅说的铿锵有力，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坚定。 他的想法，在小七的预料之中。 萧毅和萧瑞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去伤害真正对他好的人。龙家是他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清流人家，萧毅不想让他们沾染污秽，便不会利用他们手中的兵权大做文章。 而萧瑞呢，明明和龙家没有半分关系，却要利用一个女子的感情，让她无条件地为他付出。软饭硬吃，说的就是萧瑞。 小七欣慰地笑道：“大王仁义，奴婢佩服。不过，大王应该是误会奴婢的意思了。” “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毅快速问道。 小七说：“便是奴婢，都知道龙家有位七小姐，大王细想，其他的人会不知道吗？太尉府掌握了半数兵权，另外半数，则在龙家的手中。谁得到了龙家，就等同于拿住了大楚的半壁兵权，这样的诱惑谁人能够抵挡呢？” 兵权就意味着话语权，庞美人之流能如此嚣张，就是仗着她有半数兵权，掌握了与齐国接壤的，数百里的军营马场。 一旦闹起矛盾，他们只消按兵不动，整个大楚便会彻底瘫痪，他们只消将兵马调到京都城，那么，整个大楚就尽数在他们的手中了。 这样的权柄，便是楚帝都是要心中发憷的。 龙家，具有和太尉府一样的能力和实力，又怎么会继续独善其身呢。 龙家的六个儿子，都被各大世家紧紧地盯着，他家唯一的女儿，更是所有世家公子们眼中的宝贝。 儿子们还好说，这女儿，说不定就是龙凤之命，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女人也未可知。 这些，都是京都城里，开诚布公的秘密了。 小七的这番提醒，就是想让萧毅知道，他不娶，不代表别人不会娶，别人娶了，还不如他去做。 第410章 保护龙七 “即便如此，我也会遵从那龙七小姐自己的意思，断不会为着这朝中之事，而去妄加干预一个女子的一生。更何况，一旦婚事成行，龙家便难免受到我的波及……” 既有兄弟情分在，也有家国大业的担忧，还有对女子的怜惜，不管出于怎样的目的，萧毅都是不会如萧瑞那般，去利用龙七来成就自己的大业的。 这，就是萧毅的好处。 他明知龙家是他的裨益，也知道，自己和龙七的这纸婚约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好处，可是萧毅不愿去做，他的准则和原则，都不许他如此。 “大王无需逼迫龙家小姐，只消让龙家小姐不至于被其他的人迷了去便是了。” 小七的话，让萧毅更加不明白了。 “我与那龙家小姐不过几面之缘，也只是远远地点头说话，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我又怎么可能左右她的想法呢。她遇到了良人，便是与我的政见背道而驰，我还能去制止她，教她不要那般做吗？” 此时的萧毅还不知道，萧瑞正在打龙七的主意。 萧瑞缺少兵权，龙七的家族有兵权，这就是最好的选择。萧瑞故意吸引龙七，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就这样骗得了龙七的感情。小七必须让龙七对萧瑞心生厌恶，只有如此，才能制止悲剧。 “如今朝中，四皇子和连王自成一派，连王为武，四皇子为文，两人各有涉猎，权柄覆盖十分全面。反观三皇子，只是在朝中的文官中有些地位，可是，兵权实则并不够多。他让那颜大人在五皇子的身边潜伏那么多年，如今不得不为了御龙军，让颜大人现出真身，可见对于三皇子而言，他有多么渴望拿到兵权。” 便是城中的御龙军，他都要牺牲颜光旭这颗隐藏极好的人物，毁了这多年布置的棋盘，足以见得，萧瑞此刻已经慌了。 若是在十几年前，他和德妃的套路或许会让萧瑞成为楚国必不可少的皇子，但是，现下兵权才是硬道理。楚国和湘国的多年战役，成就了不少武将世家，让他们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功勋加持之下，在朝中的地位也突飞猛进。 那乌太尉便是如此。 而萧瑞，久居京都城中，只是上谏一些主意，帮助楚帝，并不能真的为他做些什么。对比之下，他的实力终究是薄弱一些的。 此番和萧钰对峙，也是无奈之举，朝中局势达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站明立场，怕是萧瑞自己手下的人，都会觉得他无能的。可是，他又没有什么底气，毕竟半数军权掌握在了萧钰的手中，随便一只军队，就足以让萧瑞多年的谋划付诸东流。 “此时此刻，三皇子最需要的，就是龙七小姐。” 小七一句中的，直接说中了重点。 萧毅愣了半天，才慢慢消化了小七的意思。 他怎么没想到呢。 看着京都城的现状，萧瑞必不能在短时间内说服龙度，让龙度去支持他的。为了让龙家站在他的那边，他势必要选择龙家的女儿。 要知道，他妻子的位置可还是空下来的。 龙家世代忠良，龙度自做了将军以来，便没有什么错处，虽然官位很高，但将来萧瑞登上了皇位，也不会被他这个官大的亲戚弄权。龙度只会更加卖力地为国效力，而不会做出任何对楚国，对他的皇权有任何干涉的事情来。 这样好的人家，萧瑞简直是求之不得。 萧毅腾地站了起来。 他怎么没想到呢。 有了龙家的兵权，萧瑞如虎添翼，整个京都城便没有人能为难他了。左手右丞，右手龙度，这样的组合，谁人还敢对萧瑞说声‘不’字呢。 作为现如今最年长的皇子，萧瑞在许多方面还是很得楚帝的喜爱的。他已经继承了萧晨的位置，做了楚帝的左膀右臂。 若是朝中的呼声再高一些，那么，萧瑞便成了无可替代的太子的最佳人选了。 “大王也觉得，奴婢的担心是对的了吧。”小七轻声说道：“大王是珍惜自己与龙家之间的关系，也看重龙七小姐，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正的归宿。可是，且不说世家的小姐，婚姻嫁娶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就算是让她自己来选，大王也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三皇子诓了去啊。” 小七的话，让萧毅一下子警觉了不少。 “三哥，他真的会那么做吗？” “奴婢不知道。”小七的眸光暗了暗：“但是奴婢知道的是，龙老将军，还有龙家的几位大人，都是极其宠爱着龙七小姐的。这龙七小姐，原本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若是她想要的，他们便是知道凶险，也定然会帮助她的。如果龙七小姐被三皇子吸引了过去，那么，龙老将军即便再不想卷入这场斗争，也只能斗下去了。大王说自己与龙大人是好朋友，又说不想让龙家深陷其中，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龙七小姐远离这些纷扰才是。” 小七很是担心地说着，余光看向萧毅，她知道，萧毅是听进去了。 萧毅对龙七是怎样的感情，小七不知道，但是，他看重龙家是真的。这样的情况一旦发生，龙家便永远地处于被动之中，只能任凭萧瑞调遣，这，是萧毅绝对不想见到的。 “你说的不错。” 萧毅沉声说道：“我是应该仔细想一想了。” “龙家原本就是喜欢大王的，大王多次遇到危险，都是他们出手相助。此番两位龙大人还亲自来迎接大王，可见他们更偏袒大王。不如，大王直接娶了那龙七小姐就是了，如此，也能让彼此的关系更名正言顺一些，亲上加亲啊。” 阿紫说。 “大王担心的，奴婢觉得都不是问题。那龙七小姐和大王，又没有什么接触。大王怎么知道，在她的眼中，您不是良配呢？万一，龙七小姐就 第411章 天命帝女 龙杉了龙泗都那么和善，想来，那位龙七小姐也定然是个好姑娘。 现下萧毅的后院实在是不像话，王后渐渐暴露本性，和萧毅夫妻不和，其他的姬妾之中，除了虞姬和上官夫人还算得上得力，其他的，实在也没什么的，只是养在那处罢了。就连阿紫都觉得她们愚钝，更别提萧毅了。 如果这个龙七小姐，真的是聪明可爱，又端惠大方，成就这份良缘，不就正合适吗？ 萧毅却是为难：“你有所不知，那七小姐，对于龙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小的时候，他与龙杉时常到将军府去玩，眼见着坏脾气的龙武，在龙七的面前没了脾气，一向调皮的龙泗，在龙七的身边乖顺得像个小猫。龙毅和龙尔，更是将龙七当成明珠一般对待。 她是龙家唯一的女孩子，也是龙度的妻子，险些拼了性命才诞下的孩子。 “生产小七的时候，母亲难产大出血，被子就换了三次，宫里的御医，都说母亲不成了。若是保住大人，还能有一线生机，若是保了孩子，极有可能母子俱亡。” 萧毅想起了龙杉当年对他说过的话。 “母亲生产了我们兄弟六人，都是没事，到了小七这里，就有些大意了。平时喜欢吃什么，父亲便给买什么。到了最后，子大难产。记得小七生下的那时，明明是深夜，天空却飘散起一阵紫色的祥光。这奇异的天象，让我们全家感到惴惴不安，找人算过，却说是帝女转世……” 这种迷信之事，大家都会或多或少地相信一些，找人来算，也不过是图个平安。 可是，没想到相师竟然说龙七是帝女，这可吓坏了龙家人，赶忙将相师打发走了，还命令他永远不得回京都城。 帝女，五洲大陆的神女，相传在天地还是混沌的时候，便下临人间，拯救万物苍生。割天画地，让五洲成为独立于天族灵族魔族和仙界的第五界。 相传，每万年，五洲大陆会经历一场浩劫，到时，帝女降临人间，会给万物苍生带来新的希望。 而最近，距离上一次帝女降临，的确有万年之久了。 谁也没有真的看过帝女，谁也没有真的发掘过万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史书之中寥寥几字，碑文之上草草带过。 可是，就是有这样的一个传言，让人不得不信以为真。 自古帝王都在寻找帝女，甚至有些无聊的人，直接传出了，谁得到帝女便会得到整个五洲大陆的谣言。 一时间，不管哪家的人被预言是帝女，都会被带到地牢中仔细看管，免得旁人前来争抢。 当然，那些女孩子都是无辜的，帝女也没有真的出现。 有关帝女的传闻，原本也是无稽之谈，可是，越是到了最后，大家便越相信帝女的存在。相信那帝女的身上，有一种魔力，可以拯救万民于水火。 所以，龙家人在听到相师说龙七是帝女的时候，吓得不行，一家子人表面上说不信，其实心底里还是存着疑影的。 他们生怕是真的，便对小七着重照看了起来，龙老夫人老来得女，更是宝贝得不行，原也是打算，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部教给龙七，让她成为一个德才兼备的闺中女子的。 可是，事与愿违，从小龙七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 从头到尾，龙度都没有怎么教导龙七，她对于灵力的修习，还有对功夫和兵法的熟悉，都是从旁观察，偷偷学下来的。 龙七达到五品的时候，龙度已经颇为担心了。 龙七突破七品，整个楚国都震惊了。 楚帝只道，将门无犬女，还象征性地赐给龙七一个女将军的称号。可是，一想到她出生的时候，被相师说的那些预言，龙度一家便颇为担心。 七品到七品上，龙七只用了一年。 龙度不得不重视起来了，勒令龙七再也不许修习灵力，就算是刀枪，也不许她再拿了。 七品上以上便是八品，八品就要去天都，在风云社的见证下，授予宗师的权杖，还要在风云擂台上，与先辈重新排名次。 几次探寻，龙度发现龙七的灵力还没有停止增长，可以说，她的灵石始终处于极其活跃的状态。按着这个速度下去，再与高手对决，掌握了其他的要领，龙七将很快突破到八品，甚至更高。 要知道，当人族的灵力达到一定的高度的时候，便会引起天族人的注意，被加以封印是小，若是被误认为是人族故意为之，想要挑衅天界，那么，龙七便是惹了大、麻烦的了。思来想去，龙度终究是想办法让龙七停止了修习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的龙七，灵力不过刚刚过了五品，虽小小年纪天赋异禀，但是很多时候，还是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小姑娘。 龙家人当龙七是至宝，龙七的夫家，便定然是他们必须相助的。 萧毅不能让龙家就这样被萧瑞拿捏在手中。 他看向小七，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自然是将大王的想法，告诉龙家了。”小七胸有成竹地说道：“他们也不希望龙七小姐被人当成筹码，便会自动避让。到时，奴婢再想些办法，让龙七小姐厌恶三皇子殿下就是了。” “厌恶？”萧毅笑了笑：“你的鬼点子多，只是不要太过分了，你不知道那龙七小姐，她的性子可是如火一般，若达到了厌恶的地步，怕是三哥的性命都难保了。” 说起龙七，萧毅是满脸笑意的。 瞧着他如此熟悉龙七，又如此关切龙七的模样，小七真的觉得，当初的自己是瞎了眼，蒙了心，怎么萧毅这样好的一个人，她竟然将他当成了冷面王爷来看待。 而那企图利用她，利用她的家族的人，她却深信不疑。 这，着实讽刺。 “说了这么多，你只提了进京都之后，我该如何做，那么之前呢？延迟入京，会不会时间太短，让我们没有行动的余地呢。” 第412章 你自己呢 从凤考到达京都城，快马加鞭七日便到，萧毅这边的车队，只能按着普通的行军速度进行，也不过十天到半月就可到达。再晚，怕是要赶在封赏大典的前夕了。这样，给萧毅的准备时间就少之又少了。之前的诸多筹划，也未必都能来得及实施。 “大王只是表面上缓慢前行，不如借着龙大人巡视军营的机会，与他们同行，先行入京。” 小七建议道：“明面上，大王还在队伍之中，旁人见了，便是有了歹心对大王做什么不利的事，大王不在也能避险。背地里，大王随着龙家兄弟入京都，暗中观察京都城的形势，亲眼所见，也能更加熟悉。收敛锋芒，伺机而动，才是上策。” 小七的建议十分大胆，要知道，私自进京都是重罪，稍有不慎，便是龙家兄弟也是要被处置的。 但是，这件事好就好在，萧毅原本就是打算去京都的，还是得到了圣上的准许的。他早一日晚一日，都是一样的，并不能真的算是欺君之罪。 阿紫点头说：“奴婢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大王在端国境内屡次遭人刺杀，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如此凶险，大王轻装简行，走了小路，靠着龙家的兄弟才勉强进京，这也是说得过去的。想来，圣上也不会因为这些繁文缛节，就任由大王子啊路上丢掉性命吧。” 萧毅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母亲说的不错，这小七果然是一个智囊。被小七分析起来，那原本混沌的局势，忽然变得明了了起来。 萧毅只觉得，此番入京都城，自己虽处劣势，也定然能翻盘一般。 萧毅看向小七。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巨大的能量。的她就像是一本书，每每翻开，都能找到不一样的内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花样百出，万般新奇。 “与我计划了这么多，又为我想了许多接下来的步骤，那么你呢，你打算如何？” “我？” “是啊，”萧毅说：“你别忘了，你是‘害死萧姬’的罪魁祸首，又是蛊惑我的‘新宠’。进了京都城后，你打算怎么为你自己开脱呢？” 他走进几分，笑着说道：“你既连我的退路都能想得如此周全，那么，你自己的定然也是有主意了吧。不如现在说一说，我也好配合。” 在路上，萧毅还担心小七的安危，担心她此番去京都城，会真的没命。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他多心了。 以小七对他的筹划来说，如此心思缜密，放在她自己的身上，定然也是会安然无事的。 “奴婢还没想好。” 小七如实地说。 萧毅挑眉：“真的？” “差着中间的几个环节，奴婢还需亲自到京都城去看看，便可知道，这计划可不可行了，现在说出，为时尚早。” 在小七的计划中，每一步都是不能出错的，想要做到这一点，她必须找到一个能够帮她完成所有步骤的人。 而这个人，小七目前还从未见到。 “好吧，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来告诉我就是。只是一样。” 萧毅顿了顿，很是郑重地对小七说：“你绝对不能死。” 他可不想为了逃避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为了躲开那些世家的围堵，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假象，就让人觉得他还是那个瑟缩不前的皇子，就牺牲小七的性命。 这样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奴婢怕死，便不会来了。但奴婢既来，就不会去死的，还请大王放心。” 得到小七的保证，萧毅最后一点心结也打开了。 他今晚，总算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如此便好，明日出发。” 说完，萧毅直接去内室睡觉去了。 小七帮忙整理好床帘，又将萧毅的新衣服叠好，放置在衣架上，阿紫已经将助眠的香料点燃在了香炉中，整个屋子顿时暖洋洋的。 做好一切，小七和阿紫告别了。 阿紫是近身伺候萧毅的，留在萧毅的屋子里，小七则将自己安排在了屋外的一个小房子里，方便她……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萧毅睁开了眼睛。 在府邸门前，小七和龙泗互视交谈的样子，萧毅远远地看到了。尤其是小七那双眼睛中，传达出的浓重的感情。 他们认识吗？ 怎么可能呢。 可是，方才的分析中，小七处处带着龙家，她从未见过龙七，却知道龙七是龙家的掌上明珠。她从没有见过龙度，却知道，龙度如何宠爱她。 她的第三点，若不是基于熟悉龙家的基础上，是绝对不会想到，龙家会为了一个女儿而牺牲整个家族去帮助她的夫君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世族大家中，是匪夷所思的。 他，也不过是和龙杉交好，才知道龙家的特殊性，知道那潜藏在龙七身上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小七又怎么会知道呢。 萧毅想到，小七此番放弃了去青云社学习历练的机会，不惜牺牲性命，也要来到京都城，就好像，这里有什么魔力，偏吸引着她来似的。 这也是极其不正常的。 他问过她许多次，为什么这样那样，小七总是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每一次，他都暂且放过了她，勉强接受她给的理由。 但是萧毅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她隐瞒真相的借口罢了。 小七执意去京都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晴朗的夜空中，满是璀璨星辰，皓月当空，映得整个园子宛若披上了一层银纱。 院落里，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上下穿梭，锋利的剑锋划过夜空，发出呜呜的声响。利刃刺穿空气的那一刹那，宛若蝉鸣。炸裂开来的气浪，惹得周围的树枝都沙沙作响。 这是龙泗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习惯。 在睡前，他定是要仔细活动完筋骨，才能入睡的。他管这个叫做温故。至于早上，刚起床的时候，龙泗也要练上一练，那个，美其名曰知新。 太学里，夫子讲的温故知新，全被他当成剑法来练习了。 第413章 来看哥哥 柔软而锋利的剑，在他的手中，像是有了灵魂。随着龙泗铿锵有力的动作，那软剑像一条被赋予了灵力的小鱼，在空气中蜿蜒游走，直到龙泗的真气注入软剑，那剑身又变得无比笔直。 剑刺入空气，又在空气中阴柔划过。刚柔并进，一套剑法，就像是一套绚烂的表演，很是精湛好看。 树枝在他的剑锋下作响，草木在他的脚下摇晃。他的脚尖轻轻地踩在地上，在灵力的催化下，却宛若踩上了弹簧一般轻盈快速。 地上还不够，他轻而易举地跳上了屋顶，在瓦砾上耍了一套剑法，又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儿，最后落回地面。 他矫健的身手和天地星辰，皎洁月光，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俨然一副绝美的画作。 小七看入了神。 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龙泗悄悄教她剑法的模样。 她的灵力进步飞快，剑法也学的飞快。龙泗去找师父学习，回到家中，每每会给她表演一番。龙泗一天学的东西，小七只消一日就能消化。 每晚，龙泗都假借练功的名义，给龙七表演一套剑法，龙七顷刻间就能记在脑海中，然后躲在房间悄悄练习，学得不亦乐乎。 她的灵石，就是在这样的每日积累中，不断地壮大的。 龙泗将剑刺在地面的青石板上，软剑弯折成一道弧度，直接将握着剑柄的龙泗腾到半空中，龙泗在空中旋转一圈，脚上带着的劲风，一下子四散开来。 这一次，他是收势，故而用了十足的力气。 灵力和内力，化成的劲风，一下子袭向四周。 躲在角落里的小七陷入了回忆，丝毫没有准备，就这样，被龙泗的劲风吹得老远，摔倒在了地上。 “是谁！” 龙泗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想不到在他的院子里，竟然有一个人在偷偷窥伺。 他皱眉，立刻将身体里的灵力调动起来。 “快快报上名来，不然休怪我的剑不长眼睛！” 在萧毅住着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可疑的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龙泗立刻警惕，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打算刺杀的歹人。 他对自己的灵力很有自信，尤其是在练剑的时候，灵石被调动起来，不可能察觉不到一般人的靠近的。没有发现对方的偷窥，那只能说明，是对方刻意用自己的灵力隐藏了。 一个能在他的面前隐藏灵力的人，那必定是个中高手。 想到这里，龙泗也不再留手了，灵石启动得更加全面了。 漆黑之中，小七被摔得很惨，刚爬起来，还没等她来得及回答龙泗，一个强有力的力道就把她揪了起来，直接丢到了墙壁上，死死地封着她的喉咙。 随之而来的窒息，让小七根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一下子传来骨骼作响的疼痛。 锋利的剑刃，直逼着她的喉咙，小七双手扶着龙泗的手臂，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我……我……” 咫尺之间，她已经感觉到，那剑刃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肉了。龙泗来真的，他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在阴霾之下，小七像一个随时可能被宰掉的羔羊，只有随时等死的份儿。好在，关键时刻，龙泗看到了小七的脸，认出了手中捏着的弱小女子，竟然是小七。 “你，你不是端王身边的小婢女吗？” 龙泗对小七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在府邸的门前，她看着自己，用那样的目光，龙泗当时表面上没觉得什么，心底里还是对小七很是好奇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个女孩儿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呢。 尤其，在他知道了，她就是刺杀朱本的那个女子，龙泗更不觉得，她是被自己的美貌吸引那般肤浅。 “这大晚上的，你不去伺候端王休息，跑我这里做什么。” 龙泗好奇。 小七是很想回答，但是她根本说不出话。 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龙泗才后知后觉地松开她。 “咳咳咳——” 小七蹲在地上，猛地咳嗽了起来。 喉咙被龙泗大力捏着，已经水肿了起来，现下，她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很奢侈了。抹了一把脖子，上面虽没有太多的血，但是还是阵阵发痛的。 龙泗的利刃，当真是让人发憷，即便只是刚刚破皮，就已经让小七感到火辣辣的疼了。 “你，你没事吧……” 龙泗也蹲下身来。 “你看看你，来我这里，一声不吭的，我还以为是要伤害大王的刺客呢。大王屡次遭遇意外，我实在不能不替他提防着点儿，方才没看清楚，就直接出手了，对不起啊。” 龙泗感到很歉意。 自己虽然功夫了得，也有正当的理由出手，但是，他还从没有用自己的好身手伤害弱女子呢。 更何况，是端王身边的得力婢女。 “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小七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今日原本就是她鲁莽了。 好不容易，再见到哥哥们，她实在是心中想念，就想着，站在远处，遥遥地看上龙泗一眼。她知道龙泗定会在这个时间练剑，就索性直接过来了。 没成想，却让警惕心极强的龙泗，当成歹人给抓起来了。 要不是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恐怕她就这样死在龙泗的剑下了。 她揉着自己的喉咙，看向龙泗。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一世，龙泗最心爱的妹妹不再是她了，而是十年前的龙七，龙七还在将军府里，过着她将军府小姐那幸福的日子呢。 那时的龙七，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自己的父母兄长，都是宠着她的，自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龙家小姐就是了。 在这个世界上，她不再是任何人的妹妹。 她一肚子的苦水和委屈，只能说给自己听。上一世因为她的愚蠢所犯下的错误，这一世，她也必须一个人来承受。 这些道理，她都懂的。 她只是因为想念，想要再过来看一眼，她心心念念的龙泗哥哥。 第414章 去小厨房 “我……我……” 小七一时间还说不出话来，瞧着她痛苦的模样，龙泗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都怪我不好，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死手呢。寻常男子被我这么掐着，不晕死过去已经是强壮的了，更何况，你这样的弱女子。怪我怪我，还追问你什么呢，定然是大王有什么指示的吧。你不必着急说，先喝口凉茶吧，喝完了你再说。” 龙泗很是热情地将小七邀请到院子里的藤椅上一坐。 说是凉茶，不过是在寒风中吹冷了的茶水。 小七喝了一点，也算是好了很多。喉咙上剧烈的疼痛，都不那么疼了。 “是不是不太好喝啊，我这个人皮糙肉厚的，也不在乎什么，一个时辰前弄的，想必现在已经凉的彻底，有些拔胃吧。你不喜欢不必全部饮入，润润喉咙就是。” 云泗站在她的身边，很是细心地提醒道。 他阳光的微笑，让小七再次呆住了。 幽闭冷宫数年，这笑容是唯一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龙家唯一活下来的哥哥，那个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无条件支持她的哥哥，那个，因为她愚蠢地听信了萧瑞那个歹人，葬送了全家，葬送了他的妻子，最终惨死在地牢里，忍受寒毒数年的哥哥。 如今，那下场惨烈的哥哥，就站在她的面前，还是十年前的模样，那个最阳光快乐的时候…… 龙泗的笑容，简直就像是一团篝火，点亮了小七心底里所有的阴霾。 又是这个眼神。 龙泗被小七盯得浑身发毛。 这是怎么了。 这个姑娘没事儿吧。 是他哪里不对劲吗？ 龙泗反复查看自己，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后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小七身上，他这回可以肯定，指定是她有点毛病。 他弯下身子，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直勾勾的眼神，带着滚烫和炙热，几乎要将他本人燎起一个洞了。 好在，龙泗的动作制止了她的情绪输出。 “你没事吧。” 小七低下了头。 她有些失态了。 心里最在乎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无法做到毫无波澜。 但是这样的情绪很危险，让他们知道她就是龙七，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她很像抱一抱龙泗，但是，她必须忍耐。 她必须立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是奴籍，是萧毅身边的小奴，凭她现在的卑微身份，是连京都城都进不得的，她不能接近龙泗，就连他的衣角，她都不配触碰。 “奴婢……”小七想了想，说：“是打算去小厨房拿些吃的。正巧路过此处，听到院子里将军在练剑，就想着是不是将军也想吃……所以……” 小七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她克制着情绪，不想让龙泗看出破绽，可是，她的哭腔已经说明了她此刻的委屈和无奈、思念和不甘。 “原来是这样啊。” 龙泗微笑道：“是啊，你在席上一直伺候我们来着，什么都没吃呢，现在一定是肚子饿了吧。不过，小厨房并不在这个方向，你不熟悉这里，走错路也是应该的。正巧我练完了，不如，我带你去吧。” 龙泗还是那么热情和善心，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都愿意施以援手。 在席面上，他注意到小七始终是站在那里的，要么，就是伺候所有人的酒水，并没有见她吃什么东西。 想来，这时萧毅该是睡下了，她可不要趁着这个时间出来找点吃的嘛。 “那怎么敢劳烦……” 小七还没说推辞的话，龙泗已经拉她起来，奔着厨房去了。 小七的手很是冰凉，但是软软糯糯的，握在手里很是束缚。 龙泗大方地牵着小七的手，一直走到厨房。 一路上，他轻声说道：“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妹妹。我那小妹，也和你一样，总是喜欢半夜去厨房里吃东西。明明晚上吃过两碗饭了，可她还是饿。母亲总说，她不像是大家小姐，倒像是壮汉托生上来的冤家，得亏我们那将军府里不是落魄的，若是平民百姓的家庭，早就被她那饭量给吃得家破人亡了。” 龙泗的话，让小七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 她记得母亲是说过这样的话，更过分的话，也是说过的。母亲总是嫌弃她这儿嫌弃她那儿的，但是没有一次，她想要什么，母亲不给的。 “可是偏偏奇怪的是，她吃了那么多饭，除了力气一日比一日大，这身子还是那么瘦弱。她非要和父亲与我们一同上战场，可是她那二两重的骨头，我们真的担心她会不会被伤到。” “但是啊，她一次都没有。我小妹那个人啊，是个天生有福气的，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都能逢凶化吉。带着她的仗，没有一次是不赢的。父亲觉得她是个福星，吃饭这种小事也就不管她了。她半夜想吃几顿吃几顿，母亲总是会命人在灶台上给她热着好吃的，让她半夜里起来偷偷享用呢。” 那段时光，让小七很是怀念。她看着龙泗讲的眉飞色舞，满面笑意，不由得笑道：“那么小将军呢？也喜欢和七小姐一样吗？” “我？” 龙泗好不遮掩地点点头：“当然了，我呀，就是被小七带坏的。她吃的那些，都是母亲亲手做的，可不能只便宜了她一个人，自然我也是要吃上几口的。什么水晶肘子，油焖大虾，还有她最喜欢的烤鸡腿和山药排骨汤，我通通都是要吃上一点的。” 龙泗骄傲地说着，好像这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 小七忍不住拆穿他：“真的只是吃上一点吗？” 她怎么记得，每次去小厨房，看到的，都是肘子骨头和虾壳呢？剩下的半只鸡腿也是他没吃下的，有好几次，只剩下一些汤水，害得她没得吃，急得大哭了起来。 甚至与龙泗扭打在一起，闹得全家人大半夜的鸡飞狗跳地跑过来，给他们断官司。 小厨房门前，龙泗愣住了，回头诧异地看向小七，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偷吃龙七东西的事情，竟然被小七知道了。 “你这小丫头，名字里也带了个七字，说不定，你和我小妹真的有缘呢。” 第415章 为何叫七 到了厨房门前，龙泗停住了。 “这里就是小厨房了，咱们席面上的东西，都是从这里做出来的。我想，今日欧阳大人准备充分，定然是会剩下许多吃食的，你进去吃些吧，不过，要快些出来喔，不然，被打更的人发现了，或者被侍卫撞见了，就不好解释了。” 萧毅居住在此，所有的守卫都严格了许多，确保万无一失，一旦被发现，免不了一番盘问，会惊动萧毅。 小七点点头，她回头看了眼桌子上放着的糕点，拿了一些放在篮子里，先递给龙泗。 “将军，你也吃。” 龙泗看着篮子中的糕点，一个个做的晶莹剔透的，看起来很是诱人。 他在席面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净顾着与萧毅和兄长谈话了，这席上到底吃了些什么，龙泗早已没有什么印象了。 再加上在院子里仔细活动了一番，此刻看着这篮子糕点，肚子还真的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将军先拿走，我再进去看看，还有些什么吃食。” 龙泗担心：“你一个人？” 他想了想，说：“算了，来都来了，就跟着你看一看吧。” 他担心小七遇到麻烦，自己没有办法应对，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她一起做一次小偷。 两个人就这样潜入到了小厨房。 厨房里果然和龙泗说的一模一样，到处都是剩下的美食，只是，大部分都被装进了泔水桶里，实在可惜。 招待萧毅的，必须是最新鲜的，隔夜的东西自然是摆不上桌面了，与其放在那里占地方，还不如直接扔了。 虽然这样比较浪费，但是对萧毅的健康是最负责的。王宫里也是这般做的，只是，在那里还有一群奴籍，主子们不吃的，或者吃剩下的，还有奴籍来吃，在这里，已经临近楚国边境，是不允许奴籍出现的，所以，只能就这般扔掉了。 小七很失望地找了一圈儿，发现食物就只有龙泗手中的那篮子糕点了。 “幸好我没走吧。” 龙泗慢慢地坐下来，小七也跟着坐下来。 他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水晶糕，递给了小七：“就在这儿吃点儿吧，这个水晶糕味道不错的，你尝尝。” 小七接过水晶糕，咬了一口在嘴里，果然是入口即化，十分的香甜。 她原本就饿了，现下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简直就太幸福了，也顾不得在龙泗面前的形象，直接大快朵颐了起来。 龙泗也拿了一块吃在嘴里。 不过运动过后，吃这些糕点，多少有些黏腻，他只咬了一口，就在口中慢慢咀嚼，没有再吃第二口。 “你吃东西的样子，可真是……很特别。” 龙泗看着小七，满眼的笑意。 越看，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很是熟悉，不仅仅是名字中都带着一个七字，她的许多神态，许多动作，都和龙七一模一样。 刚开始，龙泗还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毕竟像自己小妹那般特别的女子，已经是不多了，怎么可能有一个人，和她如此相似呢。 但是随着和小七的接触下来，龙泗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不是错觉了。 这份相似，让他感到很是亲切。对小七，也越发关切起来。 “你是怎么到端王的身边做小奴的。” 龙泗问出口来，就觉得自己鲁莽了。 她是湘人，定然是国破家亡，不得不沦为奴籍。对于小七而言，那必定是十分痛苦的记忆，他怎么能就这么问出来了呢。 “哦，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没关系啊，说实话，那段记忆，我已经丢失得差不多了。所以，将军问起也没有关系，我只记得如何被选进王宫，至于之前怎么样，我完全不知道。” 小七坦诚地说道。 “失忆？”龙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可你是怎么失忆的呢？”龙泗左右打量她，也不像是受过什么重大创伤的模样，脸颊和头发都是完好的。 “我只听人说，伤到了头可能会失去记忆，难不成你的伤口不在外面，是在里面？” 小七摇头：“我也不知，大概，是在地牢里高热昏厥多次，所以才忘却了过往吧。当时我被丢在地牢，几次差点活不下来，狱卒都以为我肯定会死，可是我的生命力比较顽强，烧了几次之后，就清醒了过来。只是，最后一次高热之后，我便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小七吃完水晶糕，掸了掸手上的糯米粉。 “端王身边有一个太医，名叫孙婷瑜的，是医中高手，你可曾教他瞧过？” 小七摇头：“有幸被孙太医医治过几次，那也是在大王的授意下进行的。孙太医是大王的贴身太医，我只是一个奴籍，如何总是劳烦孙太医呢。” 在龙泗的三观之中，没有太多的等级观念，所以，他才这么问。被小七提醒，龙泗才想起来，她是奴籍的身份，在端国，乃至整个大楚都是最卑贱的人种，能活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怎么还能奢求让孙婷瑜那样的圣手瞧病呢。 “这么说来，你根本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有关于你过去的一切了？”龙泗问她：“那你名字中的小七……是从何而来的呢？” 龙泗的问题，让小七一怔。 小七？ 当然是来自于龙七。 她又两个上一世，但是龙七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她在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的时候，口中念着的，只有七。醒来时，想着的，也是七这个名字。 在龙家，她排行老七。 母亲原本打算给她娶一个大家闺秀的名字，不必和兄弟们一起论资排辈。可是，她自己不愿，硬是说服了母亲，让自己直接叫‘七’这个名字。 醒来时，她还沉浸在龙家被害，自己惨遭毒杀的悲愤之中，没有办法清醒过来。当素练她们问她的名字的时候，小七只说了一个‘七’字，就又昏死了过去。 于是，小七就叫小七了。 “也许是在家中的排名，也许，是其他的七字。我不会写字，只有数字七比较好些，便于在嬷嬷面前打卷，便就这么叫了。” 小七轻声回答。 第416章 鞭子伤痕 “原来是这样。”龙泗笑着说：“我妹妹，她也叫小七。不过，她的名字，是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才得来的。” 说起龙七，龙泗满眼都是光芒，在夜色和烛光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像月亮那般好看。 “她那个人啊，皮相是女子，骨子里却是个硬汉。打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什么危险她便做什么。她觉得七字好听，觉得与我们兄弟合起来念像一家人，便直接去找了龙家的大爷，嚷嚷着要改名字。祠堂上下，因为她，不得不开了个小会，气得大爷掉了好几撮头发，才最终勉强同意了的。母亲为此，还哭了好几天呢。” “是吗？” 小七故作好奇。 “大爷也是看在，父亲无意纳妾，母亲生产了小妹之后，身子便不宜生产，她已然是龙家最后一个孩子了，这才没说什么。否则，那龙七的名号，原本是为了男子准备的呢。你能想象吗，一个女子，竟然公然大闹祠堂，非要将她原本娟秀好听的闺名给去了，起一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小七捂着嘴直笑。 她记得，当时母亲泪眼婆娑、苦口婆心，想要劝她回头，她始终不愿。只能端了好吃的过来哄她，问她能不能将‘七’改成‘柒’或者‘琪’字，这听起来，也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可那时候的小七，根本不在意这个，就觉得那个字好写，拿起毛笔大笔一挥，将三个字摆在了母亲的面前。 “母亲，你说哪个名字好？” 龙泗也正说到这里。 他神采飞扬地说：“当时母亲看着那三个字，脸都要气绿了。明明‘柒’和‘琪’寓意都那么好，且做女子名字，都是十分嫩温婉的，结果被我那小妹写在纸上，就成了鬼画符。对比之下，反倒是那个‘七’字看起来顺眼了……说到这里，你与她又多了一处相似之处。那就是，你们都觉得别的名字麻烦，都觉得七字比较好写，所以才选了这个字做名字。” 不管穿到哪一世，小七的这些性格都是不会变的，自然是相似了。 小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么说来，好像是的哈。” “她也是个好战分子，小的时候，就经常闯祸。京都城上下，同龄的孩子们，每一个都被她敲打过。女孩子哭着告状，男孩子则直接和她缠斗，落了下风，再去告状。人家找上门来，男孩子每个都是鼻青脸肿，女孩子也是衣衫凌乱，头发披散，不成体统。父亲见了，只得赔不是。最后，还是小妹落得一番打。” 小七笑着问：“将军定然是要帮她的吧。” 每一次，她被父亲惩罚，龙泗都会第一个拦在前面。 “当然，她是我妹妹啊，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打人也是见义勇为，父亲打她，就十分过分了。”龙泗撸起袖子，给小七看：“你瞧，这个就是上个月父亲拿鞭子打的，因为小妹女扮男装去花、楼里闲逛，还和一些找事的地痞打起来了，砸坏了不少东西。被人家看到了，直接告诉给了父亲，父亲很生气，鞭子甩起来，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实在担心，小妹会被父亲的鞭子伤到皮肉，留下疤痕。她到底是女孩子嘛，以后还是要嫁人的。” 小七也记得这次被打。 出于好奇，她很想知道花、楼是做什么的，于是便借故和城中的几个公子去晃悠了一圈儿，没想到，还真的和花、魁向晚做了好朋友。 那里并没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比如向晚，最喜欢的就是弹古琴了。她的古琴，可以说是京中一绝，再加上她婉转悠扬的诗句，以及那眉眼间如温水一般的流波，只消看上一眼，便是龙七这个女子都走不动路了。 于是，龙七成了向晚的护花使者。 这一次，是有人喝醉了，想要轻薄向晚。她正巧在那里，自然不会让那些人得逞了。花、楼里砸碎的东西，她是赔得起的。而且那里的管事的没有让她赔偿，还一个劲儿地赔不是，说是他们的管理不善。便是真的索赔，向晚也会出手的，不会给龙家带来麻烦的。 小七不服的就在这里。 当时的她根本不理解，一个女孩子的名声对她来说多么重要。 龙度三番两次向她强调，她越来越大了，甚至已经到了快议婚的年纪，不能总混在男人堆里，更不能去花、楼那样奇怪的和她身份不匹配的地方。 这，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但是此时的龙七，只觉得，龙度是觉得花、楼里面的人都是最卑贱的人，不配与她交往。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连她交什么朋友也要过问。 所以反抗的就凶了。 龙七觉得，这一次不反抗，将来，她便又要多一处被父亲限制，她便少了一分自由。必须在根源上，就让父亲知道，她也是有底线的。 一来二去，龙度气得就抽出了鞭子。 寻常家法，不过是棍子板子之类的，这鞭子还是第一次使出来，龙度当时在气头上，又使了极大的力气。抽了两鞭子在龙七的身上，立刻两条血痕就出来了。 龙泗见了心中捉急，虽然龙七的身上也定然是存着不少的疤痕的，在战场上这么多年，刀光剑影之下，难免受些皮肉之苦。但是，刀伤剑伤和这鞭子的伤痕可不一样。再说了，女孩子身上太多的伤痕，将来的夫君怎么看她呢。 于是，龙泗便抱着龙七，任由龙度鞭打下来。 小七不由得抚摸上龙泗手臂上的伤痕。 看得出，这伤刚刚痊愈，之前定是抽的很深的。 可是，当时的她只记得委屈和悲愤了，还嚷嚷着要离家出走，根本没有在意到，自己的任性，连累的龙泗都跟着她受伤了。 她没第一时间关心龙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一定很疼吧。” 小七轻轻地吹了一下。 这软软绵绵的温热气体，一下子吹到了龙泗的手臂上，拂动着他皮肤上的汗毛，弄得龙泗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 “不，不疼……” 第417章 糕点有毒 龙泗觉得，自己今天很不对劲。 他明明是一个很受女子欢迎的人，京都城里，那么多小姐们对他青睐已久，不少甚至都给他送过书信，表达爱意来着，他通通波澜不惊，毫不在意。 怎么今天落到这个小七的手里了。 摸着自己越来越滚烫的脸颊，回想起方才被小七吹到过的位置，龙泗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的完全不受控制了起来。 拿着那篮子糕点，龙泗像是丢了魂魄。 他，该不会是被小七吸引了吧。 得到这个可怕的结论，龙泗赶忙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去这么想。 开什么玩笑，小七，可是萧毅的人啊。 她已经是萧毅的宠奴了，他这，算怎么回事呀。 回去的路上，小七也是感到很沮丧。 她怎么能这么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去看龙泗呢。龙泗那么了解自己，只是简单的几面之缘，龙泗就已经看出了她诸多和龙七一模一样的地方了。再这样下去，龙泗定然是会发现什么的。 这可不是好事，也不是小七希望看到的。 她只想靠自己的能力挽回龙家上下，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其中。最好的情况，就是让龙家顺其自然地逃过劫难，这样，龙七这一世的使命就没有白费。 在这个过程中，她辅佐萧毅，必定是要和龙家的人接触的，今日是兄长，明日就可能是父母。 她再这般失态，就只能让父亲和兄长们暴露在危险之中。 到时，情感左右了理性和判断，再出了岔子，这样的后果，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承担的。 小七走出小厨房，直向自己的院子走去，没想打，在半路竟然遇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灵力加持，小七现下的五感变得十分敏锐。原本常人无法洞悉的距离内发生的事情，小七也能敏锐地感觉到。 在两个人即将察觉到她的时候，小七藏到了高墙之后。 就听到一个身形肥胖的人，正在和另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嘀嘀咕咕。 “我只帮你这一次，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再与你为伍了。” “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与其在这里与我起誓，不如仔细想一想，看看明日的行动会不会有遗漏吧。我可警告你，你要害的人可是端国的大王，皇上的亲儿子，若是一个不下心，被人发现了，不仅仅是你，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要被上刑罚的。” 那瘦小的人，立刻唯诺称是。 “明日早茶，端王会用这些，你只消找一个可靠的女使，将那茶水做的苦涩无比，这样依赖，端王必定会用下那些糕点。到时候，厨房里所有的糕点，你都必须处理掉，不能留下任何证据。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我可警告你，再小的细节，都有可能被人注意到。你必须趁乱做完这一切，还要将无毒的糕点，替换到端王的桌子上，这样一来，才没有人会追查糕点。他们只会认为，是那茶水上有了文章。” “可是，茶水没有毒啊。” “你都能将糕点替换掉，难不成，那茶水你不能处置了？” 被胖子提醒，瘦子后知后觉。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事成之后，你就拿着钱远走高飞吧，我定然不会为难你的。我也可以向你许诺，一旦我被发现了，也定然不会供出你的。你只消将我交给你的事情全部办妥也就是了。” 小七侧身看去，用灵力催化自己的视力，果然，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清晰，渐渐地，两个人的身影也完全显现在了小七的眼前。 那个胖子，小七认得，正是厨房里的负责糕点的主厨。那个瘦子，看起来很是眼生，不过瞧他的模样，以及对厨房的熟悉程度，也定然是在厨房里做事的。 这两个人，敢明目张胆地在此处计划，就是知道，此刻在整个府邸中，此处是最安全的。如此熟悉配防，可见就是这府邸里的老人儿了。 小七目光下移，看到那瘦子的手上，正拿着胖子交给他的东西。小七眯了眯眼，竟然是一块水晶糕。 等等！ 小七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说的糕点，该不会就是这水晶糕吧！ 一瞬间，小七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方才，龙泗还带回去不少，厨房里摆在案桌上的糕点，就只有那些，小七觉得龙泗可能是在自己的面前不好意思吃，就直接让他都拿回去了。 万一真的被龙泗给吃了…… 小七不敢多想。 两个人接下来的计划，小七也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她用最快的速度悄悄离开，然后直接向龙泗的院子奔去。 龙泗被自己对小七的复杂情感弄得睡不着觉，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手中的水晶糕，想着小七方才吃水晶糕的可爱模样，心中越发荡漾了。 “真是的，着魔了不成……” 龙泗发现，小七的身上，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竟然一下子就让他注意到了她，然后一下子让他对她产生了好感，最后，又一下子夺走了他的睡眠。 原本多年的好习惯，练完剑就浑身疲懒，就能好生睡一觉来着，被小七这么一折腾，彻底没了。 “你们，还真的是像啊。” 龙泗捏着手中的水晶糕，不由得轻笑道。 他捏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地吃着，然后咽到肚子里。 是挺好吃的，不过，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他想起了在厨房里，小七吃的那么香甜的模样，只觉得嘴巴里的水晶糕，一下子变得好吃了许多。 龙泗吃着糕点，刚刚平复自己的心情，忽然，一个身影轻盈地从身后袭来。 也不知怎的，直到小七到了近前，龙泗才后知后觉，可是，他想做什么为时已晚了。 还没等龙泗反应过来，小七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嘴巴里。龙泗只觉得，自己的樱桃小口，被小七撑得老大，她的拳头整个都塞进了他的嘴巴。 小七另一只手冲着他的肚子狠狠地锤了一下。 这可疼坏了龙泗。 也不知小七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得七荤八素。再加上小七另一只手在他的喉咙里掏来掏去。 于是，龙泗终于如小七所愿，吐了出来。 第418章 没有证据 龙泗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丢人和狼狈过。他的喉咙被小七狠狠地掏了一遍，于是，方才在他体内流转一圈的水晶糕，就这样全部被他呕吐了出来。 哇—— 龙泗吐得干干净净，当然他的衣服，和小七的衣服都没能幸免，全部沾染到他的呕吐物了，总之，能多狼狈就多狼狈。 龙泗愣了半天，他方才还沉浸在幸福和欣喜中，现在，就这样被同样的小七给彻底摧毁了。 小七看到他吐出来，还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模样：“太好了，还好你没事。” 他们两个人撕扯的声音，到底惊醒了龙杉。龙杉披着衣服走出来，看到小七站在那里，很是不解地说：“怎么了吗？” 龙泗抹了把嘴：“是啊，怎么了吗？你为何忽然跑回来，还掏我的喉咙啊。” 小七突然的举动，让龙泗毫无准备，就这样中了招。一想到方才自己那窘迫的模样，全部被小七看得彻底，龙泗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 他这个人，是最在乎面子的。 尤其，对方还是他颇有好感的小七。 龙杉出来，巡防的侍卫也正好走过来。院子里的，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将军，我方才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小七用最简单的话来讲述了方才自己所遭遇的，她说：“那两个人，一定是想对大王不利，而他们的毒，正是放在这水晶糕中的。我担心将军吃了水晶糕，这才一路跑过来，眼见着将军正在吃，一时情急，就……” 小七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鲁莽了一些，可是，她实在担心龙泗的安危，便顾不得什么尊卑有序，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让龙泗丢人了。 龙泗听了，眉眼中顿时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笑意：“这么说，你是想来救我，才这么做的了。” 他笑道：“可是，你莫不是忘了，若那水晶糕真的有毒，先应该吐出糕点的是你自己啊。你可是比我先吃了许多呢。既然你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 被龙泗提醒，小七才后知后觉。 是啊，她这个灵力薄弱的人，吃了糕点都是没事的，更何况，龙泗现在的灵力比她高的不是一点点，怎么可能会中毒呢。 可是，当时的小七，实在是分析不了那么多的。 她只担心，自己引着龙泗的借口之举，会真的害到了他。对方想要下毒给萧毅，用的毒定然是无解的，万一，龙泗因为她耳误食了，真的出事了，小七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龙泗把篮子给侍卫，接篮子的侍卫立刻找人去验毒，其他人则按着小七的说法，追过去抓人了。 龙泗转过身来关切小七：“小七，你怎么样了，可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 龙泗的关心，让小七的心底里暖暖的，他那急切的目光，更让小七有种恍然，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总是被他保护在身后的龙七，只要有龙泗哥哥在，她便永远都是安全的。 “我，我没事……” 小七喃喃地说道。 四目相对，两人各有情绪。 两个人抓到了，他们被抓的时候，都很诧异，毕竟，侍卫不会再走过厨房了，他们自认为，自己的行动是非常隐秘的，可是现在，有了小七这个人证，他们便是再狡辩，侍卫们也还是将他们拎到了龙泗的院子中。 “毒物检查的怎么样了？” 龙杉也没了睡意，此刻已经穿戴整齐了，他看了眼换了一身衣服的龙泗，说：“你确定，整个厨房里的水晶糕，都在这里的吗？” 龙泗点头：“很确定，当时我们想去厨房吃东西，可是发现今日席面上的剩菜剩饭全部被倒进了泔水桶，整个厨房里，就只剩下这些吃食了。没想到，是为了明日准备的，还以为是今日席面上剩下的甜食，便和小七用了一些。” 提到小七的名字，龙杉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角落里，已经穿上府中下人衣服的小七。 她正神情严肃地盯着那篮子糕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龙杉感到很奇怪，怎的这小奴似乎和龙泗感情很好的样子，两个人这么晚了，都不在各自的房间休息，竟然一起去厨房偷吃的？ 不过，心中的疑问再多，龙杉也没有问出来。 这小奴是萧毅特地找来的，能公然带在身边，定然不是等闲之辈。比起担心龙泗沾花惹草的毛病犯了，在这里胡来，他更担心，龙泗会不会心思太过单纯，被人利用。 所谓人赃并获，才能定下罪名。 可是现在，他们只有小七这一个认证，却没有再多的证据，那毒物，翻遍了整个厨房，都没有再找到半个水晶糕，只有这一篮子毫无毒物的水晶糕，他没有办法向欧阳向川交代。 “大人，我们真的是冤枉啊。您不信，可以去找欧阳大人问问，我们都是在府中做了多年的人，是欧阳大人的心腹来着，欧阳大人如此看重大王，我们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背叛主子的事儿来呢。我们两个人在那处交谈，是计划着明日朝食该做些什么，正在那里清算呢，没想到，就直接被抓到了这里来问罪。什么毒物，小的们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胖子开始为自己洗白了。 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定下他们的罪名，这两个人心底里很清楚，只要找不到毒物，他们便是再有嫌疑，也不可能被当成犯人关押起来。凭借他们在府中多年的走动和人脉，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的，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 看着胖子自信满满的神情，小七知道，这件事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当时只听到了水晶糕里有毒，便急着来找龙泗，并没有想太多。现在仔细回忆，发现他们的话语中，还说了替换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说，小七他们吃到的水晶糕，很有可能是无毒的，用来替换有毒糕点的那一批。 而真正有毒的，他们并没有放在明面上，简单的搜查，是查不出来的。 第419章 再验毒物 这样，就棘手了。 闹到这个份上，是一定要给出结论的。 否则，龙杉很零四就是在质疑欧阳向川和他身边的人。 欧阳向川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他是萧毅身边的老人了，在保护这个方面，做的一定比他们都强。 凤考城是他的，府邸也是他的，这就是欧阳向川的家，他一定是最熟悉的。只要他想保护，就一定设计得严密，不会让任何一个歹人进来。 这原本就是事实。 但是龙杉和龙泗如此大肆地抓了欧阳向川的人，还质疑了他们是想要刺杀萧毅的，这就变了意思了。 若是传到了京都城，定会有人将今日的事和之前萧晨出事的情况联系在一起，到最后，还是萧毅背锅，这欧阳向川也难逃罪责。 所以，他们不得不谨慎。 小七觉得奇怪。她可以肯定，她一个字都没有听错，他们真的在计划怎么杀萧毅，只是，当时听到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仅凭她一个人的证词，是不能作数的，更没有办法让他们的主子欧阳向川信服的。 “咳咳……”龙杉轻咳了一声，转而问向小七：“小七姑娘，调查到了这里，并没有找到所谓的毒物，你说，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或者，是他们的表述让你误会了。” 龙杉开始为这种可能担心了。 在他的眼中，小七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那么远的距离，寻常人是什么都听不到的，就算小七耳聪目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听错也是极有可能的。 本以为给了小七一个台阶，可以让这件事得到完美的解释，便不必太过麻烦了，没想到，小七却坚持自己最开始的说法，否认了自己听错的可能。 “大人，不知可否能让我亲自验毒呢？” “你？验毒？”龙杉微讶。 “我有幸在孙太医的身边学过一些医术，对毒物也是颇有研究的。既然府里的大人们没能检查出毒物，那么，不如让我来试一试？真的没毒，便是最好的了，否则，我们所有人明日的安全都不能得到保证了。”、 他们企图在朝食中动手脚，小七只听到了糕点的部分，接下俩呢？糕点之外还有茶水，还有其他的饭菜，这些东西，怎么佐证无毒？ 唯有一一检验，才能放心。 做出来的只有水晶糕，其他的菜又没有着手准备。只有找到那些毒物，证明了小七方才所听到的一切，才能确保大家的绝对安全。 “可是……” 龙杉惊讶过后，还是有些不信任小七的。 孙婷瑜不收徒弟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怎么忽然间就教了这个小奴呢？就算孙婷瑜真的心情好，教授了她几招，那也不过是皮毛罢了，怎么可能比这专业的验毒之人还要厉害呢。 便是让她上手检验，也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的。 龙泗看向小七，发现她的目光很是坚定。 经过短暂的接触，龙泗觉得，小七不是一个随便指责别人的人，更不会做自己做不到的事。 她方才那么担心他的死活，甚至不顾礼数，直接去掏他的喉咙，可见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而这两个府邸里的厨子，他已经观察多时了，胖的那个人贼眉鼠眼，瘦的则很不安，总是时不时地看向胖子。 “三哥，不如就让她试一试吧。” 龙泗适时开口，支持小七的决定。 “端王如此看重她，又得到了太后的准许，让她随端王而行，可见她定然是有些本事的。咱们出门前，父亲特别嘱咐，定要我们保护好端王的安全。如今，找到毒物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虚惊一场，想来，欧阳大人也会感谢我们替他排查，和洗脱嫌疑了。” 龙泗知道龙杉在担心什么。 他直接提醒龙杉，说这样做还能给欧阳向川洗清嫌疑，这点让龙杉心动了。 不错，质疑之后若是能查得彻彻底底，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反而会让这凤考城和萧城之死躲得远远的。 若是查出来了，那么，他们到底是没有辜负父亲的嘱托，保护了萧毅的性命，更排除了这个隐患。 这样想着，龙杉轻轻点头：“那好吧。不过小七姑娘，你可要量力而行，这许多毒物，都是触及到身体便可失去性命的，你完不能被那毒物所伤，毁了性命。否则，我们也没有办法跟大王交代的。” 小七点点头：“大人放心，我自会小心。” 小七走上前去，蹲下身来。 眼前的，正是他们从小厨房拿出的糕点没错。 按着两个人的交谈来看，毒物就藏在水晶糕里，打算毒杀萧毅。但是，神奇就神奇在，龙泗方才与她都吃了一些，却并没有毒发。 小七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倒出一些粉末，洒在方才龙泗吐出的糕点上，粉末和糕点混合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反应。 龙杉和龙泗都站起身来，走到小七的身后围观了。 一群人围着一汪呕吐物看，实在是有碍观瞻，不过，大家丝毫没有觉得恶心，也没有觉得怪异，他们完完全全被小七手上成熟的验毒工具所吸引了。 那瓶子的粉末，到底是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只是这种验毒的手法，却是军中最常用的，时常看到军医在毒伤上做这些。 按着毒物显色的反应，推断是何毒物。比如，显示粉色，便是有毒，粉色过后化成青涩，是极寒之毒，化成红色是火烈之毒，化成绿色是灵力之毒，化成黑色则是苦涩之毒，以此类推。 每一个颜色，代表着毒物的属性，到时，只要按着属性来用药，就能最快地解决毒物的毒性。 两军交战，对方使用毒物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湘人，最喜欢用毒，于是，在军中，大把的军医都会用这种手段检验，与大楚城中的繁琐的验毒方式截然不同。 龙泗和龙杉，常年在军中生活，故而一眼就看得出，这呕吐物里是没有毒的。 其实也不必检验，龙泗的灵力对一般的毒物来说，是完全可以免疫的。但是，吃下去的东西，有没有毒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第420章 中了算计 如果不是小七赶来，他根本没有尝出来，这水晶糕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大概率，它就是没毒的。 小七又用同样的方法检验了其他的水晶糕，也是同样的结果。 一旁的验毒侍卫说：“姑娘，我是凤考城里最有经验的验毒师了，我可以肯定，这篮子里其他的糕点也都是一样的，都是没有毒的。” 他顿了顿又说：“厨房里，用来做饭菜的厨具，案板，我也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查出什么。” 这下，那胖子更加得意了。 “我说什么来着，就是没有嘛。各位大人，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在这府邸里做了许多年，就是为了糊口，维持生计的。若真的有那样大的胆子，做放毒的事情，那我们还要不要在这府邸里做事了。家人们都等着月银过生活。再说了，若我真的敢投毒，早就去外面创天地了，至于留在这厨房里，每日日复一日地做事吗。” 胖子语气委屈，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完全没有方才，他威胁瘦子时的影子。 小七冷冷地看着他，越发觉得他身上的问题很大。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欧阳向川来了。 他其实早就听说，龙杉和龙泗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那人还是他手底下的人。 只是，他没有立刻出面，而是等着他们都调查完，如此为了避嫌，也为了公正。 “欧阳大人。” 众人冲他行礼。 龙泗用最简短的话，向欧阳向川交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 “目前糕点和厨房都调查过了，并没有发现毒物，小七姑娘验证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 欧阳向川看向小七，和蔼地微笑道:“辛苦小七姑娘了，连续奔波数日，还要如此辛苦地查案。” 小七笑了笑，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这欧阳向川的话，听着可不像是在夸她，倒像是在数落她多管闲事了。 龙泗看向小七，面露不舍。 小七没有错，她只是及时地将她看到的说出来而已，她没有拿到证据，是因为，她在最关键的时刻，跑过来救他了。所以，他们还打算如何放毒，怎么放毒，就都没有听见。 欧阳向川看了眼胖子和瘦子，笑容渐渐淡去，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阴鸷：“竟是你们。” “大人！”胖子和瘦子同时跪在地上了：“我们都是被冤枉的啊。我们在厨房里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参与到毒杀别人的事情呢。还望大人明察，还小的们清白啊。” “是啊，小的是无辜的！”瘦子见胖子哭喊得很是凄惨，自己也学着模样哭了起来。 “可是，小七她明明听到你们讨论下毒了！” 龙泗皱眉道。 他快速说：“你们难道会觉得，大王身边的亲信，会如此污蔑你们这两个小人物不成！” 龙泗的维护，让小七的身体顿时被一股暖流包围了。 他还是曾经的四哥哥，那个，不管她做了什么事，都无条件支持她、相信她的那个四哥哥。 胖子哭哭啼啼地对小七说：“小的们并非说姑娘在污蔑我们，只是，姑娘是不是能仔细想一下，是不是听错了啊。我们两人，一个是这厨房里的厨子，一个是这厨房里的管事，都是负责安全的。欧阳大人知道大王要经过燕兆府城，特地嘱咐下来，一定要保证厨房的安全，并严格命令，厨房里的所有人，都要用老人，能信得过的。我们所有人，身家性命都在这府邸之中，谁能做出那般危险掉脑袋的事儿啊。” “你倒是说句话啊。”胖子见瘦子始终跪在那里不吭声，催促道。 “是啊，小七姑娘。各位大人，我们每日都是勤勤恳恳，从未犯错。之前这燕兆府就总是住些来往的大人们，我们都是无微不至地照看着，小到米酒热到几分烫，都精打细算着，前后无数官员，都未曾出过纰漏的。今日大王用餐，我等细心准备，忙碌到现在。刚将那些剩下的食物倒在泔水桶里，就是担心，错将变质的食物放在餐桌上，会引起大王病痛。我等如此小心翼翼，怎么就还成了要毒杀大王的要犯了呢。小的们与姑娘无冤无仇的，姑娘你可不能仅凭自己听到什么只言片语，就胡乱猜想，让我们丢了性命吧。” 胖子听了，立刻用胳膊肘怼了瘦子一下。 瘦子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我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小七姑娘，是大王身边伺候的，怎么可能故意与你我为难呢，定然是听错了，听错了……又或者，是黑漆麻拱的什么都看不到，就将别的歹人当成我们来看待了。或许，姑娘看到的是别人呢？” “是啊，方才听着官爷们的意思，是说小七姑娘在这厨房的旁边，听到我们说话的。可是事实上，我们讨论明日食材，也不是在厨房，而是在回家的路上啊。我们已经走出了二门了，如果不是侍卫拦着，我们可能早就回偏房了。这小厨房是府邸中比较重要的位置，在整个府邸的最里面，我们居住的偏房在最外面。来来去去，这么点时间，我们就算插了翅膀，也飞不了这么快吧。” 那瘦子看起来好像是没什么主意似的，可是说出的话却狠狠地将了小七一军。 龙杉瞪了眼睛问侍卫：“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侍卫点头：“是，微臣去抓人的时候，并不在小厨房的附近，而是在二门外。” “这就奇了……” 萧毅倒此，非同小可，不仅所有在府中伺候的人不许出府回家，在府邸之内，也是有严密的看管的。 那二门，原本是距离小厨房比较远，现下周围好几个小门都被封死了，只留下一个正门供大家走过。这也是为了让萧毅的居住环境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状态。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想到二门，就必须辗转好几个胡同，并且经过三队侍卫，才能最后到达。按着事件推算，至少是需要三炷香的时间的。 第421章 都去睡觉 小七当时催吐了龙泗后，侍卫们立刻去抓人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的确是不可能到达二门的。 小七皱了皱眉。 侍卫怎么现在才说呢…… 听了瘦子的狡辩，她顿感不妙，只觉得，自己在无意之中，走入了他们的圈套，定是中了算计了。 她提早暴露了自己，也给了他们狡辩的机会。现在，在毫无人证的情况下，小七是根本没有证据来证实自己。 毒物不假，她听到的内容也是真的。他们真的计划着在水晶糕里下毒来着，但是，她去救龙泗，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就连住在隔壁院子里的龙杉都听到了并赶了过来，他们定然会察觉到风声，然后做出应对的。 那水晶糕，原本就是一些有毒，一些无毒，偏巧不巧，放在厨房那里的都是无毒的。 见侍卫也给自己作证，那瘦子暗暗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不想参与进来，要知道，毒杀藩王，那可是掉脑袋的罪名，不仅他们会被杀，他们的家人也难逃一死，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没了前途。 不过，好在他们有所准备，没有让人调查出什么。松了口气的瘦子，哇地一下子哭了起来。 “这掉脑袋的罪名，我万万不敢承担啊。姑娘，我与你没有任何仇怨，还望你高抬贵手，就放过我们吧。” 小七皱眉，这瘦子的矛头直对准了她，好像她方才说的那些，是故意陷害一样。 小七刚要开口，龙泗已经抢先一步了。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就开始胡乱攀咬了？若你真的问心无愧，继续追查定能还你清白，岂是旁人说想污蔑就污蔑的？！你也说了，小七姑娘和你毫无仇怨，她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污蔑你做什么。你现在还是重点嫌疑人，说话可要小心。” 瘦子吓得一个激灵，知道自己说的多错的多，也不敢再言语了，直接伏在地上，不知声了。 说完他，龙泗转过身来，豪气地拍了拍小七的肩膀：“你别怕，你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是否，有你表述不周的地方。今日，我与兄长都在此处，欧阳大人也会帮忙追查，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大家都是为了端王的安危，不管是事实还是误会，都不会责怪于你的。” 龙泗还是那般暖心，看小七默不作声，以为她是被这阵仗吓到了，赶忙安慰起她。 小七感动地点点头。 有了龙泗的支持，她便多了一份底气。 看了看周围，小七陷入了沉思。 她从听到他们的对话，到这个院子，总共加起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什么都是做不了的。 若真的有毒物，他们不可能迅速转移，看到侍卫向龙泗的园子中跑来，他们便会知道，定是出事了，为了不留下证据，他们定会随手将毒物藏匿起来。 但龙杉当时下令及时，明明已经全部搜索过了，小厨房上下，加上他们走过的路，所有的角落，哪怕是一块地砖底下，也都搜查过了。并不见什么脏东西。 可毒物，又必然是藏在了这府邸里的。 到底放在什么地方，是能被所有人忽略的呢。 小七走到厨房，一众人紧随其后。 这厨房比起王宫之中，算不得奢华，但是前前后后，容纳二十个人在里面忙碌，还是可以的。 那放置糕点的位置，就是正对着侧门的。她当时和龙泗走进厨房，就是从侧门而入。此处是整个厨房最干燥最干净的地方了，毕竟糕点对新鲜程度是有一定的要求的，早上现做糕点，又不能立刻完成，便将工序繁琐的水晶糕，放置在了此处保存。的 小七首先想到的，是这厨房里会不会藏着什么暗道。然而，这个想法很快被欧阳向川否定了。 欧阳向川知道小七在想什么，就直接先说出来了：“我这府邸，总是收纳一些朝中重臣，都是需要安全保障的，所以，从一开始，这府邸之内，就没有建暗道。” 燕兆城地处楚国腹地，也不存在遇到极端危险，需要紧急离开的情况，这样的设计，是最实用的，也省得每次都找人看守暗道，实在麻烦。 小七点了点头。 欧阳向川的确是个谨慎的人。 他身为燕兆城的城主，责任重大，来往官驿不绝，随便哪个人出事，都是他要承担责任的。也就只有他，这样谨慎小心的办事，才能多年来始终安全妥当，当然，除了萧晨那间惨案。 小七再查看了一下地面。 上面一点水晶糕的渣滓都没有见到。 水晶糕是非常松软的糕点，若是有毒的那一份，一开始就放在厨房里，听到外面出事，想临时转移，必定是会手忙脚乱，伤到了糕点的形状，地面上，不可能一点水晶糕的粉末都看不到。 也就是说，有毒的那份糕点，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厨房里。 侍卫们自然是搜寻不到了。 走出厨房，她的神情已经给了大家答案。 “既是暂时查不到什么，那就不要再折腾大家了。” 欧阳向川见小七也是面露难色，便直接说道：“今天大家都很疲乏了，不如就此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是了。追查案子，是我的强项，也不必劳师动众，惊扰到了大王休息，就不好了。” 欧阳向川说这话是，是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的，语气和脸色都算不得友善。 其实，他的心底里，也是觉得一个小奴的话不能完全信任的。要不是萧毅和太后如此重视小七，他是根本不会让大家这般追查的。 尤其，她指证的人，还是他手下的人。 并非他护短，只是两相对比，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下的人。 不过，欧阳向川也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尤其，这件事涉及到了萧毅的安全，他更不会轻拿轻放。 他侧头问小七：“小七姑娘，这样的处置，你觉得如何？” 小七知道，欧阳向川对自己是有些不满的，赶忙行礼说道：“如此就劳烦大人了。有大人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听了小七的话，欧阳向川转而对龙泗和龙杉说：“你们明日还要赶路，就别在这里耗着了，都去睡觉吧。” 第422章 战肖出现 龙泗走到小七的身边，轻声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没关系的，明早定会水落石出的。” 龙杉看向龙泗，眼中露出了许多不解和震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龙泗和这个小奴如此熟悉了。 “老四，我们走吧。” 他迅速提醒道。 龙泗就这样跟着龙杉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远远地，小七依稀听到龙杉在问龙泗，龙泗笑呵呵地说：“那个小奴呀，她胆子蛮大的呢，竟然敢扣我的嗓子眼儿……” 小七再次冲着欧阳向川福了福，低着头离开了院子。 她为自己今日的鲁莽感到抱歉，也为自己今日没能查到证据感到遗憾。 刚走出厨房的院子，就感觉到一个身影在身侧，小七转过头来，正看到战肖飞身而来。 “战将军？” 战肖拉住她的手腕，直接回到了院子。 欧阳向川见小七折而复返，还带着战肖，粗眉不由得皱了一下。 “这么晚了，将军也没睡啊。”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欧阳向川很是热情地打了招呼。 “听说你在找证据，这，就是证据。” 战肖将一个瓶子和两三块糕点交给了欧阳向川身边的侍卫。 “我趁你们在此审案，从树上的鸟窝里找到的。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物，寻常验毒的方法是监测不出的。不过，只看那死了一窝的小鸟儿，便知道了其中有什么样的脏东西了。” 小七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他们只顾着人呆的的地方了，甚至每块砖瓦都考虑到了。可是，他们却没想到，还有鸟窝这样的地方。 鸟窝挂在高处，轻易不会被人寻得，就算真的有人去寻到了，他们也会狡辩说，是鸟儿闯入了厨房，将糕点叼到了鸟窝里，仅此而已。 果然，那胖子开始为自己开拓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鸟窝里找到了有毒的糕点，谁知道，这是不是有人想陷害……” “你给我闭嘴！” 欧阳向川喝令道。 胖子被他恫吓，一下子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欧阳向川转过身来对战肖说：“追查毒源，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真的有人想要杀害大王，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大王身边的所有东西都一一检验，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战肖唇角轻勾：“大人何须如此麻烦，不如让我来审问他们一番就是了。” 听出欧阳向川想要避重就轻，战肖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欧阳向川一怔，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拒绝战肖，只能点点头，让他去审问了。 落到战肖的手中，胖子显然紧张了起来。 要知道，战肖战神将军的名号是远洋在外的，所有人见了战肖，都当成神邸一样来对待。这样神一样的人物来审问自己，他们到底是个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呢。 面对战肖，他们在气势上已经被压倒了，再加上心虚，胖子还好只是冒一些汗，那瘦子早已经抖如筛糠了。 战肖走到瘦子的面前，蹲下身来，从他的肩膀上拿下一截树枝。 那，正是他攀爬树木的时候，一不小心粘在身上的。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瘦子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赶忙跪地求饶：“将军大人饶命啊，将军大人饶命啊。” 在所有人面前，胖子没有办法制止瘦子，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瘦子自己崩溃然后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真的不是我想做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不想的。我真的是不想的锕。” 欧阳向川恨得牙痒痒的，他走过来，一脚踹翻了那瘦子，狠声问道：“还真的是你？！” “我……我……” 瘦子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了。 战肖拉住欧阳向川，很是平静地说：“我在这府邸周围安插的暗卫，已经将他们的轨迹摸排得一清二楚了。他们今日都做了什么，与何人见过面，用了什么东西，将什么东西藏在了什么样的地方，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原来，青云社的暗卫一直潜藏在周围，在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监视着这一切。他们的计划，暗卫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立刻将这件事上报给了战肖，战肖原本打算，等他们将背后的人引出来，再一并处置的。没想到，此时就被小七给撞到了。 小七的喊叫，让战肖的计划有些乱了，不过大体上还不算糟糕，至少他们已经查明了来龙去脉。 “你们如实交代，便可以宽大处理，否则，让我的人查出来了，那后果可就不一样了。就像这位管事的所说的一样，现在的你们还是被胁迫的，可是，若你们执意不交代，那便是主谋了。谋划行刺端王，这样的罪名，你，和你的家人，都是承受不起的。” 战肖没有过分威胁，也没有鞭打他们，只是摆事实讲道理，用十分平和的语气与他们分析利弊。 “我现在在给你们机会，可是，机会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转瞬即逝的。现下大王还没被惊扰到，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可是若大王明日一早醒来之后，还听不到我们合理的解释，那么，明日队伍出发之前，就要死上几条性命了。” 欧阳向川一听，立刻踹翻了那胖子。 “听到将军说的了吗？你们那点子破事，全部被查出来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还打算不说，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欧阳向川气坏了。 也难怪他生气，自己无比信任的两个人，竟然想要刺杀自己的主子。他对萧毅是绝对忠诚的，但是，因为这两个人，他的忠诚都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战肖给他们机会，也是在给欧阳向川机会。 战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在天亮之前，趁着萧毅还没有被惊动，他们必须查出结果，并且迅速处置。 瘦子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忽然有了力气，赶忙对胖子说：“你还要替他们隐瞒吗？我就说，这样的事不能做，你偏不听。现在大人们给我们机会，不如就说了吧！” 第423章 为钱为权 欧阳向川冷冷地看向胖子，现在的情况，便是他想要帮他们洗脱罪名，也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他很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边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他是那么的信任他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他们的手上，可是作为回报，他们却如此对他，甚至不顾他承担了端王被刺的罪名之后，会落得怎样的后果。 “为了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问胖子：“钱？还是权？” 他想不通，为了钱的话，他已经尽最大可能地帮助了他们的家人。在府邸里做事的，家里都是有些田地的，相当于小地主了，再加上平日月银高的，还置办了店铺，生意做得红火。根本不存在，为了钱而不择手段地出卖他这种情况。 至于权，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用说别的地方，在整个燕兆城，他们的工作算是做好的了。胖子是个厨子，他的厨艺很是精湛，能为来往的官员们做饭，发挥他的能力，这不是很好嘛？总比在酒楼里，做一个永远见不得天日的小厨子好很多的吧。 而那管事的，身体原本就不好，他是有管事的能力的，但比起府中各院的其他管家，到底是少了几分体力和精神头的。让他留在厨房这边，也是看在，厨房的事务比较少，采买什么的，都是由厨师自己来决定，不必时常经过他的手。 这份管事的职位，当是整个燕兆城里最轻松的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看着两个不争气的手下，欧阳向川恨不得现在就拿鞭子抽死他们，才能解气。 “我在问你们的话，说啊！” 欧阳向川怒吼道。 “都是小的的错。”胖子眼珠一转，跪伏在地上大声地说道。 “是小的，贪图银钱，这才起了歹心。小的在赌场输了钱，实在是抹不开账面了。知道这样的肮脏事，不能打扰了大人，便答应了管事的，为他做事……” 胖子话锋一转，竟然将矛头直接对准了瘦子。 瘦子管事满脸震惊：“你，你说什么，你……” “难道不是这样吗？是你说过，这次事成之后，定然能给我一些好处的。我也是贪图了你的钱，才这般做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做这等掉脑袋的事。可是，大人和将军却是误会小的了，方才，小的和管事的之所以说了许多那水晶糕的事，乃是打算放弃这次行动，而非去落实。否则，侍卫们为何没有在水晶糕里找到毒物呢。我们蒙恩于欧阳大人，必不会做任何折损您声誉的事，思来想去，为了一些钱实在不值当，就算了……” 胖子很会避重就轻，他一下子把自己的身份降位了从犯，还有幡然醒悟的成分在其中。这样一来，就算战肖真的跟踪他们，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们也是没有证据治他们的罪的。 “是不是啊，管事的。” 胖子问向瘦子。 瘦子指着他，手指越发颤抖，被胖子注视，他好像是吃了符咒一样，竟然就这样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战肖双臂交叠：“这么说来，你才是主犯了？” 瘦子再点头，这下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 事情明摆着不是他做的，这样小的胆子，哪里是做大事的人，和胖子比起来，非要说他们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主犯，那也应该是那个胖子厨师。 “我可要警告你了，若毒杀大王的事情，是你做的，那么我首先会将你下狱，在牢里，你必须交代，你是受何人指使。朱本已经死了，他的亲信发起复仇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他的余党还能有多少实力，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呢，你可曾想过？他们救不了你，只能让你自生自灭。若你是受京都城的某些歹人指使，一时间错了主意，想谋杀大王。那么，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我们会带着你去京都城，让你在皇家大狱中签字画押，指证凶手。那里可是皇家的监牢，里面关押的都是重刑犯，至今，我还没看到谁能从那里走出来呢。不仅仅是你自己，谋杀皇子，这样的罪名，可是要诛连你的家人的。你连家人都不要了吗？非要闹到那种地步，你才甘心吗？” 小七不想看到瘦子被胖子警告摆布，只得站出来警告他，让他如实说话。 果然，瘦子很在意他的家人，在提到前面那些，他的反应不大，可是涉及到了家人，他的身体都不由得激灵了一下。 看得出，他非常害怕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的。 “我……我……” “已经与你说的这般明白，可是你偏偏还要往牛角尖里钻，那么，就只能公事公办了。我等有意趁着今晚救你们一命，可是显然，你们杀大王的心意已决，是断不会松口的。既是如此，欧阳大人，战将军，不如就直接用刑，明日给大王一个结果吧。” 小七的恐吓，起到了效果。瘦子一下子绷不住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胖子瞪他：“你哭什么哭，在大人和将军面前，不嫌丢人吗？错了就是错了，你承担了就是。我想大人这么多年，始终带我们如家人一般，定不会让你的过错牵连到你的家人的。你说呢？” 他还在给瘦子洗脑，企图让他承认罪行。 欧阳向川再一脚将其踹翻。 “亏你还说，我将你们当成家人！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让你们给算计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欧阳向川是真的恼火了，这一脚，他踢出了很大的力气。胖子明明体重浑圆，却还是被他强有力的攻击，踹飞几米远，顿时口鼻里全是鲜血。 “哎呦呦……” 胖子一阵呻、吟，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变得混沌了。 瘦子见了，彻底崩溃了。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这次做错了。是小的对不起大人啊！” 瘦子哭哭啼啼地抱着欧阳向川的大腿，一方面是在乞怜，看着更像是担心，自己也会像胖子厨师那样，被欧阳向川踢飞。 第424章 为了女儿 厨师都被踢吐血了，他那样强壮的身材尚且如此，自己这样瘦弱，定然是要被踹出点儿内伤的。 瘦子很怕死，反正他也想交代了，一点都不想遭这份罪。 看着他贪生怕死的模样，小七竟然觉得有些搞笑。 该是什么样的人，会找来这两个人来行刺呢，实在是太不会看人了。 欧阳向川厌弃地将他拨开，掸了掸自己的衣摆：“有话说话，别拉拉扯扯的。” 瘦子被嫌弃，吸了吸鼻子，跪回远处，慢慢地交代了实情。 “我家中原本就是孤苦无依的，是欧阳大人收留了我，给了我口饭吃，否则，当年庄子被收走，我便流落街头了。我知道，自己身子弱，我这样病病歪歪的人，哪个人家都不会让我做管事的了。是欧阳大人，不嫌弃我，让我留在这厨房之中，做回了我的本行……” “你说重点。”欧阳向川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从帝女开天地说起。” 瘦子一个激灵，这才言归正传：“我小女儿出生之后，就得了怪病。每日只有晚上的时候能醒一个时辰，其他的时候，都是昏睡着的。之前还能好一些，可是随着年纪的长大，竟然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心中害怕，用手中结余的银钱，找了许多名医，可是到头来，都是不见效的。” “我那小女儿，是我娘子的命根子。她生产的时候，几度难产，差点活不过来，都是为了这个女儿。娘子心情抑郁，茶饭不思，如今也是三天两头的汤药不离口。她不能持家，家中那几亩薄田和店铺，也都渐渐没了生意。上月为止，不仅没有收入，还亏空了不少，一下子掏空了家中的积蓄。” 欧阳向川皱了皱眉。 上个月，正是抓朱本最热闹的时候。 这瘦子家的买卖定然受到波及。 “有这样的情况，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欧阳向川问。 “能遇到大人，已经是小的三生有幸了。大人给了小的田产和店铺，让小的自行经营，做的好也就罢了，做的不好，哪里还有脸来求告大人呢。只是手头缺少银钱，小女儿的病便日渐加重，这一个月来，她就没有醒过……之前的许多名医，看过小女，都说她若是长睡不醒，必定不是长久之象，需得找更厉害的医者才能成行。正巧，这个时候厨师长找到了小的……” 瘦子回忆着那日胖子第一次向他交底。 “他说，他有钱，只要我能按着他说的话去做，他定然能给我足够的银钱，让我能继续为小女儿抓药。他还认识其他国家的不少名医，若是我做得好，他答应定要为我引荐……” “所以，你就决定按着他说的话去做，毒杀大王？” 欧阳向川还是很难理解。 “不不不，不是毒杀！”瘦子颤抖地说：“就是借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去杀了大王啊。大王是端国的藩王，乃是我等需要焚香供奉的，怎么能出手杀人呢。”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欧阳向川不明白了，他既然不想毒杀萧毅，为什么还要答应胖子，做这样的事呢。 “厨师长对小的说了，说放的东西，不是什么毒物，只能称得上是让人虚弱的药吧。哦哦哦，小的为了证明他说的话，还亲自尝试了。亲身检验过的，真的是没有任何问题。” 瘦子极力证明自己，双手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的。 “让人虚弱的东西……” 欧阳向川皱眉。 “是啊，小的走投无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听厨师长说，若是大王病了，那么，找来的医者定然是天下名医。甚至是宫里的御医也说不定呢。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求得大人您，替小的说情，让那医者顺便看一下小女的病……” 瘦子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一边抽泣，一边继续说。 “都是小的的错，是小的身体不好，这才过了病气给了女儿。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醒着的时候，总是唤我爹爹，抱着我的脖子不松手。她真的很聪明的。我这样的身体，原本是不应该娶妻生子的，是我非要逆天而行，生下了两个儿子，总觉得没事，还要生第三个。这才酿成了大祸啊。我，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 瘦子哭得悲戚，看得出，他这一次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话，这些理由，放在寻常的人的眼中，或许有些牵强、滑稽。但是，作为一个生病女儿的父亲，瘦子真的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走投无路，只有自己找路。这条路再滑稽，再牵强，也是希望。 大概，这就是瘦子为什么会受胖子厨师的唆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的缘由吧。 小七看了一眼战肖，战肖问他：“你说你尝过？那到底是何物？” “小的也不知。小的当然知道，毒杀大王是要了命的罪过，便是自己死也是不敢做出牵连家人的事情的。所以当时，厨师长与我说完，我便当场尝试了，确实是没什么反应，就在方才，我也是吃了的，也没事啊。” 战肖指着篮子里的糕点：“这里面，就是放了你说的那东西吗？” 瘦子点头：“是的。” 他瞄了眼小七：“我说的都是真的，将军且看这姑娘，方才在厨房里偷吃了那么多水晶糕，不也是没什么事儿的吗。若不是绝对安全的，我定然不会用在大王的身上的，我真的不会的。” 胖子终于哎呦完了。他眼见着瘦子经不住询问，竟然什么都说了，满心的郁闷无处发泄。 “你这个怂货。” 他嘟囔着爬起身来。身后的侍卫，立刻将他叉回原地，就让他那么趴在地上，不得动弹。 “到底是什么？” 欧阳向川追问胖子。 胖子咬着牙关，什么都没说。 “还跟我玩坚持？你到底是在我的府邸里做事多年的了，怎么也派人去给我的牢房里的犯人送过几次饭把。我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你应该知道。你确定，你这没有吃过苦的身子，是能承受的了我的刑具吗？” 第425章 胖子承认 胖子听了，立刻满头大汗。也不知是因为挣扎而累得，还是被吓得。 “我真的不想和你废话，如果你只是想让大王虚弱，帮管事的女儿找大夫，我今日便可饶过你。但是，你这个状态，分明在告诉我，他只说对了一半。” “都到了这个份上，你的隐瞒只会为你造成痛苦。我知道，你没有家人，只有你自己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赌钱。你想要钱，这个理由完全符合你的人物性格。你的赌债，我可以替你还了，这件事之后，我还能放你离开，只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楚国的境内，我可以让你去任何一个地方。我许诺了这么多，就只想在你这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是谁，指使了你，是谁给了你钱。” 胖子说他赌钱输了钱需要钱，这些欧阳向川可以肯定，都是真的。 欧阳向川也曾经因为这个毛病，有心不再用他，毕竟钱能让人失去本性，而逢赌必输的定律是亘古不变的。胖子喜欢赌钱，就必定会输。多少的田产和店铺，都是不起作用的。到最后，他定然是要身败名裂的。 “你不想说那个人是谁，也可以，那不如与我说说，你给大王下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知道的，这是我在给你机会，侍卫中有能检验毒物的验毒师，等到他们查明白了，那就是他们追查出的凶手，你便再无机会为你的一时贪念挽回了。” 到底是在他手底下工作多年的人，欧阳向川还是不希望，他被这件事影响，丢了性命。 能给他的机会，他全部都会给他，就看他愿不愿意把握了。 胖子咬紧牙关。 哪怕欧阳向川许诺了他这许多，他还是继续保持才沉默。、 欧阳向川眯了眯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还给了你官职？” 见胖子的目光闪烁，欧阳向川知道了，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能给他官职的人，必定也是官，这么说来，是京都城的人干的了。 欧阳向川回头看向战肖，与战肖互视一眼，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朱本的余党不可怕，可怕的是，京都城的人，始终伸手到萧毅的身边。哪怕萧毅最近做出了那么大的动作来反抗，甚至闹得人尽皆知，还是有人，愿意冒险，过来取萧毅的性命。 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也是一个值得深究的突破口。 欧阳向川轻蔑地笑了一阵，说：“那个人还真的敢开口啊。你不过是一个厨师，说的好听点儿是大厨，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做菜的。你一没才学，二没城府，如何能做得了官呢。你见过哪个地方官，是靠着炒菜煲汤得到圣上的青睐的？若你只是想要赚那几两的银子俸禄，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官员行赌，那是重罪。你进入赌、场的那一刻，就会被人盯上。到时候，治你得罪，将你流放或者直接杀了。那时，便没有人参与毒杀端王了。你，就是一枚弃子。” 欧阳向川的分析，让胖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和瘦子的频率不相上下。 欧阳向川向他表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也是他从来都没想过的信息，那就是，他参与了毒杀端王的事件之后，对方定然不会留下活口的。所谓许诺，不过是空口白话。 仔细想来，他除了得了一点钱，还什么都没得到呢。 事成之后，他又如何能确定，对方一定会信守承诺。 说不定，直接将他杀了一了百了，这样才来得方便呢。 这个结论实在是太可怕了，胖子抖如筛糠，牙齿都不住地打颤了。 “我想，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欧阳向川慢慢地蹲下身来，与胖子平视：“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不是随意猜测。若有一日真的发生了，到时候，你或许会后悔没有及时说出来，然后得了你应得的远走高飞。” “相比于他们，我更想让你走的。你是我的亲信，你出了问题，就是我出了问题，你走了，我才能安生。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才能继续做我的欧阳大人啊。” 欧阳向川的话，胖子完完全全地听进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真的开口了：“好……我，交代……” 事情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胖子是燕兆城里有名的赌徒，平日里，他的信誉还是极好的，所以，即便输了钱，赌场里的放贷人还是愿意借银钱给他。大家都知道，他得到城主的信任，在城主的府邸中，做上等的厨子，只他每个月的油水，就足够支付这些赌债了，起初谁也没有放在欣赏。 可是那日，赌场里来了一个‘常胜将军’，只要是他着手的赌局，都是必赢的。与他对赌的人，都输得极惨，落荒而逃。这胖子厨师也不例外。 几圈下来之后，胖子就有些吃不消了。可是，作为此处的资深玩家，他不想就这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离开，便继续坐在那里，坚持了几局。 借的钱越来越多，却不见起色。 胖子满头大汗。要知道，这已经严重超出了他平日的预计，这些钱，便是一年的月银也是还不起的。 他和管事的不一样，还擅长经营一些，他说到底就是只能为别人打工的命，根本经营不起那么大的摊子。 也就是说，这一刻，他输的几年都血本无归了。 胖子彻底慌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筹码，几乎全部被那厮揣进了兜里，眼看着他得意的表情，胖子只觉得狠得牙痒痒的。 “想赢回去吗？” 那厮问。 胖子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当然，废什么话，今天输在你手里了算我技术不佳。你等着，等我来日再与你一战，我定要将今日输的全部赢回来。” “也别明日了，就今日吧。” 那厮淡淡地说：“明日我将会离开燕兆城，到时候，你的钱还怎么拿回去呢？其实今儿我玩了一天，也挺乏的了。眼见着这赌场里的兄弟，都是满眼敌意的。他们与你熟，你为他们做些什么，也是应当的吧。” 第426章 答应要求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胖子不解，冷冷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下一局赢了我，我今日赢到手的钱，可以尽数归还给你们每一个人。” 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 留下来观局的，大家都是被这厮赢了不少本钱的，如果能一下子赢回来，那自然是好的了。 “但是输了，我也是有条件的。”他看着胖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只赢你的，其他人的钱，我还是会归还。” 胖子愣了一下。 男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胖子和他赌上一局。如果赢了，那么，所有人的钱就都回来了，如果输了，那就只输他一个人。 这个看似胖子很吃亏，但是，以他在这个场子里的地位，和他的哥们儿义气，这样的条件他是必然会答应的。 “胖哥，你就答应了吧。” “是啊，这一局，我们帮你一起出主意，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在这里赢一天啊。” “这次咱们是一定赢的，绝对不会出问题的。胖哥，跟他赌，一个外地人，还能把我这个场子砸了不成？你代表燕兆城，定要给大家长脸啊。” “胖哥一向是手气最佳，怎么可能输呢。有胖哥在，大家都能安心，是不是啊。” “是啊！” “对，胖哥加油！” 被这些乌合之众起哄，胖子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他也想着，这么多赌场老手在这里，大家集思广益，难道还能被这个小厮给赢了不成？只要他赢了，这几年来的月银就不至于打水漂了，他的日子也就不必紧巴了。 男人给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 “好！” 胖子一拍桌子：“我同意了，你说，怎么赌！” “就你手中的牌，赢了，我这些都是你的。” 胖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住了心智，竟然就觉得自己一定会赢。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怎么都没有办法思考了。结果，结果……” 结果自然是输得彻彻底底。 小七眯了眯眼。 这不是胖子的错觉，定然是那人使了什么惑人之术。自从见识过兆祥的梦魇神兽之后，小七对这催眠之术也是很有研究。在这个世界里，是存在一种人的，他们的灵力就和梦魇神兽相似，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产生莫名的信任感。 这种灵力，无关乎品阶，是从灵力者的旁支演变出来的，近似乎妖法。一般国家里都是有明文规定的，不允许有这方面灵力天赋的灵力者，修习媚术。 很显然，那人是漏网之鱼。 他不仅修习了，还练得炉火纯青，利用这些人接连输钱后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彻底沦为他的奴隶。 想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会坚定地去做什么的。 “他是出老、千吗？” 欧阳向川皱眉问道。 在赌场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实在是失职。 不过，当时他们都在为抓捕朱本的事情忙碌着，并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燕兆城虽然是重地，但到底是民主的小城，总不能因为官僚们经常出入，就禁了赌场。 欧阳向川一向是喜欢放养的，只要他们不闹出乱子，他是不会过问这些复杂的地方的。 可是，没想到，就是他的信任和免检，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我输了钱之后，大家也这般认为，还亲自搜了他的身，结果什么都没有。最后那几局，赌场的老赵是带着人在他的左右亲自盯着的，根本就没看出什么破绽。最后，也只能认定是人家的技术好，我们拼不过他罢了。” 胖子颓然地说：“大家拿了钱四散而去，就只剩下我。在老赵的见证下，我签了字句，我仔细算过了，那些钱，我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一直到一百岁也还不起啊。我这辈子就完了，因为这场赌局，我彻底完了！” 他抓着头，当时的恐惧和绝望，此刻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我去找管事的，他也没有办法。他的孩子病了，他的生意也垮了。我去找其他的朋友，他们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都知道，我欠了人家几千两金子，他们都不打算认我这个朋友了。我没有脸回家，我只能在道上走，我想，我不如就带着那欠条，直接投了湖，或许还能有点希望。否则，这债务到底是会落到家里人身上的，他们跟着我没有享福，反而还要这般背债活着，实在是太难了……” 当时的胖子，是真的打算去死了。走投无路的他，宛如行尸走肉，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柱子上。 悔恨，自责，恐惧，茫然，绝望，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充斥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脸色惨白形同丧尸，根本没有了方向。 也就是这个时候，那小厮再次出现了。 “我以为他是来跟我要钱的，我没有钱，我只有一条命。我拿着手中的匕首，打算死在他面前，他却一下子抢过了我的刀，跟我说，他不是来要钱的，而是要给我钱。” 胖子瞪大了眼睛，至今仍旧难以置信。 男人对他说：“这借条，只是一个开始，你我有缘，怎能是这一个借条就能了断的？其实，我也知道，你根本拿不出钱。那几千两的金子，一块块地砸在你的头上，都会将你砸死的。因为这些钱，就没了一条命，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他语气还是那么平静超然，就好像，生死金钱在他的眼中，都是极其不值当的一样。他根本不在乎钱，所以，胖子就算真的赔给他那些钱，他也不会开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胖子眼中冒光，不知为何，当时竟觉得他宛如神邸，说什么都是金科玉律。 “你为我办一件事，我不仅可以将这借条一笔勾销，相反的，我还会给你同样数量的钱，当做补偿。”男人挑眉说道：“我喜欢对冲，也喜欢双倍。在赌场里抬高筹码，也是为了今日我要你做的事。怎么样，你愿意吗？” 胖子毫不犹豫：“好啊，你让我做什么？” 第427章 来龙去脉 “接下来的事，大人们都知道了。” 想起那日的事，胖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胀胀的，他很是心虚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那么容易地答允了他。想来，定是被金钱所迷惑了，才会做出那样的糊涂事。他提出给端王下、药的时候，我是真的内心有拒绝的。可是面对那逼死人的债务，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欧阳向川慢慢地站起身。 他和战肖互视一眼：“该不会是媚术吧。” 战肖点头：“很有可能。” “媚术？媚术是什么？”胖子问。 战肖说：“你别问那么多，继续说他让你做的事。细枝末节，全部都要说出来，这是你唯一一次救自己的机会。” 胖子头点得如筛糠：“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都说。” 既然都交代了那个男人，这接下来的事，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胖子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给萧毅下的东西并不是毒物，可以说，只是利用了食物相克的原理， “细辛，原本就是解表的药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又时常做调料使用，所以，即便放在水晶糕中，也不会被人察觉。再加上水晶糕原本就是甜腻之品，味道很重，这样细小的东西加在其中，还能提增味道，会让吃它的人觉得入口即化，十分香甜可口，还能……” “说重点！” 提到吃的，以及吃的的做法，这胖子就犯了职业病，竟然讲起了自己怎么做水晶糕来。 大家因为他们，都犯着困审案呢，都没什么好耐心了。 胖子不好意思地说：“回大人的话，这细辛原也是没有什么毒素的，所以，就算再来十个验毒师，也是检查不出水晶糕里的东西的。不过，凡物都是有它的克星的。这细辛能入调料，也可入药，进入了药材之中，便是又能和它相反的东西。医者，在配伍药材的时候，都讲究君臣佐使，也会格外小心相反的药材。小的正是利用这样的原理，才会蒙混过关的。” 相生相克…… 小七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她对中药最为熟悉，自然知道，与细辛相克的是藜芦。 她只是觉得，奇怪，自己吃了那么多水晶糕，竟然没有感觉出分毫有细辛的味道。 不明所以的欧阳向川，问他：“你是说，你还打算在别的地方放与细辛相克的药材？” 胖子坦诚地说：“本草十八反，正是小的遵循的方法。水晶糕里有细辛，大王明日早起的茶水中，还有人参，小的还打算做一些新式的糕点特别奉上，那里面，就藏着甘草。到时候，只要有奉茶的女使，将人参甘遂藜芦的茶奉上到大王的面前，一切，便算是就绪了。” 这些药，原本就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人参，更是茶水中随处可见的。 按着习俗，拜见长辈以及主子，都是要奉参茶的，连这一点，胖子都算进去了。 至于那糕点里，放些甘草进去，能增进甜味，又不会过于滋腻，是再好不过的了。就算真的出事了，这些与糕点相反的药物，都是放在茶水里的，那奉茶的女使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而不是胖子。 “这些东西，常人难以辨识，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欧阳向川立刻回瞪了胖子。 胖子一个瑟缩，委屈巴巴地说：“这不是我说的，而是那个男人说的。” “为了那些金子，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欧阳向川冷冷地说：“原本以为你还算是老实实在，没想到，再多的田产和店铺，都没能满足你的野心。到底，你还是被银钱给奴役了，做了钱的走狗！” 欧阳向川当时将他们招到府中之后，是准备长期任用的。 人心都是软弱的，为了让他们能够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命，欧阳向川特地将钱的事情考虑进去了，特地用一切方法，让他们实现金钱自由。这样，就算是有歹人将手伸到了他的府邸里，也不会有人被买通。 没想到，这胖子终究还是被人买通了。不仅仅他被买通，还连带着管事的也参与其中。 “你放在鸟窝里的，就是你的试验品吧。” 欧阳向川冷声问道。 胖子点头说：“因为不知道，这相反的药物，到底多少量比较合适，所以，小的今日试验了许多。原本打算，带回去直接吃了的，只是没想到，会忽然被这个姑娘给发现了，还惹得侍卫来搜。情急之下，我便让管事的上树，去将这些不一样的糕点藏起来了。” “你将厨房收拾得很干净，不过，越是干净，就越说明了，你还折返了回去，特地藏匿了东西。” 小七这时说道。 胖子满头雾水。 “我当时在厨房里，吃了不少的水晶糕。却不见水晶糕的渣滓掉在地上，这不是很可疑吗？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糕点，已经被你处理掉了。你在拿糕点出来的同时，发现地上有碎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掉的，就直接给处理了。我说的没错吧。” 胖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没错，我以为是我自己粗心，没想到，竟然是姑娘留下来的。” “那你们是怎么出现在二门那里的呢？”小七继续追问：“从厨房到二门，需要的时间本来就很长，你还要折返回来收拾东西？” “听到府邸里传出动静，我们便知道，大事不好了，分别行动之后，我们两人便从一个小门钻了出去。那小门，原是之前用来排涝的。现下废弃，被封死了。我有的时候，嫌这么走麻烦，就直接从那处钻过去，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当时，藏完糕点，侍卫们已经追到了厨房的院子外。我们打开门钻过去之时，恰巧侍卫们追到此处，便就这样错过了。” “其他的材料和用品，你也藏在那里吧。” 小七的话，让胖子彻底释然了，他点点头，说：“我所用的药材粉末，还有借条，都在那里藏着呢。我以为，那是只有我才能知道的地方，放在别的地方不安全，那小门是最安全的。没想到，姑娘一下子就猜到了。” 第428章 不算罪责 小七问：“所以，你到底还是没有要那个人的钱了？” 她的问题，让欧阳向川的神色微变。他看向胖子，眼中流转出很复杂的情绪。 “当然。”胖子说：“我又不是个贪财的人，我只是不想一辈子背负债务而已。我为他做事，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的飞黄腾达，而是为了我的家人。只要他们安全，我就无所谓了。就像大人所说的那样，我只是一个厨子，这个世界上，还没听说过哪个厨子当上了大官的。真的去了官场，我难不成还要去殿上给圣上炒个饭？那也实在是太滑稽了。我这个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胖子憨憨的语气，忽然显得有点可爱。 “你真的这么想？” 欧阳向川问。 胖子也不抖了，把所有的秘密说出来，他现在感到很坦然。 “当然，除了这次，小的什么时候骗过大人呢。大人对小的有知遇之恩，小的知道，此番做的事情，是会毁了大人，更会毁了整个端国。小的不过是个平头百姓，顾不上那么多了。为了家人，小的只能做这不讲义气的事儿了。” 他回头看向管事的：“还有，这几天来我对你做的，实在是不应该。我赌输了钱，总是从你要钱，明知道，你的生活那么窘迫，却还是问你开口，你没有不依的。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闯了大祸，却还要拉着你来垫背，实在是我的不对。大哥，你原谅我吧。” 瘦子听了，惭愧地摇摇头：“你我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怪谁了。” 两个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等候欧阳向川的发落。 欧阳向川看着两个人，终究是满面不忍的。 战肖说：“欧阳大人，今日我来追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想要找到真相，给大王避祸。他们说的，和我查到的八九不离十，我只是没有找到毒物，所以担心，大王的安全。既然毒物就是相反的药物，那么，我们着重让大王规避开来就是。” “至于这两个人……他们一个是不知道毒物的厉害，一个，是被媚术蛊惑，都是有情可原的。罪不至死，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欧阳向川没想到，第一个向他求情的人竟然是战肖。 他原本还以为，有战肖和他手下的暗卫参与进来，这件事就变得完全不可控了呢。没想到，战肖竟然如此通情达理，还决定从轻处置了。 “罪责是需要有施罪的一方，也要有受害的一方的。这施罪的一方，必须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打算去加害受害的一方，并且付诸行动，造成了后果，这样才算是罪行。” 小七轻声说道：“可是大人细想，从头到尾，这整个环节都是不成立的。我虽然不知道，那媚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招法，想来，定是如梦境一般，能让人迷了神智的吧。侥幸在抓捕朱本的过程中，我们都入过迷障，都知道，那不是我们的个人意识想要控制便能控制得住的。就连战将军，这样的七品上高手，也都深陷了进去。对吧将军。” 战肖点头：“不错。” 欧阳向川感到很诧异：“哦？什么样的迷障，还能让你受了蛊惑？！”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才听这厨师所言，他定然也是在自己神智迷惑的情况下，才做出的决定的。而后来，他所做的这一些，也是为了他的家人，情有可原。至于大王，他如今还安然地睡在房中，并没有遭到迫害，这样一来，受害者也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他们的罪名是根本不成立的。” 