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笑》 第1章:舒笑 路暖从肯德基出来时,天才蒙蒙亮,淡青色的天际盖了层遮布,灰雾雾地昭示今日依旧是寒风彻骨的一天。 她点亮手机屏幕,6:30。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间点那人应该通宵还没睡。 路暖跺了跺脚,受不住寒冷地裹上帽子,一张清隽秀丽的脸躲藏在宽大蓬松的毛圈里,显得小巧白嫩。 没有戴手套的手已被冻得麻木,指关节泛红,连手机都要握不住。她开始后悔要风度不要温度,没有穿上那件裹了一冬天的战袍羽绒服,虽说款式沉闷了些,但抗得住寒。 顶着寒风行进了一段,街上行人虽有,但实在是少,且个个睡眼朦胧,行色匆匆。 她吸了吸鼻子,加快脚步拐进小区的侧门,路过老式居民楼一层改造的早餐摊,脚步顿了顿,迟疑数秒后转了方向。 拎着叁个肉包和一杯豆浆爬上六楼时,身子倒也有些热乎了。 待急促的喘-息稍稍平复,路暖脱下帽子整理了下被蹭乱的颅顶发梢,确认妥当后,才伸手按下门铃。 时间过去了叁分钟,门口依旧一片寂静。 她叹了口气,熟练地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忽然听到门后传来趿拉在木地板上的急促脚步声。 便退后一步,耐心等着。 门被快速且用力地打开,呼啸着差点撞上路暖的鼻尖。 她后怕的接连退后几步,皱眉抬眸时,只见一男子仅穿了条灰色的运动长裤站在门口,裸露在外的上半身白皙如玉,抽绳裤腰松松挂在劲瘦腰身上,髂骨微微凸起,流畅的腹肌线条若隐若现。 他一手搭在门把上,一手揉着本就凌乱如杂草的栗色短发,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困顿疲倦的模样。 路暖小小的怒气被惊吓撞到九霄云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这大冬天的,感冒了怎么办?快、快进去。” 说着擦过他身边空隙,小心翼翼的避免触碰到他,如兔子般迅速逃窜进门。 屋内开足了暖气,路暖用手背抚了抚脸颊,滚烫的热意融化在温暖里,完美掩盖住她脸颊上泛着桃粉色的羞赧。 而那边厢直面室外冷空气舒笑哆嗦着身子困意全无,满脑浆糊被吹了个干干净净。见路暖闷头冲进门,他也赶紧反手关上。 鞋柜旁就有一立式落地衣架,除了两叁件西装外套是挂着的,其他都堆迭在衣架上。他随手拿了件最上面的卫衣套上,嘴里嘟嘟囔囔:“会来这里的除了你,就是他,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峰一边高高挑起:“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路暖讪讪,她赶方案到凌晨4点,因为答应了今早要来他这对新歌的宣传海报,怕一睡就起不来,便干脆强撑着熬了个通宵。 早上化妆时黑眼圈简直垮到快掉落在地,抹了叁层遮瑕才勉强看不出来。 但这些实话若说了,本就觉得给她添了许多麻烦的舒笑肯定会愧疚自责,说不定还会减少他们的合作次数,便含糊过去:“睡不着了。” 舒笑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显然并不相信。他嘴角微微勾起,要笑不笑,一副快从实招来的威胁模样。 路暖顶着他压迫的目光,垂眸不敢看他,硬着头皮选择先发制人:“你不是也直播到很晚?昨天唱了有十七八首吗,我12点半到家后就没再听你直播了。” 意料之中的,舒笑完全没有被她的话带歪,他发出呵呵冷笑,撇过头去不想理她:“你这个不要命的工作,早晚猝死。” 路暖无奈,他们俩的工作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舒笑总是见不惯她拼命叁娘的工作模式,常常怂恿她干脆全职来帮他做宣传,保管钱多事少。 每次路暖都岔开话题,委婉拒绝。 如今他们保持距离,隔叁岔五的相见,她尚能自持不被发现,倘若朝夕相对,那深埋于心底的情感早晚会被暴露在阳光之下,届时怕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对于早已知晓结局的南墙,她是万万不敢撞的。 路暖不想再重复无意义的答案,见他两颊微微鼓起,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她赔笑地拎起肉包举到他面前,眼眸弯弯:“大肉包,吃吗?” 舒笑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软白发胖、还冒着烟气腾腾的包子,不屑地移开目光,好半响才从齿缝漏出一个字:“吃。” 趁舒笑吃包子的时间,路暖将他凌乱的电脑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团成一团的纸巾和空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鬼画符般的笔记和笔放进抽屉,各种杂乱的充电器充电线、香烟、打火机以及烟屁股摆放的和仰望星空有一拼的烟灰缸,都塞到桌面的左侧,尽量空出键盘附近的台面来。 如果不是为了直播时不那么脏乱,路暖完全相信,舒笑就连键盘上都能堆满垃圾。 这人的生活能力简直令人发指,也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来生活的。 舒笑歪靠在电脑桌旁的双人沙发上,当下饭剧般一眨不眨地看着路暖忙忙碌碌的背影。 他不喜欢有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小时候家里的阿姨打扫卫生,都会特意绕过他的房间,默认让他自由野蛮生长。 但却一点都不反感路暖触碰他的东西,甚至对主人在休息,客人却勤劳动手相当心安理得。 大概因为,她是路暖。 从叁年前第一次正式见面直到今天,他的样貌、性格甚至人生态度都发生了多多少少的变化,但路暖却始终不曾变过,一直是那个会认真倾听你人生苦乐,妥帖照顾你所有情绪,却站在她坚持的底线处,不会越界的路暖。 收拾了半天,路暖终于能在垃圾堆里坐下,她回头看去,见舒笑手里捏着块最后的包子皮,嘴里鼓鼓囊囊的像个秋冬藏食的松鼠,眼神无焦地“看着”她。 她莞尔一笑,怪不得他那群粉丝完全无视他的抗议,坚持喊他“奶笑”。这副呆呆的样子配上他那清秀有余略显稚气的少年脸,的确是很奶。 这大概也是虽然同龄,但路暖总是不自觉把他当弟弟照顾的原因。 “你在想什么呢?可以开始了。” 听到路暖的召唤,舒笑不顾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把最后一点包子皮也强塞进嘴,含糊不清地说话:“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路暖有些意外,边帮他把另一把椅子上的衣服都暂时挪到沙发上,推着转椅和电脑椅齐平,边努力回忆:“是在市民广场的咖啡店?” “嗯。”听出了路暖语中的不确定,舒笑有些不开心:“你不会忘记了吧?” 路暖在电脑椅上坐下,努力为自己申辩:“怎么会?我还记得当时你穿了件黑色的街头涂鸦T恤,脖子上戴的银锁项链有我大拇指那么粗,半个咖啡店的人都在看你。” 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我差点都不敢走过来,以为我人生第一次的网友见面会就这么终结了。” 脑海里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穿着夸张,坐姿却端端正正的少年像电影镜头般慢慢推-进,最后定格在看见她时,微微睁大了眼睛,红着半个耳朵的脸上。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她之所以在店门口徘徊着不敢靠近的原因,和半个咖啡厅的目光都在暗处偷偷折射过来的一样,除了他中二浮夸的打扮,还有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路暖的快乐回忆换来的是舒笑羞恼发黑的脸,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刚出大学那会儿,他满心叛逆,学着那些摇滚歌星走朋克哥特风,扮酷装帅,连一向无视他的父亲都看不过眼,借着母亲之口提点他“不要丢人”。 见路暖嘴畔的梨涡弯起小小弧度,他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佯作生气地一手勾住路暖脖颈,一手罩在她顺滑头顶,与她笑闹作一团:“赶紧把我的黑历史从这里清空清空,老子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这中二味满满的话语一出,惹得路暖颤着身子咯咯笑,她拍拍舒笑松松圈在脖颈的小臂示意他放下,带笑的温柔眼眸不自觉地落在舒笑身上。 眼前的男孩穿着浅蓝色的宽松卫衣,干净明朗,修长脖颈连着一字锁骨,凹出一汪旋涡。再往上,是一张看着尚有些稚气的少年脸,细腻白皙的肌肤让女孩子都忍不住要嫉妒。因在家中,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过分夸张的圆框将他的脸衬得只有巴掌大。 乍一看只是比普通常人好看些许的少年,若仔细端摩,会发现他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 大概是女子打量的眼色太过直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薄薄的镜片后游移不定,卷翘的睫毛如蝶翼颤动,喉结滚动着微微偏过了头。 眼见着舒笑白絮般柔软的耳垂染上绯红,路暖心跳漏了一拍,察觉到自己的不当举动。 她掩饰般地咳了一声,移开目光半开玩笑道:“你看看你这潦草疯长的头发,和当时也差不了多少。” 哪知听了这话,舒笑脸色瞬时不自然起来,皱眉停顿了半天才继续道:“最近忙啊,一直没空打理,你有什么好的理发店安利给我吗?” “要重新染个色么?” “嗯,再剪短一点好了。”他眯起眼睛扒拉了几下头发,“你觉得寸头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么?” 路暖眨眨眼,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寸头? 小小的疑惑只是短暂停留,转瞬就被她抛掷脑后,想起自己不久前染的那家理发店还不错,她点头答应:“等等我推送一家店给你。” 两人又闲扯了两句才正式开始工作,重新对了一下海报的定位和概念,舒笑又提出了两点初版海报中的问题,路暖装好手绘板,发现坐在身旁的舒笑已经小鸡啄米,她推着他:“接下来的我来改吧,你快去睡会儿。” 舒笑摘下眼镜,揉揉眼睛乖乖点头,却没有走向左手边的房间,而是蜷着身子往沙发上一滚,困倦疲惫的声音低如蚊蝇:“我在这里眯一会,路路你有问题就叫我。” 话音刚落他倒头便昏睡过去,哪里还听得到路暖的回答。 路暖笑了笑,将一头柔顺长直的黑发松松扎起,晃着脑袋强撑起精神,滑动鼠标和压感笔修改起来。 一个小时后,她捶捶腰伸了个懒腰,转身望去,舒笑半张脸埋在柔软沙发里,胸口随着轻微的呼吸一起一伏,睡的正香。 路暖起身帮他把滑落大半的长毛绒毯重新盖好,她打了个哈欠,也有些撑不住,眼前发花不说,脑袋更是涨的麻木,干脆也支起双手趴在电脑桌上睡了过去。 =================================== 修文修文,老文翻新,看看我能写出点什么新的花来 第2章:分手 再醒来时,是被激烈的争执声吵醒的。 路暖揉着头发睁开眼,不甚清醒的脑子里嗡嗡杂乱,环顾四周,延迟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大概是醒来见她趴在电脑桌上沉睡着,舒笑中途把她挪进了自己的卧室。 掀开被子下床,随着她轻声缓步的走近,门外的争吵声也越发清晰,熟悉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行就是不行,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滚!” 认识至今,她几乎没见过舒笑如此激烈地表达情绪,来不及踌躇此时该不该出现,她一把拉开房门。 客厅里对峙的两人听见声响,双双回过头来。 站在舒笑对面的男人30岁上下,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身形挺拔壮阔,面貌英俊,只是此刻脸色阴沉着,着实不太好看。 “暖暖你也在?” 与往日的随和不同,那招呼声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路暖不自觉地退后半步,有些莫名——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顾海成了,怎么刚一见面便对她怒气冲冲的? 路暖不自觉低头审视自己,因为刚从床上爬起,头发可能凌乱了点,但全身上下穿戴整齐,高领白色麻花毛衣裹的严严实实。 目光略过身后厚重窗帘全遮,透着一丝昏暗暧-昧的卧室,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莫不是闯入了修罗场。 顾海成不会想象力丰富,误以为她和舒笑…… 路暖清丽五官如麻花皱起,尴尬地指指身后解释道:“我早上来帮舒笑改海报,因为太困了就睡了过去,我们没有……” 不知为何,舒笑见她这副急忙澄清关系的模样,心里升起一股焦躁烦乱,他忍不住强行打断道:“你和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 随后不耐烦地挣脱顾海成扯住他的手,长腿一跨走近路暖,将顾海成的黑脸彻底遮挡在身后,拉上她重新进了卧室。 门略略带上,只关了一半,路暖忍不住探头觑望,正好与顾海成如狼似虎般直勾勾的视线对上,她尴尬一笑,默默缩回头来。 再看向舒笑时,清澈目光不免带上一丝担忧:“你们吵架了?” 舒笑回答的语气硬邦邦的:“不关你的事。” 眼见路暖被他的话噎住,神色停滞,他懊恼地挠了挠头,生气自己又控制不住脾气,迁怒到她身上,磕磕绊绊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吵架的原因和你没关,我是说……” 他慌不择言的样子引地路暖笑起来,又见他臭着张脸,神色郁郁的模样,她敛笑劝道:“你不要太激动,两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知道,”他耷拉下脑袋,俯身在床边坐下,长腿舒展开来,脚尖靠近路暖小幅度地左右晃动,“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说这个了,我看过你修改的海报了。这次方向对了,有些小细节可能还要再处理一下,等等我在微信上整理给你。” 路暖点头,察觉出他话语中的暗示,主动提出告辞:“我下午还要去趟公司,现在过去正好,你……” 她靠近他,周身都被他雪松暖阳般的清冽气息所笼罩,忍不住伸手在他凌乱四翘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你什么时候想剪头发了就和我说。” 舒笑拉下她作乱的手,却一时也没有放开,五指松松围拢细滑的腕骨,轻轻摩挲透着暖意的皮肤,垂着脑袋点点头。 他的神情太过落寞,路暖隐隐猜到他和顾海成的感情大概出了什么问题。 最初知道他们的情侣关系时,路暖也恍了好久的神,但做朋友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两人的分分合合。 她这次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添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我随时都能陪你出来喝一杯,好吗?” “好。”舒笑不想让她太过担心,硬扯出一丝笑容浮在面上,眼底的疲惫像是扎根般延伸至心间,被他掩藏在长睫投下的阴影里。 路暖走出卧室,笑着和顾海成道别,约好有机会下次一起吃饭。 她打开大门,挥手示意要跟出来的舒笑不用送她下楼。厚重的木门在她眼前缓缓合上,将顾海成压抑了许久,怒斥责问的话一并关在门内。 “舒笑,你说我是人渣我认,但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你他妈敢说你和路暖之间什么都没有?” - 即便再叁告诉自己不要在意,顾海成的那句质问依旧如影随形般盘旋在路暖脑海。她和舒笑的确什么都没有,但是内心深处,她真的全然无辜,没有一点想法吗? 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舒笑,甚至在海报正式定稿后,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过度忙碌的工作的确很好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集中精神在工作中,不知不觉的,等她难得空闲在微博上刷到关于舒笑的热搜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路暖躺在日本银座某家酒店里,由热搜“笑笑今天放鸽子了吗”点进舒笑的微博主页,置顶的消息还是新歌的广告宣传,而时间最近的一条微博,已经是半个月之前更新的了。 预定月底要发布的新歌,如石沉大海般消失了。 她打开已经过万的评论,大部分的网友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严厉指责他的跳票行为,要他出来给个解释,另一派则是安慰舒笑新歌延后不是大事,更担心他是否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才人间蒸发。 路暖略过那些恶意评论,被这群小天使的情绪感染,咬着手指犹豫片刻,打开微信迟疑着输入了几行字,又很快一一删除,直接拨打了舒笑的电话。 鼓动的心跳在胸腔中砰砰然,预料中的清悦男声并没有出现,只有机械的女声在电话另一端不断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请稍后再拨,您拨打…… 怎么会停机了?舒笑嫌麻烦,向来一交就是半年的话费,除非是挂失或销号,绝不可能会停机。 她慌乱地挂断电话,内心的恐惧像爬山虎蔓延疯长,很快就将她的理智从脑内驱逐。脑子尚未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点开了顾海成的联系方式。 与舒笑不同,才“嘟”了一两声,电话就提示接通,路暖早顾不上避嫌二字,急急问道:“大海,舒笑在你身边吗?他的电话怎么停机了?” 电话那端只闻微弱的呼吸声,路暖此刻心情焦虑,沉默分明才延续了数秒,她却觉得像是等了有一个世纪之久,才听见顾海成沙哑低沉的回话:“他不在我这。我也联系不到他。” 路暖一愣:“你们又吵架了?上次走的匆忙,没机会好好解释,我和舒笑……” “暖暖,”顾海成打断她的话,声音显得疲累又无奈,“不关你的事,我也要说声抱歉,上次我情绪不对,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我和舒笑的事。” “没事。我没事的……”路暖干干地回答了一句。既然顾海成这里找不到舒笑,她也不想浪费时间,脑中思量着下一个是联系舒笑哪一位朋友,突然有一道声音沿着话筒强行闯入脑海:“暖暖,我和舒笑正式分手了。我年后就要结婚了。” 路暖的思维被打断,大脑运作像是被戛然按下暂停键,空白替代了思考,她愣愣重复:“结婚?” “是。” 顾海成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冷漠得如同二月冰棱,直直刺向她心头:“可是,你不是……不是……” “暖暖,你也知道我家中什么情况,再坚持下去,我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舒笑早就什么都没了!”她刷的站起身,抚着额头难以置信,泪水在一瞬间充盈眼眶,模糊了视线。 路暖深深呼吸,停顿了几息,按下喉剧痛。再开口时,她硬逼着自己语气平缓,道:“我认识舒笑时,他才刚和初恋女友分手,颓丧时家人仍在他身后保驾护航,失落时还有一群朋友带他走出低谷,可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他,你让现在的舒笑怎么办?你难道不知道,在他公开选择你时,他的父母与他决裂,好友远远避开,他难道不是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路暖还是忍不住哽咽,她远远地拿开手机,不想在这样的人面前示弱。对面的顾海成并没有沉默很久,可说出的话却不堪入耳:“我并没有放弃他,暖暖,你也帮我劝劝舒笑,就算我结婚了,也并不打算改变和他的关系。” 路暖简直要被气笑,就这种叁观,她以前是怎么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他成熟稳重,幽默体贴,是能与舒笑携手一生的人? 她气得手直颤,恨不得直接掐断电话,却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红着眼眶语气忿忿:“顾海成,我从不认为喜欢同性是异类,但你真是给同性恋抹黑。骗婚已经够人渣的了,你还想让舒笑插足你的婚姻,当你的情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口气说完,不等顾海成再说什么,路暖满心厌恶地挂了电话。随后便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接下来的会议对整个公司的下半年项目都至关重要,她实在没办法临阵脱逃。 可舒笑怎么办呢? 她一直以为,现代社会已经足够开放和宽容,这两人可以互相陪伴着走完人生,她是如此坚信着,所以才……可她忘记了,再深的感情哪有利益重要,毕竟那位顾海成家中可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她鲜少地露出讥讽一笑,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她这个旁观者尚觉心痛,更不要说在这段感情中付出巨大的舒笑。 提前设置好的出发闹钟打断了思绪,已经没时间给她犹豫了。 她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让自己从无措苦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当务之急先把工作完成了,速战速决,她才能有大把的时间来找必定是偷偷躲起来一个人疗伤的舒笑。 ===================================== 是什么给我的勇气,让我来popo发文,我根本写不出H情节……(捂脸 第3章:偶遇 如果说在会议上路暖尚且能保持头脑清醒,井然有序的主持着会议,没有掉链子。那会后与客户的晚宴,她便全程心不在焉,盯着手机把舒笑的亲友联系了个遍,却没有一人有他的消息。 她头疼地单手支额,根本没有心思去管是谁来敬酒,通通来者不拒。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起身时她才惊觉身体飘飘然的没个着落,一步一个棉花,清丽的鹅蛋脸早已成了煮熟的鸭蛋,通红中透着一丝廖白。 有关系好的同事搀扶着她询问要不要先送她回酒店,路暖摇摇手,尽量让自己站直:“不用,我只是喝酒容易上脸,没醉呢。你们不是还要去药妆店扫货?不用管我啦,这里离酒店不远,我打车回去就是。” 同事还要再劝,她笑嘻嘻地推了一把,赶着他们离开后,路暖撑着酒店大堂的大理石柱子低下头,摸了摸滚烫发红的脸颊,脑中一径盘算着舒笑还会去哪里。 有人轻柔地扶起半弯腰的她,路暖懵懵然地抬头,身前的瘦高男子挺拔修长,带了副无框透明的眼镜,松木清香萦绕在身,那一霎那,她甚至以为是舒笑出现了。 只是怎么可能? 即便头脑昏然,她还是条件反射地切换成工作模式,朝来人扬起标准的笑容:“木村君,还没走么?” 眼前穿着黑色西装,身姿笔挺的温雅男子正是木村熏良,日本客户代表之一,精通中文,也是此次项目的主要对接人,因而路暖对他还算比较熟稔。 “路桑身体不舒服么?” “没事,”路暖不自觉地以手扇风,无意义地企图降下脸上的红潮,“只是有些喝多了而已。” 木村熏良沉思了数秒,提议道:“路桑这样一个人回去有点危险,前面不远就是新宿,走一段路吹吹风散散酒怎么样?” 路暖惊讶:“木村君竟然还知道吹风散酒?” 木村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笑道:“这也是在中国学的,还有个词,嗯……叫东…东主……” “东道主?” “对,就是东道主!我这个东道主陪着路桑逛逛怎么样?” 话已至此,到底是客户金主爸爸,路暖只好笑容牵强地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走出餐厅不远,路暖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哭笑不得,就东京这寒冷度,哪里需要吹风醒酒?她踏出大门的那一刻,酒意就全然被杀得片甲不留了。但是不得不说,身体由内散发着滚烫热意的同时,寒气无孔不入的贴近裸露肌肤,的确有种大冬天吃冰淇淋的刺激感。 只是,积压堆迭在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却是怎么也吹散不了。 “穿过这条街就到新宿最繁华的商业区了,只是这边比较靠近红灯区,可能会有些乱,路桑不用害怕,我在你身边没事的。” 随着木村的话语,路暖环顾四周,发现两人竟已走出了一段,拐到了一条略显昏暗的小道上。 道路两旁零星几家居酒屋的幡布被白炽路灯打下阴影,张牙舞爪地在一尘不染的路面上晃动,剩下的店牌具是撩花人眼的霓虹灯闪烁,店门口隐约看见叁两人影,手拿宣传单或站或迎。 路暖对日本的文化也有点了解,只往马路中间靠了靠,不甚在意地朝木村笑了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路暖渐渐被木村的话语吸引,全然没有发现十几米外那形状落魄的男人。 - 舒笑独自游荡在日本的某条街道,不耐烦地挣脱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拉扯他的男男女女。那些人刻意凑近的脸和暧昧的声音最后都渐渐幻化成顾海成,他只觉得胃酸不断在上涌,无比恶心。 涣散的眼神在街头扫过,他扶了额头笑,你看他连日来的幻觉愈发严重了,眼前居然出现了笑意融融的路暖。 他自嘲一笑,涨着脑袋往前走了两步,没有戴眼镜的黑色眸子直勾勾得一刻不离晃成重影的女人。 远远望去,那女子颀长苗条,穿着收腰的西装式米白色大衣,内搭的同色蕾丝长裙露出一小截花边,在纤细的小腿处随风摇曳。往上是一条同样柔软的浅咖色围巾,将小半张脸都掩藏在温暖中。 头顶炽白的路灯洒落,将并肩而立的两人阴影拉的细长,融为一体。 站在她身旁的西装男子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女子低头颤笑。柔顺光亮的及胸长发滑落耳畔,她伸手重新勾起发丝,露出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清丽甜美的像一朵迎着初露盛开的粉百合。 舒笑使劲地甩甩不甚清醒的头脑,酡红的脸上霎时阴云密布,翻涌不止的怒气和怨忿侵占了神智,顾海成背叛了他,而路暖……又要再一次的离开他么?这念头方在脑中成型,他便不可自抑地生出惧意,浪涛拍岸的怒气凝成点滴晦暗,涂抹在幽深诡谲的黑眸中。 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行动了,他拉开挡在身前的人,跌跌撞撞走向那毫无知觉的女人。 动作熟练地搭上她的肩,舒笑故意凑近路暖的耳边,恶劣的重复方才那些人对他说的话:“小姐,需要特殊服务吗?” 木村比路暖的反应要快得多,他一把拉过路暖,将她护在身后,厉声拒绝:“对不起,这位小姐是我的女伴,她不需要。” 路暖慢了几拍,只觉那伴着灼热的吐息洒落耳畔的声音有些熟悉,见识到木村散发着敌意的回护后才后知后觉,她大概……是被骚扰了? 她刚想探出头看看是谁,便听那人改用中文,字正腔圆地再问:“小姐,需要特殊服务吗?陪喝陪玩陪-睡,绝对比你身边的先生性价比高。” 这突然窜出来的瘦高男子浑身酒气,黑色头发略长,凌乱搭在颈间,肥大宽阔的羽绒服完全敞开,半垮不垮地搭在肩上,与日本那些游荡在街头的不良青年形象完美契合。 而让木村真正恼怒的是,男子完全无视了护在路暖身前的他,一双深沉黑眸只盯着露出半边身子的路暖。 空气中的火-药味愈发浓烈,眼看冲突一触即发,路暖再犹豫不得,在木村抬脚踏出的一瞬出言阻止:“木村君,不过是个醉鬼,我没关系,不用太在意。” 随后才将目光移向懒散颓丧站着的另一人。 若那句中文路暖还听不出是舒笑,那这四年算是白认识了。 偶遇的惊喜仿佛是圣诞老爷爷天降礼物般倏忽砸在路暖的头上,但兴奋只持续了几秒,她很快冷静下来。木村这位她近期最重要的客户已经明显表现出不高兴,难道她要在这里,特别是舒暖说出如此话语后介绍两人认识? 她咬咬牙,狠下心一脸平静道:“对不起,我不需要。” 流利清晰的日文从她口中吐出,舒笑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与那日本男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然而很快,他麻木地感觉有人拉起他的手,强行在他的掌心塞下东西,空落落的脑海飘浮起一道声音,有人在说话:“先生,用这些钱快些回家吧。” 是他一贯熟悉的温柔和体贴。 他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明明温暖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冰凉的指尖,再抬头望去,一男一女却已是走远了,独独留下他一人。 松开手,有些发红的手心里除了面值一万的纸币,还有一张房卡,清清楚楚的写着酒店的名字还有房号。 第4章:漆黑 路暖全然不敢抬头去看舒笑的表情,将房卡和钱硬塞给舒笑后,她低着头逼迫自己硬下心肠,转身便离开。然而焦躁的心一刻也停不下来,将将走过一条街,路暖便以高跟鞋磨脚为由,在木村的帮助下搭乘出租车离开了。 车窗外繁华街景一晃而过,流光溢彩在路暖愁眉不止的脸上斑驳出一副万花筒,她一路都在催促着年迈的司机添油加速,心里对舒笑会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到酒店去一事毫无把握。 相反,被自己气到转头就跑更有可能吧? 一路快步走到房间门口,路暖忐忑不安地按下房间的门铃。 时光在此刻是如此的漫长,她将头抵在木制房门上,祈神拜佛,一定一定,要有人来开门啊。大概上帝真的听到了她迫切恳求,在她忍不住转身想下楼找前台时,安静的房内突然出现了轻微却清晰的响动。 她焦急地再次按响门铃,这次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有人来开门了。直到此刻,她一直吊在喉咙口的心才像是气球低飞,终于缓缓落地。 舒笑在呢。 她偷偷扬起嘴角,做足了心理准备,笑脸盈盈地迎上打开房门的臭脸。 舒笑虚虚拢着一身白色浴袍,单手拿着酒店的毛巾胡乱擦拭湿润的头发,不过两下,便有些干了。他将毛巾甩在房间门口一人高的落地镜前,看也不看一眼门口略显局促的女子,脚步不停径往一眼便能看到底的昏暗房内走去。 路暖的笑脸在他转身的一瞬旋即垮下,舒笑这副生人勿扰的冷淡模样,这次可有的哄了。 她苦着脸随他进门,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上。一进门便忍不住蹙起眉头,出门前干净整洁的房内此刻像是将二哈独自关了整整一天的模样。 将他整个人掩埋在夜色中的肥大黑色羽绒服随意扔在地上,深色牛仔裤半垂半搭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茶几上堆了开罐的生啤,咬了两口的叁角饭团,还有被一次性筷子压着的泡面,此刻正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香气,显然才泡上不久。 路暖自觉回来得已经够快,没想这人居然已经洗完了澡,还解决起了晚饭。 她不禁有一瞬恍惚,这明明是她的房间,某人却自在地像是在自己家一般。此刻正懒懒地半倚靠在床头,手机荧幕银白的光反射到他脸上,愈发显得脸上黯淡晦涩,嘴角下垂,饱满唇珠向上翘起,低着头就是不看她,隐隐透出委屈之意。 本就偏的心轻而易举地软了下来,她擤了擤鼻子,想问的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舒笑却不知她的踌躇,见她小媳妇般认怂地随他进门,一路回来堵成樱岛火山的左心房吹过一阵凉风,但路暖进来后环顾房内一言不发,他的心火又蹭蹭往上,几要岩浆喷发。 他拿起搁置在床头柜上的房卡冷笑:“这位小姐,不是说不需要吗?怎么又把房卡塞给我?而且,一万也太便宜了吧?” 这出戏怎么还没结束? 路暖睁大眼眸惊讶地看向他,解释的话语滚到舌尖,却听舒笑撇撇嘴,接着道:“怎么,客户爸爸不需要你陪着了?这么快就回来。” “你怎么知道是客户?” “笑得一脸敷衍,谁看不出啊。”眼睛一转,他不知想到了哪里,面色变得阴翳惨白,“难不成你还想找个小日本做男友?那人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路暖听得直皱眉,木村只是嘴型有些微凸,怎么就是尖耳猴腮了?更让她不舒服的是,舒笑一向好教养,从不会如此刻薄尖酸地评判他人的外貌。 “舒笑!” 不认同的严肃声打断了舒笑的碎碎念,他一愣,也惊异于自己竟会说出方才那番话。很快,压不下去的委屈卷土重来,你看她在别人面前装作不认识他,他不过口不择言,多说了两句,她就上赶着来维护。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为防进一步的丢脸,动作迅速地掀开被窝,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去, 颀长的身躯瞬间卷成了蝉蛹,鼓鼓囊囊地无声表达控诉。 路暖扶额无奈,她跨越障碍物轻手轻脚地走近舒笑,屈膝半蹲在床畔。 粗制的地毯剐蹭着膝盖,她浑然不觉,伸出的手又迟疑着收回,她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本就轻缓的嗓音变得如雨雾般吹进舒笑的耳朵:“舒笑,我今天找了你一天……” “你这些天去哪儿了?” 是啊,他消失了一个月,她居然能够今天才想起来找他。 舒笑也不知是因为被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还是纯粹被路暖给气的,胸口的拥堵感越来越强烈。他一把将被子掀开,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却并不回答她的话,反倒对被吓了一跳的路暖生硬道:“我要喝酒。” “可是你不是……”路暖一愣,眼神不自觉扫向茶几,更没忘记在新宿他靠近她时那扑鼻而来的酒气。 “不够,我还想喝。” 路暖向来拒绝不了舒笑的任何要求,思虑不过几秒,她便败下阵来,认命的给前台打电话点了一瓶勃艮第。她今天也喝了不少,现在整个人还浮在半空,还是喝些度数相对较低的红酒好。 酒很快就送到,路暖简单规整了一下茶几,两人对面对坐着,红酒配泡面。 路暖晃动高脚酒杯,微抿了口,带着丝酸气的涩感充斥口腔,她随手放下,默默推远了些,重新拾起方才的话题:“你一直在日本吗?” 大声吸溜方便面的舒笑筷子一顿,一直在日本吗?好像是,好像又不是,顾海成走了,他有些害怕在那间冷寂安静只有一人的屋子里待着,只能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鼓起脸颊嚼动了几下,将口中塞满的食物咽下,筷子无意识地拨动还剩两口的面,半垂眼眸不看路暖,只不确定地轻声道:“我好像去找过你……” “我家吗?” “嗯,我站在门口,听见屋内有讲话声,就不想去打扰你了。”嘴里的面寡淡无味,数个小时前还在胃里翻涌浪起的酒精已经被分解干净,他干脆撂下筷子,五指成爪拎起酒杯,和杯面换了个位置,面不改色地灌下一大口。 路暖心里一惊,蹙眉沉思,她家快有大半年没人上门,舒笑怎么会听到讲话声? 是自己在打电话? 路暖不敢细想,鸡皮疙瘩在光顺柔滑的肌肤上丛丛立起,她摇摇头,努力将蔓上心头的不安感驱逐。舒笑抬眸见她露出担忧神情,心如明镜,她必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顾海成和你说了?” 虽然了解依舒笑性子,必定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狼狈,但路暖不善作伪,只一顿便轻轻点头。 “先声名,是老子甩了他的。” 说出这句话时,舒笑带着如往日般打闹嬉笑的语气,这让路暖半松了口气——舒笑的状态比她预想的要好的多。她自认口拙,安慰的话大多苍白无力,只相信时间能抚愈一切。有时候逃避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好歹能让伤口结上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疤下的血瘀终会慢慢消散。 她试图露出嘴角的酒窝,却在舒笑憔悴的面容下隐没无踪。窗外月光银辉洒落,混着房间里暖黄的落地灯,将舒笑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往常朝日般的眸子阴郁沉静,她心里剩下的一半担忧开始转变成害怕。 “阿笑,我今天把你身边的人都问了个遍,他们都很担心你。包括你的……父母。”她认真的目光在灯光下浮现点点星光,温暖又迷人,“我们都还在的,不是吗?” 舒笑只沉默着盯了她半晌,而后突然低头闷闷笑起来,在路暖的莫名下,他越过茶几压着半个身子坐到了她的身边。单人椅的空间有限,路暖被他挤压地直往后靠,舒笑轻柔低哑的声音在暗处融化,如丝绸般流入她耳廓。 “真的吗?”他右手勾起路暖散落在胸口的发梢,雾沉沉的瞳仁里写满了不信两字,“可是你今天还想跟个小日本跑了。” 这无理取闹般的控诉让路暖啼笑皆非,她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耐心辩解:“他连朋友都不是。” “那你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永远这个词,在当今社会骗骗上初中的孩子只怕都勉强,到了他们这年纪,怕是听到就会嗤之以鼻。 只是面前男子略带稚气的脸认真又坚持,路暖便是再觉得可笑,也不禁沉默下来。 谁能做到永远?轻易说出口的承诺就像孩子手里握不紧的风筝,冷风轻轻一吹便飘荡至天际,最后成了一点心头的朱砂痣,在偶尔的回忆中再次亮出利刃,豁伤凸结成虬的疤口。 于是她只微笑道:“我发誓,我会永远站在你的一边,如果违誓,就让我……求而不得,终生不得所爱。” 这回答显然不是舒笑想要的,但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启唇低喃:“路路,这是你说的。” 骨节分明的手掌骤然抚上路暖后脑,稳稳地固定住她。阴影投下的那一瞬,路暖眼中只有他殷红艳丽的双唇,直到那双唇软软的覆盖上她的。 她的世界霎时没入一片漆黑。 第5章:抓到(H) 蜻蜓点水的触碰在她的大脑宕机下得寸进尺,红酒的涩味再次侵占口腔,粘腻湿润地吮吸搅动不断探索,寸寸不放。舌尖沾染的液体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只有不断被掠夺侵占的空气让她的胸腔发紧,快要喘不过气。 生理泪水被挤压越出眼眶,她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推搡压在身前的人,在她险些缺氧之际,微弱挣扎总算有了回应,舒笑喘着气略放开她,环抱住她的手却无一丝放松。 眼前的女子神情怔愣,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激吻中反应过来,桃色唇边泛着水光,在灯下反射出玻璃纸般的光点,舒笑伸出指腹碾压过水迹,克制着没有再来一次深吻,只小鸡啄米般探过,一次又一次。 在他抱着她转移阵地时,路暖总算有了些回神,喃喃问:“为…为什……” 如云朵般蓬松柔软的被子严丝合缝地嵌入女子纤细婀娜的身形,舒笑曲起腿压在床上,贴紧她,禁锢她,黝黑双瞳满溢着欲望俯视着她,松松垮垮的睡袍被轻易扯开,露出光滑结实的雪色胸膛。 阴影笼罩,俯下身时那薄唇一开一合,吐出异常坚定的话。 “为了让你不离开我。” 舒笑一只手穿过被褥,紧紧禁锢住路暖试图逃离的腰身,另一只手撩起裙摆,带着薄茧的粗糙感在光洁细白的长腿上一寸寸滑过,蕾丝长裙被层层卷起褶在细腰,温热的呼吸若羽毛点缀,从她的后颈移到耳垂、下巴、嘴角,最后渐渐下移,滑过锁骨,直达V领的胸口。 事情朝着无法掌控的局面绝尘而去,所幸路暖的双手还自由着,她撑起覆盖在她上面的宽阔胸膛,抗拒着往上:“舒笑,阿笑,你别……” 女子细弱地推拒没有任何作用,慌不择言的安抚中带着一丝恐惧:“我哪里也不会去的,阿笑,不用这样我也不会离开你。” “你在骗我。”舒笑含着她的寸寸肌肤,模糊不清地回答,“路路,我知道你,你不过是说好听话暂时打发我。” “你知道的,我爸眼里只有公司和我哥,我妈爱的只有她自己,顾海成在事业和我中选了前者,我什么都没有,路路,我什么都没有了……”他的一双眼睛空洞洞的望着虚无,路暖心中的恐惧被如微电流直窜胸腔的心疼掩盖,她伸出手触碰到舒笑柔软滚烫的脸颊,他习惯性得歪头贴近她,轻轻蹭了蹭,低落道:“我只有你了。” “阿笑,我们一直做朋友不好吗?” “好。”他带着笑意点头,不及路暖眼中光芒亮起,他嘴角的弧度已消隐无踪,“可是你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那不够,一点都不够。” 说话间,舒笑的手抵达隐秘之处,路暖在他轻捻重压下忍不住溢出一丝微弱的呻吟,这不受控制的娇吟极大地鼓舞了他,指尖在她最软嫩娇弱的地方肆意放浪,路暖扭动着身体挣脱不得,难耐得啜泣起来。 “可是……可是阿笑,我还想和你做朋友,上了床的,还能是朋友吗?啊……” 然而她已经等不到舒笑的回答,泣声在身下利刃地蛮进下支离破碎,肿胀和疼痛感如海浪呼啸而至,她抓紧了被褥死死咬牙,仍是疼的满头大汗。舒笑也并不比她好多少,前戏做的太少,她又一直没有进入状态,甬道内干涩难以前进,凭着蛮力挤进叁分之一,便寸步难行,紧紧箍住他的棒身。 舒笑微微退出一点,脊柱如鱼骨在皮肉下隐隐浮动,他弯腰埋头蹭在路暖耳边,不住地压低嗓音柔声安抚她:“没事的路路,疼过这阵就好了,你别怕,放松些。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硬闯,可你老是说些我不想听的话,我很生气。” 他暂停了动作,埋头在路暖天鹅般的脖颈处舔舐吸吮,覆盖在柔软饱满的胸乳上的大手移至腰间,不住摩挲,安抚着微微颤抖的女子,“路路,就一次,你让我射进来我就不做了,好吗?” 他温柔甜腻的声音让路暖难以辨别真伪,疼痛在他的静止下慢慢减弱,她抽泣着不知如何回答,温热的呼吸贴着她脆弱修长的脖颈慢慢下移,浑浑噩噩间她听见自己微弱无力的嗓音:“那你快……快点……” 舒笑微微一笑,轻琢了一下她的唇:“真乖。” 得到了她的默许,舒笑再不克制早就硬胀得发疼的欲望,过分紧窒的肉壁温暖地包裹着他粗大的性器,层层迭迭的褶皱覆压上来,只是刚进去,便如置云端,飘飘然地让舒笑辩不清东西南北。 但不够,他还没有完全进入她。 舒笑薄唇轻启,咬上棉花团上的一点殷红,时轻时重,如顽皮的孩童追逐着最甜的那颗糖葫芦,轻舔慢吮,在雪路上印出朵朵红梅。路暖逐渐适应他的硬挺,无人瞧见的花穴吐息般翕动,绽放出甜蜜的花汁。 舒笑自然是有所察觉,可他偏偏忍红了眼睛也不动弹,只撩拨得路暖如蚂蚁爬身般难耐,柔韧的后背不自觉上扬,反将绵软送至舒笑嘴边,他毫不客气地重重咬上,不像在做爱,倒像是在解恨。 恨她将他独自扔在路旁,与旁的人并肩走远。 恨她为了不相干的人远远避开他,他独自游荡了月余才发现他的情况,急着联系他。 更恨她时时体贴,处处包容,让他光是想象她的离开便如坠冰窟,再不满足所谓“最好的朋友”,只想折断她的翅膀独占她,撕碎她的世界囚禁她,无人分享她对他那独一份的宠爱。 路暖,是他的。 瞳孔缩紧,眼尾的一抹绯红沾染上情欲,他再不克制自己,将裸露在外的叁分之一挺身直入,倏然而至的撕裂感让路暖痛呼出声,“好疼!” 舒笑却是眼带笑意,俯身重重地吻上她,湿漉漉的鼻息混着喘气可怜巴巴:“路路,我也好疼,你陪着我一起疼,不好吗?” 路暖已听不清他的话语,只一个劲地摇头,想要逃离他的禁锢。发顶碰触到了丝绒包裹的床头,舒笑手臂收拢,将她一把又扯了回来,柔软嘴唇覆上她被沁出的细汗染湿的鬓角发丝,又咬向女人艳色唇珠。 舒笑自觉对女人的身体了解不多 ,但性经验总比路暖翻了几番,只是路暖带给他的体验无与伦比,不管是她纤秾有度的柔软身躯,一手掌握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浑圆雪乳,还是细腻滚蜜略带哭腔的喘息,每一个点都精准地踩在了触动他兴奋血液的开关上,他早就忘记了技巧,像初尝禁果的毛头少年只顾一个劲地抽插,拢着女人的细腰疯了似地重重撞上,只想让硬物再进去,再深入,完全地与路暖合二为一。 每当她被撞地不住向上滑动,舒笑便将她重新捞回,痛感渐渐褪去,路暖只觉如泛在海面的单轨帆船,激浪时不时地袭来,干涩的穴道逐渐变得湿热绵软,完全容纳了舒笑。而当舒笑没有章法地直戳触碰到那块最敏感的软肉时,她再压抑不住喘息,控制不住地吐出媚音婉转,勾得舒笑愈发粗大了几分。 “是这里吗?”他哑着嗓音询问,换来路暖羞愧难当地捂脸后退,舒笑裂开一抹笑,找对了方向,花液汩汩涌出,紧致的阴道裹挟着热意浇灌而下,舒笑也再支撑不住,掐着她的细腰抵着身子汩汩射出。 - 半夜醒来时,伴随着宿醉的头痛,路暖下意识想揉按太阳穴,然而手被死死禁锢根本动弹不得,纷乱记忆翩跹而至,路暖呆了半晌,最后化为长长一叹。 已然发生的事实,再懊悔也无用。 黑暗中两人四肢交缠,肌肤相贴,严丝合缝得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房间里本就开着空调,路暖只觉得浑身粘腻,无一处舒爽。她尝试着掰开舒笑紧紧圈住细腰的臂膀,好在到底是在睡梦中,稍微用点力总算能挣脱出来。 只是牵一发动全身,这全身酸痛的像是体测八百米的第二天。路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脚尖踏上地毯的那一刻,她甚至无法顺利地站起来。 更让她羞耻至极的是,好不容易扶墙而立,修长双腿间有股冰凉液体顺着细腻肌理缓缓滑下,她扶额头痛,紧急避孕药的时效是72小时,在日本购买肯定是来得及,只是到底没有国内熟悉和方便,若是回国处理,时间上又赶得急吗? 数个小时前两人缠绵交媾的画面时不时插入一脚,她脑子里嗡嗡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瞬间浴室的推拉门像弹簧般被“嘣”地用力拉开,震地路暖吃惊回望,与红着眼眶,脸上写满不安的舒笑视线对上。 浴室内水雾缭漫,路暖下意识地抚着胸口,全身紧绷克制着没有尖叫出声,颤颤发问:“怎、怎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来人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全身赤裸的窘迫,委委屈屈地开口。 “我只是想洗个澡。”她现在进退两难,如果从淋浴房里出去必定暴露得更加彻底,但让她继续这样赤条条的又实在是难受得紧,只好选择往后又退了退。 可此刻的她在舒笑眼中仿如被野兽紧盯的猎物,小小动作引得处于紧绷状态的舒笑条件反射地关上浴室门,锁扣发出清脆的“卡塔”一声。 路暖喉间滚动,紧张地吞咽,还不及发声警告,倒是舒笑先痛苦地呻吟起来:“头好痛,好想吐……” 他趴在洗手池边,弯腰成虾背,头靠手压在冰凉的黑白大理石洗漱台上,痛苦的呻吟由大至小,再变得微不可闻,路暖哪还记得防备二字,捞过挂着的浴巾遮挡在胸前,便急着去查看他的情况。 被热水冲刷得柔软细嫩的手刚覆上男人线条紧实的薄薄肌肉,天旋地转在一刹那发生,纤腰再次被大掌牢牢扣住,双手都被紧压在温热的胸膛上,浴巾掉落 ,两人再次肌肤相贴,体温共享。 如羽毛浮于水面的低哑声音沿着耳廓游走,在水汽氤氲中自带色气,他说: “抓到你了。” 第6章:清晨(H) 被反剪着手压上冰凉瓷砖时,路暖还能分出一丝神识迷糊地想,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真都是骗人的。 然而这念头只占据了一瞬,很快她就无心其他,凉意透过肌肤直达四肢,方才在热水蒸腾下暖和起来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她一身细腻雪肤,在滚烫的热水冲刷下泛着薄粉,滴滴水珠如花间晨露般挂在粉嫩的圆润肩头,被人饥渴地尽数舔走。 唇舌带着温热的湿意,那颗拱在肩颈的黑色脑袋顺着往下,舔舐吮吸,更多时候是控制着力度轻轻啃咬。 微麻的痛意在挺翘圆润的臀部到达了顶峰,他手抚水蜜桃般光滑细腻的白肉,眸色暗深,忍不住重重一口咬上,想尝尝是否滋味也如桃肉般甜蜜多汁。 路暖闷哼出声,羞耻感瞬间占据脑海,察觉到他有继续往下的意图,被大手桎梏的身子艰难地转过一半,她落手往下,虚空地划了几下,指尖触碰到他沾着湿意的杂乱黑发,像是抓到浮木般轻轻拽住发丝,带着哭腔的女声氤氲在雾气中:“不要,很脏……不要再往下了……” 话音未落,温软舌尖已抵达蜜缝,细细小小的宛如一条细滑银蛇,刁钻地径往敏感之处而去。酥麻电流从脊椎尾四散至百骸,路暖只觉全身虚软湿汗,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再无法躲开。 舒笑从后往前,顺着肉缝舔弄吮吸,触碰到顶端那颗充血的花蒂时,他露出银蛇獠牙一口含住,像抿着颗奶糖般轻碾慢舔,蒸腾而上的热意将路暖通身变成了粉色,羞愤感和快感一齐涌上脑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死死咬着唇舌不想称他心意,呻吟出声。 随着她痉挛颤抖的身躯,汩汩蜜液自山涧中涌现,奔流不止。 莹白玉润的双腿被他的双手勒出一圈红痕,舒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一圈泛亮的水光:“是甜的。”沙哑低沉的男声与数个小时前的清越明朗全然不同,浸染了情欲勾人心魄。 但路暖已无心欣赏,压迫感褪去,她不及松一口气,宽阔结实的胸膛便抵着她的裸背压上来,从后伸出的一双手揉弄着她的圆润双乳,沾了水汽的黑发在她颈间像小狗般蹭了蹭,他难耐地挺胯撞向她的股缝,哼哼唧唧地贴上她:“路路,亲一下。” 方才遥如远山的撩人媚音这次近在咫尺,丝丝缕缕钻进耳道,牵引着路暖楞楞转头,抬起一双黑白分明、水润润的眼眸看向舒笑。 柔软薄唇倾身而下时,勃涨性器同时探进嫣红蜜穴,甬道被撑开,层层褶皱包裹挤压着阴茎,舒笑舒爽得头皮发麻,贴着路暖的嘴角溢出细长的闷哼,下身挺进了一半,他掰正暖软滑白腻的身子,挺跨尽根插入,直达最深处。 路暖仰起头“呜咽”一声,再站不住,两根藕臂本能地挂上他的脖颈,舒笑顺势抬起她的一条腿箍在腰间,将瘫软无力的女人提拉向上。 随着一次快过一次的重重撞击,路暖缩紧手臂,丰盈挺翘的雪乳紧紧贴着舒笑,他低头望去,晶莹剔透的白肉上布满青紫咬痕,嘬吸出的红色淤痕晃得他双眼涨红,他微矮下头一口含住挺立红梅,挑弄吮吸,发出惹人羞耻的啧啧声。 射精和重重快感同时迸发,路暖绷紧了身子颤抖不止,下一瞬瘫软成泥,整个人如泥鳅般滑落下去,舒笑一把搂住她,黏糊地贴上路暖被汗珠浸湿的脸庞,还未平复的粗声喘息带着丝笑意,轻啄着软嫩脸颊道:“路路,你可真没用。” 路暖哪里还有力气反驳他,只懒懒微抬了眼怒嗔而去,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直看得刚释放过一次的舒笑下身又有了反应。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简直禽兽不如,行动上却毫不迟疑地抱起路暖,打开浴室的门往床上而去。 半湿的身体在纯白被褥上印下深色水迹,两具赤裸身体再次贴紧时,路暖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紧贴在下腹的热源,硬挺挺地戳在柔软腰腹处,她杏眸微睁,欲哭无泪:“你,你怎么又……” 舒笑被她惊悚的语气逗地嘴角勾起,头埋在她颈处嗤嗤笑,他故意用性器磨蹭着她的身体,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们再来一次,嗯?” “不,不要了……来不动了,阿笑,我不行了……” 可是处于充血亢奋中的男人哪里听得到她的哀声求饶,他直起上半身,就着昏黄的床头灯抚上直挺挺翘起的性器,撸动了两下,将一手粘腻的体液细致地在路暖的大腿根处延展开,那里同样是一片泥泞,蜜汁混合着乳白精液顺流而下,延伸至臀缝间。 舒笑一重一缓的呼吸如羽毛般拂过路暖平坦柔软的小腹,他贴着她满足的喟叹一声,湿润柔软的朱唇和细小舌尖在上面留下一个个水痕,逐步攀沿而上,含弄红樱,嘬上锁骨,最后咬住唇珠,沿着唇线细细勾勒,撬开牙关,将那些拒绝的呜咽声全部吞吃下肚。 湿滑柔韧的舌尖在口腔里搅弄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又追着路暖的舌尖拨弄缠绕,直吻地她合不拢嘴,水亮银丝不受控制地自唇角滑下,又被他一一舔舐干净。 