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性难驯》 分卷(1) 《妖性难驯》作者:青梅酱 文案: 陆安生样貌妖艳,只需要安安静静地站在宿朝之身后,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传闻宿少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张脸,才将人带出了酒吧会所,留在身边宠上了天。 所有人都以为陆安生是宿朝之留在身边的金丝雀,眼热之余,就等着他被厌倦抛弃。 直到那日,宿朝之翻遍了会所,都没有找到陆安生的相关信息。 酒吧经理一脸茫然:陆安生?我们这里没有过这个人啊? 宿朝之不知道的是,每夜梦回,陆安生低低地咬着他的肩膀,哽咽沦陷。咫尺的脸和梦中的男人缓缓重叠,逐渐真切。 陆安生有一个秘密。 数百年的梦魇缠身,才让他终于等来了一个宿朝之。 他是他的劫,亦是他的药。 * 宿家发布订婚请帖,全网一度瘫痪。 谁也没想到这只金丝雀真的一跃枝头成了凤凰。 直到订婚当天媒体无意发现,本以为奔着宿家来的各界名流,在角落里围着陆安生,一脸如见神祗的敬畏。 披着业界精英外皮的众妖们瑟瑟发抖:魔尊,您您老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声? 【记忆封印黑龙攻x上古大妖凤凰受】 【都市奇幻背景,放飞自我的练笔作,谁坑谁是狗】 内容标签:强强 幻想空间 前世今生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安生,宿朝之┃配角:《我能摸你的精神体吗》《在男频电竞文里封神》求预收!!!┃其它:每晚21点后更新 一句话简介:他的劫,亦是药。 立意:要追求自己的信仰。 第1章 周行来到宿家宅子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已经留意到了里面和以往不同的沉寂氛围。 老管家如往日一样精心地做着部署,煮饭阿姨的身影在厨房里匆匆地忙碌着,新来的小女佣在餐桌旁摆放碗筷的动作依旧有些笨手笨脚,不论那一幕都显得熟悉无比,却又无处不透着一股子的微妙。 所有人看似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事,但如果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他们时不时朝二楼楼梯转角投去的视线。 这样的情绪,惊讶中透着好奇,畏惧里又带着那么一丝安耐不住的兴奋。 人类之间的八卦本能极度容易互通,周行瞬间也明白了过来,下意识也顺着那些人余光的方向瞥了一眼,回想前一天的所有经历,一时间免不得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虽说是他亲身帮老板把人接回的别墅,但是一想到宿朝之这样的人物居然真的从会所里面带回了一个男人,依旧让周行忍不住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要不然,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只可能在梦境中发生的荒谬事情。 给宿朝之当了那么就年的助理,比起外人来,周行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位传说中的宿总是怎样雷厉风行的作风。从前也没少有人动过往他身边送红颜知己的打算,可是别说那些风流韵事了,不管是怎样风骚光鲜的男男女女,从来没有哪个能够入得了宿朝之的眼,久而久之甚至不免有了些许近似于性冷淡的传闻。 可谁又能想到,就在昨天晚上的高端会所当中,不过是无意间擦肩而过的一个照面,那个男人就仿佛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落入了宿朝之那沉寂的深潭。 漾开一圈涟漪之后,彻底沦陷。 再之后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干柴烈火,春风一度。 以宿朝之这样的身份,不出一晚上的功夫,从会所带回去一个男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就传得满城风雨。周行作为宿朝之的私人助理,从床上睁眼到现在就已经收到了不知道多少旁敲侧击的消息,都被精明干练的他轻车熟路地搪塞了过去。 以前看着同行们为了自家老板的私事绞尽脑汁的样子,周行还能幸灾乐祸一番,等到这事真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却是头疼地完全笑不出来了。 他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 这种一夜风流的事情发生在宿朝之身上虽然骇人听闻,但是比起这些,周行更关注的是今天安排在行程中的那个重要会议。应付外面那些人也就算了,他只希望自家老板不要沉迷美色,玩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戏码才好。 秒针转了一圈后重新回到了原点。 七点整,走廊的转角处遥遥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走下了楼。 原本还在暗中打量着的众人瞬间收回了视线,彻底噤声。 周行心头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下,缓缓地吁了口气:boss。 宿朝之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高挑瘦长,但是因为常年保持的锻炼习惯,即便隔着西装依旧可以感受到那隐约可识的精干线条。眉眼间的冷漠让他整个人透着一种和年纪不符的淡薄气息,如果平日走在街上,毫无疑问地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但绝对不会有人将这样气质的角色跟宁城财富榜榜首的宿家领头人联系到一起。 闻声,宿朝之低低地应了一声,在老管家的忙碌下坐在餐桌旁,不徐不疾地用起了早餐。 直到吃完后瞥见了桌边另外那套餐盘,才微微挑了下眉:这是? 管家福伯在这个家里也是老人了,比起其他人,面对宿朝之的时候稍微少了些敬畏,和蔼地笑道:这是给跟您一起回来的那位小嗯,小少爷准备的。 宿朝之顿了一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临出房门时的那一幕。 床上的人依旧蜷缩在被褥当中。 窗帘缝隙中漏入的光线恰好洒下,在那柔软的发丝间镀了一层隐约的光晕,慵懒又柔和。 画面中的男人安静且漂亮,可是谁也无法想象这人在喝醉酒时又是怎样的热情勾人,妖艳至极,让人沦陷沉迷。以至于连宿朝之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涌动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的那天,破天荒地将人带回了宅子里,发狠地想要彻底征服在身下。 宿朝之没有说话,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周行跟了宿朝之那么久,依旧看不透他老板的心思,留意到老管家频频投来的求助视线,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开了口:boss,你看这人打算怎么安排? 按照往常,从会所带出来的人玩过之后自然是要送回去的。可周行深知宿朝之的洁癖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估摸着自家老板碰过的人估计也不会愿意再叫别人染指,才有了这么一问。 果然,宿朝之神色无波地开了口:给一笔钱,让他不用回去了。 周行:明白。 刚准备转身去安排,只听宿朝之忽然问道:我在西城区,是不是还有一套房产? 周行的脚步顿住,一时间没明白这一问的用意:是有那么一套。 宿朝之想了想,说:空着也是空着,如果没地方去的话,让他搬过去住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周行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没有挂住。 听老板这意思,居然是准备把人正正经经地养起来了?! 今日的会议紧急,宿朝之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出门离开了。 周行原本应该同行,却是因为手中接到的临时任务被留了下来。 目送豪车的背影逐渐离开视野,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遥遥地再次朝着楼梯口看了一眼,迟疑片刻,迈步走上了楼。 主卧房间的门没有关,周行轻轻地敲了敲,就缓缓地打开了。 里面没什么动静,直到他往里面抬眸看去,才跟站在房间中央的那人四目相对。 陆安生,光是这三个字就透着一股子清秀漂亮。特别是放在高端会所这种地方,这样的名字一听就说不出的脱俗,像极了本人带来的感觉,干净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凌乱的暗红色碎发毫无章法地垂落着,衬托之下,让本就苍白的肌肤愈发白得过分。明明是清秀漂亮的禁欲长相,却因为那双微微扬起的狭长凤眼,有一种一眼勾魂的妖艳视感。 昨天晚上两人显然做得非常激烈,陆安生来时的衣服显然已经被折腾地不能穿了,此时身上套着宿朝之的衬衫,因为相对清瘦的身材显得有些宽大。领口的纽扣已经一丝不苟地扣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依旧不难看到脖颈间那若隐若现的痕迹,斑驳又醒目,实在让人很难视而不见。 陆安生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周行,慢条斯理地又整理了一下衣衫,问:是有什么要转达吗? 周行见惯了会所里那些人热情谄媚的模样,面对这种疏离又不卑不亢的态度,一时间竟然哽了一下。许久之后,才在陆安生这样毫无波澜的直视视线下清了清嗓子,侧眸避开了肌肤上那些热情的痕迹,客套地说:是这样的,宿先生有事要忙,所以让我来跟您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陆安生了然,轻声说:不用商量了,按照他的意思就好。 周行所有的话语被这么一句再次堵住,神态错愕:您要不要先听我说完? 不用。陆安生弯起的凤眼里浮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请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想先洗个澡再出门,可以吗? 当然,您请。周行说着退出了房间,最后实在忍不住,又朝着关上的房门多看了两眼。 虽然能够理解那些男男女女巴不得攀上宿朝之的急切心情,可是陆安生这幅任何事都不准备过问的态度,依旧让周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个男人跟他在会所里见到的任何人,似乎都不一样。 房中,陆安生从宿朝之留下的衣服中简单地挑了两件,走进浴室时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整齐摆放的全新浴巾,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没多会,整个世界就被滴落的水声彻底覆盖。 刚才周行只看到了露在外面的一小片脖颈,此时完全褪去了衣衫,才能清晰地看到陆安生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白皙皮肤。 一整个晚上的缱绻痴离,两个人就像发疯了一样,到最后完全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让整个夜晚彻底沉寂。 然而,这却是陆安生许久以来睡得最沉,也是最安稳的一次了。 此时微微抬眸,可以看到镜子当中那斑驳狼藉的景象。 模糊的水雾间,左肩上妖异的红痣宛如血泪。 细长的指尖缓缓地从那泥泞般的痕迹上抚过,全身上下充斥着散架般的破碎感,陆安生的脸上却浮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宿朝之,终于找到你了 第2章 搬家的工作进行得比想象简单。 看过陆安生的住处后,周行不免有些错愕。如果不是对方轻车熟路开门走进的样子,这样一间堪称家徒四壁又纤尘不染的房间,实在没有半点住过人的烟火气息。 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井然有序地放满了画架,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说是落脚点,更像是艺术灵感的发掘现场。 周行下意识多打量了两眼,等回头的时候陆安生已经收拾好了拖箱,所有的物件加起来,甚至不足半个箱子。 周行愣然:只带这些吗? 陆安生随口应道:嗯,反正也住不久。 周行顿了一下。 从陆安生住的地方来看,这人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穷上很多。这样出身的人他见过不少,照理说一经攀上宿朝之这样的高枝,怎么也不会松手才对,可是听陆安生言语间的意思,不想着怎么把握机遇飞黄腾达,居然还早就做好了被随时厌弃的打算?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不应该为这份理智夸一句有自知之明了。 毕竟是第一次帮老板安顿他的人,周行到底还是尽可能地将事情做得周全一些,清了清嗓子,提议道:陆先生是喜欢画画吗?要不安排几个人,把这些画板也一起给搬过去?毕竟平日里无聊,闲暇的时候也能消磨一些时间。 这一回陆安生并没有推辞,点了点头说:谢谢。 宿朝之在西城区的那套房产已经搁置许久,装修完就再没有人去住过,经过打扫之后倒是颇有几分新房的味道。前往商业繁华区域虽然也算交通便捷,但是整体的地段则是非常幽静,某方面来说确实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周行安排人将陆安生的画架放进了客厅南面的房间。 这里面本就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这样一来倒是恰好设置成了一间画室,简单地布置过后颇有几分艺术的气息。可以感觉到陆安生对此也颇为满意,这让周行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了下来,看了眼时间,说:之前的名片应该收好了吧,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我电话。今天公司还有一些事,我就先回去了。 陆安生还站在房间的门口,视线淡淡地落在画架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才回头看来,微微一笑:去忙吧,今天辛苦了。 清秀的脸上依旧是平日待人时淡淡的笑意。 很温和无害的感觉,又始终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漂亮得不成样子。 难怪老板这样的人都被勾了魂。 临走时,周行忍不住这样想道。 早上九点开始的会议,等到结束已经时近晚上七点。 会议途中也有助理给众人准备了饼干,但是宿朝之向来不喜欢这种干腻的东西,也没有咽下过几口。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整个胃隐约有些不适,倒了一杯热水喝下,余光才从旁边的周行身上掠过。 宿朝之有些疲惫地揉了一下太阳穴:都安顿好了? 嗯,都好了。周行一见宿朝之的状态,就非常熟练地送上了备用的养胃药,摸出手机询问道,今天想订哪家饭店? 宿朝之瞄了一眼时间:还早,回去吃吧。 周行见宿朝之起步出门,也当即跟上,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拨通了号码:那我给福伯打个电话,让他准备一下。 宿朝之闻言刚准备应,视线在液晶屏逐渐递减的数字上停留了片刻,打断道:不用了,西城更近一点。 喂福伯,是我。今天晚上周行这边电话刚刚拨通,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差点被口水呛到,话锋却是本能地一转,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晚上,boss他应该不回去吃饭了。 宿朝之常年不着家,这个通知显然没有任何意义。电梯抵达地下一层,宿朝之仿佛没有另外那头老管家那茫然的声音,迈步走了出去。 分卷(2) 比起宿家宅子,西城区确实距离集团的办公大楼更近一些。 周行本想给陆安生也打个电话,被宿朝之拒绝了。 半小时后,豪车就这样驶入了宁景府小区的大门。 周行非常识趣地没跟上楼,独自去附近的小餐馆解决温饱问题。 宿朝之走出电梯间,才发现陆安生居然粗枝大叶地忘记了关门,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敞开着大门。 还没走近,就有若有若无的话语声传来,不难听出是陆安生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轻轻的,柔柔的,还带着隐约的笑意。 这个时间,会是什么人 宿朝之垂眸扫了一眼门口处整齐摆放着的拖鞋,不徐不疾地换上了一双。 这样毫无避讳的动静,顺利地让里面的人没了声音。 周围的一片寂静当中,宿朝之迈步走入。 蹲坐在客厅地毯上的那人闻声看来,四目相对。 一只全身漆黑的猫儿正被陆安生举在跟前,一人一猫回头看来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整个静止的画面之下,居然透着一股子不明来由的萌感。 像是有什么在心头轻轻地挠了一下,宿朝之始终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脸上,在这一瞬间却是忽然出现了一丝裂缝,好不容易才能控制住这难耐的痒意。 陆安生将手中的小东西放回了地上,黑猫似乎有些不满地低叫了一声,就嗖地一下钻回了房里。陆安生没有理会,所有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宿朝之的身上,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听起来像是对于对方突然出现的控诉,可是这样子柔软的语调偏偏叫人生不出任何气来,反倒充满了自然至极的撩拨。 宿朝之扫了一眼黑猫藏起来的方向:哪来的猫,周行没跟我说。 不怪他,周助理也不知道。陆安生笑了笑,抬眸看宿朝之,低声问道,不能养吗? 宿朝之对上这样的视线,停顿了片刻,说:可以。 虽然是他亲自把人带回来的,但有时候也觉得陆安生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古怪。他们两人理应是尊卑分明的关系,可是陆安生举手投足间的任何神态,无处不是在告诉着宿朝之,这个男人对他根本没有半点的畏惧。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宿朝之收回了视线,抬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今天就吃这个? 从刚进门的时候他就闻到了,是方便面的味道。 嗯,我平常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做饭。再加上今天搬家有些累,就准备随便凑合一下。陆安生说着,打量了一眼宿朝之的神态,你是不是也没有吃?要不我下楼看看小超市里有什么,买回来再随便做点。 说着他就起身准备出门,刚经过宿朝之身边的时候却是忽然被拉住了胳膊。 紧接着,在一个巨大的力量带领下,就重重地撞入了一个怀抱当中。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一瞬间,有什么隐约的氛围开始豁然发酵。 宿朝之伸手捏住了陆安生的下颌往上一送,低头就这样重重地吻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跟前的人越是这幅乖巧顺从的样子,落入他的眼里就越是充满了浓烈的诱惑。 过分漫长的一吻让两人的呼吸瞬时厚重了起来,末了,宿朝之还意犹未尽地在那艳丽的朱唇上舐过,声色低哑:不急,下次再带你去外面吃。今天,先吃你。 胃部的不适感依旧,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下,这种异感越是清晰,就越像是作用于某种情绪的促发剂,推动着欲望的状态冲向了极致。 陆安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也配合地迎了上去。 仿佛天然地带有化学反应,只需要简单的一个举动,就足以让两人发了疯般地想要彻底地融合在一起。 宿朝之到底没留下来过夜。 等他走后,陆安生仿佛一件破碎的艺术品,久久地颓在被褥间没能下床。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烈的暧昧氛围,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安生才从寂静的夜色间缓缓支起了身子,意犹未尽地吻过在男人身上抚过无数次的指尖,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方便面早就已经坨成一团。 陆安生清理过后又重新泡上了一碗。 刚在桌边坐下,有个稚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主人,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陆安生看了眼从走廊里探出头的那个黑发男孩:嗯。 男孩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鄙夷地啧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个怎么样的角色,不就是个普通人类嘛! 陆安生不置可否,淡淡提醒道:莫川,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一句话,让莫川仿佛触电般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黑色的猫尾巴塞进了裤子里。 陆安生:还有耳朵。 莫川双手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看向陆安生的时候一脸委屈:主人,你封我妖力干嘛! 陆安生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答非所问:他很好,以后你会知道的。 第3章 接下去的几天,宿朝之就再没有出现过。 宿氏集团本是服装业发家,在宿老爷子手上的时候,因为不景气的市场其实有些没落。再后来宿老爷子操劳去世,由宿朝之接管。本来所有人都不太看好,偏偏就是这位宿家大少爷,将整个集团重新整顿了起来。 如今宿氏已经成为了产业中的龙头,不止是宁城,放眼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顶尖企业。为追求进一步的发展,就渐渐地将目光开始转向了房地产、娱乐影视等其他领域。 宿氏正处在扩大市场的关键时刻,宿朝之作为掌舵人更是每日奔波在各处会议当中。除了那天难得空闲往陆安生跑过一趟之后,第二天就直接飞去了外地,开始应对一个接一个的重要会议。 连翻操劳下连安稳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独自留在宁城的陆安生了。倒是周行这个私人助理,非常细心地给陆安生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 手机隐约地震动了两下,陆安生拿起来看了一眼信息,回复:知道了,谢谢。 他的神态间并没有因为宿朝之的冷漠而产生不悦,甚至没有丝毫波澜。这个态度,就仿佛只是看了一条和自己毫无关联的讯息,重新将手机搁回去之后又拿起了手边的画笔。 陆安生在画画。 已经彻底改装成画室的房间中,满满地都是颜料的味道。 窗口洁白的帘子垂落着,在风中轻轻摇曳,偶尔从已经干涸色泽的画架上拂过,衬托地满屋的斑斓色感愈发诡异艳丽。 黑猫莫川化成了人型,有些困顿地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小拳头揉了揉微眯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问:主人,你这是在画什么呢? 陆安生手中的画笔落下,在纸张上轻描淡写地一笔,又添上了一道诡异的红色。 浓艳的线条在画纸上勾出连绵的山川,成片成片的黑色点缀之下,仿佛随时会被晨昏所吞没,只剩下那高高悬挂在天际的一轮血月,灼眼刺目。 陆安生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新作:活得太久总觉得会记不清以前的事情,有空就随便画画,免得忘记。 莫川头顶上的耳朵抖了一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您之前跟我说的,五百年前的那个血噬之夜? 嗯。陆安生应了一声就陷入了沉默,盯着画看了许久,最后不太满意地拧了下眉心,还是没有那天的景象漂亮。 莫川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是陆安生从路边捡来的,当时也不过是一只快饿死的黑猫崽子,妖龄尚小,当然也没有经历过妖族里关于血噬之夜的传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天对于所有的妖族来说,绝对不是什么称得上美好的日子,甚至可以说是分外惨烈。 从那些千年大妖的口中不难得知,只是那短短的一个晚上,整个妖族伤亡过半,甚至险些灭族。在那之后一蹶不振不说,即便是幸存下来的妖怪,能够坚持活到现在的恐怕也不多了。 怕也就只有他的这个主人,才会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这个近乎覆灭妖族的一天了。 莫川看了一眼陆安生眼底毫无掩盖的遗憾之情,提醒道:主人,我记得这些画下个月都是要拿去做画展的,您画这个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有什么关系。陆安生穿着薄薄的单衣,等到从画上收回视线,才依稀感到天气有些生凉。顿了片刻,他伸手直接将画纸取了下来,在手里揉成一团后就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不过,还是算了。既然重现不了那天的样子,这画也没什么留下的意义。 他站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捂在手里。 窗外的阳光浅浅地落在他的身上,将每一分的线条勾勒得愈发清瘦。 陆安生的视线掠过窗棂落向了远处的天际,在刺眼的光线下眯了眯眼,有些感慨地低叹了一口气:最近,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东西 以前还能清晰地记得那群山中的每一寸草木,不知不觉间,连那些记忆似乎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宿朝之回到宁城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本以为终于可以好好缓上一口气,结果刚在办公室里坐下,周行就急匆匆地推开了门。 周行刚走进就感受到了自家老板如锥的视线,下意识挺了挺背脊:那个boss,您是不是忘了?三天前陈少就来约过,说好了等您回来要一起去东洋明珠聚一次的。 陈元?宿朝之显然并没什么兴趣,那你是不是也忘了,我上次就说过,这种没必要的应酬以后全部推掉。 周行一脸苦大仇深:要是能推,我肯定也就给您推了。上次在旭华国际会所,您提前离席已经拂过陈少的一次面子了,现在想要正式进军娱乐领域,陈氏那边是不是最好稍微留点余地? 宿朝之揉了揉太阳穴。 那天在旭华国际会所就是陈元组的局,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在走廊里遇到了陆安生,没打招呼就直接带上人提前离开了。 真说起来,也确实算是打了次的陈元的脸。 之前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几乎没有,这个时候提起,某个清秀漂亮的身影就不由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随之联想到的,是那碗摆放在餐桌上的方便面。 周行惴惴不安地在旁边等了许久,终于听到自家老板开了口:我记得,东洋明珠的海鲜好像不错? 周行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啊? 宿朝之说:之前答应了陆安生要带他吃顿好的,既然陈元要请客,正好叫上一起。 等周行品过味来,有些傻眼:今晚,一起带去吗? 宿朝之问:有什么问题? 不,没有!周行应得飞快,但是虽然当着宿朝之的面不敢直说,脑海中却是不由闪过了一个念头。 过了今晚,明天宁城上流的那个圈子里,估计又要狠狠地爆炸一次了。 周行走出办公室后就给陆安生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听到这突然的通知似乎也有些错愕,但是片刻后很快顺从地应了声好。就像之前一直接触的那样,只要是宿朝之的安排,这个男人似乎总是愿意无条件地进行配合。 一个小时之后,豪车停靠在了小区门口。 车门打开的时候,坐在后座上的宿朝之抬眸打量了来人一眼。 似乎是刚刚洗过澡的关系,陆安生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是宿朝之喜欢的味道。 虽然周行已经再三强调过今天那些贵宾的重要性,但陆安生依旧只是穿了简单的白色衬衫,衬出他身材清瘦的轮廓,干净地就像是从校园当中刚刚走出的大学生,跟包养两个字根本扯不上半点的联想。直到他感受到宿朝之的注视抬眸看来,忽然间露出了一抹笑意,狭长的凤眸柔软地弯起,才在这一瞬流露出了难以掩盖的媚态。 宿朝之下意识地伸手扶去。 触上的时候感到了来自对方指尖的微凉温度,晃神的功夫,陆安生就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 车厢内的空间狭隘,宿朝之在那柔软的腰肢上轻轻地掐了一把,感受到陆安生敏锐地微微一颤,深邃的眸底才露出了满意的笑意。从背后挽过,将人刚自己身边搂近了几分。 一路驶去。 宿朝之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风景,余光则是不动声色地落在陆安生的侧颜上。 照理说连日来的奔波足以让人疲惫烦躁,但是莫名的,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心情就不知不觉间愉悦了起来。 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氛围暧昧滋生。 同一时间,作为今天饭局的组织者,陈元早早地就等在了东洋明珠的套房里。 指间的烟已经燃了许久,他垂手在烟灰缸里掐灭,视线审视地看着跟前神态恭敬的少年,语调怀疑:你确定宿朝之喜欢的是这一款? 旁边的助理慌忙应道:放心吧老板,宁城所有的会所都已经跑遍了,最后还是在我们公司新签的艺人里找到的小池。我保证,他绝对就是宿少喜欢的类型!不信你看看照片,从长相到气质,都拿捏得准准的! 说着迅速地拿出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了陈元的跟前。 照片当中,陆安生坐在咖啡厅的窗边,周围是来来往往喧嚣的人群,跟前的咖啡杯冒着隐约的热气。非常随意寻常的打扮,甚至说跟时髦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落在他身上的阳光却是异常柔和,眉眼间更是娴静又禁欲。 陈元第一眼看去不由有些晃神,许久之后才举起照片来与跟前的人来回比较了几眼,虽然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叫胡池是吧?今晚好好表现。 跟前的少年眉目恭顺,笑起的时候桃花眼媚态滋生,确实流露出了几分照片中人的神韵:放心吧,老板。 第4章 宿朝之让周行单独开了一个包厢。 陆安生跟宿朝之说白了就是包养的关系,带过来吃饭是一回事,可如果在这种场合真的同框出席,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青睐有加,到底还是非常适当地没有越过最后的那一根线。 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带进包厢的时候,宿朝之还特地留意了一下陆安生的神态。 分卷(3) 依旧是那万事漫不经心的样子,走在他身边的时候会恭顺地靠近几分,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安排而感到半点不悦。 宿朝之对陆安生这样懂事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交待周行多点几个菜色之后,临出门前不忘托起陆安生的下颌吻了一口,语调安抚:我去应酬一下,很快就回来。 陆安生顺势在他的唇口舔了一口,轻轻笑了一声:好。 即便已经熟悉了好一阵子,周行依旧对两人这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无法直视,慌忙地挪开视线就先一步地走出了包厢,可是那缠绵的影响依旧从余光里漏入,引得一团燥热烧满了脸颊。 周行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明明是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在这两人做来,画面偏偏还该死的养眼。 等宿朝之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冷漠自持,全身上下的每寸细节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就连领口都端正地摆成了统一的弧度,跟在陆安生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周行识趣地没有多问,带着宿朝之前往聚餐所在的包厢。 宿朝之抵达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悉数在场。 放眼看去,可以发现宁城稍微有点作为的公子哥都被邀请在席,除此之外还有几位身边零零总总地有着几个同来的人。彼此态度恭敬的无疑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另外那些在努力活跃氛围的,不说也都知道是什么身份。 宿朝之一眼即收,刚迈步走进就迎面来了一个人,正是今天的组织者陈元:宿少,您可终于来了!真是大忙人啊,所有人等了那么多天,总算是把您给约出来了! 宿朝之接过陈元递来的酒杯,举起来晃了晃:来晚了,先自罚一杯。 其他人纷纷捧场。 宴席随着宿朝之的到来正式开始,片刻间,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就摆满了圆桌,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种社交场合自然各有各的目的,但是主要也是为了提前搭一根线,至于日后具体会有什么需要合作的地方,那都是宴席之后再深入联系的事了。 宿朝之对这种酒局自然不会陌生,应酬起来更是游刃有余,这边刚和几人客套过后琢磨着撤离的时间,跟前灯光一暗,只见陈元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笑盈盈地介绍道:宿少,这是酒店里的特色酒饮烈色佳人,你要不要试试? 少年手里的高脚玻璃杯中,色泽浓烈的鸡尾酒折射着斑驳的光色。 其他人依旧谈论着各自的话题,但是这一瞬间不免感受到氛围的微妙,毕竟谁都看得出来,陈少这一手哪是在推酒品啊,摆明了是想送人才对。 宿朝之片刻间也明白了陈元的用意,眼底讥诮的神色闪过,刚要开口,视线掠过,那与陆安生有几分神似的轮廓落入眼中,让到了嘴边的话微微一顿。 陈元始终留意着宿朝之的神态,这样细微的变化亦是分明地看在眼中,心头顿时一喜。 看来,宿朝之喜欢的确实是这个类型! 陈元克制地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忘了介绍,宿少,这是胡池,我们公司新签约的艺人。你可以叫他小池,日后有什么合适的工作也可以帮忙安排一下。 宿朝之嗯了一声,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余光落在胡池身上。 他一直记得那天晚上见到陆安生时的情形,那一瞬宛若天地崩裂的震撼更是如在眼前。可是这个胡池不管是着装还是神韵,明明与那天晚上的陆安生有着那么几分的相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却是一片风平浪静,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同样是第一次见,带来的感觉怎么就这样的天差地别? 胡池留意到了宿朝之的视线,很显然是会错了意,只当是某个默认的信号,在陈元的暗示下当即扬着笑走去,一脸乖巧地又舀了一碗羹汤送到了宿朝之的跟前:宿少,要不要再试试这个? 宿朝之刚才难得走神,这才留意到身边多坐下的一人。同样是顺从的笑容,但是看着跟前的胡池,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外的那个身影。他想起了就在不远处包厢独自吃饭的陆安生,如果说先前还打算多敷衍一会,这一瞬忽然对这种应酬的场合失去了耐心,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不用了。 陈元眼看胡池就要成功,在宿朝之这样急转直下的态度之下,也不由有些愣然。 拧了下眉心,频频给胡池使眼色。 胡池会意,当即表现得愈发热情了起来。 他的模样本就漂亮,这样一来更是媚态丛生,就连旁边的那些公子哥们都忍不住地频频看了过来。也就是念着是陈元给宿朝之准备的人,才控制住了冲动没来讨嫌。 唯有宿朝之的眉心拧得愈发紧了。 同样是热情的讨好,可是换了个人,就远没有陆安生表现得那么讨人喜欢了。 我出去抽根烟。宿朝之说完,站起来往外走去。 胡池好久没碰过这种钉子了,自然也感受到了宿朝之对他的不耐烦,但是旁边还有陈元盯着,没办法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酒店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门一关,所有的喧嚣便被彻底隔在了背后。 宿朝之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胡池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宿朝之缓缓吐出一口烟气,终于准备开口赶人,谁料转身的一瞬间,后头的人没有想到他会忽然停步,就这样不及反应地撞了上来。 胡池的手上拿着半杯红酒,撞击下的隐约一晃,直接将宿朝之的衣衫染开了一片。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胡池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片,慌忙手忙脚乱地擦拭了起来:对不起宿少,我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擦拭动作也就罢了,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宿朝之可以感受到那分明刻意的肢体接触。 这让他的脸色顿时下沉了几分。 正准备将人推开,无意中一抬头,恰好跟走廊尽头那人四目相对。 宿朝之经历了那么多的商场沉浮,在猝不及防的这一瞬间,却是第一次产生了慌张无措的感觉,一瞬间居然僵在了那里。 胡池也留意到了宿朝之的异样,缓缓回过头去,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陆安生。 随着那张脸落入眼中,一阵冷汗瞬间蹿遍了全身。 没等宿朝之回神将他推开,胡池就已经自己滑跪在了地上。 陆安生刚刚吃完晚餐。 海鲜非常美味,他的心情看起来也很不错。 仿佛没有留意到跪坐在地上的胡池,他就这样走到了宿朝之的跟前,低声问道:我有点困了,什么时候回去? 宿朝之打量了一眼陆安生的表情,想从那张脸上看出几分不悦的情绪,落入眼里的却只有那如往常般顺从讨好的笑。 他顿了顿,说:我去换身衣服就走。 等宿朝之打过电话之后,跟其他助理一起在隔壁饭桌吃饭的周行才姗姗赶来。 宿朝之跟周行一起去换衣服,陆安生回到了原先的包厢里等着,没一会儿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听到陆安生说了声进来,外头的人犹犹豫豫地推门走入,正是刚才竭力勾引宿朝之的胡池。 只是这一会儿,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媚态,脸色更是煞白得吓人,才刚走到陆安生的跟前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小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尊上,更没想到宿少居然是尊上的人,有所冒犯还请恕罪! 陆安生从果盘里摘了颗樱桃送入嘴中,仿佛没有听到胡池的请罪,反而有些好奇:你认识我? 胡池早就已经全身冒着冷汗,闻言头都不敢抬上一下:不、不认识但是我祖姥姥有留下过画像,跟尊上的容貌一模一样。再加上我对妖力的感知还不算迟钝,所以才可以肯定 陆安生若有所思:你祖姥姥? 小的名叫胡池,刚刚化形也没多久。胡池尽可能镇定地道,至于我的祖姥姥,本名胡灵。 原来你是胡灵的后人。陆安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一声,这就难怪了,她先前可没少得罪我,如今专门留下这幅画,估计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后辈们尽量避着一些。 胡池闻言,忍不住地苦了脸。 如今妖族和人类已经共存多年,早就已经完美地融入了生活。平常时候倒也不乏遇到几个同类,但大家也都是在这个社会当中艰难求生的打工人罢了。 胡池的理想是成为顶级偶像,作为一只血统纯正的狐狸精,用些魅惑人的手段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谁曾想到,演艺事业还没起步,才刚刚准备攀上第一根高枝,就这样直接捅到了老祖宗的跟前。 他越想越觉得妖生惨淡,整个身子终于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这次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还请尊上高抬贵手。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安生说着,还给胡池递了颗樱桃,拿去吃吧,没什么事的话也该回去了,离开太久,怕是那边的人也会怀疑。 胡池恍惚地伸手接过:您您不生气? 陆安生淡淡地扫过一眼,语调无波:他可不是那种随便就被勾走的男人。 胡池捧着那颗樱桃魂不守舍地走了,当天晚上的事件也算彻底告一段落。 宿朝之以脏了衣服为由提前离开,陈元也不好再说什么,没一会儿就回来接上了陆安生。 坐上车后,一路没人说话。 车厢里面的氛围一时有些难耐,引得副驾座上的周行通过后视镜频频打量,不知道暗暗地抹了几次冷汗。 行到半路的时候,宿朝之终于开了口:觉得不高兴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 陆安生闻声回过头来,问:不会啊,为什么要不高兴? 听得出来是很发自内心的一句话,就连宿朝之,也没能从这幅完美的神态间看出丝毫掩饰的意味。 是真的没有生气,更没有吃醋。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那就好。 话落,转身看向了窗外。 陆安生看着那笼罩在斑驳光影下的背影,缓缓地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反倒是这个男人自己心情不好了呢? 第5章 车子并没有驶入地下车库,在小区门口就停了下来。 最近出入小区的住户没少见过宿家的这辆豪车,路过的时候,不时朝这里投来了关注的视线。 宿朝之看着陆安生下车。 对于两人的包养关系来说,陆安生这样不恃宠而骄的做派其实更应该夸一句懂事。可是这次跟平常的顺从不同,看着那张神态平静的脸,越是乖巧讨好的样子,就越是让宿朝之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宿朝之人生二十余年来从没体会过的感觉。 宿朝之收回视线,却没有等到车子的重新发动。过了片刻才发现,陆安生下车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夜风从他的身边拂过,将垂落的衣角吹地微微摇曳。 清瘦的人在夜间的寒气笼罩下显得愈发单薄,宿朝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陆安生的神态看起来难得有些犹豫,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低声问道:宿先生,不上去坐坐吗? 陆安生虽然总会不动声色地撩拨他,却很少有这样主动又直接地做出邀请。 这个举动,让宿朝之感到心情莫名好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你希望我上去? 嗯,希望。陆安生眉目间的笑容乖顺柔和,抬眸看着宿朝之,灯光的折射下眼底一片清亮,因为出差的关系,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过了。我一个人,一直都没能睡好。 陆安生是真的有很长的时间没睡过好觉了。 宿朝之不在身边,这数百年萦绕在他梦境中的黑色漩涡瞬间席卷,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宛若铺天盖地地翻涌而至,让他无数次地从深夜中汗透淋漓地惊醒过来。 每每这个时候,陆安生总会无比怀念宿朝之的怀抱,虽然现在的这个男人还没有那样的温柔,但至少可以冲淡那缠身的梦魇,让他找回平静的睡梦。 这个男人,可远比人类医院里开的那些助眠药剂好用多了。 陆安生的回答无疑很是诚挚。 宿朝之眼睑微垂,定定地看了一会,在这样充满期待的视线下,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或许在酒店里面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他产生了一些来源不明的不悦情绪。但是此时此刻,那些似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陆安生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宿朝之至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今他就是陆安生的全部。 这个男人离不开他。 以前,宿朝之确实无法理解那些贵公子们养金丝雀的奇怪癖好,但在这一瞬间,当面对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陆安生时,忽然觉得再糟糕的心情都能在这样的一笑之下,彻底地烟消云散。 周行非常有眼力劲地喊司机开车离开了,宿朝之下车后搂着陆安生上了楼,刚一进门就直接将人按在了过道上。 没有灯光的屋子里瞬间暧昧滋生。 今天晚上宿朝之喝了不少的酒,吻上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浓烈的酒气迎面而来,很纯,很香,和陆安生口中那淡淡的果汁气息交织在一起,愈发像是浓情的烈药。 陆安生也不抗拒,整个身子在宿朝之的怀里彻底地软了下来。 低低地笑着,炽热的呼吸从耳根边擦过,在这样寂静夜色间显得愈发分明,更是将宿朝之的所有的克制冲击地支离破碎。 宿朝之上楼之前其实并没有真想做些什么,毕竟在外面奔波了大半个月,回来就又直接去了那种应酬的场合,期间根本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可是此时经过陆安生这样不动声色的撩拨,到底还是直接将人横抱了起来,一把扔在了主卧的大床上。俯下身去,将完全陷入被褥中的那人狠狠按在了体下。 酒后有些粗暴的举动让陆安生低低地沉吟了一声,可是整个身子却是非常配合地应了上去。他虽然长得纤瘦,骨子里却是柔软至极,再加上那张本就妖孽无比的脸,透着浅薄的月光可以留意到酿上的那抹红晕,眼底的神色一经漾开,像是隔了一层水雾,神态迷离间愈发将人勾得冒火。 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宿朝之第一次有了着魔般控制不住的感觉。 分卷(4) 这样的动作显然不算温柔,实在被弄得疼了,陆安生摁在他背上的指尖因为用力也隐约透出了几分微白,在这个宽广的怀抱中埋下头去,低低地咬住了宿朝之的肩膀。 深陷的牙印带来的痛觉,偏生将一切又推向了至高点。 次日醒来,宿朝之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怀里睡得正沉的陆安生。 没有在他跟前媚态丛生的模样,晨曦笼罩下的陆安生纯粹地就像一张白纸,非常安心地赖在他的怀抱当中,美好又漂亮。 宿朝之垂眸看着这张脸,不知不觉间居然看了许久,等回过神后才缓缓地抽出自己僵硬的手臂稍作活动,下床洗漱。 宿朝之名下所有的房产中都留有备用的衣服,这里也不例外。从卫生间里出来,险些踩到小黑猫的尾巴,只听那小东西受惊后轻叫了一声,就逃窜着跑开了。 对于陆安生养在公寓里的这只宠物,宿朝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抬眸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才想起来陆安生好像在客厅旁边布置了一间画室,鬼使神差地迈步走了过去。 画室的门没关,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一眼看去,可以看到满目的画架。 绝大部分都盖着薄薄的白布,偶尔有几幅似乎是新画的,没有装裱,浓丽的色泽扑入眼中。 之前宿朝之就听周行提过陆安生的画,一直也没太放在心上,这个时候第一次认真地观赏,才发现似乎并不是像他之前以为的随便画画而已。 宿家发家就是在服装行业,宿朝之的色感自然也算耳濡目染,单是陆安生还留在外面的几幅未完成品,不管怎么看,甚至觉得比他见过的很多名家之作都要好上很多。 宿朝之忍不住笑了一声:还挺有才华。 虽然不知道陆安生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去会所那种地方,但是此时既然已经成为了他的人,宿朝之觉得或许也可以出手帮忙扶上一把。 宿朝之想让周行做下安排,一摸裤袋才发现手机漏在了陆安生的房间里。刚想去取,结果一转身,没留意间恰好碰落了身边盖着的那块画布。 纯白的薄布落下,盖在下面的浓烈色泽瞬间冲入了视野。 宿朝之准备捡布的动作微微顿住。 画面当中,连绵的山峰,被血色的圆月映得一片荒芜,只需一眼,仿佛就能感受到彻骨的荒凉。 这无疑是一副张扬至极的画作。 冲击视觉的瞬间,有什么在宿朝之的脑海中狠狠地钻疼了一下。 宿朝之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墙面才稍微稳住了身子。 莫名的不适感让他本能地想要挪开视线,但是依旧忍不住地要朝那副画看去。 这一瞬间所有的思绪停止,恍惚间,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从记忆深处剖离滋生,让画面中的景象渐渐地真实了起来 头部钻疼的感觉让宿朝之有些眼前发黑,用力地甩了甩头,正想再次看去,眼前有个身影一晃,滑落在地上的画布被人拾起,重新盖在了画上。 陆安生穿着的衬衫显然是宿朝之的,看起来显得有些宽大,昨天晚上的尽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有些疲惫,但是眼底依旧是一片清亮。他转身倒了一杯水递到宿朝之的跟前,温和一笑:早起容易低血糖,宿先生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刚才的反应,是因为低血糖吗? 宿朝之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余光从那白皙的画布上掠过,沉默片刻后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你画的那个地方好像在哪里见过。 陆安生脸上的表情难得地微微一僵,很快又淡淡地笑了起来:这是我从别人的画作中找到的灵感,或许,宿先生看过原作。 可能吧。喝过几口水后,宿朝之觉得状态似乎确实好了很多,见陆安生并没有深聊的意思,也就随口转移了话题,这里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 陆安生点头:嗯,平时无聊,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宿朝之:也可以出去走走。 陆安生说:一个人也没什么地方能去,正好有朋友提议举办画展,多留些时间画画也挺好。 这是陆安生第一次提到朋友,宿朝之听完,脑海中却是莫名浮现出了他不在时,陆安生独自一人在画室里画画的情景。 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说道:知道了,以后有空的话,我会多留些时间陪你。 