小七微笑着安慰欧阳向川：“他们谋杀大王的罪责不在，但是，欺瞒大人的错处还是有的。至于如何处罚，大人一个人说的算便是了。” 欧阳向川点点头。 他当然希望，自己能拿回两个手下的处置权了。 他们都是他手下做了多年的，心底里，欧阳向川已经将他们当成府邸中的一部分了。就这样突然出了这种毒杀藩王的事，他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接受。 好在，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所做出的这些不理智的行为，也都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 “你们初入府中，我便与你们说过，我的手下做事，只要一样，那就是忠诚。” 他看着两个人，眼中有些湿润：“我记得第一次吃你做的菜。” 胖子一听，慢慢抬起头，跪直了身体。 “当时，你在城郊的一个茶肆里做小菜，老板对你吆五喝六，很是扣门。你每每给客人加餐，还将剩下的饭菜给路过的乞丐。老板宁愿将它们倒掉，也不想施舍，他怕被那些人缠住但是你不怕。我记得当时你说过一句话，我至今仍然放在心上。” “你说，一个人要做善事，如果连做善事都畏首畏尾，那还算什么人。” 这话，听着粗糙而豪气，像是从胖子厨师的嘴里说出来的。 胖子满眼泪水：“大人……” “当时我便认定了，这个人，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做一个厨师，因为，他心地是纯善的。” “大人……”胖子厨师有些哽咽了。 “我知道你家中有弟弟妹妹，还有年迈的父母。明明已经过了年岁，却还是讨不到老婆，过的很是窘迫。那些剩下的饭菜，原本是你求了老板，要带到家里给弟弟妹妹们吃的，结果，你一股脑全部发给了穷人，自己却饿了肚子。” 欧阳向川顿了顿，很是坚定地说：“知道了这些之后，我便让府中的管事，替我安排，将田地和店铺备好，等你入府。我知道，你得了这些，定能将你的善缘分发给更多的穷人。” 然而，胖子却没有向欧阳向川期待的方向发展，他开始喜欢了赌，但是小赌怡情，欧阳向川也不曾在意。 没想到，这些被忽略的小错，竟然铸就了今日的大错。 “都是我错了，大人，是我没能理解您的苦心，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胖子泣不成声。 第429章 他的心软 “你没有做错，是我没有在发现你喜欢赌的时候适时规劝，总觉得，那是你自己的生活，你就这点喜好，也无伤大雅。其实，你的本质也不是坏的，在赌场里，你不是还想着帮大家把血汗钱赢回来吗，从这点看来，你是没有变的。” 胖子不断地抽泣着，他是真心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可是事情已经做了，他已然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我的承诺没有变。”欧阳向川说：“我会给你一些银钱，足够你一家人找一个新的地方生活的，只要你们不再留在楚国，其他随便什么地方，都随意你挑选。你有手艺，有肯干活，总是少不得吃穿的。只是，这样的安排，你可愿意吗？” 胖子忙不迭地点头：“大人，我虽然看起来蠢笨些，但还是明白大人的苦心的。大人这是在救我。这次的事，我没能给那人办成，他定然会找我的麻烦的。离开燕兆城，从此隐姓埋名，才能过上太平的日子。小的也正是此意，只要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小的愿意离开，不给大人添麻烦。” 胖子这时还是很通透的，知道自己留下来，不仅有性命之忧，还会牵连欧阳向川。将来的麻烦不断吗，不如此刻潇洒离开。 “好。” 欧阳向川又看向瘦子管家：“你呢，有何打算？” 瘦子身形一怔，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和胖子不一样，有一身的手艺，可以去任何地方谋生。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孱弱了，还要依赖着府邸过日子，如果离开了这里，还要奔向其他的国家，他怕是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我……我……” 瘦子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欧阳向川下不了狠心。 他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处置这个管家的，但是，他也知道，赶他出去，等于杀了他。 “你的女儿，接到府中来住吧。” 想了一会儿，欧阳向川慢慢地说道。 瘦子眼睛冒光，有一瞬的不敢相信。 “还有你的家人，你的两个儿子和妻子，都接过来吧。” “大人，你不想赶我走吗？” “你不是说，你的女儿病了嘛。我赶你走，岂不是把你往死路上逼……你将他们接过来，我来帮你找名医。朝中官员往来，时常有御医随行。若是不见御医，还有大王身边的孙太医。我与他还是有些交情的，若是他的医术，都不能医好你的女儿，那你也要有些心理准备，不要太过偏执了……” 管家当然是听过孙婷瑜的，知道他的医术是最好的。 没想到，他做了这些错事，欧阳向川非但不处置他，还给他这么多的好处。 瘦子满眼勒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好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累了，你们也各自回到你们各自的去处吧。只一样，明日晨起之时，我要看到府邸恢复正常。” 这是最好的处置了，也是最人道的安排了。 小七发现，欧阳向川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的忠诚，毋庸置疑，但是，他的心软，也是最大的软肋。 “这一次，还多亏了小七姑娘，及时发现了差错。不至于让我担上这千古罪名。大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若是我的人将大王伤了，那我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欧阳向川转过身来，竟恭恭敬敬地向小七行了礼。 小七赶忙回礼：“大人千万别这般说，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这过程中，有许多鲁莽不当的地方，还望大人能够海涵。” “都是为了大王，应当的。” 龙杉没有回房睡，而是在龙泗的房中，等着手下传来消息，尘埃落定了才松了口气。 “欧阳大人竟然没有杀了他们……”龙泗摩挲着下巴：“莫非，他在这里面也有什么？” “不会的。”龙杉立刻否定道：“这欧阳向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是油腔滑调，一副官场老手的模样，但是，他对端王的忠心，是不必怀疑的。整个端国，谁背叛了端王，他都不会。” “为何？” 龙泗不懂。 “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不过，比起欧阳向川和他手下的问题，我倒是更感兴趣你。你是怎么和那个小奴走得那么近的，如果我没记错，今日，你们才相识的吧。” 如果不是熟稔了，那小奴怎么会大半夜的，过来到龙泗的院子里。还和他一起去厨房吃糕点。吃了也就罢了，得知糕点有毒，她竟然也不顾着彼此的身份，也不顾着是否合礼仪，就那么样对待了龙泗。 不是极其熟悉的关系，怎么会做这些呢。 “她啊，”龙泗笑呵呵地说：“三哥不觉得，那个小丫头很像一个人吗？” “像一个人？”龙杉想了想，不解道：“像谁？” “小妹啊。”龙泗来了精气神，眉飞色舞地将他们今晚的遭遇说了一遍。 “不仅行为举止像，名字像，就连个性，也是一模一样。我这般熟悉小妹，都有会弄混的错觉，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般像的两个人吗？” 龙杉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呢，小妹那个脾气，这世间都少有，怎么可能有人和她一样的脾气。今日她救了你，明日，你还需好生感谢她一番。只是，她到底是端王身边的小奴，如今随侍入宫，也是以宠奴的身份去的。她的身份太复杂了，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妙。父亲总是说你做事不经大脑，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可不能节外生枝。” 被龙杉提醒，龙泗一阵坏笑：“怎么，三哥还觉得我会对那小女奴心生歹意不成？” “你这样的事做的还少吗！” 龙杉翻了他一个白眼。 龙泗虽然算不上彻底的花花公子，但这随处留情的毛病，也实在是让人不放心的。他原本就生得俊俏，再加上很懂得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京都城里的适龄小姐，哪个没有被他的美言美语撩拨过，就此对他死心塌地的也不占少数。 第430章 头疼婚事 可是偏偏龙泗就谁也不喜欢，撩拨了完事儿就离开，惹得许多人心碎不已。 龙杉入京都城为官的这段日子，可没少有官员找他来哭诉，说自家的小妹或者女儿，吵着要见龙泗，让他想想办法。 龙杉为此，很是头疼。 “三哥，我平时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我再怎么也不会如你说的那样鲁莽吧。我知道她的身份，她既然已经是端王的人了，我便不会打那份心思的。” 然而，嘴上虽然这般说，龙泗的心底里是很不好受的。 他很喜欢小七，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不羁，更喜欢她的聪明。 这样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眼前一亮了。他没有理由不喜欢啊。 如果不是考虑着她的身份，龙泗还真的打算就此接触一下呢。不过，既然有这份身份隔着，又得到了龙杉的警告，大局为重，他只能暂且安耐住这份小心思了。 “说起小妹……也不知道，小妹能不能接受端王这门婚事。” 龙泗一想到龙七的婚事，就觉得头疼。 眼看着小七就要到适婚年龄了，京都城里的世家，大多数都在盯着她长大。就等着到了时间，第一时间来人提亲。 龙七原本是许配给萧毅的，这份婚事，龙度和夫人都很满意。虽然这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但其实，并没有外面传的那样，只是随口说说。他们，包括当时的端昭仪现在的端太后，都是放在心上的。 可是谁成想，后来出了那么多事端，萧毅不得不娶了左相的女儿为妻，才能保住自己的名位。这妻子的位置没了，就只剩下妾室了。 萧毅比龙七大上一些，到了年纪，各大世家的女儿就都纷纷送入他的府邸，一下子，萧毅的后院很是充足。如今带到端国，也算是有家有室了。 可小七呢，还是情窦初开，正是好年纪，她又是那样刚烈的性子，定然是不想做人家的小的。龙家夫人曾经试探着问她几次，她一提到萧毅，就觉得心生厌烦。总说着自己的夫君要自己找。 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她的夫君，怎么可能是由着她自己决定呢。 这次来，龙泗跟随龙杉，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替小七仔细审度一下萧毅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龙泗和萧毅的接触不多，只是在战场上，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一个很骁勇的战士罢了。但是藩王再善战，也不会和他们这些小将同吃同住的，龙泗又与萧毅不是在一处打仗，所以了解也不是很深刻。 比起龙杉，这儿时的情分，以及龙度和萧毅在主战场上共事多年的经历，龙泗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为了给自己的妹妹把好关，他便决定，直接来一趟，看看清楚。 一顿饭下来，萧毅的谋虑很深，是个有城府的人，这让龙泗不免有些担心，萧毅的处境不佳，再加上他是个胸有成算的人，会不会和自己小妹那样神经大条的性子有所冲撞。 而且，皇家的媳妇本来就不好当，萧毅若是和龙家结合，还有许多官场上的事挂连着，实在是复杂得不能只是简单地靠着印象好坏来评判。 龙泗觉得，不管是父亲龙度，还是龙杉，都是刻板的性子，平时做事不懂得变通圆滑，总是硬邦邦的，他们看中的人，实在是让他不放心。 不过此番看来，龙泗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了。 “就知道你跟着我来，不是那么单纯地想出来透气。你定是打算替小妹掌掌眼，看看她未来的夫婿到底配不配得上她把。” 自己的心思被戳穿，龙泗也不掩饰：“今日一番分析下来，这萧毅人是不错，可是如今的处境也实在是太难了一些。他的后院里又都是女人，哪一个都是大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和小妹合得来呢。小妹真的嫁给萧毅，还不把他的后院给掀翻啊。再说了，我始终觉得，皇家的媳妇不好做，且不说萧毅现在已经是最大藩国的藩王，还要每日提心吊胆，若是他真的有机会进京都城，争一下更上面的位置，那小妹岂不是就更加危险了。这成了，倒是好事，不成，小妹连带我们家都要遇祸。父亲就真的已经定下端王了，不打算再想想了？” 龙泗的担心，虽然有些狭隘，但是却是切实为小七着想的。 “这也是为兄最担心的啊。” 龙杉也诚实地叹了口气：“小妹的性子，的确是不适合皇家的。她这些年在战场上野惯了，初回京都城闯了多少祸事……她在宫外闹一闹，大家看在龙家的面子上不会说她什么，可若是她成了皇家的儿媳，那么，她的一言一行可就是代表着皇家了。若是每日这般上房揭瓦的，定是要被圣上和皇后训斥的。训斥是小，最怕是她会闯出祸事，让大家难以收场，到时候，就是劫难了。” “现下京都城的情况，你也是见到了。小妹若再不定下亲事，定要掀起一场风波的。父亲和我的意思，都是这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小妹的婚事定下来，若是端王同意，暂且保持婚约就是了。父亲看重端王，他也正好缺少一个坚强的后盾，我们和乐意帮助他……” “可是，小妹不是政权的筹码，她的婚事，更不应该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左右啊。”龙泗说：“端王是怎么样的人，我还看不明白，但是我能看明白的是，他已经有很多女人了，必然不能和妹妹一生一世一双人。小妹最看重的就是一心一意了，可是你看端王的情况，他怎么可能满足小妹这个心愿呢。” “从能力和地位上来看，端王配小妹绰绰有余的。至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小妹不是男子，不能与我们一样决定自己以后能和谁在一起，更不能决定她未来的夫君，只能娶她一个。如今我们龙家在朝中地位渐盛，妹妹再怎么，也是不可能嫁给一个山野草夫草草一生的。既是要许给富贵之人，她就免不了要在有这样的准备。与其在别人的院子里宅斗，不如在端王的身边。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他也定会爱护好小妹的。” 第431章 泡盏花茶 龙七到底是要嫁给一个不一般的男子的，既然如此，龙杉宁愿那个人是萧毅。至少，龙七到了萧毅的身边，会得到真心相待。而不是被夫家觊觎娘家的权势。 “再说了，不能做正妻有什么不好的。”龙杉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小妹的脾气，那撅起来谁也拦不住的主儿。她若是做了人家的正妻，那是要掌管夫家的产业的，还有前院后院，诸多事宜，都要亲自操持。你觉得，咱们的小妹，是能算账管家啊，还是能与夫君出席各种体面的集会啊。人家吟诗，她舞刀弄枪，那是要被笑话死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样的。到头来，还是她吃苦。” 龙泗一想到龙七平时的我行我素，也顿时觉得头疼。 年纪小的时候，没有人说她什么，在战场上，更是觉得她英姿飒爽独当一面，是个难得的女子，可是，回到了京都城，做回她的龙家七小姐，这一切就不一样了。 她必须学会如何与其他的小姐夫人接触，必须懂得进宫之后要收敛锋芒，必须明白，自己不再是七将军，而是七小姐。 这些，龙七都需要慢慢适应。 “你我都知道，父亲是支持端王的。他打心底里喜欢端王，也佩服他的勇毅。端王后是左相之女，平素为人敦厚，还有上官大人家的长女，是端王的夫人，更是与世无争。小妹和她们定是能相处得好的。” “喂喂喂，”龙泗赶忙叫停龙杉：“听了你这话，倒像是已经决定了，要将小妹嫁给端王了似的。你我不是说好了吗，一切听小妹的。她不喜欢的，你不可以强迫她。” 龙杉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就你宠着她，我们都能害她？！” 他走了两步，转身，再次警告龙泗：“你与小七那个小奴，记得保持距离。别惹祸上身。” “知道啦。” 龙泗随口说道。 …… 第二天一早，一切照旧。萧毅喝着小七亲手泡的花茶，只觉得味道清新，很是不俗。 “你平时都喜欢绿茶，今天怎么想起来泡花茶了。” 萧毅闻了闻茶杯中的香气，只觉得整个春天的味道全部聚在这小小的一盏茶中了。 “说来有趣，这欧阳大人的小厨房里，藏了许多干花呢。翻找了一下，便找出了这几味适合春日里降肝火的，给大王用上一些。大王接下来要殚精竭虑的事情还多着呢，奴婢定然是要将大王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啊。” 萧毅张开双臂，任由阿紫熟练地为他穿上外衫。 “还是你比较细心。不过，这么好的茶，怎么不在朝食的时候用呢。这么好的东西，让大家都喝上一些吧。” “是，奴婢这就去做。” 阿紫笑呵呵地说：“大王您看，小七想的多细致啊，连大王清肝火的事情都想到了。这要是奴婢，可是万万想不到的。” 萧毅挑眉：“这话听起来怎么酸酸的。” “奴婢怎么敢啊，奴婢是真心夸赞小七姑娘的。大王不知道，小七昨晚找花朵可是找到了深夜呢，鸡都快打鸣了才回来。” 阿紫说的无心，萧毅却听在了心底。 “哦？” 他忽然想起来，小七方才说，是这府邸里的厨房里翻找到的。 她，怎么会想到去厨房里找泡茶的干花呢。 朝食安排得井井有条，但主厨已经换了人。胖子主厨昨晚趁着夜色，已经被欧阳向川送出城了。 至于那管家的家人，也被欧阳向川安排好了。他就是这样雷厉风行，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待萧毅与他共进朝食时，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昨日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替欧阳向川保密。 一来，萧毅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二来，这件事追查下去，只会查到许多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真的调查出来了，萧毅也不能妄动，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直接釜底抽薪。再者，他们也是顾虑着欧阳向川的燕兆城。 燕兆城是端国和楚国之间往来的关口，可以说，是整个端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了，也是接触各路官员最频繁的地方。 这里，象征着端国。 如果在燕兆城频繁出事，那么，就是萧毅的责任。 萧毅原本是受害者，反而还给自己招黑。思来想去，声张这件事，都不是个划算的选择。 于是，大家便选择了沉默。 欧阳向川吃着新厨师做的朝食，有些食不知味了。 他已经习惯了胖子厨师的手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他给换了。 龙泗饭后套马，遇到路过的小七，便偷偷对她说：“听说了吗，那奉茶的婢女也自尽了。” 小七很是惊讶，她以为，厨师设计的一环之中，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现在想想，在茶水里放那么多平日里不会放的东西，她却没有任何怀疑，那只能是她事先已经被告知必须这么做了。 “难道，她也有难言之隐？” 胖子厨师是为了自己的赌债，瘦子管家是为了女儿和家人，这婢女原也是卖身到这里来的，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牵挂呢。 “她有一个姐姐，据说是洗衣服的，平日里做的都是粗活累活。她很想让她的姐姐做奉茶的活计，便求到了那厨师的头上。其实，她也不知道药物相克是何道理，只知道，这样做，厨师便会让她的姐姐得偿所愿。谁知道，昨日听说厨师被欧阳大人给挪走了，以为事情败露，定是会死人的，不想牵连姐姐，便直接自尽了。” 小七无奈地说：“大人真的觉得，那婢女会有这般的狠心，就因为自己不知道在茶水里放了什么东西，就选择赴死吗？” 龙泗侧头，有些讶异地看着小七：“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觉得，她定然是知道什么的。不仅知道那粉末里是什么东西，用来做什么，还知道，一旦事情败露，终究会查到她的身上的。她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不想被人查到的事情，这才不得不选择赴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那个赌场里人的手下，专门负责帮助厨师成事的。” 第432章 是好朋友 这个猜测很大胆，也有道理。 龙泗顿时来了兴趣：“你是怎么想到的呢。我还什么都没说，只交代了她自尽这一件事而已？” “若只是一个婢女担心自己承担官司，那她就不会选择自尽，而是会选择自证清白。连厨师都没死，她怎么可能会死呢，她这样直接了断了自己，岂不是平白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死罪？这世上有这么傻的人吗？” “而且，我瞧着欧阳大人是很懂得体恤下属的人。那婢女能为大王斟茶，可见也是欧阳大人平时比较信任的人。这样的婢女，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能胆小如鼠到，为了逃避责任，就直接去死了。” “还有，小将军如此兴致勃勃地来与我说这件事，想也是知道的，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没那么简单了。” 龙泗很是欣赏地笑道：“不错，真的很不错，难怪我三哥让我和你保持距离。瞧你这聪明的样子，怕是跟你在一起，我定是要吃亏的。” 小七一愣：“龙大人？” 龙杉怎么会忽然这么说呢。 小七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表现得不好，让龙杉产生了这种提防的心思。 “他那个老古板，跟爹爹一样，就总觉得我与任何人接触，都是危险的。我昨晚思来想去，都觉得他的警告好没道理。你是端王的宠奴不假，但你也是小七啊。谁说端王的宠奴不能交朋友呢。” 龙泗笑嘻嘻地说：“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保持距离，我会难受死的。” 小七这下更加怔住了。 “喜欢……我？” “对啊。”龙泗一点都不掩饰地说：“你太像我的小妹了，性格像，聪明劲儿也像。她和你一样，总能在细微的地方，发现别人发现不到的东西。” 小七暗暗松口气。 原来，他是将她当成龙七了啊。 “是吗？”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能不像吗？ 她就是龙七啊。 “对啊，她启蒙晚，尤其是兵法，更是没有我们兄弟几人学得扎实。可是每每遇到敌军，她总能从对方的布阵细节中看出端倪。记得有一次，湘军不过百人，却要造出极大的声势，让我们感到畏惧，为他们的援兵争取到时间。所有人都被蒙混过去了，可是小妹偏偏要自己冲过去查看究竟，结果，还真的被她发现，原来我们阵地对面的声势，竟然只是两个人做出来的。当时便斩下了那两个湘军的首级。如果不是小妹，我们定然要多等几日的。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小七笑了一下。 她记得那场战役。 湘军人数极少，根本不是楚军的对手，她也是发现，它们的声势总是聚在一起，无法分散，才查看出端倪的。 只是，想要印证，必须只身犯险。 她记得当时，虽然是立了头功，却还是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 要知道，万一对方不是两个人，而是两百人两千人，那么，她的小命，可以说就是彻底交代在湘军的手中了。 即便湘军不杀她，她一个女孩子落入了敌军的军营中，这辈子的名节也就都毁了。 这件事，现在想想是挺后怕的。但是当时的小七，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子，更不在意那些须有的名声什么的，她只想尽快把湘人打得跪地投降。 “还有一次，是圣上手中的藏宝图。当时来进献宝图的使者想用藏宝图换取边境的互市权，圣上眼看着就要答应了，结果，我那妹子竟然趁着他和圣上吃酒，直接去他的老巢，直接把真的藏宝图给拿了回来。原来，那人是想独吞藏宝图，然后用假的糊弄过来，既得到了互市权，那藏宝图里的秘密他也可以一个人独吞。真的藏宝图是已经流传了千年的东西，上面的墨和假的那版十分不同。只是，当时的大家都被藏宝图本身所吸引，竟没有一人怀疑图会是假的。” 龙泗很是骄傲地说：“所以啊，她虽然平时很是调皮，但是在大事方面，当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的。尤其是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每每被她提出来，都会成为解决事情的点睛之笔。” 小七看着龙泗，心中顿时暖暖的。 她知道四哥哥喜欢自己，在家中的时候，龙泗就是格外地宠自己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龙泗哥哥已经宠她到了如此地步，即便在外人的面前，他也时常将自己挂在嘴边，时时称赞。 她当初那样顽劣任性，那样自私，不把家族的荣耀放在第一位，只是一味地自己喜欢就好。到最后，她甚至反过来害了龙泗，让他到了那般悲惨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小七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龙泗对自己的好。 “你也一样啊。”龙泗对小七说：“厨师和管事的有大问题，我三哥提前入府一日没有察觉，那么多侍卫没有察觉，就连欧阳大人，也是毫不知情。偏偏你，就给发现了。反正我觉得，你和我小妹简直一模一样。” 龙泗笑嘻嘻：“说真的，回到京都城，你一定要去见一见我那妹子，你们两个人，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朋友的。” 小七几乎能够想象，她去见她时的模样。 那一定很奇怪。 她当然能和龙七相处得很好，毕竟，自己的喜好只有自己最清楚，这个世界上，怕是除了龙七她自己，就只有小七最了解她了。 这是个很好的前提，也会预示着好的开始。 她当然会接近龙七，不仅接近，还会扭转她的未来，让她不要陷入情债，不能自拔。 只有这样，才能最终解决龙家的困顿。 “好啊。”小七答应道：“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七小姐呢。我觉得，她一定是像话本里的女战神一样，英姿卓越，气度不凡。” “那，我们就说定了？” 小七点头。 龙泗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这算是和小七接触的第一步了吧，毕竟昨晚，他吐在她身上那一幕，简直太有失身份了。他还担心，小七会因为这个而故意避开他。 现在看来，这都是他一个人胡乱担心了。 第433章 又是萧城 出事和管事的下毒事件，尘埃落定，虽然没能追查到背后之人的身份，但是小七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表面上看，这是萧城做的，继续追查下去，也就只有萧城可以背锅了。但是，小七却不觉得，这件事和萧城有什么关系。 萧钰萧廉受到圣上训斥，他们是绝无可能的。 萧钰聪明阴险，萧廉勇敢大条，这两个人，同出自庞美人，兄弟二人十分心齐，是定要扶持萧钰上位的。 他们能有今日的地位，和庞美人的谋划，以及兄弟二人的互补是分不开的。两个人一动一静，一明一暗，配合得非常好。 想要找出他们的错处，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且现下两人都与萧毅被刺案有关，此刻避嫌还来不及呢。 他们，就算再恨极了萧毅，也会等萧毅进了京都城后，在自己的地盘上明着与他对峙。以现在萧毅的实力，是万万不可能和他们对抗的。 而萧城，自从被圣上革职以来，始终表现得郁郁寡欢，现下还主动联系一些朝臣，似乎想要自立门户。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对萧毅颇有意见，且这一次打算奋起反抗了。 这个时候，萧毅若是遭到了不测，萧城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且，以萧城在御龙军中的人脉，想要派遣一个赌场高手，也是不无可能的。御龙军原本就是保护皇宫外围安定的，其中，就不乏赌场这等场所的治安。 萧城这个人原本就是内心懦弱，又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可以得到御龙军首领的位置，已经是他整个人生事业最巅峰的状态了。将来，就算是从御龙军里退下来，也至少能落得个闲散王爷的位置坐坐。 能被皇后收养，是他的际遇，也是他该珍惜的。可是，不知怎的，萧城却反而去针对其萧毅来。 这一次，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动用自己御龙军里的老部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说是萧城做的，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然而，最有可能的人，反而是最不可能的人。尤其是，现在的御龙军首领还是萧瑞的手下。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毅若是出事了，不管是萧城，还是萧钰萧廉，都可以首当其冲，真正得意的，就只有萧瑞了。 他看似将自己摘得干净，其实，他的手下和萧城之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他们完全可以误导萧城做这件事，或者，干脆他们自己做，最后栽赃在萧城的身上。 这件事不调查下去，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查出的结果，可能根本不是结果，而是敌人的迷魂阵。 如此，也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既然如此，他们的调查也没有必要太过认真了。 小七以为，这份猜想，已经很接近答案了，没想到，战肖的调查结果，更加耐人寻味。 “至亲？” 萧毅挑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战肖。他的话，宛若惊雷，让一向持重的萧毅，都不免震惊了。 战肖调查那赌场里的人的同时，也派遣出了人回到凤考，调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结果，真的让人感到无比震惊。 “你是说，我们抓到的那些黑衣人，竟是五哥的至亲？” 萧城的母亲是宫中的小宫女，原本档案上记着的，是无亲无故的，也就是说，她死了之后，萧城是没有母亲的娘家的。 “这怎么可能呢？” 萧城竟然是有血亲在这世上的，而且，还潜伏在端国。 “赵大人承认，那人原本是五皇子的亲舅舅，只因为当时，在登记造册的时候，五皇子的生身母亲，没有提及自己的亲戚，就那么胡乱写上了。谁知道，后来，她竟然得到了圣上的垂爱，有了身子。得知自己孕育了一个皇子，那小宫女更加不敢承认，自己之间撒过得谎了。欺君之罪，实在是承担不起的，那人便隐姓埋名，直接远走他乡，没想到，端国会渐渐从廖无人烟的边境，变成如今的端国……” 战肖顿了顿说：“其实，那人来到端国，也不是自己愿意的，而是有人要求他这么做的。那个人，知道他和五皇子的身份，并且对要求，他一定要保守秘密，半个字都不能说。那人后来与赵大人交好，如同亲兄弟一般。只可惜，自从知道大王要来端国之后，那人便被人利用，作为暗子潜伏了下来。” “暗子……”萧毅冷笑了一声：“我来到端国的时候，不过八岁，难不成，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打算让我死了？” “大王儿时便才华出众，嫉妒大王的人，自然心中忌惮。若大王能始终保持低调，不再想方设法回京都城，他们便不会使出这个暗子，可是，大王您诛杀了朱本，又得到了圣上的赞赏，打算回去接受封赏。朱本是楚湘之战中最重要的人物了，大王能够杀了他，这功劳可是头一份的。想来，他们是担心了。” 战肖叹了口气说：“赵大人说，那人和他是拜把子的交情，他才没有将那人的身份以及他可能和某些人有来往的事情上报上来。他想着，给他一条活路，那人也成家，有了一个儿子，只要能安分守己，赵大人便不打算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了。这，也是对五皇子负责。没想到，在他再三劝阻之下，那人还是动手了。” “这么说来，又是五哥了……” 利用御龙军的职务之便，封锁他和楚帝的联系也就罢了，现如今，他都能回去了，萧城却还不放过。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萧毅的心一阵寒战，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冰窟。 “大王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战肖见萧毅神伤，轻声劝说道：“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中，也是有分家产不均，造成兄弟阋墙的。大打出手的大有人在，更何况是皇家。” “我与五哥不同，我们，是自小的情分。” 他们同住在皇后的宫中，一同受到皇后的教导，这份感情，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萧毅明明记得，小的时候，萧城对自己颇为照顾的。为什么，就这样变了呢。 第434章 宫女之死 “小的时候，大家都是心思单纯的，只有彼此喜欢，敬爱，从不掺杂权势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可是，兄弟的情分，和国家比起来，却是只能放在后面的了。只有这样的竞争之下，才能分清谁适合那位置，带领整个国家，说起来，更像是优胜劣汰……” 战肖顿了顿：“大王，您曾经说过，一定要取才取勇避庸避懦，只有在这种对比之下，才能找到一个真正合适的人继承大统。而这个过程中，少不了会伤及兄弟的情分，只有大局定下了，才能让一切恢复到过去的状态。所以，大王现在实在无需神伤，只要做好自己本分，不触及底线便是，至于其他人，他们的做法，大王也不必介怀。” 战肖的话，萧毅听进去了，但是，他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萧城这样对待自己。 有的时候，他甚至在想，曾经他对待自己那般和蔼可亲，就好像亲哥哥一样，难道，那都是在演戏给他和皇后看的吗？ 萧毅宁愿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小七打断沉默，说：“既是五皇子一出生，那舅舅便被送到了凤考。五皇子本人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吧。是谁秘密安排了舅舅到这里，又是谁，向五皇子透漏了，有关于他还有一个舅舅的事实呢。” 小七的话，提醒了大家。 她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说出最关键的话来，点醒大家的思路。 萧毅回忆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曾经听到皇后说过，她偶然提及，说五哥的生母，在入宫的时候，因为家中兄长嗜赌成性，不具备进宫的资格。当时的她走投无路，只有进宫这一条出路，便塞了选宫女内监银子，说她是家中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孤苦一人，这才有了进宫的机会。” 按着大楚王宫的规矩，进宫侍奉的人，必须是身家清白的。家中有人是赌徒，或者家中欠钱太多，是万万不行的。 “宫女入宫当时，宫中的人曾经去她家中调查过，果然是空无一人的，其实，当时她兄长正因为赌场闹事，被抓入了大牢。邻居瞧着她可怜，怕她被兄长牵连死，便直觉异口同声，说她没有任何亲戚，只有她一人了，这才算是正是入宫。” 萧毅继续说道：“能得到进宫侍奉的机会，本来已是万幸了，没想到，这宫女处事机灵，很快就到了御前，竟然还被父皇看上，临幸有孕。这本是无上的荣耀，可是那宫女却是日夜难安，生怕自己兄长之事，以及自己买通内监入宫的事情被调查出来，在孕中，每每为此担惊受怕，日夜难安。身为宫女，她虚报自己的信息，就这样骗了人入宫，不合规矩，若是日后被封为主子，还诞下了龙嗣，那么，以后调查祖宗宗祠，也定然会查到兄长的。就这样，她如此焦心，最终落得难产出血的下场，生下了五哥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这原本是一段宫中秘事，很少人知道，大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也是以讹传讹。毕竟，当时萧城的母亲死得太蹊跷了，这让很多人怀疑，她真正去世的原因。 萧毅听到这些，也是因为他日日在皇后的身边，才听到的。 “大王是在皇后娘娘身边，这才稍稍听到一些的。可是，这很不符合道理。皇后娘娘想隐瞒，为何不彻底瞒着，非要将这话从自己的宫中传出去呢。而且，就算五皇子的舅父是个不学无术的，他至少也不会失去理智。知道这欺君的罪名，是要杀头的，他定然不会拿自己和侄子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对五皇子灌输任何不利于他们生存的思想。” “灌输……思想？” “若真的是五皇子利用舅父，对大王痛下杀手，那么，他们必定有恨极了大王的缘由。” “你指的，应该是，他们怀疑是母亲给那宫女下毒的吧。” 当时，照看宫女的人有两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端昭仪。端昭仪和宫女的关系好，每每照看她时，她都能安心养胎，于是，皇后便为了免去那宫女的繁文缛节，不必向自己行礼，直接将她交给了端昭仪。 就这样，许多人都怀疑，宫女的死和端昭仪有关。毕竟当时的端昭仪刚刚入宫，楚帝就临幸了一个宫女，恰巧此时，楚帝对端昭仪的态度忽然变冷，一下子从尊贵端妃降到了昭仪。 女人之间的嫉妒，是最可怕的。 这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不是端昭仪将这份怒火卸在了那宫女的身上，认为那宫女分得了自己的宠爱，所以才痛下杀手。 这原本是无稽之谈，可是，架不住有些人越传越真，越传越信。时间久了，真相是怎么样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错，”小七说：“五皇子也并非是极其愚钝之人，这样的话，想让他信服，必定是要找到一个说了话就会让他相信的，想来，那个舅舅，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小七的猜测，让萧毅点了点头。 “是啊，不错……” “可是，让奴婢想不通的是，那舅舅惯会惹祸，也不会将自己和侄子的性命当成草芥。他明知道，将这件事说出来，五皇子会做出极端的行为，还偏偏就这么做了。可见，他也是对自己妹妹的死因深信不疑，认为，就是太后娘娘杀了她，这才在有机会见面或者联系的情况下，将这样的事情传递给了五皇子。五皇子殿下这几次的动作，想来，就是因为，他想为母亲报仇吧。” 小七分析道。 “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她是和父皇的关系不好，但是，她也不是善妒的人。当初欺辱她的人何止一个，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在身边护着母亲，那些人，都要将母亲逼上绝路了。若母亲真是心思歹毒的人，怎么不去处置那些人，反而要对一个小宫女泄愤。要知道，她当时怀有皇子，乃是宫中一等一的贵人了。如果母亲想做，她大可以避开，让别人伺候那宫女，自己则躲在暗处做事，又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将人安排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宫女出什么事，母亲不都是第一时间要负责任的吗？以我对母亲的了解，她断然不会那般愚蠢的。” 第435章 谁最可能 小七很赞同萧毅的想法，太后心思缜密，她的实力，如果真的想做，断不会做的如此明显，让整个皇宫的人，都认为，是她亲手加害。 莫说，当时这宫女是整个皇宫的重点对象，她是得了恩宠才有了当时的地位。众所周知，她怀着的是一个皇子。母凭子贵，将来的皇宫必定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害了她，等同于害了她的孩子，这是被楚帝完全不允许的。 触碰这个雷池，简直是最愚蠢鲁莽的行为。非但不能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巩固太后在宫中的地位，还会因此而被楚帝厌弃，彻底没了翻身之日。 且当时，齐国和楚国之间的关系无比紧张，在那样的情况下，当时的太后，少有差池，就会牵连自己的母族。 若小七是太后，定然会小心翼翼地照看那宫女的胎，保佑她平安生产，如此一来，还能得到一个贤良的名声。 那宫女在宫中毫无根基，不似其他的妃子是有自己的母家支撑的，为了带着儿子生存下去，她只能牢牢地靠着端太后和皇后这两棵大树。 端太后不如将宫女照看好，把她的孩子也照看好，这样一来，平时多了宫女这个很乖顺的助手，可以在楚帝的身边多多说些好话，待宫女的孩子大之后，也可以成为自己未来孩子的助益。这岂不是更划算一些。 端太后彼时连孩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心生妒忌，就去害死别人的孩子呢。 只是，流言永远都是愿意奔着人们希望的方向演变，大家只在乎，这个故事有没有趣，根本不会有人在意，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嗜赌成性的‘舅父’听信了别人的传言，将这份假消息告诉给了萧城，满心信任这唯一亲人的萧城，定然将舅父的话当成金科玉律。再加上宫中时常能听到的传言，萧城必定是会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他三番五次针对萧毅，也就可以解释了。 当时，与那宫女前后生子的人，只有庞美人了。皇后将宫女照看得很好，又听闻她怀的是皇子，比那宫女出身高不了多少的庞美人，定是觉得威胁更大。在这种情况下，她出手的理由会更加充分一些。 拿捏住宫女的身世，再将宫女流产的事情，怪在端箬毓的身上，如此，庞美人可以是说是受益最大了。 那件事之后，宫女没有流产，反而是她自己身死了。不过也没关系，一个没有母亲的皇子，就是风雨中的浮萍，对庞美人这样心思深沉的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就算他最后被皇后收养，成了皇后的嫡子，那又如何呢？ 萧城的资质，注定了他不会有任何成就。即便得到了嫡子的身份，也不可能在未来的政场上掀起风浪。 眼看着萧毅长起来，变得越发出息，也是时候翻出萧城舅父这张王牌了。 只要她让萧城在宫中感觉到孤独，感觉到，哪怕皇后成了自己的娘亲，也还是不及亲娘亲，那么，对于萧城而言，他最在意的，就只能是真正的亲情。 不管皇后对他怎么好，萧城都是体会不到真正的亲情的，都是不及，这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舅舅，来的更让他欣慰。 在萧城的心底里培养出这样的情感，那么，无需那位‘舅舅’做什么，他的出现本身就是对萧城最强的刺激。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小七的猜测，是她对整个大楚皇宫的情形，以及她对庞美人和端箬毓的了解，推断出来的。 而反过来，当时刚刚生下三皇子萧瑞的德妃，也不无可能。 那德妃，始终是面善心冷的，两面三刀，让人难以捉摸。 平素里，她始终表现得平易近人，又十分尊重皇后，敬重圣上，看起来，她就是整个鸟族最有教养的公主。 可是，只有小七知道，她背地里是怎样的嚣张跋扈。 她的良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她对待每一件事，都是十分苛刻，毫无道理可言。 比如，她一心想要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便曾发动整个鸟族，以及与鸟族亲盟的灵族，一齐向楚帝施压，以至于楚帝在同样的情况下，最终只能选择萧瑞，而放弃了只有齐国支持的萧毅。 再比如，她想利用楚国让鸟族壮大，便不择手段地将自己的侄女带来，打算许配给萧毅。谁成想，那幻翎郡主没有看上她的皇帝哥哥，反而看上了，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的龙泗。于是，太后便什么都不顾地戕害龙家，试图用自己的铁腕手段，让龙泗就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德妃做出的野蛮行径。 一直以来，庞美人都是以活跃的状态存在在人们的视野中的，尤其是有关于萧毅的，在被揭穿曾经和朱本勾结，企图害死萧毅这件事之后，萧毅再发生什么的，都会让人联想到庞美人的。 而其实，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德妃，这也不无可能。 萧毅叹了口气：“罢了，嘴是长在别人的身上的，他们愿意怎样想，就怎样想吧。想来，父皇是有判断能力的，否则，当时那宫女死去之时，父皇就会惩治母亲。他定然是不信那些无稽之谈的。” 楚帝和端箬毓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如果真的信了谣言，那么当时，就会趁着怒火直接处置了端箬毓，顺便给整个齐国看看，这就是他们冒犯楚国的下场。 如此，也能起到很大的威慑力。 但是，不管是大惩还是小戒，楚帝都没有做。非但如此，还当晚就处置了宫女的尸身，秘而不宣。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真相的人很少，也就成了大家最好奇的秘密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隐形衣……” 萧毅的眉头皱了皱，他让萧毅去调查那些黑衣人，不是想知道，他们和萧城之间的各种瓜葛的，而是想简单地调查一下，那些隐形衣的具体来源。 要知道，这些东西一旦流传在五洲大陆，那么带来的，可能是灭顶之灾。萧毅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隐形衣的事情和整个端国摘干净，然后，证实它们不来自楚国。 否则，这一定是最大的隐患。 第436章 战肖随队 战肖摇头，低声说：“恕微臣无能，目前，还是一无所获。我们所能调查出来的，就是，这些材料的来源，至于中途经过谁的手，谁来制造，谁应用到了端国，实在是不得而知。” 隐形衣的制造，涉及到鲛人脊骨，孔雀翎，以及制造隐形衣的秘法，这些东西，随便哪样都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 鲛人是人鱼的祖先，也是灵族中仙气十分足的一类，他们的脊骨，是支撑整个灵脉的关键。若是被人抽出了脊骨，那定然是要丧命的。便是仙家来救，也是恢复不成原状的。 鲛人，每一个都有灵根，灵根一断，便是鲛人族的灾难。想要取鲛人脊骨，那也不是十分容易的。这种出卖灵根又不会被人发现的行为，定然是有人里应外合，才能做到。 究竟是何人，和鲛人族联手，做出了这样威胁五界和谐的事呢。 还有，那涉及到孔雀一族繁衍的孔雀翎，也是整个孔雀一族的生命。孔雀原本就是鸟族中的贵族，地位上堪比仙界的凤凰，每一个孔雀，都是灵族骄傲的存在，它们怎么可能舍弃自己的孔雀翎呢。 这，就像让一个人，在光天化日下，光着身子生活一样。 骄傲的孔雀，再也没有了骄傲，那定然也是要萎靡而死的。 所以，不论是鲛人脊骨还是孔雀翎，都是两个灵族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用这种原材料，做成的隐形衣，却流通在比较弱势的人族之中，这实在让人很难理解。 到底是鸟族和鲛人族联手，做出这等东西，引起人族内战，还是，人族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想到了利用灵族，走私灵族的命根来制造无敌的武器，打算一统五洲呢。 没有人能够猜到。 谨慎起见，萧毅没有继续调查下去，但是，这不代表，萧毅对这件事不好奇。他原本打算进京都城后，再将此事向楚帝禀告，可是思来想去，到底是出现在他的端国，一个不小心，这隐形衣便和端国脱不了干系的。 萧毅的报告，非但不能得到楚帝的嘉奖，反而还会加重楚帝的疑心，这，可是萧毅不想看到的。 “罢了。”萧毅说：“原本也是知道，什么都查不到的。但是那背后之人，心思定然不会单纯，既然出现在了周围，咱们定要仔细提防，重点防范。” 有了隐形衣，再厉害的灵力高手，都察觉不到，隐形衣之下的人。这就等同于入无人之境，那么，整个五洲大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刺杀，只是一个动作的问题。 而且，一旦被灵族或者仙族发现，察觉到了人族竟然用了如此血腥的方法，炼造出了隐形衣，定然是要前来讨伐的。 与楚国原本交好的鸟族，也不会善罢甘休。至于那鲛人族，原本就是极其好战的灵族，为了自己死去的那些同胞，定然是要和人族拼命的。 那样的浩劫，萧毅简直不敢想象。 “是，微臣定会命青云社着重关注，暗中调查，争取早日找到源头。” 按着计划，萧毅跟着龙杉和龙泗快速回京都城，而阿紫留下，和项元朝等人，继续随行车马，混淆大家的视线。 阿紫说：“昨日大王进了燕兆城，就觉得身体不适。想来，是之前的毒还没有清理干净，就急于抓捕朱本，吹了风，留下了夙疾。现下，精神放松，便一股脑地罚了出来。”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也能向别人解释，为什么萧毅不能下马车。 “吹了风，就会加重病情。大王又不想打扰沿途的官驿，便直接选择宿在马车里，这样也安稳一些。奴婢会每到一座城中，便找来医者为大王医治，直到，队伍行进到京都城中。” 阿紫微笑着说：“至于那些医者，也都是大王、信任的人，都是口径一致的，大王尽管放心。” 想不到，萧毅准备得这般充分，连沿途本地的医者，都安排了自己人。 萧毅点点头：“很好，就交给你了，阿紫，记着不管怎样，战将军都会护着你周全的，若是遭遇到了意外，你只管找到战将军，藏在他的身边即可。始终记得保护自己最重要，千万不能为了掩护那马车里的‘我’就真的伤到了。” 萧毅知道，以阿紫的个性，如果真的发生了一场刺杀，那么，为了向众人证明，萧毅还在马车之中，阿紫定然会选择做戏做全套的。 但是这样一来，阿紫就很有可能会无端受伤。 这车队本身就是障眼法，他不想阿紫，因着这计策，就伤到了自己。 “大王放心，奴婢自有分寸，定然不会让大王担心的。” 阿紫微笑着说道。 反倒是战肖，不由得皱了皱眉：“大王，有项元朝便可以了，怎么，连我都要跟着队伍？大王的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呢，万一大王这边遭遇到了不测，该怎么办！” 他没有想到，萧毅竟然让他跟着假队伍走。 “只有你在，才能让人更加信服，那马车上的人就是我。否则，你这个贴身的将军不在，我又从始至终不露头，任谁都会十分怀疑的吧。那么，这缓缓而行的法子，还怎么实施呢。” 众所周知，战肖是萧毅的心腹，萧毅走到哪里都是要带着战肖的。有了战肖在，并且贴身保护，那就意味着，马车里的人必定是萧毅无疑。这也是一种掩护。 可是，战肖担心的，不仅仅是萧毅的安危，还有小七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小七。 在路上，小七一下子入魔了，当时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及时出手，那小七定然是要被自己体内不受控制的灵力烧死的。 小七入魔，便再无逆转的可能，他需要按时为她梳理体内的灵力才行，就这么分开了，谁能保证，这些天，小七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这一瞬间，萧毅想了很多。 与萧毅眼神碰撞，小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437章 达到五品 “怎么了？” 她想起了龙七那张裂开嘴角，狰狞得不像人类的脸。 “想要它吗？我给你啊！” 在入魔之时，她看到了自己人性中最最卑劣的一面，那是被邪恶的欲念完全控制之下的自己，一心想要复仇，对所有人都充满了仇视，就连牵连无辜也在所不惜。 梦魇神兽无心植入小七体内的灵石，一下子将她上一世的恨完全放大了起来，这种恨意，便是她自己都无法接受得了，表现在现实之中，就是无尽的杀念。 上一次发作，有战肖在身边，他用他强大的灵石将这份邪念给压制住了，若是他不在呢，自己该怎么办？ 发作之时，理智是丝毫不存在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小七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他要跟着萧毅的身边，万一误伤了萧毅该怎么办。 小七被战肖的眼神提醒，立刻意识到这个安排很有危险。 她眼珠转了转，刚想对萧毅说，自己也随车马而行会掩饰得更加好，却听萧毅说道：“至于小七，就跟着我吧。她跟着队伍，难免会惹得有心之人的格外关注，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小七是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存在，也是萧毅身边新晋的女奴，那些对萧毅窥伺的人，必然会仔细观察小七，想要看一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任务，她和萧毅之间，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呈现出的那般。 诸多观察之下，定会露出马脚，让人发现马车里根本没有萧毅，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阿紫扮演小七，是最好不过的了。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小七咬着嘴唇，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机会了。 …… 夜色浓重，小七却无心睡眠，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受到一阵微弱的风吹了过来，她一翻身，就看到萧毅正站在她的床前，定定地看着她。 小七坐了起来：“将军？” 战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七这才想起来，她是和阿紫同房而睡的，若是说话吵醒了阿紫，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战肖会夜里站在自己的床前。 小七揉了揉眼睛，顿时清醒了过来。 战肖深夜造访，想来是为了白日里的安排。 为了让整个队伍更加周全，他们决定再逗留一日，今晚，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夜了。 战肖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小七赶忙穿上衣服，也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在战肖的带领下，两个人来到了府邸中比较偏僻的角落，战肖转过身来，很是担心地看着小七。 方才，他进入房间时，特地用了轻功，也就是说，在灵力的加持下，他已经用了最安静的方式走进小七的身边了，可是，即便如此，小七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足以见得，小七体内的灵力，正在呈现几何倍数的增长。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战肖执起小七的手腕，仔细地探查了一番，果然，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几日，小七的灵力就已经足以突破五品。 只是她平时没有启用灵石，更没有注重灵力和骨血经脉的融会贯通，所以，小七自己本身还是不知道的。 灵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必须施行进阶，否则，强大的灵力和弱小的灵石不匹配，注定会造成反噬。 可是，一旦帮小七进阶，就说明，她体内的灵石有更大的空间可以发挥了，水满则溢，就只有那些水，若是换了大的容器，那么小七的灵力就会得到更大程度的发挥。再次满溢，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战肖皱着眉，他很矛盾。 按着小七体内灵力的发展趋势，他势必要帮她完成进阶，才能保证，离开他视线的这段时间，小七不会发生入魔的情况，可是那样一来，他就是助长了小七的灵力，将来，想要遏制她的灵力，就更加困难了。 “将军，到底怎么了？” 看到战肖那沉重的表情，小七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在等着医者宣判死刑一样，那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我想，你应该感受到了，你身体的变化。” 战肖说：“那日，如果不是你的灵力出现了大增的情况，你是不可能站在那么远的距离的情况下，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的。五品以上，五感全开，你已经达到了这种水平。” 这下，轮到小七皱眉了。 “五品，这怎么可能？！”她紧张地说：“寻常人可能一生都到达不了五品，我从来没有训练，更不知道，什么是修炼，怎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五品的品阶呢。” 上一世的修炼，让小七深刻地明白，即便是像龙七那样颇具天赋的人，想要达到将军水平的五品，也是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的。 龙七在闺中时每天偷偷练功，后来龙泗有了正规的教导，便回来传授给她，也是在战场上，经过无数的生死决斗，她的品阶才达到了小将军的水平。 可是，小七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的灵力，是怎么在不到半月的时间，达到了如此地步的呢。 “你的灵石，已经不堪重荷了。我只能暂时帮你升阶，但是，此行过后，我们必须想办法，帮你把体内的灵石除去，或者，重新找人封印住才行。” 战肖快速说道：“否则，你的性命，你这个人，都会出事的。” “封印？” 小七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将军，你是不是知道，我体内原来的那道封印，是何来历？” 在迷障中，他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动修习灵力的想法，后来，得知她体内有灵力，他也在一直帮她平复灵石。 之前，战肖就救过她许多次，凭借他的身手和在灵力上的造诣，对她体内的这道封印，想来是十分了解和熟悉的才对。 一个寻常的女奴，身上带着封印灵力的封印，这不奇怪吗？战肖非但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萧毅，还想方设法地帮她隐瞒和平复，这就更让小七怀疑，战肖本身就知道这道封印的事情。 第438章 邪神之子 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是谁。 她和战肖又是什么关系？ 莫非，战肖从一开始就认识她不成？ 这个猜想一旦产生了，就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他们第一次相遇。 是啊，在王宫里，每一次她遇到危险，都是战肖及时出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救她。 她能得到萧毅的信赖，也和战肖是分不开的。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只是因为，她的聪慧？ 小七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和足以让人信服的能力。 “你听说过邪神吗？” 战肖没有正面回答小七的问题，而是声音深沉地反问她。 小七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那是五洲大陆最凶险的传说。 她违心地摇头，只是希望自己更加符合此刻的身份。 战肖靠在墙上：“邪神，是来自魔界的。世间分五界，仙、灵、妖、魔、人。魔界原本只是世间的一界罢了。只是因为，他们具备的能力过于暗黑，所以才有了魔界的称号，事实上，原本的魔界，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可是，后来，魔界之王诞下了一子，撼动了整个世间。” “据说，那魔界之子出生那日，百花凋零，万物死寂，仙界受到了感应，许多仙子出现了入魔混沌的情况，妖界妖物遁走，全部疯魔，灵族失去灵法，长达数十年，至于人间，更是发生了千年不遇的洪水海啸，死伤无数。” “直到出现了这些异相，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魔界之子，竟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乃是邪神。” “邪神生来邪恶，聚集了万物最卑劣的内容，容集一身。他嗜血成性，小小年纪，便闹得五界生灵涂炭，还曾经背着魔王，上搅天庭。据说，遇到他的一切活物，都深感不适。玉帝不得不和魔王交涉，让他放弃自己的儿子，并将他永久封印，如此，才能还五界太平。” “魔王知道，自己再不想伤害儿子，也没有办法了。他是邪神，是不详的存在，是五界所不能容忍的邪灵。只有将他封印在魔界的地底，每日受到炼狱的烘烤，才能压制住他的邪念，净化他的灵魂。” 看着小七一副不解的模样，战肖说：“在你昏迷的时候，曾经对我喊出，你是邪神的孩子。” 小七这下彻底怔住了。 她是不相信这些所谓的传说的，不过，既然除了人界之外的其他四界都存在，那么，有邪神，也不无可能了。 自从魂穿到这个史书上毫无记载的年代，小七便已经抛弃了在现代所学的一切，她用了一段时间，渐渐适应这个世界的内容和定律，有了龙七的灵魂，她理解这一切并不困难。 但是，邪神，她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这，不过是传说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小七说这话时，语气有些不确定了。 “邪神危害人间，帝女就会横空出世。距离帝女出世的时间不多了，出现邪神相关的事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战肖的目光，变得冷漠而严肃，让小七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将军，你这话，吓到我了……” 小七和战肖保持距离：“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邪神呢，邪神的孩子，那更是没有可能的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奴，哪里会是什么邪神的孩子……再说了，就算在我入魔的时候，说过那样的话，那也只是失去理智，疯魔之后的话吧，怎么可能当真呢。” “不得不防。” 小七的否认，没有让战肖放松警惕，他很是严肃认真地说。 “有关邪神和帝女的传说，民间或许当做笑谈，或者吓唬小孩子的话罢了，但是，其实皇家却从未有一日将它当成儿戏。” 战肖双臂交叠，很是严肃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五洲大陆，各国历代帝王，都在寻找藏宝图。据说，万年前，帝女降临人间，曾经将自己的灵石分为五个部分分散在五洲大陆，那就是五国的灵基。而藏宝图所记录的，就是帝女的灵魂。凑齐了帝女的五片真叶，才能召唤帝女拯救人间。而帝女出现在了哪个国家，那个国家就会成为五洲之最，上一次，帝女正是降临在了天都。” “将军是担心，我真的和那所谓的邪神有关，成了大楚的不详之人，会威胁到帝女的再次降临？” 每万年，帝女降临人间，会给五洲大陆带来一次祥和。而每次的战乱和烧杀，都是当年邪神在人间留下的罪恶种子造成的。 邪神和帝女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更是相搏万年的对手，小七既然在昏迷的时候，称自己是邪神的孩子，那么，她的入魔就不是简单的入魔，而是被某种暗黑的力量操控的入魔。 “将军莫不是觉得，这就是我体内藏着封印的缘由吗？” “我不知道。”战肖如实地说：“但是，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是必须重视起来的。我会让人在暗中跟着你，一旦你发生了不测，那人会救你，你不必担心。不过，在一切没有调查清楚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遏制住你心底里的邪念，千万不要被那股力量所控制，好吗？” 战肖很是不安的嘱咐，让小七也有些不安了。 “将军莫不如与我说实话，我体内的封印，到底是谁植入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将军当初才不许我修习灵力？” “是，也不是。” 战肖再次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害你。至于你的问题，我也的确没有答案。小七，就像你重视大王一样，我也一样很重视你。我希望，你能全身心地相信我，好吗？” 小七警惕的目光，让战肖的心不免有些发颤。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战肖却什么都不能说，这样的感觉，也实在难受。随着小七灵力的不断增长，她对他的怀疑只能是更多，这让战肖更是无法接受。 “将军，信任是交付在毫无隐瞒的基础上的。”小七说：“可是，我觉得，你对我隐瞒的，还有许多。为什么啊。” 战肖越是这般，小七越觉得，这身体的主人，是有大故事的。 她实在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湘人的小奴，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涉及到邪神和帝女这样涉及到五洲大陆生死存亡，甚至五界生死存亡的大事件来。 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很像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而现在，唯一能给他答案的，就是面前的战肖了。 第439章 突破五品 战肖知道自己隐瞒不了小七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 “我可曾害过你？” 战肖问。 小七摇头：“从未。” “我知道的自会告诉你，不知道的，或者不确定的，我又拿什么来与你说呢。” 战肖从未有过的谨慎。 “邪神非同小可，是五界共同的敌人，你可知道，一旦证明你与邪神的关系，会给人族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吗？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必须证实之后才能论断。” 若传言是真的，那么，小七自称是邪神的孩子，的确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战肖的谨慎，是在帮她。 “我知道了……” 小七说。 战肖反手捏住她另一只手腕，对她说：“为了保险起见我要协助你进阶。进阶之后，你的灵力将达到五品的程度，在新的品阶中，你的灵石留出足够的空间给新的灵力水平，以便你的灵力继续增长。但是，由于你体内尚有封印，越强大的灵力，就会对封印造成更大的冲击，今晚，你可能会难受一些。” 上升的灵力，注定会和封印碰撞在一起，尤其是，灵力新上升到一个品阶，势必需要在体内运行数个周天，以达到和机体融汇的程度。可是，那样一来，就会和封印相碰撞，引发不适。 小七点头：“好~！” 灵石满溢就会反噬自身，和走火入魔没什么分别，与其忍受灵力焚身的痛苦，冲撞封印的痛苦，实在是小了许多。 战肖说完，就直接为小七升阶了。 升阶，是一个既繁复又简单的任务。一般分为在高灵力者的监督下，自行升阶，高灵力者协同升阶，以及在战斗中的自我升阶。 从前，龙七的升阶，一般都是在战斗中，自我升阶的。这主要靠在短时间内，因为战斗需求，大量的灵力爆发，导致一时间整个体内的灵力达到一个新的品阶的峰值，使得自己体内的灵石也不得不随着升阶，达到容纳那些灵力的程度。 这个方法，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没有高阶灵力者的护航，只靠着自己的能力，升阶灵石，期间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 不过，这样的方式下升阶的灵石，也是最坚固的。因为那是靠着她自己的能力，一步一个脚印升阶出来的。灵石上，没有其他灵力者的参与，完全都是自我修炼而成。 这样，一般适合很有天赋的灵力者。 还有另外两种，都需要高阶灵力者的参与，最不支持灵力者使用的，就是现在小七需要进行的这项，完全倚靠高阶灵力者完成升阶。 这不仅仅是对高阶灵力者的消耗，塑造出的灵石，也会相对空虚，不会一下子装满灵力，而是在一定程度的灵力水平上，安置一个更高阶的灵石，里面少部分的空间是有所欠缺的。 灵力者升阶之后，灵石出于半满的状态，接下来的空间则需要小七平日里再行积累。 这样的灵石，是很脆弱的。小七需要格外保护，避免强大的刺激，让灵石破碎。 不过，这样带来的好处就是，小七不再会因为灵力暴增，而遭到入魔的反噬。 战肖的灵力，一点点地进入小七的体内，一下子就形成了一道致密的网络。小七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像一个个听话的士兵，在战肖的循序诱导下，不断地扩散开来。 战肖在她的血脉旁，建立了新的经脉，帮助循环灵力。如此，既能保证灵力不外泄，进入到真正的息道中，引动封印，也可以掏空灵石，帮助小七升阶灵石。 灵石增长的感觉，很是奇妙，小七看着战肖，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模样，只觉得他周身的蓝光，都散发着精灵一般的光芒，在夜色中格外好看。 小七似乎很久没有这般近距离地观察战肖了。 他生得真的很好看，五官棱角分明，与萧毅想比，甚至还多了几分俊秀。常年在外，他的皮肤比第一次见他时有些黝黑了，但这根本不影响他的颜值。久经沙场，他的皮肤却没有留下任何风沙吹拂多年的痕迹，这大概是灵力加持的缘故，战肖整个人，看起来气色都比常人要好上许多。 他的粗眉微微皱着。 小七的灵力并不好控制，而且，其内容和强悍程度，比战肖之前探查得还要丰富雄厚。一边归置所有的灵力，保证它们不会外泄，一边还要用最快的速度升阶灵石，这对一个灵力者的实力来说，是极大的挑战。 战肖周身的蓝光越发明显了，那是他调动自身灵力的表现。 小七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收的更加紧了。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在输入小七的体内，就好像在运兵，然后，打算在她的体内大战一场一般。 一个时辰过后，久到小七都觉得浑身酸痛，阵阵寒战的时候，战肖才全部完成。 此刻的他，已是满头大汗。 大量持续消耗灵力，让他多少有些吃不消，好在，他的灵力还尚足以控制小七的灵力，小七的灵石也做得非常的圆满，足够小七坚持到他们再次见面的。 “试着动一下灵力。” 战肖靠在墙边，语气有些虚弱。 小七乖乖照做，轻轻启动了一下灵力，一瞬间，丹田处就腾起一股热浪，借着带来一阵刺痛。 “疼。” 小七紧皱着眉头，刚刚觉得，灵力让她的身体回暖了，这封印就开始让她感到不适了。 战肖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瓶，里面有他修炼专用的丹药，让小七吞服了一颗。 “它能帮你理气，缓解疼痛不适。” 小七吃下去之后，果然见效，丹田处的胀痛刺痛立刻减轻了许多。 战肖撑起身体，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了。 小七想要搀扶，被战肖拒绝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只要你不妄动灵力，就不会太难受。记着，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一个灵力者，更不能在别人的面前展现你的灵力。” 小七郑重点头：“放心吧，我不会用灵力的。” 第440章 随身保护 战肖让小七先回去，自己则踉跄着往回走。夜色浓重，让眼前的视线更加模糊了。 战肖消耗了太多的精元，此刻有些吃不消了。在小七的面前，他努力强撑着精神，可是，帮助一个五品的灵力者完成进阶，已经是十分困难的了，更何况，整个过程，都是靠着他一个人做到的。 小七的灵石是梦魇神兽给她的，原本就不同于寻常的灵力，霸道精纯至极，再加上，她的灵力在战肖灵力的催化下，又进步了一点，想要完全束缚住她的灵力，简直耗费了战肖太多的体力。 这原本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内就完成的活计，他竟然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算是完成。 战肖甩了甩头，靠在廊下，剧烈地喘着粗气。 他实在是太虚弱了，甚至脚步都有些发浮了，这样下去，他就连回房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阵衣袂声从天而降，一个紫袍男子就这样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战肖疲惫地抬起头。 他竟然，在他几乎快到他的面前的时候，才稍稍感知到一二。 “你……” 战肖话刚说出口，一股腥甜直冲喉咙，让他不由得呕了一口鲜血。 “你还好吧！” 这还是席沐风第一次见到，一向勇猛的战肖，有这样虚弱不堪的一面。他迅速为他探查脉息，才发现，战肖竟然灵力消耗得如此之大，甚至还有些被反噬的迹象。 他迅速为战肖度灵力，将自己精纯的灵力注入到战肖的体内后，顺便打算为他驱逐反噬他的邪气，然而，不管他怎么搜寻，竟然都没有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有任何的杂质。 “别找了。” 战肖握住他的手腕，让他不必再麻烦。 “没有杂质污秽。”他艰难地坐起身，身体因为席沐风的调养，已经好了很多了。“我还正想问你呢，有关于她的封印……” 席沐风的眸光暗了暗。 其实，方才他和小七的对话，他远远地也听到了一二。 事态，远远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也不知道，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席沐风，我知道，你们只是想让她活着。但是，这一次，我可以肯定我们都被骗了。你再不说实话，不仅她会死，我们会死，整个五洲大陆，都可能有危险。你与我说实话，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席沐风犹豫不已。 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涉及到邪神。也许，只是小七潜意识里有关于邪神的传说，让她在神智迷蒙的时候，说出了那样的话也说不定。 但是，寻常人，怎么可能在梦魇的时候，说出自己是邪神的孩子这句话呢。 可是，这件事不是席沐风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他也不能向战肖说出许多，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 明明知道，战肖和她的关系，若是他将全部都告诉给了战肖，那么战肖定然会奋不顾身，闹出许多出格的事情的。 “你……是不是对她太过关心了。” 席沐风轻咳一声说：“她现在情况是很不稳定，那不是因为，她一不小心，接受了梦魇神兽的灵石嘛。灵石和封印原本就是相冲的两个东西，现在强加在她一个人的体内，势必会出现异样的。只要，只要我们注意保护，找机会向阁主禀明，让他想办法除掉她身上的灵石就是了。” “除掉灵石？你觉得，灵石会像一张封印一样，说按就按，说除就除吗？” 战肖当然看得出，席沐风是在敷衍自己。 经历了这么多，眼看着小七一次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战肖不想再这样故意回避了。他想弄明白事实的真相，也想弄明白，到底她还有没有救。 “她入魔的情况，你也是见到了的。如今，将她交给你，我才能稍稍放心一些。可是总有情况，是我们都不能在她身边的时候，万一，她在我们同时不在的情况下发魔，该怎么办？你还打算观察到什么时候？！” 每次入魔，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嗜血暴戾。时间久了，难免会闹出大事来。 战肖现下每天都担心，小七会在自己不自觉地情况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实在担心，小七会伤到自己，害到别人。 “她只是入魔，是没有主观的意识，不知道自己是谁罢了，可修炼入魔的也有许多，你见过他们谁真的出事了的。只要经过仔细调理，就会恢复的。而且，即便是入魔，也不意味着一定会死。阁主让我随行左右，亲自保护她，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我会时刻跟在她的身边的，有我这个高手在，你还怕什么呢。” 战肖翻了个白眼。 “王宫，皇宫，还有许多只有皇族才能进入的地方，那里，都是有暗卫把手，机关重重的地方。小七如今紧随萧毅左右，许多地方，便是我都不能进，她却进得。你真的以为，你能一直在她的身边吗？皇宫大内的暗卫，你能搞定吗？” 战肖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皇宫之中的暗卫，都是从御林军中选出的精英，灵力都在七品以上，是个中高手，专门负责皇族的安全。 萧毅觐见，势必要在这些暗卫的监视下。而以席沐风的实力，在战肖虚弱的时候，尚且能骗上一二，却是瞒不过那么多大内高手的。 也就是说，席沐风根本做不到时刻跟在小七身边随行保护。 小七接下来要去的是京都城，京都城里，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是不能擅动的世家。 万一，小七入魔发作，做出了出格的事，那么，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想怎么办？难不成，你想提前终止你和阁主之间的协议吗？战肖，我知道你担心她，但是，这是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了。你当初，不也是欣然同意的吗？你怪不得阁主心狠，这件事，但凡还能有其他的办法，他都不会违背五洲道义，暗中做这等操作的。你说了，就是陷他于不义。这非但不能帮到小七，还会害死她的！” 第441章 原本计策 战肖背手：“我答应和你们阁主合作，全是为了她。只要她能活，我不在乎死。” 冷风吹得西慕枫的紫衣不断飘动，发出一阵衣袂的声响。 他顺势，看着整个燕兆城的夜景，不由得慨叹：“死是最容易的，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 战肖皱眉问。 “其实，阁主亦不知这样的方法能不能奏效。这是违背五洲道义的，让人知晓，风云阁便会彻底从五洲大陆上消失。若让阁主知道你就这么给说了出来，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风云阁是五洲大陆最具权威的组织，位于天都，是整个五洲大陆的核心。 每年，风云阁都会举行风云大会，通过擂台赛的方式，筛选出五洲大陆灵力者的排位，风云榜上有名的，是各国实力的象征，也是所有灵力者竞相追逐的名位。 风云阁，在整个五洲大陆，是有一呼百应的实力的。所以，风云阁阁主的地位，便是天都的圣帝，也要恭谨对待。 席沐风很理解战肖此刻的心情，但是，对风云阁阁主的畏惧，让他不得不担心，违背阁主意思的后果。 所以，不管这件事是否涉及到邪神，他都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允许战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等出格的事情来。 其实，席沐风也是很担心小七的。 毕竟转嫁一个人的灵魂，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让灵魂的主人得以重生，这样原本就是有违天道。 违背天道势必遭到天谴，天谴的形势有很多，小到终生不顺，大到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为了让她能活下去，风云阁这个满嘴仁义道德江湖道义的组织，竟然就这样秘密地进行了这等巫术。 巫术成功了。 在此之前，没有人能预料到，到底会不会成功，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灵魂灰飞烟灭，他们遭到天谴。 就算会被仙界找上门来，就算，受到整个五洲大陆的谴责，风云阁的阁主也要如此做，只因为，她，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小七重生了，所有人都为之欣喜，他们还以为，这是会逃出天谴的一件壮举，可是这份高兴还没持续两年，小七就产生了异样。 重生后的小七，没有安稳本分地做一个普通百姓，而是被卷入了战争，还成了萧毅身边的宠奴。这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毕竟，小七的本体是那样一个喜欢宁静的人，是绝对不会卷入官场权斗这些污浊之地的。 可是，小七却迫不及待地加入了进去，仿佛变了一个人。、 席沐风始终暗中保护着小七，看着小七越变越失去了本性，这让他也不由得怀疑，救活的人，真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恬静的女孩儿吗？ 她大声地宣誓着她是邪神的孩子。 这不仅让战肖感到后怕，席沐风本身也是很担心的。 可是，与其相信，他们救活的人不再是他们想见的那个人，他宁愿相信，小七之只是因为梦魇神兽多此一举，才让她走火入魔了，仅此而已。 “自欺欺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战肖一眼就看穿了席沐风的心思。 毕竟席沐风才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人，比起感情，他应该和她更加深刻才对。见到她如此这般入魔，席沐风表面上淡淡的，其实，内心早已无比揪心了。 “我若是你，就会即刻回禀阁主，想办法重新加固封印，或者……” 战肖咬着嘴唇，终究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 席沐风揪起战肖的衣领，只是怒视着他，到了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两个人在黑暗之中，都陷入了沉默，但是彼此之间是怎么想的，已然心照不宣。 真的入了魔，倒是无所谓，可是若成了邪神的孩子，那就不一样了。有关于邪神的一切，都必须毁灭。只有在她还没成长到难以对付的地步，直接处置了她，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安定下来。 可是，他们都不想她死，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像尝试一下。 “其实那日，我也感觉到了……” 席沐风终于没有揍出那一拳，放开了战肖。 “她的灵力已经完全不可控了，她入魔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魔族才能发出的威慑……” 席沐风一想到那日，小七在路上发作入魔时，散发出的魔性，就觉得心生恐惧。 “当时你没出手！” 战肖有些责怪之意，可是仔细想想，在到处都是暗卫高手的情况下，席沐风的确是没有机会接近的。他只能袖手旁观，这也无可厚非。 可战肖就是止不住地想要让席沐风知错。 毕竟，当初这个主意，是席沐风率先提出的。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境地。 “你说过会保护她的。” 战肖的声音有些发抖了。 “战肖，你知道的，这件事一旦闹开了，会发生怎样的结局。不仅她会死，连风云阁的声誉也都没了。她最在乎的是什么？你难道，想毁了她这一辈子的经营吗？阁主老了，他是她最敬重的人，难道，你也想让阁主受到牵连不成？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了？” 席沐风反问道。 “是，当初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我们都不想让她死，帮她找到一个可以寄宿的身体，就能让她继续活下来，当时我们，都只做了这个简单的想法。谁知道，这天谴竟然涉及到了邪神？便是让我们每人折寿二十年，我们也是甘愿的，谁能想到，竟然是这般危险的天谴？！” 是啊，没有人能够想到，邪神是那么遥远的传说，恐怖到，大家都想不到，就会发生在身边。与其相信，小七在入魔的时候所说的话，不如认为，她说的那些，不过是一些疯话罢了。 “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霸道的灵力……” 作为一个七品上的灵力高手，战肖参加过许多次风云榜的竞赛，见到了五洲各国灵力高超的灵力者。与他们交手，使得战肖见识十分广袤。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第一次遇到如小七这般，力道霸道且疯长而浑厚的灵力者。这不像是灵力，倒像是法力或者仙力了。 第442章 龙杉心思 “我也从未见过，也许梦魇神兽原本就出自狐族，狐族已有了仙根，它给小七的，定然也不是一般的灵石。” 只是，梦魇神兽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它明明是兆祥的灵兽，是帮助兆祥修炼的。它不把这么重要的灵石给兆祥，反而催眠小七，把灵石按在了她的体内，这又是为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 席沐风说：“我与她的感情，也不比你的差。我最不希望她出事了。这一路，有我在你放心。” 这一次，席沐风说的十分正式。紫袍之下的他，看起来，再也没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在和战肖，说着生死嘱托一般。 天色还没有亮，龙杉和龙泗就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这一次是秘密离开的，准备就绪后，由欧阳向川找到一条僻静的路出城，一路借着夜色。 远远地看去，不过一辆马车，像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家。 马匹，准备在郊外，都是上好且温顺的马儿。 小七和萧毅已经等在郊外了。 龙泗眼看着小七和萧毅一同走过来，萧毅的腰间，还挂着一团荷包模样的东西，和他这一身玄色的衣服很是不搭。 小七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一看就知道，昨晚是没怎么睡好的。 龙泗很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是一夜没睡吗？” 小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心中有事，睡得不够安稳吧。” 她被那丹田处的刺痛，折磨了一夜，自然是无心睡眠了。天还未亮，就要跟着萧毅来到此处，她此刻的疲态顿显，若不是没有那上等的灵力加持，怕是脸色要更加难看了。 龙杉轻咳一声，偷偷扯了龙泗一下。 在萧毅的面前，他就这样和小七说话，简直不成体统。虽然，小七只是萧毅名义上的女人，但是，到底她还是萧毅的人。不和主人家说话打招呼，倒将人家冷落在一边，和人家的女人说上话了，这像什么样子。 被龙杉提醒，龙泗才拱手向萧毅行礼。 萧毅将一切都看在眼中，但他也不是个小七的人，只是笑了笑，和龙家两兄弟寒暄了两句，就上马出发了。 小七带着风帽，走在队伍的中间，与队伍随行的，还有几个士兵，乔装成寻常百姓的模样，跟在队伍的后面。 战肖和龙泗走在最前面，龙杉则走在两人的后面。 小七敏锐地观察到，龙杉的脚踝可能产生了疼痛，踩着马鞍的时候，并不能实在落地，只是虚悬在那里。 自从腿受伤了之后，龙杉的那条腿就没有消停过，当时是整条腿都粉碎了的，还是孙婷瑜亲自抢救，才勉强保住了。 只是，每到这变换季节，或者冷风吹过之后，都不免疼痛。 龙杉忍着自己的疼痛，没有和任何人说。 小七实在不忍看到，便从袖口里拿出一粒药丸，递给龙杉。 龙杉看着小七手中的药丸，很是不解。 “这可以缓解疼痛，是孙太医教导我做的。想来，更适合大人。” 龙杉看了看小七，又看了看自己那条废腿，并没有接过药丸。 “大人……” “小七姑娘心思聪颖，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但是这药不能常有，而疼痛常有，与其依赖这一时的平静，不如学会习惯。” 龙杉淡淡地说：“我这个人呐，在战场上吃苦吃惯了，便学不会享受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所以，越是艰苦，越是符合我的喜好，我呆着越舒坦。你这药，看似是个好东西，其实是能磨掉人心志的东西，我，可是万万不敢碰的。” 龙杉话中有话，小七何尝听不明白呢。 “大人说的极是，是我唐突了。” 小七收回药丸，继续握住缰绳：“在这一点上，我与大人是一样的呢。永远，都不想活在让自己最舒适的地方……” 龙杉看向小七，风帽遮住了她半边的脸，只留下小巧的下颌，和唇角那自信且唯美的弧度。 龙杉是在警告她，小七也知道，他的警告实则是为了龙七。 能抵得住权势诱惑的女子不多，他很担心，小七会享受在萧毅身边的特权，进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龙杉总是这样的，平时不会把关心龙七时常放在嘴边，更不会像龙泗那样，一旦护起龙七就什么都不顾了，甚至表现得比龙七还要夸张。 龙杉不是龙家最年长的兄长，却是最老气横秋的一个。他的思想很是古板，也一板一眼不知变通。 但是，在生活中一丝不苟的他，却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活跃。 如果不是留下了腿疾，他本应该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再多几年，他的战绩便会盖过其他的兄弟，成为龙家顶梁柱一样的人物了。 只可惜，腿伤让他失去了许多机会，只能回到京都城做官。 不过，比起战场上的厮杀，京都城中，似乎更加适合龙杉。 毕竟，龙杉那心思沉稳的模样，是所有兄弟都比不了的。京都城中的官场，让他变得更加稳妥老练，做起事来，更加让人放心了。 小七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觉得三哥哥实在是太古板了，实在和自己不对脾气，尤其，三哥哥还和萧毅关系好，明里暗里地暗示她应该嫁给萧毅，这就更让自己感到厌烦了。于是，她便更加不喜欢三哥哥了，总是躲着他，还说他势利眼，官场做派，一点都不想龙家人这些混账话。 他说什么，她偏不听什么。她总是觉得，听了三哥哥的话，自己就一定一辈子没前途了。 现在想想，龙杉真的是处处为自己着想，没有半分私信的。 当初的自己，却将三哥哥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实在是太过幼稚了。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哥哥，反而去相信一个外人，让萧瑞趁虚而入…… 龙杉觉得小七很奇怪。 他明明在警告她，她怎么还看起来那么开心呢。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话，小七听懂了。 他不在乎小七又怎么样的野心，也不在乎，小七和萧毅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要，她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妹妹和萧毅的婚事就行。 这，是他的底线。 第443章 共挤马车 这一路和他们想的一样平静，龙杉和龙泗带着大家去诸城军营中巡视了一圈。这边的军队都是龙家的，军纪严明，长官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子的，没有任何人，放松懈怠，原本是不必巡视的。 这个时期，正是整个龙家最鼎盛的时期。楚湘之站，龙家成了楚国的战神，龙家的权势更是无比强悍，大多是军中武将，支持龙家的数不胜数。 在军营之中，看着眼前龙家打下的江山，恢弘气派的场景，总是让小七激动不已。 当然，她也不会被这表面上的繁荣所欺骗。 正所谓站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其实，原本父亲一向知道这个道理的，并且谨小慎微，从不做出任何越矩的事情。 龙七和萧瑞的接触，成了唯一的意外。 楚帝和萧瑞一样，都是擅用帝王权术的人，权衡，是稳固一个国家最好的方法。 朝中各大世族，看似盘根错节，不可撼动，把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其实，南宫、陈、安、翟、乌，等等各大世族之间，都是有所较量的。龙家在楚湘战争上，立下了赫赫功劳，于是，便有一个乌闵镐横空出世，做了太尉，和龙家比肩。 与西北的龙家一般，东南的乌家，也是一呼百应的。兵权尽数握在他的手中，就算是连王，在齐国边境作战时，也要看乌家的脸色。 眼下，乌家对龙家是十分大的威胁，龙家也是唯一能压制得住乌家的武将世家。 彼此制衡，当真是个好方法了。 “想什么呢。” 萧毅回头看小七，风帽之下的小七，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沉默了一些，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 “我在想，这样多的将士，他们常年戍守边境，一颗不曾懈怠，一定，很思念他们的家人吧。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背井离乡，多少年都不能归家，说不定，他们的父母，孩子，都忘记了他们的模样了吧。” 小七见过很多背井离乡的将士，他们都是在夜里，躲在没人的地方哭泣的。 家仇国恨，总是要大过小家的。所以，即便再思念家人，他们还是毅然来到了这里，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战场上过了，有些人，惨死在战场上，临死前都没能见到他们思念的家人。有些幸运的，告老还乡，可是到了家中，在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却让他们成了不折不扣的‘怪人’。家人不再是家人，家乡也不再是家乡了，郁郁而终的也不占少数。 国家之间的战争，说是为了百姓们着想，可是真的伤害的，也都是百姓。 “楚军有规定，但凡家中独子，或者有孤儿要照料的，或是父母年迈，诸如此类二十八种，都可以不必服军役，正是考虑着，对边关将士们的伤害能降到最低。而且，如今战争渐渐平息，没有大战，父皇已经下令让他们从军满五年即可归家。没有军功的或者没有得到官籍的，都可以申请回到家乡，和他们的家人团聚，只需等大战之时才会召集回军中。” 小七记得这项诏令，当时觉得无比人性化，可是，到头来，回到家中的将士们，还是一脸沮丧地回来了。多年的战争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回到和谐安定的生活中去了，回去，只能遭家人嫌弃，遭自己嫌弃，倒不如一辈子在军营中，吹着熟悉的冷风比较好。 “圣上，果然是个体恤民情的好皇帝……” 小七迎合着说。 “其实这些，也是二哥想出来的。”龙泗在一旁说道：“二哥和我那个二嫂嫂，当真是人才，两个人一文一武，什么主意都能想到。圣上还夸赞二嫂嫂，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呢。” “他们这就是胡闹。” 龙杉持反对意见。 “且不说，打一辈子仗的人，还能不能回家种地。老兵都回家了，新兵还需要严格的操练才能上战场，他们没有实战经验，操练起来十分费神，原本该是用在整顿军中的经历，全部用在了训练新兵上，这不是浪费嘛。” 新来的士兵，就像一张白纸。他们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战场，所以，许多东西也不能深刻的理解。正所谓纸上谈兵，贻笑大方，这一切从头学起，却还没有可以实战的场地，训练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了。 这份提议，给思念家乡的将士们争取了回家的机会，当然也让不少将官暗暗叫苦。二哥哥虽然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得罪人，但是，他对二嫂的宠溺，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只要是二嫂的想法，他都是会支持的。 “其实也不然，”小七说：“如此一来，全民皆兵，一旦发生紧急事件，每一个百姓，都能成为大楚军队中的一员，如此一来，岂不是更好。” 龙泗笑呵呵：“是啊三哥，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看那些将军，平日里五大三粗的，做什么都没耐心，现在带来一群新兵，让他们现场教学。许多兵法和灵力的修炼，他们也能仔细研究一番，这也是让他们复习功课嘛。” 两个人一唱一和，很有默契，龙杉瞪了龙泗一眼，懒得与他们辩论。 巡视完军营，他们就正式上路了。距离临近的小城还有一段距离，大楚没有宵禁，但是想在天黑之前到达那座城池，也是需要抓紧时间赶路的。 他们决定，中午不吃饭，一路御马疾行。 这对小七来说，是不小的挑战，她刚刚升阶，封印的抵抗才刚刚结束，如此急行军，到底是有些吃不消的。 萧毅担心她，待马路比较宽敞的时候，就近买了一辆马车，让小七坐进去。 马车很宽敞，小七也邀请龙杉同坐，龙杉的腿伤的确有些疼痛难忍了，可是他坐进去让萧毅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是那么回事，便也邀萧毅进去。 如此一来，宽敞的马车也变得不宽敞了。 龙泗掀开车帘，也想挤进去，龙杉和萧毅齐齐地说不行了。 龙泗扁扁嘴：“让我坐我还不坐呢。” 说完就坐在马车外面，御马的位置，把要赶车的小兵给撵下去了。 小七掩嘴而笑，这和坐马车又有什么区别呢。 龙泗，还是那么 第444章 他的提防 “客官，来买个包子吧，刚刚出炉的包子，都是自己家养的猪肉，现做成的肉馅，美味好吃又不贵！” 一进城，就被这老板的叫卖声吸引了。 小城内，慢慢的烟火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肉包子的香味，大家原本路上就饿了，先下更是被包子馋的走不动路了。 小七的肚子确实是饿了，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咕噜噜—— 这声音，被萧毅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回头看小七，一副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的表情：“猪肉芹菜的，还是猪肉青椒的？” 前面就是官驿，按着道理说，他们应该去官驿就餐，不过，此处是楚国的地界，也就没有那么多危险了，行至此处，遇到想吃的东西，萧毅还是决定，坐下来吃包子。 龙杉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萧毅的安全，他是要负责任的，而且，这虽然比端国安全，但也没达到绝对安全，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地步。比起这路边摊，当然还是官驿里的比较放心。 “公子……” 龙杉还没说话，龙泗已经拍了下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正好，我也想吃呢。我要猪肉青椒！” “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龙杉训斥龙泗。 萧毅平素吃不着这些街边小食，一时兴起，倒是情有可原，可是，龙泗是时常吃这些东西的，非要在此时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仔细想来，他定然是为了小七喜欢，才说自己也喜欢的。 果然，龙泗买了肉包子，第一个递给了小七：“这个青椒猪肉是最可口的，芹菜的一般人吃不惯，不过你也尝尝吧。还有，猪肉蛋黄的也不错，有种蛋黄糕的味道，很是香甜。还有那个咸蛋黄的……” 龙杉满脸黑线，他真的是为了小七才吃的。 萧毅看着龙泗和小七的互动，脸上没有过多的不悦：“龙小将军对这些很熟悉嘛。” 萧毅的手上还空着呢，小七的手上已经塞满了包子了。 龙泗对萧毅无声的抗议和眼神中的莫名情绪毫无察觉。 “对这些路边小食，我可以说是专家了。小妹最喜欢，我也爱吃，我们呀，平时都是吃这些的。所以什么味道的好吃，全部都记在心里了。” 龙杉再次轻咳一声。 可龙泗浑然未觉，直接吃了一口青椒的，那包子里的香气更加浓郁了，一下子弥散在几个人之间，对于饥饿的几个人来说，简直是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了。 小七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把最上面的拿给萧毅。 “大王，你尝尝。” 萧毅接过去时，龙杉正踹了龙泗一脚。 “没有规矩，端王都还没选，你先呈什么能！” 龙泗被龙杉踹得疼了，才想起来，眼前站着的不再是曾经那个陪着他玩闹的九皇子了，而是一个藩王了。 地位差距悬殊，龙泗的放肆就显得有些没有规矩了。 “我……” 龙泗揉着屁股，就听见萧毅笑呵呵地说道：“没关系，在这里没有什么大王。我倒是觉得，龙小将军的建议很好，这芹菜猪肉的，的确不错。” 原来，小七情急之下，随手给萧毅的，竟然是里面最不受欢迎的芹菜猪肉包。 一般人很难接受芹菜这种过分辛香的味道。同类的菜食，还有香菜之类的，味道上作为调味品倒是没什么，但是当成一道菜来食用，总让相当一部分人接受不了。 好在，萧毅还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的，并没有因为小七给错包子而有所不悦。 小七松了口气。 还好，萧毅不挑食。 龙杉一阵无奈，看着三人都吃了起来，他站在包子摊前犹豫了一下，然后随手拿了青椒猪肉的包子坐了下来。 他总是这样的，一板一眼，绝对不会去尝试新的口味，只会选择最稳妥的那个来吃。 小七为每个人都弄了酱油和蒜酱，唯独给龙杉时，递给了他米醋。 龙泗感到很惊奇：“小七，你怎么知道，三哥他不吃酱油的。” 这个动作时下意识的，因为记忆中的龙杉，吃包子饺子这些，总是喜欢蘸上一些米醋的。用龙杉的话来说，在战场上吃惯了盐巴就肉，嘴里只有咸味和腥味了，好容易有机会选择，他才不会去选择酱油这种只有咸味的调料，反倒是醋，能解一解这一身的苦盐味道。 龙杉自己也感到奇怪。 他看着小七，目光中带着审读。 这个动作，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完全是出自下意识的。龙杉自认为，他和小七的接触，几乎为零。可是小七是怎么一下子猜出，他不喜欢酱油，只喜欢米醋的呢。 龙杉立刻想到了读心术。 不过，这些读心术，也是要经过仔细的观察，甚至要接住一些药物才能读懂对方的心思，而不是像小七这样，毫无交集，没有任何观察，就能一下子看懂他的心思。 龙杉又想到了之前，小七一下子就看得出他腿上的伤痛。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算是日夜与他在一起的龙泗，也察觉不到，可是小七却每一次都能准确地捕捉到。 龙杉在慨叹的同时，又不禁在想，这大概就是小七被萧毅和端太后如此重视的原因吧。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在不经意间熟悉另一个人，丝毫不动声色。 龙杉倒了一点醋在盘子里，不由得看向龙泗。 他到底还是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他和小七接触，完全是因为，小七有龙七的影子。龙泗喜欢龙七，自然地就和小七亲近了许多。 可是，以他对小七的了解，或许这份‘相似’，也很可能是小七逢迎龙泗的喜好所表现出来的。 京都城中一年的官场生活，让龙杉不得不学会提防。 龙泗和小七显然不是一个段位上的人物，他真的担心，龙泗这个神经大条的人，会有朝一日，被小七狠狠地利用一把。 虽然，小七也是萧毅的心腹，但是她毕竟是湘人，谁又能肯定，她这一生都不会移心变志呢。 真的到了那一步，受伤的还是龙泗。 龙杉皱了皱眉，吃一口包子在嘴里，明明很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第445章 是座私矿 吃过包子，他们正在前往客栈的路上，就见到，一行人衣衫褴褛，横过于马路。 他们手中还拿着开采的工具，一看就知道是某个矿上出来的，矿中多财富，这是常识，怎么这些人看起来如此贫困潦倒呢。 小七仔细回忆了一下，却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矿藏，她下意识地看向萧毅，发现萧毅也是神色凝重，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三哥，这……” 龙杉示意龙泗先不要说话，回首看向跟着的人中，其中一个，就是战肖的亲信高典将军。这件事不宜声张，也不便让灵力较低的人跟踪，以免被人发现，暗卫又不能动，高典是最好的人选了。 不必龙杉说话，高典立刻点头，心领神会地跟着这些人出城了。 萧毅也不打算住在驿站了，一行队伍又这样出了城。毕竟进了官驿，就说明他们是官，吸引了官驿长的注意，想要再细致调查，就不太可能了。 城外树林，他们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安营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高典才气喘吁吁地回来。 看他的模样，以他的灵力来说，定是走了很长的路了。他浑身尘土，也顾不得掸干净，清退了左右，这才焦急地汇报到：“大王，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 原来，高典一路尾随那些矿民，发现，他们根本不是自己愿意去开矿的，而是被人逼迫的。人群之中，就有负责看管的，但凡有矿民不从，他们就会拳打脚踢，直到打得那个人服气为止。 大楚境内，莫非王土，谁人敢如此滥用私刑呢。 高典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便跟直接顺着他们走的方向，进了山。 “微臣一路追去，本来打算找一个矿民问上一下情况，谁知，他们都是被人控制的，严格看管起来的，恐怕不会敢与微臣说什么。为免打草惊蛇，臣直接顺着他们走的路，去山上探查了。果然，那矿山并非国产，而是私矿。沿途都是专人看管，十分严密，进的不许出，出的不能再进，看守的人大多穿着官服，但是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是官家的人，倒像是随便找来官服穿上去的。” 高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进了山后，场景更是可怕。那些身着官服的人，把矿民上了枷锁，但凡有偷懒的，都会拳脚相加，或者甩开鞭子毒打，直到他们站起来，继续做工。许多矿民，已经瘦如骨柴，还有一些咳嗽得吐血，也还要继续干活。微臣简单扫过的地方，便有三具尸身，想来，是活活累死，还没来得及处置的。” 萧毅噌地站了起来，他捏着拳头，实在不敢相信，在这大楚境内，无战的年代，竟然还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 那些人穿着官服……官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来穿的，不是官兵而穿了官服，这必定是官家授意。 “到底是谁……” 萧毅冷冷地说道。 这些人，挂羊头卖狗肉，简直是给楚国抹黑。若是百姓信服了他们的官服，还真的以为是官府毒打了他们，那么，必定会出现反抗的活动，后果不堪设想。 “端王，据我所知，这附近可没有官矿啊。” 所谓官矿，就是官府上报朝廷后，开采的矿藏，开采出来的不管是金银还是铁器，都是要上交给国家的。国家进行分配，买卖，得到的银钱才分发到矿藏内，直到百姓的手中。 在官矿里做事，工薪稳定，矿民们大多比耕种的时候赚得多，所以，一旦附近有了官矿，大家都是挤破头才能进去的，矿民们的生活水平也普遍很高。 可是，私矿就不一样了。 别的国家怎样，小七不知道，这楚国可是明令禁止私开矿藏的。 楚国不同于冥国，矿藏丰富，铁器造成兵器，多得自己国家塞不下，只能送到其他四国贩卖。楚国的内部，有名的矿藏就那么几处，已经被开采得差不多了。 所以，一旦发现矿藏，那么必须是归朝廷所有，个人是万万不可能拿到开采矿藏的权力的。若真的是私矿，那便是把脑袋卸下来，揣在裤腰带上做事的，一旦被发现，九族难保。 没想到，他们竟然就撞到了这样一个私矿。 在官矿之中，做事的人除了矿民，还有一些朝中要犯。只有那些要犯，才是要被上镣铐的。不过，即便是要犯，做事的时候，该吃饭还是给吃饭的，也不必鞭打，他们做的活是否努力，将直接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减刑，大家也是抢着去干活表现的。 更不至于，因为被毒打，奄奄一息，丢在一旁不管的。若是家人来寻，知道此事，那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 所以，高典描述的种种，都是贼人私矿的情形。 “这可是大楚境内啊，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官道，但到底还是在楚军的眼皮子底下，不过一日的路程，这样近的距离，他们竟然敢开矿，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龙泗的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是听了，他们如此残忍地虐待百姓，他更是没有办法安耐住心中的怒火。 “我倒是要去看看，到底是谁，敢做这样的事！” “你去哪！”龙杉拉住龙泗，一下子就把他拽到自己的身边：“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的力气就能去救人吗？若是能救，高将军早就救了。这人敢在军队旁边开矿，还能一下子召集这么多人，安排在山上，可见是有来头的。你我经过此地就已经知晓此事了，那些矿民明目张胆地经过城中，城中的府尹会不知道吗？矿民被抓上山，附近几座城池的官员会不知道吗？” 被龙杉训斥，龙泗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鲁莽了。 “龙大人说的不错，小将军，咱们贸然前去，恐怕是不成的。”高典说：“我只走了北山，就足足一百人之多，更深处虽然没走，但也大抵如此。这些人，必定是被背后之人操纵，能做到这点，并且还让附近的官员敢怒不敢言的，怕是来头不小。我们贸然前去，定会被算在大王的身上。敌暗我明，这会陷大王于劣势的。”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苦，什么都不管了吗？” “涉及百姓的性命，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萧毅坚定地说：“不过，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搜集证据。” 第446章 决定调查 虽然调查下去可能会惹到麻烦，但是这一次，涉及到百姓们的安危，萧毅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人命大过天，萧毅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选择不调查刺杀自己的那些人，但是，百姓们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他既然看到了，就不会放下自己的责任，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大王……” 毕竟没有大队伍在身边，他们如今本就是简装简行，人手不足，高典实在担心，一旦遇到危险，他们能不能及时脱身。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及时到达京都城，保证大王完好无损地住进将军府。若是在此处逗留，万一遇到危险，属下们只怕大王会受到伤害。不如，先行前往京都，等稳定下来了之后，再派遣人过来调查也不迟。矿山是固定的，那么多人，也不可能立刻撤走，到时人手充足，审问起来，也能方便一些。” 高典的意见，龙杉很赞同。 “是啊，大王，不是我们不管，只是，还需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行事，否则，打草惊蛇，却无力侦破，岂不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龙杉也觉得，现下掺和进这件事，没有任何好处。显而易见，附近的几座城池，府尹都成了这座私矿主人的靠山和庇护伞，他们所经过之处，势必会受到他们的重点关注。周围人不知道谁好谁坏，更无法判断，哪一个能够真心帮助他们，调查矿山，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退而求其次，先行回京都城，调出精锐再前来彻查。 “这里比邻我龙家军地盘，只要知会他们，着重看管，定不会出大问题的。” 龙杉没想到，一向谨慎的萧毅，会忽然提出要暗中调查。 私矿定和京都内某一个世家脱不了干系，彻查会让他们的行程搁置不前，原本为了保护萧毅所走的暗线，也成了危险的所在了。 到时，对方若是起了歹心，完全可以秘密处置了他们，而所谓的‘萧毅’还在路上，他们‘不知情’。 “三哥，这种事情，怎么能搁置再办呢。你没听高将军说，已经有百姓被活活打死了吗？我们京都城一来回地折腾，定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若是他们知道，端王与我们同行，沿途又经过了这座矿山，那么，定然会多加小心的，一旦让他们察觉到风吹草动，那还何谈细查。所有的证据，早就被他们藏起来了吧。” 龙泗的分析，也是小七心中所想。 他们能私开矿藏，就说明，这些人的警惕性都是极其高的。 一座山都能说开采就开采，那么，他们这一队人的行踪呢，恐怕也是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的。 走过这里，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便回来了，他们也可以说，是找来当地的百姓，寻找矿藏，刚刚发现还没来得及上报。 到时，统一周边府尹们的口径，这就成了彻底的无头冤案。 这矿山，上交给了朝廷，数不尽的财富都被没收了，对方定然怀恨在心，这份恨意，必须是萧毅来承担了。 与其到那时吃力不讨好，不如现在，仔细调查一番，拿到确切的证据，到时，即便对方对萧毅恨得牙痒痒的，证据在手，也是无可奈何。 “我的心意已决，正如龙小将军说的那样，查出矿藏，我们必须抢占先机。” 龙泗得到支持，也表现得跃跃欲试，龙杉和高典互视一眼，只能照做了。不过他们可完全没有兴奋之色，有的，只是无尽的担心。 深夜，龙杉派出去和龙家军知会的人已经走了多时了，为了不太过张扬，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山下的村庄客栈里居住。 夜里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而且看起来非富即贵，店家开心得不行，赶忙为他们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又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 龙杉和高典是没什么胃口的，龙泗可是饿的不行，肉包子并不顶饿，到底还是肉来的实在。 吃过饭之后，萧毅和小七回房了。小七伺候萧毅退下外衫，看着萧毅不动声色的神情，轻声说：“其实，大王很看重龙小将军的吧。” 龙泗因为龙七的缘故，对萧毅总是处处审度的模样，并不是十分的尊敬，但是萧毅一点都不在乎，龙泗说要调查，萧毅便直接说出了支持龙泗的话，这也说明了，他对龙泗的信任。 “龙泗……”萧毅想了想，说：“龙家的几个兄弟之中，只有龙泗，仅得了一个小将军的称号，实则并无官职。他这个人，看着不拘小节，不喜欢束缚，其实，头脑灵活，也很有正义感。和龙杉相比，我倒是觉得，龙泗更会成为龙家未来的砥柱。” 萧毅看人，一般是很准确的。 龙杉那种不出错的个性固然是好，但是，想要有所突破，却是很难。而龙泗不一样，他的思维灵活，处事也灵活，懂得变通，又心存良善，这样的人，是最容易做出一番成就的。 听到萧毅对龙泗的评价，小七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们接触的不多，萧毅能对龙泗做出如此高的评价，这大概，就是性格契合的缘故吧。 “而且不仅仅是支持龙泗，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会这样大胆。” 萧毅走到水盆前，自己洗起了脸。 “龙大人和高将军也说的有理，好在，这次龙大人在身旁，既然在龙家军的附近，那么，就有龙家参与其中了，如此背后之人想要对大王不利，眼看着龙家军作为后盾，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萧毅洗脸的动作顿了顿，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了下来，滴落在了地上。 他侧头，看向小七：“你对龙家，也很重视。” 这是这么多天来，萧毅第一次对小七提出疑问。 小七放下萧毅的外衫，轻轻地展平。 “龙家是支持大王的世家，奴婢，自然要十分重视了。” 萧毅决定调查矿藏，也是看在附近有龙家军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行事的。虽说，救百姓没什么不对，但是，此事到底还是涉及到了龙家。 第447章 不是利用 旁人不知，队伍中有萧毅，这份调查，最后也会落在龙家的身上的。 萧毅拿龙家当了挡箭牌，本来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如今龙家在朝中地位是不可撼动的，相比起来，萧毅却是脆弱不堪，无法与任何人对峙的。 与这背后之人的矛盾，对于现如今的龙家来说，可以草草带过，但是对于萧毅，不可以说是灭顶之灾，也是差不多的了。 