一吻结束,路暖目光涣散地急促喘息,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舒笑轻啄她泛着薄粉的眼皮,手扶上青筋遍布的阴茎,破开穴口尽根没入。 …… 再次醒来时,路暖一度辨识不清身处何处,银色细光透过拉的严严实实的遮光帘,昭示着一墙之隔的屋外早已天光大亮。她忍着涩意眨眨眼,习惯性在枕下摸出手机,时钟闪烁,9点45分。 路暖一个激灵,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昨天晚上部门群里约好10点在大堂集合,距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 便是心里再焦急,她仍是刻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挪开松松拢在腰间的臂膀,忍着浑身酸痛简单快速地收拾了一下。 臂弯挎着纯色大衣,手拎登机箱打开房门时,她脚步一顿反身望去,床上安静沉睡的人不知何时换了个方向,严丝合缝的把自己包裹在鹅绒被里,蜷曲成一团,只留乌黑发亮的脑袋露在外面。 手机屏幕被点亮,还有2分钟。 路暖不再迟疑,脚尖一转,轻手轻脚地走至床边。她挽着外套蹲下,那头杂乱的黑发像水草般铺在雪白松软的高枕上,他歪着头只沾了枕头的一个边,熟睡时的舒笑看上去是如此纯然无害,浓密纤长的睫毛铺盖在下眼睑处,翘起颤动的弧度。 路暖压制住触摸上去的冲动,当酒精在一次次的颤栗和失声中蒸发,当徐徐朝阳取代浓雾黑夜,理智回笼,牢牢占据脑海。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没有时间理清自己的杂糅思绪。 怪罪吗? 路暖摇头,她难道不是默许他所为,短暂地听从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同意了吗。 后悔吗? 她其实更担心清醒过来的舒笑会悔沮懊丧,出于自责来找她“负责”。 错综思虑化作长长叹息,涂着豆沙粉的指尖抚上锁骨与胸乳之间,那里深红色的咬痕清晰可见,随着动作隐隐作痛。 现在回想起来,昨夜舒笑的状态很是不对,仿佛万般压抑终于找到了宣泄出口,又像是得到了觊觎已久的瑰丽珍宝,总是如小狗般啃咬后又缱绻啄吻,烙下一个个妍丽红痕。 方才换衣服时,满身痕迹简直不忍直视,手下这个便是最重的一处。 路暖又默默凝视了一会儿,想着往后两人的关系再不复从前,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指尖像触碰珍贵易碎品般轻轻拂过,留下酥麻的痒意。 路暖一触即离,这如滴水入海的触碰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床上的人呼吸平缓,只卷翘睫毛轻轻颤了颤。 滚动在喉间的话最后还是被咽回了肚里,最后只剩下一句轻轻的道别:“阿笑,我走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关上房门的同时,床上男人的双眼也睁开了。 舒笑神色清明,完全不像是刚醒的样子。 环顾四周,安静的房间一片死寂。右手抚上路暖方才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女子指尖的暖意。 他将小臂横在双眼之上,眼窝微烫,昨夜探头吻住路暖时,他本以为这半强迫半诱惑的临时起意会催生出懊悔愧疚,可路暖的滋味太过美好,他尝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安心与满足感。 就像迷路的孩童终于找到了亮着灯盏的家,就像风雨漂泊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归宿。 在那一刻,他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路暖在他的身边。 他只后悔,他早该这样做的——将自己的分身深深埋入温暖紧致的甬道,在她的体内喷射出精液,让她沾染上自己的气味,刻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兜兜转转,他仍是逃不开沉溺于那一缕温暖,在这之前,他的那些隐忍和逃避是如此可笑,在这之后,他又怎能忍受没有路暖的日子? 手臂垂下,他亮起的眼珠子又黑又沉,眼尾飞红,洇晕出浓浓的化不开的欲-望。 路暖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掀开软被,他揉了揉脸套上仔细迭在床头的衣服,拉开窗帘的一条缝,正好看见路暖拉着行李箱,和同事有说有笑的走出酒店的大门。 头也不回的。 第7章:男友 电话铃声响起时,热烈讨论的会议室里有了一瞬间的暂停,顶着同事们汇聚而来的目光,路暖按下电源键,翻转手机,微笑示意同事们继续。 旁边的人滑动椅子凑近了和她咬耳朵:“如果是重要的电话,你出去接下吧。反正他们也不过是在吵架而已。” 路暖笑着摇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是陌生号码。”她翻转过手机,调出未接电话的记录,果然是一串红色的11位数字,归属地广州。 一掠而过的同事并没有注意到,在路暖的未接电话中,每一天都至少有一通未署名的陌生来电,时间不定,归属地不同。 自他们日本回国的那一天起,持续了整整1个多月。 而此时此刻,城中最热门的酒吧包间内,舒笑面目表情的将手机扔给坐在对面的牌友,那人忙不迭接住,觑着舒笑的脸色不敢骂出声,仔仔细细的察看起宝贝手机。 右侧的欧俊浩手中理着扑克牌,脸上荡漾开欠欠的笑:“怎么,哥哥们特地为你举办的‘热烈庆祝阿笑恢复单身趴’不满意?你看看你这脸臭的。” 舒笑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任指缝间夹着的烟空燃着,转手就湮灭在烟灰缸中,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们:“什么庆祝单身,你们不就是来找乐子看我笑话?” 早有些上头的张修文放下手中的酒杯,玻璃与大理石台面相撞的清脆声被他的大声嚷嚷掩盖:“哎,你这话说的爸爸就不同意了啊!当初你默许顾海成做小动作,疏远了我们,哥几个说什么没?他订婚的消息一出来,我们就立马买好烟花,备上好酒,准备帮你去去晦气,谁知道你他妈又给我们玩失踪……” 欧俊浩眼看着舒笑一张本就郁郁寡欢的脸挂成了冰锥,他眼白翻到了天上,摊开几张理好的牌,用力甩向张修文:“滚你蛋个爸爸!又喝的脑子都没了,什么话都说!” 再转头,果然,舒笑手掌撑在沙发上,迅速探出身子,朝着另一张回形沙发提声喊:“小白,你来替我。” 正左拥右抱,被数位莺莺燕燕围绕着的年轻男子拉长脑袋,伸出手示意了一下便想起身,却又听见欧俊浩浑厚洪亮的大嗓门:“小白你坐着坐着,让阿笑再玩会儿。” 白弄清顿了一下,仍是站起身,见舒笑满脸不快地被欧俊浩又压了回去,他蹙了眉尖,心中担忧不减反增。旋即双手合十,向几位姐姐妹妹抱歉告假,油嘴滑舌惹得众位美女抖肩簌簌而笑。 这边厢舒笑逃跑失败,无精打采地揉着被欧俊浩蛮力压疼的肩膀,一言不发。 欧俊浩咂了咂嘴,推掉重又理好的牌,开启一瓶新的野格,兑红牛给每个人都,“不想玩我们也一起歇会儿,喝点。” 舒笑拎起酒杯一饮而尽,呛鼻的热辣冲上脑门,身旁张修文拍掌起哄声吵得他耳朵嗡嗡响,绕是这样,欧俊浩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了过来。 “你别一瞧见了苗头不对就跑,顾……那人的名字之前你一提就恼,怎么都分手了,还是个地雷,一踩就炸?” 对着舒笑再次伸出的杯子,欧俊浩却是不肯再给他子弹杯。小杯子换大杯子,舒笑灌了口泛着淡绿色的莫吉托,寡淡无味,薄荷清新像是漱口水。 欧俊浩也拿了杯特调和舒笑碰杯:“哥哥也要向你道个歉,是我脑子进了水,偏要撮哄你出来玩,这才认识了那么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他却也是半不解半憋屈地辩解:“可你当时嘴上天天挂着暖暖,那小心思就差明晃晃写在脸上,谁能想到半路上被顾海成截了胡?” 白弄清刚走近就听到路暖的名字,他挤到舒笑的身边坐下,随口问:“暖暖的电话你打通了没?” 舒笑在一连串的轰炸下头痛不已,深深后悔今夜来赶这个场子。这哪里是借酒消愁,明明是愁上加愁,个顶个都拿着把箭,一射一个准。 他扁扁嘴不想回答,倒是对面的贺涵握着手机激动起来:“这是暖暖的电话?” 舒笑目光一凛,皱眉看向手速飞快敲打着键盘的贺涵,“你在干嘛?” “存上啊,我还没暖暖的电话呢。”他一边操作一边向兄弟们倒苦水:“前段日子,就是圣诞节,我给暖暖送了个最新上市的包,她居然折现把钱打给了我。你们说说,就是送朋友个包而已,暖暖也太见外了。” 白弄清心虚地摸了把鼻子,假装没有听见贺涵的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我的支付宝账号。” 更作死的是,他无视白弄清扭曲了脸朝他使的眼色,不太确定地询问舒笑:“暖暖都快一年没和我们一起玩过了,她那个姓李的男友分了吗?不会还在一起吧?” “舒笑,你知道吗?” 舒笑埋在黑暗里的脸阴郁得快要滴出墨来,贺涵当初对路暖一见钟情,几次告白都以失败告终,这事舒笑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他家中已为他安排好了未婚妻,竟还是对路暖念念不忘。 几乎是一秒钟都没犹豫,舒笑一盆冷水浇灌而下:“路路现在有男朋友,你别想了。” 这回答倒是出乎了白弄清的意料,他头痛地揉着山根讶然回望,暖暖脱单了?她怎么从没和他提起过? 还不等他仔细询问,又一颗地雷砸的他冷汗涔涔而下。 舒笑歪头不解,“姓李的是谁?” 他眯着眼露出“你们别闹了”的烦躁:“路路什么时候有个姓李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演技倒是挺真,又商量着耍我呢吧?” “阿笑你才是跟这儿装傻呢!”张修文一把推开伸手来堵他嘴的白弄清,连环珠般语速飞快:“去年暖暖带了个姓李的男的,一米八几,长得倒是还行的穷鬼来参加圣诞趴,我们都在场呢。当时你连晚饭都没吃,脸色廖白转身就走了,你忘了?” 舒笑只觉得可笑,他心里明明笃定一个酒鬼的醉话有什么可信的,却又不知为何,下意识看向白弄清想要求证。 然而此刻的白弄清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第一时间站起来反驳,反而双手插入发间,苦恼又深重地叹气。 他心里一空,有画面在脑海中倏忽闪过,快得他抓不住,只零星几个片段清晰如昨。 路暖平日里穿裙子的时候也不少,却很少会像那晚打扮隆重。 银灰色的纱裙小礼服上半身紧紧包裹住她玲珑身段,轻纱绕成的一字领露出大片晶莹耀白的雪肤,细细的银链垂落,更衬得脖颈修长纤美如天鹅。腰线细细一束,细纱自腰而下蓬勃铺展开来,行走间灵逸飘动。 如此与往常不同的高调出场,自然一现身就被本已等得不耐烦的舒笑捕捉到。 黑曜石般的瞳眸因惊艳泛起点点星光,画面一转,他好像看见自己惊喜雀跃地迎上去,却在距离一米外停下了脚步,眸光如夕阳西下渐渐黯淡,整个人变得阴沉灰暗。 路暖不是独自前来的。 她白皙纤弱的手臂胯在另一个人的臂弯,亲昵得让他呼吸都快停止。 那人是谁? 他的脑子如锤击般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他忍不住握拳狠狠击打头颅,为什么大家都记得,他却在此之前毫无印象。 路路她……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 身边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张修文和贺涵都被吓得够呛,后知后觉方才自己说了什么,一个酒醒了一半,一个瑟缩着不敢往前。 白弄清飞快扫了一眼台面,酒杯横倒,酒瓶空空,却愣是没找到一杯水。 他惊惶地在舒笑身上摸索,一无所获后又翻找自己的口袋,总算翻出一板药片。 接过欧俊昊端来的水,他递到舒笑痛苦低垂的脑袋前,“阿笑,药,快点。” 舒笑痉挛颤抖的手一把抓住药片就往嘴里吞,就着一点水囫囵咽下去。过了五分钟,他惨白的脸色终于慢慢缓和下来,却仍是透着灰蒙蒙的黯淡。 尖锐刺骨的疼痛转化为闷闷的难受,他突然意识到——是了,在日本的那晚,路暖虽然动作生涩不自然,却并不是第一次的样子。 那挺翘圆润的椒乳,平坦柔软的细腰,修长紧致的双腿,也曾有人如他那般,一寸不放地抚摸揉捏,绕着舌尖舔舐啃咬,然后胀大了阴茎狠狠进入吗? 四周昏暗无光,无人注意到他修身的黑色长裤胯间微微凸起。 他心里的火烧得越盛,脸上的表情就越少,最后竟勾起让旁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你看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光是想起路暖在他身下辗转呻吟、溢出哭腔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地起了反应。 第8章:弄脏(H) 舒笑身体不适,众人放弃了第二轮,草草散了场,白弄清一如既往担负起送舒笑回家的重任。 他一脚蹬上越野车,系好安全带,转头见舒笑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看着车外。 指尖在方向盘上敲打了两下,白弄清佯装随意地提议道:“山不来就你,你就山嘛,我们去找暖暖?”他翻转手表看了一下,时针逼近午夜零点,“她说不定刚刚才到家,肯定还不会睡。” 舒笑漆黑的瞳仁亮起 ,倏地转头看向他,只是嘴角弧度尚未扬起,下一秒就偃旗息鼓:“算了,不去。” “这倒是稀奇,从小到大我没见你有这么怂的时候,”到底是八卦的心占了上风,白弄清眨眨眼睛:“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惹得暖暖那般没脾气的人生这么久的气?” 旖旎香艳的场景再次回到脑海,抵着路暖缓缓进入的酥麻微电感让他鸡皮疙瘩浮了一层。幽幽地看了白弄清一眼,舒笑反手捞过放在后座的羊毛毯裹在身上,缩成一团不理他了。 “你不说,那我就去问暖暖。” 车子发动,一路上白弄清用余光探了舒笑数次,他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的姿态。 十字路口的红灯格外漫长,红色的数字跳着格子闪烁,橘色路灯洋洋洒下,给零星几个瑟缩着身子的路人记下一笔笔浓墨阴影。 安静了一路的人从羊毛毯里探出头,这里的路他闭着眼睛都会走。开过这个左转车道,再有个两叁分钟的路程,就到路暖家小区门口了。 “路路不会见我,你去也没用。”他垂着眼睑,非要到了这一刻才愿意承认,“我打的每一通电话她都知道,她只是……不想见我。” “那你想见她吗?” 舒笑舔了舔干燥的唇,一秒都没有犹豫,“想”。 怎么会不想? 自那天睁开眼,路暖的笑容,路暖细声细语说的每一句话,还有路暖推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成千万万个路暖充斥了他的脑海,占据了他所有清醒的时刻。 他恨不得立刻抱住她,像牛皮糖一样黏住她,像湿透了的狗狗蹭在她脚边,祈求她怎么解气都好,只不要离开他。 可他也知道,借着酒意和路暖对他的怜悯之心做下的事,绝不值得轻易原谅。想念到了极致,他的心微微缩紧,像针扎般难以忍受时,他便给路暖打电话。 哪怕明知她不会接。 飞驰的车从小区门口呼啸而过,舒笑偏头专注凝视一晃而过的夜色,高低层迭的公寓楼淹没在一片漆黑里,只零星几个窗户有或明或暗的光透出。 他不知道的是,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站在其中一扇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空空荡荡的马路。紧握的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输入的那句话已经停留了十分钟,她仍旧下定不了决心点击发送。 离开窗前时,路暖仿佛瞥见有熟悉的车自小区门口穿梭而过,她脚步一顿,手不自觉地再次抚上锁骨下的咬痕,叹息着将对话框清空,指尖飞快敲打键盘:【对不起,我还是想考虑一下。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 耳边的水声淅淅沥沥砸到地面,每一颗都碰撞出水花四溅到他身上。眼前水雾弥漫,遮挡了视线,只滑腻细密的触感从指尖由中枢神经传递到颅脑,引起阵阵颤栗。 扣在袅袅柳腰上的手忍不住摩挲揉捏,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惹来女子从喉间溢出的小声呜咽,她伸出手企图掰开腰上的禁锢,“放……放开我……” 可惜柔若无骨的手毫无力道,对舒笑来说简直是隔靴搔痒,骚动了他已然开始探头昂扬的欲望,平添一份情趣。 透亮黑眸盈盈噙着笑意,他拨开女人贴在鬓角额间、沾了水汽的蜷曲湿发,露出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舒笑忍不住在心里喟叹,果然是她,也只有是她。 他尝试着开口,声音嘶哑低沉,明明勾人缱绻,却说着孩子般耍赖的话:“我不放,放了你就走了。” 泠泠水声如涓流入海,消弭的无声无息。迷雾退散,潮湿氤氲的水气凝成涂在玻璃窗上的六角光晕,映照出床上两具交迭缠绵的身影。 女人银灰色的裙摆撕扯铺展成丛丛花簇,一字肩裸露出的大片雪肤上痕迹斑驳,淡粉的、深红的、青紫的触目惊心,其中以锁骨与胸乳间的咬痕最为严重,齿印清晰,边缘皮肉微卷,沁出的血迹若隐若现。 他被刺激得脑子嗡嗡直响,涨红了眼睛俯下身,直到那些痕迹泛着莹莹水光,一一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才满意地稍抬起身。 而后伸出手痴迷地抚上那处伤口。 喉结滚动,舒笑咽了咽口水,如往日相处般撒着娇黏糊索吻,却不想竟被路暖偏头避开。 紧贴着身子的女人不住颤抖,萦在眼眶的泪珠顺着嫣红的脸颊滚落在被,破碎成花。 难以自抑的阴郁如浓雾黑烟翻涌上心头,他眸色沉暗,清俊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手强行掰过她的脑袋,俯身吻下去。 交错的喘息随着凶猛一吻结束,舒笑拇指碾过路暖嘴角晶亮的水痕,又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眼神灼灼生辉,衬得遥挂星空的萤火都黯淡无光。 “路路,看着我,现在在吻你的,是我。” 他明明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用力过猛,明明让自己颤抖发紧的声音放得如棉花糖般既轻且柔,却还是在路暖的泪眼朦胧里看出了惧意和掩藏在更深处的冷冷厌恶。 恐惧在最初的一瞬亮出斑驳刀影,他分明感受到了,却又在下一念轻巧拂过,躁动难耐的欲火滚烫地贴着绵绵柔软,他头脑混沌,早无暇再去思考其他。 松垮的一字肩被完全拉下,半包裹的胸乳像被关着的白兔争先恐后地从笼中一跃而出,摇起波波乳晕。 路暖的胸不大不小,堪堪一手掌握,与舒笑张开的虎口严丝合缝,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 这念头盘桓在脑中,让舒笑淡漠阴郁的脸浮起一丝笑意。他重又压下身,将脸埋于绵软饱满的胸口处,像跋涉千里的旅人疯狂汲取着暖意。 温热鼻息浮毛般掠过敏感的白肉,舒笑张口衔住顶端嫣红浆果细细品尝,转眼便被裹上一层晶莹糖衣,舌尖绕着圈啃咬舔舐,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和时轻时重的吸吮声,路暖如水蛇般扭动着细腰逃脱不得,反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将生理性的嘤咛喘息压制在闷声里。 自齿缝间漏出被蹂躏得红肿的珠果,舒笑抬高身子拉开她的玉臂,凑上来又要吻她,闭紧牙关也没关系,柔软的唇舌沿着嘴廓摩挲舔咬,同时引着那只手慢慢往下。 路暖察觉他的意图,手上使劲拉锯着不肯,她眼眶发红,湿漉漉的水意占据眼眸,求饶般楚楚可怜地看向舒笑。 “不想用手?那用其他地方怎么样?” 舒笑松开她的手,独自游移着向下探去,一只手指温柔挑起蕾丝花边,在路暖的惊呼声中整个手掌探了进去,包裹住那片萋草地。 路暖战栗着娇软身躯往后缩,双手箍上舒笑手腕,蚍蜉撼树般想让他离开,却不想反倒让男人的手更进一步地陷入柔软之处。 舒笑抓住机会,灵巧的手指拨开穴口试探着深入,紧闭的甬道受到挤压前进,艰难地让出一条细道来。 层层迭迭的褶皱从四面八方包裹住手指,还未真正进入,如电流般的酥麻感顺着指尖蹿到尾椎骨,一路往上,直达大脑。 缓了缓神,舒笑趁热打铁,又加了两根手指,模仿着真正的交媾,缓缓抽出,又重重进入,蜜洞在一次次的刺激下吐出汩汩蜜水,身下的女人再坚持不住,婉转细弱的呻吟自嗓子眼里挤出,让舒笑胯下坚挺愈发胀大。 他仿佛天生便知路暖的刺激点在哪,无需探索,叁根手指每每经过都着重关照,加上时不时对阴蒂地逗弄,路暖润着哭腔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脚尖绷紧成一道弯月,颤着身子不住痉挛,全身无力地瘫倒在舒笑怀里。 如小兽呜咽般的啜泣声自胸口处传来,舒笑轻轻舔过路暖发红的眼尾,纤长睫羽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阴影,挠地他心不住得痒,细细的吻雨露拂面般印在根根分明的鸦睫上,一下又一下。 视线再往下,贝齿咬住嫣红嫩唇,探出尖尖一角,舒笑喉间一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粉唇,眼神迷离似陷入了迷雾。 想被舔,想被温暖的口腔包裹住,想射出满满的精液,看浓稠的液体自嘴角滑下…… 想弄脏路暖。 这念头在腰腹绷紧,胯下挺翘硬胀发痛下一发不可收拾,他神色晦暗,伸手抚上路暖唇角,玉色长指左右摩挲着坚硬的白石,寻隙强硬探入,搅起一潭泥泞,清澈的泉水变得浑浊,他的目光也随之混沌不堪。 他听见自己用缱绻低柔的声音,说出恶劣至极的话,“下面,还是上面,路路,你选一个?” 路暖大概是被他没轻没重的搅动插得难受,眉峰拢向一处,高潮的余韵像落日下沉地平线时的海浪一波一波卷动着,她神思恍惚,意识漂浮着无法凝聚,只下意识地抗拒更不能接受的,低声啜泣道:“不,不要上面……” “那就是下面了?” 舒笑些许失落,但没有持续多久,他舔了舔唇,早已蓄势待发的精瘦窄腰缓缓下沉,挺胯,这次因着甬道足够湿润,一气呵成顺利地进入到深处。嫣红媚肉紧紧箍住性器,像有千万只柔软小手包裹拿捏,层层蠕动挤压引他进得更深。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缓过最初的刺激后,大开大合的抽插没有任何缓冲,浑圆茎头仅探入二分之一,次次凶狠地冲撞至最深处。 路暖根本受不住他如此激烈,纤长细嫩的大腿不自觉地缠住他的劲腰,一只手像是在海波冲击下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攀着舒笑的小臂,指甲陷入肌肉里,被快感支配的两人丝毫察觉不出痛意。 呜咽声被撞得支离破碎,下一秒又被完全填满,快感层层累积,如坐过山车般在不断的昂扬勇进中攀至高峰。 舒笑绷紧了身子,在顶点来临时混着蜜水抽出性器,微透的白浊几乎是同时射出,大小圆斑像雨点般洒落在路暖粉白细腻的胸腹,更多的却是喷洒在她的脖颈,面颊之上。 舒笑用手指刮起挂在胸乳上的那点白浊,抹在路暖紧紧抿住的唇畔,手指再次嵌入柔软,他痴痴笑起来:“你看,这下上面也有了。” 他爱怜地抚上路暖脸颊,迫使偏头不愿看他的路暖与他对视,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路路,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脑子里幻想意淫了无数遍——把你的衣服脱光,压在身下没日没夜地肏弄。” 周遭突然变得寂静,所有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埋在心头的恐惧没了情欲的掩埋渐渐破土发芽。 他看见被压在身下的路暖遍布青紫瘀痕,破碎如布,她涨红了眼眶,有透明的液体莹莹欲落,被咬出血色的红唇一张一合,他听见她说, “舒笑,我恨你。” 漆黑的幕布猛地闭合,舒笑倏然睁眼,粗喘的气息紊乱错杂,细密的汗珠浮在额间,还不及他平静下来,就着室外昏暗的灯线,他皱眉看到床尾处竟矗立了个人。 ============== 最近生活里发生了特别糟糕的事情,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情码字,更新时间会拉长,但我还是会努力的! 感谢所有留言和投珠珠的小天使~ —— 这里是来自近半年后更新的我,叁次元发生了太多事,直到最近才整理好心情,本来想反正都断了,干脆就全文存稿算了,但单机又实在寂寞,且没有动力,所以虽然没什么信心,还是来连载吧 以及!很重要的是,我把1-8章重新修改了一下,虽然内容没有变动,但是分段变了,所以这章有新内容~ 第9章:听话 “你怎么在这里?” 昏暗的卧室被遮光帘档的严严实实,蜉蝣般的点尘在仅有的一丝光线中上下漂浮,描摹出站在床尾的男子高大身姿。 舒笑扶额揉了揉涨闷的脑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不过叁月未见,他肉眼可见的身形瘦削,圆润肩头撑起直角,锁骨伶仃,如刀锋削出一道直线。 旖旎梦境里路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空荡荡的纯黑缎面睡衣灌入冷气,将他在梦中沁出的一身热火冷汗刮了个干净,徒留下萧萧瑟意。 黑色碎发凌乱垂下,遮住了半只眼睛,他低着头掀开被子,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直白的问句:“你梦到暖暖了?” 舒笑手中的动作一滞,淬着冰棱的双眼第一次落到男人身上,却只淡淡一瞥便移开。 这平静又漠然的一眼似乎激怒了那人,他抬脚跟上舒笑,看他步履漂浮地走进洗漱间,捧起冷水扑面,冷眼嘲道:“怎么,现实里只敢眼巴巴地看着,连在梦里也得不了手?” 舒笑关掉哗哗水流直起身,圆润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至修长颈间,最后被黑色吞噬消融。他把遮挡视线的细碎刘海一把薅至脑后,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在昏暗灯光下,闪着泠泠寒意的眼眸。 嫣红的唇缝探出一点粉色,他舔了舔唇,勾起一角弯弯细月,慢条斯理,一字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得手?” 直到舒笑侧着身与他擦肩而过,顾海成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 本就压抑的怒意仿佛岩浆喷薄而出四散火花,他怒极反笑,手肘哐地砸在门框上,沉声道:“你说什么?” 舒笑懒洋洋瘫坐在漆光锃亮的黑色皮质沙发上,手腕轻轻一抖抽出根烟,头也不抬道:“你听见了。” 烟头被星火卷起黑礁,猩红一点和他眼尾氤出的飞红遥相呼应。明明整个人湮没在黑色中,却因这上挑眼尾的一点红,裸露瓷肤的一片白,无意识地勾出妖冶夺魂来。 顾海成喉间不自觉地滚动,直看得腰腹一紧,舌尖抵上后牙槽轻轻磨了磨,他愤懑的神情消散在拉近距离的步伐中,取而代之的是舒笑一度非常熟悉的挑弄调笑:“你这副样子,是怎么上的路暖?” 舒笑丝毫不为所动,恹恹抬眸:“我这副样子,不是还操-了你?” “我不介意再来一次。虽然比不上把你压在身下那销魂滋味,倒也可以解个瘾。” 舒笑一把挥开顾海成探过来的手,不耐烦地踹上玻璃茶几,金属几脚与地板摩擦划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声音如钟鼓敲荡,回音频频,穿透颅海的每一处角落。 他意识到情绪不对,不想再与顾海成继续扯皮,“再说一遍,我不和前任打-炮,更不想当什么小叁小四。”随后摊开手掌:“钥匙拿来。” 舒笑慢慢地调整呼吸,等稍平静了些,见顾海成没有任何反应,干脆起身道,“不给也行,感谢你提醒了我要换把锁。” “别急着走啊,”顾海成横跨长腿堵住舒笑,抬起头仰视他:“舒笑,阿笑,你这话说给路暖听,在她面前装个样子,她一定信,可你在我面前说这个?我们刚开始交往时,我纵着你和那么多的人上-床做-爱,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能保证他们每个人都是单身,都没有家庭?” 无法排解的郁躁裹挟着不解卷土重来,萦绕在耳蜗的嗡嗡声像盛夏深夜的蚊蝇振翅蜂鸣,顾海成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到了,却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舒笑眉头拢起,“你在说什么鬼……” “哦,我忘了,你这里有病呢。”顾海成打断他的话,食指轻点太阳穴,似笑非笑,“就像忘记路暖曾经交过男朋友一样,你把那些记忆都清空了?” 成功看见舒笑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耐渐渐变得煞白灰暗,顾海成终于觉得从进家门堵到现在的心舒畅了些。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顾海成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置于膝盖,仿佛看见逃出手掌心的金丝雀乖乖地飞回了盘金镶玉的囚笼,“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 舒笑回以沉默,他当然知道,顾海成想要的,是那个陪他一起臣服于欲望,做着极乐事,却堕入泥泞深渊的舒笑。 然而那段因路暖恋爱而自甘堕落的岁月,那些被他刻意压在沉沉识海中的不堪记忆,是他一辈子挣脱不掉的噩梦。 不堪忍受时,他甚至把做过那些事的人当作另一个自己,出现在路暖面前的他,一直是那个干干净净,可以徜徉在阳光下微笑的舒笑。 舒笑低垂着眼眸,再开口时声音低沉,缓缓得像是在湿润沙滩上用木枝划出的沙沙声:“顾海成,你大概不相信,我曾经真的想过,如果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也许也不错。至少这么多年,我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是你陪我熬过来的。所以……就算你故意将我们的事捅到我爸妈面前,对我的朋友们一个个威胁警告,让我沦落到只有你一个可依靠,我也不在乎。”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投射到顾海成身上的凝视并未带上厌恶和戒备,目光温和恬静,甚至闪着光亮:“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因为你得到路暖了?” 舒笑的神情与话中暗指彻底踩到了顾海成的雷区,他再无法保持冷静,站起身对舒笑步步紧逼:“阿笑,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和我在一起的原因,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现在的病症已经稳定,可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哪一件敢暴露在路暖面前?” 狭窄的空间退无可退,顾海成一把掐住舒笑试图躲避追问的侧脸,精致少年气的脸被挤出凹陷,正如舒笑此刻跌落空谷的心,唯有风与坚壁碰撞的刮耳声呼啸回荡。 他已快窒息。 然而挟制住他的人越是看到他惨白的脸色越是兴奋难以自持,他口中不停,逼着舒笑直视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在躲避的现实:“两个人的游戏怎么可能只让一个人喊停,你看看你这副身子,被玩烂了玩透了,还想上岸?叁年前你不敢和路暖在一起,现在怎么好意思用这么脏的身子去碰她?” “不是,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舒笑双手擒住顾海成的手腕,想脱离他的桎梏和口中不堪入耳的恶言。 额间沁出一层细汗,浸湿了黑碎刘海,他的脸色过于惨淡,仿佛自碧谭黑渊中爬出的湿漉漉的水鬼,下一秒就要在明火箭矢中灰飞烟灭。 “忘了没关系,那些盛宴如此精彩,怎么能不被记录下来,让每一个在场的人好好回顾呢?” 最后的致命一击落下,出乎顾海成预料的,舒笑并未因此爆发出更激烈的挣扎,整个人突然沉寂下来。 顾海成有了一丝迟疑,绷出青筋的手掌不自觉地松动,可他还是不愿就这么放过舒笑,狠下心继续道:“阿笑,你不想看也没关系,我可以邀请其他人,好好看看你在床上是有多浪,比如……” “比如你那位最好的朋友路暖……” 路暖的名字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舒笑失焦的目光泛起涟漪,落到顾海成身上,漆黑如墨的瞳孔微微扩散,倒映出他此刻狰狞狠戾的面容。 顾海成强行忽略心头不合时宜的不安,舔了舔唇,耐心等待着被圈养的小兽低下叛逆的头颅,俯首称臣。 果然如他所愿的,时间只凝滞数秒,舒笑软了身子,讨饶般颤抖着主动凑近了些。 刻意压低的声音鹅毛般浮在颈间,温热鼻息带起阵阵电流通向全身,不可自已地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大海,你不要给路路看,我一定乖乖听话,……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听你的,好么?” 湿漉漉的话音刚落,顾海成抬眼便见舒笑倾刻间换了张脸,嘴角上扬,绽放出纯粹干净的笑容:“路路,你愿意来见我了?” 路暖来了? 顾海成倏然回头,可是目之所及处并无除他二人之外的身影。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他方才进门急迫,并未将大门关严实了,此刻虚虚掩着,露出一道空白。 顾海成扫视了一圈无果,被戏耍的怒意取代了理智,他没有意识到——舒笑带着笑意的目光越过他,落在空荡荡的一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 耳朵里塞着耳机,路暖独自一人远离人群,坐到了长椅的最右端。感受到身旁有人坐下,她侧眼望去,看清来人后拿下耳机,笑着打招呼:“杨总。” “你一个人在听什么呢?” 路暖的手机本是平摊在双腿上,见来人的目光移向屏幕,她不动声色地翻转手机,按下电源键。 “没什么,随便听听歌。” 方才自己一瞥之下分明看见了微信的聊天界面,听歌?他了然一笑,却也没揭穿,露出和善的笑容表明来意:“暖暖,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我听说这次公司外派,你本来是拒绝了的,可我老婆偏偏这时候怀了二胎,我实在脱不了身。幸好你愿意替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总太客气了,我只是服从公司安排而已。”路暖回答的官方,脸上的笑意也没几分热度,这话说的好听,其中内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年初闹得沸沸扬扬的收购终于在年尾尘埃落定,公司近期空降了一批高层,手起刀落先从组织架构开始调整,离职和入职的人在人事处排起了长龙。公司里人心惶惶,大部分的人觉得此时外派无异于是断了升职加薪的路,若做的不好或站错了队,更有可能面临被架空逼走的局面。 显然眼前这位也是如此认为,没打听清楚就急急地将坑转移到她身上。 路暖深觉无奈,她似乎总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能选择的东西实在是少。只是明明已经得了“好处”,却偏偏要到她面前强调一番,这又是何必? 于是她微微一笑:“对了,听说这次外派的人一年后能分得公司股份,我还要感谢杨总呢,愿意将这个机会让给我。” 适时机场广播的声音响起,登机口人流汇聚,排起了长队,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不再去看男人瞬间发青僵硬的方脸,柔声提醒道,“杨总,飞机要起飞了,这趟你可不要再赶不上了。” 转身后,路暖重新戴上耳机,降噪耳机有效地将世界分割为二,一边是嘈杂纷乱的他人世界,一边是深海沉寂般的自我空间。 半个小时前收到的匿名录音音频还在循环播放着,那是路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像是雨刮器在干涩的玻璃上划过般闷闷的、断断续续的:“大海,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辈子在一起……” 飞机起飞,她指尖轻点,将录音保存在本地,伴随着轻微的失重感,她听见心里落下一声叹息,长长久久。 ===================== 首-发:danmeiwen.club (ωoо1⒏ υip) 第10章:无关 白弄清推开包间的双层玻璃门,振聋发聩的喧嚣声如浪涛拍面而来。足足能容纳二叁十人的房间华丽璀璨,金色的装饰和五颜六色的射灯交相辉映,即便光线昏暗,以黑色为主色调的房间依然被照耀得熠熠生辉。 他环视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倒是左手边乍然响起的起哄喝彩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一众围坐着的男男女女拍掌高呼下,有个男孩满脸丧气地站起来,过分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忿:“怎么又是我!文哥,你们肯定是合起伙来玩我吧?” 欧俊昊与张修文隔着人海遥遥对视,毫不避讳地张扬大笑,坐在男孩身旁的贺涵也忍俊不禁地看起自家小舅子的笑话,并无出手相帮之意。 谁让这臭小子一天到晚黏着他,一有风吹草动就向亲姐告状,害他结婚半年和坐牢也相差不远。 单烨烨对他们的串通一气心知肚明,用这些伎俩就想让他知难而退?哪有这么容易! 他嘟起嘴,浅浅哼了一声。少年的脸很是符合当下潮流审美,巴掌脸蛋小巧精致,橘金色的灯光自他身上一晃而过,映照着那双含情水眸如晶石剔透,目光轻轻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吧,这次大冒险玩什么?可别又是俯卧撑,我手臂上肌肉都快练出来了。” 张修文被他波光流转的一眼看得喉间滚动,这小子也太媚了些,如果不是贺涵的小舅子,倒是可以弄到手玩玩。 他心里生出痒意,化作促狭一笑,“既然小舅子要求了,这次我们玩大一点。”说话间他伸出手,点点瘫坐在他怀里的女人的娇艳红唇,不怀好意地看着单烨烨:“这家店里,你随便找个人,只要能让他主动亲你一口就行,男女不限,视频为证。” “就这?” 单烨烨嗤笑,几乎半秒都没犹豫,侧过半个身子,单手拢成喇叭状,朝着回型沙发的另一端摇手喊:“笑笑哥!” 房间内他们这一圈围着的人最多,其余人叁叁两两分坐在沙发各处,而与他们相对的转角处有两人隐在阴影里正交谈着,听见喊声,其中一人慢慢探出身形,正是白弄清进门就开始寻找的舒笑。 各色声音混杂下他只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目光探去,见对面的一众人等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便愈发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剪短的头发又长了些许,黑色碎发凌乱地搭在细长颈间,随着细微晃动扫过裸露凸起的一字锁骨。这大半年时间他消瘦的厉害,版型宽大的休闲西装套在他身上晃晃荡荡,愈发显得纤细又羸弱。 此刻那黑亮瞳仁里盛满了困惑,看向身旁的女孩。 乖巧坐在他身旁的女孩看着年纪尚小,约莫和单烨烨一样才刚上大学。秀丽面容上犹带稚气,贴身短小的上衣露出莹莹一截细腰,包臀A裙将将能遮住臀部,大腿的四分之叁都裸露在空气中,泛着腻子般的白洁。 “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女孩细弱的声音让舒笑恍然,对越众而来的年轻男孩心里也有了数——大概又是在玩什么无聊戏码。 他兴致缺缺,双手抱臂重新窝进并不柔软的沙发里,细碎刘海随着低头垂落,掩住漆黑冷淡的眼眸。 熟悉他如白弄清,自是清楚这动作代表舒笑不想搭理人了。但单烨烨此刻肾上腺素上涌,紧张和兴奋之情混着酒精飘忽上下,哪能注意到。 待到了舒笑面前,两厢视线对上,他只觉便是艺考都没这么忐忑,“咳咳,笑笑哥……” 岂料舒笑根本不给他面子,才听他起了个头便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你是……?” 单烨烨呆愣在地,他从小被夸到大,见到他的人没人不说一句好看,又因性子活泼外向,时刻都是人群中最瞩目的一个,还从未被人如此无视,羞窘之下整张脸涨得通红,“我,我叫单烨烨,贺涵是我的姐夫。” 舒笑冷淡的“哦”了一声,便低下头玩起了手机,再无回应。 饶是八面玲珑如单烨烨,也难免觉出难堪与不知所措,下意识地转头寻求姐夫的相助。 贺涵对这小舅子倒是没甚么感情,可家中还坐镇了一位手段九曲十八弯的大小姐,如果被她知道自家弟弟如此丢面,少不了给自己惹一身的麻烦。 他暗暗使了个眼色给张修文,示意他救一下场,却不想张修文早就看舒笑不爽——那少女是他最先一眼看中,舒笑抬抬眼截胡抢走也就算了,凭什么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单烨烨也能被他勾了去? 张修文明明脸色不佳,嘴角却挂起一抹似笑非笑,直把欧俊昊看得警铃大作。果不然,只听他扬声道:“阿笑,玩个小游戏而已。你这段时间也没少玩,等暖暖回来,你再洁身自好也不迟。” 话毕,他做出恍然的样子,转头又问白弄清:“对了小白,你刚刚不是去接暖暖的电话了么,她快回来了么?” 这话题转得突兀,白弄清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问句愣愣摇头:“她那边出了点状况,年前回不来了。” “听到没?暖暖不会回来,你别怕嘛。” 他刻意放大的声音一度超过了震耳的音乐声,随着最后一字铿锵落下,连轴放着的歌曲也迎来了短暂的空白,气氛霎时冻结,场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射到舒笑身上,随后窃窃私语宛如风吹麦浪,高低起伏地在各个角落处响起。 姜向雪不明白这两句话有何意义,但这凝固般的气氛让她惴惴不安,眼见舒笑慢慢站起来,她下意识地攀住舒笑的小臂也一同起身。 仅仅是触碰,她便清晰察觉出舒笑此刻肌肉绷紧,整个身子像一根拉满的弓弦,似乎只需轻轻扯动就能断裂。 可是没有,舒笑的脸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他甚至还抬起下巴,轻轻笑了笑, “哦,她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由被动转为主动,舒笑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虚虚搭在她的手腕上,牵着她往外走,“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平日里嬉笑玩闹的好友无人出声,目视他脚步不停向外走去,直至玻璃门在他身后完全阖上,停滞的空气才开始流动,就像是暂停键被重新按下,音乐响起,人群又再次汇合,仿佛无事发生般笑闹在一处。 白弄清忍不住长叹口气,碰上这几人折寿十年都不为过。他转头看了眼紧紧闭合的玻璃门,决定还是先狠狠揍一顿张修文比较解气。 无需他动手,离得更近的欧俊昊已抬腿不客气地踹了上去,张修文忍痛的惨叫声淹没在滚滚声浪里,可这次没人站在他一边,连象征性地安抚完小舅子的贺涵也不住摇头:“你狗不狗啊,又不是不知道阿笑的情况,这么刺激他干嘛?想挨揍直接说,哥哥们成全你。” 张修文气红了眼,一把甩开贺涵敲打着他头颅的手,“要你他妈在这说!我就是看他这副死了妈的样子不顺眼,你们都使劲惯着他,这个不许提,那个不许说,可看看他呢?身边的花花草草就没断过,左一个姐姐妹妹,右一个哥哥弟弟,就刚刚那个,经理说今天第一天出台,才20不到,他还不是把人带走了?” 他把身上揉乱的皮质外套脱下,团成一团扔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冷眼嗤笑:“暖暖,提暖暖有个屁用,你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他不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说完,他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又学了一遍舒笑方才的回答,惹得白弄清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照他头上再来一记手刃。 “你眼睛长两个窟窿是出气用的么,他那样子叫没事?”白弄清深觉和这单细胞生物无法沟通,但舒笑那看似平静,实则阴郁封闭的状态又无法用言语表达,他疲惫地摇摇头,“算了算了,和你也说不通。阿笑……我现在就希望阿笑不再和顾海成搅和在一起就行。” 他本是自言自语般顺嘴一提,却不想竟有人在旁边接上了话,“顾海成?你们是说阿成哥吗?我上周还在滨海广场看到笑笑进了阿成哥的车里,他们两果然是认识的么?” 轻飘飘的话如平地惊雷乍起,白弄清单眼皮的狭长双眼睁到最大,霍然看向弓身前倾,在果盘里挑挑拣拣的单烨烨: “你说什么?!阿笑和顾海成?” ================== 追-更:gb84.com (woo18.vip) 第11章:结婚 一只脚才踏出包间的门,舒笑便飞快撤回虚拢的手,自顾往店外走去。 姜向雪羞赧紧张的进度条才拉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空荡荡的手掌连一丝暖意都没留下。 更糟糕的是,等她反应过来,舒笑黑色的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转角,她急忙小跑步跟上。 时近初冬,申海的日夜温差逐渐拉大,白日里短袖短裙,披件外套都嫌热,到了晚上,凛冽的风藏了万千针尖钻进骨缝,恨不能当场变出件柔软的毛衣将整个人包裹掩埋。 此时姜向雪便是如此所想,两人站在会所门口,她抱紧臂膀,忍不住发挥南方人特有的生存技能——抖动发热。 舒笑扫她一眼,手插进西装宽大的口袋,并未做出什么绅士举动,反倒微微退后一步,平静道:“你自己回去吧,出台费我会照付的。” “啊?” 见姜向雪抬眸一幅懵懵然的样子,舒笑眉峰紧锁,难免联想到那数次被疯狂缠上的不快经历。 他烦躁地想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盒,转念想起方才在房间内女孩被烟雾缭绕几次呛到的模样,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烟盒藏在口袋里,不断被翻转颠倒,舒笑用冷淡的声音平铺直叙道:“其实我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的。刚刚在里面就是做个样子,不想被朋友知道而已。” 同样的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明明是在解释,他却像是学生时代晨读默诵课文般,而那么长的一串话,听在姜向雪耳里只浓缩成叁个字: 房、房榻了! 姜向雪白瓷般的脸上具象化地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裂痕,她微张有些干裂掉色的红唇,清亮明眸瞳孔扩散,手指着他颤颤巍巍,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你……你是……” 现今社会,年轻人对同性恋有很高的接受度,甚至还有不少人对此疯狂追捧,高举同性才是真爱,异性只是繁衍大旗。故而听到他这个说辞的人大部分都予以理解,剩下的则眼冒星光,追着想磕他CP。 像这位姑娘就差把天塌两字写到脸上的倒是少见,但他也只是有点奇怪,很快就将这微不足道的心情漠然划去。 细白指尖敲点着手机,舒笑将泛着白光的屏幕递到姜向雪眼前,是个二维码。 “加个微信。” 这一举动让仍处在震惊状态的姜若雪直接头脑宕机,她机械地拿出手机,用指纹开了锁,却紧张得不知该打开什么APP,手忙脚乱地打开又关掉,冷风贴着皮骨呼啸而过却带不走她一身燥热,鼻尖和手心都在紧张中沁出一层薄汗。 时间过去得太漫长,她本以为舒笑会像在包间内对那个男孩一样直白地表现出烦躁,他却只安静地等待,不曾露出一丝不耐,催促她一声。 等她终于打开微信,扫上二维码通过好友后,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她居然如此轻易地拿到了笑笑的微信,还是他主动加的她! 很快,她才刚冒出尖尖的旖旎少女心就被清冷的男声打得稀碎:“转你200够么。” 福灵心至,姜向雪锈钝了一晚上的脑子灵光一闪,她仰起头,游移着双眸小心翼翼问:“这、这是封口费么?” “封口费?”舒笑歪头不解,在接触到女孩过于小心的神情后,他随之恍然,第一次在她面前浮现出极淡的笑意,一闪即逝,“是打车钱,现在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小心点。至于同性恋……你想说就说,没什么。” 女孩却比他想象的激动得多,她举起叁指向天起誓,“我不会说的!笑笑,我一定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会暴露一句。” 笑笑? 舒笑心里升起不详预感,身边亲友大多称他“阿笑”,只有粉丝才会亲昵的叫他笑笑,不会…… “你是……?” 眼见粉丝的身份暴露,姜若雪羞赧着红了脸。她家境一般,在穷困贫乏的生活中,舒笑像是盏明灯,指引着她不断坚持努力向前走,也带给她无数的温暖慰藉。她多少次感叹自己何其幸运,能和他在同一座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气,仰望同一轮圆月。 因而当抬头仰望之人离她如此之近,仿佛触手便可及,她只觉仿若身在梦中,镜花水月般写满了不真实。 只是……他似乎和她在远处见到得不太一样。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敢于在所有人缄默时为了陌生人站起来发声的“偶像”,此时此刻低垂着头,身形瘦削佝偻,把自己融进黑暗里,平淡地、毫无所谓地向陌生人提及自己的取向。 当激动的心情潮水般褪去,回顾两人的接触交谈,姜向雪突然意识到,不管是在朋友面前,还是如今两人独处,舒笑身上始终萦绕着疏离感,他将自己从周遭环境钟剥离出来,像个旁观者般冷眼旁观。 他们明明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鼻尖一酸,她不想在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面前失态,压着喉间的干涩强令自己笑起来:“笑笑,我很喜欢你的歌,不管是原唱还是翻唱,每一首都反复反复地听,你……” 说到最后,微红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抬起直视过来:“你真的不再唱歌了吗?再也不会回来了?” 自喉间溢出的叹息像是四月清晨的雾,被风轻轻一吹就飘散了,她循着踪迹追寻而去,却只听到冰冷凛然的问句。 “你是为了见我才来这里?” 女孩像是这才想起他们现在身处何地,闭塞的五感猛然打通,她脸色煞白,察觉到会所门口来来往往的男女对她投来的目光皆是不怀好意。 被冻到麻木的右手不习惯地拉扯了一下过短的裙摆,姜向雪怯声摇头:“不、不是。” 她的原生家庭就是个无底洞,父亲烂赌酗酒成瘾,家中情况稍好些,就会重蹈覆辙,为了一点钱偷抢打砸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仅是这样,她逃得远远的就是,可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她作为长姐无法放任不管。 而这些,都迫使她必须比同龄人更快地成长,承受更多生活附加给她的重担。 “如果你是为了来钱简单又很快, 这的确是一条路。”舒笑略仰起头,身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招牌在夜色中闪烁,这是富人们的名利场销金帐,也是另一些人的捞金池胭脂窟,“但如果你有迫不得已的难处,你可以来找我,或者后援会里找……” 流畅的话语突然被画上休止符,舒笑自嘲一笑,那人灰色的头像早已不再亮起,他怎么又忘了? 惯性头痛又隐约开始发作,一下下闷闷地敲击着,像是风雨欲来时天际传来的几声闷雷。 他明明早已习惯,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些忍不下去,加快了语速道:“你可以去找一个叫菀菀的人,她也会帮你的。” “我知道菀菀姐!”