陆安生缓缓地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宿朝之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表态,但显然也高兴了起来。 他一高兴,眼底的神色就显得愈发勾魂。 宿朝之被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心头一动,又俯身在陆安生的嘴上亲了一口:办画展这种事情非常繁琐,缺什么尽管跟周行说,让他去办。 陆安生低低地吸了下鼻尖,满意地感受着男人怀中熟悉的气息,低低地笑:好。 第6章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陆安生终于选择了出门。 莫川跟着在家里宅了好多时日,因为最近宿朝之确实来得频繁了很多,这让他即便待在屋里都得随时非礼勿视地藏起来,憋屈得不行。眼见有那么好的机会,自然是缠着陆安生撒了好一会儿的娇,终于得到了出去散心的许可。 莫川确实是一只非常幼龄的妖,为了防止一不小心在外头露出尾巴,安全起见还是化成了黑猫的样子,乖乖巧巧地钻进了猫包。 陆安生将包挎背在肩上,下楼后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对他而言十分熟悉的地址。 外面阳光甚好,莫川隔着猫包蹲在陆安生的腿上,眯长了眼,心情愉快地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 巣歌路26号,司言工作室。 这是陆安生今天的目的地。 说是工作室,其实也没见几个人影,陆安生按了门铃没得到回应,也就非常不见外的推开了掩着的大门,直接朝着最深处的办公室走去。 走廊周围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画作,其中不乏出自热门画家之手,明明价值不菲,却是被工作室的主人毫不上心地扔在了角落吃灰。 陆安生走进办公室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中央的男人,飒气十足的长发在脑后被绑成了一个小揪揪,头上戴着一副复古风十足的帽子,如果不是手中捧着的那碗方便面破坏了整个出脱的气质,可以说是满足人们对一位艺术家的所有遐想。 男人没有回头,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开始了吐槽:陆安生,我说你居然在画展的作品里夹了这么一幅画,过分了吧? 陆安生打开猫包将莫川放了出来,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什么问题? 你还问我有什么问题?傅司言侧开身子,将那满幅猩红的画作展示在了陆安生的跟前,人间的大好繁华景象都不够你画,偏偏要画血噬之夜吗?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有自虐取向,你那天被折磨成什么妖不妖鬼不鬼的样子,才过几百年,就已经都给忘了? 陆安生:记得很清楚,不然也画不出来。 傅司言: 陆安生:这么激动,有一说一,你的虐点有点低。 傅司言: 一提起五百年前的那一夜,傅司言就止不住地有些冒火,不过现在更让他炸毛的是陆安生这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的样子,深呼吸几口才没被气撅过去,好我现在先不跟你说血噬之夜的事,就说现在!你的画作现在在市场上可以说是千金难求,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挖掘创作者到底是谁了,这个时候突然放这么一幅画出去,这是生怕妖族看到猜不出你的身份? 陆安生看了傅司言好一会儿,答非所问:人类的方便面里放了太多配方,有一些可能对妖族影响不好,你平日里也别囤那么多了。 傅司言给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弄得愣了一下:说画就说画,扯我的方便面做什么? 没迷上人类这款食物前,也没见你这么死脑筋。陆安生的眼神里像是填满了对傻子的同情,能看出血噬之夜的千年妖怪,就算没有这幅画,也一样能认出我来。至于没经历过那次人妖大战的后辈们,你就算把画送到他们跟前看上三天三夜,不给任何提示的情况下,你觉得有几个会往那天联想? 莫川从猫包里钻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此时已经幻化成了人形,听着对话举手证明:这点我赞成!要不是主人,我根本都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傅司言没好气地一通轰:去去去,大妖说话关你这小屁猫什么事?先把耳朵藏好了再出来! 莫川头顶上的耳朵委屈地抖了抖。 不过这么一折腾,傅司言的口气也放软了很多:行吧,就算你们说得有道理但是这画要真给人看到,总觉得还是可能成为隐患。 陆安生说:画在你这,要真不放心,画展那天你别放出去不就行了。 傅司言: 一句话结束了后续一系列的唠叨碎语。 这一瞬,傅司言真的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方便面吃坏了脑子。 仓鼠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在办公室角落里囤积如山的各款方便面食,在是否要忍痛割爱这个问题上,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战。 陆安生扫了一眼傅司言那苦大仇深的神态,淡淡地在伤口上撒了把盐:你囤食物的癖好确实需要改改,如果真想处理这些方便面,我倒是可以帮忙。不过上次推荐的那款就算了,不好吃,你对食物的口味是真的越来越差了。 傅司言:想打架吗? 要不是看在千年的过命交情上,他实在很想把这个吃白食还东挑西捡的家伙给原地扔出去。 陆安生很清楚傅司言的底线在哪里,没有再继续挑唆,开口问了一下其他画作摆放的地方。 陆安生的圈名一直是傅司言在帮忙运营,这让他除了提供画作之外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事情,这次过来,也是例行做一下画展前的最后检查。 和先前的那些画展一样,傅司言早早地就已经确定了时间、场地等的一系列事项,等陆安生检查完毕,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画展的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次展示现场的形象代言人一直没能确定你也知道这次的主题特殊,我已经联系过了好几家公司,都没有找到气质符合的人选。关于这个,你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推荐的? 傅司言其实根本没指望陆安生这种不问世事的人能帮上什么忙,不料说完,只见陆安生将到了嘴边没字又咽了回去,想了想,说:实在找不到的话,我倒确实觉得有个人可能能用。 傅司言愣住:你能认识什么人? 算不上认识,我去问问。陆安生说完,摸出手机来走进了走廊,拨通了电话。几声忙音之后等到对面接通,礼貌又干脆地直奔主题,周助理吗,我是陆安生。是这样的,我想找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问一下联系方式。 周行正在为宿朝之整理文件,忽然接到陆安生的电话也有些诧异,虽然不认识对方口中说的那个胡池,但这怎么也算是陆安生第一次主动找他,秉着自家老板再三强调要好好照顾的叮嘱,这个忙肯定也是要帮的。 周行发挥了极强的专业能力,没多久,在陆安生提供陈氏旗下艺人的信息下找到了胡池的联系电话,发了过去。 陆安生非常诚挚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周行这边帮忙找人,另外那边也没有落下手里的工作,很快整理完资料给宿朝之送去。刚推开办公室的门,男人俯身疾书的画面便落入了眼中。 最近宿朝之回宿宅的日子屈指可数,倒是朝着城西跑得频繁,虽然每天还是和以往那样忙得足不着地,但周行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最近老板明显比以往要好说话很多。 周行将手里的资料摆到桌上:boss,这是关于梵生的所有资料。 宿氏近几年来虽然进军了不少新领域,但是根基还是落在服装行业上。至于最近业内影响最大的,无疑就是即将举办的海薇艺术时装周了。这次活动由政府出面举办,能给集团带来怎样的品牌效应暂且不论,单是影响力方面的提高就是不可估量的。但凡在国内稍微有些影响力的服装品牌方,基本上都是蓄势待发地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展露头角,更别说高端领域中那些与宿氏抗衡已久的竞争对手们。 该时装周的主题是艺术与时尚的碰撞,眼下就已经陆续有好几家高端品牌爆出了与知名画家合作面料设计的消息,为接下去即将推出的联名系列服饰造势。在这样的各个环节当中,艺术合作方的知名度与圈内影响力,无声地成为了各大服装集团竞争的重点。 而周行这份资料当中的主角梵生,正是目前画圈当中最炙手可热的新锐画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竞争对手们陆续邀请老牌知名艺术家的局势下,他们宿氏如果能邀请到梵生的合作,无疑是从这样激烈的大环境中脱颖而出的绝佳契机。 但是众所周知,这位梵生先生自从崭露头角以来就从来没有在公众露过脸,也不接任何的商业合作。这样的举动为此人增加了神秘感的同时,更是让身价一路飙升,以史无前例的速度跻身一线。 宿朝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所有资料,又与几个部门开了相关的视频会议,叮嘱好后续与这位梵先生接触的所有细枝末节后才关上了电脑。 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 周行眼见宿朝之要出门,才想起来陆安生在电话里跟他说的话:那个boss,小陆先生说他今天有事,就不回去吃饭了。 宿朝之回头看来:他有什么事? 周行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陆安生找他帮忙的事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出来。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低声地重复道:你是说,陆安生在找胡池? 是叫这个名字,好像是陈少那边的一个小艺人。周行有些惊讶,您也认识这个人? 宿朝之嗤笑:你知道那天在东洋明珠,我的衣服是谁泼脏的吗? 周行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一脸震惊。 那晚帮宿朝之换衣服的事他自然记得,事后打听,才知道是陈少安排了一个粗手粗脚的小明星,才给闹出的这样的乌龙。 分卷(5) 这种事情也算正常,周行问清楚后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隔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有后续。 陆安生找胡池是什么用意,答案呼之欲出。 只不过,如果是正牌的恋人关系也就算了,以陆安生的身份,要真做点什么出来就多少有些不够懂事了。 周行其实觉得陆安生实在不像是那种争风吃醋的人,可是又想不出他找胡池还能有别的什么事。 心里暗悔自己多嘴,很是忐忑地观察着自家老板的反应。 照理说,金丝雀的占有欲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不知为何,这样的不懂事落在陆安生的身上,宿朝之却是没有萌生半点不悦的情绪。 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抓起衣架上的外套,迈步往外走去:去西城,等他回来。 直到宿朝之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周行愣愣地站在原地依旧没能回神。 是他的错觉吗? 别说震怒了,就自家老板这个样子,看起来居然还心情不错? 第7章 胡池显然也没想过陆安生会再跟他联系,非常忐忑地听对方说明来意之后,秉着一位后辈对长辈的尊重,非常机灵地推掉了当天下午的练习内容,打了个车直奔司言工作室。 起初,傅司言得知陆安生要介绍一只狐狸精给他的时候,还多少感到有些有趣,等到当面见过胡池的样子才真的确定,陆安生倒不是随便找了个人来敷衍任务。 这个胡池,不论是气质还是长相,倒确实十分贴合这次画展的主题。 傅司言为陆安生经营梵生这个圈名至今,众所周知,他们自举办画展以来都会在现场安排一位形象代言人。久而久之,也算是成为一种个人特色。 原本傅司言因为这次画展风格的特殊性都快臭秃了毛,这个时候胡池的出现,总算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傅司言心情好起来的时候,笑得也就愈发如沐春风。 一只手搭在胡池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和蔼至极:小池是吧,今天不忙吧?不着急回去的话我让造型师过来一趟,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们先把当天的造型确定一下? 胡池来的时候也没想过居然还有另外一只大妖,虽然狐狸一族跟仓鼠那边并没什么交集,但是道行的差距摆在那里,被傅司言这么一拍顿时本能地抖了一抖,自然没有拒绝的胆子,非常懂事地连连应道:有空,有空。 莫川竖着耳朵一脸好奇地蹲在旁边,凑到陆安生身边问:主人,这就是那只勾引你男人的狐狸精? 胡池闻言,惊得背脊一凉,差点现形炸毛。 虽说猫言无忌,也未免太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陆安生倒是回答地非常平静:嗯,是他。 一句话结束了话题。 傅司言看看陆安生,又看了看胡池,若有所思。 合作多次的造型师接到电话后匆匆赶来,因为胡池长相出众,很快就确定了当天的造型。结束后傅司言将造型师送上了出租车,至于胡池那边,刚说完再见,只见那小狐狸崽子转眼就逃也似地跑没了身影。 傅司言驻足默默看了一会儿远去的方向,回到工作室后忍不住有些感慨:你确定这小子是胡灵的后人?怎么说也算是灵狐一脉,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可这气性跟他祖姥姥未免差了十万八千里吧?我就说胡灵当初不应该嫁给那只独眼狐狸,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坏了血统。 嫁给你这只仓鼠就不坏血统了?胡灵什么气性我不好说,倒是记得一些当年她追着你杀了几千里的样子。事情久远,陆安生翻了翻有些模糊的记忆库,评价道,我看小池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倒是你,当年没追到人家,也犯不着把气撒到小辈身上。 傅司言看着陆安生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就觉得来气:胡灵美是美,但也不至于让我惦记个几百年。你这老鸟的话说得可是真没良心,要不是为了你,我能招惹上那样的红颜祸水? 陆安生笑了笑,点头:嗯,我的锅。 傅司言是真想撕了这气人的嘴脸。 陆安生打开猫包让莫川进去,看了眼时间: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回哪去?宿朝之那里?傅司言扫过陆安生的脸,有些好笑,你是真把那个地方当自己家了? 陆安生抬眼看他,像在询问:有什么问题? 傅司言脸上古怪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笑了起来:也不是不行,我也没立场说什么。毕竟我要真有办法的话,当年就应该拦住你发疯。也犯不着像现在这样,看着你为了一个无从考据的秘法,就魔怔一样地折腾了几百年。 说到这里顿了顿,语调稍微压低了几分:不过,虽然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一句。陆安生,你这样百年一轮回地苦等,可人家还记得你吗?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你确定现在的这个宿朝之,还是你要找的那个男人?你 骤然降下的气压打断了后面的话。 莫川喵了一声,受惊地往猫包深处又缩进了几分。 傅司言可以感受到四周席卷而至的寒气,抬眸扫了一眼,可以看到陆安生眼底泛上的红纹。 那是属于凤凰的图腾。 盛怒之下,魔像骤现。 傅司言哂笑一声,没有丝毫畏惧地对上了视线:怎么,为了个男人,你这只老鸟难道还想跟我动手? 陆安生眼底的神色晃了晃,笼罩在身边的黑红色雾气才渐渐消退。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走神许久,才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他记得。 虽然记忆封印,但是有些东西注定是忘不掉的。 宿朝之当然记得。 如果不记得,也不至于单是在会所里的一眼相触,就这样宛若痴魔地将他带了回去。 三个字后,周围又陷入了沉默。 傅司言看着陆安生这样有些失魂的样子,到底没有忍心再说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秘法这种东西到底没人知道靠不靠谱。知道劝不住你,也不多说什么了,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如果真发现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量力而行,知道吗? 陆安生转头朝窗外看去。 夕阳落下,夜色不知什么时候笼上,眼底的红纹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昏沉。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嗯。 回去的出租车上,斑驳的光影从陆安生的脸上掠过。 莫川非常识趣地缩在猫包里,分外安静。 再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屋子里一片黑暗。 陆安生进门后打开了过道的灯,刚准备换鞋,无意中一抬头才看到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不由地愣了下神。 过分恍惚,居然先前没有发现屋内有人。 宿朝之已经换下了那身精致的西装,穿着便服的样子依旧贵气且英挺。整个人有些微懒地靠在沙发上,深深陷入,抬眸看来的视线就这样隔着一段空间无声触上。 从集团回来之后他就在这里等陆安生了,原本打算问一下胡池的事,可是设想过无数次陆安生回来时候的样子,或许志得意满,或许气恼烦躁,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此时这样看起来显得魂不守舍的可怜模样。 这让宿朝之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地停顿在了那里。 但也只是这么一瞬的功夫,借着过道顶灯有些昏暗的光线,陆安生些恍惚的神色微微一动,黯淡的眼底仿佛忽然间笼上了一层闪烁的光芒,若含星辰地瞬间明亮了起来。 手中的猫包就这样跌落在了地上,这让里面的黑猫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下一秒,陆安生将刚刚脱下的鞋子轻快地一甩,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换新的拖鞋,踩着地板朝着宿朝之快步地跑了过来。 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迎面扑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当中。 宿朝之回神的功夫,只感到炽热的吐息从肌肤上擦过,像是烧着一团火,直接用猝不及防的热情堵住了他所有的话。 宿朝之不知道陆安生去找了胡池之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此时怀里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委屈得不行,这使得所有的动作也显得迫切又疯魔。 这样子的陆安生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完全燃烧殆尽一样,即便从进门之后就没有过半个字的交流,就已经足以将宿朝之完完全全地扯入欲望的旋涡当中,彻底沦陷。 夜色很凉,衬得屋内愈发的冰火两重天。 陆安生习惯性地咬着宿朝之的肩膀哽咽,明明动作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没有章法,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好。意乱情迷之下,宿朝之也忍不住地有些发狠,直到最后过分狭隘的空间已经无法满足,显然需要转移阵地。 不知不觉间陆安生的两眼已经一片腥红,缠在身上软得不成样,几乎一松手就会没骨头般地瘫倒在地上。 宿朝之没办法,只能将人一把抱在了怀里,一边往主卧走去,一边低低地在耳根咬了一口:收着点,别太浪。 陆安生在这样的动作下生理性地痉挛了一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顺势抬头吻了吻宿朝之的锁骨:想要。 仿佛一个信号,再也控制不住。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床榻摇曳的声音,偶尔有一阵风过,低低的猫叫声成为微弱的背景音。 等彻底结束的时候,陆安生已经蜷缩在被褥中陷入了梦乡,但是看起来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眉心像是挂了道锁,紧紧拧着,两只手更是抓着宿朝之的手臂拽在怀中,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宿朝之打开了床头的灯,可以留意到陆安生眼角依旧挂着的泪痕,看起来勾人又可怜。 他的手被这样抓着也不敢乱动,靠在床头缓缓地吁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黑得毫无边际的夜色,活动了一下还算自由的右手,在头上狠狠地揉了一把。 还记得今天过来这里是找陆安生兴师问罪,结果话还没问出口,反倒是先被勾走了魂。 有时候想想陆安生真像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妖精,诱惑起人来真是怎么也挡不住。 宿朝之在一片夜色间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摸出了手机,给周行发了一条消息:【胡池的事情以后不要提了。】 周行对于自家老板的消息向来回复迅速:【不调查了吗?】 宿朝之:【嗯,也不要让这个人再出现在陆安生的生活里。】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不喜欢。】 发完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上,宿朝之垂眼看着陆安生沉静的睡颜,眸底神色微微闪过。 单是见过一次人就委屈成了这幅样子。 这个样子的陆安生,实在是又可怜,又叫人觉得心疼。 第8章 那天晚上陆安生睡得很沉,恍惚之间做了很多梦。这些梦几乎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有些埋藏在记忆深处早就已经记不真切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勾了出来,宛若电影片段般一截又一截地浮现在脑海中。 在其中一段梦境中,陆安生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穿着一身肃穆的黑,唯独那张脸好看得惊人。就这样站在秋水河畔的梧桐树下,仿佛感受到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闪过一抹笑意,遥遥地朝他招手:凤凰,过来。 说话的声音很悠远,落入耳中,让陆安生下意识地迈开脚步。 然而眼看就要走到跟前,平静环绕在周围的河水却是突然盛起,瞬间被激怒般,顷刻席卷而来。 转眼,就吞没了所有的去路。 梧桐树上延展开了无数的藤蔓,无形的牢笼紧紧地将男人困在其中,成为两人咫尺之间最无法逾越的屏障。 周围的光线一瞬间变得无比的虚无,不知不觉间周围聚拢来了无数的人影,一圈又一圈地将他们包围在其中,或讥笑或嘲讽或呓语,铺天盖地的声音打破了整个世界的宁静。 有一柄锋利的长剑从天而降,直直扎入了血色的土壤当中,整片天地自此龟裂。 陆安生想动,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只能这样完全静止地被定在原地,遥遥地看着男人举起那把屠魔剑,直直地扎入了胸膛。 不要! 他想呼喊,然而本该尖锐的嘶吼几乎冲上了喉间,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禁锢,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模糊的视野当中,龙腾九天,尽归尘土。 妖便是妖,祸世千年,今日代天围剿。 凤凰,黑龙既已受审判,汝又是否伏诛? 远远近近的声音像是干朽的枯枝,生硬刺耳地扎入他的脑海。 逼他挚爱以身殉剑,居然还妄想让他伏诛认罚? 呵,代天围剿?那他就翻了这天,灭了这地! 凤凰盛怒,凶相毕现。 整个世界仿佛逐渐崩塌,一步步破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陆安生想哭,却只能无声哽咽,血泪顺着眼角落下,无穷无尽的火焰吞没了他的全身。难以想象的炙热感啃噬着每一寸的妖骨,折磨难耐的躁动让他下意识地企图挣扎,遥遥地试图伸手,只想要握住黑龙散落破碎的元神。 最终,却只剩下了一抹微弱地几无生气的残魂。 血月当空,整片天际被染成了一片猩红。 惨状横生,尸横遍野,众妖的悲鸣成为了唯一的背景音,随着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彻底归为沉寂。 陆安生感到眼前仿佛闪过了一束光,随后便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所有的灼热完全退去,取而代之地是无止尽的沉寂的寒冷。 明知是数百年来执念纠缠的产物,依旧让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陆安生的喘息越来越沉,他试图在黑暗中去抓住什么,却只能无助地拂乱了虚无。 直接无意中碰到了什么,他心头一动正想继续摸索,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面上,啪嗒地一下声响,将他从无尽的梦魇中迷离中拖拽了出来。 缓缓地睁开双眸,不算太熟悉的环境落入了眼里。 陆安生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这是最近新搬的公寓。 背脊上透骨的寒意清晰,即便已经摆脱了纠缠的梦魇,过分真实的颤栗感依旧残留在肢体之上。 陆安生脱力地埋入了被褥当中,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下了突兀的心跳,微微侧头,身边空空荡荡,被子里也早就没有了温度。 宿朝之已经没有了去向。 分卷(6) 大概是受到梦境的影响,陆安生看着那半边空落的床铺不由地有些晃神,定定地呆坐了十几分钟,才动作温吞地下了床。 昨天晚上到底是有些过分激烈,就连他这样的天生妖骨都觉得有些不堪重负,单是稍微地动了下姿势,就散架般地全身发疼。 等到陆安生清洗完毕后从浴室出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时近中午。 即便前一夜再过尽兴,以宿朝之的性子,十有八九已经一大早就抵达了集团。陆安生乖巧地没有去做打扰,一边考虑着今天的午餐菜单,一边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面走去。 不料细碎的说话声遥遥传来,让他微微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的男人,正是本该身在集团的宿朝之。 此时他一只手拎着黑猫,正在跟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隔空对峙。 听到声响,宿朝之回头看了过来:你养的这只小东西是不是平日里被惯坏了,不就让它在猫包里呆了一个晚上,倒是整整闹了一早上的脾气。 陆安生看到宿朝之稍微晃了下神,闻言才想起来,昨天好像确实把莫川的猫包忘在了过道里,要是一直等到早上来人,怕是吹了一晚上的风。 陆安生: 宿朝之刚要再说什么,被拎在手里的莫川趁他转移注意忽然张嘴咬了一口,在松手的一瞬间用力一下挣脱就逃了出来,威胁状地喵呜了一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里面的客房。 单是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和那决绝的背影,陆安生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莫川这次是真的委屈坏了。 陆安生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抬头,只见宿朝之朝他招了招手:陆安生,过来。 这样的举动与记忆深处的画面隐约重合,陆安生眼底的眸色微微一晃,下意识地就已经顺从地迈开了脚步。 刚走近,宿朝之毫无预兆地伸手一拽,就将陆安生拖入了怀里,语调调侃地将手指送到了他跟前:真的是怎么样的主人养怎么样的宠物,怎么连猫都跟你一样,就喜欢咬人? 声音轻轻的,腻腻的,带着隐约下沉的尾音,撩得不行。 陆安生有些贪恋地看着咫尺的这张脸,也不回答,许久之后低笑了一声,伸出舌尖在那浅地几乎没有痕迹的牙印上舔了一口。 宿朝之本想借题发挥戏弄戏弄陆安生,结果只是这么一下,就感到仿佛有一团火从食指上烧了起来,故意兴师问罪的做派也撑不下去了,低头吻了吻陆安生的额:别撒娇。 陆安生咯咯一笑,又往宿朝之的怀里蹭了蹭:我以为你去集团了。 宿朝之近段时间可以说是忙得要死,原本今天也有很多会议在等着他,可是昨天晚上陆安生回来的状态多少让他感到不太放心,一大早就通知周行重新安排了行程。 此时闻言,随口应道:这两天没什么事,稍微休息一下。 其实刚才他就留意到了陆安生有些异样的尾音,说完低头扫过一眼,余光瞥过怀中人有些微红眼角,捏着陆安生的下颌将那张脸托了起来:怎么,又哭了? 昨晚在床上的时候陆安生确实哭到不行,但是跟现在很明显是两回事情,陆安生听到一个又字就知道宿朝之是在故意调侃缓和气氛,忍不住半嗔半就地瞪了一眼:没什么事,就是做噩梦了。 宿朝之用指腹抚过陆安生的眼角,失笑:还能被噩梦吓哭,小孩子吗? 陆安生也不说话,只是笑。 宿朝之将人抱起来轻放在沙发上,看了眼陆安生显然不算太好的脸色,拿出手机来点开了外卖软件:时间不早了,中午想吃什么? 陆安生摇头:别点外卖了,我给你做吧。 宿朝之微微一顿,抬头看来: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做饭。 陆安生笑:只是一个人的时候不喜欢做,但是,我喜欢做给你吃。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仿佛一下子改变了周围的氛围。宿朝之忍住了把人摁在怀里的冲动,逗猫似地在陆安生的头上揉了一把:那好吧,我也试试你的手艺。 因为宿朝之先前几乎没有在饭点留下过,陆安生一直没想过做饭,厨房里的冰箱自然是跟从没用过一样,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食材。 两人一起去楼下的小超市买了菜,回来后陆安生就一头钻进了厨房里。 这间套房的结构设计以视野开阔为主,宿朝之靠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虽然眼前放着电视,但是视线稍微一转,就可以看到厨房里那个忙忙碌碌的身影。 很快就有隐约的菜香飘来,柔软了整片氛围。 宿朝之刚把陆安生带回来的时候,其实也从没想过两人会有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当时他只以为单纯是养了一只比较符合心意的金丝雀,可现在看来,却忽然觉得成为正式的恋人关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集团的发展形势非常稳健,宿朝之从不打算或者说也不需要利用自己的婚姻关系来做文章,相比之下,一个让他不需要操心的伴侣似乎更加合适。这一点,乖巧温顺的陆安生无疑就非常理想。 没有钱没关系,宿朝之完全可以养他。 养一辈子。 怀里的手机震了一震,宿朝之低头看去,是周行打来的电话。 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被迫回归了现实:说。 周行瞬间就听出了老板语调里分明不悦的情绪,当即识趣地直奔主题:boss,是跟梵生有关的事。根据目前的资料来看,梵生从出现在公共视野以来,所有的画展都是由一家名叫司言的工作室主办的。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根据外面传着的风声来看,那个工作室的所有人傅司言很可能就是梵生本人。所以,我刚才试着和这位傅先生取得了联系。 宿朝之靠在沙发上,侧眸看着厨房里的身影,语调淡淡:嗯,怎么说? 电话那头,周行明显迟疑地停顿了一下,许久才再次开口:傅先生说,梵生对这种商业合作没有兴趣。 宿朝之微拧眉心:你有说明是跟宿氏的合作吗? 周行的声音明显放低了很多:说了,我还报了您的名字,然后 宿朝之:然后? 周行回答得视死如归:然后,傅先生直接挂断了电话。 宿朝之: 第9章 宿朝之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傅司言,更何况说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了。他平常时候也很少跟这种艺术领域的人接触,一时间摸不透脾气,结束通话后拧起眉心,陷入了沉思。 陆安生从厨房里出来,将最后一盘菜端到餐桌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宿朝之的这幅神态,遥遥喊了一声:吃饭了。 宿朝之暂时把思绪收回,起身走了过去。 之前看陆安生吃方便面充饥,宿朝之本是对这位的厨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时候看到了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色难免小惊讶了一下:你这手艺,都快比过王妈了。 王妈是宿宅里的煮饭阿姨,因为宿朝之的口味向来挑剔,前前后后已经换过了好几位掌勺的,最后才定下了这么一位还算满意。要真说起来,王妈的厨艺放在外面恐怕也足以称得上是五星级饭店的主厨水平,单是宿朝之现在的这一句,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 陆安生当然听得出来,这人显然是故意哄着他。 毕竟这一桌子的菜还一口没吃,总不至于光闻就能尝出味道来吧? 陆安生笑了笑也没说破,等到宿朝之坐下之后舀了一碗汤递到他的跟前:你先试试这个。 自己的厨艺怎么样他心里非常清楚,当然比不过那些正规的大厨,可如果只是做给宿朝之一个人吃,每一分咸淡甜腻绝对把握得恰到好处。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这个男人的口味。 这一餐,宿朝之确实比平日还多吃了两碗。 因为长期的高强度工作,其实宿朝之对于吃饱这种事情向来没有太过执着,毕竟因为没时间而漏吃几顿都是常事,胃就是在这样的节奏下给渐渐弄坏的。但是,陆安生做的这顿饭实在是太合他的胃口了,这让宿朝之第一次有了一种恨不得把餐桌上的所有饭菜全都处理干净的冲动。 吃完饭后,宿朝之见陆安生又准备开始忙碌,适时喊住了他:放那就好,不用收拾。晚点让家政过来打扫。 陆安生说:没事,我把碗筷先放进厨房。 宿朝之扫了一眼那张脸,没再阻止。 眼见那个身影又忙碌了起来,他在久违的饱食感下站起身,心情不错地在套房里简单地转了转。 虽然是他名下的房产,但是宿朝之对这里其实并不熟悉,如果不是因为陆安生般了进来,他很可能在之后的十几年都不会想起来踏入一步。 很显然房子的结构很好,光线也很充足,里面的主卧被陆安生当成了卧室,另外两间客卧还空着,基本上没有使用过,一眼看去空空荡荡纤尘不染。 宿朝之转了一圈后,在路过客厅旁边的那扇门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间本来应该作为书房的房间被陆安生改成了画室,他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摆满了凌乱的画架,这个时候却已经都没有了去向。 也不知道被搬去了哪里,窗外漏入的阳光静静地撒在地面上,只剩下一片空旷。 陆安生简单地收拾完毕,一出来就看到宿朝之站在画室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走近了问:看什么? 宿朝之问:你的那些画呢? 陆安生实事求是地回答:马上就要办画展了,就搬到朋友那里去了。 说到画展,宿朝之才想起来陆安生大概也算得上是画圈里的人,联想到周行在司言工作室那碰的一鼻子灰,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你认识梵生吗? 陆安生明显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宿朝之本来想问一问圈子内部的事,不过一想陆安生如果没遇到他,眼下或许不但没能实现画画的梦想,或许还依旧沦陷在会所里面谋生。觉得可能会勾起对方的伤心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每个领域都是这样,追梦的人一大堆,能够爬上金字塔顶端的却是凤毛麟角,陆安生现在才刚刚可以静下心来投入到画画中去,面对梵生这种层面的画家大抵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种集团里的事,还是别将他也牵扯进来算了。 这样想着,宿朝之笑着将人往怀里搂了搂:没怎么,就是觉得,你以后也一定会像他一样厉害。 陆安生听到这一句充满了鼓励的话,似乎对于宿朝之这样的肯定感到非常高兴,眼底的眸色随着笑意泛上,只剩一片清亮:嗯。 宿朝之到底还是没能继续留下,当天下午周行得到了梵生即将举办画展的消息,让他提前返回了集团。 跟傅司言的第一次接触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算顺利,但是眼下盯着梵生的可并不只是他们宿氏一家,过程中碰过几次钉子并不要紧,最关键的是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至少目前并没有传出哪家拿下梵生合作的消息,这也就意味着在尘埃落定之前,所有人都还有机会。 宿朝之从来不是故意端架子的人,为了表示宿氏的诚意,他决定去画展现场找傅司言,好好地再谈上一谈。 陆安生不知道宿朝之在为梵生的事情奔波,反倒因为宿朝之没空找他,刚好空了时间和经理出来帮傅司言处理一些画展相关的事情。 整个过程中倒也没出什么别的茬子,就是胡池所在的演艺公司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先前一直没怎么把胡池放在心上,突然就接连帮他接了几个热门综艺,确定造型的隔天经纪人就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去了外地。 胡池就这样突然正式开启了他的演艺生涯,一直忙得天昏地暗,以至于这段时间来只能天天靠着视频通话跟傅司言确定展示细节。到最后,他还得跟经纪人千求万求才抠出了那么一点的时间,在画展的前一夜紧赶慢赶地回了宁城。 虽然也知道小狐狸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碍于大妖的淫威,不过某方面来说这位后辈还算是很有契约精神。 画展当天,一切都进入了最后筹备。 陆安生扫了眼化妆间里胡池忙碌的身影,跟旁边的人提议道:之前谈的商演费用是多少?小池这次确实挺辛苦的,稍微涨点吧。 傅司言闻言,忍不住调侃:你是越来越懂得心疼人了,跟人待久了妖性越磨越没,这是想慢慢修成菩萨呢? 陆安生微微眯了眯眼。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我个人而言倒是还蛮希望你立地成佛的。感受到周围的气氛仿佛越来越不对劲,傅司言的话锋识趣地一转,总之,这反正都是你的钱,你说涨价就涨价,我是没有什么意见。 陆安生:没别的事了吧?我去外面看看。 这里不用你了,去吧。傅司言当即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副巴不得他快走的样子。 实话实说,这些画虽然是陆安生提供的,但他在现场万事不管的实在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是因为顶着的那张脸,引得那些工作组的小姑娘们来来回回地总要往房间里多看上几眼,惹得心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要说妖怪的品相还是非常重要的,同样都是大妖,傅司言再相貌出众也比不得这九天的凤凰要来得妖媚勾人。 陆安生把画展交给傅司言全权负责,向来都很放心。他虽然不用露面,以往有空的时候也经常会来现场看看,这次也习惯性地在周围转了转。 有时候以参观者的身份感受一下现场的氛围,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随着画展正式开始,络绎不绝的参观者涌入了展厅。 陆安生像以往一样挑选了一个可以看到全场的位置,看着人流在他的一幅幅画作前渐渐聚拢,就像是流入湖泊的细流,汇聚成一圈又一圈的水晕。 直到,有一滴突兀的水滴坠入其中。 陆安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宿朝之,宿朝之也一样。 刚进展厅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一股视线,下意识地回头,刚好跟陆安生四目相对。 这两天宿朝之一直没空去找陆安生,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他微晃了下神,然后就迈步走了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将人拽进了怀里,低声问道:来看画展? 周围还有人,虽然亲昵的举动依旧引得路过的人频频看来,但比起两人私下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得体了多少。 分卷(7) 陆安生应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你也是? 宿朝之:不,我来找个人。 陆安生直勾勾地盯着宿朝之,显然不太明白在画展能找什么人。 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宿朝之想了想说:周行已经去联系了,一会我就需要过去,你 今天的事情非常重要,显然并不适合带着陆安生一起,但是宿朝之毕竟有些天没见过陆安生了,突然的偶遇让他把人搂在怀里一时间又不太想撒手,刚想叮嘱陆安生在这里等他回来,无意中一抬头,余光瞄到角落里走出来的那个人影时,豁然顿了一下。 宿朝之:你跟我一起去吧。 话落,拉起陆安生就走。 胡池分秒必争下好不容易卡着时间完成了造型,这时候正急匆匆地赶向舞台,原本想讨句夸奖,结果才刚找到陆安生的位置,便看到他被一个男人霸道无比地带走了。 看这背影好像是宿先生? 胡池疑惑地眨了眨眼,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刚想追过去看看,便听到遥遥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催促声,慌忙应了一句来了,就快步朝舞台跑去。 随着胡池这位形象代言人的抵达,今日画展现场的概念秀也正式开启。 立体的音乐声很快遍布了画展的整个角落。 然而陆安生根本没空往舞台的方向看去,便已经被宿朝之带到了会场背面的过道里。 宿朝之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胡池,明明已经让周行把人安排去外地工作了才对。好在他反应快,才没让陆安生再撞见。 视线完全隔绝后,宿朝之才松开了握着的手。 陆安生打量了宿朝之一眼:我一起去,会有什么帮助吗? 宿朝之面不改色:嗯,很有帮助。 陆安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周行按照宿朝之所说的位置找了过来,看到陆安生的时候明显也愣了一下,再对上自家老板不知为何有些低沉的脸色,态度端正地汇报道:boss,我刚才确认过了,傅先生应该就在后台,现在就过去吗? 陆安生听到傅先生三个字的时候,抬头看了过来。 哪个傅先生,傅司言? 等会你跟着我就好。宿朝之感受到陆安生的视线,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抚,转而对周行道,在哪边,带路吧。 对两边说话的态度宛若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周行这回终于确定了惹到宿朝之的是自己而不是陆安生,完全不知道症结在哪的情况下,当即二话不说地转身带路。 陆安生跟在两人的身后,沿着熟悉的路线一路又回到了后台。 走到休息室的门口,最前面的周行轻轻地敲了敲门,便听到傅司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手端着泡了清茶的杯子,随着房门推开,一回头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三个人。 视线直接掠过周行在宿朝之的身上顿了一瞬,最后停留在了陆安生的身上。 傅司言的眉梢意味深长地微微一挑。 还没待说什么,跟前的光线一暗,宿朝之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隔断了他看着陆安生的视线,得体地伸手:傅先生您好,我是宿氏集团的宿朝之。之前我的助理没有沟通妥当,我觉得我们之前或许存在什么误解,希望今天能够好好聊聊。 傅司言没有着急回答,但到底迫于在场的某人淫威,许久之后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维持体面地反手握上:宿先生有心了。请放心,我对您的集团和您从来都没有任何误解。 站起身的时候,他的余光触及后方陆安生投来的视线,在心里不轻不重地补充了一句:是没任何误解,只是对你这迟早要成为祸害的存在很、有、意、见! 第10章 傅司言这种并不似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的表现,对宿朝之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从刚见面的时候就开始频频朝陆安生看去,今天的交流可以说有着一个非常圆满的开局。 而现在,傅司言的态度却是让宿朝之有些怀疑,自己将陆安生带来这里的举动是不是做错了。 为了表达自己真的没有任何误解,傅司言还非常客气地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热茶。 等递到陆安生嘴里的时候,稍稍垂了下眸,似笑非笑地多叮嘱了一声:小心烫。 陆安生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谢谢。 从宿朝之和傅司言的对话中,陆安生不难得知双方在之前就有过了交集。很显然,如果不是今天恰好撞上,估计傅司言根本都没有准备跟他提起半句。 其实也不奇怪,傅司言一向都不希望他跟宿朝之继续纠缠下去,自然是能少一点瓜葛就是一点。 陆安生抱着水杯走到沙发跟前,在宿朝之旁边坐了下来。 宿朝之将两人视线间的接触看在眼中,片刻后轻轻地捏了捏陆安生的指尖:等会我们谈的内容可能会有些枯燥,你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然而,陆安生这次却是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听从他的安排,摇了摇头说:刚才已经有些站累了,就在这里坐会吧。 宿朝之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也好。 这次找傅司言本就有备而来,周行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很快将这次时装周的相关内容展示在了傅司言的跟前。他本就是跟着宿朝之到处奔走惯了,在交待项目详情这方面非常娴熟,更何况这次的时装周关系甚大,所有的情报在脑海中早就已经运转过无数次,整个介绍的过程更是简洁明了、重点突出。 陆安生听到一半终于明白了宿朝之来这里的用意。 虽然说是找傅司言,但确切点说,这趟其实应该是来找他的。 只不过宿朝之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梵生马甲背后的人是谁,就只能先联系上了表面上与梵生关系最为密切的司言工作室负责人。可惜他不记得以前的事,对傅司言更是没有印象,最后这样巴巴地送上门,自然也就只能落了个碰壁的下场。 根本不用等交谈的结果,陆安生就已经可以预见傅司言会进行怎么样的回复。 他捧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摩了摩,心里渐渐有了一丝的想法。 傅司言一直留意着陆安生的神态,眼见对方就要开口,先一步就不露痕迹地堵住了陆安生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其实,你们也不必交待得这么详细。 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坐姿,温吞地继续说道:不参加这次的海薇艺术时装周并不是单单针对宿氏,实不相瞒,除了你们另外也有好几家品牌来找过我,也都已经拒绝了。我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大项目,不止是对你们这些服装品牌,对艺术家本身的身望也能有很大的提升,但这事关原则,在这里我也只能说一句抱歉。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抬眸扫了一眼旁边的陆安生:这位先生应该也是梵生的画迷吧?相信稍微了解过的人应该都知道,梵生从来都不接任何的商业合作,你说是不是? 这样的语调和神态,陆安生哪里还听不出来,傅司言并不希望他在宿朝之跟前暴露梵生的这层身份。 而实际上,如果不是宿朝之主动找来,在这之前陆安生也确实没有过交待太多的打算。 仔细想想,他现在跟宿朝之的这层关系大抵也维持不了多久,透露太多恐怕也只不过是给日后留下更多的麻烦。 陆安生稍微顿了一下,点头:确实是这样。 傅司言原本还怕陆安生头脑一热冲动行事,此时见他多少还算没被冲昏头脑,也稍稍松了口气,满意地笑了笑,一脸诚挚地看向宿朝之:所以说,真的非常抱歉。 他是真的不想跟宿朝之扯上关系,只想借着这一句话彻底结束今天的交流,不料没等开口赶人,只听陆安生又不疾不徐地说道:但凡事都有意外,傅先生既然是梵生的合作方,这种有关利益的合作项目,是不是问过梵生本人会比较好呢? 这样说话的语调还是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只是那双明明带着浅笑的眼底,傅司言却是看到了一抹很淡却又坚定地毋庸抗拒的锐意。 毕竟是上千年的交情,傅司言根本不需要多问,一看陆安生这态度就知道这事关宿朝之的闲事到底还是打算管了。 看似随意的对视,没人知道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又蕴含了多少的交锋。 最后傅司言还是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咬牙道:好好好,你说得很对,我这就出去打电话问问。 对方总算松了口,这就合作而言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发展,但是宿朝之将两人之间微妙的互动看在眼中,心里却是莫名萌生了一些奇怪的滋味。眼见傅司言拿着手机走出了休息室,清了清嗓子问:你对梵生很了解? 陆安生的手机震了震,他那起来点开,明显回答得心不在焉:嗯,一直有在关注。 宿朝之盯着陆安生看了一会儿,奈何对方很是认真地回着消息没有半点回应,嘴角压低了几分,拿起桌上已经快凉透的茶连喝了几口。 傅司言当然不可能给陆安生打电话,只能一条又一条地用消息轰炸。 【傅司言:你这老鸟怎么回事,真的打算接下这次的合作?】 【陆安生:嗯。】 【傅司言:恋爱脑啊你!一跟这姓宿的扯上关系,原则都不要了吗?】 【陆安生:有什么关系。】 【傅司言:行行行!你就顺着他吧,我什么都不管了!】 【陆安生:还是要管的,至少我听你的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傅司言:】 【傅司言:听你这话,我是不是还得感到非常感激?】 【陆安生:你知道的,我很少会有听人意见的时候。】 【陆安生:但这次妥协了。】 傅司言看着最后那句毫无感情的强调,没再说话了。 虽然最后一句话是真的,陆安生做事情向来只看自己喜不喜欢,确实很少会听别人的意见。乍看下来,今天似乎确实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可是仔细品品,这明显就不是一回事嘛! 神踏马的妥协! 傅司言觉得自己认识这只老鸟实在是天大的不幸,要不然他一只千年老妖,又何必卑微如斯? 