可是，就算再小的风浪，那也是风浪，积攒的仇人越多，将来一并爆发的时候，就会越危险。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萧毅自然是懂得的。 但是，他还是这般做了…… 萧毅将龙家推出去和对方对抗，小七的心底里到底是很不悦的。 她的不开心，已经溢在了脸上，萧毅敏锐地感觉到了，所以才会这般问她。 “你定是觉得，我有些急功近利了吧……” 见小七不说话，萧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他看得出小七神情上的不悦，只是，他不知道，这份不悦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龙家，或者说，是龙泗。 “小七，不是我想要调查，如果我的身边没有龙家，或许我真的会选择回京都城后再细细调查，就像那些隐形衣，到底是怎么来的一样……” “可是，龙家不是唯一的理由。” 萧毅拿起毛巾，慢慢地擦干脸上的水渍。 “权柄之下，必定存着黑暗。黑暗之下，就会有许多蛀虫。世家横亘朝野的，其最大的隐患，就是天子之外的某个阴暗角落里，贫苦的百姓，受到牵连。他们远离天子，言路闭塞，不管有什么冤屈，都会被权柄拦下。这，正是我要查明的缘由。” “只有调查明白了，拿到绝对的证据，让父皇看到，他才会明白，朝中世家横行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湘国就是前车之鉴，如果不整顿，那么楚国也会成为其他国家的阶下囚。” “有龙家在，便会更加坚定我的信心。能找到证据，寻找让平民子弟入仕的突破口，又能全身而退，不受到任何牵连，这样的机会，着实是太难得了。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彻查。并且拿着证据，去到父皇的面前分辨。” 听了萧毅的话，小七不由得低下了头，她想的有些狭隘，经历了上一世，龙家的劫难，任何利用龙家的，她都无法接受。 但是，不得不承认，萧毅的做法是对的。 想要突破现在的瓶颈，让平民子弟有更多入仕的机会，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些最阴暗的一面，展示在阳光之下，让更多人看到最丑陋的一面。想来，这样的震撼是最后说服力的，比起再全面细致的策略和谋划，人命和百姓的疾苦，还是最能让人直面地感受到，扶植平民子弟的迫切的。 “而且小七，你可知道，这种山矿，开采的东西不外乎两种，一种是银钱，一种是兵器的材料。采出的是金银两种矿石，得到的就是数不尽的财富，这些财富流到一个人的手中，那么，这个人必定会掌握住相当一部分的经济命脉，流通到楚国境内，则会让许多人手中的钱贬值。百姓们辛苦多年的积蓄，就成了不值钱的石头。” 通货膨胀，就是这个意思，小七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而如果是铁矿，那就更加麻烦了。楚湘之战这么多年，楚国原本已经足够强大，却还是要看冥国的脸色，其原因就在于，楚国的兵器，全部来自于冥国。我楚国境内的铁矿实在太少，煅炼出兵器的，更是需要大量的特殊石材。若证明，那座矿山是铁矿，那么私自开矿的人，必定是想蓄意谋反，如此一来，性质便更加严重了。” 萧毅看向小七，很是严肃地说：“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危及到楚国命脉的事情，所以，今日就算不是龙家，是其他的世家，我也会这般做的。我相信，龙家也会理解并且支持我的。这样的祸患，必须连根拔除，否则对于大楚，就是后患无穷。” 听到了萧毅的解释，小七实在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狭隘了。 她只在乎龙家，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龙家。而萧毅，则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上，看待事情的。他是为了楚国，哪怕因此而被人记恨，他也觉得，这是值得的。 这也是父亲龙度的想法。 想来，若是父亲在此，也会支持萧毅这般做的，断不会认为，这件事牵连到了龙家，就瑟缩不前。 重生到这一世，她可以运用智谋保护龙家，决定皇位，但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歹人祸害大楚，将父亲戎马一生守护下来的大楚，祸害到满目疮痍。 这私开矿藏的人，分明就是不在乎大楚的命脉，只在乎自己是否有银钱，是否能够维持世家的繁荣，这样的毒虫，若是在朝中地位颇高权势熏天，那么总会有那么一日，会让大楚彻底沦为战败之国的。 这种人，当然是尽早除去最好。 而龙家，原本就是肩负着这份使命的，能为大楚除掉这等祸害，剜去腐肉，整个龙家都会以此为荣的。 小七点了点头，说：“奴婢知道了……是奴婢想的简单了。” “都说了，在外面无需称自己做奴婢。我也没有在你的面前称本王，不是吗？” “是……” 小七顿了顿说：“不过，我还是担心大王……有件事龙大人说的不错，现在大王的地位尚不稳固，此刻不是与世家正面冲撞的时候，如果因为调查这件事，而惹怒了他们，那么大王此番进京都城，岂不是犹入虎口？那么，即便有我在身边，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小七自告奋勇前来京都城，就是为了‘牺牲’自己，让大家以为，萧毅只是贪图女色，解决不了后院关系的一个无能的皇子。 湘国之战，是靠龙家，端国繁荣是靠端国朝臣，萧毅本身是毫无雄心壮志的。 可若是让人知道，他竟然参与了调查私矿，这些示弱的‘借口’岂不是都不作数了。 “富贵险中求，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劲敌，怎么会得到想要的呢。而且，母后与你的计划，我原本就觉得没有必要。难不成，牺牲了你一人，就能让所有人觉得我不是个威胁了吗？我只是觉得，想带你入京，这是个很好的借口罢了。” 第448章 府尹密告 高典是战肖身边最得力的手下，办起事来，继承了战肖许多技能，虽然灵力不如战肖，但是应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经过他的暗中调查，发现整个矿藏已经深入到了大山的深处，这样大的规模，绝对不可能是新发现的矿藏，而是非一两年不能形成的规模。 想来，应该是趁着与湘国的战争进入到了终末期，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端国的时候，便在此处开采了这座矿山。 开采出来的货物，也是有成熟的渠道转运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大多是乔装成来往于这些城池的商人，通过夹带货物蒙混过关，然后分着运往南方的。 商人贩卖的货物之下就是矿物，矿物和货物必定不会是同样的重量，其实，经过简单的检查，便是城门的士兵，也是很容易发现的。 可是，这么多的矿物，竟然没有一座城池的士兵有所上报，可见，沿途的城池，也都是被人买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带过了。 货物的运送方式调查完毕，高典又查看了山中做工的矿民。他们都是些附近的村民，大多数是家中没有亲属的，无父无母，无兄无第，不少穷苦，连家都没有成的。还有一些，是从边关逃难过来的，原本就是孤家寡人，与当地人并不熟悉，就直接被抓来了。还有一些是城中的流浪汉，听说能给吃的，便被征用过过来，结果没想到，过的竟然是连奴籍都不如的生活。 这些山中的矿民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消失，不会影响到原本村民们的生活。都是可有可无的，便不会掀起任何风浪。 如此一来，就算是这个人死在了山上，也不会有人来寻，便不会有人闹事，将矿山暴露了。那些在山上病死的，被打死的，受不了日夜做工，抑郁死的，都被当成畜生一样，草草埋在了后山。 而那些穿着官服的人，果然不出高典所料，都是附近的混混，或者是山匪出身，一身的戾气，做起事来根本不顾后果，手段极其狠辣。 有些想要反抗的矿民，在他们的手中，都得到了极其惨烈的下场，一来二去，所有反抗的声音就都停止了。 这些人用的恰到好处，毕竟，真正官籍出身的士兵或者衙役，是根本用不了那样卑劣的手段去折磨一个毫无反手能力的百姓的，也就只有他们，为了钱，能做出各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山中矿民，有时人手不够，他们便穿着这身官服下山去找人，许多人是自愿的，但是大多数的人是被强迫的，扭送上山后，便成了新的矿民，整座矿山，丝毫不必担心，没有人来开采。 至于为何在山上，他们还穿着官服，想来就是为了震慑这些矿民的吧。一来，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被官府抓来的，就算是逃走了，官府也一定会把他们抓回来。 再者，也是为了警告他们，就算出去这座矿山之后，也休想报官。 所谓官官相护，他们是被官所抓，又怎么会去官府自投罗网呢。 矿民们，原本就是没受过太多教育的贫苦百姓，见识不如旁人，再加上被这些人拳脚相加，一身官府吓着，早已经成了被洗脑的小白鼠了。 他们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工作量，每日吃不饱饭，睡不着觉，人都熬得不成人形了。形同枯槁。 然而，他们即便如此也没有想过联手反抗，见到反抗的矿民被打被杀，吓得他们更加没有了反抗能力了。 一来二去，冷漠和认命，维系着整个矿山的运作，悲惨的产业链条，渐渐地成熟了。 杜阳城内，龙杉和龙泗走进了官府，当地的府尹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然而，一个时辰后，龙泗却率先回来了，回来时，还一脸的愤怒，仿佛遇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顺了好几口冷茶才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恶心。 “怎么回事，是打探出什么了吗？” 小七见他这般，更加焦急地询问了。 龙泗气呼呼地说：“大王，小七，我这辈子，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 他顺下了气，将方才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为了方便调查，龙杉想起了杜阳城的府尹，那人曾经受过龙家的恩惠，算得上是龙家的人。比起其他几座城池，杜阳城的府尹，似乎更加靠谱一些。 于是，龙杉和龙泗就这样明着去了。 “知道我与兄长是来巡视军营的，他倒是热情，可是问到矿藏一事，他便说有人击鼓鸣冤要去审案，直接将我和兄长晾在那里了。原本我们也是信的，可是等着无聊我便去前庭查看，哪里来的什么百姓击鼓鸣冤，那府尹竟然一个人去屋子里睡大觉了。” “睡觉？” 萧毅挑眉，心中有了些许不安。 “我和兄长当然知道，他不会是去睡觉，三哥让我去追，才发现，原来那府尹已经派遣自己人去山中通风报信了，还好那人的脚程慢，为了掩人耳目，又不敢骑快马，这才被我追上。幸好事先有龙家军在周围把手，连续抓回来三个报信的，才没透出消息。那些人都被兄长拿去审问了，就等着出结果了。” 听龙泗这样说，萧毅松了口气。 “那府尹原本是一个忠义之士，父亲还曾经夸赞过他。没想到，杜阳城呆了几年，就成了这般模样，当真是不堪至极。亏得我和兄长还信任他，以为他能协助一二，没想到，这人心竟然都卑劣到了这样的地步。他非但没有出手帮助，还想害我们……” 消息传出去，就会引来别人的提防，为了保护矿山，甚至会出现刺杀的事情，到时候，龙杉和龙泗就陷入了极端危险之中了。 这人曾经受过龙度的恩惠，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也是龙度的帮助，否则，以他的出身如何能走上官场。 没想到，曾经的仁义都是装出来的，完全是为了骗取龙度的信任，打算在龙家军的附近，谋得官职，这才故意做出的表现。 如此欺骗龙家，教龙泗怎么能不恶心呢。 第449章 蔡康忠奸 小七和龙泗观点是不一样的，那杜阳府尹蔡康，小七是有些印象的。家中算不得特别贫穷，但也是比较低等的商户，家中做了布料的生意，可以维持生计。 只是这蔡康，从小就喜欢读书，满腹的诗书让当地私塾的先生都颇为震惊，找了蔡康的父母谈了许多次，叫他们一定要让蔡康走科举这条路，毕竟蔡康这样好的苗子，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天才。 父母几经商讨，最终还是这般做了。 蔡康书读的好，若是真的能走上科举，做了一个官，那么他们蔡家便会彻底脱离商籍，做了官籍，这是荫及万代子孙的好事。 于是，全家的重点，便从生意转移到了蔡康的身上。 全家之力供蔡康读书，蔡康才得了举荐，有了的官籍。不过，蔡康这个人的才华和他的情商是成反比的。 在京都城中，他是不依靠世家，打算独树一帜的那种人，自然，世家也不会让他好过了。 几次提案，他都碰壁，最后连京官也丢了，只能被发配出去。 龙度看中了他的才学和人品，认为这样有才华的人，是万万不应该遗珠在不毛之地的。杜阳城虽然离京都城很遥远，但到底是个历史悠久，民风淳朴的地方，不在京都城里做官，在杜阳城里造福一方百姓，也是很好的。便举荐了他，做杜阳城的府尹。 蔡康是个明白人，临行之前，还特地来到龙府，对龙度表示感谢。 毕竟按着他得罪人的程度来说，怎么可能做府尹，做一个亭长已经是不错的了。蔡康虽然情商堪忧，但是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只有做了府尹，有朝一日，才能有机会回到京都城，继续为官。 那日，蔡康和龙度喝了一夜的酒，促膝长谈。临行前，龙度望着蔡康离开的车马，和他的孩子们慨叹，若是京都城里能多出一些蔡康这样的官员，那么，大楚早已经是另一番景象了。 这话，小七牢牢地记在心里。 在京都城里，那样暗流涌动，到处都是诱惑的地方，蔡康的思想都没有受到玷污，反而到了这杜阳城，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蔡康又怎么会被人蛊惑，做了一个与人同流合污的坏人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蔡康是被人威胁了。 当初龙度将他安排在杜阳城，原本以为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可是谁也不曾想到，杜阳城外不远的那座山，竟然是座矿山。 龙度这些年，都没有机会去杜阳城探望他，对他的情况也不甚清楚，可以说，蔡康是被完全搁置在此处了。 在杜阳城，蔡康是没有任何亲属和后盾的，他又不喜欢攀附，若是没有依仗，对方又是来势汹汹，他这个小官，想要做什么也是没有实力的。 再有软肋抓在人家的手里，最好的方法，就是假装和他们一伙的，然后暗地里等待时机。 这些，小七能够想到，但是直心肠的龙泗却是想不到的。 “小将军莫要急躁，”小七安慰道：“我却觉得，那府尹真的与人同流合污，也只是一个从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谁是这私矿的主人，只有查明了这点，便可知府尹是否真的背叛了楚国。” 小七的话提醒了龙泗：“对了，三哥让我过来，正是先告知大王一声。三哥说，那府尹原本就与我家是旧识，多说一会儿话也是没什么的，不会惹人怀疑。在没查明白那府尹和矿山的关系之前，大王还是不便露面，以免惹到麻烦。” “没问出来？” “这些人，似乎都是训练有素的，寻常的方式竟然都不能让他们感到惧怕，不过大王放心，三哥的手段还是有些的，正午之前，定能查出些什么的。” 小七笑了笑：“不过是府尹手下的人，怎么可能训练有素呢。” 被小七提醒，龙泗也后知后觉。 “是啊，衙役捕快，很多是没有官籍的，这杜阳城里，大多数都是百姓出身的，遇到这等审问，该是魂儿都吓没了，怎么可能抵死不说呢。” 想了一会儿，龙泗才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些人根本不是杜阳城里的衙役，更不是那府尹的手下，而是矿山上的人派遣来看守府尹的。知道东窗事发，就急于去报告主子？” 小七点头：“我觉得，这样才极有可能了。” 龙泗立刻站起来：“我得赶快告诉三哥去！” 夜深人静，杜阳城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是杜阳府衙里的人心惶惶。一整天的审问，任何人不得进出，这些，都在一点点地消耗着大家的平静。 矿藏一事，府衙内的人心照不宣，不过，他们都是心存侥幸的，以为每年按时得到一些分红，上面也不会调查，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再者说，杜阳城也不是始作俑者，只是一个运送货物的关卡而已，他们只是没看见，又不是亲自动手，就算真的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罪责的。 这样的侥幸心理作祟，大家都没有想打，还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蔡大人。”一个小官有些坐不住。 他是隶属杜阳城管辖的，是地方小官，自是参与了此事，可是审问迟迟没有出结果，他现下又被软禁起来，根本没有办法与外面通风，眼看着蔡康睡饱了出来，一副悠哉的模样，更是觉得心中焦虑不堪。 “蔡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喝得下茶。你吃饱了睡好了也喝好了，能不能给大家拿一个主意啊。您到底是杜阳城的父母官，整个杜阳城都是您的责任啊。现在，有这么两个人来我们这里作乱，还随意审问您手下的人，您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蔡康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淡淡地说：“大人可要慎言啊，那两个人来杜阳城可不是作乱。他们一个是兵部侍郎，一个是小将军，两个人随便哪个人的官职都比我大上许多，我便是想管那也是管不得的。” “可是杜阳城到底是您的地盘……” 第450章 乌合之众 “我早就奉劝你们不要这般任意妄为，可是你们偏得不听。现下来求问于我，我还是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蔡大人，您可别忘了，这件事您也参与其中，如果上面追责下来，我等相对于您而言，那顶多算得上从犯。” 蔡康浅笑，唇角眼眉间带着超脱世俗的淡然。 他早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和良知的一群人，现在的言辞，不过是提前将这一切都暴露在他的面前罢了。 当初答应他们，他是身不由己，现在，他同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当然不会忘了。该如何处置，我听天命就是。” 蔡康原本就是不怕死的，平时处事，总是一副不同寻常，不怕赴死的模样，所以，很多时候，大家即便是他的手下，也不会与他商议事情，正是担心，和他这样的怪人共事，会惹到什么麻烦。 蔡康从京都城而来，一看就知道，是被京都的那些世家挤出来的，于是，在杜阳城里，大家更是避让他三分，谁都不敢与他过分亲近。 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的。蔡康既和龙杉龙泗十分熟稔，就应该几句话搪塞过去，也就罢了，竟然直接选择去睡觉，这种奇特的处理方式，以至于龙杉直接下令彻查，这才闹到先在这个地步。 他是不怕死，可是别人怕死啊。 大家都是给官府当差的，对于这大楚的例法是最为熟悉的。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开采矿藏当中去，但是，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渎职之罪，还是够他们喝上一壶的。若是有了收贿的证据，那么，这数罪并罚，也实在是足够大家心惊胆战的。 而且，上面的人，有世家仰仗，即便是重罪，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更不会牵连到家人。但是他们这些小角色就不一样了，总要有人垫背的，说不定，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垫脚石，替罪羊。 她们这些，之间面对矿藏的，直接执行的，直接知法犯法的，家族上下，恐怕都是要被依法处置的。 越想越焦心，越想越觉得没有活路，大家心中更加烦躁，早已被恐惧所占据了。 就在这时，们打开了。 龙杉推门而进，周围都是龙杉的人，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的，在这些人的震慑下，胆子小的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 这个角度，看不清龙杉此刻的表情，但是，他周身阴霾的模样，可知此刻心情不好。一天的审问，说不定能审出什么来，但是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了，这是肯定的。 “微臣拜见龙大人。” 蔡康礼数很是周到，和其他官员们，沉浸在恐惧中，不能自持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相比之下，蔡康显得坦荡自然，仿佛整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龙杉心情很不好，但是并没有给蔡康脸色，也恭敬地回了礼。 “大人若是上午的时候，也能像现在这般，也不必我如此大费周章了。”龙杉看着他，说道。 他原本想私下来找蔡康，询问一下矿山的情况的。没想到，蔡康直接闭口不谈，反而躲进房里佯装睡觉了。而他的手下，却分多路逃窜，企图前去报信，还好，龙杉事先早有准备，否则，这一切的心思便前功尽弃了。 抓这些小官来，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其实，龙杉也知道，从他们的嘴里是审问不出什么的，至多是贪墨了银钱，做了没了良心的事情罢了。 “礼数自在人心。”蔡康微笑着说道：“倒是龙大人，微臣自从京都城一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龙将军和龙大人了，不知，龙将军的身体可好，现在进饭香不香。” 蔡康的话，让龙杉觉得毫无道理。 首先，他和蔡康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当时，蔡康离开京都城的时候，龙杉是去了前线执行军令去了，其实，他离开时，是没有龙杉在场的。且现在父亲龙度早已经升做太尉，旁人叫不顺口，也只称作龙老将军，却从没有人还用以前将军的官职称呼父亲龙度。 龙杉不是在乎这些细节的人，只是，蔡康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之前冷落他们也就罢了，现在又将有恩于他的龙度直接叫成了将军，龙杉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气愤了。 这蔡康，能得到父亲的赏识，并且他参加最后几门考试的时候，还是借住在龙家的，父亲龙度格外优待他，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看待。 这样的条件，这样的支持，一般人是很难得到的，这是多么大的福气啊。 在来此之前，龙杉原本还觉得父亲看人的眼光一向准确的，他也很愿意相信父亲的眼光，父亲愿意举荐他来杜阳城，一定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 可是现在，私矿就在眼前，许多开采出的矿石，就直接经过他的杜阳城，作为百姓的父母官，他不为杜阳城的百姓做事，竟然还和私矿上的人狼狈为奸。 在审问之前，龙杉一度觉得，这是父亲看走眼了，父亲当初为他做的那些，得罪了不少世家，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可是审问过了之后，龙杉却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隐情，似乎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 这些所谓的手下，似乎并不受蔡康左右，许多他们知道的，蔡康并不知情，蔡康所做的，他们也全然不在乎。 谨慎的龙杉，立刻从这些细节上，推断出了没塔恩彼此的关系。 这就更让人毛骨悚然了，一个杜阳城的府尹，周围竟然有人看管，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大的胆子。蔡康连写书信寄到京都城求助的机会都没有，可见，对方是如何的天罗地网。这背后是怎样的力量，也不必仔细探究，即可以判断一二了。 龙杉看了看蔡康，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顺着蔡康的意思说道：“亏你还记得我的父亲啊。当年，他可是力荐你来到这里的，没想到，你还真的不辜负他的期待，离开了京都城，就以为再也没有人能管你了不成。” 第451 跟踪到家 “大人说的是，辜负了龙将军的美意，没能管理好杜阳城，实在是我的失误。” 蔡康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龙杉的怒火并不能点到他的身上似的，不管龙杉表现得怎么的生气，他都是这幅轻松的样子。 其实，这也是龙度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官场之中，人人都是焦虑的，在喧嚣之中，人们难免会被周遭的氛围玷污，而蔡康不同。他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是常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当时，他独自一人赴京赶考，各大世家知道，他是那一年考生当中成绩最好的，完全有可能留下来做一个京官，便纷纷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出面笼络。 一个小地方来的商人家的孩子，见到这般场景，大多是眼花缭乱了，但是，蔡康没有，非但没有，还一笑置之，谁人也不理会。就这样，一个人住进了客栈，仔细学习，不被任何人干扰，直到成绩出榜的那一天。 蔡康不负众望，拿了金科第一的好成绩，这样的人才，若他能稍稍对一个世家委屈一下，表现得和善一些，那么，留在京都城中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蔡康还是没有。 他不仅是莲花，还是劲竹。 “调查还没有结束呢，今日大家也累了，明天早上，还会继续，还希望大家能够继续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龙杉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屋子里的人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都以为，今晚一定会出一个结果呢，没想到，龙杉竟然跟大家打起了持久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短时间之内，集中注意里，还能蒙混过去，可是，长时间耗下来，肯定会有人撑不住的。 其实，龙杉只是兵部尚书，却不是杜阳城的官员，按着道理说，他有权利掌管军队，有权利主持军务，却是没有权力去主宰杜阳城的官员们的。 这件事，还要蔡康拿主意。 就在大家打算让蔡康拒绝的时候，没想到，蔡康竟然打了哈欠，直接说了句‘有劳龙大人了’就直接回房继续睡觉了。 大家哑口无言，呆若木鸡，就这样目送着蔡康，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既然，蔡大人没有什么异议，那么，还望各位大人能按着我们的安排，分批次地去休息。” “分批次？” 其中一个官员问：“怎么，我们还不能全部回去休息吗？还有，我们不能回家，是打算住在府衙里？天气这么冷，这里又没有那么多的地方住，大人教我们住在哪里呢？” “堂堂杜阳城的府衙，怎么可能没有地方住呢。事出紧急，各位大人心知肚明，便将就一下吧。只要你们如实招来，也不必太麻烦，一日过去，就能各自回家了。可是，若你们之间有喜欢耍滑头的，说的东西不尽实的，那么，这场审问就会继续延长下去了。大人们也不必担心，没有地方住什么的。我已经命人给你们收拾出了房间，稍后，会有人带着去的。” 龙杉软禁了蔡康手底下的官员，却没有软禁蔡康。 蔡康还是回到自己的家中休息的，这也是龙杉的计策，远离那些乌合之众，或许蔡康就能如实地说一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蔡康出了府衙，小七和萧毅便跟在后面了。 龙杉和龙泗都不方便出面，为了避免惹人怀疑，只有小七和萧毅出马了。小七也很想亲口问上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蔡康行事如此诡异。 跟在蔡康的身后，越走越荒凉。 若不是看到蔡康走进了一个茅草屋的小院，他们一度以为，是不是蔡康睡糊涂了，走错了路。 按着道理来说，蔡康到底是杜阳城的府尹，地位仅次于京官，这俸禄该是不少的。可是，眼看着眼前他的家，已经破败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是普通的百姓家中，也比他家气派一些。 蔡康那么多的俸禄，随便拿出一月的也够修葺院子了，怎么会过的如此衰败呢。 “看来，他还真是个清官。” 萧毅看着眼前的房子，轻声说道。 “你是如何猜到，这蔡康与他们不是一路的呢？” 毕竟，小七从未见过蔡康，也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蔡康的表现，都说明了，他和私矿上的人是一伙的，可是，小七却从龙泗的表述中，一下子猜到了，蔡康是被人监视起来了，其实，他本质上并非歹人。 “我，也是在进杜阳城之后，听往来的百姓说的。” 小七说：“能被百姓们时常挂在嘴上的官，不是穷凶极恶的贪官，那就只有清明廉政的清官了。我觉得，龙老将军不会随便信任一个人，这蔡康，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才让龙老将军不惜得罪其他世家，将他举荐到了此处。与其猜他是穷凶极恶之人，不如料定，他是个清官，这样的可能性更高。” 其实，百姓们也没有将蔡康挂在最边上，小七是听过一些，不过，那都是些只言片语，只是提到了蔡大人罢了。 小七更多的，是从龙七的记忆中获取的。 他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不是轻易改变的。 蔡康这个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是老实本分的。他满脑子都是圣贤书，眼神清澈透明，心胸宽阔敞亮，就像一颗从未经过雕琢的珠子，在京都城那样的官场窝中，简直是一股清流。 而且，像蔡康这样，一点背景都没有的地方官，其实是非常受限的，地方官官位小，京官随便哪个都可以命令他。再加上，往来的世家也不占少数，每一个都要他来相迎，其实，倒不如平头百姓来得自由。 接待来往的官员，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这附近有人私开了一个矿藏呢。 蔡康有心管，却没有能力去管。若是连他的生活起居都被人看管了起来，那么，就可以推断出，他没有上报的原因，是因为他已经被控制了。 为了查明真相，小七便说服萧毅，决定亲自过来看一看，或许，这个蔡康，会给他们许多想要的答案。 第452章 为何相信 “大王又是为什么相信他呢？” 小七反问道。 萧毅是一个喜欢自己亲自印证的人，只是她和龙泗龙杉相信，萧毅也绝对不会就这样放松警惕的。 他们了解蔡康，可是，萧毅从离开京都城后，京都城里的事情，他便没有参与了。 按着道理说，他和蔡康是根本不熟悉的，这份，信任又是从何而来呢。 “相信谈不上，但是以我对寒门子弟的了解，我总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去帮助那些人的。” 萧毅如实说道。 寒门子弟，大多都被世家们收为囊中了，但还是有些人，始终坚持底线的。萧毅接触过许多不愿意和寒门同流合污的寒门官员，他们，都是很有思想和原则的，绝对不会为了一点银钱就有所动摇，否则，他们在京都城的时候，就已经被收买了，怎么可能还被剔除京都呢。 “而且向阳城也不是输送货物，必经的路线，还有许多路线可以替代他，为什么矿山里的人要着重看管蔡康呢。” 杜阳城并非是矿山之下，唯一的通路，只是众多路线中的一条。蔡康，也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必须要拿下的府尹。如此大费周章，反而还会惹人怀疑，逼急了蔡康，再生出其他的事端，也是极有可能的。不管怎么看，他们这般做，都是落不得一点好处的。 “就一种可能，蔡康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担心蔡康做出威胁他们的事情来，所以才特地选择一些精明强悍的人去看管他。” 萧毅轻声分析道。 “原来大王早就看出这点了。” 小七微笑着说。 萧毅总是习惯这样的不动声色，但是每一次他，看似的不经意之间，都会观察到许多常人看不到的角度。这一点，和小七很象。小时候的挫折和这么多年来的艰辛，让萧毅养成了喜欢观察和谨小慎微的习惯，有了这样的习惯，他才能安然地存活到今天。 和他一样，小七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是经历了一次死亡，程度有所不同。 “蔡康，这个人我对他也多少有些了解，在寒门子弟中，他也算是独树一帜的人物了 当初在京都城，他不愿意和世家同流合污，是硬生生被逼走的，如果不是浓度将军，特地上书保他一个官职，他现在可能又变成平民了，连官籍都会丢了。” “龙老将军看上的人，一定是不简单的人物，他的才华，他的思想，以及他对大楚的贡献都是可圈可点的，所以龙老将军才会不惜得罪世家，也要上书，让他去向阳城 这向阳城虽然不是特别大的城池，形成的敷衍也不是特别大的官职，但是至少可以保他一个可以回京都城的机会。想来龙老将军，一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一个会轻易改变本性的人，龙老将军怎么会给他这样大的信任呢？” 萧毅不仅相信寒门子弟，还相信龙度的眼光。 在战场上，和龙度的合作，让他们几乎成了往年之交。萧毅欣赏龙度的正直果敢，欣赏他为人。他也是不与世家攀附的那类人，与寒门子弟不同的是，龙家是有军功在身的，龙度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撼动的人物，所以，其他的世家不敢将他怎样。 说到底，龙度和蔡康这些人，是属于同一类人的。 能和龙度惺惺相惜的，一定不会是贪墨银钱和功勋的人。 有了龙度作保，便是蔡康真的变了本心，他也要亲自问上一问，对方到底给了他什么，让他变成今天这般。 好在，这一切和萧毅料想的一样，龙度没有看错人，蔡康也没有让萧毅失望。 只看着这艰苦的生活环境，便知道，蔡康始终是那个一心向着楚国百姓，志存高远的人。 “这院子打扫得十分整洁，可见蔡康大人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它平时就是如此高洁，本人的心性也该是干净的。” 小七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蔡康，就觉得蔡康和京都成里那些只知道攀比、油头粉面、相互巴结的世家公子不一样。蔡康身上的卓然气质，在京都城中是很少见的。便是小七，见多识广的人，也不免被蔡康身上的气质所吸引。 现在看来，蔡康仍旧是那个蔡康。没有半分改变的。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龙杉已经问到他的面前，就说明龙杉已经开始怀疑矿山是否被人私下开采了，他竟然知道矿山具体是被何人所控制，而且从心底里，也是不支持他们的，为什么在龙杉的面前，不说明情况，并退左右？而是要选择避而不谈故做不见呢？” 那些报信的人，当时并没有在蔡康的身边监视，也就是说，蔡康当时完全有机会，将实情说出来的。蔡康对龙山说什么，他们也是不会听见的，可是当时的蔡行并没有第一时间与龙山说明情况，而是选择去杨庄睡觉，这就很不符合常理了。 萧毅的怀疑，也是龙杉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可是蔡康就是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龙杉的面前，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口，是有他的考虑的。 小七对萧毅说：“也许，是因为蔡康觉得龙大人还不足以能够接发矿山之事，就算蔡康大人有心想要提醒龙大人，向龙大人透漏出私矿所在，也会担心，是否会给龙大人带来危险。与其让龙山冒着生命危险去调查况，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龙大人和龙小将军置身事外，让他们尽快离开，好保证他们的安全。想来，如果不是看到龙大人最后带着龙家军倾力而来，恐怕蔡康大人也不会对龙大人做出任示意的吧。” 审问开始，蔡康才特地命人将杜阳城麾下所有的官员名单递给龙杉。也正是有了蔡康这份帮助，龙杉才能那么快地将所有的官员全部带到府衙里，避免了消息泄露。 蔡康如此隐晦地帮助，也是直接证实了，他是了解矿山的，且不支持矿山，而被迫如此。 第453章 最好结果 蔡康见到龙杉，原本是高兴的，可是考虑着龙杉和龙泗的安全，他又不得不隐忍。为了想方设法地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他当即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故意激怒龙杉。 见到蔡康嚣张不可一世，完全变了曾经的样子，以龙杉的性格，肯定是气得火冒三丈的。 龙杉必定为父亲的一番苦心抱不平，心中愤懑难以发泄，定会回到家中，和父亲龙度说明情况，状告他在杜阳城中，没有好生按着自己之前的准则行事，反而和别人同流合污，做起了私矿的生意。 龙杉将他说的越不堪，龙度越会心生疑问。 他一向是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的，按着道理说，蔡康也不应该会如此这般，为了一点钱，就参加了私开矿藏这样祸国殃民的事情来。听了消息之后，必定是坐立难安，十分焦虑的。 龙度会派人或者亲自前来探查情况，有了龙度出面，蔡康这边再说出实情，便会可靠一些。就算矿山那边的人，再嚣张跋扈，再横行于世，对方眼见着是龙老将军来调查，也不会特地为难他，更不会让龙老将军陷入生命的危险之中。 毕竟，龙度的身份非比寻常，在整个大楚，除了左右二相，就算龙度地位最为尊贵了。他们断不会直接对龙度动手的。 小七如是这般的分析着。 蔡康本身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否则，在京都城那般不给各大世家面子，是一定会被处置的。 可是，他并没有被处置，还保住了自己的官职。 就算再得罪世家，他们也拿捏不住他的把柄，不可能夺走他的官职。不仅如此，他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这说明他并非一根筋，而是懂得转圜的。 蔡康认为，如果不能一击成功，他一定会选择忍耐，等到有机会扳倒他们再行定夺，这也是长时间在京都城那样复杂的官场之中生存而获得的经验。 蔡康的隐忍，让他在杜阳城这里得以生存。周遭的官员都是敌人，他被围在中间，不得不选择顺从。 但是，顺从只是表面的，他根本没有从心底里认同这些人的做法，便不会真正的屈服。 小七这个观点得到了萧毅的认同。 萧毅也说：“正如你所说的，这个蔡康原来就是寒门子弟当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考入京都城，到一轮又一轮的筛选，每一次，他的成绩都是第一名的。父皇曾经称赞过他，说他是千年难遇的人才，是比左相还要渊博的一个人。将来，定然能超越左右二相，成为大楚的中流砥柱。” 楚帝这般评价，可不是寻常的评价，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了。 如果不是蔡康非要独树一帜，以他的才华，五年之内必定会得到上大夫以上的位置，甚至左徒也未可知。 然而蔡康偏偏是这个执拗的性子。 楚帝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不懂得从善如流，不懂得顺应时势的人才，那就只能与整个大楚背道而驰。 他的存在，危及到了大楚朝堂的稳定，那么，不管蔡康有多么适合拜相，他也只能离开。 “蔡康的家中虽然从商，但是他却是有着农民的质朴和经商知人的灵活头脑的。他和私矿这件事情无关，却是会留下证据来惩治那些歹人的。如果这一次他能成功，并且确定了和这件事毫无关系，我定会着重留意他的情况，帮他寻找机会。” 萧毅欣赏地说道：“一旦有机会，定会努力帮他抓住应有的地位，让他重新回到京都城，为百姓谋利。” 蔡康在位的这些年，是给百姓带来许多好处的。尤其是，他对百姓们赋税的提议，当时萧毅看着这份提案，心中都是无比激动的。 只有出自平民的人，才能最了解平民。 蔡康知道底层人是如何生活的，便也知道，该如何改善他们的生活。 比起其他的寒门子弟，蔡康多了一份走南闯北的经历，故而，整个大楚，不管是东边还是西侧，不管是南方还是北上，百姓们是怎样的生活，他们的习惯如何，有什么难处，蔡康都是可以通过自家经商的路线，进而得到一手的资料的。 这份熟悉，是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他的提案，也是无可替代的。 “大王说的是，大王爱惜人才，实在是蔡大人的福气。” 小七知道，萧毅是打心底里欣赏蔡康的，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为蔡康如此打算。 “正如大王所说，如果他是清白的，还这般得到了大王的赏识和重用，就算是去不了京都城，只留在大王的身边，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萧毅是支持寒门子弟的，这和蔡康现在的处境不谋而合，而蔡康，又是寒门子弟当中，最出众的一个，是受过楚帝本人亲自夸赞的人物。 这样的人，完全可以说是寒门子弟的代表了。 以蔡康如今的地位，再想回到京都城也是十分困难了，京都城的世家们，最讨厌的就是打破规矩的人了。尤其，是像蔡康这样，既有能力，胆子又大，还不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人物。 和他们的想法不同，那就是敌人，谁会将一个如此强悍的敌人留在身边呢，当然是陈真他还没有实力，羽翼不丰、满的时候，尽快赶出去了。 蔡康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回到京都城，也可能不受待见，仕途也不会太过宽广，倒不如留在萧毅的身边，为他谋划，以求将来。 在萧毅的身边，原本就有许多如蔡康一般这样的，无法在京都城站稳脚跟，却很有才华的寒门子弟。 他们被肖毅留在身边，放在端国的朝堂上，留下了许多旷世政绩。相信以蔡康的聪明才智，和他对政策的独到见解，一定会表现的更加出色。 端国就像是试验田，可以让蔡康发光发热，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看到他的好，让他得到回京都城的机会的。 这对于蔡康来说也是更好的结果。 第454章 蔡康睿涞 蔡康对于家门外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从杜阳城府邸回来，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多时的战争，即将开始了。 看着病床上的妻子，蔡康的心如刀绞，眼看着她日渐虚弱，蔡康真的是疼在心中的。外面经历了在艰难的事情，回到家，蔡康重视满脸轻松的模样。所以，蔡康的妻子对蔡康在杜阳城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可是遇到什么案子，难办了吗？” 她慢慢地坐起身，虚弱得宛若一根飘在空中的羽毛，蔡康见状，赶忙去扶她，让她靠坐在床头。 “嗯，还有一些公文需要紧急处理，就忙晚了一些。” “你啊，总是喜欢亲力亲为，什么，都要自己去做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官场上的事，但是到底见过许多官旁边都是配着师爷的。师爷们帮忙润色这些公文，你处理起来也能快上一些。若都是像你这般，每一个字都要自己写，那大家岂不是都要累坏了。” 蔡康的妻子嘴上责怪，语气上，却是十分担心蔡康的身体的。 她的身体不好，不能帮助蔡康照料家中，蔡康每天在外面做事，还要回到家里做饭，实在是辛苦。 “他们只能是做些抄抄写写的事情，写完了，我还要通读，还要去批阅，来回往复，实在是麻烦得很，倒不如我自己来写，有什么内容，我自己都知道，也能放心一些。公文看似是一个简单的活，但也是要呈到京都城，影响圣上决策的，必得万无一失才行。否则，那不成了坑害百姓的庸官了嘛。” 蔡康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你是个好官，你一心围着百姓，这我都知道的，但是，再怎么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你看看你，这一脸疲态的，教我看了实在是不放心。” 蔡康的倦色都写在了脸上，今日情况特殊，他只是佯装睡觉，但到底也是睡着了的，还能轻松一些。平日里，他的睡眠严重不足，比今日还要更忙碌一些，着实辛苦。 “我没事儿，倒是你，今天心口痛又犯了吗？可有其他不舒服的？” “我好多了，那梁大夫的药，实在是不错的，吃起来，我都觉得身子有力气了，你瞧着我的气色，不也是好一些了吗？” “可是到底，你还是这么虚弱的。” 蔡康担心地说。 “都是老、毛病了，哪里那么快就能好的了。若是能好，那就是遇到了神仙了。你也别急，我自己的身子，我是知道的，这只是小病，仔细将养几年便可以了。” 看着妻子苍白的脸色，蔡康知道，她是安慰自己的。 “那梁大夫是京都城那边有名的医者，是有些祖传的手艺在的，宫廷里面的医术，是不会差的，总好过咱们每天去找些江湖郎中来的好一些。” 蔡康眸光暗了暗，看着旁边的刺绣盒子，说道：“你是不是又在白日里做活了？都跟你说了，身体还没好全，就不要那么辛苦。梁大夫不是说过吗，你应该好生休息，不可以浪费心血。我在府衙上的津贴，足够生活了，又何须你来贴补家用嗯？你好容易心痛的毛病不经常犯了，若是再累坏了，可怎么好啊。如此长时间的治疗，不就都白白浪费掉了吗？你的身子，岂是那些银钱能够换回来的。” 蔡康很担心妻子的身体，他知道，妻子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能轻松一些，所以才做这些的。可是，刺绣这种东西是最熬心血的，每日都要坐在那里，一针一线地做，卖出去的钱，还不够吃药的，蔡康实在觉得，妻子没有必要如此努力节俭。 “我知道，你做府尹的钱是足够的，可是，我也总不能像废人一样，总是卧病不起吧。身子好了，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让我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累赘。” “何人说你是累赘了！” 蔡康挑眉，有些不悦了。 妻子握住他的手：“是我自己觉着的，人活着，不就应该做一个有用的人吗。你放心，我知道担心我又累着了，我会自己注意的，累了我就休息，闲来无事我就做一些，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掂量，断不会再让自己的病情更加严重就是了。” 听了妻子话，蔡康轻轻点头。 “你知道的，我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不想你再病重了。” 蔡康和睿涞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蔡康的家中做布料的生意，而睿涞的家中则是最好的绣坊，两家的交集多了，就自然成了世交。从祖父那一辈开始，他们就是来往甚密的交情，到了蔡康父亲这一代，父母之间早已形同至亲兄弟了。 蔡康和睿涞自小一同长大，情分上自是无可挑剔，为了延续两家的情分，大人们见他们彼此心生情愫，也就都默许了。 蔡康的家中原本还算可以，毕竟祖上都是商籍，手上的银钱是不缺的，但是，想要做官，那就需要许多银钱了。只是靠着家中卖布，是断断不够的。 蔡康从小，就是十里八村最好的读书苗子，父亲知道，做官是蔡康唯一的出路，而且蔡康是有这个实力的，便决定，就算是拼尽家产，也要让蔡康得到官籍。 睿涞得知这件事之后，毅然地住进了蔡家，她的绣工是当地一绝，可以说，在技术上，甚至比齐绣还要让人赞不绝口。 有了睿涞的绣工，原本卖上一钱的布料，竟然可以卖到半两，如此增值，让蔡家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许多，一时间，市面上流传的各色衣物，竟都是出自睿涞之手。 后来蔡康父亲因病去世了，蔡康的官籍迟迟没有动静，这让蔡家的其他亲戚开始质疑蔡康的能力，纷纷表示，不会再帮助蔡康了。蔡母一个人，终究是不能成事的，蔡家的生意，因为蔡父的病逝，一落千丈。 还是睿涞，不顾一切地选择嫁给了蔡康，用她的实力，挽回了蔡家的生意，稳住了局势。 第455章 谋定而动 可以这样说，蔡康能有了做官的机会，能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全然是和睿涞的付出分不开的。 要知道，当年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那样封建的地方，没有任何仪式，没有婚娶，就直接上赶着去蔡家做了媳妇，还抛头露面地做生意，这是要遭人笑话的。 然而，睿涞不在乎。 她只知道，蔡康想做官，他有这个能力做官，便会义无反顾地支持他。他需要钱，她只要赚到足够的钱，让他能够在京都城中的举子中站稳脚跟，那就是成功了。 后来，蔡康真的如愿以偿地做了京官，回到家乡，他第一件事，就是八抬大轿，将睿涞名正言顺地娶回家，给了她和她家里人一个完美的交代。 可是，幸福总是短暂的，命运永远会给老实本分的人增加一些难度，让他们遍尝世间的险恶。嫁给蔡康不过三年，睿涞就填了一个胸口疼痛的毛病。 刚开始，睿涞以为只是累的，毕竟，为了供蔡康这个官，当年睿涞每天只睡几个时辰，身子吃不消也是正常的。 直到一日，睿涞晕死在家中，她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劳累所致，而是真的病了。 遍寻名医，睿涞始终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一些专门治疗心口痛毛病的医者说，睿涞这是出生时就带来的毛病，是胎弱之症，这样的病症，是没有办法医治的。只能一天天地虚弱下去，直到支撑不住的那一天。 至于有孕，那就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了。 否则，不仅大人会丧命，连孩子都是保不住的。 女子不能有孕，那简直比判了死刑还要让人绝望。睿涞得知自己再也不能生产，当时苦闷了许久。不过，蔡母和蔡康到底是有良心的，不管亲戚朋友，不管邻里邻居都怎么说睿涞，他们都是不会休妻的。不仅不会休妻，蔡康还说服了蔡母，此生都不会再娶，只要睿涞一个人。 蔡康没有当官的时候，睿涞为他凑钱，蔡康当了官，睿涞也没有懈怠，依旧留在老家，陪着蔡母为蔡父守灵，睿涞的好，蔡母都记在心里的。虽然抱不到孙子，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但是，考虑着是睿涞，蔡母最后也还是接受了。 蔡母不仅接受了蔡康的想法，只有睿涞这一个儿媳妇，还帮忙到五洲大陆各地，寻找能够治疗睿涞的名医。为此，家中的积蓄就像漏了底，不断地被掏空，蔡家人依旧毫无怨言。 还是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让刺鮟鱇知道，原来还有一个姓梁的医者，能够治疗这种先天而来的心痛病，便托人去寻找，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梁大夫的好消息，却是那些歹人，拿着梁大夫要挟蔡康。 他们说，只要蔡康同意，他们就会让梁大夫无条件地为睿涞诊治。经过一次试验性的治疗之后，这睿涞得病还真的有了起色了，梁大夫是真的有一些手段的，蔡康见状，终究是不得不犹豫了。 蔡父去世得早，蔡家上下，亲戚们当初为了分家产，全部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一直以来，都是蔡康和蔡母睿涞相依为命的。睿涞为这个家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在睿涞的性命和自己良知面前，蔡康实在是没有办法选择。 蔡康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妻子，要每日被这难以忍受的疼痛所折磨，身子肿得仿佛变了一个人，可是，他也不想放弃自己为官的原则，因为自己家的问题，去帮助那些人，坑害百姓，祸害楚国。 为此，蔡康第一次征求蔡母的意见。 蔡母也是当地有钱人家的小姐出身，是有些见识的。她也知道，一旦进入官场，就总是会有些身不由己的。 其实当初，儿子从京都城到了杜阳城做官，她就已经猜出一二，知道自己家的儿子，是心思纯净的人，不适合那么深的官场。 可是，没有想到，即便到了杜阳城这样偏远的地方，蔡康还是不免要遇到这些。 “儿啊，你可知道，在官场之上，没有人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什么的。眼看着你弱他强，对方也是来头不小的，你一个人反抗，而旁人顺从，便显得你越发碍事。母亲不求你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一朝宰相，只希望，你能保证自己的平安，保证咱们家里的平安。” 蔡母知道，能威胁到儿子的，一定是凭儿子一个人的力量反抗不了的大人物。 他们现在还愿意和儿子谈条件，是说明，儿子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作用的。若是逼急了，他们觉得儿子碍事了，就算是除掉，也是轻而易举的。 杜阳城偏远，天子离的也远，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一时的硬气，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招来祸端，倒不如，暂时委曲求全。”蔡母语重心长地说：“当时你被判离开京都城，母亲这话便想对你说了。你一股清流，却非要投入浑水，就应该料到，自己不可能全身而退，既然不能全身而退，就要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你今日妥协，他日必定会受到责罚。可只有暂时保全了自己，才能另谋他向，说不定，在惩罚到来之前，你便找到了机会，或者有了一些权力，可以与之抗衡了，到时候，再讲你的想法公之于众，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母亲知道，你一心为了百姓，想当一个好官。但是，这个世界上，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有很多人，他们表面上看着是贪官，却是将银钱分发给百姓的好官，有些人，他们表面上看着清廉，背地里却是用不同人的身份，在各种地方置办宅地商铺。这些，母亲和你爹这么多年做生意，都是司空见惯了的。所以说，想要为百姓说话，一定要将权力拿捏在自己的手中才行。这，就是我与你爹想要让你做官的原因。” “母亲知道你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做一个委屈求全的人，可是贸然前进，终究会害了自己，害了你的家人啊。” 蔡母看着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不如，谋定而动。” 第456章 睿涞劝说 谋定而动，这是蔡康这段日子始终对自己说的话。 “到底现在最紧要的是睿涞的病要紧，只要是能将她的病治好了，便是让我折寿十年，我也是愿意的。他们也没教你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坑害百姓，只是让你不必多事罢了，这也不是难事。反过来讲，你就算不与他们周旋，想要将此事举报出去，你的手上没有证据，圣上就真的会相信你了吗？圣上反而会觉得，你初来杜阳城，就闹出这样的事端，是不是在记恨他，故意生事。到时候，你非但不能帮助这山上的百姓们，反而会害了你自己。多不划算啊。” “儿啊，你与母亲都知道，睿涞这病是拖不得了。倘若真的有那么一日，睿涞不好了，就这样没了，你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你回想当初，一定会懊悔自责，当初为什么不答应了他们的请求，让梁大夫及时为睿涞诊治，或许，睿涞就能活下来了。这样的懊悔，是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的。将来，哪怕是你真的没有被惩治，还得了个千古好官的名声，睿涞，也终究是你此生过不去的坎啊。” 蔡母说这话的时候，是强忍着泪水的。 蔡父的死，也是她心中的痛。当年，为了给蔡康积攒能够为官的银钱，他们想了很多办法，蔡父甚至不惜亲自去跑生意，为自己家的生意拉来客户。 长时间的奔波，他的身体本来就变得很差了，再加上压力太大，就这样一病不起了。 其实，有很多次，蔡父都表现出了十分不舒服的状况，可是蔡母当时也疏忽了，这才酿成了最后的大祸。 这件事上，蔡母是有绝对的发言权的。 她很后悔，没有及时让蔡父好好休息，自己知道这份痛苦，所以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经历一遍。 蔡康是深爱着睿涞的，也知道，母亲此番话，并非让他做一个昏官，去做任何妥协，而是让他在权衡之下，能够最大程度地帮助他自己。 官场数年，蔡康也算是见得太多了，身不由己，已经成了官场的常态。以他现在的实力，是根本没有办法扭转时局的，母亲说的对，与其和他们硬碰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被楚帝认为是在故作清高，不如暂时委屈妥协，让他们先把睿涞的病给治疗了，再想方设法收集证据，等到有一日，时机成熟了，再一举揭发也不迟。 蔡康十分娴熟地准备了晚饭，小桌子放在床上，这是每晚，他们夫妻二人最幸福的时候了。 蔡康的手艺不错，简单的小菜，经过他的烹饪，竟然都变成了无比丰盛的佳肴。 知道睿涞不能吃太多的油，却还需要补充营养，蔡康特地研发了许多清淡而营养的菜式，给睿涞换着方式地去做。 睿涞最近吃饭，的确比以前香了一些，看到睿涞没有被病痛折磨，还吃的这么好，蔡康真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和宽慰。 这一日来，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这些负面的情绪，就这样通通不见了。 蔡康是知道龙杉的。、 龙杉离开战场之后，就做了兵部侍郎。兵部侍郎是个不错的官职，很适合龙杉，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并不能真的解决杜阳城现在的问题。 龙度对蔡康有再造之恩，当初如果不是龙度的保荐，他很有可能因为得罪官僚世家，被撤销官籍了。 所以，他才不能害了他的儿子龙杉。 龙杉是和龙度一样，真心为了百姓着想的，但是，他打算深入调查私矿一事，并且将背后的人连根拔起，永绝后患，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的。 以蔡康对那背后之人的了解，便是龙度出马，也未必能够撼动他。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知己毙命，就不应该妄动，这样一来，不仅会让对方有所警觉，做好防范，还会害了龙家。 这是蔡康所不能允许的。 吃了一口菜在口中，睿涞看向蔡康，发现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晚，从蔡康进门起，睿涞便发现了他的不同，总觉得，他像是有什么心事，压在心头上，怎么也解决不了似的。 “相公，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想那些公务上的事情了。” 被睿涞提醒，蔡康才意识到，自己的眉头已经皱得很深了。 睿涞放下碗筷，问他：“若你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与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终究是想的不够全面的，或许，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呢。” 蔡康看着妻子，满脸的宠溺。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是个妇道人家，能帮我解决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解决不了问题呢。就连娘，都说我是女中诸葛，说我若是男子，也定然不比你差呢。” 睿涞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调皮之色，这让蔡康觉得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身体健康，与他形影不离的睿涞。 见蔡康这般看着自己，睿涞竟然觉得脸上有些滚烫了。 “你瞧着我做什么，我的脸上有花儿不成。” 见到她娇羞可人的模样，蔡康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什么事的，就是忽然想到了，就多想了一会儿。我在府衙里要做的那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吗，都是些琐碎的，没什么建树的。” “你可不要这般说，怎么就是没有建树的呢，杜阳城里的每一个百姓，他们能安稳地生活，都是要靠着你的决策的。这还是你说的，只要做了官，不管大事小事，都是重要的事，只要是重要的事，就都是马虎不得的。” 睿涞还以为，蔡康是觉得在杜阳城里做事，不能让他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而觉得有些落寞，便继续劝说道。 “你是有机会的，至少，你的才华，龙老将军都是看在眼中的。他能在圣上的面前保荐你，让你来这里做事，将来，他就能在圣上的面前为你说情，让你重新回到京都城的。所以相公，你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自轻自贱，咱们的困顿都是暂时的，将来，相公定然是要成为圣上面前不可缺少的言官的。” 第457章 蔡康纠结 听了睿涞的劝说，蔡康的心里暖暖的。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睿涞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蔡家，在他官场失意，几乎崩溃的时候，也是睿涞，特地从老家赶来，给了他不少的支持。 能娶到睿涞，他真的感觉自己非常的幸福。 “夫人说的，我都记在心中了。也并不是我觉得失意，只是今日上午，来了一个京官，总觉得我有些招待不周，所以多想了一会儿。” “京都城中来的官儿？”瑞莱好奇地问道：“可是，京都城中的官儿，怎么会来到杜阳呢。现在，不正是封赏大典，众人云集京城的时候吗。谁人，会在这个时候，往这边关小城来呢。” 蔡康的笑容忽然一滞。 瑞莱无心说出的话，竟然提醒了他。 是啊，现在不是封赏大典的关键时刻吗，龙杉和龙泗，就算想要整顿边关将士，也不急于在现在吧，他们都没有军中的职务，楚湘战争又处于休战的状态，没有上战场的机会，龙家人，此刻应该都在京都城中，等待封赏才对，怎么忽然来到杜阳了呢。 而且，按着路线来说，就算他们想要巡视军营，那么最佳的路线，应该是途经咸丰，而不是来到杜阳。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来到了杜阳呢。 难不成，他们原本就是发现了矿藏，此番就是过来调查的？ 很快的，蔡康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份猜想。 龙杉是个谨慎的人，真的想调查，他定会暗查，而不是如此大张旗鼓。这般张扬，怕是毫无准备，临时相遇，所以才想调查出究竟的。龙杉不知道，杜阳城已经被那些人控制，便在矿山旁边，找到了唯一熟悉的自己，以为能够通过他询问到什么…… 这样的猜想，便顺当许多了。 只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龙杉为什么要避开大路，走杜阳城这边的小路呢。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被人发现，所以不得不选择相对僻静的路来回京都城呢。 蔡康一瞬间就想到了萧毅。 端王萧毅，抓捕并取了朱本的性命，这个举动，让他成功地得到了圣上的谅解，并邀请他可以回京都城接受封赏。 可是，就在前不久，端国刚刚发生了刺杀事件，事件的主谋，直指萧钰萧廉两位皇子。 这件事，虽然是秘而不宣的，但是整个楚国上下，还是人尽皆知。 蔡康记得，龙杉和端王的关系是十分要好的，龙度老将军也是很支持端王的许多政见的。为了安全起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假借巡查军营的名义，前来迎接，也是顺理成章的。 看到蔡康又在沉思中不能自拔的模样，睿涞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相公，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官儿，既然是路过杜阳城，相公都应该以礼相待的。可千万不能因为之前有所过节，或是他言行上，有任何鄙夷之处，就失了礼数。越是到这个时候，相公越该谨小慎微才是。” 睿涞以为，蔡康遇到了京都城中，与他政见不同的京官，所以才会如此愁眉不展。说起来，那些京官也没有几个喜欢蔡康的，他们又大多出自世家，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们更加不会把寒门的官员放在眼中，言语上难免犀利讽刺。 瑞莱担心，蔡康骨子里是清高的，会看不惯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还与他们起了冲突，那就不好了，便这般温柔地劝说了起来。 “他们若是住在了城内，相公便多多照顾他们，不必在意我的。我现在真的已经好很多了，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照顾自己，还是可以的。” 蔡康点了点头，他没有办法向妻子说明现在自己的处境，不过，想到了端王这一层，蔡康忽然有了些底气了。 虽然端王并不得圣上的喜爱，是一个已经被边缘化的皇子，但是到底，他还是圣上的亲生儿子，许多事情上，是比龙老将军还要有力度一些的。 而且，更巧的是，端王和四皇子还有连王，已经有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对方几次三番刺杀端王不成，端王表面上没有咄咄逼人，实则必定是要记在心中的。 而矿山上那人……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照顾你，我愿意，也并没有耽误公务。若是真的忙得连家都回不得了，那我便会找人将你接到府衙内，与我一同办公了。好了，吃饭吧，别想太多了，我也不想工作上的事了，就专心陪着你，好不好。” 睿涞点了点头，夹了一块肉在蔡康的碗中。 “好，你多吃点肉吧，看你最近累的，眼窝都有些黑了。” 蔡康不说的，睿涞却是心中如同明镜。 她看着蔡康，又慢慢收回目光。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蔡康为了找到梁大夫，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其实，从梁大夫每次来看诊，都会跟着蔡康府衙上的人，以及蔡康和他们之间隐晦的对话，她就已经猜到了。 睿涞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她明白，这一切是怎样的来之不易，也知道，对于蔡康这样的人来说，让他做出这等妥协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这就像在挖去蔡康的骨髓一样，定然是钻心的疼的。 对于睿涞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这种昧良心的事情，她也是做不得的，眼看着丈夫每天回家，脸上都带着倦态，却还要故作开心。 睿涞真的担心，有那么一日，蔡康会直接崩溃了。 那个京官，到底是什么人，睿涞不甚了解，但是，大抵是逃不过那座山上的人物的。 收拾完碗筷，蔡康又在案牍上读了会书，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书桌前。有些晦暗的油灯，反而没有那月光来的明亮了。 望着出望外，蔡康陷入了纠结。 端王是他的希望，龙杉也是他的机会，只是，他不知道，以自己手中的证据，是否能够把握住全局。 睿涞的病，也是蔡康的牵绊。 她的病情，虽然康复得比较慢，但是还是一日比一日好了的。现在与她们闹翻，那么，梁大夫那边怎么办呢，睿涞中途断药，没了梁大夫的诊治，会不会就此反复，再也没有了可以诊治的机会呢。 蔡康实在是没有办法去赌的。 第458章 一城两制 蔡康不由得想到，曾经在书上看到的许多伟人，他们身处官场，身不由己，明明一腔热血，最后却不得不选择妥协。 当时的他，只觉得，这些人是空喊口号，并非真的想为百姓着想，所谓身不由己，不过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可是，到了自己的额身上，蔡康才发现，之前自己的误解是多么的幼稚。真的到了自己的头上，才知道，这份坚持在现实面前是很不值一提的。 尤其是，涉及到家人的安危，他更是没有办法忽略。 这一切，着实是讽刺的。 …… 小七和萧毅没有进蔡康的院子，而是选择去他家附近逛了一圈。 评判一个人，不仅仅要自己实地去看，还要考虑周围人对蔡康的评价。结果，和他们预料中的一样，蔡康在附近的百姓们心中，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关心百姓，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 “只是，客官有所不知，这蔡大人虽然想为咱们百姓做事，却也不是真正的管事的。” 面馆的老板，是一个实在人，话匣子打开了，小七他们还没怎么问，他便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 “哦？”小七好奇地问：“这怎么可能呢，我们虽是外地来的，但到底也还是楚人，从未听说过，一个城池的府尹不是主事的，还自己做不得主的。” “蔡大人很多时候，想给老百姓主持公道，但是大多数的时候是不能成行的。主要就是因为，他这个官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官。现在大楚不都讲究世家显贵嘛，大大小小的官，不管是个什么样的职务，都是有些背景的。可是这位蔡大人啊，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反正，就是没有人愿意给他撑腰，说出的话没有分量的。” 他看了看周围，小声对小七他们说：“客官们有所不知，我们这杜阳城，虽然是一个边陲小城，但是，里面住着许多世家的亲戚的。这杜阳城，追回到十几年前，那也是给世家的一块赏地，后来，那个京都城的大官似乎得罪了圣上，落了狱了，不仅没了官籍，连这块土地也给没收了。可是，原本的根基还是在的。” “别看杜阳城小，水还是很深的。来这里的府尹，大多是干不过一年，就会离开，就是受不了那些世家大人们的夹板气，还有的，是直接与他们交好，给调出去，做大官去了。这位蔡大人，当真是不同寻常，是在这里坚持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杜阳城曾经是某个世家的祖荫，这点，小七却是不了解的。她从来没有听父亲或者哥哥们提起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世家，竟然可以得到一座城池。按着大楚的法度，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 小七看向萧毅，萧毅顿了顿，说：“该是江西赵家。” “赵家？” 小七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一家的，当时，赵家的女儿还是宫中的妃子，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这么落狱了，全家的官籍都没了，全部流放。 听说，赵家起来，也是因为曾经救了楚帝，才会跻身京都世家的，但是，也是因为冒犯了楚帝，最后落得了悲惨的下场，昙花一现，用来形容赵家最好不过了。 在老板的面前，萧毅没有与小七解释，继续问道：“既然已经不再是世家的封地了，那么，这座城就已经归了朝廷所有，怎的决策还不能由府尹来做，还要由那些世家大族做？” “这就是祖制，老百姓们也都习惯了，那府尹断案，结果城中的几个族老都要在周围审案，看起来也的确是不伦不类的。不过，人家家大业大，整个杜阳城里，南城一半的百姓还是要受到他们的管理的。土地是他们的，商铺是他们的，活在南城的百姓，都还是将那些财主当成自己的主子呢，身家性命都在人家的手中，自然是不敢造次了。这样的光景，寻常大人早就想走了，也就只有蔡大人，一直坚持到现在，就算是南城的百姓，求到他的头上，他也会尽力帮忙的。” 说到杜阳城里的情况，面馆的老板一脸的难色，不过，提到蔡康，他又是满眼放光的，可以看得出，蔡康在他的心中是分量极重的。蔡康为百姓们做的，也是真正的被百姓们感激在心中的。 关于杜阳城南城和北城不同制度管理的事情，萧毅也是今日才知道。 这已经危及到了朝廷的威信了，说起来算是违法的，可是，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在这城中做起山大王，实在是不可理喻。 “这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就没有人能管了吗？” 小七故作担心地说道。 面馆老板继续说：“客官，您是外地来的，所以不知道杜阳城这附近的地势。杜阳城附近，有足足六座小城，每一座城，都是有他们各自的主子的。这里都是由世家们长官的，唯独这杜阳城，被朝廷收了回去，其实啊，反而是另类的存在。被各大世家包围，形同孤岛。别的城中的府尹大人，都是他们自己选派的，唯独咱们杜阳城，是从京都城中调来的。所以说，就算别人都知道，这杜阳城中的事情，也不会来管的。毕竟，谁也不想得罪权贵。如此这般，给了一半的城池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萧毅冷笑了一声，再问老板：“方才老板不是说，那世家已经被削去官籍了吗，那么现在掌管南城的，又是何人呢？” 面馆老板打量了一下萧毅，觉得他们此番询问的倒是很详细，不禁有所怀疑。 小七笑呵呵地说：“老板，若是不方便，不说也可以。我家公子是来做生意的，途经此地，就想多了解一下，看一看，这杜阳城里的生意好不好做。一进城池，就觉得这面馆不错，老板您也面善，就多聊了一下。” 听了小七的解释，老板也放松了下来。 “害，不怕不怕，咱们也是聊天，又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私隐。” 第459章 郝家历史 “其实，我与工资本打算去拜见府尹大人的，边关的生意不好做，到底是要见一见地方官员，多做些准备的。谁知道，到了这里的时间已经这样晚了，府尹大人已经歇息了。不过听了老板方才的话，我与公子着实庆幸，还好，这进城的时间晚了，没能成行。否则，拜错了神仙，那就是错上加错了，若是因此得罪了南城的，那实在是……” 小七微笑着对老板说：“还希望，老板能给我家公子指一下路，若是去了南城，应该去拜见谁呢。” 老板知道了他们的难处，便也热心地介绍了起来。 “你们问我，是问对人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最知道这样的事情了，若是做的不好，这生意的路就算是堵死了。南城其实住着许多世家的远方亲戚，现在虽不是赵家当家，但是，撑门面的，还要数郝家了。” 按着面馆老板的指引，小七和萧毅很快来到了郝家的南城。 南城的场景和北城完全不同，这里还保持着二十几年前的模样，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改变的，百姓们大多住在十分破旧的房子中，街上也很少见到北城那般和谐轻松的笑声。 在这里看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压抑。 他们的生活中，大部分是要为主子打工，谋求生计，却是没有什么自由活动的时间的，更别提逛街之类的了。所以，在这里，街上的小摊生意总是十分惨淡的，一来二去，便没有人摆摊了。 他们的吃食和银钱，都是依靠几大世家来发放的，尤其是郝家，占据了整个南城的经济命脉，不少的天地房产，都是归郝家所有的。 对比之下，就知道郝家在南城的地位有多么的不可撼动了。眼看着郝家的府宅，大得几乎要占据半个南城了。这个府邸，甚至比在凤考城见到的，那欧阳向川的府邸还要气势恢宏。 欧阳向川的府邸，到底是曾经遗留下来的，湘国王勋住过的府邸，加以改编而成的，是有王勋的身份加持，所以才会那么气派。 可是这郝家，却在此处建了一个比王勋宅地还要宽大的宅地，就有些逾制了。 也不必走进门去，只是站在这府邸的门前，就已经可以和京都城的世家宅邸的大门相比较了，在众多穷苦百姓之中，有这样一个宅地，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郝家，也有些太夸张了吧。”小七说：“他们就算和赵家的关系不错，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竟然建了这样大的宅邸……不，这已经不能称作是宅邸了，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宫殿。”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祖辈上有些功勋罢了，竟然将自己当成王爷一般看待。这宅邸的奢华程度，从大门的繁复花纹上就可见一斑。十多个大红的灯笼，高高地挂在宅邸的大门前，明亮得有些刺眼了。 这金碧辉煌，和百姓们所处的黑暗，相比之下是那般的讽刺。 小七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慨叹，这，就是世家和百姓们之间的差距。一个坚不可摧，宛若生来就是这世间的王者，一个卑微如蝼蚁，就算再努力，想要活出个自己的模样，却还是要受着这些生来就富贵之人的压迫。 小小的杜阳城南城如此，整个大楚，乃至整个五洲大陆，都是如此。 “大王，我们要进去查看一下吗？” 见萧毅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就知道，他也是怒火中烧，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听到小七的疑问，萧毅摇头：“我们先回去吧。” “可是，大王方才不还说，或许这里能够查出线索呢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蔡康那边有人专门把控，那是因为蔡康和矿山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他们为了避免蔡康闹事，才着人严密看管，让他没有机会生事。 但是，这边的世家就不一样了，很显然，他们也是靠着这矿山谋利的，几个世家联手，就成了‘走、私’的关键角色。 在身份没曝光之前，调查他们这边，反而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只是，萧毅在来的路上，渐渐地想起来了而已。 “郝家是右丞的亲家。” 萧毅唇角轻勾，玩味地说道。 听了面馆老板对郝家的介绍，再加上，他为数不多的记忆，萧毅走到此处才想起来，这个‘郝’字，到底和谁有所关联了。 南宫丞相第一人、妻子，就是出自郝家的。只是这位丞相夫人去世的早，右丞后来每每带到众人面前的，都是续弦的妻子，所以，后来，大家都渐渐淡忘了，南宫丞相还有一个妻子，是姓郝的。 这也是萧毅没有记忆的原因，因为，南宫丞相不仅不想让别人想起，他的这段黑历史，还希望，郝这个字能永远离开他的世界，别给他带来任何牵挂。 故而，在刻意的规避下，京都城的人果然都渐渐忘了郝家，萧毅的印象也就没有那么深刻了。 南宫丞相的儿子，南宫爠，正是出自这味郝氏的。 郝家是当地除了名的商人，也算得上腰才万贯的家族，当时南宫丞相遇到了麻烦，急需银钱来周转，可惜，自己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填补他的亏空。 后来，家里人介绍，说在遥远的杜阳城里，有一个郝家的女儿是想要嫁给官籍的。郝家的银钱，正巧能够帮助南宫丞相，所以，这门亲事就这么仓促地定下了。 商籍还不如普通的户籍，是比较卑贱的，人们瞧她不起，时时别后嘲讽，就连南宫丞相自己，也觉得他娶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妻子，觉得很是丢人。平时，不管出席什么活动，都不带着郝氏，只让她留在府邸里，做一个隐形人就好。 郝氏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是配不上丞相的。 她原本就打算找一个小官嫁了，也没想到，自己能一朝嫁给宰相。 家中父亲，听到了对方是宰相，简直是乐的快要发疯，直接去祖坟上叩拜，说祖坟上青烟都冒了出来。 第460章 阴险商人 眼看着父亲这般开心，亲族们这般兴奋，郝氏便也下定了决心，就算前路再坎坷，她也要一路走下去，就算为了自己的家族，她也要坚持。 然而，好景不长，生下了南宫爠之后，她的身子便开始虚弱了起来。 后来，竟然一病不起了。 直到最后，她骨瘦如柴，就那么虚弱死了，南宫丞相，到了最后，都没有向御医院长嘴，让御医院的人前来诊治一二。 不治而死，是十分悲惨的，南宫爠自小没了母亲的教导，在续弦的手下，更是养成了许多极端的性格。 郝氏死的时候，南宫爠已经有了记忆，他心中的阴霾，是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 杜阳城原本不是郝家的老家，他们原是北方人，到此处做生意，正巧遇到了战乱，便再也没有动弹，只是在此处安了宅地而已。 当时，郝家和赵家的关系还算是不错，两家的生意往来，让郝家在杜阳城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后来赵家落寞了，郝家便继续称霸杜阳城，在此为非作歹了多年。有了丞相亲家的称号，有了这样强大的背景，历任的府尹，哪里敢与郝家抗衡呢，他们都是担心自己得罪了丞相，会让自己的官职不保。 能来到杜阳城的人，都是将此地视为官职的过度的，没有人会一直留在此地，所以，郝家不管怎么嚣张跋扈，历代的府尹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了。 与其剑拔弩张，彼此之间能和谐共处，才是最实在的。 而蔡康，彻底成了不一样的存在。 蔡康又是京都城中下来的，还是龙度特地举荐的，与以往的府尹不同，是定要在杜阳城呆上一段时间的，其实各大世家，原本是打算去拉拢蔡康的，他们赚钱，也不在乎多一张嘴，只要蔡康能让他们过上舒坦的日子，他们是不会在乎蔡康之前的冒犯的。 然而，不管是明着示意，还是暗中张罗，不管是直接对蔡康说，还是背地里怂恿蔡康手下的官员，对他进行劝说，这蔡康，始终是不愿意和他们一路的。 一来二去，整个杜阳城，就被分成两个部分了。 对比之下，也能看得出来，蔡康的北城，百姓们过得舒坦，可是南城在世家的治理下，变得越发像个人间地狱了。 谁才适合做领导人，不言而喻。 回到了住的地方，萧毅将这些，一一说给了小七。 小七对南宫丞相的妻子却是不十分了解的，那郝氏去世时，小七还没出生，小七也不喜欢和南宫妮南宫玛，所以，与右相那边也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是不知道这段南宫家和郝家的历史的。 “而且，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话，这些运送出去的矿石，大抵是送到了乌家的手中。” 听到萧毅的猜测，小七更加惊讶了。 “乌家？”小七问：“为何是乌家？” 南宫丞相是支持萧瑞的，而乌家是支持庞美人的，这两方原本是对立的状态，怎么可能一起私开一座矿藏呢。 乌家负责贩卖，南宫家负责运送？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要知道，这件事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了，那么自己的家族势必是要受到牵连的，虽然说，两方都是不可撼动的世家，但是若是做得过分了，也难免受到楚帝的惩治。 他们原本是属于两个队伍，这两方是相互为敌的，私矿一事，就是要挟对方的筹码，这岂不是做了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吗？ “乌闵镐这个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能和龙老将军处在同一位置上，并非只是靠着战功。” 楚湘之站，都是龙度在打，乌闵镐实则是负责戍守与齐国相邻的疆土，实在是和这场战争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制止了几场冲突，也不至于封到了和龙度一样的位置上。 “大部分，该是和南齐有关的。” 萧毅如是说道。 这也和小七的想法是一致的。 乌闵镐和南齐交流的比较多，齐国想要和楚国建交，就必须通过乌闵镐和连王这道难关。乌闵镐把着这样的肥缺，若说他和南齐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的。 “南齐盛产铁器，是因为南齐近百年来，发现了三座铁矿，虽然南齐的兵器没有冥国的兵器坚韧，但这对于那些买不起冥国兵器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近百年来，齐国和冥国是最大的竞争对手，齐国兵器廉价，原本是吸引了父皇的目光的。只可惜，南齐和大楚终究是有些冲突的，便是让母亲书信回家，也是不起作用。自从乌家去了那边，一切似乎变得好起来了。这互市的通道，眼看着就要打开，乌家是功不可没的。” 乌家凭借这点，打开了南方的交易命脉，要知道，南齐能做出许多，楚国人做不出的东西来，比如上等的刺绣，再比如那些水墨，都是必须且价廉的。 做生意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中间商赚差价。 这乌闵镐，就是不折不扣的中间商。 “只是克扣了中间的利润，他还觉得不够满足，竟然想要拿住铁器这个缺口……” 萧毅捏着拳头：“只有给了他名位，他才能让齐国安稳。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满足，竟然还想独吞铁器。这私矿，挖出来的东西送到乌家，乌闵镐再用自己的渠道，以原材料的名义送到齐国的铁器加工厂，做成成品，再买回楚国。如此，即便将本钱压到最低，不从中间收取任何费用，也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萧毅的话，让小七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可是，乌家已经不缺钱了啊。” 乌闵镐这么多年来，作为一个武将，却富的比朝中的文官还要厉害，乌家这些年在京都城中，也是很有地位的，这钱，和名，乌家都有，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的。 “有人会嫌弃钱多的吗？这就是小人行径，永远都是收到自己的手中，才是最实在的。” 第461章 如今境况 “对于右相，情况也是一样的。当初，为了解决自己的困顿，他不得不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还是令人嘲笑的商籍，这奇耻大辱，对于右相来说，简直是此生最大的憾事。就连他唯一的儿子，都是这郝氏所生，也要承受他的困顿，曾经的故事，他怎么会允许发生第二次呢。既是会有银钱上的困顿，那么不如好生利用一下郝家，让他们为自己赚钱。到时，万一东窗事发，他也可以额一并推到郝家的身上，和南宫家是没有关系的。” 远方亲戚攀附权贵，对于京都城的每一个世家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这郝家原本就只是有钱而已，其实本质上，是十分低等的家族，有了丞相这门子亲戚，那定然是当成菩萨一样地供着，有什么事，都会拿丞相府出来当成手中的利器。 南宫丞相大可以对外声称，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一切都是郝家借着丞相府的名义所为的，到时候，便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能手握乌家私开矿藏的罪名，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家划算了。 “果然是好算计。” 听了萧毅的分析，小七觉得，这南宫府简直就是吸人血的恶魔。 分明利用了郝家帮他敛财，还曾经用郝家的女儿换回了足以挽救整个家族的银钱，如今，却根本没打算承担后果，小七不由得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郝氏有些可怜了。 高典追查的结果，和萧毅想的相差不多。 “商队都是有文武配置的，文的与关卡各地的官员熟悉，每到一座城池，便会宴请当地的官员，看起来，十分熟络，武的则是日夜守护那些开采出的禁品，谁人也不能靠近。他们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对付寻常的对手，绝对不在话下。而且十分警惕，手上用的家伙，也都是军中的模样，想来，该是乌家军的人。一遭下来，途径数十座城池，犹入无人之境。他们白日里是商客，到了晚上，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便加快了许多，附近暗哨也不少，微臣担心，再跟下去会被察觉，便停了下来。没想到，竟然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 从袖口中拿出一块黑漆漆的腰牌，高典恭敬地交在萧毅的手中。 萧毅细看，上面那个‘乌’字，也是漆黑阴霾。 有了这个令牌，便是没有事先打过招呼，他们想通过，也是很容易的，更何况，乌家有郝家和南宫府的支持，手上的银钱，就像灰尘泥土一样，不值一提，随便撒上一些，他们便乖乖顺服了。 萧毅很是生气，一下子将令牌拍在了桌子上：“这是急行军时才用的令牌，是让他们能够迅速调遣军队而用，却不是让他倒卖矿产行方便的。这个乌闵镐，简直可恶，父皇对他的信任，竟然让他如此轻贱，还当成了中饱私囊的工具了！” 虽说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是，真的调查出结果，还是让萧毅怒不可遏。 这段路上，他见到太多的人和事了，那个要考试的秀才，就是因为没有后台，即便考了第一名，却还是要被刷下，哪怕成了全城的笑话，也还在坚持。 还有蔡康这般的，家中有些根基，可是，却因为挡了他们的财路，就被一路排挤，直到挤到了这杜阳城。 原本以为，杜阳这种地方，应该算是一片净土，谁成想，距离天子越远，竟然越厉害，世家的魔爪已经伸到了这边，堂堂的府尹，不能做府尹，却要听世家们的摆布。别人也就算了，郝家这样的商籍，竟能和府尹分庭抗礼，一城两制。 诸如此类，闻所未闻。 世家的势力已经太大了，再不剔除，俨然就要占据整个大楚了。萧毅几乎能够预见，不出百年，怕是连皇位上的那个九五之尊，都要看世家们的脸色了。 小七见状，赶忙给萧毅倒上一杯茶，劝说道：“公子稍安勿躁，您明知道，听到的这些，都是凤毛麟角，真正的大头儿的还在后面呢，现下就怒不可遏，还如何替那些吃苦的百姓伸冤呢。” 茶香冲淡了萧毅的怒火，他当然知道，现在生气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南宫丞相是一个硬骨头，乌闵镐更是劲敌，调查杜阳城的私矿容易，但是想要揪出背后的这两个人，却是极其艰难的。 萧毅喝了口茶，继续问道：“山上那边怎么样了。” “微臣已经命人在暗中探查了，若是涉及到名录的东西，能够拿到的，都会暗中收集。只是，只调查了这一天，就又死了三个人……山上的百姓，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悲惨了，还望大王……哦，还望公子，能够早点想到方法，救他们出来吧。” 高典亲眼所见，之前还是活生生的的人，下一刻就被那些穿着官服的流、氓打死了。人命如草芥，在这座私矿山上，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寻常百姓去世，尚且有人能感到悲伤，能替他们收尸。可是这矿山上的人，原本就是一群没有家人，没有亲戚朋友的，原本就是孤苦无依的，现在即便是死了，也是悄无声息，无人关心。 高典是经历过残酷的战争的，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对生死司空见惯了，可是看到矿山上的场景，他还是觉得无比心酸，有些不忍直视了。 这时，龙杉也回来了。 “这些人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原本是打死也不说，后来诈了他们一下，就什么都说了。” 龙杉喝了一口就茶水，对萧毅说：“这杜阳城原本是赵家的封地，赵家落没之后，就由郝家暂理。其他的大家族都知道，郝家是丞相的亲家，虽然不是最富有的，也是后来来到此地的，但到底还有这门子亲戚在，一来二去，大家便推举了郝家作为杜阳城的首领了。” “郝家的长子是如今郝家的掌门人，那人名万山，当家之后手段很是凌厉狠辣。南城范围内的良田、商铺、房屋，如今十有八九，都是郝家的了。南城住着的百姓，都是郝家的长工，不是去种地，就是负责做买卖，收入倒也可以，不过，郝家极为苛刻，百姓们在他家的手中也是赚不到什么银钱的。” 第462章 查到事实 “郝家赚的钱，是从来都不必上税的。这也是历届府尹遁走的原因。杜阳城也算是个中等大小的城池，却始终交不上赋税，官府每次来催，都要惩治一批的。于是，每一任府尹，都在查税之前离开，按着楚例，尚未交税，更换府尹便会按着来年计算，今年便可免除。杜阳城就是靠着这个方法，始终没有再拖税的名单上的。” “原本这个平衡维持的不错，可是没想到，蔡康到了，他和之前的府尹完全不同，更不会受这些世家们的挟制，双方斗争了许久，郝家无可奈何，眼看着税收之日到了，可蔡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只能老老实实交出银钱，如此，蔡康和郝家的仇便坐下了。” “蔡康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能从他们的嘴里拿出多少东西，便将相对宽松的北城收在了自己的手中，并告知郝万山，他们之间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他要北城的所有权，并且，所有的赋税都出自北城，无需郝万山拿一分银钱。郝万山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毕竟整个杜阳城的赋税，不是一个小数目，郝家拿的钱最多，相应的，要交的税钱就最多。郝家原本以为，蔡康会因此而活不下去，到时候，在税务上除了差错，被上面拉下去。” 龙杉笑了笑，满脸欣赏地说：“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蔡康，竟然真的做到了，不仅攒够了税钱，还将北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交了双倍的赋税，却没有任何怨言，还人人都拥护于他，这个蔡康，着实是一个治国的好手啊。” 百姓拥护的，必然是对他们好的人。郝万山穷凶极恶，蔡康一心为民，只要不是心盲眼盲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都能感受得到，又怎么会不支持蔡康呢。 蔡康就是拿捏住了百姓们这样的心理，才敢和郝万山叫板，事实证明，水能载舟这个道理是真的。 “只是，不管什么政策，都是要循序渐进的，刚开始的几年，想必蔡大人并不好过吧。” 小七轻声说道。 龙杉点头：“是啊，最开始的几年，的确是入不敷出的，好在北城有一个钱庄，不是在郝家的名下，蔡康和钱庄签下协议，将自己的祖宅都抵给他们了，这才勉强填补上空缺。蔡康如今还是穷人的模样，就是因为，他将自己这些年的俸禄，几乎全部填补了进去，才会混的如今这个地步的吧。” “不过眼看着北城越来越好，百姓们也渐渐地心安了起来。” 这些，都是关起来的官员们说的。 他们眼看着被审问的人，被打得血肉模糊，自己还没有上审问架子，就已经什么都招了。 他们也就知道这么多，和郝家的周旋，是他们每日要做的功课，明明是蔡康手下的人，却处处听服于郝万山，他们就是这样，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人。 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蔡康在杜阳城的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看到了北城的变化，许多人的心中，也都是支持蔡康的，对郝家一家独大的样子，越发地看不惯了。 一个人说，其他的人都跟着说，龙杉也不必问什么，他们就全部交代了。 至于矿山的事…… “这些人只是用了手中的方便，给了矿山的方便，他们的职务不大，所以贪墨得也不算太多。有些，则是不想得罪郝家，不想得罪那矿山上背后的金主，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一个人反对不能成事，便选择自保了。” “矿山上的事务，直接受郝家的分配，郝家的人负责整个矿山的运营，每个月的月底，会由郝家的管事的，直接将银钱清算干净，分发给他们一些，其他的，全部送到当铺洗干净，收入库房。库房存入钱庄，钱庄用来放贷，以钱养钱。郝家的钱庄在这附近的名声是极好的，大家都看在郝家是丞相的亲戚，觉得他家的钱庄最为妥当，便将钱全部存了进去。然而，这也是郝家拿捏住这些富户的方法，若是郝家出事，他们的钱也就没有了，就为着这点，那些对郝家行径看不惯的人，也就都沉默了下来，毕竟，除了郝家钱庄，再也没有哪个钱庄比他家的利息更高的了。” 龙泗冷哼：“用他们的钱赚他们的钱，还让人觉得，像是得了便宜似的，实则是把他们完全卖给了郝家。就算有一日东窗事发，钱也要不回来了，他们也要承担连带的责任，所以，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郝家开的是私矿，也没有人去揭发他们。这样的好计谋，也就只有郝家这样的奸佞小人才能想到的吧。” 商人都是攻于算计的，可像郝家这样会算计的，还真是少见。也就只有蔡康这样同时出自商贾家族的，又心存正义的人，才能克制得了他们吧。 “如果只是这点，倒还不算什么。那些之前去报信的人，有一个受不住罚，也说了许多。那山上开采出来的，正是可以锻造兵器的铁石，这些铁石，在送往南方之前，还需要在山中煅烧一番，祛除上面一层矿物，否则，会侵蚀里面的铁石，腐蚀原料。那些被安排在外面开矿的人，倒还不算痛苦，真正受到折磨的，是留在山中烧矿的百姓。” 小七听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想要锻造一个兵器，是需要多么炙热的火炉才能成形，而且，还需要专门的煅造师打造。这私矿上的，虽然不用真的做成兵器，但是，火炉的温度该是差不多的。 烧炉的，都是普通的百姓，如何能和煅造师相比，血肉之躯，要面对那等高温，任谁都是吃不消的。 “他们……”龙杉实在觉得残忍，但又不得不说：“他们每日都要在冶炼的矿洞中受到高温的炙烤，而且日夜不眠，接连工作，有许多，都受不得里面的寒冷，直接晕死了过去。在那之前，有时候丢弃的尸身会被山下的百姓发现，为了掩人耳目，少惹事端，他们就那样，将尸身放在炉子里一起烧了再行活埋……” 第463章 不敢发声 “冶炼之术，原本就是需要工作几个时辰，休息几日后再行进入，可这些人，竟然让矿民一直待在里面，这不是要将人活活烤死嘛！” 龙泗刚听到这个消息，就怒不可遏，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再次听到那些矿民们的悲惨遭遇，龙泗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根本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他们的眼中，只有这矿山可以变成金山的美梦，却浑然不在乎，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有多少条性命，会因此葬送在此处。 萧毅捏着拳头，问道：“不错，冶炼之术，绝对不是寻常人说做就能做的，因此，矿山的开采，才要在国家的领导下进行，这样，专业的人士才能避免许多伤害，对百姓，对矿山，对周遭的所有人，也是一种保护。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冶炼，怎么去开采矿山，就这样将半成品运送出去，这中间，说不定要折损多少人呢。” 他叹了口气，继续问龙杉：“其实，如何开采矿山，我也是不懂的，但是我知道，冶炼矿石，需要大量的煤炭，冶炼出能够使用的矿石，也会产生许多废渣，他们可以处置尸身，却不能处置废渣，那些东西，都是放在哪里的呢？” 龙杉说道：“这件事，微臣也想到了，于是便让龙泗着重调查周边，看看是否有相关废渣的消息。龙泗的腿脚麻利，还真的查出不少，还是让他来为大王解释吧。” 萧毅的思路清晰，和龙杉他们想的不谋而合，配合的十分默契。 “微臣调查后发现，他们矿山上用的煤炭，并没有从本地购买，而是通过来往的商队，从南方运来的，这样虽然麻烦一些，但是在本土购买煤炭的记录为零，也不会引起怀疑。”龙泗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萧毅：“这是从他们的商队中偷偷拿出来的购买煤的清单，该是从南方的一个叫做于记煤产的地方购买，再途径齐楚边境，到了我们这边。” 萧毅打开单子，上面的字体幼稚，笔锋中却透着刚劲，一看就知道，是会写字的人，为了掩盖字体，不得不做出的改变，这样，就算这张纸被人查了出来，也不会查到，到底是何人所写，实则是对自己的保护。 “那于记煤产，乃是齐国一个比较大型的卖煤的商号，专门供给齐国开采矿藏之用，一般的零散生意都是不做的。现在，这于记的名号忽然出现在了楚国，可见，他们做私矿，根本就是和齐国的皇家有些关联的。” 云泗继续说道：“当然，煤的来源，也不完全是于记，还有一些，是回程的路上，在沿途的城镇村庄里买的，收的，这些无从查证，也没有账目，很难搜集到所有的证据。” 于记到底是齐国的大商铺，为了通过齐楚边境，记下账目清单是在所难免的，但是，在楚国境内的就不一样了，只要管事的口头汇报，再将所有的银钱全部报成其他的账目，便可以将这笔钱勾销了。 萧毅放下清单，脸上更加阴郁了。 齐国虽是他母亲的国家，但是，到底还是别国的。前几年，齐国和楚国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乌闵镐，表面上带着军队御敌，其实，却是和齐国暗中勾结，这已经不能仅仅用中饱私囊，私开矿藏这么简单的罪名来定义了，说乌家通敌，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残渣，微臣调查了山旁的许多村庄，发现，煤渣和矿渣被倾倒在了后山的一处小河旁。走访了许多村落，他们都知道，那些残渣被丢在了那里，他们之中有许多人，觉得是这残渣污染了水源，希望能够清理走，还给他们清澈的水源，可是不管怎么抗议，都没有得到回应，有了冲突，甚至还有打手来镇压，于是，这件事也搁置了。” “就这么搁置了？” 萧毅皱眉。 百姓们已经和他们起了冲突，就说明，他们的水源已经真切地被污染了，并且影响到了生活。 吃乃是百姓的生计大事，竟然在这件事上，还有人如此疏忽，在世家们的强大压力下，百姓们的性命和诉求，就像草芥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据说，当时村民们的抗议声音非常刺耳，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可是这几个村子的村长都是满不在乎的模样，知道谁闹得欢，就带着一群人到那人的家中，仔细地询问，并让他们不要闹事。大家凑在一起还能有个主意，后来，闹事最厉害的那几个，被人打得半死，大家也终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抗议就能解决的，如果处理不好，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于是，大家也都不敢了。” 高典也听不下去了。 “没有完全煅烧的矿渣，里面是有许多有毒的物质的，这些毒物，掉进水中，顺着河流一路向下，下游的村庄，将全部被荼毒。附近的村庄，都是依靠着这些河水维持生计的，就连村长也不例外。他带头压制，一定是收了别人的好处。这些人，简直是小人行径，实在可恶！” 郝家的权势已经熏天到了如此地步，这着实让人感到震惊无比。 不仅仅是杜阳城，就连周边的小城，他们也会看在郝家和右丞之间的关系，多有帮助，这么大的权力，这么多的银钱，想要买通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村长不过就是村中选举出来的，能够替村民向府尹反应需求的人罢了，买通他们，费不了几个银钱，却能解决大问题，这对于郝家来说，简直百利无害。 至于那些百姓们的性命，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也是为什么，矿山开的如此放肆，京都城却没有收到任何投诉和消息的缘故。不仅仅是矿民没有人权，无法逃脱，就连周边的百姓，也是被人牢牢的控制着，没有人敢多话，这声音，也就只能停止在村子之内了，就连杜阳城里的百姓们，也都是被瞒在鼓里的。 第464章 兵分三路 “哼哼，还有什么，是这些人做不出来的呢，越调查下去，看到的东西就越丑陋。这些人，何止是小人，是泯灭了任性的恶魔。大王，事已至此，我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龙泗问道。 只是简单的调查，就已经如此复杂了，此事不仅仅是郝家私开矿藏的事情，还牵扯到了乌家和南宫家。 单单只是郝家，解决起来还不算费力，可是，再加上这两大世家，那么，想要动这座矿山，就如同要将这两大世家连根拔除一样困难了。 这绝对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 他们偷偷调查，才勉强查到这里，真的拿到的实质性证据确实寥寥无几，若是时间长了，对方有所察觉，那么，调查下去就会更加吃力了。 郝家连买煤的事情都筹办得如此细致，他们断不会留下证据，让他们有机可乘的。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到时这几个家族再想方设法地给他们使绊子，到时候，没有解决矿山的问题，反而容易惹火烧身。 萧毅如今的处境，在座的人都是知晓的。他对付南宫家和乌家，简直是蚍蜉撼树。 南宫丞相到底是萧瑞一方的，对萧毅还没有真的动手，目前只有乌家，因为支持庞美人，而对萧毅多有触及。 若是两个人因为这个而统一战线，那么，对萧毅而言，此番京都城之行，势必会迎来灭顶之灾。 龙泗也是考虑到这个，才直言问他的。 萧毅没有半分犹豫：“既然选择了调查，就要拿到证据，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自然是能查到什么就查到什么了。” 龙泗不甚懂得，脸上带着几分困惑：“可是再追查下去，许多事情，就瞒不住了。” “肯定是要瞒不住的。”萧毅说：“我们再密不透风，也总不能将那些郝家的手下，和官员们全部杀了吧。对他们的调查，迟早会演变成我与郝家的对峙。只不过，我们的对象只能是郝家。” 小七轻轻点头。 郝家只是一个商贾世家，从头到尾，都是郝家在张罗，郝万山和他的家族是最直接的凶手。 至于背后之人，萧毅若是不能对付，大可以不对付，反倒是，他路过私矿，而不仔细调查，才是失职，是会被楚帝鄙夷的。 私矿非同小可，一旦被揭发，楚帝势必会派人再来调查，到时候，查到谁，查到怎样的地步，就和萧毅的关系不大了。 萧毅虽然是第一个发现的，但是，他没有和南宫家以及乌家正面冲突，他们心中虽然不悦，但到底不能说什么。 只是，萧毅并非真的怕了他们，而是不想正面冲突，所以，他还是决定，利用调查郝家的时机，多多搜集证据，最好，能是证明南宫家和乌家的决定性证据。 到时这些证据一并送到楚帝的手中，也能避免两大世家为了逃避责任，故意隐瞒，蒙蔽圣听。 “且分成三路。”萧毅说：“抓起来的人，全部签字画押，拿到口供，郝家的钱庄一定有诸多的生意往来，要查到有南宫家和乌家签字或者印章的决定性证据，若是没有，也要尽可能地发现他们和郝家钱庄的往来。山中的矿民，他们的证词也是关键，最好能找到他们中比较大胆的，可以做一个人证。附近的村子，也要留下证据。” “高典，你带着你的手下去南方亲自走一趟，这一次，你要将乌家和齐国私下往来的证据拿到，务必坐实他们大肆走私矿石的罪名。如果有困难，也可从齐国铁石数量方面入手，每年的铁器出产都是有定数的，忽然多了一部分矿石，齐国的账目定然对不上。” “是！”高典原本就觉得那些矿民可怜，能够尽快帮他们解除困境，他很愿意去深入调查：“只是，大王的安全该如何是好。” 跟着萧毅出发，是战肖特地嘱咐的。 战肖让他好生保护萧毅的安危，可是自己若是去了南方调查，岂不是要将萧毅放下了。萧毅的安全不能保证，也是他的失职。 “这里有两位龙大人，还有暗卫，我没问题的。你只管快去快回就是。” 一方是萧瑞的势力，另一方是萧钰和萧廉的势力，朝中的两大政权，都被卷入了这私矿一事。 换个角度来看，其实，这也是上天给萧毅的一个绝佳的机会。 若是此番真的能够拿到关键性的证据，那么，就等同于将两方势力全部拿捏在自己的手中了。 想要撼动他们，这，怕是萧毅唯一一次机会了。 所以，即便冒着被他们针对的风险，萧毅还是要一试的。 毕竟，就算不调查，萧毅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只要他有了想会京都城的心，南宫家和乌家，就将是他的劲敌。 龙杉面露担忧之色，在他看来，萧毅此番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他是一个力求稳妥的人，在没有万分把握的时候，他不会做出类似的决定。 但是小七却是十分支持的。 小七知道，萧毅不单单只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皇子，他的勇谋是能做帝王的。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或许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想要成功地将所有的证据收集干净，是十分困难的。 可与其瞻前顾后，不容雷霆之势，郝家看似有很强的根基，其实，南宫丞相第一个不想让郝家和他有所刮连，这样看来，即便南宫府和乌家知道，这件事是萧毅在调查，他们也是一时半会不能做出任何举动的。 而这证据，就成了萧毅手上最重要的筹码。 对于势单力薄的萧毅来说，能拿到拿捏住他们的筹码，就好比有了一个可以斩杀他们根基命脉的宝剑，何乐不为呢。 萧毅慢慢地拿起茶盏，再喝了一口茶。 他精明的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之色。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矿山上，所有人，都为即将要正面应对乌家和南宫家愁眉不展。但是，所有人也都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蔡康。 或许，这个蔡康，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萧毅的唇角，不由得慢慢勾起。 第465章 村中案件 第二天天刚亮，萧毅一行人便出现在了距离丢弃废物的小河边，最近的那个村庄。 他们只睡了几个时辰，可是这种时候，时间都是抢出来的，他们不能押解那些官员太久的时间，也不能将报信的那些手下全部杀死，在案件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在没有掌握好证据之前，他们不能对任何人动手。 第二天就是关键了。 这些人，是要被放回去的，到时，消息就传出去了。 为了抢这最后的期限，他们只得用最快的速度调查。 龙泗是一夜没睡的，他深入到村子里，找来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村民，这个村民是这座村子里最为反对矿石废渣丢弃到他们村子旁的人了。 知道龙泗是调查这件事的，他立刻自告奋勇，要求为他们引路调查。 这座村子是受到废物荼毒最深的村子，也是这个村子的村民，第一个发起抗议去寻找说法的村子。 这村子位于矿山的后面，依山傍水，景色非常优美惬意，是非常适合人居的地方。可以说，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和世外桃源了。如果没有私矿的骚扰，如果没有那些废渣让百姓们苦不堪言，也许，这会永远是一片净土。 初春时节，山中的树木已经发出了嫩芽，落了一冬的积雪渐渐地融化开来，积雪化作水滴散落在泥土之中，湿润了土地，将泥土渲染的十分柔软舒适，还透露着醉人的香气，春的气息几乎弥漫着整个村庄附近的树林，只是身处期间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当然，欣赏这春天的气息是，一定要忽略那，矿渣的气味， 和泥土的芬芳，以及花草嫩芽的香气同时弥漫着的，还有十分难以形容的味道，那是矿渣产生的气味。 还没到村口就已经闻得到了，可见在村子里，百姓们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生活下来的。 很明显，这个味道已经影响到了人们的健康，小七清了清嗓子，只是在这里闻上一会儿就已经觉得喉咙刺痛，头脑晕眩了，可想而知，生活在村子里的村民，每天闻着这个味道，会产生这样的后果 “这么明显的味道，我不相信村长是看不到的，闻不到。”小七说道。 分明就是，故意视而不见，若说他们没有收到好处，小七是不信的。 龙泗用帕子掩着口鼻轻声说道：“这还只是凤毛麟角呢，不仅仅是呼吸有问题，还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健康。在村子里，有许多小孩子受到了荼毒，那矿渣不知还有什么成分，小孩子闻到了都会莫名生病，起初像是受了风寒，后来高烧不退，鼻血不断，最后七窍流血，惨死的也不占少数。” 说起那些孩子们的死，龙泗的声音都是发抖的。 这些矿渣其实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工业废料，在废料当中，很有可能出现辐射性的元素，造成婴儿的基因畸形。 而且小孩子比较娇嫩，脏腑气血尚未成形，是最容易受到邪气侵袭的，这矿渣就是这般伤害到了孩子们的精血的，让他们死于非命的。 当然，这只是在现代医学领域才会发现的理论，在古代，人们并不知道孩子们生病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喝了这水，他们就会病，生了病就一定会死。 得知了这一规律，村民们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些矿渣是会杀了他们的，为了自己的家园，他们才会拼死抗争，只可惜村长与郝家，沆瀣一气，根本没有人理睬他们的诉求。更不会有人去处理那些矿渣，它们只会越聚越多，荼毒越来越多的人。 “大人大人不好了，村里面出大事了，死人了，有一个人死了！死人了！” 那个与龙泗相识的村民，原本应该带他们进村子调查情况的，不成想，出现的时候却是这幅惊慌失措的模样。 “什么死了人？是谁死了？” 龙泗追问他。 与他打过交道，龙泗知道，他不是一个不沉稳的人，这般失态，定然是遇到了大事件了。 “就是……就是……” 这村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他急得直拍腿，最终还是带着大家进了村子亲自去查看情况 尸身是横躺在院子里的，他被从厕中捞起了，浑身沾满了污秽，散发着十分恶臭的味道， 许多村民都惊恐地的站在旁边，对着尸身评头品足，似乎在探讨着，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家的厕中。 这些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尸身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村子里来了外人。 小七走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了一下尸身，发现，整个尸体呈现着卷曲的状态，除了底裤，其他的部分都是赤‘裸着的。 这个形态和姿势很诡异，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儿，很没有安全感地抱着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凄惨的白色，看起来很是残忍恐怖。 死者是一个男人，他大概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明明是初春，还是比较寒冷的时候，他却只穿着一件底裤，这样的穿着是会把一个人冻死的，这很不寻常。 让人感到更加不寻常的是，他并非一件衣服都没有穿，而是将外衫脱掉，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怀中，然后抱着衣服，整个尸身因为蜷缩而不得展开僵硬地在那里。好几个成年男子用尽力气才将他手中的衣物剥脱开来。 谁，会在这样寒冷的地方，将自己的衣服脱得如此干净，然后自己跳进粪池之中呢。 这个村子最近经常出事，大家已见怪不怪了？ 可是闹出人命还是第一次。 小小的村子里，百姓们争相传告，大家纷纷围了过来，人越具有越多，大家不敢妄动，又心生胆怯。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接踵而至了。 “该不会又是那伙人吧？”其中一个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他口中所说的‘那伙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他们最近在村子里，横行霸道，已经怨声载道了。说起那些人杀了人，也不无可能的。 “肯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遭人家报复了。” “之前有人去告就被打了，还有人半个月都不敢出门，一定是被威胁了，想来是被人杀害的。” 这样的猜想，让大家又怕又气愤。 第466章 不是他杀 “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什么王法不王法的？谁厉害谁就是王法？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件事不会有人给我们解决的，不仅没有人解决，只要我们有一点，不同的声音，他们就会把我们赶尽杀绝。” “我的天啊，这也太吓人了，难不成真的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吗？大家不过是想活命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一个人抱怨道。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明明只是想安稳地生活下去，是别人侵犯了他们的家园，可是，他们却连反抗的权力都没有，这样的道理，简直不可理喻。 “你可小声点，万一让有心之人听到了，非要将你拉出去毒打一顿不可！” 百姓们小心翼翼，又义愤填膺地窃窃私语着，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个男子的死因。 很显然，他死于非命，也很显然，他是被人家害而死的 想来之前就有举报，而不得果，最后被人威胁的不敢发声的百姓，所以大家才会做此猜测。 