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姜向雪第一次觉得和舒笑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菀菀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可她最近刚生了小宝宝,我不想麻烦她太多。而且路暖姐说的对,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拥有选择生活的权利。我不想一直靠别人的帮助活下去……” 狂风暴雨如预料所至,闷闷的敲击变作电钻一阵一阵钻入脑髓,他疼得神志不清,近在耳畔的女声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却依然条件反射般捕捉到了路暖二字。 不知过了多久,连续不断的头疼有了片刻喘息,姜向雪的担忧着急声终于飘进耳中: “笑笑,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冷吗?” 冷?他看了眼分明已被冻红的指尖,细白瘦弱的指尖像是抹上了口脂,又像是沾上了怎么也擦不掉的血迹。 他早就感觉不出冷了。 原来她并不是消失,只是从他的世界里离开罢了。 “对不起,”再开口时,他声音低哑,沉沉坠到海底,模糊却又清晰,“我早就回不来了。” 姜向雪黯淡眼眸中沁了水汽,这次换她垂着头,如拨浪鼓般摇起来:“笑笑,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不管多久,我们都会陪着你,等着你,直到你好起来的那天。” “不会好了。”他回答了一遍,又慢慢地、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不会好了。” - 散场后,白弄清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电梯间,暗自感叹年纪越来越大,这夜是真的熬不动了。 他晃着身子迈进地下车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按下车钥匙,不远处线条流畅、漆光锃亮的黑色SUV闪烁起橘黄的车灯。 腕表上的时针指向4字,这时间正好,回家路上若是碰巧遇上一些赶早的早餐店,他还能来屉小笼再补回笼觉。 白弄清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打开车门,冷不丁被副驾驶上的一团黑影吓了一跳。可下一瞬他便见怪不怪地扯扯嘴角,动作流畅地跨进驾驶座。边系着安全带边调侃起来:“你不是早走了么?妹子呢?”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点到第十下,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白弄清嘶了一声,手臂一展掀开那人蒙在头顶的毛毯,一头标志性的杂乱长发末梢卷翘起弧度,如鸦羽般贴合在黑色西装上,可不就是舒笑。 陡然亮起的光线有些刺眼,舒笑抬臂遮住双眼,微微晃动的脑袋混着气弱的呻吟:“头疼。” 操心老妈子瞬间附体,白弄清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让你不按时吃药,现在喊头疼有屁用。水和药都准备好了端到你面前,你只要把药放进嘴里,喝口水咽下去,这么简单的动作回回像是要了你的命,不是撒谎骗我,就是嫌我……” “你好烦。” 舒笑吐出含糊不清的咕哝,翻了个身,将翘起一簇卷发的后脑勺对着白弄清,气得白弄清额角青筋蹦起,口不择言:“我肯定是上辈子作孽欠了你的,暖暖已经被你气走结婚生娃去了,再把我气跑,我看你怎么办。” 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已然是来不及。 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般,白弄清眼看着舒笑黝黑双眸抬起,缓缓落到自己身上,上薄下厚的两瓣浅唇嗫嚅着开合,最后又归于沉默。 时间胶着停滞了数秒,舒笑仍保持着平静无波的漠然模样,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 白弄清不解的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或许张修文是对的,这么长时间过去,路暖在舒笑心中也许没他们想得那般重要了。 洗脑了一遍不够,他又心虚着揣测,舒笑常常对他这类祥林嫂般的说教控诉左耳进右耳出,可能……他刚才也没认真听呢? 可惜他天真可笑的躲避很快破功,舒笑语调低沉,重复喃喃:“结婚?” 刚放下的心还没完全触底,就这么半吊在空中,白弄清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舒笑,脑热中紧张地拉下挡光板,装模做样地整理起根本是一丝不苟的刘海,脸上摆出副轻松调侃的模样: “是啊,没想到我们中最乖的暖暖也会做出未婚先孕的事,男方好像是她在那边认识的同事,双方父母见了面,听说已经在备婚了。” 挡光板视角有限,他用眼角余光偷偷觑伺,舒笑不知何时也转移了目光,偏头看着空荡冷寂的车库,似乎对这段对话没多少反应。 “阿笑……” “小白,你车里还有上次留下的纸袋么?”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舒笑便抚着胸口,面色痛苦地仰头靠在车座上,白弄清这才发现他通脸涨红,细密的汗沁出额头鬓角,急促的呼吸填满了整个车内,一声声像是旧式手风琴拉出的风箱声般摧枯拉朽。 这情况早已不是第一次在眼前发生,白弄清依然被吓得六神全无。 他抖着手打开副驾座前的手套箱翻找出牛皮纸袋,套在舒笑急促喘息的口鼻上,顺着他的胸口有节奏的安抚:“阿笑,来,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没事的没事的,再来……” 目之所及处,皆是幽兰静谧的蓝色。 阳光从海面上照射而下,光线随波流动,温暖又安详。 他闭上眼,摊开四肢,舒展着身体随着水流沉沉浮浮。有细微水流自耳廓间划过,时不时气泡翻滚,咕噜咕噜扬起一阵水泡。 时而遥远时而清晰的呼唤声不曾停歇,他却偏生不想醒来。 那人赢了,他说的对——路路不是从他们的世界消失, 她只是再也不要他们了。 - 银灰色的月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倾泻在靠窗的桌面上,七分满的透明水杯旁散落着一把药片,残留在杯壁上的点滴水珠慢慢向下蜿蜒,落在水杯投下的阴影里,宛如下了一场在海面上的微雨。 骨节分明的手指逐渐靠近,拈起一颗蓝白胶囊药丸,“噗通”一声坠进平静的水面,引起不小的水花四溅。 雨下得更大了。 静音模式的手机传来嗡嗡震动,亮起的屏幕上弹出来自微信的消息。 【菀姐: 小雪在群里说刚刚在BM遇到了你,你喝酒了?今天有按时吃药么?】 等所有的药片都一个个被迫跳“海”溺亡,舒笑才拿起手机,单指一个一个敲着键盘回答。 【没喝。吃了。】 紧随而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内容丰富,占据视线中心的是个泡满了奶的奶瓶,其余婴儿所用物品纷纷插了一脚,还有右下角只露出一点的女人的手,似乎托举着趴背的孩子。 【小家伙饿了,我赶紧去喂他,你也早点休息。】 舒笑发了个晚安的表情,重新再点开那张照片,两只手指无意识地放大照片中那只细白光嫩的单手,缩小、放大,再缩小、再放大。 看不出任何睡意的幽晦眼眸变得黑亮如星,映照出他嘴角弯起的浅浅弧度。 第12章:重逢 四年后,申海。 秋老虎的余威仍在,明明已是十月末,正午的烈日炎炎依旧能晒得人头顶发烫。再看看眼前仿佛时光凝滞般动都不动的队伍,路暖右手小幅度地在脸颊边煽动,带来微不足道的凉风。 心中着实有些后悔的同时却也奇怪,她明明特地选择错峰游,避开了人流高峰的国庆节,怎么这游乐园的人还是乌泱泱地像是在过年过节? 正纳闷着,身后同样排队的几个年轻小姑娘热烈张扬的讨论声适逢其时地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电影的宣发太鸡贼了,只说18-21号这叁天笑笑会以惊喜的形式亮相游乐园,什么时候,怎么出现却不透露一点风声,这不是逼着粉丝连买叁天的门票?” “但笑笑也发了微博,让大家不用特地为了看他破费,到时候他会全程直播的。” “说是这么说,但笑笑一年参加活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看看粉丝群里那群壕无人性的,谁不连买叁天票,”她随后哀叹一声,“不像我们,只能随机选一天来碰碰运气。” 少女们清脆甜美的声音像是嚼碎的水果硬糖,若是以往,路暖大概会报以会心一笑,可现在她全身僵硬,神情霎时间变得恍惚。 她们口中不断提及的笑笑是……舒笑? 转念想起,是了,舒笑前段时间刚为游乐园的衍生电影演唱了OST,据说还为其中一个戏份不少的配角配了音。 心从胸腔处提至喉咙口,宛如扎入的柔软鱼刺,不至于刺痛难忍,但吞不下去又拿不出来。 苦涩笑容浮于面上,她总试图以从容万全的姿态示人,可生活给予她的每每都是戏剧化的措手不及,打得她狼狈不堪。 察觉到垂下的右手被小幅度的牵扯晃动,路暖敛起心神不宁的思绪,将目光垂下,落到身畔紧紧牵着手的小男孩身上。 那孩子年岁不大,看着才上幼儿园的样子。稚嫩小脸上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肤色不算白皙,但胜在五官清秀,眉眼间隐约能看出与路暖重合之处。 路暖弯下腰,将随着动作晃动落下的一缕直顺长发挽至耳畔,柔声询问:“怎么了?” “还有多久能见到熊熊呀?” 她避开些身子,轻轻推着男孩瘦小的身子让他探出半个头,指着队伍尽头隐约能瞧见半个身影的玩偶道:“熊熊就在那里,我们很快就能和他一起拍照了。” 男孩雀跃地笑起来,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与路暖如出一辙,黑色眼珠子闪着亮晶晶的期待光芒:“那我能抱抱它吗?” 路暖半蹲下身,刮了刮男孩挺翘的鼻头,笑着一口答应:“当然,”继而又耐心叮嘱:“但是我们只能轻轻抱它,千万不能打它哦,包包在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打了是不是很疼呀?熊熊也会很疼的。” “它也会回家哭鼻子吗?” “对,它也会哭鼻子的,让别人哭鼻子的是坏小朋友,是吗?” 包包似懂非懂地乖乖点头,晃着路暖的手认真道:“我不要做坏小朋友。” 路暖被他的童言童语逗地扑哧一笑,伸手摸了摸他刚理过还有些扎手的茸短发,印象中舒笑的头发摸上去似乎要更柔软蓬松些,因此若留得长了些,很容易显得杂乱不堪。 现在的舒笑,又会是什么样呢? 她晃了晃头,将胡思乱想从脑海中抛出,也压下就此离开的念头,小家伙这么期待,至少也等合完照吧。 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轮到路暖。她将单反交给工作人员拜托帮忙拍照后,就被迫不及待的包包双手拉扯着走到玩偶身旁,包包在中间,她和玩偶分列一左一右。 漫长无聊的等待期间,路暖观察到玩偶会每一个与合影游客互动,偶尔活泼开朗的工作人员也会调动气氛,指挥玩偶摆出好玩的拍照姿势,赢得一片欢声笑语。 可轮到她时,工作人员叁番四次地明示拍照姿势,那玩偶却像被人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碍于时间紧迫,身后还有很长的队伍排着,且小家伙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睁大眼睛慌张无措地看向路暖。 路暖连忙蹲下身,双手放在包包肩膀上安抚他,“熊熊可能是累了,我们不打扰他,悄悄和他拍张照好吗?” 见小家伙乖巧点头,她随即扬手示意一旁急得笑容都挂不住的工作人员这样拍就行了。 谁也没料到,定格瞬间僵硬的玩偶会突然偏了头,本是直视镜头的大脑袋转向了路暖所在的方向。工作人员抱歉地拿着单反上前询问是否要重拍,路暖笑笑表示无碍,同时小心询问能否和玩偶拥抱一下。 这次玩偶的反应很快,和包包开心地拥抱完后,还张开双手将路暖拥进了怀里,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扎实熊抱。 虽然过程有些尴尬,但结局很圆满。心满意足的路暖没有看到,在她感谢离开后,被她抛在身后的玩偶呆呆站在原地,视线凝固般随着她的身影一同远去。 - 大抵乐极生悲的定律在路暖身上总是灵验的。 没过多久,她便万分懊悔留下来看花街游行是个大错特错的决定,若是一早打道回府,包包也不会在拥挤中摔了个大跟头。 当路暖转头看到小家伙以前倾的姿态摔落在地时,她只觉一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以从未有过的爆发力冲至包包身边后,她一把架起小家伙的臂膀将他提扶起,第一时间确认头部是否有损伤。 包包被吓得不轻,睁眼看到路暖,含在泛红眼眶中的眼泪霎时间就止不住,如瀑布般直泻而下,一个劲得喊“疼”。 路暖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各处,一双小手倒还好,只是蹭了满地的灰,身上也只是有些青紫的瘀痕,不及她放松下来,卷起裤脚的膝盖就让她倒吸一口气。 孩童手掌大的擦伤像是铁丝网在不锈钢擦过留下的痕迹般,破皮严重处渗出的鲜红血液止都止不住,最开始的麻木顿感逐渐变成火辣辣的刺痛,包包明显哭得更凶了。 好在游乐园四散分布的医务室不止一个,在附近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到了就近的医务站点。 与熙熙攘攘挤满人头的游乐场所不同,一门之隔的医务站安静冷肃,视线可及之处仅两叁个游客模样的人。 路暖心无旁骛,径直抱着包包往急症室而去,与此同时,医务站的门外突然响起喧哗声,惹得医务站里的人纷纷探头望去。 踏进急症室的瞬间,路暖余光扫过,只见医务站的落地玻璃门外人头攒动,围满了许多人,其中小姑娘们占了绝大多数,个个举高臂膀手持着手机,像是在拍摄的模样。剩下的那部分则更拿着更专业的长枪短炮,对准正踏进医务站的一伙人闪光不断。 架势如此之大,是谁来了? 这疑惑刚被提起就轻轻放下,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受伤的小家伙身上,直到急诊室的医生判断包包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让护士处理一下伤口就行,路暖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护士站在另一个房间,路暖抱着仍在小声抽噎的包包走出急症室时,一眼便瞧见了排队等候在门口的数十人。 他们有的肩背挺直,一身笔挺黑色西装,耳带耳麦,明显是保镖的模样,有的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满脸紧张的陪同在旁,与医生积极交流的那位矮胖男人看着年纪不大,却满身名牌logo。 最打眼的是被他们包围在中间,身长体瘦的年轻男子,即便是弯背低头仍比身旁的人高出一截。 他身穿宝蓝色的游乐园周边长袖T恤,衬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发光,下着宽松直筒的浅色牛仔长裤,盖过脚面,鸭舌帽宽宽松松地拢在头顶,脸上的黑色口罩更是遮掩得严严实实,辩不清容貌。 只一眼,便能清晰看出他与普通人之间的壁垒。 路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而去,心跳如鼓,这人的身形太过熟悉,会是他吗? 许是她注目的时间太久,胶着的视线化作实物,牵动了那人低垂的眉目。 如提线木偶般缓缓抬起的乌黑双眸散漫无焦距地扫过一圈,旋即将目光重又放在手机上,没有一丝卡顿。 没有什么证据,路暖就是知道,那的确是舒笑。 暌违四年的舒笑。 可她不知道,视线交汇的那一瞬他是否看到了她,认出了她,故意无视了她。 心像划破一道细微口子的气球,饱胀的心情随着气流流逝,重归平静。 她也转移视线,见怀中的小家伙停止了抽噎,暂时从疼痛中分离出心神,炯炯有神地望向人群汹涌之处。 这个爱凑热闹的。 她心神一松,凑过头去将包包的视线遮挡住:“你不疼了吗?还有心思看别人?” 小小年纪,包包的变脸速度之快让路暖叹为观止,眨巴着好奇的黑亮眼珠子瞬间变得雾蒙蒙一片,眼尾发红软软应答:“疼。” 路暖哪里会上他的当,右手握拳清咳两声,将拼命憋着的笑咽下去,无奈点着包包光洁饱满的额头道:“让你不要跑得太快吧?这下长记性了吧?” 明明是训诫的话,却让她说得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和煦。 也让一只脚踏进急诊室的男子脚步一顿,周遭令他心生烦躁焦虑的喧嚣声潮水般退去,只有那温柔女声恍如昨日般在耳畔回荡。 在他又一次因少眠头疼后,她也是这般亲昵地点着他额头,语带笑意:“让你不要再熬夜吧?这下长记性了吧?” 舒笑伸手将鸭舌帽压得更低,不小心触碰到伤口,小声“嘶”了下,有人察觉到他的不适,凑上前来:“压到伤口了么?我们把帽子脱下来吧,马上看医生了。” 他点点头,帽子掀开,已然凝固的紫红色血迹自发际线蜿蜒着流至右眉心,将浓密剑眉一分为二。 因方才牵动了伤口,此时隐隐又有鲜红的血液冒出,吓得那满身logo的男子神色惊恐地拉着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们笑笑不会毁容吧?!” ========================== 求珠珠求收藏! 第13章:邀约 毁容自然是不会毁容的,医生并未因来人的特殊职业而多看几秒,很快就将一行人同样打发到护士站处理伤口。 因而当包包的伤口被温柔的护士包扎好时,本就不甚宽敞的房间瞬间又涌进一批人,挤得满满当当。 路暖眼看着护士小姐姐额角绷出青筋,“温柔”地将多余人士请出了护士站,恢复了医疗室该有的安静平和。 凝滞的空气重又开始流通,路暖克制着没有再将视线投向舒笑,谢过护士后,仍是将包包抱在怀中,朝门外走去。 包包圆嫩的小手搭在路暖肩膀上,小孩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舒笑裸露在空气中的伤口,绒毛般的呼吸拂在路暖耳廓,带来小声惊呼:“那个大哥哥也破破了。” 路暖便忍不住还是看过去。 那人坐在独脚圆凳上,一只长腿斜斜支出,整个人明显恹恹地没有精神。 口罩已被摘下,清俊偏少年感的五官与四年前分毫未变,甚至在娱乐圈的包装下比以前更加精致。 伤口隐在发间看不真切,可未擦净的血迹就足够让人动容。 看着就很疼的样子。 当护士举着棉球按压上伤口时,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将浸染在眉间的沉郁刻画得更深。 唯一留下的陪护人员便是那满身名牌logo的矮胖男子,言语间听着似乎是他的经纪人,咋咋呼呼地在一旁迭声惊呼“轻点、轻点”。 路暖笑了笑,舒笑身边似乎总少不了这样的角色,虽然外形毫无相似之处,她却仿佛看到了小白的身影与之重迭。 这次她再不敢长时间的注目,匆匆扫过一眼确认无恙便转身离去。 而那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背的人始终安静坐着。 不曾抬一下头- 被阻挡在医务室外的粉丝和记者并未散去,黑压压乌云一片挤在门口,甚至有些人脸贴着玻璃,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里面。 路暖眉心拢起,用手护住包包靠在她肩膀上的脑袋,不想让本就受伤的他再受到更多的惊吓。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她低垂的眼角余光似乎看到有个女孩从粉丝群中艰难脱离而出,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那女孩自然也看见了路暖,她匆忙的脚步顿住,再回头望去,路暖的身影早已被消散在人群中,不见踪影。 疑惑的神色并未褪去,她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算了,先看舒笑要紧。 “小雪,你可来了。” 费弘的声音在她刚跨进门时便高高响起,姜向雪作无视状,两步跨作五步小跑着赶到舒笑身旁,主动伸手帮护士按住纱布方便她固定,嘴里边紧张道:“护士小姐姐,他的伤口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不大,但在头发里,这天气又热,你们之后注意透气,勤换纱布。” 姜向雪直松了口气,她半弯下腰,知道舒笑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想要察看伤口的手伸出又缩了回来。 “笑笑,你感觉怎么样?还头晕恶心么?” 舒笑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想去触碰,摸到了纱布粗糙的手感和被按压时伤口隐约的疼痛,“活动还要继续吗?” “其他人还在继续,但你这样肯定是不适合露面了,我们还在和主办方协商下一步。”姜向雪愁着脸,参加这游乐园的路演还是她拉上小白好说歹说,威逼利诱近乎半强迫舒笑答应的。 现在主办方尝到了舒笑庞大流量带来的甜头,保不准会要求舒笑再加演一场,补上这次没有露面的遗憾。 想到后续工作的困难度,姜向雪沉沉叹了口气,“都怪那个眼瞎的,你好大一个熊站在那儿,他挥手时看不到?现在幼儿园的宝宝都知道不能拍玩偶的头,他连个孩子都不如。” 费弘在旁连连点头,两人沆瀣一气怒骂了半天,又转向无动于衷的舒笑:“笑笑你当时怎么也没躲开?” 舒笑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没有回话。 姜向雪在常年的相处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场模式,倒是不觉尴尬。 她思维跳跃,很快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刚刚进来时碰到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子,气质长相和路暖姐特别像,可惜她走得太快,我没看清……” 可想想又不太可能,路暖姐离开申海这么多年,从没听说有要回来的意思。 她颇为遗憾,到底存了丝侥幸心理,清亮亮的眼眸闪着求证的光芒,投射到舒笑身上:“笑笑,你有看见她吗?那是路暖姐么?” 舒笑站起身,手上的鸭舌帽被重新扣上,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这次他回答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没有,我没见到她。”- 赶在天彻底黑前,路暖将小家伙安全送回了家。 包包的母亲,也就是她的表姐再叁挽留路暖吃了晚饭再走,被她摇头拒绝了。 好好的人带出去,回来时却附加一身的伤,饶是表姐一再表示小孩子磕磕碰碰难免,她仍是免不了心中愧疚,哪好意思还留下来蹭饭。 托着沉重疲累的步伐打开车门时,手提包中恰好响起了铃声。 路暖跨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后,才从包包里翻出手机,切断了锲而不舍的来电声。 “暖暖,你是不是回申海了?现在人在哪儿呢?” 安静的封闭空间内,声音也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地仿佛就围绕在耳边。 那熟悉的声线与说话方式,让路暖都不用去确认来电名姓。 只是她这次回来得悄无声息,谁也没通知,白弄清是怎么知道的? 便忍不住调侃道:“我前天刚回来,你这消息灵通的,堪比朝阳区热心群众啊。” “那我可比他们牛得多,我这可是掐指一算。”白弄清丝毫不以为耻,把这话当作夸他的来听,声调高高扬起,“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正好两天后我生日,暖暖你缺席了叁年,这次怎么也要补上了吧?顺便也给你接风洗尘。” 白弄清和舒笑向来是捆绑销售,有一就有二,路暖揉了揉眉心,白日里那随意扫过的一眼,让她无法确定舒笑现在是否想见她。 思虑数秒,她还是开口婉拒道:“我刚回来,家里还没整理收拾好,可能没时间出来。” “这有什么,我给你推几个靠谱的保洁帮佣,哪用得着你亲历亲为?” “我那么点小地方,还是不要大材小用了。” 路暖说得俏皮,然而连续两次的拒绝让白弄清也跟着认真起来。 电话那端迟迟没有他的回音,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表明他还在。 再开口时,他整个人变得沉淀,手持箭羽一击即中:“暖暖,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路暖哑口无言,为了什么? 在他人面前,她尚能微笑表示是工作调动,是更好的发展前景,是亲朋好友人际关系,甚至可以是不适应北方的气候环境,但这些原因在白弄清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没有说服力。 他们都心知肚明,再多的因由,都绕不开那人。 因为这里有个人,让她放不下。 白弄清单手撑在岛台上,四周昏暗,仅有头顶的一盏吊灯亮着,射下明亮晃眼的光团。 轻轻的叹息传来,随后是他熟悉的柔和女声:“我知道了,我会来的。” 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可当电话正式挂断,浮于表层的嬉笑神色瞬间变得愀然。 翻出后台的微信,界面仍旧维持了他电话之前的模样——他发出的语音下没有任何回复。 指尖不自觉地点开语音,他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空空回荡着:“两天后我的生日,你还能来吗?”- 两天后。 路暖犹豫纠结了半天,最后选了条粉色为底,白色卷草绣样的旗袍出门,但因许久未曾好好收拾打扮自己,错估了时间,等她站在包间门口时,聚会早已开了席。 她抚着胸口深呼吸了口,等左胸口砰砰直跳的心脏平静些,纤细柔美的手腕带了力气推开门。 房间内人声鼎沸的热闹有了短暂的戛然而止。 她勾了勾耳边碎发,唇畔梨涡若隐若现,划出完美的笑容。 安静的空气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欢呼哄闹声。 最先向她跑来的是几个相熟的女性好友,惊叫着满脸不可置信,还夹杂着些嗔怒:“好哇暖暖,走的时候一声不吭,回来也不主动约我们的么?” 路暖迭声道歉讨饶,视线围绕着两桌人匆匆扫过,并未见到那独绝于众人之外,一眼便能看到的人。 舒笑没有来。 那一刻,她不知心中是轻松多些还是失落多些,好在小白适时扬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走神,也将她于人群环绕中拯救出来。 “姑奶奶们有话慢慢说,今天我是寿星,大家给我个面子,来来来,暖暖坐我这儿!” 于是路暖在众人一致的注目下,坐到了白弄清身边特意为她空出来的位置上。 她脸上笑意未淡,凑近身子与白弄清低声细语,哭笑不得中又带了些咬牙切齿。 “说好的接风洗尘呢?我就猜到你摆了个鸿门宴,等着看我笑话。” 小白分明是有恃无恐,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可你不还是来了么?” 路暖神色一黯,抬手就着酒杯抿了一小口,掩去她瞬间敛起的笑意和怅然。 ==================== 首-发:rouwenwu9.com (po1⒏ υip) 第14章:拒绝 酒过叁巡,相熟好友们的注意力终于不再投射在她身上,路暖借口上洗手间,悄无声息地从包厢离开。 踏出闷热嘈杂的房间,空气顿时变得稀疏轻薄,晚上的风总是有些冷的,但十月的南方还是比北方要舒适宜人得多。 这包间在深长不见底的走廊最东边,再走个十几米左右,有扇通顶矗立的玻璃门闭合着,似乎通往外面。 脚尖干脆地换了方向,路暖欣赏着酒店处处体现在细节上的雅致秀美,踱步走到玻璃门处,伸手试了试,竟是可以打开的。 门外是个苏式园林。 小桥流水,绿叶倥偬,怪石林立,树下射灯和缠绕在树枝间的点点灯带在黑暗中闪烁,把这一方小小天地照耀得宛如仙境。 路暖长舒口气,低头踢了踢通幽曲径上铺设的鹅卵石,心里的计时还没数到十,便听身后传来门扉打开的声音。 她笑着回过头去,果然见白弄清走了过来。 “我找了你一圈,原来躲这里来了。” “我醒醒酒。” 路暖酒量不大不说,喝酒极其容易上脸。旁人叁两白的灌下肚仿若无事,她一杯啤的就能让满脸通红,将“不能喝”叁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此刻便是如此,就算有黑夜的遮掩,白弄清依旧能看清她一张清丽的脸酡红,仿若是桃花拂面,又像晚霞映照。再配合上她一贯浮现的温暖笑容,让人不产生好感都难。 刚才的酒席上,光是他眼角余光瞥见的偷偷投射过来的目光就不知凡几,更不要说他没注意到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过小径,沿着石阶向上攀爬,不过数十步便站在了最高处的一座角亭里。 若是盛夏,这里必定是蝉鸣风荡,池中莲叶澹澹,然而现在一眼望去,除了水波带起点点光斑,便只剩下秋风萧瑟之感。 路暖的目光直视前方,风撩过树叶,穿过发梢,跃向空际。 她看着树下的澄黄暖色, 轻声开口:“我见过阿笑了。” 乍然响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白弄清张大了嘴,因震惊而骤缩的瞳孔对上路暖平静淡然的柔美脸庞,她依旧专注地俯视泛着涟漪的池水,丝毫不觉方才自己扔下了什么爆炸信息。 他们两怎么会见面了?舒笑从未向他透露一句。 “你、你们时候……在哪里见的?” “就是你打电话来的那天,在游乐园。” 白弄清嗡嗡直响的脑子转过些弯,那天阿笑的确配合新电影在游乐园做宣传。 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呐呐道:“阿笑从没说过……” “我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路暖终于回首,脸上虽挂着浅浅的笑,那双莹润水眸却不知是否看得太久,被幽暗池水印染上一层黯然,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许他没看到我。” 不,舒笑一定见到路暖了。 不知为何,白弄清的第六感从未有过如此坚信笃定的一刻。 那天的游乐园活动结束得并不愉快,舒笑在活动中受了伤,顶着一圈纱布回家,这些也许在场的路暖也清楚。 但她不知道的是——也是从那天开始,舒笑把自己关在了家中,拒绝任何人任何方式的联系。 他原本以为是受了伤的缘故,现在想来,原来还有路暖的影响在。 路暖掩下与舒笑漠然相会的回忆,询问起那天她最直观的感受。 “我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白弄清一愣,没想到不过一面,路暖便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出来。 该说不愧是路暖吗,他低低溢出一声叹息,将失意与烦躁顺着四指插进发梢,揉乱了一丝不苟的精致发型。 他一直独自承受、默默压在心头的焦虑也许只有对着路暖才能一吐为快。 “阿笑半只脚踏进娱乐圈实在是机缘巧合的事情,他是为了还人情才答应为《仰望》唱了OST,又推脱不了朋友的恳求,参演了其中一个角色,没想到......”说起这事,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悦,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又隐隐透着丝自我嘲讽和迷茫。 “一夜爆红。我从没想到,一夜爆红原来是这样的。从那时起,哪哪儿都是拥堵的人,机场、酒店、公司,家门口,怼着脸拍照已经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那些私生,偷藏的录音笔、摄像头真他妈让人防不胜防。阿笑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到最大化,他所说的,所做的,都会被逐一拆块,分析,甚至被曲解,然后就是一次次的发声明,道歉。” 路暖轻轻开口:“不能离开么?”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脱身当然不难。可不知不觉地,他身边围绕的人越来越多,担负在肩头的责任、承受的喜爱和期望也越来越多。当一个人被推到高地,往下的梯子被后来者攀着擒着,他就下不来了。” 白弄清描述地不尽详实,可便是这样,路暖的心已经被揪起来,紧紧捏成一团,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断联的这些年,她自问未曾间断过对舒笑的关注,但那些遥远的、轻飘飘的关心就像升至半空的热气球,虚无得只能仰望,无法触摸。 “阿笑在游乐园受了伤,这事你知道么?”见路暖紧张点头,白弄清接着道:“回来后他身体就一直不舒服,你看连我生日都没来。正好你刚回来事情应该不多,有空能去看看他么?我把他现在的家庭住址发你。” 路暖下意识便想一口答应,可转念她苦笑道:“就算我愿意去,现在的阿笑也许并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白弄清嗤笑一声,把这当作路暖不入流的婉拒方式:“路路,你总是低估自己对阿笑的影响力。他现在绝对需要你。” 需要…… 路暖注意到他的措辞,原来看得透彻的人并不只有自己。 当年便是隐约察觉到舒笑对她的情感与她的有偏差,又亲眼看到他与顾海成状似亲密,这才心灰意冷地随波逐流,听从公司安排去了北边。 是逃避,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是期望时间和空间的间隔能让舒笑更加认清自己的心。 预料不及的,是后续一些不可抗的因素,让不过一年半的分离硬生生拖成了四年。 此时厚积的云层被秋风吹散,盘子大的满月挂在高空,仿佛要把过剩满溢的月光全部倾倒,蓄满月光的池水不再是点点微光,淬了鎏金化作满池琼浆。 路暖倚靠栏柱,身披月光,莹白的旗袍边缘有淡淡的光晕,勾勒出她曼妙身姿如垂瓣直立的水仙花一般。 “小白,我想见一个人。” 白弄清挑眉,能让路暖开口寻求帮助的,必定不是易事,“什么人这么难见?” 路暖摇摇头:“不难,若是让菀菀帮忙,说不定会更简单点。可我不想让人知道。” 白弄清点头,明白了。何絮绾生平最喜八卦,若是找她帮忙,势必要巨细无靡地将前因后果讲个清楚。 “你是想我帮忙,但闭嘴?” 饶是现在心情沉重,路暖依旧被逗地笑起来,眯着眼点头。 白弄清耸耸肩,爽快答应:“行,你等等把那人可以透露的信息发给我,保证一周内给你消息。”拍着胸脯放下豪言,他又试探着问:“那阿笑……” 路暖沉默着垂下眼帘,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眸光抬起时携了清扬透亮的笑意:“不管怎样,我会去试试的。小白,谢谢你。” - 路暖站在保安室外,心想她和小白说的没错,舒笑的确是想和她划分界限,彼此陌路。 敬职的保安结束通话,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路暖:“小姐,你说你是舒先生的朋友,可他说他不认识你?你是他的粉丝吧?” 粉丝? 这两天秋老虎去而复返,努力以一己之身抵抗住南下数次的寒流,争取再让夏天留得更长些。 即便站在遮阳伞下,路暖依旧被热得头脑发晕,现又吃了闭门羹,她无力再为保安的误会解释什么,只将一直放置在脚边的袋子递上去:“既然不能让我上去的话,能不能麻烦小哥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只是一些简单的食物。” 保安抵着靠窗的桌子探出半个身子验看,行动间戴着突出一截的保安帽擦过窗檐,摇摇欲坠了两下还是没被抢救成功,咕噜转着圈滚落到保安室外。 路暖未及细想,身体下意识动作,将那袋子暂搁在窗沿上,追着紧走两步将帽子捡起来,拍了拍沾染搅和上的灰尘,微笑着递回去。 保安不好意思地接过帽子重又戴上,牢牢压实了几下,再与路暖接触时,生冷强硬的面孔明显和善了些许。 他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看,硕大的纸袋里套了个银色的保温袋,纸袋上写了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老牌粤菜餐厅名字。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他们自然是不能经手陌生人给予业主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是要全权负责的。 可…… 拎着袋子的手未及放下,他自帽檐下觑看一眼身前的女子,她穿了条纯白的连衣裙,气质清丽婉约,早晚温差大,可能有些怕冷,外面还搭了件鹅黄的粗针织开衫,松软温柔。交谈时噙着笑的脸颊上梨涡若隐若现,给人以可亲的印象,并不像是偏执疯狂的追星族。 再来让他感到些许不对劲的是,方才通话时,舒先生听到这位小姐的名字,沉默着停顿了很久,才冷冷落下拒绝的叁个字。 他心有踌躇,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败于女子随着他长久的沉默而逐渐流露于眉眼间的落寞与失望,点头答应下来。 同时忍不住多嘴好言相劝:“你看看外面围着的那群小姑娘,整日蹲守着就为能离舒先生近一些,赶也赶不走。加大我们的工作量不说,舒先生为此连家门都不想出。你们不是喜欢他么,怎么喜欢还让他难受啊?” 路暖就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看到几个年轻女孩扛着长枪短炮站在不远处的树丛下,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门口。 她们就是小白口中的私生饭? 不知是否有先入为主的恶劣印象,她们灼热专注的赤裸凝视让路暖本能生出不适感,可想而知作为当事人的舒笑的感受了。 她敛了眉心正想收回视线,那群人突然骚动起来,起初只是几声小小的惊呼,很快所有人神情都明显激动起来,站着的人往前跨了两步,坐着的人在同伴的搀扶下忙不迭站起,镜头盖打开,宛如一只只竖瞳重瓣的眼睛向上抬起。 路暖也不自觉地随着她们的动作仰头望去。 这个小区不算太新,绿茵遮盖如云,一阵秋风吹过,簌簌枝叶随风上下摇动,遮蔽了一部分的视线。 路暖抬手勾起耳边被风扬起的细软鬓发,一眼就注意到了身后交错的第二幢楼的叁层,整面落地窗前垂坠的窗帘微微晃动,露出一线指宽缝隙。 没多久,那本是遮挡严实的窗帘掀开小小的叁角,一只通体雪白、尾毛大如尘掸的长毛猫窜了出来,踩着猫步在落地窗前来回逡巡,而后四肢蹲立静静地俯视着她们。 快门声并未就此中断,风带起身后女孩子的兴奋之语,落入路暖耳道:“是笑笑的猫,好可爱!可惜笑笑只出现了一下……” 第15章:生病 数天连轴加班到深夜,又被临时安排出了趟差,路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 她熟门熟路地在路旁停好车,拉下挡光板,镜中女人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苍白暗沉,为了提气色而涂的豆沙口红有些晕出唇线,柔软指腹细致捻净,来回察看了几遍,仍是觉得那深重的黑眼圈显得老气。 伸进斜挎包翻找出气垫的手一顿,复又塞了回去。 算了,反正也见不到舒笑。 路暖肩膀垮下,“啪”地收回挡光板,下一秒又拉下,对镜梳理了一下鬓边刘海,这才拎起置于副驾驶位脚边的袋子,开门下车。 今日却与之前不同,不等路暖走到保安室,已经混了个脸熟的保安小哥已向她疾步匆匆走来。 青年脸上的焦灼和慌张隔了老远都清晰可见,路暖心跳漏了半拍,必是舒笑出了什么事。 果然,他刚靠近些路暖,尚未站稳脚跟便迫不及待开口:“我刚看你车停下,就开始给舒先生打电话,可他一直没有接,这都已经打了第四个。” 早在上班的第一天,他就被反复叮嘱过,303室的舒先生是需要格外注意的。不仅因为他是个小有名气的红人,还因他身体状况不佳,一人独居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联系不上舒先生时,他陡然生出慌乱,联想到不好的情况,所幸舒先生的朋友在,他不至于一个人像无头苍蝇般无人商量。 经过了这么些天,若说这两人不认识,他决计是不信的。 第一次他将信将疑地提着外卖送上楼时,并没有把握舒笑会收下这份心意,他因此而挨批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果然舒先生听闻他的来意后,面无表情果断拒绝。 可就在他顺势询问扔掉食物太过浪费,可否转赠他人时,舒先生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晦暗不清,竟转手将那食物又拎回了家。 此后连续叁天,这位路小姐每天都会出现,送的东西也并不仅仅是食物,通常还伴随着些其他东西——前两天捧了束重瓣芍药,粉的白的裹成鹅蛋大小的花骨朵,有数朵提前绽放,碗大的花朵开得热烈奔放,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舒先生接过时,虽竭力保持着一贯不甚其烦的漠然表情,他却分明看见那嘴角悄然上扬,浮起本人也未察觉到的极淡笑意。 那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舒先生不再总是和他人距离很远的样子。 所以在路暖提出两人一起上楼察看情况后,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再者有亲友在一旁作证,若真的发生意外,他应该也不会被追责太多。 到达3楼不过是眨眼的事,这公寓是典型的大平层,一梯一户,当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率先看到的便是舒笑家半敞开着的黑灰木门。 路暖惊疑地看了眼保安,不安惶惑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来不及考虑其他,她没有半分迟疑地抬脚跨进大门,慢她半步的保安在她身后磕磕绊绊地承诺:“舒小姐,我们公司是同行业中的龙头企业,投入的人力和安保系统都是数……” 她被喋喋不休的解释吵得心焦气燥,忍不住以指抵嘴,示意安静,同时强撑着轻声安抚道:“也许是阿笑不小心没关好门,我们先进去看看好吗?” 女人的声音温柔绵软,足以抚慰一切不安,可她看向他的目光却泛着冷冷寒意,像是置于零下的玻璃,清透无暇,表面却有冰裂的纹路蔓延。 保安小哥喉结滚动,被不客气地打断了话也不恼,只愣怔着顺着她点头闭嘴。 路暖无心再分神于他,伸手指了指屋内,两人不约而同放轻了手脚,继续朝里走去。 拐过有隔断视线作用的玄关,便是客厅。 保安虽闭口不言,可扑面而来的惊讶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能住在这小区的业主大都非富即贵,家中装修就算不是富丽堂皇堪比宫殿,却也没见过这般家徒四壁的。 南北贯穿的客厅打通了阳台,通铺的浅灰色哑光地砖上只摆了两张米白色的圆角单人沙发,和一张藏蓝织白的巨大地毯,没有电视,没有茶几,连个柜子都没有。 整面落地窗前垂坠的窗帘遮挡严实,此刻日光正盛,阳光透过织物洒了一层蛋清似的清辉,让屋内不至于全然黑暗。 路暖心中讶异这与舒笑之前的小公寓截然不同的家装风格,她忍下细究的心思,环顾四周,没有遮挡的屋内一眼就能扫到底,对于迫切找到舒笑的他们倒是省事很多。 她不再停留,穿过由整面白透玻璃方砖堆砌出来的走道,左右手各有一个房间,正犹豫先看哪个房间,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动静,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道白色残影闪电般贴着她脚踝往左手边的房间窜去,裸露的肌肤甚至能感受到毛发拂过的轻柔感。 “这、这是?” “应该是他养的猫。” 路暖沉吟着留下答案,两人一前一后跟随猫咪迈向左手边的房间。 若说客厅处只是有些昏暗,那这面积不小的主卧便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来自半敞开的房门,呈扇形扑洒有限一隅,越往里走便越黑。 路暖摸索不到灯的开关,又不敢贸然拉开窗帘,只好压低声线,憋着嗓音轻声呼唤:“阿笑?你在么?” 人没有回答,倒是疑似床底下传来一声细弱柔软的喵声呼应了她。 好在模糊的视线很快适应了黑暗,路暖眨眨眼睛——主卧面积不小,延续客厅的风格依旧是空空荡荡,只一张床摆在中央。 床的右侧高高垒起,只占了整张床的四分之一,蜷缩在床沿险些要掉落的样子。 确认了舒笑的所在,路暖高度紧张的神经却并为因此放松下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至床畔半弯下腰,凑得近了,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混着湿热扑面而来。 她呼吸微微一滞,脑中闪过不祥预感,哪还管什么打扰,焦急地摸索到床头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啪地散开,照亮了躺在床上的舒笑。 他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沁出的冷汗将搭在额上的刘海润湿,沾在额角。 路暖伸出手试探,滚烫的热意顺着肌肤传递过来。 简单的相触无法准确判定舒笑发烧的严重程度,她握紧拳头让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随后轻轻摇了摇舒笑压在被外的一只臂膀,试图将他唤醒。 舒笑本就睡得不安稳,在持续不断的动作加杂音双重干扰中,那双藏在细碎流海后的黑眸缓缓睁开,睡眼惺忪,雾蒙蒙一片。 “路路?” 弯腰靠在床前的女子面露担忧,柔滑如缎的长发自她肩上垂落,因背着光,浅金色的光晕染在她周身,像是洒了层金粉。 他一时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愣愣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飘荡在空中的柔软发梢,可就在触抵的一瞬手被迅速缩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路暖明晃晃的身影依旧在眼前。 舒笑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起来,熟稔道:“路路,你来啦,我头好疼。” 那声音瓮瓮的,模糊了声线,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小心翼翼害怕打破美好的梦境。 从踏进家门便开始的异样感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划在心头毛毛的,路暖勉强自己露出梨涡,平静地与他对答:“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好吗?” 虽然人醒了,但舒笑眼神涣散,意识不清的模样让路暖愈发担忧。 去医院是首选之项,可她没想到,只是听到“医院”二字,舒笑霎时变了脸色,嘴唇发白。 起初只是背过身子蜷缩成虾状,将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闷闷地重复不去医院,可渐渐地,他音量逐渐拔高,音色尖锐几乎要刺破耳膜,语速短促,全身颤抖着隐约有癫狂的模样。 “好好好,我们不去医院,不去。”路暖单只膝盖压上被子,前倾抱住全身颤抖起来的舒笑,不厌其烦一遍遍抚着他的脊背,等舒笑终于安静下来,她整条手臂都快僵硬麻木,后背沁出的冷汗黏合着肌肤与衣料,寒意逐渐延伸至全身。 一旁的保安似乎这时才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他靠近两步,想询问路暖是否需要帮助,可尚未触碰到她,就被舒笑透过路暖肩膀,投射来的眼神钉在原地。 那目光凌厉凶狠,像是捍卫领地的恶狼,让他全身竖起鸡皮疙瘩,不敢再向前。 路暖也注意到他的动静,回首见他神色惊恐,只以为他是被舒笑不住颤抖的模样吓到,“不好意思,阿笑只是生了病,刚醒来不太清醒。” 话语中的维护之意让他讪讪而笑,他摇摇手,忍不住还是问道:“舒先生真的不用去……么?” 路暖默了默,感受到掌心下的身躯仍旧僵硬着,便摇头:“可以先吃个退烧药,观察一下情况。” “好,好……”这两人的关系在这几分钟内显露无疑,他万分庆幸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没有过分眼拙,得罪了人。 他搓了搓手,面露赧然,“那路小姐,我就先回岗位上了,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耽误了你这么久,”路暖边说边站起身,“我送你出门吧。” 可下拉的阻力让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床。 舒笑敛眸并不看她,箍在她手腕上的力却用了十成,骨节发白,写满了不愿。 炙热的温度沿着肌理传递过来,让路暖不忍心甩开,只好带着歉意看向保安。 不及她开口,保安小哥便非常识趣地告辞走人:“没事没事,我自己出去就行,一定好好带上门。” 踩踏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清晰的关门声震碎了平静,回声荡荡。 路暖轻轻转了转手腕,禁锢不知何时已然松开。 只留一缕余温残存着。 ======================= 追-更:danmeiwen.cloud(woo18.vip) 第16章:给你 安静蔓延,跨越四年的鸿沟开始显山露水,路暖暧昧不清的记忆已经想不起那时的他们是如何独处。 大概,总是舒笑在起着话题,调动气氛。 而现在,舒笑半倚靠在床头,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与路暖在游乐园里见到的低沉萎靡的他如出一辙。 也与刚醒来时,那懵懵然低声唤她的舒笑截然不同。 但这样的他,不知为何反倒让路暖松了口气。 应该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轻声问:“家里有退烧药么?” 舒笑掀了掀眼皮,眼神游移着小幅度摇头。 路暖马上掏出手机,指尖灵活,勾来舒笑茫然发问:“你在做什么?” 她笑眼弯弯:“点外卖,现在送药上门可方便了。” “……” 想来逃避是不可能的了,舒笑滑动身子,把自己更深的埋进被窝中,闷声不乐地发言:“有的,家里有药。” “在哪里?”路暖观察四周,这卧室实在空泛得很,连个床头柜都没有,简单摆了张靠背凳就能当置物架,自然是寻不到能够储物的地方。 “在浴……”见路暖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骤变,言辞矍铄:“不,不是,在厨房,台上有个小冰箱,里面也许会有……” 好在路暖并未追问他的临时卡壳,点点头便往室外走去。 直到她轻巧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舒笑才觑了眼主卫长松口气,随后懊恼地蹂躏起本就凌乱翘起的后脑勺。 等待的时间并未多久,路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握着药片,很快回到了卧室。 透明水杯温度正当,被牢牢握在掌心,白底的药盒递到舒笑面前,他却像是见到洪水猛兽般皱着眉头不住后仰,黑黢黢的眼瞳闪烁出微弱的抗拒之意。 这既视感太重,路暖忍不住想发笑,她也真的笑起来,拿出哄孩子的常见话术:“你不吃药的话,我们只能去医院了。” 舒笑果然乖乖接过药盒,捏着盒子反复数次,都没能打开。 路暖误以为他是不放心在确认察看,柔声解释道:“我看过了,小冰箱里只有这盒安乃近没过期,吃了可能会有些嗜睡。你不想吃这个么?” 舒笑摇头,又点头,“太苦了,药片也很大,我吃不下。” 路暖露出一丝讶异,沉思数秒,很快道:“你等一下。” 逃避吃药的愿望再次落空,他忍着失落和心悸再次遥望她的身影消失。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短,还没等他整理好心情,路暖便小心翼翼地端了个小碗走进房间。 他家里还有这种绘着小花纹样、像小碟子一样的碗?他皱着眉,惊奇地接过小碗,再探头望去,碗里水并不多,将将铺了层碗底,白色粉末和细碎的小白块搅浑了些许清澈。 “这是……?”他有所猜测,却还是忍不住求证。 果然,路暖给出了他心中的答案:“我把药片敲碎了混在水里,你不用吞咽,一口闷掉就行。” 见舒笑只呆呆地望着小碗,并无下一步的动作,路暖也忍不住怀疑这在小家伙身上很是灵验的方法是否不妥,夹着担忧问他:“怎么了?还是不想喝么?一口下去很快的。” 舒笑向她投去复杂莫测的一眼,“小时候,奶奶也这么让我吃药。” 而旁的人,譬如小白般也仅是苦口婆心劝他忍耐一下,更有不耐烦者直接上手强行逼他吃下的也不少。 