他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最后只能沉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当场宣布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恭喜各位,梵生他答应这次的合作了。 陆安生露出了笑容:辛苦傅先生了。 傅司言在心里默念了数遍我打不过他,才控制住了生硬的拳头。 太好了,合作到底还是谈成了!从休息室里出来周行显得非常开心,毕竟搞定了一个重大项目,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对陆安生更是赞不绝口,这还是多亏了小陆先生提议,要不然如果没有得到梵先生的同意,看这位傅先生的态度大抵是拿不下来的。 宿朝之一直走在最后面,视线始终落在陆安生的身上,此时突然开口:你可以去车上了。 周行:那您? 宿朝之:我再逛一会。 周行瞬间领悟过来,识趣地没有继续留下来做电灯泡:那我就先走了,到车上等您。 陆安生看着周行跑开,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你对这些画有兴趣? 没兴趣。宿朝之回答地非常直接,看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再看到胡池,才说道,你不是来看画展的吗?刚才光顾着陪我也没怎么逛过,现在合作搞定了,我也没什么事,正好陪你走走。 陆安生其实没有对这自己的画自恋的习惯,但是一听宿朝之要陪他,便高兴地点了点头:好。 宿朝之被笑得有些晃神,伸手握上,十指相扣地牵着往外头走去。 他把陆安生抓得很紧。 其实如果现在不是在外面,宿朝之恐怕早就已经把陆安生摁在怀里了。也是从刚才跟傅司言的交流间他才发现,自己对陆安生的占有欲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强到了那样的地步。单是刚才和傅司言之间那微妙的氛围就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刨根问底,也正是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让宿朝之觉得自己变得多少有些不像自己。 而这一切,均是因为陆安生的出现。 这个男人似乎总能轻易地叫他发疯,恨不得圈禁起来,狠狠弄哭。 画展现场人山人海,两人穿梭在各幅画作跟前,很快被人群吞没。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人偷偷地拿出手机,按下了拍摄键。 【来来来,看看我们在画展都遇到了谁![图片][图片]】 一个名为宁城玩乐群的微信群里,随着突然发出的两张照片,瞬间炸了锅。 画面中的两人身材高挑,即便在人群中也足以叫人一眼看到,再加上那亲昵的动作,让原本还在潜水的众人纷纷冒泡。 这个群里大部分人都是宁城上层的富二代,有些已经继承了家业,有些还在家里当个纨绔,但不管是谁,只要混着这个圈子里的人,对于宿朝之都绝对不会陌生。 【活久见,这是在画展?】 【靠,之前听说宿少从会所带了个人回去我还不信,居然是真的!】 【太远了看不清啊,有近照吗?让我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把宿朝之给迷成这样。】 【不是说之前陈元还准备了个小明星,不都没入宿少的眼吗?】 【远是远,气质看起来就不一般了好吧。】 【还是第一次听说宿少玩这种吧?下注下注,猜猜能有多久的保质期。】 【害,说白了就是个玩具,新鲜劲过去就差不多了,还用得着猜?】 【嘿我找人去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人,要真是个极品,等宿少不要了说不定还能搞来尝尝。】 【滚滚滚,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越来越猥琐了啊!】 群里闹闹哄哄地聊了很久,话题渐渐地有些不堪入目。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问了一句:【余大公子呢?不是一直想着跟宿少破镜重圆吗,来看看宿少的新相好啊!@余】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进入了看热闹的模式。 许久之后,被圈的余淖才终于冒头。 【余:别说得像是我跟宿朝之有过一腿,破镜重圆不是这么用的。】 分卷(8) 【余:照片看了,也就那样。】 第11章 余淖是余家的独苗,从小娇身冠养的一位公子哥。因为余、宿两家关系不错,小的时候无人照看也经常被丢到宿家住上几天,算得上是跟着宿朝之屁股后面长大的。 直到后来,宿家出了变故。 宿氏集团本就逐渐低迷,随着上一辈的意外离世,接管企业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宿朝之这个唯一继承人的身上。余家出了一笔钱帮衬的同时,生怕余淖和宿朝之有更深的牵扯,就直接把他给送出了国。等几年后回来,再好的交情也被磨平了棱角。 如今余家与宿家之前没了昔日的情分,基本上也就只剩下了当年危难资助时的感激,和商场上互惠互利的合作了。 余淖的好友都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一直都是不甘心的。 比起普通的友情,余淖对宿朝之始终有着那么一丝不好道明的心思。当年宿家出事,除了宿朝之这位当时人外,恐怕也就只有余淖最疯了,挖空心思地想帮忙,就差求着家里人把整个余家垫进去了。 可是余淖毕竟是家里的独子,上面还有两代人管着。以他当时的年纪,在这样的大事上面根本就没有发言权,反倒是闹得越厉害,就越让长辈们确定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 余淖刚被绑去国外的前一两年都是专门安排人盯着的, 24小时的监视,就怕他头脑不清干出糊涂事来。一直等到他规规矩矩地过了段安稳日子,才终于放松了这种高强度的看管,再最后,毕业之后才终于回国。 要真说起来也不怪余家的长辈们,毕竟当年宿家的主心骨没的突然,眼看着所有的产业群龙无首,所有人都觉得破产是迟早的事,生怕被牵连进这个无底洞里,自然是尽可能地避而远之。 只是谁也没想到,才刚刚成年的宿朝之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居然真的将这硕大的集团给扛了起来。在几年的发展下来,甚至比他父辈、祖辈掌管的时候更扩大了好几倍的规模。 以宿家现在的地位,任谁都想巴结,余家的态度自然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次在余淖回来之后,更是非常积极地支持他去继续昔日的年少情谊,恨不得想把更近一步的期待写在明面上了。 可是这一回,长辈们虽然允许了,余淖自己却反而觉得拉不下脸了。 当年没能帮上宿朝之反而一走了之,即便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也依旧做不到没事人一样地重新出现在宿朝之的面前。 更何况,远在国外期间他其实一直也有留意宁城这边的情况,距离越远心思越甚。 他自己喜欢男人,可是不确定宿朝之的性取向,于是只是在回国后聚过一次之后两人就一直处在有些生疏的状态当中,就这样持续到了传出会所的那档子消息。 其实就在今天之前,余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的。 房间的窗帘拉着,整个光线显得有些阴暗,余淖回完消息后没有关上屏幕,而是重新点开聊天记录里的照片,放到了最大。 照片拍摄的距离有些远,但是依旧盖不住那透出屏幕的亲密。 余淖定定地看了许久,缓缓地吁出一口气,一时间只觉得心情复杂。 原来宿朝之也是喜欢男人的。 他忽然对自己的畏缩感到自嘲,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为这个发现而高兴。 如果之前勇敢一些早点表白,现在站在宿朝之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他了? 但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以余淖的气性,自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跟会所出来的人去抢。 反正这种金丝雀,迟早是会玩厌倦的。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推门走了出去,准备找老爷子商量一下后面生日宴的事情。 按照家里的意思,想借着这个机会拉近一下跟宿家的关系,明明原先还没有太多心思,现在却似乎一下子急不可待了起来。 余淖没有留意到楼上有人,直到走到了书房门口,才恰好跟推门而出的那人撞了个正着,反应过来后慌忙喊了一声:席叔! 席修然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小淖,来找你爷爷?进去吧。 说完也没跟他多做寒暄,步调淡然地走下了楼。 余淖久久地看着席修然离开的背影,不由有些走神。 这位席叔和他们余家一直走动密切。 余淖永远记得七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席修然时,不苟言笑的余老爷子在这人跟前神态恭敬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对谁有过这样的态度。 如今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十来年,这个男人却像永远都不会变老似的,依旧还保持着记忆力的那副模样,神秘又儒雅。 席修然这样的存在足以满足很多人的遐想,也是对于余淖而言,最为敬重神往的存在。 回过神后,余淖忍不住趴在栏杆上面,遥遥喊道:席叔,我生日那天你会来的对吧? 没等席修然回应,书房里已经传来了余老爷子暴跳如雷的声音:跟你这个小兔崽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打扰席先生!找我有什么事,还不快进来! 余淖被吼得身体一震,当即走进了书房:爷爷,我就是想来问问,生日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宿朝之陪着陆安生逛完画展之后,直接把人送回了住处。 虽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但是两人似乎都不觉得饿,或者说是换了另一种方式让自己饱餐了一顿。 宿朝之早就已经憋得够呛,自然更是没的收敛,一通下来陆安生整双眼睛都有些泛红,看起来委屈巴巴地却也只是将头在宿朝之的胸前埋得愈深。 越是这样隐忍的状态,就越容易激发征服欲。 宿朝之的动作一不小心有些狠了,终于听到怀里的人哽咽了一声,心头一动俯身堵上了对方的唇,彻底将氛围送到了至高点。 等到结束之后,陆安生直接没能下得了床,更别说动手做饭了。 宿朝之拿出手机来点了份外卖,侧眸看了眼身边蜷在被子里的人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在陆安生的额前吻了一口,动作小心地将他横抱了起来,带去浴室里清洗。 陆安生整个人就像软得没有骨头似地,就这样躺在怀里由着宿朝之摆弄,一副舒舒服服的享受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是谁伺候谁。 宿朝之有些失笑,眼眸微垂,趁着陆安生不注意的时候,忽然伸手在那腰间掐了一把。听到怀里的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才满意地收起了玩弄的心思,专注地调试起了水温。 洗完澡后,陆安生习惯性地穿上了宿朝之的衣服,松垮地套在身上,蹲在茶几跟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了外卖。 宿朝之很明显平时都不太接触这方面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附近哪家店会比较好吃,随便点了一家之后,因为过分挑剔的口味半天也没见咽下过几口。 陆安生看在眼里,笑着将宿朝之挑到旁边的菜夹来自己吃了,又舀了勺饭送到了对方跟前。这样一来一去,让宿朝之不知不觉多吃了不少,这才满意地一笑,说道:对了,后面阵子我可能要经常出门,来的话提前跟我说声,免得跑空了。 今天跟傅司言的交流期间陆安生全程在场,自然也听明白了其中的重要环节。这次时装周的主题是艺术与时尚的碰撞,便是需要品牌方的设计与绘画作品进行完美融合。因为时间紧迫,为了空出时间来留给设计师们寻找灵感,自然需要他尽快地完成针对性创作。 宿朝之最近似乎很关注他的这间画室,自然是不好在公寓里创作,这样一来,陆安生也只能让傅司言帮忙在外面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闭关了。 这样的细枝末节,宿朝之自然不会知道。 以前宿朝之每次来的时候,陆安生总是在家乖乖等着他,印象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事需要频繁地往外跑才对,突然这么一句,多少还是稍微愣了一下。 不过平日里陆安生向来乖巧,宿朝之原本就觉得他这样一直关在家里也不太好,现在终于愿意出去走走,某方面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于是也没有多问,点头应道:嗯,知道了。后面要忙时装周的事情,我可能也没太多的时间。你要找我的话,如果打不通电话可以联系周行,他会帮忙转达的。 好。陆安生笑了笑,伸手轻轻地在宿朝之的嘴角抹过,捏下了一颗饭粒,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能把饭沾到嘴上。 自然无比的举动,就仿佛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明显有些逾越,却并不让人觉得抗拒。 有什么微妙的情绪开始发酵,隐约撩拨。 宿朝之的视线定定地停留在这样的笑颜上,忽然伸手抓住陆安生的手腕,一个用力就将人径直拽入了自己的怀里:怎么办,我好像还没吃饱。 话语在耳边炽热地厮磨:要不要考虑一下,加个餐? 第12章 宿氏集团顶层办公楼。 周行推门走进,将邀请函递到了宿朝之的跟前:boss,这是余家发来的邀请函,请您去参加余少爷的生日宴。 宿朝之的桌子上堆满了凌乱的文件,闻言头也没有抬上一下,用笔尖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放那吧。 周行将邀请函轻轻放下,却是并没有着急走,过了片刻后顺利引得自家老板抬头看了过来。 宿朝之:还有什么事? 周行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低低地清了清嗓子:余家这次的所有邀请对象,据说都可以带一位伴侣同行。 关我什么宿朝之脱口而出的话微微一顿,眯长了眼要笑不笑地看向周行,什么时候轮到你帮我安排事情了? 周行顶着压力干笑两声,一脸委屈:我这不也是在为您着想吗!这样一来,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约小陆先生一起出来了。也省的您这一天天的放不下面子,搁在这里虐待自己。 宿朝之抬眸一扫,周行感到背脊一寒,出于求生的本能,当即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临出门前,遥遥丢下一句话: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啊!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周围再次恢复了安静。 宿朝之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文件,终于微微侧了下眸。 伸出手,取过放在桌角的邀请函端详了起来。 距离之前的画展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周多,虽说当时陆安生已经提前给他打过招呼,可是宿朝之也是没有想到所谓的经常出门,居然可以经常到这种程度。每次他忙里抽闲地想要去公寓找人的时候,对方不是回复还在外面,就是因为静音而没有接到这通电话。 也不知道陆安生到底在忙些什么,似乎比他这位宿氏集团的掌权人都要来得忙上很多。 以前随叫随到惯了,突然一下子转变过来的节奏,多少让宿朝之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当然,宿朝之也知道自己如果提前交待的话,陆安生一定会乖巧地留出时间来等他,但是这样一来,反倒搞得像他离不开对方似的,一副单方面纠缠不放的既视感。 宿朝之本身就讨厌那种很是矫情的粘人精,落在自己身上自然也抹不开面子,于是一方面疯狂地想见陆安生,一方面又摆出了不干涉对方生活的慷慨态度,内卷到最后也就只能一头栽进了工作堆里,接连几天没好好吃饭后,长年积累下来的胃病不知不觉间又开始频繁发作了起来。 连他本人都要笑骂一句自己幼稚。 最近宿朝之就差把胃药当饭吃了,周行作为私人助理自然是看在眼里,所有才有了刚才那样的提议,也算是非常体面地为老板铺好了台阶。宿朝之虽然将人赶了出去,这时候手里拿着邀请函的内容反复看了几遍之后,心头的某处到底还是遵从潜意识的诉求,不受控地耸动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周行。 办公室的门应声推开,周行探进来一个脑袋:boss,有什么安排? 宿朝之沉默了一瞬,开口道:联系一下陆安生,让他把晚上的时间留出来,跟我一起去买套衣服。 说完像是特地解释地又补充了一句:既然要去余家,在着装上自然也不能丢了档次。 接到周行电话的时候,陆安生还在租借的画室当中,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宿朝之安排来接他的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在几天的赶工之下,眼前的画作已经成型,如果顺利的话,再过半周左右应该就可以顺利地让傅司言转角到周行手里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将作画工具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发返回公寓。 傅司言找的这间画室距离恰到好处,不至于近到让宿朝之发现端倪,也不至于远到让陆安生太过奔波。门口就是地铁口,坐过四站就很快到了。 陆安生上楼的时候看到了蹲在门口的莫川,用的是平日里出门时候的黑猫模样,看到他来非常愉快地喵了一声,就跑过来在脚边来回蹭了几圈,似乎为主人的提前归来感到非常开心。 最近陆安生经常出门,也不适合把莫川也一直关在家里,白天没事的时候陆安生就放他一个人自己去玩。 这时候打开指纹锁进了门,简单地交待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在家里看电视吧。只不过还是要稍微留意一点,如果 如果听到你们回来的动静,就赶紧关了电视躲起来是吧!莫川自从那次的猫包事件之后就极有意见,但是在陆安生跟前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舔了舔嘴角开始开条件,主人,看在我每次都这么配合的份上,你是不是可以给我多买十个猫罐头? 陆安生很慷慨:让傅司言给你买一箱。 成交。莫川顿时笑逐颜开,一路屁颠颠地跟着陆安生走进房间,嘴上依旧絮絮叨叨,对了主人,我最近出去溜达,在小区里认识了几只别的妖怪。他们在宁城已经住得比较久了,说了一些消息,我觉得您最好也需要知道一些。 陆安生垂眸看他。 莫川说:听他们说原本有一个大妖经常会来宁城,前阵子离开了很久,就在最近这些时间又回来了。那家伙性格很是阴晴不定,出手也狠,以前没少有其他妖怪在他手上吃过亏,现在这次一回来就搞得满城都妖心慌慌的。 陆安生顿了一下,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川撇嘴:还不是因为他们把那妖描述得太牛逼了!还说就这两天就已经有很多妖怪都去拜了山头,没他的允许都不敢在这里落脚似的,宁城都几乎要划成他一个人的地盘了! 分卷(9) 陆安生打开衣柜开始找换洗的衣服,依旧是态度淡淡地,有些好笑地又重复问了一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川巴巴地眨了眨眼,低声道:我是想说,有主人你在这里,怎么的也轮不到别的妖怪在那耀武扬威啊! 陆安生挑完衣服关上柜门,在莫川的头顶敲了一下,不轻不重地警告: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也知道,别想着去招惹那些麻烦的事情。宁城是谁的地盘我没兴趣,但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明白了吗? 语调没什么起伏,但是不容抗拒。 莫川的耳朵耷拉了下来:知道了。 陆安生满意了,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浴室,不多会隔着门传来了隐约的水声。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之后正好到了跟宿朝之约好的时间,叮嘱莫川两句下楼,遥遥地就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豪车。 陆安生其实也有好几天没见过宿朝之了,眼底的眸色微微一亮,步伐轻快地走了过去。 宿朝之坐在车上的时候频频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原本还想稍微端一下架子,等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陆安生那双一望勾魂的眼睛。 所有意图的伪装瞬间破碎,没等对方上车他就已经伸手一勾,听着那人落入怀里时的惊呼,整个心情顿时也愉快了起来:居然还要我专程等你,大忙人? 陆安生顺势靠在了这个怀抱里,有些眷恋地吸了吸鼻尖,低声控诉道:明明是你自己定的时间。 宿朝之非常享受这样小撒娇的感觉,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陆安生确实没有迟到,而是他今天早到了半个小时。 两人都没有吃饭,抵达商业区后先找了个馆子。 宿朝之最近正犯胃病,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是现在毕竟有陆安生陪着,光是那张脸就秀色可餐,不知不觉地也就多吃了两碗。 周行一路陪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情此景下更是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下来看样子,要让他家老板保持正常的饮食规律,还是需要有小陆先生多陪着点才行。 宿朝之今晚是以买衣服为由头约的陆安生,吃完饭后就把人带去了男装区。 他其实向来没有购物的习惯,就连自己的衣服也基本上是周行在固定工作室定制的,更别说是这样子陪人逛街了。这会儿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为陆安生挑选衣服,还好胜在有钱,每进一家店就叫店员们把高端款拿出来摆开一圈,让陆安生逐一试过。 陆安生原先也不明白宿朝之怎么起了买衣服的兴致,后来听周行说明了缘由,倒也非常愿意配合。奈何宿朝之这种试穿模式实在是太折磨人了,连进了几家店后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了,只能试图提议道:这些款式都不适合我,等会还是让我自己选吧,好不好? 这样的语调多少带了点求饶的意味,落在宿朝之的耳中显然很是受用,笑着答应了下来。 两人原本只是肩并肩地走着,连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走着走着两只手就已经粘在了一起。 刚从一家店出来的时候,斜对角不远处恰好迎面走过来几个人,这样的画面落入眼中,在冲击下齐齐顿住了脚步。 其中的一个漂亮女生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余淖,对面那个是不是宿朝之啊? 其他人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只有被围绕在中间的余淖完全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关注。 他的生日临近,不少在外地的朋友也特地赶回来为他庆生,今天本是约了一起在外面聚上一聚,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宿朝之。 更没想到的是,宿朝之居然还能有这样纡尊降贵陪人逛街的一天。 旁边那个举止亲昵的男人和之前照片里的身影逐渐重合,但是这一瞬间,余淖却是没办法再像上次那样说服自己了。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这两人,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包养关系吗? 余淖定定地站在原地,等到回神的时候已经被其他人拖着迎了上去:走走走,碰都碰到了,还不快过去打声招呼! 第13章 这么大一群人迎面走来,宿朝之当然不可能没有看到。 倒是不至于想躲,就是没想到单是带陆安生出来买身衣服而已,居然还能遇到这批跟余家走动甚近的纨绔们,看着这明显是奔他来的架势,步子稍微顿了一下。 这些人里面有几个宿朝之还算有些印象,但是绝大多数完全记不起来来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能这样跟余淖一起约着出来玩的,肯定是从宁城上层那几家里出来的。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直跟余淖也都玩的不错,不过宿朝之已经很久没有和那些人打交道了,相比起来毕竟有着那么一丝年少情谊,反倒跟出国几年才刚回来的余淖更熟一些。 陆安生留意到宿朝之停下了脚步,抬头扫了一眼也明白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去,乖乖巧巧地退到了周行的旁边。 宿朝之感受到掌心的暖意退去,这种突然空落下来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拧了下眉心。 余淖已经被众人推到了宿朝之的跟前,因为没来得及做好思想准备,多少表现得有些局促: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宿朝之:出来买些东西。 余淖定定地看着宿朝之:难得还需要你亲自来买。 宿朝之说:你的生日快到了,来看看出席时候要穿的衣服。 宿少跟小淖的关系真好,这次的生日一定也做足了准备,就连衣服都需要亲自来买。旁边有人笑着捧了一句场,原本还有些拘谨的氛围瞬间活络了起来。 这样的话落入余淖的耳中,引得心头也不由地跳了一下,然而眉目间的欣喜还没来得及流露,便听到宿朝之不疾不徐地接话道:我的衣服向来不缺,替别人看的。 说着,他转身招了招手,将陆安生拉到了旁边:到时候我会多带一个人去,应该没有意见吧? 越是轻描淡写的语调,越是像两巴掌打在了那自作多情的脸上,刺痛一片。 余淖还没来得及浮起的笑意彻底僵住,脸色难免也有些微白,好半晌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体面:没,当然没意见。 宿朝之这么一牵,陆安生就彻底落入了视野的包围当中,也是在这个时候,余淖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没有了距离模糊视野,陆安生光是这样安静站着,就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很是轻易地便让你的视线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落去。 漂亮地近妖,却又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根本就不像是传闻中那种会所里的人,反倒像是从哪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里走出来的,能直接把魂儿都给吸去。 余淖本只是下意识地看上一眼,一瞬间却也被引得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时微微挑眸,留意到陆安生也朝他这边看来,慌忙移开了眼去。 陆安生看的其实并不是余淖,而是受到了什么感应般,视线从对方的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坠上。 顶部灯光洒下,落上链子中央的黑曜石,有一抹异样的光泽微不可识地闪烁了一下。 陆安生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帘。 宿朝之当然也感受到了周围忽然微妙的氛围,不过他本就没有跟这些人做多交集的心思,更别说其中有几个人看着陆安生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不悦地拧了下眉心,淡声道:余少,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先走了,到时候生日宴再见。 话落,不忘客套地多补充了一句:祝你们玩得开心。 余淖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那样离开的背影,心里满腔酸楚的滋味。 怎么可能还会玩得开心。 其他人先前碍于宿朝之的气场,直到走远了才陆续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第一反应是语调感慨地叹了一声:我原本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把宿少这样的人物都给拿下,今天一看操,这踏马真的是极品啊! 旁边的人忍不住笑道:毕柳你小子不会也打上主意了吧?我得提醒你,那可是宿朝之的人,不像你以前玩过的那些,碰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在这些人里除了余淖,就属这个毕柳家业最大,也是平日行事最为劣迹斑斑的一个。就他那个狐朋狗友的圈子里,玩厌了就扔都是常事,平日里甚至还经常换着人玩,闻言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做事能不知道轻重吗? 话落只引起一阵哄笑:我们这些人里面就你最不知道轻重好吧! 最早发现宿朝之的那个漂亮女生也跟着笑,一回头才留意到余淖还站在原地发呆,忍不住走过去问:你没事吧,小淖? 余淖这才回过神来,没再看那早已没了人影的过道,摇头:没事 毕柳笑着搭上了余淖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行了你就放心吧,宿朝之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就算那个陆安生长得再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等你毕哥回头做一下安排,保证很快就让宿朝之没了兴趣,信不信? 余淖抬头看去:什么安排? 毕柳竖起食指缓缓地摇了摇,一脸神秘:反正你放心等消息就行了,就当是生日惊喜了。 漂亮女生见余淖没有吭声,朝其他人使了个眼神,忽然抬高了语调:说起来,小淖你这吊坠可真好看,哪来的啊,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余淖心里有事,没有留意到这样生硬转移的话题,心不在焉地低声应道:这是席叔叔送的生日礼物,我也是刚刚收到。 另外一边,随着这样的一个插曲,两人逛街的氛围一下子也显得微妙了起来。 虽然周行也很积极地在那试图活跃气氛,但是陆安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本就安静,这么一来就愈发没了声音。 陆安生不说话,宿朝之也没有主动找话题的习惯,瞬间都齐齐地陷入了沉默。 最后陆安生随便选了一套衣服,也就结束了今天的购物之旅。 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宿朝之见陆安生直到下车都没有开口邀请的意思,忍了忍,到底还是主动问道:不叫我上去坐坐? 陆安生微微愣了一下。 很显然在这之前,他是真的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 宿朝之的嘴角压低了几分。 便见陆安生想了一会儿才开口:最近我有些太忙了,屋里也没来得及收拾,确实有些乱。要不,还是等下次吧? 上面乱不乱宿朝之不清楚,但他从陆安生这些表情的微笑变化间可以确定,这很显然是这人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临时借口。 而且,还极度不具有说服力。 这算不算是在跟他耍脾气? 就连坐在前排的周行也感受到了氛围的豁然紧张,频频地通过后视镜打量着自家老板的表情,正考虑着要不要出面帮忙周旋一下,便听到宿朝之毫无情绪地开了口:既然这样,那我走了。 陆安生笑得如沐春风:宿少慢走。 他要走居然就这么开心? 宿朝之脸色到底还是不受控制地彻底沉下,一关车门,让司机开车离开了。 陆安生站在原地,等到车子渐渐远去,眼底柔软的笑意才渐渐退尽。 上楼后推门走入的时候,莫川小心翼翼地从走廊里探出了脑,很明显刚刚才生死时速地关上了电视。观察了一圈确定没有别人,才问道:主人,那谁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是他送我回来的,没有上来。陆安生将手里的新衣袋子搁到了旁边,换了双拖鞋走到饮水机边上,看着逐渐装满的水杯若有所思,片刻后才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大妖,我大概知道在哪了。 莫川惊讶地竖起了耳朵:你碰到他了? 没有。但是我今天见到了余家的那位小少爷,他脖子上带着的很明显是蛇族的东西。陆安生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宿朝之想带我去参加余家的生日宴,本来我还没有太大的兴趣,现在看起来,倒是非去不可了。 就是那个几百年前差点被灭族的蛇妖一脉?他们,居然在宁城?!莫川年纪不大,但是妖族的野史倒是看了不少,一想到那些记载当中对蛇族极尽恶毒的描述,难免感到有些担心,要真是他们的话,您不想被发现身份,难道不应该更躲着一点吗? 陆安生摇了摇头:躲不了。 他自然是很愿意一直披好这层马甲,但如果那个余家真的跟蛇族牵扯不清的话,他自己暴露身份倒还尚可,可是几百年的筹划眼见着只差最后一步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宿朝之的另外那层身份。 当年陆安生也曾跟蛇族打过几次交道,就是不知道如今在宁城中这样呼风唤雨的,又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位。 缓缓地吁出一口气,陆安生转身走进了房间:时间不多了,我需要闭关几天。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联系傅司言,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话落,没等莫川再问什么就直接关上了房门。 黑猫只看到红光刺眼地一闪,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起来,他全身的毛本能地一炸,下意识地慌忙后退了两步。 这是来到宁城之后,第一次凤凰显相。 第14章 什么,那老鸟闭关了?傅司言接到莫川打来的电话后沉默了几秒,便询问了一下具体的情况。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莫川其实也感到一头雾水,只能把来龙去脉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一遍,片刻后没听到傅司言回应,忽然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忐忑地问道:傅先生,没什么事吧? 宿朝之现在本质上是个人的身子,那些普通妖怪或许看不出个什么,可如果对方是跟他们同等的大妖,那就未必了。而现在从莫川的转述来看,陆安生要想帮宿朝之藏住秘密,能用的办法数来数去恐怕也就那么几种而已,偏偏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呵呵,没事才叫怪了!傅司言止不住地感到头疼,最后语调低沉地冷笑了一声,就知道他一旦跟那个宿朝之扯上关系就没办法保持冷静,这次闭关要是能有什么好事,我的名字以后都倒着写。 莫川给听懵了:你别吓我啊那现在怎么办? 分卷(10) 傅司言低低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这老鸟的闭关都已经开始了,强行打断恐怕对他更伤,现在也只能希望他自己懂事点,别尽给我们这些关心他的人添乱了。 这样的语调听起来很是无奈,显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又问了一句:那个什么余家的宴会是在什么时候? 莫川乖乖回答:好像就一周时间了。 傅司言: 陆安生让莫川来找他的用意,傅司言当然清楚,可现在的问题是压根不知道这次的老鸟闭关要多少天,一方面到时候要跟着那宿朝之去赴宴,另外一方面明显要他想办法,在这闭关期间拖住宿朝之。 单是一两天倒还好,要是陆安生整整过一周的时间才出来,傅司言可实在无法想象他到底需要跟宿氏的那些人打多少交道。 最后,傅司言还是控制住了有些爆炸的情绪:行了,我知道了。 还能怎么办,交了这么一个频繁作死的好友,当然也只能是陪着一起疯了。 宿氏集团的气氛自早上开始就显得有些低沉,宿朝之从抵达集团开始就一沉到底的脸色,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以至于就连那些自诩身经百战的高管们在开集团会议的时候,说话声音百年难见地都有些颤抖。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宿朝之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忐忑,依旧雷厉风行地完成着每一条预定的行程,还不忘见缝插针地多增加了几项工作内容,显得比以往更要来得忙碌很多。 周行小心翼翼将外卖送进办公室里,暗暗地打量了一眼自家老板的脸色。 也不知怎么的,之前谈好合作后一直都表示进展顺利的司言工作室忽然联系了他们,说是梵生在创作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提出了一大堆的需求让他们提交文档资料,随后又频繁地提出了资料里存有的纰漏接连反复之下,导致整个合作项目不得不喊停进行重新的整顿。 项目组的所有人忙疯了般的连轴转,更大的压力自然是落在了宿朝之的身上。 但是周行知道,自家老板这些烦躁的情绪不单单只是因为繁杂的公事,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自从那天从商业区回来之后,陆安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虽说之前陆安生也一直没有主动联系的习惯,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天晚上分开时的氛围并不算好。宿朝之故意晾了两天没去搭理,不管怎么看,以陆安生的身份总是该主动来服个好的。毕竟作为被包养的那方,吃醋作态已经很是逾越了,现在居然还真的摆上了脸,就未免是真的不够懂事了。 周行将外卖放在宿朝之的桌上,临出门的时候多看了一眼,见老板似乎并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地拿出手机,找到了陆安生的联系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拨通。 响了几声之后只剩下了长久的忙音。 无人接听。 这阵子陆安生有事频繁外出,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没接电话的情况,单是一次两次确实不算奇怪,可这已经是周行前前后后拨过去的第四次电话了。而且就算真的没有接到,按照陆安生的习惯,等忙完之后也应该重新拨回来的才对。 别是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念头从周行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当即又重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宿朝之正为傅司言提出的新问题而感到头疼,闻声从文件中抬头看了过来,是这几天一贯的不悦语调:还有什么事,连门都不敲,你真是越来越随意了。 boss你听我说,我是真有事。周行被这一眼扫得背脊一凉,也是一脸委屈,不对,不是我有事,是陆安生。 宿朝之赶人的话语本已到了嘴边,在听到那个名字后生生又咽了回去:他怎么了? 周行喘了口气,将前因后果仔细交待了一遍。 宿朝之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起身一手抓过了搁在椅背上的外套:去西城。 上了车,周行根本不敢去看宿朝之的表情,只是听着后座上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拨通着电话。 忙音,挂断,重拨 ,忙音,挂断,继续重新拨打 就这样仿佛无止尽地循环着。 宿朝之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晚上最后的画面,陆安生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这样一想,眉心顿时拧得更紧了。 虽然自己不太想承认,但这几天宿朝之确实是故意晾着陆安生,想让这个人乖乖地服软,乖乖地来找他。 宿朝之都已经想好了,也未必需要做出怎么样的姿态,只要陆安生知道自己错了,稍微放软声音说点什么,也就这样原谅他了。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之后他没有去找陆安生,对方也就真的没再来找过他。 这么一来,宿朝之感到心里的那口气似乎堵得更盛了。 越是等不来就越是想念,越是想着陆安生,就越是自虐般地不让自己去找他。 可是宿朝之确实没有想到,周行居然会突然间告诉他,陆安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彻底联系不上了。 宿朝之一遍遍地拨打着电话,每播一次,心就更沉几分。 豪车一路驶进了小区,在楼下刚停定宿朝之就开门下了车,直奔电梯间。 直到电梯抵达十五楼后再次出来,看着门口正中央贴着的那张字条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电脑打印出来的一张纸,上面清楚地写着有事外出,回来再议八个大字。 周行匆匆地跟在宿朝之的背后,没留意到老板突然间停下了脚步,一时刹不住车差点撞上。探头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也被哽了一下:那什么小陆先生出门了啊,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宿朝之没有说话,看着字条若有所思。 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里面的莫川正满脸警惕地盯着大门,出于紧张,猫尾巴上的毛都齐齐地竖了起来。 他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依旧被红色屏障围绕着的房间,转眼间做出了无数的设想,甚至琢磨着等宿朝之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要不要牺牲自己,现个原型把这两个不速之客给吓唬出去。 莫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局面一触即发,分外紧张。 宿朝之将门上的字条摘下,多扫过两眼之后,正准备去打开大门,身后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周行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瞬间苦了脸:傅先生又打电话过来了。 最近傅司言电话来得频繁,惹得周行这样的打工人几乎都快产生了应激反应,这时候见宿朝之没什么表示,按下了接听键:喂,傅先生。 傅司言这次倒是没再要求他们提供更多的资料,而是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给了个地址约他们半小时后见上一面。 周行挂断电视后确定了一下约定的地点,向宿朝之征询意见:boss,这地方的话现在不出发怕是来不及,要不 宿朝之自然也知道跟梵生的合作有多重要,傅司言这方是半点都得罪不得,可是这份突然邀约总让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就以约定的地点来说,距离他现在所在的公寓这边恰好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巧合得惊人。 他垂眸扫过电子锁上的把手,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点了头:走吧。 莫川始终竖着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话落的一瞬间感到全身一松,差点直接瘫软在地上。 还好刚才宿朝之不断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不妙,灵机一动下,提前找了傅司言来救急。 莫川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仿佛坐过过山车,不,是坐过跳楼机般的精疲力竭,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个无比肯定的赞。 听着外头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黑猫振作了一下精神才撑着酥软的腿重新爬了起来,然而还没站稳,只听一声剧烈的声响,随着有什么在房间里轰然坠地,聚拢的房间周围的结界也瞬间四散了开去。 莫川心头一跳,就知道要糟。 果不其然,正准备离开的两人在过大的动静下齐齐停下了脚步。 宿朝之豁然回头,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地一把握上了指纹锁,径直推门而入。 第15章 门打开的一瞬间,只听黑猫受惊地喵呜了一声,全身炸毛地原地跳了起来。然而宿朝之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视线在空无人影的大厅转了一圈,当即脚不停步地朝着里面的主卧走去,用力地抓上门把一按,才发现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陆安生。宿朝之站在门口连叫了几声,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周行匆忙跟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形。 那会刚搬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屋里到所有钥匙都交给了陆安生,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顿了一下提议道:要不我打电话联系一下物业,叫个开锁的师傅来? 不用了。宿朝之话音刚落,微微后退几步,就直接抬脚踹了过去。 周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哐当一声,主卧的房门直接被宿朝之就这样一脚踹开,在巨大的力量下门又重重地在墙上接连砸了数下,最后摇摇晃晃地停稳了,才让周围重新安静了下来。 周行极少见自家老板有这么暴躁的时候,一时间愣在那里没有回神。 宿朝之将房里扫视过一圈,先是看到了凌乱地摔在地上的椅子,旁边是茶杯破裂的碎片,再往里面,就看到了蜷在床上的那个人影。几乎没有多想,他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前,伸手就将人往怀里捞。 肌肤触上的时候仿佛蹿开了一团火,过高的温度烧得宿朝之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直接往陆安生的前额上探了探。 怀里的人就像是一个灼烧的火炉,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化似的。 宿朝之也没想到陆安生居然发烧了,这样一来原先所有作态的心思顿时被冲得荡然无存,一下子反倒有些后悔了起来。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何必要跟陆安生置气呢,这么多天没有来这里看他,也不知道这样发烧的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可别把人给烧坏了才好。 陆安生显然烧得有些迷糊,大概是隐约间感受到有人进来,神态茫然地抬头看来时,盯着宿朝之看了好半晌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一双眼水润润地带着模糊的雾气,似乎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伸出指尖来轻轻地在宿朝之的下颌碰了碰,声音低哑:你来啦 这样的声音落入耳朵,像是一只手在宿朝之的心头狠狠地揪了一下:别说话了,先带你去医院。 说着,他放轻了动作调整了一下陆安生的姿势,正准备将人抱起,却是被陆安生忽然伸出的手给牢牢拽住了。 陆安生明明看起来没多少的力气,却是拽得很紧,指尖深深地陷入宿朝之的衣衫中,神态迷离却又语调固执地摇头:不去医院。 宿朝之:你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能不去医院? 陆安生嘴角紧紧地抿着,在这方面显得特别执着,声音极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不去医院。 宿朝之: 宿朝之第一次发现,平日里什么事都随着他的陆安生原来也有特别执着的时候。更没想到的是,这种执着的态度居然还是摆在不想去医院的事上。 光是陆安生此刻此刻的抗拒态度,看起来就像是害怕打针而故意逃避的小孩子,宿朝之当然也可以强行地将人带去,可是一碰上视线,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强硬起态度。 在陆安生这样强打精神的对峙下,宿朝之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放软了语调:好,我们不去医院,我让周行去买点药,药你总该吃点? 陆安生好像过了许久才听明白话里的含义,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终于放心下来顺势往宿朝之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将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周行去买药,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黑猫有些急躁地在门口来回地踱着步,时不时地往里面探脑袋,也是一副对主人非常放心不下的样子。 宿朝之就这样坐在床边,生怕惊扰到依偎着的陆安生,半点没敢动那只被压得有些发麻的手臂。 时不时地垂眸,看着怀里人闭着眼嘴角紧抿的难熬样子,他的眉心也不知不觉间拧紧了几分。 陆安生在这样的陪伴下似乎非常安心,很快又沉沉地陷入了昏睡当中。 宿朝之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看起来高烧不退的假象下面,埋藏的是更多的煎熬。 就像之前傅司言跟莫川说的那样,陆安生要想万无一失地帮宿朝之藏住秘密,就注定要有一定的付出。 宿朝之虽然已经经历几番世人所谓的轮回,可即便受过那么多世肉.体凡胎的洗礼,骨子里的那股妖性却注定是无法抹去的。如今已经是最后一世了,陆安生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任何的纰漏。蛇族的出现既然让他意识到了潜在的风险,自然是要不惜任何代价地去进行规避。其中最有效也是最稳妥的掩护工具,就是那以心头血为媒介、利用至高妖力汇聚而成的心珠了。 凤凰本就是焚天之物,这几日陆安生为了能尽快地完成心珠的熔炼,刻意将所有的妖力故意放大了数倍,再加上频繁截取心头之血,基本上用的完全就是极度自损的方法。如今心珠虽然已成,可是先前外放的妖力实在太过惊人,此时一经收回,在体力损耗过大的情况下难以控制,全身就仿佛置身在九天玄火中灼烧般的难熬。 这种情况下,陆安生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只有等待身体本身逐步自行调节了。 好在宿朝之的怀抱很让人安心,让陆安生迷迷糊糊间很快地又进入了梦乡。 恍惚中,他又再次梦见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幻影般从脑海中闪过,拽着他开始无止尽地下坠,下坠直到依稀间仿佛听到有人叫他,从那片迷离的影响中缓缓苏醒,落入眼中的是宿朝之的身影。 