这样的猜测，是合乎情理的，也是最有可能的。 听着百姓们的讨论，小七和萧毅互视一眼，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这个村子，已经被郝家的恶势力吓得不轻了。若是没有人干预，百姓们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了，毕竟，每一个人都是怕死的，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和郝家这样的世家斗，那就只有选择沉默了。 这时忽然又有了不同的声音 “其实也不一定是被那伙人害的，你没听说吗？前几天张寡妇就说他觉得半夜有人在他的院子里偷偷的看她，但是又没有抓到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人家寡妇家家的一个女人生活在这里不容易，许就是有什么登徒子一心想着去窥探人家的私隐，所以才暗中蛰伏四而动呢。” “你是说他是为了去看寡妇的……所以才惨死在厕中的？” “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吗？不然为什么好端端一个人会在厕所里被人发现呢？连衣服都没穿……一定是他想看寡妇的样子，所以才藏在这种隐蔽的地方吧！”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赞同。 虽然这话对于寡妇来说，是极大的丑事，但是比起他们可能会被杀掉，村民们宁愿相信，这就是个登徒子的所作所为。于是，赞同的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大了。 ：“你说的不错，我也听到张寡妇说她被人窥探了，可是她又不好意思和别人说，说了也有人嘲笑她，是不是他自作多情？一来二去，这张寡妇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是就算要偷看张寡妇，也不会躲在这种地方吧，躲在厕所外面不行吗？非要躲在厕所的里面，那里面全是污秽之物，即使看了又能怎样？” “谁会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啊？” 此话一出，又让大家感到十分费解。原本明朗的动机，忽然就变得不明朗了。 的确是这样的，若是想窥伺张寡妇对他的一举一动感兴趣，那么也应该躲在，午后或者房梁之上，再不济也是躲在厕所外面。 是绝对不会有人傻到躲到厕所粪池之中的 这样想来，男人的死不太像是窥伺之后无处可藏，自己溺死的，倒像是被人扔进去，活活淹死的 大家叽叽喳喳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蔡大人来了’，于是百姓们很默契的为赶来的一行人让出了一条路，让蔡康快步走到现场。 这个村子也是归蔡康管辖的，杜阳城外分属许多村庄，这座村庄就是其中一个。北城的村庄大抵都在山中，是属于相对贫穷的那种。 而拥有大面积土地的村庄，再加上农田，都是属于南城所有的，也就是郝家的地盘。 可是，自从私矿开在这些村庄旁以后，就连蔡康的村子也受到了牵连，原本相比于南城的村庄来说，蔡康手中的村子，都是过着很平静的生活的，现下，这平静的生活，也都变得不平静了。 蔡康到达现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蹲下身来仔细的查看尸身，他一点都没有因为是尸体沾满了污秽之物而感到恶心、不愿触碰，而是比仵作更加细心的检验起来。 蔡康虽然是个书生，但是检查案发现场的手段，却是十分娴熟。 他一番查验之后，果然在尸身的两侧发现了擦伤，至于其他的搏斗痕迹以及致命外伤是没有的。 仵作了解蔡康的习惯，他遇到这种案发现场，都是要亲自查验一番，再来问他们的。他们也都习惯了，并不多插嘴参言，直到蔡康全部看一遍之后，才汇报情况。 仵作机灵的拿来擦手的帕子递给蔡康，然后严谨的向蔡康报告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个人不是被人强迫着塞进厕中的，而是，自己跳进去的。” 这和蔡康想的一样，但凡是被强迫放进去的，至少，他的身上会有挣扎的痕迹。可是，这个人身上一没有致命伤，二没有挣扎的擦伤，只有因为狭小，不得不留下的痕迹，仅此而已。 这就说明，在他的生前，没有受到任何暴力的对待。 他完完全全，是自己进去的。 这样的结果立刻引起了百姓们的轰动。 大家都被仵作的结论震惊到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人去杀害这个男子，而是他自己跳进厕中的，这样一来，就和之前的张寡妇被人窥探的事件不谋而合了。 也就是说，他就是为了窥探张寡妇，掉进了粪坑。 这个死法，让大家大跌眼镜。 “我的天啊，原来真的有人跳进粪池里去看个寡妇，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就是，这到底是谁呀？这么猥琐？” 百姓们纷纷露出嫌弃和鄙夷之色。 尸身还被污秽包裹着，大家知道他是村子里的人，却无人猜出他到底是谁？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当中，村子里的人虽然没什么文化，又都很穷，但是人都是很好的。大家彼此之间和睦相处，从来都没有谁和谁红过脸的时候。 现下，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村民们一时间都有些接受不了。 第467章 屋子主人 “你们在说些什么？” 蔡康听到百姓们的讨论，转过身来问大家。 百姓们闻言，都不敢说话了。 这个人能命令仵作，一定是官家的人。 整个村子的百姓，现在对待官家的人，都是心生恐惧的。 他们之前那样求助，官家的人非但没有帮助他们，反而还派遣来打手，和郝家沆瀣一气，一起对付他们。 村民们是真的怕了，见他问他们，大家都闭紧了嘴巴，没有人敢说话。 蔡康看到大家对自己的提防和敌意，心中是很不好受的。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充满敌意，只能是因为，郝家的迫害已经让他们深恶痛绝，又无可奈何。 蔡康的手下见状，安慰大家说道：“别怕，这位是杜阳城的蔡大人，他是为我们百姓做事的好官，你们知道什么只管向他言明，他一定会为百姓们做主的！” 蔡康的名号果然有效，村中的村民一听说这个人是蔡大人，之前的敌意全无，纷纷放下了心来。 要知道，蔡康在百姓们的心中是很有地位的，大家都知道他和一般的府尹不同，是一个真正为百姓们说话办事的好官，是真正的父母官。 据说，他手下办的案子无不公正严明，百姓们受到了他不少恩惠，所以心中都是很感念他的。 蔡康手下说话的时候，蔡康正巧看向人群，就发现人群之中有一对和平常的百姓不同的人。 小七和蔡康对视了一下，蔡康的目光明显一滞。接着，他看向了她旁边，也就是萧毅。 这一瞬间，小七便知道了，蔡康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了。 蔡康看着人群中这个男子，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 他身上就有一个非常独特的气质，那就是，只是让人看一眼就已经心生敬意，由内而外的冒出尊敬的感觉。 蔡康自认为，见到的大人物还是很多的，朝中的官员，上至丞相下到侍卫，形形色、色，他都打过交道。但是这样强大的气场，他还是第一次见。 直觉告诉蔡康，这人绝非一般的有钱人家的公子，而且看他们身上的穿着也不是，出自一般的人家。 不过，现在办案子才是最要紧的，蔡康不是一个没有重点的人，只是扫过他们一眼，蔡康就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案子方面。 他询问百姓到底发生了什么，百姓们知道他是蔡康，渐渐的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将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秘密事件全部说给了蔡康。 原来这位姓张的寡妇，今年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家中的丈夫是早年参加兵役，在楚湘战场上不幸战死了。 那时候，死去的士兵，都会按着自己的功勋而得到报酬发给他们的家人们，而这寡妇的丈夫，还得了不小的功勋，一下子有了官籍。只可惜，没有等到授勋仪式，就没了。没了性命，也没有孩子，于是官籍也渐渐地就没了音信。 寡妇一个人生活也是十分可怜，她原本就不是本地的人，是嫁给了丈夫才留在村子中的，现在丈夫死了，她举目无亲，不知道该去哪里。 村民们都是和善的，看她可怜，没有因为她是外地人而的歧视她，还自发的组织，为她建了瓦房，让她安心地居住在此地颐养天年。 至于寡妇的花销，邻里邻居的也会经常的扶植她一些，这寡妇也勤快，平日里做些手工，虽不能种地糊口，但卖出的东西，也是能赚些钱贴补家用的。 原本寡妇在村子里生活得非常惬意，也并没有人去特地的欺负他，没想到，最近的怪事就开始频繁的出现了 一个村民对蔡康说：“最近那个张寡妇总是向别人抱怨，说她觉得自己的院子里有人乱入，可是每次出去查看的时候，都没有见到歹人。起初她也觉得是自己心理作祟，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于是她邀请了村中的几个年长的妇人与她一起同住几日，让她能够有些安全感。结果，没想到在某一个晚上，不仅仅是她，还有同住的几个妇人都一起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大家还出去查看，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人都没有。” 说起这件事，在村子里还曾经曾经掀起了不小的轰动，原本寡妇一个人说，大家都没有当回事，可是这么多人都同时听见了，那就说明不是寡妇的幻觉，而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到底是谁不得而知。 村长在这件事上还是很给力的，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他令和调动村民们仔细查看寡妇的院子，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可是不管怎么调查都无济于事。 太多的男子进入了寡妇的家里，也终究不是那回事，于是，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另一个村妇说：“当时村子里的人都帮忙留意着，可是到底她是一个寡妇家家的，一个女人，自己一个人住，实在是不方便，那么多人帮忙调查，进进出出有男有女，俗话说得好，寡妇的门前是非多的，不管有没有那一个人在窥伺张寡妇，事情闹大了，对她的声誉总归是不好的。所以大家为了她的名誉，就都闭口不谈了，反正这么长时间以来，张寡妇一个人都是好好的，也没有受到谁的伤害，就算真的有人去偷看那个人，也没有真正的打算，伤害张寡妇，于是大家都劝她，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算了。” 说到这里，院子的主人张寡妇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是真的害怕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熟悉的家中竟然会出现一具尸身。还是一个男子的尸身。还是躲在厕所之中的。 再叫她以后和怎么活呀。 寡妇嘤嘤地哭泣着：“我就是命苦，家里出了事，过来逃荒的，没想到，就赶上了战乱，和家人走散了。散了就散了，嫁了人，也能有个定所，没想到，夫君被征了兵，就这么一去无回了。现下，又闹出了这样的乱子。我一个女人，还怎么在这个屋子里待那。” 她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动容。 寡妇平时的人缘还是极好的，不少村中的妇人，都过去规劝，劝她宽心。 第468章 铁牛证词 小七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张寡妇，发现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在这个年代来说，年纪并算不小了，可是，只看她眉清目秀身段纤纤，确实是称得上十里八村的翘楚的。 遥遥的看上去，虽然一句话没有说，可这抽泣委屈又惊慌的模样，已经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了。就算小七，同样是女孩子，又见过许多真正意义上的美人，再看到寡妇的模样，也不由得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更何况，是村子里面的男子呢？ 俗话说，美是原罪。 这寡妇即便放在大城市中，也是保养得极好的，在这村子里，人人都是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的，忽然见着这样皮肤吹弹可破，又生得天生丽质的，难免会引人遐想。 正在这时，一个眼尖的村民发现了尸体的身份，他大声地喊道：“我的亲娘啊，这不是铁山吗？” 听到铁山的名字，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什么？铁山？！” 大家万万没想到，死掉的人竟然是铁山。 “哎呦，还真的是铁山，我的天啊，怎么会是他呢？” “铁山可是我们村子里最老实的人了，他那么仁义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躲在寡妇的茅房里呢？” “是啊，铁山我最熟悉了，明明是那么宽厚得体的一个人，他还总是劝说旁人，一定要按着什么圣贤之人的方式行事，没有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龌龊小人……” 大家最初是不相信的，但是仵作的检查结果是不会有错的，没有正常人会在别人家的茅房里死掉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铁山真的是窥伺寡妇的人。 有了仵作的报告，村民们已经认定了这个死在寡妇厕中的龌龊男人，就是为了躲在这里窥伺，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把自己淹死了。 在得知是风评十分好的铁山之后，大家只是惊讶了一会儿，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全是指责 毕竟口碑再好的人物，也不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他欺骗了大家，这样的人势必是要受到唾弃的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的哥哥，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 一个孩子满腔怒火，脸上全是泪水，挤着人群跑到蔡康的面前。 他拉住蔡康的衣袖，直接就跪了下来：“大人！大老爷！求求你为我们家哥哥做主啊！他绝对不会是这些人说的那样，他是个好人！” 这孩子急切地说：“我知道你是这附近最大的官了，他们说，你是会为百姓伸冤的好官，只有你才能为我的哥哥作主……求求你，一定要帮她找到凶手，我的哥哥，他是个那样好的人，他连一个蚂蚁都不敢踩死，走路的时候，从不多看其他的女子一眼。他如此严于律己，怎么可能是因为那样龌龊的目的而死的呢。大人，我哥哥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的！” 男孩非常着急地位自己的兄长分辨，都有一些语无伦次了。 蔡康感忙安慰小男孩说：“孩子你快起来。” 他将小男孩儿扶起，安慰他道：“只要你的哥哥是冤枉的，我定然会为他做主的，我也一定会查到凶手，还给你哥哥一个公道。只是，现在许多事情我还不清楚，需要你向我详细说明情况。” 男孩儿拧了一把鼻涕，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很是坚定地点头：“大人，你有什么尽管问我吧，我知道的一定如实说来。” “你为什么说你的哥哥是被冤枉的？定是有人杀了他呢？他最近什么样的表现，让你产生了怀疑？” 这小男孩有十多岁的模样，长的十分机灵，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是还是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他的家里穷，确是有人将他照顾的妥妥贴贴，不像是做农活的，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帮佣。 从他的话语线当中可以知道他就是死者的亲生弟弟铁牛。 铁牛和铁山是村子里很有名的两兄弟，两兄弟带着一个妹妹，三个人一起生活，弟弟铁牛年长一些，已经快成年了，可以说，铁牛是最了解铁山的人了。 他一定知道许多内情，就算他只是个孩子，也能说出许多周围的人，不知道的事情来，小男孩儿十分委屈的看着哥哥的尸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还活生生的哥哥，还得嘱咐她，天气冷，一定要多穿点，不可以穿草鞋，不过几日的时间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小男孩越想越难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噼啪啪的往下掉。 他再次擦掉脸上的泪水。 他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官老爷就在面前，他一定能为哥哥伸冤，找到那个害死他的凶手。 这样想着，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小男孩才慢慢的说起事情的缘由 “我是铁牛，我与哥哥铁山还有妹妹，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铁山是我的二哥哥，他平时老实本分是村里出了名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哥哥的人品，他，是绝对不会去做这等卑劣的事情来的。我怀疑他被人所害，是因为他离开家的那天，用晚饭的时候，曾经和我四妹说过这样的话……” 别看铁牛的年纪尚小，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但是他的思维逻辑还是很清晰的。 当知道哥哥的死讯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晚的事情，便跑来与蔡康说明缘由。 “那天吃完晚饭，哥哥说要有事情处理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当时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要有大事发生似的。我就很好奇，就问他为什么不白天处理，非要在晚上呢？可是哥哥什都不说，他只告诉我，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四妹当时在哭闹，我也没有多想，以为哥哥一定是像往常那样，白日里的活计没有做完，便在夜里偷偷补回来的。他是时常这样做的，因为白日里想要读书，所以在别人干活的时候，他就躲在一旁，借着日光读书，到了晚上不能看书的时候，他才忙着农活。” 第469章 寡妇证词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铁牛无比懊悔，当时他怎么就没有追问哥哥，或者陪着哥哥一起去呢，或许有两个人在，哥哥就不会遇到坏人，并被坏人杀害了！ 是他的大意，让哥哥惨死的。 “他平时的农活都在哪里做呢？” 蔡康问。 “村子里穷，许多家里雇不起长工，只能自己动手，我们父母家中并没有土地，是后到这个村子来的，便靠这种方式赚一些，贴补家用。哥哥的价钱便宜，做事也利落，大家都喜欢雇佣他。这一次，哥哥现在在村的王家做事，王爷爷对哥哥非常好，他知道哥哥喜欢晚上做事的习惯，很多时候没有吃晚饭，就会将哥哥邀请到家里一起吃饭。” “这是发生在三天前的事情。”铁牛说：“后来已经到了深夜，哥哥还没有回来，我便去寻他，结果却发现，王家的田中并没有哥哥的身影，我去村子附近找，也没有找到。妹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天又黑了，大家都睡下了，我便只能暂时回家，第二天再继续搜寻。” “这几天我找遍了附近的村庄，还有小城，都没有找到哥哥的踪迹，和哥哥一起做事的几位兄长，他们，都不知道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说到这里，铁牛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就是心太粗了，早该发现有问题的。我以为是哥哥最近的心里压力比较大，是想出去散一散心的，就没有继续再找，没有想到竟然是出事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便去报官了，或许能早点找到哥哥，或许他也不会死……” 铁牛再次看向哥哥的尸身，很是痛心地说：“哥哥这辈子最喜欢就是干净，虽然家里穷，但是我与妹妹生活起居他都是照料的极好，总是将我们和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没有想到到死了，却留在了这污秽的地方，还平白被人污蔑，说他对张寡妇……” 说到这里，铁牛已经泣不成声了。 铁牛和铁山之间的兄弟感情是非常好的，虽然铁山比铁牛大了十多岁，但两个人之间并不存在代沟。铁牛将铁山视为尊长，视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现在，从小照看他的兄长死了，他就像没了父母的孩子，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铁牛哭的更加伤心了。 听了铁牛的介绍，又听了村子里其他人对铁山的评价，小七也觉得很奇怪。 铁山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无错处，而且，又是少有的文化人，很受村民们的欢迎。像铁山这样一个人人都称赞他的人，难道真的，示儿人面兽心的表里不一的人吗？ 听到周围的人说铁山是村子里唯一一个读书比较好的人，铁牛又介绍他，白日里甚至会放弃最好的做工时间去读书，家中没有蜡烛，他就克服困难，牺牲休息的时间，晚上做事，接着白天的灯光学习。这样一个饱读圣贤之书的人，怎么可能去伤害别人呢？ 这是非常说不通的事情。 蔡昂点了点头，他知道铁山的死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且背后的凶手是谁？他也大抵猜到了。 张寡妇是第一个发现尸身的人，她到底是个女流之辈，现下又被村民们流言蜚语包围着，早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哭哭啼啼，就擦晕死过去了 她看着周围的人，眼神中带着几分胆怯。 “当时我本来打算更衣，在厕中却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鞋。本来之前，我就时常觉得这院子周围不安静，总像是有人在附近徘徊，现下还有看到一个男子的鞋，当时吓得不轻，就赶忙跑去找人了，没有想到大家找到的不是个人，竟然是个尸体……” “发现他的时候还以为是他自己躲在里面不出来，叫他他也不答应，就发现竟是死在里面了，这两天我也不在家，是去杜阳城里学了一些手艺，那里管吃管住，便住在那里了，没有想到回来就发现了一个死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死在里面多长时间了……” 寡妇越说越害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院子竟然成了凶宅 “你说这几天你在杜阳城里学东西，学的是什么？有没有人证？可以证明你在他的那里住宿。” 蔡康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转头问寡妇。 寡妇点头：“当然可以啦，我去学的刺绣，据说杜阳城里来了一位刺绣手艺非常好的绣娘，她的手艺是祖传的，又有齐国的师傅教授过，手上的花样是最多的。这可不是随时都能有的机会，我平日里就做些手工赚钱，这正是个好机会，加上好一点的刺绣，可以让我手上的东西卖上一个好价钱。我，还有王家小姐，以及豆腐坊的老板娘，我们三个人是一同学习的，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至于晚上住在哪里……绣娘师父边可以为我作证的。她知道我家里远，又是一个人，没有什么人接应我，担心我在路上发生什么不测，就让我直接住下了，也方便学习。” 蔡康点了点头。 从这个村子到杜阳城，的确是有一定的距离的，如果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大概需要走上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才能到达，回到家里杀人，再往返大概需要四个时辰的时间，只要调查他们这寡妇有没有消失四个时辰就可以知道了。、 四个时辰相当于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大概率，是不会的。 “你认识铁山吗？”蔡康又问。 “我当然认识了。铁山这个孩子在村子里是很有名的，大家都说他有出息，用功读书，将来一定能考出去做一个状元郎。” 明明只是比铁山稍稍大一些，但是寡妇还是保持着长辈的口吻刻意与铁山拉开辈分。 要知道，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来说，若是名声毁了，那一辈子都是抬不起头的，就等同于没有活路了。 她绝对不能让铁山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明明没有的事，偏要被传成有的，她还怎么活人了。 所以，寡妇很聪明地和铁山拉开了辈分的距离，让听的人都想想清楚，铁山就算再浪荡，也不至于对一个长辈动手啊。 第470章 小七调查 “那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蔡康继续问道。 张寡妇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有什么异常呢，我与他虽是相识，但到底是男女有别，他也是个成年的孩子了，我怎么可能和他有过多的接触呢？不过是见了面打了招呼，关心一下的关系罢了。” 寡妇赶忙为自己辩解。 蔡康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冒犯到寡妇了，点头说：“这个是自然。” 寡妇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他是个状元苗子，自小就喜欢读书，也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大家都说他白日里不做活，只有晚上才做工，就是因为白日里要看书，要习字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能有的毅力，他没去过私塾，没请过先生，家里最穷的时候，三天吃不上一口饭的，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自学出今天的成就，实在是不容易了。” 寡妇的语气中满是惋惜。 提到铁山的好，她越发觉得，他的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村子里的水井比较远，有的时候太水实在太费劲了，我一个人做不来。铁山这孩子去地里看书的时候，偶尔会过来帮忙，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帮助别人的人，不仅仅是我，周围许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是不是啊。” 寡妇问向周围的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 “对啊大人，他还帮我家修过屋顶呢。” “他还帮我家挖过菜窖呢。” “我家那娃的字还是他教的呢。” 这么多人的见证下，这铁山的形象，顿时光辉了许多。 寡妇又对蔡康说：“而且媒婆已经给他找了媳妇，就是北村的一个女孩子，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明年就要成亲了。他这样一个即将成亲，又心地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对我这一个寡妇做那样的事情呢？说他是骚扰我的那个人，我本人是绝对不相信的。” 张寡妇的家中发现了铁山的尸身，若是放在旁的情况，定然是一口咬定，就是铁山冒犯了自己。但是张寡妇没有，反而还给铁山说好话。如此可见，铁山本人是真的实在憨厚。 张寡妇没有什么文化，又加上遇到了惊吓，说话总是语无伦次的。说完了这些，又重复了许多无关紧要的细节。小七听来听去，也就这样一些消息，正好铁山的尸身被仵作清理完毕，现下已经露出了皮肉和伤口，小七便走到尸身的旁边，看仵作做第二遍的检查。 说起来，铁山的姿势，的确很奇怪。当然奇怪的不仅仅是他的姿势，还有他为什么一定要脱去衣服抱在胸前，周围一点伤口都没有，这已经可以说明他不是被人袭击，强行塞进这里的，而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他为什么要进去呢？ 钻进去之后，他又为什么要脱掉衣服整齐地放在胸前呢？ 这些都，是没有办法解释的 仵作最后调查的结果发现，铁山就是被冻死在厕中的，这和小七之前的猜想差不多。 这样寒冷的天气，一丝不挂地卡在厕中，再加上惊慌失措，血液回心，当然是要被冻死的。 小七看完尸体的调查，又跑去查看张寡妇家的厕所。走近查看，发现，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旱厕，茅房里面用石头堆砌成可以蹲人的地方，厕所的旁边是一个小屋，屋外头就是粪坑，也就是平时用来承装粪便的地方。 一般家庭的厕所口罩都是如此的，没有一点新意，结构也是一目了然。 不过让小七感到意外的是，寻常家里的粪坑一般都是比较肮脏的，但是这里确实十分干净的，好像是被人打扫过的。 打听了周围的村民，小七才知道，原来张寡妇家的粪坑是每三天就会有人来清理的，不仅仅是他家的，其他百姓家的粪坑也是有固定的人的过来清理，然后将所有人家的粪便收拾起来，抬到后山上去沤，等到开春就可以作为农耕的材料了。 这是这个村子的习俗，因为没有开发畜牧业，没有牛羊猪等各类家禽的粪便，这是最简单，也是最便捷的方法了，也可以为一些没有钱买肥料的村民提供肥料。 按照时间推算，这里的粪坑应该是在铁山死去之前收拾干净的，而当时张寡妇已经离开了村子，去了杜阳城，并不在家，也没有再行使用过，也就是说，他直到今天晚上回来到家里的时候才进行使用，粪坑通往茅房，有一个通道将将可以足够一个人通行，情况就是这样。 张寡妇这时正带着蔡康等人过来查看厕所，并说这里的粪坑盖子原本是盖上的，可是今天她来的时候却发现没有盖着，当时张寡妇觉得很奇怪，后来一想，可能是张寡妇当时急着去杜阳城学习，一时间匆忙着就给忘了。 但是因为最近总是感觉有人过来骚扰偷窥，所以张寡妇就没有粗心的置之不理，而且过去查看了一下，结果果然发现在盖子的旁边，那一只鞋不属于她的鞋。 张寡妇拉着蔡康介绍的过程，小七仔细的看了一下。 整个茅房前后的构造发现，铁山如果是自己钻进去的，那么他几乎是完全被塞进去的，是不能动弹的，他没有任何空间可以活动，上不去，也下不来。不会有人这么傻，为了看一个寡妇的裙底，就用这种自杀性的方式来一饱眼福的。 尤其铁山，还是一个读书比较多的人，就算用他的智慧，也不会用这么蠢笨的方式 “你看出什么了？”这时萧毅走到小七的身边，轻声问她。 从刚才到现在，萧毅等人始终没有出声，他们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看蔡康是如何审案的。 小七则不然，她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现下又在茅房旁边徘徊，似乎在调查着什么，萧毅好奇，就过来问了她。 小七如实地说：“我觉得这个人还是被塞进去的。” “哦？” 这和之前蔡康得出的结论完全不同，和仵作得出的结论也是不一样的，萧毅挑眉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七谨慎地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471章 村长来了 “首先，铁山是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可以说他的智慧是比整个村子里的村民都要高的上一些的，这件事若真的是冲着寡妇来的，那必然是个蠢贼，就算是小孩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想来，这铁山他不会蠢到把自己塞进粪坑，从下往上去偷辉寡妇吧！正常的人都只是会躲进茅房里，或者躲在茅房之外，或者在房子周围转，找到一些可以窥伺的空隙也就罢了，怎么会有人傻到自己躲进粪坑里呢？” 这是让大家最为质疑的地方，若这等事发生在一个未开化的人身上，或许还有几分可能，可是对于铁山来说，是不大可能的。 “茅房里的味道本身就是难以洗脱的，铁山真的想躲进去，应该也会考虑到旁人问起他为何满身污秽时，他该怎么回答吧？这张寡妇被人窥伺的事情，原本就在村子里传遍了，铁山就算再粗心，也会考虑着这点，好好隐藏一下自己的行迹。否则，一旦调查下来，很容易就知道，躲在寡妇家的人就是铁山了，他不会把自己的退路给全部散尽的。” 小七分析道。 “还有，我觉得张寡妇去学刺绣肯定不是一时兴起，那绣娘轻易不来一次杜阳城，来一次，势必会引起很多大轰动，想要跟着她学习，也定要提前安排妥当。也就是说，张寡妇去学刺绣的时间是可以拿捏准的，如果铁山日日窥探张寡妇，伺机而动的话，那么他应该知道张寡妇即将要离开村子去杜阳城里学习几日，那几天根本不在家才对，那么，他偷偷躲进茅房，又要去偷看谁呢？” 这些通通都是不合逻辑的地方，也是小七发现的逻辑不通的位置。 有了这些推断，就可以说明，铁山坠入张寡妇家的茅房，根本不是他本人所愿，而是不得不这么做，或者直接被人丢进去的。 萧毅点点头，很赞同小七的想法，又问她：“那你觉得，铁山他是被人杀害的对吗？” “应该就是这样的，至于凶手是谁？还需要调查一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了。” 总会有人有不在场证明，总会有人露出蛛丝马迹，这些，就都是蔡康需要斟酌的事情了。 其实这件事情蹊跷很多，那与龙泗交好的村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忙对龙泗说：“我想起来了，铁山其实是涉及到村长换届的选举呢。” “换届选举？”龙泗立刻警惕起来。 村长原本就是支持郝家的，现在，铁山又和村长的直接利益有所冲突，如此一来，动机便很明显了。 原本村长换届，在没有大过失的前提下，理应由村长继续担任村长的职务，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由于最近废渣的事情，铁山的呼声是最高的，大家都知道铁山是一个实诚人，喜欢帮助别人，又是个有文化的，见多识广，懂得怎么为他们争取利益，有了铁山，一定能为大家讨回公道，于是铁山变成了威胁村长地位的人。 村长收了郝家的好处，就指着矿山为自己谋利呢，他是绝对不会帮百姓说话的，而铁山若是当上了村长，那么郝家这边的好处便彻底没有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小七听到他与龙泗的对话，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里面当然是有联系的。 杀人，定然是到了危及自己的根本利益，才会有的举动。对于村长而言，郝家就等同于他生活的全部来源，他对铁山做出极端的事情，是绝对有动机的。 蔡康这边都快要调查完了，村长才姗姗来迟。 他是一个样貌油腻的大叔，身材肥胖，肚子也很大，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天天吃香喝辣的那种，和这个村子的其他百姓，看起来截然不同。 他挤过人群晃晃悠悠的走到蔡康的面前，故作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是你村子的村民铁山，两天前死在了这个地方，你不是村长吗？怎么来的这样晚？” 按道理说，村长应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现下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他却是最后赶到的。 村长一听到铁山的名字，一副十分不敢相信的模样，“铁山？这怎么可能呢……” 蔡康看向他，他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虚假，可见，他也是刚刚知道铁山的死讯的。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是习惯了掩饰，已经到了别人看不出真假的地步。 不过不管村长是不是刚刚知道铁山的死讯，他没有住在村子里，这是肯定的。 他当然不会住在村子里，这座村子都被矿山上的废料污染了，他知道那东西会伤害到自己，便早就在别的地方置办了房产，躲到清净的地方去了。他这幅怕死的模样，自然不会和村民们共患难了。 被蔡康注视，村长有些心虚，他赶忙说道：“铁山可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前几天还见过他一次呢，没有想到这么年纪轻轻的孩子就……” “这几天你都在哪里？” 被蔡康忽然这么问，村长有些一愣，旋即明白了蔡康的意思，赶忙回答道：“我也不太记得了，应该是在家里吧，毕竟现在是初春，马上就要开始农忙了，许多村里的事宜需要处理，我这几天就在家里办公……” “一整天都在吗？”蔡康快速问道。 “应该是的吧，大人，我不知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觉得铁山的死是和我有关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呀，我与铁扇无怨无仇，我怎么会害他呢？他是我们整个村子的希望，说不定将来能考出去的，我将他当成宝贝还说不定呢……” “我又没有说是你杀的他，我只是想知道这几天你都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发现村子里丢了一个人？”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铁山失踪了，铁牛在找他。 可只有村长，对此毫不知情。 村长当然知道蔡康并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但是蔡康这么说了，村长就只能迎合着他来说 第472章 心知肚明 “哦，原来是这样啊，村子里的百姓们想去哪里我也管不着啊。又不是整个村子都戒严了，需要对每一个人的去向都盘查审问。像铁山这样的，平时就是很有主意，他总是喜欢杜阳城城里买些笔墨纸砚，又喜欢去和城里面的书生们交流一些书本上的东西，这些我们都不懂，又何苦去问人家呢？” 村长是个心思活络的，面对蔡康的质问，他并没有怯场。 “而且铁山到底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了，这要是放在结婚早的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只不过消失了几天，可能是去和找他的朋友了，也可能去城里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时间忘了时间，我也不能总看着他不是？” 蔡康冷哼一声：“村长大人是不想看着铁山，还是不想看着整个村子啊？村子里发生命案，大人姗姗来迟，这一路上竟没有人与你说明，是谁出了事，前因后果也不甚知晓。到底是你自己的村子，却比我这个杜阳城的府尹知道的还晚，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面对村长的狡辩，蔡康丝毫没有让步。 “大人说的极是，”村长笑呵呵地说：“可这村民们说的话，怎么能全信呢，定然是要亲自调查一番才知道的。大人听到了消息，即刻就赶来了，我作为村长，还需要仔细调查一番，方能确定啊。”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了蔡康。 “正巧，每年春忙之前，我都会统理账目，方将村子里的账目统完，就出了这样的事。这是铁山欠人的钱款，我已经全部统计出来了，竟然足足三十两之多。据说，那杜阳城南城的老板，已经找他要过许多次钱了，可是这铁家一穷二白，竟然连半文钱都拿不出。铁山被人看到鼻青脸肿地回来，已经很多次了。这不过是我能统计出来的账目，那没统计出来的呢？恐怕，这铁山的仇家也不止一个呢吧。” 村长机灵地将矛盾引到了铁山的身上，用账目证明了铁山欠下巨款。 蔡康结过账目，发现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刚刚写上去的，但是，既然是做出了账目，那么，和村子里的账也定然是对得上的。 看来，这村长早就留了后手，打算对付铁山了。 “不可能，我哥哥从来都不会欠别人的钱的，就算借了邻居们的钱，也是立刻就还的。他时常教导我和妹妹，说千万不能亏欠别人，怎么可能欠三十两银子呢。若是我家有三十两银子，那我和妹妹何须过的如此贫苦？早就盖了大房子，置办了田地了。” 要知道，在这个山村，有了三十两银子，便是买下半个村子的田地也是极有可能的。 铁山平日里只是读书，并没有大的开销，这笔钱，不管怎样，都是没有办法和贫穷的铁山联系在一起的。 村民们议论纷纷，铁牛的话，让他们越发地觉得，村长的话不合实际了。 想要做这样的账目很简单，郝家有钱庄，南城都是郝家的地盘，做一笔假账，是十分容易的。而且三十两对于郝家的任何一个铺子来说，都是一笔小钱，将这些钱按在铁山的身上，是轻而易举的，但是郝家的任何一家铺子的掌柜，都不可能为了三十两银子，就杀掉一个人的。 这，说不通。 村长说这话，脸上笑呵呵的，其实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可信，这本来是他用来嫁祸铁山，让他失去竞选村长机会的证据来的。结果没想到，忽然除了这档子事儿。 很显然，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他只能将证据拿出来，证明铁山还有许多仇家，并不止他一个，来为自己洗白。 “大人，听您的意思，铁山是被人所杀的呀，大人，我们在村子里向来是十分安全的，从来没有发生过凶杀案，你可一定要查到凶手啊！” 村长继续说道：“这别人不知道铁山，我是知道的，他的哥哥死的早，父母也死得早，家中还有一个幼弟和一个幼妹，照顾两个孩子，他是又当哥哥又当父亲，是十分辛苦的。好不容易到了成亲的年纪，刚说了隔壁村的姑娘成亲，能有一个家了，谁呀？竟然这样狠心不让人过上好日子……” 过多的指责会让自己陷入被动，村长很清楚这点，赶忙逢迎着村民们的意思，继续说道。 蔡康知道，在村长这边，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凡事不求绝对，也不能一定证明他就是被人害死的，说不定是他是自己失足掉进去的。” 蔡康这般说，让村长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是是是，大人说的极是，是我不知情况，妄断了。” 与其让村长牵扯出铁山的欠款，去和郝家打擂台，不如踏踏实实地调查出，铁山真正的死因。 村长的招，蔡康并不接，这反而让村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了。 两个人之间都在打哑迷，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的意思，可是谁也不说破，谁也都看得破。 蔡康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村长的眼睛，这是一种心理压迫的手段，很显然，村长被菜康的凌厉的目光吓得不轻，相比之下，村长仿佛一下子就可以被人看到心底。 比起蔡康来说，村长到底只是一个村夫，做了一个没有官籍的芝麻小官，只是掌管一下村庄的事宜，平日里也做不了多少含金量高的事情。 由于这个村子是后来拼凑起来的，并非如许多村庄那般，是一个家族延续下来的，所以族长的职务始终是空的，只有一个村长，来管理整个村子。平时村里的百姓都听村长的话，不管他是对的还是错的，村长本身管一管村民们，还称得上可以，可是遇到更厉害的，稍稍有些文化的，便招架不住了。他本身也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就这样被蔡康审问似的盯着，村长就已经有些心态崩溃了。 第473章 低体温症 村长一来就说铁山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没有任何犹豫，可以看得出铁山的死与村长是有一定的关联的，而且村长的身材高大，铁山却是个身材普通，体力不算太好的年轻人，相比之下，村长的体型简直可以是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他和铁山搏斗起来，铁山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过他。 再加上村长是有杀人动机的，村长的俸禄还是很可观的，对于一个普通的百姓来说，能当上村长，那便可以衣食无忧，而这个位置，却因为铁山的出现而即将丢失，村长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是，这也不能证明，凶手就是村长。蔡康明白，村长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掩饰，自己与铁山之死的关系，但是，他也知道，村长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龙泗在大家调查案情的时候，也没有闲着，自己跟着那个与他相熟的村民去河道边捡了一些残渣回来，那残渣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触及到皮肤，就可以感受到皮肤上的灼痛，应该是可以伤及人体的东西。 龙泗将那东西包好，远远的朝着萧毅点了点头。 至此，他们已经拿到部分物证了。 这事后，龙泗回到京都城交给专业的人士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这里面有很多没有完全冶炼完的渣滓，而这些东西，不仅倒入水中会污染水源，即便是触碰或者是近距离接触，也会导致人们时常病痛，甚至浑身溃烂，直到最后死亡。 龙泗又收集了许多畸形胎儿的人家，联名上书交给了楚帝，这些百姓们自发而出的证据，最后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这是后话。 最后每一个提供证词的人都写了一份笔录，同时按了手印，来证明他们说的话是真实有效的。 可怜的铁牛和妹妹被邻居带回家，暂时照料，他们已经失去了兄长，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怕也成了难题了。 好在，铁山的恩惠大家都是记得的，不会让铁牛和妹妹就此冻死饿死，还是会给他们一些口粮的，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要看铁牛和妹妹了。 张寡妇不敢在自己的家中居住了，也住到了与她平时交好的寡妇家中。 铁山的死，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深陷在恐惧之中，大家都害怕，若铁山真的是被那伙人杀害的，那么，他们这些曾经去闹事的人，会不会也受到惩罚。 所以，大家在蔡康的面前，关于矿山的事情只字未提。 为了活命，能少一事便是少一事的了。 蔡康很想一下子就调查出凶手是谁，但是没有办法，寡妇家的茅厕旁已经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了，根本没有证据留下来，而且铁山的死状，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如果他是被人所杀的，那么怎么解释他赤身裸体抱着自己完好的衣服，在寡妇家的厕中呢？ 铁山的死因被证明是冻死的，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和寡妇家的窥伺者无关，所以这个案子如何定性？还有待考证。 蔡康也知道，百姓们的顾虑，便是他将矿山矿渣的事情问出口，他们也是不会说出半个字的。有铁山的尸身做警告，他们也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应该是低体温。”正在回去的路上，小七如此说道。 萧毅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说法，问小七什么是低体温症。 小七说：“低体温症，就是在温度特别低的环境下，人体会产生的反应，也就是说，有些人在十分寒冷的情况下，会忽然产生与现实相反的知觉，明明非常寒冷，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燥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可以理解为，人们在极低的环境当中，超出人体极限范围，便会产生错误的认知，让他们将冷当成了热，将疼痛当成了毫无知觉。我猜想那个茅房到了夜里一定十分寒冷，而铁山一不小心被困在里面，肯定是寒冷到了极点，于是在极端的环境下产生了幻觉，他就会主动脱下衣服，用这样的方式自救，可是，到最后她也没能救下自己，毕竟，周围的炙热都是他的错觉，脱掉衣服非但不能给他解决困境，反而还会让他的情况更加糟糕，于是，他就那样死去了。” 这是现代科学理论中的一部分，也是现代医学对低体温症的认知，这里面涉及了许多神经内分泌以及感官等多种系统的知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没有认识的那么深刻，所以即便是经验颇多的仵作也没有将铁山赤身的事情和天气寒冷造成的低体温症联系在一起。 “当时张氏不在家，村子里又是有流传，张氏经常受到别人的骚扰，如果把铁山丢在了张氏的测中，那么就可以将他的死，定性为偷窥不成，反而冻死其中，这样的说法便会更加可信了。如果有人想要杀死铁山，这是最好不过的方法了。” 听了小七的说法，萧毅恍然大悟。 龙杉也认为是村长联合手其他人共同害死了铁山，他摆弄着龙泗偷来的废渣，说道：“我也曾经见到过真正的铁矿，那里冶炼出来的废渣和这个完全不一样，这个废渣里面还有黑色的部分，很显然是没有完全冶炼出来的，也就是说，这是个半成品，既然是半成品，便会产生许多毒素，混在水里融化在水中，一定会对周边的百姓有所影响，村长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也不会搬离村子，到别处去居住，他一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可是凡事都要讲证据，蔡康也知道村长是杀死铁山的重要嫌疑人，但是，当时他只能将村长的谈话记录记录下来，让村长自己按下手印，其他的，蔡康也没有办法去做。 不过，这件事情也有蹊跷，所有人都知道铁山和村长经竞争村长的位置，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如果是亲村长亲自带人做的，那么，铁山一旦死了，这也显得太明显了一些。 第474章 郝家邀请 众所周知，铁山的学习非常刻苦，还有可能会考出去的，万一幸运，做一个正经的官也是极有可能的。也就是说，当铁山出去考学，便不会做村长的位置了。 村长又何苦如此急不可耐呢？ 小七的说法得到了龙泗的肯定，龙泗也说：“我刚刚问了那带我们调查村子的村民，他说。支持铁山的人虽然多，但是许多人不敢明着和村长对着干，只是暗中支持的。他们大多处于观望，真的明言支持铁山的，也不过是支持村长的人三中有二罢了，虽然可以威胁到村长的地位，甚至可以成为村长的劲敌，但只要村长在这个方面稍稍努力一下，也不至于真的就被威胁到了地位，被撤下职位。村长若说为了这件事动了杀心，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惹麻烦。” “村长既然能在矿中得到了许多好处，银钱上自然是十分充裕的。那么，一旦发现村子里的人开始有反对他的声音，他大可以用银钱来收买人心，这样做反而会更加便利。若是村民们都一致对外，不接受被收买，到底还有郝家在背后支撑着，只要运用郝家的实力，将整个村子控制住，他还是会继续做他的村长的。郝家也会帮他这个忙，再选一个村长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反而是这个村长用的习惯，也更贱顺手。村长明知道这点的，怎么可能在许多手段当中，选择杀人这个最不划算的方法呢？” 村长杀人这件事到底是不可信的。 一行人刚回到住所，就收到了蔡康的邀请，传信的是蔡康的手下，在村子中他们见到过的。 手下客客气气的说：“龙大人，我家府尹大人知道昨日招待不周，让龙大人不悦了，实在心中有愧，所以，今天特意在北城的酒楼中摆了一个席面，希望两位龙大人可以赏光，过来叙叙旧情。” 那手下说的很顺溜，仿佛是发自内心的邀请，但是，他提到了旧情，这便十分不符合蔡康的风格了。 他根本不必如此讨好龙杉和龙泗，而且以蔡康现在的实力，他也不会请他们去那么奢侈的地方去吃。 按着蔡康的性格，得罪了就是得罪了，只要他问心无愧，他是不会向任何人服软道歉的。至于旧情，蔡康是最讨厌和被人攀附感情的，尤其，龙家现在权势熏天，他这样清高的人，会觉得自己宴请龙家兄弟，是攀附权贵。 此时的蔡康，与龙家的关系越好，越会避嫌。 更何况，还是在龙杉已经调查出郝家矿山一事的时候，为了能够让他们继续调查下去，蔡康怎么可能傻到，在酒楼大张旗鼓地宴请龙杉和龙泗呢。 大家听后都已经察觉出了不对了 龙杉笑了笑，没有立即揭穿他，而是迎合着那手下的谎言，继续说道：“好啊，竟然是蔡大人的盛情邀请，那么我与四弟怎么可能不给他面子呢？我们与蔡大人的确是有旧情的，曾经也是家父让他来到阳城做府尹的，我们都很欣赏蔡大人的政见还有他的个性，昨日误会我们也知道只是个误会而已，并非是蔡大人故意怠慢，只是我们造访得太突然了，所以才会酿成那样的误会。这原本就是我们思虑不周，怎么能责怪蔡大人呢。蔡大人如此盛情，我们也就不推辞了。我现在就和四弟换衣服，您告知蔡大人，我们随后就到。” 那人走后，龙泗问龙杉说：“不是蔡康会是谁呢？” “总归不是善类，他们既然能知道我与你的身份，定然是我们在行动之中暴露了自己，想来试探我们的意思呢。他们既然要邀请，我们有何道理是不去的呢？” “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龙泗已经察觉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当然是鸿门宴，如若只是简单的吃饭，又怎么会让蔡康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呢？分明就是想用蔡康来威胁我们。” 用蔡康身边的人，就是想告诉他们，这场宴会中，也有蔡康的份。 不是蔡康组织的饭局，那就只能是郝家组织的了，郝家将蔡康和他们同时放在桌面上，到底是何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说，蔡大人说有危险了？”龙泗开始紧张了。 蔡康昨日故意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审问了一日，这已经是在背叛郝家了。郝万山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蔡康里应外合。 他的这顿饭，与其说是宴请，不如说是警告。 “也不至于有危险，如果他们想拿了蔡康的性命的话，早就那么做了，何苦在我们面前演这一出戏呢？他们大概是想，如果单独请我们，我们是不会去的，有了蔡康在，我们担心蔡康的安危，到底还是会卖他几分薄面的。你没听他说吗？我们继续的是旧情。” 他们和郝家自然是没什么旧情的，但是为了他们和蔡康的旧情，这一遭是一定要走的。 郝家这招强迫人的手段，当真是十分强硬，让人无法回绝。 龙杉对萧毅说：“端王，此事你不便出面，还是我和四弟一起去吧。” 在没有得到准确的证据之前，萧毅出面实在太危险了。 郝家点名要求请龙家兄弟，可见，他们并不知道，萧毅的真实身份，否则，要请也是要请端王殿下的。 如此说来，萧毅此刻还是安全的。 小七也主动请求要跟着龙杉和龙泗一起前去，以侍女的身份参加宴席。 萧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小七桌是机灵，有她在，能随机应变，他也能放心一些。 龙杉和龙泗下了马车，马儿呼哧了两声，被酒楼外的伙计牵走了。小七紧随其后，跟在龙杉和龙泗的身后走进了酒楼，果然从包间里迎出来的，不仅仅是蔡康，还有精神抖擞的郝万山。 郝万山一身华服，珠光宝翠，置于头顶，束在发髻之间，一看就知道是富可敌国的富家公子。他穿着如此大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银钱，相比之下，反倒是龙杉和龙泗的穿着显得寒酸了，他这样做，简直不把面前的龙杉和龙泗放在心上。 第475章 轮番讽刺 杜阳城的府中的其他官员都跟在郝万山的后面，而蔡康，则被冷落在一旁，仿佛一个陪衬，而郝万山，才是杜阳城里真正的主人。 从旁人的如此态度，以及今日的这般阵仗，再加上郝万山的穿着，龙杉和龙泗向不知道对方是郝万山都是十分困难的。 郝万山热情异常，亲自引着龙杉和龙泗去上座，将他们看成了自己的座上宾，对待他们，俨然皇亲国戚一般的待遇。 “早知道杜阳城来了大人物，却不知是龙大人和龙小将军，到底是郝某失礼了。到今日才知道两位大人前来。匆忙之下，准备了这场宴席，好进一进我这地主之谊。”郝万山满脸歉意地说：“杜阳城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这饭菜是一绝的，还希望两位大人不要见谅，怪我们这些小人物不知好歹，自作纸张。” 郝万山，明明说着极其卑微的话，可是语气间却充满了傲慢，一看就知道他平时趾高气昂惯了，一时间还改不了习惯。所以才会言行上如此矛盾。 龙杉的美名在外还是十分响亮的，尤其是在这与楚湘战场十分接近的边陲小城，提到龙杉的名字，便是最没见过世面的百姓，也能说上几段的。 龙家军的应用，龙家每一个孩子的事迹，他们都牢牢记在心里。这种思想上的冲击，让郝万山不由得将他们看得更加重视了一些。 他明明知道，龙杉和龙泗在调查私矿，若是别人，以他们如今在朝中的官职，郝万山必然不会如此卑躬屈膝，降低自己的身份来维持表面的和谐，定然是威逼恫吓，让他们要么选择缄口不言，要么直接等待惩罚，有丞相府在，哪里那么多麻烦。 但是，龙杉不一样，龙家不一样。 蔡康已经让郝万山很头痛了，龙家是和蔡康一样的，且还举杯世家实力的一个家族，若是与他们硬来，是绝对占不得一点好处的。 龙杉微笑。 郝万山的小心思，他又怎么能猜不到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郝万山选择了迂回战术，与他们以饭局相见，十分‘友好’，那么，龙杉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刻，忍不住怒火，与郝万山翻脸。 “郝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呢？我和四弟都是在战场上风吹雨淋惯了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娇惯之人。此番来巡营，正巧路过杜阳城，觉得这里的确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巡营结束，大典尚早，我们便多逗留了几日，顺便休息一下连日的奔波，看一看这里的风光。原本也是没考虑那么多的，去探望蔡大人，也是因为算是世交，顺路看看，没有想到，竟然都叨扰了郝公子。” 龙杉表面上是在解释，其实是在对郝万山说，他们见朋友，原也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郝万山实在无需如此积极。 龙泗也说：“是啊，郝公子不仅宴请我们，还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实在叫我与三哥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到来打扰了大家，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龙泗看了眼蔡康，又扫了眼他手下那些拜高踩低，满脸谄媚的小官们。 前一刻，还说自己是杜阳城的官，全部听府尹大人的话，下一刻，就成了郝万山的狗腿子，恨不得多在他的面前表现，好得到郝家的重用。 “只不过……”龙泗转了话题，又问：“我到底在京都城呆久了，却不知道这杜阳城竟然换了府尹大人，我记得原本的府尹大人应该姓蔡啊！难道蔡康大人觉得自己资质平平，已经决定做甩手掌柜的了，将这府尹大人的位置，让给了郝公子来做了？” 郝万山还没有开口，他旁边的小厮却已经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家好公子，那是东阳城郝家的，并非府尹大人。不过我家公子始终以杜阳城上下为己任，所以，看顾得更加多一些。” “郝家？”龙泗再次懵懂无知地说：“莫怪我出言直袆，只是这郝家是何世家，我可是闻所未闻的。而且你们方才说什么地主之谊……若好大人不是杜阳城的府尹大人，这地主两个字是从何而来的呢。蔡大人。说你是个好福气的吧，身边竟有这样处处为你着想的人，就连你和朋友吃饭，也要弄得这样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生分了呢。” 郝万山的笑容顿时停滞了一下。 龙泗不仅嘲讽了他在杜阳城的地位，以及整个郝家在世家中的位置，还直接了当地对郝万山说，蔡康和他们的关系乃是至交，实在是不必如此麻烦，让郝万山组织这个饭局。 郝万山这么做，就是多此一举且毫无意义。 龙泗说到这个份上，蔡康都没有说话，这更加体现郝万山的独断专行，横行霸道了。 郝万山看向蔡康，发现他就只是默默地吃饭，好像对龙泗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场面再次尴尬了一下。 郝万山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他知道，蔡康这是和龙家两兄弟在这里跟他打哑谜呢，让郝万山无可奈何的是，他就只能这么听着，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这样的感觉可真的不是很好。 龙山皱眉说道：“龙泗，不得放肆。怎么，你还不知道吗？这杜阳城的郝家乃是右丞的亲家，虽说还是商籍，但到底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说是世家也是不为过的，你怎么能如此冒犯右丞的小舅子呢。你啊你，就是平日里不谨慎，让你多去了解一下京都的官场，多认识认识人，你却浑然不觉，一心只放在兵法和吃喝玩乐上。但凡你能认真一点，也能知道，这郝家是右丞心尖尖上的亲戚，也是右丞视为肱骨双臂的家族呢。” 比起龙泗的直来直去，龙杉的话就显得很是阴险了。这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夫，就连龙泗，都心生佩服。 龙泗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哎呦，实在是罪过。若不是三哥提醒我，我还以为这郝公子弃商从官，做了府尹大人呢。原来是丞相大人的亲家啊。” 第476章 丞相亲戚 龙泗本来就是一个说话不饶人的，看到郝万山装模作样，一副处处为人着想的好好先生模样，就更不打算给他面子了。 那刚刚插话的小厮，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他本来打算，借此机会，替自己家主子长长面子，这也是拍马屁的一种方法，没想到，彩虹屁没替自己家主子吹成，反而还未自己的主子带来了冷嘲热讽。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要知道，有了右丞作为靠山，郝家在这杜阳城周围，走路都可以飞着走，根本不必顾及别人的想法。 郝家霸主的地位，让郝万山旁边的小厮，都有一种天生优渥，高高在上的感觉，故而，方才才会忽然那般说话。 只可惜，对面的龙家兄弟根本不顺着他的话说，他们从不讲世家和地位放在心中，便不会因为一顿饭，就逢迎着一个小小的商籍说话。 被他们特地强调了商籍，还讽刺了一下郝家和右丞之间不咸不淡的关系，这让小厮有些心惊胆战了。 自己说错了话，非但没有给主子带来好的影响，反而还让郝万山受到了讽刺，他怯生生地站在那里，连自己的后事都要想好了。 郝万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应付龙家兄弟，这点，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但是，他没想到，龙家兄弟竟然如此地不把他放在眼中。 郝家还是商籍不错，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一下子就将他的身份，摆在了桌面上。 要知道，这个饭局当中，就算是他最看不起的那些小官们，最末端的也到底是一个普通的民籍，大部分的，都是高人一等的官籍，而郝万山，却是垫底的商籍。 人一旦分成了三六九等，便可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了。 右丞的确是脱了父亲和母亲的商籍不错，也帮姐姐正了名，但是，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母亲乃是小娘，故而，这身上的商籍始终未脱，虽然成了郝家的掌门人，这卑贱的身份还是郝万山始终无法抹去的痛苦。 在坐的小官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觉得如坐针毡。 他们不过是被拉来充场面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是，被龙杉龙泗如此讽刺，他们就成了侮辱郝万山的工具了。 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郝万山到底还是见过大世面的，心胸还不至于狭隘到掀翻桌子的地步，虽然心中很是恼火，不过表面上，他表现得还是十分得体。面容平静，态度和蔼，就好像，没有听懂他们话语间的嘲讽一般，摆了摆手，让他的手下的小厮退下了。 “蔡大人，是杜阳城的府尹大人，也是百姓们爱戴的父母官儿，他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是将百姓们放在第一位的，如此，深受百姓们喜爱。” 郝万山对着龙杉龙泗说道：“不过，正是因为蔡大人喜欢与百姓们同吃同住，不喜欢应酬这样的事情，所以才怠慢了两位大人。我虽然只是杜阳城里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是，昨日府衙里发生的不愉快，我也是听说了的。若是叙旧，那倒是我自作主张了，怕就怕真的惹恼了二位大人，所以我便就组织了这场饭局。” 郝万山退而求其次，将自己组建饭局的理由说的十分冠冕堂皇。 他顺便提到了昨日，龙杉和龙泗在府衙里，打了许多人，审问了许多人，郝万山聪明地没有提及，但是，他只说了龙杉和龙泗不高兴了，这也是间接地在和他们说，昨日发生的一切，他都知晓了。 “龙家是大楚西陲数城百姓们心中最大的英雄，不是我说的夸张，就是现下闹市的戏文里，十个戏文能有三四是有关于龙老将军带领龙家七个孩子共同御敌的故事，这些，大到耄耋老人，小到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都是知晓的！” “两位大人前来，我自是心中高兴的。杜阳城的百姓都是拥戴蔡大人的，我也是杜阳城的百姓，所以自然要为蔡大人考虑周全一些了。今日摆下这酒菜，就是为了替蔡大人向两位大人道歉，也是补上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的饭局。” 郝万山借着解释这场饭局的意义，顺便将自己今日的目的也言明了。比起他身边的那个小厮，郝万山却是个十分机灵的人。 他知道，在没有完全摸准龙杉和龙泗的脾性之前是绝对不会说错一句话的，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听了非常舒服，找不到错处，但是却是没有丝毫谦让的意思。 小七立在一旁，听着他们的高手过招。 不得不承认，这郝万山是一个情商和智商都超群的人，这样的人，便是真的入朝为官，也是没有问题的。 也难怪，他能称霸附近小城，拿捏住了那么多世家。明明自己本身只是一个商籍，却能靠着与右丞不冷不淡的亲戚关系，走到今日的地步，着实是十分不易的。 自然，如果说郝万山尊重蔡康，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与蔡康两个人分庭抗礼，这件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他如今亲自出马来请龙杉和龙泗吃饭，也不是真的为了蔡康着想，大半是想通过饭局，探出他们掌握了多少关于私矿的消息。他们了解到了矿山的事，郝万山的手下又被龙杉打得半死，郝万山自然是要过问的。 虚伪的寒暄过后，大家并还是吃了起来，三杯酒过去，郝万山便提起了他与右丞之事。 南宫丞相的第一任妻子就是郝万山的姐姐，也是他的长姐。俗话说长姐如母，自小郝万山便受到姐姐许多恩惠，现在姐姐死了，郝家还在吃着她的老本儿，丝毫没有因为姐姐死在了南宫丞相的手里，而对南宫丞相有任何的异意。 只要能赚到钱，他愿意配合，整个郝家也都愿意配合。他们是没有原则可言的，眼中只有金钱而已。 可是即便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不会去戳穿郝万山，郝万山一个人喝酒谈心，他想方设法地说明着自己如何如何爱戴姐姐，如何如何想念姐姐，一边间接地告诉龙杉和龙泗，他和南宫府的关系没有那么脆弱不堪。 到底，那是他的长姐，还诞下了南宫府里唯一的男丁，给右丞留了后。 第477章 注重国策 “当年是丞相大人看得起我们家，这样大的恩惠，是我们好家百年来修来的福气呢。” 郝万山说起南宫丞相和自己家联姻的事情，满脸的自豪，仿佛根本不知道，丞相真正的目的似的。 毕竟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姐姐，即便是家中长姐，郝万山也不能切身地体会到，长姐在南宫府是不是受了苦。 “既然丞相大人信任我们，那我们也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赵家丢了封地之后，这杜阳城遍乱作一团，百姓们苦不堪言，还时常有匪寇作乱。当时正值楚湘之战，战况激烈，没有人能照看得到我们这边陲小城，没有人能救我们，只有我们自己救自己。于是，在那危急存亡的时候，我郝家临危受命，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避免了许多无辜性命丧生。” 说起郝家对杜阳城的恩惠，郝万山是津津乐道的。 当然，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当初，如果不是郝家撑起了局面，用丞相亲戚这一项亲故来笼络住人心，让大家齐心对抗匪寇，想来，杜阳城早已经是一片散沙了。 可是，郝家对杜阳城 百姓做出的恩惠，和他们做出的恶行比起来，已经显得不值一提了。 “杜阳城虽然小，但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生活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百代千代都住在这儿的老户，大家都是想杜阳城等变得更好的，可是历届的府尹都不尽人意，要么就是你嫌弃这里贫穷觉得咱们百姓都没有开化，实在庸俗，又不服从管教，要么，就是将我们这里当成升官发财的跳板，做半年府尹，满足了晋升的资格就可以了。他们都纷纷写了请辞就直接离开了，杜阳城先后换了无数次府尹，时局动荡，就更加不稳定了。最过分的时候，时常有在夜里打劫抢杀，就好像到了末日一般。” 郝先将郝家的地位奠定了下来，又笑呵呵地看向蔡康，说：“还好有蔡大人来了，蔡大人和其他的府尹十分不同，他不仅不嫌弃这里贫穷，甚至还用自己的俸禄，来帮忙百姓们创业盖房。他也不是将这府尹的位置当成晋升的工具，他本身就是从京都城调来的，心中有大智慧，不屑于高官厚禄。他愿意留下来，带领着我们一起努力。把杜阳城变成更好的小城的。” 郝万山很懂得说话的技巧，他将自己对杜阳城的贡献在潜移默化之间全部说了清楚，却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地方，让人听上去很是舒服，又不曾冒犯到蔡康府尹的地位。 小七知道，以郝万山在杜阳城周边的地位，他定然是工于心计，才会有了今日的成就。这样的人，甚至比京都城的世家还要难以对付。 毕竟，世家们是有自己的后台的，他们的底气来源于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家底，即便真的做不成官，祖荫也足够他们几代人吃香喝辣了。 而郝万山不一样。 他是商籍，郝家也是商籍。 虽然和右丞攀上了亲戚，但是，两代过后，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郝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壮大，其实，根本是没有办法和世家比的。在毫无底气的情况下，郝万山只能用自己的智慧和与人相处的谋划，来稳固郝家的地位了。 这样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拟的。 龙杉点头说道：“这里的情况的确很复杂，当初家父让蔡大人来到此处，也是觉得这里远离京都城，民风质朴，而且，战后算是重建的地方，政策上也相对宽松，蔡康大人是一个能承担得起责任的人，若是有他在，这杜阳城也会有另一番景象。想来，蔡大人到了这里，也能让郝公子轻松你了不少吧。” 郝万山是这里曾经的霸主，现在，负责人的蔡康出现了，分散了郝万山许多权柄，龙杉明知如此，还顺着郝万山的话继续说下去，试探着他的忍耐程度。 郝万山微笑着说：“也不是很轻松的，龙大人有所不知，旧的制度是腐朽，但是大家都是习惯了的，新的制度是不错，可是放在那些发达一些的城镇或许不错，放在咱们这偏远的小城，怕是不成的。” “哦？”龙杉挑眉：“郝公子这是何意，愿闻其详。” 南城是郝万山的底盘，用的是旧制度，北城是蔡康的底盘，用的是新制度。龙杉也很好奇，郝万山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解释他和蔡康分庭抗礼的局面。 “原本的额制度，地税方面比较宽松，只需缴纳八分的地税即可，可是新策却在旧制度的基础上，嫁到了一成，一成又很快升到了两成。两成若可以抵物也还不错，可难受就难受在，竟然有一半都需要用粮食……” 郝万山满脸的为难：“龙大人久经沙场，是知道的，对于百姓来说，粮食有多么的重要。尤其在战时，那粮食可是比金子还要昂贵的东西。这几年好容易安生下来了，前线要的粮食不多，百姓的手中有了存于，可是这些存于也是杯水车薪，远远不足应对税收。将存粮当成税收送给官府，那么百姓们还吃什么呢？再者说，从人家的怀中拿东西，本来就是困难的，又连年攀升，这不是要了百姓们的命嘛。” 郝万山一副一心为民的模样，其实，南城的土地全部都是他的，这粮食原本就应该他来出的，他让百姓们去拿，自然会引起怨声载道了。 而蔡康这边，都是按着国家制度，钱百姓们赚，税收百姓们交，其实，是可以应付得来的。而且百姓们手中的实惠多了，也就不觉得税收比较重了。 龙杉点点头，想了想，说道：“着实没有想到，郝公子竟然为国为民考虑了这么多，若是所有的百姓都能像郝公子这样，将楚国的国策当成攸关自己的大事，那么，楚国早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郝公子如此注重谋策，又在这杜阳城附近有着相当的地位，那么，龙某人就直接了当地问了。不知，郝公子是否知道，在杜阳城的边上，有一座私矿呢？” 第478章 首当其冲 龙杉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就连龙泗和小七，都没有想到，他一向稳妥求实的一个人，会忽然这么激进。 郝万山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看向旁边的手下，然后满脸吃惊地说：“龙大人，这可不好开玩笑的啊。我虽然不是对楚国所有的法度全部知晓，但是，这私开矿藏一罪还是知道的，那可是杀头的死罪啊，搞得不好，是要株连九族的。何人，敢这样大胆，去提着脑袋做这等勾当？” 郝万山故作不知地说：“刚刚大人说什么，那矿山在杜阳城的附近？这就更加不可能了啊。我郝家在这里多年了，从未见过谁开矿山啊。否则，那么大的动静，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他再看向周围的人，大家纷纷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狡辩的本事，龙杉见得多了，不到万不得已，郝万山是绝对不会承认矿山和他又关系的。 “哦？郝公子真的不知道吗？”龙杉继续加大力度：“可是，我抓来的人却说，那矿山是郝家主持的，乃是郝公子的杰作啊？” “不可能！” 郝万山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这是污蔑，是有人想害死郝家！” 郝万山气得手都发抖了。 “这些人，定然是看我郝家最近的势头正盛，是嫉妒我们家现在好了，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污蔑我们……是我郝万山支持蔡大人，动了他们的利益，这才让他们穷凶极恶，不择手段了。龙大人，对方明显想置我于死地，我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还望大人不要听信小人的谗言，误会于我啊！” 郝万山神色真挚，若非提前了解到杜阳城的情况，小七还真的以为，他是蔡康的忠实支持者呢。 蔡康看了郝万山一眼，仍旧没有说话。 郝万山见蔡康不打算给自己面子，做出任何反应，知道自己一味地装作失态也是不合适的，赶忙又坐了下来，语气急切地说：“说是郝家主办的，那就是我郝家主办的了？且不说这私矿到底有没有，就算真的有，他们也要拿出证据啊。嘴上说说谁不会呢，我也可以说，是他们为了钱去偷矿藏卖钱，然后嫁祸在我郝家的身上啊。” “可是这矿藏就在你的南城啊，废渣堆到了北城的一个小村子旁，那里的百姓，都病的轻了。这些，你都不知情吗？” 郝万山很是理直气壮地摆手：“不知情！” 他说：“且不说，我郝家原本就是做小买卖的，知道商人之道，是绝对不可以越过法度的。而且那开采矿山是需要冶炼师的，岂是寻常百姓，说开采就开采的。大量的人力物力，那么大的动静，究竟是脑袋不想要了，还是不想活下去了啊，会去动那样危险的生意。这杜阳城周围的人，人尽皆知，我郝家和丞相是有些姻亲的，便以为，什么罪名推到郝家的头上，到时，扯着丞相的这门子亲戚，到底是不会被诛连九族的。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有些时候，无需过分分辨，想着都是住在一处的，彼此之间理应相互照顾，有些罪责便承担了下来。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啊，私开矿山的罪名，他们都敢按在郝家的头上，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郝万山到底是个聪明的人，表面上说，私开矿山的事和他无关，其实却是想在话语间将南宫盛拉进他九族的名单之中。如此，右丞一家也算在了九族之中了，即便南宫盛不算，南宫盛唯一的儿子南宫爠也是算的。 到头来，南宫家还是要给郝家扛上一扛的。 从接触到私矿以来，郝万山就想好了这点了。 一旦东窗事发，自己跑不了，丞相的儿子也跑不了。丞相会考虑着自己儿子的安危，毕竟，他已经年老，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后人了，若是儿子出事了，那么南宫家的官爵就要给旁支了，南宫盛劳累了一辈子，又怎么肯呢。 而且，龙家在朝中的地位，到底是没有南宫盛大的。楚国原本是个重文轻武的国家，若不是因为近百年的战争不断，武将的地位提升起来了，这龙度就算是掌握了天下兵权，在南宫盛的面前，也是提鞋都不配的。 龙度实力尚可，但输在不经常在京都城，龙杉也到底是一个晚辈，他是不可能不考虑着南宫盛的面子，暂缓调查的。 “蔡大人，你说句话啊。” 郝万山见龙杉只是微笑，也不说话，又去问蔡康：“你是杜阳城的府尹，对我郝家也是最为了解的，你来帮我证实，我是不是和矿山没有一点的关系？！” 始终沉默的蔡康，在郝万山的催促下，慢吞吞地说道：“龙大人，我觉得这件事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毕竟，彻查之后，才能下定论呢，对吧。” 郝万山睨了蔡康一眼，他竟然要求彻查。 蔡康没有帮他说话，反而要求彻查，意思就是应该追根究底，彻查到底，找出真正的凶手。 今日饭局上的人，都心中明白，一旦彻查，那么，势必会牵连到郝家的身上。这件事，原本就是郝家负责跑腿，维系整个矿山上的工作，彻查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郝家。 郝万山虽然有右丞做倚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和南宫府的缘分，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完全取决于郝家有多大的用处。 若是矿山一事，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并没有给南宫府带来多大的利益，那么，郝家也就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表面上看起来，郝家和右丞之间是亲密的，但其实，郝万山也是知道的，在矿山之前，丞相南宫盛还愿意和他们保持联系，只是因为不想落人口实，让人觉得，他利用完郝家就不顾及亡妻的恩情。 京都城的世家，都是注重名声的。他不想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就始终不咸不淡地和郝家联系着，有的时候，还会出手帮助郝家，但这些，都是不疼不痒的帮忙，并非真的出了什么力气。 这一次，矿山一事让郝万山和南宫盛之间，真正意义地有了交集。 他帮助丞相，也是想冒险一搏，但是郝万山也清楚，一旦真的出了事故，若是不严重倒也没什么，严重了，丞相那边或许只会落得一个姑息养奸的罪名，南宫家家大业大，圣上也不会真的处罚。可是郝家就不一样了，真正首当其冲的，就只有郝家了。 第479章 虚张声势 蔡康此番完全没有给郝万山面子，这让郝万山的心里很是不爽了。 在他看来，蔡康原本 应该是一个很好拿捏的角色，在京都城混不下去了，才投奔到杜阳城的，他已经没有前途了，竟然还这般不老实，实在是无可救药。 其实，若不是为了稳住龙家兄弟，郝万山是根本不屑于和蔡康这样穷酸的浆糊脑袋坐在一张桌子前的。 蔡康不知变通，处处给他难看，甚至还和他瓜分了半个城池，现下，手下的百姓越来越难管了，这都要拜蔡康所赐。 本来就是不入流的人物，他给了蔡康一个台阶，给了他脸面，让他能和自己平起平坐，没想到，蔡康还不知满足，一个北城还不够，还要和他瓜分南城。 郝万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在心底里暗暗发誓，这件事之后，一定要好好惩治一下他，好让他知道，谁，才是杜阳城真正的主人。 “蔡大人说的不错。”龙杉说：“这件事，当然要仔细地查上一番，才能定下谁对谁错，那些人，看上去就知道是街头的混混，说的话，也未必是可信的，而且，郝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又得到了右丞的照拂，该是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有些一旦做了就是回不了头的。郝公子对国家的政策尚且钻研得如此之深，定然也是不会越过雷池一步的。” 郝万山听龙杉这般说，只能在一旁赔笑。 “龙大人说的极是。” 龙泗摩挲着下巴，却说：“可是，我却瞧着那些人不像是信口雌黄，毕竟这件事发生在郝公子的南城，说郝公子全然不知情，也说不过去吧。况且，他们是受了刑之后，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说出来保命的。看起来，虽然是街头的混混，却是穿着衙役的衣服，做着仁义的事的，如此说来，他们说的也不能全盘否认。” 龙泗和龙杉很有默契，一个人伴着白脸，一个人演着黑脸儿，配合得十分紧密，做出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好戏。 虽然，在座的众人，只有蔡康和小七两个观众，其他人都是在戏中。 郝万山知道，龙家兄弟此番是不会放弃追查了，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继续说道：“今日能宴请到两位龙大人，实在是我郝家的幸事。龙家都是活在戏文里的，让所有百姓敬仰的，今日得见本尊，实在是让人激动哈。” 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再次机械地配合了起来。 “郝某是十分敬佩龙老将军的，他不仅自己军功赫赫，将整个西北的边防弄得如铜墙铁桶一般，让外敌秋毫无犯，他的儿子们，也是战场上的一把利刃。有了你们，我们这些百姓才能在此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啊。郝某膝下三子，一直将龙家军当成自己的榜样，这不，我的长子，刚刚去了乌晓天将军的麾下做小将去了。现在，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快要到了成年的年纪，我正想着，该如何安排他们呢。不知道，这龙家……” “想不到郝公子这般神通广大啊，不仅和右丞家有亲戚，还和乌家有这样的关系呢。” 龙泗不等郝万山说出接下来的话，语气间带着不屑地说道。 郝万山的目的非常明显了，就是想彰显一下他和乌家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如此一来，龙家人就算想要调查，也要仔细考量一下，是不是敢冒着得罪乌家的风险。 其实，右丞对于龙度来说威胁并不大，毕竟，一个是文，一个是武，同朝为官，却没有太多的交集，龙家兄弟不讲右丞放在眼中，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搬出乌家，可就不一定了。 乌闵镐是龙度在朝中最大的劲敌，两个家族分庭抗礼，已经将整个大楚的兵权，分割成了对等的两个部分，龙度守着西北，乌家守着东南，彼此权衡制约，倒还算表面上的和谐。 这份和谐，并非是彼此之间真正的和谐，而是在利益和权柄方面，已经达到了平衡，而不得不维持的和谐。 一旦出现一个小小的差错，引起了双方的对峙，那么，双方手中的实力，便成了常人难以想象武器，到时，对于整个大楚，恐怕都是一场浩劫。 所以，在即将发生矛盾的时候，双方都会保持克制，然后尽可能地达成共识，这，就是龙家和乌家之间的关系。 这郝万山到底是个心思缜密的，一眼就看出了这一点，哪怕没有再京都城中生活，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龙家和乌家相互克制的关系，于是，他便将这件事当成了筹码，来威胁龙家兄弟，不要轻举妄动。 郝万山微笑着说：“不错，倒也不是什么亲密得关系，只不过我那长子机缘巧合曾经救过那乌晓天的性命，两个人如今，情同兄弟，乌小将军待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十分要好，还亲自教他功夫，修炼灵力呢。只是，我那长子只是天生神力，在灵力方面的天赋不佳，也不能真的做上将军就是了。” 不是亲密的关系，却是过命的交情，郝万山的言外之意，便是一旦郝家出事，那么，乌家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调查到了乌家和私矿的关系，郝万山已经将乌家当成了靠山，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提出来。 小七开始明白了，为什么整个杜阳城，甚至杜阳城周边的小城，都卖郝家的面子了。 这郝万山，惯会虚张声势，将自己标榜得坚不可摧，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其实，也不过尔尔。 只是，许多人并没有龙杉和龙泗的见识，也不如他们的底气足，即便面对右丞和乌太尉，也面不改色，大多数人，听到这两号人物，已经吓得腿软了，哪里还能分辨郝万山的话中，有几分真假呢。 别人越是害怕，郝万山就越是强硬，趋炎附势的人越多，那些对郝万山怀疑的人，便越会妥协。 一来二去，就像是一场病毒，一个传染着一个，大家便都开始讨好郝家了。 第480章 直接离席 郝万山这个人，小七已经初步了解了，她又开始着重观察他身边带来的亲信。 能陪着他参加这种饭局，说明，他们是郝万山真心相信的人。 他们两个人站在郝万山的身后，像是打手的模样，看起来很强壮，但是，这两个强壮的，对付普通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却不是什么灵力高手。相比之下，看守在蔡康身后的那两个比较瘦弱的，呼吸匀净，气脉畅通，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灵石到了什么阶品，尚需观察。 龙杉也说了，以蔡康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参加这样的饭局的，也就是说，蔡康到这里来，完全都是受了郝万山的逼迫的。 蔡康仗着自己是府尹，勉强能保住北城，可实力上，却是十分悬殊的。郝家家大业大，而蔡康，便是身边的衙役，都是郝万山的人，更别提保护自己和妻子了。 被郝万山支配，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其实，甭说是蔡康这边陲小城的府尹大人了，就算是龙杉，这个兵部侍郎，郝万山又何曾放在眼中过？ 这顿饭看起来是欢迎龙杉和龙泗才设立的宴饮，其实，却是在饭桌上委婉地警告他们不要多事，在用各种方法告诉龙杉和龙泗，郝家是绝对不可撼动的，否则就是和右丞还有乌太尉作对，龙家若是敢，那便试试。 如果龙家当做没看见，他们可以相安无事，若是的还要执意在进一步，就要考虑着面对诸多后果了。 这座私矿，涉及到了诸多方面的利益，断人财路，揭发他人短处，那就等同于树敌。郝万山已经很明白地警告了他们，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发生了什么争端，那么龙家将面对的，将是朝中最大的两个世家，这两个世家，随便哪个，都不是龙家可以随便撼动的，如果龙家做好了和两大世家作对的准备，那么尽管动手。 小七审度众人的时候，蔡康也在审度小七。 他记得她，在村子里，处理铁山的案子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 她不仅仅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仔细查看案发现场，仵作和他在仔细勘察的时候，她也是观察得十分仔细的。 他们在查看尸身，她已经去查看茅房了，他们去查看茅房，她已经去查看矿渣了。 这种先人一步的动作，强有力地说明了她的侦查能力，蔡康知道，她一定不只是龙杉身边的一个侍女。这样的实力，怕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也未必能达到如此地步吧。 让蔡康始终耿耿于怀的，还有那和这个女子同时出现的公子。 那卓越的气质，和不凡的气度，简直让人难以忽略。如果他只是龙杉和龙泗的随从，那么，此时此刻，他应该也站在龙杉的身后。 可是，那人没有。 想来，是为了避开郝万山吧。 如此想来，蔡康已经全部明白了。 这样无聊的饭局，他早就心生厌烦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就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郝万山话音刚落，蔡康忽然站了起来。 郝万山本来还想继续吹嘘自己儿子和乌家的关系，忽然被他的这个动作给打断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我吃饱了，也喝够了，不胜酒力，就先离开了。诸位慢用，蔡某告辞了。” 拱手罢了，就直接离开了，脚下生风的模样，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 龙杉和龙泗，早已经了解蔡康的脾气，并不把他擅自离席的事情放在心上，可郝万山却没有这么好脾气了。 他今日已经隐忍得可以了，蔡康许多次都不给他面子，他也不想把这种执拗的人放在心中，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龙杉和龙泗要调查矿山，搞得不好，就是杀头的死罪，在这等危急存亡的时候，这蔡康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连面子工程，都只做一半，浪费他的苦心…… “蔡大人果然是没有变啊。” 龙杉笑着说道，丝毫没有因为蔡康的擅自离开，而感到一丝不悦。 郝万山赶忙陪笑道：“他这个脾气啊，我都是习惯了的。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也渐渐明白了，没什么坏心思的，只是不喜欢在这个方面多多做些，路数不同罢了。” 若是蔡康在这人际关系方面，能有郝万山一半的知道变通，那么，他也就不至于被赶出京都城了。 他的才华，是寒门子弟中少有的，就连圣上都将他当成一个可用之才来看待，若是蔡康能好生守护自己在众人心中的印象，多多为自己谋划，与世家进行适当的交流，也不至于被所有世家所不容，差点丢了官籍。 正好赶上第二波传菜，酒楼里的小二纷纷走了进来，将桌子上吃的差不多的饭菜更换了一遍，换上新的一桌酒席。 这样的规格，在这种边陲萧城，已经是十分昂贵的了。放在京都城，也是要房子啊流水之中，做成席面的，只可惜这杜阳城里没有那么大的台子，便扯不出流水席，只能做成这般，更换另一桌席面的样子了。 屋子里一下子涌现出许多人，小七趁着乱，正好追了出去。 刚走出酒楼，就见到一个小巷，小七跟了过去，发现蔡康就等在那里。 “姑娘来找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原来蔡康早就知道，小七在观察自己，也是有话对他说的，于是，便借故离开，在酒楼外面等她。 蔡康依旧那副神色平静，万物都掌控在自己手心中的模样。 这算无遗策的样子，倒和曾经的萧瑞如出一辙。 他们都是城府极深，且善于谋划的人，不同的是，蔡康的背景实在是太弱了。但凡他能有一个殷实的家族，他必定早就在大楚平步青云了。 小七张了张嘴，蔡康这么主动，她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两个人没有说什么话，蔡康已经明白，小七想要说什么了。 他快步走到小七的面前，直接拿起她的手，将一把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捏紧了她的手，让她死死第握住钥匙，蔡康又迅速地松开了小七。 第481章 给她钥匙 “陷姑娘于危险之中，原是我不对。可我无能，身为杜阳城的府尹，这么多年来却只能做到这些。希望这东西，对姑娘你，和那位公子，有所用处。” 蔡康给她的钥匙，是很普通的金属钥匙，市面上随便几文钱，就能买到的那种，并没有什么稀奇。可是，这东西确是在蔡康的身上，贴身带着的，上面炙热的温度，就可以说明了，蔡康有多么珍视这把要是。 “蔡大人，你这是……” 蔡康快速说道：“老母亲尚在老家，家中只有一个缠绵病榻的妻子。许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也为了我能够不负有心人。我还要回家照顾妻子，便不久留了，姑娘且回到龙大人的身边去吧，他能够保护姑娘的安全。” 蔡康说完，又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可谁成想，才刚走出巷口，就被忽然窜出的两个黑衣人给按在了地上，小七还没叫喊出声，他们就已经将蔡康拉走了。 小七目瞪口呆，这光天化日，他们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截官？不必想也知道，截住蔡康的人到底是谁了。 在从前，小七或许会回去找龙泗帮忙，但是现在，她不必惧怕了。 她的灵力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地步，至少，对付这些小角色，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样想着，小七收好钥匙，就要去追，没想到，忽然又窜出了一伙人，直接把小七给拽住了。 小七刚要启动灵力催化轻功去追，现下，又收了灵力了。 她只是一个侍女，在外人的面前，她不应该有这般功夫的。 “你们想做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小姑娘，我劝你老实交代，你们方才的交谈，我们都看见了。你是龙大人带来的，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只要说出实话，我们现在就放你回龙大人的身边。可是，如果你耍花样，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低沉着嗓音，说着极其恐怖的威胁的话来。想来，如果是普通的女子，怕早就被吓得腿软，不能自已了吧。 小七却临危不惧，一副刀枪不进的模样。 “你们瞧见什么了？知道我是龙大人的人，竟然还这般放肆，是觉得龙大人的心地好，不会将你们怎样吗？你们今日若动我一根毫毛，明日，就会是你们的忌日。你们知道，我说的并不夸张。” 小七冷声警告，果然让他们一愣。 大家都没有想到，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的威胁，非但没有噤若寒蝉，反而还反过来威胁他们了。 “小姑娘，你怕是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吧。我可告诉你，杜阳城里的治安，是蔡康大人管，你就算是横尸街头，那也是蔡康大人的责任，和谁都没有关系。还是乖乖地交出来吧，我瞧见他给了你一个东西，大家都是拿钱办事的，都不想惹麻烦，你说是吧。” 这些人也并不避讳自己的出身，将责任推在了蔡康的身上，自然说明了，他们是和蔡康站在对立面上的人，整个杜阳城，就只有郝家敢同时截蔡康，还有龙杉的人了。 原来，郝万山早有准备，见到蔡康离席，就知道他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这些年来，蔡康表面上为了百姓，也为了他的妻子，向他妥协了，但是，其实，他并没有真的将郝家当成自己人，如今的北城，和南城相悖，就是证据。 郝万山心中清楚，蔡康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将他收服的，郝万山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样训马的好本事。 如今，龙家兄弟前来，蔡康和龙家的关系本就要好，定然是要和他们之间暗通款曲的。与其让他们暗中交涉，不如摆在明面上，也让蔡康能有机会接触到龙杉，到时，他让人出现，查明蔡康到底想做什么，这样，比将蔡康抓起来毒打一顿，还要有用。 这，也是郝万山今日饭局的目的。 即便在闹市里伤了蔡康或者其他人，他们也可以借口说是街上的地痞，伤害了蔡康而已，到时，没有对证，也就无从追查了。 而且，蔡康本身就是府尹，负责治安，他再追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不想惹麻烦吗，我看，郝家是专门制造麻烦的，不然，怎么会派你们几个出来呢。连官都敢截，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出来的。看来，郝公子在饭桌前的面孔和背地里的面孔完全不一样啊。” 这些人是郝万山的手下，原本就没有将小七这个侍女放在眼里的，在他们的眼中，龙杉的身边可以有很多的侍女，只是一个与郝家发生了矛盾，便是郝家再不对，龙杉也不会当面斥责的。 所以，这些人很是肆无忌惮，根本不把小七当成一回事：“你好大的口气！” 说着，抓着她肩膀的手，捏得更紧了。 小七有些吃痛，她看了眼周围，发现这里虽然是闹市，但是因为郝家要宴请龙杉和龙泗，所以特地将周边的百姓清走了一部分，这酒楼平日里都是人山人海的，此刻却是冷清得紧。 也就是说，小七若是遇到危险，是不会那么快有人赶来救她的。 这也是为什么，蔡康让小七尽快回到龙杉的身边，在龙杉的面前，郝万山至少还要维系表面的和平的，不会真的对小七做什么。 见小七还是不肯说，那人竟然直接亮出了匕首，抵在了小七的腰间。 小七感到一阵刺痛，那是刀尖隔着衣服，抵着她皮肉的触感。 他们已经失去了耐心，担心时间越长，越会牵连许多，万一龙家的两兄弟察觉出不对，来寻她来，那么，场面就不好收拾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决定，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吓一吓小七。 “快说！” 小七能够感受到那匕首是如何锋利的。想来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 被这样的锐气刺穿，必死无疑。感受着它带来的疼痛和恐惧，小七眯了眯眼，眼中露出了少有的凶狠神情。 第482章 敲晕三人 身上的钥匙，是蔡康亲自嘱咐给她的，她必然是不会轻易给他们的。若他们打算用死来逼迫她，那么小七也不打算客气了。 被小七凶狠的眼神看着，几个男人竟然露出了几分惧色。 他们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也在郝家的手下，做过许多不义之事，见得世面是很多的，可是如小七这般，气场强大，眼神凶狠伶俐的，却是十分少见。 不知为何，明明面前的，是一个十分柔弱的姑娘，明明，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能将她处理掉，竟然被她的一个眼神，惊吓得不敢动弹了。 “想拿我的东西，也看你有没有本事。” 小七冷冷地说道，气势上丝毫不输他们分毫。 这下，这些人有些慌了。 其实，他们不过也是吓一吓小七，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是不想见血的。郝万山让他们暗中行事，就是想让龙杉和龙泗哑巴吃黄连，如果闹出人命了，那可就不是阳维阴维这一套能成事的了。 僵局之下，小七打算动用灵力了。 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她担心蔡康。 郝万山对蔡康早就心存不满了，就是不想闹出官司，这才容忍他到了现在，想方设法地稳住他。可是若是知道了，蔡康企图让整个郝家株连九族，那么，郝万山急了也是会杀人的。 毕竟杀人的罪名，比起私开矿藏的罪名，简直是不值一提。 为了保护蔡康，也为了尽快脱身，小七决定，用自己的实力对付这几个半吊子的家伙。 然而，还没等她发动灵力，一阵微风忽然从头顶传来。 这风是几不可察的，只因为小七的灵力达到了五品，这才有了些许察觉。就听到身后随即传来一阵哀嚎声，等她转过身来时，威逼她的三个人，已经倒在地上，神志不清了。 小七很是惊讶，再怎么说，这也是郝家派来的打手，身手上来说，也是不凡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三个人全部打晕，这样碾压的实力，非六品以上不能成行。 周围并没有人，小七蹲下身来查看，发现让这些人晕倒的手法，竟和她对付青竹的方法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人使用得更加纯熟，手法更加干练，效果更加突出。 小七再次看向周围， 并没有发现使用这种说法的人在哪里，他可以躲过小七的追踪，可以见得，对方的灵力是在小七之上的。 小七的灵力已经达到五品，五品是灵力者的一个结界，低于五品的人，只能说是初学者，而不会在灵力者之间，有怎样重要的地位，但是五品以上就不一样了。五品以上，是可以达到将军的水平，对方竟然比小七这五品的灵力还要高超，难不成是青云社的暗卫？ 很快的，这样的想法很快被小七否定了。 且不说暗卫通通都是为在萧毅身边，一刻都不能离开的，就算是萧毅担心小七的安全，特地安排在小七的身边，发现小七遇到危险，他们也会迅速出手，杀死对方，而不是留下活口，用这样打晕他们的方式救下小七。 猜不出是何人，也没有时间给小七继续猜下去了。 对方的灵力在她之上，想要找出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如果对方想让她知道，他是谁的话，现下就应该现身了。没有现身，就说明他不想让小七了解到他，那么小七又何必强求呢。 “多谢相救！” 小七冲着空气喊了一句，她知道，对方一定能听到。 蔡康冒死将钥匙交到小七的手上，她不能再拖延时间，一定要将这钥匙，安全地交到萧毅的手上，于是赶忙回了酒楼。 远远的，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屋顶之上。他靠在砖瓦之上，捂着胸口。 没想到，小七反应得这么快，竟然一下子就知道，他身处何处了。 若是小七再追究一下，很有可能他就暴露了。 不过，还好，小七没有事。 惊魂未定之余，席沐风又欣慰地笑了笑，收起手上的银针，他如释重负：“还好，手艺没丢。” 这顿饭，随着蔡康的离开，就变得更加索然无味了。 龙杉和龙泗，与郝万山都不是一路人，他们也并非旧相识，什么共同话题都没有，车轱辘话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回事。 这郝万山表面上是尊敬他们的，但是，说起调查矿山一事，他又一副威逼的模样。 龙杉一旦真的进入调查，那么，郝万山断然不会是现在这般嘴脸了，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回去的路上，忍到极点的龙泗，狠狠地捶了一下车粱。 “郝万山他也太过霸道了，真的当整个大楚边境都是他郝家的天下了？郝家在丞相府面前，提鞋都不配，他倒觉得自己真的是丞相不可或缺的亲戚了，处处都自恃清高，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样，实在是欠揍。” 龙泗平时最看不上郝万山这种人了，在京都城里，遇到这等趋炎附势，满脸功力的人，尚且要好生讽刺一般，没想到，出了京都城，到了杜阳城这种小地方，竟然还要受这份气，忍一个奸商。 “那乌家，怎么就也成了他的后台了。想来，乌太尉连他是谁都不甚清楚吧。不就是和乌晓天关系好吗，乌晓天那个莽夫，天赋和愚蠢并存，真的出了事，他怕是躲得比谁都快把。他的狐朋狗友那么多，难不成还真的把郝万山的儿子当成亲兄弟了？” “一会说南宫府，一会儿又说乌家，难道我龙家是被吓大的不成！父亲从不喜欢官场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更不屑与党争，如何能将他们放在眼里！郝万山这些年来，靠着这些由头，诓骗了多少人，又不知，多少百姓被他牵连，在他的手底下吃苦了。” 龙杉看着龙泗气呼呼的模样，笑了笑：“你既然知道这些，还气什么呢。郝万山以为，与我们说这些，就能让我们放弃追查矿山，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官官相护，除了钱和权势，还有些人，毫不在乎，只是一心为了百姓着想的。我们，就是那一类人。” 第483章 去找证据 越是查下去，龙杉越觉得，只是一个龙家不可能得了他们的。郝万山在饭桌上所说的，并非是他的炫耀，而是赤、裸裸的事实。 为了保护好私矿，郝万山无所不用其极，穷寇莫追的道理，龙杉十分清楚。郝万山的眼线，遍布在私矿的周围，他们出现，到有所动作，郝万山都了如指掌。 若是强硬地去调查，一定会引起郝万山的强烈反抗。到时候，他们也未必能占得了上风。 这时，小七偷偷地拿出了钥匙，递到了龙杉的手中。 “这是……” 小七看了眼周围，确定马车周围是安全的，才低声对龙杉说了方才自己和蔡康偶遇的事情。 “蔡大人冒着生命危险，将这把钥匙给我，定然是有其深刻的含义的。” 小七推测说。 龙泗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给了我们钥匙，却不告诉我们用途，难不成让我们去猜？” “他向我言明，家中只有一个妻子，莫非……” 仔细想来，蔡康在杜阳城也没有什么是可以放心的地方了，唯一让他可以安心藏东西的，就是自己的家了。 家中的妻子，是他最大的牵挂，小七立刻想到了，这把钥匙，蔡康的妻子一定知道内情。 龙泗是个急脾气的人。 在饭桌上他已经被郝万山恶心得够呛了，现下可算找到了突破口，龙泗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相等，只想尽快查明真相。 龙泗走后，马车里只剩下龙杉和小七两个人了。 小七的做法，龙杉都看在眼中，小七并非只是萧毅身旁的一个摆设，她更像是，一个决策者，或者说，是一个谋士。 今日在饭局上，小七表面上只是一个透明人，将自己摆在侍女的位置上，但是，其实她起到的作用却是决定性的。 想来，蔡康也是观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想办法，把那么重要的钥匙，交到了小七的手中，而不是给他们。 “端王能有小七姑娘这样聪颖的人辅佐，实在是一大幸事啊。” 龙杉看着小七，微笑着慨然道。 他从一开始的警惕，到惊叹，到现在的欣赏，如此大的转变，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小七的身上是有着魔力的，能让人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摒弃所有的偏见。 “大王有龙大人辅佐， 才是幸事。” 龙杉原本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现下回了京都城，还能好上一些，从前，他不喜欢的人，可是半分都不给面子的，便是皇子，他也毫不在乎。 可是，对待萧毅，他总是不一样的。 不仅将萧毅当成至交好友，明知道，萧毅如今的身份和处境都很尴尬，还愿意如此这般，赶到边境来迎接，处处为他谋划，这份友情，才是真正值得艳羡的。 “我知道，小七姑娘是来自那座城池的人……” 第一次，龙杉提及了小七的身世。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小七就势那座被萧晨屠城的城中，流落出的难民，后来被抓，当了奴籍。 “相信我，这绝非我父亲的本意。” 龙杉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歉疚。 两国交战，与百姓无关，谁也不是生来下贱的，做了奴籍，那就是做了整个五洲大陆最低等的人，在那分三六九等的地方，便是进入了人间地狱的。 小七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过着属于她的日子，可是，楚国的马蹄踏入了她的家园，还夺走了她家人的性命，让她变成奴籍，这样的痛苦，龙杉是深有体会的。 他见过了太多了，也了解得太多了，难免共情，便更觉得，小七现下能全心全意地帮助萧毅，是何其不易。 “两国交战，原本是为了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的。只有战争，才能统一法度，只有有了坚固的法度，才能让百姓们受到最大的利益，在更加和谐的环境下生活下去。这，才是战争的意义。可是，有了战争，就难免有牺牲。说到底，还是让百姓受苦的。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女子，沦为奴籍，也是十分悲惨的。” 小七知道，龙杉是很有爱心的，他的纯善，让他总是喜欢帮助弱小，也见不得旁人受到欺凌。 “大人和旁人十分不同。”小七微笑着说：“大人的心中，人人都是平等的，大人不会因为我是奴籍而妄自轻贱，也不会因为我卑微的身份，而觉得我是故意接近大王，接近龙小将军。” 听了小七这般说，龙杉竟然笑了。 “你这小妮子，眼光最是独到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其实，龙小将军不说，我也能感受到的。大人是担心，龙小将军真性情，便会因此惹祸上身。这些，我都是明白的。” 龙泗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只因为比较喜欢小七，便只想和她亲近一些，可是，这样的举动，被旁人看到了便会大做文章。 小七是以萧毅宠奴的身份进入京都城的，到时候，迎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脏水。 小七要承受的很多，那些，绝对不是龙泗能够帮忙的。 “我龙家不是一个拜高踩低的门户，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有才华，有理想，为了大楚能做出贡献的，我们都真心相待的。龙泗觉得你像小妹，喜欢你的个性，看重你的才华，这与我原本想的是一样的。但是，你也知道的，他不是一个会拿捏轻重的人，他更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放自如……” “大人为什么要和大王成为朋友呢？” 小七反问龙杉，并打断了他的话。 龙杉并没有因为小七的无礼而动怒，相反的，他很认真地回答了小七的问题。 “第一次见他，是在太学，他是尊贵的皇子，而我，只是一个伴读。那时候，总觉得皇子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副骄傲的姿态示人的，没想到，他和其他的皇子十分不同，不是养尊处优下来的，而是很懂得体谅旁人，即便是一个卑微的内监，他也将他们当成朋友，从不严厉训斥。就算是犯了大错，他也会想办法原谅他们，不会告知嬷嬷，让他们接受惩罚。” 对于那么小的萧毅来说，能做到这点，的确是十分不易的。毕竟，小小年纪的孩子，是没有办法做到绝对地体谅别人的。 第484章 真心交谈 “你家端王不一样。他是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最难过的时候，他甚至连一个平民家的儿子都不如，处处遭人逼迫，时时受人追杀，便是睡觉，都要时刻警醒，生怕湘人将他抓了去，到了湘国做质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理，让萧毅成了和其他皇子都不一样的皇子，他知道人间疾苦，看过战场上的悲壮，也体会过百姓的水深火热。只有经历了这些，他才能站在百姓的角度上，为百姓谋取更多的利益，也才能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去思考一个国家的发展。不管是在太学，还是现在，不管他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他都保持着自我。这是很难能可贵的。我将他当成知己，也是如此。” 龙杉对于萧毅，是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态度的。 他是真的欣赏萧毅，想来，就算对面是庞美人，是德妃，他也一样会宣之于口，绝对不会有丝毫掩饰的。 “端王对于大人而言，何尝不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呢，大人都能如此，又何必强求龙小将军？” 龙杉一愣，这才明白，小七问及萧毅和自己的关系之时的目的。 “大人的意思，小七明白。我本是个不祥之身，原也不应该和任何人做朋友的。但是，是我的朋友，我便一定会舍命守护。不仅仅是龙小将军，还包括大人您。” “还包括我？” 龙杉有些听不懂了。 “大人如今冒着家族的风险，帮助大王调查私矿一事，作为大王、信任的人，又怎么会让龙家真的受到牵连呢？大人的担心，我明白，但是，我可以向大人保证，不管怎样，都不会让龙家遭到任何的劫难，龙家的每一个人，我都会誓死守护。” “你？誓死守护龙家？” 龙杉觉得，小七实在有些夸张了。 他自认为，龙家和小七的交集，不过是几日的交情，就算龙家是无条件支持萧毅的，也不至于让小七说出这样的保证来。 龙杉知道，小七这个女孩子是十分谨慎妥帖的，她能出言保证，就说明她是发了誓一定会做到的。 可是，她又为什么对龙家另眼相待呢。 “不知道为什么，与旁人交流，我并不觉得，只有你，与你说了这许多，我这心底里，却总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龙杉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仿佛眼前的人与他早已熟稔多年，可是，明明，他才认识小七不过几日。 小七说了这许多奇怪的话，他原本应该当成玩笑来看的，可是不知怎的，她说什么，他便会信什么。哪怕这些话，都经不起推敲，都让人觉得十分荒谬。 “哪里来的绝对无恙的家族呢，就算是京都城根深蒂固的世家，他们也会担心自己的家族会不会走向末路。龙家，从我父亲这一代开始，不断发扬光大，到了我们兄弟六人，还算是争气，将这份荣耀延续了下来。比起南宫府，比起乌家，虽然地位官职差不多，却都是差上一大截的。” 说起龙家在朝中的地位，龙杉的内心是悲观的。 龙家现下虽然占据了半壁江山，但是，到底还是个历史不算悠久的家族，一没有在朝中站稳脚跟，二没有在楚国上下开枝散叶。 胜利了就是功勋，失败了，会成为污点。武将世家就是有这样的弊端的。 “父亲是太尉不错，也有了许多战功，可是他不喜欢周旋官场，在朝中，真正与父亲交心的人，没有几个。可以说，父亲从来都没有想过，在朝中结交自己的人脉，在关键时刻，能为被自己说上一些话的那种人物。” 龙杉语气间，透着浓重的担忧。 “在朝中，根本就是不论职位高低的，他们看重的，都是人脉。就连圣上，在做出决策的时候，也主要看着，朝中能有多少人支持，做出的国策，会不会得到认可，执行起来会不会困难。可是这些，父亲都从未在乎。到了我们兄弟这一代，大家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骨子里带来的气质，是不允许我们与旁人谄媚的，虽然情况上比父亲好一些，但是，说是真的广交朋友，得到了多少世家的认可，也是不可能的。” “长此以往，龙家的地位怕是也要被撼动的。”龙杉叹了口气：“虽然这些都是命数，不过，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谋其政就要体民情，只要大楚的百姓们能过上好日子，龙家怎么样，倒也是无所谓的。” 小七觉得，说这话的时候，龙杉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的。 这是龙家的家训，也是龙家兄弟们始终坚持的信念。 虽然上一世，龙家落难，所有人都置之不理，一味旁观，但是，龙家做了对的事，即便得到了不好的结果，又有什么呢。 上一世的怨念，让小七许多时候，总是被噩梦缠身。 她不想让龙家再出事，不想让龙家的善良遭到践踏。 她始终陷入这份执念，那就是，一定要保护龙家的安全，让龙家可以安稳地活下去。 可是，被龙杉这番话提醒，小七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件事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单纯。 没有萧瑞，龙家也未必能够繁盛到最后，毕竟，大家都不会喜欢一个不懂得变通的家族，留在京都城里和他们唱反调。 龙家现下是有军功在身的，他们不敢说什么，可是一旦龙家遭难，他们还是举双手赞成的，到那时，是人是鬼才会真的显现出来。 小七从前不喜欢三哥哥的死板，总觉得他老气横秋的，和自己说不到一起去，于是在六位哥哥中，她和龙杉的交流是最少的。 这几日的遭遇，让小七能认真地和龙杉接触，她发现，比起四哥哥的洒脱，五哥哥的蛮力，六哥哥沉默寡言，三哥的死气沉沉，反而是最让人感到稳妥的。 龙家上下，只有龙杉，是一个喜欢思索的人。 这一次，他的腿伤成全了他在朝中为官的机会。 想来，父亲也是考虑着，以龙杉的个性，他是非常适合的吧。 