一瞬间,他的眼眶又酸又涨,微微发热,明明是早已习惯的人和事,偏偏在她面前生出委屈之意来。 深呼吸一口气,舒笑将汹涌而来的情绪强行压制——没关系,他只是因为生病了。 胡乱间眼一闭,嘴一张,囫囵将药片吞咽下去,发苦发涩之味直冲脑门,让他整个眼眶都皱起来。 路暖及时递过水杯,在他如牛饮水的咕嘟声中提议:“你要再来颗糖么?” 这是完全把他当孩子哄了。 舒笑一边沉溺于路暖的无微不至,一边又时刻提防着提醒自己不能再深陷进去,再想到她因何会如此熟练,泛在心头的那一丝丝甜意很快被苦涩重新占据,一如他嘴里的味道。 刻在面上的,只有他依旧沉郁苍白的神情。 他将杯子递给路暖,听她在一旁耐心安慰:“等等睡觉的时候被子压实一点,出了汗发烧就好了。” “你会走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挖被单,问出的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联系了小白,他正巧不在申海,回来时会稍晚些,我等他来了再走?” 尾音上扬画出个问号,舒笑“哦”了一声淡淡点头。 路暖一时摸不清他是想她走还是留,正待再问,舒笑已经摸了手机钻进被窝,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裹成蚕蛹状。 她笑了笑,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端着水杯和小碗走出了房间- 耳边树叶翛翛,薄霰遮挡了视线,路暖提裙走在林中,脚下枯叶传来薄片碎裂的清脆声,她停驻原地低头看去,满地的黄色夹着些许红色撞进眼中,宛如站在金子堆上。 再抬头时,阳光自树叶间隙射下,给所见之物均匀地洒下一层金粉。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动态,她毫不犹豫地跟上,宛如捉迷藏般窜梭林中,直到被一高耸入云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大树挡住了前路。 正前方,粗壮树干上有个椭圆状的树洞,她踮起脚尖好奇地探头张望,却是漆黑不见底。 落寞之际,树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先是一条蓬松弯曲的尾巴探了出来,紧接着绿豆眼睛,短小耳朵的小小松鼠现出全形。 路暖清透的眼珠子亮起,看着那被小爪子牢牢抓在身前的栗子,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摊开掌心,笑语嫣然地哄骗:“我好饿呀,这个栗子能给我么?” 小松鼠蜷起的耳朵动了动,弹跳着跑到离路暖一米远处,飞快放下栗子,眨眼间又缩回了树洞。 这么容易? 到手得太过简单,她不再以玩笑对待,小小上前一步,试探着问:“这个太小了,好像不太够?” 黑澄澄的眼睛与路暖视线交汇,它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回到巢穴。 很快,路暖面前就推出了一座小山,坚果类最多,榛子、栗子、松子和核桃,还有山杏浆果,最瞩目的是迭在最上面的一朵白胖蘑菇,菌柄快要撑不住圆润饱满的伞盖,斜倾着耷拉下来。 路暖噗嗤一声笑起来,引来小家伙茫然地纯净注目。 这次它没有再缩回树洞,大着胆子蹲坐在那座小山前。 路暖蹲下身,与它平视,指着小山笑道:“这些都给我吗?” “嗯。”它点点头,似乎有些担心不够,又回头看了看树洞,小声道:“我还有很多,都可以给你。” 路暖探出手,把那颗白润蘑菇握在手心,“我有这个就够了,你呢,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做个交换。” “我……”它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墨黑圆润的小眼睛滴溜溜转,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我、我想要你……偶尔来见见我,可以吗?” “这个也太简单了。”路暖自觉尚算平易近人,不明白它在她面前怎么如此紧张,甚至看着有些畏缩,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便放慢了语调,悠悠建议:“我拿了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要不要换一个?” “那……”它突然扭捏起来,偷摸看了她一眼,直起身子犹豫着探上前来,他们本就靠得近,身高的差距在逐渐缩小,路暖的视线变得狭隘,只能看到它越凑越近的脸庞。 白皙无暇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眼睛不算很大却黑白分明,那深邃眼瞳是在漆黑幕布中点亮的一颗星,又像是深潭中的一汪漩涡,看久了忍不住会被吸进去。 这分明是舒笑的脸。 她霎时被惊醒,然而连续数日的疲累压在眼睑上,重得她弹不开眼。 迷朦间,有软软的、凉凉的触感扫荡在她的脸颊,额上,最后停留在唇间,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这些轻微的触碰如春风拂柳,也带来一丝痒意,让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她不胜其烦,侧过头试图躲避,嘴里嘟嘟囔囔:“七七,不要闹。” 那扰人清梦的动作果然有了短暂的暂停,可很快卷土重来,轻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叼住她的下唇研磨舔舐,酥麻感从唇间蔓延至全身,路暖被带动着逐渐沉浸,冷不丁被泄愤似地狠狠咬了一口。 因疼痛而撬开的贝齿被趁机而入,如果冻般的柔软剐蹭着口腔每一寸领地,推弄着她的舌头。她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只能本能地随着那柔软之物共舞,张开双唇主动吸吮搅动。 愈发激烈的动作带起燥热,她像条上岸脱水的鱼,急迫渴望唇舌间漏出的丝丝凉意,混沌意识逐渐清明——这绝不是宠物能做出的事。 有人在吻她。 不知何时,那令人窒息的唇舌交缠已经停止,呼吸喷薄出的热气灼烫得烧人,掠过她的颈间,凉凉的鼻尖触碰着往更深处探去。 路暖再无法冷静,她拼力弹动沉重的眼睑,才露出一条缝,清亮光线便争先恐后地涌入,配合着愈发有存在感的胸闷,视线所及处雾蒙蒙的,像加了层滤镜。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一头茂盛繁密的乱发蹭在她下颌,痒痒的很是熟悉,路暖忍不住抬手抚上,蓬松柔软的触感一如既往,她开口,声音沙哑:“阿笑?” =============================== 首-发:yuwangshe.one (ωoо1⒏ υip) 第17章:记忆 刚醒来时,梦境与现实交叉,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又是身处何地,只当这又是一个日思夜想后的延续。 而当那头蓬松柔软的乱发握在手中,她确确实实想起—— 她在舒笑家中。 那挤在她身旁,半个身子都覆压上来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可她分明记得,把一切收拾妥当回到主卧时,舒笑闭着眼呼吸均匀,已然是熟睡。 这寂寥空荡的家中甚至找不到一把椅子,她不想离得舒笑太远,便选择席地而坐靠在床边。 想来是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这种情况以前通宵工作时并不少见,可她无法确定的是,这次是否还是舒笑把她抱上的床。 而此刻,舒笑从裸露大半,呼之欲出的丰盈中抬起头。 见路暖醒来,他露出白牙,没有一丝被抓包的惊慌,反而伸手拂了拂路暖凌乱的鬓发。 温柔的吻印上发间,刻在额上,又忍不住再次探访被蹂躏后发红肿胀的唇角。 湿漉漉的气息与路暖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如出一辙,意识清醒了,认知却仍处在懵懵然中, “你、你在干嘛?” 听到如此天真的发问,舒笑挑了挑眉,黑曜石般的眼眸直勾勾看向路暖,嘴角弧度上扬,反问道:“你说呢?” 说话间,他的手探入路暖薄软宽松的淡紫羊绒衫,带有颗粒感的指尖无法忽视地游移在柔滑雪肤上,引起路暖阵阵颤栗。 猝不及防间嘤咛声自鼻腔逸出,她瞬间涨红了脸,眼神躲闪着不敢与舒笑对视。 无声摆尾的蛇眼看就要偷到那颗水润饱满的桃,却被一股不大的力量止住。 舒笑偷袭失败,幽黑双瞳里写满了不乐意。 路暖无奈,说实话,第一次是做,第二次也是做,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况且退一万步讲,眼前的男子即便不是她在意之人,单论他那修长的身形,劲瘦的窄腰,薄薄的肌肉紧实地包裹在筋骨之上,一切都恰到好处地契合她的审美,她就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 自她回来后,舒笑表现出的冷漠态度和溢于言表的抗拒,让她着实不想再随波逐流,放任自己留下又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于是她平复心情,淡淡开口:“我不明白,阿笑,你现在不是讨厌我吗?” 从衣内撤出的指尖绕着路暖散落在枕的长发不断转圈,乍听这看似疑问,却莫名笃定的问句时,舒笑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讨厌你?” 手上的动作停下,他呆滞片刻,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抖着身子笑起来。 路暖抽出在舒笑蹂躏下变得蜷曲的柔软发梢,她固然不觉得这话的内容有错,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此直白开口多少显得有些稚气。 滚烫的热度攀援而上,涂满整张清丽白皙的面孔。 她很少有如此鸵鸟心态,将脸埋在乌发与枕间,不想让兀自笑着的舒笑看见。 可偏生越是这样,舒笑越是要凑近了头去看她,如捉迷藏般乐此不疲地追逐着路暖的目光。 毛绒绒的发梢触在耳边和颈间,喷薄的热气浮于细腻肌理之上,她忍不住反手挡住面部,将舒笑毫厘之外的脸推出些许。 舒笑也不执着,干脆将路暖整个裹挟进怀里,脑袋窝进她的肩颈处蹭了蹭,笑意盈盈道:“路路,这世上我讨厌谁都不可能讨厌你。” “那你……”闷闷的声音传来,很快被轻扬脆亮的声调取代,“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路暖自胸口抬起头,见舒笑黑亮的眼珠子闪着光,依稀有几分从前的少年模样。 舒笑见她愣怔着闷不吭声,着急地自己解释起来:“你是不是看到他们剪的舒途同归视频了?那些镜头都是借位拼凑出来的,都是假的。柴方同都指着鼻子骂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舒途同归”路暖倒是知道的。 半年前舒笑参演的探险悬疑网剧《诡历》在鹅播出,得益于智商在线的紧凑剧情,考究细节的服化道,以及每一帧都可截图做壁纸的实景拍摄, 一经播出便火爆全网。 其中最为热议的便是由柴方同饰演的男主和舒笑饰演的男二组成的CP“舒途同归”。 两人在剧中既是灵魂相契的挚友,又是分道扬镳的劲敌,悲剧的结局更是给观众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遗憾和不甘。 而投射到现实,拍摄的花絮中两人互动频繁,互怼互嘲中透着旁人难以插入的亲密;面对媒体采访时,十句有八句会提及对方,让剧粉和CP粉们高呼我们磕的CP是真的! 然而随着剧的完结,两人不再甜蜜营业,渐渐疏远,最近一次的合体还是月前的某场时尚盛典。 两人一个身着纯白西装,戴了宽檐的黑色大礼帽,一个通体黑色,白色水钻的腰封将腰身束成细细一柳,并肩站一起时堪称双绝。 当晚成了CP粉们的狂欢盛宴,剪刀手们献上大片,站姐们奉上神图,而记者们蜂拥而上,不断将话题往两人的私下关系上引导。 路暖沉吟,原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么?最关键的是—— “他骂你什么了?” 不想这简单的疑问让舒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郁晦暗,嘴角缓缓下沉,黑黢黢的目光勾在路暖身上,像是在无声审视。 可下一瞬,僵硬的面容重又松泛开来,路暖眨眨眼,数秒前的沉重凛戾仿佛是她的错觉。 他看起来与之前的明朗模样别无二致,路暖却分明觉得有什么变了。 黑黑的眼瞳没有任何波动,声音被刻意放得很轻很轻:“路路,你忘记了?” 宽大手掌抚上路暖脸颊,拇指摩挲着洁白无暇的肌肤,舒缓的节奏将路暖混乱的思绪引向他的回忆。 “柴方同仗着自己科班出身,瞧不起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那时在片场,凡是我不能一条过的,就会被骂作花瓶、面瘫、木头人,全身僵硬的人偶,脑子里装的全是水……” 路暖听得眉头拧紧,忍不住不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又没有正经学过,连犯错学习的机会都不能有?再说他……” “再说他唱歌也不好听,有什么资格对你这么严苛?” 剩下的话被舒笑抢了过去,与她想说的相差无几。 路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模样让舒笑弯了眼睫,忍不住探上前轻啄一口,“没关系,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当年还在拍摄时,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所以我才能忍着和他合唱了OST,还一起在镜头前装作关系好的样子。” 说到最后,他眉眼沮丧地耷拉下来,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受了伤还万般忍住的小兽,咬着唇畔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 路暖呼吸一窒,愣愣指向自己,在舒笑明确的点头下,彻骨的寒意由四肢一点点侵蚀至全身——诡历拍摄时她尚在北方,绝不可能对舒笑说出这些话。 舒笑口中的路路,是谁? 她心乱如麻,五指无力地攀上近在耳旁的舒笑的小臂,眼神慌乱,又隐隐暗含了一丝希冀,“阿笑,你知道我是谁吗?” 舒笑看了看路暖的手,不明缘由的细微发颤经由贴合的肌肤渡过来,一如记忆中的纤柔模样。 喉结滚动,谈话间消退下去的欲望在路暖主动的触碰下卷土重来,如星星之火在他体内燎起喷薄融浆,翻涌不息。 他温柔地笑起来:“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你当然是路路啊。” 垂落下去的手被他珍而重之地拾起,握在手中揉捏了一下,感受到与他全然不同的柔软。 他的心像是被填充了棉絮的玩偶,鼓鼓囊囊,又像是从幽暗深井中提出的水桶,晃晃荡荡将要满溢。 想要她。 想要拥抱她,想要亲吻她,想要把自己嵌入与她成为一体,想要把她钉在自己身边,哪也去不了。 他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路暖纹路清晰的手心印在一吻,指着靠近虎口处,近乎与筋络浑然一体的黑点道:“这是你十岁时扎进去的铅笔芯,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退。” 十指相扣,他的另一只手往下滑落,撩起蓬松的伞裙,准确无误地抚上路暖右膝凹凸不平的伤疤。 “十八岁高考完,你去旅游爬山时不小心跌落石阶,留下了这个伤疤。” 他每说一个字,路暖脸上的惊异便多一分,这些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的过往,她甚至不记得是何时告诉他的。 也许不过是哪次闲聊时的顺嘴一提,也许是酒桌上不过心的玩笑打闹,可他却记在了脑海。 而舒笑没说的是,他也曾试着在相同位置留下铅笔印,可当伤口结痂掉落,新长出的稚嫩粉肉与之前毫无差别; 那个旅游景点,他也曾独自前去,漫山的翠林竹海早已掩盖任何前人的痕迹,遍寻不到她当时跌落之地。 勉力维持的最后一丝清醒告诉他,不能将这些告诉路路。 高涨的情绪混着血气涌向下身,他控制不住再次探进衣内。 路暖尚未回过神来,平坦柔软的小腹已然裸露在外,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很快就不冷了。 舒笑贴在她身上,吐息时的热气喷洒,酥麻的痒意如卷起的衣角层层堆迭,不及给她抚平战栗的机会,湿润黏腻的吻随即落下,蜿蜒着向上,留下一路水迹。 粉白的玉团被人捏住,轻轻揉推成各种形状。他循着记忆翻开绵绵软桃,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隐藏在乳肉边缘。 他粲然一笑,温热的舌苔与之会合,先是吸吮啜弄,接着整个含住,坚硬的牙齿刮着细嫩的皮肤,路暖浑身颤抖,白肉被持续上扬的热度蒸出粉态,鼻尖沁着细雨,意识在反复的细微钝痛和酥麻快感下逐渐放空,直到难以忽视的异物抵在她股间。 他硬了。 她悚然一惊,条件反射地推拒起来,却在触碰到舒展裸露在外的肌肤时停止了挣扎——像是炎炎炽热的盛夏摸到的塑胶道,初时温热,很快滚烫的热意一波一波翻滚袭来,逐渐变得烫手。 她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撸起舒笑垂落额头的碎发,惊呼出声:“阿笑,你是不是还没退烧?!” ===================== 这两章写的一直不满意,反反复复的修改,实在拖不下去了,抱歉久等~ 第18章:强迫 舒笑终于在她的惊呼声中抬起头来,浅薄红唇泛着潋滟水迹,他满面春色,眼尾晕着潮红,眼神迷离又懵懂,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等反应过后,拉下路暖覆在他额头的手哑声道:“我没事……就算在发烧也没事……” 他挑着眼尾看过来,俯身含住路暖圆润耳珠,粘腻的吞咂声混着他暗哑的嗓音鼓动在耳边:“我下面烫得不行,路路不想试试放进去是什么感觉么?” 认知中仿若溪涧中影布石上的清鱼,此刻却化身深海中魅惑人心的海妖,对她窃窃私语,下流至极地蛊惑着她,诱导着她。 她一时恍惚,不知哪个舒笑才是真的。 可随着温热指尖越探越下,勾着内裤丝滑的边缘试探着潜入,她再顾不上辨别,在有限空间内小幅度地挪移身子,弓身侧卧,将舒笑愈发放肆的手紧紧夹在大腿内测,不让他再往下。 “阿笑,你先放开我,现在不行……你,你现在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舒笑一只手被夹住,反其道行之,干脆压着陷入更深的软肉里,半个指尖被柔软嫩滑的触感围裹,他忍不住揉捏,身下的硬物胀得发痛,理智也一同深陷其中拔脱不出。 漆黑的眸子痴痴地看着路暖凌乱衣间露出的斑驳红痕,分明意乱情迷着,嘴里却强调自己的清醒:“路路,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他时轻时重地揉搓捻动下,紧紧闭合的双腿间除了闷闷痛意,还牵动了更隐秘的酥酥麻麻,从敏感的大腿内测四散至尾椎颅海,腿心渐渐变得湿润。 舒笑的上衣不知不觉已没了踪迹,裸裎相对的紧实胸膛白皙剔透,路暖眼角沁出薄薄的一汪水,无处安放的双手贴在温热皮肉上,到的此刻,她依然顾虑着舒笑的生病,不敢强硬地推开,只轻轻推动着往上。 掌心下热度灼人,她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商量:“下次好吗?阿笑……等你病好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眼泪被尽数舔走,他摇头:“我不信,路路只会哄我,不会有下次。” 根本是油盐不进。 舒笑黑亮的眼珠子倒映出她在撩拨下被欲望折磨得难耐的脸,意识如浮萍般沉沦其中,她再支撑不住,撑在胸口的双手颓然撤下,放弃了抵抗。 身上的动作却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舒笑眉头紧皱,将路暖胡乱拢在肩头的松垮衣领再往下拉扯了些,因着她方才的动作一晃而过的不明物逐渐显露全貌。 在肩胛骨与胸乳之间,有道比周遭皮肤更深一些的粉棕伤痕,虽破坏了完整的一片皑皑白雪,却平添几分残缺的美感与怜惜之意。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痕迹。 比月牙更宽更短一些,像是某种……咬痕。 “这是什么?” 指尖轻轻描摹着有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如虫蚁爬过般酥麻,路暖平复着喘息,怕痒地避了避。 迷离双眼恢复了些许清明,她垂眸望去,四年前那个流血的咬伤她一直没上心处理,伤口好了又发炎,几番往复后,留下了这个再也抹灭不去的痕迹。 她衣着偏保守,一般人难以瞧见,只没想到某位始作俑者竟也会如此震惊,露出全然无辜和茫然的模样,倒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便目露古怪,反问道:“你不知道么?” 舒笑却以为她是真的在问他,近些年他时常记忆模糊,过往片段在他脑海往往只残存了零星碎片,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需得在旁人的提醒下才找到些线索。 他明明那么害怕,只要是关乎路暖的记忆,都被他时不时地翻出来一遍遍地重复,一次次地回忆,恨不能用刀一点一滴地镌刻在脑子里。 所以,他还是忘记了吗? 好一段日子没出现的头痛隐隐被触动,他手腕施力,重重压在头顶打圈揉捏,慌遽如井水漫涨淹过闭阖的双目,他呼吸急促起来,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舒笑维持的动作停顿太久,且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细细密汗在光洁额间闪动,直到他面露痛苦之色,路暖再按耐不住,扶住他发着抖几乎要撑不住的肩膀,担忧道:“阿笑,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舒笑缓缓睁开的双眼,眸若点漆,有暗暗的光华流动其中,当视线与路暖交汇时,他愣怔瞬间,沉沉道:“路路?” 路暖无声点头,追着他问:“你怎么样,是还难受么?我就说……” 她心中焦急,竟没有发现萦绕在舒笑周遭的氛围正在悄然变化,如墨滴入水,黑色在水中绘出丝丝缕缕,渐渐洇开。 “你是路暖。” 略显突兀的一锤定音让路暖的话戛然而止,她眨眨眼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这次舒笑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上半身赤裸着,薄薄的肌肉线条紧绷,下半身的肿胀更是无法忽视,勃发的性器包裹在柔软的家居裤里,勾勒出蓬勃的形状。 再观被他禁锢在身下的女人,薄软的毛衣连带内衣被堆到了锁骨处,高耸的柔软挺翘,随着清浅的呼吸一起一伏,白花花的晃迷了眼。 舔舐的水迹和不知轻重揉捏后的绯红尚来不及消退,明晃晃地撞进他晦暗不清的眼眸,昭示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先是如触电般飞快松开路暖,接着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最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脚步匆匆往卧室右手边的主卫走去。 路暖看着他逃走般的踉跄背影,虽然莫名,却也为此长长松了口气。 她半坐起身,把铺散开来的凌乱长发顺了顺,拢到胸前,内衣和薄软宽松的毛衣一并拉下,调整后的肩带总觉得有些膈应别扭。 及膝伞裙布料硬挺,此刻皱巴地像是揉成一团的纸,交错横陈的折痕密密麻麻散在她心头,只好安慰自己天色已晚,借着夜色遮挡应当不会引起路人注目。 下床时,路暖才发现自己已被吓得腿软,双手撑在床畔缓了好些时间才站起身。 而这期间,舒笑一直将自己关在浴室,悄无声息。 路暖踌躇片刻,先用手机给小白发了消息,催促他快些过来,而后挪移着虚软的脚步蹭到浴室前,隔着磨砂的窄边玻璃门轻轻敲了敲:“阿笑,你还好么?” 门内没有回音传来,她耐心地在门口等待了片刻,正待敲响第二次,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门之隔内传来的细微响动。 路暖侧耳倾听,略显急促的低喘如浪拍岸石,淅淅沥沥淋下,间或夹杂几声从喉间挤出的闷哼,压抑不住地拖长了尾音,像是故意要让人听到。 路暖倏然后退,作为一个成年已久的健康女性,她自然立时明白舒笑在做什么,滚烫热度再次泛上脸颊,她试着用冰凉的手背压了压,尽量轻手轻脚地退离浴室门口。 尴尬地回到床边,她机械地整理好虬结成一团的被褥床单,无所适从地在床尾坐下。 发生了那种事,她不知之后该如何与舒笑相处,退意萌生。可转念想到先前的承诺,和舒笑疑似未退的体热,她实在无法一走了之。 好在小白的消息及时传来,共享的位置显示他已到达离这里较近的机场,若是车程顺利,半个小时就能抵达。 握紧手机,她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她也不必再绞尽脑汁地编纂提前离开的理由了。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缓缓推开,舒笑一眼便瞧见了呆呆撑坐在床尾的女人。 滑轮滚动在轨道里的声音把路暖从放空中唤醒,对比她张望过来的挂怀眼神,舒笑看向她的目光要冷淡得多,黑碎刘海沾了湿气,几绺搭在额前,衬得他如玉面容愈发白皙,像是发着光。 情潮退去,在沙砾上留下冲刷过的痕迹。 发泄过后,他整个人懒洋洋的,上身依旧赤裸着,家居裤松松挂在胯上将落不落,行动间松动的抽绳荡在腿间。 他弯下薄瘦脊骨,手指勾起掉落在地的T恤,感受到路暖一瞬不瞬的注视,他一边双手撑着袖管往头顶套,一边冷声道:“你还在这里?怎么,刚刚在床上挣扎得厉害,不怕我出来又强迫你?” 路暖讪讪收回视线,不自在地抚了抚裙摆。舒笑这副生人勿近的恹恹模样,倒是与她在游乐园见到的一致,想来是已从高烧迷糊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了。 “小白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了。”又担心这话听着像是迫不及待要摆脱包袱,便接过他的后半句话开解道:“我、我知道你发着烧,再加上刚睡醒迷糊着才会……” 她有些说不下去,顿了顿对舒笑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我没放在心上。” 却不想这些话换来舒笑一声冷笑,短促的气声喷在衣服笼罩的狭隘空间里,依旧清晰可闻。 他一把甩下T恤,倒挂在小臂处,漆黑的眼带着几分怒意扫向路暖,嘴角勾着讥讽道:“你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好像无底线似的什么都纵着我,可一言不发,转身就能走人。” 捡起的上衣再次被扔回地上,他咬紧了牙,下颚绷成一道锋利直线,步步逼近床尾。 直到两人相隔咫尺,他居高临下地直视路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发散瞳孔中的颤抖。 可这一点动摇不足以平息这些年淤塞在他心头的委屈、不忿和无解,压抑的情绪累积到峰值,他听见自己自虐般说着违心之语:“路暖,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点。” 他在路暖黯淡无光的惨白脸色下获得扭曲的快意,无法控制地愈发恶劣道:“就像现在这样,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理由都帮我找好了。那我要是说,我不是刚睡醒,也没烧糊涂,我就是很久没有发泄,就是想和你上床。” “你倒是肯么?” 平静的反问轻飘飘落下,沉重地压在路暖心头,在听到舒笑那句讨厌时,理智一度被抛掷脑后,是两厢对峙也好,是全盘托出也罢,那根横亘在他们心头的刺,鲜血淋漓也要拔。 可当她抬起低垂的头颅,看到舒笑俯视着她的双眼,那里面除了如墨酽酽的深色,什么也没有。 她再度抿紧了唇,不行,攒积在她心头的疑惑深重,在没得到答案前,她不能贸然开口。 衡量二叁,她现在确信且唯一能做的是—— 路暖在瞬间做下决定,努力噙着笑对舒笑伸出手:“可以啊,我可以。” ==================== 友友们真的抱拳道歉,这日子过得真的太快了,不知不觉又断更了一个多礼拜…… 让我不禁沉思——这么差的效率果然还是应该全文存稿的吧! 然而这本来不及了,只能哼哧哼哧更完,下一本再说 (最近在忙搬家啦,如果不打脸的话,下一章应该会后天更新,有肉!) 第19章:勾人(H) “这可是你说的。” 舒笑无心去深究她是出于自愿还是愧疚,拇指抚上路暖柔软嫣红的唇角,一分分捻平。面无表情的想:她笑得真难看。 仅仅是见到她稍显落寞的神情,攒动在心头的郁忿便消散大半,口不择言的悔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他也的确无法拒绝路暖伸出的手。 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将是她的裙下之臣,且永远如此。 舒笑半垂眼帘,掩下黑色眼珠鎏转的易碎感,沉默着跨近一步。 单膝压住裙褶,慢慢抵着向前,破开路暖闭合的双腿。 她一声不吭地纵着他,直到前行无路,腿根两侧的嫩肉隔着层薄薄的布料贴在他硬实的骨骼上,她终于仰头看他,仍是不放心:“你真的退烧了?” 嘲弄的嗤笑先行,讥讽的回答紧随其后:“路暖,你这些年在外面没碰过男人么,连发烧和情动都分不出来?” 路暖这才反应过来,想到不久前自己的一惊一乍,顿时窘迫得面红耳赤。 舒笑却误以为她是联想到了其他什么旁人,像是吃了生柿子,呛了满口的酸涩。他知道它们来自哪里,曾经站在道德高地对顾海成言之凿凿的信条,在路暖面前不堪一击。 他的确是双标,是无耻之尤,都已经烂到了泥里,又何必装什么好人。 五指攥紧,少年气的精致五容如乌云沉下,冷声道:“把衣服脱了。” 脸早已丢尽,也不在乎这点了。 路暖深呼吸口气,软榻毛衣穿了又脱,露出珍珠灰的缎面内衣,在灯光下折射出流光般的华彩,却仍是不及包裹其中的浑圆。薄薄的肌肤仿若透明般,青的紫的红的脉络隐现白雪之下,是棉花,是云朵,是一切轻和软的具现。 交缠的视线化作缕缕银丝将她包裹,路暖无法抑制地羞赧,小臂倾斜着往上试图遮掩,却被舒笑一把捉住,引导着往他的腰间落下。 “还有我的。” 岩浆般炽热滚烫的情欲滚在喉间,低沉的沙沙声扬进她的耳道,迷了她的神智。 事后路暖也迷惑,当时的她怎么如此轻易就晕了头,竟真的上手解开松松打结的裤绳。宽松柔软的家居裤一落到底,一大团鼓鼓囊囊差点撞到她脸上,圆柱状的棒身伏在最前,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滑动,隐隐要探出头来。 路暖再下不了手,头脑一热,求饶般在舒笑精瘦的腰腹落下轻如鹅毛的吻。 猝不及防的酥酥麻麻自尾椎骨烟花般散开,舒笑忍不住闷哼出声,天生白皙的肤色泛上绯红,像是天色薄白时地平线绘出的最淡的一笔。 路暖显然也颇为意外,眼睁睁看着杵在身前的深色内裤前襟洇出拇指盖大小的痕迹,再抬头,半遮半掩于发梢间的薄软耳垂凝成了两颗鸡血石。 原来他也不是全然从容不迫,她紧张忐忑的心略微松弛,眼中荡起笑意,皱起一池的波光粼粼。 而后夜色笼罩,星星点点的光亮自指缝漏下,舒笑以掌为幕,遮住那双让他恼羞又难耐的清亮眸瞳。 掌心轻轻施力,路暖顺着他往后仰倒,蓬松的鹅绒被轻巧地捧住她,包裹着她往下陷。 视觉被剥夺,触觉的灵敏度更上一层,拂在她身体间的那只手带着风游过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际,在高高耸立的圆弧处迟疑片刻,转手插入被褥与肌肤紧密贴合的缝隙。 束缚被解开,两团蜜桃状的乳肉颤巍巍跳出,然而肉体解放带来的自由舒坦没有持续几秒,另一种意义的束缚接踵而至。 黑暗中,她能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雪团在他的掌心变幻成各种形状,很快他就不满足于此,温热潮湿的触感碰上顶端红樱,她忍不住吐出一声幼猫似的娇吟。 大概这声音让她羞耻,之后任他如何舔弄、吮吸,还是整个吞下,锋利齿尖收着力道啃啮,她都咬紧下唇,没有漏出一丝声响。 舒笑也发现了这点,他吐出被含弄地红肿发硬的蓓蕾,留下一圈晶亮水迹。 小鸡啄米般的轻吻沿着唇边探下,路暖偏头躲着这接连不断的麻痒,贝齿松开,舒笑乘机叼起她饱满厚润的下唇研磨舔舐。 鼻尖点着鼻尖,他哄着她开口:“别咬,我想听你的声音。” “嗯哼……”路暖软软应答,鼻腔逸出的闷哼让舒笑全身窜过电流,他压低身子贴紧另一具柔软,早就挺硬的胯下在股间难耐地上下磨蹭。 欲求无法得到释放。 粗重急促的呼吸绕在耳际,舒笑松开手,乍然重获的光明让路暖颇不适应,频繁眨动的眼中泛起水光,迎上那双被情欲充斥的黑眸——眼尾飞红,乌黑浓密的卷睫像是被水洗过,根根分明,上下翻飞间带起一汪春水。 自醉,也勾人。 路暖难以自持,没想到自己也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 她微仰起头,先是把轻柔的吻印上那双让她难耐的眼,感受到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刮蹭在自己脸颊,她忍着痒意逐渐下移,双唇贴合,暧昧的喘息消散在唇齿黏连的“渍渍”声中。 趁着路暖被灵巧的舌尖刮弄搅和得晕头晕脑之际,舒笑一只手径直往下,手指扒开障碍抚上柔嫩的软肉,感受到些微的黏湿。 在路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面上浮现一丝极淡极轻的笑意,这场他要来的欢愉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但还不够,他仍记得初次急切进入时给路暖带去的发疼发青。 吸取教训,他两指并作一指在肉缝间磨蹭着沾湿些许,挑开缝隙缓缓挤进,温暖蠕动的嫩肉紧紧钳住他,抗拒着异物侵入。 “路暖,你放松些……太紧了。” 被咬红的唇瓣微张,新鲜充沛的空气灌入,路暖后知后觉地听从耳畔低哑迷离的声音,却不知要怎么放松,身体短暂地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有自主意识般将舒笑劈开的手指夹得更紧。 舒笑“嘶”了一声,漆黑的眸子加深,对上路暖蒙了层水雾的晶莹双眼。 嫣红的唇再次俯下,将她无意中流下的涎液暴风卷入,像是恨不得将她吞噬殆尽般一刻不舍得离开。 手下的动作未停,他穿过层迭蜜蕊,循着印象在甬道深处四处点火,路暖急促的喘息逸出哭腔,拱身想要逃离过分的刺激,呜呜咽咽地求饶:“阿、阿笑,我不行…你别……啊” 这过激的反应却正中舒笑下怀,记忆重复加深,他模仿着真正的交媾快速抽插,同时重点关照着那处,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碾压着剐蹭,重重快感一层迭上一层,电流从下至上窜过脑海,蜜液浇湿了手指汩汩而出,顺着缝隙延至臀瓣,给深色的被套绘上淫靡的图形。 舒笑抽出手指举到眼前端详,透明的黏液挂在指尖拉扯出长长的细丝,香甜的麝香丝丝缕缕飘进鼻腔,搅浑了他最后一丝清明。 被他强行压制住的硬痛渴望更甚,他脱下身上最后一点遮掩,胀成紫红色的粗长颤巍巍现身,蘑菇头被晶莹的体液打亮,看上去愈发不好惹。 他无视路暖脸上一闪而过的害怕,抚着性器对准窄壶缓缓推进,同时箍住她纤弱的腰身将她拉下,两相对进,直至严丝合缝。 重回念想已久的故地,舒笑只觉浑身的毛孔舒缓张开,满足的喟叹拉扯出长长的一声,有别于路暖夹杂着闷哼的惊呼。 甫一进去,舒笑就被层层皱褶吸得头皮发麻,路暖的身子被他扣着往下滑,半是腾空,他折起两条修长白洁的腿勾在自己腰际,双眼涨红,眼睁睁看着自己紫红色的肉根抽出又推进,伴随着路暖细细的呻吟,接连不断的啪啪声在室内和谐地奏起交响乐。 他插得又重又急,毫无章法,像是要把路暖整个人撞飞,吓得路暖紧紧抓住身下被褥,揉成一团,身子被带动着前后耸动,蜜液直泻而下,沾湿了两人的黑卷丛林,痛苦和欢愉同时迸发,声音被撞碎,不成句子:“阿笑,慢……你慢点……我,我不、不行了……” 舒笑被她的泣不成声换回些理智,激烈的动作暂缓,他伏在她身上吐出炙热的喘息,有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额线滑下,滴落在路暖挺立高耸的柔软上。 他红着眼舔去,以此为原点攀援而上,眼角沁出的泪珠被卷进轻柔的吻里,像是受伤的小兽相互抚慰。 下面的动作却再次变得激烈起来,有了短暂喘息的内壁更加敏感,白光闪过,路暖尖叫着抽搐不止,温凉的春露浇灌而下,像蜜糖化水般粘稠地挂在他仍旧硬挺的性器上。 他还没有到,身下的路暖却已经又经过一轮高潮,像条濒死的鱼暴露在空气中,渴求生存所需的氧气。 舒笑暂停了动作,贴紧了她的身子轻抚背脊,耐心等她平复急促的喘息。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短暂的温情时刻,路暖后知后觉地察出这持续不断的电子音来自自己的手机。 她侧仰起头,修长的天鹅颈划出弧度,或轻或重的紫红淤痕随之延展,开出情人间最糜烂的花。 舒笑抿紧不悦的唇线,又轻而易举地被那些他留下的痕迹取悦。 因而当路暖伸长手臂数次勾起头上的手机失败,轻轻推开虚拢在身上的舒笑时,他黑眸眨眨,很是乖顺地退开些许。 路暖转过身子,被褥在身下拖着向上挪动了些许,艰难拿到的手机屏幕上,“小白”二字正闪烁个不停。 嘴角的笑容尚来不及绽放,手中突然一空,路暖惊惶转头,撞进舒笑一双乌黑的眼,分明方才还浸染着情欲涨得通红,此刻在屏幕冷色的光照下,却幽如深潭,平静、阒暗。 路暖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紧张地拉住舒笑持着手机的那只手腕,咬着嫣红的唇,波光流转间散着乞求的光:“不,不要接。肯定是小白快到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是提醒了舒笑。 他才吃了个半饱,就要面临被人为打断而匆匆结束的局面? 怎么可能。 骨节分明的指尖果断按下绿色键,微弱的杂音电得路暖汗毛竖起,全身紧绷成一张撑到极致的布帛。 舒笑垂下眼睑,勾了勾嘴角,那声音越来越近,混着她急速加快的心跳声在耳畔瓮鸣。缠绵的湿吻翩跹落下,憩息在她赤裸瓷白的蝴蝶骨上。 “…唔嗯……”“暖暖!” 电话被接通了。 =================== 首-发:yanqinggang.com (ωoо1⒏ υip) 第20章:代答(微H) 因猝不及防惊起的呜咽被白弄清滚字如珠的飞快语速所掩盖。 “暖暖,晚高峰高速上有些堵车,我可能要晚一点到,你不急的话就再等等我。” 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对话模式让路暖跳到嗓子眼的心略有放缓,然而她无法确定,那半声呻吟是否被白弄清捕捉到。 羞耻感越过忐忑占了上风,她通身的莹白浸透了凤仙花的汁液,显得鲜艳欲滴,惹人垂涎。 舒笑目光沉暗,喉间发紧,再不满足于轻啄慢吮。 想舔遍她全身的想法在脑内鼓燥跳动,他额上青筋绷起,越俎代庖,回答白弄清:“不急,你慢慢堵着。“ 那声音太过暗哑低沉,与往日里少年感的清越差别明显,像是在尘沙间滚过的荆棘玫瑰,明明裹挟着恶劣焦躁,却莫名透着股欲气。 白弄清心里咯噔一下,摘除那来自直觉的汗毛竖起,惊讶回应:“阿笑?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暖暖呢?” 而这边厢,路暖在舒笑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便惊惧加身,条件反射地想要阻止。 但是细软腰身不知何时被舒笑以半圈的姿态不紧不松地扣住,动作滞住,慢了半拍。 因此当她忙里忙慌地扭转身体,微吊着上肢用手捂住舒笑的嘴时,已经是来不及。 路暖抿紧嘴巴,贝齿在丰润的下唇勒出齿印,无奈落下手掌,心里生出无言的难堪和不适。 不管是在游乐园漠然相对的舒笑,还是在床尾讥笑怒怼的舒笑,都不及此刻无视她的祈求,一边贴着她裸裎相对,一边与人通着电话的舒笑陌生。 生气、失望、沮丧、委屈,种种心绪在胸口这个调色板上最终和成了颓然。 她想,也许她也是让舒笑变成这样的原因之一。 舒笑却是不知她的心思百转,只恼于她的分神分心,毛茸茸的脑袋凑近了,克制着在她圆润肩头轻轻啃了一口。 轻微的痛意果然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他的身上,明澈的双眼中写满了意外和茫然。 他是狗么,怎么老是喜欢咬她? 这颇为孩子气的举动让路暖哭笑不得,却又莫名找回了些熟悉感。 支撑她整个身体的右臂本就颤颤巍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啃啮轻轻一推,顷刻间失了力量,整个人重新摔进蓬松的云朵里。 还不等她喘口气,裸露的脊背就被另一具滚烫的身躯覆盖,再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鸡皮疙瘩瞬间被激起,指节修长的手掌在细腻滑润的肌肤上四处逡巡,准确无误地握住压进被褥中的奶团,奶白色的乳肉溢出指缝,可恨他现在无暇去一一舔净。 只好寻求补偿般将扑着热气的湿吻印在每一寸裸露的脊背上,沿着尾椎骨向上,一路天女散花般绽开细碎烟花。 害怕发出声音,路暖咬紧牙关,把脸埋进更深的密不透风中。 她难以辨别,这止不住的浑身战栗是来源于酥麻还是高度的紧张。 啄吻最后在新鲜出炉的齿印旁徘徊停留,让路暖有种错觉——她仿佛是他嘴里的一块肉,想要囫囵吞下,却又不舍得一口吞噬殆尽,便只能一遍遍地咬在嘴里,含在舌尖。 神智昏沉间,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 直到舒笑漫不经心的声音划过昏昧的识海,“她现在没空接电话,你过半……” 路暖陡然被惊醒,几乎是同一时间,恢复原貌的花阜被再次一点一点撑开,熨贴地抚平甬道每一处褶皱。 饱胀和失控呼啸般重新占领她的脑海,还没反应过来,侵占已经完成,国王持枪挥下,挞伐驰骋。 而在他们身边,亮着屏幕的手机发出幽幽蓝光,早已切回主页,如波涛汹涌中的一叶扁舟起伏不定- 同样起伏不定的,还有一个小时后拖着登机箱站在舒笑家门口的白弄清。 他满脸不耐烦,指尖有节奏地敲打在拉箱杆上。 话都没说完,突然挂他电话也就算了,反正他早就习惯。但这门铃他按到手酸,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有点过分了吧? 他改变策略,选择更加原始的操作,手掌砰砰砸在实木门上,探病生生探出了砸场子的气势来。 眼看手都要敲红,紧闭的门突然被人从里拉开,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到开门人身上。 看清来开门的是舒笑,白弄清骂骂咧咧地甩手放下:“大爷的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手都麻了。”不用舒笑招呼,他熟门熟路地进了门,在鞋柜底层找到了他专属的拖鞋,忙碌之际旁觑了一眼,“你在洗澡?” 这很明显。舒笑浑身散发着水汽,一头黑发半湿不干的贴在头上,大小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下滑,洇湿了纯白T恤的圆领。 他自动过滤掉白弄清咋咋呼呼的愤慨,关上门后率先走进屋内,没有穿鞋的脚在深色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白弄清连行李箱都顾不上,忙追上去,“你还生着病呢,怎么又不穿鞋?知不知道寒气从脚入……发烧怎么样了?” 舒笑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餍足后正打算酣睡的肉食动物,不走心地敷衍:“退烧药吃了。” 白弄清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很不满意,免不了老话重提:“我就说让小雪来你家照顾一下,她是你的助理,这是她的分内之责,你到底是有什么不乐意的?” 见舒笑一如既往地没有反应,他小声嘀咕了句:“幸好我让暖暖来看看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是要烧成个傻子。” 却不想这句细若蚊蝇的自言自语让舒笑猛地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来,漆黑的双眼藏在黑色粗框的眼镜后,冷冷闪着光:“是你让路暖来的?” 白弄清被他吓了一跳,赶了一天路的脑子疲累得一时转不过弯,直直点头。 随着他肯定的动作,舒笑木着一张脸阴郁地快滴出水来。 白弄清迟钝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拍额懊恼之际,细长双眸左右游移着不敢看舒笑,干干生硬地岔开话题:“暖暖呢?她等不及先走了么。” 舒笑低着头不说话,就白弄清这副心虚模样,连确认都是浪费。 白弄清讪讪摸了摸鼻子,舒笑这副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动物模样,属实让他心慌又后悔——明知道他在路暖的事情容易应激,还这么不过脑子的口无遮拦。 也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适时主卧斜对面的房间里探出个身影,将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小白,你来了?” 现身的路暖穿着与她一贯的风格迥异的衣服——黑色卫衣宽大到仿佛能装进两个她,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袖口挽了几圈,才露出纤细伶仃的手腕。 下摆包裹臀部遮住大腿,两条笔直莹润的长腿在头顶射灯的照耀下白得反光。 就在十几分钟前,这两条腿还勾在舒笑腰际,随着起伏的动作晃荡成圈。 而只要稍稍提起一些衣摆,那靠近隐秘之处的腿根,则布满了他痴迷印下的青紫吻痕。 舒笑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吼间干涩地上下滚动,视线垂落的眼珠子晦暗如潭。 路暖对此毫无察觉,只隐隐感到舒笑神色有异,以为是她没经过主人同意,擅自进了隔壁的房间,指着身后讪讪解释:“小家伙刚刚一直围着我转圈,还把我带到它的食盆旁,我看已经空了,就给它添了点。” 她光洁的小腿旁果然窜出个全白的毛绒小家伙,晃着个大尾巴蹭在她脚边,一副亲昵撒娇的模样。 她露出惊喜的笑容,弯腰半蹲,手法娴熟地在它头顶轻柔地抚蹭了两下,小家伙立马瘫软着躺下,岔开一条爪子开花的长腿,露出小半柔软的肚皮。 白弄清啧啧惊奇:“小坏蛋也太区别对待了,我来了这么多次连近个身都要被呼一下,换了个姐姐就这么没节操。”他嬉笑着转向舒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意有所指:“不愧是你家的猫。” 舒笑抬了抬眼皮,斜睨了他一眼,没有搭理,倒是看着被路暖抱在怀里距离越来越近的猫,默默皱了眉头。 就是它小时候不懂事在床上乱撒尿,都没此刻这般看着不顺眼。 他明明心里还堵着气,现在又吃起了不讲理的醋,连带着小白落到路暖身上的视线都让他心烦气躁。 不想在开始寒暄的两人身旁作陪,舒笑沉默着接过路暖怀里的猫,挪开两步背对他们。随手拾起地上的逗猫棒,以固定的频率在相同的位置上下挥舞,划出差之毫厘的圆润弧度。 只是落在逗猫棒上的视线空空的,他的耳朵和心分明还停留在几米开外。 从路暖口中得到舒笑确实退烧的消息,白弄清这才真正地松口气。 “阿笑明天还有杂志封面要拍摄,如果今天退不了烧,肯定会影响到明天的状态。” 明天还有工作?路暖秀眉蹙起:“虽然说退了烧,但明天最好还是再休息和观察一下吧?” 白弄清取下无框透明眼镜,揉着山根也很是无奈:“拍个杂志,涉及的两边工作人员有几十号,这还不说那些租赁好的场地、器材、道具,哪能轻易改时间?” 不要说已经退了烧,便是发着烧,估计也要强撑下去,连夜再发个敬业通稿乘机宣传一波。 路暖无言以对,因为工作的原因,她多少对娱乐圈的这些惯常操作有些了解,但换了身边亲近的人,又是另一番心情。 越过白弄清,舒笑仍在视线可及之处。 只是换了位置,他蜷着身体窝在单人沙发里,双腿屈起,把露娜放在肚皮上从头撸到尾,先逆毛来一遍,再顺毛来一遍。 忧心忡忡被这无聊的作妖冲淡,留下浅浅的笑意浮在眼角:“那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才9点!”白弄清努力瞪大他的单眼皮,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地拉住路暖,“暖暖你吃晚饭了么?我来叫外卖,不带上阿笑,让他早点滚去睡,我们一起喝点?” 路暖偷偷往墙边靠靠,在白弄清兴致勃勃地提议下露出为难之色,顾虑他们明日的行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她现在浑身疲乏,这会儿光站着都腿软,只是不想再在白弄清面前露出尴尬一面,才勉强打起精神。 便摇摇头还是坚持:“我工作还没完成,今天没时间了。”见白弄清的失望太过明显,她顿了顿加了一句:“下次好么?你看我都回来了,有的是机会。” 白弄清挑眉,显然并不满意她的“下次”,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人插了话:“想走就走,小白,你拉着人来还不许人走,有什么意思?” 坐在沙发上的舒笑变了姿势,背对着他们,低垂的头颅埋在屈起的双膝间。 看上去好像更不开心了。 =================== 首-发:nannvwen.com (po1⒏ υip) 第21章:再也不见 路暖收拾好东西回到客厅时,一眼就看到舒笑颀长身影立在沙发旁,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拨弄着横躺在地板上,岔开四肢露出柔软腹部的露娜。 是准备要送她出门的样子。 她不免笑起来,待走近了,才注意到他仍穿着那条宽松的居家长裤,长长裤脚遮住了半个白皙脚面,露出圆润修长的十个脚趾。 踌躇片刻,路暖匆匆扔下“等一下”叁个字,在舒笑掀起的疑惑目光中,快步返回到主卧,果然在床尾处找到两只翻飞的拖鞋。 眼角余光瞥见凌乱不堪的“作案现场”,拎起拖鞋的动作顿住。 这团揪在一起的被子和床单,已经干涸的斑驳水迹,再加上……她鼻尖翕动,总觉得那泛着情潮的麝香味仍萦绕在房内,沾了她一身。 要是被小白看到…… 现在早熟点的小学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一张清丽的俏脸熟成了柿子,她争分夺秒地简单将被子铺平,糜乱痕迹翻面向下,又试着打开被厚重窗帘挡住的推拉式窗户。 可就算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些窗户都岿然不动。 竟是被封死了。 盘桓心头的疑惑和异样感,一直持续到她将拖鞋整齐码在舒笑脚边,才因为舒笑冷淡地歪头侧目被暂时抛掷脑后。 他抿紧唇瓣,朝路暖挑了挑眉。 她下意识地开始反省,忐忑不安起来——阿笑好像又生气了,可他是在生什么气? 可下一秒,他就乖乖穿上鞋子,趿拉着往前带路。 路暖挽了挽鬓边松乱的发梢,芙蓉面挂上弯弯月牙,小小松了口气。 自小受母亲影响,她最怕与人冷战。 好在舒笑这点还是没变,不管再怎么生气,至少不会漠然无视你。 等待电梯的期间,路暖数次偷瞄过去,见他眼神空落落地盯着两人映照在电梯门上的并肩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她率先打破沉默:“衣服等洗好了,我再给你送来。”又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你最近都会在申海么?” 舒笑被她的声音唤回出游的神思,反应慢了一拍,眼神飘着又一次落在她光洁细腻的大腿上。 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不还也没事。” 伴随着路暖一只脚踏进抵达的电梯,紧跟其后的,还有句轻声细语。 路暖没有听清,她按下1楼的电梯键,探出半个身子疑惑问:“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舒笑还站在原地,鼻梁上的黑色粗框眼镜向下滑落,他往上推了推,宽大镜面遮住了他大半张白皙精致的脸,也得以完整露出那双深邃晦暗的眼眸。 装着比此刻的路暖还要多的迷茫,提高了音量重复:“路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那声音平板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闲聊今晚的菜合不合胃口。 路暖一愣,恰逢电梯门闭合,她慌忙按下开门键,指尖长久停留。 舒笑的提问让她措手不及,却又在意料之中。惊惶只短暂持续了一瞬,很快随着沉默归于平静。 “我在上一家公司到了瓶颈期,晋升困难,新公司又开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回申海更有利于职业发展。” 如此标准的社畜回答能应付掉大部分感同身受的人,却并不包括舒笑。 他直勾勾地盯着路暖,企图在她微笑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一无所获。 便不死心,追着再问: “只有这个吗?” 路暖眨眨眼略有迟疑,她沉思数秒,观察着舒笑脸色,斟酌措辞又加了几条: “当然还有其他的,你看我的亲朋好友大部分都在这边,气候和饮食也不太习惯,还有文化方面……” “算了。” 萎靡的声音打断了路暖的一一细数,黑黢黢的眼中光亮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之中的麻木和心灰意冷的疲累:“你不要说了。” 在路暖的茫然不解下,舒笑跨前一步,按下关门键后又迅速回到原点,与她隔着电梯门划出楚河汉界。 晃神间,路暖的视线被缓缓隔绝。 画面的最后,是舒笑下垂的嘴角,隐隐含着不可察觉的委屈之意,唇珠翘起像个钩子,吊得路暖一颗本就沉重的心既内疚又心虚—— 她明明知道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却有着千般顾虑无法说出口。 更让她后悔的,是钻进电梯闭合的最后一丝缝隙,无风送来的冰冷宣告: “路暖,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白弄清腰上裹着浴巾,长过耳畔的黑发沾湿了贴在脖颈上,被干燥的毛巾吸去多余的水分。 他探头探脑地环顾一圈,发现舒笑竟不在卧室。 是去送路暖还没回来么? 念头一闪而过,他熟练地翻起了舒笑的衣柜,先是套上中裤,走了两步到底挡不住冬日无孔不入的飕飕冷气,又返回去穿了件长袖T。 衣柜里成排的卫衣整齐排列,白弄清拎起其中一件的袖管,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脑中闪回出今天路暖异于往常的穿着打扮,再联想到之前那通戛然而止的通话,以及最初一闪而过的半声闷哼…… 仿若火星撞地球,他震惊到瞳孔急剧扩散。 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持续了多久?这四年间难道舒笑一直和路暖有联系? 无数个问号排着队挤进乱成一团的脑袋,白弄清扔下衣服,连声高喊着舒笑的名字寻找他的身影,跨过卧室门口时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可当他在客厅找到舒笑时,却发现蜷缩在沙发里的人较之前更加的阴郁低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 满腔的鸡血瞬间下头,白弄清逐渐恢复冷静,困惑仍在,却不敢擅自开问。 被抱在怀里呼噜着的露娜好奇地探出半个毛绒绒的脑袋,暗中观察着此刻安静下来,挠了挠眉头,欲言又止的奇怪人类。 “……暖暖走了?” 舒笑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他撩起眼皮,扫向白弄清的目光犹如屋外正呼啸着的穿堂风,“你以后不要再让她来了。” 果然是他那句多嘴惹的祸。 白弄清懊悔不迭,讪讪笑着强行给自己“擦屁股”:“你生着病,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才和暖暖提了一嘴。可你想,最后来不来,不还是暖暖自己决定的么。” 末了他想起这两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现状,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笑,你是生气我告诉暖暖你家地址,还是生气她不是主动来找你啊?” 舒笑面无表情:“你猜?” 那就是都有,白弄清了然点头,担心舒笑再和他算账,他草草扔下一句:“你明天还要拍杂志,早点休息啊。” 随着白弄清逃窜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消散在长廊尽头,客厅重又恢复了原本的静谧。 舒笑低下头,无声与怀中的露娜对视,湛蓝色的眼睛像是两颗圆润的玻璃珠子,清晰映出他那张被拉长变形的脸,缓缓浮出温柔又诡异的笑容。 他看见他与露娜额头相抵,喃喃细语说给自己听:“她是我的。” 尤觉不够,他抬起头,指尖温柔轻点湿润的粉色鼻尖,再次警告:“你不能和我抢她。” 露娜歪着头“喵”了声,敷衍回应后,甩着芦苇似的尾巴跳出怀抱,舒笑便也起身,走了几步突然停下。 他慢慢走回去,低眉敛目,两只拖鞋孤零零地被遗忘在沙发旁。 拖鞋被穿走了。 无人的客厅黑暗笼罩,密不透风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露娜趴在舒笑坐过的那张沙发上,舔着前爪的动作突然停下,微微探头,朝着厨房的方向张望。 一只通体全黑的猫踏着无声的猫步,自岛台后一步一步现出全貌。 琥珀色的竖瞳在一片漆黑中犹如金乌,它四肢蹲坐,伸出前爪舔了舔。 “喵”声在一室空旷中轻轻回荡着。 ======================= 不定时小剧场: 隔天去拍摄时,化妆师惊讶地指出锁骨处的痕迹,一向洁身自好没绯闻的笑笑私下里竟然这么激情? 舒笑微笑:是我家猫抓的。 化妆师:那要遮掉么? 舒笑:……不用,遮掉会弄脏衣服,太贵了,我赔不起。 这就太谦虚了。 悄悄围观的吃瓜群众默契转头,纷纷将暧昧的视线投向白弄清。 小白打着哈欠从一脸茫然到逐渐惊恐: 为什么都看他? 不是他,他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几个月后,舒笑托经纪人要来了拍摄原片,一一保存在了私密相册- 嘿嘿,咱家小白钢铁直男,热衷和妹妹们谈恋爱~ 首-发:po18.nl (ωoо1⒏ υip) 第22章:李思佳 接到白弄清的电话时,路暖正在加班。 便是用脑过度正迟钝着,她也第一时间预感到——大概是之前拜托小白的事情有了眉目。 迟来的进展并没有带来喜悦,反而紧咬下唇,迟迟没有按下接通键。 连续不断的震动惹来周遭同事的侧目,路暖扔下令她焦头烂额的PPT,边点头致歉边起身,走到角落的闲置会议室。 呼了口气,她接通电话。 不出所料,短暂的寒暄后,白弄清直奔主题,询问她近日是否有时间,可以约着与那人见一面。 若是两周前,舒笑没有说出那句“不要再见”时,路暖肯定一口答应。 可是现在…… 窗外夜色深浓,路灯叁两投射在人行道上,远远的只能看到低矮的灌木丛露出些许深绿。 和她那张毫无生气的、疲乏的脸重迭交映在透明窗户上。 “我最近……”她踌躇着开口,五指攥紧,不知道再见那人是否还有意义。 一时下不了决心,是到此为止,还是坚持到底,继续追询下去。 白弄清听出她的迟疑,倒也没催促,只陈述道:“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只是思……她最近身体状况不佳,不知道后面能不能再会客。你要是没想好,我可以替你再拖延两天。” “没关系,”路暖拖出一张办公椅靠着坐下,以手撑额,“还是见吧,都麻烦了你这么久,总不好半途而废,害你这牵线搭桥的白费功夫。” “我没事,倒不如说托你的福……” 这是白弄清的第二次戛然而止,且从电话里听来,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生动,像是水流倒入装满石块的窄瓶,闷闷的。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轻声叹息后,她体贴地转开话题,两人效率极高,商量好见面时间便结束了通话- 到了约定好的周六,路暖拉开卧室的丝绒窗帘,投望出去的视线可见度仅有十米左右,雾霭沉沉,遮阳蔽日。 她这才恍然惊觉,现在已是十一月底,睽违已久的南方真正的冬天悄无声息降临了。 出门时,她犹豫片刻,为了初次见面的好印象,还是选择了还未穿动,更侧重款式的燕麦色羊绒大衣。蝙蝠袖的设计让她整个人像包裹在云朵里,同色系的奶咖围巾松松拢在颈间,盖住V领毛衣露出来的空白。 早早等在楼下的车里温暖如春,路暖脱下围巾,直至系好安全带,白弄清仍未发出一点声音。 这倒是稀奇。 路暖含笑望去,上次相见时盖住耳朵的头发明显短了一截,露出耳廓,倒是显得他精神了许多,且少见得带上了银色细边的眼镜。 让路暖一下子想到那天舒笑送她出门时,带的那副黑色粗框镜,厚厚大大地遮住了他半张脸。 笑容一下子敛去,风过无痕。 这段时间,她让自己疲于工作,每每通宵加班后回家倒头就睡,可即便如此,还是常常会像刚才那样—— 突然地、毫无征兆地想起舒笑。 头脑放空时,与舒笑的对话会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 举着水杯时,那塞满冰箱的药会不自觉闪现眼前; 走在路上遇到流浪猫,便总能想起他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眼帘低垂撸着猫的样子…… 如此总总,不一而足。 而更多的,是自虐般一遍遍回忆起电梯闭合前,舒笑与她道别的一幕。 他说,“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第二次结束后,舒笑依赖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和胸口平复喘息,不肯松开的手掌轻抚她沁出薄汗的脊背,直至在轻蹭中再次起了反应。 那时的她曾一度产生错觉,横额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和距离并不存在。 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那样,抚摸彼此,亲吻彼此,依赖和信任彼此。 直到舒笑的那句话,将她重重摔进了现实。 她将头转向车窗外,城市被定格在画框里飞速向后,残影模糊。 原来不是不冷战,而是没必要和她冷战- 车开出去不过十五分钟,便随着蚂蚁出穴般的车流拐上高架。 风景开始变得千篇一律,路暖后仰靠在车座上,在轻缓的音乐声中加重眼皮,浅浅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缓震带震醒了。 揉了揉眼睛,路暖看向车外,四周已不见高楼,视野开阔,绿植成荫。正行驶中的坡带两旁是低缓起伏的碧绿草坪,和飘低了仿佛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连成一片。 一切就像闯入了一幅精美的油画。 她透过后视镜往回看,低矮的白色保卫亭逐渐远去,缩小成黑色的一点。 “这是哪里?” 刚醒来的声音还哑哑的,透着十二分的迷茫。 “看见前面那幢房子了吗?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弄清没有明说,路暖只能看着不远处那幢砖红色的复古小楼皱了眉头——占地面积这么大,总不可能是那人的家吧? 待停好车,两人走到四层小楼的门口,路暖才看到立牌上写的“疗养院”叁字,不免吃了一惊。 “李小姐生病了?”才说完,她就想起在电话里白弄清提过的那句身体不佳,不免担忧道:“是很严重的病么?” 白弄清脚步不停,颇为熟悉地在前面带路,一边告诉她:“也不算严重,她从小就体弱多病的,时不时发虚无力,曾经还因为发烧进过重症室。这次也是,半夜心悸发汗,连腿都软了,又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就来这里慢慢调理一段时间。” 路暖了然点头,不由捏紧了挂在肩膀上的托特包。 说话间,他们穿过进来的主楼,踏上与副楼相衔接的连廊。 灿烂阳光透过全封闭的玻璃窗泼洒下来,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逆着光,路暖微微眯起眼,看到远处还有几幢与副楼相似的独栋房子零星散布,四五个年龄参差的儿童在那附近奔跑玩耍。 竟然还有小孩子住在这里。 等到了里面,路暖才意识到他们这相当于是到了住院部。 只是这个住院部比起公立医院要豪华安静的多,像是酒店公寓般,一层楼至多才五六个房间。 李思佳所在的,是最靠右的那间。 在门口站定,白弄清上前一步,与那天去舒笑家时强盗入室般的敲门方式不同,他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叁声轻敲后跟着一记短促的清脆重音。 如此反复两次,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心虚地偷偷瞥了路暖一眼,欲盖弥彰地用手掌拍起了门。 路暖既困惑,又觉得他慌慌张张收起指节的样子莫名好笑。 没等他装模做样地拍两下,房间内便传来悠远轻柔的回应,隔着实心的木门,略显失真。 “门没锁,你们进来吧。” 白弄清旋开门把手,精致舒适的房间撩开面纱,逐渐呈现在路暖眼前。 进门的右手边是个五脏俱全的小厨房,再往里,便是空间宽阔的会客室。 而他们要见的人,则背对着他们,上身小幅度倾下,站在会客室外的半封阳台上。 随着他们的逐步靠近,那微微躬身的腰悄然挺直,像是风雨过后的竹节,恢复她本来纤纤挺立的清俊模样。 她缓缓转过头来,稍显圆润的鹅蛋脸、细细的柳眉、秀气挺立的鼻尖,让她宛如从工笔画下走出的美人,淡雅隽秀。 此时饱满丰润的朱唇向上挽起:“清清,我就猜到是你。” 清清? 路暖压着心里的吃惊,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她自然是一早知道白弄清认识李思佳,这才拜托他在中间联系。可着实没想到,两人竟是熟悉到了称呼家里人才会叫的小名。 再想到刚刚白弄清讲到李思佳的病时,无意中透露的细节就像是亲眼所见,又对她儿时状况了如指掌,她又觉得并不是没有征兆。 白弄清此时的表现也很奇怪,他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身体全然僵硬着一动不动,只驱动着没有对上目光的脑袋微微点头,当作回应。 这副与平日里朋友面前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让路暖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小白? 便有些推翻自己之前关于两人关系的猜测。 这份不自然也影响了她,导致那句“这位就是路小姐?”轻柔响起时,路暖反应不及,呆呆过了半晌才猛然点头。 李思佳不由掩嘴笑起来,招呼她:“路小姐,你这边坐。” 等路暖在阳台上摆放的小圆桌旁坐下,她又自然地提起谢絮绾:“路小姐和绾绾也认识吧?我常听他们说起你,今天总算是见了面。” 李思佳所说的他们,除了绾绾,应该还包括了小白、欧俊昊、张修文那些人。 就路暖所知,他们的父母彼此认识,部分还有生意往来,从小又都在一块地方长大,成长轨迹或多或少有交叉的点。 比如舒笑和小白是幼儿园开裆裤的交情,绾绾和舒笑是小学同学但不同班,小白又和绾绾是初中同班同学,而欧俊昊和张修文是队友,比他们大了两届,在高中的球场上和舒笑白弄清不打不相识…… 总之关系复杂,让工作以后才被舒笑带着认识他们的路暖有很长时间都混淆不清。 而李思佳因为比他们大了好几届,所以虽然彼此都认识,但并不经常一起玩。 路暖此前也只是听过两次她的名字。 而真正记住她,则是因为她与顾海成的那场盛世婚礼。 是的,眼前的女子,正是当初顾海成迫于压力,为了家业迎娶的妻子。 ============ 首-发:po18.org (ωoо1⒏ υip) 第23章:那些照片 现在想来,那场私密低调的婚礼鲜少流出的几张照片,仍给路暖留下了深刻印象。 记忆中的新娘容色妍丽,画着精致的妆容,天然与普通的人隔出银河迢迢的距离。 然而眼前的李思佳素面朝天,倦容淡淡扫在眉下,朴素简单的像是个最亲和不过的邻家姐姐。 让路暖上下忐忑的心莫名安静了些许。 隔在两人中间的小圆桌上摆了个花瓶,金色的阳光漫射下来,透明的葫芦瓶身如玻璃糖纸般流光溢彩,数枝颜色不同,大小不一的鲜花被随意地搁置一旁。 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李思佳正在摆弄花束。 见路暖目光落在花上,她露出歉意:“早上起晚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连杯茶水都没准备。路小姐想喝点什么?” “我都可以。” 在咖啡的提议获得路暖赞同后,李思佳自然而然地转向闷不吭声的白弄清:“清清,楼上餐厅的手冲还不错,你能帮我去点两杯么?” 白弄清挠了挠鼻子,竭力减少存在感打算旁听的计划破灭,他不甘心的小眼神瞟向进门处的厨房。 李思佳的确有早起喝咖啡的习惯,但他怎么会不清楚,她更享受自己做的过程,很少会喝外面的。 分明是把他支使开的借口罢了。 在路暖印象中,白弄清好奇心旺盛,就没有他不想参与的事,她本以为他会软磨硬泡留下来,却不料他今天将反常进行到底,二话不说便出了门。 只在门彻底合上之前,留给路暖一个颇为耐人寻味的眼神。 路暖麻利收回视线,朝同样转过头来的李思佳微微一笑,全作没看见。 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吹起了第一阵清风,垂在桌缘的奶白色桔梗微微晃着脑袋,李思佳将随风扬起的鬓边碎发勾回耳后,宛然一笑。 “路小姐咖啡要加糖么?” 路暖眨了眨眼,缓缓打出个? 等李思佳颀长纤弱的身姿再次出现在暖阳煦风里,一同到来的还有两杯绘着精美拉花的咖啡。 路暖虽不忍破坏那与杯身上树莓缠枝图案形似的拉花,却抵不住咖啡特有的醇香扑着钻进鼻子,她尝了一口,丝滑馥郁,正是她比较中意的深度烘焙。 路暖满足放下杯子的同时,默默给正去买咖啡的小白点了个蜡。 分神间,耳边再度传来李思佳如清风徐徐的声音:“不知道路小姐托清清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路暖放下杯子的动作一滞,眼看戏要登场,她却连登台的角儿是不是眼前这人都不太确定,便也不知该怎样开这个场。 她一边仔细观察着李思佳的神色,一边试探着先从包中拿出了一个U盘。 拇指长的银色四边形孤零零一个被放到桌子中央。 这是市面上最常见不过的款式之一,然而路暖分明看到李思佳在最初的愣怔后,从见面开始便挂在嘴角的浅淡笑意如炊烟袅袅融入远山,渐渐消散无踪。 既猝不及防,又像是在预料之内,整个人变得沉静无波。 路暖心里微微一沉,果然,她没有找错人。 她翻了翻包,这次拿出的是一迭整齐垒好的照片,看厚度约莫有十几张的样子。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有着她们各自都很熟悉的人—— 舒笑在前,压低了头轮廓模糊,五官藏在阴翳中,看不清他的神情。但紧跟其后的顾海成显然失了平日里的喜怒不形于色,锋利五官写满了急切和不耐,一边拉住舒笑,一边还不忘关上身后的房门。 这张照片的发生地点,似乎是在某家酒店的走廊,还拍得挺有耐人寻味的故事性。 也不知面前的女子知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路暖收住发散的胡思乱想,将照片推向李思佳一侧,笃定道:“这些,是李小姐给我的吧?” 出乎她意料,李思佳并没有否认,极快地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让本就一头雾水的路暖愈发迷糊起来。 既然如此轻易的就承认了,又为什么要借他人的手,煞费周章的将这些给她? 大约在9月底,路暖那时尚在北方工作,某一天收到了谢絮绾给她寄来的快递,是一堆旅游时买的当地特产,她就在其中发现了U盘。 奇怪的是,绾绾对这个U盘毫无印象,且这个U盘竟是加密的,她没法查看内容。 事隔两天后,她又收到了一封IP地址为申海的匿名邮件,邮件中只有一串无规律的数字。 她不抱希望地胡乱试了试,不料竟真的解锁了U盘,看到了那些照片。 在申海,能搭上绾绾快递的顺风车还不被发现,又和照片里她认识的人有关系,同时满足这叁个条件的,她只能想到这位从无往来的、顾海成的夫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比起我主动找上你,让路小姐来联系我,会更不容易被怀疑和发现。” 李思佳的话语里有浓浓的愧意,却并不能解答路暖的疑惑:“但我不明白,李小姐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李思佳答非所问:“这些照片,路小姐都看过了么?” 路暖浑身一僵,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血色被苍白掩盖,平直细密的长睫轻轻颤抖,和她的点头一样微不可见。 李思佳将垒起迭好的照片铺陈开来,随意从中拎出一张,轻声问:“路小姐觉得,她有几岁了?” 路暖的视线虚晃而过,连一眼都没支撑住,便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般,迅速移开了。 可即便不看,这段时日以来几乎是印刻在她脑子里的画面仍是完整地跳了出来。 想忘也忘不掉。 光线昏暗的包厢,横竖倾倒的酒瓶,滴滴淌下的液体,浑身赤裸的复数男人,耷拉在腿间的丑陋性器,以及…… 那个被压倒在沙发上,像个残破娃娃般,双眼空洞直直向上,与镜头对视的少女。 她也许,甚至不满十六岁。 而这不过是里面最普通的一张,剩下的那些,比它更不堪的比比皆是。 虽然拍摄地点和拍摄人物不尽相同,可在路暖看来,那些施暴者又分明长了同一张脸。 方圆大脸上在镜头下糊了层油光,让他们譬如蜡像馆的塑像,时刻保持着同一幅表情,慈眉善目是伪装的,高高在上视他人为刍狗却刻在了基因里。脱下道貌岸然的衣服,他们赤身裸体腆着肚子,油脂和肥肉的混合物白花花的一片。 少数几个年纪稍轻一些的,也都白肉松弛,眼圈深重,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那些被他们压在身下缚在身边,或被侵犯,或被凌虐的少年少女们,他们尚未长成的身躯纤细柔软,像雨后从绿藓中蓬勃发出的新芽。 甚至可以称之为: 那些孩子们。 生理性的厌恶翻涌在胃部,路暖强行切断回忆,抖着手囫囵灌下大半杯咖啡,却让拥堵在喉间的反胃干呕感更加强烈。 杯中咖啡见底,徒留一层薄薄的棕色液渍积在杯底,很快就汇流成浅平的弧度,类聚成洼。 与路暖的强烈抵触不同,李思佳的表现始终是淡淡的,或者说,是麻木的。 她起身走到会客室,给路暖重新倒了杯自己泡制的花茶,“我听说路小姐大学读的是传媒新闻专业,毕业后进了新闻界?” 红白黄粉的大小花骨朵在透明杯盏中上下起伏,路暖静静看着它们,苍白脸色有了些微的缓和。 李思佳问题问的有些跳跃,路暖不及深思,如实以告:“我只在电视台做过几个月的记者,早已经转了行。”话到这里,她自觉有些明白过来,主动道:“李小姐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前同事们。” 却不想李思佳缓缓摇了摇头:“路小姐,曝光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是不太方便出面的。” 路暖一愣:“为什么?” 这次李思佳在那堆照片中仔细挑拣了一番,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我7岁左右就认识他了,逢年过节,家里的牌桌上总是少不了他的身影。像他这样的……”她敛眸翻了翻照片,已经放弃一一指认:“还有很多,这些人和我父亲、哥哥的工作牵着线拉着丝,如果被他们知道是我检举告发,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家里人的仕途和事业必然会受到影响。” 她无法忽视路暖在一瞬间展露出的恍然,隐秘的耻辱感像钉子钉上她的脊背,几乎要压弯她挺直的腰线。 逃避的视线转向屋外,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原本暖融融照在身上的阳光被风推进了一片灰云中,心旷神怡的风景抹了层滤镜,明度和饱和度拉到了数值最低。 天阴了下来。 那灰度逐渐延伸至她的心底,她低下头,像是急于掩盖或证明什么,补充了另一条理由:“况且,只有这些照片作证据,还远远不够。” 的确,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照片中那些人露出正脸的并不多,还不如受害者的面目清晰。 “没有视频么?”路暖表情凝固,不自觉沉思着:“看到它们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奇怪。与其说这些是照片,不如说是从隐秘角落偷摄的视频中截下来的截图。” 李思佳验证了她的想法:“路小姐猜的没错,可从我发现这些……已经快有四个月,家里能找的地方我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视频。”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路暖捕捉到一丝直觉:“李小姐找我,除了知道我所学专业外,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李思佳点点头,“发现这件事后,我偷偷联系了私家侦探。他们帮我确认了一些消息,视频的确存在,但不仅仅是我家有……”她如诗如画的柔美脸上出现了一丝顾虑,直视路暖的目光撇开,顿了顿才继续:“……还有一人手里也有。并且据说这些照片也是特意截下来给那人看的。” 路暖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是那特意被她放在第一张的照片,不好的预感如风雨欲来的黑云沉甸甸压在她心头。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是阿笑?” 打破她最后一丝侥幸的,是李思佳轻轻点下的头。 两人沉默以对。 路暖也终于明白过来,李思佳会找上她的原因和真实目的。 可她肯定不知道,不知道她和舒笑已经成了陌路,心结变死结,解开没了意义。 她莫名有些想笑,也真的笑出来,只是那苦涩的笑容才起了个角便掉了下来。 “李小姐想通过我找到在阿笑那里的视频?”不等李思佳开口,路暖便摇头无声拒绝了她。“李小姐没听小白说么,我这些年都在北边,与阿笑断了联系,现在……大概连朋友都算不上。很抱歉,这件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李思佳嫣红的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些吃惊,细弯的柳眉紧紧拧结,“可我得到的消息……” 喃喃低语让路暖一时没有听清,再开口时,李思佳却只是摩挲着杯柄,低落道:“这样……” 她本就脸色不佳,遭到路暖拒绝后,疲惫和忧虑更是遮掩不住,莹然的眸光灰蒙蒙一片。 路暖心生愧疚,不禁提议:“李小姐可以再找找阿笑其他的朋友?比如小白,以他和阿笑的关系,会比我更容易。” “清清……”李思佳神情有些恍惚,可说出口的答案却很肯定:“清清不行,我们两家情况类似,我所面临的问题,他同样会有。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出于私心,我不想让他淌进这趟浑水,好好的前途全毁了。” 路暖便也沉默下来,小白的家庭情况她不了解,但她知道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基层打磨,眼看资历熬够,现在正是升迁在望。 而这件事但凡被他知道一点,他都不会置之不理。 她轻轻叹了口气,怪不得要把他支出去。 “至于张修文他们,”李思佳对其他人的态度则有所保留,带了丝讥讽道:“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同样参与进去呢,毕竟,连枕边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路暖多少也想到了那些人的放浪行径,对李思佳过于片面和武断的评价甚至有些赞同。 李思佳阖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挟着倦意淡淡道:“路小姐也看到了,那两人在这些照片里不仅出现一次。这段时间我只要一闭上眼,海成隐匿在角落站着的身影便会一次次浮现出来,我只想知道,他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又参与了多少?” 她没有劝说路暖,只是平静地问她,“路小姐难道就不想知道么?就算现在决裂了,你和阿笑曾经那么亲密,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包厢里,就坐在他们的旁边?” 路暖双手交握,紧紧捏住自己,细嫩的皮肤被指甲掐出深粉的月牙,边缘处泛了一圈白,她却毫无察觉。 她当然想知道,不然怎么会因为几张照片,就费尽心思找到李思佳,甚至她本来犹豫了半年之久的工作最终敲定下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件事的影响。 在李思佳平直无波的话语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刚看到这些照片时的慌乱,一时觉得舒笑绝不可能作出迫害他人的事,一时又觉得舒笑瘫坐在包厢沙发上,侧着头面无表情的脸如此陌生。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舒笑么? 念至此,她甚至少有的冲破理性,想不管不顾地答应下来。 可舒笑决绝的话再次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她蓦地冷静下来,这样的情况下,她要怎么靠近舒笑去找视频? 而那视频,又是真的还存在么? 李思佳也许看出了她的犹豫,语调放地柔和了一些:“路小姐,我没想勉强你,也不会把这件事全推给你去做。只是两线并行,找到的机会能更大一点。其实找不到视频也没关系,只要有任何一点线索都可以。” 路暖沉吟片刻,不再一口回绝:“我可以回家考虑一下么?” “当然可以。” 仅仅是这样略显官方的、不确切的答复,都让李思佳松了口气。 虽然眉间笼罩的阴云暂时还没褪去,但遮在天上的那片已悄然飘远,阳光铺洒下来,孩童嬉闹的笑声遥遥被风吹了过来。 路暖和李思佳双双转了头,满目的绿意盎然下,那些孩子们肆意打闹,跑着,跳着,滚在草坪里像是在给抹茶卷涂抹上甜甜的奶油。 半晌,路暖听见李思佳低沉的、微不可闻的声音: “那些孩子,也不过比他们大一点吧……” ======================== 首-发:yuwangshe.me (ωoо1⒏ υip) 第24章:季珠珠 站起身时,李思佳给自己裹了一条米白条纹的羊毛毯,她露出清淡笑意,清清快回来了,如果路小姐喝不下第二杯,放着就行。 路暖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乍听到这话,下意识愣愣点头。 等反应过来,看着李思佳叁两下将台面收拾干净,端着木质托盘离开的背影,沉沉压下的巨石被她这么一打岔,咕咚一声翻下心头,在溪流中溅出细小的水花。 虽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李思佳却还是顾虑到白弄清,做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是个很温柔的人。 路暖不自觉翘起唇角,郁气消散了些,再望去,那群孩子也在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大概是游乐时间结束了。 他们的这次会面,大概也到了尾声。 李思佳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刚在椅上重新坐下,敲门声便有节奏地送到了她们耳中。 两人相视一笑,落在等不及自己旋开门把手进来的小白眼中,便成了偷偷撇开他说悄悄话的确凿铁证。 怎么,叁个人的世界是容不下他么? 他小小哼了一声,路过小厨房时,摆在水池还来不及清洗的杯子却又让他弯了眼睫,朝双双回望过来的两位女子展开灿烂笑容。 硬着头皮喝完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路暖捂着微涨的肚子起身告辞,白弄清这位包接包送的尽职车夫自然是要一同离开。 可道别的话说了两轮,他依然磨磨蹭蹭地不愿真正拔腿,也让路暖再一次见识到了他今日的反常。 作为社交牛逼症的一员,白弄清从来不会对任何一次分别表现地如此难舍难分,毕竟他不是在奔赴约会,就是在奔赴约会的路上,没空体会这种过于纤细的情感。 这比较像是阿笑。 而现在,他明显是在等着李思佳说些什么,可直到暖色调的房门在两人身前彻底闭合,李思佳也仅仅是和路暖道了别。 那双狭长的浅色眼眸掩在镜片下,也将其中情绪一并遮盖,再抬头时,他恢复了往日笑意盈盈的模样,调侃起路暖:“两杯咖啡下肚,暖暖你晚上肯定要失眠,怎么样,陪聊服务考虑一下?” 路暖摇手直称不敢,“您老宝贵的夜晚时间还是留给你那些小妖精吧。” 两人并肩走出一段,路暖实在忍不了,提出要先去趟洗手间,白弄清便先走一步,在他们进来的那幢主楼大厅等她。 匆匆走进洗手间,路暖余光撇见盥洗池前,有位个头娇小的俏丽女子正边照着镜子,边黏黏糊糊的通话:阿阳,我刚刚结束,正要去拿呢,你怎么又给我送…… 本以为是擦肩而过,没想到路暖到达大厅时,却见站在白弄清面前与他攀谈着的,正是那名女子。 她身穿医护人员的白大袍,卷翘中长发被嵌了珍珠的爪夹牢牢固定在脑后,零散碎发随着绽放的笑容簌簌抖动,衬得那张娇俏的面容愈发灵动。 路暖只当是白弄清的老毛病犯了,看见漂亮女孩子就要凑上去聊两句。 走得近了,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才辨识出来,两人不仅认识,且应该前段时间还在频繁联系。 是因为李思佳么? 念头一闪而过,路暖没多想,无知无觉地继续走向两人,倒是白弄清在注意到她的存在后倏然闭嘴,突兀地切断了与那名女子的对话。 路暖向来敏锐,比常人更能感知他人的情绪变化,自然不会错过白弄清在那一霎那展现出的紧张和局促。 虽说风水轮流转,但她也没想到会转的这么快。 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么? 等她面持惑色,在白弄清身旁站定,他一时间仍未从僵硬中恢复,像是刻意转移话题般,磕磕绊绊地为两人介绍起来: 这位是这里的……医、医生,季珠珠,这是我的朋友路暖,我们是一起来看思佳姐的。 路暖礼貌致笑,对这名字全无印象,季珠珠却像是听过她的名字般,向她投来微妙且审视的一眼:路……暖?你就是路路? 路暖一愣,路路是她大学时随意取的网名,到现在也只有舒笑还在坚持这么称呼她。 她怎么会知道? 见路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白弄清朝季珠珠猛使眼色,火烧眉毛般急急抢着解释:“对,她就是路路,我之前就在你面前提过一次,没想到你就记住了?” 季珠珠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啊……对,”随后笑眯眯地自得道,“你看我记性好吧?” 这时叁人身后传来呼唤季珠珠的笑声,他们齐齐回头,见前台站着几名女子正朝她招手,季珠珠扬起手回应了下,“同事叫我,那我就先走了。”又特特地地叮嘱白弄清,捏着手机摇了摇,“有事联系我。” 奔过去时,那些同事调侃嬉闹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传来:“你男朋友也太虐我们这些单身狗了吧,这次又给你送什么了?快递那么大一个,我们这里都放不下了。” “我也不知道呀,”又甜又软的声音带了些许抱怨,听在他人耳中却是赤裸裸的甜蜜,“你们不知道,他就是没空陪我,才拿这些来赔罪。” 转身之际,路暖眼光注意到那名被移交到季珠珠手上的孩子——不过六七岁模样,他紧紧抓着季珠珠的衣摆,目光与路暖碰巧撞上时,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看她,空空地就像开了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全然不见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与机灵。 路暖心里咯噔一下,走向停车场时,脑中不停回旋着刚刚听到的白弄清与季珠珠的只言片语:……那人回,……这段时间稳定了很多,……药…… 所以,不是李思佳,而是阿笑? 她不想自己胡思乱量,又事关舒笑,几乎是刚关上车门,便按捺不住朝白弄清求证。 这次白弄清神色自若地继续启动车子,不复刚才急急切断对话的慌乱惧怕,只一顿便坦直回是,并解释道:“阿笑进了娱乐圈难免压力大,网上的人能骂得有多难听你也知道,更不要说那些不消停的私生饭,所以有时候会有些焦虑和神经衰弱。” 他摆出没什么大不了的姿态,一派轻松:“现代人谁还没个要看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不是什么大事。” 这倒也是。随着这两年抑郁症被人们广泛熟悉,这个病竟一度成了“潮流”,凡是心情不好,精神状态不佳的都会给自己套上个抑郁症的头衔,甚至将它视作行恶作乱的免死金牌,最后反倒给那些真正得病之人带来了麻烦和负面评价。 路暖看了看手机,与舒笑对话框的红色感叹号足够醒目,她没再说什么,只在心头轻轻悬挂了只黑色气球,飘飘晃晃。 行至半路,路暖接到了谢絮绾的电话,挂断后她转问白弄清:“绾绾这周末隔离结束,想约大家庆祝一下,她让我问问你,你有空么?” “周末?周末可能不行。”正巧红灯,白弄清翻看手机里的行程表,密密麻麻的加粗字体和彩色标签惊得路暖直叹,这位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忙人。 “阿笑这周在滇南的综艺刚好收尾,周末我也要去看看。” 路暖一愣,忍不住就想知道更多关于舒笑的消息,“他最近不在申海?” “杂志拍完就去首都了。你看过那个经营农家乐的综艺没?他是下一期的飞行嘉宾。” 路暖对综艺向来兴趣不大,点点头表示知道一点,“那接下来呢?” “我也不太清楚,暂时没什么活动吧?刚刚经过大整顿,圈子不太景气,能接到的项目很少,更不要说优不优质了。”他突然想到什么,朝路暖挤眉弄眼起来,“哎暖暖,你回来不是去做什么IP开发了么?就没点一手消息能透露透露?” 路暖无奈,“IP开发也不仅仅是影视,游戏、动画、漫画,甚至音频这种也算。” 白弄清垮了脸,失望溢于言表,路暖便迟疑了下,保守着道:“前段时间加班加点,是有个项目正在谈,这周五之前就能知道八字有没有一撇,只是……”她个性谨慎,不想夸下海口,便将希望一再压低,“我们就是个中间商,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 白弄清虽然在舒笑身边不占什么职位,但常年耳濡目染的,倒也知道些里面歪歪扭扭的门道,当下大手一挥,“没事,你们没有话语权,推荐一下总不会是难事?就算这也不行,能第一时间掌握些资料也不错,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嘛。” 路暖见他看得开,没再犹豫,点点头算是先应下了,又回到最初的话题:“那你是确定不去了?” 白弄清头摇如拨浪鼓:“就算我有空,你看,既然是接风,谢絮绾家那位成精的醋坛子肯定也在,我可不想去受他的阴阳怪气。” 路暖见白弄清好大一副避之不及的惊恐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说到能让这位社交达人苦手的,谢絮绾的老公周源之当属第一。 谢絮绾活泼外放,和白弄清与其说性格相合,不如说是臭味相投,虽然两人是王八对不上绿豆,但同处一个场合,自然比不善言辞内敛含蓄的周源之更能分走谢絮绾的注意力。 因此在那位失而复得,好不容易再上位的“正宫娘娘”眼里,白弄清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到了聚会那天,白弄清果然没有出现。 ============= 首-发:yuwangshe.uk(ωoо1⒏υip) 第25章:雨中 到了聚会那天,白弄清果然没有出现,中途谢絮绾给他致电,“礼貌”质询他居然敢不给姑奶奶她面子。 路暖在旁眼看着周源之脸色堪比锅底,为白弄清解释了两句抢着将电话挂断,以至于散场后,谢絮绾打着酒隔,依然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吐槽白弄清。 “暖暖我和你说……说,嗝,小白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思佳姐,那……那可是我女神!”她脚步踉跄,整个人恨不得挂在路暖身上,还坚持转身忿忿虚指,“怎么可能像那群狗日的说得那样……他们不知道!小白差点被李家大哥打进医院,现在还进不了李家……嗝,李家的大门。” 路暖使了一把力,将谢絮绾不断下滑的柔软身子往上提了提,两眼望天,如果谢絮绾还清醒着,她也许会接上一句——都被别人家里列为黑名单了,小白那二百五肯定是做了什么吧?! 可现在她有心无力,只顾着与周源之一起,将这堆已经化成琼浆的温香软玉塞进副驾驶。 停车场内光线昏暗,谢絮绾死死把住路暖小臂,那张与性格完全不符、宛如工笔画下婉约恬淡的复古美人脸贴在手肘处,只剩下黑白两色与红霞晕染,每一笔都是浓淡恰到好处。 人虽美,可只要一开口,这份美感便被破坏殆尽,稀碎一地。 “还有舒笑,暖暖你听我的,那小子绝对是有病,你不知道……” 头痛之下,路暖一把捂住她红艳艳的嘴唇,顺势让她后仰靠上椅背,“我知道我知道,你消停点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又要头痛。” 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她又细心叮嘱周源之:“回家让她喝杯蜂蜜水,好好照顾她。” 周源之点了点头,“还是送你回去吧?” 路暖仍是拒绝,坚持道:“没关系,这里打车很方便,我们一个浦东,一个浦西的,太不顺路,别折腾了。”周源之便没再多说。 目送着车尾在视线中消失,路暖鼓着腮帮子松了口气,边整理搀扶过程中弄乱的头发,边走出停车场。 呼叫的网约车很快就到,车子开出去不久,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由小变大,滴滴答答沥沥淅淅地砸下,在玻璃窗上划出条条笔直的斜线。 后座传来锁屏的咔哒声,路暖刷完首页抬头向外看,大小不一的水珠与细细蜿蜒的河流汇合,透过它们,车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光顿时成了万花筒。 乍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她从沉溺入神中骤然唤醒,她吓了一跳,接通时不经意注意到,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个钟头,应该快到家了。 打起些精神,她清了清嗓子,“你酒醒了?” 谢絮绾放下手中喝完的水杯,清透玻璃与坚硬的台面轻碰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她略显暗哑枯涩的嗓音一道传来:“嗯,你到家了么?” “快了。”路暖抹去车窗上凝结的水雾,经常消费的水果店倒退着消失在视线中,“蜂蜜水喝了么?” “刚喝完。”谢絮绾也只有酒后刚醒,迷迷瞪瞪的时候才最乖,她舔了舔丰润双唇上的水珠,踌躇开口:“我今天是喝得有点多了……没和你说些有的没的吧?” 唇畔梨涡若隐若现,路暖忍着没有笑出声,逗她道:“你说呢?”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懊恼的“啊呀”声,趴伏在大理石台面上,一头齐肩长发被她揉成了台风过境,“我和你说阿笑和顾人渣的事了?” “顾海成?”梨涡消隐,路暖眉头攒起,重复了一遍。 那声音太轻太小,谢絮绾情绪上头没有察觉,兀自一个人道着歉:“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你不在的这几年,大家对那两人的关系心照不宣,也不太提顾海成。小白刚知道的时候气得要暴走,现在也默认了阿笑一直还在和他联系。” 路暖轻轻“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着,谢絮绾便继续道:“你知道阿笑前段时间播出的电视剧吧?全网群嘲,豆瓣评分2.7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部剧就是顾海成投资的。”说到最后,她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阿笑也真是,这么烂的剧他也接?演的时候他就不尴尬么?” 车速渐缓,司机提高了音量问到第二遍,路暖才醒过神,捂着手机为他指路右拐,再贴近耳边时,谢絮绾正说到:“幸好你现在不和阿笑联系了。”她顿了顿,咬着上唇纠结又小心翼翼地添了句:“暖暖,你没和他联系……了吧?” 尾音上扬,颤巍巍得充满不确定与满溢出来的担忧。 叩开车门,自动雨伞“砰”的一声撑开,雨珠如天女散花般向四周溅开,路暖缄默不语,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为了工作方便,她租的是申海年代久远的老公房,公寓楼下过道狭窄,仅容一辆车的进出。还未完全倒出去的车前大灯将全长不过二叁十米的小巷子照得一览无余——并排的叁幢6层小楼,泛绿生绣的吱呀铁门,楼下延申出来的两叁级台阶,间隔的两组台阶间有个小花坛,小花像野草般钻着罅隙生长,不过两叁朵,倒是颇具中国特色的韭菜小葱白菜绿油油的一片,蓬勃喜人。 还有……那蹲在花坛边,头戴兜帽背对着路暖的人。 照在身上的灯光太过刺眼,回首时,他忍不住用手臂遮档了下,只露出尖细的下巴和如刀锋雕刻般线条分明的下颌。 隔着雨幕,他就像春水吹皱的澹澹幻影,即虚幻,又真实。 路暖不敢置信: “……阿笑?” 却是连确认都等不及,连电话都顾不上,匆匆挂上踩着积水小跑而去。 “你、你在雨里干什么?” 如果光是雨还好,可耐不住南方的雨总是与风形影不离,她脱口而出的话被呼啸而至的穿堂风轻易吹散,本就摇摇欲坠的伞彻底反了骨,失去遮蔽的作用,阴湿的雨水倒灌而下,瞬间就将她的头顶和肩膀砸湿。 一头长发被风吹得七零八乱,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她腾不出手,只顾着拉上舒笑,强行将他推进公寓楼道。 声控灯及时亮起,洒下青白一片,路暖这才发现他怀里分明有东西在轻轻蠕动。 是一只橘色为底,白色为纹的小奶猫。 沉重贴紧的湿发被一把薅至脑后,几绺较短的碎发松松垂落在脸颊旁,愈发衬得路暖脸色由内而外的发白,很是难看。 舒笑默默移动眼珠子,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手臂缩紧,将怀中虚弱呻吟的猫咪抱得更紧了。 路暖平复几息,最后化作无奈叹气,等到温柔接过舒笑怀中的小猫,听到它发出脆弱的吟叫,鼓胀的情绪顿时像扎了个洞的气球,晃晃悠悠没了气。 怀里空空的,舒笑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失落,也许是因为门外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声,也许是因为将他包裹起来的昏暗环境,或者,仅仅是因为路暖存在于此。 离他一米都不到,正用温和柔软的语气向他耐心解释:“这是一楼邻居家养的小猫,可能是不小心跑出来了。” 铁门背后的角落的确有个简陋的木质箱子,箱子上盖了层弃置的棉衣,数只颜值复刻般的小猫躺在皱巴的小毯子上挤挤挨挨。被舒笑护着的小猫也淋了些雨,洇湿了叁张厚厚的纸巾才将它擦了个半干。 刚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猫窝,猫妈妈就朝路暖叫了两声,大概是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它很快安静下来,舔起小猫身上半湿半干的毛发。 干燥的毛巾覆上舒笑的湿发时,路暖恍惚觉得好像还在给那只小猫擦干毛发——同样的温热蓬软,同样的细微颤抖,不同的是,不安挣扎的小猫可没有舒笑这么乖顺。 与上次相比,萦绕在舒笑周身的疏离感好似淡了许多,像是收回张牙舞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露出柔软肚皮的小动物,无限接近于相识之初的那个少年。 因着这份相似,路暖脱口而出:“阿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笑抿了抿唇,依旧是低垂着头,浓密睫毛在灯光下画出扇形的阴影,沉默的时间太久,路暖暗暗懊悔,又何必抓着那句话不放? 正想岔开话题就此放弃,舒笑却轻轻开口了: “……我看见很多很多的人,但还是找不到你。” 心脏骤缩,擦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这回答没头没脑,路暖却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 录制的综艺结束,舒笑将在今天返回申海的消息粉丝一早便知,自然有很多人专门跑去接机。 在出租车上,路暖习惯性地打开他的超话,主页前排都是他在机场的照片,戴着帽子低着头,露出白皙精巧的下巴,穿的也正是身上这身,被保镖拥簇着往前走。 路暖落在他头上的动作太过轻柔,像是轻呼呼飘在云端,又像是被人好好珍视着,他耽溺于此,直至动作停滞,连带着路暖也一声不吭,舒笑才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熟悉的恐慌感漫了上来,逐渐让他窒息,可他控制不住,也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口不择言道:“我、我没想见你,听说你住这里,又正好路过,只是想来看看,没想到下雨了……” 因为下雨,因为这场突如其来、下得又大又急的雨,他被困在了这里,才会撞上正好晚归的路暖。 那避之不及的语气让路暖有些泄气,但她依然保持平静,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转念一想,“是小白告诉了你?” 舒笑摇了摇头,“我问了思佳姐。” 路暖一愣,李思佳自然是有途径知道她住在哪里,只是自上次谈话已经过去几天,她始终不曾催促一声,悄无声息等待路暖的答案。 原来也并不是完全放手不管。 速干的毛巾被完全放下,湿润的短发重新变得蓬松密软,只是少了精心打造的造型感,多了毛绒绒的茂密相。 像野草一样。 感受到身边的人准备撤离,舒笑再忍不住,侧着头微微仰起,脖颈拉长,一字锁骨随着动作凹陷,精致中添了几分魅气。 小动物翻了个身,像是突然发现自己闯进了陌生之地,无措又惊慌,那双迎着路暖撞来的湛黑眼眸雾蒙蒙一片,泛着湿意。 吻下去时,路暖不禁想, 这次的舒笑,又和上次不太一样了。 ==================== 吻下去时,路暖不禁想:一边把我推开,一边又主动跑来勾引,害,不过是个小妖精鸟~ 小妖精下章发力! 首-发:roushuwu.me (po1⒏υip) 第26章:安心感和满足感(微H) 温柔的吻落下来时,舒笑什么也没想。 大脑一片空白,凉而软的唇瓣像是细雨绵绵沾在面颊,揉进唇间。 只是沿着唇周浸润滚动,他便自发地张开紧闭的唇,迫不及待邀请更细小、更绵软的进入。 娇软舌尖不负盛情,甫一进入便勾结缠绕着,还没意识到已经掉进食人花的陷阱。 当被反扑着紧紧攫住时,激烈的情潮如暴雨倾覆而来,路暖猝不及防,只能任意识在唇齿交融间浮浮沉沉。 痴痴叼住路暖饱满的下唇不放,舒笑极尽钻研着吮吸研磨,直到呼疼的呻吟传来,他才被雷电击中般僵直了身子,猛地一下推开了路暖。 吻得凶残肆虐的是他,可分开后,睁大眼睛震惊万分的也是他,黑白分明的瞳孔里装着满满的无辜和慌张。 好吧,的确是她的错,是她鬼迷心窍主动的。 路暖歇了心思,攀上耳尖的热度逐渐消退,她抿了抿水光潋滟的饱满下唇,先是安抚般诚恳道歉:“对不起。” 而后稍稍踮起脚尖,越过顺着风飘摇悠荡的白色纱帘,望向窗外——纯黑的夜幕下,只有高楼大厦上点缀着几颗星光闪烁,不知道又是哪位社畜尚在加班。 雨大概是停了,只剩下时不时“砰哒”砸下如水球落地的声音。是下雨后特有的来自积聚的馈赠。 路暖便道:“好像不下雨了,我联系小白,让人来接你?”作为公众人物,舒笑身边自然不乏经济、助理一类的角色。 可这人似乎还摆脱不了方才那个吻的影响,只一味呆愣愣地摇头,倒让路暖难得糊涂了——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这么强烈地推开她,却也不愿意离开? 她蹭了蹭泛痒的鼻尖,天气太冷,她又淋了些雨,身困心乏,实在是很想早点洗漱上床,便放弃委婉,直接道:“我这里只有一间卧室,你是想……?” 两人分开后,舒笑回落陷入到柔软的沙发里,此刻依旧仰头望着她。 他看上去镇定了些,唇畔还残留着一些暧昧的水迹,在明亮灯光下泛着粼粼光色,映得眉目柔软而轻忽。 连带着清润的声音都变得低沉,和着静谧缓缓道:“你能再摸摸我吗?” 路暖眨了眨眼,对他提出的请求感到些许莫名,最后还是败在了他湿漉漉状若祈求的眼神中。 当细软的手重新覆盖头顶时,路暖似乎听到他发出猫咪呼噜般的舒畅叹息,再定睛看去,他却分明还是那副七分戒备,叁分纠结想要靠近的模样。 比他的样子更矛盾的,是他说出的话:“再下面点。” 路暖惯会依着他,此刻也没多想,纤白手掌弯成浅浅的弧度,合上他的脸颊,令人舒心的温度透过肌理延导过来。 条件反射般,舒笑歪过头,贴紧那只扶着云朵般的手,轻轻蹭了蹭。 