宿朝之依旧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见陆安生定定地看着他走神,控制着心情的情绪勾了下嘴角:先醒醒,喝了药再睡。 陆安生烧得眼眶有些微红,睁双眼更是笼着隐约的水汽,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宿朝之说的话,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周行买回药后已经烧好了热水,调试过水温端给了宿朝之,宿朝之将陆安生稍微扶起几分,看着他乖乖吃下后,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无奈地埋怨道:都烧成这样子了还不要去医院,是小孩子吗? 陆安生也不反驳,只是依偎在怀里无声地笑。 宿朝之用指尖摩过陆安生干燥的唇瓣,看着那人又重新往被窝里缩,低声问:出了那么多汗,给你擦个身子? 分卷(11) 陆安生体内仿佛有无数天火冲撞着,难熬得厉害,强撑着吃完了药,这个时候神志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有些涣散了起来。止不住的睡意席卷而至,他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就又昏睡了过去。 陆安生的眼睫上有着隐约的水汽,分不清是汗还是刚才噩梦中挣扎溢出的眼泪,这样湿润的感觉让宿朝之看得很是揪心,低头轻轻吻过,他替陆安生整理了一下被角,起身去浴室倒水。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留意到等在那欲言又止的周行,步子微微一顿:不用留在这里了,你回去吧。 周行看着宿朝之的样子就知道老板是彻底忘了,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提醒道:boss,傅先生那边 经这么一说,宿朝之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情,更是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整颗心都落在陆安生的身上,居然第一次有将这么重要的工作抛之脑后的时候。 这无疑很不像他。 但是,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多深思什么了。 傅司言那边你去见吧,梵生相关的事情,最近就由你全权负责。说完,宿朝之转身走进了浴室。 周行是真没想到以自家老板的工作狂属性,有朝一日居然还有当甩手掌柜的一天,这让他下意识地朝屋内看了一眼,但是一想到紧迫的时间也不敢多呆,夺门而出直奔傅司言约定的地点。 等宿朝之打了半盆温水回来,陆安生已经完全地陷入了沉睡。 他伸手摸了摸陆安生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没来得及发挥功效,依旧烧得厉害,但是从睡容来看,这一回显然比之前要来得安稳很多。 宿朝之稍稍放心。 替陆安生擦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就像在水里泡过一样,全身上下都被薄汗浸得有些透湿。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找出了一套自己没有穿过的衣服给陆安生换上。 等全部忙完,宿朝之发现自己都已经出了一身汗,他垂了垂眼眸,不知不觉间有些走神。 不应傅司言的约,将梵生的合作相关都交给周行这个私人助理负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会是什么,他当然非常清楚。可是即便知道项目失败会给集团带来怎样的巨大损失,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又或者是已经冷静了很多的现在,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后悔。 宿朝之很清楚自己向来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似乎一旦牵扯到陆安生这个男人,总能让他一再突破自己的底线。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收回了落在陆安生身上的视线,将门锁已坏的房门轻轻掩上,回到客厅后才点上抽了一口。 烟雾袅袅之间,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宿朝之没有打开电视,也没有拿起手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坐就过了几个小时,外面的夜幕也逐渐地覆盖了下来。 直到临近凌晨两点的时候,房间里才传来隐约的动静。 宿朝之第一时间推门走入,看到床上的陆安生已经坐起来打开了灯,随着开门时门锁咔嚓的一下突兀声响,也回头看了过来。 因为刚醒的关系,陆安生的神态还有些懒散,但是看起来精神显然已经好上了很多,看到宿朝之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渐渐地露出了笑容:你还在这。 你烧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宿朝之本想摆一下姿态,一看到陆安生的脸就又有些强硬不起来了。 他走过去伸手摸了下陆安生的前额,确定热度好了很多才稍松口气,垂眸看去:你就宁愿烧成这个样子,也不愿意联系周行来找我?这是已经病了几天?还在外面贴了这么一张字条,如果我们今天没来或者真被骗走了,你是准备一个人病死在这里? 字条?陆安生刚受了无尽蚀骨般的折磨,虽然算是度过了最煎熬的那段,整个人依旧疲惫地很,愣了许久才逐渐反应过来大概是莫川他们做的手脚。他扫了一眼在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自己的黑猫,低声说道:也没这么严重。 宿朝之给气笑了:没那么严重? 如果今天不是自己亲眼看着,事后再听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鬼话倒还真可能信以为真。 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只见陆安生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宿朝之拧了下眉心,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 等宿朝之走近,陆安生伸手在枕头下面来来回回地摸索了几遍,最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出了一颗血红色的小珠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他的手里: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想送给你,喜欢吗? 宿朝之接过这颗材料不明的小玩意,又好气又好笑: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病,还惦记着这些无关 这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陆安生没等宿朝之说完,轻声打断,又问了一次,喜欢吗? 宿朝之顿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头:喜欢。 陆安生笑了起来:喜欢就好,以后记得要随时带在身上。 那张脸上明明因为病态而没有太多的血色,但这一笑落入眼中偏偏带着一种破碎过后的别样美感,看得宿朝之一眼晃神:好,一直带着。 第16章 陆安生的烧继续反复了几天,这期间宿朝之一直住在西城公寓里。 宿朝之以前很少有这种接连几天不去集团的情况,这回算是托陆安生的福变相给自己放了个假。因为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落在陆安生的身上,居然半点没有感到有什么空落的感觉,出奇的充实。 周行见过傅司言后也带回了对方的反馈,说是梵生近期有些私人事件需要处理,可能需要延迟合作作品的提交时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怠慢而故意的托词,但是整体来说,单单只是延迟交稿的话,已经比预期的结果要好上很多,完全算是在接受范围之内。这让宿朝之非常放心地将接下去的事完全地交托给了周行处理。 因为发烧的关系,陆安生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在昏睡中度过,然后醒来的第一件事,总会问宿朝之那颗珠子的去向。 宿朝之虽然也不明白陆安生为什么对这小东西这么上心,被问多了,最后还是想办法找了根绳子,把血红色的珠子串起来戴在了手腕上。这样一来,只要陆安生一问起来就将袖子一撩,连洗澡都没再摘下来过。 这样的做法让陆安生感到非常满意,再加上那反噬的作用渐渐消散了,气色也慢慢地开始好转了起来。 一切看起来似是逐渐回复了平常的模样,不过宿朝之还是不太放心陆安生的状态,想起马上就要临近的生日宴,提议道:你病才刚好,余家这次就不用一起了,到时候我自己去就行。 陆安生摇头:我没事,衣服都已经买了,可别浪费了。 在这之前,陆安生对余淖的这次生日宴一直表现得兴趣淡淡,这样的回答让宿朝之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就有兴趣了? 这个时候两人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陆安生半靠在熟悉的怀抱当中,微微抬头就这样在宿朝之的下巴极轻地咬了一口:就是想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最近两人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宿朝之早就已经忍耐到了不行,这时候经陆安生这么一勾,伸手将对方的下颌捏住,直接托起来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片刻间,呼吸就都浓重了起来。 宿朝之意犹未尽地在陆安生的唇瓣上舔过,哑声问道:已经很久没做了,想不想要? 用得是询问的语调,但是分明也不希望被拒绝。 陆安生被吻得神色迷离,轻轻一笑顺势搂上了宿朝之的脖颈:想。 宿朝之故意吊着:想什么? 陆安生的语调和身体都柔软地不成样子:想要你。 身体里的火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尽,正好在那床铺之上得到了彻底的发泄。 宿朝之可以感觉到,这一天陆安生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直接将他整个人也拽得沦陷了进去。 醉生梦死也不过如此。 等到陆安生的身体恢复了,宿朝之才赶回集团。 虽然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天,可是等待他批阅的文件早就已经堆积如山。 宿朝之就这样没日没夜地一直忙碌到了余淖生日当天,甚至抽不出时间去接人,还是让周行提前将陆安生带到了公司里。 宿朝之在外面养人的事情之前虽然已经传开,但是除了周行之外,公司里的员工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正主。从陆安生走进集团大楼的第一秒开始,就有无数双眼睛从暗处偷偷地看来,又好奇又兴奋,又充满了八卦。 对于宿朝之让陆安生来公司的事情,其实周行也感到有些惊讶。他不清楚自家老板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不管怎么说,私底下藏着独自一个人享用跟这种大方无比地正式展示出来,期间关系的差距几乎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他带着陆安生走进了电梯间,关上门,通过墙壁上折射的视线悄悄瞥了眼安静站那的陆安生。总觉得如果继续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怕是好事将近。 陆安生抵达办公室的时候门半开着,可以看到宿朝之正在隔壁的休息间里看项目报表。 陆安生没有过去打扰,而是给周行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一声不响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偶尔有微风掠过,两人之间单单隔了一堵墙,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 这是陆安生第一次见到宿朝之工作时候的状态,这一瞬忽然觉得,这大概才是这个男人在此世里该有的样子。 等宿朝之把手上的这部分工作处理完毕,看了眼时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临近五点。 他刚想问问周行怎么还没把人带来,才走出休息室,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安生,顿了一下:来了怎么也不说声。 陆安生笑了笑:怕打扰你工作。 今天陆安生身上穿的正是那天一起出去买的衣服,宿朝之将跟前的人从上到下端详了一番,怎么看都觉得满意,遥遥招了招手:过来。 陆安生乖乖地走近,刚到跟前就已经被一把捞了过去。 宿朝之自然至极地牵起了他的手,走出了办公室的门: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余家这次举办的生日宴可以说下足了血本,不止是宁城,相邻几个大市里稍微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受到了邀请。虽说单是举办晚宴,但是从四点开始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有车子驶入了酒店,光是那些报刊记者随意的一个抓拍,入镜的几乎都是随时可以摆上头版头条的狠角色,场面之热闹可想而知。 宿朝之遥遥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合,眉心微微拧起了几分。 车子停靠在酒店正门口,宿朝之下车后看着陆安生跟着走出,不动声色地将手臂送了过去,眼见陆安生非常自然地挽过,才觉得心情稍稍好了几分,迈步走去。 余淖作为今天的主角,早早地就守在了大门口迎宾,一眼看到宿朝之的时候眼睛分明亮了一下,随后就留意到了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 跟余淖一起的还有他的好友程俊名,留意到了余淖的表情变化,放低声音暗暗地叫了他一声:小淖? 余淖这才回神,强撑着脸上的表情迎了上去,跟宿朝之打招呼:宿少,你来了。 宿朝之:嗯,生日快乐。 这样的祝福不管是从语调还是内容上来说都中规中矩,余淖今天已经听了无数次,但是从宿朝之的嘴里说出,过分敷衍的态度依旧让他忍不住地有些失望。侧眸看了一眼站在宿朝之旁边的陆安生,到底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快入席吧。 宿朝之应了一声,带着陆安生走入了会场。 直到两人走远,程俊名才轻轻地用胳膊碰了余淖一下,问: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陆安生? 余淖:嗯。 程俊名啧了一声,语调感慨:难怪毕大少见过一次就那么念念不忘的,这张脸是真可以啊! 余淖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看了看时间说:你帮我在这里接待一下,不知道席叔来了没有,我去爷爷那问问。 程俊名摆手:这里有我就行,放心去吧。 看着余淖走远,他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喂毕少,刚刚人已经进去了。嗯小淖确实挺不高兴的。话说你们到底准备做什么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今天可是小淖的生日宴,你们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手机里遥遥地传来了嬉笑的声音:行了我知道,宿朝之再喜欢那不也就是一个玩具吗,放心吧闹不出什么事的! 那边显然有不少人,毕柳的话一说完顿时传来了一阵哄笑。 毕柳连翻说了几句消停点才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笑着跟程俊名又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周围的背景音乐一变,晚宴正式开始。 宿朝之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也避免不了必要的应酬,他才刚一出现,顿时就陆续有人过来攀谈,片刻间就将他包围在了其中。 陆安生很是懂事:你先忙吧,我一个人先去吃点。 宿朝之想起陆安生在公司等他也一直没吃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去吧,我一会过去找你。 陆安生从人群里退了出来,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已经完全被人影埋没的宿朝之,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这家酒店的布局非常人性化,除了中央的主活动区域外,周围还有不少提供休息的独立隔间,很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说是吃点东西,陆安生其实并没感觉到饿,只是被外面的音乐吵得头疼,正好借机偷懒休息一下。他弄了一小块蛋糕,取了杯香槟,准备在隔间里等宿朝之忙完,结果刚往嘴里送了几口,就被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 来人很多,陆安生抬头看去的时候,便见为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剩下的几人不动声色地站在隔间的门口,恰好巧妙地挡住了外面看进来的视野。 陆安生朝着那张记不清在哪里见过的路人脸上端详了一番:您是? 来人朝他露出了一抹自以为帅气的笑容:毕氏集团听说过吗,那就是我家的。不至于不记得吧,那天在海星广场的时候我们才刚见过。 陆安生顿了一下,缓缓张口:哦 分卷(12) 确实不记得了。 第17章 明明陆安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可就是这样过分平静的态度,让毕柳的心里不由地闪过了一丝不悦。他朝对方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瞥了一眼,低笑一声:陆安生是吧,说吧,宿朝之包你花了多少钱?我出同样的价格,保证比他更疼你。 说完他还不忘凑近了几分,故意压低了声音很是神秘地补充道:放心吧,算是外快,绝对不会让你那位宿大少知道的。 帮忙挡在后面的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的举动下,两人的距离早就已经拉近了不少,陆安生微微垂眸,瞥过跟前那有些让人作呕的嘴脸,在有没有必要就地解决的这个问题上稍微斟酌了片刻。 最后,到底还是觉得这大好日子的着实不适合杀生,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淡声回答:没兴趣。 不在宿朝之跟前的时候,陆安生眉目间的笑意几乎完全退去,这让他原本就勾人的模样间平添了几分清冷与禁欲,完完全全的两种气质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加上独特的嗓音,单单这么一句落入耳中,瞬间更加激起了毕柳的征服欲。 毕柳这种频繁游离在各大会所的公子哥,自认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初时只是被陆安生的这张脸所吸引,这会儿经过近距离的交流,色.欲熏心下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更是按耐不住了。 见陆安生不肯顺从,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准备用强,结果刚迈开脚步,便见陆安生忽然神色无波地抬头看来。 明明是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的神态,一眼落过的时候忽然有铺天盖地的气势压过,让毕柳感到通体一寒,豁然就起了一身的冷汗。 周围的人本是等着看戏,见毕柳莫名停下了脚步,纷纷起哄:怎么回事啊毕柳,别告诉我这个时候怂了,你到底能不能行啊? 毕柳这才回神,想起自己面对陆安生时毫无来由的心虚,脸上顿时感到有些挂不太住,忿忿抬眼瞪去,直接暴露了嘴脸:在这里装什么样子?别是被宿朝之捧了几天就分不清自己身份了,本来就是养着玩的,到时候等宿朝之新鲜劲一过,还不是得继续去找下家,现在这么守身如玉的做给谁看? 陆安生前面算是警告,也没想过这个人居然这么不识好歹。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有人能够找死到这种地步了。 毕柳见陆安生不说话,只当是说中了对方的心事,不屑地笑了一声:这才对嘛,乖乖听话多好。都告诉你了,我不介意偷偷地疼你。同样的时间赚两份的收入,也就是搁宿朝之那我才愿意吃这亏,要不然,平常时候哪有这么好的事? 陆安生眉目间的神态没太大的变化,余光从搁在旁边的水果刀上掠过。 跟着毕柳来的那些人很好地拦住了隔间的入口,虽然不至于完全挡住视线,但是如果不仔细一些,外面的人几乎也不会留意到这个角落的情形。 他开始思考,用什么样的姿势可以把这人安详地送去医院急诊,最好还不要引起过多的麻烦。 眼见就要进入正戏,挡在门口的人敷衍地堵了堵,也纷纷转过身子开始围观。 毕柳搓了搓手,急不可待地往前靠来。 陆安生退了两步后抵在了墙边,嘴角微微压低了几分,在周围幸灾乐祸的视线当中,借着被墙壁挡住的视野微微动了动指尖。 桌面上的水果刀在未知力量的牵引下微不可识地动了动,摆好了角度。 然而还没待陆安生有所动作,在隔间门口挡视线的那几个纨绔,忽然被直接踹翻在了地上。 周围的哀嚎声还没来得及盛起,当看清楚来人是谁,所有人都被吓得噤了声。 宿宿少。毕柳不及得逞的咸猪手就这样半悬在空中,在宿朝之面沉入水的凝视下气势顿时矮了大半截,张了张口正想解释,还没发出声音,只听一声比刚才更大的巨响,已经被宿朝之一脚踹飞了出去,连带着后头的桌子也给撞翻在了地上。 毕柳险些痛晕过去,愣是半天都没能够再爬起来。 桌角的水果刀微微晃了一下,失去了控制的力量后,从侧面跌落在了地面上,敲出了清脆的声响。 宿朝之在掌管宿氏以来,所有事情全部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没有依仗过任何人,自然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即便知道今天到场的人非富即贵,也根本没有理会毕柳是什么来路,光是刚才那副将陆安生逼到墙边的做派就足以让他血气滋生,没有直接把人踢废了都已经算是留了最后一分薄面。 根本没有理会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毕柳,宿朝之转身走到了陆安生的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没事吧? 陆安生笑着应道:没事。 宿朝之反复端详过后,才确定自己的人并没有少半根毫毛,整个神色才稍微放缓了下来,转身朝着后头跟他一起来的那人说道:谢谢提醒。 陈元抱着身子在门口看戏,闻言吹了声口哨:不客气。 当初为了笼络宿朝之,陈元特地安排胡池接近反倒落了个吃力不讨好,但也正是因为那件事,让他意识到了陆安生的特殊性。刚才他在场中和其他人应酬,恰好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角落里的情况,一眼就认出了被堵在里面的是谁。 如果放在平常时候,以陈元这八面玲珑的性子,肯定也懒得搭理这些纨绔子弟的胡闹行径。但这事一和宿朝之有上关联,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知道这些公子哥家里也都背景颇大,陈元到底还是选择了赌上这么一次,而现在的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赌赢了。 陈元笑盈盈地扫过陆安生那张堪称妖孽的脸:那么宿少,我之前提过的那份合作 宿朝之:我会让周行去跟你们接头。 谢谢,合作愉快。陈元心情愉悦地一笑,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毕柳被刚才那一脚踹得够呛,在别人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非常勉强地站了起来,眼见宿朝之就要把人带走,狠狠咬了咬牙,抬高语调道:宿少,你这么做不太合适吧!明明是你的这个小情人主动把我勾来的这里,你这不问青红皂白地就直接动手,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毕家当一回事了? 宿朝之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这里的人,闻言才回头看了过来,微微眯了眯眼:你说,谁勾的谁? 毕柳摆出家底来就是想让宿朝之有所忌讳,没想到这人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他的身份上,脸色顿时红一块白一块地颇为精彩: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就是他先勾引的我们。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能有什么得行,刚才有多骚你是没看见,当时这么多人可全都在场,不信的话,你随便拉一个问问都行。 话落,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边的动静多少有些大,引得旁边的其他人也纷纷地投来了注意。 这套说辞是毕柳一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虽然没想到宿朝之做事这么不留情面,但是就算他得去医院住上几天,这一脚也不能白挨,怎么的也得帮余淖把这个陆安生给一起强拽下来。托宿朝之的福,这件事已经算彻底闹大了,只要陆安生这水性杨花的名头一坐实,宿朝之就算再喜欢,顾着自己的颜面也就不可能跟他再继续下去。 毕柳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冷笑,说完,朝陆安生看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他想看到的惊慌失措,陆安生的眉目间除了轻微的惊讶外,就没有任何过多的表情。 得承认,陆安生确实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对于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无脑,他稍微觉得有些错愕,但也仅此而已。因为很快,他就听到了宿朝之轻声地问他:是他说的那样吗? 陆安生摇头:不是。 嗯,知道了。宿朝之神色无波地看向毕柳,毕氏的人是吧,还有你们那些所谓的见证人,都是哪家的,一个个报出来让我认识一下。最近一心拓展集团,倒是没有发现宁城现在居然出了这么多能干的角色。 话音落下,所有人感到背脊一凉,别说自报家门的了,本能地连一声都没敢再吭。 毕柳怎么也没想到所有的安排就在陆安生这么一句不是下就彻底结束了,加上身上的剧痛,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到底还是觉得不死心,企图强撑脸面:对啊我就是毕家的人,你以为宿氏就有多了不起 你又在胡闹什么!中气十足的一声呵斥打断了毕柳的话,毕家老爷子留意到这边的情形后匆匆赶来,差点被这对话给气晕过去。一方面看着孙子这副样子又很是心疼,但是当着宿朝之的面也不敢太过包庇,用拐杖作势地打了两下,沉声道:不争气的东西,一天天就知道惹麻烦!都这样了还不快去医院看看,别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不等毕柳反驳,当即喊了人将他架着送出了大门,上车直奔医院急诊。 宿朝之一只手牢牢地牵着陆安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忙碌。刚才那一脚有多狠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知道毕柳如果不及时去看,保不定会不会落个瘫痪,既然毕家其他人还算懂事,也就没有阻止送医。 直到那些纨绔们基本上都被自家长辈给领走了,宿朝之才不疾不徐地替陆安生整理了一下衣领,小声叮嘱:等会别乱跑了。 说话的语调听起来似很平静,但其中微微发紧的声线,也就只有无比熟悉的人才能感知。 陆安生点了点头:嗯。 在场的大多都看得出来宿朝之的不悦,也没人敢触他的逆鳞,就算对陆安生再好奇,也不敢再朝这边投来视线。 宿朝之带着陆安生单独找了个地方吃东西。 大概是得知了消息,过了片刻后余家的老爷子也匆匆地赶下了楼。 余淖搀着爷爷,视线老远就已经飘了过来,刚才他只听说毕柳他们跟宿朝之起了冲突甚至还动了手,但不知道具体情况,本是担心宿朝之会不会有哪里受伤,反复观察确定没事后才放心下来。瞥了眼站在旁边的陆安生,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宿朝之应着,非常客气地对余老爷子说道,就是给余老添麻烦了。 余老爷子和善地摆了摆手:是我们安排不当。 余淖安静地站在旁边听两人寒暄,时不时地偷偷朝宿朝之看上一眼。 陆安生的视线则是久久地落在两人身后的那个男人的身上。 余老爷子一直没有下来,就是在接待室里和席修然交谈,出事之后也自然就一起下来了。 席修然高挑的身材在这样场合中显得很是突出,即便是站在余老爷子的身后也半点盖不住那别样的儒雅气质。他本是对今天的生日宴并没太大的兴趣,但是从刚看到陆安生起就一瞬不瞬地没再挪开过眼,神态间饶有兴致。 气氛隐约微妙。 第18章 妖族当中往往按照道行排资论辈,某方面来说等级制度比人类社会要来得清晰很多。几百年起步的大妖往往都已经习会了收敛气息的能力,就像是陆安生,只要他自己不想被发现,面对小辈们往往能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 然而跟前的这人明显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更何况陆安生也并没有想要隐瞒身份的意思,一来因为先前为宿朝之炼化心珠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二来也是想借着自己展露的锋芒将注意力故意吸引过去,以更好地藏下宿朝之的秘密。 余老爷子寒暄过后似乎才想起来,热情地介绍道:宿少,这位就是席修然先生,目前担任的是我们余氏集团的顾问,日后如果有机会合作的话,应该会有不少接触的机会。 宿朝之早就留意到了对方往他身后看去的视线,散散地垂了下眼,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这份露骨的注视。语调里更是没有太多的情绪,平静且敷衍:席先生,幸会。 席修然从善如流:幸会。 说完,仿佛没有留意到宿朝之的不悦,微微侧了侧身,直接绕到了陆安生的跟前,优雅地伸出手来:还没有介绍,这位是? 先前在楼上的时候有人传话,说是毕家的那个纨绔为了个男人跟宿朝之起了冲突,余老爷子对这种事情向来嗤之以鼻,从头到尾也没把陆安生放在眼里。现在下楼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介绍席修然跟宿朝之认识,怎么也不明白席先生怎么突然会对宿朝之的这个小情人也起了兴趣,闻言才正眼看了过去,眉目间闪过一丝惊艳。 陆安生很礼貌地微微一笑:您好,我叫陆安生。 两只手握上的一瞬间,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扩散开去,但彼此的试探也只是短短的片刻,就随着两人收回的动作而消散地一干二净。 陆安生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回到了宿朝之身后的位置,眼帘微垂,盖下了眸底的神色。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但是仅凭刚才的接触,已经足够猜出了对方的大致身份。 当年他跟蛇族那些人也打过交道,本家跟几个旁支基本上都曾照过面,这个席修然显然不在其中。 这样一来,也就只剩下了当时因祸事被整支蛇族驱逐出族的那支东临彭山的血脉了。 这算是蛇族当中的丑闻,陆安生也不清楚具体的经过,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能够在狡诈多计的蛇族当中被打成离经叛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现在宿朝之的情况特殊,也幸好提前炼成了心珠,至少避免了身份暴露后被觊觎的风险。 今天晚上毕柳那些事情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如今再加上席修然明显有些微妙的态度,这让宿朝之多少有些怀疑是不是就不该把陆安生带来这里。 他沉默了片刻,回头问陆安生:今天结束的可能要晚,要不我让周行先送你回去。 然而陆安生这次并没有听话,摇了摇头说:我等你一起。 余老爷子今天本来就有别的想法,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适时开口道:小陆先生如果觉得累了,楼上有单独的包厢,需要的话我让人带你过去。 陆安生笑着应道:有劳了。 宿朝之朝那张脸上瞥了两眼,第一次有一种看不透这个人的感觉。 余老爷子当即招呼了人来,这边刚安排陆安生离开,又笑着对宿朝之道:宿少,要不要一起去接待室坐坐,也给我们一个机会为刚才的事赔个礼。 宿朝之目送陆安生离开,看了眼宴会现场那粉饰太平的表象,确实觉得有些疲于应酬:也好。 余老爷子见余淖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还不给你朝之哥哥带路? 分卷(13) 朝之哥哥是余淖小时候叫的称呼,当时他整天跟在宿朝之的屁股后面就像一条小尾巴。这个时候余老爷子突然这么提醒,显然是在打感情牌。 但是自从余淖出国之后,毕竟已经很久没再这样叫过了,突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脸上一烫,半晌才讷讷地接话道:朝朝之哥哥,休息室往这边走。 然而宿朝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称呼上的变化,心不在焉地跟了上去。 楼上的这些包厢都是余家给醉酒的宾客们准备的,干净又豪华。 陆安生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喝着,也不做别的事情。 过了片刻之后,虚无的空中缓缓地腾起了一股黑色的雾气,逐渐地发散开去,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中优雅地踏步走出。 陆安生散散地抬眸,对于席修然的出现没有感到半点惊讶,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唯有一道火纹状的徽记从额前无声浮现。 席修然看到这道红纹的瞬间分明愣了一下,片刻后神态不明地笑了起来,左手双指合一,微微俯身轻点右肩,做了一个妖族完整的礼仪动作: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魔尊凤凰,失敬了。 话是这样说着,陆安生并没有从这样的神态间看出见到尊上的任何惶恐情绪。 他扫了席修然一眼,也是开门见山:你是东临彭山的分支? 分支?席修然抬了抬眼帘,笑得温和,以前确实是这么叫的,不过如今大概要改一改称呼了。蛇族都已经覆灭了那么多年,除了东临彭山,难道还有别的血脉存活下来吗? 陆安生以前也听说过蛇族全数覆灭的消息,如果说先前还不确定,今天也算是从席修然那得到了应证。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茶,也很是从善如流:是我说错了。 席修然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很有兴趣地问道:之前不知道尊上身份多有得罪,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知晓,倒是有一点感到不太明白了。 陆安生知道席修然想问的是什么,淡声道:看上一个男人而已,没什么不好明白的。我把宿朝之当宝贝,就像你捧着那个余淖一样,都是同个道理。更何况,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人家当个吊坠玩,要真说起来,席先生怕是比我还疯呢? 席修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我们妖族行事从来都是随性,你跟余家到底有什么渊源我不想过问,不过我看上的男人陆安生扫了席修然一眼,渐渐露出了一抹有些诡异的笑来,也不希望被任何人觊觎。 话音落下,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一闪即逝,等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席修然的身后,尖锐的指尖轻轻地擦过侧颈,留下了一抹极浅的血痕。唯有陆安生的声音轻地仿佛呓语:其实,我今天特意来这见你,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日后还请麻烦管好你家的小朋友,要不然如果做了什么出格的,我一个没忍住,可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席修然垂了垂眼帘,周身的黑色豁然炸裂,将陆安生推开了几分,依旧是淡淡的笑,放心,既然是魔尊看上的男人,我自然会让阿淖小心些的。 片刻间陆安生已经重新回到了沙发上,歪头看来:这样最好,人间有句话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同在宁城,以席先生的深明大义,我相信一定可以愉快地和平共处。 那是自然。席修然悠悠地说完,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嘴角,说起来,外面都说魔尊凤凰在当年一战之后修为尽毁、元神具散,今日一见,果然谣传都不可尽信。 陆安生眼底的眸色微微一晃。 修为尽毁、元神具散都是真的,只不过,并不是他。 低头抿了口茶,他意味不明地淡声一笑:传闻要是可信,那还怎么叫传闻。 也对。席修然笑,感谢尊上为我答疑,那就不多打扰了。 陆安生看着室内的那团雾气消散,直到重新回归寂静才彻底地松了口气,全身紧绷的情绪一松,喉咙口隐约滚了滚,咽下了涌上的那股血意。 他的妖力还没完全恢复,刚才和席修然看似云淡风轻的对话,是这都是无形的对峙,几番下来不可避免地又损耗了很多。 仅存的蛇族一脉,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强势的人留存,也好在他昔日的威名够盛,才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 陆安生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几次接触下来,他当然也看出了那个余淖对宿朝之的心思。虽然他不清楚这蛇妖跟余家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妖族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跟人类纠缠不清,他故意借题发挥做出警告,席修然如果上道,相信日后便不会再与宿朝之发生过多交集。 至于余淖,倒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 陆安生微微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满天繁星瞬间尽入眼底。 稍稍沉默。 话说回来,刚才他提前离开,宿朝之该不会真的去陪那位青梅竹马的余家少爷了吧? 第19章 将人带到接待室之后,余老爷子找了个借口就提前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余淖和宿朝之两人。 余淖心跳突兀不知道应该怎么打开话题,宿朝之则是心思完全不在这里,片刻间一时没什么人说话,整个氛围顿时都沉寂了下来。 越是这样,就越让余淖感到局促不已。最后他心里一横随便找了点事说,很快又在宿朝之平淡的回应下提前结束了对话,接待室内的空气不可避免地愈发显得尴尬。 余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去拿一壶新茶。 不用麻烦了。宿朝之喊住了他,余淖,你先坐会。 听到宿朝之叫自己的名字,让余淖的眼睛微微一亮,顿时乖乖地坐了回去,但是在接下去的对话中,眼底的光芒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宿朝之看着他问:刚才毕家的那个小子,我记得一直跟你玩得挺好。故意做出那样子的事,如果没猜错的话,也是为了你吧? 好不容易开启了一个话题,却显然并不是余淖想听到的内容,而最重要的是宿朝之以前绝对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这时候再次提起,显然是因为跟那个名叫陆安生的男人有关。 这件事上余淖也知道自己吃亏,虽说并不知情,但是以他对毕柳的了解,在之前那蠢蠢欲动的做派下也应该有所猜测,没有及时阻止,就不怪宿朝之会把这账算在他的身上。 余淖嘴角紧抿,脸色难免有些发白:这件事是他们做得不对。 我知道那个毕柳跟你的关系不错,多少也应该卖你们余家一点面子,但是连我的人都敢动,总归还是需要吃点教训,小惩大诫。宿朝之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回头也好好跟你的那位朋友说说,没事不要这么想不开,没有能力就不要总想着帮人出头。做事之前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小心迟早将他整个家族都拖下水。 余淖愣愣地看着地板,满脑字都是我的人,一时间连话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宿朝之看着余淖这幅模样,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他当年就有所察觉余淖的心思,对他虽然没有那方面的感觉但也不算反感,就连当初家里出事余淖被送出国外,非但没有感到半点心寒,甚至非常能够理解余家长辈的那种做法。只是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多年后再相见,余淖似乎不但没能绝了心思反而更添不少执念,导致余家的那些长辈也跟着企图撮合。这无疑就成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接待室内随着两人的沉默再次安静了下来,直到服务生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提醒道:少爷,楼下的宾客都等着您了。 今天毕竟是余淖的生日宴,他才是今晚的主角,如今宾客全部抵达,自然是需要他去露面招待。 余淖讷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话落,宿朝之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先去忙吧,我接了人就去楼下。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不用猜也知道要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真的是不管去哪都要想随身带着。 如果说先前毕柳的事情还让他心存侥幸,那么那一瞬间,余淖终于觉得有些心死。 或许当年出国的时候起,就已经注定是要错过。 眸底的神色彻底黯淡,看着宿朝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了接待室,余淖在原地站了很久,也终于有些失神地迈开了脚步。 有两个身影站在不远的转角处,注视着那个单独下楼的背影。 余老爷子看着孙子这幅样子,止不住地感到心疼:这个宿朝之,可真的是不留半点面子。 席修然语调无波:不管留不留面子,总之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让小淖断了这份心思,别再去招惹这个姓宿的了。 余老爷子多少有些不甘:可是 没有可是。席修然淡淡将话打断,似笑非笑地垂了下眼眸,老余,是不是我这些年有些脾气太好了,你什么时候起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轻飘飘的话过耳,余老爷子感到背脊一凉,神态恭敬地弯了弯腰:不敢。 席修然扫了他一眼:希望你能记住,我只是因为承的那个人的恩情,才世代守着你们余家。但这一切,也完全是在我愿意的基础上。如今你们这些后辈一代不如一代,这些我也都忍了,只希望多少能够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做出过分愚蠢的事来。我欠的是他,可不是你们。哪天我若没了这份闲心,随时可以一走了之,到时候你们余家最后发展成个什么样子,可就跟我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余老爷子听得冷汗直冒:席先生对余家的恩情我们一直记着,从不敢忘。请尽管放心,小淖那边我会去劝的,一切都会听从您的安排。 那样最好。席修然的视线在余老爷子的身上停留了许久,到底没能从余家这位后人身上看到半点那人的影子,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视线,小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不是事关重大事,我也不愿意让他受这样的委屈。但是那个宿朝之现在确实是一个沾不得的角色,离他远点,对小淖并不是什么坏事。 余老爷子连连点头:是,是。 席修然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严威房产那边,什么时候会把人请来? 余老爷子感到周围的气场一松,稍稍吁了口气,思考片刻应道:根据今天早上收到的消息,估计下周左右也就到了。 说着,他暗暗探了一眼席修然的脸色:席先生,严威房产虽然是以看风水的名号请的人,但是文城山那一批可都是昔日诛妖世家的后人。这次请来宁城也不知道要留多久,您要不要考虑出去避上一阵? 席修然笑了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余老爷子神态疑惑。 席修然微微侧眸,朝着走廊尽头瞥了一眼:近期宁城的大人物有些多,有人可比我积怨深厚多了。这么大的热闹如果不看,我怕是要遗憾千年的。 余老爷子先是愣了一下,等回味过来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大变:您是说宁城里现在还有别的 席修然不以为意地一笑: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凡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宿朝之抵达休息室的时候,房门半掩在那,轻轻地敲了敲无人回答,推门进去才发现了那个蜷缩在沙发里陷入浅睡的身影。 落地窗敞开着,随着风的落入,带动着窗帘在空中无声地曼舞着。偶尔从身侧拂过,陆安生整个人缩成一团,盖着一条薄薄的绒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连宿朝之走近都没有发现。 他平缓的呼吸浮在半空中,那一瞬间的画面娴静又美好,宛若一副绝美的画卷。 宿朝之在跟前站了片刻,无声地欣赏了一会这样的睡颜,才俯下身去,在那柔软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像是有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涟漪层层泛开,只是睁眼的瞬间,陆安生眼底本能的红色纹路随着熟悉的气息豁然暗下,伸手径直搂过宿朝之的脖颈,就这样直接迎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一吻急切又热烈,宿朝之险些被彻底拽入了欲念的旋涡,到底还是记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喘息着将人松开,不轻不重地在陆安生的腰间掐了一把:别浪。 陆安生低低地沉吟了一声,挂在宿朝之的身上没有松手,微微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等了你很久。 这样的态度多少有些委屈,咫尺地撞入宿朝之的眼底,让心头豁然一软,不自觉间也放低了语调:不是说来这里休息的吗,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才刚刚退烧不久又这样对着窗口,要是又感冒了怎么办? 我等了你很久。陆安生眼底地睡意稍稍消散了几分,顿了片刻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直勾勾地看着宿朝之,刚才一直没等到你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宿朝之在这样的注视下沉默了片刻,到底缴械投降:是我不对。 陆安生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将绒毯往怀里一抱,半真半假地说道:你哪里不对了。余小少爷跟你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才见了面,多聊一会也是应该的。 虽然是非常善解人意的说辞,但是宿朝之从中却听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反复将陆安生打量了几番,嘴角忍不住地浮起了几分:你这是在吃醋? 没有。陆安生低声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至于这么不懂事。 宿朝之忽然伸出手将人一捞,听到怀中人撞到胸前时的一声惊呼,今天晚上的所有不悦与烦躁顿时烟消云散,眼底的笑意再也没有藏住:没关系,我允许你不用懂事。 陆安生凑到他而身侧,轻轻地吮过宿朝之的耳垂,软语呢喃:想要亲亲。 第20章 在很久之前,宿朝之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诉求,直到遇到了陆安生,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以前想的那样,而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单说刚刚那一句摩过耳际的话,就足以让冲动彻底翻涌,一发不可收拾。 分卷(14) 宿朝之将陆安生拦腰抱起,直接扔上了床榻。 陆安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感到委屈,似乎比平日里要来得乖巧,红着眼直勾勾看他。 宿朝之在这样的注视中忍不住俯身吻下。 窗外的风漏入,将帘子吹得一阵摇曳,久久地浮在半空中,连带着屋内的两人也在恍惚间隐约有了失重的感觉。 宿朝之显然很享受陆安生这样乖乖融化在自己怀里的状态,深长的一吻后松开,垂眸看着那眉目迷离的神态,又蜻蜓点水地轻轻啄了一口,声线因为尽量控制的欲望而显得有些微哑:这么浪,回去再收拾你。 陆安生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但到底也知道他们两人所处的环境,将头在宿朝之的胸前埋了埋,低声问:什么时候回去。 宿朝之也没想到只是分开了这么片刻,陆安生居然能够委屈成这个样子,一面觉得有些失笑,另外一面看着这副小狗似的样子又心软了下来,想了想说:多少还是需要做一做样子,等会下去打声招呼,稍微待上一会我们就走。 照理说宴会才刚刚正式开始,正常情况下总归要待到很晚,但是宿朝之今天也确实被搅得完全没了心思,看着陆安生这幅撩人的样子,心思难耐下忽然觉得也没必要再留下来逢场作戏了。 陆安生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宿朝之,忽然抓起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以前陆安生状态好的时候也经常喜欢咬人,随便逮到宿朝之的哪里都能下嘴,虽说也不重,但是几番下来肩膀的部位还是非常明显地成为了重灾区,往往每次折腾过后总能留下些大大小小的齿痕,好几天才能消去。 这个时候手上突然吃痛,宿朝之下意识地倒吸了口气,看着手背上的牙印拧了下眉心:突然间又发什么疯。 陆安生却只是笑,也不出声。 单只这样的表情,落入宿朝之的眼中只觉得勾得不行,不由便又想起了刚才毕柳那伙人企图做的事情。顿时心思一沉,忽然连半点多待的心思都没有了。 宿朝之站直身子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顺手无比地在陆安生的头上揉了一把:行了你得逞了,等下楼去跟余老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回去。 