第485章 打开妆盒 小七发现，命运和身份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换了一种身份，换了栖身的环境，主观的视角不同了，便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现在小七眼中的三哥哥，不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三哥哥了，而是一个心有宏图，比起所有人都要有抱负的一个人了。 小七从前鄙视龙杉在官场上的嘴脸，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官气，可是，直到现在小七才明白，他那么做，完全是为了龙家，为了兄弟和妹妹能够安稳地活下去。 且看他明知道说出来会让小七心生芥蒂，却还是隐晦地警告她，不要牵连龙泗，便可知晓了。 这样的三哥哥，着实让人感到心疼。 回想起当初三哥哥对自己说的话，小七不由得胸闷得紧。 他担心自己，正如现在，担心龙泗一样。 当初的他，对龙七好言相劝，千万不能和萧瑞接触，更不能真的爱上他。萧瑞不是善类，他一定会害死龙家的。 可是，当时的龙七沉浸在萧瑞编织的甜蜜骗局里，根本看不到事情的本质。 萧瑞也是个记仇的，他知道，龙杉站出来反对，险些让他失去了龙家的支持，所以自己一上任，就立刻派遣龙杉去边关戍守，还找了一个最苦寒的地方，导致他腿疾复发，最后不治身亡了…… 而龙七，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的三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还以为只是一个意外，还躲在萧瑞的怀中哭泣…… 现在想来，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些情绪，让小七感到一阵血液逆乱。仿佛一夜之间，自己长大了，才发现自己真正理解了三哥哥的苦心，这份懊恼和自责，她没有办法对这个世界的三哥哥诉说。道歉的话，她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大人心向天下苍生，心存宏图伟志，将来，一定会有机会大展宏图的。大人说的不错，在其位谋其政，龙老将军如今身在高位，还能遵循自己的准则，这并非弊端，而是龙家的好处。想来，真正懂得龙家的人，都知道，龙家上下为楚国付出的一切。” “我不过是一界女子，但也是见到过国破家亡的，许多人都是因为遇到了歹人，在不幸中丢了性命。我知道，战争并非一人的错误，而是不可逆转的矛盾，激化而成。每一个人在这场战争中都是无辜的。如果不是遇到了大王，恐怕，我也会成为那一堆白骨中的一员，所以，我是心存感激的。” “大人对我质疑，也是理所应当的。我也知道，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那么多事情的。但是，我想，只要我能够全身心地去做，去守护，就一定能将我视为珍宝的东西守护在手中。” 小七看向龙杉：“大人或许不知，如龙家这般清流的世家，若是能多上几个，可以救多少像我这样的人。我帮助了龙家，也是帮助了那些随时垂死的贫苦百姓啊。所以，大人或许会觉得，我方才说的话云里雾里，可这就是我的想法。” 龙杉点点头，只觉得，小七在他心中的形象，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龙泗的到来并没有让瑞莱感到很大的惊讶，甚至是惊慌。见到这一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瑞莱表现得非常的平静。 她甚至还直接把梳妆盒交给了龙泗，让他用手中的钥匙打开。 龙泗看了看瑞莱，又看了看手中有些年头的梳妆盒，直接打开了，没想到，里面竟然一件妆品都没有，整整齐齐地叠放的，全部都是郝家的证据。 里面不仅有郝家私开矿山的账目，还有钱庄，地税，等等，所有涉及到欺压百姓的上面，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并且有理有据。 龙泗有些看呆了。 要知道，这些证据，只是收集这一件事，就需要几年的时间，更何况，在杜阳城郝家一手遮天的情况下，仅凭蔡康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做到这些，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然而，蔡康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而且做得字字详熟，毫无破绽。 龙泗再翻开这些证据的背面，竟然都有郝万山的亲笔签名，还有按下的手印，这种证据，便是郝万山身上长了上千张嘴，也是不可能抵赖得了。 拿到了这些证据，右丞和乌太尉怎么样，龙泗不知道，这郝家算是彻彻底底地完了。 “龙某多谢夫人相助，夫人给我的这些东西，可以救下许多人的性命呢！” 龙泗有些激动地说。 “只是，蔡夫人的脸色如此苍白，是哪里病重了吗？需不需要，我去帮你请来医者？” 龙泗本打算好生感谢蔡康的妻子瑞莱一番，感谢她能让他们如此轻松地就得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可是，一抬头，却看到，瑞莱的脸色苍白发黑，实在有些不济的状况。 “知道夫人病重，却不知道，这样重……” “我无妨的，老、毛病了，有什么激动的事情，便会心中发慌，喘不过气，我已经好多了。他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便告诉我，来取东西的人，一定是他绝对信任的人。想必，这位龙公子就是我家相公绝对相信的人了。” 瑞莱虚弱地问道：“原本妇道人家，是不方便打探那么多事情的，可是，我实在担心相公的安危啊。他向我交代这东西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还与我嘱咐，说他万一不成了，一定让我会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我相公就说他不成了呢？还有，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取，而要拜托你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开？” 睿涞虽然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妇人，但到底还是聪明的。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夫君心中可能装了大事。 要不，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嘱托。 她原本也是打算偷偷看他留下的东西的，可是梳妆盒上的锁很是繁复，睿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做到，最后也只能放弃了。 “我家相公是轴了一点，但到底是没什么坏心思的，他总是得罪人，又不自知，就算从京都城流落到了这里，还是改不了这一身的毛病。龙公子，他到底怎么了，你直接与我说实话吧，我能承受得住的。” 瑞莱知道，蔡康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才总是不与她说实话，可是从昨日开始，她就已经觉察出，蔡康的神色不对了。 他多般搪塞，不过是不想让她跟着他一同操心，浪费心神。 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让她操心，她便会不管的吗？ 若是知道自己的夫君有危险，却还不能做些什么，那么，她还算什么妻子呢。 第486章 郝家计策 “夫人，今日前来，是我唐突了。吓到夫人，实在是我的不对。不过，蔡大人确实只是让我过来取这些契据的，他本人现在就在办案，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才……” 龙泗看到睿涞身体虚弱的模样，不忍说出真相刺激到她，便胡编道：“夫人有所不知，在南城的一个小村子里发生了命案，死的是村子里最有前途的孩子，村子里的人现在堵着大人，让他办案调查凶手呢。大人也是负责任的，这不，火急火燎地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这来回的路途也是十分遥远，想来，他今晚也极有可能宿在那个村子里了。” 龙泗扫了眼窗外的冷灶，说：“不过，他已经嘱咐我，务必给夫人做好了饭菜，让夫人吃上热乎的才能走。我的厨艺不佳，夫人便多担待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 睿涞刚想拒绝，龙泗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蔡大人为我们办案，我们为蔡大人照顾家眷，原本就是应该的。夫人您就好生休息吧，我这就做完，马上就能端到夫人的面前。” 在照顾人的方面，龙泗还是非常在行的。 很快的，一道小菜和香喷喷的米饭便做好了。 睿涞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明明对方是客人，却要龙泗来照看她，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是，她的这副身体，也是真的虚弱，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过多的体力活动。 睿涞留龙泗一同用饭，龙泗盛情难却，便也留下来了。 “其实，我知道，夫君他是有许多的事情瞒着我的，尤其是，在这杜阳城里，都是郝家的人，他做这个官，其实是很不开心的。他都是为了我这个病，不然早就像其他的府尹那般，也离开了，他是不得不在郝家的阴影下过活，所以才……” 说起自己的病，睿涞感到十分的内疚。 她原本是想帮助蔡康的，可是没想到，自己的病越发严重，直到最后，成了蔡康的累赘。当初如果不是她上赶着去了蔡家，帮蔡康赚取功名的银钱，或许，蔡家也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如今，也就不必被她所拖累了。 她是帮助了蔡康不少不假，但是与此同时，她拖累蔡康的更多。 这原本不是睿涞的本意，她为此感到非常的难过。可是，她是真的喜欢蔡康，能嫁给他做妻子，睿涞感到非常的知足。为了这个身份，她努力到了今日，也与蔡康难舍难分，若非如此，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夫人这是何意？” 龙泗听出了睿涞的话中有话。 “其实原本我的病是医治不得了的，夫君和婆母为我遍寻天下名医，都是无济于事，人家说，我这个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根本就是无药可医。原本能活到四十岁，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可是，这些年劳累了许多，便将这速度提前了，以至于现在，我已然快要油尽灯枯。夫君是个好人，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我，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也在苦苦坚持，就是为了能让我活得更加久一些。后来，我们知道了梁大夫，他的医术也是真的好，竟然几副汤药下去，就让我的病情控制住了。” 睿涞说起之前求医的心酸过往，眼泪在眼眶中不断地打转。 那段时间，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是无比崩溃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死了，是不是可以一了百了。身体上的痛苦，让她几乎断绝了生的希望，是蔡康，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这梁大夫瞧病，却是有条件的。” 睿涞话锋一转，龙泗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有梁大夫能够治疗睿涞的病症，那么，蔡康定然对梁大夫言听计从，如果能控制住这个梁大夫，那么，即便是颇有原则的蔡康，也不免会妥协。毕竟在蔡康的心中，妻子睿涞，是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的。 “如果夫君不听从郝家的安排，那么郝家便会断了梁大夫的医治，我也不是没试过，照着梁大夫的方子抓药，可是，就算是最娴熟的医者，也没有办法完全复刻他的房子，仅凭药渣，是没有办法让我的病情好转的。我只能被梁大夫医治，才能恢复。夫君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妥协的。” 睿涞的说法，和龙泗想的一模一样。 “无耻！” 一个医者，原本治病救人就是天职。 可是，这梁大夫非但不恪守自己的本分，还和郝家沆瀣一气，去威胁一个病患，这实在是太有悖道德了。 不过，或许这梁大夫的出现，本身就是郝家的计策。只等着蔡康上钩，让他不得不顺从，也就罢了。 “这梁大夫是什么来头，夫人可曾知晓？” 睿涞点头说：“应该是京都城来的神医，说是在京都城中很有名气。尤其是心痛病方面，他是祖传的手艺。不少人的心痛病，都是在他的手上医好的。” 龙泗仔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和睿涞描述的梁神医，简直一模一样。 “夫人，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生得这幅模样。” 龙泗赶忙拿出纸笔，在纸上飞速地画着心目中那人的画像。 一个人型，渐渐地在纸张上呈现了出来。 龙杉回到休息的地方，和萧毅刚刚讲完经过，龙泗也回来了。他走路脚步发沉，似乎没有因为得到蔡康给的东西，而感到意思高兴。 龙泗有什么情绪，都是写在脸上的，龙杉见他如此，担忧地说：“怎么了，是遇到了麻烦吗？找到蔡康要给你的东西了吗？” 龙杉很担心龙泗此行的结果。 蔡康被人抓走了，他冒死给了他们那个钥匙，里面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让龙泗一个人去取，本来是打算低调，不要打草惊蛇，可是，龙泗走了，龙杉就开始担心了。 要知道，郝万山一直防范蔡康的一举一动，这种无休止的提防，是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的。 第487章 是梁神医 蔡康家的周围，也定然是布满了眼线，时时刻刻盯着他家的动向和与人的往来。 若是龙泗一个不小心，遇到了他们，那么，他们定然不会让他拿走什么的。 龙杉很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派遣几个帮手，哪怕是暗中保护他的行动也好。 龙泗摇头，将手中的证据交给了萧毅。 “东西取得还算是顺利，大王请过目。” 萧毅接过证据，仔细地看了一遍，越是翻看，脸色越发阴沉。 小七看着萧毅的神情，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有多么重要了。 蔡康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他的委曲求全，不过是为了暗中收集证据。这些证据，厚厚的一沓，也不知，蔡康要收集多久，冒了怎样的危险。 小七的心中感到阵阵欣慰，不仅因为证明了蔡康不是坏人，没有被那些歹人同流合污，没有丢了寒门子弟的脸。还因为，这直接证明了，父亲龙度的眼光是没有错的。 “这些东西，这上面的银钱，简直令人发指。”萧毅气呼呼地说：“想不到，只是小小的一个杜阳城，竟然能被榨干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百姓们是生活在怎样水深火热之中。郝万山不在乎百姓的死活，一心只为敛财，旁人见了，却从不规劝制止，历届府尹，不过是傀儡，走走停停，竟然没有一个人，真的管过实事。” 虽然，这些情况，是在萧毅的意料之中的，可是真的把这些赤、果果的证据摆在面前，萧毅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满心正义的人，他最看不惯，这种官官相护，这种世家纠结，一齐压榨百姓的事情。 他之所以提倡寒门子弟入仕为官，就是因为，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而杜阳城，就正被这种旧制度侵蚀着，已经到了破骨破筋的地步。 龙杉接过来，也看了几眼。 知道这上面有许多郝万山的印章和手印，还有许多与乌家和南宫家牵连着的证据，也都白纸黑字地记载在了上面，龙杉不解：“都已经拿到证据了，你怎么还这幅模样。”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证据，他们冒死与对方博弈，就是为了这些证据，现下，蔡康主动把证据交了出来，又如此地详尽。 龙杉觉得，即便是他们亲自调查，也未必能查得如此详细，有了这些证据，他们完全可以去面圣了。龙泗既然已经顺利地得到了证据，为什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龙泗叹了口气，说道：“我担心的，是蔡康的妻子，睿涞。” 龙泗将他去蔡康家中拿证据的经过全部讲给了大家。 “先天的心痛之症，是没有办法医治的，可是那位梁神医，却能将睿涞的病治得极好。当初，蔡康是如何得到这个官职的，我与三哥都是清楚的，全靠着他这为贤妻，不辞辛苦地日夜辛劳，才能得以入京。蔡康和妻子睿涞，原本就是青梅竹马，自小的情分，现下，睿涞重病，于情于理，蔡康都是不会抛弃她的。” 龙杉的反应和刚刚龙泗在睿涞面前的反应是一样的。 “什么梁神医？” 小七也皱眉。 身为一个精通医术的人，小七知道，先天的心痛之症是不可能凭借药物医好的。想要彻底医治成功，那是需要现代的心脏手术的。在这个年代，灵力或许超乎了现代人的能力，但是，灵力者也不会做手术，如此高尖端的技术还没有得到运用。怎么可能存在这样一个神医，让一个已经心脏衰竭的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直接治好呢。所用的手段，大抵是现状，或者改善症状的，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吧。 龙杉觉得奇怪的是，按着大楚的法度，京都城的神医，势必会进宫做太医的。既然是太医，那么他便不会来到杜阳城这种地方。私自外出看病，对于御医而言，那是杀头的死罪。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味梁大夫根本就不像进宫做御医，只想自己本本分分地看病，那么，他既然生活在京都城，就理应低调，让人摸不到他的路数，而不是大张旗鼓，打着神医的旗号去治病救人。 而且，这样的医者，大多数是不会出现在京都城的，若是名气真的大了，御医属自然会有人去亲自寻他，而无需他往京都城凑。 这些疑问，通通充满了矛盾。再加上，郝家竟然可以用梁神医要挟蔡康，这就说明，梁神医已经归顺郝家了。 一个在京都城，一个在遥远的边关，还是商籍的门户，是如何支配的呢。 这其中，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 “我也觉得奇怪，总觉得这个姓梁的神医在哪里听过，可是又不甚记得。后来仔细想一想，才恍然，不知三哥是否记得，在几年前，有一个姓梁的神棍，自称自己是预言者，说三皇子殿下是妖星。” 龙杉对此事当然有印象了。 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不小，要知道，妖星这个称号，可不是随便就能有的。灾星只是祸及一方，可是妖星，却是真真切切，要害死五洲大陆的。 三皇子是妖星，这件事简直是当时朝堂上最炸裂的新闻了。 谁人都知道，皇嗣是不可以妄议的，此人竟然十分大胆，直接将矛盾指向三皇子，似乎不在乎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搬家。 而且他说的十分肯定，就好像，真的看到了未来一样，当时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可是，德妃也不是吃素的。萧瑞是德妃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指望，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陷害成妖星了。 德妃是鸟族的公主，手段和地位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她就用了她独有的方法，让这个梁神医直接消失在京都城了。 当时龙杉和龙泗在京都城，有幸见到这个梁神医在街头讲演，后来被人直接捉走的画面。 龙泗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便在此刻显现了出来。 第488章 留有后手 龙泗凭借当时的记忆，画出了那梁神医的容貌，让睿涞指认，睿涞立刻就认出来，那预言萧瑞是妖星的神棍，就是这个可以医治心痛病的梁神医。 让龙泗如此印象深刻的，除了他的记忆力超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个神棍不仅预言了萧瑞，还刮连着龙七。 “当时这个人，说三皇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说小妹，是帝女转世，还说她能颠覆整个大楚的朝权。” 小七听了，心中顿时一惊。 虽然这个梁神医有可能只是受人指使，坑蒙拐骗，但是他说的话，并非都是假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真的。 比如，龙七是帝女转世这件事。 最近，小七体内的灵力觉醒，就听战肖如此说过，说她又是帝女，又是魔王之子什么的。再加上，她重生一世，的确是打算颠覆大楚的朝局，让萧瑞不再做皇帝，这，也和小七的目的如出一辙。 难不成，这梁神医，真的有几分本事，能够未卜先知？ 这样的疑问，让小七感到无比地激动，她迫切地听着龙泗继续诉说下文。 “怎么可能呢。” 龙泗只是看个热闹，龙杉却是调查得清清楚楚的：“当时，这个人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当街处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如此危险的人物，德妃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呢，早就用死刑的方法，将他处置了。可是，睿涞看着龙泗画的头像，也是真真地证明了，这梁神医和梁神棍是同一个人。 德妃想要处死杀害自己儿子的人，想来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偷梁换柱，将梁神医给换了下来。 这更加说明了，梁神医的背后，是有人为操控着的。而今，他成了郝家的手下，那么或许可以说明，他与京都城中的南宫丞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也觉得奇怪呢。”龙泗说：“不过仔细想想，都说他死了，谁人见过他的尸身呢。那件事涉及到三皇子，原本就是要顾及皇家颜面，给秘密处置的，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消息外漏，见证行刑的人就更少了。所以，若是在那个时候，替换上一个死囚，给处死了，那么，这梁神医活着，安然到了这杜阳城避难，也是有可能的。” 龙杉点头：“我想起来了，当时负责行刑的人是徐斌。要知道，徐斌可是右丞的女婿啊，难不成，这件事真的是右丞做的？可是，右丞不是最支持三皇子的嘛，他怎么可能让那个神棍去指认三皇子是妖星呢。” 一直以来，右丞都是三皇子萧瑞的坚实后盾，他将三皇子视为太子的不二人选，不管三皇子说什么，他都是认同的。 这样的人，将身家性命，都捆绑在了三皇子萧瑞的身上的人，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小辈，到了朝堂之上，去造萧瑞的谣呢，那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小七皱了皱眉。 让南宫丞相做这些事情的理由有很多。 首先，这梁神医说的也并非都是假话，是真的预测到了也好，还是故弄玄虚，混人视听也罢，南宫丞相留他一条性命，或许是觉得，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的。想要留他在身边，为自己活着将来的命数做出一些判断。 其次，可能南宫丞相留他性命不是针对萧瑞，而是针对龙家。 要知道，龙家一直是不支持萧瑞的，庞美人与乌家联手了之后，萧瑞几次三番打算与龙家交好，都被龙度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龙七的身份，是一个很大的噱头。帝女转世，那便是五洲各国共同瞩目的人物，南宫城乡和想留下来，让梁神医成为他手中的一个不可多得的筹码。若是他日，时局紊乱，或许龙七的预言，会成为扭转时局的关键所在。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是小七觉得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南宫丞相，表面上支持着萧瑞，对他言听计从，在多方面，都利用自己的人脉支持他，其实背地里，还准备着后手。 这在各大世家中，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当他们十分专注地支持着一个皇子的时候，若是这个皇子除了问题，那么整个家族，便会赔上命运。 正所谓狡兔三窟，南宫丞相，历经几代世家才走到今天的，他们能到了今日的地步，不仅仅是因为才华横溢，也不仅仅是因为对大楚立功，还有的，就是他们每次都能压对宝，摸准谁是龙脉。 正如当初支持二皇子萧晨的那些人，二皇子一死，便犹如无头的苍蝇，一时间都没了方向。 这样的事情，对于南宫家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三皇子现下看起来，是太子竞争的不二人选，德妃也是后宫之中，最有地位的几个后妃之一，但是，凡事都不是绝对的，皇子之中，有才华又有可能继承太子之位的，不止萧瑞一个。 所以，为了真个家族的荣耀，南宫丞相必须心存私信，有一个b计划的准备。一旦萧瑞不能登基，他便可以用梁神医以及他口中的预言，向心的主子表达忠心。 不管哪种猜测是真的，都足以见得，这南宫丞相的心思深沉，这样的人，是九曲心肠的，便是老谋深算的人，在他的面前，也必须仔细盘算，方能成事。 作为一代帝王，身边是需要这样的人。他们的心思缜密，能够为国家谋划许多步骤，种种步骤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也在他们的计算之内。 可是，对于一个准帝王来说，这就不是好事了。 萧瑞和南宫丞相成为搭档，那是因为萧瑞此刻的实力是强的，能够吸引到南宫丞相的目光，可是，一旦萧瑞势弱，那么，南宫丞相的忠心，便就会给别人了。 留后手，谁人都可以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做到南宫丞相这般的，甚至将污蔑萧瑞是妖星的人留在手中，这就有些让人不得不关注的内涵了。 第489章 先去救人 萧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没有太大的惊讶，这些世家的支持，原本就是因利而聚，利倒而散的，只有成为真正的强者，才能真正地将他们收服。 与南宫丞相，萧毅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他曾经去过丞相府做客，看到萧瑞也在其中，当时见南宫丞相待萧瑞，便与旁人不同。 如今看来，那时，萧瑞便成了南宫丞相拣选的皇子了。 可让萧毅印象更为深刻的不是他对萧瑞的不同，而是，他对待有权势的皇子，也都是十分和蔼。 那个时候，他便是做足了打算的。 想来，萧瑞那么聪明，一定也是发现了许多的。只是，南宫丞相已经成了萧瑞不能离开的支撑，就算知道，他的心底里还藏着别的心思，萧瑞也不能真的把南宫丞相怎么样。毕竟在朝中，左右二丞，属南宫丞相权柄最大。整个朝中，再也没有比南宫家更好的世家，作为自己的后盾了。 所以，萧瑞必然是在忍耐的。 只是，他能忍耐多久呢，萧毅有些拭目以待的感觉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些证据在手，能够说明，矿山是郝家所开，郝万山是直接受益人。其中不乏南宫府和乌家的帮忙。” 萧毅缓缓说道：“可是，整件事，还缺少一个人证。” 按着大楚的律例，必须有完整的证据链条，才能判断罪名。 蔡康将物证收集得差不多了，可是，却没有留下人证。人证是整个证据链条最关键的部分，只有有人亲自佐证了，才能说明，这些证据都是真的，不是篡改捏造，也没有夸大其词。 然而，想要将所有的证据，都找到人证，那么，涉及到的人就多了。 首先是钱庄的事情，那么，钱庄掌柜的便是人证，再者矿山的事宜，那么矿山上负责开采的人，才可作为人证。 可是这些人，都是郝家的人，家里的人都在郝万山的手中，谁人也不可能背叛郝万山，冒着家人出事的风险，去揭发郝家的罪行的。 这种坑害家人的事情，他们根本不会做。更何况，他们揭发了之后，毁掉的是自己的饭碗。能从这些手续中捞得的好处，也要通通被查封。 他们又不是傻子，是绝对不会做这样坑害自己的事情的。 “而且，微臣最担心的是，他夫人的病症。” 龙泗之所以脚步沉重地走进来，正是担心睿涞。 睿涞的情况看起来的确是非常糟糕的，这样的病情，是离不开梁神医的。可是蔡康此番的举动，不管会不会将整件事的罪人连根拔起，那梁神医的医治怕是要断了。 想来，蔡康交出钥匙，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经过无数次的心理建设的。 龙泗看到他们那么恩爱，看到蔡康为此付出的一切，实在是于心不忍。 所以，拿着那么多证据，龙泗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些证据，就像是一块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又像是烫手的烙铁，让他拿在手中，如坐针毡。 龙泗心地善良，考虑的也多。 小七想了想，对萧毅说：“大王，不如，让我去试试吧。或许，蔡夫人的病症，我能帮忙。”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小七。 龙杉和龙泗的表情最为惊讶，要知道，他们只知道小七是一个头脑灵活的小丫头，却不知道，她的身上还能带着医术的。 “你？” 龙泗是个直脾气的，直接问出了质疑。 “你能行吗？” “你可别小瞧她。”萧毅笑着说道：“小七的医术，就连孙太医，都是赞不绝口的吗，直说她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医者，假以时日，一定能赶超过孙太医的医术呢。” 听到萧毅的评价，龙杉更加诧异了。 他知道，孙婷瑜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医术不错，就是不喜欢传授给别人，也从不把别人的医术放在眼中。 能让孙婷瑜如此夸赞，这说明，小七的医术已经得到了那个难搞定的老头子的认可，这可不是一般的成就，而是极大的殊荣了。定然是小七已经达到了超乎寻常医者的地步，才会如此的。 “竟是如此？”龙杉惊叹道。 “事不宜迟，”萧毅对小七说：“你现下就带着人去一趟蔡府。这一次，直接将蔡夫人接过来吧，有我们的保护，她也能安全一些，顺便贴身医治，也好时时更改方剂。” 小七得到命令，立刻带着人离开了。龙泗不放心小七一个人，也贴身保护着。 龙杉望着小七的背影，一阵慨叹：“这小七姑娘，还真是一个全才啊。” 既懂得谋术，还懂得医术，这原本是不相同的两个领域，全被小七精通了。 常人在一个方面做出成绩，已经是十分不易了。 “是啊，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永远都能有惊喜，一层一层拨开，不知道接下来等着的，还能是什么。” “对了，你知道，蔡康现下在什么地方吗？” 在饭局上，蔡康被人带走了，找到了蔡康留下的证据，也是时候寻找蔡康的踪迹了。 萧毅很看重蔡康，十分注重他的安危。 “微臣已经调查过了，这郝家为了储存平日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在山上还开了许多山洞，平日里，若是惩治什么人，也都拉到山洞里去杀。想来，蔡康在杜阳城中这么脸熟，是不会被放在城中的，该是挪到了那处。” 蔡康在百姓们的心中，是地位颇高的。若是软禁在城内，别百姓们撞见，那么，定会为郝家招惹到麻烦。 郝万山虽然跋扈，但到底不敢明面上做抢劫烧杀这样的事情，所以，郝家一定会把蔡康带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去。 郝家的山洞，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臣现在就去救人。” 龙杉也站起身来。 萧毅点点头，快速叮嘱道：“你这次多带些人，将我的暗卫也带出去两个，帮助你救人，迅速解决战斗。记着，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一定尽可能地救下蔡康，保证他的性命。” 第490章 睿涞顾及 第一眼看到睿涞，小七都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她的身子看起来是极其虚弱的，的尤其是那脉象，阴阳游移，已经到了随时会离决的地步。 这可不是长久之象。 可是，看着睿涞的精神状态，却没有脉象上摸起来那么严重。 脉息上可以看出，睿涞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根本不可能如现在这般，见到小七来还热情地邀请他们在床边坐，还能精神尚可地与她坐起说话。 而且，她是自己坐起来的，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吃力，这和脉息是完全相悖的。 “姑娘，我的病，可还有得治了？” 睿涞见小七神色凝重，不由得询问道。 “应该是很严重的吧，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好一日坏一日的，没个规律。今天晨起的时候，我就觉得身子发沉，或许是今晚没有服用梁大夫的药，所以才会出现反复吧。” 小七皱眉：“不吃那梁大夫的药，便不能保持精神吗？” “是啊，有的时候，觉得可以试一试停下来，看一看效果来着，可是一顿不吃，就觉得力不从心，一天不吃，就又胸闷喘促起来，很是辛苦。所以，每一天，我都是要规律吃药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偶尔能做一做刺绣的活计，不然每日都要躺在床上，像一个活死人似的。” 说起自己的病，睿涞感到非常的无奈。 “姑娘，我这样的病症，十分少见的吧。我知道的，我是无药可治了，就连梁大夫的药，也只是暂时维持我的症状，并不能真的救我。我能保持到现在的程度，已经是老天爷赏命了，还想像之前那样生活，怕是不可能的了。” “那梁大夫的药渣，可否让我查看一番？” 小七问道。 睿涞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说：“就在厨房的药罐子中，还没来得及倒掉呢，一直放在里面。姑娘随便去看就是了。” 小七去了厨房，仔细查看了一番梁大夫方子的药渣，心中的疑问更加深刻了。 “姑娘，你与我说实话，我还能活多久了呢？” 见小七看完回来，睿涞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 答案是随时，可是这样的话小七没有办法说出口。 要知道，一个长时间的预测，对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又生命危险的重患来说，是极其重要的鼓励。 小七不想毁了睿涞的信念。 “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不过，若是得到了良好的照顾，想来，延长寿命是不会有问题的。” 睿涞点点头，聪明如她，当然知道，小七说这话中，带着许多安慰的成分。 她叹了口气：“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拖累了他，其实，他完全可以将我放在老家的，我这样的身子，这样的不祥之身，怎么配做他的妻子呢。他是朝廷命官，舍了我，去娶别的妻子，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他什么样子的姑娘找不到啊，好人家的姑娘，见到他，一定是十分愿意嫁的，可是他，还有我那死心眼的婆母，却非要将我当成重要的人，偏偏要在我的身上浪费这许多时间……我知道，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拒绝那么多世家的好意，推荐来的姑娘一个都不看，得罪了人……” “什么病入膏肓，什么活不长久，什么随时会死，这样的答案，我都听惯了的。姑娘满可以实话对我说，我都能承受得住的。其实，死对我来说，反倒是解脱。我是个干净的人，喜欢独立的人，现下，每日吃喝拉撒都要在这小屋子里，还要靠着别人来照顾，这对我来说，还不如是死了。若不是夫君他执意留着我这条命，或许我也早就解脱了。” 睿涞似乎对自己的病没有什么积极的想法，其实，她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所谓的梁神医，其实也只是吊住她的性命，并没有从本质上将她医好。 她表面上精神，内底里，其实都是虚透了的。 “夫人不必悲观，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夫人如今是蔡大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拼尽全力救夫人，也是情理之中的。没有谁拖累谁，反倒是夫人，为了蔡大人，还要忍受这许多痛苦，也是十分不易的。都是为了心中最重要的人在坚持，夫人和蔡大人，同样的伟大。” 小七轻声安慰道。 听了小七的话，睿涞笑了笑。 “你这个小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倒是十分通透，就好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嬷嬷，劝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夫人才是通透，明知道，大人历经了什么，却还能为他守着这个家，让他回到家来，能得到一丝的安慰。” 四目相对，睿涞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一层雾气。 如睿涞这般聪明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蔡康为了梁神医隐忍了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每日遵照这蔡康的安排，在梁神医的救治下生活，其实，就是想让蔡康觉得，自己为了睿涞，是真正努力过的。哪怕到最后，睿涞真的没了，蔡康也不会心生遗憾。 “其实你也知道吧，梁神医的方子，并不能真正解决你的病痛。” 小七的话，就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地刺入了睿涞的心脏。 睿涞捂着胸口，额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七赶忙为她按摩穴位，并将一颗迅速解除心痛病的药丸，塞进了她的舌下，睿涞在药丸和小七的按摩下，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说话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喘息，上下不能接续。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我知道他……一个不允许失败的人。若知道……他救不了我，他……该有多伤心啊……” 蔡康为了睿涞在隐忍，睿涞为了他，也在强迫自己坚持。 两个人都不是坏人，都是那么的深爱着对方，可是，他们却都要承受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忍受着不喜欢的痛苦。 “原本我以为，这样是为他好，可是没想到……” 第491章 这病能治 “没想到，竟然是我将他推向那条不归路的，我现在想想，可真是后悔啊……” 在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睿涞打心底里，已经做好准备了。她唯一不舍的，就是蔡康，这个她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看着蔡康和婆母为了自己的病，四处奔走，她感到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他们真的将她当成一家人，并且，感激她过去为他们做的一切。在这样的家族里走过一遭，睿涞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难过的是，自己马上要走了，还有那么多曾经的承诺，都没有办法兑现。 接受蔡康的救治，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了。每次自己吃了药，有所好转，蔡康都高兴得像个孩子，婆母鬓角的白发也都闪闪发光了。 摸清楚这个规律，睿涞便不再拒绝医治了。 他们希望她好，她便满足他们的希望。 梁神医也并非毫无用处，吃了他的药，睿涞真的是转好的。 只不过，转好过后，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更加匮乏了。这样的感觉，是从她尝试断药开始的。 寻常的药方，怎么可能出现那么快的反复呢，睿涞便知道，这最后的一条机会，也不会真的救下她了。 但是，看到蔡康晦暗无光的双眼，忽然有了光亮，看到他重新点燃了希望，睿涞又不忍心这么快浇灭他的希望。 要知道，从京都城离开，对蔡康的打击是不小的。 他提前看到了世间的险恶，在官场上本来就很不如意了。若是家庭里再出现了大问题，她真的担心蔡康会坚持不住，于是，梁神医的药好用，成了她和蔡康每日必谈的内容，每谈一次，蔡康就高兴一次。 可是，睿涞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她刚开始不知道，梁神医是他用自己的信念换来的医者，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了。郝家已经将蔡康完全地控制住了，蔡康每天早出晚归，都在搜集郝家的证据，这些，睿涞全部是知晓的。 睿涞实在是太聪明了。 小七心中不由得慨然，作为一个小地方闺阁中的女子，能有睿涞这般敏锐的感知力，实在是不易的。如果她没有这一身的病痛，和蔡康两个人，堪称绝配了。 睿涞思虑得很多，便更加耗伤心血了，她和蔡康，都在为了对方隐忍，结果到头来，都不是十分快乐。 “我知道夫君的，他的心中有大志，他是要名垂青史的。他能救百姓于水火，是真正的大英雄。如今因为我受到歹人的束缚，已经是我的罪过了，如果再毁了他的前程，那么，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安心了。” “姑娘，你与今日来拿走证据的大人，是一起的吧。那为龙大人，是个好人，我知道，姑娘你也是好人。你们都是夫君最信任的人，定要将他从这弹丸之地救出去啊。他是真心为百姓好的，只是受制于人，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情。可他也没真的做违心的事情，只是表面上看上去是与郝家同流合污的，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做，反而还在背地里拯救了许多被郝家坑害得十分悲惨的百姓呢。这些，你们都可以去问问那些被夫君救下的人，没有人不说他好的。” 睿涞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脸已经憋得青紫了。她喘促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所以，若是有机会，还希望姑娘和龙大人，能看在夫君他寒窗苦读十几年，满腔的抱负无处发泄，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吧。我怎么样，真的是无所谓的。” 睿涞始终是在为蔡康着想的，即便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朝不保夕的时候，还在想着蔡康现在生活的不快乐。 有了这样的妻子，便是一个山野村夫，也定然是会成功的吧。 作为一个古代的女子，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闺阁女子，睿涞读过的书或许没有多少，也不及许多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才华横溢，但是她的心胸和三观，却是许多小姐们都比不上的。 看来，当初感动了蔡康的，并非只是睿涞为他考学而做出的努力，蔡康选择睿涞做妻子，也不仅仅限于这份感动，更多的，是他们真的有灵魂上的契合。 他们，都是好人。 “夫人莫要着急，”小七对睿涞说：“蔡大人暗中收集的证据，十分有用，有了那些东西，郝家一定会受到惩罚的。而且，夫人的身子也并非没有办法可医，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夫人想办法的。” 睿涞看向小七，有些不解：“姑娘这是何意……难道，我这病姑娘能治？” 小七点头：“我的方法，和那梁神医不同。梁神医的方法，是让夫人看上去好些，但其实，并没有真的解决夫人的根本问题，人体有阴阳，逼迫阳气外露，便能让人看上去精神好一些，其实，这法子，反而是加速阴阳离决的坏方法，长此以往，更会加重夫人的病情。” “而我的方法，则是通过慢调，让夫人的气血变得通常，体内无瘀血阻滞，正所谓不通则痛。夫人的心病，乃是这个原因导致的。只有让气血通畅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心痛的毛病。” 睿涞眼睛瞪得大大的，听得十分认真。 “不过夫人的身子有些虚透了，让气血流通，首先要有气有血，夫人的气息不足，血生极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妄下通脉之方，只会让夫人觉得更加气血瘀滞，难以成行，心痛便会反复发作，难以忍受。”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夫人或许感受不到任何的好处，甚至可能会加重。比如晚上没有办法熟睡，不能平卧，多饮用了一些水，还会造成喘促得更加厉害，甚至是下肢水肿，乃至周身水肿。” 这些，睿涞都曾经经历过的，她知道，所有的病症都是什么样的，会造成怎样的痛苦。 “但是，这些夫人通通不必担心，梁神医将夫人这些症状压制住了，其实就是在遏制夫人的气血。” 第492章 小七方案 “我和他不一样，我要做的，就是重新将这些补回来。夫人知道，您患的是先天性的疾病，也就是说，从母胎中便气血不足，而导致心病。这原本就是因为心的构造和常人不同，再加上劳累，或者情志刺激，最终导致发病的。” “这样的身子，不可操劳，不可思虑，可夫人为了蔡大人能够有一个好的前途，能够为国家做更多的事，在最适合将养的年岁里，没能仔细将养，反而过分劳累了，这致使夫人的病症便更加严重了。夫人的病，并非一朝一夕所得，而是日积月累，长久地与夫人共生的。年轻时不起病，就是因为气血旺盛，我这样说，夫人可能理解？” 睿涞点头：“以前，还是孩童的时候，乃是至阳之体，所以，不管遇到什么病痛，都能逢凶化吉。可是我熬的心血太多了，便发病了？” 小七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睿涞很是聪明，小七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病情，她便能理解了。 “这梁神医，其实根本就不是神医。但凡一个医者，都不会想方设法地让一个病患看上去好一些，其实在加速通透她的底子，这样的做法，原本就是有悖医德的。所以，夫人切莫为了蔡大人高兴，就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治疗。其实蔡大人想看到的，是和夫人长久地生活下去，而非夫人为了大人委曲求全，夫人说，对吧。” 睿涞点头：“若是有机会，能和夫君长久地生活下去，我当然是开心的。” “据我对夫人脉象的认识，可以看出，当初那梁神医为了解决夫人身体浮肿的毛病，浪费了一些心神的，他定然是用了大量的利水药物，来帮助夫人缓解水肿的症状。只是这样的方法是治标不治本的，迅速缓解水肿，的确能让夫人好上许多，可是当时夫人的身子孱弱，饮食不能跟上，这便会造成离子紊乱。” “何为离子紊乱？”睿涞听到这个新的词汇，感到非常的不解。 “额……”小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没有控制住，竟然将现代的词汇也给说了出来。 “就是让夫人体内的营养物质，变得紊乱了。夫人正气大伤，气血逆乱，有的时候会有浑身无力，有的时候会肌肉抽搐，更甚者，直接陷入昏迷而死亡的也是不占少数的。” 听小七这般说，睿涞赶忙说道：“我正是有这样的病痛的。当时水肿的确是消失了不少，可是每每总觉得浑身无力，起来便头脑发昏，有的时候，还恶心想要呕吐。” “这，便是离子紊乱的最直接的症状了。”小七说：“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是最错误的，乃是庸医所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更配不上神医的称号。而且，对于夫人而言，水肿或许会加重心脏的负担，但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利水消肿之后，夫人的症状减轻，但身子也彻底亏虚了。攻补兼施才是王道，尤其是治疗夫人这种先天性的心痛病症，更不能一味地泄下。” 睿涞捂着胸口：“那梁神医却说，常人如我这般症状，一副药就可以起效，还说心脏若是没了压力和负荷，会轻松许多，再行强心，便可奏奇效。原来，这些都是骗人的？” “胎里本弱，如何能受得住大剂量的攻伐呢？夫人的孱弱在于补，而不是泄。即便是所谓的强心，用药也要十分考究，不能一味地大补，也不能一味地暴泄。给夫人用的强心之方，势必要恢复正道，而不是妄自强心，应该是标本兼治，而不是一味地贪图一时的舒服，否则，就不是救夫人了，而是害夫人了。” “没想到，说是神医，竟然如此这般昧着良心治病……” 睿涞有些气愤了。 她并不懂得太多的医术，本以为这梁神医或许是有些方法的，只是没有那么大的疗效，她又想安慰蔡康，所以才没有产生质疑。 没想到，蔡康被郝家攥在手心里，换来的医治，竟然是矿骗人的医治。 “怎么会有这样的骗子！” 因为气愤，睿涞的胸口变得越发疼痛了。 “原来，都是这些人的计策……为了……为了诓骗我的夫君，为他们做事，不给他们找麻烦，就拿这样的人来糊弄我和夫君……实在是太可恶了！” 即便看到了人世间的许多险恶，这郝家和梁神医的所作所为，还是让睿涞感到无比恶心。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不仅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还到处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额？ “夫人，你先别激动，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夫人解决病痛的。夫人的病，的确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但是维持现状，保持一段时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想来，只要夫人不受到大刺激，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是可以保证日常的生活的。” 小七对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睿涞的底子是虚透了许多，不过，适当的补益，再加上活血，保持一个常态还是可以的。在这个时代，这种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不能通过手术的手段来救治，但是，通过对人体真气的补益，也是可以达到一定的疗效的。 这些药方，出自对灵力者的医治守则，乃是孙婷瑜医书上记载的，适用于灵力者调补真气的方子。 这睿涞虽然不是灵力者，无需太过分霸道的方药，但是真气一旦顺通，补益虚透的渠道也就有了，想来，会有很好的疗效，作用上与手术也不相上下了。 听到小七的保证，睿涞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不求其他，只求自己能为蔡康做口热乎的饭菜，不做他的累赘就可以了。 若真的能如小七所说的那样，那么，睿涞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姑娘，你真的能救了我，那么，我就算是来生，也会想方设法找到你，并且报答你的。” 第493章 作为人证 “夫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蔡大人是仁义君子，他为了百姓付出了那么多，理应得到回报。否则，都叫好人寒了心，那么，以后还有谁会做好人呢。” 小七握着睿涞的手，说：“不过，有一件事，还真的需要夫人的帮助。这件事，很重要，也直接关系着杜阳城的百姓们。可若真的做了，可能会伤害到蔡大人和夫人……” 睿涞知道小七想说什么，一副十分开明的模样。 “这是他选择的路，并非是你们强迫的。从我知道，他和郝家人达成的默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了。他给了我那些纸，上面的字我虽然不认识去，却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当时蔡康并没有嘱咐很多，只是将那些证据寄存在了睿涞这里，但是聪明的睿涞已经知道蔡康接下来的打算了。 “为了我，他不得不使用权宜之计，其实，他断不会允许这些人坑害百姓的。现在，既然证明梁神医根本就是个骗子，我的病他根本治不好，那么，也能没有必要为着我的身子，让相公继续深陷其中了，这是他应该做的事。” 睿涞当然知道，蔡康做了怎样的打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蔡康选择了沉默，其实，他一直在收集证据，现下证据曝光了出来，蔡康也没有办法在杜阳城待下去了。有了物证，定然是要有人证的，蔡康，就是最好的人证。 “夫人能这般想，我就放心了。我答应夫人，您的病，我一定竭尽毕生所学，尽力医治。到了京都城，我想龙大人他们也会帮夫人找到御医，来亲自为夫人医治，这病痛，定然能够解决的。” 睿涞捉住小七的手，说：“只是，这样一来，他会不会有危险？” 哪怕知道，做人证，离开杜阳城，对于蔡康来说，已经是最安全的方法了。但是，他指证的不只是郝家，还有郝家背后的势力。从前，他只是不与世家为伍，就已经被排挤到了京都城之外，差点丢了官籍，现下，他是要指出世家们抄家灭门的罪行，若是一个不小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搜集这些证据，原本就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实在不希望，他再遭到旁人的报复。若郝家攀咬他，还望姑娘能和那位龙大人说说情，为他说上几句话，在量刑的时候，将他搜集证据这件事考虑进去。若是能从轻处罚，那便是极好的了。” 睿涞对大楚的法度是十分熟悉的，跟在蔡康的身边，耳濡目染，也知道此番蔡康会遭遇什么。 别看睿涞只是一个绣娘，但是，她的思考能力甚至比蔡康手下的那些小官还要强上许多。她的通透，让小七感到有些心疼。 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每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为了让蔡康安心，睿涞也是忍耐了许多的。 “夫人放心，这件事，龙大人早已有所打算。只要蔡大人能够成为证人，那么，龙大人定会上书，将蔡大人为收集证据做出的贡献一一向圣上说明的。蔡大人并非和郝家同流合污，而是打入了郝家的内部，为龙大人做事罢了。蔡大人不仅没有罪，还是大功一件呢。” 幽暗的地牢里，蔡康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 他的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前，是负责审问的人。此人是郝万山的亲信，也是他比较信任的人了。 派遣自己的亲信来审问蔡康，蔡康知道，这郝万山是真的害怕了。对方越害怕，蔡康越知道，自己查到了他的根基。 只有这样，拉出骨头连着筋，才能彻底拔出毒瘤。 任由对面的人怎么问他，蔡康始终是这幅‘要死不活’的表情，他已经将证据交出去了，在龙杉和龙泗这两兄弟的手中，就是绝对安全的。 郝家拿不到证据，就不会杀了他，蔡康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就是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至于性命，是没有任何担忧的。 “蔡康，你还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审问的人有些不耐烦了：“这么半天，我将所有的利弊全都和你说清楚了，你不妨打听一下，哪一个来杜阳城做府尹的大人，不是对我郝家卑躬屈膝的，就差将郝家捧在头顶，供奉起来了。即便是这般，我家公子也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过。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家公子如此费神的人。” 这审问的人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那些府尹，即便对郝家百依百顺，也还是难逃被郝家驱逐出去的下场。郝万山需要的，是能绝对服从他们的府尹，并且，不会阻碍到他们做事的府尹。 这些不断而来，又匆匆而去的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代表的是新政。只要新政在杜阳城里施行下去，那么，郝家势必要被完全取代。 所以，即便他们对郝家言听计从毕恭毕敬，郝万山对他们，还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久而久之，杜阳城就成了府尹们升职的一个平台。 “你就像是一个愣头青一样，总是对什么都抱有质疑，即便如此，我家公子还是对你另眼相待，甚至知道你的夫人生病，他也是第一时间，将那梁神医请来，亲自为你的夫人诊治。郝家都做到了这么多，竟然还不能将你捂热吗？” “你们读书人，讲究的，不就是信守承诺嘛。当初你在公子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你绝对不会背叛公子，打扰到公子的大业，公子那么相信你，他在你的面前毫无保留，可是你呢，不仅屡次三番地违逆公子的意思，竟然还打算去私会龙家大人。” “有关于你和龙家人的故事，我也有所耳闻，当初，龙家看大人你的才华不错，不忍让你明珠蒙尘，这才奏请圣上，让你来到杜阳城做府尹。可是，龙家人行事的风格，是天下人皆知的。他们绝对不会参与党争，更不会因为你们曾经有旧情，就对大人另眼相待。” 第494章 鱼死网破 “你难道以为，龙家的公子来了，就可以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了？蔡大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明白吗？这异想天开，是不能拯救所有人的，到头来，是要回归到现实之中去的。龙家在朝中的地位，虽说在武将世家中，还算是佼佼者，可是在丞相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楚国，到底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国家，丞相乃是几代的忠良，岂是龙家能够相提并论的呢。” “龙度在丞相的面前，尚且需要卑躬屈膝，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真的与城乡为敌。难不成，你觉得，他的两个儿子，比他的老爹还有魄力？” 审问的人满脸不屑：“那龙三公子，只是一个兵部尚书，在文官之中算不得什么，在武官之中，又没有军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物。至于那龙四公子，那就更不值一提了。从前在战场上，跟着龙老将军打仗，还能算是一个小将军。现在呢，不过就是一个赋闲在家的公子哥儿罢了，尊称他一句小将军，那是抬举他了。他连一个自己的仗都没打过，总是挂在他父亲的身边，蹭一些军功的人物，这样的人，又能守护得了你多久呢。” “这两个人，看似出自龙家，地位颇高，其实，谁也不能和丞相抗衡。我们郝家那可是丞相大人的姻亲，是南宫公子的舅父家，你这个死脑筋，怎么谁大谁小就分不清呢。满腔热血能当饭吃，还是守护百姓能当饭吃呢。你呀，就算是查到最后，将所有的证据都放在圣上的面前，这件事，依旧还是会不了了之了。难不成，你在京都城经历过那么多事情，还是看不开吗？” “蔡大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才与你说这些的。这个世界，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圣上就算知道了真相，他也会责怪你不懂事，想要动他的丞相，毁了他的朝政。到时候，哪怕丞相真的受到了惩罚，你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你的仕途，也是毁了的。只要圣上还需要南宫家，那么，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结果。算起来，到头来，受到惩罚吃亏了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这又是何苦呢？” 这人说的，倒也是实诚话。他是很想让蔡康说出实情的，但是，他更希望看到蔡康不要再以卵击石。 在他看来，蔡康做的这些，根本就是无用之功，上不得台面，哪怕到了圣上的面前，也不会对圣听造成任何的影响。 南宫丞相怂恿郝家私开矿藏不假，但是，相应的，南宫家为大楚为圣上所做出的贡献是更大的，想比权衡之下，楚帝的确会加以权衡，暂时不动。 而权柄留在南宫盛的手上，势必会对蔡康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其实，蔡康这样的做法，近似乎自取灭亡。 “蔡大人，”审问的见他还是不说，叹口气，继续说道：“我的蔡大人啊，你为何不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难道真的一个如你这般的人都没有，难道，这么大的矿山开在身边，就一个想要举报的人都没有吗？” 蔡康看向他。 “有，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那就是没有。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管，你偏偏非要逆流而上，这逆鳞，不是谁都能触碰的，每次触碰，那都是要遭到反噬的。说不定哪一次，你碰的狠了，让人失去了耐心，那是要丢掉性命的啊。” 蔡康想到了铁山。 他问他：“铁山是怎么死的。” 审问的一愣，旋即拍桌子道：“蔡大人，现在是我在审问你，而不是你审问我！” 蔡康白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不必问，也是知道的。 铁山之死，并不是那么单纯，只是，现下被囚禁起来，想要继续追查，也是没有证据的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蔡康的眼中满是不屑。 “我蔡康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他只说了这一句，就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 审问的人双臂交叠，满脸的无奈：“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劝说过别人，你还是第一个呢。既然大人还是不愿意配合，那么，我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龙家公子们迟早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到时候，我们再算下这笔账好了。” 说完，他站起了身来。 “蔡大人，我们丑话说在前面，你做了那许多对不起郝公子的事情，我们都忍了下来，若是你还不能在此处好生待着，非要做出许多不老实的行为来，那么，我们也只能不客气了。你别忘了，你的夫人还在家中养病，你反抗起来，自己舒坦了，可别忘了与你相濡以沫的夫人。” 蔡康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双眼都是怒火，看起来凌厉非常。 “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 “怎么，蔡大人竟然还在乎夫人的死活？那为何做事之前，不考虑这份后果呢。” “如果你们敢动她，我必定与你们鱼死网破。你们当真以为，我没有办法奈何你们了？若是将我逼急了，可就不是这些证据那么简单了。” 此言一出，那审问的，连同他身后的手下都笑了起来。 “鱼死网破……”审问的捧腹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说道：“蔡大人的话，着实是将我吓得不轻啊。我没有听错吧，蔡大人何德何能，能做得到这四个字呢？大人是书读的比较多，但是，也不能一味地沉浸在书中那些英雄人物的情景里不能自拔了吧。历史上那些英雄，他们的故事是比较让人热血沸腾，可是，谁人能做到呢，还真的不得而知。大人现如今的处境，是想怎么做到鱼死网破呢？我想，大人的网，还罩不到我们郝家的大门吧。” 审问的人，显然看不上蔡康的威胁，在他看来，蔡康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吓唬人的罢了。 收集证据，应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凭蔡康的实力，他实在做不出太多了。 第495章 他的信任 “你也不必小瞧人，不错，我是寒门子弟，穷困出身，家中固然也是做买卖的，却不及郝家万一，所以郝家从未将我放在眼中，以为我只是一个好拿捏的人物，随便一个梁神医，便能将我捏在股掌之间。” 蔡康慢慢地说道，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 “但是，我想郝万山大概是忘了，我再不济，也是圣上钦点的朝廷命官，圣上在朝堂之上，亲自为我戴上的官帽，也是圣上，亲手为我颁发的大楚官印，告诉我，一定要行使好我为楚官的权柄，是圣上亲自给我的官爵，让我做个好官。我若是死了，圣上定会追究。纵然郝家在丞相的照拂下能够手眼通天，那也没有办法让一个身负官爵的人，平白死去的。” 蔡康说道：“其实你在郝家做了这么多年，又是郝万山的心腹，应该知道的，丞相始终有意与郝家保持距离。丞相和如今的夫人琴瑟和谐，便更不愿意提及过去那段让他感到蒙羞的过去了。若是郝家能够帮他，他心中高兴，如果不能帮，反而还成了他的拖累，那么，我想以丞相的个性，定也会在意，这取舍的重要性的。” “不可能，毕竟南宫家大公子……” “大公子现下还是南宫府唯一的男丁，是有些权柄的，可是，若现夫人又产下一子呢？恐怕，郝家会成为大公子永远的负担吧。他这个嫡子，和新的嫡子地位相比，必然悬殊许多。若郝家只是一个忠良的商贾世家，那也就罢了。可怕的是，郝家竟然还私开矿藏，意图吞了大楚的矿产，还仗着自己是丞相的亲戚，胡作非为，杀害朝廷命官，种种之类，那南宫家的公子，怕是恨不得立刻和你们划清界限吧。到时候呢，你的这门子亲戚，还能不能成为亲戚，怕都是两说的吧，说不定，还能成为仇人呢。” 成为仇人，那是必然的。 如果郝家真的成为了南宫盛和南宫爠的负担，那么，他们定会不择手段地将所有的脏水全部扣在郝家的头上，然后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到时，不管是矿山，还是威逼蔡康一事，都会是郝万山的罪责。 蔡康的话，让那审问的顿时脸色惨白。 他跟在郝万山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蔡康说的这些，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地发生在郝家的身上的。 其实，自从接下私矿这件事时，他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了。 郝家自称是丞相府的亲戚，这原本就是让南宫丞相十分反感的事情，原本，南宫丞相都许久不和郝家往来了，自从郝家发现了矿藏，才有了接触。 他在得知，南宫丞相，将所有开采矿藏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郝家，就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他总觉得，南宫丞相此举，并非是完全信任郝家才这般做的，倒像是因为不想承担责任，才让郝家全权负责，自己只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而且，正如蔡康所说的那般，也不必矿山一事被圣上处罚， 就算是伤害了蔡康，也足够圣上追责郝家的。到时候，丞相府正好可以摒弃郝家，与郝万山划清界限，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你不怕死？” 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蔡康冷冷地说道：“我能收集郝家的证据，就从来没想过要活下去。若我的死，能为百姓们剔除一个残害他们的毒瘤，那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蔡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势，他能拼的起，郝家却是拼不起的。 原本，郝万山还能威胁他几分，可是现在，蔡康见了太多的百姓在郝家的残暴手段当中死去，心态早已经发生了转变，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定要为那些百姓讨说法，这个时候，郝家和他硬碰硬，反而成了以卵击石。 在暗处的龙泗不由得唇角勾起。 这蔡康果然是个聪明的，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最关键的所在。他也并非是一味的硬碰硬，不知转圜，这不，既收集了郝家的证据，拉扯住了南宫家和乌家与私矿的关系，还用这一招，彻底将郝家的自信粉碎了。 也许，蔡康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当初，他在能够离开杜阳城的时候，选择留下来，假装被挟制，进而收集到证据，与郝家成功地周旋了起来。 仔细想来，这样做对蔡康来说，没有一点坏处。既能治疗睿涞的病痛，也能让他尽可能地多地查到私矿的内情。他需要的只有时间，用足够的时间，沉淀出大量的证据，再用足够的时间，等待那个，可以给他们致命一击的人。 这一次，蔡康将宝压在了萧毅的身上。 他知道，在村庄里，看到的那个气质卓越的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端王。那个志存高远，又年少失意，不得不去端国蛰伏的端王。 大家都说，端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年少有为的少年了，而是一个，每日只贪图女色的颓然模样。 但是，蔡康知道，那都不是真的。 如果萧毅真的是那般废柴，也不至于将端国治理得井井有条，一副繁荣盛世的模样。要知道，端国可是楚湘战场的核心地带，甚至比杜阳城，还要悲惨，百姓们流离失所，几乎到了无人之境的地步。 是萧毅，用他的智慧，拯救了那里的百姓，并用了最快的速度，将端国的那片焦土，重新耕耘到今日的地步。 这绝对不仅仅是靠着几个大臣，就能做到的，势必要有一个核心的封地之主，亲力亲为才能奏效。 萧毅一向是支持寒门的，他的许多做法，蔡康都是十分欣赏的。 这一次，知道杜阳城有私矿，萧毅也在暗中调查，这就更加肯定了蔡康对他的看法是没有问题的。 萧毅既是心怀大志之人，又是皇子藩王，足够和这些歹人抗衡，所以，蔡康才会立刻交出证据，让他们可以得到惩治，至于其他，他并没有做更多的设想。 第496章 人去楼空 审问的过程，注定是没有什么结果的。蔡康是一个信念坚定的人，断不会被一点小小的威胁吓倒。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为百姓牺牲的准备，便不会因为这一点威胁，而放弃自己的初衷。 审问的人离开之后，龙泗出现在了山洞牢房之中。 蔡康对于龙泗的到来，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了，所以，哪怕龙泗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也没有感受到一点惊讶之色。 “你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龙泗说：“你放心，你的夫人没事。” 听到龙泗说睿涞是安全的，蔡康似乎松了口气，表情也变得和缓了起来，不像之前那把，眉头微皱，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那就好……” 睿涞是蔡康最担心的人，她没事，他就没有遗憾了。 蔡康问龙泗：“那个人，是端王吗？” 龙泗点头，肯定了蔡康的猜测。 “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你现在跟我走。” 蔡康慢慢地站起身：“让他放心，我会做这件案子的证人，就算是死，只要睿涞没事，我就什么都愿意做。” 这是蔡康唯一的条件，也是他唯一执着的事情。 “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仅会保护尊夫人的安全，还会让她得到最有效的救治。大人，你其实早该与我们说夫人的事情，京都城远，我们也不能时常照料，这才让夫人错过了许多医治的机会。这一次，尊夫人的病，我龙家会负责到底的。” 听到龙泗的保证，蔡康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回自己了。做这件案子的证人，要面对多少的危险，蔡康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能为百姓献出自己的声明，他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了。这是他当初为官时的梦想，他不奢求能像自己心中的其他英雄那样名垂青史，只希望能为这个国家做出一些贡献，哪怕牺牲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这个山洞的防范固然严密，但是，没有什么地方，是龙泗进出不了的。郝家到底只是一个商贾世家，在许多方面，还是不够完善的，这些小伎俩是对付不了龙泗的。 就在郝万山的手下发现蔡康不见了的时候，蔡康已经随着龙泗与萧毅会和，一行人，直接离开了杜阳城了。 “什么叫做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 郝万山得知蔡康被救出时，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认为十分严密的山洞里，竟然还能出现这样的岔子。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白眼珠通红，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他看来，蔡康就是个柔弱的书生，他到底是怎么突破层层阻碍，就这样消失的呢？ 他的亲信，就是审问蔡康的那一个，早已经吓得噤若寒蝉了，不是因为蔡康失踪，而是他的几个手下都倒在地上，死相惨烈。 “兄弟们都死了，全部都死了，他们的血，都要将山洞染红了。他们是来真的，公子，他们都疯了！” 想起蔡康的警告，也许丞相早就想要抛弃郝家了，对方来势汹汹，为了救蔡康不惜杀了人，这是真的要鱼死网破了。 鱼可以死，可是网不能破。一旦网破了，整个郝家上下，就都要遭殃了。 这是世家们之间的游戏，他们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怎么可能玩的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整个郝家的未来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这时，另一个亲信也跑了进来，他是负责监视龙家兄弟的。 “怎么了？你好好说话！” 郝万山瞪着眼睛说。 “公子，大事不好了，那龙家公子，消失了！” “什么？也不见了？” 郝万山简直绝望：“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让你们好好盯着的吗，在密切的监视之下，怎么可能就也不见了呢？” “小的也不知道啊，明明各个门都有人守着，他们在哪里，也都在我们的掌控范围内，也不知怎么的，今天他们就没有出门。手下的兄弟觉得，有些蹊跷，就进去查看，谁知道，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郝万山气得牙根直痒痒的：“他们定然是早已经发现了蔡康被关在山洞之中，就直接尾随前来，杀了我的人，带走了蔡康，直接离开了杜阳城了。这个蔡康，真的没看出来，他竟然有这般野心，还是个不怕死的主儿，想我郝万山见过这么多人，也算是有些世面了，竟然连一个穷书生都对付不了，还让他给算计了。去，快去，把他的夫人给我抓起来，蔡康最在乎他的妻子了，有了那个女人，蔡康就什么都不敢做！” 那亲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发现龙家大人离开了之后，我就立刻派人去找蔡康的妻子了，谁知道，蔡康的家中也是无人，不知道那蔡康的妻子是何时离开的，也是人去楼空了！” “什么？！” 郝万山拍着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这下，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都连一个女人都看守不住！？她是蔡康的命脉，只要拿捏住了睿涞，就一切都好说，可是你们，偏偏将这么重要的筹码给丢了？！这下，再也没什么能够牵制蔡康了！” 蔡康有他们的证据，现下一家两口也跟着龙家兄弟走了，若是蔡康做了人证，那么，这私矿的罪名，算是坐实了！郝家再怎么也会受到牵连！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叫上人去追啊！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他们追回来。我可跟你们说，若是蔡康真的脱离了我们的控制，这一次，整个郝家都完蛋了。你们是我的亲信，也难逃一死！” 听到郝万山的警告，大家都紧张得不行。 要知道，他们也都是为了钱，却也不想为了这些钱，直接丢掉性命。 他们是为郝家做事的，所有的罪行，都是亲手去做的这样一来，一旦追查下来，他们定然也是首当其冲。 再也不敢浪费时间想下去，所有的手下都倾巢出动了，为了郝家，也为了他们自己。 第497章 正式拜见 郝万山的人追过来时，萧毅等人已经到达盐门关了。在龙家军的一路护送下，他们十分安全地抵达了。守城之主是龙家的亲信，进了城门，就算郝家请来了乌太尉，也是无济于事的。 他们已经绝对安全了。 这一路上，始终是在奔袭，为了尽快到达盐门关，他们几乎没有停下来过，这可对睿涞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挑战。好在，小七的医术是绝对没问题的，在她的药物和针灸的吊命下，睿涞并没有感到多少的不适，甚至，精神上还能比在家中的时候，还要好上一些。 一路上固然颠簸，但所到之处的风景，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自从生了这般重病之后，睿涞就很少出门了，她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很是渴望外面的自由。 如今欣赏着山外的美景，又得知自己和夫君都不必再受到郝家的胁迫了，这心情上一好，身体上也自然地好了起来。 蔡康起初还担心，睿涞能不能承受得住这般折腾，可是看着她的精神良好，还能与旁人有说有笑，心中不知有多高兴，他忍不住对小七表示真挚地感谢：“多亏了小七姑娘，这份恩情，蔡某定会报答。” 小七诊完睿涞的脉息说：“夫人的病是有希望控制住的，大人无需过分担心，现下夫人的情况在一步步转好呢。” 睿涞自己是最有体会的，别看她的下肢又出现了了水肿，不过经过小七的治疗，她只觉得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了，并不像之前那般，整个身子都是虚透的状态。 “相公，小七姑娘的医术真真的不错呢，吃了她的药，用了她的针，只觉得现下身子强健了起来，就连说话都有力气了。看来，那梁神医不过是郝家拿来诓骗为我们的，这阵子服了他那么多药，都不见有这一天来的舒服。” “你好了就好，”蔡康捏着拳头说道：“原以为，他是一个神医，是能够医治你的病痛的。早知如此，我便不和他们周旋了。本想救你，却差点害了你。” “相公是好人，自然想不到这些，那些人都是黑了心肠的，毫无底线，又怎么可能是相公能够预测到的呢。这么多年来，为了我这残破的身子，相公实在是受了许多苦，再不可将这些怪在自己的身上。” 睿涞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由的空气让人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至少，我们现在不必再每天提心吊胆了。” 蔡康点了点头，握住妻子的手，这一刻，他们不必多说什么，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快乐的了。 安顿好睿涞，蔡康第一次站在萧毅的面前拜见。 “臣蔡康，拜见端王殿下。” 蔡康行的是大礼，十分庄重，萧毅也没有推辞，让他行完礼才扶起他来。 “那日在人群之中，见到大王器宇不凡，就知道，绝非等闲之辈，看大王和龙大人交好，便又猜出一二。只因为当时，周围的人中有许多郝家的亲信，故而没能立刻拜见。” 铁山的死，在那个村子里传遍了，村长来的同时，还带来了许多郝家的人，蔡康虽不能将他们的名字叫清楚，但是见着眼熟便也知道那桩案子的特殊性，故而没有立即和他们相见。 后来证明，他的担心的确是正确的，调查完铁山的案子之后，他便被郝万山的人带到了酒楼参加饭局。一路上，他的人不断地警告，不许再接触这个案子，接下来，交给村长。 “你做的很好。”萧毅说：“蔡大人做事一向稳妥，还如此心向百姓，这是大楚的福气。在龙大人和龙小将军那里，听了许多有关于蔡大人的故事，便是我，也不由得心生敬佩，只觉得相见恨晚。此番得知蔡大人冒险收集证据，在私矿这个案子上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更让我折服。厚积薄发，这是明智之举。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当时龙大人私自拜见大人的时候，大人不想办法交出这些，反而要等到我们比郝家较量了之后，再拿出来呢。” 萧毅问向蔡康，如果当时蔡康能私下交出钥匙，或许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将所有的证据拿走，而不必与郝家周旋。最有可能的缘由是，蔡康是得知有萧毅的存在的时候，才下定了这个决心的。 萧毅明知道这些，但还是问了出来，就是想从蔡康的口中得到这份答案。 “寒门子弟，注定是在官场上走不长的。不管多么有才华，不管多么学富五车，不管，多么为百姓着想，一旦在利益的面前，便是圣上也要做出权衡的。世家们的地位太高了，让原本就不甚通透的朝堂上，变得更加复杂。一个决策下来，需要考虑诸多人的利益，到最后，就只能牺牲了百姓们的利益了。这样不是为了百姓制定政策，而是为了那些世家们制定政策。” 蔡康叹了口气说：“大王是诸位皇子之中，唯一支持寒门子弟的人，也是诸位皇子之中，唯一愿意更改这风气的人。微臣相信，只要有大王在，一切就终究会变得不一样的。所以在得知大王在队伍之中，才会选择冒险一试。” “更何况，私矿一事牵扯颇多，若非是皇子以上的身份，是断不能去冒险的。便是龙家，这拥有大楚一半兵权的世家大族，也未必是右丞和乌家的对手。龙老将军对我有恩，他又是那样一个坚持原则的人，遇到这件事，注定是要管上一管的。明知不成，还要让龙家拼命，倒不如，让龙家误会于我，将来唾骂于我……后来，得知龙大人随行的竟然还有大王。大王也并非想要避开，而是打算留下来调查，我的手上，也正好有证据。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恐怕以后，便再也动不了他们了。于是，我便铤而走险，借着小七姑娘的手，交出了那些证据。” 第498章 蔡康想法 “这，权当是我送给大王的见面礼了。” 蔡康丝毫不掩饰每一个细节，全部如实地告诉给了萧毅。 “想不到，这京都城中的风水如此浓重，竟然连蔡大人这般，奉行孔子之道，秉承一生廉洁的好官，都开始学着人家的样子，送起礼来了。” 萧毅打趣着，让蔡康坐下来。 蔡康笑了笑，说：“大王说的是呢。” 他知道，萧毅并非讽刺他的行为，而是借着他提及送礼之事，讽刺京都城中的贪腐之气。这一团污秽，哪一个不是靠着礼来彼此相构。 这些，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情，没有人会觉得，如此做来是降低自己的身份，也是助长不良之风。 大家都彼此包庇，想尽一切办法，做对自己有利的事，相比之下，蔡康这样的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萧毅也是如此。 比起蔡康，他又何尝不是被排挤的处境呢。 “其实，我的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好。你许久不在朝中，或许不知道，现如今我在朝中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所以，即便知道，应该彻查私矿一事，我还是不能向郝家展示我端王的身份，只能让龙家的兄弟出面。此番我能得到回京都城的机会，已经是用了许多力气了，正如你所说，我始终支持寒门子弟，如此便得罪了不少世家。他们大多不希望我能回京都城，直接与父皇接触。所以，在回京都城参加封赏大典的这期间，也发生了不少的差错，刺杀，更是不占少数……” 蔡康皱眉：“什么？他们竟然敢刺杀大王？” “世家大族自然不敢，但是，他们会怂恿我那几位皇兄……” 萧毅的眸光暗了暗。 明明是亲兄弟，却要做出这自相残杀的事情来。虽然从小到大，他对萧钰和萧廉没有什么好印象，平日里也是敬而远之的，但是到底他们也算是兄弟，萧毅便是再怎样，也想不到去残害兄弟的。 还有萧城，与他最亲近的皇兄，在萧旭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手足之间，只有他和萧毅最为亲近了。 萧城的背叛，让萧毅更加心痛。 他们起了杀心，便不会让他再活下去，尤其是，萧毅已经戳穿了他们的计谋，开始打明牌之后。 萧钰和萧廉，断不会让他有任何机会可以接触太子之位的，接下来的路，也是格外艰辛。 蔡康点了点头。 “便是富有的人家，为了争夺家产权位，兄弟之间也是要有些争执的。更何况是皇家呢。大王现在的处境，我能够理解。当初大王选择避世，也是为了能够避其锋芒，蛰伏而动。现下十年过去了，朝中的腐朽已经越发严重了，是疖子，便又冒头的一天。很显然，楚湘之战之后，便不能再秉承过去的法度来行事了，否则，大楚很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想来圣上，也十分清楚此刻的局势，是时候，让大王一展身手了。” 蔡康对时局的分析，还是很成熟的。 当初湘国就是因为政党腐朽，官官相护，最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湘帝不能治理国家，反倒是权官把持朝政。明明在极其困窘的时候，却还是想着去侵略别的国家，到最后，只能是自取灭亡。 此时的楚国，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蔡康明白楚帝的心思，定然是不希望楚国成为第二个湘国的。 楚国如今吞并了半数的湘国，已经成了五洲大陆最强的国家，权势和地位直逼天都。天都的圣帝自然会感到威胁，想方设法地找大楚的毛病。 此时此刻，大楚的一点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被其他四国想方设法地苛责。 所以，现在正是改革的好时候，也是萧毅有用武之地的最佳时机。 这也是楚帝为什么借着朱本之事，给萧毅一个口子的原因。 当朝局过分稳定的时候，且这分稳定只能给楚国带来衰落的时候，就势必需要一个人，打破这种稳定，让一切重新洗牌。 萧毅，就是这个楚帝紧急需要的人。 “纵然那些人巧言善辩，诡谲异常，但是，圣上能一时被蒙蔽，却不能一世都被他们蒙蔽在股掌之间。圣上终究是大王的父亲，就算大王再不得盛宠，那也是有着这份血缘关系的。圣上是断不会听信旁人的话，让大王陷于危险之地的。说句原本我不该说的，朝中诸位皇子，看似人人都很成才，可是，真的为百姓着想的，除了大王还有谁呢？” 蔡康叹了口气说道：“处理铁山的案件时，我的触动很大。在整个大楚，世家能延绵数代而经久不衰，可是如铁山这般，每日连作农活的时间都用来看书的，如此努力刻苦，心怀百姓的人，却没有一点机会，反而要被人嫉妒，死于非命。其实在村庄里的血案，不过是整个大楚的缩影。如村长那般小人得势的，会在世家们的怂恿下越发放肆。百姓们处于观望，只敢口中抱怨，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如我这般想要查案的，会遇到诸多阻挠，甚至被人威逼，直接丢了官籍的也不占少数。” “一个国家，若事事如此，那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呢。许多志士，因为时局动荡，而不愿意出山，只会隐居山林，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而那些试图改变的人，却持续地被迫害，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长此以往，实在令人堪忧。湘国这个前车之鉴，每每想来，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我日思夜想，唯有大王您能改变这一切。所以，希望大王能坚定信念，继续走下去，成为拯救万民的下一代君王！” “蔡大人。”小七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这蔡康，还真是个实在人，说起话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就连让萧毅当下一代帝王的事情，都能随意说出口。 这样的事情，对于萧毅这样的身份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定然认为，萧毅有觊觎皇位之心。 第499章 事故发生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往轻了说是冒犯皇帝，往重了说，是想谋反也未可知。 小七是一个谨慎的人，也明白蔡康见到萧毅的激动，之前的话，她并没有制止，可是听到蔡康说下一任君王的事情，小七再也没有忍住，直接制止了他。 “大人莫急……” 蔡康的话被小七打断，一时间有些不解地看向小七。 “蔡大人在杜阳城中，定是遭遇了许多不公的，所以才会急于表述这些感慨。不过，大人既然对大王十分信任，便也知道，有些话只能私下说来，并不可以真的宣之于口的。这盐门关虽然是龙家的地盘，但到底不能保证是密不透风的。如果让旁人听了去……” 被小七提醒，蔡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大王如今避世多年，想要回京都城受些封赏，也险些不成。大王处处忍耐，仍然有人想要不断陷害，这种情况下，大王收敛锋芒，继续装作一个玩世不恭的藩王都来不及，若是让旁人知道，大王的锋芒毕露，甚至还想参与朝政的革新，或许，此番京都之行，就会有性命之忧了。” 蔡康赶忙站了起来：“是我唐突了，还请大王见谅。” 第一次见到萧毅，又是在解决了郝家开采私矿的证据之后，蔡康紧绷的弦放松了，难免有些大意。而且，此时正是他表决心的好时候，所以蔡康才会如此‘口无遮拦’。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萧毅更关注的，是铁山的死。 “你方才说，铁山是被人害死的？这件事和郝家有关？” 当时，萧毅也是在场的，不过虽然现场诸多疑点，但是，这铁山乃是冻死在厕中的，应该是一场意外。 蔡康如实说道：“铁山原本是那个村子里村长的候选人，在没有族长的时候，村长便可以担当起统领村庄的责任，这也是大楚在府尹一下，最大的官职了。铁山是村子里很有声望的人物，虽然他的家境贫寒，但喜欢帮助别人，因为他读书文化高，能解决许多村民们不能解决的事情，还亲自为村民们写状书，送到我这里，平息了几场风波，如此，村民们更加觉得，他是个领导者的人选了。” “铁山这个人，我后来仔细调查过一番，发现他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导，甚至私塾都未曾去过，但是，凭借自学，他已经小有建树，我曾经找他谈过一些古人的政见，以及他对某些古人的看法，这铁山竟然能对答如流，且真的有他独到的见解。我认为他是个可塑之才，他如今的情况，已经比许多朝中的官员还好了，便已经书信将他引荐了出去，让他能有一个考学的机会。” 说起铁山，蔡康的语气间满是自豪感。 铁山是再穷困不过的贫民子弟了，他也是蔡康为官以来，看到的最有才华的贫民子弟。这样的人，若是能做上官，那么，以他的才华，定然能为大楚做出许多贡献。 蔡康是个惜才之人，铁山的死，让他十分痛心。 “在去田地的路上，铁山时常会经过矿渣堆砌的河床，起初他只是觉得可疑，并没有放在心上。一日他发现那些东西越积越多，便叫上几个要好的同伴，打算去将那些废渣挪到别的地方，免得堵住河道。可是，偏偏只有那日，我找了他到杜阳城，一起品茶谈诗，诗会持续到了晚上，等铁山回去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已经将废渣搬得差不多了。” 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蔡康不由得皱起眉头：“参加搬废渣的人，总共有三人，他们当时就有了不同程度的症状，不过，大家都是小伙子，也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因为搬抬的时候雷到了，挪开河床的位置，就都各自回家了。没想到，一个月以内，这三个人竟然都病倒了，而且，他们的病症十分可怕，就连附近最厉害的医者，都没有办法医治。” “其中一个人去世的时候，我亲自去看过，那个人满身都是疮浓，看起来就像是被炭火燎到了一般，身上的皮肤不是青紫的，就是破皮的，竟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看起来十分的恐怖。我直接去看了另外两个人，也都是奄奄一息，失聪失明，舌头不能卷曲，到最后，死相没有一个是平和的……” 蔡康捏着拳头：“这些死相，和之前新生的婴孩，是一个情况。三个人共同接触的，只有那些废渣，这才让的大家后知后觉，知道哪些废渣原来才是害死那么多人的凶手。” 蔡康的话让小七更加确定，那些矿渣当众，是含有辐射性的元素了。因为冶炼矿石的人，并不是专业的冶炼师，而是毫无经验可言的矿民，他们自己已经被矿炉烤的不行，便也不会顾及，矿石是否已经完全开采，是否已经烧到可以取出的地步，便草草了事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这般，许多成分没有被完全冶炼煅烧，直接丢弃在空气之中，被氧化之后，机会产生辐射性的物质。 那些人，为了搬运矿渣，近距离接触了矿渣，所以才会被辐射致死，而刚出生的婴孩，由于身体柔弱，没有办法抵御这么强大的腐蚀，所以不管是接触了母乳也好，还是近距离接触也罢，都会造成婴孩的畸形，甚至死亡。 “那个村子是首当其冲的，当然，饮用过那个河水的百姓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这影响，就像是瘟疫，简直没有办法控制。大多数人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受损严重的，则会像第一个去世的那个人一般，浑身流脓，溃烂而死。刚出生的婴孩，因为生来就形状奇怪，甚至被活活埋掉的也不占少数。” “越来越多的人出了问题，我便更加肯定，是矿渣造成的。百姓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想要上告，郝万山见事情出现了麻烦，便纠集各个村庄的村长，族长，将所有人的口全部封住，稍有意见不同的，便会上门威胁。” 第500章 畅谈大义 “铁山是个好心肠的，他得知了同伴真正的死因之后，非常的愧疚。他一直在自责，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号召伙伴们去搬运矿渣，或许，他们年轻力壮的，就只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只是单纯的虚弱罢了，断不会以那样惨烈的死状结束生命。他们和铁山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主动去帮助村民清理河道，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那日铁山主动向我请缨，说他想要帮忙调查。他就是那个村庄里的人，如果是他暗中观察，伺机而动，没有人会去质疑他的。我当时想着，但凡哪一家出了事，铁山都是要去帮忙的，若是他去做，总比我出现惹人注目强上许多。便准许了他，去调查这件事，顺便查一查，各村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压制村民们的民意。何人主使……” 当时的蔡康太想搜集到证据了，做起事来实在有些着急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做出的错误决定，要知道，铁山不过是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村民罢了，蔡康自己调查，至多会被郝万山关禁闭，可是，铁山就不同了。 他知道的越多，就越可能有生命危险。 郝万山那么多矿民都杀了，又怎么会在乎这样一个贫苦的少年呢。就算这个少年和其他的矿民不同，是有家人的，在郝万山的天网下，谁人也翻不出任何证据出来。 结果果不其然，铁山在查出村长收了人家的钱之后，就这样死在了张寡妇的家中。 “这都要怪我，是我太急于求成了，才没有考虑到铁山的安全。我是泥菩萨过江，原本就应该有所收敛的，可是，我太想知道证据了，却连累了铁山。那样好的孩子，他真的很有才华，若是能被国家所用，将来说不定是个相才……可惜了……” 蔡康说到这里时，已经是满面的愧疚，双眼殷红。 “他定然是在调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这才用那样的方法将他灭口的。铁山断不会冒犯那张寡妇，那厕中狭窄，进去了便出不了，铁山怎么进去的，我不得而知，但是只有这一种可能了，能解释铁山的死因。” 那样一个满腹才华的人，竟然用如此悲惨的方式死去了，每每想到这里，蔡康都会一阵心痛，恨得牙痒痒的。 郝家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商贾世家，虽然有钱有势，但是本质上却和平民无异。正是因为与丞相的这门子亲戚，再加上郝万山无所不用其极的运作，导致了郝家如今竟然能够凌驾在所有人之上，成了杜阳城及其周边的霸主。 一想到，那铁山原本可以在另外的地方发光发热，将他的幼弟幼妹亲手抚养成人，这些却都因为郝家和那些世家们的贪心而烟消云散了，铁山就恨不得立刻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为铁山报仇。 蔡康的言谈举止，都说明这他与众不同的才华。越与他交谈，萧毅便越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渴望已久而不得的人。 站在一旁的小七，看着蔡康侃侃而谈，心中一阵五味杂陈。 她还是龙七的时候，并不知道，在她只知道自我，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到的时候，与此同时，在大楚的某个角落，还有人这自己的梦想而不懈地努力着。 她当时的眼中只有男女情爱，在萧瑞的温柔中不能自拔，却全然不在乎，自己盲目的支持萧瑞，会让多少入蔡康这般的寒门子弟失去一个入仕的机会，会让多少如铁山那般才华横溢的人彻底没了可能，会让多少，如杜阳城百姓那般悲惨的人吗，继续承受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考虑不周，或许，她并非直接断送他们命运的人，但是，她绝对是推波助澜的人。 有的时候，换一种角度，真的能看到许多曾经看不到东西。 得到重生的机会，让小七明白了许多道理，她甚至在想，或许，她真的是邪神的孩子也说不定。 小七情绪不对，萧毅很快就察觉到了。 他看着小七：“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和蔡康聊完之后，萧毅到时觉得心旷神怡。就连喝茶，都是一饮而尽的。 “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能得到人才，原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是，让人更加高兴的是，人才本身也很看重自己。这种一拍即合的感觉，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的。上一次，还是萧毅遇到战肖的时候，他怎么能不兴奋呢。 “方才听了大王和蔡大人的对话，才知道，什么是国家，什是大义，什么是真正地为百姓着想。我原本觉得，自己的见识已经足够成熟了，可是，听了蔡大人所说的，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还是有很多浅薄之处。没想到，我竟然从未想过蔡大人所想的那些，更看不到那么深层次去。” “这还是小七说的话吗，在我的印象当众，小七应该是最自信的，也是最沉稳的。如今，竟然说出这种自我泄气的话来。” 其实不仅仅是现在，自从小七决定跟着他去京都城的时候，萧毅已经觉得小七和他平日里认识的小七不一样了。 他认识的小七，就像一根顽强的小草，但绝对不是一个随时愿意把自己连根拔起的亡命之徒。 直到龙家的兄弟出现了之后，小七的反应，就更让萧毅摸不清楚了。尤其，他和龙泗的那种熟稔程度，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就是相识的一般。 一个人的眼睛是欺骗不了别人的，就算她经过谨慎的掩饰，但是，她看着龙家兄弟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这原本就恨不寻常。 只是，萧毅不喜欢追根究底，只要小七的目的是好的，他不在乎她和龙家兄弟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她刻意接近龙家兄弟是为了什么。 “关于矿山，接下来的事情你怎么看？” 萧毅知道，自己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反而徒增自己的烦恼。 小七是一个有主意的，她不想说的，没有人能够逼迫她，萧毅自己也不是那么想知道究竟。 和蔡康酣畅淋漓地畅谈了一番之后，萧毅现在更加担心蔡康的安危了。毕竟，他拼死得罪了右丞和乌太尉，这两个可以在京都城只手遮天的人物。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稍有不慎，就会万箭穿心。 第501章 把握机会 “想要完成大王和蔡大人的梦想，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我看着蔡大人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倒是大王，真的打算就此和右相做敌人吗？” 小七很是担心地说：“我从未接触过右相，但是，却也知道，整个大楚的朝堂之上，右相是权柄最大的人物。单看这小小的杜阳城，都能遍布他的爪牙，可见他的势力绝非一个简单的文官可以匹敌的。南宫家世代忠良，也世代权力滔天，这些年的沉淀，不是轻易可以斩草除根的。真的和右相做了敌人，那么，大王就也要做好殊死一战的准备了。” “你真的觉得，南宫盛会管郝家？” “他肯定不会管，但是，他会认为大王此番是冲着他去的。调查私矿，就是想向他宣战。没有人会去欣赏自己的敌人，而且，还是打算置他于死地的敌人。断人财路，这是大忌。大王而今让龙家兄弟出面，已经算是冒险了。我们离开，那郝家定然快马加鞭地将这消息传回京都城，我们还没进京都城的大门，恐怕，右丞早已经处理好一切了。” 小七担忧地说道：“右丞敢做，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会不惜一切，将自己的罪名降到最低，甚至把自己撇清得毫无关系。我们手上的证据，或许只能对付郝家，却连右丞的衣角都触碰不到。这样，岂不是更不划算了吗。” 明明是冒死去搜集的证据，也是冒着得罪南宫盛的危险，去应对的。可是，到头来，根本不会对南宫盛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还让他注意到了萧毅，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在是不可取的。 一座矿山而已，就是南宫盛为了支出做出的副业罢了，舍弃一个，他还有千万个。郝家，也只不过是南宫盛毫不在乎的一个亲戚罢了，丢了一个，反而让他能够和自己不堪的过去撇个干净。 可是，萧毅公然与南宫盛对抗，这却是南宫盛不能忽略的。 稍有不慎，证据变成废纸，一向与萧毅无争的南宫盛会和乌家联手，一起来对付萧毅，这，对于萧毅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我也不能不管。”萧毅说道：“我已经畏首畏尾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继续装成包子了。眼看着那么多百姓，在郝家的手下死去，眼看着世家们官官相护，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若我真的能装成什么都看不到，就直接离开了，那么，会京都城，就变得彻底没有意义了。” 萧毅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他不是不懂的权衡，但是相比之下，他内心当中，百姓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以及他的未来，原本就是打算为天下苍生而设的，所以生死之事，萧毅并不在乎。 “大王，我不是想劝大王将此事置之不理，相反，我觉得大王一定不能错过，这，是大王遇到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哦？”萧毅有些不明白小七的意思了：“方才不是你说，这样不划算吗？” 他不明白，小七的说法前后矛盾，到底是为何。 “我的确是很担心蔡大人的，大王若是将这份证据交到圣上的手中，圣上必定会调查下来，到时，蔡大人作为人证，一定会参与其中，丞相大人知道他会攀咬，势必会用各种手段，让蔡大人闭嘴。也就是说，蔡大人举报有功，圣上不会因为他曾经和郝家‘合作’，就对他进行惩治，但是，丞相和乌太尉是不会放过他的。大王出面，只需让圣上出面保护蔡大人，那么，蔡大人便没有性命之忧了。这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只要蔡大人挺过去，也没有大碍。” “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整个大楚的寒门官员都看到希望，知道，原来像蔡康这般的人物，只要坚持和世家们对抗，坚持自己的想法，就一定会得到圣上的重视。他们还会看到，在大楚的皇朝之中，还有一个端王，心系他们，一心为他们谋划。他们知道了大王不仅支持寒门，还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这份守护他们的安全感，会让相当一部分寒门官员转而投奔大王的。” “我想，在与世家联手的那些寒门子弟中，有许多人，不过是委曲求全，为了自己的官职，为了能得到为百姓谋福的位置，不得不委屈自己。可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压迫得越多，内心就会越煎熬，久而久之，他们已经对这个朝局深恶痛绝了。大王给了他们希望，就是给了他们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没有理由不站在大王这边。” “所以，这，就是大王的机会了。” 有了寒门的支持，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但是，分辨他们的忠心，也是一个大工程，好在，他有蔡康在。以蔡康对他们的了解，他定然能胜任这个任务。 “至于这个时机，我觉得尽早最好。圣上断不会立刻处置了右相和乌太尉的，不管从公还是私，圣上都需要他们的辅佐，才能稳住如今大楚的局面。但是，大王也不必太过担心，圣上的心中，也是明白的，给了他们过大的权力，就会物极必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便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对两人无比信任，只要让圣上的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么，不管是右丞还是乌太尉，就都不会真的伤害到大王了。” 这一招，小七曾经用在了王后陈都都和美姬的身上过。 他们都是小七的敌人，都是想要了小七的性命的，但是，小七能让她们最在乎的萧毅的心意荡然无存，到时，即便她们再恨毒了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七在萧毅的身边，地位越来越高。 放在萧毅和圣上之间的关系，也是一样的。 圣上在乎的不是谁背叛了自己，也不是谁是他的心腹，楚帝在乎的，是谁能给大楚最和谐安定的未来。 显然，右丞和乌太尉，这种为自己谋私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楚帝自然会与他们疏离的。 第502章 最好人选 萧毅看着小七。 小七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每一次，小七都能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她总是独到的见解，每次都可以让萧毅开拓思路。 小七见萧毅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奴，就连萧毅的后宫，都不可以随便议论京都城的事情，可是她呢，越发放肆，如今竟然连楚帝，萧毅的父亲，都随口议论，这实在是僭越了。 她赶忙跪在地上，说道：“大王恕罪，奴婢该死。” 萧毅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小七那张纯净的脸颊，思考着她话中的含义。 沉默了一会儿，萧毅才慢慢开口。 “你起来。” 小七抬头，萧毅再次让她起来，她才慢慢起身。 “你的确该死，这样的话，如果让母亲听到了，她定然是要打你的板子的。” 端箬毓虽然不在乎楚帝，但是，他到底是她的夫君，端箬毓在心底里，还是很尊敬他的。萧毅记得小时候，他因为在端国吃苦，曾经在口中抱怨过父皇，为何要将他丢在这种地方，端箬毓当时发了很大的脾气，用此生最严厉的口吻警告了萧毅，他是他的父亲，谁人都可以抱怨他，唯独萧毅不能。 这么多年来，萧毅始终将这份怨气藏在心底，身上的每一道伤痕，背后都有几次对楚帝的抱怨，但是随着长大，萧毅渐渐明白了母亲的苦心，也知道了，做皇帝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做一个封地的主人，尚且有许多身不由己，更何况，是皇帝呢。 五洲大陆，五个国家，皇帝，是唯一能与其他部族对话的人，他们所见识到的，远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他们要权衡的，远比自己想的要多。 牺牲一个人，或许能换回更多人的利益，总不能因为自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就怨天尤人。 萧毅就是这样说服自己，慢慢从低估里走出来的。 事实也是如此。 楚帝虽然将他流放到了端国那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又逢战乱，简直夹缝求生，但是，如果没有当初这个应允，也就没有现在，心志坚定的端王。 更没有他杀掉朱本的功劳，也没有他在战场上多年来的军功伟迹。 这些，是要进过岁月的打磨的，是要经历战场的淬炼的，否则，他怕是要和五哥一样，只能碌碌无为，做一个京都城里养大的孩子罢了。 小七说道：“太后娘娘她不会的，只要是为了大王好，她怎么的都是愿意的。其实，在来之前，奴婢和太后娘娘谈了许多大王现在的处境，从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口中，也知道了大王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在端国，大王是所有人的主人，我们都将大王视为神邸一样的人物，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再比大王更大的人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大王也是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我此番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前来，一是为了平息萧家的怒气，而来，也是想更多地了解大王的处境到底有多么艰难，京都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样，为大王出谋划策，才不会计算偏移。” “矿山一事，躲过去，就躲过去了，可是没躲过去，还调查了下去，就有另外一种打法了。奴婢这几日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法子，一时心急，才口无遮拦了……” “我说过，你不必自称奴婢。” 小七更改了对自己的称呼，这让萧毅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赶忙让她改回来。 “我不是想说你多管闲事，也不是想责备你口无遮拦，你是为我好的，我知道。只是，你的算计，似乎已经到了父皇的头上，你真的觉得，你能算无遗漏，将父皇的想法也考虑进去吗？” 萧毅微笑着说：“这么多年来，让我打心底里敬佩的人很少，父皇也算是其中一个。我以为我多年来的沉淀，已经足够应对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了，可是在父皇的面前，我似乎总是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从他回复的折子，就可以看出，他对每一件事，都是思虑周全的，所批示的策略，竟然都让我无可挑剔，我自认为，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那么周全的方法的，可是我的父皇，却能。” “这样的人，是顺理成章能坐上帝王之位的。父皇的城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所以，我担心的是，越是算计，越会惹父皇的厌烦。他定然知道，我们在搞什么小动作。将父皇推到了前面，让他和他的老臣们斗法，父皇心底里也会不舒服的吧，说不定，父皇对我的意见会……” “大王别忘了，圣上为何召唤大王回京都城。难道，单单只因为朱本吗？” 小七的话，让萧毅呼吸一滞。 是啊，他差点忘记了，楚帝让他回宫，就是想让他重新改变朝中的格局。也就是说，楚帝早已经厌倦了现在朝中分成两派，彼此对峙，又毫无结果的局面了。 德妃依仗着鸟族这样高贵的血统，在整个京都城都是地位颇高的，在加上右丞和一众老臣的支持，可谓一时间无人能敌。 楚帝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多多宠幸庞美人。 他当然看得出，庞美人不是池中之物，是一个十分不安分的，有了庞美人的野心，以及她对人际的诸多转圜，慢慢的便成了德妃面前最大的阻碍。 两相抗礼，又各自有儿子，这原本是一个非常好的局面。 可是，随着皇子们一天天地长大，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争夺了，而是演变成了皇位的争夺之战。 二皇子萧晨，原本是楚帝十分属意的太子人选。 他年长而自持，又有许多军功在身，不仅能武，还能文，在学问上也很有造诣，除了人比较沉不住气之外，其他的，都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是没想到，萧晨却意外地死了。 有萧晨在，尚能镇得住场面，双方都不会太明显，毕竟楚帝喜欢的是萧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公开的秘密。 可是，萧晨死了，那么，谁会成为下一个就不一定了。 这种争夺，已经远远地跳出了良性循环，开始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楚帝想要制止，又控制不住局面，此刻，需要一个如萧晨一样存在的人，出面控制大局。 萧毅，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503章 牢不可摧 看着小七，萧毅觉他，她并没有因为冒犯楚帝而感到一丝的恐惧，可以说，面对着些杀头的罪名，她似乎毫无畏惧。 为什么她不怕呢。 所有人都是有弱点的，可在小七的身上，萧毅没有看到任何的弱点。 他何尝不知道，小七说的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在皇家，向来都是先君臣后父子的。 或许楚帝曾经在心中，有过对他的柔软，但是此番召唤他回京都城，也确实是为着这时局准备的。 他，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楚帝用起来最顺手的筹码。 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萧毅必须安于做这个筹码。 “想要做好这个改变朝中格局的人，就应该除去大楚王朝中的污浊，就像行医治病，必须刮骨疗毒，才能根治得彻底。” 萧毅眯了眯眼。 小七点头：“大王说的不错，大王此番回朝，不管做什么，圣上表面上或许会有些意见，但心底里都会是支持的。只要大王能替圣上除掉这块心病……” 萧毅唇角轻勾：“看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所以才会做我的‘替罪羊’，因为你一早就预料到了，父皇他不会因为萧家有意见，或者我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而放任其他的贵戚世家一味对我讨伐。我是安全的。” 