路暖被他蹭得手心发痒,忍不住扶着他乱糟糟的脑袋,扑哧笑道:“你今天怎么了?” 舒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这个人的温度有魔法,让他僵直的身体发软发热,来自更深处的细微颤抖停止了。 是将他包裹起来的安心感,也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 他并不排斥这个人。 想明白这点,他立刻腆着脸得寸进尺:“还要。” 还要什么?还要再摸脸,还是还要再往下? 不等路暖思索完毕,舒笑怯怯跨出一步,像是初到陌生领地的小动物,一边好奇,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先是勾住路暖微翘的小拇指,见路暖只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并没有抗拒挣脱的意思,他便遽然发力,猛地握住全部的手掌,不时揉捏。 这反应可太奇怪了,像是抓到个新鲜玩具的小孩子。 视线再往下,路暖发散的注意力立刻被他肩膀上的一大块深色吸引住。 原来被雨水浸透的不只是外套,连下面的打底都洇湿了大半。 顾虑到他之前的生病,路暖自然而然地将其他抛掷脑后,先担忧着问道:“衬衫也湿了,要不要换一件?” 舒笑耸了耸肩,天然道:“脱下来不就好了?”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呢。 当路暖被牵引着走向卧室时,她心里嘀咕:明明第一次来,怎么能这么准确地找到卧室在哪。 接下来的一切便是顺理成章了。 只是比起脱掉自己水气潮湿的衣服,舒笑似乎更潜心于脱路暖的衣服。 四年前的东京,两人红酒配杯面,各自浑沌着,半个月前的探病,舒笑高烧迷糊,神志不清,这还是第一次两人都无比清醒和理智着。 路暖难免有些紧张,她只大半个身子歪靠在床上,脑袋挨了枕头的一角,暖橙橙的光线穿透磨砂面的复古灯罩,在她的发丝上洒了层金边。 即便开足了暖气,当温暖的外杉褪去,裸露出的大片洁白肌肤接触到冷空气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所幸很快,路暖便感觉不到冷了。 那双炙热的、仿佛手持木本茴香的手,在她身上播下一簇簇火种。 时轻时重的抚摸揉捏带着彰明较着的探索和好奇,表现得比路暖更加青涩,若不是知道舒笑的过去,路暖怕是要以为遇到了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路暖疑惑地稍抬起头,正好对上舒笑也觑探过来的目光,有金色的星光跃动在根根纤长睫毛上,掩映在其下的,是带了浓重好奇的星眸,只专注且认真地凝望着路暖,将旁的一切都抛在深邃银河中。 只一眼,她便沉溺其中且不可自拔。 绽放在眼前的,是开在雪峰顶端的那颗红梅被人揩下,只轻轻一捻,藏在雪团中的芯蕊便悄然而立。下一秒,温软湿呼的唇舌便替代了手,先只是轻轻含住,或许是尝到了甜度,继而大口吞咽,连乳肉也不放过,挤在他的唇边,不像是他吞不下了,倒像是从他嘴里满溢出来。 压在喉咙口的轻喘逸出,勾得舒笑愈发眼红,他一只手漫抚着游弋到路暖腰际,反复流连于腰窝处,乐见其成路暖愈发急促的呼吸,和越绷越紧的腰线。 像只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的风筝。 隐秘的控制欲不知何时占据在他心头,他迫切地想看到眼尾发红的、细细啜泣的、大声呜咽的、哀切求饶的路暖,想看到更多更多的路暖。 这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他已顾不上肿胀成硬铁的下身,任它发烫发痛,只专注于嘴里的动作——吐出一只湿淋淋的蓓蕾,满意地看着它从淡粉变成深红,从绵软变得硬挺,而后换上另一只。 行动间,他的身子越靠越前,越压越低,隔着一层软软的布料,勃起的茎身数次蹭在臀缝间,除了热和软,他还感受到一股黏腻的湿意。 就着融日的灯光,他目光下巡,路暖感受到他的意图,下意识并紧顺滑圆润的大腿。 舒笑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动作,他低低偷笑了声,如孩童间分享秘密般凑近路暖,绵绵黏稠的声音既是撒娇,又像是强硬的命令,“路路,我想看,你给我看一下,好吗?” 喷薄而出的热气洒在耳畔,蒸得本就像鸡血石一样的耳垂发热发烫,敏感的颈窝氲起粉的红的,连成一片烂漫云霞。 路暖一下就软了身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被紧紧夹住的手顺着琼脂般细腻丰润的双腿滑进。抵达花谷时,潺潺溪流已沾湿了那层薄薄的蕾丝,给滚烫的指尖带来些许凉意。 身上最柔软的地方被侵入,路暖条件反射想避开,却被舒笑掐着大腿不让动弹,骨节分明的五指压在软肉上,像是馅入发酵后的光滑面团,边缘洇出淡淡的殷红。 她太软,太娇嫩,只是动作稍微重一点,便会留下不属于自己的印记。 舒笑看红了眼,肾上腺素挤掉他所剩不多的理智,覆盖在丛林间的手简单粗暴地抚摸了两下,便两指并行化作锋刃一鼓作气插入。 久未经人造访的柔软之地经受不住他的蛮横,不适感胀成钝钝痛意,路暖忍不住逸出闷哼,糅杂了几分细弱的泣声。 高歌猛进的动作顿了顿,舒笑不敢置信的同时,又感到阵阵后怕,在这人身上,他竟如此轻易便失了控。 可让他又怎能不贪? 对他来说,路暖或许就是混着砒霜的蜜糖,即便有毒,他也根本拒绝不了想要靠近的巨大诱惑。 额头和鼻尖沁出薄汗,舒笑竭力让自己沉下心,克制着放缓动作,缓缓抽出,又轻轻递进。 几番下来,倒是路暖先耐不住了,由一点漫射开来的酥麻痒意一波一波、连续不断地涌上脑海,却只是无关痛痒地拍在沙滩上,怎么也到不了制高点。 绷直的身子弯了些角度,让她能够到舒笑发力的臂弯,细致的皮肤下,是发硬的劲瘦肌肉和迸起的条条青筋,顺着那些筋脉蜿蜒向下,她终于握住了他的腕骨。 “阿笑,你、你……”她到底放不开去求舒笑,“你”了半天,都没能吐露简单的催促之语。 她不知道的是,那蹙紧的眉心,咬出齿印的下唇,以及爬上眉梢的春色,让人一眼就看透她难耐的情动模样。 获得如此意想不到的画面,舒笑弯了眉眼。 她这副仿若被欺凌、荏弱楚楚的可怜样并没有引起他的怜惜,反而激起他更多不自知的恶劣和探索的兴趣,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聚起光亮,像是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若是有尾巴,想必早就高高翘起,蹭着路暖左右摇晃。 染上情欲的男声像是软体动物爬行在干涸的沙子上,勾着人掉进海市蜃楼。要命要人,都给你。 “路路,叫我,叫我我就给你。” “阿笑!唔嗯…舒笑…” 缀着泣声的呼唤脱口而出,换来的却是舒笑慢慢垂下的嘴角,连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灰色,晦暗不清,蔓延着捉摸不透的诡谲。 “不是的,路路,我不是舒笑…”他离得更近些了,凝固般的视线直晃晃盯着路暖,吐息炙热,钻进耳道:“我是阿望。” 涣散的神智被得不到满足的情欲碾碎,凝聚不起思考,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路暖一时辨不清今时何地。 她努力睁大婆娑的泪眼,细声喃喃: “……阿望,是谁?” ================ 首-发:po18f.cоm (po1⒏υip) 第27章:阿望(微H) “阿望……是我呀。” 少年清朗润泽的声音混着耳垂被摩挲的沙沙声送进耳道,睫毛上垂挂的水珠消失于不断眨眼中。 世界在六角光芒下变得清晰。 出现在她视野里的,分明还是那个腼腆得双耳通红,依然向她扬起灿烂笑容的少年。 路暖抬起手,手掌抚上他清秀少年气的脸庞,有温柔融化在她抿出的弧度里。 “阿望?阿望…” 当渴望已久的嫣唇真的吐露这个名字,舒笑的反应却与欣喜雀跃截然相反。 短暂的愣怔后,浑圆的泪珠一下子扑落下来,砸在路暖凹陷的锁骨里,倾斜而下与肌肤融为一体。 用指节揩掉余下的水迹,他无措地眨了眨洇红的眼眶,蝴蝶扇动翅膀,卷起新一轮的风暴。 与此同时,路暖难耐的情动似乎忍到了极点,眉峰紧蹙,热度烧上她的脸颊,仿佛连闭阖的眼皮都烫成粉色。 舒笑有多想再听一次,就有多怕让路暖等得太久,等到不耐烦,真的惹恼了她。 而他,也已经到了极限。 五指扣进路暖摊开的手掌,另一只待命中的手还被软肉紧紧箍着,层层褶皱像是有生命般排挤着异物,又不断分泌出汩汩热泉,引着他不断深入,简直是两重天地。 停滞的时间有些久,他简直怀疑自己的指尖都要被泡得发皱,也能轻而易举地联想到,若是真正进入,该是何等美妙。 原来,这就是她的滋味。 喉咙干涩得紧,吊着他的太阳穴都紧紧绷住,他再忍不住,将满腔的渴望重新印上她的唇间,手下动作不停,拿捏着适当的节奏恢复轻重缓急。 又趁着路暖神智昏沉,偷偷将两指添至叁指,抠挖抽动间捣出细密的白沫。“啧啧”水声穿透耳膜,已分不清是丰沛的春水淋漓,还是唇齿交缠时的密不可分。 支离破碎的呜咽声在嘴里搅动一圈,又被重新咽下,生理性的泪水像颗颗珍珠,不断从眼角滑落至鬓角,感受到路暖温热的身体越绷越紧,舒笑知道,她快到了。 手上的动作愈发激烈,似乎要将无处倾泻的情思统统灌注进去。 最后来临时,舒笑终于松开路暖被啃咬红肿的双唇,定定凝视着她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娇喘吟哦,痉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弯成一轮明月,更紧地贴近他。 等她松弛下来,舒笑的袖子已经被她抓得皱巴巴的,到结束,他那件衬衫也没脱下来。 轻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他们交颈而卧,双双仰倒在床中央,薄薄的汗水浮在路暖的私密处,随便在被间轻磨了两下,便重新恢复一手滑腻。 舒笑的手始终没有离开,指腹间的柔软譬如水豆腐,他舍不得放开,默默感受着呼吸间上下起伏的腰腹和叁角区,直至路暖渐渐平息下来。 浓重的黑色和寂静给路暖加持了胆气,手渐渐向下,还没触碰到鼓鼓囊囊、撑在她股间的一大团,就被舒笑捉住了。 这下不出声也不行了。 路暖紧紧挨着他散发着潮热的身子,不敢看他:“你,你还没有……” “没关系,路路,这样就可以了。” 呼吸间都是她的体香,他忍不住抽着鼻子嗅了嗅,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路暖的颈窝。 这样就可以了。 他不能弄脏路路,只要能这样抱着,肌肤相贴,呼吸相缠,连体温都共享,只要这样…… 他就足够了- 睡了不过叁个小时,路暖便从朦胧胧的梦中醒来,一呼一吸的夜灯包围着她,睡在身边的人呼吸清浅,正当好梦时。 路暖抬了抬眼皮,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6点37分,眼下神清气明,想来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小心又小心地放轻动作,努力尝试从肢体交缠的状态中脱身。桎梏着她的手臂即将离体,路暖来不及高兴,翘起的笑容便凝固了。 洋娃娃般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划开一条细细的弥蒙初线。 舒笑虚睁着眼,一把将她又捞了回去,沉重的脑袋伏在她腰腹上,恨不能把整个人给镶嵌减进去。 路暖无奈,手腕颤巍巍地撑在他肩臂处,眼看便要支撑不住,她只能稍微拉开些距离,在舒笑额头落下一抔轻吻,利诱般给颗糖换自由。 “阿笑,乖,你先放开我,我去洗个澡再回来。” 舒笑不情不愿地贴在她身上揉了揉,半晌才拖了长长的尾音“嗯”了一声,又黏黏糊糊提要求:“那你快点。” “好。”路暖立刻应答,见他果然乖乖松开些禁锢,只虚虚拢在腰际,便重新弯了眼睫。 离开之际,又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印下轻啄- 关上浴霸,头顶暖融融的触感消失,路暖裹上牛奶绒睡袍,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中走出。 迎头撞上半个身子倚靠床头的舒笑,杂乱四翘的脑袋低低垂落着,显然已经醒来。 路暖当他还在醒神,偷偷抿了嘴,她用延续了一整晚,像是哄孩子般的语气轻快问他:“你已经醒了吗?” 随手拢起的丸子头一把散开,发尾还是淋湿了些,她忽略湿发扫过颈窝带起的凉意,想起昨夜舒笑的新称呼,又笑着逗他:“望望,你早饭想吃什么?” “……望望?” 回答她的,是舒笑滚在沙砾间的暗哑嗓音,语气平淡,听不出其中情绪。 他抬起头,半低半敛的眉眼缓缓撩起,只这一眼,通体的寒气似乎从发尾散开,贯通路暖全身—— 那是一双仿若无底深潭的漆黑双眼,全然不复昨晚的澄澈透亮。 可这也的确是舒笑曾有过的样子。 不如说,应该有的样子。 盈在嘴边的笑容渐渐收拢,有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生变。 舒笑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他敛眸环顾四周,黑白分明的眼瞳一寸不让地逡巡着整个卧室。 冷淡的视线最后长久停留于她昨晚放在床头柜,没有使用的避孕套上。 平直的嘴角向上勾起,摆出讥讽的嘲笑。昙花一现,却无比清晰。 路暖移开目光,尴尬的同时,竟无端生出莫名心虚。因而听到他问“这是你家?”时,她想都没想便点头,下一秒又“啊”了声,换上更严谨的说法:“是我租的房子。” 舒笑点点头,状若无意,依旧用横平竖直的语气问:“之前在游乐园见到的孩子呢?” 路暖一怔,孩子? 待反应过来,她恍然:原来,那天他真的看到她了。 “那是我表姐家的孩子。”舒笑的沉默以对让她捏紧了手,路暖按下既酸且堵的心绪,嘴角的笑抖着要维持不住:“真的,你看我这个家,哪有孩子的影子。” 的确,就目之所及处看来,这就是个独居女性的普通住所,没有西装领带,更加没有玩具绘本。 笼罩在眉间的阴翳这才稍散开去,舒笑直直的视线笼罩住她,拍了拍床畔。 是在示意她过去。 寂黑的瞳光无声催促着,路暖深深吸了口气,可等她真的到了床畔,舒笑却没了动静。 电子时钟静静翻过,过于静谧安宁的氛围加重了路暖的眼皮,她憋着气小小打了个哈欠,落在舒笑的眼里,成了彻底的漫不经心和敷衍。 摇摆不定的心变得坚定,他沉了眸子,脱口而出:“帮我。” 路暖眨了眨迷茫的眼,顺着舒笑的视线渐渐往下,没有休息好的困乏打了个激灵,瞬间消弭无踪。 挨着床沿坐下时,发生在不久前的糜乱缠绵在脑海中帧帧重现,她无法拒绝,只当作是昨晚的延续。 依旧是不敢看他,钻进被窝的手前进了五厘米,路暖想起自己常年冰凉的手脚,急匆匆撤出,拢在嘴前呼呼了好几口,摩搓得热了些才重新放进去。 在被窝中睁眼摸瞎了半天,陡然碰到舒笑温热跳动的皮肤时,她还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后缩,却被一股强力拽住。 四指牢牢掌控在宽大的掌心,他冷笑:“你昨晚好像不是这样表现的。” 热度攀上脸庞,路暖咽了口唾沫,撇过脸想为自己争口气,“我,我就是看不见,有点吓到了。” “那我让你看着。”不顾路暖投射过来的惊恐视线和头摇如拨浪鼓,舒笑言行如一,猛地拉开遮盖物,“你快点,不想用手的话,也可以用其他地方。” 此时此刻,路暖万分懊悔,平日里总是听谢絮绾无遮无拦地开黄腔,让她总能在这种时刻飞快地领会到舒笑的意有所指。 他话说得凶狠,动作却控制了力道,只轻轻拉住路暖手腕,靠向自己。 倒是路暖猝不及防下没稳住身子,绊着脚向前趔趄,一下栽倒在软和的被子上,半个身子紧紧贴住舒笑裸露的上半身。 滚烫的热意透过肌理清晰地传达过来,让路暖直观地感受到,舒笑也并不像他表面所展示出的那般云淡风轻。 比这更直观的,还有昨晚直到陷入睡梦前,依然热胀胀一根,抵在她腰腹处的硬物。此时此刻,它已然恢复了耀武扬威的架势,故态复萌。 没了遮蔽,那根挺直翘立的昂扬俏生生的,第一次在明亮光线下,如此近距离的与路暖打了招呼。 青筋虬绕其上,顶端小口渗出些许清液,为皮粉色的棒体裹上一层水光透亮,肉欲感十足,看着可爱又可怖。 路暖呼吸加快,白皙清丽的脸顿时成了火山口,喷出炙热的熔岩,汩汩岩浆浇灌而下,流满全身。 口干舌燥的当然不止她一人,舒笑见她只看不动,不满地挑了挑眉:“你还要看多久?”他反手摸过床头柜上的小小四方形,扔给路暖:“帮我戴上。” 接收到路暖疑惑的一眼,他偏过些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我不想弄得到处都是。” 路暖只能硬着头皮上。 循着久远记忆中的用法,捏紧顶端的小气囊,从龟头顺着慢慢滑下,直至将充血的阴茎完全包裹住。 松开后,五指重又圈成半圆,严丝合缝地套进直立的柱身,那软硬结合之物如有生命般,急不可耐地在她手心弹跳了两下,滚烫的热度与她的脸庞相比也不遑多让。 她不敢放开动作,过于轻柔的上下撸动对舒笑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清越低促的喘息加重了几分,舒笑放在床被上的手抓了又放,始终隐忍克制着不开口,不上手。 同昨晚相比,两人的身份完全对换了过来。 看着有人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身泛粉,眉心靠拢,看着那纤瘦有力的腰线不自觉地往上抬起,空气钻进缝隙,看着舒笑竭力隐瞒,全身上下还是写满了“不够”两字…… 路暖似乎体会到了掌控的隐秘乐趣。 几次下来,她多少也有了些手感,将小小的憋坏与暗笑隐没在垂首中,逐渐加重了力道和速度。 酥酥麻麻的快感从集中的一点沿着尾椎骨快速攀升,过于激烈的动作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敏感地方,舒笑再控制不住,紧抿的唇瓣逸出一声急促又难耐的呻吟。 路暖怕他受伤,停了下来。再抬头看去,舒笑与方才又是不同模样了:额头汗水薄覆,双手紧握成拳,绷直的小臂上青筋若隐若现,本就粉态的脸颊涨得通红,不知是情欲氤氲上的春色,还是因了那声呻吟耻感加剧。 路暖猜是后者。 因为下一秒,舒笑便侧过身子微微抬起,有了要起身的意思。 他拉住路暖的手,低声道:“可以了。” 说话间,被咬出痕迹的唇瓣上下碰合,饱满唇珠像是初上市的草莓顶端最红的那一点,诱得路暖身子前倾。 再话说时,气流拂在唇间,痒痒地像是羽毛刮过,“你还没结束呢。” 尾音吞进喉咙,气声含进唇间,闭合的牙关没怎么抵触便放开门闸,两厢重合时,路暖分明听到从舒笑喉间发出阵阵喟叹,像是等待已久,终于得到满足。 垂放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滞留在半空,又在路暖无所察觉时紧捏成拳,无声回落。 粘着丝喘着气,路暖撑起些身子,看到自醒来后,舒笑一直平静疏淡的眼眸终于染上情色,朦朦胧胧没了焦距。 她轻轻抚了下他被汗水浸湿的成缕鬓发,手指勾勒下颚,掠过喉结,仍在往下。 平坦白皙的胸膛因剧烈喘息而上下起伏,那两颗颜色稀淡的红果长成了熟透的樱桃,鲜艳欲滴,引人采撷。 吃了草莓,自然也不会放过樱桃。 路暖一心二用,手上重复着动作,意识却分散到舒笑身上更为甜美之处。 红果被含进温热的唇间,整齐贝齿磨着珠果啃啮舔舐,分明没什么味道,她却尝出一丝丝的甜意。 舒笑阻挡不及,只觉大脑空白,快感一层迭一层漫涌奔流。上下几乎同时失守,白浊从铃口不断喷出,口中的呻吟则完全变了调。 像是海水卷起沙滩,远处传来缥缈空灵的歌声,是海妖的声音。 路暖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除了迅速占领全身的酥麻感,身下也渗出水迹,有了动情的迹象。 眼尾飞红,舒笑看到路暖灵巧地摘下避孕套,打成结包裹着纸巾扔进垃圾桶。 平直的嘴角扯起一抹不自知的笑,他抬起小臂覆上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挣扎了这么久,甚至不惜违背本能推开路暖,他却还是在第一眼看到路暖从浴室走出时,身下便起了反应;在她将手伸向自己时,反将自己送了上去,在她不甚熟练甚至过于粗暴简单的动作下,轻而易举地被送上高潮。 他在她面前,是已经拆开包装的糖果,根本无需她动手,就完全敞开自己。 不过才半月,他就已经忍受不了,下一次,他又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积聚起远离她的力气? 身体得到了发泄,他筋疲力竭,竟做起了很久不曾做过的梦。 具体梦到了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那缕攒动在鼻尖的味道:是芬芳的花、清新的草,再加了点甘甜奶味的混合物。 以至于被激烈的电话声吵醒时,他迷迷糊糊睁开眼,闻到拢在被间、藏在枕下的味道,恍惚以为还在梦中。 经纪人费弘一如既往咋呼尖锐的声音像防空警报在耳边炸开,穿透耳膜直达颅海。 “被拍到了!你和路什么暖的在车上接吻被拍到了!!我的祖宗哎,你现在在哪儿呢?!” ========================== 诚心发问:这样就够了吗?真的吗? 望望:乖巧点头 舒笑:……你说呢?(手动微笑 *首-发:po18vip.in(po1⒏υip) 第28章:被拍到了 时间退回到叁个半小时前。 回笼觉睡醒,已经接近早上十点。熬粥做早饭是来不及,趁着洗漱的半个小时,路暖点了份外卖。 两人相对而坐,路暖的那份鸡蛋饼还剩个边时,舒笑的肉包才撕开一个角,浓郁飘香的肉汁兜不住,将绵软蓬松的包子皮浸成棕色,滴在透亮纯白的骨瓷盘里。 路暖从手边的电脑屏幕里抬眼,“你不想吃么?” “还好。”舒笑回答的模糊,许是怕路暖要唠叨,他像是例行公事般平淡问道:“你在看什么?” 这倒是提醒了路暖。 她二话不说,将泛着蓝白色的笔记本转向舒笑,PPT正幻灯片播放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占据正中央,放大加粗的黑色字体——“最后一天”。 舒笑挑眉,看了她一眼。 路暖解释:“这是我们公司的一个IP项目,关于星际科幻的,影视化立项筹备了一年多,上周五刚刚通过备案,可以正式做开拍准备。PPT里有相关介绍,你可以详细看下,我感觉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你想去试试么?” 路暖抽出张纸巾擦了下手,滑动触摸板,跳转到她所说的那个角色介绍页。 舒笑就着她推过来的电脑,仔细阅览了下——并不是主角,是主角小队闯关途中遇到的一个小Boss。若是讲得再好听些,也可当作是一个个单元小故事中的重要角色。 从手绘的人设图上来看,身穿利落劲装的少年身形纤细修长,精致的面容上神色漠然,又隐约能从抿成直线的薄唇和锐利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傲然和倔强。 再看人物概括,这个角色可谓亦正亦邪,深沉狠厉的同时又保留了心底最后一点善,虽然出现篇幅不长,但想来必然让观众留下印象,又爱又恨。 的确是比较适合同样具备少年感的他。 舒笑低眉敛目,翻到最前面关于主创团队的介绍,看到导演和编剧一栏,他马上松开了手,抿唇道:“我不去。” 路暖有些意外:“朱可导演和王扬翼编剧是出了名的金牌搭档,所出部部都是精品。再加上原着粉丝基数庞大,堪称国民科幻小说,这部剧大概率会是热播爆款。如果你能参演,就算只是个配角,对你以后的演绎事业肯定也会有帮助。” 舒笑把电脑推向她,仍旧是拒绝的样子。 “他们不会要我的。”他缓缓掀开眼皮,看向路暖的目光里填满了平静和了然,继而自嘲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演什么吗?” 路暖默然,驱向前的高耸肩膀渐渐垂落低下。 她当然知道,草台班子的主创团队,十八线的对戏演员,以及烂俗叁流的偶像玛丽苏剧情,几乎毫无品质可言。就连让他爆火的第一部电视剧,也不过是人气胜过质量的古装偶像剧罢了。 路暖其实也不明白,他明明也算半个新晋流量,从小白口中听得经纪人对他也不算差,怎么总是在演那些烂剧。 她忍不住要叹气,广告倒是接得多,上至高奢,下到微商,荤素不忌照单全收。 完全是在消耗他的人气。 客观来说,舒笑在业内的名声的确不好,可这并不影响她主观偏向于他。 舒笑并不是毫无天赋,而就算他天赋不多,路暖也曾见识过他为了首歌通宵达旦拼命努力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路暖才想提议舒笑去试一试《最后一天》,虽说她没什么话语权,推荐个人试镜总还是能行的。 她咬了咬唇,斟酌着措辞柔声道:“朱导人是比较严格和挑剔,但也相对比较公正。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差,只是去试试,不是吗?” 见舒笑沉眸凝思,并未一口回绝,她再接再厉:“我和选角导演接触过几次,有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就和我说。” 话题似乎就此告一段落,合上电脑收拾餐桌时,路暖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肉包子蓬松白软的面皮被撕成一条一条,散落在餐盘里堆迭成一座小山。 竟是一口未动。 清润的水眸里露出担忧,又很快隐去,迎着舒笑看过来的目光,覆上一层浮于表面的笑意。 将两人的餐具洗净,舒笑甩了甩手探出头。 目之所及处空无一人,他踱着步子将家中翻了个遍,才在洗手间的门缝里看到路暖的身影。 抱臂倚着门框,舒笑一眨不眨地看着路暖烫卷发尾,看她细细描摹红妆,最后一笔唇釉沿着唇线慢慢勾勒,饱满水润的唇瓣是水蜜桃的形状,也是刚从树上摘下的粉色葡萄。 这才后知后觉,眉心细不可察地聚拢:“你要出门?” 路暖正在最后检查妆容,闻言对镜点点头,浑然不觉身后人的气场逐渐变得黯淡,以至于在舒笑说出“我送你”时,她难免一愣,“啊?”了一声。 “市中心不是很难停车么,又是大中午的。”在她回头的一瞬,舒笑收敛起压低的嘴角,黑多白少的眼睛里只有一派沉静无波和坦然,“我送你过去,等你结束了,我再去接你。” 路暖想了想,他说得倒的确是个问题,可……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而且你能在外面露脸吗?” “我在休假,又没什么事,哪里麻烦,”舒笑回答得无懈可击,“而且我不露脸,就在车里,送你到了就回来。” 本来就是因为早上的胡闹才起床晚了,在迟到边缘岌岌可危,路暖没再多想,弯了眼睫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 两人到达商场时,还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虽然已经知晓路暖的约会对象是谢絮绾,可舒笑见她的欢欣雀跃溢于言表,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步履轻快,头也不回,全然忘记了还有他这号人在。 沸反盈天的醋意咕嘟冒泡,他却拒绝承认,全力堵在发闷发胀的胸口,冒不出一丝酸气。 走了几步,路暖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适时回望,见舒笑竟大剌剌开着窗,像狐獴探洞伸出半个脑袋,她愉悦的神经瞬间拉起警报器。 四下张望,见尚未引起他人注意,路暖小跑快步回去,麻利地将舒笑的脑袋重又塞回车厢。 “怎么了?还有事吗?” 舒笑面无表情,摊开手掌:“钥匙。” 见路暖一脸茫然,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发出“哒、哒”的声响,“你家的钥匙。我要回家补觉。” 既然等等要来接她,自然是她家更近更方便些。 可他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回家”,让路暖忐忑焦虑的心不禁染上一丝微妙。 时间不等人,不知何时何地会出现的镜头自然也不会等她。 路暖妥协地翻开手提包,平日里一翻就着的钥匙串偏偏在这时和她玩起了捉迷藏。地下车库本就闷热,她光洁的额头几乎要沁出层薄汗,才终于在角落里拎出一串挂着公仔的钥匙。 与她作对的不止是钥匙,还有接过钥匙时连着路暖的手也一并攫住的舒笑。 宽大手掌如蚕蛹紧紧包裹住她,路暖如临大敌,条件反射往后仰了仰身子,无意识中避开了舒笑越靠越近的脑袋。 她浑然不觉,兀自和舒笑的手较着劲儿,嘴里急道:“阿笑,会有人看见的!你快放开我,别闹了!” 没得逞不说,还被当作玩闹对待。 舒笑不悦地挂了嘴角,黑着张脸:“别玩得太晚,早点联系我。” 路暖忙不迭点头,待舒笑开着车消失在视野里,她揉着酸软的手腕,纳闷琢磨: 舒笑这样子,怎么那么像男朋友的角色?- 再回到现在。 舒笑浑浑噩噩撑起脑袋,什么拍到了?他最近都老老实实待在不同的剧组,昨天才回来,能拍到什么他和路……? 在意识到路暖的名字与他并列,出现在费弘嘴里,冷彻心扉的水从头浇灌至脚,将他生生从意识混沌中撕扯出来。 像是证实他的猜想,费弘费力拔高的音量等同外放,在静谧的室内听得一清二楚:“和你说了千遍万遍,出门的时候要小心。就算在车里,也要戴上口罩和帽子,稍微伪装一下吧?你倒好,一张脸白白净净清清楚楚,高糊镜头都能一眼看出是谁。现在已经不只是专业狗仔,连路人都有拍到,根本删不完,谁知道谁手上还有你的照片啊?” 他还想继续,被舒笑冷着声音打断:“照片呢?” “你看看微信,我给你发了消息,群里也有一些。微博你暂时就别上了,有什么新的照片,我都会发给你。” 不过几个小时,微信图标上的红点已近四位数,并且还在持续上升,舒笑无视其他人的“关怀”询问,从置顶里找到费弘。 果然是他和路暖。 坐在驾驶位上的他探出些脑袋,与低头靠近的路暖喁喁私语,两人的脸都非常清晰,错位的角度,看上去就像在接吻一样。 在这期间,费弘滚豆子般的诉斥源源不断砸进他耳中:“那几个混蛋真是不讲武德,连来问一声谈一下都没有,这才几个小时,就给我全网发出去了。刚成立的新媒体狗仔,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娱记,真他妈的狗屁!” 阴翳的黑水在舒笑沉暗的眸子里不断翻涌,他就算了,路暖身为圈外人,连个马赛克都不打,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暴露在镜头里,未来会遭遇什么,几乎可想而知。 更要紧的,路暖现在还孤身在外,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想到这点,他果断切断电话,留下费弘对着手机大眼瞪小眼,不可置信地对身旁的姜向雪吐血:“靠,笑笑又挂我电话!” 而舒笑将对话框和通讯录从头至尾翻了一遍,这才想起,他早就把路暖拉黑。 没时间懊恼,好在谢絮绾的手机号他还保留着,他一刻不停播出电话,耳边传来的每一次“嘟嘟”都像是度日如年。 微弱的电流杂音响起时,舒笑的食指关节已被他咬得通红,齿印斑驳。 他抢着发言:“谢絮绾,路暖和你在一起么?” “舒笑?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会打我电话?” 没有上来就开骂,舒笑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露出深深刻印在掌心的深红色月牙。 他抱有侥幸地想,也许路暖还不知道,也没有遭遇到什么。 便仍是那句:“你和路暖在一起吗?” “你找暖暖?”谢絮绾语调下沉,像是保护幼崽的母狮,竖起尖锐的防备之意:“你怎么知道我和暖暖在一起?” 舒笑没心情与她对质,他直接绕过问题,道:“你让路暖接电话,我有话和她说。” “你和她有什么……”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隔着声筒,另一端的声音像披了层层纱罩,只隐约能听出与她对话的女声朦胧又婉约。 大概是路暖。 舒笑的心霎时又高高提起,堵得喉咙口微微发酸,果然再次通话时,已经换上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顶着谢絮绾飞来的凌厉眼刀,路暖裹紧身上的棉质浴袍,讪讪转了个身。 她浑身还软绵绵提不起力,连带声音都像流淌在水中:“阿笑?怎么了吗?” 察觉到她一派正常,舒笑终于能松口气,哑着嗓音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和绾绾在做SPA,”路暖可没忘记自己已经躺在舒笑的黑名单半个月,她当是舒笑等得着急了,才通过谢絮绾主动联系她。“你是要来接我了么?我们正好结束了。” 落针可闻的家中一片寂静,舒笑依稀听见她小声嘀咕,怎么有这么多人找我? 舒笑头皮发麻,浑身肌肉绷紧,像射出的箭矢急声阻止: “你先不要看!” 却是已经来不及。 消息的提示音连珠炮弹般炸开,新的消息源源不断跳出来,滚动着把旧的消息挤下去。 谢絮绾好奇地凑过头来,看到路暖修长手指贴着屏幕,轻轻一点。 ——是一张她曾发布在社交平台的游玩自拍,已然扭曲变形的五官上是血淋淋的六个手写大字。 丑八怪。 去死吧。 ============== 首-发:po18.vip「po1⒏υip」 第29章:是假的,也是真的 门铃声响,舒笑从热搜评论里抬头,叁步跨作两步走至门口。 贴在门把上的手瑟缩地顿了顿,他调整好呼吸,才猛地掀开门。 站在门口的不只是路暖,还有久未见面、一脸怒容的谢絮绾。 只停留一秒,舒笑便默默移开视线。 明晃晃的无视让谢絮绾本就压抑的火气像密闭发酵的酒瓶,呲呲往外冒着酒气,濒临爆炸。 她用半边身子撞开矗立门口的舒笑,冷声嘲道:“真碍事。” 随后熟门熟路地在鞋柜里找到专属她的拖鞋,示威般瞪了舒笑一眼,跨上肩包跺着重重的脚步往客厅走去。 舒笑低下头,动了动脚趾,灰白条纹的绒面被他顶得变形,不过是最普通的客用拖鞋。 “绾绾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路暖从换鞋凳上起身,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舒笑袖子,“别站在这里了,我们进去说。” 她的表现实在太过正常,甚至还有余心在水火不容的两人间充当和事佬。 但舒笑看着说完就松开的手,心里明白——她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房子当初还是谢絮绾帮着路暖一起挑选的。因此当舒笑和路暖在沙发上坐下,她已经给自己倒好了水,剥好了橘子,坐等叁方会晤。 不对,是叁方会审。 至少谢絮绾是如此看待的。 她跷起二郎腿,尖细下巴扬起些高度,“舒笑,我之前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离暖暖远一点,你看,现在又是因为你,暖暖才被……” “绾绾!”没说出口的话被路暖强行打断,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好,她轻轻叹了口气,朝谢絮绾示弱地摇摇头。 谢絮绾恨铁不成钢,嘟起嘴愤愤将身旁的抱枕裹进怀里,一囊囊橘子吃得像是生吞活剥。 舒笑面上不显,平放在腿旁的手却渐渐收紧。 他视线垂落,又在路暖开口的一瞬重新回到她身上。 比起自己,她像是更担心他,细细柳眉添了几分愁容,软着声音问:“阿笑,你还好么?” 舒笑张了张嘴,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生气,对他仍旧态度如一。 他呐呐开口,“你呢,你有收到骚扰短信么,有接到陌生人的电话吗?” 路暖将黑屏的手机推到茶几上,反光的屏幕倒映出挤出的一丝笑容:“我没事,你看,我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可到底还是看到了,听到了一些。 回来的一路上,那些被P过的扭曲照片和污言秽语的怒骂不停地闪现在脑海中。 包括现在。 在某些极端粉丝心中,能与笑笑匹配的,大概只有九天仙子,而不是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间尘女。 她摇了摇头,强行打断回忆,将纷乱的杂念扼止住,只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偷拍了我和你在车库的照片。” 路暖眉头拧成结,困惑的同时又感到些滑稽,“可我们明明只是在讲话?” “他们挑了角度,看起来…像是在接吻。” 谢絮绾小声“靠”了句,再忍不住插嘴:“这种照片,狗仔一般不都会先找当事人勒索吗?舒笑,肯定是你得罪了人,才会被这么搞吧?” 舒笑偏过头,冷冷吐语:“不是。” 有这般猜测的不止是谢絮绾,还有焦头烂额中的费弘。 在路暖她们赶回来的路上,他好不容易再次联系上一直通话中的舒笑。 第一句话便是谆谆叮嘱,殷殷切切苦口婆心:“你千万千万不要从那姑娘家里出来。如果同处一室的照片再被拍到,那就真的解释不清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你看夜光剧本都成全民笑话了。” “我知道,我不会出去的。”对于这个结果,舒笑不能说乐见其成,却也骗不过自己生出多少抵触之感。 他答应地太过爽快,倒让费弘若有所思,小心翼翼再次确认:“笑笑,你们真的没有在接吻吧?” 舒笑敛眸“嗯”了声。 接吻是假,上床倒是真的。 胖胖的手指抚过胸口,费弘直松了口气: “那就肯定是角度问题。这些人他妈就是故意的,不是为了博眼球引流量,就是谁想来搞你。我看肯定是柴方同了,他和你从来就不对付,在剧组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什么资源咖,卖屁……” 话说一半,费弘花容失色,举臂挡住姜向雪的捶打,拼命试图找补回来:“不、不是,我不是说你啊,我是说柴方同说你…不也不是,我是说柴房同他…我呸,他想卖还没人要呢!笑笑,笑笑我错了,你别挂!你……嘟,嘟…” 收起回忆,舒笑去冗从简地将前因后果重新梳理了一下。 “是一家刚成立的自媒体,为了博人眼球和吸引流量,才哗众取宠,将漏洞百出的照片迫不及待地发布在网上。” “那不还是你的错么。”谢絮绾嗤笑一声,双臂抱怀。 舒笑抿了嘴,谢絮绾说得没错,讨论原因没有任何意义,对无辜牵连的路暖来说,所有的问题根源都在他这里。 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她根本不会遭受这些。 浓郁沉重的失意堆积在心头,可笑的是,比起道歉、比起挽救和弥补,他第一念头是路暖会不会就此讨厌他,远离他? 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他一时陷入挣扎和迷茫的蜘蛛网里,直到路暖将冒着热气的水杯放进他冰冷的手掌,空洞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冰冷麻木的指尖被暖意包围,恢复知觉的瞬间,就被蜻蜓点水般迅速轻捏了下。 他追着那小小的触动凝视过去,是路暖在一字一顿地和他说: “阿笑,这不是你的错。” 谢絮绾忍不住翻了白眼,即气路暖的好说话,又打心底烦舒笑这副郁郁丧气、可怜博同情的模样。 她抖着脚尖:“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既然是泼上头来的脏水,昭告天下不就是了,总不能让暖暖一直不开机吧?” “公关的人还在敲定文案,我会出来澄清,公司方也会发布律师函。” 谢絮绾嘟囔:“这还差不多。” “只是…”抚摸着被路暖偷偷触碰过、尚且残留着酥酥麻麻的指尖,舒笑垂了眼睛:“只是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狗仔还蹲在楼下。” 路暖只思虑一瞬,便点头答应:“那你先在这里待着,等风波过去再回家。” 比路暖更激动的,是陷在沙发里,像弹簧般一蹦而起的谢絮绾:“暖暖,你要让他住在这里?!” 她手指着舒笑,瞪大眼睛无法置信:“他凭什么啊?你们孤男寡女的,又没什么关系!” 路暖一把压下她的手臂,拖着往卧室的方向走:“绾绾,我们聊聊。” 舒笑扭头一瞬不瞬地追视过去,看着路暖由拉变推,看着卧室的木门在自己眼前阖上。 他轻轻煽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意识找寻可以抱在怀里的猫,可环视一圈,才慢吞吞地想起:这里是路暖家。 如影随形的不安焦躁怎么也压制不了,如光照下的影子,随着阴翳盖过日头,影子慢慢缩短,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 在颤着手堵上耳朵前,谢絮绾控制不住音量的愤慨之语仍是钻进他的耳膜,尖锐地刺向开始钝痛的脑袋: “暖暖,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他了!” 房间内,谢絮绾情绪上头,可不管门外的人是否能听到,好好的一张芙蓉面涨成红色的气球,轻轻一碰就能粉碎。 她双臂交叉,不停绕着床尾来回踱步,“不是我说你,你就是被他那张脸迷惑了。舒笑除了长得还行,他现在还有什么好啊?这些年来,也只有你和小白还把他当个宝,圈子里传的关于他的事,我都怕说给你听脏了你耳朵!” “绾绾,”路暖坐在床尾被她绕得头晕脑涨,再听不下去,“绾绾!你冷静点再说话。” 谢絮绾停了下来,胸腔上下起伏几个吐纳,总算能将暴走的情绪勉强控制住。 路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从不知道经了几个人的嘴传出来的话你也信?你和阿笑认识的时间比我还久,他是怎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的。” 此一时彼一时,男大怎么就不十八变了? 谢絮绾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来得及反驳,又听路暖道:“我不清楚阿笑干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只知道……” 她仰起头,清透的眼眸似水,无暇地倒映出谢絮绾褪去绯红的脸。 轻轻地、郑重地问,“他还算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吗?” 谢絮绾嗫嚅了两声,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绾绾,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出了这种事,也不是舒笑的本意,一味只怪罪他是没道理的。”路暖讨好般挽上她气鼓鼓的臂弯,在她的沉默不语中露出浅浅一笑,“我刚看到你又掐了周源之的电话,你先赶紧回家吧,别让他又着急了。” 大概是谢絮绾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路暖换了只手放在她腰际,半拥着她往外走,嘴里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谁:“你别担心,现在舒笑的公司应该比我更着急,他们是专业人士,肯定会处理好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谢絮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路暖根本不知道,在舒笑背后一手操纵他的是谁。可她的烦心事已经够多,再说出来,除了添堵也没什么用。 只好点点头:“那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联系我。如果需要律师,我正好最近刚认识个女神可以介绍给你。” 路暖这下是真的忍不住扬起梨涡:“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多的女神。” - 晚上八点,挂了一天的热搜#舒笑车库热吻##舒笑恋情##笑笑今天分手了吗#终于有了变动。 #舒笑澄清##舒笑回应了#分分钟挤上了前排。 【角度问题,我们只是在说话。她是我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请大家不要去打扰她,甚至伤害她。】 简单的文字下,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由路人拍摄的,换了个角度,两人明显隔着些距离的对话照。 还有一张,是他们认识之初,数十个朋友一起登山野营时留下的旧照。舒笑被簇拥着站在C位,身边勾着肩搭着背的有之,玩闹着在他头顶比耶的有之,笑得张扬灿烂的脸比现在要稚嫩得多。而路暖站在人群的边缘,与谢絮绾并肩挽着手,同样露出青涩和煦的微笑。 照片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七年前。 等了一天终于松口气的粉丝和吃瓜吃到结局的普通网友几分钟内就让评论破了万: 【看到没有,只是好朋友而已,散了吧散了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位小姐姐好漂亮啊,果然美人都是和美人玩的】 【姐姐好幸福,居然能让笑笑当司机,我也想要!】 【你们也太单纯了,你和朋友说话会凑这么近么?】 【那个说想让笑笑当司机的,醒醒吧!不像我,我只想和漂亮姐姐也做个朋友!】 【一看就是金主,就凭舒笑没样貌没演技的新人,你们敢说他背后没人?现在终于露出马脚了吧】 【我磕到了姐妹们,我觉得这两个人看上去很配啊,你们没发现出现的每张照片里,笑笑的眼神都没离开这位小姐姐嘛!】 【异性之间没有纯友谊!他说是朋友就是朋友了?我和我老公还说是多年室友呢】 【那个说金主的,我偷偷爆个料,是有,但不是这个性别的…】 晚上十点,公司的人都下了班,何音一边专心刷着PAD上舒笑那条微博上的评论,一边走过一排排漆黑安静的工位,在走道的最深处停下了脚步,轻轻推开厚重的双开门。 一眼扫过,明亮的白炽灯将占地宽阔的办公室内照得一览无余,没有人。只有他自己高瘦如竹竿的笔挺身姿倒映在整面的落地窗上。 窗外,是深夜仍旧灯火辉煌的高楼林立,一格格的小白点如像素游戏上的俄罗斯方块,几横几竖,拼凑出成年人的深夜。 而另一种代表成年人的夜晚,也在这间房内同时上演着。 何音脚步不停,往左手边办公桌侧后方走去,在一扇几乎与深色背景板融为一体的隐形门前站定。 放浪的呻吟和闷哼细细密密地从门后传出,听得久了,便觉那颤着破碎的喘息中,拉扯出的痛苦有八分,欢愉占二分。 何音面无表情,悄无声息退后一步,耐心等着。 ============================ 绾绾:装什么可怜,呸,白莲花 阿笑委屈脸:路路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愧疚 时隔一年,终于再次写到渣男顾,招牌必须亮出。 终于我也能说声周末快乐哈哈~最近因为长时间熬大夜,身体开始各种罢工宕机,所以虽然很想加快点速度,但还是要保命些,对还在追文的各位姐妹抱个拳! 第30章:把他吃了「po1⒏υip」 那哭腔最初只是路过花坛时让你回头驻足的小猫细叫。 渐渐地,像是深夜隔壁人家的孩童拉扯了嗓子,透过了墙体,穿过了门扉。 最后,是连皮带肉破开缝隙,涌冒而出的血珠止也止不住时,人们不由自主发出的无助、难耐、痛苦的呻吟。 像是不在人间,而在恶鬼的脚下。 等待的时间变得愈发漫长,当那悚然刺骨的声音渐渐减弱,何音甚至无法判断,是因为要快要结束,还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门内的人很快给了指示:“进来。” 何音松了口气,将箍住喉咙的领带单手转了转放开些,才旋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混杂了一丝铁锈味的甜腥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了数倍,直冲脑门。 何音顷刻间晕胀了脑子,一时间连目不斜视都忘记,余光在房内一扫而过。 室内光线朦胧,橘黄色的光与影交织成画笔,将趴伏在床上的赤裸身影勾勒出起伏跌宕。 从单薄的身量来看,说是男子,不如说那还是个少年。 他全身赤裸,盖毯堪堪一角披在凹成一道弧线的腰臀处,白皙细嫩的皮肤上伤痕累累,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 “下次换个没这么听话的。太没意思。” 何音心中一凛,匆匆收回视线,投向说话的那人——他的老板顾海成身上。 顾海成同样一副刚从情欲中捞出的模样,随意披在身上的衬衫没有系好,裸露出泛着蜜色的块垒肌理,汗迹未干,在一旁落地灯的照射下微光闪动。 何音握紧拳撇开了头,点亮屏幕将PAD递给顾海成,一边轻声报告:“舒笑出来澄清了,毕竟有照片在,相信的人还是占了多数。只是……” 他有些犹豫,顿了顿,见顾海成专注浏览着热评和转发,挑眉动了动平板,示意他继续。 “只是没想到,有一些人开始磕起了他们两的CP。” 话音刚落,顾海成一声冷笑,吩咐道:“多找些人把这种评论删了,其他的不用管。” 何音点头应“是”,又听老板继续:“让费弘把阿笑接下来的行程报给我,我要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还有,去找找那几个狗仔的联系方式。” “找他们是……?” “你不用管。” “好的。”何音低头,将黑屏的平板收起来,他正打算离开房间,耳边却传来语气平淡的问句,勾住了他迈开的脚步。 “何音,你说一条养熟的狗,会轻易地被过路人的一根骨头勾走吗?”他轻轻地笑起来,眼中却无一丝笑意,凛冽冰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人。 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哦不对,倒也不算陌生的过路人,毕竟以前也喂过一次。”- “阿笑,阿笑!”路暖的手在舒笑面前左右摇晃,“阿笑,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游离在外的魂魄被唤回,舒笑聚拢的眼瞳稍稍往下,正对上路暖脱了一半的上身。 一只纤瘦的臂膀已经完全脱出柔软的绒衫,光滑圆润的肩头裸露在空气中,淡粉的织物散乱堆迭在身上,与偶尔露出的白皙肌肤融为一体,仿佛有樱花牛奶的香气淡淡萦绕在鼻端。 脸依然是细白克制的脸,耳朵却是浸透春色红雨的耳朵,彻底暴露了他。 直勾勾的视线渐渐熨上热度,路暖不由低头,瞬间红了脸。 与谢絮绾走出卧室后,她便察觉舒笑状态很差,脸色苍白,薄红的唇上抹了层白霜,失了血色。 路暖本以为他是被谢絮绾的态度所影响,可一同送走谢絮绾后,他依然如此。 眼光黯淡,沉默寡言。 可若说他哪里不太对,在处理工作事宜时,他又逻辑清晰交谈顺畅。 两人甚至在澄清微博发布后,就着晚饭刷起评论,讨论了两句。 只有一点。 只要路暖一移动,舒笑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走哪跟哪。 数不清有几次,她一转身,就发现舒笑像座高山似的将她堵在一臂之内的狭小空间里。 包括现在,路暖回房打算洗漱睡觉,脱了一半衣服回过头,发现舒笑竟也跟了进来。 她简直哭笑不得。 “我要去洗澡了,你还打算跟着?” 细细柳眉挑起弧度,即便是逆着光,路暖也能清楚看见他削薄透光的殷红耳朵。 像是发现他偷偷藏起来勾在她脚边的尾巴,她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还是…你想一起洗?” 刻意放轻放柔的声音模糊了界限,说话的时候,她身子前驱凑得更近了些,拢在胸前的手臂收紧,将半露在柔软织物里沟壑挤压得更深。 舒笑喉头一紧,偏过了头。 仿佛受到惊吓的小仓鼠,圆溜溜黑黢黢的目光游移着,就是不敢看她,嘴里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我,我走错了。” 这副躲闪避让的软糯模样似乎有了昨晚的影子,路暖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地踮起脚,想伸手摸摸他发烫的耳垂。 嗯,虽然不知道阿笑什么时候有了新名字,但她还挺喜欢那个“阿望”。 不同于路暖的笑脸,在她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舒笑瞳孔骤缩,不仅偏头躲避,甚至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 他咬唇不说话,可难看的脸色与不久前刷到网友磕起他们CP时如出一辙。 路暖尴尬放下手,是她又得意忘形了,怎么就被氛围所染,忘记了呢。 “那我就先去洗了。” 仓促说完,她抱起迭在床上的睡衣,闷头冲进了浴室。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舒笑。 明明是很小的房间,他却只觉得空空荡荡,满眼尽是索然。 连呼吸都变慢了,每一次的呼和吐都像翻山越岭,需要调动身体全部的力量,胸腔里心脏跳动得缓慢又急促,“嘭通、嘭通、嘭通”。 眉眼垂落,他缓缓伸出手,抚摸揉搓着被路暖擦碰过的地方。 热度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 柔软的床垫向下凹陷,舒笑携着一身水气轻手轻脚地摸上床,缩在床沿与路暖背对而睡。 风从中间穿过,荡起被两座山躯架出的被面。 安静了许久,确认身边的人不会再有动作,路暖拽紧被套的手渐渐放开,也不再刻意放缓呼吸,松弛了紧绷的神经等待入眠。 可不等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床垫凹陷又弹起的浪伏,收断拉近的被子,还有衣料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让她一点一点清醒过来。 热度比身体更先一步靠近,试探着逐渐缩小距离,直到滚烫的身躯完全贴合上来,在深冬的夜里几乎要把她也烧着。 