陆安生认真地将被揉乱了的发丝一根根认真地整理妥当,终于满意了:嗯。 等两人下楼的时候,余淖正在敬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到场的宾客毕竟数量甚多,看得出来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喝了不少,一张脸上泛着隐约的红意,除了眼神稍微有些迷离外倒是还算清醒。 看到宿朝之带着陆安生一起走过来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暗暗地压低了嘴角。 虽然很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如果抛开身份站在一起,显得是那样的登对,和谐地宛若从同一副画卷中走出的一样。 宿朝之既然打算提前离开,也就没有兜什么圈子,简单地敬了一杯酒后问了一下余老爷子的位置,过去打过招呼就带着陆安生走了。 宿朝之本就是备受瞩目的角色,如今两人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总有人时不时地朝他那边投去视线。刚才毕柳的事早就在宴会现场传开了,如果说之前对于宿朝之的那些风流传闻没有什么兴趣,那么这个时候多少都有些好奇,毕竟谁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居然能够引得向来冷酷自持的宿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现场,随着两人的出现忽然氛围微妙了起来。 余淖自然也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特别是在场的多少知道宿、余两家的关系,一边小声地议论着宿朝之的事,另外一边又总会悄悄朝他看来。 余淖站在那愣愣地看着酒杯里的红酒,直到程俊名凑过来问道:这宿朝之是怎么回事,今天是你的生日宴,居然这么着急回去? 余淖低声说:本来就没什么事,想走就走吧。 程俊名很为好友不平: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单是以宿家跟你们余家以前的交情,不管怎么样也不该这么不给面子。我看啊就是那个叫陆安生的在搞鬼,单是那张脸,一看就是个蛊惑人心的货色。 别说了。余淖默默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有看到宿朝之的手背吗? 程俊名一脸茫然:什么手背。 余淖:没什么。 他抬头朝着那两道背影远处的方向看去。 宿朝之的手背上还留着隐约的牙印,不用问也可以猜到刚才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恐怕余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的男人也能有情难自禁的时候。或者说,可能连宿朝之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得有些不再像以前的自己了。 而这一切改变的根源,都是因为那个陆安生。 余淖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输得这么一败涂地,甚至连成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他,还能有什么好感到不甘的呢? 离开酒店之后,宿朝之没有让司机开回西城,而是直接把陆安生带回了宿宅。 老管家见宿朝之突然回来,稍微惊讶了一下,等看到跟在后面的陆安生也瞬间明白了过来,忍着笑意躬了躬身,为两人让开了一条道。 陆安生刚换好鞋子就被宿朝之整个抱了起来,低低地惊呼一声后眼底不由泛起笑意,直接往那怀里一埋,天旋地转间任由宿朝之将他带上了二楼。 那天晚上的风有点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成为了繁琐又凌乱的背景音。 陆安生因为元气受损,气息本是有些紊乱,直接就干脆不再控制了。身内那团属于凤凰的火直接肆无忌惮地冲撞着,不消片刻就将他彻底席卷,完完全全地陷入在了怀抱当中,反反复复地叫着宿朝之的名字。 过分的浓烈与炙热,让整个夜晚愈发的不可收拾,今晚所有发生的事情与见到的人仿佛都成为了一切的契机,斑驳的光影在深沉的夜色中反复旋转,在脑海中破碎又重新拼接,来来去去,把所有的理智燃烧地格外彻底。 等到半夜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暴雨,仿佛一瞬间压塌了天际,铺天盖地地直接洗刷了整个世界。 宿朝之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早就已经陷入了梦乡,他走到床边伸手,轻轻地探了探陆安生的前额。刚才兴至极点,他总感觉这人全身上下仿佛烫得不成样子,现在看来果然只是他的错觉,好不容易才退烧并没有如他猜测中的开始反复。 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宿朝之翻身上床,顺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周行之前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点开,前两条交待了一下毕柳不算太狠的伤势,最后一条在询问下一步的指示。 宿朝之思考片刻,轻触屏幕输入:【当时没有留意力道,怕是几年内都不好下床,代我跟毕家表达歉意。】 很委婉,但是周行能懂。 关上手机屏幕,周围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宿朝之侧眸看了看依旧睡得正香的陆安生,躺下的时候顺手一勾,将人直接搂进了怀里。 这样的动作似乎让陆安生受到了惊扰,宿朝之可以留意到陆安生的眉心拧了起来,然后就在他怀里蹭了蹭,紧紧地拽着他没再放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安生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因为过分用力,以至于整个衣角都完全地皱了起来,多少有些惨不忍睹。 宿朝之看得有些好笑,看着咫尺的睡颜,忍不住调侃:顶级的面料都被你弄成了这个样子,抓这么紧,还怕我跑了? 陆安生明明一夜安稳,但看起来却似乎并没有睡得太好,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语调温吞地嘀咕:你才不会跑。 宿朝之本来只想逗逗陆安生,没想到他居然回答得这么笃定,稍愣了一下忍不住地把人压在床上又狠狠地欺负了一通,直到陆安生神态迷离地开始咬他,才心情愉悦地停了手。 宿朝之洗漱完毕出来,看了眼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的陆安生,交待道:你等会起床后记得吃早饭,晚些让福伯安排辆车送你回去。集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几天我不一定能每天回来,有什么事情记得联系周行。 陆安生:嗯,知道了。 宿朝之又多看了两眼,才迈步出门。 周行一早就已经等在楼下,直到宿朝之上车,借着老板看起来不错的心情笑着打趣道:我真得庆幸有这么自制的一位boss,对工作的事这么上心,完全都不用担心会出现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况。 宿朝之不客气地踢了一脚副驾座,本想说的话到嘴边一顿,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陆安生一个名分了? 第21章 因为之前累积了不少事情,宿朝之这一忙就忙了好多天。陆安生当时去集团办公大楼的时候见过宿朝之的工作状态,在这期间也没有去做过打扰,正好还能借着机会清一清先前欠着的债。 当时傅司言推迟梵生的交稿时间,虽说也确实有些不满的私人情绪,但是很大一方面原因也是考虑到陆安生全段时间的状态,为他争取了一些调整的时间。宿朝之没有来西城的公寓,无疑让陆安生多留了很多的精力,干脆直接搬打包了一些行李住在了画室里,白天的时候睡觉,晚上灵感来了就抱着黑猫莫川蜷在画架前面开工。 不知不觉过去了几天,进展也是飞快。 陆安生落下了最后一笔,端详片刻后神态满意地揉了一把怀里的莫川,原本眯着眼睛的黑猫受到惊扰后似有不满地喵呜了一声,抬头瞥了一眼完成的画作,便又兴致缺缺地睡了回去。 陆安生给傅司言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人过来取画。 电话那头,傅司言的语调听起来不太高兴:不就是一副画吗,我都给你争取了那么多的时间,你还这么着急赶工干嘛?照我说啊,宿朝之这种成天给你添麻烦的祸害就应该再多晾上几天,你每次都这么宠着他,迟早得宠出更多的祸事来。 陆安生的指尖在画架上轻轻摩过,有些好笑:你这都上千年的老耗子了,怎么还跟个小屁孩一样? 看不惯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就算需要,我也绝对理由充足!傅司言冷冷一哼,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行了你先回去吧,画室钥匙我这里也有,会叫人过去取画的。 陆安生:嗯,麻烦了。 傅司言呸了一口:也就在这种时候给我故意客气一下,省省吧你。 陆安生低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几天他都住在画室里,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整理过后放进背包里,就出发返回公寓。 虽然又熬了一夜的通宵,但是他的精神却是很好,走到阳光底下的时候有些享受地眯了下眼,就跟着人群走进了地铁站。 还没走进小区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陆安生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上是宿朝之的名字。 这几天宿朝之虽然没有过来找他,但是电话明显比以前要来得频繁了很多,多是来询问他吃饭睡觉的情况。这些问题很简单也很平常,整体来说也不算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让陆安生隐约有一种感觉,总觉着宿朝之对他的态度似乎跟以前有那么一些不一样了。可如果让他具体说哪里不同,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出来。 今天电话里的内容跟前几天也没什么不同,宿朝之问了下陆安生在做什么,叮嘱了一下要按时吃饭,然后又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程安排。 陆安生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配合地应上一句,乖得过分。 可是直到他嗯到第四声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宿朝之稍微停顿了一下,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问道: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跟我说吗? 陆安生不太理解:你想听我说什么? 对话忽然陷入了长期的沉默。 许久之后宿朝之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什么,我这里马上就要开会了,先去忙了。 陆安生:好的。 宿朝之: 对话结束。 周行本是站在不远处等着老板结束甜蜜的二人世界,留意到动静回头看来,恰好对上了宿朝之微沉的视线。暗暗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boss,小陆先生惹您不高兴了? 没有,他很乖。宿朝之默默地扫了周行一眼,神态讥诮,但是,你确定正常恋人之间就真的喜欢这种频繁打电话的节奏吗?最近我打了那么多电话,陆安生那边似乎根本没有半点感觉。 周行挠了挠头:没错啊。 确定?宿朝之问,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周行非常笃定:网上都这么说! 宿朝之: 要不干脆换个私人助理算了,要他何用? 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家老板眼神当中透着的杀意,周行在挨宰之前非常果断地转移了话题:对了boss,刚才司言工作室的傅先生来通知了,说是梵生的作品已经完成,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找一个机会所过来给我们过目。你看隔壁那几家都已经造势有一阵子了,如果没问题的话记者招待会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安排起来了? 宿朝之:安排吧。 周行拿出本子来在密密麻麻的行程上面又添了一笔,想了想又问:到时候除了那些品牌合作商和时装周的主办方外,傅先生肯定也是要邀请出席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宿朝之:还有一个人。 周行提着笔认真听命。 宿朝之:确定招待会日期后去跟陆安生说声,让他也把当天的时间给预留出来。 周行:小陆先生? 既然决定从情人关系转变为正式的恋人,这种抛头露面的大场合,自然是应该带着他一起出席。宿朝之瞥了周行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周行忙道:没,没有任何问题! 岂止是没问题,这套说辞简直堪称绝妙啊!就他们老板这头脑,哪里需要他帮忙去交谈恋爱,明明就是无师自通! 陆安生接到通知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就答应了下来,倒是傅司言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忍不住地想笑:可以啊老鸟,这才多久,那臭龙就走哪都想带着你了。不愧是几辈子的缘分,沦陷地也够快的啊。 分卷(15) 陆安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会儿窗外,眼底的神色微微一晃:最近的天气变得真快。 傅司言瞥了眼陆安生的神态,抓过莫川来严肃交道:猫崽啊你以后可千万别学你那主人,人不认识他了感到不高兴,人现在开始赖上他了也觉得不高兴,虽然我看那宿朝之不顺眼吧,不过摊上这么一个主也是真的难搞。 莫川听得似懂非懂:嗯? 陆安生没有理会傅司言的调侃,依旧保持这样的姿势看着窗外。 几片叶落,又被风轻轻地席卷而起,反复地翩曳了几圈之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湖面上,漾开几圈涟漪,片刻间便被完全地吞没了。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长了几分。 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他来到宁城已经有多少日子了呢?仔细想想,又似乎有些记不得了。 海薇艺术时装周在圈内反响极其热烈,甚至有不少国外品牌都想方设法地弄到了参与名额,单是其他公司在前阵子已经公开的画家合作名单,声势甚大地几乎囊括了半壁江山。其中,半个月前跟茂剩先生合作的弄影集团,一周前刚发出消息和名苏女士合作的蝶效时尚,借着合作者在艺术领域的强盛名望都受尽了瞩目。 茂剩先生和名苏女士目前都是国内最顶尖的艺术家,有他们两个挂名,一下子就将其他的品牌都衬托得黯然失色。也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宿氏集团一经放出要跟梵生合作的消息之后,顿时引起了各界的巨大关注。 记者发布会当天,会馆现场内内外外地都挤满了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们。 根本不需要进行额外的邀请,光是梵生有可能会在今天的发布会现场公开亮相,即便可能性甚微,也已经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跑上这么一趟。 豪车驶入场馆区域的时候,正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周行果断地让司机绕了下路,直接从侧门驶入了专用停车场。 宿朝之下车的时候扶了陆安生一把,非常自然地把手送过去让他挽住。 合作商和主办方的人早就已经到了大半,见宿朝之进门当即迎了上来,看到陆安生的时候稍稍惊讶了一下,然后也心照不宣地笑着收回了视线。 人数颇多,加上期间又陆陆续续有人抵达,光是互相客套就已经消耗了不少的时间。 傅司言一早也已经到了现场,等到其他人都招呼得差不多了,才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打招呼。 两人的手象征性地握了握,傅司言半真半假道:宿少真是个大忙人,要想见上一面可真不容易。 宿朝之自知理亏,对这样的调侃也不生气:麻烦傅先生了。 不麻烦,哪里敢说麻烦。傅司言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陆安生,仿佛半点都没感受到对方的注视,要笑不笑地收回了握过的手,毕竟是梵生亲口答应下来的事情,我这种负责跑腿的怎么的都该给他办好啊。 说着,随手取过旁边桌上的水杯,笑着递到了陆安生的跟前:小陆先生,你说,是不是? 陆安生心知好友的臭毛病又犯了,故作不知地伸手接过,事不关己地淡淡道了声谢谢。 宿朝之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微微拧了下眉心,正要说什么,只见遥遥地又来了一行人。 宿少恭喜啊,居然真的搞定了梵生的合作。自从上次在生日宴卖了个小人情,陈元最近跟宿氏集团也算是走得颇近,这时候穿过人群径直过来,一边打完招呼一边笑着道,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严威房产的少东家,程剑小程总,今天可是特意捧场来的。 宿朝之客气地打过招呼,视线落在了那群人后方有些格格不入的年轻人身上:这位是? 陈元表现得愈发积极:这可是一位高人!之前介绍你们两家合作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小程总对这次的项目非常重视,还专门去文城山请了人回来,绝对能将风水一块给拿捏得稳稳的!这位就是请过来的穆阳大师,别看大师年纪轻祖辈可都是声名在外的诛妖师,实打实的首席传人啊! 宿朝之的视线落在这位二十出头的大师身上。 看起来非常廉价的着装,卫衣加上满是破洞的牛仔裤,染的是一头惹眼的金毛,一张脸上笑盈盈的,要说是什么世外高人,怎么看都更像是在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叛逆boy。 您好,您好!少年大师穆阳在宿朝之的注意下打了声招呼,一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和他的名字一样阳光热情。 只不过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的出现感到欢迎。 傅司言脸上的散漫早就已经荡然无存,警惕之下嘴角微微压低了几分,下意识朝着旁边的陆安生看了过去。 第22章 不管是因为出身名门的做派, 还是因为根本就不认识宿朝之,比起其他人的态度,这个少年大师明显要来得随意很多。 他非常客气地伸手握了一下之后就准备收回, 忽然间, 动作却是微妙地停顿在了那里。 穆阳抬起头来, 盯着宿朝之仔细地看了一会, 然后疑惑地拧起了眉心。感受到宿朝之不耐烦地准备抽手, 他当即在手上多用了几分力,一副不愿松开的样子。 两人的手就这样牢牢地握着,随后这位少年大师还一脸认真地用拇指腹在宿朝之的掌心那来回摸索了几下。 这样的动作不管怎么看,都显然有些gay里gay气。 这种画面在场众人倒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最关键的是, 眼下被卡油的那位居然还是声名在外的宿朝之? 所有人的表情一时间都多少有些梦幻。 虽然说宿朝之在圈里也算是公认的移动荷尔蒙, 可就算有人谗他那张脸,也根本就没那下手的贼胆。谁能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进行调戏, 只能说世外高人果然非同一般啊! 在微妙的氛围间,宿朝之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用了好几下力才终于将手从那个穆阳的魔爪里抽了回来。他下意识地朝陆安生的方向瞥了一眼,到底还是自控地保留了几分体面:大师远道而来, 怕是累了。 穆阳原本还在低头琢磨着手上残留的触感, 闻言才回过神来,笑了笑:不累不累, 这外面可比山上好玩多了。 这位少年大师显然并不是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完全没有留意到宿朝之脸上的冷意,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灿烂笑容:初次见面,各位好啊! 他笑着跟所有人一一打招呼, 视线落在傅司言的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转向了旁边的陆安生,陆安生也非常平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 仿佛有什么扰乱了周围的气流,穆阳脸上的表情忽然凝滞了一瞬,瞳孔因为错愕而微微放大了几分,声音有些发紧地张了张嘴:你 傅司言从这位少年刚出现的时候就保存了足够的警惕,长时间的蓄力下背上早就不知不觉起了一层薄汗,留意到局势不对指尖隐约一动,便是要在这人开口揭穿前提早发难。 然而还没来得及行动,一直没有动作的陆安生忽然将脚往后一伸,不动声色地在他的鞋上用力一踩。 吃痛下,傅司言凝聚起来的妖力顷刻又收了回去。 也在这个时候,只见穆阳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抹分明的红晕,连带着声音也显然不自觉地放低了很多,眼睛亮亮地就这样看着陆安生,神态诚挚:你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真的是人类吗,下山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漂亮的人! 傅司言: 这踏马真的是诛妖师的传人?根本就是一个傻子吧! 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花痴,还害他被那老鸟踩脏了绝版的新鞋! 陈元作为引荐人照理说也不该多话,但是眼见这少年大师先是调戏了宿朝之,然后又开始招惹上了陆安生,在宿朝之逐渐发沉的脸色下非常及时跳了出来,阻止了穆阳的继续作死:唉大师那个大师你听我说,你刚才不是说有点饿了吗,那边休息间里应该有好吃的东西,要不要我先带你过去看看? 穆阳依旧直勾勾地看着陆安生,显然有些犹豫。 不过肚子饿了也是事实,到底还是在陈元的连拖带拽下不太情愿地走了。 等两人离开,宿朝之语调无波地对程剑说道:小程总,你们严威房产的工程质量我有过耳闻,也非常放心。只不过风水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我向来不信,你们要去找高人来买个心安当然没什么问题,就是希望有的时候还是要弄清楚一点,免得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骗了,尽把钱送到那些来路不明的人手上。 程剑今日只是托了陈元来引荐,其实并不太清楚这边的情况,但是看陆安生一直站在宿朝之身边也不难猜到两人的关系,暗暗地抹了把冷汗,干笑道:那是一定,一定。 宿朝之也没有继续跟旁人周旋的心思,眼见发布会即将开始,带着陆安生前往独立的休息室。 刚走进去把门一关,就将人直接给摁在了沙发上,直到狠狠地欺负了一顿才稍感满意。 他意犹未尽地抚了抚留有余味的唇角:这么招人的一张脸,有时候真觉得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把你给锁起来,省得跑出来到处招惹桃花。 陆安生半躺在沙发上,衣领间难免稍显凌乱,听着这半真半假的话低低笑了起来:好啊,随你关。 宿朝之因为刚才的插曲,被穆阳惹的多少有些不快。他本是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倒是被陆安生这样的回答撩得心头一跳,捏起下颌又好好地尝了尝,哑着声说:其实不用关,我这里还有一个别的办法。 陆安生定定地看着他,配合地问道:什么办法? 宿朝之很享受被陆安生这样注视的感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有他的影子,就像是这个人的全世界里只有他似的。 故意地停顿了片刻,他才俯身到了陆安生的耳边。 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每个字也是异常清晰:只要找个机会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恋人,就可以保证,再也没有人敢打你的半点主意。 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非常平静,可只有宿朝之自己可以觉察到那一瞬无比突兀的心跳。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有主动告白的一天。 这,应该可以称之为告白吧? 在宿朝之的认知当中,陆安生在跟他的这段时间内处处迎合,心心念念的应该就是得到这样正式的身份认可。话落之后,他久久地留意着陆安生的表情,果然看到对方不出意外地愣在了那里。 宿朝之稍感满意。 然而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却没有从陆安生的脸上看到预想当中的欣喜。 陆安生似乎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看着宿朝之许久,轻轻伸手将他推开了几分。像是在想怎么组织过词,思考了许久后才缓声说道:这几天你不是在忙时装周的事吗,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还是先不要分神比较好。我们的事情可以慢慢来,没关系的我不急。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告白,结果只得到一句没关系的我不急,差点让宿朝之一口气直接背过去。可是陆安生偏偏太过为他着想,这样的设身处地,居然已经到了完全不为自己考虑的地步了吗? 宿朝之一方面没得到想要的回应而心情复杂,另一方面看着这样完全不为自己考虑的陆安生又愈发心疼,他将人捞起来亲了一口:放心我不怕分神,等今天的招待会结束,我就去安排一下我们两人的事情。 说完见怀里的人没有反应,又微微低了低头:嗯? 视线接触,陆安生眉目间也浮起了笑意:好。 目送宿朝之离开,陆安生盯着关上的门静静地看了一会,眉目间的神态渐渐地收敛了起来,语调平静地说:出来吧,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墙角偷听的事情,也不觉得丢人? 无形当中凭空走出一个人影,正是傅司言,他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神态嫌弃:你跟那臭龙的墙角有什么好听的,我又不是没听够。 说着又打量了陆安生几眼:既然不想人家陷进来,就别紧赶着过去招惹,现在好了,你想怎么办? 陆安生沉默了片刻:我有分寸。 你最好是。傅司言冷笑一声,别的不说,你们俩是真喜欢玩这种浓情蜜意的戏码,一会这个追那个,回头怕是要那个反过来追这个。这么多年下来你做的事我是拦不住,但是一直都想要问你一句,虽然当年的确承了黑龙的情,可就真的确定,以后功成他能够接受得了你做的这些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陆安生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轻不重地问道,你过来就是突发奇想地要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傅司言苦口婆心多了,都感觉自己快发展成了一个怨妇,也懒得再继续跟陆安生掰扯,言归正题道,我是过来问问你,刚才那神棍小子是什么来路,到底看出来了没?真的是文城山那波的?不能够吧,文城山怎么说也是文皋那老头开宗立派的地方,出来的后辈就是这幅德行?听介绍,这还是个首席传人! 陆安生想了想说: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我们妖族跟人族共存了几百年,诛妖师早就算不上是什么热门职业,犯不着冒名顶替。既然说了他这次是来协助工程运作的,大抵是文皋的那些传人靠那身本事活不下去了,所以就另外找了条生路讨活。 当年那些人自诩名门正派蛮横至极,谁能想到几百年后居然没落成了这幅样子,还真是苍天饶过谁。傅司言自己想想就觉得乐得不行,多少还有些好奇,不过转行归转行,既然还顶着文城山的名号出来,总归还是学过一些本事的吧,怎么刚才就尽盯着你的这张脸犯花痴了?觉察不出我们的真身也就算了,半点敏锐度都没有这就未免 陆安生言简意赅地作出评价:就是菜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 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ps.我先送上入v的第一更,下一更放在白天~入v前三天的订阅非常重要,抽奖已开要来玩哦,感谢订阅! 第23章 陆安生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文城山的人, 毕竟当年的那场大战,所有的诛妖师世家都悉数到场,自然也少不了当时声名远扬的文皋。也正是那些人, 将他和黑龙一同逼上了绝路, 一死一疯, 造就了近千年来最大的一场杀戮。 分卷(16) 当年眼看着黑龙在他的面前自刎, 陆安生怒极之下本也是想拉全天下陪葬, 只不过血洗诛妖师众门之后,到底还是对那个文皋的一条贱命。无关半点怜悯之心,只是因为比起其他诛妖师来,这个道貌岸然的文皋明显要能屈能伸很多,前面搞得那般声势浩大, 眼见后来时局扭转, 在生死之际为求偷生,居然主动贡献出了内门秘法以换陆安生放他们一门血脉残存。 也正因此,当年诛妖师各门几乎全员陨落, 唯有文城山这么一脉留下了一个文皋,苟延残喘地逃回了山门。 但是小人毕竟是小人。 陆安生也是后来才知道,文皋当年给他的秘法当中还少了那么一页,也正是让黑龙元神完全苏醒的关键所在。可惜的是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世, 文皋那老东西也早就驾鹤西去, 留下几个不争气的后辈藏进了深山之中,也不知道将文城山的根基整个搬去了哪里。如今眼见所有的努力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也算是命运安排,叫他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少年大师。 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自己白送上了门。傅司言的声音从耳畔缓缓飘过,一如既往的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这回你打算怎么着,爷债孙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陆安生收回思绪,淡淡答道:我可不做言而无信的事,当年既然答应了文皋留他狗命,今时今日自然也不会拿他的这些后辈开刀。不过,这个叫穆阳的小神棍今天倒是来得正好。他不是擅长看风水吗,有空约上他,挑个时间去你的工作室好好帮忙看看。前阵子总说走霉运,或许等他看过了,还真的就万事顺遂了。 我看就是你自己在打什么主意,别打着我的旗号做幌子。傅司言嗤笑一声,但毕竟不懂其中关键,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不过约他干嘛,你居然对这小子有兴趣? 陆安生似笑非笑地抬了下眼:对人没兴趣,但是对他背后的文城山,倒是有想法了解一下。 傅司言顿了一下,敛起了脸上的散漫:你老实告诉我,那秘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陆安生:你想多了。 傅司言定定地看着陆安生,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许的端倪,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能叹了口气,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地苦口婆心道:我求求你了祖宗,这些年你为了重铸那黑龙的元神,做的所有事我可都忍了,但最后的底线还是摆在那的。反正话我是放在这了,如果因为那不靠谱的秘法害你出了什么事,就算重新铸回了元神,我就算拼了老命也非得再给那臭龙砸碎了不可! 都说了没事。陆安生被傅司言絮叨地有些头疼,无奈打断,你不用去参加记者招待会吗?不去的话去叫辆车吧,我想回去了。 嘿,这么着急要跑,是怕你那宝贝宿朝之今天就当着全媒体的面给你转正?当年你们都能没羞没臊地虐狗几百年,现在也就是换了一世,有什么好怂的?傅司言嘴上调侃着,也还是迈步走了出去,这就给你去叫,去地下车库等着吧。也是造孽啊,堂堂千年老妖,搁你跟前就天天被当成个跑腿的到处使唤。 陆安生终于露出了笑容:辛苦了。 另一边的接待室里,陈元并不需要出席现场,一边看着电视上的发布会直播,一边帮忙招待着穆阳这位少年大师。 穆阳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了根香蕉,眉心紧拧着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陈元看他已经保持了这种状态近半小时,心里好奇,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大师,是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不是不对,就是觉得你们这些山下的人都奇奇怪怪的。穆阳拿起香蕉来啃了一口,一脸凝重地嘀咕,那个陆安生,到底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呢?长这么大了,我就没见过有这么好看的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长的? 陈元: 这种事关基因的问题,您大概得去问陆安生的母亲。 穆阳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想不明白,摇了摇头直接开始思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还有被你们叫做宿少的那位,更加奇怪。 陈元:嗯?宿少怎么了? 就是奇怪。穆阳说,他明明是个人类,可是身上的气息又有些怪怪的。说有妖气吧半点都感受不到,就是那人气似乎有些太少了,可要说死气也是半点都没有。这种情况是真的少见,不说万中无一,就算真的出现我也只有在一个地方见过。 陈元凑了过来:什么地方? 穆阳脱口应道:死人的身上,或者是那种快死又死不了的人。也就只有这种情况,气息才能弱成这样。 陈元被那一串的什么气绕得头晕,本只是好奇一问,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大师你可别吓我,这话乱说不得!你看宿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啥呀,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是还特地确认过好几遍吗,就是因为不可能看错,我才说奇怪啊!穆阳不知道宿朝之戴着凤凰的心珠,单以自己个人的所见所感来推断,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口啃掉了最后一截香蕉,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有机会回山门后翻翻里面的典籍,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解释。 不再管宿朝之,穆阳的脑海中不由地又浮现出了陆安生的身影,心头微微一跳,脸上莫名又有些热了起来。 陈元留意到了,非常体贴地问道:大师你热吗,要不我给你找点喝的? 穆阳摸了摸自己又开始乱窜的心跳,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下山走上这么一遭可能直接一见钟情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这里有可乐吗,听说这饮料喝着老刺激了,想试试。 陈元被刚才的话语听得发瘆,巴不得穆阳直接忘记前面的话题,当即笑着应道:有的有的,您等等我给您去拿! 电视屏幕上的直播仍在继续,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充实无比。 发布会现场的记者们正在热情地进行提题,场面一时间热闹至极,连接待室里的众人各怀心思,没人留意到有辆车子从地下车库悄然驶出,逐渐摆脱了这边的喧嚣。 今天记者们提出所有问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梵生展开的,虽说这位新锐画家到最后还是没有正式露面,但光是这个名字,就已经注定这次合作至高的价值。 宿氏集团再次引起了各界的关注,热搜热度更是一骑绝尘,最后完成的效果比初时的预期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作品的正式展示,直接将先前其他时尚品牌的合作项目完全比了下去。 这无疑让宿朝之感到非常满意。 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喉咙,眼见发布会结束后还没离开的各路媒体记者们,招手示意周行过来:去休息室把陆安生带来,既然公事已经解决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私事也一并办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周行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老板的用意,愣了一下:这么快? 宿朝之说:择日不如撞日。 其实他原先也没计划要今天公开,但之前在休息室的时候,陆安生那过分为人考虑的乖巧样子实在叫人心疼,让他恨不得就在下一秒就告知全世界他们的关系,不再让陆安生受半点委屈。 片刻间,宿朝之连公开用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 一抬头却见周行还站在原地,疑惑道:怎么还不去? 周行一脸的神情复杂,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隔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boss是这样的,其实刚才小陆先生就已经发消息给我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他这几天没有睡好实在感觉有些困了,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宿朝之: 周行留意着老板的神态变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过看时间的话小陆先生应该才刚过北桥那片,如果您实在着急,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调头回来?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相信小陆先生也应该会非常高兴的。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说:不用了。 陆安生前几天到底有没有睡好,他确实不清楚,不过先前才在休息室里表示要从包养转为恋人关系,陆安生就这么急匆匆地返回了公寓,实在很难不怀疑个中的联系。想来,这样突然的告白到底还是把人给吓到了,像陆安生这么安分守己的人大概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太多,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下,一时间难免会乱了阵脚。 前应后果一番熟悉,看起来反倒是他不对。 只想着给惊喜,倒没想过惊喜过大,应该留出更多的缓冲时间才是。 还是让陆安生多适应几天吧。 这样想着,宿朝之在心里缓缓地吁了口气,一抬头正好对上行周行带有询问的视线。 顿了顿:也没什么,陆安生应该只是单纯的,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糙糙沉思:不知道陆安生会不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ps.别怀疑就是双向热恋,原因马上揭秘了,别急毕竟急也没用~【狗头.jpg 第二更送上,第三更在晚上,感谢订阅! 第24章 从发布会现场到西城公寓的路途不长不短。 宿朝之刚推门进去, 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饭香,原先早就习惯了饿感的肚子似乎一下子就涌动了。 黑猫本是趴在沙发上,在看到宿朝之后喵呜地叫了一声, 忽然间蹿了起来, 就头也不回地直接跑回房间去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这只黑猫似乎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宿朝之对这样不被待见的态度习以为然, 才换上了拖鞋,一抬头便见陆安生从厨房里面探出了脑袋,语调平静地提醒道:桌子上有热牛奶。 宿朝之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喝了一下午的茶正觉嘴涩,走过去拿起来喝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 他抱着余温微热的牛奶杯走近, 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着的身影, 要笑不笑地问:你就知道我会过来? 陆安生难得调皮地顶了一句嘴:就不能是我做给自己吃的? 宿朝之看了眼这琳琅满目的食材,很明显是刚回来就一直忙到了现在,稍稍挑了下眉也没有揭破。 他就这样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牛奶, 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陆安生的身上,不知不觉间看得有些心痒了起来。 心思一动,宿朝之忽然靠近,从后方将人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听着掠过耳边的那声惊呼, 他的语调里也满是分明的笑意:怎么, 一句交待都没有就丢下我自己跑了,讨点安慰都不行吗? 当然可以, 只不过陆安生刚才正在忙活,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忽然将手指送了过来。眼见宿朝之在扑面而来的蒜味下慌忙避开,借着松手的瞬间挣脱出来, 他终于低笑出声:要不要考虑找个味道淡点的时候再讨安慰? 宿朝之在那张招人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到底还是缴械投降,你说得对。 陆安生也不客气,直接将这个杵在那碍手碍脚的家伙给赶出了厨房,将推门一关,才找回了片刻的安静。 宿朝之隔着玻璃门看了片刻,一脸好笑地转身回了客厅。 散漫地躺在了柔软的靠垫上,遥遥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在这幅生活气息浓郁的画面中心头不由一软,不动声色将手机掏出来拍了几张。 仿佛带有一种默契,回来之后两人谁都没有提起陆安生提前离场的事情。 在宿朝之看来,今天的情况主要还是怪他唐突。陆安生脸皮薄,害羞地逃回来后又这样兢兢业业地为他做饭,显然也是变着相的在讨好他,哄他开心了。别人家的恋爱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可现在是真心觉得,这么善解人意的男朋友还能上哪里找? 宿朝之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样子的陆安生了,识大体,懂分寸,也知道怎么做就可以让他生不出半点脾气。 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将他拿捏的死死的,偏偏还叫他甘之如饴。 随着饭菜的香味彻底弥漫开去,陆安生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晚餐。 两个人吃的量,每盘其实都不算多但胜在种类丰厚,单单一眼看去就足以勾起人的食欲,让宿朝之不知不觉间又多吃了两碗。 吃完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开始想吃别的东西。 陆安生是真的很懂宿朝之的心思,简单地将碗筷收拾到一边,走到跟前来动着指尖轻轻一勾,牵起宿朝之的领带就笑颜婉转地往里面带去。 黑猫到底还是没能在里面待上很久,两个进来的不速之客直接鸠占鹊巢,但也只能满是不满地喵喵叫着跑开。 两人都像是着了魔,又或者说因为一些心照不宣的全新关系,有些氛围也隐约变得愈发微妙了起来。 宿朝之其实也有心想对陆安生温柔一点,可是一看到那双猩红的凤眼就又控制不住。 实在是太过勾人,直接将他的魂儿完全勾走似的。 晚上陆安生反反复复被弄哭了几次,作为代价,也让宿朝之的肩膀愈发的灾祸泛滥。 最后陆安生一时没控制住直接破了皮,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外面传闻的口水能杀菌的言论,又帮忙轻轻地舔干净,乖巧地好像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 宿朝之显然很吃陆安生的这番做派,刺激下愈发的没留情面。不知不觉间外面沉沉的夜幕逐渐露了微亮,整个世界才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总觉得陆安生似乎比以前更加粘人了。 宿朝之的脑海里最后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将人圈在怀里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宿朝之的梦是红色的。 铺天盖地的红,连整个天际都被彻底染透。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黑发红衣,远远地背对着他。 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几声怪异的鸟鸣,尖锐的声音宛若洪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心头,震得心神恍惚下再抬头看去,便见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陆安生的脸。 有什么直面的冲击感扑面而来,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心跳骤然突兀带动着窒息的负荷,宿朝之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汗透淋漓,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冷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宿朝之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可如果再作细想,睡眠不佳的情况下非但让梦境的画面逐渐模糊,还让头也忍不住地开始钻疼了起来。 分卷(17) 宿朝之缓缓地甩了下脑袋,余悸之下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发现床边是空的。 本该躺在身旁的男人已经不知去向。 所以,他为什么会突然梦到陆安生? 宿朝之愣愣地坐了一会儿,本能地去摸了一把手腕,却是一空。 再朝周围逡巡一圈,才发现陆安生送他的那颗血红色的珠子不知什么时候摘了下来,此时正安静地搁在床头柜上。 宿朝之将珠子拿过来重新戴上,感到突兀的心跳渐渐地平缓了不少。 他起身在柜子里找了套新衣服,穿上后做了简单的洗漱,推门走了出去。 刚开门,熟悉的香味又传了过来。 早起的陆安生又钻进了厨房,正在准备早餐。 宿朝之过去的时候只见陆安生正站在案头,却是一动不动地有些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宿朝之走近了问:怎么了? 陆安生听到声音似才回神,低声应道:没什么,想做个油饼,但是我好像忘记买葱了。 听这语调莫名有些委屈,似乎忘记买葱是什么非常大不了的事。 宿朝之觉得有些好笑,正想安慰,余光无意中瞥过角落,终于忍不住笑道:怎么就忘了,不是放在那的吗? 陆安生顺着提示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一小包躺在塑料袋里的葱。 他微微愣了一下,走神片刻后也笑了起来:看我这记性。 宿朝之睡醒后心情不错,调侃了两句后主动想来帮忙,可惜的是他越打下手反倒越是添乱,后来到底还是因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再次被陆安生给赶了出去。 宿朝之靠在推门外侧的玻璃上,看着一门之隔的那个背影,恍惚间又想起了昨晚的梦境,半真半假地问道:陆安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微微停顿了一下,陆安生没有回头,只有声音漫不经心地传了过来:有吗,我没印象了。 宿朝之想了想说:可能是我睡迷糊了。 吃完早饭,陆安生还帮忙打包了一份,让宿朝之带去办公室留着饿了再吃。 把人送出门,他又回来整理厨房。 看着残留的葱根顿了片刻,才神色无波地一根根折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今天是很普通的一天,偷得浮生半日闲,陆安生忙完了干脆就靠在了落地窗边晒起了太阳。 阳光不错,落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 陆安生半眯着眼睛,不知不觉间就真的睡了过去,直到手机接连地响了几次才迷糊转醒,摸过来放在了耳边:喂? 傅司言不满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我给你忙里忙外地办事,你居然还在睡觉? 陆安生声线懒散:这么计较合适吗? 傅司言呸了一声,我确实懒得和你计较,说吧,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陆安生:都行。 傅司言:那就先说坏消息吧。坏消息就是你想约的那个臭小子怕是约不到了,别看年纪小,行程倒安排得很满。说是项目的工地里出了点问题,着急过去处理,近段时间都接不了别的单子。 陆安生哦了一声,问:那好消息是? 傅司言笑了一声:好消息就是他们这次出问题的项目就是陈元搭线的那个,合作对象正是宿氏集团。我的工作室呢肯定是请不到高人了,你如果真对文城山那小子有兴趣,不如直接去找宿朝之。听那个穆阳说话的语调,总觉得这工地里的事情应该挺有意思的。 陆安生微微抬头,才刺眸的阳光下微微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 傅司言:你自己去看过不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陆安生看着屏幕上的待机画面停顿了片刻,找出周行的微信发了条消息:【周助理,听说那位大师最近要去工地查看风水。我对这些玄学的事情一直觉得好奇,到时候能不能一起去见识一下?】 几乎是刚发出去,那边很快有了回复:【老板说:当然可以。[大拇指.jpg]】 作者有话要说:周行,一个行走的助攻机器。 ps.今天的第三更送上,明天的更新应该还是在白天,感谢订阅! 第25章 虽然宿朝之有过带着集团发展地产业的计划, 不过近几年的重心其实还是放在本行的服装领域,答应陈元这次项目合作,本质上算是为之前那事还上的人情。更何况他本身不信鬼神之说, 原本对于工地上的那些传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听周行说陆安生想去看看,一想到那位自称大师的少年巴巴看着陆安生的眼神,到底还是预留出了时间, 一起去了工地。 当然宿朝之这样的决定也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他最近实在是有些太忙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跟他的准男朋友待上一会,既合情理又满足私欲,也算是公事私事两不误。 