小七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遵太后命令，陪伴大王左右，正是为了帮大王认清现实。至于生死，我早已置之度外了。” 小七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萧毅感到非常满意。 他不希望小七为了帮助自己，付出性命，所以一路上，萧毅也在想办法，帮小七和自己脱险。可经过小七的这般分析，他发现，若一切都是父皇想好的，那么即便他空手进入京都城，也不会有任何致命的苛责，更不会出现过分广泛的质疑声音。 大家都是看着楚帝的脸色生活的，楚帝若是真的想要萧毅留下，谁又敢说太多的不字呢。 “你也不能大意。”萧毅补充道：“父皇会护着我，不一定会护着你，我们还是得想一个完全的方法，保住你的性命才是。” 小七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籍，她将自己推出去，也保不齐会被楚帝当成保下萧毅的借口，到时候，就真的坐实了死罪了。 “我的心中已有对策，不过，效果如何，还需要进京都城再行揣度。” 见小七信心满满的模样，萧毅也松了口气。 “目前朝中的世家，大多都是祖上立了功勋的，每一个世家，都曾经如龙家这般，毫无私心，一心只为大楚。但是祖上的功勋一代代地传下来，荫及了家族的后辈，让后辈们从小便养尊处优，不出三代，便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其实，每一个世家，都曾经是国家的栋梁，否则，也不会被当时的皇帝赐了这么大的殊荣，可以让他们的后辈也得到国家的照看。在连根拔起的时候，大多数的世家都会大喊着，他们祖辈的功勋，认为祖辈们的功勋不应该被他们的一点小错误而埋没。在处置世家时，皇帝也会酌情考量，适当减免罪行，一来二去，就等同于没有处罚。 这免死金牌与生俱来，来得十分容易，容易的东西，就不会得到任何的珍惜，以至于，世家专横朝政，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甚至已经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世家大族彼此之间联姻，造成他们的权势盘根错节，原本是门当户对的好事，也逐渐演变成权力的繁衍。长此以往，寒门子弟更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萧毅叹了口气说：“端国之中，这种制度施行得很好，只有选贤纳才，不被世家左右，并广纳大家的意见，才能避免言路闭塞，听到最底层百姓的声音，知道百姓们最需要的是什么，如何解决，才能最大程度地解决这些困难。” “大王的想法极好，只要大王能将这意见告诉给圣上，我想，圣上定然会对大王有极其要好的印象的。寒门是大王的底牌，也是大王改变朝局的关键，想来是，恒尚定然会支持大王的。” 萧毅点点头。听了小七的话，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一般。 “这为官之道，你似乎比我和蔡康还要懂得。” 萧毅问小七：“那么我来问你，我想要让世家的地位撼动，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小七说：“让世家不睦。” “如何才能让世家不睦。” 这姻亲，便是十分牢靠的关系，也是让萧毅最为头疼的问题。随便哪个世家之间，都是有亲戚关系的，他们的权力和利益，也都是共生共存的。动了这个家族，另外的家族就会做出相应的对策，动了那个家族，这个家族也会想方设法地庇护。 造成的结果，就是官官相护，谁也处置不了。 撼动他们的方法，就是让他们之间产生嫌隙，可是这份嫌隙并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挑唆的，在大是大非的面前，世家们都表现得尤其冷静，他们是不会轻易赌上家族的荣耀，去听信旁人的谣传的。 就算其他的世族大家对自己是有些小手段的，但只要在能够容忍的范围内，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一旦获了大罪，所有使小手段的世家，都会是自己的坚强后盾。 如此权衡之下，世家们显得尤为团结。 想要让他们不睦，是非常困难的。 “姻亲而已，能结，就能断。只不过，想要改变他们骨子里的想法，还需要将许多问题抛出来，让他们应接不暇。为了家族的荣誉，他们必定会有所取舍，舍的部分多了，便是铜墙铁壁，也难逃出现裂痕了。” 对于世家们脆弱的平衡，小七还是很了解的。那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牢不可摧。 她十分了解世家显贵们的心思，他们如何获得权力，如何与旁人交换权力，如何在权力中的得到利益，小七都是十分熟悉的。 只是当时，她还是龙七的时候，十分厌恶这种行为，并且觉得这种全权交易，毫无意义。婚姻就是应该彼此信赖，而不是交易的手段，心中鄙夷他们的行为，便更加不屑一顾了。 第504章 一样口味 这些龙七觉得毫无意义的事情，却也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联姻是维系各大世家的筹码，也是每一个世家，都逃不出去的突破口，想来，只要运用得当，就能为萧毅推出寒门子弟，搏出一条路来。 萧毅点头道：“见你始终默不作声，原来，你看得比谁都要透彻。” 和蔡康交谈的时候，萧毅偶尔会看向小七，发现她只是在一旁倾听，并不说出自己的想法。原来，小七只是默默地汲取着他们对话中的精华，心中，却是比谁都要透亮的。 萧毅始终担心世家们联手，再加上各自皇子的加持，他这个本就不得圣宠的皇子，就更加没有什么胜算了。但是经过小七的分析之后，他觉得，或许，没有世家的支持，反而是好事。 这是萧毅身上的优点，也可能是萧毅被楚帝看重的特质。 世家的支持，其实就是利益上的互通有无，他也不需要与世家们分担利益，但是，他可以想办法，让世家不是自己敌人，如此便有几分可行了。 至于那些与世家利益盘根错节的，也未必就是板上钉钉的好事。比如右丞和萧瑞。 右丞南宫盛明知道，那梁神医是曾经冒犯过萧瑞的，德妃想方设法将他逐出了京都城，想要找个地方杀了，永绝后患。若南宫盛是真心对待萧瑞的，必定会照章办事，别人想要救人，他都会再自行去杀。可是，南宫盛没有，非但没有杀了梁神医，反而还将要置萧瑞于死地的梁神医留了下来，放在了杜阳城，以作后用。 萧瑞尚且是太子人选的热门，都要遭到自己亲信的如此待遇，可见，和世家联手，也是一步险棋，并不能真的当做万无一失的底牌。 相反的，这些小小的举动，会成为造成他们之间嫌隙的筹码，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形成反目。 小七知道，萧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说出这些话，其实也会给她造成危险，以她的身份和见识，想要达成这些，原本应该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极限的。若她真的能做成，反而会给自己遭来嫌疑，甚至会让萧毅在心中忌惮于她。 但是，就算是在萧毅的心中留下这份疏远，小七还是要这般做的。 此次京都城之行，就是让小七改变龙家命运的最佳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上一世的情况是，萧毅最后也凭借自己的努力回到了京都城，但是，在楚帝的身边，萧毅的价值已经小了许多了。那时候，萧瑞一家独大，已经形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萧钰和萧廉已经没了地位和气焰，彻底成为了萧瑞的手下败将。 萧毅的加入，只会成为制衡萧瑞一人的变量而已。 很显然，楚帝不喜欢这样两权分立的局面。 虽然萧毅当时已经有了竞争的权力以及地位，但是，那时萧瑞已经一枝独秀许多年了，朝中人的风向，早已经暗暗地刮向了萧瑞。萧毅这个后来者，至多是竞争人选而已，再加上，萧瑞眼界独到，直接与龙家走得极近，甚至定下了姻亲，如此，地位上便更加不能撼动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 萧钰和萧廉还自认为能够一手遮天，他们坑害兄弟的罪名已经坐实，却还是不知道收敛，这是萧毅表现的最好时机了。再加上，他们牵制着萧瑞，让萧瑞无暇顾及远道而来的萧毅，这就给了萧毅一些喘息的时间，让他有足够的空间休养生息，慢慢在京都城落地生根。 小七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会提前替萧毅谋划。 现如今朝堂上，相信有一半的人，都认为庞美人之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而小七这已然知道结局的人，便多了许多优势。 以她对世家们的了解，和对皇子们之间的态度，利用这些嫌隙制造出有利于萧毅的结果，是相对容易的。 “我定会为大王仔细筹谋。” …… 夜里，龙泗送来了许多零食，竟然都是小七爱吃的。小七吃到一半才发现，这些，竟然都是龙七的喜好。 再抬头，龙泗正好奇地看着她，满眼放光。 “知道吗，你和小妹不仅性格像，举止像，就连这喜欢吃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 龙泗拄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你就像小妹的分身一样。” 龙泗向来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就是说什么的。小七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便直接说了出来。 小七眨了眨眼睛，差点被喉咙里的糕点噎到，龙泗赶忙奉上果酒，竟然也是小七最喜欢的梅子酒。 小七不知该怎么和龙泗解释了，或许是她和四哥哥之间的心电感应吧，让龙泗这么快就发现了她身上的端倪。 也许，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能有这般感知吧。 “是吗？原来，我和龙七小姐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进京都城后，如果有机会，还真的要好生拜见一下七小姐呢。” “当然有机会了，进京都后，你和端王住我家。” “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龙泗靠在墙壁上，边看她吃边说：“听说是要将端王安排在旧王府，但是战肖将军的那一只队伍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达京都城，到底还是我们先的。这段时间，端王就住在我家，这样也能方便一些。” 跟着龙家兄弟的队伍，直接住进龙家，是避免节外生枝的最好方法了。而且龙家到底是京都城比较大的府邸，有什么人进出，也是常有的事情，萧毅想见谁，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听说，蔡康的夫人是你医好的？你可真厉害啊，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医术。我看，比那些宫中的御医强多了。当时蔡康去宫中寻求御医，也都说蔡夫人没得治的。结果到了你的手里，就这么好了起来。在龙府，还有许多上好的药材，没有的，你尽管告诉我，我去帮你买，保证蔡夫人的药不会有任何短缺，这样照看她也方便啊。” 第505章 单纯龙泗 龙家在大楚的地位很高，所以，使用的东西，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用药，都是最好的。蔡康的夫人，所用的药材，都需要是比较精良的药材，在龙家，使用这些药物也不会引起怀疑。 “龙小将军思虑周全。” 小七夸赞道。 龙泗直爽地说：“这都是顺手为之，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你就能随着端王住进我家啦！” 小七低着头，可龙泗偏偏歪着头，让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迫切的脸。 “小七，你也很开心吧。我打算带你玩遍整个京都城，让你吃更多好吃的。有鳕鱼糕，冰糖葫芦，梅花饼，桂花烙，辣到面赤的川菜，酸到掉牙的糖果，还有很多，都不知道是不是合你的口味，我都带你去吃好不好。” 龙泗的热情，让小七想起了龙杉的担忧。 作为龙泗曾经的妹妹，小七很能明白龙泗此刻的心情，说实话，若是她遇到了一个和龙泗一样性格的人，她也会忍不住亲近的。毕竟，对方的身上，都是自己喜欢的优点，且没有什么缺点是自己不能克服的，这样的人，遇到了就是缘分。 可是，她和普通的女子不同，就算只是单纯的朋友，她也做不到。龙泗的心思单纯，对谁都是真心实意的，越是这样，小七就越不能欺瞒于他。 虽然她的欺瞒不是有意的，但是，对于龙泗终究是不公平的。 与龙泗走的太近，只会给他带来伤害，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从一开始，小七便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小将军，我……” “对了，还有我和小妹的那些朋友，他们肯定也都会喜欢你的。我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他们都是一群不羁的人，和其他势力的人不同，你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龙泗没有看出小七的担心，还在兀自地畅想着。 小七拿着手中的糕点，想着与龙泗欢快玩乐的种种场景，心中的向往，一瞬间就又被那场宫中的大雨浇灭了。 她仍记得，自己在雨夜中是怎么被人杀死的，她仍然记得，当时的龙泗，是身中寒毒，还被关在地牢里的。 那些痛苦，都还未曾发生，可是，小七已然先一步感受到了。 再看向龙泗，小七就再也不憧憬京都城的欢乐了。 那是一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所有的快乐，在那痛苦的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 蔚蓝的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黑云不断地笼罩在京都城的上方，使得整座京都城看起来宛若罗刹一般，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一场风雨即将来临，百姓们脚下的步伐都增快了许多。 隔着若隐若现的门帘，小七看到了马车外的京都城门，一如既往的辉煌壮阔，好像天门一般，显得脚下的人们都渺小了许多。 百姓们在城门之下进进出出，守城的官兵们井然有序，来往的人群激增，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御龙军做事，他们手脚麻利，做事利索，百姓们的服从性也很高，双方配合的不错。 龙家的车队是不必被检查的，然而，马车刚走到一半，忽然就被分流到了需要检查的那一边。得 “这是怎么了？” 龙泗跳下马车，跑着过去，找到御龙军的首领，一阵交谈。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空气，熟悉的人流，这里的一切，都让小七感到无比的熟悉。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的百姓，生活富足安逸，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体态也都很丰腴，似乎楚湘战争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一般。 当然不会影响到他们。 楚国是战胜国，若是影响，也该是让他们的生意更好做，银钱更多，吃穿用度更加丰富了吧。 车窗之外，来往走亲戚的，赶集去的，拉上好友同行谈天说地的，一个个都是轻松的模样。 小七的鼻子有些发酸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让他回到了曾经还是龙七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也觉得京都城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她可以拉着四哥哥去骑马射箭，还可以和梓晴姐姐去吃糖糕。 那个时候，龙泗很是惯着她，有求必应。她喜欢什么，他都会尽量满足，她想要做什么，龙泗都会陪在身边。 战争变得越来越少，小七不能去战场，在家里实在闷得难受，就求着龙泗带着对她去京都城外的，专门为世家公子们准备的猎场狩猎。 要知道，在那里，只有少爷公子们能去，除非是大型的集会，否则是不会有女子出现的。小七，是人群中唯一的例外，因此而惹来了不少笑话。 大家表面上尊敬她是将军府的将门虎女，背地里却都是在嘲讽，说她这么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子，总是抛头露面，还和他们这些男子混在一起，实在是不成体统，以后谁人敢娶。 这话传到了龙度的耳朵中，可把他气坏了。 原本跟着他去战场，就是龙七百般磨人才得到的结果，这已经让龙七受到许多诟病了，如今，她就指着在这些少爷公子们之中找到一个郎君呢，却偏要在他们的面前丢脸，这不是自断后路是什么呢。 龙度恨铁不成钢，许多次要狠狠揍她，都被龙泗制止了。龙泗还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向龙度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带着妹妹去猎场疯了。 可是，龙泗那么娇惯妹妹，怎么舍得让小七一个人闷在家中不开心呢，父亲不许，他就偷偷带着龙七去。旁人嘲笑龙七，他就带着龙七到深山中，去猎更加危险的猎物。 当时的龙七，丝毫不在乎那些人对她怎么看，只觉得，狩猎能够排解她的无聊，让她能够开心，她便就那么做了。 那洒脱的个性，着实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让人头疼，也体会到了寻常人家的女子，体会不到的自由和快乐。 “小七，你怎么了？” 见到小七的眼睛红红的，萧毅问道。 她的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这一路上，小七都是很平静的，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萧毅见到她有这般神情。 第506章 进入京都 “第一次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从前，都只是听王后娘娘说起，只知道，京都城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样，是天子的脚下，皇城根上，是天底下龙气最逼人的地方，今日见了，不免心中慨叹，一时间失态，让大王和大人见笑了。” 小七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低着头说。 听到小七这般说，龙杉笑道：“小七姑娘莫急，待大王安置妥当，找到机会，我让龙泗带着大家走走。小七姑娘可尽情游览，这京都城大着呢，想要走遍，也是不容易的。等全部看完了，再行感慨也不迟啊。” 龙杉和龙泗一样，都是好客的。知道小七第一次来，也很想让她多出去走走。 “多谢大人，不过，此番不给大人添麻烦就好，其他的有机会的吧。” 龙杉点点头，对小七的得体越发感到赏识了。 到了京都城脚下，萧毅没有了生命危险，大家都松了口气，车内的氛围很是融洽，三个人相谈甚欢，但是，与此同时，车外就不一样了。 御龙军的首领就是龙泗从小一起长大的陈珂，他是御龙军里担任不小的官职，今日知道龙泗他们回来，特地跑来嘱咐。 假借搜查的名义，他低声对龙泗说：“今日上午，我见着丞相的马车进城了，他们还询问了上午值班的兄弟，你们的马车是否到达。我兄弟瞧着他们来者不善，才告诉我的。谁知道，我刚来替班，就看到丞相家出去十匹马，都是他的亲信，看起来，是要出去送信的。还担心你小子回不来了，你做了什么，让右丞那么忌惮，我可警告你，你可要小心点。” 在京都城生活了这许多年，陈珂当然知道，丞相府不会随便打听龙家的马车到了哪里的，警惕的陈珂特地来告诉龙泗，也是念着他们自小长大的情分。 龙泗点了点头，唇角轻勾。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当然知道，丞相府的人都在做什么了，自然是郝家的消息传到了丞相府，然后南宫家开始着手准备消灭证据了。他们必须在那些被蔡康搜集到的证据发挥效应之前，将所有的罪名抹去，南宫盛已经开始消除了。 “少废话，你到底做什么了，得罪了右丞。右丞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搞不好，你得罪人了知道吗。” “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和三哥到边境的营地巡防了一圈，封赏大典，各国的使臣都要到达，若是此刻边境出了乱子那还得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右丞的权力已经大成这样了，连我龙家军的事情，他们也要管？” 龙泗拍了拍陈珂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这么不喜欢上班的人，还特地为了我替了一次班，真的是辛苦你了。放心吧兄弟，我有准备，定不会让那些人攀咬上什么的。改天请你喝酒吧。” 龙泗是藏不住心思的人，陈珂是知道的，见他表情如此轻松，陈珂也终于放下心来。 “好啊，你休息好了就来找我，咱们俩不醉不归！” 虚惊一场。 上了马车，龙泗将陈珂嘱咐的事情告诉给了大家。丞相府的速度已经比他们想的慢多了，看来，那郝万山，也定是知道，责任重大，自己先隐瞒了一会儿，知道东窗事发，实在是追不上龙杉他们了，只能去报告给丞相府了。 想来，现在的郝万山，还有南宫盛，都是焦头烂额吧。 车轮行驶，直将马车带入了京都城内。 城门内，是更加热闹的景象。与湘国一战，大楚大胜，楚国的威望名扬四海，如今，国力上已经成了五洲之最了。 看着眼前的盛世之象，小七却没有一丝开心。 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知道什么是珍贵。 当年，为了守护楚国的百姓，她骑着战马，穿着铠甲，从此地傲然经过，一步步地走向战场，和许多即将去参战的士兵一样，他们都对上战场充满了斗志。 那个时候，在她看来，为大楚而战，为龙家争光，是极其殊荣的一件事情。 她最后一次从此处经过，是被裹了草席，所经过之人，不再是欢呼雀跃，不再是高呼凯旋，而是满脸嫌弃，以手遮鼻。 那个时候，没有人在意，她曾经为大楚做过什么，在审判龙家的刑场上，大家也只是暂时地感到惋惜，没有人在乎，他们如今富饶的生活，是龙家和无数龙家军的将士牺牲性命才得到的。 她，就像整个龙家一样，被丢弃在城外，任由风吹日晒。 小七慢慢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京都城的空气可真香啊，每一丝空气，都带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可是，随着这种味道吸入得多了，那内心的不平，也渐渐地平复下来了。 这场景，有多繁华，她的心境就有多荒凉，就有多哀怨。 萧瑞。 她曾无数次地在心底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之中，让她每一滴血液，都是不断地重复着他的名字，他的那张精明算计的脸。 哀怨和荒凉，都是存在的，但是，她学会了平静。 对付萧瑞，她不能急于求成。不过，这一次，龙家迎来的，绝对不可能再是悲剧。 她一定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 此时，龙杉问萧毅：“回到府内，大王第一步打算做什么？” “第一步？”萧毅笑了笑：“十年未见五哥，自然是要先去见他的。” 小七睁开双眼，微讶地看着萧毅。 萧城几次三番坑害他，甚至在萧毅发现了萧城参与了刺杀他的事件之后，萧城还是让自己的舅父动手了。 萧毅应该知道的，他们不可能再是兄弟了。 “可是大王……” 小七的话还没说出口，萧毅说道：“他到底是与我朝夕相处过的兄弟，他如何看待我，他的想法是什么，我都要从他的口中亲耳听到。” 萧毅很珍惜自己和萧城之间的兄弟情分，他不想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家人。 萧城如今如此对待他，萧毅只想要一个答案，仅此而已。 第507章 使臣江深 已经到了黄昏，的时间，天空的编辑泛起了橙红的颜色，渲染的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彩霞的唯美之中。京都城，没有因为夜幕到来而感到一丝的疲惫，反而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在不是战争，有没有国丧的时候，京都城就是这样子的，集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有的时候，还会依据百姓们的需要，延长到凌晨。 此时，朝臣们已经休息了，工匠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大家纷纷走上街头，逛一逛大楚的风光，马车在这样的集市中行驶得非常艰难，甚至到了最热闹的几个地方，基本上是停滞不前的。 “怎么今天格外热闹。” 龙泗看着外面的情况，很是烦躁地说。 “小少爷，你忘记了，三日前是齐国的使臣进城的时候，那些使臣们当真带来了许多新鲜的玩意儿，有很多都是咱们大楚没有的。圣上高兴，让他们可以将自己本国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叫卖，也让百姓们看一看大齐的风光，感受一下不同的风情，于是，这齐人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与城中的百姓交流了。这还是人比较少的，第一天的时候，那可以说是水泄不通，御龙军全体出动，才没有让百姓们受到伤害，否则，非挤死几个人不可。圣上希望能促进两国的贸易，此次给出了非常大的诚意，齐国的人，也还算慷慨，卖的东西都低于成本的价格，就是为了卖一个人气儿，大家都抢疯了。” 来迎接他们的小厮介绍道，眉眼间洋溢着欢快。 “齐国……” 龙看了眼萧毅，掀开车帘问那小厮：“来的齐国使臣是谁，你可知道？” “具体全名，小的倒是不知，只知道，那个人姓江，是齐国公主带在身边的。” 听到了这个姓氏，萧毅不由得紧紧皱眉。 也不必知道他的全名了，只听这个姓氏，萧毅和龙杉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怎么回事他呢！！” 龙杉说：“大王，此人多年不露头，现下忽然出现，摆明着就是为了让楚帝恼火。这原本是齐国给楚国的下马威，却会牵连到大王你……此番他前来，也应该不只是做一个使臣这么简单，大王定要小心啊。” 此人名叫江深，是大齐多年来比较资深的使者了，此人官阶不高，但是有一副十分好的头脑，应变能力也是极强的。 但是，很多年前，大楚便不再欢迎他了。 因为，他除了是大齐十分厉害的使臣之外，还和萧毅的母亲，楚帝的昭仪，端国的太后端箬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上，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如果不是楚帝横插一脚，或许，他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夫妻了。 然而，端箬毓的公主身份，注定了她要为整个大齐付出一切，而不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婚姻，所以，两个人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朝中原本就早已经有人议论，说楚帝对端箬毓前后态度不一，两个人之间本就感情不睦，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江深，定然是江深在其中，才导致原本恩爱的两个人，走向陌路的。 楚帝和端箬毓之间的嫌隙，就是这个江深。 江深，不论是对端箬毓，还是对萧毅，都是禁忌一般的存在，因为，只要他出现在了楚帝的面前，就只能加重楚帝对他们的厌恶。 小七对这件事也是有所耳闻的，京都城的女子们，坐下来闲来无事，喜欢聊的就是这些轶事。尤其是那些皇宫里的八卦，虽然是禁忌，但越是危险，就越想让人产生兴趣，久而久之，便成了她们口中的谈资了。 龙七这种从来不和她们接触的人，都听到了一耳朵，可见当时，江深和端箬毓的绯闻闹得怎样沸沸扬扬。 本来没有的事情，传得多了，都变成真的了。 这，就是流言蜚语的威力。 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了，江深自己本身也知道被大齐雪藏的缘由，他本应该避嫌的，怎么还会亲自前来大楚呢。 这不是要给他的朋友，端太后，再一次的打击吗？ 小七第一个就想到了，会不会是江深受到了别人的指使，那人是故意想要针对萧毅的。知道萧毅会回京都城，便用了这样的方法，让他和楚帝之间的父子之情再次出现裂痕。 “江深此人出现来者不善，他身边的那位公主，也是与端太后不睦的，这桩桩件件，都是奔着大王你来的。不如，我先去以访客的身份会一会那江深，当面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还是纯善之人，总不至于，是奔着害人来的吧。” 江深这么多年不出现，也并非大齐的意思，还有他自己甘愿做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只因为，自己的出现，可能会给儿时的玩伴带来杀身之祸。 现下，端箬毓已经有了孩子，已经在大楚生活得很好了，他便更没有必要出现，去打扰到她的生活。 江深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怎的这回就非要跟着过来了呢。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迫使他行事。 龙杉和这个江深，虽然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是他们也算的上在军事上的同伴了。江深出过一本军事方面的书籍，这书上的内容，龙杉很是欣赏，并且两个人一直保有书信往来。 这样的关系，龙杉即便去拜见，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不必了。”萧毅说：“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该来的还是会来。如果他是真心为了我们，那么即便被胁迫，也不会做出不利于我们的事情。若他不是，就算知道了真相，那我们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能力的，他的人，已经在京都城了。” 萧毅深吸一口气。 “既然是沉疴，就应该找机会去除。说不定这一次，能解开父皇和母亲之间的心结，若是这样，江深此行，也不算是枉费了。” 他就这样豁达地说道。 第508章 龙家龙叔 车马行驶到了龙府，龙家的管家龙叔已经等在那里了。龙杉下了车，龙叔赶忙将带着遮面的斗笠帽子递给车内的人，萧毅带着斗笠下了车，迅速地进了府内。 龙叔是龙家的老管家了，自从小七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住在这个宅子里很久了，他深受龙度的信任，并且因为为龙家效忠多年，得了龙家的姓氏，一家老小，也在院子里生活。 龙叔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和其他的管家一样，他负责龙度院子里的事情，并不掌管整个园子。 在龙家，每一个管家都只管着一个院子的，而龙叔的资历最高，大家都将他视为总管家一样看待。 蔡康坐在另一个马车里，接过斗笠，也拉着妻子迅速下了车，紧随其后。 “老爷知道端王要来，不知有多高兴，他为大王准备了上好的院子，只是，正门的人多眼杂，实在不安全，所以只好委屈大王从后门进来了。” 龙叔知道，萧毅是极其尊贵的客人，让客人从后门进家门，实在是不礼貌的举动，对于龙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这也不是待客之道。龙叔便立刻满怀歉意地解释道，请求萧毅的原谅。 “龙叔，怎的你与我还生分了起来，难不成，我离开京都城多年，就不是之前总拔你胡子的萧毅了？” 萧毅笑呵呵地说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龙府，简直就是他第二个家，因为和龙杉的关系，他经常来龙附串门，对龙府里面的人和事都是十分熟悉的。 比起龙叔的礼貌周到，萧毅就随意了许多。 龙叔笑呵呵地说道：“哎呦呦，可不敢忘记啊。那时被拔了胡子，可是痛的很呢。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淘气的毅儿也长大了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九哥了，而是偌大端国的封王了，龙叔这个老头子，怎么敢再倚老卖老，占大王的便宜呢。” 龙叔也是很喜欢萧毅的。 萧毅和龙杉是最好的朋友，时常到府里来玩，小时候的萧毅，只有在龙府才能解放天性，一下子变成同龄人那把淘气的小朋友。龙叔当时负责照料这味不省心的九皇子，可是，他那个时候已经非常年老了，腿脚跟不上他，总是一身笨拙地跟在后面，一阵小跑。 萧毅和龙杉便捉弄他，弄得三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龙叔将萧毅看做和龙杉一样的小少爷，并不将他当成皇子，那个时候，没有了这层身份的束缚，萧毅真的很喜欢龙府，只觉得，皇宫不是他的家，龙府才是。 小七看着龙叔的背影，只觉得他发间的银丝越发多了。他的身影很瘦，很佝偻。在龙家落难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的身体，撑起了整个家。 父亲担心他因为龙这个姓氏而受到牵连，特地在出事之前，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回到老家生活，可是，龙叔没有走，而是选择带着家人留了下来。 龙府的人都被抓走了，整个府上的下人全部散尽，人人都道，龙家算是彻底倒了，可是每每走到龙家的门前，龙府内总是干干净净的，门前也没有任何萧条的模样。 是龙叔，每天不断地洒扫，不断地整理，不断地修缮，为龙家保存了最后一丝尊严。 后来龙叔到底怎样，小七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当时龙家抄家流放，落狱砍头，所有的银钱应该都被没收了，龙叔原本就是一个不知道攒钱的，小的时候，她喜欢什么，只要从龙叔要 ，都是可以拿到银子的。 那个时候的小七不知道，那钱不是父亲的，而是龙叔自己的月银。 龙叔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孩子们，还极其有原则的人。 龙叔在整个龙家，奋斗哦了一辈子，就凭这这份恩情，小七也是打心底里敬重他的了。 让她感到惊奇的是，龙叔竟然和萧毅有说有笑的。他们就像是一对忘年之交，明明年岁上那么违和，但一点也不耽误他们从心底里喜欢对方，愿意与对方交往。 小七觉得很奇怪。 她也是龙家人啊，竟然不知，萧毅和一向不怎么出门的龙叔关系这么好。龙叔能对他如此亲切，就说明，他是经常和龙叔相处的，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当时的龙七对萧毅的到来根本就不在意。 萧毅住的地方是龙毅曾经居住的地方，后来，龙毅娶了妻子之后，就分府别住了，这个院子就闲置了。这个院子在在平日里都是空着的，现下收拾出来，倒有些当年龙毅还住在此处的模样了。 龙毅是龙家的长子，他的院子自然是龙府内除了龙度的院子之外，最大的地方了。用这里来招待萧毅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爷被圣上找到了宫中喝茶，圣上最近的雅致不减，总是喜欢开一些这样的诗会茶会什么的，让所有肱骨之臣都过去陪他。老爷倒是什么都不会的，若不是听说有好茶喝，也是不会去的。推辞了好几次，盛情难却，便就去了。听老爷说，可能还会有宫中的晚宴，回来的时间便晚了许多。他让大王不必等待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老奴就是。这里面都是老爷让人整理出来的，里面还放了一些大王喜欢的东西，大王来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萧毅打量了一番整个院子，收拾的十分整洁干净，根本就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 他点了点头：“龙叔，这个院子极好，我们这些人住，也刚刚好，定是龙叔细心操持的，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王能来，老奴高兴。” “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跟在老爷身边一辈子的，是十分妥帖的，大王尽可以相信他们。老爷交代了，大王住进府上的事情，谁人都不可以透漏，故而，老奴挑上来的不仅是可靠的，还是嘴巴严实的，绝对不会对大王造成任何危险的。” 龙叔体贴地说道。 他一向是这么周到的，虽然年迈，但是做起事来却和他的身体年龄看起来极其不符。 有了龙叔，龙家人都很放心。 第509章 前往满楼 萧毅驻足在一块匾额之下，那是楚帝赏赐给龙毅的，表彰他忠君、英勇。当年，龙毅只身一人，闯入湘国边境的一处敌营之中，用尽一切办法，杀出一条血路，就出了当时被困在敌营不能动弹的萧晨。 回到我方阵地的时候，龙毅身上都没有什么好地方了，铠甲之下，都是血水，看起来十分的血腥。他确定萧晨没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在军医的治疗下，三天三夜才苏醒过来。 其实也都是些皮外伤，龙毅的功夫，一般的将士是不能近身的，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他一面要突破敌人的包围，一面要顾及萧晨的安危，所以才被砍了几刀，射了几箭，还被刀刃刮伤了不少。 萧晨非常感动，当即就上书给楚帝，说明了当时的情况，萧毅回京之后，便接受了楚帝的特别封赏，顺便给了他这块匾额。 “这是圣上赏给大哥的。”龙泗见萧毅看得出神，说道：“大哥在我们之中年纪最长，战场上的经验也是最足的，他的灵力先在已经达到了六品上，很快就能突破七品了。就连父亲都说，大哥的成长速度，比他当年还要迅速。” 六品上的品阶虽然不高，但是，龙毅的功底还是很扎实的。比起修炼，他更喜欢的是舞刀弄枪，喜欢战场杀敌。所以，他的进阶，完全是因为灵力饱满，不得不进才勉强滑入下一品阶。 所以，以他的实力，进阶到七品上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匾额是圣上亲笔写下的，这‘勇毅’二子，表扬了大哥在阵前勇猛杀敌，毫无畏惧。大哥也的确是这样的，除了父亲，只与他在一起能让人感到无比安心，他兵法娴熟，战场经验颇丰，是一把领军打仗的好手呢。” 说起龙毅，龙泗是满脸崇拜的。 在所有的兄弟中间，龙毅的威望是极高的，兄弟们都将他当成父亲一样的存在，一样的敬仰。 小七的心中也是有些澎湃的。她还记得当年自己骑在大哥的脖颈上，看着这块匾额被拉上屋梁的模样，那时宣旨的公公笑靥如花，人人对龙毅都是毕恭毕敬的。 毕竟，救下皇子是天大的功绩，能直接杀进对方的敌营，救出皇子，那便是神邸一般的存在了，这是历朝历代，都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龙毅后来被封为勇毅侯，便不方便再留在龙府居住了，正巧圣上给指了亲事，便直接搬走了。 这侯爵，是相当有分量的，在当时的情况下，基本上可以和皇子比肩了。便是龙度，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儿子有如此荣誉，本该是十分体面的事情，可龙度却一点都不高兴。那几日，他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似乎有说不出的郁闷。 当时的大家，沉浸在喜悦之中，都不理解，事实上，龙度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风头过剩，只会让人嫉妒，让人着重关注，这也会为后来龙家盛极而衰埋下伏笔。 龙叔让厨房准备了席面，供大家享用，龙府的小厨房手艺不错，大家吃的都非常开心。小七尤其喜欢小桌子上那盘冬笋，这味道，简直让她想了很多年。 龙叔扫了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小七的身上。 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吃过了饭，龙杉的人带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五皇子萧城今天在满楼设宴。 满楼是京都城比较大的戏舫了，前楼是负责接待前来用饭的客人，后院则是一座藤湖，湖上面停靠着许多画舫，有钱人家的公子可以随意包下画舫，选择一两个美人弹曲唱戏好不热闹。 而且，这满楼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画舫并非有钱就可以进入，而是需要成为满楼的会员，当然，在这个年代并非称作会员，只是为满楼的建设出资不少的贵客才能享受到画舫。 这样的制度，给京都城的少爷们提供了不少的便利。世家从来不在乎银钱，他们喝酒玩乐就是为了消遣，反正都是撒银子，为什么不洒在满楼这样私密度比较高的地方呢。 穿过满楼，湖中正灯火通明，酒色笙歌。小七看了眼萧毅，发现萧毅也是神色凝重。 这萧城明明还在禁足时期，不仅去参加别人的宴席，如今自己还在满楼里设宴了。这样明目张胆不知收敛，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呢。 这般鲁莽的性格，倒像是在和谁置气，小七叹了口气，他这样的脾气，也难怪会被萧钰和萧廉利用了。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哥儿啊，生得这般好看，不知道要让多少女子癫狂呢。” 忽然，肩膀上搭了一只纤纤玉手，小七下意识地回头，正对一张妖娆的面容。 满楼的姑娘，每一个都是水灵的，眼前的女子，除了眉眼处有些世俗的妖媚之外，其他的都是生得极好的。 小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番她是乔装打扮，做成男子的模样，这女子已经将他当成有钱人家的公子了。 女子身旁的小厮已经跳上了一叶小船之上，她的手中还抱着琵琶，看起来，是打算进入画舫之中，给人弹唱的。 小七立刻微笑道：“姑娘可是要进湖？不知，我们能否搭姑娘的小船，到那湖中间的花月舫呢？” 女子挑眉。 “是这样的，我与身边的兄台是和那画舫的主人有约的，只是，因为来迟了，又不想打扰到他们的雅兴，不知道，姑娘可否送我们到那画舫上去？” 这样说着，小七十分通情达理地给那女子塞了一张银票。 姑娘的眼睛登时就亮了，收下了银票之后，赶忙招呼手下给扶他们上船。 虽然不能判断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这随手一百两银票可不是随便哪家的公子都能做到的，眼前的人，身着华服，皮肤白嫩，一看就知道，是金银堆出来的有钱人家的。 所以女子也没有特别地询问，就直接邀请了他们。 第510章 十年相见 “你们啊，今日就是遇到了我，若是其他的姑娘，或者被管事的遇到了，说不定得询问你们多久才能让让你们上船呢。” 那女子打量完小七，又看向萧毅，眼睛更是闪烁着惊艳的光芒。 她在画舫工作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贵气的公子呢。 花月舫是画舫中的一个，但是与其他船只不同，这花月舫乃是满楼之最，是挂在湖中心的。 也就是说，表面上它是一个船，其实，看着倒像是一个湖中心的高楼。 越接近花月舫，就越慨叹此处的奢靡。 能进入这里，必然是要一掷千金的，更何况，是包下这里的场子呢。 萧城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钱。 这是小七见到此情此景的第一个疑问。 在这里，银子像流水一样地花出去，可萧城却没有任何犹豫，他的那些俸禄，再加上他多年来的积蓄，本不该有这样大的花销。萧城又没有母亲的娘家支撑，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小七再次看向萧毅，这一次，萧毅的表情更加严肃凝重了。 “公子。” 船到了画舫的脚下，小七提醒萧毅可以下船了，萧毅才脚步迈开沉重的步伐登上岸。 “公子今日前来，是为着兄弟情义而来的，至于其他，公子不必费心费神，他自有判断。” 小七知道，看到萧城堕落成这样，萧毅的心底里一定非常难过，但是，现在并不是难过的时候。萧毅应该做的，该是明确萧城的心意。 若他真的不在乎他们过去的情分，那么，他们只能是敌人了。若萧城只是单纯的被利用，萧毅愿意选择接纳。 可是眼前的场景，别说是萧毅，就连小七自己都有些动摇了。 萧城，那个萧毅心中无比忠厚老实的兄长，恐怕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般模样了。 萧毅离开这许多年，京都城已然物是人非。她不知道在萧城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的转变竟然这样大，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或者，也许从最开始，萧城就是个心有城府的人，那些忠厚，也是在弱势之中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进去吧。” 小七的话，萧毅听进去了，他既然选择了前来，就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 看到萧毅的到来，萧城竟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虽然喝得醉醺醺的，可眼神却表示他此刻并非失去了神智，还是很清醒的。 美人在他的怀中，他的胸口也是敞开的，眼前的场景，要多奢靡有多奢靡，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萧城冷冷地看着萧毅，唇角慢慢地勾起。 他就知道，萧毅一定会安全到达的。 这样，就意味着，他的舅父失败了。 失败，是注定要失败的。 他早就习惯了失败。 这些年来，他一事无成，做过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件有所结果。 也不知道，是命运在跟他开玩笑，还是他真的像父皇说的那样，就是一个废物。 说是设宴，但是真的来参加的人也不多，花月舫分为一层和二层，他们大多数都在一层逍遥，只有萧城一个人，在二楼独醉。 小七在登上二楼的时候，看了眼一楼的那些人，也都是京都城中不成器的几个公子少爷，她想，他们愿意前来，大部分该是因为萧城此番设宴是选在花月舫吧。毕竟以他们的实力，想在花月舫逍遥，还是非常困难的。 “没想到啊，整个京都城，愿意陪我饮酒的人竟然是你。这是谁啊，这不是我那鼎鼎有名的九弟嘛。”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小七已经闻到萧城口气中的酒味了。 他摇晃着站起身子，敞着胸怀向萧毅一步步走过来。 萧毅只是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走到萧毅的面前，近距离地看他之后，萧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多年不见，九弟果然生得意气风发，有了父皇当年的风采。这么多年来，你也算得上继二哥之后战功最多的皇子了。此番封赏大典，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的。为兄为你感到骄傲。” 他笑呵呵地说：“说起来，你这些年也实在是不易。端国那样的破地方，竟然还让你混出了名堂……九死一生，不为过的吧。你这端王的位置之下，是多少条人命铺垫而成的，你还记得请吗？” “五哥。” 萧毅语气艰涩地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萧城看着萧毅：“当然是因为某人，让我丢了御龙军的首领的位置，成了彻底的无业游民。其实做一个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看我，不是将这废物做得有滋有味吗？” 萧毅眉心紧皱：“你被人蛊惑，用御龙军替人做事，父皇当然要撤你的职位。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堕落的缘由。五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九弟是做端王做久了，所以才这么喜欢说教人吗？你叫我一声五哥，就要尊重我的喜好啊。多年不见，一见面就兴师问罪，未免有点太不懂得情调了。来来来，既然来了，就陪着五哥喝一点。花月舫里的酒，甚是好呢。” 说完，萧城就将手中的酒壶，往萧毅的嘴里塞。 萧毅有些恼火了，他看着颓然的萧城，不知道该怎么办，竟然直接将它打翻在地。 “够了！” 萧毅扯起即将摔倒的萧城：“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府。” “回什么府！” 萧城一把将他甩开，力气大得很。 “你让我回去干什么呢？做别人的笑柄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害我的兄弟，然后被禁足在府中？那个府，就是囚笼，我可不要回去。你少在那里假性假意了，不就是来看我这般颓废模样的吗，今日让你瞧个够，就当成是为兄多年不见，送给九弟的贺礼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是，不错，我让御龙军截了你的消息。我就是想报仇，我就是看不得你们母子好，怎么了？你的母亲杀了我的母亲，难道我还不能为我的母亲主持公道了？她是个小小的宫女不假，但她是我的母亲。没有人，能轻贱我的母亲，就算是你和端太后，也不成！” 第511章 杀人凶手 萧城借着酒劲儿，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长时间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被楚帝禁足，他在整个京都城都没了颜面，就连张家和王家的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也敢踩在他的头上耀武扬威，嘲笑他的现状。 他便是再不济，也是皇子，如今却过得这般悲惨，怎么能不让他义愤填膺呢。 萧城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悲惨，也不能全怪萧毅，可是，他压抑了多时，不知该如何发泄，只能将这些全部怪在萧毅的头上。 “五哥，你喝醉了。”面对萧城的指责萧毅没有任何波澜：“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在我的心中，你都还是我的五哥。旁人都说你十恶不赦，我也不会妄下断言，今日我来，就是想听五哥你亲口对我说出你的想法，为什么，我们明明是最好的兄弟，可是你却是想杀我。” 萧毅的话让萧城有些颓然地倒坐在了软垫上，身后的女子想要搀扶他，却看小七的眼色，便也知趣地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这些女子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什么样的话能听，什么样的话不能听，她们都是很清楚的。经过小七的身旁的时候，小七再次拿出一张银票给了那女子。 “今日你什么都没看见。” 女子体贴地点了点头：“我从未见过二位公子，五皇子殿下醉了，奴婢也告辞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房间。 萧毅走过去，蹲下身来继续问道：“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在母后的身边，我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就算你我非一个母亲所生，但至少比其他的兄弟来说，是要亲上许多的。可是，当初我被发放到端国那个不毛之地，落魄上路时，却都不见你来送我。这也就罢了，我在去端国的路上，在端国，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间断给你写信，可是，我却一封回信都未收到。战争激烈的时候，我说服自己或许是信路坎坷，除了岔子，可是，后来战争平息了，就连营中的士兵都收到了家中寄来的东西，而我却连五哥的一个字都没有收到……” 那种巨大的落差，让萧毅怎么也无法接受。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陷入了纠结之中。他不知道，五哥为何忽然书院镇自己，他将一切的可能都想到了，却始终没有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要杀了我呢。”萧毅问他：“萧钰和萧廉是为了皇位，因为我是他们的眼中钉，可是五哥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五哥……你口口声声唤我五哥，可是你真的将我当成你的兄弟？” 萧城冷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 “别人怎样我不知道，我就是将你当成我的兄弟，不，我们本身就是兄弟。我的父皇不喜欢母亲，在那皇宫之中，我的地位岌岌可危。我不得不在皇后娘娘的膝下生存，才能勉强保住性命，那个时候，只有五哥，对我是不一样的。旁人都会因为父皇的不喜爱，而对我格外冷落，便是宫人，都会见风使舵，可是只有你不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感情，我发誓要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萧毅认真地回忆道：“我还记得德妃娘娘的生辰那日，我的一不小心打翻了她从鸟族带回的特质琉璃盏，因为出自鸟族，德妃娘娘异常珍惜，打碎了，就意味着我定要受到惩罚的。当时的我，吓得魂儿都要没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记得，是五哥你帮我顶下了罪责。” 萧城当然记得那件事，在萧毅的回忆中，他似乎也想起了那时的自己。 “挨了板子，五哥你一声不吭，明明皮开肉绽，可是御医在给你用药的时候，你却始终在咬牙坚持。在我的面前，你始终是那副轻松的模样，还对我说，兄弟之间，就是应该相互扶持的。这句话，我也是记得的。” 萧城当时可怜萧毅，毕竟，那时的萧毅在楚帝的心中，是不详的存在。楚帝恨不得立刻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萧城觉得，与其让萧毅因为一个琉璃盏，而承担那么大的责任，不如自己挨一顿板子。 当时的萧城，是皇后膝下的孩子，地位也算十分尊贵，等同于嫡子，对于萧城来说，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惩戒罢了。 所以，当时的萧城，就那样将罪名承担了下来。 “那时的你处境艰难，我又何尝不是呢。旁人表面上尊敬我为嫡子，其实，我和他们都知道，我并不是嫡子，而是一个宫女生下的孩子。我的母亲，连一个名分都未曾有过，就直接撒手人寰了。若我非皇家只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那便是连庶子都不如的存在。” 萧城倒在地上，颓然地说道：“我也以为，我们同病相怜，自然会走得近些。你知道皇宫内的疾苦，便能更懂得我一些。我们兄弟，相互扶持，也能混出一些成绩出来，让父皇瞧上一瞧，他不喜欢的儿子们，也是有所作为的。这些想法，那么天真幼稚……” “真正的可怜人，只有我一个啊。你再不济，你的母亲也是公主，你是齐国公主的儿子，而我……” 萧城皱眉：“母后已经将你归入了她的名下，也就是说，你已经是她的儿子了。整个皇宫，能坐上嫡子之位的只有你一个，太庙族谱上也是这样记录的，这就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去钻这个牛角尖呢。而且，你自己也说，只要你勤勉，将来闯出一番天地，那么，你和真正的嫡子也是没有半分分别的。就连父皇，也会高看你一眼。” “嫡子？谁稀罕做那个女人的孩子！” 萧城忽然大吼道。 “自古以来，从未有人认过杀人凶手做母亲，我又如何能去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萧城的青筋暴跳，似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说起皇后，他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那眼神里的凶狠，仿佛恨不得即刻就对皇后手起刀落一般。 “你，你在说什么啊。” 第512章 当年宫女 萧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后？杀人凶手？”萧毅摇头：“这不可能的，母后是一个心底纯善的人，纵使因为身居高位，不得不谋划，她也是有底线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更不会特地去害死谁。五哥，你定然是误会她了吧。” “我没有误会！她纯善？那这世上就没有罪大恶极的人了！她收养我，就是最罪大恶极的事情了！她杀我母亲，还要我日日叫她母亲，见我感恩戴德的模样，她的心底不知有多高兴。这样的人，内心如此扭曲，每每想到这个，我都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 萧城是真的恨极了皇后的，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愤怒都是发自骨子里的。 皇后无子，因为身子的原因，始终不能孕育，这对于国、母而言，实在不利于威严。后来，萧城出生了，他的母亲因为生产大出血，不幸身亡，独留萧城一人的，皇后见他可怜，便将他抚养起来。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世，在萧城懂事之后，便将他的生母的事情告诉给了萧城。 在小七看来，皇后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萧城的亲生母亲，真的是皇后杀的，那么，她从一开始不告诉萧城，有一个宫女母亲这件事，便就可以了。 毕竟当时，萧城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只要宫中上下统一口径，便不会有人知道萧城的身世了。 可是，善良的皇后没有那么做，而是将所有的真相全部告诉给了萧城。她希望能和萧城之间保持一个相对公平的原则。既让萧城有了一个母亲，可以让他有所依靠，也能让自己不必太过孤苦，晚年之后也能享受到子孙饶膝的快乐。 再者说，萧城的母亲原本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若是皇后想要她的孩子，直接告诉她就是了，反正当时的那个小宫女并没有得到任何封位，直到萧城出生的那一刻，都还只是个宫女。 一个皇后，整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想要一个宫女的孩子，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这杀母取子的戏码，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可这么明显的漏洞，萧城却一点都没看出来，反而还无比坚定这个事实。 如此说来，定然有人在他的耳边吹了风，让萧城坚定地认为，这就是真相，所以，那仇恨的种子，才能在他的心底里落地生根，直到侵蚀到萧城的每一根血管之中。 “这不可能。” 萧毅也看出了破绽。 “母后想收养宫女的孩子，还需要杀人吗？只需回禀了父皇，就可以做到。” “那总归不彻底，生母在，到底是危险的，不如直接杀掉生母，夺走孩子……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酒是最好的发泄剂，能让人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全部发泄出来。 被处罚的这几日，萧城整个人都崩溃到了极点，在府中禁足的那几日，他简直度日如年，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明明就是皇子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却丢了御龙军首领的位置，以后，京都城便更没有他的位置了。 于是，萧城决定，今日宴请一些世家的公子，好让大家知道，他并没有真的成了废人，只是暂时的失意罢了。 可是邀请函递出去了，真正赴约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这又让萧城更加郁闷了。 来的人当中，还有一些是看在萧钰和萧廉的颜面上，来给萧城捧场的。毕竟如果萧城继续攀咬萧钰萧廉，那么对他们的影响也是不好的。 可是，这些人也是从心底里瞧不起萧城的，便连和他推杯的心思都没有，一个个的都跑到楼下玩乐了，萧城到底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多种绝望加在一起，让萧城已经产生了厌世的情绪。既然萧毅已经追问道了他这里，他也不想再隐瞒了，便将当年的事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 “那一年，我十四岁。” 萧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新年过后，最让人期待的，就是元宵佳节了。那个节日，是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大家可不必被新年的礼度束缚，可以尽情地猜灯谜，玩投壶，还能对月赏诗，好不风雅。 这也是团员的时刻，不管是谁，楚帝都会有赏赐的，来庆贺这万家团圆的时刻。 萧毅平素是和皇后还有萧城住在一起的，但是这个节日比较特殊，萧毅也是会被端昭仪接回自己的宫中吃酒的。 这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的时刻，对于萧城来说，却是有些寂寥的。 他知道，皇后不是他的生身母亲，而自己的生身母亲，却因为身份卑微，连被祭拜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对着月亮说，祝福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元宵节快乐。 那一年，萧城的亲生母亲还是楚帝身边的奉茶宫女，因为她的容貌上佳，再加上身段纤纤，很符合楚帝的审美，这日夜相伴之下，便从奉茶宫女，到了侍寝宫女了。 这在皇宫之中是常有的事情，按着规矩来说，皇帝心情好了，会给那宫女一个名分，让他可以位列后妃之中最末等的位置。但是这个小宫女，楚帝并没有给她名分，直到她已经被检查出怀有身孕，楚帝也没有动这份心思。 并非是楚帝心狠，那个时候，楚国和湘国正在紧锣密鼓地第三轮谈判中。国家事务繁忙，这宫女不过是在楚帝休息的时候，聊以慰藉的人物罢了。楚帝根本没将她视作心中至宝，故而，这件事便忘在脑后了。 直到宫女有孕，还是个男胎，楚帝这才重视了起来。还向萧城的母亲许诺，只要她平安生下了孩子，就给她一个名分。 因为兄长的牵连，这宫女本来就不敢提这件事，现下楚帝自己提出来了，宫女战战兢兢，只有勉强点头。 怀孕便不能侍寝，楚帝便将她交给皇后了，让皇后伺候好她的胎，自己便去忙国事去了。 这原本是宫女逆袭的机会，只可惜，她的福薄，就那么死了，竟连自己的儿子都未曾见过。 第513章 酒醉伤感 皇后待萧城很好，但是，萧城本身的怯懦，再加上的追皇后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之后，对皇后威仪的畏惧，让萧城怎么也不能和皇后之间建立起毫无嫌隙的母子之情来。 那种对皇后与生俱来的敬畏，远远大于了他对皇后的母子情分，这样的关系，注定是维持不长久的。 果然，在外人的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的脆弱。 那一年，萧城十四岁，在成年的皇子之中，也算是个平平无奇的存在。从小就心思敏感的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荒凉，在其他的兄弟们都能在父皇的面前发光发热的时候，他却只能做一个隐形人，每天都成为父皇口中的无用之人。 这样强大的对比之下，萧城的内心便更加脆弱了。 那时，他尝到了酒的味道。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在酒的催化下，他可以不必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不必在乎周围人对她的看法，不必在乎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这嫡子之位。 他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和他的心境一样，忽然都变得平和了起来。这一刻，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拿着果酒，再次狂饮了一口。酒浆顺着他的食道，不断地沉入了他的胃中，一下子，就好像他的灵魂也随着这酒浆，坠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让她感到自己又找回了自己。 那一夜，萧城就这样，将自己从厨房中拿来的果酒，全部喝光了。 酒壮怂人胆，愁人越发愁，明明喝酒的时候非常快乐，但是，喝完之后，他只感受到更加空虚。 谨小慎微了许多年，在谁的面前都是挂着一幅成熟稳重的面具。萧城以为，只要这样，他就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可是，到底，别人是看不得他的好，还是要将所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给她，让他的人生更加郁闷了。 “可怜的孩子，怎的一个人喝得如此酒醉，这么冷的天，是要吹病了的。快来呀，来娘娘的宫里醒醒酒吧，喝点甜汤，也能暖暖胃啊。”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城看到一张无比娇艳的脸庞。 那一刻，他觉得她像是自己的母亲，从天上来看他了。可是下一刻，他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庞娘娘？” “是我呀，小小的人儿，就这么瑟缩在这里，你身边的宫人呢，内监呢，怎么一个都不跟着你。主子在这里受冻，他们就在一旁快活是吧，真是太过分了。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五皇子殿下扶起来？” “并非是宫人们的错，是我不让他们跟着的。他们跟着我，只会碍手碍脚，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好生心烦。” “五皇子想做什么，自然都是可以的了。只是，这样也是在太危险了，万一你真的酒醉，一下子掉进了池塘之中，身边再没有一个人，侍卫又没见到，可怎么办啊。” 萧城觉得，庞美人这不是在护着他，倒像是在警告他什么。 他拨开宫人们的手，自己扶着假山站了起来：“多谢庞娘娘的关心，儿臣无事。时间不早了，母后那边还要问儿臣的功课，儿臣要回宫去了。” “你就这样回去，你母后该多担心啊。”庞美人拉住了他，没有让他离开：“我的四哥儿倒是个勤勉的，可是那六哥儿却是调皮捣蛋，不知道认真刻苦。我时常对他说，你应该多向你五哥哥学习一下，你看看人家，不管是文还是武都要有所涉猎，怎么能因为不喜欢看书，就索性不看了呢。可他偏偏觉着，这舞刀弄枪的比较有趣，非要日日苦练。这不，这个时辰，该在我的宫里刀光剑影呢。我前阵子给他买了一些上好的兵器，当然了，都是没有开刃的，不过手感质地都是上乘，不比圣上御用的差，庞娘娘带你去看看啊？顺便醒醒酒，也省得你的母后担心。” 这个建议简直天衣无缝，但是萧城也还没就醉倒，庞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他知道，庞美人一向是不敬重皇后的，这样的人，她主动接近自己，定然是没什么好事的。 萧城后退一步，躲开庞美人的手。 “多谢庞娘娘的好意，可是时间真的太晚了，儿臣怎么能如此不知礼数，还叨扰庞娘娘和两个兄弟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只想离开。 庞美人笑了笑，知道萧城不喜欢和自己走得太近，也不在勉强。 “那好吧，既然五皇子不愿，那么庞娘娘也不勉强了。只是五皇子到底为什么在此处独自饮酒，可是想到了生母的冥诞，所以，心生戚戚？你到底是你母亲亲生，这母子连心，是自然的。天底下，哪里有母亲不喜欢儿子的呢，更不会有儿子，一点都不思念母亲。你也不必躲着别人，思念便是思念，总是隐藏自己的心思，这该有多痛苦啊。这么小小的年纪，是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 庞美人满脸怜惜地说道。 萧城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中的想法。 他的确很思念母亲。 在喝酒的过程中，他想的也是母亲，。 他想，若是母亲在的话，见到父皇如此贬低自己，她一定也会非常伤心的。但是，她不会像皇后娘娘那样，每天都逼迫他看书写字，变得更强，而是会给他一个肩膀，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吧。 皇后娘娘想要的，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儿子，而他的母亲，一定想要一个健康快乐的儿子。 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永远都是不一样的。 每到平时失意的时候，萧城总是会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虽然母亲的宫女身份，让他在许多人面前抬不起头，可是，这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不管母亲是怎样卑贱的人，他都深爱着她，时时刻刻想念着她。 “其实五哥若是想念生母，不妨去宫中佛寺祭拜一下。也好过在此处，独自伤心。” 第514章 无法接受 萧城身形一怔，十分诧异地看着庞美人。 她说什么？宫中佛寺？ “怎么，你竟然不知道吗？你娘，她就在宫中佛寺里啊。她的尸骨埋在那里，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又有那样的事情，所以不方便立碑，就那么葬在院子里了。让你娘听听宫中的佛音，也能平复她的冤屈，这样，也算是给她一个善终了。” “冤屈？我娘有何冤屈？” 萧城听到庞美人这样说，赶忙追问道。 “怎么，皇后娘娘未曾与你说吗？”胖么日恩用手帕掩着嘴：“哎呦呦，都怪我不好，怎么能这样多嘴。皇后娘娘不告诉你，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呢，我怎么能给说出来了呢。算了算了，你就当做不知道吧。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不行！”庞美人作势要走，这一次，是萧城反过来捉住她的衣袖了。 可是，捉住的一瞬间，萧城有知道自己的失态了，赶忙松开手。 “庞娘娘，话不能说一半啊，我娘她不是被丢出工去了吗，怎么还会在宫中佛寺呢。还有你说我娘有源区？什么样的冤屈，会让她葬在佛寺里。庞娘娘，有什么话，你就都高随我吧。我保证不告诉母后，是你对我说的，这不就行了吗。你也说，母子连心，这是天道自然。我从未见过母亲，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想知道，她现在的尸骨在哪里，也好让我的思母之情可以得到慰藉，庞娘娘便成全我这一次吧。” 说道最后，萧城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他真的太想做一个有母亲的孩子了。 得知母亲的死还有其他的缘由，萧城怎么能轻易放过呢，必然是要追根究底的。 “五皇子，五哥儿，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了。我也可怜你啊，我也心疼你啊，可是，皇后娘娘在那边呢，让她知道我对你说了这些，必然是要责罚我的。” 庞美人面露急切：“这宫中人多眼杂，五哥儿不说，也是有人说的。而且，我与皇后娘娘的关系本来就很僵，圣上宠爱于我，这便更让阖宫的妃嫔嫉妒，她们巴不得我和皇后娘娘彻底闹开了呢。所以，这件事牵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萧城对着天起誓，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半个字，若是食言，便教我一辈子孤苦，一事无成！” 这誓言对于皇子来说，是非常恶毒的了。庞美人欣慰地点点头。 她当然不在乎萧城发了什么誓，不管萧城怎么说，她都是要告诉他的，之所以饶了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撇清自己罢了。 “你的娘亲，她的确是葬在了佛寺的，不仅如此，她的棺椁上还盖上了法师开光后的冥布，甚至还加了数道锁链，就是担心，你娘死后会魂魄生事，让生者不安。” 萧城的腿有些发软。 这可不是一般的禁忌，而是让死人不得超生的禁术。人死之后，的确不能复生，但是在这个时代，人们是很相信，他们死后也是有所去处的，投胎之后，还是能转世为人的。 可是，被如此枷锁束缚，那么，萧城的母亲便永生永世都要沉在这皇宫之中了。这禁术，若非是穷凶极恶之人，是绝对不会被如此对待的。 “我的母亲……”萧城艰涩地说：“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当年皇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娘不要再祸害宫中之人了。当时的她死的本就不太平，后来，宫中接二连三地有人说看到了鬼，那鬼生得和你娘一模一样，就连那沾了血的衣裤，都和你娘临死的时候一模一样。于是，有关于你娘死的不明不白，心存怨恨的流言就传开了。大家都觉得晦气，而且担心她会出手伤人，便央求着皇后娘娘做法事。皇后娘娘也是没有办法，才请来了大师，将你娘的尸身封印住，葬在了佛寺。” 庞美人看着萧城越发惨白的脸说：“这件事都是陈年往事了，许多宫中的老人儿都不记得了，我想，皇后娘娘既然将你的身世都告诉给了你，定然会将你娘葬在佛寺中的事情，也一并跟你说的。没想到，这皇后娘娘竟然隐藏了这部分的内容，只告诉了你她想让你知道的那部分。” “什么叫母后想让我知道的那部分，庞娘娘，你是说，这是母后故意不让我知道的？我娘不是生我之时，自大难产，失血过多而死的吗？怎么会死的不太平呢。庞娘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娘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萧城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他原本就无比思念母亲，如今有人，竟然告诉他，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死的不太平，还变成了厉鬼，在宫中游转，最后被封印得永世不得超生。 便是再心思坚定的人，也会变得不淡定了。 萧城的反应，正是庞美人想看到的。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便满脸担心地说：“五哥儿，今日我多嘴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是，五哥儿你一定要记得，不管怎么样，皇后娘娘都是你今后唯一的倚靠了，在这宫中，你只有做皇后娘娘的嫡子才能得到尊贵的地位和荣耀，才能生存下来。所以，就算你知道了真相，也不能去恨皇后娘娘，要将他当成你的母后，当成你的母亲。你只当你的母亲就是难产而死的，可千万不要对皇后娘娘产生敌意才是。至少，谋定而动。” 萧城当然听得懂庞美人的意思，他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庞娘娘这是何意，您是想说，我母亲是死在皇后娘娘的手中的？” 萧城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故事。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皇后娘娘在他的心中，虽然极具威严，对他也不算是和善，但是，她是为了他好，他是知道的。从头到尾，萧城都将皇后娘娘当成最亲昵的人，他的心底里虽然有母亲的位置，但是皇后却是除了母亲之外，对萧城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观点，在萧城的生命中持续了整整十四年，现在，忽然有人告诉他，他内心最大的后盾，始终让他唤作母后的人，竟然是杀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 这叫他如何能够接受呢。 第515章 亲去验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城想了想，忽然脑海中蹦出一个答案。 庞美人点了点头，似乎在给萧城一个肯定。 “她，是为了得到我？所以杀了我娘……” 萧城只觉得呼吸一滞，然后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这个真相，简直让他毛骨悚然。 皇后膝下无子，竟然就想着去夺走别人的儿子，夺走还不算，非要处死？ 这似乎很泯灭人性，但一切又顺理成章。 庞美人走上前几步，形成步步紧逼的态势。 “不然你以为呢，皇后娘娘怎么会那么好心，就直接收留了你？你知道的，当年的大皇子，也没有母亲。那可是皇长子，不比你这个排行老五，宫女生下的孩子金贵多了？她为什么不收留大皇子，非要认你做嫡子呢？还不是，你的母亲好拿捏，而大皇子的母族却是十分不好啃的骨头？” 庞美人妖娆地笑了笑：“你们总说，我不知轻重，总是和仁善的皇后娘娘作对，实在是没有规矩。可是只有我知道，若我不表现的强势一些，恐怕，那被杀掉，又夺了孩子的，就是我了。” “这皇宫之中，谁人是绝对干净的？想要生存下去，那就得去筹谋，便是皇后，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敦厚的，其实，她能做上皇后之位，难不成就靠着自己的纯善敦厚？她膝下无子，还能稳居皇后之位，这么多年来，便是德妃也没有办法凌驾在她的头上，你觉得，她真的纯善吗？” 庞美人步步紧逼：“当年，皇后娘娘位主中宫，是天下人的母亲，只是，那只是虚名罢了，皇后娘娘没有孩子，也不可能再有害自己，这是她的心病。瞧了多少的医者，服了多少的汤药都不起作用，有那么一段时间，眼看着宫里的孩子一个个的都呱呱坠地了，她难受得直接在自己的宫里发了疯，打碎了许多碗盆呢。” “没有嫡子，就没有名正言顺的太子。这件事，不仅让皇后头疼，圣上也是如此。朝中的大臣，每每说服皇后去收养一个孩子，作为嫡子，可是那嫡子必须是宫中的孩子，毕竟承继大统是需要正宗的皇族的。正巧这时，你的母亲怀孕了。” “宫女有孕，原本就是打发一些银钱就是，圣上喜欢了，可留在后宫做一个小角色也就是了，那孩子，势必要交给比她位分高的妃嫔抚养的。当时没有母亲的，只有皇长子，还有你了。你的母亲是贫苦人家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没什么根基的。这样的人，比皇长子的母家好多了，是个容易拿捏的，所以，纵使朝中对皇长子的呼声较高，皇后还是毅然地选择了你。” “可这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允许别人带走自己的孩子的。哪怕是给了你嫡子的身份，她也是不愿的。这不是小事，是要上告族亲，写入皇家族谱的。你的母亲反反复复，具体怎么想的，实在叫人捉摸不透，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皇后只能给她一瓶毒药。如此一来，她必然会血崩而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了。这样的你，才更能被皇后娘娘掌控啊。” 庞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恬静的，一把好嗓子，让人只要听了就觉得心旷神怡。然而，这样恬静唯美的声音，竟然讲的是如此恐怖的故事。 萧城的心脏一阵紧缩，本就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让他感到无比失意，现下竟然连最亲近的皇后娘娘，都成了他的仇人。 认贼做母，这是多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啊。 萧城只觉得，疼痛在他每一寸肌肤中停留着，稍稍动一下，就会牵扯全身。这疼痛，又让他感觉到麻木，仿佛一下子，整个世界怎么样，都和他无关了一般。 “你也说了，她母仪天下，又定然会收养宫中的孩子，母亲生下我，便是在不愿意，也会寄养在皇后娘娘的名下，她出身贫民，也没什么势力，皇后娘娘作甚要赶尽杀绝，你这理由，实在是说不通的。” 萧城企图找到庞美人说话的漏洞。 虽然他的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涟漪，但是，萧城并不觉得，一向持重的母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平日里，一听到打打杀杀的事情，就觉得胸口疼痛，怎么会亲手杀人呢。 “不信吗？哎，其实五哥儿不信也是正常的，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了，骤然让你接受与皇后娘娘是仇人的事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只要是做了，就会留有痕迹。既然五哥儿的母亲是在佛寺里面的，你去拜祭的时候，顺便调查一下，不就可以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情了吗？” 庞美人低声说：“你也不想，你的母亲就这么含冤九泉吧。” 萧城至今仍记得那句话。 庞美人的话在萧城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极大的创伤。那一刻，他整个世界观都粉碎了。 他当然不会被庞美人的一句话蛊惑，就直接质疑自己的养母，皇后在他的心中分量极重，他必须亲自去炎症。 于是，萧城立刻迫不及待地去了宫中佛寺。 按着庞美人的说法，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处安放着他生母的盒子。放在神像的后面，上面已经封满了尘土。 这不是他生母的尸身焚烧后的骨灰，而是他生母信物的盒子，在佛事之中，有这样的传言，只要将贴身之物放在佛龛之中，至于神像之后就可以有佛诗中的神像来震慑这种怨灵！当然，这只是传说，并没有人真的当真，也有些宫中的妇人喜欢将自己不喜欢的人的物件摆放在神像之后，以做诅咒之用，不过这些是属于违反宫中规矩的，很有可能被发现，会被处以极刑或直接降位，所以大部分的宫中夫人是不敢这样做的。 那盒子是上还有一个排位，上面写着王室，王事就是他的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明明是诅咒和封印，为什么还要给他立个牌位呢？ 第516章 真假难辨 这排位到底是谁下令做的呢？ 实在太过久远。 生母的姓氏，这点萧城非常清楚，时代太过久远，根本无从考证，且看那排位上已经模糊不堪的自己就可以知道。 这地方不仅有排位，还有排位之后，您在后面的，书信上面写着这个盒子的主人一生的生平记录，他人生中几件大事削成，翻开来看，发现都是母亲的，在宫中的辉煌，至于宫外的事情，萧城一无所知。 既然母亲的排位就在宫中的佛事，那是不是说明旁美人说的都是真的？有关于她母亲的死是有另外一个版本的皇后对他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真的，只是想刻意掩盖自己的罪行，并且，让他相信他的收养，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善心，而不是因为自己杀母夺子，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 萧城一阵冷汗，他不明白为什么人心可以恐怖到如此地步，竟然可以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一条性命。 不管他的母亲死在皇后的手中，还是其他人，的手中都说明了他的母亲不是正常的难产而死，而是被别人害死的，至于她为什么会被停放在宫中的佛寺，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为了查我生母的死因，我调查了当年为我母亲接生的稳婆，还有伺候的宫女，他们大多数已经被发卖到宫外去了，这些人是当年最强有力的见证人，我必须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真相，才能算数，于是我找到了其中几个详细的询问了他们当年的情况，结果大家给出的答案都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我的母亲死在了纳兰珠的手中. 交上最不喜欢看到的真相也那就是纳兰珠是皇后的陪嫁陌陌纳兰猪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最有可能的就是得到了皇后的授意。 当时孝昌的母亲一死宫中就出现了闹鬼事件，大家人心惶惶，都很害怕，以为是他，明明生下儿子可以复婚，荣华，但是被单人夺去了荣华富贵，便心生怨恨成了厉鬼，为了平息这厉鬼的怒气，于是大家提议将纳兰珠处死以未见亡灵，那懒猪不会主动去杀人的，他一定是有目的的，最大的目的就是自己的主子，皇后娘娘，那懒猪死不死的不要紧？主要是他背后指使的那个人，却还是逍遥法外的活着，这让萧承感到内心十分不平。 可即便这些证据都十分充足，削成还是无法相信是皇后杀死了他的生母是皇后，让他变成了孤儿，于是他下了一个非常大的决心，那就是去问一问自己的母亲是否影响到了他的胎儿？ 她不相信旁每人说的话，他也不相信这些工人，默默还有内奸们编排的故事，他更不相信那生平当中记载的内容，他只相信从皇后的口中说出的话，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肖承去找了皇后，希望能和他对峙当年的事情，结果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听到了皇后和他身边默默的对话。 橙儿，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肖成刚走到皇宫之内，就听到皇后和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索性跳上房梁，听皇后和那嬷嬷的对话。 娘娘，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小事而伤了神，这实在是不值当的，当年的事情明明都有原因，娘娘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够改变什么呢？再说了，那散座主张的，纳兰猪杀死了不该杀的人，野与娘娘无关啊，纳兰珠才是真正的凶手，而娘娘却毫不知情。 可是知不知情的，小城怡景完全不在乎了，他知道，皇后是在欺骗自己，至于嬷嬷接下来的话寓意何为，他已经很不在乎了。 萧城看着眼前早已不似当年的萧毅，此刻的萧毅，玉树临风，风流铁塘，足有圣上当年的风范。 五十人无非，说的就是先在的状态。 萧城的心境，和从前不一样了，萧毅，也不一样了。 “皇后看似表面上敦厚善良，对谁都是无比上心，可是，通过我这么多年的观察，发现她不过是一个会演戏的妇人罢了。在她的西台子上，都是唱的温水煮青蛙。看起来温柔和徐，其实，是将一个人慢慢炖了，而不是突如其来的急躁。这样的人，可不是十分恐怖吗？你知道我的心中有多恨了吧，我恨她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亏得我那么信任她，她竟然隐瞒我多年，母亲就在宫中佛寺的事情，还让我从庞美人的口中得知。我也恨她，这么多年来，没有将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该打的时候不打，该骂的时候不骂，一味地娇惯，这才铸就了我今日的平庸。这些，完全都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她能像正常母亲那样鞭策我，我也不至于……” 萧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起来，都是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其实她是能够感受到的，我越长大，越和她背道而驰，许多有关于皇后的事情吗，我都会规避，甚至有些时候，她命我去做的事情，我也会放置在一边。纳兰珠不会随意伤害人的性命，她必定是有她的原因的。纳兰珠和母亲，是没有任何的焦急的，除了她们都曾经伺候过皇后。如此说来，就又归到了皇后的身上。” “庞美人和皇后原本就是不对付的，他们的关系向来不高，想要借此机会挑拨你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者说了，你如何肯定，就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呢？你经过调查，都能查到这里，那么圣上呢？那个宫女再卑微，也是为圣上生下儿子的人，如此难产，还闹出了闹鬼事件，难不成父皇不会查吗？他查到的，是不是会比你调查得更加全面？如果这件事真的和皇后有关，那么惩罚记录当众，应该就有了皇后的姓名了。可为何父皇没有处置呢？这就已经说明了，皇后娘娘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萧毅分析说：“五哥，旁人说的不算，你与我都是自小长在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唤她一声母后的，难不成，你不信自己，却要相信那些和所谓的证据吗？” 第517章 故意装傻 “没有什么是空穴来风的，有关于皇后的传言，我真的听得太多了，可是，我始终没有放在心上。我以为，她不管做了什么，至少对我有养育之情。这种情分是和母亲没有什么分别的。只要她没做过，我都会原谅，可是那一日，我听到的，却彻底颠覆了我之前对皇后的所有好感。” 萧城满面痛苦，没有人知道，当时的他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体会到，那种无尽的痛苦。 小小年纪的萧城，在一日之间，同时接受了那么多信息，他几乎快要崩溃了。在他打算到皇后那里寻求安慰，想让皇后亲口对他说，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的时候，没想到，皇后却给了他最致命的打击。 “吉安，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明明城儿的生身母亲就在宫中，却要诓骗他，说她被葬在宫外了？” 皇后独自坐在窗前，一手拿着茶水饮用，一手拿着帕子，轻轻滴擦拭着嘴角刚刚留下的药液。 她病了，每日都要用汤药吊住精神，才能勉强度日。这几日，她咳得厉害，便也睡得不够安稳，在睡梦之中，竟然时常见到萧城的生母，在向着她嘤嘤哭泣。 “皇后娘娘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她若是做了五皇子的生母，那五皇子可就真的卑微到了泥土里了，皇后娘娘收养了五皇子，也算是给他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想来，那宫女也会感谢皇后娘娘的。” “可她却是因为我而死的，吉安是我害死了她……” 皇后满脸憔悴滴说。 “昨天，我梦到她对我说，为什么要将她送到皇上的身边去，如果她只是做一个奉茶宫女，或许就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下场了。侍奉了皇上，才是她所有祸端的根源，我本不想害人的，却是彻彻底底坑害了她。每每想到这里，都让我惴惴不安……吉安，我是不是做错了。” “皇后娘娘，您快别这么说了。谁人能够预料结局呢，还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皇后娘娘知道她的身世，若她不去侍奉皇上，那是铁定会被揪出还有一个兄长的事情的。那可是欺君之罪，皇后娘娘这是在帮她。原本这件事可大可小，到了皇上那里，那就是小事，若是到了您这里，便是捂不住的。皇后娘娘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只能如此。再者说了，那小宫女也是愿意的，她听了皇后娘娘的建议，还不是欢欢喜喜地去了，只是后来没想到，纳兰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罢了。” 站在门外的萧城，浑身都紧绷起来。 他听到的所有，都是皇后的那句话：“她是因我而死的。” “现在看着城儿一日日滴长大了，似乎眉眼的位置和那宫女很像。也许是因为这个，我才时常梦到过去的事情吧。” “皇后娘娘，这件事原也是不怪你的。你如今身子如此亏虚，都是因为当年被庞美人害的，那宫女不过是命苦，非要折命在大家的斗法当中。至于纳兰珠，她是皇后娘娘您的人不假，也是真心为了皇后娘娘，才做出了那样的事的，但是皇后娘娘，您不是也赐死了她吗？这也算是为了她报仇了，做到了公允公正了。” 这些话，萧城都没有听到，他当时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皇后和吉安的话，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原来，真的是皇后害死了母亲，原来，庞美人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这么多年来，他口口声声唤她母后，她的内心就不会感到焦虑吗？她，就不会每天晚上都做噩梦，觉得自己的内心有所亏欠吗？ 萧城的时间观彻底崩塌了。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在宫里跌跌撞撞滴走着，想走到阎罗殿，问一问母亲，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怨恨这些人，是不是恨她们的虚伪和冷漠，想要报仇。 萧城捏紧了拳头。 母亲想不想报仇，他不知道，但是他想。 身为一个男儿，身为一个儿子，他怎么能不为自己的生身母亲报仇呢，她惨死，还曾经化成厉鬼，那都是她委屈与痛苦的征兆。 这些，都是萧城无法原谅的。 这一刻，他决定了，做一个孤家寡人，一定要混出一个自己的天地来。 “你口中的母后，与我认识的母后判若两人。”萧毅说：“且你听到的，并非全貌，终究你还是没有去亲自问母后，如何知道，杀死你亲生母亲的人，就是母后呢。” 萧毅是旁观者清，他一下子就听出来，这里面是有误会的。 萧城当时，被庞美仁灌输了那样的想法，但凡从皇后的口中得到了任何可以验证庞美人说法的言辞，便就不能在接受其他的信息了。 皇后当时为何会和吉安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偏偏又让萧城听到了，这些都无从考证了。但是只一点，如果真的是皇后杀死了那宫女，她便不会告诉萧城，他的真正身世，只会告诉他，他是皇后自己生的。 若是告诉萧城了，那便可以直接证明皇后是清白的，否则，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很有可能将自己视为仇人，她却还要给他嫡子的位置，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小七看着萧城，轻声说道：“其实，五皇子殿下，也觉得皇后娘娘不是杀母凶手吧。否则，这么多年来，为何皇后娘娘还稳居中宫。” 小七的话，让萧城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 “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是什么人。” 萧城从痛苦中‘解脱’得太快，他忽然变得如此严肃认真，仿佛变了一个人，这更加佐证了小七的想法。 “五皇子殿下的这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我们端王，千里迢迢从端国而来，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来见五皇子殿下，可不是来听这些无关紧要的故事的。或许五皇子殿下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但那时的您年纪尚小，还没有办法很好的明辨是非，所以才会被人蛊惑。而今，五皇子殿下已经是人中龙凤，还曾经担任过御龙军的首领，如何能不知道，这是挑拨离间的简单伎俩呢。” 小七问萧城：“明知如此，却偏要这么做，五皇子殿下如此装傻，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518章 冷漠态度 起初，小七还觉得萧城十分荒谬。 明明是一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可是显然，他在皇子之间的实力却是如此的天资不足，这样的人，即便庞美人之流不利用他，他也很难长久到最后的。 小七只觉得，萧城的种种做法，十分的可笑，甚至有些，便是萧旭这样的孩童都做不出来，可是萧城却做了，心甘情愿第被庞美人他们利用。 可是，通过刚才萧城的讲述，小七发现，一切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萧城并非因为愚钝，而甘愿被人利用，相反的，他也在利用别人。 比如说这御龙军的位置，就是他利用庞美人在京都城中的势力，才得到的。至于其他，在京都城中的福利，也都是他游走在皇后和庞美人之间，直接得到的利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愚蠢扯上关系呢。 古语说的好，大智若愚，想来，这萧城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萧毅看向萧城，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小七的意思。 “五哥，你不是在打算向母后报仇，而是一直在帮助她对吗？” 虽然语气是疑问的，但是萧毅已经能够肯定了。 “你故意和庞美人他们合作，就是想从他们那里查到些什么，对的，一定是这样的。母后始终被庞美人陷害，她甚至因为庞美人没了做人母的可能，这份仇怨，也是刻骨铭心的。你知道庞美人是骗你的，可是你假装误会了母后，这样一来，庞美人会着重拉拢你作为心腹，你成了庞美人的心腹，那么接下来，庞美人他们打算做什么，你都会得到第一手的资料了……” 这样的猜想太大胆，也让萧毅十分激动。 大胆的是，这竟然是一个布了十多年的局。早在萧城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就已经考虑了这么多了，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能做到的。 萧毅自认为，便是他，也不可能考虑得那么全面。| 御龙军这个位置，对于皇子而言，看着倒是个不起眼的，但是来往京都城的消息、信件、以及各国的动向，御龙军都是第一时间知晓的。 萧城在御龙军的这么多年，瞧着是没什么起色，可是，他却是整个京都城消息最灵通的人。 萧毅顿了顿，又说：“你不仅在帮助母后，还在帮助父皇……” 萧城那因为酒醉而混沌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了。这一瞬间，那抹精光已经告诉了萧毅答案，他，是猜对了的。 “是父皇让你这么做的，父皇也参与其中了，对吗。” 萧毅想到了那些自己寄到楚帝手中的信件，最后却全部落到了萧钰和萧廉的手中，原本还十分气愤的，可是现在看来，其实那些信件，也只是表面上到了他们的手中，其实他的父皇也是看到了的。 “我没什么好跟你们说的。”萧城冷笑了一声：“总之，我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废物，无所谓了，我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前途了。若你来到京都城，还要来向我讨要说法，那么我这条性命，你只管拿去吧。我已经不能成为你的阻碍了，你能安然到这里，就说明我那不争气的舅父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中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底牌了，现下，你是最大的赢家了。” 萧城如是说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若是萧毅打算伤害他，他也只能忍受着。就算是旁人，也不会替他说话的。毕竟，是他先联合兄弟去害萧毅在前。 萧城看着萧毅，唇角轻勾：“不过，能死在你的手中，我也是开心的。这么多的兄弟，我只与你交过心，但也只是交过心而已，至于其他，还是不要去想那些兄弟情义了。你知道的，皇家是没有兄弟的。我们不做仇人，已经是极其要好的关系了，又何必非要强迫自己，去接纳一个曾经害过你的人呢。” 萧城再次激将一般对萧毅说。 萧城害过萧毅，他更希望萧毅能拿出真实的自己，能够面对他们这段，走到末路的兄弟情义。 萧毅却说：“你以为，我今日来找你，是跟你唱戏来着吗？” 他的神色严肃：“五哥，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不管你曾经受过多少的苦楚，可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记得，小小年纪，就到了母后的身边教养，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是形影不离的。母后对我们是一样的，我与五哥，也是一同爱戴母后。我在宫中的生活，十分艰难，但是，这份艰难只是在宫外，只要回到母后和五哥的身边，我就还可以自由自在。” 那段记忆，对于萧毅来说，十分刻骨铭心。 也是他在楚宫困苦生活的那段日子中，唯一的快乐时光。 “我只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去找五哥，就都会得到解决。不管收到了什么惩罚，只有五哥在，我就是安全的。” 萧毅记得萧城为自己挡板子，记得萧城讲好吃的东西分给自己，记得在下雨天，他只把伞靠在他这边，自己却淋湿得彻彻底底，他还记得，五哥教他读书写字，无不尽心尽力。 就算后来，萧城的态度前后不一，但是萧毅也宁愿相信，萧城当初待他的那些好，都是真心的。 真心是不能伪装的，萧毅相信，自己看到的萧城，是最真实的萧城。 萧城再次冷笑：“给了别人生路，你就能做好人了？九弟，在边关吹了这么多年的风，怎么还没把你的这根死脑筋吹得活泛起来啊。你想成为那人上人，就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兄弟情义，你觉得，那能当成饭吃吗？能当成水喝吗？能给你足够的名利和地位，让你可以得到父皇的宠爱吗？” “既然都不能，那就是无用的东西。无用的东西，就应该丢弃。你该知道，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你人生的重点。就像我，我现在的重点，就是如何咸鱼翻身，而不是与你在此处回忆当年的兄弟情义。” 第519章 萧城心思 “五哥终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五哥了。” 离开满楼，萧毅坐上马车，心有戚戚。 正如萧城所说，在皇家太看重兄弟情谊可不是长久之象，萧毅也并非将所有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唯独这萧城，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他更希望，萧城能如曾经那般，将他视为手足兄弟，或者，哪怕是证实了这一次，是被人利用了，才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萧毅的心中也能好受一些。 没想到，萧城什么都知道。 他不仅什么都知道，而且什么都像在了所有人的前面，也就是说，他所做的每一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萧城都是知道的。 他是没有根基的皇子不错，可是，正是这份没有根基，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悲惨的身世，他会拿来利用，皇后的怜悯，他也会拿来利用，庞美人的歹毒，他会拿来利用，就连楚帝的手段，他也会拿来利用。 他利用了一切，成全了自己，眼看着自己是被踩到了尘埃里，其实，萧城却是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存在。 这份城府心思，可不是随便那个人就能达到的。 萧毅细思极恐，又不愿再多想。 那舅父，原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可是这份血亲在萧城的眼中，却是毫不在意的存在。 人可以愚蠢，这样自然有想要帮助你的人出现，但是人若是太过奸诈，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会利用，那么，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萧毅得到了答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离开京都城去端国的时候，五皇子萧城没有前来相送了。 他已经成了藩王，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就算能成功到达端国，坐稳那位置，庞美人之流也不会放过他，定会让他一辈子回不了京都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浪费精力，与萧毅周旋呢。 萧城的想法，让萧毅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他感到非常难过，又无可奈何。 “大王也不必难过，也许，五皇子殿下并非如此歹毒。否则，他只要将这份庸碌无为继续进行下去便是了，为何，还要让大王察觉到呢。” 小七的话，让萧毅有些不解。 “你的意思是说，五哥，他是故意的？” “他讲了过去庞美人对他说的，便是让我们感觉到破绽，只是让我们知道他被骗了，那就无需强调后来的那些话，让大王对你们的兄弟情义产生质疑。五皇子殿下说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摆脱困境，咸鱼翻身，而不是和大王在这里回忆当年的情谊。若大王能摒弃前嫌，让五皇子殿下翻身，会怎样呢？” 小七看向萧毅，很是严肃地说道：“大王，不仅仅是您，就连五皇子，都是圣上手中的武器。五皇子殿下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虽为嫡子，但是这卑贱的出身，注定了他距离那高位有着相当的距离。他更十分清楚，自己的资质不高，恐难以成就天下。于是，五皇子殿下便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只做一个嫡子便是。他也的确做得很好了，这不，既帮助了皇后娘娘，探查庞美人的动向，又帮了圣上解决了许多麻烦。天下之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做了圣上的眼睛和耳朵，这不比参加兄弟斗争，惹圣上心烦，更加有利吗？” 小七的分析，让萧毅恍然大悟。 “所以，方才五哥是在提醒我？” “我觉得是这样的。众所周知，五皇子因为帮了庞美人，来杀害大王您，所以受了禁足的处分。这原本是因为五皇子不是主谋，进而做出的惩罚。可是，他也是真切地闭塞了言路，在其位而不谋其政，险些让大王死于非命。可是，如果大王明知是这样，还是选择原谅，并为他求得圣上的谅解，那么，大家会怎么看待大王您呢？” “到时，他们会说我性情温和，处事仁义，记得当年的兄弟情分，以德报怨。” “正是如此。”小七说：“五皇子殿下聪明过人，非常人能够比拟，想来，今日这满楼之举，一来是迷惑四皇子和连王，让他们的人知道他如今处境艰难，竟然连一个好友都约不到，只能靠着他们的施舍来缓解尴尬。二来，则是为了给大王您一个机会，让您见到他。正所谓灯下黑，若是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反而会惹来怀疑，如今这四皇子和连王的人都在场，他们都看着五皇子呢，这时，谁也不会想到，大王会来见他。如此，便能将接下来大王要做的事情告诉给大王了。这，是多么好的计划啊。大王如今还觉得，五皇子殿下是歹人吗？” 被小七如此点拨，萧毅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是啊，一定是这样的。五哥，他便是用这样的方法，让我明白，此行京都城，绝非硬碰硬能够转圜，应该表现得谦逊温和，才能让大家打心底里接纳于我……” 萧城醉死在了床上，楼下的人上来，见他如此不省人事，不由得冷笑连连。 “真不知道，这五皇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还以为原先捧着他的那些，是真的对他好，与他交了心的。要不是四皇子殿下，还有连王，他这等碌碌无为的人，谁会做他的门客啊。也不好好看看自己，到底什么实力，现下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话，却还不知道收敛，还以为，能东山再起呢。” “就是，你瞧他醉成这样，怕是今晚醒不过来了，不然，咱们用他的钱，去前面再找几个姑娘，今晚就住在这儿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大家都吃起来，反正，是这冤大头拿钱。” “好啊好啊，你们听说了没有，翠微姑娘最近新谱了好几个曲子，十分好听。不如，咱们就将她请来，好生听听，也好回去和他们吹吹牛，说咱们也算是见识过满楼里最上乘的姑娘了。” 这个建议显然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他们嘻嘻哈哈，十分开心地离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看似酒醉的萧城，其实已经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他当然知道他们的秉性，不过，既然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心就不会因此而变得脆弱不 “九弟，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第520章 府中挂白 今日的朝食，是在主厅上用的，为了显示对萧毅的尊敬，龙度特地将主厅上伺候的人仔细筛查了一遍，只留下一些十分值得信任的。 听说萧毅已经住进了龙家，龙尔也特地赶回来，和龙杉龙泗共同坐在了桌子前。 龙尔是龙家的次子，现在做了小将军，刚从前线回来，他的身上，还带着军中将军的气场，总是风风火火的，脸颊带着被风霜拍打后的黝黑和冻疮。 他是在龙毅离开之后才在外面建府的，不过，他和龙家是分府不分家，他的妻子还是住在龙家的，龙尔回到京都城，也是住在龙府。昨日，因为与朋友饮酒有些醉了，便宿在了自己的府中，今日听说萧毅已经到了，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龙度还是那副持重的模样，他扫了眼众人，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的时候，全然没有任何鄙夷之色。 他当然知道，小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角色了。说是床奴，倒不如说，她是萧毅身边的一个勇士。尤其，听了龙杉对于她的介绍，龙度更是由内而外地敬佩小七这个柔弱的女子。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把生死置之度外，也并不是所有人能为了自己的主子，舍生取义，尤其，她还是个湘人。 楚湘之战，打到最后，受伤害最大的，就是老百姓。湘民尤其悲惨。 小七是个湘人，还是湘奴，她不仅没有因此而心生怨恨，竟然还能放下芥蒂，去帮助楚国的端王。这中心怀天下的胸怀，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女子，反而像是个心胸开阔的英气将军。 不知道怎的，看了小七一眼，龙度竟然产生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小七了。 到底是在哪里呢…… “父亲，昨晚宫中设宴，可是为了款待江深？” 龙尔问龙度道。 龙度点头：“不错，就是他。” 楚帝设宴，大肆款待朝中重臣，说是诗会，其实却是陪着齐国的使臣喝酒吃饭罢了。齐国的那位公主半路离席，真正陪着楚帝吃酒到最后的，是江深。 萧毅皱了皱眉。 “这件事，我曾亲自问过江深，他自己说，此番前来楚国，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当初以为，自己去的是冥国，没想到，上了马车，发现路走的方向不对，才从随队的将军那里得知，是来楚国的。马车是跟在齐国公主后面的，翔边侯亲自为他准备，他便放心地交给了他，不成想，到最后，是随着公主而来的。我调查过了，那翔边侯是庞美人家的亲眷，据说还很亲，不是出五服的亲戚。我想，这里面，定然是有些文章的。” 龙度知道，那江深对萧毅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着重打探了一下，没想到，真的问出了不少的东西。 这也解释了，萧毅此前心中的疑问。也就是说，翔边侯和那齐国公主特地安排，诓骗了江深来到了才楚国，其用心，已经十分明显了。 “端国的刺杀，再加上诓骗江深出使楚国，他们这些人，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这分明就是打算让端王有来无回啊。” 龙杉严肃地说道：“之前刺杀的事情，圣上并没有发作，考虑着封赏大典在即，许多使臣都是在场的，也要顾及着楚国的颜面。没想到，这倒是给了庞美人他们可乘之机，还想着趁此机会，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他们就没想过，如此左右使臣之事，是会引起两国纷争的，搞不好，会出大问题了，这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他们哪里想过什么后果呢，左不过，是对自己有利的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小人行径。”龙泗放下筷子，很是不快地说。 龙尔也很是担心：“这萧家门前依旧挂白，封赏大典在即，是不许这等晦气的事情出现的，可是圣上还是默许了，也没有苛责他。可见，这萧院判就是在等着端王的说法了。其实，这萧院判如果是一个懂得轻重的，便不会在继续纠缠，怕就怕，他听了别人的话，如此一来，一场对峙便是注定的了。” 庞美人始终对萧毅虎视眈眈，萧毅是诸位皇子当中，才干比较强的一个，想要处置一个人，必须在他最柔弱的时候动手，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庞美人打算处置萧毅，便想借着萧毅最困顿的时候，只可惜，她没有把控住机会。现下，萧毅羽翼未丰，这是她唯一的，处置萧毅的时机了。自然是要利用一切敌对萧毅的人了。 那萧院判，死了亲孙女，也是萧家唯一的后人，这种巨大的伤痛，无异于灭了萧家的门。萧院判这口气不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庞美人只消鼓动一下萧院判的怒火，便能大刀片她想要的效果。 以萧院判在京都城中的地位，足够萧毅喝上一壶的。 “端王昨日还去见了五皇子？” 萧毅点头：“不错。” “这实在是不应该！”龙尔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且不说，那五皇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与他为伍的，大多数是四皇子和连王的人，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个人认出了端王你，这不就麻烦了吗。” 龙度摆手，让龙尔不必说下去了。 “五皇子如今被圣上禁足家中，心中失意，端王与他自小在皇后娘娘的身边一起生活，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端王定然是由他的计划的，不知见了五皇子之后，有何发现？” 龙度很了解萧毅，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既然选择了去见，必然是由他的理由的。不仅仅是为了维系兄弟情义，还有其他的目的。 龙度叹了口气说：“其实，五皇子这个人心地纯良，原本是不该做出这等事情的，想来，也是受到了四皇子的撺掇。我想，圣上定然知道五皇子的为人，不会真的处罚。否则早该交给萧院判处置，而不是简单的禁足这么轻松了。” 龙度对萧城，还是感到很惋惜的。 他觉得，萧城虽然胸无大志，但至少是一个良将，没有什么歹心，可偏偏这样的人，是最好利用的，被坏人拿在手中，变成了一把是非不分的利器。 第521章 见翟天书 “你嫂嫂月份大了，昨晚夜宴，去了翟美人的宫中，陪着翟美人说了会子话，到了今早才回来，我担心她会吃不消，就让她在家中休息了。” 龙尔的夫人就是翟家的庶五女翟天书，翟天书擅长诗书，是京都城有名的才女。她与龙尔的结合，既是互补，也是天造地设，能将龙尔身上的戾气抹平，还能与他畅谈兵法，实在是难得的贤妻。 两个人也算得上是京都城里羡煞旁人的眷侣了。如今，翟天书又有了身孕，不日就能诞下麟儿，这便更让人羡慕了。 她的姐姐，就是那个神秘的翟天琴，元本身翟家手上的一张王牌，却被人陷害，不得不进宫，做了一个不大不小，不上不下的美人。 楚帝喜欢她的琴，曾经日日泡在她的房中不出来聆听她的琴声，如此，还被冠上了祸水的称号，现下，却是在宫中比较悲惨的一个。 翟天书和翟天琴的关系最为要好，借着夜宴，便去陪陪姐姐，也好聊表她的思念之情。 “走之前还跟嫂嫂保证过呢，一定给她带些路上好吃的好玩的，原本以为今日能见到嫂嫂，打算当面给她呢，既然嫂嫂不能来，那么，就让二哥哥代为转交了。” “你嫂嫂早就抱怨，在家里闲的发慌，若得了你这些好玩意儿，又能舒坦几日了。” 翟天书和其他的世家小姐不一样，她原本就是个知书达理，平易近人的，所以，和龙泗龙七这些性格欢脱，一般大家小姐都不敢相与的也交往的不错。 龙七也十分喜欢这位二嫂嫂，分府过后，也时常去她的府中逛，和翟天书一起钓鱼打牌，很是开心。 龙泗与她的交情也很不错，每次出去玩，都会给这位二嫂嫂带来稀奇古怪的东西，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似兄嫂，到像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饭后龙度与龙尔龙杉，拉着萧毅去书房里商议对策，小七则和龙泗走了出来。 龙泗不喜欢参与政治，他只懂得一些皮毛而已，这样的场合，他不是很喜欢，便决定先回去。 “小将军。”小七叫住了他。 “怎么了？” 龙泗说。 