哪里还睡得着。 偏偏舒笑额头抵在她背后肩胛骨处,还要问上一句,“你睡了吗?” 平稳匀缓的呼吸不知不觉加了几分浊重,纤长卷翘的睫毛如落雪松枝般簌簌发抖。 路暖自知骗不过去,睁开了眼,“我以为你不会想……” “不会什么?不会想碰你?” 他凑得愈发近了,似乎无声轻笑了下,喷出的热气拂过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你就在我身边,怎么可能。” 轻如羽毛的细语含混模糊着,与脑袋一同埋进颈窝。 希望她听见,又希望她没听见。一如他这些时日来的挣扎与反复。 可即便再告诉自己千遍万遍,当路暖露出笑不出来的模样,他便控制不住地害怕。 迫不及待只想确认,她还在这里。 用言语,用身体,用什么都好。 干燥温热的手掌早已悄然探进衣摆,被路暖中途擒住制止,停留在柔软起伏的小腹上。 舒笑尝试挣了挣,带有薄茧的指节擦过细嫩的肌肤,带来阵阵战栗。 察觉到所谓的桎梏不过是浅浅覆盖在上的一层糖纸,轻轻一捻就能抹开,舒笑抿出微末的笑意,轻扬的弧度勾连着眼眸,如有碎芒自稠黑星空划过。 转瞬即逝。 下一秒,那星空便愈发深沉汹涌,翻涌着名为情欲的暗火。 得到了无言的默许,舒笑彻底放开了动作。 湿润的啄吻跳跃着落在温软的肌理上,指腹不过沾了点水意,他便拉下二层包裹,露出急不可耐的性器。 渗出的晶液几番流连剐蹭在溪谷前后,黏腻冰凉,他用两指撑开尚且闭合着的玉户,另一只手扶着青筋结虬的暴胀,窄腰绷出笔直的线条,缓缓下沉。 路暖根本称不上准备好。递增的刺痛和饱胀的酸软说不清哪个更重些,可在舒笑急切到甚至有些粗暴的动作下,哪个都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反手揪紧枕头,银牙几乎咬穿红唇,仍是阻挡不了绞着泣音的呼痛声溢出。 这微弱的气音像是给猩红着眼睛,迷失了神智的狂犬收紧了项圈。 舒笑立时停下动作。 他慌神看了路暖一眼,又忍不住低下头,直愣愣地凝视着两人泥泞泛滥的交合处。 蘑菇大的茎头已经完全没入,穴口嫩肉被撑大撑圆,薄薄一片覆在他叁分之一的阴茎处。 就像,把他给吃了。 他痴痴看着,不自觉伸手抚上,滑腻软嫩的萋萋草丛春水湿淋,触手温凉,已经辩不明是谁流下的。 没有哪一瞬比此刻更让他确定,他们是一体的。 你看,他就在她的身体里。 黑澄澄的眼中仿佛有涓涓细流淌过,带起粼粼莹亮,舒笑撑起些身子,拉下路暖的手,放在唇下轻吻。 另一只手流连游移着往上,挨擦过悄然挺立的蚌珠,路暖猝不及防,发出短促的嘤咛娇声。 “路路,你先忍忍,让我进去。” 不等路暖回答,他变化了角度,放缓动作慢慢研磨着渐次深入,九曲回肠般的腔壁既晦涩又温暖,软肉争先恐后地挤压上来,他忍到额角青筋暴起,才控制住一贯而入的冲动。 直到全根没入,腰腹处的黑色丛林达到溪谷,两人才双双轻喘着气,流出长长的喟叹。 舒笑低下头,湿润的鼻尖轻蹭路暖,哑声问,“还疼吗?” 路暖清润明亮的双眼中雾蒙蒙一片,眼角蕴着的水珠将落未落。她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又软了声音摇摇头:“现在好一点了。” “对不起,”舒笑喉结几番滚动,一边低柔道歉,一边如拨笋探芯般撩开路暖纯白软糯的睡衣,“下次我不这么急了。” 露出白玉般的身子,推在一抔雪里。 路暖难忍羞赧,横陈了手极尽遮掩掉几分盎然春色,下腹处被侵占和填满的地方钝痛不再,胀感占据了上风,演变成难耐的痒意,却偏偏得不到疏解。 她偏过头,细柳轻扭,被强行分开的丰腻腿肉柔柔蹭在舒笑精瘦的腰胯处,呜咽催促: “你…你动一动……”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31章:咬人(H+剧情) 舒笑紧吸一口气,鼠蹊处被蹭得发麻发痒,全身触电般绷紧拉直。他抚上作乱的细腿,触手滑腻软嫩,一时不舍得放开,捏在手中来回摩挲。 又干脆将长腿拉扯到最高,侧过身子,被挤出些的性器钻着角度再度填满潮热的花径。 肉体与肉体猛烈撞击相碰,发出“啪啪”的声响,淋淋蜜水泛滥般涌出,使得只能插入叁分之二的硬胀所到之处滑溜溜的,几次从蠕动湿软的甬道中滑出。 到底是不过瘾。 舒笑窄劲的细腰弓成弦月,穿过路暖腋下将她软绵绵嫩弹弹的身子向上提起。 一声惊呼后,路暖细条的藕臂下意识地搂住舒笑的脖颈,环成真正的项圈。 行云流水间,两人已变躺为坐。胸贴着胸,脸对着脸。 粗长的利刃始终钉在路暖的身体里,随着挺弄越来越深,原本的七分饱变成了十二分的胀,路暖再受不住,沁在眼尾的泪珠珠玉般扑簌滚落。 酥软的手却积聚不起力气,推在舒笑胸口约等于无,“不,不行,……太深了…嗯…” 要的就是这么深。 潮热的鼻息凑近脸颊,舒笑舔净她的眼角,却仍不够解他喉间火烧般的干涸。 轻柔怜惜地啄吻由上至下,密密麻麻地覆盖唇舌所能到达的一切地方,汲水般舔过她的脖颈、锁骨的凹陷处。 再往下,躺下时隆起的小土包因着重力,聚成饱满挺翘的水滴。 眼梢深深,更暗了几分。 舒笑臂上使力,托着路暖抬高些距离,薄软的唇瓣分开,一口含入水球,满满当当贴在腔壁上,不留一丝缝隙,极尽舔咬啃噬。 牵着银丝吐出时,桃粉珠果变得媚红溢光,被用力吸吮的白嫩肌肤处透出细细红点,连成一片。 玉为骨雪为肤的身子太过娇嫩,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舒笑幽深的眼潭扫向锁骨下,那处淡金色的月牙咬痕。 那也是他的。 默念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手骤然松开,稳稳含在体内的粗长在失重下彻底贯穿,直抵花径最深处。 路暖抓握不及,指尖用力,在舒笑硬实的背上留下条条一指宽的抓痕。 轻微刺痛下,舒笑溢出一腔细吟闷哼,半仰起头,迅速泛红的指痕衬得他冷白的皮肤如醺了醉意,靡丽秾艳。 像是要惩罚于她,不等路暖适应这深度,舒笑便双手托住她软腴臀部上下裹弄,吐露时不过浅浅一层,垂落时龟头却每每险些探进子宫。 卷入重来的钝痛和快感螺旋交缠着漫上识海,路暖被倾覆而来的耸动撞得意识涣散,泣声求饶:“我不行了,阿笑,你…你停一停,啊…” 舒笑又比她好到哪里,拥挤上来的膣肉潮热紧致,层层包裹住他最敏感的神经。他像是入了魔障,呼吸滚烫,沉溺在销魂蚀骨的快感里肏红了眼,恨不能将自己整个都填进去。 挺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清朗动听的声音染上浓重的欲色,舒笑压在她耳边急喘:“路路,快了…你等等,我们一起…” 最后一刻,舒笑咬紧牙根探下头,硬是从路暖体内撤出,斑斑白浊射出弧度,洒落在小腹处、腿根间,一片狼藉。 眼前白光一闪,胸口处传来麻木的痛感,很快被触电般的痉挛颤抖所掩盖。 路暖珠玉排列般的颗颗脚趾蜷缩成团,修长脖颈划出优美流畅的曲线。 余韵悠长,舒笑舒展开身体,趴伏在绵软耸立的雪团中不肯起身。 路暖支撑不住他的重量,顺势往后仰倒,跌进横倒歪扭的靠枕里,手掌抚着舒笑汗津津湿润润的肩背,感受着与她步调一致的起起伏伏。 然而当酥麻感褪去,火辣辣的刺痛便开始显现。 路暖小小嘶了一声,拧着秀眉往身上探去,恰逢舒笑起身,动作牵扯间刺痛成倍加剧,也让路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伤口。 沉甸甸的胸乳阻扰了视线,她用手轻轻掰开,含了泡水的眸子尚未褪去湿意,睁大了怒瞪向始作俑者,简直不敢相信: “你,你又咬…” 几乎在她开口的一刹那,舒笑便心虚地错开视线,全然不敢直视自己留下的“杰作”,只盯住反复在床上旋转绕圈的手指。 明明受伤的是她,怎么他反倒神情灰败,闷头丧气地就像做错了事,在主人面前耷拉耳朵,垂下尾巴的大型犬类。 她简直要被气笑。 本就不大的怒气如泡泡在空中“啪”地散开。 安静的太久,舒笑终于忍不住内心煎熬,偷偷掀起眼皮觑向路暖。 只见她侧过些身子,正迎着灯光仔细察看——乳根处的细腻皮肤被轻微拉扯,露出红线般的破皮处,好在没有真的血珠掉出来。 比上次好多了。 路暖松了口气,一抬头见舒笑也直愣愣地看着伤口,目光凝滞,带了丝显而易见的痴迷热烈。 她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来不及推搡,舒笑的脑袋再次拱近,细小的舌尖渡向舌苔,摩挲着在伤口处轻轻舔过,含在温热潮湿的口腔中,石磨火燎般的锐痛竟真的有了缓解。 然而刚刚高潮过的身体还残留着涨潮的感觉,敏感得不行,才被他小心翼翼地含入口中,酥酥麻麻的感觉便瞬间死灰复燃,电流般窜至萋萋草丛间。 她眼睫翕动,洁白贝齿咬紧下唇,五指插入舒笑短发,本能地发出婉转呻吟:“嗯…阿笑,你干嘛…” “我帮你舔舔,不是说口水能消毒么。”带着水色涟涟的唇瓣,舒笑回答的一派坦荡又纯然,又很快变得黯淡无光,闷闷道:“对不起……” 在到达顶峰的刹那,他放任疯长的恶念,病态般想在路暖身上留下他制造的痕迹。 他的确是故意的。 因此除了干巴巴的道歉,他说不出其他辩驳的话语,只是静静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降下。 “下次…”一如既往细腻温软的声线起了个头便停下,抿成直线的唇角似有轻若浮毛的轻触点过,舒笑讶然抬头。 路暖试图端起端正严肃的模样,可偏偏一双盈盈闪闪的美眸漾着珍珠的柔和,撞进舒笑懵然的黑瞳里,全然不见一丝他预想中的怒气、厌恶和冰冷。 他听见她分明带了笑意,说:“总之,不许再咬我了。” “嗯。”舒笑浓密纤长的睫毛覆下,嘴里虽一口答应,可下一秒他便偏过头,咬住停留在唇边的细白手指,在齿间磨动。 路暖被咬地发痒想笑,耳畔飘来舒笑轻轻的问声:“你生气了吗?” 她一愣,想也没想便摇头。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未对舒笑有真正生气的时刻。 “你为什么不生气?”舒笑却并未因为她的摇头而放松下来,反倒黑眸沉郁,一眨不眨地盯着路暖,不想错过她脸上眼中一丝神情。“我咬了你,害得你被网暴,被不认识的人追着电话骂,到现在都不敢开机。你为什么不生气?” 问到最后,那双尾稍轻颤的眼眶泛红,直直看进路暖心里,执着地想要追个答案。 路暖恍然意识到:原来舒笑一直在在意着。 她有些明白过来,又不太明白。沉默瞬息,她缓缓开口:“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要生气,也是对那些偷拍你、以及不分青红骂我的人。” 平白直叙的轻柔话语不刻意,也没有讨好,却像冬日暖阳,透过玻璃面驱散四肢冰寒。喉结滚动,有炽烈滚烫的热意顺着喉管流至胸腔,舒笑动了动手指,拢住路暖纤秀的腕骨不住摩挲。 “阿笑,我只想,你是不是也收到过这些消息,接到过这些电话?” 这段时间,她总是频繁想起那天在他家楼下,看到的一只只沉默的、窥视的机械独眼。 舒笑起身的动作一顿,轻轻点头。 在颜色相近的被褥中找到不知何时滚落的睡衣,他一边撑大了领口帮路暖套上,一边无所谓道:“我已经习惯了。” 毛绒绒的头顶从领口穿出,还没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就被舒笑接下来的话呛到。 “你把手机给我吧。” 路暖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钻出衣领的脑袋轻轻歪着,一向柔顺的长发因摩擦而乱了顺序,左一撮右一撮随意倾倒,再配上路暖那副惊讶迷茫的神情,落入舒笑眼中,既新奇又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将那几撮乱发摆正,手指插入细软的发丝,慢慢由上抚到下,“我帮你删掉,你不要看那些。” 那些指的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路暖迫不得已关机前,除了应接不暇的骚扰电话,更多的是来自短信、评论和私信的轰炸。 她的成长道路从未发生被人指着鼻子重骂的经历,更不要说那些连听都没听过,看都没看过的污言碎语和人身攻击,范围广泛,涵盖了她祖宗十八代。 她的确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时难以接受和直视,可到底年岁在这里,还没脆弱到需要假手于人的地步。 再说,那些刺目的话舒笑看了难道就毫无影响了吗。 路暖做好决定,舒笑却铁了心不许她摇头拒绝。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偷偷将她放置床头的手机抢先握在手里,同时把自己的硬塞进她的掌心。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我们交换。”末了,他还举指发誓,“我保证不会看别的。” 沉甸甸的玻璃砖块放在手中,对路暖而言却与烫手山芋无异。 不久前的那场无人知晓的谈话言犹在耳,她便是无心探究舒笑的经历和过去,也忘不掉那些一一摊开,血淋淋摆在眼前的照片。 耳边仿佛有风送来孩子们嬉戏打闹的铃铃笑声,一起出现的,还有李思佳最后的那句话。 握紧手机的指骨泛白,脸上晕染的绯红一点点褪去,映在点亮的屏幕上,透不出一丝血色。 解锁不过十分钟,路暖便重新放下。 无他,舒笑的手机太干净了。 若不是几分钟前舒笑亲手交给她,她差点以为这是部刚刚出厂的新机,除了原封不动的预装软件外,仅有几个国民APP。 短信空白,通话记录为零,就连相册,也不过寥寥几张没有处理过的封面照。 几乎找不到个人痕迹。 ================ 阿笑:嗯,我知道还有下次了。 我发现我每章都有点超字数,但是断章断在哪里又让我有点纠结。 第32章:吃饭睡觉等路暖 倒是打开微博让她吓了一跳。 消息图标的右上角标红已显示到9999+,且在她打开的几分钟内,新的消息如雪花飘落让人应接不暇,根本来不及细看。 她只好全神贯注,酸着眼睛抓住停留的几秒。 这些消息绝大部分都是粉丝发来的。 有的人不愿相信,怒叱狗仔,寻找细枝末节为舒笑嘶声辩驳;有的人持怀疑态度,只相信官方认证;有的人选择相信,恭贺祝福,表示笑笑的开心就是她们的开心……这都算是比较好的。 自然,也有很多不好的:轻则郑重宣告就此脱离粉籍,重则就此粉转黑,痛斥舒笑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自甘堕落,恋爱脑,不把她们粉丝放在眼里,没有她们,哪里会有现在的舒笑。 剩下的则是一些路人搬着小板凳前来凑热闹,大部分是无关痛痒的八卦之心,少数的冷嘲热讽和恶意揣测也很快遭到了粉丝们的围攻。 看着那些黑评很快就像沙滩上的痕迹被新的消息冲刷干净,路暖不由感叹,当今社会男性的生存环境的确要比女性好得多得多。 而和她相比,此时舒笑的脸色则要难看得多,阴沉沉的仿佛暴雨前奏。 大概也是没想到攻击路暖的言语能恶劣到那般地步,他每删掉一条短信,凑紧的眉峰就更近一步,生生挤出几条万丈沟壑来。 ‘要不还是自己来吧’的念头刚刚冒出,手中便传来细微的震颤感。 路暖不由低头,将视线重新投向泛亮的屏幕。 打开的微信界面上,屈指可数的免扰工作群被挤到了下面,有个叫小徐的人发来消息,像是鱼吐泡泡一条接着一条。 【笑笑,笑爸爸,笑祖宗,我错了,是我嘴贱,是我不会说话】 【我还不知道么,别说是卖身,让你陪着吃个饭喝个酒,大爷的你哪次赏脸过,还不都是出卖的我的色相】 【这样,我同意你去参加《最后一天》的试镜,行吗?】 【只是顾总那边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安排,等我去确认下哈】 【笑哥哥~球球您高抬小指,赶紧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么么么么么】 路暖顾不上欣赏接下来弹幕般的求饶道歉表情包,豁然回头:“阿笑,你打算去试镜了?” 她鲜少会有如此外露的雀跃和欣喜,水光潋滟的眼眸里洒满光亮,宛如搅碎了一池鎏金。 舒笑被她所染,从负面极端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愣愣点头。 可到底不想给了她希望又失望,又呆呆道:“只是和经纪人商量了一下,还没确定呢。” 路暖笑眼弯弯,摇了摇手机:“你经纪人同意了。”说完,脑中闪现激动下忽略的细节,她敛下过分激亢的情绪,面色不变,依然是笑眯眯道:“没关系,就算最后时间冲突了,你至少已经试过了,不是吗?” “路路,你很想我接这部片子吗?”舒笑不解,他自然也是松了口气的,可路暖明显比他要开心得多。 路暖切切点头,“其实也不只是这部片子,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接触一些优秀的团队,学习也好,搭船也罢,都是有利的事。” 大概是舒笑的脸上太过淡然,事不关己毫无参与感,路暖小心试探道:“其实,我觉得你当歌手也很好,就像之前那样。” “嗯。”舒笑低了头,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盖了层阴影,他动了动嘴唇,用只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喃喃道:“我也是。”- 早上起来时,路暖弹着沉重的眼皮,痛苦地暂停魔音穿脑的闹钟,细长手臂自然垂落,摸到一手平坦,已经失了温度,冰冰凉一片。 舒笑呢? 她猛地弹坐起身,接触到的却不是带着湿度的冷空气,入睡前关掉的空调此时正哄哄工作,吹在身上暖融融的。 就是温度稍微高了点,有点窒息。 猜到是谁干的,路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她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披上厚厚的睡袍,走向屋外。 刚碰到把手,门便被人从外拉开,与她撞个正着。 舒笑大概也被她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方才开口,语气却颇为奇怪,隐隐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期望:“你起来了?已经8点半了,你今天还准备上班么?” 路暖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连震惊都嫌浪费时间,转身就踉跄着往洗手间跑。 挺直的脊背悄然卸力,舒笑失望垂肩,可看着她慌遽凌乱的背影,又忍不住抿了嘴角。 原来同居是这样的,能看到她如此多不同寻常的一面。 常常温柔,时时笑靥,偶尔,也会有像现在这样,失了从容稳重,冒冒失失像个孩子。 早饭肯定是来不及了,接过舒笑帮她装在密实袋里的鸡蛋和包子时,路暖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让舒笑生出莫名,歪着头眨了眨眼。 下一秒,她又饱含愧疚地望着他,“对不起,来不及和你一起吃早饭了。” 舒笑摇了摇头,可细看他脸上,那压低的嘴角,垂下的眼梢,分明一副我委屈但是我不说的可怜模样。 路暖于心不忍,不禁放下承诺:“你好好在家,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舒笑黯淡的颜色总算好看许多。 弯下腰,路暖一边专心对付油光锃亮的米色长筒骑士靴,一边埋头细心叮咛:“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帮你订外卖。记得等外卖小哥走了,你再出去拿。” 分神间,她金鸡独立的姿势更显艰难,晃晃悠悠没个重心。舒笑“嗯”了一声,牵住她的手臂让她扶着他的肩膀,蹲身一手贴着靴筒,一手摸着拉链,顺滑向上的“呲哗”声伴随着他的回答:“我知道。” 仰头时,那一对圆溜溜、黑黢黢的眼珠宛如刚被洗过的夏黑葡萄,就只是定定凝视着她。 看着好乖的样子。 路暖动了动手指,忍住手贱的冲动,打开家门的瞬间,她想起了今天的日期。 便笑眼明眸地回头,留下神神秘秘的一句话: “今天也许还有个惊喜哦。” 路暖走后没多久,果然就响起了门铃。 舒笑透过猫眼确认来人后,才磨磨蹭蹭地开门。 惊喜? 他挑了挑眉梢,一脸不开心地看着门口的谢絮绾。 “你什么表情,不欢迎啊?还真把自己当男主人了。”她用两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嘟囔完,不情不愿地递过一个大纸袋,昂着头不愿正眼瞧他:“喏,暖暖让我给你拿的衣服。” 舒笑打开纸袋,随意扒拉了两下,从衣服夹缝里翻出标签,抬头看了谢絮绾一眼。 成功收获回瞪一枚,圆润娇俏的双眼主人抻着脖子,“干嘛,我才不想把我们老周的衣服给你呢。” 舒笑余光瞄向自己的手机,谢絮绾不知道,早在她来之前,自家亲亲老公已经把她给出卖了。 【周:绾绾嫌我的衣服太老气,不适合你,已经去商场给你重新挑了。你穿多大码?】 舒笑浅浅勾了嘴角,“嗯”了声,轻得像一叶浮萍点过水面。 谢絮绾最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搓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又不放心地手指警告他:“你现在是迫不得已住在暖暖家,可不许麻烦她,知道吗?” 若是以前的舒笑,大概会翘高了鼻子,得意洋洋地与她斗嘴:“怎么,羡慕啊?” 可现在,他只是愣了下,捏紧了手中的袋子回答:“好。” 昨天还是朵绿茶呢,今天就成木头桩子了。 谢絮绾心里闷闷地堵得慌,烦躁地单手大幅打着方向盘,偏头看向后视镜时,面色遽然一沉。 斜后方那辆黑色的SUV车违规停在车道上,副驾驶上的人单手夹着烟头靠在窗槛上弹下烟灰,没注意到手持的黑白镜头已经伸出了窗外。 明晃晃地,如同黑暗中潜匿瞄准的长枪大炮- 在谢絮绾的提醒下,接下来的五天,舒笑一直窝在路暖家,没有出门。 路暖上班,他便在家中吃饭、睡觉、发呆,等路暖。 有次路暖不小心打开宠物监视摄像头,四四方方的格子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几乎一致,一个晃着蓬松的尾巴趴躺着,一个手抚猫头,坐在落地窗前的坐墩子上,四只眼睛齐齐望着楼下。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七七便是那天路暖口中的“惊喜”,一只矮脚拿破仑,前段时间她经常出差,便寄养在了朋友家里,一直没空去接它。 大概是舒笑在家中住了两天,不知不觉染上了它的味道,路暖头一次见小家伙看到陌生人,不退反进,短短的小腿埋头蹭着裤脚,绕到第叁圈时便后肢立起,扒拉腿上求抚摸求抱抱。 到了入睡时,都不用路暖再诱哄它,便自己找地方挨着舒笑团成一圈睡觉。 直看得路暖一脸羡慕。 这时比小家伙庞大数倍的舒笑就会面无表情地偷偷蹭过来,歪歪缠缠有如橡皮糖,黏在头颈处拉不下来。 一如这些天他们相处的任何时候。 每每路暖下班回家,舒笑总会抱着猫,就在门口等她。做晚饭时,即便会的不多,舒笑也坚持在一旁打下手。更不要说几次喝酒看电影,还没放到一半,身边就有人磨蹭着挨近。 鼻息相贴,温热的手掌沿着衣摆探进去,游移流连在温热细腻的皮肤上。 而后,便是纵情靡滥的做爱,在窗前,在沙发上,在餐桌旁,在岛台,在浴室…在一切能引燃那把火的地方。 谁都不想收住,谁也收不住。 特别是舒笑,常常路暖还没准备好,他便急切切地一贯而入,仿佛只有待在那处濡湿的温暖里,才能获得喘息,获得生机。 等到正戏开场时,他时而恶狠狠地像要把她吞吃入腹,仗着路暖在情潮中身软如泥,将她捏成任何自己想要的姿势,极尽贪婪地满足仿佛填不饱的欲望; 有时他又使劲一切手段只想让路暖快乐,温柔漫长的前戏如暄热又不至于烫伤的泉水,将她整个包裹起来,就连攀至巅峰时,快感也绵延又悠长。 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路暖将没做完的工作带回家,解决了晚饭便占用餐桌,全神贯注地噼啪打字。 这时舒笑便不会打扰她,静静坐在沙发上,曲腿撑着下颚,就只看着她。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放空。 舒笑怫然不悦地拧眉,将手机平摊在脚边,指尖轻点任由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直到路暖探出头来:“阿笑,是不是电话响了,你不接么?” 嗡嗡震颤连绵不绝,铁了心要坚持到底。 舒笑“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捞起手机。 ========================= 绾绾握拳:说的好老公,下次不要再说了。 绾绾是标准的嘴硬心软,场外作者也握紧小拳拳:我什么时候也能有猫啊! 龟速爬的我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减少字数,每周多更几章,但想想都叁十几章了,还是统一点吧,等下本可以试试字数少一点的。 这张甜甜的吧,下一章总算能换新地图,开启新篇章了。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33章:好想吃掉他(微H) 刚按下绿色接听键,舒笑就两指拎着手机默默推远,很是嫌弃的样子。 果然,便是隔了些距离,依然能听到白弄清熟悉的炸毛声:“阿笑!你他妈是不是又不想接我电话?!” 舒笑根本懒得开口,都知道了干嘛还要这么执着。 白弄清倒也不在乎,只嘀嘀咕咕抱怨,“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要不是宏宏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在路暖家住了一周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舒笑,“上周新闻出来时,你在哪里?” 照理说,出了事关舒笑和路暖两人的新闻,白弄清必会在第一时间找上门,指不定比谢絮绾更快些。 可那两天他竟全然失踪,没有半点声音。 “我、我还能去哪儿,肯定在上班、在家啊…年底要考核了,特别忙…” 支支吾吾的回答换来舒笑一声冷笑,白弄清知道这鬼话糊弄不过去,他对待本职工作自然不会敷衍了事,却也绝谈不上什么积极上进。 可他心里也清楚,舒笑是不会追问的。 于是心安理得将这个话题囫囵过去,转了真正的来意:“我听说你想去《最后一天》试镜?” 听谁说的,不言而喻。 舒笑的默不吭声落在白弄清耳中等同默认,他洋洋得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直咧嘴,“到底还是要我出马,我早说你不能总是只听公司安排,就你这人气,外面大把的机会抢着要。不过暖暖是真靠谱,我才提了没两天,就给你安排上试镜了。” 舒笑面色一沉,“暖暖?” “对啊,上次见面我让暖暖留意一下有没有适合你的剧本,她不是在平台做IP项目的么。”白弄清迟钝依旧,浑然不觉自己再次因废话过多捅了篓子,一颗蠢蠢欲动的少男心犹在乐呵呵地打听八卦,“对了,你在暖暖家这几天怎么样?” 舒笑眼光魆黑,转头回望——路暖仍在伏案工作,暖白色的灯光以及堆迭在腰腿处的绒毯,为她周身镀了层柔和暖调的光芒。 他当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能不好么? “挺好的。”他自嘲笑笑,阴郁晦暗的心思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勾得隐隐伏动。 推波助澜的,还有争分夺秒压迫而来,已然近在眼前的分别。 胶着在路暖身上的视线收回,舒笑啃咬指骨,克制着压下心浮气躁,冷声道: “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去试镜是吧?”白弄清兴致勃勃,主动提议,“要不要我来接你?要是倒霉又被拍到,还能挽救狡辩一下。” “…好。” “不过我到现在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怎么改变接下来的行程,能去试镜的?” 白弄清说得隐晦,舒笑却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默了默,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那个名字。 七七不知从哪里出现,巴掌大的圆脸上镶了两颗黑水晶,正圆溜溜地看着他,映出他模糊变形的身影。 他决定如实以告:“我拜托了思佳姐。” 与以往的每一次相同,白弄清再没了回音,如初生旭日般的声音被按下快进键,骤然隐没于深夜。 舒笑耐心等着,伸出手缓缓抚摸露出柔软肚皮的七七,从头顺到尾,摸了一手的毛,他眼皮眨眨,不在意地将白黑杂糅的毛发又蹭了回去。 这期间,敏锐的耳朵清楚听到对面传来椅子在地面划拉碰撞的声音,几声趿拉脚步后有推拉门“哗啦”移开又阖上。 白弄清似乎换了个更加静谧的地方,说话时像加了层黑色遮罩,分外清楚:“你和思佳姐联系了?” 轻柔连贯的抚摸突然停下,七七娇娇气气地朝舒笑喵了声,示意他继续。 舒笑却再顾不上它,无波无澜的心中掠上一层惊讶:小白这些年,从未提过李思佳的名字。 那是他最避之不及的隐讳。 更何况,就算是从前,他也很少会称呼那人为“思佳姐”。 好几次舒笑无意中撞见,白弄清如收不住脚的大狗跑着跳着奔到李思佳面前,清清脆脆一迭声地喊她——“姐姐”。 更亲近,更私密,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大概也是那时,他比其他人更早地察觉到白弄清自己都没认清的心思。 四周太过安静,似乎连空气都被深冬凛冽的寒意冻住,声音凝滞在冰层里,没有虫鸣蛙叫,不闻风吹叶簌,只有更浓黑的远处,有萤萤几盏灯光亮着,映在白弄清疲累酸涩的眼里,如模糊了边界的六芒星,散着微小但醒目的光芒。 一如隔着这座城市的一南一北,在微弱电流中响起的舒笑的声音,模糊又清晰:“小白,对不起,当年如果不是我背着大家告诉你思佳姐结婚的消息,可能你也不会到现在还被李家拒之门外,也和…和思佳姐断了联系。” 白弄清摘下眼镜扔在小茶几上,揉了揉山根,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然:“明明是我太莽撞,太上头,气到什么话都说出口,才会被源清哥揍了一顿。你可别什么锅都往自己身上揽,阿笑,我和思佳姐怎样,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与不久前路暖眼中噙满了担忧所说的如出一辙。 长睫掩下,舒笑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又鱼浮水面很快隐去。 那清润低柔的女声便是这时闯了进来,吐字不清,但声音却莫名熟悉。 可不等舒笑深挖回忆,原本清楚传来的声音变得影影绰绰,像是隔着重山万水从风中穿过。 白弄清慌张到连手机都握不住,只留下一句“那我们明天见”便单方面强行切断了通话。 舒笑放下手机,与倒映在黑屏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能让白弄清心虚成这样的,会是谁呢? 蹭在手边的七七早已等得不耐烦,娇柔绵软的叫声沉了几分,呜呜表达不满,小巧浑圆的脑袋推挤着舒笑垂落的手掌,一心想将自己塞进掌心,舒笑扬起手,无意识地落在它头顶轻抚—— 是了,就在前两天,他就在这个地方,摸着七七的脑袋,与那人通过话。 - 隔天,白弄清一早便鬼鬼祟祟地敲响了路暖家的门。 天天踩脸叫起床的七七都还睡着,路暖已经裹上厚厚的睡袍,小鸡啄米地靠在门边,送舒笑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后一晚,昨晚的舒笑怎么也要不够,把路暖翻来覆去折腾得够呛,连几点入睡都失了忆。 只记得电脑刚合上,舒笑便从后揽住路暖因懒腰而绷直的腰线,压着她在圆桌上来了一次。 细软的腰卡在桌缘,路暖一只脚如荡秋千时不时轻触地面,探不着底,更像是踩在棉花上。 一次比一次重的撞击每每将她下半身也挤上台面,舒笑便一把将她拉回身侧紧紧贴合,不许她离开寸毫。 快感在落雨般的喘息声中迭加累高,如九层佛塔逐级收束,最后汇于最高的一点。 眼前有白光闪过,路暖浑身痉挛,泻下漫漫春水,浇灌着肿硬的性器顺延至桌面,沿着桌角“滴答”落下。 那声音太小,全然淹没在交合撞击的“啪啪”声和忍不了、受不住的连连呻吟中。 细弱的哭腔成了最美妙的催情符,刺激着在她身上耸动的舒笑愈发失了理智,只想从断断续续的莺歌婉转中听到更破碎的、更淫靡的呻吟。 路暖再顾不得关照什么贵重物品,主动勾起一条腿蹭在舒笑敏感的胯骨上,只求他能赶紧射出来。 舒笑仰头嘶了一声,果然很快就缴械投降。 温凉的白浊抵在宫口处洒出,就算隔着层避孕套,路暖都能感受到埋在体内的硬物强烈地颤抖。 第二次,被情欲浸满的沙哑低音半是哄着半是强迫,硬要路暖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镜前交合的模样。 凌乱的衣物还勉强挂在身上,却什么也遮不住,特别是路暖,方领的毛衣一只袖管还将落不落,另一只已全然垂在纤细手臂上,露出胸前大半的春光。 饱满挺翘的雪团被紧紧箍在身上的手臂挤压,宛如雪兔颤颤抖动的粉耳尖要跳将出来。 直面如此色情的自己,路暖已是羞赧地不忍直视,更不要说一直埋在她体内的性器。 硬涨的红色时隐时现,像是故意要让她看个清楚,动作比方才放慢了不止一倍,水光潋滟的棒身研磨着插入,又旋转着拔出,带动着第一轮肏红的靡肉被推进又拉出。 两人都看红了眼,不仅是路暖受不住咬紧下唇,舒笑也被过慢的动作折磨到青筋暴起,喘息声压抑又粗重,被过度刺激的甬道比以往收缩得更加厉害,每每压过碾平那些皱褶时,湿润的软肉就像吸附在利刃上,紧咬着不肯放他离开。 有汗珠顺着绷紧的下颌滑落,润过滚动的喉结,终于在路暖羞耻不堪的哭泣讨饶中,舒笑短暂地获得了满足。 两人交缠着滚进浴室,温热的水洒下一场雨。 舒笑将路暖推在冰冷的墙壁上激烈顶跨,肿成蘑菇状的龟头次次顶开宫口,直进直出,冷热交替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路暖张开嘴,像是上了岸的鱼狠狠吐气又吸气,在夹杂着丝丝疼痛的快感中本能求生。 结束后,舒笑拥着她坐在浴缸里,哑声问她:“路路,如果没有小白,你还会……”他顿了顿,“如果我不来,你会来找我么?” 路暖只觉死了一遍又活过来,太累太困,没有察觉到他突兀地换了说法,只下意识回答:“会啊,会的…阿笑,我好想你的…我一直…” 身上有暖流贴着皮肉划过,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则被另一具温热的身躯包裹着,路暖混沌的意识浮浮沉沉,她推了推身后,低声呓语:“阿笑,你别推开我了。” 单音节的男声过了很久才飘进脑中,再之后的,路暖断片般没了印象。 可偶尔从深重繁杂的梦中醒来,她总能感觉那双手似乎从未离开过自己。 捋了把尾梢卷起弧度的长发,路暖捂嘴哈欠连连,被神清气爽的白弄轻挤着眼睛揶揄:“这么累,昨晚上捉鬼去了?” 不等路暖瞪去眼刀,穿好鞋的舒笑便将行李包重重砸向白弄清,成功让他闭上了那张破嘴。 “你回去再睡会儿吧。” 路暖被白弄清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笑,纤直的肩膀簌簌抖动,听到舒笑的声音,弯成月弧的双眼抬起,眸中笑意未褪,卷曲发梢轻飘飘落在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如四月春花般沁人温暖。 眉眼垂落,舒笑悄然抬起的指尖又攥紧了放下,只吐出简单的叁个字: “我走了。” “好,”路暖笑容微敛,她迟疑半晌,又缓缓开口:“…如果试镜有结果了,你能也告诉我一声吗?” 舒笑一愣,点头慢了半拍,白弄清已经迫不及待从他身后窜出,飞快抢答:“暖暖,没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的!” - 系上安全带时,白弄清余光扫过舒笑,纳罕道:“你怎么还在看手机?这一路上都能看出花来了。” 在他探头探脑前,舒笑最后看了一眼,果断按下电源键,将重新加回并单独置顶的路暖隐入熄灭的屏幕。 几乎一晚上没合眼,舒笑也已经到了极限,他头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 “我睡一会儿。” 这次白弄清识趣地没再打扰他,车子启动,平稳驰行,半梦半醒间,舒笑听到路暖在说话。 是浸了水汽的,又朦胧又温软的声音。 “会啊,会的…阿笑,我好想你的…” 她似乎被他肏弄得太惨,回答的同时,脑袋支撑不住直往下掉。 舒笑防着她磕碰到浴缸,用手护住她额头,沉重的脑袋顺势倾倒,靠入他的肩颈。 嘴角微微抿起,他将涌上喉间的热意与酸涩涂在齿间,一口含住路暖如桃子果冻般粉嫩嫩的耳垂。 又顺延而下,在肩窝和手臂处流连不止。 浴室过曝的灯光将两人细腻的肌肤照得宛如覆了层珠粉,莹白透粉,每一寸都在发光。 好想咬下去, 好想吃掉她。 ================ 圣诞和跨年玩得都没时间码字,对不起晚了点! 总之先送上迟到的新年祝福,大家新的一年都好运多多,开心快乐哈! 第34章:提线木偶(微H) 沉重阴暗的想法被拂在脖边的声音吹散,路暖软软地小声道: “阿笑,你别推我了。”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站在镜前想了想。 应该是答应了,路暖开口,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馥郁清甜的香气从发泡的浴球转移到身上,绵密的泡沫像一朵朵小白蘑沿着上肢、脖颈、前胸,一路蔓延着向下蓬勃生长。 他无视渐渐又起的生理反应,涂抹得一丝不苟。 头顶传来路暖嗤嗤的笑,“阿笑,你变了。” 舒笑手上一颤,动作停了下来,路暖却像是未曾察觉到他的僵硬,悠悠道:“你以前家里乱得都下不去脚,可现在又是洗碗,又能做饭,把七七养得猪圆玉润,胖了好几斤…” 湿润的手抚上他脸颊,只轻轻一点,藕粉的指尖沾上泡沫,递到他眼前,“你看,还会帮我洗头和洗澡。” 唇畔梨涡浮现,她舒畅地长叹了口气,望着他的眼神意乱又迷离,“阿笑,你也太好了吧。” “这样就算好?” “不是,”路暖摇摇头,像是安抚,又像是奖励,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阿笑,你一直都很好。” 他有些抗拒她招猫招狗般的对待,却又私心祈祷这令人心折的、梦幻般的童话泡泡更久更久一点。 可不就是泡泡么? 附着在镜面上的水雾灰白一片,只消轻轻一擦就被轻易抹去,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站在镜前的男子半身裸露着,瘦削身形薄薄如纸片,他唇瓣嫣红,淋湿的黑发沾在鬓角,黑与红的映衬下,将那张失了血色的脸衬得愈发苍白。 像是刚从几百年的沉睡中苏醒的吸血鬼。 最令人厌恶的,就是那双眼睛,黑瞋瞋的没有一点光,深渊般凝视着舒笑。 湿润的眼瞳盛了水汽,雾蒙蒙的失了焦距,舒笑捉住她作乱的手指,含入潮润温软的唇间。 密密麻麻地印下齿痕,又被软舌湿漉漉地舔过,抚平转瞬即逝的凹陷。 温热的情欲被煮沸,舒笑浑身滚烫,喉结上下滑动,干渴地只有路暖这汪水才能缓解。 四瓣唇舌相接,他两指掰过路暖的脸,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压下。 喘息声被喂进另一人的口中,顺着喉管滑下,在胸腔里敲着钟打起鼓。 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激荡,如雷传响。 舌肉相搅,津液互换,啧啧水声与雷声相合,松开时,路暖饱满的下唇被收了锋利的牙齿叼起拉扯,红肿得像熟透的樱桃。 可再麻再痛,也仍是不及那悄无声息抵达花谷的手,剐蹭着敏感充血的花珠,又碾磨着探进蜜穴,抠挖搅动,直把她刺激地眼角含珠。 沉重的头颅搭在肩上,滚烫的气息拂在颈后,还有那如海妖般沙哑动情的声音,搅浑了她的五感,哄着她放下抗拒之心: “路路,这里也要好好洗干净。” 路暖迷茫地睁大眼睛,“不是都带套了?不脏的。” 她歪头往下看,手指没看到,倒是一眼瞧见了充血贲张的性器。 因在水中,直挺挺的肉柱被放大了数倍,连缠绕在茎身上的青色筋脉都根根毕现,狰狞暴胀,分外恐怖。 她明显被吓着了,一个哆嗦挪着软臀就想退开,可池中方寸之地,她的四肢都被圈在舒笑的身下,哪里还能逃得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舒笑手扶柱身,替代了手指,在水微弱的阻力下缓缓喂进她湿润紧缩的穴中。 有水混着一起进来,舒笑被不同以往的温度烫地“唔“了一声,他舔了舔殷弘的唇,拉长了音调,柔声道: “马上就会脏了。” 豆大水珠顺着镜面蜿蜒而下,生生将舒笑的面容一分为二。 他照在镜中,试着扯动弯下的嘴角,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在路暖家的这些天,有时他会恍惚觉得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最满足的时刻,他忘记了路暖不在的那些日子,时间像被衔接到了一起,她没有离开过,他也一直在原地。 可更多的时候,他连怎么笑都忘记了。 他比谁都清楚,路暖轻易捕捉到的变化不过是他刻意展现。 那些藏在更深处的,更阴晦的,更肮脏的,他绝不会让路暖看到。 骨节分明的长指拦截了水珠继续滚下,逆着水迹缓缓擦净。 映在明亮镜中的,只有完整干净,一如既往的舒笑。 是被路暖看到的舒笑- 试镜地点安排在吉佶影视公司的摄影棚。 车子平稳停下时,舒笑还睡着,眉心紧紧蹙拢,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白弄清私心也想让他再休息休息,可…他看了眼窗外,在推与不推间纠结了几秒,舒笑便揉着眼睛自己醒来了。 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光线刺目,他眯起双眼,一眼就透过车窗看到穿得花里胡哨、分外醒目的费弘带着助理小徐直冲过来。 “多休息休息果然是好的。”连着一周多没见到舒笑,费弘总算是松了口气,经过恶意绯闻一事,舒笑的状态比他想的要好多了。 就是身上的衣服奇怪了些,粉的蓝的竟是些舒笑不会穿的颜色。 他动了动嘴皮子,刚想问上两句,余光撇到大楼全透明的落地窗内,围拥成圈的一群人里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小徐反应比他更快,惊讶道:“顾总今天也来了?” 一时间,白弄清和舒笑的表情各有变化,前者拧眉垮脸,一副见到晦气东西的倒霉样子,后者不言不语,视线直直地透过玻璃,投射到显然是那群人中心的顾海成身上。 只费弘搭上小徐的话,“是顾总,没听说他会来啊。”两百度近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辨认的同时,也不难注意到,被围绕在人群中心的除了顾海成,还有另一名站在顾海成身后的少年。 看那单薄的身形,费弘心里嘀咕,有没有成年啊。 再一转念,鸡皮疙瘩簌啦啦竖起,他悚然大惊,顾总带着个美少年来剧组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来给舒笑加油打气的吧? 他危机心起,没有注意到顾海成已然察觉到他们一行人目不转睛的视线,抬眸回望,与舒笑不闪不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单烨烨睡眼惺忪地从车上下来,早就练了一身功夫的耳朵自动过滤掉亲二姐的唠叨,打着哈欠敷衍点头。 嘴张了一半就再合不上,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竟在这里遇到了好久没见的舒笑。 散漫的精神立时抖擞,他将背包和姐姐一并甩在身后,可雀跃的步伐没走几步,就缓缓停了下来。 叁个月不见,舒笑清瘦依旧,松山挺立的身姿不知是否受了身上浅淡的颜色影响,似乎柔和了不少。 清俊秀气的脸上神色淡漠,双眼一眨不眨地直视前方。 单烨烨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清早的阳光斜斜洒下,在清晰明鉴的玻璃墙上折射出万花筒般的金色光团,他只能看到门口黑拥拥站了一群人。 有什么好看的? 他茫茫然转回头,却见舒笑受惊般惶遽低头,再抬起时,沉寂的脸上突然有了变化。 簌冷凌冽的眉眼垂落弯下,晃眼间竟流露出温驯乖巧的意味,而后嘴角的皮肉拉扯,缓缓向上提起,固定在某一弧度上。 明明在阳光下,单烨烨却打了个寒颤。 那笑,那笑更像是提线木偶脸上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却僵硬,颤颤巍巍只为观众献上自己胆怯又讨好的一笑。 ======================== 前方将由舒望继续为大家报导,敬请期待! 嘤好崩溃,接下来写好的一大段被覆盖掉了!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obi』 第35章:我不认识她 照理说,以舒笑如今的咖位还够不上单人的休息室,可顾总想和舒笑私下聊聊,小徐便只能狐假虎威申请了一个。 只是门被缓缓带上时,他觑着闭合的缝隙挪不开眼,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犹如飞虫扒在窗边乱撞。 在门口转了两圈,插入发间的手指不知又薅下多少珍贵的发丝,他咬咬牙,耳朵摊平成扇,半个身子严丝合缝的贴伏在门板上。 也不知是不是吉佶的施工质量太好,屏气听了快有五分钟,屋内仍是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舒笑自是不知门外趴了只谛听,他犹自沉浸于试镜的剧情中,一时难以从低落的情绪中拔出自己,周身被淡淡的阴郁绝望所笼罩。 眼尾洇着团团绯红,即便被浸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擦过,也没淡去半分颜色。 本来也没做什么修饰,擦拭完一圈,不过是少了些人工添加的色彩,反倒显得那张玉做的脸更透白了些。 涂抹的发胶失了作用,有几缕黑色碎发垂落鬓角,配上他发红的眼眶,勾勒得他如水晶雕饰般脆弱又生羸。 漂亮的眉眼落入另一人眼中,他跷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舒笑。 看他收拾完自己的脸,又将手放到了收紧的腰带上。 可惜,臆想中的美人脱衣就止于此,舒笑像是突然从沉思中反应过来,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你怎么不说话?” 夹在两指间的星星点点将要燃尽,顾海成放下撑在额角的手,弹落烟灰道:“光顾着看你了。” 对顾海成诸如此类的暧昧之语舒笑早已免疫,他轻轻一笑避了开去,倒是有些好奇:“你今天带来的那人是谁?” 话一出口,他便暗自懊悔,在如情人私语的调笑后紧跟上这么个问句,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果然,顾海成沉着端肃的脸荡漾开来,狭长的眼尾挤出几条细缝,玩味道:“怎么,你吃醋了?”不等舒笑抻了脖子反驳,他敛了笑正色道:“有人指定他做男二号,我只是代劳带他过来而已。” 舒笑却是不信:“他不是你的人?”几次见面,那孩子都缩了半个身子躲在顾海成后面,显然对他的依赖很高,绝不是什么陌生人。 顾海成嗤笑:“一个小玩意罢了,谈得上我的人?” 燃尽的烟头在玻璃缸里捻了捻,火星湮灭,只留下一堆灰烬,舒笑落于其上的目光被顾海成的声音唤回,只听他淡淡道:“你别看他年纪小,又没什么声音。他可比你放得开得多,也比你聪明得多。” 话中意有所指近乎明示,舒笑偏过头,默不作声。 顾海成自然也熟知他,不过习惯性地提一嘴,并不期待他哪天就转了性。 第二只烟点燃,他顺手指了指舒笑:“衣服不换了?” 舒笑身上明显一僵,条件反射地将手重新搭上腰带。 吐出的烟雾缭绕,轻棉舒缓的鼻息间充斥了尼古丁的辛辣味道,顾海成知道,这些年舒笑变得越来越厌恶烟味,他对一切味道和声音都很敏感。 可那又怎样,他眯着眼满意地笑起来,现在的舒笑是不会、也不敢对他说出半个“不”字的。 在他直盯盯的凝视下,舒笑果然没多久便低了眉眼,顺从地扯开冷冰冰的金属扣环。 他还穿着戏中角色的衣服,未改动过的劲装套在他身上稍大了些,全靠半掌宽的紧束腰带箍出几分英飒之气来,也将他本就偏瘦的身子圈的薄如柳叶。 伶仃细腰在腰带除下的一瞬便失了踪迹,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下,舒笑没有去解纽扣,衣摆翻上先是钻出脑袋,而后一把从背后将衣服拉扯下来。 底层压得皱皱巴巴的T恤衣角被带着卷起,露出卡在裤腰上方的凸起胯骨,向下延伸微微凹陷的腹股沟,以及贴在筋骨上线条流畅紧绷的薄薄肌肉。 比身后镜子上的补光灯还要白亮剔透。 还不及细看,便一闪而逝,重新被衣摆盖住。 顾海成舌尖撑了撑后牙槽,深沉的眼眸加黑,哑了声音,“阿笑,只要你愿意,这个男二号的位置变一变也很容易。” 舒笑挂衣服的动作一滞,全身竖起戒备悚然的鸡皮疙瘩,慢慢地回转身,露出示弱又讨好的笑:“我、我们当初说好的。” 旖旎情思被他这副扫兴的样子褪去大半,顾海成怫然不悦,“行了,我没忘。” 锐利的眉峰上挑,他眼如鹰喙,提醒舒笑:“这次是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非要来这部剧作配,演个什么边角料的角色。”说到这事他便愈发来气,语气严厉阴沉,“如果试镜没通过,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拍广告去。” 舒笑闷闷点头,对于试镜的表现,他其实也没多少信心。 他刚下场就被顾海成带走,当时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到现在,他还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穿的那双硬皮马丁靴踩在木地板上,“哒哒嗒”的声音。 想来是没什么戏。 他忍不住丧气灰败地黯淡下来,是以听到顾海成的提问,一时还有些怔愣。 “我倒是奇怪,你是怎么想来演这部剧的?因为路暖?” 停滞的思维转不过弯,舒笑呆呆重复:“路…暖?”他歪了歪头,“是谁?” 顾海成蹙眉打量,目光逡巡着由下至上,最后定格在舒笑那张写满了困惑的脸上,寒着声音道:“在这给我装傻?” 察觉到顾海成神色不善,舒笑嗫嚅了一下,没有回嘴出声。 等亮起的手机屏幕递到眼前,他撇下嘴角委屈地接过——是一张照片,一张分明是他自己的脸,却毫无印象的照片。 “前两天还传绯闻闹上热搜的人,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不认识她?” 舒笑瞪大了眼睛看得仔仔细细,很快发现不对,“这照片的角度好奇怪,还有其他的吗?” 得到顾海成的颔首后,他指尖滑动着往后翻阅,连续几张相同背景不同角度的照片一一展现在他面前,那张没有印象的脸也从模糊变得清晰,直至恍然: “是她啊。” 舒笑指着路暖被高清照放大数倍的脸,“我见过她一次,但不是在这里,也真的不记得怎么会被拍到这样的照片。”微微向上抬起的眼眶里,黑与白的界限分明,显得无辜的很,“不会是合成的吧?” 顾海成听他见了棺材还不落泪,不禁冷笑,“你在哪里见的她?” “我上周不是生病在家吗,她好奇怪,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里。” 大概是小白,顾海成忽略这些细枝末节,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然后?” “然后,她……”舒笑捂了捂脑袋,像是陷入回忆,又像是有些痛苦地拧紧眉头,“她给我吃了药,还煮了东西……后来,后来小白来了,她还和小白说了话。” 漆漆眼波倏地亮起,惊喜于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线索,他急急向顾海成求证:“她认识小白?” 顾海成无心玩什么侦探游戏,他脸色不虞,对舒笑这副装疯卖傻的模样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指节弓起敲着桌面,他回答得很是烦躁:“你都不认识她,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脑袋焉焉地耷拉下来,舒笑宛如一朵出了雨季的绣球,可没多久,不堪重负的细条花枝就吸满水分,撑着重瓣丰蕊的花球慢慢抬起来。 “我真的不认识她。” 那落地有声的判定之语,磐石般透着认真与坚定的眸子,很能蛊惑着让人信服。 可骗骗其他人也就算了,顾海成却比谁都清楚,路暖对舒笑意味着什么。 忘了?怎么可能! 紧随其后的喃喃自语更是让顾海成气到发笑。 “……就算认识,那肯定也是阿笑认识的。” 这已不是舒笑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自称,每次都精准地踩在他发怒的临界点,自然而然地将罪责推到“阿笑”身上,撇开自己。 顾海成压下蠢蠢欲动的郁躁感,深呼吸口气,状似随意道:“只是照顾你?” 舒笑的神情几乎在一瞬间发生变化,他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起来,细长眼睫颤动如松枝落雪,低低半敛了不敢与顾海成对视。 分明是有什么隐瞒的模样。 过去的经验告诉顾海成,对付这样的舒笑不能硬来。 于是他舒展了绷紧的面容,刻意压低的嗓音如大提琴般柔和低沉,循循诱哄道:“没关系,我保证不会生气,也不怪你,毕竟你当时生了病,我可以理解。”见舒笑无措地搅动手指,似有动摇,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再加了把力,“我只想知道,你们干了什么,比如说…上床了?” 那双仿佛洞若观火,又少见地渗了些温柔的眼睛给了舒笑错觉,让他不自禁开了口:“嗯。”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悚然站起,满脸惊慌地看向顾海成。 说着不会生气的人此刻双手握于膝上,雕刻般的英俊脸庞被霜雪笼罩,阴沉着脸晦暗不清。 