陆安生也没想到宿朝之会一起过去, 听傅司言在电话里的那个调调,很显然这工地里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不清楚具体因果, 他也拿捏不准现场情况,临下车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拉了下宿朝之的袖子:等会别离我太远了。 这种项目工地内部的事情, 其实正常也传不到宿朝之的耳里, 也是因为他这次突然准备来看,稍微了解过才知道近期那些闹鬼的传闻。此时见陆安生这样子只当是准男朋友的心里害怕, 忍不住有些失笑:胆子这么小还非要好奇来看?一会我一直牵着你, 可行? 很明显的会错意, 陆安生也不在乎,笑了笑似乎心情不错地搭上了宿朝之的手。 项目还没正式启动,整个工地内部也凌乱得很, 车子开不进来,两人留下周行等在外面,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面走去。这样糟糕的路段持续了好久,往里面艰难地走了好久, 才看到里面遥遥围在那的一行人。 陈元和严威房产的程剑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旁边站着的正是从文城山请来的穆阳,再后面乌压压地围了一群工人,显然都是请来这里干活的。 那些工人们在工地里已经待过一阵子了,此时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满是惴惴的神态,时不时地往深处看去,肉眼可见的焦虑。 陆安生由宿朝之牵着往里走,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了不远处废墟当中留存下来独栋老屋。 有一抹特殊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底闪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晃了晃,也随着垂落的眼帘盖了下去。 陈元一眼就看到了宿朝之,热情地过来打招呼,然后就主动地把现场情况介绍了一遍。 大抵上和宿朝之了解的大同小异。 这块地方是刚竞标下来的,属于老城区的拆迁区域,之前就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如今工程准备正式启动,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将那些老宅子全面推倒。之前的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可就当拆到这最后一栋楼的时候,忽然开始接连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整个工程就完全地进行不下去了。 刚开始还只是接连有工人感到水土不服,随后又开始出现了各种的设备问题,迟迟没有进展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前几天,终于发生了血光事件。这些老房子很多墙面本就岌岌可危,那天没留意下忽然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直接砸中了底下的一大堆人。有几个现场就直接不省人事了,剩下的几人倒是轻伤,可是明明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却偏偏怎么都没能醒来,到现在还一直躺在医院的高危病房里。 按照原先的计划,穆阳本该是等地皮清理干净后再来察验风水,可现在眼见着就要闹出人命,直接就把所有的行程给提了上来。 宿朝之忙完手上的工作才去接的陆安生,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时近傍晚,那些人该看的地方基本上也已经简单地看了一圈。 他听陈元说完,转身问旁边的穆阳:所以大师,有看出什么问题来吗? 穆阳在工地上已经奔波了一整天,发丝都被汗水浸湿了,看得出来体力消耗很大。此时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因为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陆安生,闻言正了正神色,非常肯定地道:这片地方基本上已经看过了,风水方面肯定没有问题。 这个结论陈元刚才也已经听过了,看了眼宿朝之神态不明的脸色,适时接话道:宿少放心,我能找您合作的项目绝对不会有半点问题,这块地皮保证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我们现在也就只是遇到了一点点的小麻烦,等大师帮忙解决了后患,马上就可以继续动工了。 风水没有任何问题,但有一点点的小麻烦。 这样的描述怎么听都有些微妙。 眼见对话就要正式进入整体,程剑当即安抚了一番工人们,找了个由头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片刻间偌大的工地只剩下了几人。 宿朝之虽然并不懂其中的门道,但也记得穆阳所谓的诛妖师后人的身份,神色无波地看着他们清完场,确定没有了闲杂人等,才不疾不徐地问道: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看你们这态度,似乎并不止是小麻烦而已吧? 即便周围没什么人,陈元似乎也不敢太大声地说话,朝着后方的那座独栋深深地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前面大师已经给我们说了,是妖。 宿朝之眉心微挑。 如今的和平社会当中,或许几百万人中只有一个能见过真正的妖物现身,即便是那些有幸见过的,约莫也很难存活下来。 穆阳见宿朝之这样的神态显然是不信,倒也不觉得意外。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这块地皮有些太大,我刚才也只能简单地考察了一圈,也没能来得及感应,所以还不能确定那些妖物的具体情况。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应该就在那栋还没拆除的房子里没错。我先准备一下布阵的事,等过半个小时到了最佳的做法时间,大概就可以摸透对方的来路了。 陈元不懂这些门道,只听得不明觉厉,有些忐忑地问道:大师,那我们 时间不多我得开始忙了,这些事情你们也帮不上,就不用留下来了。穆阳想了想说,我可以感觉到这里的妖气当中多少有些杀意,你们待着可能会有些不安全,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回头等我的消息吧。 这样的回答显然正合陈元的意,不过只单独留下穆阳又觉得有些心里没底:可是就您一个的话,要是出了什么事 穆阳已经打开手机的画图软件开始画符了,闻言头都没抬一下,随口应道:放心吧没事。 陈元见他这幅笃定的样子也算是吃了定心丸,顿时笑逐颜开:好嘞,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麻烦了! 说完他正准备招呼宿朝之他们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安生忽然开了口,问得非常直接:我可以留下来吗? 陈元愣住:啊? 穆阳也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你想留下来? 陆安生笑得人畜无害:以前只在书里见过捉妖这种事情,没亲眼见过,想要看看。 穆阳被这么一笑搞得脸上又烧了起来,掩饰状地清了清嗓子:你不怕吗? 陆安生神态平淡,不答反问:大师应该会保护我的吧? 一句话顺利地把穆阳哽住了,隔了好半晌才道:如果你真想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陆安生留意到落在自己脑后的视线,回头看了过去,询问道:可以吗? 宿朝之虽然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但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也不想让陆安生冒这风险。然而,原本想要阻止的话语在这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看着那双眼底有些期待的神色不由顿在了那里。 沉默半晌后再次开口:我陪你。 陆安生笑了笑,指尖在宿朝之的掌心轻轻划过,最后十指相扣。 还是那句话:那一定要牵好我,等会别离我太远了。 陈元一早就到了现场,早就被这个地方瘆得够呛,早就巴不得尽早离开,结果这个时候见一个个都打算要留下来,多少有些傻眼。 他忍不住地朝陆安生多瞥了两眼。 看着白白净净、清秀漂亮的,没想到这口味还是挺重的嘛? 可是先前事故归事故,如果宿朝之这样身份的角色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元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把心一横,改变了决定:那我也留下来看看吧。 穆阳:你还是回去吧。 陈元:为什么? 穆阳实话实说: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来路,管两个还行,加个你,我不确定能照应好死活。 陈元: 小命要紧!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搭上了程剑的肩膀:走吧小程总,我陪你去安顿工人去。 工程还没正式启动,周围也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视野过去,可以看到穆阳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身影。 一块不大的空地,很快就可以看到隐约的纹路渐渐成型。 陆安生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一个降妖。 别看穆阳年纪轻轻,对这样的中级术法居然已经非常熟练。 只能说,不愧是文城山一脉出来的首席吗,可惜的是到底还是年轻,差点火候。 陆安生本就是想看看穆阳的底,现在也有了一些简单的判断,余光从废墟当中的荒宅上掠过,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这里的妖气也确实有些太重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只不过这种发臭法烂的味道,显然都是一些以害人为生的低贱货色。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到底是谁保护谁? 第26章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等到穆阳把阵法摆好,已经时近七点。 整片天仿佛彻底压下,除了工地废墟里零星点缀着的照明灯外, 只能遥遥地看到不远处马路上来往车辆的照明灯。 越是到了晚上, 这样的氛围就越是有些渗人。 宿朝之瞥了陆安生一眼,把手送到了他的跟前:怕的话就抓着我。 陆安生的神态间显然没什么惧意,但是听宿朝之这么说了, 微微一笑也毫不客气地牵上了手:好。 分卷(18) 穆阳完成最后的调整, 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多少感到有些扎心。 其实他也已经听陈元他们说过了,多少知道了两人之间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要说酸呢肯定是有一些心酸, 可这种事情毕竟有着先来后到,就是有点可惜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一见钟情居然就这样直接夭折了。 穆阳默默地捂了捂胸口, 秉着自己绝对的专业性,开口提醒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们最好离这里远一些, 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过来,知道吗? 陆安生扫了一眼那降妖阵, 很快也估算出了这个阵法的作用范围。虽说这种小伎俩困不住他, 但是这一世他正在逐渐唤醒宿朝之体内沉睡的妖力, 以宿朝之现在这种半人不妖的状态,确实不适合靠这种邪乎的阵法太近。 陆安生拉着宿朝之往后面多走了几步,见差不多了, 想了想还是对那穆阳不够放心,又轻声问道:宿朝之,有打火机吗? 这样的话过耳,让宿朝之稍稍愣了一下。 从认识陆安生到现在, 因为身份上的关系,一直没有像现在这样直呼过他的名字。现在也不知是怎么的,或许是因为身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感到紧张,连名带姓地唤他居然还自然无比。 宿朝之垂了垂眼帘,朝陆安生的脸上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这样被叫名字的感觉似乎还算不错。 回味了片刻,心情不错地低笑了一声:要这个做什么? 防身。陆安生指了指不远处随时准备正式开阵的穆阳,半真半假地说,万一一会真的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我就拿打火机烧它。 宿朝之听乐了。 从刚才开始,陆安生就一副似乎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可就单单这么的一句话就直接破了功。 明明怕得要命,还故意装作完全不在乎。 这种强充面子的做派某方面来说,还确实是有些可爱。 虽然觉得拿打火机防身的做法多少有些好笑,看着陆安生这么期待的样子,宿朝之到底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作用有多大暂且不论,至少可以安心。 陆安生的指腹在静止的打火机外壳上摩了摩,不动声色地收在了掌心。 再抬头,远处的法阵也终于正式开启。 可以看到,就在穆阳先前摆好阵法的空地周围忽然起了一阵凛冽的风。 站在中间的少年站在这片混乱的气流当中,衣袂翩飞。 穆阳手里拿着的是先前一直塞在背包里的木剑,口里低声又频繁地不知道在念点什么,随后从旁边拿起可乐来喝了一口,仰头朝着那木剑上便是喷了一口。 这样有些违和的画面,让陆安生看得忍不住笑了一声。 听说这位少年大师最近很迷恋可乐这种饮料,现在看来居然还迷恋出新法门来了。 别的不说,这些神棍们在做法环节的新安排,还真算得上与时俱进。 不过也不待陆安生细想,就在同一时间,那片画满纹路的空地周围的尘土突然间仿佛失控般摆脱了地面重力的吸引,成片成片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宿朝之始终沉默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宿朝之的神色微微凝重,在这样显然违反科学的情景下,拽过陆安生一把给护在了身后。 周围浮起的尘土与石块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逐渐地遮盖住了穆阳的身影。 风依旧诡异地流动着,远处的灯光仿佛也显得愈发的虚无了起来。 法阵中央开始流动起了万彩的光芒,转瞬间成为了这片荒地周围最大的光源。 整个画面看起来盛大又壮丽。 陆安生微微眯了眯眼,没再看那法阵的方向,而是抬头朝空地后方的那栋废弃的旧楼看去。 很显然,里面的东西也受到了惊扰,有一种危险的气息逐渐地弥漫了开去。 半开的窗棂里,窗帘凌乱地翻飞着,法阵中央的光源不知不觉间已经盛到了极点,眼见就要将这栋建筑也完全吞没,忽然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呼啸而出,直逼正在施法的穆阳。 因为过快的速度,周围被割裂的风就像是低哑的嘶吼,钻入耳中,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穆阳显然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中的木剑在半空中划了一个诡异的符号,上面瞬间泛起了一抹刺眼的猩红,直接临空一挥,就这样直直地劈向了扑来的黑影。 低哑的嘶吼久久回荡,原本浮动在半空中的土木和石块顿时纷纷地聚拢而来,将那团黑影牢牢地包围在了其中。 紧紧束缚之下又是接连几剑,黑影在废土禁锢下逐渐展露出了实体,被剑锋扫过,顿时宛若无物般彻底破碎,哗啦啦地在周围散落了一片。 这一瞬,法阵中央的光芒愈发的迤逦,随后又一点一点地沉寂了下去。 穆阳的手法可以说是非常的干脆利落,不管是爆发性还是杀伤性来看,都已经能够称之为一个合格的诛妖师。陆安生不确定当年开山立派的文皋对这位后辈是否满意,至少从他的角度来看,确实还算不错。 只不过眼下妖族与人类已经共存了太久,这位文城山来的少年大师业务水平即便足够过关,可是在实战运用上到底还是差了这么一大截,多少还是缺了点心眼。 陆安生瞥了一眼在法阵中准备进行收尾的穆阳,非但没有放下心来,余光扫过周围的时候反倒更添了几分的警惕。 如他猜想的那样,一切可没那么简单,至少妖气并没有散去。 穆阳那一剑下去本该灰飞烟灭,然而就在砍下的瞬间,原先已经彻底散落在周围的尘土忽然间再次涌动了起来,尖叫着避开的同时,逐渐重新拼凑出了一个身影。 因为重创的缘故,那东西显然已经显了形,八条腿在周围张扬又狰狞地舞动着,堪比顶级恐怖片中的惊悚画面。 卧槽,这么丑?!穆阳先前也没想过藏在这里的居然是一只蜘蛛精,震撼之下脱口惊呼了一声,当即就要举剑追上,不想对方刚吃过一次亏后根本不再恋战,直接撒腿就跑。 两条腿跟八条腿的追逐显然不占上风,穆阳被累得够呛,正想爆粗口,留意到那蜘蛛精的目标方向脸色顿时一变:你们小心! 可惜,这个时候宿朝之和陆安生即便有意想退,后路也已经被完全堵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已经冒出了无数的细小黑影,乌压压地拦在了后方。 数量浩大的小蜘蛛群凭空出现,密密麻麻地冲击着视觉,令人发瘆。 宿朝之始终牢牢地护着陆安生,后方没有退路,眼前那只蜘蛛精很快又要杀至,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企图找一条新的出路。可惜,毕竟专业不对口,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宿少在面对这蛮不讲理的妖怪时,一下子也想不出半点应对的方法。 这只蜘蛛精道行不算太高,陆安生有意收敛气息自然察觉不出真实身份,此时他元气大伤正是急需阳气的时候,看到场中唯一的两个大活人自然是双眼放光,两眼猩红地举起附肢就要饱餐一顿。 千钧一发之际,有什么东西带着零星的火苗,迎面而至。 打火机在这样的场合看起来确实滑稽,蜘蛛精冷笑一声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没有闪避,只是举了下步足想要挥开。 然而就在尖步刚触及火光的瞬间,所有的轻蔑不再,霎那间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发疯般地嘶叫了起来。 然而,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点火花已经瞬间扩散成了燎原的烈火,瞬间将他吞没在了其中,散落的火星无意中落入黑影之中,小蜘蛛群豁然混乱了起来,成片成片地烧焦,然而又如飞蛾扑火地涌上去拯救他们的蛛主。 凄厉又惨烈。 陆安生平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刚刚的动作非常小心,没有人留意到他抹去打火机上的小苗,重新点上了新的火焰。 凤凰业火,足以焚烧世间的一切罪孽。 单单只是这样的零星一点,一经散开,想要重新扑灭就已经足以耗尽蜘蛛精的所有修为。 转眼间他的全身已经只剩焦黑,也再也没了刚开始的嚣张,瑟瑟发抖地再抬头看来,惶恐之下还满满地充满了不可置信。 很显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魔尊凤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还跟那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诛妖师走到了一起。 陆安生在这样的视线下稍稍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回了宿朝之的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蜘蛛精已经完全生怯,怕再触了魔尊的逆鳞,战战兢兢地努力支起身子,想要再谋退路。 然而他先前的举止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危险,这个动作看起来更是像极了贼心不死,宿朝之感受到陆安生又拽紧了自己衣角,眉心一拧下也不管这是人是妖,抬起腿来干脆利落地将这蜘蛛又给踹回了地上:滚。 这一脚将蜘蛛踹得头晕眼花,他绝望地想要张嘴求饶,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到耳后传来了穆阳气喘吁吁的喊声:妖怪还想伤人,我看你往哪里跑,看剑! 蜘蛛精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糙糙阳阳:离他远点,别靠近他。 妖怪:??? 别问,问就是想死,给个痛快吧! ps.以后正常都是晚上更新~感谢订阅! 第27章 穆阳着急护人, 根本不给蜘蛛精半点退路,也没来得及考虑画面会否太过血腥,举剑而至, 直接就将那孽障当场砍成了两半。 漆黑的蜘蛛腿在地面上反复地抽搐了两下, 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甘心。 穆阳一脚将那不安分的躯体踩了回去,仔细打量过后确定陆安生和宿朝之都没有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 没受伤就好。 说着,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了陆安生:你刚才扔出来的那是什么火,居然能把这蜘蛛精给弄成这样,有点厉害啊! 陆安生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宿朝之:不清楚, 他给我的打火机。 宿朝之本来没想理会,可是穆阳看过来的视线里实在充满了太大的期待, 耐不住被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动了动嘴角, 到底还是不耐烦地报出了打火机的牌子。 穆阳拿出笔记本迅速地开始记录了起来:劳什么尔微?再说一次, 那几个字怎么写来着 宿朝之看了他一眼:你要需要我可以让周行给你购买链接,没记错的话, 这款应该3000左右一个。 穆阳记录的笔堪堪顿住, 微妙地僵硬了片刻, 重新把本子收回了背包:其实什么牌子也无所谓,我回头再遇到这种情况拿其他打火机试试,配方一样的话应该功效也不会相差太大。 陆安生面色无波:应该。 穆阳故意无视了宿朝之似笑非笑的神态, 清了清嗓子,从裤袋里把早先准备好的手机摸了出来:你们往后再退退,我把这里的事先解决了再说。这蜘蛛精戾气那么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知道已经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还是得把他处理干净了,以绝后患。 说着,穆阳非常娴熟地打开了手机上的作图软件,将上面提前已经绘制完成的咒符展示了出来。 陆安生轻轻拉了拉宿朝之的衣角,将他往后拉开了一些。 仿佛预感到了危险,苟延残喘的蜘蛛精忽然间尖锐地叫了起来。 然而,此时他已经再也没有了逃走的机会。 咒符上的纹路转了转,屏幕周围的光也随之逐渐扩散,等逼近蜘蛛精跟前的时候,原本白色的光束一点一点地化为了红色。 起初只是淡淡的,然后一点一点浓郁,逼至血色,最后只剩下一片黑红 此情此景下,穆阳看得忍不住爆了粗:我艹,好家伙,这孽障到底害了多少人命! 这种焚心符往往可以映射出妖怪身上留有的残孽,这种红到发黑的程度,最少也得害了三四十人不止。这片区域属于宁城的新开发区,工地项目多自然就免不了出意外,就这附近的工程上就接连出过一些事故,先前只当是这些承包商的项目安全不过关,现在看来,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出自这蜘蛛精之手。 陆安生远远地看着,丝毫没有理会蜘蛛精求助的视线。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精,他并没有那么大的善心,更何况这种自食恶果的事,更是没有值得他出手的必要。 没兴趣帮忙是正常的,要是这小蜘蛛不够懂事想把他也攀咬出来,恐怕还可能会帮穆阳送它一程。 蜘蛛精大抵也想死得安详一些,四目相对时留意到了陆安生眼底的冷意,心灰意冷下识趣地没有作死,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片诡异的光束将他彻底笼罩。 照理说手机屏幕的亮度在高,在这浓重的夜色间也会被衬得微薄,但是那只蜘蛛精在符纸之下呈现的杀孽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那盛起的黑红色的光芒在悄无声息间,依旧连绵不绝地朝周围扩散开去。 逐渐地,到了两人的跟前。 直到感受到有些许的凉意泛上指尖,宿朝之才垂眸看去。 只见那片单薄的光束在慢慢扩张下触上了他的手背,那抹黑红色逐渐化开,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变为了一片极浅的深蓝色, 宛若万年雪山上的一点,薄如蝉翼,一碰就会随时散尽。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寒冰制成的利刃在试图一点点地渗入他的血液,阵阵的冷意让宿朝之本能地感到抗拒。 他微微地拧了下眉心,在异样的感觉下,到底还是控制住了下意识想要抽手的动作。 那块落在光芒之下的肌肤只在片刻间,一寸一寸地开始泛出了诡异的红。 宿朝之微微有些愣神。 然而就在下一秒,那些光线已经笼上了他的身。 有什么在脑海中钻了一下,隐约的痛觉开始滋生,然后有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拉着他直接背过了身。 一抬头,宿朝之对上了咫尺那张眉心紧拧的脸。 陆安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将头抵在他的胸前直接盖住了脸上的表情,像是抱怨地低声说道:怎么那么血腥。 话音刚落,蜘蛛精的嘶吼声直上云霄。 那盛起的万千光束豁然炸开,随后又彻底地铺散了开去。 宿朝之见陆安生害怕,伸手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再看去的时候,手背上那抹微妙的红晕也随着退去的光芒彻底淡去,毫无痕迹下连带着脑海的钻疼感都烟消云散。 宛若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不好意思,忘记提醒你们了。穆阳收拾完那只为祸一方的蜘蛛精才留意到这边的情况,看着两人的样子才意识过来,忘了你们还是第一次见,没吓到吧? 分卷(19) 陆安生打量了一眼宿朝之的表情,手上稍微用力拉回了对方的思绪,才不轻不重地应道:没事。 他看了一眼那场中央剩下的那片焦墟,问宿朝之:要不,我们回去吧? 宿朝之被打断了思绪,也没再细想刚才的事,应道:好。 只能说也幸亏这一块地皮周围没什么人烟,要不然就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得惊动多少人。三人快到门口时,遥遥地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陈元,也不知道他上哪里找来了几个记者,对着走在最前头的穆阳拼命地按着快门。 眼见穆阳片刻间就被记者们围在了其中,一同出来的两人显然没有参与到这种采访当中的兴趣,跟陈元打了声招呼,径直上车走了。 这一晚上陆安生显得异常的安静,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回去后进厨房做了个夜宵两人一起吃了,收拾完后就找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今天在工地的整个经历都显得匪夷所思,宿朝之只当陆安生是吓到了,也没有多问什么,靠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随手找了个频道播放,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想着的是依旧残存在记忆中的诡异感觉。 冰冷地拽着他直坠深渊般,却又仿佛似曾相识。 走神间,宿朝之并没有留意到浴室间里停下来的水声。 直到陆安生忽然俯身吻上他的唇,才发现清瘦的人身上宽松地套着他的衬衫,发丝间还留有洗完澡后残留的水汽。 一眼看去,就像是刚刚受过甘霖沐浴的葡萄,清新又勾着人的食欲。 宿朝之不客气地好好品尝了一会,意有所指地问道:你今天准备洗几次澡? 一次。陆安生被压在怀里,只能这样低声应着,都累了,早点休息好不好? 宿朝之向来很吃陆安生这样轻声求人的语调,如果放在平时,在这幅乖巧的样子下恐怕早就心软了。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这个样子的陆安生落入眼中仿佛带着一团异样的火,潜意识里似乎有着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嚣,在怂恿,在让他强势地占为己有。 那天晚上陆安生到底还是没能避开营业的命运。 被宿朝之来来去去地折腾,也不知道红了几次眼眶,但是即便说着不要,也显然非常享受这样子的无尽沉沦。 陆安生的澡到底还是白洗了,由让宿朝之抱着第二次进了浴室。 不知不觉间,时针无声地指向了两点。 安静躺回床上的两个人间只剩下了淡淡的沐浴露的气息,平静的,温和的。 一片夜深的寂静中,陆安生缓缓地睁开眼睛,躺在身边的男人呼吸平和,在这样的睡姿下吐息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有一种别样的热意。 陆安生借着外面漏入的夜色,定定地看着咫尺的这张睡颜,眼底似有欣慰的笑意,更多的则是一种偏向于复杂的神色。 终究还是快到那一步了。 许是这段时间来的碰撞太过激烈,每每午夜梦回,总能让他的上古妖气更加地往宿朝之的体内渗入几分,再加上现在还有着心珠在旁推波助澜,越是频繁的交融,就越是让宿朝之这具身体的妖化程度更为加剧。如果不是今天在工地上发现宿朝之险些遭到术法侵蚀,连陆安生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世的秘术推进居然快到了这个地步。 按照计划,先是逐渐恢复肉身上的妖性,随后,便是彻底唤醒沉睡元神本身了。 当年那地裂天崩的一战,黑龙为了护他以神殉剑导致元神聚散,如今他以元神相还,应该也算扯平了吧。 正好上天还让他遇到了文城山来的那个小子,大概也是希望在这数百年的恩怨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陆安生的指尖在心珠上缓缓抚过,微微一笑,趁着男人沉睡之间轻轻地吻上了柔软的唇瓣。 微弱如火光的红色将两人轻轻地围绕,蕴热的气息通过宿朝之撬开的双唇,一点一点地渗入他的体内。 这样的一幕,一如两人重遇后的每一个深夜。 门外的黑猫感受到了无形力量的惊扰,抬头朝主卧看了来,偏偏呜咽一声后又无计可施,最终也只能烦躁地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两人某方面来说可能就是在进行传说中的啥修。 本质每晚其实都要加班的大凤凰,老打工人了。 ps.来晚了,感谢订阅! 第28章 新开发区工地上惊现异象的新闻很快就铺满了宁城本土媒体的头版, 毫无意外地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不得不承认,陈元这次的营销手段做得确实相当的漂亮,但是在绝大部分人眼中, 这些很明显就是陈氏和宿氏确认合作之后故意造势而生的营销噱头罢了。毕竟那天晚上的情况多少有些复杂, 被临时叫来的记者们没办法靠近,也就导致了那些照片采取的都是远距离拍摄,隐隐约约确实可以看到诡异的火光, 可是放在科技发达的今天, 要做出这样的灯光效果对于这两个大集团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说,这种怪力乱神的媒体报道大家看过之后基本上笑上一笑也就算过去了。 但是同样的事情,也只有落在一些知道内情的人眼中才能看出端倪。 中心商业区某大楼的顶层,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身材高挑,双脚闲散地搁在跟前, 手机屏幕上点开的推送内容正是其中一条媒体报导。 画面正中央,穆阳的那一头金毛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显得无比惹眼, 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自信又张扬,配上旁边少年大师的高亮标题, 又违和又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然而席修然的视线最终停留的, 则是这张照片最角落的位置。 就在穆阳左后方不远的位置, 可以看到两人恰好离开的背影。 光线模糊,更是看不清脸,但是光是宿朝之跟陆安生这样的存在, 即便只有背影依旧足以让人一眼认出。 席修然若有所思地垂了下眼,最后低低地笑了一声:有点意思。 旁边的余老爷子闻声看了过来:席先生,那诛妖师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担心席修然的身份暴露,最近余家这边也特别安排了人留意穆阳的动静, 这不,早上一留出相关的报导,马上一层接一层地传到了这两位这里。余家依附席修然良久,对这件事情自然无比上心,一时间顿时忐忑了起来。 席修然散散地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收了起来:那黄毛小子出不了什么问题,就是让我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 何止是有趣,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传闻当年凤凰与众门的诛妖师那战一度毁天灭地,光是流下的血渗入山上的黄土,恐怕都足以没进那十八层地狱。即便席修然并不在场,就那漫山白骨的凄凉残景,也足以想象两边仇怨能有多深。所谓父债子偿,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本该仇深似海的两人即便不拼个鱼死网破,再怎么样至少也会相看两厌才对,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这种和谐同框的事情。 所以说,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居然能让这只大凤凰跟那小诛妖师混到一起去呢? 席修然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眉目间闪过了一抹笑意:老余啊,我这么多年来追求的问题,或许有机会找到答案了。 余老爷子闻言一愣,眉目间闪过一抹惊意:您的意思是 窗外的阳光从帘子缝隙漏入,在地面上划开了一道清晰的线。 宿朝之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拽着他无尽地下坠着,下坠着一直坠入一片焚烧的火海当中,折磨到极致,可偏偏不管他如何挣扎,依旧没有办法在这样极致的黑暗深渊中脱身出来。 直到有一抹淡淡的气息拂过鼻息,全身的五感仿佛重新寻回,整个人一经松懈那沉重的眼皮才缓缓地抬了起来。 全身涌上的疲惫感引起了脑子里阵阵的钻疼,让宿朝之在太阳穴上用力地揉了一把。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到了中午12点整。 已经很久没睡到这么晚了。 待机屏幕上有十来条未读消息提醒,宿朝之没有什么兴趣打开,将手机随手扔在了旁边,摸过搁在柜子上的衣服准备起床。 主卧的房门半掩着,香气就是从这里飘进来的,很显然是陆安生又下了厨。然而等宿朝之洗漱完毕后推门走出才发现,厨房里虽然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东西,却并没有如料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反倒是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陆安生。 宿朝之顺手接过陆安生手上提着的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食材作料:怎么又出去了? 嗯,这次是真的有东西忘记买了。陆安生看似漫不经心地应着,换完拖鞋后才想起来说,周助理早上联系不到你,就给我打了电话,好像说有挺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决定,给他回过电话了吗? 不急。宿朝之全身上下的倦意还没有散去,低低地打了个哈欠,破天荒地第一次对工作表现出了怠慢的态度,不是做了午饭吗?其他事情等吃完饭再说。 陆安生点头:那你还得稍微等上一会。 宿朝之失笑:我不是说了吗,不急。 目送陆安生走进厨房,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了沙发上,给周行回过消息后摸出手机来翻了翻,接连看了几条推送的头版新闻,大抵也猜到了在他沉睡的大半天功夫,外面热闹到了什么地步。 等陆安生把饭端上来,一起吃完,荒废了一早上时间的宿朝之到底还是准备赶去公司。 临出门的时候,陆安生看着宿朝之换鞋,忽然问道:这周,你能每天都过来吗? 宿朝之想了想说:现在集团旗下几个公司的项目都在关键期,具体时间安排我也不太清楚,这些得问一下周行。 说着,他扫了陆安生一眼,眸底浮起一抹笑意:怎么,你想我来? 陆安生在这种事情上面从来都不矫情,根本不需要多想就点头应道:就想跟你再多待一会。 宿朝之不知道陆安生到底是否清楚自己这种做派有多撩人,伸手将人勾过来俯身就吻了一口,语调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只能说我尽量。如果实在不行,等忙完这阵我再抽出时间来补偿你,好不好? 陆安生眼底的神色微转,随机低低地笑了一声:好。 他俯身认真仔细地替宿朝之把手腕上的心珠系紧,低声叮嘱道:别忘了,好好带着它。 宿朝之有时候觉得陆安生执着的点确实奇怪又可爱,看着眼下这幅认真的样子也就由他严谨地检查完毕,才把袖口整齐地放了下来:知道了。 宿朝之到底还是低估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 除了时装周和陈元合作的地产工程外,另外两个子公司的项目也逐步提上了议程。其实这样连轴转的节奏对宿朝之来说司空见惯,可是以前毕竟没有其他顾忌,现在多了一个陆安生总让他忙碌之余,脑海中时不时地闪过那个清瘦的身影。 宿朝之这几天几乎都直接住在了集团的办公楼里,等手里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七八天,可是他依旧没办法去西城找陆安生,因为外地的分公司出了一些问题,急需他亲自过去解决。 【我有事需要去外地出趟差,回来就去找你。】 宿朝之输入完消息后反复看了几次,到底还是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带礼物给你。】 片刻后收到了陆安生的回讯:【不急。】 宿朝之看着这个言简意赅的消息,怎么都觉得多少有些不太高兴的意思,忽然开口问道:你说,这么多天没过去,陆安生会不会生气了? 此时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周行,意识到老板是在问他,忍不住有些失笑:怎么会呢,小陆先生向来非常懂事,您想多了。 应该是我想多了。宿朝之虽然这样说着,却是多少还是有着些许微妙的感觉,停顿了片刻又多补充了一句,不过等这次回来之后,公开关系的事情确实可以做下安排了。 先前没有再提是怕陆安生还没做好准备,但在宿朝之看来,现在显然已经时机成熟。 好,我记住了。周行忍着笑意,将刚刚收到的航班信息递到了宿朝之的跟前,平城那边的机票已经预定好了,如果没其他问题,我们今晚8点就可以正式出发。 于此时同时,西城公寓里的陆安生也收到了傅司言发来的消息:【这是你要的机票,航班号都已经发给你了。】 几乎没有停顿,很快又追来了一条新的消息:【你真的要跟那小子一起去文城山?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那地方可是邪门得很,要不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陆安生发完消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整理地干净整洁的套房,弯腰拿起地上的猫包,打开拉链让莫川钻了进来。 黑猫低低地喵呜了一声,似乎对于突然要搬家的决定不太理解。 陆安生伸手在他的头上揉了一把:我要出趟远门,这些天你就去傅司言那住阵子,等我回来就过去接你。 莫川对陆安生的安排从来遵从,又叫了一声,算是应允。 陆安生将猫包放上了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看了一眼前些天早就已经搬空的画室,将所有的钥匙搁在了桌子上,推门走了出去。 除了比起初来时多了些许烟火气的厨房,整个套房窗明几净。 陆安生这段时间的逗留,似乎并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快到文案了~感谢订阅! 第29章 刚把莫川安置完出来, 陆安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说不上来为什么,宿朝之看着陆安生回复的那条消息,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安定感。临出发前往机场的时候, 到底还是不放心地给陆安生发了一条视频通话。 接通的时候陆安生似乎是在外面散步, 通过摄像头可以看到蔚蓝的天。 没有什么云, 但是将他整个人衬托地格外清爽。 从陆安生的神态间看起来倒确实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神态自然和简单交谈了几句, 问了一下宿朝之这次出差的目的地,提醒过注意安全后就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一切都很自然,如之前每一天所应该拥有的样子。 听到不远处周行的催促, 宿朝之没再多想, 上车前往机场。 分卷(20) 他不知道的是,另外那头的陆安生低头看着手机想了一会儿, 默默地按下了关机键,将里面的芯片取出,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其实陆安生并不排斥现在跟宿朝之的这种态度, 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身份差距,可是单单就能够随时见面这一条, 实际上就已经满足了他几百年来的一切期许。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份虚假的和睦总归是要打破的。 每一世的轮回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元气, 直到现在这最后一世, 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经几乎快到了临界的边缘。很多能力的衰退总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一切的量变也总归都会化为质变。其实很早开始他就已经发现自己逐渐开始忘记很多东西, 这种感觉一点一点地加剧, 一年一年地累积到数百年之久, 直到最近可以发现, 他的记忆力已经明显地更加差劲了。前一秒所想可能后一秒就忘记, 明明就放在手边的东西总能不自觉地遗漏搁置,以至于他最近开始准备了一个小本子,准备随时记下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确实很愿意跟宿朝之继续保持眼下的暧昧,可惜如今的状态无疑是一个预警的信号,在无声地告诉他,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安生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是必须去做了,在一切都开始变得更糟糕之前。 如果说每一世的接触下,他还总是会遗憾宿朝之缺失的记忆,那么直到这个时候才让陆安生反倒觉得,不认识可能才是最好的状态。正是因为割断了昔日那样过深的联系,宿朝之才不会成为所有计划的阻力,而他,也才能更加放心地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 陆安生从来没有怀疑过宿朝之对他的感情,即便现在的男人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也很愿意相信宿朝之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可惜的是,当年那种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的感情,他已经不愿意再尝试第二次了。 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 倒不如趁着宿朝之还没有泥足深陷,将一切截止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 这样一来,即便分开也不会如他当年那样撕心裂肺了吧。 宁城总共有东、南两个飞机场,宿朝之前往的是城东,陆安生则是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向南。 宿氏集团这次在分公司发生的事确实非常紧急,宿朝之一下飞机甚至都没来得及在酒店落脚,就直接脚不停步地直奔办公大楼。 分区经理为了迎接老板的到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全部的物料,汗涔涔地将宿朝之迎了进去,将会议室的门一关,紧急召开的汇报大会一开就是整整的一天一夜。 等宿朝之再从会议室里出来,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止不住地钻疼。 口干舌燥之余,空落下来的胃部也不自觉地又抽痛了起来。 他从周行的手里接过了水杯,仰头连灌几口才感觉稍微好些,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在这种时候忽然有些特别想念陆安生在家为他做的那一桌子菜,不需要多么昂贵的食材就足够满足他的一切食欲。 这样想着,宿朝之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未读消息倒是很多,可发送人那栏偏偏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名字,再点开,置顶的头像依旧安静地挂在那里,所有的对话内容停留在了离开当天的那句不急。 陆安生的表现也就如他的回复那样,没有表现出半点的着急,三十几个小时过去,影是连半句问候都没有。 虽然陆安生一直以来也很少会在他工作的时候主动找他,可是这次毕竟是出门在外,隔了几千公里的距离还是这幅淡定从容的做派,让宿朝之在获得了足够的私人空间之余,心里多少觉得有那么一些的不是滋味。 老板,怎么了?周行刚汇报完会议总结等待指示,见宿朝之神色不明地拿着手机也不说话,试探地问道,是这次的会议结果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你拿去给他们,让他们在三天内给我最终方案就行。宿朝之语调无波地应了一声,抬头看去,周行。 自家老板很少有这样严肃叫他的时候,这让周行本能地警惕了起来,当即把背脊一直:在!请问还有什么交待! 宿朝之沉默片刻,问:最近收到的所有消息确定有看吗? 周行肃声道:当然,所有消息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总结整理,有必要的也都会向您反馈。 宿朝之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周行本来非常确定,现在宿朝之这样的追问下一下子又有些不太肯定了,有些犹豫地问道:所以我是有什么疏忽吗,要不,您给我一个小小的提示? 宿朝之顿了顿,到底还是直白地问出了口:陆安生就一直没有跟你联系过? 周行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连连咳了咳盖住了险些出口的笑声,才尽可能控制住了正常的语调:这个小陆先生那边倒确实还没有来找过我,现在这边也算是终于告一段落了,要不我打了电话过去代您问候一下? 不用了。宿朝之拿着水杯走向了旁边的沙发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似乎对于是否要联系的这件事情是真的不甚上心。 从下飞机开始到现在,宿朝之可以说是一直保持着连轴转的状态,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忙完,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但他因为过分挑剔的口味否定了提前订好的工作餐。额外订下的外送还在路上,每个人毕竟也不是铁打的,借着这个难得空闲的功夫,总归还是需要挤点时间出来好好休息一下。 周行毕竟跟了宿朝之那么多年,自家老板单是一个不易觉察的微表情,也往往能从中揣摩出一大堆的深意。这个时候宿朝之嘴上虽然说的是不用,但是周行作为私人助理自然很清楚应该要怎么做,扫了一眼沙发上男人有些疲惫的神态,抱着文件夹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了房门,将所有资料转角给分公司经理之后,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出了一个手机号码来,拨了过去。 然而这次的通话并没人接通,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接通过。 听着另外那头传来的关机提示音,周行疑惑地拧了拧眉心:这是,刚好没电了? 新的外送抵达之后,宿朝之终于凑合着填了肚子,从周行手里接过胃药吃了之后又躺回了沙发上,没有选择回去酒店,而是直接留在分公司里等待其他人修改过后的方案结果。 完成调整后再次召开会议,结束会议之后再次重新调整,这样反反复复地也不记得折腾了多少次,直到所有人都完全精神恍惚地一度快要产生错觉,这次重大危机的应对方案才算是彻底落定。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宿朝之都快要感觉胃钻疼地不像是长在他身上的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才终于有时间可以回去酒店稍微休息一下,顺便好好问候一下陆安生这个没良心的男朋友。 原本被疲惫累积到极致的烦躁状态,随着那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似乎让心情一下子好转了很多。 宿朝之发现他这个时候很想听到那个声音,最好还是低低地在他的耳边吐息,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轻声地向他撒娇求饶。 周行,走了。宿朝之将外套往手臂上一挂,正要迈步,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助理依旧站在原地没动,正用一副犹豫又复杂的神态看着他,眉心不由一拧,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这里刚刚确认了一个消息。周行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宿朝之的神态,莫名有种赴刑场的悲壮感,您听了之后,一定不要冲动。 宿朝之冷声问:方案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方案的事。周行小声说道,之前听您提醒,我就试图联系了一下小陆先生。但前面的几个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根本联系不上。 宿朝之很快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脸色稍变: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陆安生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感冒发烧了,你看看西城区附近有什么人,安排一下过去看看。 已经安排过了。周行把心一横,到底还是豁出去了,按照去公寓的人回复,说是套房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好像已经有几天没住人了,就连那只黑猫也没见过影子。 留意到宿朝之逐渐低沉的神色,周行的声音不由地越放越低:根据这样的反馈来看,小陆先生可能已经自己走了。 什么叫自己走了?宿朝之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但也只有亲眼见过的人才知道他此时的神态有多吓人,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才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可惜话语不管怎么听依旧像极了自我安慰,一切都好端端的,他根本没有要走的理由。