看了看小七，他忽然想起来：“对了，我还答应你带你出去玩来着，走，正好吃过饭，我先带你去城中的几个杂曲园子转转。” “小将军等等……”小七对这些不感兴趣，说道：“我是想说，若小将军想亲自将礼物送给少夫人，不知，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见一见她……” “你见我二嫂做什么？” 龙泗不解了。 “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少夫人是个好说话的，人也热情，就想与她接触一下，顺便打听一下京都城的名媛圈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这，也是最快融入京都城的方法啊。许多大王打听不到的事情，或许，在小姐夫人们的圈子里，是能知道一些的。所以我……” “原来是这样啊。”龙泗明白了小七的意思，很是大方地说道：“这个当然是没问题了，我这就带你去吧。我二嫂嫂的人很好的，她若是知道的，必定不会有所隐瞒。” 跟随者龙泗，小七来到了龙尔的府邸。 这一路上，脑海中，都是有关于翟天书的回忆。 翟府的女儿都教导的很好，每一个都是一把管家的好手，翟府的庶女很多，但是每一个都堪称嫡女典范，也正是因为如此，翟家在联姻方面，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家世族了。 哪怕翟启明的官职不高，可是通过联姻，他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让人无法忽略的。 但是从头到尾，仔细看来，翟启明其实是更看重萧瑞的。 嫡长女在萧瑞的园子里掌控这管家之权，虽不是萧瑞的正妻，但是，位置上已经和正妻没什么区别了。当然，他很圆滑，也没有忽略萧钰和萧廉。比如安立安左徒唯一的儿子，就是翟天珺的夫君，那安立也算得上是萧钰和萧廉的追随者了。 其实，这样的人，很难得到主家的信任，毕竟，都希望自己的追随者是可以从一而终的，像翟启明这样，侍奉着两个主子的，是很难得到亲信一般的待遇的。但是，翟启明原本也不打算这么做，他的女儿多，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他更希望广泛撒网，重点培养，如此才能博得翟家永久的太平。 比如翟天书，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龙家在朝中处于中立的状态，是清流所在，于是，翟启明便让翟天书嫁给龙尔，以此得到朝局上的均衡。 这翟天书，和他的父亲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她天生敦厚，与龙家的脾气秉性十分相投。 翟天书嫁到龙家之后，就谨遵着妇德，孝顺公婆，照看夫君，还善待夫君的兄弟和妹妹，龙七原本觉得，自己和她之间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这翟天书以诗书著名，必然说起话来酸酸的，一副老学究的模样。但是接触下来，才发现，翟天书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迂腐，人既和善又好说话。平时龙七闯了祸，她还会从旁说和，每次经过她的劝说，父亲都会消气，就像是有魔法一样。 龙七对这个嫂嫂的印象非常不错。 但是，这也仅限于龙七对她的印象。 现在的小七，不似，龙七那般单纯了。 她能想到的是，既然翟天书出自翟家，那么，她就你绝非表面上表现得那般单纯。她通读诗书，又学富五车，这些学问，不可能让她变得单纯，作为联姻的工具，她肩负着娘家的使命，必然是有她自己的谋划的。 但是即便如此，小七还是必须去接近。 首先，就是为了她与龙泗所说的那个目的，她需要尽快了解京都城的情况，而翟天书，是京都城有名的夫人，与别人交往的也比较好，当前的局势如何，从她口中知道的，是最真切的。而且，翟天琴是如何进宫的，她身为翟天琴关系最好的妹妹，定然十分清楚。 小七的到来，并没有让翟天书感到惊讶。她的平静，让小七都不由得惊讶。 第522章 是个机会 她慢慢地放下书，把玩着龙泗给她的礼物，一个劲儿地夸赞龙泗弄来的东西都是她最喜欢的，龙泗被夸赞得非常开心：“这些话本都是孤本，有很多，是直接从那些话本师父的手中买来的，天底下独一份的，嫂嫂，为了淘这些东西，我的头发都要掉光了，嫂嫂该怎么奖励我啊。” 翟天书指了指院子对龙泗说：“你不是喜欢你二哥哥的马吗？我看着你二哥哥平时也不骑，你去问他，就说我问的，看他给不给。” 龙泗的眼睛都亮了：“什么？嫂嫂，你是说旋风吗？你打算把旋风给我？真的可以吗？二哥哥宝贝旋风跟什么似的， 怎么可能让给我呢。” “旁的时候不行，现在我可是有他的骨肉了，他不给我就生气，你瞧他给不给。” 龙泗兴奋至极：“好嘞，为了大侄子，我二哥哥就算这偌大的府邸都不会眨眼睛的，区区一个旋风，我就牵走了。” “你倒是不客气，拿走吧拿走吧，那旋风吃的马料能比得上三匹马之数，我瞧着马夫们都头痛得紧，你拿走了，他们也能松快一些，省得每日都要想着，怎么照顾那匹马了。” 得了翟天书的命令，龙泗兴奋地去了，房间里，只留下小七一人。 这是翟天书支开龙泗的方法。 她看似喜欢那些礼物，实则并没有过分地探究，那些话本，原本就是浅显易懂的话本，和她手中那复杂的古籍却是完全不搭边儿的。 这翟天书，哄人的把戏的确不错，这是小七内心里第一印象。 她，果然和龙七记忆中那个和善的翟天书，不甚相同。 “我听夫君说起过你，听说你是端王身边最体贴的奴籍，也是端王的智囊，还曾经亲手杀了那湘国的朱本。我一直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能做出这些惊骇世人的事情来，今日瞧见本尊，果然是生得极美，气质不凡。” 翟天书深居后院，却能将前院的事情打听得清楚明白，可见龙尔这里，对她来说，就是最长的信息渠道了。 小七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奴婢小七拜见夫人。” “你起来吧，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你虽为湘人，却是个勇敢无畏的，龙家敬你，我也就敬你。” 这话，虽然表面上是尊敬的，但是却总是透出一点虚伪的的味道。小七当然知道，翟天书并非打心底里尊敬她，甚至，翟天书有些想要避开她。 “夫人谬赞了，奴婢不过是用来挡煞的，能帮大王躲过一劫，便是奴婢此生的夙愿了。” “这就是小七姑娘自谦了，能为端王挡煞，那也是极其不容易的。一介女子，能有这样的际遇和勇气，已经是世间少有了。不似我们这些妇人，在闺中的时候，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到了夫家，也只能为夫家打理一下院子，做一些管账管家的小事。说实话，我是打心底里钦佩于你的，你做了许多，我不敢做的事情。” “夫人知道其中的艰险，便可知如今奴婢心中的惴惴不安。挡了煞，固然是好的，怕只怕，丢了性命，还没能保住大王。故而奴婢今日来拜见夫人，瞧着京都城的盛景，实在不知其中水是深是浅，故而前来讨教。” “京都城的水深浅，你为何来问我呢。小七姑娘，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翟天书是个通透的人，她当然知道，小七指的是什么。在龙家，在所有人的眼中，她都是贤惠的存在，可是很显然，方才她的贤惠，并没有得到小七的认可。 “夫人聪颖，对世事洞若观火，奴婢早有耳闻，故特地前来叨扰。至于，威胁，夫人何出此言呢。奴婢只是知道，龙家与大王的关系较好，故而求到夫人这里，至于其他，奴婢从未想过。” 小七的几句话，倒让翟天书说不出话来了。 翟天书冷哼了一声：“果然，端王身边的人，都是个不简单的。你说吧，想问什么，我尽量都告诉你。但是，若有偏差，你也是怪不得我的。” “此番奴婢前来，是为了平息萧院判的怒火，但是，萧院判能否息怒，还是会因为奴婢的到来，而觉得更加怒火中烧，这奴婢无法判断。不过仔细想来，原本萧院判是十分看重端王的，否则，也不会将唯一的孙女，嫁到端国那么远的地方去。萧院判的恼恨，也多半是针对自己的。他没能提前教会孙女世间的险恶，更没有办法，让孙女不要受别人的指使。奴婢的死，若能让萧院判明白这一点，那么也算是使得其所了。若是处理得好了，那么，萧家或许会成为端王还有龙家在朝中的坚强后盾，这原本的仇恨，便会转嫁到那真正坑害他孙女的人的身上，这，对龙家，对夫人您，都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小七的话，看似在说自己的处境，可是，却也给了翟天书一块非常大的好处。 翟天书仔细揣度着她的话，发现这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龙家的地位牢固，她也就安全了，且端王是十分有才华的人，便是父亲翟启明，也说那端王懂得卧薪尝胆，隐匿锋芒，是一个难得的帝王之才。倘若她卖给端王这个人情，日后，那便是一份恩情在呢，对翟家也是有所裨益的。 看着小七，翟天书觉得她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奴籍，甚至有可能，智谋和远虑都远远超过于她。 一个奴籍，能有这样强大的气场，着实难得。 况且，若是她以卑微的身份来见她，或许她不会如此重视。可是她一开场就开诚布公，这样的气势，反而让她不得不顺着她的思路去想。 龙家和翟家，是翟天书最大的软肋。尤其是，经常出入后宫，她见到的权柄争夺，就更加血腥了。她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姐妹们，她们各自效忠不同的夫家，父亲这般广泛撒网，得到的结果，或许对翟家好，但是，对那些失败一方的姐妹们却是十分不公的。 但是，说到底，只要翟家还在，她们就没什么危险，这才是最重要的。 龙家，更是她不能忽略的存在。有的时候，她很担心龙度的处事风格，龙家的军功太盛，这样势必会招来嫉妒，可龙家又不像太尉那般懂得审时度势，选择一个靠山，来稳住大局，龙家这种单独行动的，到最后定然不会有好的结局。 这，才是翟天书最担心的。 这萧院判，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他掌控着所有皇亲国戚的生杀大权，若是能得到萧院判的照看，那么，便是再大的罪责，也能从轻处罚了，这是所有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第523章 如何调查 见到翟天书的表情似乎有所缓和，小七说道：“三个家族，非萧院判不可。所以，保护了端王，三家都可得到福泽。奴婢心有所想，却不知该如何实施。故而请教夫人，京都城中之事，夫人最知晓，妇人之间的消息流通的也快，还望夫人行个方便，能帮助一二。” “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拒绝你不成。不过，话说回来，这端王到底还是有眼光的，能找来你这样心思灵巧的人，不仅聪明，还愿意为他牺牲性命，有了你在，想必他定然是轻松不少吧。” 翟天书指的不仅仅是小七，还有战肖之类的人，都是端王身边的左膀右臂。想要将这些人收罗在身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需要大量的精力，以及敏锐的发现人才的眼睛。 萧毅都做到了。 战肖是七品上的高手，整个五洲大陆都不曾有过一个，而小七，则是心思敏锐到了极点的湘人，知己知彼的存在，更是难得一见。 翟天书让婢女拿来椅子软垫，又让人沏茶以热盖覆面。 诸如种种都是大家的待客之道，可见，翟天书已经将小七当成座上宾了。 小七也没有过分推辞，直接坐了下来。 她第一个就想之道，有关于翟美人的事情。 翟天书没想到，小七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刁钻，这原本是翟家的秘密，哪怕是龙尔她也没有详细告知。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测。”小七如实说道：“奴婢听闻，这翟美人入宫之后是很受圣上喜爱的，可是却也因此受到了不少的非议。她分明是翟家最有才华的女子，该是深受翟大人的喜欢，必然是百般呵护，不会让她深陷这般是非之中，可是，她还是进了宫，做了美人，所以奴婢猜想，这定然不是翟大人心中所想吧。如果奴婢是翟大人，定然会将这心爱的女儿，许一个更为合适的对象，而不是草草送入宫中，寥寥此生。” “除非……”她说：“除非是翟府被人陷害，不得不交出女儿。翟美人如今在宫中，举步维艰，本人也是郁郁寡欢，可是那害了翟美人的人，却还在外面逍遥快活，想来夫人也是心中不平吧。不知道，夫人可有什么可疑之人，是值得怀疑的呢？” 翟天书看着小七，后背不由得浮起一层汗水。 明明，她才刚进京都城，就什么都看的透彻。萧毅将她戴在身边，可见是有了很大的打算的。 这让翟天书不由得想起之前回娘家的时候，听父亲提起过，说这端王实在是不简单，竟然远在端国，就能将五皇子的御龙军首领之位给撤下来。就这么悄无声息，让庞美人一族措手不及。 要知道，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遥远的端国，将这事办的妥帖的。改变京都城的格局，同时让三个皇子吃瘪，这些，萧毅都做到了。 “的确是有的。” 翟天书知道，她此时不能随便说些什么搪塞过去的，以小七的智商，她但凡说出一些违心的话，都能被小七识破。与其那样，不如说些真话，来增进一下彼此的信任。 “但是，父亲没有证据，我也不能胡乱编排。” “这不叫编排，只是合理的假设。想要调查处背后的主谋，必定要做出一些假设，先排除一些人，或者选定一些人，再行入手。” “我父亲和兄长查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结果，你如何调查呢。” 翟天书有些不信。 “对方知道你们会调查，就会做出响应的对策，而奴婢不同。没有人会知道，端王身边的一个小奴，竟然会参与调查这件事。两者无干，就不会受到提防，没有提防，便不会有对策。或许，奴婢就会发现端倪了。” 小七说的信心满满，让翟天书竟然有那么一瞬，觉得她是无比可信的。 翟天书想了想，只能慢慢地说出了她心中的名单。 翟天琴是她最喜欢的姐姐，看着姐姐在宫中受苦，每日以泪洗面，她也是心中不快的。能尽快找到凶手，查出真相，为姐姐报仇，是她目前最大的心愿。 小七听完翟天书的怀疑对象，只觉得凌乱如麻。也难怪，翟家查不出头绪了。这翟家虽然靠着联姻在京都城里博得了很高的地位，但是，也同时得罪了不少的人。与翟家站在对立面的世家也有许多。 世家们之间的争夺，其实就是皇位争夺的缩影。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和皇家结亲，甚至成为未来皇上的岳丈，这才是京都城的世家们追求的终极目标。 然而，真的能压对宝的人，屈指可数。 翟天琴是适龄女子当中，最为出色的。以她的实力，将来能当上皇后也未可知，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自然是受到了不少人的重点关注。 翟府将翟天琴当成宝贝一样的存在，将来定是要献给未来的皇帝的，如此便动了其他世家的奶酪。他们自然是不会允许翟天琴继续存在的。 彼此制衡，才是京都城维系和平的方法，翟天琴打破了平衡，势必要被淘汰的。 将所有的怀疑对象全部说出来，翟天书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就连翟府的门客，翟启明的亲信，都未必能知道的这么全面，这是翟府的秘密，也是翟天书每天殚精竭虑，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名单。 “我知道的，都在这里了。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查了吗？” “实不相瞒，奴婢并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翟天书立眉：“那你还问我问的这么详细？” “其实，奴婢也是想通过翟美人的事情，对整个京都城的世家们之间的关系，仔细了解一番。” “这是何意？” 翟天书越发不明白了。 “如果各大世家之间，都是固若金汤的，彼此之间，是携手并进的，那么，奴婢还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可是，方才听了夫人的话，奴婢便知道了，原来，所谓的联手都是不存在的。世家们之间，其实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嫌隙的。只要奴婢找到了切入点，进而使些手段，那么，真相不必我们去查，只消给他们一个起点，便会像元宵佳节的烟火一般，不断地裂解开来，直到将真相送到我们面前为止。” 第524章 美人处境 小七说的云里雾里，翟天书一时间还想不明比她到底想做什么，索性就直接不想了。 “三姐姐和我是一个房中长大的，父亲自小便将我们这些女儿们养的很好，还聘请了教习嬷嬷，专门教我们一些技能。我与三姐姐，又同受一个教习嬷嬷的教导，日夜相伴，故而，关系比其他姐妹更加亲近一些。” “三姐姐自小就容貌出众，她学习的快，寻常插花，我等都要学上三日才会有些成效，可是她只消看嬷嬷做一遍，便什么都会了。父亲见她如此出众，便更加看重一些，不仅教习琴棋书画，就连国策也是学上一些的。” “在闺中的时候，我便知道，三姐姐以后定然是会嫁给人中龙凤的，而我，也定然是官宦之家。那时我们对未来的夫君，都是充满了幻想和希冀的，可是……可是……” 翟天书双眼通红：“虽然这样说，有些冒犯圣上，可是，圣上的年纪，都足够做我等的祖父了。三姐姐向来是心高气傲的，对什么要求都是比较高的，怎么能容忍现在这样的生活呢。三姐姐入宫前夕便以泪洗面，明知对方是圣上不能得罪，却还是不肯，最终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父母和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的安泰，才去宫中受罪的。” “以三姐姐的才情，得到圣上的喜爱是必然的。可是却总有那些起事的喜欢说嘴，非说三姐姐是狐媚惑主，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一想到翟天琴在宫中为着他们受苦，翟天书就满心的恨意。 “所以，我今日将我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若你能为我们翟家找到那个说出三姐姐的人，让我翟家得以报仇，从那日起，我翟家便会成为端王的坚强后盾，你说什么，我只要能做到，都会尽力完成的。” 翟天书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条件，也是她能满足的最大的利益。 看得出，翟天书是真的心疼翟天琴的，为了这个姐姐，她可以做出任何牺牲。 “方才我说的那些名字，要不就是和父亲政见不合，平日里就与债基爱不待见的，要么，就是因为三姐姐的存在，而受到了威的，想趁我们不防备，就直接处置了三姐姐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很大的嫌疑，你仔细筛选，定能找到端倪。” 翟天书说：“前日，我姐姐她打翻了主位的碗碟，一副碗碟而已，她变不依不饶，让我姐姐在寒风中跪了一天一夜，要不是因为夜宴的缘故，姐姐 怕是还要继续跪着。见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惨白了，膝盖肿得像馒头一样的……” 说道翟天琴的惨状，翟天书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每次家书，她都是报喜不报忧，还说圣上 虽然不见她，但是还是待她极好，一应具区，可是真实情况，却不是这样子的。我姐姐她空有一个美人名号 ，其实过得生不如死。” 小七安慰道：“也并非圣上不广信翟美人若若是他继续像之前那把对待美人，美人定然会受到 更多的非议，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美人啊。圣上的冷落，反而回救了美人，让美人不至于受更多的苦楚。” “小姐，子时了，该歇息了。” 春喜一如往常，为我卸去钗环。 她是房中最麻利的丫鬟了，父亲特地嘱咐我定将她带在身边，可应对今日这繁重的钗环，还是让春喜心有余力不足。 春元放下手中的水盆，过来帮忙，两个人合力将我头上的冠给摘了。 “曹贵人的父亲是南都督，位分比老爷高上许多，这头一份的恩宠，原也应该是她的。” 我眼皮打架，脖子发酸，一整日的礼仪，折腾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没有心思顾及这个，只想着去床上好生歇息一晚。 谨遵父母之命，我嫁入皇宫，做了才人。才人的礼数是最简单的，纳了名，封了位，直接送到妃嫔的院子里就是。可今日纳入后宫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春暖阁的曹贵人、玉兰苑的芳美人、天泽堂的华美人、褚喜宫的凌美人和裴才人，故而典仪上也繁复了许多。 我叫严真，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是这一届秀女中年纪最小的。我家是书香门第，祖父为先皇太傅，当朝的丞相也是他的学生。父亲是五品典仪，算不得高官，但为皇家抄抄写写，主持各种盛典，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劳。长兄为四品诏令，承担盐务，不经常在京中，总是在沿海商路打转，余下未成年的兄弟们，也都是勤勉有加。 总的来说，我的家族是朝中比较有前途的家族，为了稳固地位，势必是要送进宫一个女儿，为家族分忧的。 可究竟送谁来，却成了让父母头疼的问题。 家中长姐已经议亲，许了丞相的儿子做正妻，两个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又是皇帝亲自下令赐婚的，是断断不能搁置的。 二姐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绝美，心思也比我通透，可无奈年前得了痘疹，请遍了郎中，都没能将脸上的痘印消掉，宫中的太医说，这样的情况，非三年五载，不能祛除，便也只能弃了。 三姐是个次优之选，她各方面的情况也都不差，只是太喜欢骑马，与蔡大人家的公子打马球，竟然生生将腿摔断了。 于是，我这个备选选手，就不得不赶鸭子上架，被父母战战兢兢地送进宫，做了严才人了。 临行前，母亲总是不免唉声叹气。 毕竟像我这样，既没有才艺，容貌不出众，又毫无心机的，在后宫这样尔虞我诈的地方，是很难生存的。 “家中不指望着你能争得什么荣耀，只求你不出错，一生平平安安也就是了。至于皇上的宠爱，得了是你的福分，得不到就当是命，万不可强求。” 我知道，母亲原本是打算将我嫁给一个肯上进又没什么根基的进士，如此恩爱安稳地过完一生，也就行了。我也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殊不知，我这样连宫斗两字怎么写都不知道的，竟然会被送进宫。 我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向他们招手时，就看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悲壮。 选秀只是一个形势，我被送进宫，也只是一个形式。 皇上看上的是我背后的严家，至于进宫的人是谁，他并不在意。 在所有的秀女之中，我家族的地位不算低，却被封了最末的才人，淑妃对我说，那是皇上在和太后斗法，教我只安心的在她的芳华殿住着就是。 我当然安心了。 这，是未来几十年的家啊。 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我再也按耐不住困意，直接睡沉了过去。 第525章 陷入执念 “老远儿的就闻到你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奶香味道，一看便知道，是又烹饪好奶茶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家纷纷转过头去看，就见到翟天书正扶着肚子走进来，宽松的大氅都盖不住她的月份。 “这不是云少夫人嘛，外面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就是啊，快来这边，这里的火炉暖，可别冻着身子了。” “你们，快去给夫人弄一张上好的羽垫来，这椅子上坚硬，夫人的月份大了，可伤不得寒。” 大家见到翟天书，都是一副热情的模样，可见翟天书平素在京都城的妇人当众，地位是很高的。 翟天书的身份，也着实让大家没有办法小看，她不仅是炙手可热的龙度的儿媳，还是翟家的千金，如今姐姐又成了美人，如今她在女眷中的地位，可以称得上是比较高的了。的耳 除此之外，翟天书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她的母亲当年曾经因为救驾，而得到了一个诰命。虽然翟天书的母亲是妾室，可是这有诰命的妾室，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故而，翟天书的母亲，已经等同于平妻，便是这庶出的身份也跟着像嫡出一样了。 如此显赫，还有了身子，大家定然是要捧上一捧的了，再加上，翟天书为人很是谦和，大家打心底里喜欢她，不管里子还是面子，都是尊崇她的。 “哪里那么金贵了，月份足了，胎像就安稳了，胎像安稳了，什么冻不冻的就不打紧了。我肚子里这个孩子，和他爹一样，身体壮实如牛，日日折腾得我睡不好觉，腿都肿了一大圈。这部，今日觉得身子好些，又听说这里有热闹，便来走走，省得在家里越待着越胸闷。” 翟天书笑着对大家说道。 “你说的轻松，可是女人生孩子，哪有不担心的呢。尤其你这还是第一胎，说道可是多着呢。这是龙家的第一个长孙，金贵无比，可不能大意。等你生下孩子，这嫡长孙可就是你的了，这么大的功劳，便是想参加再多的诗会，聊再多的天，你家相公也不会管你的。那个福气才是真的福气呢。” 旁边一看就知道生养过几个的夫人，调侃着翟天书，却是满嘴的奉承。她们说的都是实情，每个家族的嫡长孙，都是最尊贵的。龙尔早婚，娶了翟天书的第二年，她的肚子就有了消息，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后来居上，有了嫡长孙，着实令人艳羡。 京都城中的妇人，攀比的东西有很多，能生下嫡子嫡孙，也算是攀比的一个方面。不管是母家还是夫家，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她们都要比上一比，还有的，就是诰命，诰命可是只有勋爵人家的妇人才会拥有的，这意味着，此女子已经可以在皇后面前坐下了，是十分大的荣耀。 而这些，翟天书都有。 “比起长孙，我倒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孩儿，也好过跟他爹一样，总是舞刀弄枪的，看着都吓人。刀光剑影的，咱们女人又帮不上什么，只能看着心中担惊受怕，倒不如，留一个女孩儿在身边，陪着咱们说话，贴心小棉袄一样。” “就像蒋夫人一样。” 翟天书看向坐在门前最末尾的一个夫人说道：“蒋夫人二女双全，一下子生了四个孩子，不仅如此，将军只有蒋夫人一位妻子，从不想着纳妾，如此举案齐眉，恩爱夫妻，才是最让我羡慕的呢。我呀，也争取走着蒋夫人的老路，看一看，能不能追上几分呢。” 蒋夫人是京都城中夫人之一，只是，她的夫君地位不高，平时又是个直性子的，所以，不是很受待见。几次茶会下来，她的位置已经被挤到最偏远的地方去了。 不过，蒋小将军是龙尔手下的，翟天书每次都会很给她面子。被翟天书夸赞，蒋夫人的脸颊红润，也不再总是低着头了，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 “今天怎么不见皇子妃娘娘啊。”翟天书与众人寒暄完，才进入正题。 “这几天都是陈家二小姐在缠着皇子妃娘娘，想来现下又躲在后院说悄悄话呢。这陈二小姐，满心的苦水无处诉说，总算是等到皇子妃娘娘的，定要仔细说上一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诉苦？陈二小姐，有什么苦楚可以诉说啊。”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能有什么苦啊，左不过是三皇子殿下又不理她了，让她感到揪心了。她那个人啊，满脑子都是三皇子殿下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众人的一阵嘲笑。 大家都觉得，这陈三小姐实在是太不矜持了。这份不矜持，与所有大家闺秀是背道而驰的，所以，大家表面上不说，背地里都是嘲笑她的。 所谓的陈家二小姐，就是陈都都的亲妹妹，左相的嫡次女。和陈都都不同，这个陈家二小姐，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恋爱脑，满心的都是萧瑞。 她仰慕萧瑞，已经仰慕得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尤其是在萧瑞虽然纳了许多女子到后院，却始终没有娶妻，她又是那样尊贵的身份，便总是以为，萧瑞妻子的位分，是留给自己的。每每都在众人面前炫耀，说她才是真正的三皇子妃。 然而，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三皇子萧瑞根本就看不上她，不仅仅没有喜欢，就连一点印象都不曾有过。 萧瑞就是这样的，他觉得好的，便会百般讨好，觉得不行的，便不会浪费时间和经历在这样的人身上。于是，不管陈二小姐见过萧瑞几次，萧瑞自己都是不记得的，每次都像认识新的人一样，这让陈家二小姐，一下子就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柄。 大家都在嘲笑她，是痴人说梦，喜欢三皇子，喜欢到了失心疯的地步。 陈家二小姐到底是个姑娘家家的，面皮子是薄的。便是内心再强大，也忍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压力，心情一度抑郁，差点在家里寻死腻活。 好在，还有一个安倍。 这安倍乃是萧晨的妻子，平时也能和萧瑞说上一些话，陈二小姐和安倍要好，便偏要与她纠缠，希望能通过安倍，得到萧瑞的关注。 这不，好容易逮到了可以和安倍独处的机会，这陈家二小姐一点都不会浪费，赶忙缠着她去想办法了。 第526章 后院谈话 “也是许久没有见过皇子妃娘娘了，很是想念。听说今儿的诗会，就是她一手操办的，既然来了，不见到正主儿怎么行呢，你们先聊，我去打个招呼，去去就回。” 众夫人小姐继续附庸风雅，翟天书则带着小七来到了府邸的后院。 这座府邸乃是夫人们自己花钱修建的，在外场，妇人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偶尔会遇到男子，也有失她们尊贵的身份，可是，虽然是妇人，她们也是需要一些玩乐的场所，于是，便有人提议，修建这样一个地方，供大家聚会。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毕竟，这点小钱对于她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能有一个地方，和大家坐下来交流，不必受到拘束，却是十分难得的。 然而，真的被利用起来的，只有前院，至于后院给夫人们醒酒的客房，大多是空置的。哪怕是在这专属于妇人的地方，大家还是会保持警醒，绝对不会忘了自己的本分。故而，真正饮醉的几乎没有，这里也就成了一个摆设了。 “我们这位皇子妃娘娘，性格是十分温婉的，便是再繁杂的事情，也不会叨扰到她的镇定。前阵子，她沉浸在失去夫君的伤痛之中，无法走出，现在好些了，也开始参加这些聚会了。今日就是她做的东，说是思念大家，想要聚上一聚的。她这个人心思缜密，与她的父亲安左徒一样，都不是轻易可以拿捏的。如今，她在京都城中的地位很高，如果你想得到庇护，选择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给小七介绍，翟天书毫不避讳。 她是真心想要帮助小七，便不会特地隐瞒什么。 “只是，你需要知道，她的和善，只是身份要求她必须和善，至于她心中所想，可能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说到底，她终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你与我说话，可以直来直去，但是与她，还需要三思而行。” 这是翟天书对小七的警告。 小七与翟天书说话时，将利弊分析得十分透彻，一方面是为了让翟天书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帮她的好处吸引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格外不同。 然而，安倍和翟天书，却是两种类型。 翟天书见识再多，也不过是从书本上的来的，她到底只是一个将军家的夫人，而安倍却是不同，她做了皇子妃多年，与萧晨同进同出，见识的是最广的。什么样的套路在她的面前，都是算不得什么的。所以，小七想在安倍的面前，耍这套利益最大化的把戏，怕是很难成行的。 “是。” 小七当然知道，对付安倍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了。 萧晨死去之后，安倍便成了寡妇，这对一个没有生育，还年纪轻轻的女人，原本就是极大的打击，再加上她是皇家的儿媳，也就是说，她此生都没有再嫁的机会了。 当然，安倍本身和萧晨的关系很好，是不打算再嫁的，但是，原本被捧上了云端，仿佛这太子妃的位置已经坐定了，可是现在，丈夫惨死，自己则回到了母家，一切的一切，便都成了浮云了。 安倍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原本就不能再嫁，可是在抑郁了一段时间后，她直接面圣，希望能让圣上下一道圣旨，让自己可以终生不必再嫁，如此，便在楚帝的面前刷了很好的存在感。楚帝原本就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之中，看到儿媳如此孝顺，且坚贞，他自然是要赞不绝口的。 楚帝一夸赞，所有人便都倒向了安倍，安倍又时常去宫中侍奉郦妃，这样的孝道，更让郦妃也说不出她半个不字。 一个失去夫君的女子，原本就是让人可怜的，再加上，她还受到了圣上和郦妃的如此爱戴，这样的贤良淑德，美名在外，这一世的安稳，算是得到了保障了。 这样的女人，当然是不简单的。 萧晨的死，郦妃一直怪在萧毅的头上，安倍身为郦妃的儿媳，小七不确定她是做何感想。只是，若是能说服了安倍，就算不让她为自己背书，至少，也少了一个劲敌，也能让萧毅安全一些。 绕过许多回廊，终于走到了后院的花园里，果然，陈安安在拉着安倍喋喋不休着。 “我知道他会去夜宴，便也求着父亲带我一同前去，结果真的在宴会上，远远地看到了他一眼。三皇子殿下可真的英姿勃发啊，那么多人，我竟然一眼就能看到他。他昨日带了南宫夫人，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想带任何人去的，只因为这样的宴会，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侍奉，三皇子才不得不选择位分比较高的南宫夫人的。他们全程都没说过几句话，可见是感情不睦的。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不喜欢，他可以找到喜欢的，不作为妻子，哪怕是妾室也好，何必这般难为自己呢，看的我真是心疼。” 陈安安兀自回忆着昨日，萧瑞的情况，眼睛里满是光芒。 “他的后院，都是德妃娘娘一手安排的，没有一个是他自己选的。这枕边人，到底还是要自己中意才好，否则，再怎么家世好，也是无济于事的。每天在外面累的不行，回到家看到的，又是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心情怎么能好呢，也难怪，最近看着他的脸色都有些差了。不过不管怎么疲惫，他看起来都是那么好看……皇子妃娘娘，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男人呢。” “皇子妃娘娘平素和三皇子的关系较好，他很是尊敬您呢，您的话，他定然是听的。还望皇子妃娘娘，能多在三皇子殿下的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想，他定然能看到我的好的。” 这陈安安明明知道，萧瑞是不喜欢她的，自己字里行间，也将自己这般人物给否认了，可是，她却看不到，自己和其他的女人一样，都不是萧瑞喜欢的。 安倍出于礼貌，只能附和。 “二小姐说的极是，我那三弟，总是一心扑在朝政上，是时候让他静下心来，好好挑一挑自己 第527章 安玉吵架 “皇子妃娘娘说的极是。” 听到安倍这般说，陈安安还以为，她是在支持自己的想法，十分的开心，并没有注意到，安倍语气中的敷衍。 看得出，陈安安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她除了家世，整个人都像一个空壳，在安倍的面前，简直可以用一个小白来形容。 安倍笑了笑，继续说道：“不只是我，很多人都说过他了，可是他偏偏就不听，总是喜欢做那些无聊的公事。莫说是那与世无争的南宫夫人，就连他的生身母亲德妃娘娘，也很少能见到他。而且，接下来就是春猎了。他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上面，根本无暇这些。我多与他说上一句，他怕是都嫌烦的。” 陈安安听安倍这般说，也觉得有理：“是啊，他是那样一个喜欢工作的人，在圣上的面前，他是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可是这些繁杂的公务，却也让他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曾有了。一个月前，我知道他回到了京都城就赶忙去探望他，还给他带了不少东西呢，可是，没想到他进了宫去找圣上了，出宫的时候天都黑了，我也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跟他打个招呼，草草过去了。” 说起那日的遭遇，陈安安感到无比的惋惜。毕竟，能见到三皇子的机会不多，她好容易才央求了左丞，得到了这么一次机会，自然十分珍惜。只是，这么难得的时机，竟然没能和萧瑞说上话，陈安安为此难过了很久。 “三皇子他，就是这样的。” 安倍见她如此痴迷，已经无话可说了。 可陈安安偏偏就不自知：“听闻皇子妃娘娘主办此番春猎的女眷之事，是从人员的安排到住宿，都要亲力亲为的？” 安倍喝了口茶，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有皇子妃娘娘在就好了，既然如此，可否将我的帐篷安排得离三皇子殿下近上一些。只要近一些就行了，我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生事的，就只是想挨着他罢了。” 她这话，可能自己说出去，都是不信的。 安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见到这般不知轻重的，她也不好直接下了她的脸面。可是不明着和陈安安说，她却是听不懂的。 正当安倍进退两难的时候，一阵尖酸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刚打算过去救场的翟天书，顿时停了脚步。 “我就知道，这般不知廉耻的话，定然是从陈二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到底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怎么什么都敢说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满楼里的姑娘，就等着有钱人家的公子呢。”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难听到小七听着都有些脸红了。 几个人纷纷向声音的来源看去，竟然是安玉。 小七是见过安玉几次的，对这个人的印象不算太好，她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平时也是十分刁钻的模样。 “亏得还是个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小姐，竟然这般没规矩，不知道，左丞见到他的女儿在这里如此丢人现眼，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哦，对了，你对三皇子的痴迷，整个京都城的人，人尽皆知，你的父亲，怕是早就没有颜面出门，在外人的面前承认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吧。” 安玉满脸的敌意，出言不善，一看就知道，是恨极了陈安安的。 说起来，她和陈安安的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作为一个世家的小姐，她实在放不下矜持，故而，才将这份喜欢藏在心里。京都城中大部分喜欢萧瑞的小姐，都是这般的，她们从不将喜欢宣之于口，只是喜欢谁便将谁放在心上。她们本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定律，不敢逾半步。 唯独，这陈安安是个例外。 “你说什么呢你！” 陈安安很是恼火。 她到底是丞相府的嫡女，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怎么，我说的就是你啊，难道你不为你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吗？”安玉不依不饶：“我姐姐心情刚好一些，好容易办一个诗会，是找大家来开心的，不是听你在这里犯花痴的。你喜欢三皇子殿下，那你自己喜欢就是了，追不上，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的父亲已经位极人臣，竟然还入不得三皇子的眼，也不照照镜子，找一找自己的原因，却总是在这里霸占着姐姐，让她苦守在这里听着你的郁郁叨叨，实在是奇怪。” “你……” “我虽然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知道，至少不是你这样子的。你看看你这般蠢笨，不知道变通，还看不懂形势的样子，就算真的嫁给三皇子殿下，做了他后院里的人，如今这般，也必定不会被带出去见世面，省得丢人现眼。” “你……” “这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男女情爱，原本女子主动，会让关系更进一步的。可是你这般高调，恨不得整个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三皇子。到头来呢，是怎样的的结果呢？三皇子殿下怎么地也记不住你的名字，每次见你，都跟见到陌生人一样，这，就是你努力的结果。哈哈哈，可真是可笑！” “你！” 陈安安气得头脑发昏，却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回怼嘴巴伶俐的安玉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哪一句不对，你指出来啊。我看你分明就是上赶着，送到人家最边上，人家都不理睬的。说你不知好歹，你可有什么不服的吗？” “三皇子是否记得我，岂是你这个外人能知道的？是他告诉你的？还是你嫉妒我，自己猜来安慰自己的？” 陈安安憋了半天，终于想道怎么回怼安玉了。 安玉双臂交叠：“也不必我猜什么了，现在京都城的妇人当众，谁人不知道，你年纪老大却嫁不出去，只能每日在闺中肖想三皇子。这样的女子，谁人还敢议亲，还没成亲呢，绿油油的帽子就扣在头上了……” “安玉！”安倍适时开口，制止了她：“你别太过分了，有什么话也要适可而止，不要在别人的面前无礼！” 第528章 见到萧瑞 安倍和安玉亲生姐妹，她定然不会允许自家妹妹这般羞辱旁人的，但是，她没有立即制止，而是等安玉将过分的话都说完才制止，也是想着应该给陈安安一点教训了。 喜欢三皇子是正理，京都城中仰慕他的女子有许多，可是如陈安安这般纠缠不休的，却是只有一个的。 安倍并不想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情，而让萧瑞对她避之不及，她更需要的是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不是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牵连。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她就是很不要脸啊。明知道自己的资质不行，连那南宫夫人都比不上，却还是要上赶着惹三皇子厌烦。一个丞相府的嫡女，人家却都不睁眼瞧上一眼，可见是有多么不堪。喜欢就藏在心里，不要总是将这件事当成炫耀的东西，见人就说。昨日夜宴那样隆重的场合，是专门宴请齐国的使臣的，偏得你，一副花痴得不行的模样，非要去三皇子面前晃悠，你也不想想，人家怎么可能搭理你。见过没心眼儿的，就没见过这般看不懂脸色的。也不知，你这般不知好歹，还能不能嫁出去。” 陈安安到底是挂不住脸色了，可是在安倍的面前，她还是必须保持理智的，绝对不能给安倍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只能忍受着安玉的羞辱。 可是她越是沉默，安玉越是得寸进尺。 “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你针对我，还不是因为你也喜欢三皇子吗。我喜欢就是喜欢，至少我是承认的，可是你呢，喜欢三皇子的人都要被你踩上一脚，你这般下作的手段，就以为三皇子会对你另眼相看吗？我能不能得到三皇子的青睐，那是我的造化，我从未干涉过别人对三皇子仰慕，可是你呢，但凡知道谁喜欢三皇子，都会前去刁难，比起我这样直来直去的，他应该更讨厌你这种人吧” 她和安玉都是这样的，为了萧瑞，明明到了出嫁的年纪，却不愿意与人相看，只守在闺中的，等着萧瑞那边的消息。 只可惜，不管是陈安安还是安玉，她们都不是萧瑞的最佳选择，陈安安是相府嫡女，可是她的心思不够深沉，不能为萧瑞谋划，所以，她并非良配。而这个安玉，到底也是家中的庶女，容貌上更比闭上萧瑞后院的那些，更不是萧瑞的最佳选择。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就都被萧瑞忽略了。 安玉特别针对陈安安，就是因为，她比自己强，又是表现得最活泛的一个。安玉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算陈安安闹到天边上去，还是有人会喜欢她的家世，作为丞相府的嫡女，门前拍着队递拜帖的，还是有许多的。她折腾来折腾去，没有三皇子，还会有好的姻缘，可是自己却不一样了。 陈安安不说话还好，她这般说了，更激起了安玉心中的不平。 她气鼓鼓地说：“我安家办的诗会，却容得你在这里撒野。别以为你是丞相府的小姐，就没有人敢动你，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一下厉害，教你以后再也不敢横着走！” 说完，安玉的手已经抓上了陈安安的头发，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 翟天书见状，赶忙上前。 “好端端的怎么还打起来了，快住手，快住手！” 丫鬟小厮见状，赶忙上前拉架，可是陈安安和安玉谁人也不愿意放手，再加上婢女们不敢真的去拉扯，一下子推翻了一片，乱做一团了。 尖叫的尖叫，哭喊的哭喊，大吼的大吼，摔倒的摔倒，总之，场面实在是混乱。 见到翟天书来，安倍赶忙过去，拉住了她。 “你身怀有孕，可不能过去。” 安倍担心翟天书被伤到，紧紧地拉着她。 翟天书扫了眼前院，已经有人闻声过来了。 “大家大院的，怎么能打成这样，让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给两位小姐拉开啊。” 翟天书命令身旁的小厮。 可是小厮们到底是男子，小姐们打架，他们谁也不敢第一个伸手去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七忽然走了过去。 眼见着她不是去拉架的，看了一眼安倍，她竟然直接跳进了后院的湖里。 要知道，这个季节，湖水可是非常冷的，扑通一声落水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片刻。 这时前院的妇人们也都赶了过来，就见着小七正在水中扑腾，嘴里喊着救命。 安玉和陈安安都愣住了。 她们一时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安倍反应过来了，赶忙对着所有人喊道：“按住两位小姐，别让她们救人，你们谁水性好，快去啊。” 小七眼看着水面上围来的人越来越多，看到大家七嘴八舌，担忧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计划有效了。 世界变得越来越混沌，她虽然会水，但此刻，她还是将自己的头沉到了湖底。 耳边的嘈杂声变得安静了下来。 小七听到了许多落水的声音，那应该是，有人来救她了吧。 身体的重量变得轻了，接着，周遭的声音又恢复了清楚，睁开眼睛，小七错愕在那里。只见救他的不是婢女，也不是小厮，竟然，是萧瑞。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可是分明眼前的人，就是萧瑞。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萧瑞。 此时的萧瑞，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仿佛一尘不染的明珠，眼睛漆黑，正担心地看着她，发现她醒了，似乎也跟着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萧瑞的体温，通过坚实有力的胸膛，传到了小七的身上，那湖水的冰冷，一瞬间被驱散了很多。 她讷讷地摇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萧瑞了。 她不明白，这明明是京都城中妇人们的诗会，萧瑞怎么会来。 此刻的萧瑞，多少有些狼狈，浑身都湿透了，因为救人，他的头冠也有些松散了，歪歪扭扭地立在头上。情急之下，他就这样跳进了水中救人，丝毫没有在意，那湖中的温度，是冷的让人刺骨的。 “快去拿毯子来！” 安倍命令道，她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担心地询问道：“你们没事吧。” 第529章 感谢小七 “方才真的是急坏了我，还好，三弟及时出现，才免了一条人命。不然，这小妮子不是被淹死，怕也被冻死了。” 萧瑞的水性极好，比其他的几个小厮动作都要迅速。这湖水还是很深的，有几个小厮打算潜入救人，可是没潜多远，就浮了上来，没有办法继续深入。 只有萧瑞，一下子就找到了小七所在，并将人捞了上来。 说实话，安倍的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 方才，如果不是小七忽然落水，这来人必定会看到，陈安安和安玉打起来的模样。这对两个小姐的名声都是不好的，她这个举办人，原本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机会见面，却弄得两位小姐的名声都出了问题，自己家的妹妹倒还好说，那丞相府可不是轻易能够得罪的。 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来人只看到大家在七手八脚地救人，并没有注意到，之前的喧闹，是因为陈安安和安玉在打架。 小七清醒了一下，才跪在地上：“奴婢不小心落水，惊吓到了众位主子，实在罪该万死。” 翟天书松了口气。 原来，小七打的是这个主意。 还真有她的，一下子，这么大的危机就给解决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安倍，发现安倍的脸上带着欣赏的笑容，就知道，小七这第一面，算是给她留下了十分好的印象了。 安倍走上前来，亲自扶起了小七。 “说什么呢这位姑娘，你人没事就好，否则，我的心里可要难受好久了。三弟，姑娘，你们先不要在这里说话了，快到暖阁里换上干净的衣服，烤一烤火炉吧。” 萧瑞点点头，看向小七的目光中若有所思。 经过安玉的身边时，安玉还死死地瞪着陈安安，方才如果不是小七，她可能已经将陈安安的脸抓花了。 如此半路被打断，实在是不解气。 安倍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安玉当然不会继续打了，毕竟在三皇子的面前，她必须保持一个淑女的形象。 翟天书说：“两位小姐为了救人，也弄得一身狼狈，不如也去暖阁里仔细梳洗一番吧。” 陈安安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她可不想自己披头散发地见萧瑞，安玉福了一下，也紧随其后，她的情况比陈安安好太多，这也算是赢过她一局了吧。 安倍没了萧晨之后，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了。 现在，小七第一次见面就给她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翟天书走在后面，看着小七的身影，也为她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一个湘奴，安倍必然不会放在心上，安倍也不想和萧毅扯上关系，所以，这次的见面，可能会没有什么效果，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突发状况，让小七给了安倍这样一份大礼。 想来，安倍也会看在小七救场的份上，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三弟今天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屋外，安倍和先换完衣服的萧瑞交谈起来。 小七在内室更换衣服，正擦着头发，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听得十分清楚。 “昨日实在太晚，不好叨扰嫂嫂，今日听说嫂嫂在此处举办诗会，便想着趁机过来，与嫂嫂确定一下，参与春猎的名单。封赏大典过后，就是春猎了，这一次，几国的使臣都会参加，举办的规模，也要比往年大上许多。故而，三套方案各不相同，为的也是大家的安全。朝中的女眷，虽然不比去猎场狩猎，但是安排上也要妥当，不能怠慢。” “三弟说的是，母妃将这件事交在我手中的时候，我也是惴惴不安，做了许多工作的。其实三弟不说，我也要给你送过去的，名单我早已准备好。不过，也得亏你来了，否则今日这事，怕是要惹到麻烦了。” 萧瑞和煦地笑道：“举手之劳，嫂嫂不必言谢。” 拿到名单，萧瑞就要离开了。不过，临行前，他下意识地看向内室。 他想起了怀中的女子，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 不知道怎么，这双眼睛，竟然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他有些难以忘怀了。 在哪里见过？ 不，他从未见过那女子。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 不过，她落水的缘由，萧瑞却是感到很奇怪的。 那湖，说起来也是很深的，寻常人，走在那么高的栏杆面前，怎么可能掉进湖中呢。只是，当时他并没有看到整个过程，所以，这份疑惑，也只能是疑惑了。 见小七在发抖，婢女说：“姑娘定然是冻坏了的，我已经让厨房做了姜汤了，一会儿姑娘擦干了头发，喝上一碗，定然能祛除体内的寒气的。” 婢女以为，小七只是因为被湖水冻得，才会如此发抖。 可是，只有小七自己知道，这份寒冷，来自于萧瑞那双精明锐利的双眼。 她本不想现在就和萧瑞见面的。 可是，今天阴差阳错，竟然让他们就这样见了。 这，实在是太快了。 计划需要重新来过，但也并非是坏事。 只有顺其自然，才不会显得太刻意，否则，以萧瑞的精明程度，定然是要产生质疑的。 这时翟天书走了进来，看着小七，她担心地说：“那么寒冷的水里泡着，你一定难受极了吧。” 小七笑了笑，摇摇头。 翟天书知道她的意思，不吃这样的苦，又怎么能被安倍接受呢。这招精明的苦肉计，也算得上是与安倍接触的敲门砖了，这样说来，也是十分划算的。 送走萧瑞，安倍走了进来。 她十分担心的模样：“今日闹了这样的笑话，实在是不像话。幸好有龙小夫人在，这身边的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否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两人正式行了礼：“皇子妃娘娘快别这么说，遇到了岂有不帮忙的道理。而且，也不是我，是这孩子，心思灵巧，忽然就想到了，当时，我也是被下一跳呢。” 安倍的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 她当时拉着翟天书的手，当然知道，翟天书没有时间去和小七谋划什么，小七当时就直接跳下去了，可见是她自己的主意的。 第530章 刺杀真相 让所有人都下去，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安倍才叹了口气说道：“女子的名声，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没有出阁的女子。我拼命维系家族的荣耀，拼命守护者家里的名声，就是为了这些没有出嫁的妹妹，能有一个好的前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七，拜见皇子妃娘娘。” 小七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安倍皱了皱眉，她一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又不确定。 “你……”她顿了顿，说：“多年不见，端王可还好吗？” 小七这个名字，安倍当然不陌生了。最近，都是关于萧毅的消息，她每次进宫去拜见，都免不得郦妃的唠叨。这小七，是萧毅身边新晋的宠奴，还涉险害死萧院判孙女的事情，可算是在安倍的耳朵里过过很多次了。 只是，她以为，那宠奴定然是个嚣张跋扈的，却不知道，是如今眼前的这般，规矩守礼，还是十分机灵的。 安倍本想让小七起来的，这刚伸出去的手，有缩了回去。 她看向翟天书说：“龙小夫人这是何意啊。” 她嘴上问出这样的问题，心底里却已经明白了。 龙家原本就是在楚国和湘国的边境打了许多年的仗，和萧毅的交集定然十分之多。龙度不参与朝政，却总是对着端王赞赏有加，如今，端王会京都城，龙家是必然要热情款待的。 端王进了京都城，第一个要拜访的也是龙家。 翟天书身为龙家的儿媳，替端王安排，也是应当的。 “湘奴进京都，可是有违法度的。龙小夫人，你这有些冒险了吧。” 翟天书又对小七说：“就算端王宠溺你讲你当成宝贝心肝一样地疼着，你也是湘人，这违法的事情，我可是不会做的。今日你帮了我，我可以当成没看到，但是，以后，你便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否则，我定会去报官的。” 这还是小七帮助了她，否则，安倍定然不会让小七在她的面前说半个字的。安倍的态度，翟天书和小七都有所准备了。 “娘娘说的是。”小七并没有因为安倍的威胁而战战兢兢，反而十分平和的说：“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是没有权力来京都城这样的天子脚下的，只是，此番是带着主子的命令，来和娘娘讲清楚缘由的，若是因此而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治罪就是。” “你的主子？端王？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我的夫君，是死在他的端国的，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其中，都是他照看不周。说他是罪魁祸首或许有些有失偏颇，但是，他的责任他没有办法抹去。就算他将整个事情说得像花一样，我也是这个态度。” 翟天书见安倍有些气恼，赶忙站起身来：“皇子妃娘娘，今日原液是我冒失了，贸然将这个小奴带来了。可是，我相信，龙家的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娘娘您之前，不也时常夸赞，说龙家是朝中的清流吗，上到我那个公爹，下到小四小五小六，都是将端王挂在口边来夸赞的。我心中也想着，如果二皇子殿下的祸事真的和端王有关，那么，端王也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些，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呢，就差一步，到了楚国境内，与他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啊。” 翟天书见安倍没有说话，似乎再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便拉着安倍的手说：“娘娘再细想，若是让郦妃娘娘和端王之间结下了仇恨，谁才是最大的受益人呢。端王在自己的土地里，还受着人家的刺杀呢，自身难保更何况是保护二皇子殿下了。一招不成，便成杀招。幸而这端王的命大，否则，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这不，遵着圣上的旨意会京都城的路上，就遇到了两波刺杀，差点没了性命，若非我家那三弟弟和四弟弟，假借着去巡防的缘由，去接应了一把，恐怕，今日早朝上说的就是端王被人刺杀致死的事情了。” 安倍闻言，满脸的诧异。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啊我的好娘娘，您是在宫里面走过的，这里面的弯弯绕，应该是比我熟悉得多啊。为了那位置，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要拼上一拼，表面上看着都是衣冠楚楚，可背地里多少算计，哪里是我这种平头百姓能知道的呢。郦妃娘娘年纪大了，又痛失爱子，所以在分辨是非方面，没有办法做到清明公正，可是娘娘不一样啊。娘娘难道不想知道，谁才是幕后凶手吗。二皇子那件事，诸多疑点，怎么就会忽然出现那么多的老鼠，娘娘不想查得清清楚楚吗？” 听了翟天书的话，安倍眼珠转了转，可见是赞同的了。 她当然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她的夫君，她更加知道，为了皇位的争夺，这些人都能做出怎样的事情来。当初，萧晨可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圣上，都明言了，可能会将太子之位给萧晨，那时候，萧晨遭到的毒手可不是用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 安倍每日担惊受怕，就怕他会出事，果然，在最后一遭上，他到底还是传来了噩耗。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连王、七皇子、八皇子、端王，这些成年的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嫌疑的。 但是翟天书这点说的不错，即便端王真的想做皇位，他也不会愚蠢到在自己的土地上杀人，那就算证明了不是他去刺杀，也难逃干系。他原本就不受楚帝的待见，这样一做，便更加会遭到楚帝的厌恶了。 这是完全不可取的手段。 思来想去，总觉得刺杀萧晨的另有其人。 其实，这个怀疑，当时安倍就已经有了，只是当时她沉浸在痛失夫君的痛苦中，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 最近，又出了四皇子和连王，联手五皇子去刺杀端王的事情，这让安倍看到了，他们和湘国余孽，还有在端国境内的势力。 也就是说，端国不仅仅是萧毅的底盘，还可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在端国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就算自己不动手，也可以将萧晨的行踪给湘人，让湘人们动手，反正行踪这件事，都是要通过御龙军的，当时的五皇子，就是御龙军首领。 这样想着，安倍不由得一身冷汗。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过大胆，也太过凶残，她一时间，不得不开始质疑周边的所有人了。 第531章 追思亡夫 翟天书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看了眼小七，对安倍说道：“皇子妃娘娘，我去看看陈二小姐和安小姐怎么样了，你们聊吧。” 说完，直接离开了房间，给了小七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你家主子很厉害，竟然能找到龙小夫人这个说客。” 安倍冷笑了一声：“我当你方才那般好心，原来，是想让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要求啊。和你的主子一个样子，都是喜欢算计的。如果我今日就直接将你丢出去，那么，满院子的女眷，也都是看在眼中的。以为我是个凶狠的人，就因为你落水，打扰了大家的兴致，便要将你丢出去，到时候，对我的名声也是没有好处的。而且，你帮安玉挽回了名声，就凭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拒绝你，只能任由你来拿捏。” 安倍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但是，她却不喜欢别人算计在她的头上，今时今日，竟然中了小七的着，这让安倍的心里很是不舒服 “奴婢怎么能提前预料到这些呢，当时，也是情急之举，并非想要用这件事来为难皇子妃娘娘。” 安倍紧抿着嘴唇，她当然知道，小七所言非虚。 她甚至能猜到，小七此番前来见她的真正目的。她本就是个明事理的人，可这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却总让她无法容忍一个湘奴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小七此番前来，首先就是给萧毅进京都城铺路。萧毅此番的敌手实在太多，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一个悲惨收场的结局，再者，她就是为了她自己了。 凭她在情急之下，就能想到如此好的方法，既保住了安倍这个主人家的颜面，又维护了两位小姐的名声，还给小七自己一个可以与安倍面对面对话的机会，一举三得，就知道，她虽然是萧毅拿出来给萧家的交代，却不是真的愿意去送死的。 小七继续说道：“奴婢想要说什么，想来，皇子妃娘娘都是心中有数了，奴婢不会浪费时间，来与娘娘赘述，那么，便说一些娘娘不知道的事情吧，或许，对娘娘是有用的。” 小七用最简短的方式，将这几日发生在萧毅身边的事情，全部给安倍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包括萧毅在端国的青云社，青竹等人遭到反水之类的事情。 安倍越听越惊讶，小七实在说了许多，本不该对她说的。这些可以说都是端国的机密了，她原不该对她这个外人提及的。 萧晨的死不是意外。 那么多的老鼠倾巢出动，最后全部袭击了萧晨，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定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但是那个人，能越过萧毅的暗卫，能越过萧晨的贴身护卫，能蒙蔽过所有人的眼睛，也是十分狡猾的。加上萧毅的青云社出现了问题，这些种种，都排除了萧毅参与其中的嫌疑。 萧钰的可能性比较大。 结合最近萧毅屡次遭到刺杀，这种可能性便更加升华了一些。 这些，小七都是通过讲述故事，来让安倍自行分析的，果然，安倍的分析和小七的想法如出一辙。 越是听了这些，安倍越觉得，自己和郦妃当初可能误会了萧毅。 或许，以萧毅的能力还不足以与那人的势力对抗，萧毅也是自身难保，而那人，总是在步步紧逼。 或许，一切都是有其他的缘由的，而郦妃，当时被痛苦骤然充斥，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一直以来，都是恨错了人。 “我曾经与他说过，不要处处崭露锋芒。史上的太子，大多不是皇帝最开始中意的那一个，出头的鸟儿总是要第一个被杀死的，他却总说我杞人忧天。他的军功，实在是太大了啊，有的时候，我接连几日做梦，梦到他在战场上，被湘人活活砍死……” 作为萧晨的妻子，作为与他举案齐眉，打算相守一生的女人，每次萧晨上战场，她都是要提心吊胆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噩耗就会传来，什么时候，自己就要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其实，这些沉重的心思，自从安倍嫁给萧晨，就已经开始有了。 “他也说过，在皇家，应该先君臣后父子兄弟，所有人，包括父亲母亲，包括兄弟，哪怕是最近的人，都是同僚。若是不加深感情，不将这些混为一谈，那么，便可以独立之外，不会心生怨恨，就没有了杀戮了。” “可我始终觉得，圣上的儿子很多，堪用的皇子不止他一个，成年的皇子当众，他固然不错，可是，还有很多没长起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会是个怎样的对手，他如此出头冒尖，定然是会受到妒忌的。他心思豁达，免不了别人与他不同，心生怨恨。” “母妃的家世算不得最好，又不似庞美人那般得到圣上的宠爱，她只有夫君这么一个孩子，连公主都没有。在京都城中生活，原本就是应该小心翼翼的，可是夫君的能力所在，却不允许他如五皇子那般，处处守拙。” “其实，我们也不指望他怎样，母妃更是希望他成为一个封王，能到自己的封地里，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生活下去，也就是了。我们都知道，一旦他走上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路，他必然会后劲不足，失了先机。” “我多希望他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啊，他当一个摆设就是了，何苦非要自己去杀敌，去指挥，去立功呢。那些，教给将军们就是了，原本，他就是一个象征，一个稳定军心的存在，可是，他偏要自己去。得罪了湘人，也得罪了自己人。” “我宁愿他死在战场上的，他那么喜欢打仗的人，在朝中时，就算处理完白日里的公事，也要在书房里研究一会儿兵法的。若是能死在战场上，他也能得到一些安慰，可是他竟然是被老鼠咬死的……” 安倍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 “我接受不了，他是个爱干净的人，怎么能用这样肮脏的方法死去。” 第532章 改变态度 想起萧晨当年，安倍就忍不住心脏作痛。 她急的每次上战场之前萧晨都是要从里到外，换上新的戎装的。就连那跟随了他多年的铠甲，都要擦得锃亮，宛若新的一半。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欢干净的人，整个形象也是十分高大威猛的，他所到之处，将士们望而生畏，那是何等的风光。 谁人能够想到，他竟然是被老鼠咬死的…… “说起端王，他也是很羡慕的。说端王自小就不得圣上喜欢，明明年纪最小，却总是像个小大人似的，心思也很是细腻。他能得到端国的封地，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在战场上与端王见过几次，他每次回来，都很激动，说九弟长大了，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英才了。还会为端王感到惋惜，说他这样的才能，原本应该在京都城大有作为的，守在端国那样的边境小国中，实在是可惜。” “他甚至与我说过，这一次，若是还不能得到圣上的认可，他便求着圣上，在端国的旁边开辟一个小国，带着母妃和我，一起去那里过逍遥的日子……” 一滴清泪划过，湿润了安倍姣好的脸颊。 “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湘人的原因，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他的死和湘人脱不了干系。他杀了湘人，屠了湘人的城池，于是，湘人便大肆报复，索取了他的性命。我调查过你，你的家，就在那座被屠的城池之中，所以，他死了，你应该是最开心的吧。” “原也是应该的，他杀了你的家人，他也受到了惩罚。可是，若让我因此而与你合作，你不觉得可笑吗。他死于非命，你是最开心的，现在你却来告诉我，要与我合作，要对我说真相。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萧毅竟然将你这样的奴籍带在身边，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倍看着小七，面带仇视。 虽然她也知道，小七的悲剧是萧晨酿成的，但是两国交战，胜者为王，她不会为此感到任何愧疚，也不会因此，就对小七另眼相待。她知道，小七表面上毫不在乎，其实和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样，都巴不得萧晨早点死。 仇人之间，怎么能成为朋友呢。 “见过那场屠杀，皇子妃娘娘便会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了。”小七没有急于为自己辩驳，而是平静地说道：“那场大火，将我的家园全部焚烧殆尽，我见过三岁的孩子在大火中活活烧死，也见过八旬的老人，在地上被马蹄踩死。士兵们到处奸、淫、妇女，一些性子刚烈的，直接自刎当场，没有一刻犹豫。可是她们的尸身，却还要被剥开外衣，暴晒在烈日之下，只因为她们的赴死，叨扰了官兵们的兴致。” 安倍听了小七的话，不由得身体一抖。 她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了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 小七说着极其残忍的事情，却能保持着平静，就仿佛，她说的这些，都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似的。 这些，当然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的。 小七，都是听素练说的。 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她未曾亲身经历，但是这身体的主人，却是经历了一遍的。那无尽的痛苦，让她生不如死，最后，撒手人寰。 说出这些事情，小七的内心是平静的，但是心脏是在不断地抽痛的，可想而知，着身体的主人，着实将这段经历当成了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 “两国交战，谁也不能独善其身，身为百姓，势必要吃苦的。奴婢没有那么狭隘，只知道仇恨，奴婢知道，二皇子不做，终究是有人会做的。与其说他是罪魁祸首，不如说他只是个执行者罢了。没有屠城的震慑，两国的战争还会继续，继续就会有人死，迟早都是要死的。倒不如，为那些将士，还有无辜的百姓付出一些，让他们能够安然无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七抬眸，看着安倍：“或许皇子妃娘娘无法理解奴婢的做法，但是，奴婢只想天下太平。皇子妃娘娘或许认为，奴婢追随端王，实在是个叛徒，可是，若皇子妃娘娘去过端国，便知道，那是怎样一番自由的景象。奴婢相信，端王能将端国治理好，能让与端国比邻的湘国百姓，得到最好的照顾，就说明他是能给天下太平的人。这样的人，不应该没有说话的权力，他的想法，应该推行开来，这样，才能让更多可能沦落到奴婢这般地步的百姓，得到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安倍很是诧异小七说的话。 比起小七的想法，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狭隘。 但是，在京都城生活的久了，习惯了尔虞我诈，利益至上，安倍一时间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追求完美的人。 这样宏大的理想，这样可以摒弃前嫌的志向，真的是出自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奴吗。 还是，这只是她的说辞呢。 “皇子妃娘娘不信，也是应当的。其实，也有很多人问过奴婢同样的问题，包括端王，他也曾经质疑过奴婢，但是，如今端王正希望和皇子妃娘娘和解，若是不确定奴婢的心意，又怎么会让奴婢亲自来和皇子妃娘娘见面呢，这不是，故意挑起矛盾吗？端王既然带着奴婢进了京都城，便是一百个放心的。否则，万一奴婢心生歹意，那对端王，甚至对整个楚国，岂不是灭顶之灾……” 小七这般说法，引起了安倍的思索。 萧毅此番回京都城，必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带着小七，也定然知道她是个可以用的人，想来，萧毅也不会蠢到上一个女奴的当的。 传闻中说，萧毅十分宠这个女奴，甚至连之前那个惹圣上生气的美姬，都不放在心上了。 安倍原以为，是一个狐媚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倒像是萧毅以宠奴的身份将她带在身边，实则是当成谋士来用的。 这两种身份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前者，安倍无需放在心上，后者，安倍是需要仔细斟酌，应对得体的。 看小七如此状态，想来，萧毅也不是只是打算将她送到萧院判的面前去平息怒气，是想当她是军师一样来对待的。 萧晨的死，疑点重重，想要调查清楚，势必要和萧毅多多沟通。现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想到这里，安倍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 第533章 成功说服 “其实，这些当时端王就已经解释过了，我夫君惨死，他接连半月，每日一封书信来慰问我与母妃。母妃是气急了，有关于端王的任何书信，都不愿拆开，我当时也是这样的想法的，不过，我能理智一些，便都看过了。” “可你与我说这些也是没用的，说到底，别人尊称我一个皇子妃娘娘，是看在曾经的面子上，我现在，没了夫君，不过是一个皇家的寡妇罢了。母妃又没有其他的孩子，我们两人相依为命，能保持现在的荣耀已经是十分不易，端王作何想法，我们实在是帮不上忙的。” “我知道，他此番回到京都城，不单单只是去接受圣上的封赏那么简单，他是有大展鸿图的想法的。夫君曾将他挂在嘴边夸赞过的，我也相信夫君的眼光，也是真心祝福他。我只能保证，不再让母妃极端行事，自己也不会成为端王的阻碍就是了，至于其他，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安倍故意将自己说的没用，可如果她真的这般没用，就不会被安排春猎女眷的事情了，要知道，这样盛大的盛典，定然是皇后亲自督办的，但是，楚帝能如此放心地将这些交给安倍，就说明，不管是对于皇后，还是对于楚帝，安倍，都是他们心中最得力的人选。 太后更是将安倍当成亲孙女一样看待的，平日里的赏赐就罢了，一有头疼脑热，第一个找的就是安倍，可见，在太后的心中，安倍的地位也尤其重要。 以安倍在后宫中的位置，若是萧晨没有出事，那么，两个人夫妻一提，还真的不好说，未来的皇位应该是谁的呢。 “皇子妃娘娘的难处，奴婢明白看，端王也明白。不过，不管如何，二皇子一案，端王定是要查出个所以然来的。许多事情，并非端王自己所愿，许多脏水，也不该由端王一人来背。隐忍是为了避祸，可是这祸事若只追着一个人跑，那么，那个人也只有反抗了。想来，皇子妃娘娘能明白端王的处境，也能理解端王为何这般做的。正所谓积少成多，误会一时不解除，下一刻，不一定演化成怎样不可挽回的事态来，皇子妃娘娘深明大义，定然能够理解端王，可是朝中之人，大多平庸，他们的眼界却也只是局限在自己那一方天地上，众口铄金，人云亦云，恐生大乱。所以，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是要查下去的。还有其他的许多种种，但凡涉及到端王的，我们也是要及时纠正的……” 小七看向安倍，她正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想着什么。 “在二皇子这件事上，端王和皇子妃娘娘是一致的。端王此番并非想要秘密进京，只是在途中遇到了多番阻碍，一想到在京都城中，还要遇到同样的危险，端王便每日惴惴不安。端王敬重二皇子殿下，就像二皇子殿下同样欣赏端王一般。正如娘娘所言，解释的话，端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可终究不敌找到真相来的有力。所以这一次，端王决定，不管怎样，定然竭尽所能，找出凶手，给二皇子妃和郦妃娘娘一个交代。” 小七的话，让表面上平静的安倍，内心掀起了一层不小的波澜。 萧晨的死，是她这一生的痛苦，她之前曾经闹过、病过、怨过，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了，时间没有办法倒流，萧晨也没有办法回来，她知道，以她和郦妃在朝中和后宫中的地位，想要讨回公道是不可能的了。倒不如利用这世人的怜悯，做出许多坚强的样子来，为她们博得一席之地。 安倍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她坚强却又干练的模样，赢得了大家的尊重，也让圣上和皇后十分安心地将所有活都交给她做，她也不负众望，一如既往地做的很好，这便更加让她变得有用了起来。 在朝中，只要是有用的人，便不会有人小看你。尤其是，对于皇上和皇后来说有用的人，那就更会得到大家的尊重了。 安倍如此这般，得到了如今的位置。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想再调查夫君的死。 现在，小七出现了，端王愿意为她调查，这是何等的好处啊。既不会让她得罪那些权贵，也可以让她知道真相，一举两得的事情，对于安倍来说，是一点都不亏的。 得到了答案，她受利，得不到答案，那也是萧毅去得罪人，何乐不为呢。 不得不承认，小七给了她很的诱惑，这个诱惑，正中了她的软肋，让她不得不选择妥协。 “端王找你来，是找对了人的。” 安倍叹了口气：“你是个会谈条件的。只一样，不要牵扯到郦妃娘娘，你能做到吗。” 小七点头：“皇子妃娘娘放心，端王敬重二皇子殿下，定不会伤害他最看重的人。郦妃娘娘与您对二皇子殿下来说，都是如同生命般重要的，端王定然不会让二位牵扯其中。查出来，是为了给娘娘一个交代，查不出，端王也会自己负责。这，也是对二皇子殿下的弥补，毕竟，他，是在端王的封地里出了事，端王始终内疚万分，日日想着如何交代。” 安倍点头：“你既帮了我，那我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帮助你和端王的。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你们能在京都城里，有一个好的前程吧。” 小七暗暗松了口气：“奴婢定然不负皇子妃娘娘期望。” 院子里，忽然传来安玉的吵闹声，她原本换了衣服，梳洗了头发，打算去见萧瑞的，没有想到，萧瑞见完安倍就直接离开了，根本没有给她机会见面。 安玉在责怪侍奉的婢女，怎么动作这样慢，吵闹声，隔着好几道门，都能听到。 安倍皱了皱眉，站起身：“这个丫头，实在是惯坏了，什么样的场合分不清楚，竟然还在这里生事！” 安玉原本就是小妾的孩子，安倍从来不放在心上的，但是不管是庶女还是嫡女，走到外面，就都是一家人，安玉表现得不好，她的脸上也没有光，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收拾烂摊子了。 翟天书见安倍出来，走进房中问小七：“如何？” 小七点头，微笑道：“皇子妃娘娘，很好说话。” 翟天书满脸的诧异，她震惊的不行，没想到，如安倍那般强硬的人物，竟然真的被小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定了？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快离开吧。三皇子来过，若是呆久了，恐生事端。” 翟天书谨慎地说。 小七就这样，跟着翟天书离开了这诗会府邸，上了马车。 第534章 请她喝茶 从龙尔的府中离开，小七独自一人行走在京都城的大街上，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个心情，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叫卖声，让小七感到熟悉又陌生。 龙七的记忆与这身体主人的记忆在不断地碰撞在一起，这让小七感到有些悲喜交加。 悲的是，她的家园不再了。 喜的是，她又回来了。 是的，这一次，她真的回来了。不过，不是再以龙七小姐那个愚蠢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王者的身份出现。 筹谋已经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她渐渐有了成熟的盘算。就像一根根树枝，在不断地编织交互，成了一章坚不可摧的网络。 她知道，属于她的时机已经到了。 为了确保无虞，她没有正门进龙府，而是绕了许久，走到了龙府的后门。 没想到，刚进了小巷，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小七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她怎么也没想到，萧瑞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她前往龙府后门的必经之路上。 可是下一瞬间，她又强迫自己镇定。 她在怕什么呢，自己只是翟天书的婢女，见到萧瑞，这个救命恩人理应热情感激才对。 这恐惧，没能逃脱萧瑞的眼睛，萧瑞唇角轻勾：“看来，我猜的是对的，你果然，不是少夫人的婢女。” 小七故作镇定。 “怎么不在那里多休息一下呢，为何，这么快就打算回龙府了。” “奴婢……的确不是少夫人的婢女，乃是龙家的婢女，此番是有些东西要给少夫人，恰巧少夫人去参加了诗会，所以才会前去……” “编谎话之前，还需要仔细考量，万一哪里有漏洞被人发现了，那可不好。”萧瑞步步紧逼，直到小七的面前：“难道，你要我一一对照龙府奴仆的卖身契，来找出你到底是谁吗。” 萧瑞精明的眼睛告诉小七，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接下来的话，更让小七肯定。 “第一次来京都城吧，你一定很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今天我正巧无事，不如，让我来带你走一走，看一看京都城的风光，见一见世面。” 他连她第一次进京都城都猜出来了，小七的呼吸都要停了，专属于龙七的那部分灵魂，似乎在颤抖，在愤怒咆哮。 这一瞬间，她的眼前闪过无数有关于萧瑞的记忆，那些他们之间快乐的记忆，还有萧瑞如何迫害于她。 那毒药的滋味，她永远不会忘记，父兄的惨死，更让她心痛不已。 萧瑞看着她。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她的眼中带着恨意。 可是这份敌意，是怎么来的，萧瑞自己并不清楚。 “这……” 小七犹豫了半天，只说出这一个字。 “别想了，再想，就错过好戏了。” 说完，萧瑞拉着小七的胳膊，直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七没有挣扎，也没有顺从。她不知道，萧瑞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忽然带着她在京都的大街上疾走。 她始终警惕地看着他的侧脸，想方设法地寻找脱身的方法，可是，萧瑞的手就像枷锁一般，让小七根本动弹不得。 她甚至在想，若是萧瑞逼迫她说出自己的身份，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她便和他拼命，弄一个鱼死网破。什么保护龙家，什么精心谋划，不过是为了让萧瑞不必掌权，若是直接杀了他，反而更加迅速便捷。 这样想着，萧瑞忽然在一座茶楼面前停下了：“就是这里了。” 小七抬头看向茶楼，发现这里是再简单不过的茶楼了，她有些不明白了，难不成，萧瑞是带她来喝茶的吗？ “三皇子殿下，您带奴婢来这里做什么。奴婢家中还有事，实在不能耽搁时间，还请三皇子……” “有什么事呢？要不要，我和你的主人说一说，想来，他定然会同意的。” “……” “你这一路，戾气甚重，茶水最能修身养性，祛除戾气了，若是想心境平和，这里最适合你。此处乃是京都城最著名的茶楼，五洲大陆，五国各有特色，在茶饮方面，此处都能饮到，实在是齐全。走吧，进去坐坐。” 这的确是京都城比较有名的茶楼，但并没有萧瑞说的那般好。小七跟着萧瑞走上茶楼，掌柜的见状，立刻给萧瑞安排了一个十分隐蔽的房间。 看得出，萧瑞是这里的常客，不必他多言，各色的茶水已经奉上了。 顿时，优雅娴静的房间之中，就充满了各色茶香。 萧瑞是灵力高手，她现下虽然在战肖的帮助下突破了一定的品阶，却未必是萧瑞的对手，真的硬碰硬，她也难免落了下风。 这是下策。 可是不与他拼命，萧瑞接下来要做什么，小七实在难以预料。 她强迫自己收复戾气，尽快静下心来。 即便当时萧瑞没有听到他和安倍之间的谈话，想来以他的聪明才智，猜出她是谁并不是难事。 萧瑞是个心思沉稳的人，纵然知道，她是萧毅的人，又怎么可能这般急不可耐地带她来此处喝茶呢。应该是细心观察，处处留意，伺机而动才是。 还是说，她的哪一个步骤，让萧瑞产生了危机感，萧瑞不得不这般做？ 那就只有她去见安倍这件事了。 与萧晨的死有关？ 萧瑞该不会，就是杀死萧晨的凶手吧。 这样的猜测，让小七脊背生凉。 莫非是她去见安倍，让萧瑞猜到了萧毅要调查萧晨之死，这点引起了萧瑞的忌惮，所以萧瑞打算立刻处置？ 可是，他去找安倍比找她更好，即便找她，杀了她就是，怎么还会带她到这种地方呢。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有人注意到，小七跟在萧瑞的身边。到时，她死了，萧瑞也脱不了干系，这不是平白将萧晨的事情往自己的身上引吗？ 萧瑞才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呢。 见小七迟迟不敢动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萧瑞笑道：“这里没有杀手，也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带你来喝喝茶，看一看京都城的风光，你不必如此惊慌。若你非要一个理由，权当你为我二嫂嫂的诗会解围，帮她度过难关的奖励吧。” “殿下都看到了？” 她故意落水的时候，萧瑞已经在场了吗？ “看不看得到，有什么要紧的呢，最重要的是，你救了她。”萧瑞微笑着说：“我那个二嫂嫂，现在就只剩下名声了。那对她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所以，你等同于救了她的性命。我如此感谢你，也不为过吧。” “奴婢不敢……” 第535章 暗中监控 萧瑞将茶水推到小七的面前：“那就尝尝吧。” 小七看着茶盏，当然是没有想喝下去的意思了。 “三皇子殿下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奴婢身份卑微，根本不配饮这样好的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奴婢从来不碰，否则，会折寿的。” 萧瑞看着她，慢慢地将她面前的茶盏，挪到自己的面前，然后拿起茶盏，直接一饮而尽。 “你看，没有毒。”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在京都城，谁人都可能会害你，或者你家的主子，但是我不会。” 萧瑞轻声说道：“日后你与我接触多了，便会知道了，在京都城中，看似风起云涌，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只凭你家主子教给你的，怎么够用呢，我只想让你迅速成长起来，好帮你加主子尽快摒除面前的麻烦，你是要堪大任的，总不能每次都是自己去逛，现学现卖吧。” 原来，她从诗会府邸里出来，萧瑞便一直盯着她。 她绕城一周，萧瑞以为，她是在熟悉京都城的环境。 “放松点。” 萧瑞看着窗外：“我喜欢在这里喝茶，不仅仅因为这的茶水比较正宗，品种也全，还因为，这里有无限好的风光。你看看那边。” 小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眉头紧皱。 没有想到，这茶楼之下，竟然是整个京都城北市的风光。茶楼地处高地，又是京都城中少有的四层高楼，此房间在茶楼的最顶端，竟然可以将所有的角落看的清清楚楚。 眼前的，俨然就是一个瞭望楼，坐在茶室当众，整个北市都可以在监视范围内，非常的方便。 “平日里，我闲暇的时候，都会来这个地方，看看这京都城中百姓们是怎样生活的，这里有烟火气，有许多我平时见不到的东西，父皇说，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决策者，就要熟悉应用你决策的百姓，都是怎样生活的，这样才能满足百姓们的一切要求。坐在这里，我觉得十分有理。掌柜的知道我喜欢这儿，便特地为我辟出了这间屋子。看多了，的确也就看出了许多门道了。这样的地方，是不是很适合你，总比你用步子量，好多了吧。” 小七看着萧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他的秘密基地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你还是不放心我啊。” 他微笑着说：“我与九弟，无冤无仇，他能回来参加封赏大典，我很高兴。我与九弟情同手足，我希望他能回到父皇的身边，为父皇分忧。可是，我也很担心他，京都城不再是从前的京都城了，就像他，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了。他的成就越高，就越会受人记恨，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发生了许多危及到他的事情了。你看那边，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七看着萧瑞指着的地方，发现在一个酒楼的位置，竟然围着许多官兵，与其他的地方十分不同。官兵们阻拦每一个想要进去的客人，看起来像是在清场，能做到这点的，必然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小七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在灵力的加持下，她的五感颇为灵敏，再定睛细看。 清完场之后，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竟然就是那日在满楼里遇到的，萧钰和萧廉的亲信。 那日，小七着重看了眼他们的容貌，所以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说，那酒楼要接待的客人，是萧钰和萧廉的人。 他们为了玩乐，竟然动用了官兵？ 楚帝一向不喜欢人过分奢侈，皇子们大多低调行事，就算真的有这般饭局，也是要找一个单间，暗中吃一下就是了，很少能这般大张旗鼓。 这里距离官道极近，可以说，是北市里比较醒目的地方了，这般高调的行动，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齐国的使臣江深。”萧瑞也走到窗边：“你该知道他的吧，江深，齐国最有能力的使者。他出使过许多个国家，为齐国争取了许多的利益，后来因为端昭仪，也就是现在的端太后，不得不回家教书，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先生。他此番来到楚国，我也着实惊讶，不过看到四弟和六弟如此殷勤，也就开始不惊讶了。” “既然是使臣，他不懂得避嫌吗？” 小七问道。 作为出使别国的使臣，在其他国家是要避嫌的，也就是说，楚帝不下令，他们只能在驿站附近活动，是不可以到其他的地方与朝臣相见的。 这江深，到底算得上是一个成熟的使臣了，是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江深来到大楚，我感到很意外，不看到他和老四老六纠葛在一起，我也就不觉得惊讶了。他失意多年，沉淀了多年，此番来到大楚，是想做什么呢，你可曾湘国。” 小七明白萧瑞的意思，可是，她一直觉得，江深是被胁迫的，尤其是那位齐国公主，一直和端箬毓不对付，很有可能，是她想的计谋，可是没想到，江深竟然和萧钰萧廉勾结在一起，这样一来，性质就变了。 如果，江深真的心存歹心，那么，他的一句话，就能勾起圣上对萧毅母子的厌恶，那么，萧毅岂不是举步维艰了。 “你再看那边的人。” 小七顺着萧瑞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那酒楼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里，两个强壮的男人正盯着酒楼这边的情况。 “他们，我也见到许多次了，江深进京都城后，他们就跟在他的身边。想来，是江深身边的暗卫，至于是谁的人，想来你心中也得有数。” 还能是谁的人，当然是四皇子和连王的人。 这点，小七不必想就知道了。 他们哪种人，和萧毅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萧毅是一旦信任了谁，便会给他绝对的信任，这样被尊重的感觉，会让那人更加效忠于他。当然，若是背叛了他，他也有办法识别。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种任用亲信的方式，才会得到亲信们的尊重。 而萧钰和萧廉则不然，他们喜欢用狭隘的方式，来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本身就很狭隘。 他们用了江深，又担心江深不能为他们所用，所以，就直接派遣人在他的身边监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仔细回禀。 第536章 他的目的 “他们在一起，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小七捏紧了拳头。 “当然是让他们不喜欢的人，消失了。” 萧瑞的声音温柔和煦，说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他侧头，看着小七的侧颜，那笑容忽然僵滞在了脸上。不知道为何，看着小七，他总有一种错觉。 微风拂过她的鬓角，碎发飘动，这样近的距离，那发丝的尾端，竟轻轻地略过了他的脸颊。 于是内心的躁动便更加明显了。 “你怕我。”萧毅看看着小七平淡又紧张的脸，“又不是很怕我。” 在小七的脸上，萧毅看到了警惕，可是这份警惕又不是完全的畏惧，还有一些，让他觉得，有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他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和这个小奴见过面。他想，这小奴的复杂情感，大概率是来自于她的主子吧。 可是，萧瑞自认为，自己从未参与过端国之事，当年萧毅得以前往端国，他的母亲德妃还是帮过忙的。虽然算不得恩情，但至少是没有仇恨的。 萧毅在端国被刺杀，全然是萧钰和萧廉的计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这点，萧毅应该是知道的啊。 可是，为什么他的贴身女奴，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敌意呢…… 萧毅有些不懂了。 “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第一次来到京都城里，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这就是我今日送给你的礼物，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委吧。若是你查明白了，想来对你的主子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楚帝厌恶端箬毓母女，和江深也是有一定的关系的，如果萧毅能将这个心结从楚帝的心中抹去，那么，这的确对萧毅来说，是个翻身的机会。至少，楚帝便不会再厌烦他了。 小七不解地看着萧瑞。 萧瑞说：“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九弟，是兄弟。” 小七不信。 萧毅又说：“总觉得与你有缘，看着你的眼睛，就觉得我们之间可能会发生点故事。所以，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这样的解释，你能接受了吧。” 小七还是觉得，萧瑞的出现太过突然了。 萧瑞看着前往，狭长的眼睛微眯。 “大概是京都城实在是平静了太长时间了，这世间久到，我都忘记了，上一次的刀光剑影是什么时候了。就像你今天毫不犹豫地帮助二嫂，二嫂感念在心，就会庇护于你，这样一来，你的京都城之行就会顺遂。我也是一样的，我希望你记住我今天送给你的好，等到来日，我也希望，你和九弟，能同样地善待于我。” 萧瑞根本不必如此卑微，可是，他还是给了小七一个十分卑微的理由。小七知道，那都是借口，但是，既然萧毅愿意给这个借口，那么，她也没有必要追根究底，去探寻他想法背后的秘密。 “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如何？”萧瑞侧头，再次看向小七：“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可不想被别人打扰。” 小七点了点头，就像中了蛊毒一样，不知怎地，竟然发布出声音，说不出话来。 “如此，便多谢你了，小七。” …… “如此，便多谢你了，小七。” “小七。” “小七。” 萧瑞的话在小七的脑海中不断地徘徊着，让她整个人都是混沌的。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茶楼上走下来的，也几乎没有在意，自己是怎么走回龙府的。 她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和萧瑞，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呢。 萧瑞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知道，萧毅在意江深的事情，所以，便马不停蹄地给了他们这个消息。消息的真假，暂且不论，可萧瑞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却将萧毅从头到脚分析得彻彻底底，这样的对手，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七从未做过萧瑞的对手，上一世，她被萧瑞算计，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一世，她纵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就真的能将萧瑞完全地拿捏在手中吗？ 若她能，方才，她就不会被萧瑞牵着鼻子走了。 小七捏紧了拳头。 她真的很气自己。 为什么，明明见到了罪魁祸首，却要如此认怂。 明明，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她却只知道发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她，拿什么和萧瑞斗呢。 小七离开之后，萧瑞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却不是倒在自己的杯子里，而是倒在了小七的杯子里。 “我实在是不明白，主上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小奴说这些呢。若主上不说，他们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让他们蒙在鼓里不好吗？主上说了，端王便会有所准备，到时，四皇子和连王的计谋不成功，势必会让端王的气焰更强。难道主上就不担心，端王会后来居上吗？” 萧瑞的随从萧恩很是不解地说道。 他是自小跟在萧瑞的身边的，对萧瑞的判断，也是了然于心的，每一次，他都能和萧瑞心有灵犀地想到一起去，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看不懂萧瑞的操作了。 “是因为直觉。” 萧瑞看着茶丝在茶盏中慢慢旋转，知道陷入杯底，轻声说道：“小七，你不觉得，那女奴很有意思吗？直觉告诉我，我和她之间，会发生点什么，所以，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礼物吧。” “您总说礼物礼物的，”萧恩不明白：“主上您是皇子殿下啊，她不过是一个湘奴，皇子和湘奴见面，还需要送什么礼啊。更何况，她还是端王的亲信。主上，您不是说，端王此番回京都城，绝对不是简单地回来接受封赏的吗，他若是心存歹意，您给他这么大的见面礼，会不会就给了他一把利刃，自己反倒遭到反噬，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因为她是九弟身边的亲信，我才觉得她有用呢。你不认为吗，一个小小的湘奴，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九弟那样多疑的性格，都能摆平，多么难得的一个人啊。我今日帮了她，来日她定然会给我回报，我觉得，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535章 教她写字 小七走进龙府，三波人手均注意到了这点。 萧恩的人，确定了她安全到达龙府，便直接离开了。萧钰的人见有人从龙府的后院进去，便换了个地点继续跟进。 席沐风站在最高点，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脚下只踩了一根纤细的树枝，树下的孩童，拿着一根糖人儿，看得目瞪口呆。 席沐风向下看去，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顺便从袖口里逃出一个草糊的娃娃，丢了下去，小孩子捡起娃娃，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跑走了。 席沐风看着小七安然地从龙府后门走了进去，他也松了口气。见到她被萧瑞带走，他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救人。可是他也知道，一旦引起了萧瑞的注意，那么，小七和风云社的关系也就曝光了。 小七便不能如此安然地留在萧毅的身边。 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再仔细观察，好在萧瑞并不是打算伤害小七，而是请了她喝顿茶就让她离开了。 席沐风笑了笑，继续藏在了闹市之中。 小七你回到府中时，萧毅并不在，他是在龙杉的保护下，去见京都城中几个可以信任的寒门子弟了。 蔡康也是一同前去的，他在朝中的时候，在寒门子弟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有他在，其他人也能增多对萧毅的信任。 自然，萧毅此行，是绝对安全的，小七很放心龙杉的安排，便直接去看睿涞了。 睿涞自从受了她的治疗后，气色果然恢复了不少。虽然身子还是肿着，但是，确实健康的水肿了。有了气血，睿涞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她不仅可以一个人坐起来，说话的时候，也是底气十足，气息不乱。 “多亏了小七姑娘的照顾，让我觉得，这身体好了很多了。夜里的时候，也不见喘促异常，稍稍垫高一点就能睡上一整晚，昨晚，我尝试着躺平而卧，竟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适呢。足足三个时辰，我睡得十分香甜。” “夫人快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男人们在外面忙活着，咱们女人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内宅安定不是。夫人是蔡大人的命根子呢，蔡大人知道夫人安全，他才会有所安慰，做起事来，才会更加放心。” 说起这件事，睿涞可是深有体会的。 这些年来，要不是她的病，蔡康也不至于被郝家拿捏在手中，受制于人。其实，蔡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不开心的。作为蔡康的妻子，睿涞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摆脱这份枷锁，她甚至想过去死，可是，蔡康不让，她也舍不得蔡康。好在，遇到了萧毅和小七，给了她和夫君一次重来的机会，心情好了，睿涞已经好了一半了。 小七又为睿涞诊了脉，发现她的身子虽然不能和正常的状态相比，但是，脉象已经有了根基，那根基就像一棵大树的树根，在不断地向周围扩展，俨然有越发枝繁叶茂的态势。 “夫人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好了，我先下为夫人更改方子，想来这些方子，能让夫人的元气恢复起来。” 睿涞见到小七抄写方子的模样，笑道：“姑娘给的方子，一定是有用的，只是姑娘这握笔的方式，实在是有趣，倒和我当年的样子很是想象呢。” 小七看着自己拿着毛笔的样子，无奈龙七不怎么写字，这身体的人，记忆还没有恢复，小七只记得现代书写的方式，便像拿钢笔一样拿着毛笔。这个时代的人，看着倒是十分奇怪了。 “也是学者主子们的样子写东西的，之前受过端太后的教诲，为她抄写佛经，可怎么也学的不怎么像，总是学不会这种精神。” “小七姑娘聪慧，写字这东西，若是没有根基，是万万学不会的，如今小七姑娘能用自己的方式写方子，已经是十分不易的了。我此番病症好转，多亏了小七姑娘，也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方法能够回报给小七姑娘，不如，就教小七姑娘写字如何？和我家夫君生活在一起久了，也学的一些的，虽然不能比得上大家，但是这如何运笔，如何成章，还是懂的一些的。” “那感情好啊，”小七很是开心地接受了瑞莱的好意：“若是能得到夫人的教导，我也不至于每次写字都被端太后娘娘嘲笑，说是鬼画符了。” 这样能减少睿涞心中的负担，虽然，小七继续保持着现代人的书写姿势和书写内容，是为了掩盖自己识字的本事才故意如此这般的，但若有了瑞莱的教导，她也就能名正言顺地看书了。 在睿涞的教导下，小七学了一下午的字，直到夜幕降临，蔡康才回来。 这一下午，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睿涞的脸颊泛起了红润，俨然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蔡康看的入了迷，直到睿涞发现他站在门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沉浸在如此美好的画面中多时了。 “蔡大人安好。” 小七放下毛笔行了礼，蔡康走过来看到纸张上零零散散的各种字迹，便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了。 “身子可好些了，怎么还下床了。” “好多了呢，有了小七的药，我就像吃了仙丹，没有一刻不是转好的。今天觉得不错，就想着与小七姑娘一起学学写字。你看看小七姑娘多聪明啊，原也是不怎么会写字的，这一下午的功夫，竟然写得这般好呢。是不是比当年的我进步快多了？” 睿涞打心底里高兴，说起话来，语速都变快了，这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事情。睿涞的身子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随时都可能会离他而去，蔡康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从未想过，睿涞还能像现在这般，与他如同正常夫妻一样对话，嬉笑。 “是夫人教导的好，我可要天天来叨扰夫人了，日日诊脉，日日换方，如此才能更加进步啊。” 睿涞笑道：“你聪明，一学就会，我也就这么点功底了，都不知道该教你什么了。” 小七说：“听闻夫人的绣工天下一绝，不知，小七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好啊，当然好啦！那小七姑娘你明日还来，我准备好绣花的东西，就等你过来，从最基础的学起了？” “一言为定。” 第536章 何为赢家 蔡康以送笔墨作为礼物为由，追了出来。 他把笔墨给小七，满脸的欣喜：“小七姑娘，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这般，谈笑风生的了。她那些时日，总是满面愁容，许多次我见到她，都是在夜里暗暗哭泣的。我醒着，却不想让她知道我醒着。她不想让我担心，我也同样不想让她担心。我们都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可是谁也不愿意戳穿对方……我知道她过的是极苦的，可是我又没有办法。遍寻天下名医，却都无可奈何，她是跟着我吃了大苦的人，到了该享受生活的时候，却又糟了这样的变故。还好是遇到了你，小七姑娘，看得出，我妻子是将你当成了知己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言谢了。” 蔡康知道，小七说要跟着睿涞学习绣花，其实也是帮睿涞吊住精神，让她有点事情可做。 让一个人产生生的希望，那是十分不容易的，睿涞先在觉的自己是有用的，那么，就比多少汤药都来的有用。 “夫人原就是个聪明的人，她一心只为了蔡大人能够更好，其他的，也是别无所求的。夫人的刺绣天下一绝，我原本也是想讨教一二的。倒是大人，也不必过分担心夫人的状况，顺应自然，乃是智者之道。若蔡大人将夫人看成是一个病人，那么夫人就是一个病人，若蔡大人觉得，那只是小病，已经快要康复，夫人自然也觉得，自己又恢复如初了。大人无需恐惧，只需给夫人营造一个欢快的环境，让她能够安心养病，这样便足矣了。” 蔡康点头：“是，是这样的。当初知道她的病不好，我也着急，可却不知，在她的面前表现出这些着急，可能会给她造成更大的压力。这些，是我的过失，我定然如小七姑娘说的这般，只当她是生了一场小病，再也不给她平添烦恼了。” 回到房间，蔡康脱下外衣，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今儿发生什么了，瞧你的模样，竟然这般开心。” “见你好，我开心，见往日的寒门官员，我也开心。” 蔡康拥睿涞入怀：“所以，我今日格外开心。” 睿涞享受着蔡康的温暖，说道：“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你实在无需担心了。小七姑娘虽然不是一个正式的医者，但是她的医术十分高明，可见，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往日里我们寻得那些所谓的神医，或许只是名声响亮，声势浩大了一些，其实，手段道不如小七姑娘了。” “对了，端王带你去见寒门官员，他们是如何说的，可愿意支持于你？” “自然是愿意的。夫人，你都不知道，今日我见到他们，有多么的欣慰。原来，他们虽然身处朝中，却从未忘记自己当初的使命和信念，如此蛰伏，就是为了有端王这样的领袖出现，好为他们的鸿鹄大志，开辟一条道路。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许多心怀大志的人的，只是，他们沉浸在淤泥之中，不知道应该怎样发挥自己的才能。如果这样的人，能再多一些，多到那些世家再也没有办法忽视的地步，整个大楚，就算是有了未来了。” 睿涞已经很久没有在蔡康的眼中看到了光芒了。 他当年，就是这样，满怀斗志，一定要考取功名，他的努力和勤奋赢得了周围人的一致认同，于是，大家都想尽一切办法，帮他做了京官。 现在，睿涞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蔡康，那般神采奕奕，仿佛少年。 睿涞拉着蔡康，走到桌子前，在一堆习字的纸张中，找到了一个字。 “虽说是我教小七姑娘习字，可是她却教了我许多人生的道理。比如这个赢字，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含义吗？” “什么？” 蔡康拿过来看，发现这个赢字写得很有体，并不像是一个初学者写出来的。正所谓见字如见人，小七的字中带着很深刻的根骨，让人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办法忽略。 “小七说，学习写字，不能只是记忆字表面上的笔画步骤，那样，记起来不仅不方便，还会造成厌烦的感觉。所以，她会将字背后的含义琢磨透，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记忆，在写字的过程中，还能反复斟酌其中的含义。” “比如这赢字。”睿涞指着这字说道：“亡乃是国家兴亡，又是危机意识。猛虎野兽，时刻会保持警惕，提防外来的威胁，也同时注意着身边可能遇到的一切食物，这样，才能防患于未然，同时保证自己的族群不断繁衍生息。野兽如此，人也是这样，短短几十年，谁也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一帆风顺是注定不可能的了。所以，不管遇到怎样的危机，都要做好解决的谋划，如此才能处变不惊，一旦遇到了真的紧急的事件之后，也不会过分慌乱。” 蔡康看着这个‘亡’字，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做法了。 他明知道，在京都城中，自己的政见可能会受到排挤，可是却没有想到，该如何针对这些排挤，做出相应的对策，就一味地向前。若不是运气好，遇到了龙家，恐怕他此刻已经是人们粘板上的鱼肉了，又何谈报复呢。 之前的他，鲁莽而不知进退，经历过这一遭的事情之后，蔡康也知道，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没有这份危机的意识。 “口则是沟通的技巧，说话的能力。与人交谈，不止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还要考虑着对方的感受。见到豁达的人，便可多劝解几分，见到狭隘的人，便用他觉得舒适的方式加以引导。也许，许多人觉得这样见人下菜碟的方式，与昏官没什么区别，但是，只有在其位才能谋其政，如果只是说话，就处处让人不待见，那么，如何才能到那可以为百姓谋事的位置上呢。如果在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有了一个昏官，那么，真正吃苦的人，却是百姓啊。只因为不会说话，就耽误了那么多百姓的性命，这岂不是和昏官一模一样了吗。” 第537章 江深意图 蔡康又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 当年，他可是被楚帝亲自夸赞，说有宰辅的潜质的。可是就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执拗，所以才导致了自己一路降官贬职，差点丢了官荫。 不会说话，可不就是自己的毛病吗。 或许，当时的他觉得自己很有风骨，可是到头来，真的笑到最后的，还是那些官宦世家。他实则没有为百姓们做到任何事情。相反，留在京都城的那些寒门子弟，反倒是用自己的曲线方式，做成了不少的政策，惠及了百姓。 “月乃是时间，人生在世，时间屈指可数，如何利用自己的时间，才是人生中最大的目标。时间也不止限于人，还有古今和未来。古人之道，是经过无数的前辈淬炼而成的，记载在书本上，供后人阅读，可是总是有后人不喜欢走前人的老路，觉得迂腐，到头来，还是重复了一样的经过。这就如同父母教导子女，一定要多读书，可是子女却总觉得，有读书之外的路径，比如经商，殊不知，经商也是需要头脑的，与人交谈，处处露怯，是注定不会成为一个好商人的。年少之时，多多学习，到了中年才能有底蕴，有了底蕴，便可更好地教导子女，孝顺父母，到了晚年，子女们才能更加成才，家族才会越发繁茂。这其中哪个步骤不对，都会让人一生坎坷，加倍吃苦，唯有遵守其中之道的人，一生才会是极其完美的。” 