锋利的眼刀卷起肆虐的风雪剜向舒笑,下一秒竟无声地笑起来,拉长了音调,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她可以?” 嗡鸣声低低地徘徊在耳蜗中挥之不去,舒笑握紧渗出粘腻湿汗的手掌,无力地看着顾海成同样从深陷的沙发中起了身。 深黑的、胶着的、如有实质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 他还是生气了。 他生气了。 他…… 舒笑嘴唇发白,连连后退,将自己缩进化妆桌与墙壁的死角。 他的头低的恨不能埋进臂弯,以求一叶障目,仿佛只要看不见,就能将当顾海成不存在。 偏偏那因毛细血管扩张红成一片耳廓出卖了他,更不必提他急促的呼吸宛如破风箱被吹响。 一高一低,每一声都踩在顾海成越来越愉悦的心头上。 看,舒笑他在发抖呢,多可怜,多可爱。 他咧起嘴,轻而易举地抬起舒笑用来遮挡的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舒笑那张无处躲藏的脸。 出乎他意料的,虽然纤瘦的身子不住发抖,眼神也四处飘乱,落不着实处,舒笑却仍保有几分理智,抖着声线磕磕绊绊解释:“我、我当时脑子烧糊涂了,又吃了季医生新配的药,才会兴奋过头,我不敢了,我下次一定……” 他的声音越来越淡,越来越轻。 顾海成嘴角擒着的那抹意味不明的笑,让舒笑深刻意识到——他不过是个独演的小丑,唯一的观众只想欣赏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根本不在意他在说什么。 那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让他浑身如有烧灼,空气变得稀薄,他需要比以往更用力地呼吸。 这是发病的前兆。 满到要溢出来的情绪积压到了顶点,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舒笑一时就像被渔网兜住的沙丁鱼,用尽所有的力气挤着身子挣扎往上,只求一线逃脱的机会。 然而乱挥的手臂很快就被制住,顾海成箍紧了他的两只手压在头顶,使得那蜷缩起来的身子不得不向他展开,随后顺势将他压在最近的化妆桌上。 瓶瓶罐罐洒了一地,他们谁都听不到了。 ============================= 阿笑:我背我自己的锅 不知道算是剧透还是澄清,这篇我不打算写男主和男配的ML戏份,就算后面会有回忆,应该也只是一笔带过。 第36章:一条“好狗” 高频刺耳的尖叫声就近在耳畔,几乎要刺穿薄透的耳膜,震碎颅骨。 顾海成一把捂住舒笑的下半张脸,让那尖锐的高音变成琴键上的坏音,闷闷地只有短暂且急促的敲打声。 化妆镜几十个灯泡就在舒笑上方,照得那张细腻精致的脸犹如曝光过度似的白。 即便被限制了行动力,舒笑依旧在小幅度的挣扎扭动。 鼻尖、额头和鬓角沁出细密的薄汗,浸湿了黑色的碎发卷贴在脸上,连眼尾都湿漉漉地晕着薄红,如一尾红鲤在乱颤飞抖的长睫中若隐若现,生出勾人不自知的绮丽和艳色来。 久违的凌虐欲滚上心头,顾海成忍不住舔了舔唇,任由深重的欲望从深渊底端慢慢爬上来。 喉咙很痒,就连吞咽下的津液也变得滚烫。 他俯下身,热烫的吐息顺着舒笑绷紧成弦的脖颈笔直向下。 微微凸起的喉结就在眼前,就在唇畔,“咕咚”一声滑落。 顾海成忍不住叹服,这人怎么能小到脖子都让他这么喜欢。 纤细的光洁的,激动时,从纯白皮肤里透出淡淡的粉色,让人忍不住就想咬上去。 他不自觉地手上用力,青筋如枝桠在手背虬结凸起,指腹陷入柔软滑润的皮肉里,带给他一种错觉—— 他们仍是一体的错觉。 他亢奋起来,唇瓣上下开合,吐露的每个字都如钉子般,死死地将舒笑钉在耻辱柱上。 “阿笑,你乖一点,你看我对你这么好,每次你抖成这样,我都忍住了没碰你,没道理路暖可以,我就不可以。今天你行也是行,不行也得行,又不是没绑着玩过,是吧。” 顾海城阴沉沉的话舒笑好像听到了,又好像不过一阵清风过耳弥散。 眼前一阵阵地发白,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在抽离。 与此同时,是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他抬不起气力,内心却生不出丝毫恐惧,反倒隐隐有种解脱之感。 这样也好,这样不也是他一直想要的么? 在那足够漫长又太过短暂的几秒钟,舒笑仿佛看到自己走进一条又黑又长的胡同,两边是高墙筑起的百姓人家,听不见声音,也看不到人影。 隔了一段距离,便有壁灯洒下清冷冷又脏黄黄的光线,却照不清脚下的路。 他一直在徘徊。 并非想要找寻出口,这里没有他的出路,只有他要等的人。 他在等谁? 他想要看到谁? 极度的缺氧让他的意识无法集中,直到那就在嘴畔,仍在苦苦思索的名字突然被耳朵捕捉到。 如岸边垂柳拂动,吹皱了一池死水。 他陡然生出求生之意,软软垂下的双手复又往上,将牢牢捂住口鼻的手扒开一丝缝隙。 舒笑下意识地张嘴,将全身力气集中在一点,狠狠咬下。 甜腥的铁锈味充斥了口鼻,封闭的五官在氧气灌入的一瞬被重新开启,镜头加速倒退,顾海城过耳不入的话在脑海中重新慢速播放了一遍。 他止不住地想干呕。 喉间干吊了两下,舒笑强忍着咽下泛涌而来的酸气,湿漉漉黑亮亮的眼中哪里还见丝毫怯意,血丝暴涨猩红一片,恶狠狠地直盯向顾海成,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吸着人一起堕入。 顾海成脊背如阴风扫过,罕见地生出森森寒意,可下一秒就被熯天炽地的怒气取代。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意,根本就不管那只被舒笑咬死的手,用身体的重量代替钳制舒笑的另一只手,一把薅住舒笑散乱的碎发,拉扯着往上抬起。 轻蔑笑起来:“阿笑,你看看你这样子,真像一条狗啊。” 他手上使劲,绝对安静的环境中,甚至能听到头皮拉扯的声音,可舒笑眉目颤都不颤一下,仍是用那双瘆人且疯狂的眸光看着他。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谁他妈给你的胆子敢咬我?”随着一字一句地蹦落,他也撕下那张常年扒在面皮上的斯文持重,面目狰狞着将舒笑的头拉得更紧,抬得更高,“你记性不好,那我就好心帮你回忆回忆,那些视频和照片,你还留着么?” 仅仅一句话,就将舒笑打回了原形。 从疯魔狠厉到苍白、从毫无血色到萎靡,从一蹶不振又慢慢变成了匍匐在他脚下的一条狗。 一条蜷缩起来,奄奄一息,不会吠不会咬的“好狗”。 他心满意足,又有些失望,失望过了这么多年,舒笑仍然被简单的两个字困住。 耳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隔着一堵墙,只隐约听得纷乱匆忙的脚步交错奔来,顾海成无心分神,只专注地欣赏舒笑落魄狼狈的身姿。 还差一点,现在的舒笑和以前相比,还差了那么一点。 他总有一天会让舒笑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最喜欢的模样,那身处泥潭满身脏污,分明已经自身难保,却依然保留且坚守着一块干净的寸土,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样子。 太蠢,太真,让他简直要发笑。 碎碎的黑发被轻柔撩起,丝丝缕缕如时光从指尖流逝,可他再没碰到过这样的人。 他的世界“聪明之人”太多,“痴愚之人”太少。 这酥酥麻麻的轻触却是让舒笑如临大敌,他低垂着头,伶仃腕骨颤颤巍巍地撑在桌面,瑟缩着想要远离,却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嘴里呜咽着已经不成语调:“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能不要…” 顾海成“啧”了一声,目光沉暗阴邃:“阿笑,现在求饶可没用了,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别再惹我生气。” 压低的身子又凑近了些,近到舒笑能感受到后脖上传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脆弱又敏感的地带。 舒笑捏紧了手,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倒映出平静又诡异的一笑。 顾海成的手已经撩开衣角一摆,凉飕飕的空气顺着钻进毛孔,让舒笑身体的每一寸都僵硬如铁,他死死地咬紧牙根,额上有青筋微微凸起,忍耐着,忍耐着,直到—— 门像是被气弹冲开的,“嘣”地一声回弹在墙上,微弱的晃了两晃。 顾海成被这突如其来打断了动作,还不等他抬起身子回过头,松松圈住的领带却被人收紧了猛地拽下,撞上另一具本就近在咫尺的身子,不让他离开。 与小徐惊呼出声的“笑笑!”一道响起的,还有舒笑压抑着恐惧和慌乱,语调破碎字句清晰的话:“顾海成,你放开我,我不想这样,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可以为你工作,帮你赚钱,什么都可以……” 声音不大,却足够走廊来来往往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顾海成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扯了扯因重力收紧,箍在脖颈处的领带,没有任何的阻力,他轻轻松松就将软塌塌垂落在舒笑腰际的领带重新握在手中。 还真是被狗咬了一口。 顾海成拎起嘴角似笑非笑,镇定自若地舒笑身上爬起来,随手松开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桎梏,冷冽森寒的目光扫过被声音吸引而来的吃瓜群众,最后停留在傻愣愣像个木头桩子钉在门口的单烨烨身上。 单烨烨看上去比他还要紧张,他吞了吞口水:“顾、顾大哥?你和笑笑哥……?” 话没说完,背上就加了股强劲的推力,他一个踉跄跌进屋内,与此同时,助理小徐闪身关门,将越来越多的窃窃私语与好奇观望隔绝在外。 “笑笑,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徐深前一秒还在懊悔没能阻止单烨烨的莽撞闯入,下一秒却无比庆幸自己晚了一步,毕竟舒笑才是给他发工资的,而不是此刻目光不善冷冷盯着他的顾老板。 舒笑当然不是没事,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脸上连着脖颈红成了一片,汗水涔涔,嘴唇却是发白发干,边缘翘起一层皮。 可当徐深靠近了想问问他要不要喝水时,舒笑却将自己佝偻成一团,滑下桌面缩在桌角,仿佛退化成受伤的小动物,防备着一切靠近的生物,害怕得直哆嗦。 徐深立时停下动作,无措间听到顾海成吩咐他:“打电话给费弘,让他过来处理。” 脑子差不多已经宕机的徐深这才想起,急忙摸出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在此时此刻犹如火上滴油,将他焦灼到要喷火的喉头烧出阵阵苦味。 电话和视频通话轮番上阵,不知道转到第几圈,余光中,他发现顾海成不知何时竟又靠近了舒笑。 徐深如临大敌,肌肉收紧了随时准备发力,一有不对劲便上前阻止顾海成。 可那人连手都没伸,仅仅弯下些腰,覆在舒笑耳边,似乎轻轻说了句话。 电话不知何时已经接通,徐深被费弘一贯洪亮的声音干扰,听不见顾海成说了什么。 只眼睁睁地看着舒笑薄红的脸骤然褪去颜色,面如死灰,一派枯槁,抖成筛糠的牙齿上下打架互相碰撞,伴随着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占满了整个房间。 徐深握紧了手机,讷讷开口:“弘哥…笑笑他,他好像又过度呼吸了,” 他只听费弘提起过,还是第一次亲身遇到,霎时慌乱如热锅上的蚂蚁,救命两个字就咬在舌尖,总算理智还在,“我、我现在要怎么做?弘哥,你快点过来啊!” 单烨烨也发现了舒笑的不对劲,他不敢贸然靠近,只好凑身问离他不远的顾海成:“顾大哥,笑笑哥是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吧。”顾海城冷冷撇下一句,像是这才想起他的存在,皱了眉头:“你怎么会过来?”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甚在意地打断单烨烨的欲言又止,“算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单烨烨灵动的目光在顾海成与舒笑身上来回切换,想起圈中关于两人的传言,自觉地做出闭嘴的动作,眨了眨眼,“我什么都没看见呢,顾大哥。” 顾海成目光如炬,说是放心,更像敷衍地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了。” 笔直的长腿跨出,与好不容易找到个外卖早餐袋的徐深错身而过。 一吸一呼间,生理泪水不自觉地盈满眼眶,婆娑间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他听到门吱噶打开,又看到门在眼前缓缓闭合。 呼吸流动起来,轻缓绵长,他终于能放任自己沉入更深幽更静寂的识海。 ================== 小说+影视在线:『po1⒏mоbi』 第37章:真的不后悔吗? 等费弘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休息室,看见的便是徐深与单烨烨化身两朵蘑菇,齐齐蹲在缩在角落埋头于膝的舒笑面前。 好嘛,第叁朵还是面壁自闭的。 费弘心里骂了声娘,近零下的温度生生让他跑出热汗,黏糊糊地沾在身上,他拉起领口松了松,沉默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每次和顾海成见面后,舒笑十有八九便是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凉飕飕的冷风带走身上的热气,又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自庆幸自己在赶来的途中已经通知了白弄清。 问了徐深知道舒笑已经缓过呼吸,也和着水吞了随身带的药,费弘抹了把迭成双层的下巴,湿凉的指尖蹭过裤缝,总算能将一颗蹦成兔子的心往宽厚的胸腔里按住。 说话间,两人都没察觉到舒笑正尝试着自己站起来。 蹲得太久,他的肌肉僵硬,双腿既麻又软,又因供血不足眼前发白,想要撑在桌角的手错位落空,弓着脊背的单薄身子踉跄欲倒。 所幸单烨烨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及时伸手扶了一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轻易觉察到舒笑身体在轻簌簌地抖动,更不用提那不经意擦过的肌肤,触手冰凉。 像是盛夏里刚从冰柜拿出,化了一层冰衣的冰块。 接触不过短短一瞬,舒笑却像受惊的小鹿般反应剧烈,猛地将单烨烨的手臂挥开,低着头缩进已然退无可退的角落。 单烨烨也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间下意识举起双手,不敢再靠近一步。 弄出的响动成功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费弘警铃大作,譬如老母鸡护崽,短胖的身躯灵活挤进舒笑与单烨烨之间,将舒笑牢牢互在身后。 先是对着舒笑安抚了几句,而后横眉竖目,滴溜圆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对着单烨烨上下打量:“你小子谁啊?知不知道这里是笑笑个人单独的休息室?谁准你进来的?” 语速飞快的叁连问没有吓退单烨烨,倒是让徐深上课点名回答般缩紧脖子,企图一再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空气一时凝滞,单烨烨作为幺子从小娇生惯养,家中宠溺,出门在外姐姐和姐夫的名头就是他背后的两座大山,很少会有被人指着鼻子质问的时刻。 他徒生不快,扬起下巴鼻孔出气,无视费弘,只朝着舒笑招了招手,露出洋溢着热情的笑容:“笑笑哥,我是单烨烨呀,我们见过叁四次了,你又不记得我了?” 话是笑着说的,语气却是实打实的委委屈屈,每次见面都要重新介绍一遍,他血再热心也要凉透了。 是认识的人? 费弘狐疑地眯起眼,他作为舒笑的经纪人,不说对他的亲友关系了如指掌,这么些年也见得七七八八,却对这位外形俊秀鹤立人群的少年毫无印象。 听到单烨烨朗日朝阳般的清脆声音,舒笑掀开眼皮,越过障碍虚虚觑了一眼,鼻腔溢出微弱的气音,轻轻“嗯”了一声。 听到肯定的回答,费弘短暂地放下戒心,又提起忐忑,探着头小心翼翼问:“笑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让季医生看看么?” 撑在桌沿的手背青筋凸起,舒笑舔了舔泛白干燥的嘴唇,缓缓摇了摇头。 可他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走向沙发不过短短几步路,他却扶着支撑几次停下,几乎要走不下去。 费弘顾忌着他对肢体接触的强烈排斥,不敢真的帮忙,等舒笑跌进柔软的包围,他才彻底松口气,吹干的后颈再次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舒笑也同样如此,他缩成一团陷入沙发中,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般满面苍白,扶着额头面露憔悴。 只目光还算清明,扫过一圈后锁定在单烨烨身上,直把他看得汗毛竖起。 因此当舒笑哑着嗓音开口时,单烨烨一度以为又会听到什么让他少男心破碎的话,可舒笑语气平淡,只是在静静陈述:“我想起来了,你是单青桦的弟弟。” 单青桦?那又是谁? 费弘在信息量庞大的脑瓜子里仔细搜寻了一遍,查无此人,只莫名觉得有些耳熟。 挤占了叁分之二沙发的庞大身躯往旁边挪了挪,挤眉弄眼地小声问徐深:“你有印象吗?” 徐深老实摇头,见费弘嫌弃的眼刀飞来,他秉着将功赎罪的心思,手掌拢在嘴边,指着单烨烨嗡嗡透露:“但我知道他,听说他拿下了男二,内定的。” 与他的眼含深意不同,费弘波澜不惊地瞟了单烨烨一眼,倒也正常。 像他这种装扮精致漂亮又涉世不深的小男孩,最受某类人的喜爱,嘴再甜一点,多得是人要捧。 关系户和资源咖在娱乐圈甚至算不上是贬义词,太过于常见了。 倒是单烨烨有些惊讶,舒笑是贺涵的朋友,开口提的却是他姐姐的名字。 转念一想,单青桦是业内声名在外的律师,常年奔波于各大公司,近年来却渐渐从非讼转为诉讼,所接的商业项目也越来越少,许多人想通过他的关系搭上她姐最后的一批船。 因此他下意识以为,舒笑大概也是与单青桦有工作往来。 倒是把他姐夫贺涵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往日里避之不及贴在身上的标签也成了他炫耀的资本,像是孔雀开屏般抖着斑斓瑰丽的尾羽,只为在舒笑面前留下足以铭记的印象。 “笑笑哥,你也认识我姐?是有什么法律上的事情咨询她吗?” 舒笑整个人还恹恹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顶着费弘投过来的紧张探究的目光,简单回答:“贺涵带她一起吃过几次饭。” 听舒笑这么一提,费弘拍腿惊呼,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过单青桦的名字,指着单烨烨激动道:“原来你是贺总的小舅子!” 对,就是这种反应。 单烨烨白眼翻上天,根本不怕被费弘看见,拉下脸不服气地强调:“大哥你年纪大了记性这么不好?还是有间歇性耳聋?我刚说过我叫单烨烨,姓单!和我姐夫没关系!”见费弘被噎住,他讥讽不屑的脸转头就对着舒笑扬起笑意,眉目飞扬:“笑笑哥,你叫我烨子就行,我家里人都是这么叫的。” 费弘拎了拎嘴角的皮,对他堪比川剧的变脸技能慈爱一笑,还是个孩子呢,以为人生道路上的过于顺遂都是靠自己得来的,殊不知没有身后人的保驾护航,命运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他跷着二郎腿抖抖脚尖,心里默念不计较,嘴上却故意提起贺涵:“那烨子,你今天来,是贺总找笑笑有什么事?” 单烨烨果然立刻炸了毛,“关他屁事!我是看了笑笑哥的试镜表演才来的。” 他靠在沙发扶手上的半个身子挤出画框,朝着舒笑越趋越近,尚带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仰慕,连光泽透亮的眼瞳里也坠着流星划过,“笑笑哥,你刚刚的表演太棒了,你不知道,你走了以后现场好些个小姐姐都在抹眼泪。我站得离导演近,亲耳听见他说你演得很有感染力,不出意外那个角色就定你了,所以才赶紧来偷偷给你报喜。” 但舒笑很是意外,皱眉道:“我演的……好?” “对啊,”单烨烨见他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急急补充道:“朱导说试镜的片段是角色最高潮的一幕,你知道真相时单单只是站在那里,茫然又震惊,心中唯一支撑的信念破碎,绝望中又带了丝解脱,情感层层递进,特别是最后,眼泪竟然和笑一起掉下来,把我看得直冒鸡皮疙瘩,感觉你真的下一秒就要结束自己,解脱……” 他连演带说,情绪激昂,丝毫没有察觉到费弘的脸色越来越沉,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好了够了。” 费弘不关心单烨烨的再次炸毛,他所有的专注力都在舒笑身上,确认他神色平淡并未受到影响,才掩下担心笑眯眯地转达:“笑笑你不在,导演就把我叫过去聊了下,的确合作的意向比较大。” 得到费弘的肯定,舒笑淡漠的脸上却没增添多少喜色,他垂眸敛目,像是在沉吟,又像是空荡荡得什么都没想。 半晌,他缓缓开口,却是朝着单烨烨问了个相当无关的问题:“你说过你是我的粉丝,为什么?” 说到这个单烨烨可就不困了,孔雀屏簌簌张扬着抖起来,恨不得掰开那颗石榴般的赤心,捡起红宝石一颗颗的双手奉上。 “高中的时候,我看过你发的一个视频。那时候快要升高叁,我每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是看到你,你在视频里认真又努力地工作,心无旁骛地创作时就好像……”他停顿磕巴了一下,绞尽脑汁地遣词造句:“…好像在发着光,身边又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总能在一起玩闹,我特别羡慕你。” 单烨烨抬起头,自傲骄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羞赧,挠了挠爬上热度的脸颊: “笑笑哥,你说人生很短,希望走到尽头时,只有遗憾,没有后悔。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那个视频,舒笑还有些印象。 他发了几首原唱后粉丝激增,到500万时很多人在评论转发里闹着要福利,他本来只想随便翻唱两首了事,是路暖和他商量拍个日常的小视频,没有脚本,也没有分镜,偶尔几次她突袭般摸出镜头对着他时,他还会冷不丁被吓一跳。 更多的,是在他不知情时偷偷记录,以她的视角来展现另一个自己。 至于那句话,连他都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说的了,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牢牢记得。 他提了提嘴角又沉没下来,缩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那些芜杂絮乱的记忆和画面呼啸着涌向脑海,他扪心自问, 不后悔吗? 真的……没有后悔的事吗?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38章:开机进组 虽然有单烨烨和费弘的双重保证,舒笑对自己试镜结果依然不太乐观,甚至,他消沉地打起了退堂鼓,私心更希望能落选。 直到收到确认的邮件和合同,他双目无神,盯着黑屏反光的手机,接踵而来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要不要告诉路暖? 离开路暖家时,她柔和又期待的挂念叮嘱言犹在耳,他虽然没有一口答应,却也算是默认。 可现在……他早已打破了自己应下的承诺,连路暖发来的消息都逃避着不敢回复,哪里能自己主动发给她? 他捏紧了手机,默念的倒计时从10数到1,倒映着他眉目深锁的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其实也不用他告知,早在舒笑还未收到消息的前一天,路暖的邮箱中便躺了封由剧方发来的参演名单,舒笑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等了两天,置顶的对话框依然安静如死水。 这些天来,她偶尔丢进去的每一颗石子都迅速沉寂到水底,连滴水花都溅不出来。 她不明白,明明两人分别时,舒笑还冷着个脸眼里装满不舍,那些融洽仿佛回到以前的相处难道和灰姑娘的魔法一样,一到时间就消失了? 指尖无意识地在界面滑动,只有绿色的话框孤独地排列一侧。 她叹了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换到舒笑身上,大概就是在浩瀚宇宙中寻找一粒漂浮的尘埃。 时间会治愈人心,当然也会改变人心,至少现在很多时候,她无法明白舒笑的所思所想。 甚至偶尔,她恍惚间会觉得舒笑就像…… 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再无心于工作,路暖抬手合上电脑,眼眸微阖间手机突然传来嗡嗡震动,她欣喜地扫过屏幕,看见的却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那颗以为是舒笑而骤然紧缩的心松开了绳索,空荡荡地随风飘摇。 只听了对方简单的一个“喂”字,路暖便辨识出来人,柔软的身子有片刻的冻结,又化作水缓缓流出: “李小姐?” 无声地聆听片刻,路暖晕了橙黄光线的脸仿佛被伦勃朗重新描摹,阴影的面积增加,连笑容都黯淡不少。 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发出“哒哒哒”的节奏音,她沉吟片刻,胸腔起伏做了个深呼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不起,李小姐……虽然我很想帮忙,但这件事我应该办不到。” 李思佳似乎并未放弃劝说,路暖揉了揉额角,几乎是苦笑:“我不知道李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就我而言,我对舒笑的影响真的很微弱,也没……对他也没那么重要。” 她自认是在实事求是,可心里到底涌上些钝钝的滞涩,像柠檬酸过了头,泛出难以下咽的苦味。 而那些更细微、更私密的感知她当然无法对几乎是陌生的人说出口,便只能叹了口气。 “我只能告诉你,舒笑的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和出厂机没什么区别,其他的,我真的无能为力。” 挂下电话,李思佳拢了拢滑落肩头堆迭在臂膀的羊绒披肩,夜风侵袭,凉意落入喉管,她憋了许久的干痒还是爆发出来,又怕被屋中的人听到,捂着口鼻发出一连串闷住得撕心裂肺的咳嗽。 没等她彻底缓过来,厚重的羽绒服便兜头盖下,身后的人如蚕茧般紧紧拥裹住她,带着她往温暖如春的屋内走。 这人平日里就靠着厚脸皮加胡搅蛮缠在她眼前晃悠,现在得了理更是不饶人:“身体才好一点,你就这么急着糟蹋自己?不就是和暖暖打电话,我才不稀罕听,这样避着我有意思么?” 纵是心疼,他也无法直白地表露,只能借着这般口是心非和委委屈屈博她一眼同情。 李思佳果然不好意思起来,弱弱地解释:“让她听到你这个点还在我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阿笑在她那里住了一个多星期,不都是朋友?姐姐你就是想太多,这样才对身体不好……”- 开机仪式的当天,舒笑因为不需要太多修饰,早早就完成了妆化,直到日上中天,导演朱可及制片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来。 等得太久,演员们有的已经窝进了自己的保姆车,有的磨在化妆室里不肯出门还在盯着细枝末节要求返工,还有的不知道躲去哪里,只有少部分人老老实实站在冷风中,舒笑便是其中一员。 有相熟的化妆师扛着妆箱路过,眼尖地瞧出舒笑面色不佳,薄薄一层粉打在脸上连半点气色都透不出。 知道这类偶像演员最注重自己的形象管理,等等还要出境拍照,她凑上前主动询问:“笑笑,要不要给你上点浅色唇膏提提气色?” 站在一旁的姜向雪捧着毛毯和保温杯,刚想上前替舒笑回绝,却见舒笑收回直愣愣遥望远处的视线,浓长睫毛向下轻轻扫过,竟出口答应了。 舒笑本就肤色偏白,冬日日光不盛,柔软的脸颊更像是如剥了麸的白米,此刻泛白的唇瓣添上寥寥几笔芙蓉色,鲜艳欲滴,连稍显黯淡的眼睫都像染了层莹润水光。 便是站在男主面前,怕也毫不逊色。 化妆师满意又惋惜地离开,舒笑接过姜向雪递来的小镜子,手腕轻扭侧过些角度,他静静看着镜中,半晌突然用指腹抹去唇上泛着的光泽,浅浅的红晕了边界,拖出长长的尾巴。 他敛目,看着印出指纹的颜色,低声道:“我不想参加开机仪式了,小雪你帮我和费弘说一声。” “啊?”待姜向雪反应过来,舒笑迈开的大长腿已经走出好远。 毛毯边角垂落在地,差点将姜向雪匆匆的脚步绊倒,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缩着拎起,一边高喊着追去: “笑笑,你等等,宏哥说你一定要出席增加曝光率的,你怎么就不想参加了?刚刚不还……” 刚刚不还少见地让化妆师添了唇色,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舒笑很少会有如此由着心意不顾他人的时候,这是怎么了? 她实在着急又莫名,眼看就要追赶不上,是更远处,更响亮的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止住了舒笑的脚步。 那人站在导演的边上,朝两人的方向抡臂挥手:“舒笑!这里,来这里!” 姜向雪额头冒汗,扶着胸口平复喘息,蹭到舒笑身边眯起眼,她来得晚,剧组认识的人不多,只有这位还算面熟:“刘副导?” “嗯。”舒笑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当初路暖给他的就是这位选角副导演的联系方式,也是他一直在安排舒笑的试镜流程,比起导演朱可,他和刘飞军可能更熟悉些。 姜向雪耳朵动了动,确认落后自己两步的舒笑有在乖乖跟上,她不由庆幸地扬了嘴角。 被副导抓住,舒笑这下可逃不了了。 离得越近,围绕着导演的人群也就越清晰。在清一色的深色外套中,只有一人穿了条米白色的针织半裙,贴合着纤细笔直的双腿,勾勒出曼妙曲线,上半身浅色偏杏的短款大衣软软垂贴,在阳光的照耀下晕出淡淡的柔光。 她背对着他们与几位导演交流,额头轻点,落在鬓角的碎发卷起弧度随之跃动。有风扬起,她避着风将迷了视线的碎发挽在耳后,也让姜向雪看清了她清丽柔婉的侧脸。 姜向雪吃了一惊,立刻回头朝舒笑惊喜道:“笑笑,你看,暖暖姐好像也在呢。” 这次舒笑连个单音节的回应都没有,他抿紧唇,浓黑透亮的眸光四散乱飘,就是不往高台上看。 前不久才平息下去的绯闻照片后知后觉地闪现在姜向雪脑海,她终于找到舒笑今日反常的原因,兴奋之情锐减,她偷偷斜觑的视线垂了地,眸光黯淡。 有此联想的可不止她一人,舒笑才刚登上台阶,就被刘飞军拉到身侧,与路暖肩并肩,脚靠脚,开起了他们两人的玩笑。 “你们不知道,这两人绯闻还挂在热搜上,路暖就把舒笑的资料发给我,嘴上说是你随意看看,我这哪里拒绝的了,万一是家属,总得给我们暖暖个面子。” 路暖笑起来:“刘导,你这话我可就记在心上了,这次只是朋友,下次真的带家属来,你怎么也要给我留个位置。” “别说是家属,你要是肯来镜头前露两面,我也万分欢迎。”刘飞军哈哈大笑,拍着舒笑的肩膀,“不过这次还真没你出力的地方,是舒笑表现太优秀,朱导一眼就定下了他,是吧朱导?” 说起来,这才是朱可与舒笑的第二次见面,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却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此刻眼光轻轻扫过,他竟与试镜当日的状态相似——眉梢眼角笼罩着失魂落魄,下唇被咬紧向里微微凹陷,像是在委屈,又像是绷紧了克制着压抑的情绪。 少言寡语,只有路暖出声时,他玻璃珠似的眼睛才会有所波动,转到她身上又触电般迅速离开。 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人倒比他想得有意思,朱可藏在墨镜后的双眼弯起,温吞吞地附和起刘飞军对舒笑的夸赞。 开机仪式开始后,舒笑便再没看到路暖的身影,他一边不惹人注意地偷偷张望,一边在合影时站到了人群的最边缘,将自己隐没在阴影中。 快门被按下,刺目的白光过后,只有舒笑一人游离在众人之外,清俊秀致的脸庞侧着,划出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目光看向镜头外,平直的唇瓣如新月初现,挽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竟是在笑着。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39章:开工饭 晚上的开工饭人数众多,剧组包下了酒店的大堂和一个有叁桌的包厢,导演、主演和制片人等重要成员都被安排在包厢里。 舒笑的角色连男四、男五都算不上,竟也莫名地被引进包厢。 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他茫然四顾,直到路暖和同事一道现身于门口,身处陌生环境的紧绷才松懈下来。 一下午只在合影时见到她一闪而过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哀怨似的念头刚起,就被心头重石沉沉压下,明明是他在先避起了人,又有什么资格责怪路暖? 被这样反复对待,也许她已经累积到足够的失望,再也不想理你了。 心瓣骤然缩起,慌张地揪成一团,耳畔再次阴魂不散地响起顾海成留下的警告,窃窃如毒蛇私语。 絮乱无章的脑海中有两个小人扯着长绳推拉,舒笑颤着指尖握住放在眼前的高脚杯,想也没想仰头灌下。 轻微的果香杂糅着酸气和涩味漫过咽喉,很久没有碰酒,舒笑乍然被酒气熏了眼睛与鼻头,酒水在食管反涌而上,爆发出经久不断的剧烈咳嗽。 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短暂地吸引过来。 安静不过一瞬,闹囔囔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倒灌进舒笑的耳朵,像是隔了层薄膜朦朦胧胧。 只有刘飞军从旁边一桌高喊的话分外清晰: “舒笑,还没开席呢,你慢慢喝,别这么急的把自己灌醉啊。” 桌布被张开的五指抓出堆迭的褶皱,舒笑咳得说不出话,扬起另一只手朝周边关望过来的人有气无力地挥了挥,以示没事。 可下一秒,他就忍不住低下头捂住嘴,将还在继续的咳嗽声埋入掌心。 湿润的水意沾在根根分明的睫毛上,轻柔的抚摸触上他弓起的脊背,他颤抖了一下,红着眼眶看去。 被生理性泪水掩埋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绰绰地从来人身上大片的色块及感觉来判断。 是路暖。 她坐在他的身边,朝他递过一杯白水:“喝一点吧。” 喉结上下滚动,清润的水漫过喉咙,将残留的酒味冲刷干净。 纵是仰着头,穿过透明的杯身,他的余光也片刻不离路暖。 见她推开椅背起身,他心里一紧,差点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可跑回原座的路暖却并没坐下,她微微躬身与旁边的同事耳语几句,拎着随身物品和脱下的大衣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杯身轻晃,清湛湛的水中倒映出舒笑晕上酡红,染了桃色的脸。 他放下杯子打了个嗝,黑棱棱的眼珠子跟着路暖的动作而转动,晕乎乎的脑子只盘桓着一个念头—— 路路回来了。 她没有丢下他不管,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时间……还可以任性听从内心深处的渴望,厚颜无耻地贪恋着她给予的关心和温暖。 即使他伪装骗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艳阳下的泡泡,随时有破裂的可能。 绷到极致的绳索一股一撕撕裂着断开,憋红了脸拔着河的两个小人旋即跌落在地。 舒笑有了些醉意,对于路暖有没有和他说话已经断片没了印象,只脸颊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般睁着乌黑透亮的眼眸,默默将路暖夹到他碗里的每一样食物都一口接着一口,乖乖吃掉。 酒过半巡,路暖到底是来工作的,并不能一直守在舒笑身边。 估算着按舒笑往日的食量应该差不多饱了,路暖停止投喂,凑近头攀上他的耳边轻声交代。 说话间喷薄而出的热气拂动碎发,挠在耳际痒痒的,舒笑呆愣愣地捂住耳朵,迟了半拍缓缓点头。 喝醉了的舒笑有这么可爱吗? 路暖搜刮起往日的回忆,却是无果,翘起的嘴角梨涡浮现。 按耐住想要偷偷亲上一口的冲动,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见无人关注,便飞快地在舒笑头顶轻揉了一把。 随后头也不回地举着满满当当的杯子到其他桌敬酒去了。 等顺利敬完一圈回来,路暖惊讶发现朱可竟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舒笑头碰头说着话。 怪不得刚刚不见他人影。 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周边环境又嘈杂,凑近了脑袋轻声交流的两人都没发现她越靠越近。 也成功让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你形象是很好的,有少年气,作出悲伤痛苦的表情时,还有种让人心生同情的易碎感。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没发现你的姐姐粉,妈妈粉特别多吗?” 舒笑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倒是顾海成说过,他陷入绝境时像从墙缝中挣扎开出来的花—— 最勾人,也最低贱。 他目光闪烁,对于得到这种评价并不怎么开心,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沉思的表情逐渐僵硬,连朱可接下去的话都没听见。 还是路暖的声音将他神游的魂思唤了回来。 “朱导,阿笑都这么瘦了,你还要让他减?” 她扬眉讶异,语气中虽不乏轻松玩笑,可映在舒笑眼中的脸上却清清冷冷,殊无笑意。 朱可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他慢吞吞的语速: “所谓少年感,其实就是清瘦干净的代名词,舒笑的这个人物生存环境恶劣,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说是瘦骨嶙峋也不过分。你应该也知道,镜头会放宽人的体型,我们现实看,舒笑的确是很瘦,放到镜头下就不太够了。” “可阿笑身体不太好,你让他再瘦十斤,把他瘦进了医院,导演你找谁去替他?”路暖几乎是立刻接上话,眼波自上而下在舒笑身上轻轻扫过,最后指着他的腰身道:“导演你看,这腰被腰带勒得一只手都能圈住,还不够瘦?” “没关系,我可以的。” 舒笑突如其来的出声打断了朱可的回应,两双眼睛眨眨,撞进舒笑黑的寂静白的发亮的眼瞳里,听他认真的、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瘦十斤。” “阿笑!” 路暖拼命给他使眼色,悄悄伸手绕在他的背后,刚揪上他的衣料,房间门口突然传来热闹的喧哗声。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门口,叁人的对话被打断,也跟着抬眼望去。 是西装革履的制片人徐军带着几位一看就重量级的人物姗姗来迟。 路暖耳尖地听到有人在讨论,指着其中一位年岁在50上下的中年男子称秦总,她这才反应过来。 先前的工作她主要负责方案部分,对这位出品方中的主要投资人只听说过,还没机会见上一面。 怪不得徐军一张疲乏劳顿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视线一转,很难不注意跟在秦总身边的两位俊男美女。 那女孩子身量瘦小,堪堪到其他人的肩膀处,穿着羊角扣大衣和百褶裙,像是哪里来的学生,与周遭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黑直的长发因她始终低着头,像道水帘挡住了她大半的脸,只能从她露出的柔润饱满的尖尖下巴,窥得几分稚嫩。 路暖叹了口气,对娱乐圈的童工也算是屡见不鲜。 再看到另一人时,她不禁皱起了眉。 身姿挺拔的青年高鼻薄唇,侧过脸的下颚线流畅锋利,深邃的双眼睥睨傲视,对着谁都是副桀骜不羁的样子。 正是之前与舒笑炒过“CP”又闹到决裂的柴方同。 路暖想拉拉舒笑,却在触及的瞬间发现舒笑正微微颤抖着。 她不由低头,只见舒笑一眨不眨地怔怔盯着那几人,微醺的脸颊潮红尽褪,惨白白一张隐约发青,像是刚在凛冬腊月的寒风中走了一遭。 “阿笑,阿笑,你怎么了?” 联想到不久前小白偶然说漏嘴的舒笑身体状况,路暖顿时着急起来,一边弯了腰轻声喊着,一边将手探到他颈后,触手汗津津的,一片冰凉。 路暖勉强维持着冷静,却控制不住音量,已经走开几步的朱可听到她的呼唤,急忙转身回头。 可他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人,就被凶狠的力道“啪”地打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始作俑者比任何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如受惊的小鹿急速退后,不想打着颤的脊背很快抵上人墙。 退无可退,他慌里慌张地仰起头,几乎是见到路暖的一霎那,湿漉漉的水气漫进眼睛,红了眼眶。 连着声音也怯怯的:“路……路路?” 自回来后,舒笑重新叫她路路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还多是发生在不可描述时。 刚刚舒笑的反应,就像…… 就像被打开开关,重新启动了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骚动在心头。 顶着舒笑希冀闪亮的眼神,短暂地愣怔后,路暖轻轻点了点头。 “你……” 担忧的话才启了头,就被舒笑猛然箍向她的手撞了个稀碎,他的头紧紧抵在她柔软的腰肢上,轻轻蹭着道: “路路,这里好吵,我想回去,我们回去吧?” 呼吸起伏间,路暖被他蹭得腰腹发软发痒,像是被捡来的毛茸茸无声依赖,哪有拒绝的可能。 她完全忘记了避嫌,当即朝着朱可请辞: “朱导,阿笑不舒服,我就先带他回酒店休息了。” 朱可点着头让出位置:“好好,你让他多休息休息,明天还有拍摄任务呢。” 两人避着人群从另一扇门离开后,他看着手上一时消退不下去的红痕,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子,演得跟真的一样,把他也吓了一跳。 =========== 免费精彩在线:「po1⒏υip」 第40章:我们是朋友? 一离开室内嘈杂闷热的环境,路暖的脑子立刻清醒过来,把着舒笑臂膀的手松了开,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身旁的人落后两步,不满意地嘟起了嘴。 他们在酒店大堂找到仍在吃饭的姜向雪,听说舒笑不舒服想要提前离场,她筷子一扔急忙给费弘去了电话。 叁人站在门里等费弘将车开过来,不时还有提前离场的人和他们打着招呼。 路暖边微笑挥手,边隔着敞亮通透的旋转门,眼尖地瞧见长枪短炮正虎视眈眈地对着门口,其中不乏各大主演的粉丝们。 她不免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和舒笑单独在一起,经过上次的乌龙事件,她可真有点心杵。 可惜上车时,舒笑显然和她没有“心有灵犀”,不动声色地掐住她的腰将她推进后车厢,随后长腿一蹬弓身也跟了进来,逼得路暖只好挪了个位置给他。 费弘开来的车是辆七座的MPV,车内散发着淡淡的皮质香,空间宽敞,不知是因为发动时间短,还是功率不足,车里并不算暖和。 路暖为了今天的出差,只顾着风度,顶着没甚作用的太阳在寒风中冻了一天,刚刚在门外站了几分钟,又开始上下牙打架,哆嗦着身子瑟瑟发抖。 横隔在两人间的扶手被掰上,以昏暗为幕布,舒笑悄无声息地探过手,先是小心翼翼地覆盖其上,趁着路暖没注意,像包汤圆一样飞快地将她冰冷的指尖全部围裹起来。 路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动了动,又不敢挣扎太过引起关注,融融暖意从相触的肌肤传递而来,是挣不开也舍不下,只好放任自流。 借着车外不停流过的斑斓灯光,路暖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余光却斜觑向身侧。 此刻的舒笑又恢复了往常疏淡少言的模样,用“嗯,啊,哦”叁字大法回应着费弘的问题。 全然没了方才埋头在自己怀里,小鹿般的灵动眉眼可怜兮兮想要回去的样子。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装的。 路暖忍不住抿嘴一笑,橘色的路灯飞越她细柔的脸颊,在浅浅的梨涡中落下一颗星。 她尝试着动了动指尖,有些松懈下来的蚌壳瞬间“啪”合上,拒绝任何被她逃脱的机会,甚至堂而皇之地拽过些路暖,想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恰逢红灯,车轮压着白线踩了个小疙瘩,踉跄停下。 费弘结束对舒笑妈妈式的关心,转着上半身向后探出脑袋。 “路小姐你好,我们只在微信上交流过,今天…” 两只相携共进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落在费弘瞪大了的瞳孔里。 脸上热度迅速攀升,路暖脑中甚至能听到乌黑从头顶飞过的画外音。 顾不上和舒笑比力气,情急之下,她压下舒笑的手拐了个弯,藏到了漆黑一片的身后。 她知道他看见了,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看见了,两个成年人维持着心照不宣的微笑,甚至费弘还清咳一声,重新接下去道: “我一直听小白说你是笑笑的好朋友,今天总算有机会见上一面。” 路暖几乎能想象到白弄清充当麻雀叽叽喳喳递话的模样,她弯了眉眼:“我也总听他说起你,上次闹出那个新闻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那都是笑笑的错,我和他说过多少次出门要小心,就是不听话。”他先是小小瞪了舒笑一眼,随后咧开嘴,“再说你是笑笑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以后……” 他每说一次“朋友”,路暖便觉握住自己的手就缩短一寸,最后竟传来一闪一闪的钝钝痛意。 秀眉微蹙,路暖不适地转了转手腕,直到姜向雪的一声“绿灯了”打断唤回费弘,才无意中解救了她。 车子重新启动,流畅地滑了出去,车厢里只有叁人的交谈声,舒笑如葫芦藤上结出的第六个一般,寂寂无声地当起了隐形人。 两人的手始终交握着,路暖偶尔分出心神,隐隐有些察觉到让舒笑郁郁不快的肇因。 - 四人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直接上了23楼。 确认舒笑并无大碍,只是想早点休息。路暖便跟在费弘和姜向雪的身后,打算一并离开。 转身之际,纤细的手腕被圈在原地,路暖一个踉跄,回头望去。 舒笑眨着黑白分明眼睛,问她:“路路,你也要走了?不能再陪陪我吗?” 听到这暄软无力,透着几分可怜的说话声,已经走到门口的姜向雪去而复返,忧心忡忡,“笑笑,要不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费弘颇有眼力见地推了她一把:“走吧走吧,你又不像路小姐就住在这里,我顺路给你带回去,还能早点休息,明天有拍摄任务,还要起个大早呢。” 是的,好巧不巧,路暖公司定的酒店就是舒笑住的这家,倒是姜向雪因为晚来几天,住到了离这十分钟路程的另一家快捷酒店。 临到关门,费弘又不放心起来。 身体先越过门框,南瓜大的脑袋却迟迟卡在门上,朝着舒笑无声传递着暗示与警告的眼色。 可惜舒笑一双眼睛如糖稀般黏在路暖身上,他一番挤眉弄眼纯属对空弹琴。 只好腆着脸,拔高了音量向另一位当事人喊:“路小姐,那我们笑笑就拜托你了,等他没事了,你也尽量早点回去休息,”目光向下轻扫,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腕上手表,“他们应该也快吃完回来了。” 路暖笑着点头:“费先生放心,我出去的时候会小心注意的。” 小心思被戳破,饶是厚脸皮如费弘,也有点不好意思,搓着手嘿嘿笑:“是我多嘴,路小姐别介意。你和笑笑是朋友,大家都知道的,只要不要太晚就行。” 舒笑彻底忍不了,他起身走到门口,脸上拎着笑,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压着费弘的脑袋咕噜推了出去。 握着门把的手并未松开,舒笑以此为支点缓缓转过身。 蒙上层阴翳的黑谭在这过程中渐渐恢复清亮,如两颗澄澈的玻璃珠,直直投向站在沙发旁的路暖,开口道: “路路,我们是朋友?” 不是朋友的话,是什么? 路暖沉默下来,她当然能察觉到舒笑对自己的在意,像是云消雨散后,从松软泥土中破出脑袋挤挤挨挨的蘑菇,比之四年前有增无减。 但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舒笑心中的游移不定和偶尔对自己明显的推拒。 这问题从他嘴里出来,多少有些莫名。 或者,在他心里,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路暖柔声反问:“不然呢?” 她神色倦淡,看着下一秒就要叹气。 舒笑微微侧了头,指尖在下巴上轻点,“唔”了一声,“可以上床的朋友?” 路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舒笑的问题只是问题,带着求知的疑惑,不含半分委屈、质疑和愤怒。 她有些难堪,又有点想笑,笑自己先入为主的自作多情,笑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她不想让两人的友情参上杂色,巴巴求着神智不清的舒笑清醒过来。 到如今,那抹杂色越参越多,越氲越重,早已洗不干净。 她真的叹出了声,思索半晌后,很是真诚地开口,“我们也可以不上床的。” 她没有那么贪心,现在的她能够回来,能即时了解他的近况,能偶尔像这样见上一面,已经足够。 是她先做了逃兵,让两人之间的缝隙如冰纹蛛丝般细细麻麻地分裂开来,成了填不满的深渊沟壑。 哪里这么容易就修复回来? 这一次,她想更耐心地、更谨慎地处理他们的关系。 她这边想得分明,有人却是要不干。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舒笑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路暖身旁,两只手被他捏在手里,软软弹弹的,像果冻。 “那可不行,不然……”他佯作思索,轻轻牵起路暖的双手,兴致盎然地提议:“不然你和阿笑做朋友,和我做情人怎么样?” 他像是没看见路暖露出的疑惑神情,自顾自地说下去:“阿笑在床上闷不吭声的,既不会做前戏,也不懂换花样,还不让我上,这一点也不公平,你嫌弃他也是应该的。” 他越说越兴奋,眼光渐渐亮起,如揽星摘月铺满了整条银河,牵住的手成了他的引绳,手腕轻动便拉着路暖撞进了他的怀抱。 毛茸茸的发梢贴在颈边,骚动着她敏感的肌肤,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还有他天真烂漫的畅想附在耳边,“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那个胆小鬼……” 那声音轻轻的、甜甜的,吹拂而来的气息分明是暖的,路暖却不知为何寒毛竖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在她的视线之外,星光渐渐隐没,舒笑眼睛黑黑的,像深渊:“那个胆小鬼再也不能和我抢你了。” 胆小鬼? 他? 我?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曾经不以为意的记忆被扔在角落里重新捡起,灵光一闪,路暖混乱的思绪还没理清,话却先出了口—— “阿望?” 舒笑将她搂得更紧,附在她耳边痴痴地笑:“你果然记得我,只有你记得我!” ======================= 嗯,路暖开始察觉了,舒笑可不是在演戏。 下一章久违开荤,不过望望可能随时会被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