而且周行,你应该很清楚他最初就是由我带回来的,也是因此才能摆脱了在那种地方生活。陆安生他,根本就离不开我。 周行杵在原地完全都不敢吭声,他能这样汇报自然是因为已经派人确认过事实,要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是真的。 陆安生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已经从他能够找人留意到的所有地方,彻底地蒸发了。 但是不管他如何笃定,显然有人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不等周行再开口,宿朝之已经开门走了出去,不辨喜怒的声音从空旷的走廊里遥遥传来:去订返回宁城的机票,越早越好。 第30章 说实话, 周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宿朝之发这么大的火了。虽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流露,但是不管是暗中涌动的情绪,还是足以让氛围凝固的压抑感, 无一不透露着这个人正濒临在震怒的边缘。这让周行也根本不敢怠慢, 当即登陆了订票app选中了最近时间段的航班, 匆匆安排人去酒店取来了几乎没有动用过的行李,直奔机场。 明明这边等待处理的事件才是十万火急,这样一来一去的两相比较之下, 回去的时候反倒比来的时候更加的分秒必争。 宿朝之原本应该已经非常疲劳了, 可是陆安生独自离开的消息让他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在飞机上心情浮躁地闭眼养了一会儿神,迷迷糊糊地根本没能睡着,就听到了飞机降落的提示音。 走出安全通道坐上一早等在门口的私人专车,就直奔西城的公寓。 宿朝之还记得那日从这里离开的情景,此时此刻虽然都是同样的环境,可是因为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翻手成云覆手雨的宿少, 有朝一日居然还有眼下这样不可避免地生怯的时候。 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里原本只是他名下的众多房产之一, 正常情况下应该跟其他地方一样搁置生灰而已, 却是在不知不觉间成为除了宿宅之外他最熟悉的地方。而现在, 这份不知不觉间培养起来的熟悉感,已经更添了几分陌生。 不论是里面的结构或是摆设,一样都没有改变,但是这样的第一眼看去,并没有那只一看到他就炸毛抛开的黑猫, 更没有那个经常喜欢靠在窗边懒洋洋地打着盹儿, 轻笑着朝他看过来的陆安生。 宿朝之在门口驻足了片刻, 忽然快速迈步走进了主卧。 直到将房间的里里外外全部看过, 并没能找出任何陆安生留下的东西,宿朝之才终于确定周行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陆安生,是真的走了。 虽然明知道根本不会打通,宿朝之依旧拿出手机来一通又一通地拨着,反复响起的关机提示音久久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着,比起之前压抑的氛围,一下子让流动的空气也愈发地沉闷了下来。 周行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声一下,只能看着自家老板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双手合十地抵着下巴,垂落的发丝盖住了他的神态,根本看给不出清楚具体的表情。 时间不知不觉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原本还一片明亮的天色再次暗下,周行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试探性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今天我们是住在这里还是 话音未落,宿朝之忽然打断了他:知道陆安生可能会去的地方吗? 周行: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小陆先生这次似乎非常小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吧。 周行总算松了口气,当即快步跟上,问道:那我们现在先回老宅,然后等明天再? 宿朝之头也不回地说道:先去北临。 周行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北临?去那做什么? 忘记第一次见陆安生是在什么地方了吗?他毕竟是从那里出来的,就算解除了劳务关系,总归还是会留下一些身份资料。宿朝之快步走进了电梯,狠狠地按下了楼层见键,声音更是一沉到底,我还有很多的话要好好地问问他,一声不吭地说走就走,可没那么容易! 周行没敢再吭声了,很显然,自家老板几乎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即便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依旧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当宿朝之冷着这张脸走进酒吧会所的时候,经理只当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慌张无比地跑出来将人接进了vip接待室。 宿朝之始终沉着脸没有说话,经理实在不敢触这位爷的逆鳞,只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周行。 周行把人拉到旁边小声地说明了一下情况,经理听完之后稍微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名字听着有些陌生,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倒好茶水备上果盘之后也退了出去,匆匆地联系了负责人员那块的同事,去调目前已经解除合约的所有人员档案。 宿朝之本就胃部不适,看着水果更是没有半点胃口,只是一言不发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注意力本就落在门口,感受到了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几乎在接待室门开的一瞬间抬眸看了过去。 经理手里拿着几份人事提供的资料,本就心里忐忑,刚进门被这么一眼扫过,手上的东西随着身子一抖差点都散落地上。他神态恭敬地将所有资料递给了旁边的周行,说:那个我们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 周行迅速地看过,略微无语:孙经理,我们要找的人叫陆安生,你这拿来的都是些什么王生,林安,陆平安? 经理不由苦脸:问题就是我们这里确实没有您要找的那个人啊!刚才我就觉得陆安生的这个名字有些耳生,还专门找人事负责人确认了一下,刚才已经把所有的人员档案都调查过了,别说同名同姓了,但凡有一个字能扯上关系的,我们会所里面满打满算也就您手上的那三位了! 宿朝之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忽然抬头看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陆安生并不是你们会所里的人? 分卷(21) 经理被这一句问得冷汗直冒,就差指天发誓了:千真万确!我在这里已经干了快五年了,来来往往的都有过哪些新人,怎么也得有些印象,可是陆安生这个名字,是真的从来就没有听到过!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要不,我帮着去隔壁会所打听看看? 周行沉默了一瞬:不用了。 此时,甚至已经不敢去看老板的表情了。 啪嗒一声,搁在桌面上的茶杯随着宿朝之站起身的动作被碰落在了地上,顷刻碎成万千。 经理刚才的那番话,让他的脑海很明显地放空了一瞬,等逐渐意识过来这背后的含义,最终暗暗地磨了磨牙:陆、安、生! 如果连最初的相遇都不是早先预想时的那样,那么从出现的目的到所谓的来历,他一直以来自以为的陆安生该有的样子,又到底是不是这个男人真正应该拥有的样子呢? 可不管怎么样,有一点不可否认的是他被骗了! 第31章 直到把宿朝之送回宿宅后再出来, 周行依旧没能缓过神来。 要知道,从刚开始接触陆安生一直到现在,所有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由他一手操办的, 包括把他安置到城西的那套公寓里, 也包括给陆安生的那张无限透支的卡,当时的用意就是让他方便快速地去结束跟会所的合同关系。 现在周行一想, 他当时为什么就没想过自己去会所里再多做一些了解呢? 或许是因为陆安生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人畜无害了一点,毕竟任谁也想象不出这样一个所有事情都无比随和的男人,居然能干出这种骗炮的事来。 是的, 事已至此,除了骗炮这两个字, 周行已经再想不出其他合适的词语,来解释陆安生这一直以来的举动了。 这种事情落在宿朝之身上无疑是奇耻大辱, 可另一方面又甚至不需要担心流传出去。毕竟, 就算真的有哪个嚼舌根的人敢到处宣扬, 又有谁能够相信这样子匪夷所思的事呢?堂堂的宿氏集团掌舵人,第一次带人回家居然就被骗了身体?那些天马行空的网络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 周行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忍不住抬头朝二楼看了一眼。 余光掠过屋里传来的昏暗灯光,他沉默片刻在,心里又默默地补了一句:不止是骗身,明明还被骗了心啊 实惨了。 被骗心的宿朝之此时独自做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杯酒里的红晕微微酿开, 比起周行,作为当事人的他显然更加无法接受这几天的经历。 就在刚才从会所里出来之后, 他已经让周行去调查了一下那张卡的账户信息。结果发现, 之前他交给陆安生的那张卡里的所有金额都原封未动。这也就是说,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 陆安生自始至终都没有用过宿朝之的一分钱。除了当时被带去商城里面采购的那套新装之外,甚至连平日里买菜的那些钱,都是那个男人自己单方面掏的腰包。 原本恋人不是为了钱而接近他,本该是一件非常让人欣慰的事情,可是眼下,这样的发现却是比被卷款跑路更让宿朝之无法接受。 至少前者还能让他安慰自己那昔日自以为的包养关系确实存在,而现在,只能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或许,陆安生自始至终谗的不过是他的身子,却并没有想过要真的在一起。所以当时在他提出要公开关系的时候才会有那样微妙的反应,所以,在一再拖延之后,要在这次出差的期间借机出逃。 陆安生是真的逃了。 就像那天的突然出现,如今又直接突然失踪,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宿朝之气得磨牙,可即便他很想将人揪到跟前来狠狠质问一番,又根本无迹可寻。 心里愤懑下,他伸手拿过了酒杯,正要仰头喝下,袖口处有什么东西微微摩过,细微的触感让这样的动作稍稍一顿。 忽然想到什么,宿朝之搁下酒杯卷起了袖口,露出了挂在那的血红色珠子。 这大概是,陆安生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还记得那天告别时候,那人小心叮嘱着一定要将这颗珠子好好戴着的情景,宿朝之眼底深邃的神色微微闪过,直接将红绳解开,泄愤般地一把扔到了旁边的地上。 举起杯子来连喝了几口。 随着酒后的蕴热逐渐泛上,他放空地走神片刻,到底还是起身又把那颗珠子捡了回来,托在掌心神态凝重地看了许久,搁在了茶几的角落。 那天晚上宿朝之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以前他虽然不太喜欢沾这种容易误事的东西,但是不可避免地需要进行应酬,在酒量那方面也一直都引以为傲。而在眼下,这种引以为傲的东西反而成为了一道极难逾越的鸿沟。 宿朝之一方面有意想买醉,另一方面反而越喝越觉得清醒。 最后也不记得到了几点,他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一头栽在了床上,手里紧紧地拽着陆安生留下的那颗珠子,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宿朝之一直以来都会偶尔梦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只不过每次醒来的时候也几乎都已经会完全遗忘干净了,可是今天的梦境似乎特别的真实,真实到他感到自己仿佛一直被一个无形的力量所拖拽着,一直拽入到了非常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当中。 有一片沉沉的红色覆盖着整片天幕,就这样直直地朝下压来,艰难的窒息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直到在这样无尽挣扎的期间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才茫然地回头看去。 落入眼中的是陆安生的脸。 和宿朝之曾经见过的样子不同,宛若那颗红色珠子的眼底浮现着怪异的图腾,一头如墨的长发倾泻而下,衬得那身白衣愈发的飘曳出尘。 他没有叫宿朝之的名字,他喊的是,黑龙。 宿朝之很想拉住陆安生来问明白什么,可就当他想要迈前的时候,周围的狂风忽然呼啸,成片的血色仿佛活物般,顺着陆安生的衣角顷刻盘踞满意,转眼间染透了整片白衣,触目惊心地刺激着视野。 宿朝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眼底泛起的惊恐。 陆安生就这样发疯般地想要狂奔过来,撕裂的语调里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 宿朝之恍惚地低头,才看到那枚从胸口穿透而过的利剑,鲜血淋漓。 奇怪的是非但没有任何的痛觉与恐惧,随之而来的是释然与欣慰,他的嘴角下意识地微微浮起了几分,本能地想要露出微笑,却感到有什么顺着眼眶落下,微微发涩。 不知不觉间,竟是落了泪 整个梦境光怪陆离,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只要稍微牵引就揪得宿朝之整颗心阵阵生疼。 最后,他就是在这种极尽崩溃的状态下惊醒的。 额前不知不觉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就连全身也已经完全浸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觉,掌心的东西灼烧得惊人。 宿朝之看着那颗红色的珠子一时走神,片刻后到底还是将绳子重新系回到了手腕上。 这个时间点比以往显然已经要晚了很多,周行考虑到先前刚经历的那些事情非常识趣地没有上来打扰,眼看老板从楼上下来,才端正地站直了身子:boss,早! 宿朝之显然没有什么精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就坐到了餐桌旁边,勉强咽了几口下去垫了垫翻涌的胃。 他将筷子搁到了旁边:周行。 周行随时等待着指示,当即应道:您说。 宿朝之沉默片刻,说:继续去找,不管藏在什么地方,也一定要把陆安生给我找出来! 陆安生抵达文城山脚下已经有几天了。 比起那些繁华的城市,这里的小镇明显民风淳朴很多,他落脚的那间民宿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刚到的时候就详细地介绍了一下周围的风土人情,显得非常热情。 这座小镇里面没有什么大型的开发项目,像陆安生这样对诛妖文化很感兴趣的游客,成为了当地大概可以成为旅游业项目的唯一经济来源。 外面的天气不错,陆安生终于决定出门走走,刚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隔壁房间出来的情侣,互相打了声招呼后,女方下意识地朝陆安生的脸上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被男朋友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陆安生的长相本来就很惊艳,更不用说是在这种相对偏远的城镇里了,这几天也没有少被人盯着看过,所以今天出门的时候他手上拎了一顶鸭舌帽,走出院子后就随手戴在了头上,微微压低了帽檐,将那张脸挡住了大半。 今天是镇子里十年一遇的驱妖节,算是一个非常大的特色项目,到时候除了当地的居民之外,据说文城山上的那些诛妖大师也会现身。当时民宿老板推荐的时候说得唾沫横飞,如果不是还要看店,恨不得亲自带着陆安生一起过来饱这眼福。 陆安生到的时候已经里里外外地围满了人,他也不着急往里面挤,就这样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按照安排,这次的盛典很快就会正式开始,陆安生看过时间后余光瞥了一眼流量信号处的感叹号标记,微微垂了下眸。 距离他离开宁城已经有些时日,拿掉了手机卡之后不止是宿朝之,就连傅司言他也没有再去做过联系,也不知道宁城那边的情况如何,宿朝之回去了没有。他这样不留痕迹地说走就走,这个男人发现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疯。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或许有可能无法接受,也总比继续下去到最后纠缠不清的好。 留意到人群中涌起的阵阵欢呼声,陆安生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收回视线朝台上看了过去。 原本搭建好的巨大舞台上顿时涌上了一大堆的人,一个个的脸上戴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面具,一边丑陋无比的寓意为祸四方的妖怪们,另外一边神态刚毅的则是一众诛妖师的代表。两边互相纠葛、斗舞,直到气氛对浓烈的时候背景音豁然一改,有一个轻盈的身影一举跃上了舞台,直直地拦在了两大派系的当中。 金发少年的出现无疑成为了全场最为瞩目的焦点,只见他一手拿着伏魔剑,一身正气,随着背景音乐的响起,开始节奏激烈地跳起了街舞。 陆安生: 怎么说呢,穆阳,不愧是你。 第32章 穆阳的表现显然跟这种严肃的诛妖氛围格格不入, 这让全场的人都感到非常懵逼,但好在这位兄弟对活跃气氛一块显然非常在行,很快就将全场炒得一片火热。随后, 在助演们技艺精湛的变脸表演之后,整个开场仪式也算是正式落幕。 在宁城的时候, 虽然陈元一直呕心沥血地吹嘘着穆阳身份的尊贵, 但毕竟比不得这片深受诛妖文化熏陶的古镇, 从其他人的举手投足之间都能感受到他们对穆阳本身所存在着的敬仰。穆阳毕竟是文城山首席传人的身份, 没有任何人觉得大师的称呼作用在这样的少年身上有什么不对,即便是年迈的老者, 在照面之后都会神态恭敬地鞠躬行礼。 这本该是一种非常容易让人自我膨胀的环境, 但是穆阳脸上没有任何傲慢的表情,自始至终是一副亲切和善的态度,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边为到场的众人派发着祈福符纸,一边还不忘跟几个熟悉的镇民们小声寒暄几句。 在场的有不少是来凑热闹的外地来客,看起来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并不相信, 但是拿到符纸的时候依旧放在手上来回观看着,显然也对这种特殊的地方文化非常好奇。 其他人或许对这方面的事情确实不够了解,但是陆安生从第一眼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清楚诛妖师里的不少派系一直都很喜欢搞这种东西来蛊惑人心, 而且除了让自身稍微多点心里安慰之外,的确是没有任何多余的用处。 穆阳出现在这里的主要任务当然不是来表演街舞才艺,现在这样以文城山首席传人的身份派发彩头才是今日下来的首要任务。 前几日陆安生抵达的时,候穆阳已经上了山。几百年来他都无从寻觅到那山门入口,如今也不急于一时, 干脆就在民宿里面先住了下了, 等的就是这次的诛妖盛世。 此时他感受着周围众人的雀跃, 微微抬眼, 扫过了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因为到场的人数太多,穆阳忙碌之下额前早就已经见了汗,完成的派发工作也不过才进行了四分之一。这一整个过程无疑是辛苦且漫长的,但是穆阳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断过,这里有很多当地的镇民,大概是跟他认识,照面的时候热热闹闹地打过招呼还能不时地攀谈上两句,整个过程显得非常的活跃且热情。 这让陆安生忍不住地朝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上多看了两眼。 在他的生命中其实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像穆阳这样的人了,似乎永远地朝着阳光,没有任何的烦心事。想当年文皋这么一个不惜任何代价只求活命的卑鄙小人,也不知道累了什么富德,居然能有这么一朵完全只可能长成在温室里向阳花来继承衣钵。 只是这么片刻晃神的功夫,在工作人员簇拥下的穆阳已经近到了跟前,陆安生淡淡地敛起了眉目,伸手去接:谢谢。 指尖捏到祈福符纸的时候,递来的人似乎愣在那里并没有松开,下一秒便传来了意料中充满惊喜的声音:陆安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安生对上穆阳的视线,露出了笑容:好巧,又见面了。 穆阳今天有任务在身,并不能跟陆安生寒暄太多,于是就先让工作人员帮忙带了陆安生去后台的休息室,然后火急火燎地继续干活去了。 等整个仪式结束,不知不觉间已经时近黄昏,外面的镇民们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开始忙碌地摆起了各式各样鬼怪形状的纸灯,这让原本就充满着神秘气息的小镇愈发的特色浓烈了起来。 陆安生坐在休息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的情景,手里托着喝了半杯的温茶,直到听到隐约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抬头看去,恰见穆阳推门而进,眉目间是止不住的笑意:不好意思,久等了。 他的身上还穿着刚才表演时的那身服装,显然没来得及换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这个时候汗透淋漓地有些狼狈,唯有那一脸的笑容依旧阳光般的耀眼。 陆安生非常体贴地倒了杯水,递去:先休息一下? 穆阳也确实累得不行,但是能在今天突然见到陆安生又确实有些兴奋,接过来一口饮尽,稍微缓了缓后就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你刚才还没告诉我呢,怎么会在这里呢?就看到你一个人,宿少呢,没跟你一起来吗?这次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这边一片我都很熟,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千万不用跟我客气呃,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分卷(22) 陆安生笑:你一次性问我这么多,我应该回答哪个? 穆阳顿了一下,多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也是,那 陆安生这次来文城山的目的本就非常清楚,而且对于穆阳这位后辈也并没有太大的敌意,毕竟当年答应过文皋的事并不打算食言,再加上穆阳本身而言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到底还是没准备把这先祖的债算到这些子孙的身上。 宁城的接触下来,陆安生可以看出穆阳待他态度还算诚挚,甚至连欺瞒的说辞都不屑准备,于是不待穆阳再重新组织语言发问,就顺着前面的内容接下了话:我来文城山,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穆阳显然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句,一时愣住,找我干嘛? 确切地说,是来找文城山传人。陆安生定定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道,我有一个困扰多年的麻烦,需要找到解决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很大概率只有在文城山上才能找到。其实我已经寻找上山的办法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没想到机缘之下居然在宁城遇到了你。所以这次来到这里,就是想要试试,能不能请你带我上山看看。 这样的表态显然有些直白地过分,陆安生却也并不担心穆阳的接受程度,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回答。 穆阳脸上的神态一时间多少有些复杂,他盯着陆安生看了好一会儿,迟疑地问:你说的那个麻烦,会是一个非常麻烦的麻烦吗? 陆安生:是。 穆阳: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后果会怎么样? 陆安生:非常严重。 穆阳停顿了片刻,问:如果我拒绝的话 我应该会通过其他途径,找到上山的办法。陆安生回答地非常轻描淡写,仿佛这件事早就在他的脑海中经过了无数次设想。其实从某方面,他原本就没有期望过穆阳会答应这样唐突的要求。 毕竟文城山满门搬迁那么久,为的就是逃开可能延续百年的仇怨,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放人上去。相比起来,反倒是找到穆阳之后沿着他的踪迹自己找上门去,还要来得直接很多。 然而出乎陆安生的意料,穆阳并没有直接地拒绝他的要求,脸上的所有情绪反倒是不知不觉间凝重了起来,像是在证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久久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眼底所有的翻涌挣扎重新沉淀下去,才仿佛下定决心般豁然站了起来: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吧,你现在住在哪里,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过去找你。 陆安生扫了他一眼,报出了落脚的民宿地址。 穆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记下来之后有些浑浑噩噩地就出了门,陆安生也没多想,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完成,也就没再继续感受外面的诛妖盛况,直接返回了住处。 第二天一大早,穆阳骑了一辆自行车出现在了民宿的楼下,留意到站在窗口的陆安生,遥遥招了招手:下来吧,我带你上山。 陆安生确实没想到穆阳居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下楼后扫了一眼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视线最后落在了车篮子上搁着的那个桃木盒子上。 单单过了一天而已,穆阳身上少了很多原先的热情和活力,显然是熬了夜,一双眼睛微微发红地带着分明的血丝,留意到陆安生的注意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好半晌才有些生哑地开了口:我我没想到您就是师父让我等的那位,之前多有怠慢,还,还请担待。 这样的语调听起来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其中的内容倒是让陆安生多少感到有些惊讶:你师父? 穆阳的嘴角压低了几分,拿起了车篮里的桃木盒,打开后,一言不发将里面有些陈旧的画卷递了过去。 陆安生接过来一看,画中男人熟悉的身影落入眼里,让他忍不住有些失笑。 除了数百年前和如今无比迥异的装束之外,这画中长发白衣、鲜血染透的男人不就是他自己吗? 只能说文皋真不愧是文皋,心思深沉至此,大抵是怕哪日他到底还是会找上门去为难他的后代传人,一早就留好了额外的退路。 将画收回,陆安生淡淡一笑:既然令师有做安排,那就,麻烦带路了。 穆阳看着陆安生坐上了后座,一言不发地踩上了踏板,往着小道深处骑去。 丛山围绕的小镇,每一处的空气都清新怡人,可惜穆阳的心情却显然没有办法明媚起来。 昨天的所有事情,无一不冲击着他的三观。 虽然在休息室里就隐约有些预感,但是一直到打开木盒那一刻之前,他都有些无法想象,陆安生这样清新脱俗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一个妖呢?! 第33章 陆安生见穆阳一路沉默, 心里多少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一路过去只见弯弯绕绕地在狭隘的林间小道之间来回穿梭了几分,大抵是那些山门当中的奇怪法阵, 也没怎么看清其中的门道,便抵达了一个大开的山洞跟前。 穆阳熟练地将自行车停靠在了洞外, 带着陆安生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很长的山洞,顶部虽然装了灯,整体来说的光线依旧非常昏暗。 穆阳沉默了好长一段路,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陆先生, 那个,有一个问题能不能请教一下? 陆安生仿佛早就猜到了他想问的话:你道行太弱, 看不透我的真身并不奇怪。 一句话顺利地堵上了穆阳的嘴, 让他不由地哽了一会儿,很艰难地才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说, 那天晚上烧蜘蛛精那火 是我的凤凰火。陆安生答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好奇地抬眸看去, 你不会真的研究打火机去了吧? 穆阳: 如果此时有一道地缝,他简直恨不得原地给钻进去。 他何止是单纯的研究,简直是一门心思地深入研究! 从宁城回来的一路上, 各大商店里的所有打火机品牌穆阳一个都没有放过,等回来山门之后就直接闭关了两天, 为的就是找出和那晚同样杀伤力效果的火种。结果那什么火的配方没能研究出来, 这深山老林的,还差点直接把师父留下来的小破屋子给烧没了。 眼见不远处逐渐出现了光源,穆阳清了清嗓子, 直接掠过了这个让他非常尴尬的话题:那个, 我们到了。 当亲眼看到文城山山门目前的样子, 陆安生才终于知道自己为何怎么都找不到这里了。 确切来说,这一整座宅子依旧是处在这个崎岖的山洞当中,只不过在这种四面环绕的环境下,在顶部直接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所有的阳光就是从这里挥洒直下的,衬托着周围郁郁葱葱连绵环绕的藤枝,鬼斧神工。 也不知道当年文皋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这里,光是这片地势加上外面的排兵布阵,可想而知是花费了多大的心思。这种做法无疑就是为了苟延残喘地多活上几年,最后在临死之前大抵还是意识到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所以特意给山门的后人们留了这么一条信息,以应对陆安生的再次出现。 师父临走前交待过,如果您找来了,就带到这里来。这个屋子里,有您想要的东西。穆阳其实对陆安生的诉求并不清楚,但是师父在临终前既然这样慎重交待了,也就非常严谨地遵循了嘱托,半个字都没有遗漏,他还说,师祖当年避世也是迫不得已,还希望您记得曾经做下的约定,留我们文城山一条血脉。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从穆阳的嘴巴里一板一眼地说出,怎么听都少了一点该有的严肃感。 这让陆安生抬眸多看了他一眼:你师父既然这么交待,肯定也跟你说过我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看你这样子,倒是半点都不觉得担心? 穆阳挠了挠头,笑道: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见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是真心想害我,当初在宁城的时候动手的机会不是更多? 陆安生没想到穆阳能说出这番话来,稍稍愣了一下。 穆阳:而且师父他老人家也确实没跟我多说什么,就说如果有奇怪的人想要来拜山门,才能将那桃木盒子给拿出来。如果确定是里面的人,就带上山来把东西交托出去。具体情况也没说给我听,就说是我们祖师欠下的债,讨债的上门,还回去就是了。 讨债的上门,还回去就是了?陆安生低声地将这句话琢磨了两边,语调不明地笑了一声,债主上门才想要归还,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只能说文皋这算盘打得是一如既往的精啊。 明明当年应该情货两清的事,文皋却故意给了那份残缺不全的秘术,谁又能保证不是存了一份侥幸,**他陆安生或许根本活不到再次找上文城山山门的那天呢? 穆阳自然不知道祖辈的那些恩恩怨怨,被陆安生笑得不由背脊一凉,低声提醒道:那还进去吗? 陆安生的视线从那残旧的房门上掠过,迈开了脚步: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留下吧。 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穆阳说着就想跟上,还没抬脚,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流一撞,又给重新堵了回来。 跟前的门隐约一晃又重新关上,遥遥地可以听到陆安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我出来。 穆阳带来的地方是三楼的一间老旧的屋子,从摇摇欲坠的门面来看显然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很显然文城山的那些人也保不准陆安生什么时候会找过来,只是专门备了这么一个地方,要真上门了就带过来做下交待,要是没再出现,就安然无事地舒舒服服过着自己的隐居日子。 陆安生刚进门就留意到了屋子角落里设置着的高等伏妖阵,大抵也是防着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东西混进这里,不过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效果,随便一抬头一阵风过,就直接将那阵眼吹塌到了一边。这种阵法往往跟门派本身的势气有关,文城山到这一届似乎就留了穆阳一个人,这个法阵自然是一碰就破。 这样的情况让陆安生反而不悦地拧了下眉,毕竟是他心心念念找了上百年的东西,如今发现居然被人这么敷衍地摆弄在这里,总归有些许怠慢的感觉。再抬头看去,他的眸底已经浮起了隐约的凤凰纹,视线最后停留在正中央的桌面上那只紫檀木的古旧匣子上,走到跟前打开,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里的最后一纸残页就显示在了跟前。 陆安生难得因为紧张而加快了几分心跳,他伸手取过,借着窗外漏入的微薄光线,沉默地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晃就又过了两天。 穆阳在外面等得心急,始终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多少感到有些忐忑。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陆安生大妖的身份,可是刚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毕竟过分的刻骨铭心,潜意识里地有有些担心这人几天没有吃饭,会不会直接在屋里面给饿晕过去了,于是在门外急躁地来回踱步十几圈后,到底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就当穆阳想要抬脚闯入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晃了一晃,随后缓缓打开,清瘦的身影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穆阳连上喜悦的表情在看清陆安生的样子时不由顿住,眼见人影晃了一晃,心头一跳下当即冲过去一把扶住:你没事吧? 陆安生的脸色确实难看得吓人,整个人比起当时进去的时候也分明地瘦上了很多,但是那双眸子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深邃,明明失尽了血色,嘴角却是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没事,倒是要多谢你,帮我解决了那个最大的麻烦。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一件好事,可是看着陆安生的这幅样子,穆阳一时半会却又觉得有些拿捏不准了:解决了?你,确定? 陆安生没有回答他的话,揉了揉钻疼的太阳穴,低声地问:有房间吗,我想先睡一会。 穆阳半点都不敢怠慢,慌忙将他带到了自己那间唯一还有空间躺人的小破屋子里。 陆安生显然是真的非常疲倦,刚一沾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又直接过去了一周。 毕竟还是身处在文城山的地界,陆安生虽然急需恢复体力,但是另一方面也没有完全地放松警惕。在借助沉睡自我修复之余,还留了一部分的凤凰力在周围竖立起了无形的屏障,注定睡得不够安稳,再醒来的时候大概也就恢复了七成而已,便直接告别穆阳选择了下山。 穆阳看着陆安生的这幅样子,虽知他是大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放心,可另一方面又自知自己文城山传人的身份,就这样怀揣着无比矛盾的心情将陆安生送下了山,最后还是没能违逆自己的本心,问道:那个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忙。 这样的话穆阳也记得不自己是第几次说了,本以为陆安生会像以前那样直接拒绝,不想这次倒是很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说:倒是有一件事。 穆阳精神一振:什么? 陆安生想了想说: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买手机卡的吗,我需要办一张新的。 穆阳: 当陆安生装上新的手机卡后拨通了通讯录里的号码,傅司言几乎暴躁如雷的声音从那头直接响彻云霄:陆安生,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你看看你都已经消失多久了,连电话都打不通,你要再不出现,我都准备直接把莫川炖了做猫肉火锅了! 角落里传来了莫川很委屈的声音:这也不能怪我啊。 熟悉的声音让陆安生感到身心上的疲惫缓解了不少,忍不住地笑了一声:别生气,我马上就回去,还得麻烦你们来接我一下了。 傅司言依旧很是气恼地念叨了好半晌,才没好气地说道:到时候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陆安生:好。 告别穆阳之后,陆安生直接坐上了返程的航班,抵达宁城之后顺着人流走出,在接机口处看到傅司言熟悉的身影时心头稍稍一松,好在对方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才没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傅司言一直对于陆安生独自去文城山的事情很不放心,这会儿看着这人的这幅样子更觉气不大一处来,一手接过行李一手扶着陆安生往外走去,脸色低沉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陆安生点头:嗯。 傅司言沉默了片刻,情绪不明地道:找到就好。 分卷(23) 虽然一直都知道陆安生在重铸黑龙元神的途中存有瓶颈,可是这种的秘术毕竟过分偏门,他确实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为这件事情而感到高兴。 两人一路走出机场坐上了出租车,各有心思下,谁也没有留意到角落处偷拍照片的男人。 这样的照片很快就流传到了眼线的雇主手中,最终传送到了某人的手机上。 当宿朝之点开微信的时候,就在几张远距离拍摄的照片下看到了周行十万火急般的消息轰炸:【报,终于有小陆先生的消息了!!!】 下一条:【但是看情况,小陆先生他好像和傅先生在一起了![图片][图片][图片]】 宿朝之:? 第34章 回去之后, 傅司言对于在文城山发生的事情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心里非常清楚,就算问了,陆安生也未必就会真的回答什么, 与其得到敷衍, 倒不如保持住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是即便谁也没有提这几天的事, 从陆安生的状态不难看出还是做了不少的消耗,文皋那老东西的心思向来很多,真让陆安生拿到手里的东西即便不至于是假的, 恐怕也藏了不小的隐患。 傅司言没有多说什么,把陆安生带回房间休息,视线淡淡地扫过那关上的房门,还是暗暗地多留了几分心思。 陆安生在文城山的那几天睡得毕竟不太踏实,如今回到了傅司言的领地,终于可以安心地好好休息了,一沾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川留在傅司言这里几天,期间可是没少受这个为老不尊的欺负,好不容易盼到陆安生回来了, 也变成了黑猫的形态钻进了被窝, 粘人至极。 怀抱中有着一个残留的温度,让整个氛围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等陆安生睡醒的时候, 傅司言已经准备好了吃的。 大抵是考虑到了陆安生需要补充体力的问题,这回他终于没有祭出珍藏多年的各色泡面, 而是从附近的快餐店里点了外卖,满满当当的一桌, 看起来很是客气。 然而陆安生只是扫了一眼便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去买点菜回来, 自己做。 一句话听得傅司言直挑眉: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还挑上了?光盘行动从自己做起,不能浪费粮食,知不知道? 陆安生疑惑地看他:你的食量,这些还吃不完? 傅司言被顺利哽住。 陆安生客观地解释道:你的口味被方便面养重了,我可没有。这些日子体力消耗有些大,太油腻的实在吃不下,你就留着自己吃吧,我随便买点蔬菜回来煮个面就行。 这样一解释就显得顺耳多了,傅司言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跟陆安生不甚上心地说了句早去早回,喊了莫川过来,两人半点都不客气地先动了筷。 司言工作室这片地界陆安生还算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附近的超市,随便买了点菜就原路折返。 他没有留意到巷子口不远处停靠着的那辆豪车,心里计划着后面几天准备去做的事,正在考虑怎么样去找宿朝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忽然有一只手从后方探出,突如其来的熟悉气息让他甚至忘记了反抗,下意识地抬头,那个本该存在于脑海中的脸毫无预兆地就撞入了眼中。 没等陆安生回神,宿朝之的吐息就通过咫尺的距离传来,语调因为局促而有些生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他的名字:陆安生。 陆安生:嗯。 宿朝之自从接到消息之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守着,一方面急切地希望找到陆安生这个人,另一方面又非常担心周行那滑稽至极的消息真的应验,就是在这样复杂无比的情绪之下他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直到现在才终于见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男人。 在这之前的陆安生永远都像是一切都绕着他转似的,就算亲眼看着他从司言工作室走出来,宿朝之本能地还是倾向于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样的想法一直延续到刚才,一路看着陆安生走进了超市,非常娴熟地买好菜回来。 所以说陆安生是真的跟傅司言在一起了,不止在一起了,还亲手为那个男人做饭? 陆安生不止为他一个人进过厨房! 这样的念头一起,无疑让宿朝之本能地有些发狂,他终于无法按捺地想要把这个没有心的男人抓回来,好好地问清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所有压抑的冲动和情绪还没来得及发泄,就直接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嗯给哽在了那里。 陆安生这样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出逃被抓,反而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只是一个在路上再平常不过的相逢而已。 就是过分的轻描淡写,宿朝之差点被直接气撅过去。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尽量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视线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陆安生的身上,眸色更是低沉至极: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陆安生试着动了动,依旧没能将手腕从宿朝之的掌心中抽出,抬头看去:你弄疼我了。 宿朝之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还是松开了。 陆安生轻轻地揉了揉关节,看着宿朝之的样子忽然间意识了过来:你去会所找过我了? 宿朝之显然不太情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冷笑:你瞒得可真够紧的。 大抵是这样的注视有些太过灼热,陆安生到底还是耐不住地移开了眼,多少出于心虚稍稍放低了声音:没想瞒你,只是想挑一个合适的时间说。不过,该说的话我应该都已经在信里面说得很清楚了,所以是还有什么写得不够清楚的吗? 宿朝之原本控诉的表情微微一顿:什么信? 陆安生回想了一下:用蓝色信纸装着的,记得是压在了餐桌的花瓶边上。 宿朝之: 在发现陆安生失踪之后他满脑子都只想着找人,根本就连餐厅的门都没有进过。 宿朝之的表情显然已经告诉了陆安生答案。 陆安生低低地叹了口气。 周围的氛围一时间有些微妙,许久之后才听到宿朝之的声音:陆安生,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准备去计较你到底是为什么来接近我,只要你肯回来,我可以对所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 宿朝之缓缓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公开身份的这种事情确实不应该一直拖着,今天你先跟我回去,明天我就让周行去安排媒体发布会。 陆安生知道要宿朝之说出这样的话需要放下多少的身段,以他这一世的身份地位,其实根本犯不着对于他这样的人苦苦相追。 他久久地凝视着咫尺的这张脸,忽然意识到虽然是为了更好地完成元神的融合,之前那样的接触模式到底还是过分的直白和露骨。本以为这一世也会和前几世那样浅尝辄止、相安无事,没想到随着黑龙本身意识的觉醒,有很多东西好像一下子有些失去了控制。 这,并不是他的本心。 但也是看着这样的宿朝之,让陆安生愈发的确定,在眼下就要为几百年的努力画上最后句号的关键时刻,他们的纠葛是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心里有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尽可能地平静如常。 对不起。陆安生说,宿朝之,我们分手吧。 第35章 宿朝之跟陆安生见面期间, 周行识趣地留在车子停靠的位置没敢靠近,遥遥地只能留意到宿朝之越来越深沉的脸色,最后, 两人的这次交谈毫无意外地不欢而散。 周行没敢触自家老板的逆鳞, 慌忙打开了车门让宿朝之上车, 暗暗地朝着陆安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视线过处,陆安生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处久久地看着这边, 过了许久之后似乎低低地叹了口气, 才提着手里的袋子转身走了。 正是司言工作室的方向。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 恐怕周行根本无法想象, 像陆安生这么一个顺从乖巧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这一动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几乎就是直接将宿朝之那沉睡的火山彻底地给点燃了。 宿朝之让司机开车去西城公寓,虽然不太明白原因,谁也没敢多问。 这一路上但是气氛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周行悄悄地将车窗拉下了一条缝来, 感受着窗外涌入的气流才算可以稍稍地喘上口气。 宿朝之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支着脑袋, 微微侧脸看着外面的呼啸而去的景色, 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眼底的眸色情绪莫测。 他到底还是没接陆安生那句分手的话。 仔细想想,刚才留下的那句等你冷静后我们再谈,与其说是给陆安生听的, 倒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听的。 总之没有答应就是没有分手, 就算这种逻辑听起来有点耍赖, 但是在他看来,只要他这么认为那就可以成为事实。 而现在陆安生既然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宿朝之想做的就是马上冲回公寓里面,将陆安生那份所谓的留言找出来,看看这个人在信里到底能将这么突如其来的转变解释出什么花来。 刚一下车,宿朝之就快步走进了大门,刚进电梯就径直上楼,直接将周行关在了门外。 周行没能第一时间跟上,只能等下一班电梯,再上楼推门走进的时候,一眼便见公寓内外已经被宿朝之翻找得一片狼藉的景象,顿时有些傻眼:您这是在找什么? 信。宿朝之的眉心几乎已经完全地拧在了一起,餐桌上应该有一封信,你有看到过没有? 周行一时哽住,好半晌才低声提醒道:您忘了吗?前几天您在气头上,让我找人过来把所有跟小陆先生相关的东西都清理出去 眼见宿朝之抬眸扫来,周行定了定神才艰难地把话说完:您说的那封信,会不会是那个时候给? 宿朝之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也会有为自己的情绪失控而买单的时候,但是这时候显然也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下子感到很是心累,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周行打量了一眼宿朝之的神态,询问:那,需不需要我准点为您订餐? 宿朝之脱口而出:不用了,没胃口。 周行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摸出了随身携带的胃药,默默地搁在了旁边的墙柜上,安静地待上了门。 宿朝之独自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又朝着餐桌的方向不死心地看了好几眼,才情绪不悦地收回了视线。他摸出手机来点开照片反复看了许久,眉心紧拧地陷入了思索。 暂且不说陆安生接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不是贪图宿氏集团的财富和权势,那大概率就是单纯的奔着他这个人来的。但是,既然看上的是他本人,现在跟那个姓傅的跑了又是因为什么? 宿朝之想起那日在画展上两人见面时微妙的对话,嘴角压低了几分。 难道是那时候就看对眼了?但是不管是模样还是背景,他又有哪一点输给了那个傅司言? 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拂过,让宿朝之不由地愣了一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也要沦落到跟另外一个男人去争宠的地步了? 