睿涞又指着贝说道：“贝乃是人一生最珍贵的东西，有些人，是在乎自己的家人，门楣，荣耀，游戏而则是觉得钱财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不管是家族，还是钱财，都要取之有道。不管自己的财富到底丰富到了什么呀的程度，或者贫瘠到了几乎活不下去的地步，都要保持这一颗平常的心态。不为自己过多的财富而感到沾沾自喜，也不为了自己贫瘠的财富而心生怨怼。时刻觉得自己是平凡的，这样才是人生之道。” 睿涞的话让蔡康觉得心潮澎湃。 “这些话，都是小七对你说的？” 睿涞点头：“是啊，都是她说的，初听来，觉得这怎么可能出自一小姑娘 的口中呢，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找小七，别看年岁山比我小，可是这心思上却是十分的成熟老练的。若不是她说，我都不知道，原来这文字当中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的。小小年纪，能将生活看得如此通透，实在是难得。与其说是我教她写字，到不如说是她在教我呢。” 蔡康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端看，他当然知道，小七是在借着睿涞的口，来告诉他这些道理的。这些话，若是当面对他说，定然会让他感到不适，于是，小七便身体力行地对蔡康间接地说了这些话，蔡康自己受用，也能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当初身上有多少的毛病，是本来可以避免的。 这一次，有萧毅在，局势大不一样，可是他若是还像从前钠盐处事，必定还会走向老路，只有从本质上做出了改变，才会真正的成为一个造福百姓的好官，才能帮助萧毅，成就伟业。 小七不是在教导睿涞，而是在教导他啊。 “我觉得，小七说的都很有道理，夫君，你觉得呢。” 睿涞看向蔡康，蔡康很是惭愧地点点头：“是啊，她说的都是道理，只是，我现在竟然才稍有明白，实在是惭愧。想不到，小七姑娘这人如此通透，将来，我定要多向她请教才是。” 睿涞的心中欣慰多了。 她知道，自家的夫君是一个怎样执拗的性子，进入京都城，原本是一次新的开始，可是，她也是十分担心的，以夫君的个性，还是很难在京都城中立足的。到时，反倒不知道是祸事还是幸运了。 京都城和郝家之流不一样，稍有不慎，就是牵连全家的祸事，睿涞也很希望，蔡康能知道如何躲避灾祸，如何，才能在京都城中立足。 若是他能听进去这些，学会保护自己，那么，就算她这条性命没了，也就能安心了。 “忙了一天，你还没吃饭吧。饭菜都在灶上热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蔡康点头：“好，听你的。” 晚饭都是萧毅爱吃的，青笋炒肉还有一道牛腩汤，简单几个小菜，凑在一个桌子上，萧毅吃得十分满足。 小七为他布置糕点的时候，萧毅问她这边的情况。 小七把与翟天书还有安倍如何周旋的事情，全部和萧毅讲了一遍，只是，她没有说萧瑞的那个部分。 至于江深，她只说在探查京都城的地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 萧毅本来很好的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什么？江深和他们……” 他原以为，江深是被逼着来到此处的，可是很显然，小七探查来的消息和龙杉得知的消息完全不同。 “其实也不能完全说明什么，毕竟四皇子和连王的势力颇大，若是公主逼迫江深，那么，公主和他们联手倒是有几分可能，这江深或许是被逼迫的。只是，被逼迫的也不能掉以轻心。江深此人，是能威胁到大王的人物，不管他的心意如何，若是真的被人挟制，到头来还是会给大王造成不小的麻烦。我认为，应该尽早和这个江深联系上，制定好对策，以防万一。” “时隔多年，他如今是个怎样的心态，还是很难以让人捉摸的。不得不防。”萧毅沉声说道。 当年，为了保护母亲，他倒是很仗义，直接选择了离开使团，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教书先生，缩在自己的老家，发誓永不外出。 可是这一次，他也是真切地出来了，来到了楚国的土地上，也是真的和四皇子的人勾结在一起了。 他怎么想的，萧毅不在乎，可是若他想要为了自己害他们母子，萧毅也是绝对不能让的。 楚帝当年的憎恶，大半是来自于江深的。这是大家绝口不提又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庞美人此番竟然利用这一点，实在是卑鄙至极。 萧毅不由得想起当年，明明自己是年岁较小，正是应该得到父皇宠爱的时候，可是，那时的他就连宫人们都会欺凌他，要不是皇后及时伸出援手，将他养在自己的宫中，他恐怕会被欺凌得更加悲惨。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帝的不喜欢。 当时的他，没有住在母亲的宫中，便也不知道，母亲当时受了多大的苦楚。不过他可以想象，即便是在皇后的宫中，也难免受到其他宫中的人的嘲讽，想来，母亲在自己的宫中，定然是受尽了白眼的。 第538章 圣上想法 “使臣需要避嫌，这是五洲大陆的规矩，想来，江深出使各国多年，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沉寂十年，从未逾矩，这一次，不仅来到了楚国，还和这些人见面，这说明了什么？” 小七分析道：“我认为，江深的意图有两种。” 萧毅挑眉：“那两种？” “一种，是江深想要翻身，不打算再为大王和太后娘娘付出什么了，便想了这个法子，与针对大王的势力勾结，打算彻底去除麻烦，让自己恢复当年的地位。可是这样一来，十年的沉寂就算是白费了，也会给自己冠上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太后是大齐和大楚联姻的对象，就是和平的象征，若江深为了一己私利，就直接害了太后，怕也不会被大齐所容，实在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这么说来，你觉得，江深更像是被胁迫的了？” “这也是第二种可能，江深真的如龙大人说的那般，是被诓骗上了公主的马车，直接送来了楚国。他原本就承担一些小的出使的任务，这也是说的过去的。到了大楚，命不由己，只能任由公主的安排，和四皇子见面。但是这样说来，也很让人说不过去。” “哦？” “与朝臣见面是使臣的大忌，这公主若真的想利用江深做些什么，势必会暗中进行，怎么会在这么繁华的地段，正巧让我给看到了呢。我只是简单地去逛一圈，就能看到如此多的内容，若是圣上呢，朝臣呢？他们，就看不到吗？公主这般作为，会不会太过显眼了。” 萧毅眯了眯眼，觉得小七说的很有道理。 “如此说来，又的确很不对劲。” 萧毅也觉得，江深的做法，不管从哪个方向来说，都是十分矛盾的。 “如此就演变出了另外两种可能。”小七分析道：“一种，是四皇子和连王希望我等见到这些，这样就会让江深被钳制在他们的手中。大王不信任江深，这反倒会给江深的行动带来麻烦，江深左右为难，不得不从。还有一种，那便是此番是江深自己自导自演的。就是希望大王能够看出其中的蹊跷，让大王早有准备，防患未然。” 听小七这般说，萧毅有些犹豫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了。 江深，或许是在提醒他，四皇子和齐国公主有所勾连，企图对他不利。可是，他又知道，萧毅此刻还没到京都城，便用了这个法子，让周遭的人都知道他吃了四皇子和连王的饭，如此一来，总会有萧毅的亲信，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萧毅的。 “他们可曾注意到你？” “出龙府的时候，已经察觉到，龙府的周围有人在盯着了。对方行踪隐匿，我也没有办法仔细探查，所以没有行动。为了掩人耳目，回来的时候，我特地买了一些府中常用的东西，乔装成府内的婢女，想来，他们也不会有所怀疑的。” “你做的不错。” 萧毅叹了口气说：“郝家在我们之前，已经将消息传到丞相府了，想来，右丞准备完一切之后，我在龙府的事情，也就不会是秘密了。时间不会很多，也许就是这一两日了。如果你去过分探究他们，他们定然会感受到威胁，提前拿我回京都城的事情说项。今日我与蔡康去拜访寒门子弟的时候，也是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不日战肖就会带着我的队伍金京都城，我们能暗中调查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今日萧毅去拜访了寒门的官员，着实发现了不少的京都城的内幕。 “他们说，其实父皇早就有了想要削弱世家世族势力的时候了，朝中冗员情况实在太过严重，一个世族大家，原本只有一名得力的官员，可是枝繁叶茂的，下一代便会有十人之多，如此发展下去，不出三代，朝中便会有百人为一人所用。这对于大楚来说，实在不是长久之象。所以，父皇已经暗中操作，企图将科举和寒门纳入官员们的重点考核之中。” 小七听了很是欣喜：“这是好事啊，圣上和大王之间的政见不谋而合，那么，圣上势必会支持大王的意思的。” “话虽如此。”萧毅说：“可是，便是父皇，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如今朝中以右相为尊，父皇便升了龙老将军作为太尉，以稀释乌家的兵权，又用左相分担右相的权柄。可是，左相是一个不堪用的，他处处小心翼翼，实在没有右相的魄力，而龙家则是千古难于的请留人家，他们也不屑于超党之争，故而，虽然分散了他们的权柄，却没有真的让他们的权柄受到影响。” “这样说来，圣上其实早就知道，南宫家和乌家的秘密，只是，圣上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查办？” 萧毅点头：“虽不知道具体的，但是至少如何的肮脏不堪，父皇心中还是有数的。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就连父皇都不知该怎样下手，但是，只要我们找到了那个突破口，想来父皇还是很愿意见到的。” “想要替圣上解决这些麻烦，大王首先自己要抽身。”小七眉宇间的担心渐渐淡了下来：“萧家不依不饶，原本看着像是个麻烦，可是现在看来，对于大王来说，倒是个机会。” “机会？” “大王细想，就连寒门官员们都知道，圣上又剔除世家之意，难不成，萧院判住在宫中，掌握皇家之事，会察觉不到吗？大王是圣上找回来救场的，萧院判又怎么会真心为难呢？” 萧毅眯了眯眼：“你是说，萧院判是故意这般做的，为的，是旁人以为我朝不保夕？” “正是如此。”小七说道：“萧院判乃是圣上心腹，平日里都是稳如泰山的人物，怎的这一次，会忽然闹得这般凶呢。想来，是有人希望看戏，便搭了个戏台子的吧。萧院判原本就看重大王，不然也不会将孙女许给大王，如今，萧姬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想来萧院判也不是不深明大义的人物，又怎么会忽然改变了心性呢？悲痛是有的，但是府中挂白要说法，实在是不至于。” 小七微笑着说道：“看来，这件事只缺少一味药，便可成方了。” 第539章 她的失意 翟天晴坐在梳妆镜前，满面愁容，让她发愁的不是别的事情，而是面前的钗环都是十分好看的，她一时间不知道他应该选择哪一种了。 翟天晴的园子里，今日格外热闹，因为主君的小厮回来禀告，说主君三皇子今日会回府来用饭。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要知道，三皇子这几日，除了去猎场，就是去朝上进宫里，很少有闲暇在府内用饭的。 而且，此番好容易回来，第一个来的园子竟然是翟天晴的，这说明，三皇子的心中，翟天晴的位置是最高的，想到这里，翟天晴都要开心得冒泡了。 “我这样的打扮，会不会有点太朴素了。” 翟天晴看着最后的钗环，再搭上自己的一身衣服，觉得实在有些家常，并没有任何隆重的状态。 “小姐莫不是忘了，殿下最喜欢的就是简朴的打扮，上次那婢女打扮得花枝招展，还被殿下讽刺了来着，说十分不成体统。而且，殿下时常进宫，看到的，都是各种颜色，实在是会有些审美疲劳的，倒不如小姐打扮得素净一些，就像一朵小雏菊，那殿下见了，才更心生怜爱呢。” 翟天晴的脸颊泛起一层红润：“不错，你说的不错，只有我这样的，才更得主君喜欢。” 萧瑞的府上没有正妻，最大的，就是南宫夫人一个而已，但也只在夫人的位分，虽然是丞相之女，可萧瑞显然没有立为正妻的意思。 翟天晴比南宫妮入府早，她在闺阁之中，便对三皇子格外倾心，没想到，自家众多姐妹，尽然真的轮到了她嫁给萧瑞。 那时，她激动得连续几日没有睡觉，她觉得，这就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让她能够嫁给心仪之人。 然而，三皇子府的日子表面上风光，却是暗藏着许多心酸的。 萧瑞并不时常进院子，可以说，他院子里的女人，他一个都没有碰过。一次酒醉，萧瑞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认为，只有正妻才配生下他的长子，至于其他女人，只能留下来当个摆设。 虽然，这在其他的高门大院里，也是这个规矩，可是到底，这话还是让翟天晴感到心痛的。毕竟，当初他迎她入门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态度的，忽然的转变，让翟天晴有些回不过味儿来，很长时间，她都沉浸在消沉之中，一时间缓不过来。 后来，她发现，萧瑞对待别的女人，和对待她是一个样的，后来，萧瑞有了张荇晚，甚至还迎接了她的亲生妹妹翟天画入府，到头来，待遇都是一样的，反倒是自己，因为先入府，还能有管家之权，翟天晴这才平衡了一些。 其实，在三皇子府时间长了，翟天晴自己也明白了，她不过是翟家和皇家之间的纽带而已，纽带有很多，翟天琴就是一个，她只是其中的一条而已。所以不管她的心中有多少的抱怨，回到母家诉说都是没用的，父母非但不会给她出什么主意，还会塞翟天画过来，与她分宠。 她是工具，却也是个幸运的工具。 至少，她日日相伴的人，是她真心喜欢的人。 翟天晴是翟家的嫡女，翟家能将嫡女嫁给萧瑞，可见是真的看重萧瑞的。翟天晴自小就在府中过着优渥的生活，要吃又吃，要喝又喝，她嫡女的身份，让她根本不必如几个庶出的妹妹那般，学习生存的技能，她只是按着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那般，教习了一些诗词，学了一些礼仪罢了。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都是最好的，现下的失落可想而知。 见她忽然有些哀伤，侍女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安慰道：“殿下不是第一个就想到了小姐嘛，不然，也不会一回府就来到小姐的院子里。小姐何必将其他的事情放在心上呢，殿下又不是只对小姐冷漠，而是对院子里所有的女子冷漠。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奴婢看，倒是对小姐格外不同呢，可见他还是念着旧的。” “是啊小姐，”另一个婢女劝说道：“殿下不是最喜欢小姐的琵琶嘛，还夸赞小姐，弹奏琵琶的时候，宛若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儿一般，小姐今日定要仔细为殿下弹奏之前联系过的那几首曲子，殿下听了高兴，说不定就歇在小姐这里了。” “唱曲吟诗，那是妾室做的事情，母亲从小就教导我，要懂得礼义廉耻，平素不可展露太多，显得没有规矩，可是现在，没想到我倒是要学习那几个庶妹，做一些卖唱的事情，来讨自己的夫君欢心了。” 翟天晴自从进了三皇子府，就从没有将自己当成妾室来看待，在她看来，自己是第一个入府的，理应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子妃。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一拖再拖，最后还迎来了南宫妮。 南宫妮的身份贵重，又是相府嫡女，自然是要位分在她之上的，从那日期，翟天晴便明白了，若是不争不抢，自己很有可能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可她就算想争，也得找到夫君吧，这也是翟天晴最难过的地方，她自从进了三皇子府，见到萧瑞的面简直屈指可数，这样的情况，就算她有心争宠，也是无用的啊。 “没想到，从前最看不起的，到最后，我却成了那种人。” 两个丫鬟听了，赶忙劝说道：“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若是被殿下听到了，会说小姐不懂事的。小姐这是心思重了，总是想不开心的了，小姐您可是殿下第一个迎进府中的人，也是殿下最信任的人，否则，殿下怎么会将这管家的权柄交给小姐呢。殿下看重老爷，看重小姐，只要小姐将殿下当成夫君，奴婢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定然会理解小姐的好的。正所谓琴瑟和谐，小姐 第540章 奇怪要求 侍女们的劝说，翟天晴都是听得懂的。这些道理，她明白，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自己从未侍寝，心中的苦寂和悲鸣，也就只有翟天晴自己知道了。 “那个人怎么样了，可还安分吗？” 侍女知道翟天晴说的是谁，冷哼一声：“她怎么可能安分呢，每次殿下一进大门，她就巴巴地迎出去，也不分哪里是前院，哪里是后、庭。想来，现在一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殿下呢。” 翟天晴冷哼：“原也是我造的孽，以为和父亲说了这里的情况，他会帮助我，没想到，竟然送来这么个祸害。和她娘一个德行，都是个狐媚的。夫君能看上她？那我和南宫夫人就算是白活了。从前念在她和翟美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多有忍让，现在，翟美人也没了着落，我看她还能支棱到几时。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感恩，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给她颜面了。” 侍女仔细地位翟天晴再次梳理了一下头发，确定都是完好。 “可不是嘛，奴婢觉得，小姐从前就是太纵容她了，让她住在咱们的园子里不说，还给她见殿下的机会。奴婢真的不明白，明明是一个小娘的孩子，怎么那三小姐就是知书达理的，五小姐也是懂得分寸的，怎么就是她，竟然这般心思歹毒，每日总揣着鬼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这也就算了，还绑着那南宫夫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明不明白，谁和谁是一家的。老爷原本是打算给小姐送来一个帮手的，没想到，倒来了一个祸害。” 翟启明知道翟天晴不得萧瑞的宠爱，以为带来一个翟天画，会给她的地位带来帮助。没想到，翟天画是个不堪用的，不仅没能帮助翟天晴，竟然还给她使绊子。 翟天晴这几次失利，都是因为翟天画。 “如何能一样呢，三妹妹和五妹妹，都是养在母亲的身边的，当然是和母亲一样的做派，处处都是嫡女一般的教养，可她，却是养在小娘身边的，哪里能和她们一样是非分明，不过是一些，如何魅惑主上的方法罢了。想来，父亲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送她过来的，知道许多事情我做不了，便让她来替我做。可是，没有想到，当年太过纵容她，反而让她分不清内外。这样的人，不用提给家族带来荣耀，不给家族蒙羞，闯了大祸已经是祖上积德了。” “可是，她在小姐的身边，迟早会出大问题的。小姐定要禀明了老爷，尽早想办法，将她弄走才是。小姐是长女，长姐的身份她全然不在乎，这样嫡庶不分长幼不明，若是进了宫，也定然会给殿下丢人的。到时，才是真正的祸事啊。” “连你们都明白的道理，可她却不明白。” 翟天晴叹气：“但愿，她能明白父亲的苦心，明白自己为何进皇子府吧。” 为了让萧瑞喜欢，小七特地准备的，都是萧瑞喜欢的菜式，可是很显然，萧瑞却是没什么胃口的，只动了面前的菜几筷子，其他的，便再也没有用过了。 “夫君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来人啊，快给殿下换一些……” “不必了。”萧瑞说：“今日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只是我不想吃罢了。” 抬头，他问翟天晴：“翟美人是你的妹妹，总见龙少夫人进宫，却不见你去。多走动一下，慰藉姐妹之情，这不好吗？” “如今……”翟天晴顿了顿，说道：“如今她已经是美人了，论道起来，应该叫一声娘娘了，她是圣上的美人，如何还能做我的妹妹呢。这妹妹不是妹妹，小娘不是小娘，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论道，所以，索性就不去叨扰了。” 翟天晴和翟天琴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亲昵，与翟天书自然是没有办法比的。 翟天晴不明白，萧瑞怎么忽然就提起了翟天琴了呢，最近翟天琴是受了不少的冷眼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萧瑞都是不应该让她进宫去探望才是啊。 “嫂嫂时常进宫，去拜见太后，去侍奉皇后，偶尔，还会去拜见父皇。她带着宫外的稀奇东西，进宫去面见各位尊长，太后皇后还有父皇，都很喜欢她。其实，也不是让你特地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隆重拜见，至少，还是要表达孝心的。她虽然是你的妹妹，但是，家人之间，难道还需要讲求尊卑么。” 安倍的许多做法，都得到了认可，而萧瑞后院的这些女子，却从不经常入宫，别说是皇后太后，就连德妃也很少拜见。 这就让安倍显得更加得体大方了。 翟天晴听他这般说赶忙应和道：“夫君说的是，不如，臣妾明日就去拜见皇后娘娘吧。臣妾许久没有见皇后娘娘，心中也是十分想念，正巧，前几日，兄长从南方带来了许多丝绸，许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喜爱，拿来做帕子也好，拿来赏人也罢，都是几号的。臣妾想，皇后娘娘一定会十分喜欢的。” 翟天晴很懂得变通，知道萧瑞喜欢什么便会去做什么。 萧瑞看着她，反而觉得无趣了。 “好。” 他淡淡地应道，脑海中，却闪现的，都是今日在差楼上，看到小七的侧颜。 并非他忽然想起，应该去和皇后和太后套近乎了，而是，最近萧毅的这几个动作，实在让萧瑞感到不安。 “拜见皇后，等我一起。” 翟天晴有些惊讶了。 要知道，有主君陪同，那么，便是正式隆重的场合了。平时，萧瑞进出皇宫，带南宫夫人比较多一些，带着她，还是如此主动地要求带她，还是第一次呢。 翟天晴很快地就意识到，萧瑞不只是去看望皇后那么简单，便机灵地问道：“那么，臣妾应该在皇后那里坐多久呢？若是时间短，臣妾便不带上茶末了，若是时间久，便带着茶末这个机灵的丫头，去给皇后娘娘亲自烹茶，她的手艺极好，连母亲都说她……” “那就一日吧。” 萧瑞打断翟天晴。 翟天晴嗯了一声，心想着，她总不时常去见皇后，忽然坐上一天。萧瑞说的轻松，可她该如何自处呢。皇后午休的时候，她还要在宫中，这岂不是很奇怪吗，这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难怪萧瑞方才提及翟美人，也就只有翟天琴在场的时候，才能组成这样的局面吧。 只是这一次，要去拜托翟天琴了。 第541章 有用的人 “我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先去书房了，你准备一下明日进宫用的东西，明日早朝后，随我一同拜见皇后娘娘吧。” 说完萧瑞就这样离开了。 翟天晴感到非常失落，没有预想的赞美，萧瑞只是过来坐坐，并没有注意到，她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这晚上的席面，也是她特地准备的，还有那碗汤，她是亲自看着火候的。 萧瑞都是不在乎的。 但是，她没有什么怨怼的心思，她知道，是自己太木讷了。 在府中多时，她在意的只有萧瑞的宠爱，仅此而已，可是殊不知，想要成为皇子妃，她还需要为萧瑞开辟后宫的道路，首先，皇后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个需要讨好的。 还有太后，虽然她是上一届的皇后，但是，便是皇后娘娘都要听她的话，楚帝更是十分尊敬他这位嫡母，若是讨好了太后，像安倍那样，或许，会为萧瑞赢得许多机会。 但其实，这也不怪她不去主动讨好，南宫妮进了府之后，因为母家的地位比自己尊崇，所以，不管是进宫，还是陪同萧瑞，大多是她成行的。而自己，原本就只是一个小妾，是上不得台面的，又不及南宫妮体面，是夫人的位分，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进宫了。 翟天晴到底也是嫡女，与生俱来的高傲，让她不得不选择回避。她不屑于和南宫妮正面较量，也不想让这些宅斗，在皇后和德妃的面前上演，所以，自打南宫妮入府之后，她便渐渐地退出了。 说到底，她就是放不下这个架子，也丢不起那个脸面。 看着萧瑞的背影，她想留他听曲子的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都这个时候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听她的弹奏呢，她不管练习多久，也终究是无用的了。 “小姐，外面的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子里来吧。” 若不是侍女提醒，翟天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在屋外的廊下站了许多时了。 “风很大吗？我不觉得。” 内心的荒凉，已经让她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了。 “小姐，您别心焦，殿下他又不是针对你，让小姐进宫，那是皇子妃娘娘的待遇，殿下口口声声让小姐和二皇子妃娘娘比，可见，是将小姐当成这府中最重要的人的。小姐千万别因为殿下说话重了些，就吃心呀。” “是呀小姐，自从小姐到了三皇子府后，总是闭门不出的，京都城的小姐夫人们，都快将小姐给忘了，更何况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呢。德妃娘娘倒是知道小姐的心思，可是时间长了，不接触了，也难免疏忽。不是奴婢说小姐，小姐这般做，的确是给了那南宫夫人不少机会的。长此以往，谁人都知道，南宫夫人经常进宫，经常和京都城的夫人小姐交际，是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人，到时候，大家也会倒向她的。小姐若是想尽快落实那皇子妃的位分，还需仔细经营，小心谋划才是。” 翟天晴当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但是，她不喜欢与京都城的那些人为伍，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始终是被她们耻笑的对象。 原本是当成皇子妃一样准备的，可是到头来，萧瑞始终没有给她这样的名分，不仅没有给，还一再纳人到府中，这便让许多原本艳羡她的人，都开始生出几分讥讽来。 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一旦落了难，便总少不了有人嘲笑。 “她们那是嫉妒小姐来着。咱们殿下是多少女子闺中的孟梦想，大家都想着嫁给一个如意郎君，而殿下，是她们最期待的选择。可是这等好事，却偏偏小姐头一份的，她们嘴上说着恭喜，心中怎能不艳羡呢。她们的敌意，不过是吃味罢了，小姐若是也要听进心里去，反而误了小姐和殿下之间的感情，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婢女扶着翟天晴慢慢走进了内室：“如今殿下得圣上的信任，分了许多职务在身上，朝中暗流汹涌，正是需要小姐帮忙打点的时候。其实，那南宫妮哪里、有、小姐见过世面呢，不过是空有一个丞相府小姐的称号罢了，老爷和夫人对小姐们细心教导，就是为了比过她们去，小姐在这个方面，注定是高人一筹的，只要小姐仔细谋划，定然能为殿下争得一些天地的。到时候，殿下有什么事情都会找、小姐商量，小姐探听到的消息，也能帮到殿下，如此，不就成了琴瑟和谐吗。奴婢倒是觉得殿下说的很对，小姐乃是咱们府中资历最老的，不能只是管家，还要管上更多的事情才行。至少，也要有一个如二皇子妃娘娘那般的贤良名声，到时，皇子妃的位置，还不就是小姐的嘛。” 这两个丫鬟，是翟天晴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了，她们也是真心为翟天晴打算的。翟天晴点点头，想到了出嫁前母亲对他说的话。 这萧瑞不仅仅是她心仪的对象，也是太子的重要人选，京都城中，除却四皇子之外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百官趋之若鹜的对象。这样的人，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的，她与萧瑞的结合，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是涉及到整个家族的兴衰。 母亲教导她，进了府中之后，虽然不是以正妻的身份，但也要帮忙操持府中之事，处处以皇子妃为标准，要求自己，为萧瑞打通人脉，并做好一切贤内助的工作。 可是，当她知道，萧瑞在人前人后待她是两个态度，翟天晴当时就沮丧了，便再也没有心思，将重心放在经营方面了。 她本身就不如几个妹妹那样充满野心，她们是重点训练的，而她，则是如寻常的小姐那般娇养起来的。她本不求自己的夫君能够成为那至高无上的人，只希望，夫君能够真的喜欢自己，爱自己，和她相守到老。 但是，很显然，萧瑞给不了她这样的生活。 入府多年，她没有子嗣。 萧瑞从不与她同房，她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吧。 父母为此焦心，可这闺帷之事如何能说的出口呢。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装作只是自己不受宠的模样。 后来，南宫妮后来居上，越来越多的人进府了，翟天晴再这样的漩涡中，再也出不来，始终消沉到了现在。 “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她意识到了，男女之情并不能打动萧瑞，只有那权柄，才是他最渴望的。 想要得到萧瑞的真心，那么，她就必须做一个有用的人。 第542章 卑微妾室 “姐姐这又是何苦呢，让婢女将我关起来，结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又将我放出来了。还以为，姐姐会和殿下缠绵到深夜，我今晚是出不去柴房了，没有想到，这大费周章，做的竟只是一顿晚饭而已啊。” 这时，翟天画笑呵呵地从外面进来，满嘴的嘲讽。 她每次都要捣乱，为了避免她这一次再缠着萧瑞不放，所以翟天晴的亲信自作主张，直接将她关进了后院的柴房，见萧瑞离开了，也就放了出来。没想到，这翟天画并不自知，却自己跑过来讨嫌。 “瞧着姐姐准备了半日，还以为，殿下不会走了呢。不是说今日没什么公务了嘛，难不成，有天大的事情，需要去书房完成？竟然将姐姐晾在这里，独守空房啊。” “请你自重，小翟姬，这里是我家小姐的院子，你过来也应该先通报一声，一句话不说就去别人的房间是什么规矩。” “你一个下人，就这般言语针对，又是什么规矩吗，没得人说你没有教养，主子不好好教的。” 翟天画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双臂交叠，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我到我自己姐姐的房间里，还要与你一个下人说吗，这又是什么道理。也就是姐姐心地好，不时常训斥你，若你是我院子里的人，早就被我乱棍打出去了。今日被我撞到了也就罢了，若是以后，让外人看了去，没的说姐姐嚣张跋扈，连下人都狗仗人势，竟然连妹妹都容不下，十分善妒。女子若是担了善妒的名声，那可不是个小事，便是父亲也要被气得吐血吧。” “只是姐姐这边倒不要紧，别人看着殿下的院子里如此不安定，会不会认为，根本不配高位呢……” “休要胡言！！” 翟天晴拍桌子，怒吼道。 婢女见状，命令道：“竟敢污蔑主君，实在是不像话，来人，将她的嘴巴堵上，拖出去！” 翟天画一步步逼近，没有丝毫畏惧：“姐姐，殿下如今还在府中呢，你真的要这般待我，将我拖出去吗？你就不怕我闹得天翻地覆，让殿下为我做主？” “你说出那样的话，殿下知道了，杀了你都有可能。” 翟天晴冷冷地说道。 “这么多年了，姐姐还是这样的性子，怎么总是这般不沉稳呢。杀了我，姐姐能够独活？我们可都是翟家的人，我看到时候，殿下会更加厌烦姐姐吧。姐姐若是真的有种，便让她们将我捆起来，一直捆到春猎结束。我倒是要看一看，皇后娘娘，满京城的女眷，还有父亲母亲，他们都会不会问到我，到时候，姐姐你该如何解释。” 翟天晴笑了：“妹妹，你称我一声姐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只不过是一个姬妾，春猎这样的事情，与你可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我是小妾，姐姐还是正室不成？我们都是翟姬，谁也不必谁高啊。” “谁都是妾，的确是不比谁强上多少的，可是我至少还有管家之权，不管是在这府中，还是在家中，我都能决定你的去留。” 翟天晴知道，翟天画是有多么的无赖，刚开始，她还与她生气，现在，她发现，自己越是在乎翟天画说的，越是会让翟天画感到来劲，与其将她的话当成什么，不如，直接忽略掉来的轻松。 “你如今叫我一声姐姐，我才会与你说这些，南宫妮教导你的那些，不会帮你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会让你为家族蒙羞。你若是再这般不知收敛，父亲和殿下都容不下你，你且看着办吧。” “你就别提南宫夫人了，人家南宫夫人的院子里，可没有这般嚣张的奴才。” “你既觉得南宫夫人的院子好，那她怎么没教会你什么是嫡庶有别呢。她也没有与你说明白，为什么你至今都没能得到一个自己的院子居住，只能在她的偏房里生活吧。” 翟天画咬着嘴唇。 她自从入府以来，还没有得到一个自己的园子，就连张荇晚，也能有自己的屋子，用自己的女使，可是她呢，却什么都没有。 刚开始，她是和翟天晴一起居住的，可是，她和翟天晴原本就是性子不合的，后来自请去了南宫夫人那里。 原本这一切还很好的，可是，不管府中空出多少的园子，都没有她的份，这让翟天画已经急出心病来了。 “正是因为嫡庶有别啊。”翟天晴淡淡地说道：“方才你也说了，我们都是翟姬，可是如何区别尊卑呢，那就只有让你住在别人的院子里了。我一日是翟姬，你就一日没有院子，这，就是区别。” 翟天晴的话彻底触怒了翟天画的底线。 身为庶女，她自小就在翟天晴的阴影下生活着。翟天晴作为嫡女，什么都是有的，只要是翟家能够满足的，她都能即刻得到，可是她，却不尽然。 她的小娘，原本是很得父亲宠爱的，所以，她才能养在小娘的身边。可也是因为这个，她同时失去了很多的东西，比如，在夫人身边教养的女儿，都能得到很好的训练，而她，也是跟着学了，可每每夫人开小灶的时候，她总是听不到的。 她叫翟天画，所以她必须学画。 当时大家选择自己想学的东西，她其实是很喜欢跳舞的，可是，因为为了满足几个姐姐的才能，和琴棋书画，她就只能重点练习绘画，而舞蹈这种需要专门技师教习的东西，父亲根本想也没想，就替她否决了。 不过，她也在安慰自己，不管在家中是嫡女还是庶女，她到底是翟家的女儿，翟府是比较大的世家，她再不济，也能嫁给一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做不了贵人，做一个新贵的妻子也是可以。 就像翟天书那样。 龙尔虽不是极其富贵之人，但也能琴瑟和谐，还是个正室，多么美好啊。 跟着小娘一起生活，翟天画深切地体会到了，做一个妾室有多么的艰难。明明是一样伺候老爷，可是，妾室在正室妻子的面前就是个奴婢。贵妾还好，艰难的就是如她小娘这般，只能靠着父亲的恩宠，才能得到一席之地，每日请安，也只能跪着。 第543章 猜出端倪 翟天画发誓，自己此生再也不做别人的小妾。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做了人家的妾室。 小翟姬，这个称号她一点都不喜欢。 有一个真正的翟姬在，她就像是翟天晴的影子一般。 她在闺阁之中，就走不出翟天晴的阴影，到了出嫁之后，没想到，还有受她的挟制。翟天画真的是受够了。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来到皇子府中，是为了帮助翟天晴的，她也不愿意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去给她做嫁衣。 她只有这样一个心愿，却被父亲和面前的这位姐姐给毁了。就因为她是小娘身边长大的，父亲便理所应当地将她送给别人做小妾，还是送给自己的姐夫。 她就像一个物品一样，就因为萧瑞和父亲的关系好，就被当成礼物给送出去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怨言，到了萧瑞的园子里，却连一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还需要寄人篱下。 不只是萧瑞，怕是全天下的人都忘记了，有一个翟家的六小姐，是三皇子府的姬妾吧。 翟天画的心中是不平的，不平就会生怨怼，既然大家都不把她当回事，她便要做一些让大家把她当回事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整个府中的公敌，不仅自己讨好的南宫夫人厌恶她，就连一向不与人争的张荇晚，也瞧她不起，不过没关系。她原本也没想着要去讨好谁，她就是这样一个遭人厌恶的人，那么，就让大家继续厌恶吧，反正她没有好日子过，所有人，就都别想好过。 “姐姐说的不错，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我承认，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女，又被父亲送来与姐姐分宠，便更让人喜欢不起来了。但是，姐姐难道真的觉得，没有妹妹我，你就能坐上皇子妃的位置了？别做梦了，若皇子妃的位置是姐姐你的，殿下怎么可能还对你这般冷淡，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姐姐就别总想着好高骛远了，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也省的没了西瓜，看着芝麻也烦。咱们姐妹两个，就准备好老死在这后院里吧。” 说完，翟天画又大笑着离开了。 “小姐，你看看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姐现下还掌着管家之权呢，莫不如给她一点颜色瞧一瞧，也省得她再吃里扒外，做出许多难看的样子来。” “你与她生什么气呢，我倒是觉得，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小姐……” “皇子妃的位置，眼看着，夫君是不打算给我的，与其坐在这屋子里等死，不如做点什么。” 翟天晴语气平静地说道：“你放眼看去，整个府中，唯一能与我竞争的就只有南宫夫人了。她那个人，注定不会轻易地将皇子妃的位置拱手让给他人，或许，她不在的地方，才是我表现的机会。只要我比她有用，夫君就不会只看重她一个人。” 萧瑞看完书，躺在软塌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已经到了深夜，可是他的精神还是在高度紧张着。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想起了父皇对他的嘱咐，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细节…… 南宫府警戒起来了。 不仅如此，还用十分隐秘的方法，告诉了他，萧毅已经进了京都城，现下住在龙家。 南宫家的情况很不寻常，萧毅此番也是来者不善。 萧瑞立刻就想到了此番龙杉和龙泗的巡防路线，正好经过与南宫家有关联的那几个地方。 郝家。 萧瑞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这一点。 那一片，除了龙家军的驻扎之外，就是郝家和其他几个残存的世家势力了。郝家始终以南宫家丈人的名义自居，在当地有很大的权柄。 南宫府长子的母亲的娘家，说到底，也不是十分的远，这份近亲，想来，和南宫府也是时常走动的。虽然，南宫盛本质上是不喜欢郝家和自己走得太近的，毕竟商人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而且和商人结亲，总有些中饱私囊的事情存在，这对官声不利。 可是，越是在意名声，越是不能舍弃这门子亲戚，毕竟，当年南宫盛穷困潦倒，差点整个南宫家不保的时候，是郝家力挽了狂澜。而且，那南宫郝氏，还为南宫家诞下了嫡子，这份功劳，便是荫及万代千秋的，南宫盛不得不念在这份恩情的份上，和郝家继续来往。 联想到萧恩的调查情况，说此番萧毅也不是一个人前来，身边还带了一个公子。萧瑞在脑海中拼命地回想那个地方，都有什么样的人。 忽然，他腾地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蔡康！ 这个名字，在许多年前，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他几乎搅动了整个朝政的格局，让所有的世家闻风丧胆。 可是，无奈他没有任何势力，即便空有一身报复，所谈及的政策也对大楚有利，可是还是没能继续施行下去。 不仅没有施行，他本人也被迫害，不得不去了边关小城做一个小官。 蔡康所掌管的地方，可不就是郝家所在的位置吗。 以蔡康的脾气，和郝家必定不能兼容，而萧毅经过那里，必然会看到这些矛盾。他原本就支持寒门，看到蔡康如此，定然会出手相助。他此番竟然直接将正在任上的蔡康带到了京都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必须让蔡康来到京都城，不能在本地查办的案子。 这里多半涉及到了郝家，所以南宫家才会如此紧张，不能自已。 一切的一切，忽然就说得通了。 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萧毅。 这两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发现了五哥的秘密，了解到了寒门子弟的情况，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父皇心仪的方向。只要顺着父皇的思路走，他此番的行动会比想象中的便捷许多。 当然，同样让萧毅感到惊讶的是小七。 她竟然做到了，用她的思辨，可以同时拿下龙小夫人和二皇子妃。 龙小夫人也就罢了，她多少要顾念着龙家和自己的关系，所以不管心中是否赞同，也会帮忙牵线。可那安倍，乃是二哥萧晨的妻子，始终将他当成害死她夫君的人，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接受小七的建议。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第544章 阖宫拜见 他知道安倍那个人，能在太后和皇后之间游刃有余，还能得到父皇的青睐的皇子妃，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的人，必定是表面上谦和，其实满肚子的主意，断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破了防线的。 萧毅自认为，自己刚刚入京都城，根基不稳，在这个时候，安倍理应求稳，不会和他沾染半分关系才是，可是，经过小七的游说，安倍竟然接纳了他。 萧毅仍记得自己数十次书信，每一次都是亲笔所写，一封封地送到郦妃和她的手中，却没有几封回信，他自认为，自己在信中已经言辞恳切，并且如实地讲述了当时的事情，可是，仍旧没有得到她们的原谅。 但小七，却能让安倍心意回转，她当时并不在场，想来知道萧晨遇刺的情况，也是听人转述的，到底是怎么让安倍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小七总是能够给他惊喜，可是随着京都城的深入，他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萧毅是奔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处事的，但这并不能让他百分之百地相信小七。毕竟，身边有这样一个智慧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人物存在，总是教他有些不安。 看来，现在只能等一等阿紫那边的消息了。 …… 皇后看着窗外忙碌的宫人们，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围。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头疼了，身边的嬷嬷很是心疼地为她按着，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叫面前晃得眼晕的宫人停下手中的活计。 “娘娘这是何苦呢，不如叫花房的内监来，送上几盆已经长好了的，那不必咱们宫中种出来的好看多了。天不亮就这么搬搬抬抬的，娘娘休息不好，可不是要头疼发作了。” 嬷嬷的手劲儿极佳，一看便知道是有些手艺在身上。 “他们送来的，当然都是最好的，可是，到手中就已经是花开，便感受不到那种种植花草的喜悦了。我呀，最喜欢看着那些小花小草，从小的时候开始长起来，一直到开花，结果，这样才是有看头的呢，若是直接从花房里面搬过来，再怎么好看的花朵，也是索然无味的。而且，直接用种子，比看花朵节省了不少开销。那花房里面的宫人内监，还有花房日日培栽用的土壤花肥，都是银子买的，也实在是太铺张了。” 皇后语重心长。 “这些年，边关吃紧，虽然现下稍有好转，但也不能因此而懈怠。宫中省下来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凑到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们攒的多了，百姓们就少承担一分。” “娘娘宅心仁厚，什么都是以身作则的，但也不能太过节俭，苦了自己啊。奴婢看着德妃娘娘很是支持娘娘呢，前几天，特地将自己宫中的宫人散去了不少，说是用不上，还白白浪费宫中用度，有她做例，不少的妃嫔也跟着有样学样，上月底，奴婢问过掌管银钱的内官，说剩下了几万两银子呢。” “德妃是个得力的，她的性子沉稳，将宫里的事情交给她，我也是放心的。只是，母后与我一样，都是喜欢亲力亲为的，不然，我这宫里同样交给她，我就有时间仔细养病了。” “娘娘说什么病不病的呢，您只是因为气血不通，稍吃了几服药就可以好了的。” 皇后转过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头上有些空落。 “我那并蒂生莲的钗子呢。” “方才奴婢给您按头的时候给摘下来了，许是收拾首饰的时候，被宫人拿去放在库房了。”嬷嬷微笑着问道：“那钗子是娘娘的陪嫁来着，可娘娘之前总说，钗子粉嫩，不太适合佩戴了，怎的最近又开始喜欢了？” 嬷嬷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是不喜欢这些首饰的，平时即便是有，她也只是捡着最朴素的那几个来戴，很少有寻找钗子的时候。 而且，皇后一向稳重，选择的都是祖母绿，墨兰这样高贵又符合年纪的饰品，很少用粉嫩的装饰来装点自己。 “你忘了，今日是倍儿进宫的日子。” “那娘娘是打算将那钗子赏给二皇子妃？” “不是，倍儿的性格我最了解了，她本就不喜欢这些金银玉器的东西，与其赏她首饰，不如给她一些春猎这样的活计，让她忙活起来。她啊，就是心里太苦了。能得到一些事情来做，也能聊表一下宽慰，让她不至于太过沉浸在晨儿已故的痛苦之中。” 皇后知道安倍和萧晨之间的感情有多么好，也能理解，安倍在萧晨去世之后，强撑住自己的痛苦和不易。 为了让萧晨的母亲郦妃能够尽快恢复如初，她始终坚强镇定，让所有人以为，她已经走出去了，让一切看起来，已经步入了正轨。但是只有与安倍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内心已经荒凉到了极点。 之所以能镇定如斯，不过是为了照顾萧晨的母亲，也为了维护萧晨遗留下来的声誉罢了。 “那……” “今天来的不止倍儿一个，还会有很多呢，你还愁那些首饰送不出去吗。去库房，再找来一些吧。” 很快，就到了各宫嫔妃齐齐在皇后宫中拜见的时候，皇后扫了眼众人，微笑着问道：“翟美人的身子还没好吗？” 嬷嬷轻声回答：“是啊，方才美人宫中来报，说宴饮的时候，她受了风寒，实在是起不来，已经叫了御医去看了，说是卫表不固，伤到了风寒，身子正虚，还需要仔细养着几日呢。” 皇后担心地点点头：“是得好好将养了，她那个身子，实在是不够硬朗。三天两头地病着，回头你让给我诊脉的御医，再好好给她瞧瞧，开些滋补的方药也好，务必让她恢复康健。” “是，奴婢稍后就去办。” 皇后是真心关心翟天琴，可是平日里不怎么待见她的那几个人，却已经开始冷嘲热讽了。 “真是，日日都不见她来拜见皇后娘娘，日日都称自己病着。年纪轻轻的，总是病恹恹的，是想博同情给圣上看吗。不是今日风寒，就是明日发热的，这浑身上下，都没有她不难受的，不就是跪了几个时辰嘛，看她矫情的。” 第545章 郦妃德妃 “就是小门小户的见不得世面呗，还能是什么呢，不给皇后娘娘请安，就以为能躲得过了？狐媚圣上也就算了，竟然连尊重皇后都不懂得，我看，还是没有跪够，就是要仔细惩罚一下，让她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什么是礼义廉耻，这样才能改一改她从家里带来的坏毛病。” “姐姐说的是呢，我还听说，宫宴那日，她竟让自家的妹妹进宫陪她，姐姐说好不好笑，好端端的，又不是有了身孕，也不是晋了位份，她竟然就敢如此嚣张地让自己的家人进宫来拜见，听说当天晚上，她妹妹都没离宫，直接住在她的宫中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一点都不见病着。现在倒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她啊，心底里指不定怎么厌恶我们呢，都是我们，指出了她的错误，让她受到了责罚。想来，在自己宫里叽叽喳喳，必然是说我们的坏话呢。圣上不朝，那是天大的罪过，整个大楚后宫，除了皇后娘娘，是圣上的发妻，其他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为了繁衍皇家后嗣的，圣上的朝政，大家是半分都不敢干涉的，更何况是让圣上不要上朝，这真是亘古奇闻。如此惑主，按着例法，是应该沉进水牢足足二十年的，只是让她跪一会儿，闭门思过一会儿，就在那里委屈上了。” “就是，如今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极其宽和的，这才免了她那么多的罪行，只让她闭门思过，她竟然还使小性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说着翟美人的不好，她们有许多，多年来都没能得到楚帝的召见，如今，自己最在意的宠爱，被翟美人分得了那么多，自然心中是不快的。如今看到翟美人落难了，心中也是十分痛快，恨不得人人踩上一脚。 德妃轻咳一声：“好了，你们且少说一些吧，没看到皇后娘娘头疼吗，还说这些来惹娘娘心烦。” 德妃是十分有眼色的，见到皇后直按着太阳穴，便知道，皇后的身体又不适了。这段日子，她始终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将春猎女眷们的安排交给安倍。 “娘娘，您可一定要注意身子啊，她们都是小辈，身体底子好。可却不如我们，这年岁一日比一日大起来，不好好将养，病痛找上门来的时候，可是难过呢。” 郦妃也关切道：“是啊，娘娘，可曾叫御医来看过？” 皇后笑道：“你们是关心我的，我知道，可是御医来看，也左不过是说些好生将养，不必劳累的话，我听着都能背下来了，喝的药也十分苦，让人难以下咽。再扎得我满头的银针，实在是难受得紧，我啊，是打心底里不想再见御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不，将宫中的事情交给了德妃妹妹，将春猎那档子事儿交给了倍儿，把盛宴上下也给了郦妃妹妹，又有诸位皇子帮忙，实在是没什么活计能劳心伤神了。” 德妃掩嘴儿笑：“瞧着皇后叫我们一声妹妹，可是这怕吃药怕扎针的模样，倒像是个孩子呢，是不是啊郦妃。” 郦妃点头，也跟着笑。 “对了，提到倍儿，我也是许久没有见到她了，今日不是说要进宫告知皇后娘娘春猎的准备事宜吗，怎么还不见她来呢。” 郦妃说：“阖宫觐见，她一个小辈不适合在场，我便让她晚一些再进宫，直接到皇后娘娘这里禀告了就是了。只是，不知道今日娘娘的身子不适，也不知，会不会叨扰到娘娘啊。” 皇后笑着说：“原也是她一手操办，我十分放心的，只是这一次和往年不同，所以才要多问上一些。其实也不必问什么，孩子们的想法比我们多，主意也比我们好，左不过是走走形式，让那孩子来我宫中吃个饭，多话话家常罢了。听倍儿说话，我的心情也好，说不定，头就不疼了。” “娘娘最喜欢夸赞她了，这话也就在咱们的面前说说，可不能在她的面前说，否则，这孩子都要被夸得找不着北了。” 郦妃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是一阵暖意。 萧晨死后，她整个人生都灰暗了起来。要不是安倍时常陪伴在身边，与她作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有那么几次，她差点就自尽了，却是安倍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打消了她的这份念头。 郦妃消沉的那段日子，安倍不仅进宫来陪伴郦妃，还顺便替萧晨孝顺皇后和太后，这让郦妃在后宫中的位置，变得日益稳固起来。原本，郦妃是一个不擅长交际的，萧晨在的时候，郦妃的位置也没有如今辉煌，现在，她竟然能和德妃平起平坐了，这也都是安倍的功劳。 对于这个儿媳，她实在是一万个满意。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很多愧疚的，她知道一个女子，没了夫君会是怎样悲惨的境地，尤其，安倍还是皇家的儿媳，有好几次，她都劝慰安倍，让她尽早物色一个夫家，若是两情相悦，她这个婆母是不会阻拦的。 可是，每一次，安倍都是拒绝的。 她失去了儿子，安倍失去了夫君，说到底，她们的痛苦是一样的。可到底，安倍是和萧晨没有血缘关系的，总不能做到母子连心这般亲密，可是，郦妃没有想到的是，安倍就是这样将萧晨当成全部的人，至死不渝，永生不嫁，这着实感动了郦妃。 德妃也称赞：“郦妃你真是好福气的，能得到这样一个体贴懂事的儿媳，安家教养的好，倍儿也争气。” 郦妃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笑着说：“德妃姐姐也是一样的啊，三皇子殿下如今得到圣上的重用，政见十分得道，这都是姐姐的福气啊。” 德妃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来是考虑着郦妃已经没了儿子，说多了儿子的话题，实在是戳人家的伤疤，再者，萧瑞在朝中的地位也实在没有郦妃说的那般稳固。 出了皇后的宫中，德妃身边的嬷嬷劝慰道：“娘娘您可别生气，别看那郦妃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的，可是她没有子嗣，那皇子妃再厉害也和三哥儿没法子比较的啊。圣上宠爱二皇子妃不假，但总不能让她的风头盖过一个皇子吧，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只要三个哥儿能将春猎办得漂亮，半路不出什么差错，那么功劳还都是三哥儿的呢。” 第546章 鸟族联姻 “什么有儿子没儿子的，那都是不打紧的，最重要的是，能得到圣上的怜悯。其实，我也是挺羡慕郦妃的，虽然她的儿子没了，她此生没了指望，是极其不幸的，可是，至少那萧晨留下了一个体面的皇子妃。你瞧瞧那安倍，实在是好，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输皇后。若是萧晨还在，真的做了太子，这安倍着实是配得上太子妃的称号的。再看看咱们三哥儿，那后院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原以为，那丞相府出来的小姐，应该会是好的，没想到，到头来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空有一个丞相府的出身，竟连安倍的一半都比不上。” “三哥儿是没有遇到良配，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被美色迷惑，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情来，那皇子妃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呢嘛。娘娘在京都城中再给她好生物色一个，说不定，还真的能找出一个比二皇子妃还得力的女子。” “我也想给他物色的，可是你看看他，可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不过，你这点倒是说得对了，得亏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能看上。这京都城中，还真的没有哪家的小姐能和安倍一样，让人从内而外地欣赏。” “那翟天晴，原本以为是个出色的，且看那翟天书与龙尔将军举案齐眉的模样，多么得体啊，想来，她的嫡亲姐姐也是不差的。可是没想到，庶出的女儿是个出息的，可是嫡出的女儿竟然是个饭桶。没的让我白废了心思，还让我那孩子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在她的身上。” 对比之下，德妃总是有些气愤的。 当初，她以为自己的眼光不错，可是没想到，翟天晴竟然是那么不堪用的，如今，竟然就真的妥妥帖帖地当了小妾了，半分掌家女子的样子都没有。后来引进萧瑞后院的那几个女子，也都算不得出众。和安倍比起来，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娘娘，这件事急是急不来的，这一波女子不行，还有下一茬呢，总能找到好的。还好三哥儿的心思清明，他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是能用的，什么样是不能用的。他的院子里总是不缺口饭的，好吃好喝地待着她们就是了，皇子妃仔细拣选，也就不在乎曾经选过什么莺莺燕燕了。” “话虽如此，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所幸他是个皇子，没有人能说什么，不然，哪一个正经人家，不是先娶妻后纳妾的。妾室满屋子，正妻还没到，这放在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弄得不好，我儿的名声都要被这几个女子给毁了。” “娘娘莫急，大不了，下一个咱们谨慎一些就是了。其实也不必从京都城里来选择，那齐国的，冥国的，天都的，湘国的，自然了，还有咱们鸟族的姑娘，到处都是有优秀的的，只要娘娘耐心挑选，总是能选到好的儿媳的。” 德妃点点头：“你这话，倒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了。京都城里挑选，实在是太过狭窄，总共就那么几个女子，如何能选到心仪的呢。我儿的妻子，定要位高权重，母家兴盛，否则，南宫府自然是不让的。鸟族就很不错。前几日兄长来信上说，鸟族和狐族因为婚事的原因，闹得很不愉快，狐族成了仙族之后，便高傲了许多，在谈亲方面，总是想要占尽便宜，兄长抱怨，说家中的许多公主，不知道该如何许亲呢。” “这些年来，鸟族和天族的婚事变淡了，再这样下去，鸟族便没有了支撑，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辉煌了，这样可不行的。大楚和鸟族的关系不错，可下一代的帝王，若是没有和鸟族的亲盟，那么，我就算是白来了。只有姻亲和血缘，才能让两个国家之间交情稳固。五洲大陆如此，灵族更是如此。看来，是时候在鸟族里选择几个得力的女子，来到楚国了，不管是和我儿，还是和其他的王公大臣，能谈上一桩亲事，那便是成了。” 这样一来，下一代之中，若是闹起了矛盾，有了这份姻亲，也能留下转圜的余地，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嬷嬷见到德妃的脸上露出笑容，欣慰地说：“娘娘能放松心情，便是极好的。对了，奴婢记得鸟族当中有一位天赋极高的郡主，名叫幻翎？” 嬷嬷提醒道：“那幻翎郡主如今也是年十二了，快到了议婚的年纪，何不让她借着探亲的名义来楚国转转，好让娘娘仔细瞧一瞧，若是三哥儿能喜欢，那这桩婚事，岂不是比和京都城的世家们联姻更好？” 德妃点头：“瞧我这脑子，你不提到幻翎，我都把那个孩子给忘了。据兄长说，这幻翎郡主自小便比其他的孩子聪明，不仅鸟族的规矩学的快，灵根起的早，连咱们五洲大陆的琴棋书画，也都是样样精通的，丝毫不输给安倍。最主要的是，她生得实在美丽，据说她所到之处，孔雀都争相开屏呢。” “不过……” 德妃想了想，又说：“这孩子的家世，有些瑕疵。据说，她的母亲和父亲都落了狱，现下还在审理当中，她如今虽然寄养在宫中，却是个罪臣之女呢。” “什么罪臣不罪臣的，那还不是娘娘的兄长一句话的事儿？实在不行，就过过继，再不济，还有那么多没有孩子的王爷呢，随便哪一个，都能给她尊贵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这位幻翎郡主本身是好的，那就可以了。而且，幻翎郡主是鸟族人，她定然听娘娘的安排，许多事情，娘娘都有了帮手，这不是最好的嘛。” 德妃瞥了眼身边的嬷嬷，嗔怪道：“你啊平时不怎么说话，这一说话，就能说道点子上，当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呢。” 嬷嬷低着头笑道：“奴婢自小就跟在娘娘的身边，这许多年了，娘娘心中所想，自然就是奴婢心中所想。怕是连那虫子，都不如奴婢了解娘娘的心思呢。” 第547章 全都来了 南宫家越来越不受掌控了，德妃的心底里是清楚的。但是，南宫家毕竟是掌握了整个大楚朝臣最大的权柄，是萧瑞的坚强后盾，所以许多时候，明明看出了端倪，德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甚至，那南宫妮说喜欢萧瑞，她立刻就做主，直接成全了这门亲事，可是心底里，德妃还是有些不满的。 这些年来，萧瑞也给南宫家擦了不少的屁股，有很多的时候，甚至会让楚帝不满。可是同盟之间，就只能这样，唯有帮助了南宫家，在关键时刻，南宫家才会帮助萧瑞。 但与此同时，德妃和萧瑞的心中，也都是明白的。如南宫盛这般的贪腐之官，是绝对不可以再用作丞相的，若是萧瑞登基之后，也会适当地解除一些他的权柄，这是必定的结局。 想来，南宫盛也知道他们的打算，所以在许多时候，并不十分偏袒萧瑞，甚至他背着萧瑞做了许多的准备，以此为自己留了退路。 这样的人，谁都不知道，谁会死在谁的手上。 南宫盛做了这样的打算，德妃也想做。德妃一早就想再扶植一些能用得上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了。 选择哪个世家，都不及鸟族用起来方便。鸟族是德妃自己的母族，她就是鸟族的皇亲国戚，如此一来，亲上加亲，更能彼此照应。 …… 晨省结束，众妃嫔都纷纷离开了，郦妃独自留了下来。 “娘娘，您的身子不适，还是先躺下休息一下吧。” “倍儿要来了，我这钗环卸下了再装上，也实在是麻烦，等她来了再说吧。” “娘娘，倍儿又不是外人，便是娘娘将所有的钗环都卸下，又有什么的呢。娘娘的头疼，多了钗环的束缚，更是难受的，不如早早松开发髻，也能让气血流通一些。” 皇后想了想，轻轻点头：“说的也是，那好吧。” 皇后躺了下来，还是觉得头痛，嬷嬷便为她揉捏，郦妃要请御医，嬷嬷给制止了：“郦妃娘娘为皇后娘娘好，奴婢心中清楚，可是，皇后娘娘不请御医，原也是不想打扰到圣上的。如今，各国的使臣都到了京都城，圣上忙着国政，还要打理内外，实在是辛苦，娘娘不想让自己的病痛，叨扰到了圣上，让圣上烦心呢。若是请了御医，定然是要阖宫皆知的，若是让圣上分心，再犯了什么过失，那就更不是娘娘心中所愿了。” “皇后娘娘如此为大楚着想，自然是好的，可是，若因此而耽误了治疗，恐怕……” “老奴的身上是有些手艺的，娘娘从前头疼的时候，都是老奴给按好的，不打紧的。” 安倍来拜见皇后见到这般模样，便立刻明白了。 她和郦妃不同，郦妃是个实心眼的，有些时候，那些明里暗里的暗示是看不懂的，但是安倍却十分不同。 再看她前脚进了皇后宫中，后脚就听到了翟天晴来拜见，便更加明白了，皇后这是何意了。 安倍转身，就见翟天晴过来拜见：“臣妾翟姬拜见皇子妃娘娘。” “你与我还客气什么。”安倍立刻去扶她。 “今日你怎么来了，还真是稀客呢。平时见你，都不怎么出府的。” “许久没有来探望皇后娘娘了，正巧今日家中得了一些新鲜玩意儿，便来了……” 翟天晴抬头，见到安倍如此素净的打扮，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知道皇后冲上简朴，所以，在选择进宫的服饰的时候，已经尽量选择比较朴实无华的衣服了，可是没想到，自己的穿着，竟然比安倍这个皇子妃娘娘还要华丽一些。 安倍时常入宫，所以穿的是寻常家常的衣服，并没有着重穿戴，可是，翟天晴是偶尔进宫，为了显示对皇后的尊敬，自然也穿戴的正式一些。原本这也是没有什么的，可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安倍这般打扮比起来，翟天晴着实有些僭越的意思了。 她的心中一沉，起身的时候，连腿都有些软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本是讨好皇后的，没想到，这一遭倒成了冒犯，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多日不见，你似瘦了一些，瞧着你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圈儿呢。” 安倍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更加明白，皇后今日的用意了。她故意不谈，直接将翟天晴往里面引，边引还边说：“不过你今日算是来对了，皇后娘娘宫中的果子最是好吃，你可要多用一些，也省得这小小的身板，连衣服都挂不住了。” 安倍本以为这已经结束了，没想到，她们刚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一转头，竟然是乌晓慧和安亭。 安亭见到安倍和翟天晴也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们也会在场。 翟天晴上下打量了一番乌晓慧，心中着实松了口气。 只见，乌晓慧此番可是华服加身的，在原有的规制上还加了不少的首饰，这样的打扮，不像是个皇子妃，倒像是个暴发户，恨不得将所有的金银首饰全部戴在头上，让人家细看。 其实也难怪她如此张扬，乌晓慧的母亲新晋了诰命，如今，她也算得上是诰命夫人的世家了，再加上，萧钰此刻风头正盛，朝中权柄无两，这样的情况下，乌晓慧怎能不高傲起来呢。 乌晓慧自然是不将翟天晴放在眼中的，其实，安倍她也是瞧不上的，只是碍于她同样也是皇子妃，不得不过去拜见。 两个人蜻蜓点水地行了礼，乌晓慧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说：“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啊，大家都想着来拜见皇后娘娘了。安姐姐也就算了，还有这么多个不相干的。” 她指的是翟天晴，翟天晴听了，也不生气，很得体地走上前来，拜见了乌晓慧。乌晓慧故意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不过安姐姐既然来拜见皇后娘娘，至少也应该拿出体面来，怎的穿的这样朴素，这不认识姐姐的，还以为是哪家小官的夫人呢。” 第548章 嚣张态度 安倍和善地笑道：“四皇子妃说笑了，这声姐姐，我怎么能担得起呢，说到底，你还是比我大上一些呢，咱们谁也不论谁，就直接以礼相待便是了。这盛装，我原也是穿不惯的。而且时常来拜见皇后娘娘，穿的太过隆重，反而要行礼十分繁琐，所幸就斗胆将这后宫当成自己的家，将自己化身做普通人家的儿媳，就这么过来了。倒是你啊四皇子妃，应该时常来皇后娘娘这里走动才是，不要每次入宫都只去庞美人娘娘那里。皇后娘娘，也是同样喜欢热闹的。” 庞美人向来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平时就不见她来拜见，她的儿媳，更是如此，直接捧着庞美人，不管什么时候进宫，都是从来不来皇后的宫中问安的。 这已经是大家习惯的事情了，也就屡见不鲜了，但是按着礼制来讲，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不仅是皇后，若是得空，还需要去太后那边问安，太后见与不见，那是由老人家决定，但是礼数上是必须到位的。 安倍的话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讽刺。她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家都是十分尊敬她的，朝中的命妇，或者其他的皇子姬妾，都是巴结着她的，所以，安倍说话也无需十分客气。 然而，乌晓慧是不在意的，她的娘家乌家原本就是掌控着朝中半数兵权的世家，是极其显赫的，她现在有事皇子正妃，和安倍的地位一样，实在没有必要去巴结一个已经死了夫君的皇子妃。 “皇子妃说的是呢，其实，我也想像皇子妃这样，隔三差五地进宫拜见，可是，你一个人没有宅内的官司，我就不一样了。我那夫君，后院里都是人呢，府里事事需要操心。都说女子主内，我还得将那府内的事情主持好不是，否则，净给夫君添麻烦，到时候，我那婆母庞美人是要让我跪在日头下面暴晒的。” 乌晓慧这话，既讽刺了安倍没有男人作为主心骨，早已没有了自己的府邸，又讽刺了翟天琴，因为蛊惑圣心被罚跪在日头之下。 她看了眼翟天晴，笑呵呵地说：“你说是不是啊，翟姬。听闻你是三皇子府里的主事的，这份辛苦，你该是最了解的。” 翟天晴不想和她纠缠，只是淡淡地点了头，便看向别处了。 她想借着翟天琴讽刺翟天晴，可是，殊不知，翟天晴根本就不在乎翟天琴怎么样。她今日是来拜见皇后的，而皇后和庞美人向来不合，她可不想搭理这个庞美人的儿媳呢。 “你躲在我后面做什么，怎的像是没见到二位姐姐似的。安夫人，这最基本的礼仪，你都不懂吗，也不知道，谁教给你的规矩，平白让人家以为我四皇子府是这样没有教养的。” 安亭被训斥得浑身一抖，赶忙走上前来见礼，看她的模样，该是被乌晓慧拿捏在手中很久了。 安倍看着安亭这般，脸上没有一丝怒火。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四皇子府过着怎样的日子，乌晓慧如今这般，也是想给她一点颜色，若是她维护安亭，安亭的日子会变得更加困苦。 “她从小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与我从来都是不分你我的，平日里，喜欢什么，我都会给她。我们姐妹平日里见面，也都是不见外的，倒是让皇子妃看笑话了。” 翟天晴见状，很是机灵地上前来：“臣妾翟姬见过安姐姐安了。” 安亭是夫人，翟天晴是翟姬，年岁上，安亭比较小，但是位分上，翟天晴比较低，安倍刚说她们是姐妹，翟天晴便立刻见礼，这着实让乌晓慧再也没有话可以继续说了。 乌晓慧白了翟天晴一眼，淡淡地说道：“这可就是皇子妃的不是了，在家中，你们是姐妹，自然可以不必行礼，可这里是宫中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礼数上自然应该万分小心，尤其是到了皇后娘娘的门前，怎么能因为是自家姐妹就忘了尊卑呢。若我记得没错，之前皇后娘娘的母亲来宫中 拜见，也是先行君臣之礼，再行母女之仪的。若是连主次尊卑都忘记了，那么让人家见了可不是要笑话我四皇子府没有规矩。” 安倍眼看着安亭就要哭了，翟天晴见状，说道：“皇子妃娘娘，这不是还没拜见皇后娘娘呢嘛，何必这么较真呢。若是说这主次尊卑，其实，我们还都应该向皇子妃娘娘您学习呢。您今日进宫，第一个就来拜见皇后娘娘，然后才打算去拜见美人娘娘，可见是将这主次尊卑烂熟于心的。臣妾进宫的次数少，着实应该好生学习呢。” “你！” 乌晓慧当然听得出，翟天晴这是讽刺她不懂规矩，平日里，她都不来皇后的宫中，只去拜见庞美人，可见是不分主次尊卑的。 “怎么了，那是我夫君的母亲，我的婆母，拜见婆母总是尊长的表现吧。你还说起我来了，听说翟姬一直龟缩在家中，不愿出门，这么长时间了，莫说皇后娘娘了，就连德妃娘娘，你也很少见吧。今日怎么想起来讨好皇后娘娘了，莫不是知道你已经山穷水尽了，赶忙出来讨一个脸熟不成。” 乌晓慧翻了个白眼，径直向里面走去。 安亭看了一眼姐姐，满脸委屈地跟在后面。 安倍叹了口气，同样是自家姐妹，她当然不忍心看着安亭受苦。父亲计划的很好，以为安亭可以在四皇子府中大有作为，无奈摊上了乌晓慧这样嚣张跋扈的皇子妃，又怎么可能让安亭有施展的空间呢。再加上，安亭平时就性子懦弱，是个好说话的，一来二去，乌晓慧便将她拿捏得死死的了。 “她怎么这般嚣张。” 翟天晴看着乌晓慧高傲的背影，有些不平。 安倍回头拉着她的手说：“你当年入了三皇子府的时候，她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那时的乌家，还没有这般势力。她的品行，自然是不如翟姬你好的。方才多谢你为我家妹妹说话了。” 翟天晴说道：“也不是特地为谁说的，只是她嚣张跋扈，实在太过分了。还请皇子妃娘娘恕罪，臣妾好容易进宫一次，竟然和四皇子妃起了冲突。” “走吧，皇后娘娘还在里面等我们呢。” 翟天晴自然知道，自己在那样的场合是没有权力说话的，但是，比起乌晓慧，安倍才更让人安心。翟天晴再怎么，也不可能和乌晓慧站在一队，如此，不如适时开口，为安倍和安亭说话。 而且，让翟天晴感到佩服的是，乌晓慧如此傲慢，安倍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在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不悦之色。 乌晓慧嚣张到拿安倍夫君早亡没有府邸的事情说项，安倍却还是能够平静处之，这样的涵养着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也难怪，安倍明明已经是一个过气的皇子妃了，却还能在皇宫中有如今这般地位了。 两个人跟在乌晓慧的身后走了进去，门前的内监则将翟天晴带来的礼品分门别类地放好，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宫门口，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549章 拜见楚帝 “不愧是九殿下，什么都是能和圣上想到一起去的。圣上早上还想着，不知该用谁来处理湘国那边的事情呢，想不到，这九殿下就出现在圣上的身边了。” 说话的，是楚帝身旁的公公凤翔。 “这九殿下久在端国，和湘人周旋了十年了，老奴看，倒是和龙度将军一样熟稔那边的情况，不如，让他来拣选一个朝中可用的人，如此也能省掉许多的麻烦。” 凤翔是楚帝身边多年的老奴了，当然知道，楚帝此刻的心中所想。在言语之间，强调他们的父子之情，强调他们心有灵犀，也是为了萧毅争取一些好感。 萧毅进京都城的那一刻起，其实楚帝就已经知道了消息了。 前因后果，不必详查就可知晓。这一路上，萧毅遭遇了许多行刺，每一次，都是惊心动魄的。为了安全起见，他只能跟随龙家兄弟的队伍，暗中入京都城，这样，才能确保无虞。 这是自保的手段，楚帝也不至于小气到，拿这件事来惩罚萧毅，再加上凤翔说好话，楚帝心中的一小点不舒服，也都烟消云散了。 这原本已经过去了，可是没想到，萧毅竟然忽然出现在了殿上，公然来拜见了。 这无异于，将私自进京的事情给放大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为了逃避刺杀，不得不冒死进京都城了。 “他的车马到了襄阳，如今他本人倒是极快，直接到了朕的面前了？” 楚帝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任何多年不见儿子的喜悦和迫切。 萧毅原本就是楚帝不怎么喜欢的儿子，能让他回宫，也是无奈之举，如今，萧毅此举就是在将他被刺杀的事情公告天下，楚帝自然不悦了。 “他该不会以为，受了一点委屈，朕就一定能原谅他的过错了吧。这要挟人的技艺，还真的随了他母亲一个样。” 楚帝还记得自己和端箬毓之间的过节，他曾经将全部的真心全部交给了她，可是到头来呢，得到的，却是她的冷漠，和惨痛的事实。 不仅仅是因为江深，若她能再体贴一点，能再将他看重一些，什么江深，什么有的没的，他都可以不在乎。楚帝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既然看重了那个女子，便会义无反顾。 可是，端箬毓却是十分不懂得变通的，不仅不愿意给他颜面，还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丝毫不把他们的情分放在心中，楚帝每每想到这点，都觉得无比的气愤，自然，看到萧毅，就想起了这段愤怒的过往，也是没什么好心气的。 小七陪着萧毅跪在殿外，楚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看向萧毅，发现他表面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可见，楚帝的漠不关心，他早已经心中有数了。因为不期待，所以便没有什么难受可言了。 这时凤翔公公出来传话，他慈祥的眼神，竟然比楚帝给萧毅的还要温暖。 凤翔是看着萧毅长大的，当年萧毅离宫，他也觉得十分的可惜，可是没有办法，圣心难改，他虽然心有余却没有什么权柄的，只能眼看着萧毅，那个还没有桌子高的娃儿，就这么离开了大楚，前往了端国那战乱纷纷地地方受苦。 多年过去了，凤翔已经生出了满头的银发，瞧着萧毅生得如此之好，并没有因为在端国吃苦而有什么疲乏之象，也没缺胳膊少腿的，甚是欣慰。 “九殿下等候多时了，圣上有请。” 萧毅慢慢起身，走到凤翔的身边：“公公气色一如当年。” “都老了，九殿下倒是长高了，翩翩公子气度不凡，老奴见到殿下没事，也就安心了。” 寒暄只在一瞬间，萧毅脸上的笑容，随着走进殿内，渐渐隐去了。 这也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比起楚帝，他竟然和他身边的公公更加亲近一些，而作为自己的生身父亲，楚帝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开心，上来就丢了一个折子在萧毅的身前，愤怒地说道：“现在朕见你了，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当面对朕说了！” “儿臣拜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安康。” “安康？”楚帝挑眉：“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朕安泰，朕如何能够安康！我看你是故意来气朕，希望你的父皇能够早日让位，让你们这些人坐上朕的位置吧。” 小七皱了皱眉。 这楚帝怎么跟失心疯了一样，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萧毅才刚开始拜见，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生了这么大的气，就好像，在故意表现给谁看似的。 小七不敢抬头，只余光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似乎只有几个内监在伺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人在。 “儿臣惶恐，父皇，是误会儿臣了。” 萧毅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感到伤感，只是机械地说着这样的话。 楚帝的目光，很快地落在了小七的身上：“这人是谁？前来拜见，竟然带了一个女人，难不成，你要学习你的六个，也要做那些厚颜无耻的事情，惹人耻笑吗？” 楚帝这话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最近连王闹得实在是过分了一些。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成器的人，若不是庞美人和萧钰从旁帮扶，再加上乌家在南方有一点自己的实力，恐怕他这个连王，早就名存实亡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一个挂牌的连王，只知道随着自己的兄长做事，当然，他在军事方面还是有一定的造诣的，就像是一个偏科的状元，缺点和优点都是无比的明显。 最近，京都城里就传出了连王进宫调戏宫女的事端来。那日连王进宫拜见庞美人，出宫的时候就见到宫廊旁边一个宫女生得十分娇俏可人，那宫女也的确生得极佳，若非出身寒微，做一个宫中的妃嫔也是极有可能的。 连王一时间生起了性质，便和她调侃了起来。 宫女原本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因为手脚不干净又处处惹事，被方美人赶出了自己的宫中，罚她做粗使的宫女，以为这些粗活累活能让她好生改正自己的错误，没想到，倒给她和连王之间的相遇做了嫁衣了。 宫女以为自己得了连王的眼，就可以嫁到连王的府中了，便百般讨好，想方设法地让连王要了她的身子。 这连王也是被她的美色迷昏了头，竟然真的动了这般心思，在宫女的怂恿下去和楚帝说情，希望能带回府中。 楚帝当然是不能同意这等荒唐的事情了，没有想到，那宫女竟然以死要挟，说自己怀了连王的骨肉，若是不同意，那就是真真地将她们往死里逼了。 方美人得知此事，赶忙过来相劝，没有想到，那宫女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和方美人之间起了争执，两个人双双落水，那宫女在御医的诊断之下，假怀孕的事情也曝光了。 既伤害宫中美人，又假孕争宠，毕竟是个藩王，楚帝更加不会允许了。再加上，连王身上本来就背负着刺杀萧毅的罪名，如今不好好收敛，反而不争气，楚帝立刻当街处死了那个宫女，还让宫女的家人全部充为了官奴。 看着眼前的女子，楚帝冷冷地说道：“朕能杀了那个宫女，就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一个区区的湘奴。” 小七见状立刻行礼：“湘奴小七拜见圣上！” 第550章 皇后用意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们几个竟然都一起来了。” 皇后坐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笑呵呵地说道。 郦妃也很是惊叹：“三皇子府中的，向来都是南宫夫人前来拜见的，很久不见翟姬了。四皇子家皇子妃更是稀客了。” 见到皇后卧床，安倍匆忙行了礼，就走上前来关切道：“母后这是怎么了，是病了？御医可来瞧过？” 皇后握着安倍的手，说：“不打紧的，就是头疼的老毛病了，今天早上想着更新一下府中的花草，便起来的早了一些，没想到，这头也跟着疼了。不打紧，你黄嬷嬷一紧给我按过了，还有你的母妃，和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分散了不少的注意力，现下已经好多了。” “母后可是又没有瞧御医？”安倍太了解皇后了，知道她肯定是嫌弃麻烦，就直接忽略了看御医这个步骤：“这怎么能行呢，就算母后不想吃药，不想行针，只消让御医们问过诊看过脉就是了，也能知道病情如何，好安心啊。母后贵为皇后，哪有生病却得不到御医照看的道理。春天了，正是头疼的时候，母后如此这般，还如何能将养得起来呢。” “你瞧瞧，到底是倍儿，十分关心我的，俨然亲生女儿一般。郦妃啊，若是我膝下能有她这般的公主在身边，那我得少废多少心思啊。你这个儿媳，实在是太贴心了。” “娘娘快别夸赞她了，都是她该做的。倍儿这个孩子，就是孝心重的，她平日里，总是将娘娘挂在嘴边，还说着娘娘气血不足，到夏日里要给娘娘仔细滋补，省得娘娘冬日手脚冰冷呢。这几日正查书呢，御医院的那几位御医，都要被她烦死了。” 郦妃笑着说道：“不过，倍儿说的也是正理呢，臣妾也觉得，娘娘应该看一下御医的。若是娘娘担心会给圣上带来麻烦，不如用臣妾的名义叫御医来请平安脉吧，只消不惊动旁人，便是可以的了。大典过后，娘娘还是要去春猎的，那种山上的地方，一定是极其寒冷的，娘娘若是身体扛不住，到时发作，那才是真的让圣上担心呢，不如趁此之前，仔细调理，以防万一？” 嬷嬷见皇后没有拒绝的意思，点了点头，直接退出去叫御医了。 “你们也都别站着了，快点坐下吧。” 皇后扫了眼面前的几个孩子，慈祥地说道。 翟天晴忽然明白了，今日的局势。也难怪，安倍要穿常服了。其实，她明知道，今日安倍也要来拜见的，就应该拉着安倍一同，而已能少犯一些错误，如今自己猜着就来了，而萧瑞还没有到，这盛装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更何况，她昨日熬夜准备了这些送给皇后赏玩的东西，其实，也是很多余了。看着皇后如今的状况，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心思欣赏的，只不过是众多的礼盒而已。 不过她的情况再怎么说，也比乌晓慧的强上一些。 乌晓慧倒是很懂得礼数，在皇后的面前，说话十分得体，看着安倍和皇后之间聊天，时不时地说了几句，看起来很是礼数周到。 其实今日也是庞美人要求她过来的，毕竟春猎在即，身为皇家的儿媳，在春猎上势必是一个露脸的机会。安倍已经抢占了先机，但也不可能完全由她一个人完成，只要得到一点小小的职务，便可在女眷之中名正言顺地周旋了，到时，对于乌晓慧来说，是十分大的好处。 至于带上安亭这个累赘不，其实也是因为她是安倍的家里人，她自己和安倍是说不到一起去的，有了安亭，也能显得她尊重安倍一些，至少表面上，在皇后的面前，大家还是十分和谐的。 不过，让乌晓慧感到意外的是，除却盛典之外，平日生活中的皇后竟然是如此宽和的一个人，就像她的母亲一样，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样。这和庞美人说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乌晓慧也知道，冰不应该轻易放下戒心。 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庞美人和皇后不对付的，她作为庞美人的儿媳，定然是会被皇后忌惮的。她这个不讨喜的人，断不会在敌人的面前，露出一点破绽的。 一旁的安亭不由得为自己和乌晓慧捏了把冷汗。 且不说，皇后都脱了发簪，养病在床，她们却在此时叨扰，她们此番前来，盛装而行，实在和皇后宫中的风格十分不搭了。可以说，皇后提倡着勤俭，她们却打扮得如此普涨，简直就是来砸场子的。 再者，皇后已经说了，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生病的事情，此刻屋子里的人，都是皇后的人，自然是不会说的，那么，皇后生病的消息一旦外露，那就是她和乌晓慧的责任了。 安亭本身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比起安倍，她总能注意到细枝末节的事情，这也是她的好处。安倍胜在懂得变通，审时度势 ，而安亭就在于她能察觉到细节，进而找到突破的方法。 自小在家中，她和安倍一个风风火火，一个细致入微，她从未想过与姐姐争抢什么，她们两人的配合，也足够应付府内府外的诸多事宜，可是自从嫁到了四皇子府，她却没能改掉自己小心的毛病，如此便显得唯诺了起来。 这样显得没有主见，更会被诸如乌晓慧这般，嚣张惯了的人，当成好欺负的。 而安亭，也不打算露出自己的才能。 她习惯了躲在暗处做事，这也是她最擅长的。若是脱离了自己的舒适圈，与人打明牌，她还真的未必能够胜任。 嫁给萧钰之后，萧钰待她还是不错的，但是上面终究有一个乌晓慧，与其与乌晓慧这个已经做了皇子妃的人争夺什么，不如韬光养晦。 乌晓慧又是个喜欢权柄的人，她让乌晓慧感到有面子，乌晓慧也就将她当成自己身边的人了。不管是府内外的什么事情，只要是带着人，乌晓慧都会选择安亭，这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安亭见得多了，分析的就更加敏感了。 她知道，今日的皇后，很不简单。 第551章 注意休息 安亭求救一般看向安倍 感受到了这殿内的双方，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和谐安泰，她的心中实在是惧怕。可是安倍却又在和皇后说话，根本没有时间看向她这边，更没有办法感受到她的恐惧。 再看乌晓慧，她这个大大咧咧的人，平日里就不在乎这些，现在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已经算得上僭越了。她又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这不仅不会给萧钰带来任何的便捷，还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娘娘。” 她忽然站起身来，打断了皇后和安倍之间的谈话。 “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也实在不便叨扰到皇后娘娘休息了，便先回去……” “我都还没走，你走什么走！” 乌晓慧冷冷地说道：“在皇后娘娘的面前，怎么这样没有规矩！” 乌晓慧习惯了训斥安亭，情急之下，竟然也忘记了自己在皇后宫中的事情。 但是一瞬间，她就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她赶忙纠正道：“至少也要听听御医怎么说才能心安啊。你的身子有什么不适的，能有皇后娘娘重要……” 她今日来，原本就是为着春猎的事情的，现在，安倍还没有进入正题，她怎么能离开呢。郦妃瞥了眼乌晓慧，觉得她实在是个酒囊饭袋，整个屋子里，怕也只有她，还搞不清楚状况了。 郦妃拿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陪伴皇后多年，她也能明白她许多动作的用意，比如今日，她便是为这乌晓慧设的局罢了。 原本一开始，她还真的以为皇后娘娘的头风病发作了，可是，等乌晓慧来了，还是如此盛装打扮，她便明白了过来，这才赶忙跟着安倍说服皇后请御医。 其实，这也不算是皇后的设计陷害什么的，庞美人实在是太过嚣张了，仗着楚帝的宠爱，已经达到了权倾朝野的地步，不仅后宫不敬皇后，就连前朝，也开始把持朝政了。 原本萧晨在的时候，还能对付他们一二，现在，只萧瑞一个人，俨然抑制不住他们的势力了，这样下去，就一定会成为大楚的祸害的，可以说，庞美人是整个后宫的公敌了，反正郦妃是坚决抵制的。 简单的跋扈和把持朝政，或许只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可是，他们竟然还出手伤害端王……那件事，虽然因为封赏大典而不了了之，但是并不意味着，大家都不记得。只惩罚了五皇子，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庞美人。 皇后原本是个心善的人，但也不会允许庞美人做出残害皇子的事情。更何况，一个是她身边养大的嫡子，一个，是她自小就养在身边照看的九皇子。两个儿子，如今都被庞美人所害，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 同样身为母亲，郦妃对皇后的这个决定，表示十分的赞同。 说起萧毅，郦妃原本也是怨恨的，她也知道，萧毅不至于去害萧晨，但是，他有保护不力的责任。不过，在皇后身边的时间长了，她也渐渐地明白了，其实萧晨遇害和萧毅的关系实在是不大的，更何况，现下又出现了萧钰和萧廉联手想要刺杀萧毅，也就是说，萧毅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险些保障不了，又如何在众多的杀手当众，保护得了萧晨呢。 这件刺杀案件之后，郦妃意识到，萧晨的死也没有那么简单。再加上安倍昨日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便更加肯定了。 郦妃也明白，自己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安倍和皇后这样的好人在身边，定然是会受人撺掇利用的。她本不适合在宫中生存，能入选入宫，也是一场意外。 若是从前，被人当成棋子，她也是不在乎的，可是现在，她没有儿子了，没有儿子就没有依靠。她日后还是要靠着皇后和安倍谋得一席生存之地的，对于这一点，郦妃想的非常清楚，于是，不管皇后做什么，她都是舞台偶见支持的。 萧坨在内监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他详细地为皇后诊脉过后，又细心地拟好了方子。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安倍关切地问道。 萧坨说：“皇后娘娘平时忧虑过度，休息得又不好，才会导致头风反复发作，其实药方或者针灸都只是辅助的治疗方法，最好的，是能让皇后娘娘多休息，避免烦扰。体内阴阳调和，才不至于让浊气上冲头顶，引起头痛的病症。只是娘娘始终未能按着微臣的方式，效仿古代圣人一般的避世生活，微臣这边开了一些代茶饮的方子，不必喝药，只消混入每日的茶水当中饮用就可以了。不过，娘娘还需仔细调理自己的生活方式，否则，再好的药也只是解决一时的病痛，不能让皇后娘娘的病症彻底根除的。” “我就说我没什么事情吧，都是你们大惊小怪。萧御医的方子最有效了，每次我服用了两副药便可以痊愈的。” “母后您听话只听了一半，御医大人还说了，让您好生静养。母后您是不是又不听御医大人的话，平日里操劳了？” 皇后说道：“也算不得操劳，马上就要封赏大典了，还是有许多的事宜需要操办的，虽然将这些活计全部分发了出去，德妃和你母妃也是十分得力的，可是身为皇后，总是不免要过问一二，毕竟这是大楚百年来最大的盛典，哪里能不操心呢。” 嬷嬷在一旁说道：“娘娘就是太认真了，习惯了亲力亲为，力求完美，便不能时常放松。” 皇后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心中藏不住事情，总是要弄得规规整整，才能休息得住的。且放在早二十年，我也像你们这般年轻的时候，这点东西也算不得什么，那时候帮忙母后操办庆典，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是没有什么的，但现在不行了，就这么一点事儿，总是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想着想着，这睡意就过去了。” 第552章 负责采买 乌晓慧听过御医的回答，又听了皇后的话，知道皇后是因为操劳而头疼，赶忙说道：“这也多亏了二嫂嫂，也是个得力的助手，能帮母后操持很多呢。否则，这段时间，诸事繁杂母后可不是要累着了。” 皇后点点头，很是赞同地说道：“倍儿的确是个办事妥帖的孩子，把春猎的事情交给她，我是十分放心的。就连太后娘娘都称赞倍儿呢，说她有我当年的风范。” 乌晓慧笑着说：“可是，只有二嫂嫂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啊，我瞧着，她都清瘦了不少呢，长此以往，再精明的打算，也会难免出错。而且儿臣听说，春猎的事宜十分繁琐，涉及到的都是各大世族的女眷，还有各国使者，听说那齐国来的使者当中，就有一位公主身份十分尊贵，若是出了错，那可是大事了。” 皇后看向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乌晓慧便很是贴心地说：“嫂嫂做过了，母后还要帮忙核验，如此怎么能不操劳呢，若是多一个人帮忙，或许，母后也能少一些担心呢。” 安倍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微笑着说：“四皇子妃有心了，不够春猎的事情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今日就是来向母后汇报成果的，剩下的一些，不过就是一些采买的事情，这种小事，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就不必劳烦四皇子妃一同费心了。” “嫂嫂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怎么能说劳烦呢，你我都是皇家的媳妇，皇家要举办如此盛大的典仪，我们就算是不睡觉也是要帮忙的，这是我们的本分啊。而且，如今母后已经因为操劳都头疼发作了，这个时候，我等还在躲清闲，就是实在说不过去了呀。不知道也就罢了，今日知道了，便定要为母后做些什么，才能安心的。” 乌晓慧的言外之意，就是一定要弄到一些活计才会罢休的。 安倍心底里暗叫无赖。 这个春猎的事情，的确是很重要的，便是采买，都是很多讲究的。那些世家达观显贵的女眷，都是见过世面的，买的太过简陋会引人诟病，买的太过奢侈，也会超过朝中拨给的经费，给财务造成负担。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此番的用品看起来太过寒酸，还要保证安全。 但是安倍也知道，只有这件事她没有做完，而今日皇后的诸多行动都是在故意让权，看来是想让乌晓慧做的。 安倍心中虽然担心，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得沉默了下来。 乌晓慧跪身在地：“母后，采买的事情，就交给儿臣来做吧，儿臣定然能做的出色。儿臣嫁给皇家许多年，却没有怎么为母后分忧，每每想来，都觉得惴惴不安，有愧母后的信任。今日拜见，既知道了这样的事，便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就给儿臣一个表达孝心的机会吧。” 乌晓慧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不过是想弄到这样的权柄。 比起安排住宿的活计，其实采买更能让她和世家们来一次亲密的接触，谁需要什么，她都需要仔细调查，这样一来，想做什么是不行的，想维持什么样的关系是不能的呢。 一想到这里，乌晓慧就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一切，都是太顺利了。 安亭在一旁也跟着乌晓慧跪着，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抖了。 明显是一个局，可是乌晓慧竟然就这么踩进去了，没有一点防备。这是怎样的祸事，安亭几乎想象不到，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我真的是很欣慰呢。”皇后慈祥地说道：“总是和倍儿接触着，倒是忘了，这四哥儿的皇子妃也是个能干的。宫中的事情已经让我分身乏术了，我这个身子，春猎的事情也是过问不得一二的，全都交给倍儿一个人盯着。你说的这点倒是真的，倍儿这几天，果然是瘦了许多，想来也是操持了很久，食不知味。若是能有一个人帮助她，我自然是愿意的。” 皇后松了口，乌晓慧很开心。刚要谢恩，安倍却说：“母后体恤儿臣，四皇子妃也是个得力的，若是能帮助儿臣，定然是极好的。不如，皇子妃去准备女眷们的车马吧，按着大楚的规制，赴宴的车马，还有猎场上需要用的马匹都是有不一样的规定的，正巧了，四皇子妃乃是乌家那样的武将世家出身，定然对马匹这些东西比我这个门外的识货。让她准备，儿臣也省得过问马司了。” 安倍到底还是不放心乌晓慧的。 她知道乌晓慧是怎样的打算的，不是为了其中的利益，她是断不会主动请缨去做这样繁杂的事情的。多半，也是有庞美人授意。虽然这只是皇后的一份计策，但是到底还是涉及到大楚的脸面，安倍实在不放心。 这马匹的事情，都是有楚制在一旁限制的，想来，就算乌晓慧想要做手脚，也不会真的有太大的变化，至少，不管是皇后还是安倍，都是可以控制的。 皇后自然明白安倍的苦心，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将最危险的送出去，摆在对方的面前，对方是不会放下戒心的。 皇后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就不会随意更改了。 “车马的事情，有马司在呢，再不济，还有御龙军，这晓慧到底也是个女流之辈，总是去那马场上也是不像话，到处挑选马匹，也不能真的亲力亲为，最后还是要落到马司的身上的。不如帮你采买，不管是宫宴上的，还是春猎场上的，吃穿用度都是活计，这些才是最繁琐的所在呢。还是让她负责采买吧。” 皇后坚持己见，安倍也没有办法回绝。她只能担心地点点头：“是……” 乌晓慧满脸写着开心：“采买一事，儿臣会尽快联系商贾，定然找到整个大楚最划算精美的东西，呈现到在盛典和春猎场上，定然不会让母后和嫂嫂失望的。” 第553章 有了方向 翟天晴在一旁始终没怎么说话，看着神仙打架，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乌晓慧的积极，是因为她想在春猎上分一杯羹，而不是真的想帮助皇后的，这馊主意，大概也是庞美人想出来的。 庞美人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人在高处，便容易忘记最初的自己是怎样小心翼翼地过来的，也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分。 她只想着，如何得到这春猎的权柄，却全然忘记了，这也是楚国最大的盛典，原本应该皇后一个人来操持的，现在忽然给了她分羹，这羹汤当中定然是有毒的。 也许，这庞美人是太过自信的，觉得不管皇后怎样，都不会伤害到她的权益。 可是前有刺杀萧毅一事还没有得到定夺，现在，她又打算在这样的百年盛典上做文章，实在是好日子到头了，在给自己选死法呢。 若乌晓慧做的好，那是本分，做不好，她就要承担罪责，这可不是能为萧钰争脸面的时候。看起来，乌晓慧还蒙在鼓里，反而是她一旁的安亭，已经察觉出不对了。 翟天晴喝了一口茶，镇定了一下心神。 此番来宫中，还真是见识了一番。没想到，这宫中的斗争，可比府邸里的有趣多了。多日来的沉寂，没有让她失去对周遭事物的敏感度，她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即将要上演了。 皇后当然说着满意的话：“你这孩子有心了，你的孝心，真的让我感动极了。说起来你也应该时常来我这里走一走，坐一坐的，宫中日子苦寂，能看到你们这些孩子们，我的心里是高兴的。若是再能看到你们这些孩子们的孩子，在我的膝下玩耍打闹，那我这头疼的老毛病怕是早就没什么事儿了呢。” 乌晓慧站起身说：“母后喜欢儿臣就多来，若是以后有幸能诞下一儿半女的，也定然让母后先享受天伦之乐呢。”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今日的事情安排妥当，她也安心了，正巧萧坨开完药方，给了皇后，便作告辞。嬷嬷亲自送了他，他是皇后身边用了多时的御医皇后的病痛始终是由他来看护的。出了宫门前，他回头嘱咐嬷嬷：“那些药也不必都喝，最好能在茶水中再加上一些大枣。娘娘的病不在于用药。” 嬷嬷了然于心：“劳烦御医了。” “你这孩子似乎也瘦了，不似之前那般丰润了。” 安排啊春猎了的事情，皇后的注意力又放在翟天晴的身上。 翟天晴是三皇子府里，比较有身份的姬妾了，虽然只是一个姬妾，还不至于和其他皇子妃一般来皇后的宫中直接拜见，但是，她到底是皇子府中主事的，再加上，萧瑞始终没有皇子妃，不管是翟姬还是南宫夫人，都是有权力进宫拜见的。皇后也就将她们都当成皇子妃一样来看待，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妾室而慢待。 被皇后如此关切，翟天晴觉得很是受宠若惊。 “臣妾前几日病了，医者说不能吹风，故而没有出门，现下大好了，就赶忙来探望皇后娘娘。还望娘娘，不要怪罪臣妾失了礼数。” “竟是病了，看的什么医者，可请过御医没有？这萧御医乃是我的御医，瞧病是有一绝的，黄嬷嬷，你且再着人嘱咐萧御医一下，让她为翟姬看看病痛。” “多谢娘娘关心，臣妾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怎么敢劳烦为娘娘治病的御医呢。” “什么都不如身体好要紧，你从前是个十分有活力的孩子，我还记得，当年你随你母亲入宫拜见的时候，一汪眼睛水灵灵的看什么都是十分好奇，我当时就和郦妃说，觉得你这孩子很是有灵气，将来定能许个不错的郎君呢，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年，就成了咱们三哥儿的心头肉了。” 郦妃也点头称是：“那时皇后娘娘可是对你赞不绝口呢，看到你和三哥儿两情相悦，心里十分高兴，好几晚拉着我，开心的睡不着。” 皇后继续说道：“现下你虽然不是皇子妃，但是我相信，只要你有了孩子，诞下个小皇孙，那么不管是圣上还是我，都肯定会给你要说法的，到时候，三哥儿的皇子妃的位置，终究还是你的。” 翟天晴没想到，皇后竟然主动给了她这样大的许诺，要知道，这话出自皇后的口中，便是金口玉言的，翟天晴赶忙站起来，然后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无以为报，定然努力为皇家开枝散叶，不会让皇后娘娘，和郦妃娘娘失望的。” 说着说着，翟天晴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其实，皇后对翟天晴还是会存着怜悯的，她毕竟是翟家的嫡女，位分尊贵，如今沦为妾室，还要和自己的妹妹同拾一夫，这对于一个高傲的嫡女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人家都是先纳皇子妃，后纳姬妾的，可是萧瑞却偏要反着来，让欢欢喜喜嫁进翟天晴当了翟姬，让她一下子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柄，毕竟之前，翟天晴都是以皇子妃自居的 ，也是这样在京都城的夫人小姐面前炫耀的，结果，没想到沦落成了妾室，别说是翟天晴了，就算是皇后自己，也怕是需要好一会儿来缓一缓的吧。 这打击对于翟天晴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毁灭性的了。 好在，翟天晴恢复的很快，即便在南宫妮的压制下，被她和自己的亲生妹妹欺负，也没有失掉管家之权，现下，还能鼓足勇气进宫来拜见，可见是真的有了心中的打算了。 只要是有了打算，就算有了开始，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被命运打败的，皇后看着翟天晴的眼睛，便知道，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皇后的关切让翟天晴无比感动，是啊，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许多事情，都看不透彻，许多人，都已经物是人非。这样的确能像鸵鸟一样龟缩在家中，不再受到世间的烦扰，可是到头来，她也不是真的得到了安稳了，而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第554章 闹起来了 今日一见，她的心境仿佛通透了许多。看着乌晓慧的愚蠢，看着安倍和郦妃的精明，看着皇后的纵横谋划，即便是皇后，高在高位，所有女子最顶点的位置上，还要受庞美人的怨气，还要为自己的权柄做打算，她不过一个皇子府中的一个女子，即便位列皇子妃，也定然是要受到许多的挫折的，难不成，还奢求安享一世太平不成？ 再看安倍的情况，已经没有了夫君，在皇家，可以说是走向了末路了，可是，她还能成为所有的儿媳当中最受到器重的。越是遇到困境，就越能找到绝处逢生的方法，这才是她应该学习的谋生之道。 “儿臣看着翟姬，觉得她大病初愈，好容易出来走走，不如就让儿臣和翟姬一同管理猎场上的事情吧，也能让她出去见一见新鲜的空气，这身上也能爽利许多。而且，翟姬也不是第一次负责采买了，在这个方面是有很多经验的，想来猎场上那些采买的任务，她也是做得得心应手的。” 安倍不放心，将猎场和宴会的事情全部教给乌晓慧，便拉出了翟姬，皇后想了想，点点头：“那好吧，就按着你说的办吧。我呀，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翟天晴微讶，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得到任务。这采买的活计，原本都是乌晓慧的，现下，竟然被她分出了一半。她下意识地看向安倍，发现安倍正在笑呵呵地看向自己，好像在跟她说赶忙谢恩啊。 至于乌晓慧那边，不必看也知道，她此刻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按着翟天晴平时的习惯，她定然是会拒绝的，但是这一次，她不想拒绝了。 重新跪在地上，她行礼道：“儿臣，定然会协助皇子妃娘娘，不负重托。” “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一家人，总是这么见外做什么。”皇后让宫女将她扶起来：“倍儿平时做事最为妥帖，你也是府中管事的，这些活计坐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的。你们两个人负责春猎，想来那猎场上定然是妥妥当当的。” 乌晓慧捏了捏帕子，表面上也说着恭喜翟天晴的话，心中却是不悦的。安蓓好翟天晴的几句话，就让她失去了一般的采买任务。这也就意味着，在猎场上，她还是没有什么利益可得耳朵，而在宫宴上，都是有规制的，放在明面上的，她也不能多做什么。 这明显就是在限制她。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皇后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只能接受。 至少，她算是争去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的。 安倍当然知道，乌晓慧在准备这些东西的过程中，有多少中饱私囊的机会，所以，她想尽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这样既能满足皇后的计划，也能让封赏大典和春猎正常进行。否则，太大的失误，便是大楚颜面的问题了，说到底，他们到底是楚人，还是要维护大楚的利益的。 皇后也是考虑着这一点，暂时同意了安倍的想法。 几个人在皇后的宫中又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殿上的氛围其乐融融，时不时传来一阵快乐的笑声。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慌张地跪在地上说：“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勤政殿，勤政殿……” 皇后赶忙坐起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嬷嬷训斥：“皇后娘娘面前好好回话，到底怎么了，你平静下来说。” 宫女指着外面，回禀道：“是，是萧院判在勤政殿外闹开，说要和端王讨说法呢！” “什么？！” 皇后一边扶着头，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萧院判？端王？他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宫女深吸一口气，努力用最简单的话向皇后讲述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萧毅前来，说小七不是故意的，希望能让萧院判前来，商议一下该如何解决，没想到，萧院判原本就满肚子的怒火，看到小七，这个湘奴竟然直接跟着萧毅来到了京都城，更加气愤不已，竟然就直接在勤政殿，当着楚帝的面吵了起来。 这也就算了，萧院判在激愤之下，竟然拔了放在殿上的皇家宝剑，这可不是小事，御林军吓得赶忙将楚帝护了起来，还和萧院判抢夺剑，最后闹了个殿上人仰马翻。 皇后恼火：“胡闹，真的是胡闹。这萧院判是老糊涂了不成，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在圣上的面前拔剑啊，他掌管宫中律例这么多年，怎么连这些规矩都不懂！” 宫女紧张地说：“萧院判到底是圣上喜爱的臣子，原本夺了剑，也就罢了，圣上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回家好生反省。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皇后问。 “可是那萧院判十分的执拗，非不离开勤政殿，还在殿外大骂端王和那女奴，说今日不交出女奴的性命，他便不离开了。” 宫女无奈地说：“勤政殿外的嬷嬷见状，实在是不堪，又怕事情闹大了，惹出大祸，只能来求告娘娘了。希望娘娘能去看看，劝说一下萧院判也好。这样在宫中大骂，总归不是解决的办法啊。” 皇后赶忙走下了床，也顾不得头疼了，赶忙让嬷嬷重新为她上妆，然后急冲冲地离开了宫中。 安倍在一旁搀扶皇后：“母后，您的病还没好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可千万别动肝火啊。” “我怎么能不着急呢，萧院判一向是沉着冷静的，这一次，为了他那个宝贝孙女，一定是真的急了。萧院判是个苦命的人，原本有儿有女的，可是最后都没有得到善终，只有这一个孙女，是萧家的唯一后人了，没想到，就这么死在了端国。萧院判将这个孙女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怕化了，捂在胸口中怕热着，那是有求必应的娇养起来的。当初选择夫婿的时候，他为了孙女能够一辈子富贵，又不会遇到危险，这才选择了毅儿。可是谁成想，那样安稳的地方，还能出这样的祸事……” 第555章 学会平静 “为了他孙女的死，萧院判是绝对能够拼了老命的。这件事好说好商量也是小事，一个女奴杀了就是了，可是萧院判非要如此激愤地做事，那以圣上的脾气，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两个人拗在一起，定然会出大问题。萧院判已经这么不冷静了，若是再连圣上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做出伤害老臣的事情，那可就糟糕了。” 皇后知道萧院判的脾气，平日里就连她这个皇后，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一向是铁面无私，不知变通。但是，皇后却十分尊敬他，因为他是难得一见的忠臣，他做的判断，都是准确且毫无偏袒的。 他对大楚是一片赤诚的，可是这份赤城，却因为自己的孙女之死而变得不够纯粹了。 封赏大典在即，他的府上就挂了白，而且不管怎么劝说，都不愿摘下来，就等着楚帝给他说法，如此威逼圣上，已经让楚帝感到很不满了。 现下，他竟然还直接在勤政殿之外闹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圣上，今日不给说法，便会闹得人尽皆知吗。封赏大典在即，楚帝是打算将楚国的一切丑闻都掩盖住的，这也是为了大楚的颜面，萧院判这般，简直就是在打楚帝的脸，这样闹下去，不但不会有结果，反而还会向复杂的方向发展。 皇后也曾经私下劝说过萧院判，以她对萧毅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沉浸在女色当中，因为被迷惑了心智，而做出这些不理智的事情的。 就算萧毅自己沉沦了，以端箬毓的脾气，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这般做的。 那个女奴，说到底，不过是萧毅给出的一个借口罢了，真正的缘故，大抵是因为庞美人之流，潜入端国，让那萧姬陷入了这场谋划当中。 萧姬不如自己的祖父，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最终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局。这件事，只要萧院判能静下心来想一想，就可以想明白端倪的。 然而，一向冷静的萧院判，却因为孙女的死而变得不冷静了。非但不冷静，还极端暴躁，这样的情况，可是闻所未闻的。 同样让皇后不理解的，还有萧毅。 萧毅秘密回京，这点她知道，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用了这样的方式，本身也是没什么可以过分苛责的。可是，为什么萧毅不能继续隐藏下去，在龙家好生休养，等到自己的队伍到了京都城，再出现呢。如此赫然出现在了楚帝的面前，这不是等同于告诉全天下，他私自回京了吗。 “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皇后边抱怨着，边上了轿撵。 乌晓慧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想要听皇后和安倍的对话，可是，这样远的距离，身后还有嬷嬷和郦妃，却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 翟天晴也跟在后面，她原本是不打算去勤政殿的。一个皇子和大臣闹开，楚帝还生了大气，这样的场合，她出现在那里可不算好。况且，她和安倍还有乌晓慧的情况不一样，她们是皇子妃，而她不过是一个姬妾而已，这身份的悬殊，注定了她不适合参与。 可是，今早临行前，萧瑞却嘱咐她，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跟在皇后的身边，寸步不离。现下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萧瑞本来说早朝过后就会过来拜见皇后的，却迟迟不见人，此刻，她又不能真的走开。于是只能忐忑地跟在了后面。 唯有安亭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方才就想离开了，如果不是乌晓慧阻止，她可能早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现在，大家都在慌乱当中，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还是选择离的越远越好。 看今日的情况，乌晓慧定然是走进了局中，将来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料，但终究不会是好事的。这样的情况，她若是在场，定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不如尽快离开，明哲保身。 是乌晓慧自己喜欢出风头的，那么，是功是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吧。 勤政殿外，萧院判还在大喊着。 “萧家，三代忠良，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就是忠勇之臣。我的儿子，也宿在了战场上，他的头颅还挂在风沙当众，胸口插了二十多个羽箭，背后却是一点伤口都没有的。我几十年来，为了大楚日夜筹谋，殚精竭虑，可我的孙女，却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临了了，竟然连一个尸身都不给我留下。她若是正常死亡，我也会学着接受，可是湘人，她竟然是死在湘人的手中的！我无法接受！” 萧院判一身白衣，站在殿外大喊着，周围围观的宫人都被驱散了，御林军把手在勤政殿外，站成一排。 御林军也知道，萧院判是身份贵重的人，他今日没有穿朝服，发髻上的簪子因为撕扯都有些歪了，总之看起来狼狈又无助。他们不敢妄动，只能阻隔在他和楚帝的身前，让他不至于发疯，伤害到了龙体。 皇后赶到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再往里走，就看到楚帝正插着腰在殿内来回踱步，看起来，是气得团团转了。 他的身旁，一男一女正跪在那里。 男子身形和楚帝当年简直如出一辙，生得风度翩翩，女子则看起来十分瘦弱，只消看了侧颜，便知道，是一个美人。 “这是怎么了。” 见到皇后，楚帝的脸色稍有缓和。 他很敬重皇后，见她前来，满肚子的怒火已经熄了一半了。 “怎么了？你看看这是怎么了，你一直夸赞在嘴边的好儿子，瞧瞧他现在的样子，还哪里有一个端王应该有的样子，竟然带着一个湘奴，到他的父亲面前耀武扬威。不仅私自入京，还带着湘奴。还有那个萧院判，也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朕原本是打算叫他来商量解决办法的，可是他倒是好，见面就抽见，都当朕的勤政殿是风云榜擂台不成！” 皇后扶着楚帝，让他先坐下，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安慰道：“圣上可别这般气恼了，之前御医便说，圣上这身子是气不得的，刚和臣妾保证不动肝火，怎么又控制不住脾气了。快喝一口茶，好生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