握着手机的指尖隐隐地握紧了几分,宿朝之的脸色一沉直接将手机扔到了旁边,走到酒柜跟前取出了红酒和酒杯。 这几天的天气反复得很,外面不知不觉已经阴下,等到太阳彻底落山之后冷风依依,毫无预兆地就下起了雨来。 高层的窗户没有关,风吹乱了窗帘,带着湿润的雨珠斑驳地打湿了地板。 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个高挑的身影深陷在沙发当中,似乎半点都没有感受到外面天气的变化,酒杯掉落在旁边,一只手本能地捂着胃部的方向。 整个空阔的客厅,唯有翻涌的窗帘成了唯一的动态。 就在这样沉寂又单薄的氛围当中,有一道浅浅的红光闪过,一点点地凝聚在一起,有一个身影无声地从无形的虚空中走出。 一声很低的叹息划破寂静。 陆安生到底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可这个时候看着这样的情景,又有些后悔跟过来看。 陆安生扫过眼前这个明显已经喝醉的男人,将旁边的酒杯搁好,轻轻地用指尖抚平了宿朝之紧拧的眉心,将他扶回了卧室。 宿朝之一开始本能地有些警惕,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将脸埋在陆安生的脖颈间就再也没有动静了。一直到被放到了床上,他迷糊间似乎想要睁开眼去,被陆安生轻轻地在额前拍了一下,就彻底地陷入了沉睡当中。 陆安生知道对宿朝之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安稳的睡眠更加重要,借用妖力让他彻底入睡之后替他盖好了被褥,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在床头坐了许久。 外面呼啸的风就像是拍在他的心头,一下,又一下。 陆安生定定地看着宿朝之沉睡的侧颜,不由地想起了白天时候两人的对话,眼底的神态有些难过,但不由地感到有些好笑:假装没有听到就可以不用分手了吗?什么时候起,你居然变得这么幼稚了 自然是没人回答,周围依旧是一片安静。 陆安生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起身离开的时候悄然俯身,在宿朝之的唇上落下了无比眷恋的一吻。 如果可以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想继续在一起呢? 但是,真的是没有办法 清瘦的背影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门,就如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声响,唯有一到红光隐约掠过,随后渐渐地平息,只留下了一只洁白的信封,非常安静地躺在了宿朝之的枕边。 第36章 宿朝之睡醒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 但是原本笼罩全身的疲惫感却是一扫而空。他久久地看着顶部空白的天花板走神了片刻,随着某个身影从脑海深处一闪而过,才后知后觉地猛然坐了起来。 虽然神志昏沉, 但是他依稀间似乎确实感受到过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断片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他明明应该是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才对。 宿朝之缓缓地低头看了眼整齐地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顿了一下,伸手一掀就跳下了床,快步往外走去。 陆安生来过了? 这样的念头让宿朝之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局促, 但是很快, 刚刚吊起的那颗心在看清楚空落无物的厨房时,又很快彻底地沉了下去。 分卷(24) 没有猜想中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一片冷清的公寓当中, 剩下的只有他一个。 宿朝之静静地在过道的口子上站了片刻,听到门外钥匙插入的声音,神色平静地抬头看去。 指纹锁并没有替换,这个时间会用钥匙来开门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周行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自家老板无波无澜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关好门换上了拖鞋, 将手里带回来的外卖放到了餐桌上:早, 您今天醒得好早。 宿朝之根本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几点, 明明平日里总是习惯争分夺秒,今时今日却是对除了陆安生外的其他事情都感到有些兴致缺缺。 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后他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洗漱,没有理会进屋替他挑选衣物的周行, 坐在餐桌旁边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 以前他也见过其他员工失恋之后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时候还嗤之以鼻, 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样的事情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宿朝之越是想着,心里的那股子酸劲就越浓,三两口喝完了碗里的豆浆,一抬头便见周行一脸急切地拿着什么从主卧里走了出来,还没走近就遥遥地问道:您之前是不是说要找一封信,是不是这个? 宿朝之这边一眼就看清楚了周行手里的信封,心头一跳,没等话落就已经走近一把抢在手中,边拆边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周行顿了一下,低声问:昨天您没看到吗,就放在床头的位置上。 床头? 宿朝之拆信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有一个微妙的念头一闪而过:难道陆安生昨天真的 只是单单的猜测,让宿朝之的心头顿时又突兀地跳了两下,没再说话,他当即把信封拆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周行亲眼目睹了宿朝之脸色从平静到期待,从期待到凝重,再从凝重到一沉如底的整个过程。 周围的气压一时间低沉地可怕,让他非常识趣地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下。 宿朝之看完之后抬手将想撕掉,但是动作还是在最后一秒停了下来,随后仿佛静止般直勾勾地盯着信纸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近乎粗暴地将它重新塞回了信封里,揣进了口袋。 宿朝之抬头看向周行,要笑不笑地问:你想不想知道陆安生在信里写了什么? 周行本能地要说不想,但是在这样的注视下到底还是不得不违心地问道:小陆先生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是个好人,这件事怪他,怪他当初不该来故意招惹我,说他越是接触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宿朝之被气得反而连笑了几声,你知道短短的一页信里面一共有多少个对不起吗?陆安生,很好,真的很好!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发好人卡!他配不上我?那他配得上谁,傅司言吗? 周行作为此时此刻唯一的一个发泄对象,他已经将头低地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给埋进去了。 自从在机场拍到陆安生和傅司言的亲密照片之后,宿朝之其实一直以来对这件事情一直都没有表态,之前周行还以为是自家老板大度,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这哪里是没放心上啊,简直就是牢牢地给刻在里面了吧! 宿朝之见周行许久没有吭声,沉声问:怎么不说话? 那个这件事确实是小陆先生不对,怎么能说您是好人呢?啊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就是好人!周行被一问,只觉得整片冷汗都唰地下来了,脑海快速运转下才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但是您是好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应该阻止你们二位的交往。两人在一起就不应该用配不配得上来说话,到底是不是适合在一起还是应该看您本人是不是喜欢。 是啊,还是应该看他喜不喜欢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陆安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呢? 所以说所有的话说到最后,其实也不过是想离开的托词而已。 宿朝之原先还带着些许控诉的表情稍稍淡下,不自觉地将口袋里的信封握紧了几分,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从周行手中接过行头,慢条斯理地一件件穿上,看起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不说他了,把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先说一下吧。 照理说不再提起陆安生这个敏感人物,应该让周行多少可以放松一些,然而此时突然过度到工作上的事情,反倒是让他更加忍不住地想要挠头。 作为私人助理,这个工作未免也太难了一点! 宿朝之久久没有得到回复,投来了询问的视线。 周行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今天下午是东部几个高管过来总部的会议,预计会一直持续到晚上,然后明天会有一天的缓冲时间,等到后天就是海薇艺术时装周的开幕仪式了。到时候等所有时尚新品发布完毕,参展的品牌方与合作画家都需要集体亮相,梵生那方面因为没有公开露面的机会,所以我这边已经提前约好了司言工作室的傅先生,一起出席。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行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宿朝之的表情,吞了口口水,小声地询问道:如果您觉得不太合适的话,要不我们就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宿朝之将穿着血色珠子的红绳在手腕上自己扣好,脸上的表情不辨喜怒,我觉得非常合适。 周行的嗓子口艰难地滚了滚,咳了两声,应道:那,那就这样决定了。 第37章 海薇艺术时装周算是宁城这段时间内一次非常重大的活动, 除了当地的名流外,还有不少时尚领域的大咖们从世界各地飞来,参与这次的盛典。 傅司言作为梵生的代言人受到了邀请, 早早地出了门,却依旧在半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不远处那片拥挤的车流, 傅司言有些烦躁地拧了下眉心, 侧头看坐在他身边的男人:我就说你不用跟来吧, 看看今天这到处都是人的样子, 还没开始都已经挤成了这样, 晚点肯定更有你受的。真搞不懂,知道你对宿朝之的事情都很上心,但也不必要什么事都顶在最前头,也不是第一次处理你的事情了,难不成你没跟着我就能给你搞砸了? 没说你处理不好, 就是觉得闲着也是没事, 过来看看热闹。陆安生漫不经心地应着,侧头看了看周围已经几乎瘫痪了的交通,反正等会你忙你的, 我自己到处看看,不用管我。 傅司言嗤笑:我还真懒得管你。 不过嘴上虽然没有饶人, 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傅司言看得出来陆安生最近确实状态不太好,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虽然不知道这人整天关在屋子里到底在研究什么, 但总直觉他去文城山一趟带不回什么好东西。比起放陆安生一个人在家里又搞些有的没的,偶尔出来散散心倒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堵归堵, 某方面也证明了足够热闹。 几乎是一点一点蠕动了一路, 明明没有太远的距离, 整整过了半小时,车子才终于停靠在了场馆的正门口。 傅司言难得绅士了一把,下车时帮陆安生打开了车门。 两人在门口给工作人员确认过身份之后,一起走了进去。 这样的画面被不远处的周行看到,让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 在这之前他确实没有想到,傅司言今天来就来了,居然还胆大包天地把陆安生也一起带了过来,这算什么,公然示威吗? 单是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让周行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暗暗地瞥了一眼跟前正在进行应酬的宿朝之,一下子只觉得今天的时装周之行前途惨淡。 好在陆安生他们似乎没有留意到他们这边,进门之后就目不斜视地逐渐走远了,才让周行暂时小松了口气。 宿朝之作为今天时装周的主要品牌方之一,一到场就引起了各方的关注。今天到场的除了普通观众外,受邀嘉宾多少都有些身份,照面之后自然免不得攀谈上几句,从刚一进门就几乎没有停下来过。虽然也就是一些心照不宣的套话,但一波接一波地来,等告别最后一批人后,整个嗓子也已经干哑得厉害。 宿朝之伸手接过矿泉水,留意到周行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周行迅速朝周围看了一圈,确定陆安生他们确实已经不在了,才强行收了收神,走秀展示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我们要不要先回休息室去? 宿朝之:嗯走吧。问过傅司言了没有,他到了没? 到到了。周行听这一句才反应过来,傅司言作为梵生的代理人也就是他们的合作方,主办方自然是安排了跟他们同一个休息室,这样一来,等会岂不是还要见到可是这个时候想明白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他又不可能不让宿朝之过去,哽了片刻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去休息室的话,走这边。 周行可以感受到宿朝之留意的视线,心虚下又根本不敢回头,只能顶着这样的审视一路走到了休息室门口,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内心饱满的情绪险些犹如临上刑场的悲壮。 将门推开的同一时间,休息室里的人听到声音也抬头看了过来。 周行利用一路的时间来做足了思想准备,此时发现房间里面只有傅司言一个人,紧绷的那根弦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太好了,陆安生不在里面! 就凭这一点,至少可以意味着,今天还不至于开局就沦为地狱模式。 只是周行走神的功夫,宿朝之已经走了进去。 见到傅司言之后,他的神态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状似不敬意地从那张脸上扫了一眼,微微垂眸,伸手:傅先生,好久不见。 不管是谈吐还是仪态,都和平常时候都没有任何区别,却是莫名地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挑衅和敌意。 傅司言本来坐在位置上并没有想动,到底还是也伸手跟宿朝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好久不见。 同样是没有太多表露的情绪,但是对于对方的不喜也是同样的溢于言表。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修罗场! 周行光是站在门口就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阵阵寒意,反复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没有启动的空调开关,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开个暖风档,给屋内稍微升升温。 如果说以前不是很能理解红颜祸水这个词,那么此时算是彻底的领教到了什么叫蓝颜祸水。 陆安生无疑就是那个祸水本身。 休息室里的两个男人显然都没有主动开启话题的意思,或者说并没有跟对方做太多交流的打算,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一直处在了无止尽的沉默当中。 直到墙上的大屏幕上终于显示出了走秀现场的画面,才算打破了这份平静。 可惜即便是再热闹的现场氛围,都注定无法拯救房间里几乎已经完全冻结在零点的低沉气压。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直播画面传来,突兀地浮动在休息室的空中,越是慷慨激昂,就越是将那微妙的气氛衬托地更加诡异。 周行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目不斜视地站在旁边,识趣地没有去找任何存在感。 各大品牌的作品展示顺序一早就已经提前进行了抽签,现场会将合作画家的作品展示在大屏幕上,配合主题的背景音,由模特们逐一进行各大时尚品牌的成衣展示。宿氏时尚当时抽到的是倒数第二个出场品牌,是很不错的压轴位置,等到梵生的作品展示在现场的时候,本就已经由前面其他品牌热起来的场子顿时愈发的沸腾了起来,直接就将气氛掀到了最**。 这样的效果可以说是比预期的更好很多,但是宿朝之的神态间看起来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直到该主题所有的模特走秀就要结束的时候,随着现场的镜头从观众席上切过,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无意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让他从位置上豁然站了起来。 然而这样的镜头是在太过短暂,不过几秒的时间,等到宿朝之定睛再看的时候,一闪即使的人影已经又完全埋没在了人海当中。 傅司言自然也是看到了,不动声色地垂了下眼眸,仿佛什么事都没察觉地悠悠问道:宿少,怎么了? 没什么。宿朝之的视线从傅司言那要笑不笑的表情上掠过,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脸上所有的情绪也重新地沉了回去。 他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刚才镜头扫到的那人绝对就是陆安生。 可如果陆安生今天也来到了现场,并不是因为受到他邀请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只会是跟傅司言一起来的。 时间不长,倒很是如胶似漆。 宿朝之向来是一个自诩公私分明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实在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疯狂冒着的酸气,他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连喝了几口,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只剩最后一场走秀了吧?后面应该是记者招待会,走吧,该去准备了。 周行当即去联系了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三人一起前往招待会的现场。 室内场馆的所有位置都空落了,目前所有的记者们还在外场收集走秀材料,等最后一个品牌的展示结束之后就会统一来到这里。 各大品牌方的相关人员陆续就坐,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忙碌着,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采访稿是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还有一些可能涉及的记者提问答案,周行在做这些工作内容的方面早就驾轻就熟,临记者会开始前迅速地过了一遍交到宿朝之和傅司言的手里,就出门去接电话。 宿朝之之前也已经过目过,简单地翻看过一遍恰好看到周行从门外回来,一眼就留意到了有些微妙的脸色,问:怎么,有问题? 刚接到消息,有几家媒体可能会在等会的记者会上搞事,还不能确定他们会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但是周行说着,下意识地朝旁边的傅司言看去,但是,大概率会从我们跟梵生的这次合作内容进行发难。恐怕,还是需要稍微注意一下。 傅司言今天来这里不过是卖陆安生的面子来走个过场,没想到事情居然会绕到他的身上,稍愣一下就笑了起来,一副根本没有准备帮忙的样子:看我做什么,这种事情我也不懂,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如果只是普通的合作方也就算了,宿朝之也没有把责任强加到别人身上的习惯。可是一旦傅司言这个男人的头上多顶了陆安生新欢的词条,看着这幅半点不准备担当的样子,还是让宿朝之额前的青筋忍不住地突突了两下。 分卷(25)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第38章 陆安生站在人群中看了完整的走秀表演。 不可否认, 非常华丽,色彩的冲撞直接冲击着整片视觉,但也因此, 过分刺眼的灯光也很容易让人产生眩晕的感觉。 看着最后的模特们陆续离场,陆安生控制着头中的钻疼, 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知道前段时间跟宿朝之在一起时的消耗有些过大, 以至于如今从文城山拿回想要的秘术之后, 沿着完整的流程继续往下走去, 反倒是比之前自己摸索的时候还更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仔细想想, 文皋当年留这一手估计也是打的这方面算计,毕竟这么重要的过程当中如果出了问题,必然需要强行解决,借此来耗他一波修为,很是可以。 陆安生当年也是个任性惯了的角色, 如果不是穆阳这个小传人对他还算真诚, 光是文皋后人的身份,怎么也值得被吊起来狠狠地打上一顿。 走秀结束之后,原本挤在秀场当中的观众们开始往外涌去。 陆安生被人流挤在其中, 没有去看朝的是哪个方向,又或者说, 反正也没有具体想去的地方,偶尔随波逐流一把也没什么不好。 所有的人流逐渐地在出口处汇聚到一起, 不可避免地愈发拥挤了起来。 周围过分嘈杂的氛围轰炸着耳膜, 引得陆安生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心,刚缓缓地嘘出一口气。 不远处的小情侣不知为何陷入了争吵, 毫无预兆地朝这边推挤了过来。 陆安生单是晃神的功夫, 没注意下一个踉跄, 好在被后侧的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 陆安生到了嘴边的谢谢还没说出,留意到帮忙的人是谁后,神色微微敛起:你怎么在这? 宁城难得有这么大的盛典,自然是要来凑凑热闹的。席修然今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衬托得他整个人愈发的斯文儒雅,可是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总是流转着一抹别样的心思,让人本能地心生警惕。他低头瞥了一眼陆安生抽回去的手,嘴角微微浮起:您不也是一样吗? 今天确实有不少人慕名过来凑这热闹,在这一点上,陆安生没有赶席修然走的理由。 但是蛇妖向来狡诈,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总归是让陆安生感到心里不□□宁。他抬眸从那张看不透心思的脸上瞥了一眼,淡声道:席先生慢慢参观吧,我就不打扰了。 席修然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顺着往外涌动的人流走在陆安生身后半步开外的位置,问:单纯的有些好奇,您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呢,居然不是跟宿少一起来的吗?当时还不惜放下身段的来警告我,怎么,这么快就厌弃了?那是不是意味着 最后那句话,到底还是让陆安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过来:在我没有收回之前,警告依旧是警告。你,离他远些。 周围豁然低沉的气压让席修然的眉梢微微地挑动了一下,他象征性地举起了双手,笑了笑:我也就随便说说。 话落,见陆安生转身就走,又继续迈步跟了上去:今天的重头戏已经结束了,按照流程马上就要召开记者发布会。外场的票子是没办法进到内场去的,我这里倒是有通行证,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看看? 记者招待会现场,作为宿氏集团的掌舵人,宿朝之必然也是在场的。 陆安生并不希望让宿朝之知道今天他也来了,可是看着这个席修然又总是觉得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片刻的思量之后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决定看着这个蛇妖一些,便也没有拒绝:也好。 席修然见陆安生答应下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是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这边走。 发布会现场,各大媒体记者为 了抢占头条,在他们抵达的时候在就已经提前占好了最佳的采访位置。前面乌压压地围了一片,托笔记本的托着笔记本,举摄像机的举着摄像机,每有人出现闪光灯就瞬间亮了一片,刺得人眼睛生疼。 陆安生在最后放的休息区挑了个位置坐下,无意中抬眸,恰好看到角落里走出的两个熟悉的身影。宿朝之的神态间一如既往的不便喜怒,跟在后面的傅司言一看就是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散散地就嘴边拉开了一条椅子坐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扁态度。 陆安生知道傅司言能这么配合多少也算是卖了他的面子,倒也不苛求这位怕麻烦的好友能有多好的发挥,视线从旁边那个男人的脸上掠过,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旁边的席修然递了杯水过来,陆安生语调无波地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主办方将今日的流程安排地非常紧凑,周围的工作人员准备完毕之后,招待会正式开始。 提问环节是按照之前的走秀顺序,轮到关注度高的时尚品牌时,全场的氛围便会活跃起来,轮到没什么关注度的,记者们基本上兴致缺缺地随便问上几个问题,就算走过了流程。可以说是无比的现实。 合作画手知名度相对较高的品牌多少都会有一些的流量价值,之前更有呼声的两个品牌无疑成为了今日采访的焦点所在。宿氏时尚是压轴位,等需要重点采访的几个品牌环节结束之后,所有的记者们几乎都已经开始期待着宿氏的出场了,于是好不容易熬过了前面几个小公司的品牌方,当主持人宣布采访环节开始之后,原本还算冷静的现场直接就彻底热了起来。 招待会的主持人在踊跃的记者当中开始挑选代表提问。 起初的几个问题还算正常,几乎是围绕着梵生创作和时装融合的理念发问的,但是逐渐地随着一个接一个问题的提出,画风渐渐地似乎有些不太对味了起来。 众所周知,梵生向来不接任何的商业合作项目,请问这次宿氏集团又是如何打动他来接受这次合作的呢? 司言工作室一直都是以梵生的代理人自居,以前只是以梵生个人的名义也就算了,这次参与这么重大的品牌合作还依旧不愿露面,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梵生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傅先生,网上一直有怀疑梵生是你们工作室团队塑造出来的虚拟角色,之前炒淡泊名利的人设也就算了,现在既然被卷进商业领域当中,在这个问题上是否应该做一下真面回应了? 梵生在这次跟宿氏的合作之后,总该不用再继续炒那佛系人设了吧,既然这样,依旧不愿意公开露面,我们就要合理怀疑这背后存在的猫腻了。 曾经有相关专家就梵生的画作进行过分析,一直认为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位年轻画家之手,而且出现在市面上的作品也已经越来越少,实在很难让人怀疑是不是江郎才尽。这次跟宿氏集团的合作无疑可以让梵生再次抬高身价,可是不回应网上的质疑反倒在这个时候又出这样的操作,请问是否是因为担心初始的完美形象无法维护,所以想借着这个机会捞上最后一笔彻底收手呢? 之前周行接到过消息在线,宿朝之也有过思想准备,但是还真没想到这些媒体的问题居然能刁钻到这个份上。 原本商业竞争,就算要发难也应该针对宿氏集团本身,可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却是专门盯着梵生这个声名在外的新锐画家来作拿捏了。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时装领域的同行作出的安排,倒像是故意针对梵生本人来的。 傅司言到底不能再维持事不关己的态度了,他的视线掠过仍在跟媒体冷静周旋的宿朝之,落在了坐在不远处那几位德高望重的成名画手身上。 有几个的眉目间也因为过分尖锐的提问也感到诧异,也有几个非但没有半点惊讶,反倒是老神在在地跟旁人进行着交谈,看好戏的神态溢于言表。 因为梵生的所有合作项目都是傅司言手下的司言工作室处理,一直没曾露面的情况下,网上也确实有过一些质疑的声音,怀疑梵生这个人本身就是由傅司言背后的团队所塑造出来的虚拟形象。但是另一方面,也因为每次拿出的新作品实在是太过惊艳,远超出绝大部分画手的超强实力,让不少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光靠团体力量能够做到的。 这个话题早就已经反反复复地争论了很多遍,可是因为梵生从来不接受任何的商业合作,所以也就单纯只是在网上随便闹闹而已,对于喜欢梵生的年轻人来说,最后拿出来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同样的话题在这种公开的媒体社交场合拿出来,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很显然,梵生的存在着实是动了太多人的蛋糕,到底还是有人挑准了这个绝佳的时机落井下石。 宿朝之毕竟只能代表宿氏集团,关于梵生的事情也不适合主观地说明太多,他沉默片刻,朝傅司言投去了询问的视线。如果傅司言没有想做回应的打算,他就会在事态变得更加麻烦之前强制结束今天的招待会采访。 傅司言确实很不喜欢去应付这样的场合,但是这一系列关于梵生的争议既然已经提出了,如果今天不做出完美的说明,恐怕之后在网上也会不可避免地好好闹上一阵。 傅司言到底还是伸手去接过了话筒。 然而刚简单地调试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到了嘴边的话戛然顿住了。 无意中掠过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会场后方的那个熟悉身影上。 傅司言也不知道陆安生是什么时候坐在的那里,遥遥地,他只看到那个人缓缓站起,不疾不徐地穿过人群,朝台上走了上来。 第39章 傅司言摆好了姿势却是久久没有开口, 微妙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了宿朝之的眼中。他稍稍拧了下眉,顺着傅司言看着的方向随意看去,视线便彻底地顿在了那里, 随后眼底的视线微妙地晃了一下,脸色比起之前顿时更沉了几分。 宿朝之先前也已经知道了陆安生在这里, 但是也实在没有想到,在眼下显得有些严峻的形势下面, 这两人居然还有这闲情雅致公然地眉目传情。 单是傅司言此时此刻的神态,在宿朝之看来无疑是扎眼无比,再加上陆安生这做派, 显然是看不过眼有心维护 宿朝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一些, 便见另外一边的陆安生已经走到了舞台跟前。 现场有不少维护秩序的保安,此时正随时提防着记者们闹出什么事情,看着有一个人突然靠近顿时也警惕了起来, 直到看清楚陆安生的模样稍稍愣了一下,为首的那个保安领队还是非常公事公办地将他拦住了:不好意思, 招待会期间不能打扰。 陆安生对上这样审视的视线, 语调平静地说:我是相关人士,让我上去。 保安领队笑了笑, 显然是这种话也听多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相关人士?带通行证明了吗?体谅一下我们的工作,一切都得按程序来走, 空口无凭的可不行。 说着, 见陆安生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就要动手去推。 陆安生的眉心终于稍稍地拧起了几分, 视线瞥过对方的动作, 心中难免也有了强行上台的念头。 然而就当那只手即将触碰上他的手臂时,一个低沉的男声通过音响清晰地响彻了全场:让他上来。 所有记者媒体们都在等着宿氏和司言工作室出面回应,结果还没等来半句解释,突然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都愣在了那里。 宿朝之的手里还握着话筒,在他的注视下,保安们到底还是神态错愕地让开了一条道。 宿朝之看着陆安生一步步地上台,朝他这边渐渐靠近,握着话筒的手指微紧了几分。 不可否认,只要和这个男人相关的事情总是很容易让他失去理智,比如现在。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场合当中,陆安生的出现根本就无济于事,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看看,这个男人既然这么担心傅司言,此情此景下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陆安生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道深邃的视线,自从刚才听到宿朝之开口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地想要叹气,此时只能让自己故意目不斜视地从宿朝之的身后经过,来到傅司言的身边,伸手将话筒接过,送到了嘴边。 台上突然多出一个身份不明的角色,全场记者的注意力早就已经完全被吸引了过去,更别说陆安生这样本就惹眼的长相,但凡稍微有些新闻敏锐度的,早就已经拿起相机来迅速地拍起了照片。 刺眼的闪光灯让陆安生微微地眯了眯眼,一只手轻轻地扶着讲台,神态平静地环视了一圈:今天的主题是海薇艺术时装周的跨界合作,司言工作室代理梵生的各项事宜已经多年,一直也都处理地非常完美。单以这次跟宿氏的合作来看,呈现出来的结果如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可是现场有些媒体偏偏要听某些人的授意,将风向引到网上的争议话题,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一句话毫不掩饰地直接指出了有人故意搞事,让那部分心怀鬼胎的媒体记者们脸上多少有些挂不太住。 不急不躁的话语落下,整个现场微妙地沉寂了一瞬。 不管是不是网上的话题,但是这些争议本身就是存在的。今天的主题既然是跨界合作,画手方自然也是我们需要关注的对象之一,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授意。 其中一个发问最刁钻的记者冷着脸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陆安生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质问道,倒是你,你又是什么人?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难道准备代替司言工作室发言吗? 傅司言忽然间凑到话筒跟前,笑了笑:嗯,他确实可以全权代表我们。 话落,宿朝之的脸色更是一沉。 陆安生有些无语地瞥了好友一眼,抬眸看向那个记者:你们不是想知道梵生的真实身份吗? 似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记者的眼睛微微地睁大了几分,全场更是静得针落可闻。 陆安生站在台上,顶灯铺下来的光芒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错愕视线,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却仿佛有一个重锤,随着每个字落下,重重地敲击在众人心头:我就是梵生。 小陆先生居然是周行本能地脱口惊呼,在视线掠过跟前男人的背影时,识趣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陆安生自然也能够感受到那些注视当中最为灼热的那一道,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字字清晰地继续说道:一直不想公开露面,是我自己的个人原因,和司言工作室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跟宿氏的这次合作,也是因为我和宿先生的私交,才做出的决定。如果因为这些而让大家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在这里我愿意公开致歉。至于作品产出的减少,这种和灵感挂钩的东西,相信在场的各位前辈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些。 分卷(26)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陆安生的视线从宿朝之身上掠过,轻轻地落在了旁边那些画界大家的身上。 在他公开身份之后,那两位坐得稍近的老艺术家们早就已经没有了先前谈笑风生的做派,此时猝不及防地接过这个问题,一时间除了脸色僵硬地一阵干笑之外,有些心虚地没有接话。 然而陆安生似乎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见他们试图蒙混,也没继续往下说,就这样神态询问地继续看着。 茂剩老先生到底是老艺术家,最后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清了清嗓子:灵感这种东西,确实不太好说。 陆安生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多谢前辈帮忙解释。 茂剩老先生被噎了一下,但也只能忍着火气重新坐了回去,倒是旁边的苏女士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句:不过是真没想到梵先生居然这么年轻,按道理说艺术生涯还长,现在就已经开始缺乏灵感,对日后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陆安生自然知道自己以梵生的名字成名后遭了多少画圈人士的红眼,今日这些记者到底是谁安排的本就不难猜测,只不过,对他本人来说也从来没有把这些叫人妒忌的名望放在眼里,闻言依旧不卑不亢:多谢前辈提醒。 苏女士脸色微窘,沉着脸也没再说些什么。 陆安生淡淡收回视线,再次环顾现场一圈:所以我现在已经站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不如直接问我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有着一种特别的调调,很沉稳,很平和,但是又带着莫名的气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从众人的心头拍过,不自觉地就改变了现场本就有些浮躁的氛围,让人不由地将所有的焦点都投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接连又有几个记者陆续举手,随后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齐齐地全都站了起来。 场面再度失控,比起之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场主持也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汗透淋漓地开始配合工作人员控制现场秩序。 之前的所有采访内容一时间仿佛就完全沦为了陪衬,即便有茂剩老先生和苏女士的出席,可是这些老一辈的画界泰斗毕竟已经都是媒体笔下的常客了,相比起来,还有什么能比梵生首次公开露面的话题更加具有噱头呢! 随着记者一个接一个的发问,陆安生也应对自如地逐一回答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然而就在全场上下一片欢喜当中,有一个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宿朝之的视线久久地锁定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在平静的表象下,内心仿佛有着惊涛骇浪在不住地翻涌。 他还记得不久之前没有在会所里找到陆安生信息时的情景,可是这一切比起现在,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陆安生,居然就是梵生?! 所以说当时在画展的时候,陆安生跟傅司言就认识。 所以说那天傅司言之所以会突然答应跟他们宿氏的合作,完全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自己的授意? 但不管怎么样,陆安生如果就是梵生的话,跟傅司言之间是不是其实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 接下去的所有采访内容,宿朝之没有再听进去过一个字。 他坐在那里,一时间感到有些恍惚,脑海中久久浮动着一个念头如果陆安生愿意出面不是为了帮傅司言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是为了帮他呢? 第40章 有人没有忍住, 很快就把现场的照片给流传了出去,等敷衍地进行完最后一个品牌方采访之后,招待会正式结束, 同时网上也早就已经彻底炸翻了天。光是梵生相关的词条就占了热搜的大半江山,走过路过的网友们都不免看上一眼,点进去满满的都是或近或远、角度各异的照片, 唯有照片上受到万千瞩目的男人好看得不成样子。 就光是这么一张脸,即便是从来对这个领域没怎么关注的路人, 有不少一部分都直接成了颜粉。 梵生再次名声大噪,宿氏集团的名声借着这波无声的宣传,自然而然地也跟着涨了一大截。但是记者招待会结束之后, 几个人逐一从台上下来,脸上的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微妙,半点都没有白占便宜的喜悦。 陆安生走在最后面,抬眸朝着后方的座位上看去, 只见一片空落,刚才跟他坐在一起的席修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早就没有了去向。 陆安生对这蛇妖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因为席修然本身自带的阴戾气质, 在这种时不时地出现在周围的情况下,难免让他本能地心生警惕。 他微微拧了下眉, 没有留意到前面有人停下了脚步,猝不及防下就撞了上去。 抬头, 对上了一双深邃至极的眸子。 宿朝之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 终于决定要找陆安生好好谈谈, 结果一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相比之下, 自己那番紧张兮兮的做派倒显得多少有些滑稽了起来。 四目相对, 周围仿佛也跟着安静了一瞬。 直到陆安生眼底的神态逐渐化为了询问,宿朝之才绷着表情收回了眼,清了清嗓子,问: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陆安生想了想,态度诚恳地说道:当时没有提前把梵生的身份告诉你,是我不对。主要也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原本想着通过傅司言来进行沟通,应该可以让我们两边的合作显得更纯粹一点,也能少上很多麻烦。 纯粹一点?宿朝之敏锐地把握住了其中的用词,最后的那丝期待也被抹去,要笑不笑地勾了下嘴角,现在确实是挺纯粹的,只要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等你玩腻了也可以走得干脆。就像现在这样,分手之后也不至于让我可以直接找去司言工作室进行纠缠,是吗? 氛围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周行刚才的震惊劲已经过去了,此时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口,只能暗暗地朝陆安生投去视线,只希望这位爷就别再刺激他们家老板了。 傅司言早就已经提前走到了门口等着,见两人在原地磨磨唧唧地,忍不住开口问道:陆安生,这都已经结束了,还要不要回去? 嗯,回去吧。陆安生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微微侧身就想直接绕开咄咄相逼的宿朝之。 宿朝之本是没有说话,直到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伸手,一把拽住了陆安生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拽。 突如其来的一个力量让陆安生重重地撞入了那个胸膛当中,他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控制着那一下撞击带来的隐约眩晕的感觉,抬头看去:还有什么事吗? 只是这样一拽的力气,让宿朝之发现陆安生在分开的几天似乎又单薄了许多。 是,生病了吗? 这样的念头让宿朝之不可避免地恍了下神,随后又因为陆安生过分冷静的回复心头一紧,彻底地沉下了脸色,语调也随之微重:陆安生,你就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跟我说的? 陆安生诚挚地询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宿朝之定定地看着咫尺的那张脸,只恨不得原地撕裂这幅云淡风轻的做派。刚才在台上得知梵生身份时涌起的隐约期待,在这只言片语间顿时 又荡然无存,他狠狠地压低了嘴角:也没什么。 说完,忽然伸手卷起了袖口,将手腕上的东西干脆利落地解了下来,递到了陆安生的跟前:只是想要提醒陆先生一句,您走的时候整理的还不够干净,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全都带走的好。 血红色的珠子穿着红绳,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流转着万千光芒。 傅司言原本还神态无聊地靠在墙边,当看清楚宿朝之手里的东西时忽然背脊一直,猛地朝陆安生看了过去。 当时他就猜过陆安生想藏宿朝之的身份,必然做不出什么好事来,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么多的方法当中,这人居然偏偏选择了凝炼心珠?! 傅司言的视线无比锐利,然而陆安生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的,宿朝之这样的举动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以至于一直没有什么波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的裂缝。 许久之后,他才收起了眼底涌起的情绪,并没有伸手去接:既然当初已经送出去了,那就是宿先生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话不能这么说,当时我也送了陆先生不少东西,还不都是一样一样地全部归还干净了?宿朝之一字一句说着,脸上的表情也已经完全紧绷到了极致,尾音更是咬得异常清晰,既然该还的都还了,该拿的自然也不要少。 说着,直接将珠子送了过去,不管陆安生是否愿意,掰开手指放在了他的掌心。 这原本应该已经是他们两人之间仅存的牵挂。 宿朝之的指尖微微一顿,停滞许久之后才狠心地收了回来,强行将视线从陆安生的身上挪开,转身迈开了脚步:走吧,周行,去集团总部。 陆安生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那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视野当中,依旧定定地看着手中那串珠子,缓缓拽紧,收进了口袋中。 再抬头,对上的是傅司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想了想,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对,你不是故意瞒着我,只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跟我说,是吧?傅司言早就见惯了陆安生的套路,气得直笑,我就说怎么总觉得你这段时间的状态有些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早就说过,为了这个宿朝之,迟早得把你整个都彻底掏空! 陆安生在这件事上本就理亏,反正平日里也习惯了被傅司言唠叨的样子,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往外走去,脸眉顺首地一副是我的错,由你训斥的态度,只是用指间轻轻地磨了磨口袋里的珠子,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 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了,就算这个时候没有心珠帮忙掩盖气息,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这样的念头才一闪而过,就随着陆安生无意中的一个抬头,被彻底地抹去了。 本以为已经提前离开的席修然正站在不远处的楼道口,神态不明地注视着他们。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刚才的那些事情他看到了多少,只是从那双微微含笑的眼底,多少带着几分让人有些不安的神态。 仿佛为了应征陆安生的猜测,在视线对上的时候,席修然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唇齿微启,遥遥地从他的嘴型可以看出无声的话语:原、来、是、这、样。 傅司言才念叨一半,见陆安生忽然间停下了脚步,才发现他有些微变的神态。 顺着陆安生的视线看去,席修然已经转身离开,傅司言的视野中只看到了那个修长的身影,单单片刻的功夫,就已经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特殊的身份:那是谁,你认识吗? 算是吧。陆安生的脸上表情全无,缓缓垂眸,眼底闪过一抹微妙的情绪,似是片刻间做下了什么决定,走吧,该回去了。今天晚上,怕是有客人要来。 第41章 什么客人, 刚才那个?傅司言没有跟席修然照过面,但是直觉却是很准,见陆安生默认,拧眉问道, 这家伙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们之间有什么交集? 陆安生想了想, 说:之前没有, 不过,大概很快就会有了。 傅司言对于心珠的事情本就心里有气, 看陆安生这做派也不清楚这家伙又要作什么妖,**气地冷笑一声:算了, 问你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以后是死是活我也不管了。 陆安生:嗯,回去吧。 傅司言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磨了磨牙, 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陆安生迈步跟上。 等到两人走出门外的时候, 恰好看到宿朝之的豪车呼啸而去的背影。 陆安生站在原地久久地看了一会儿,等傅司言拦下一辆出租车, 跟着坐了上去。 利用前段时间,他已经将宿朝之的身体状态调整到了极限。想要将元神完成重塑,等的也不过是最后的临门一脚了。但是之前为了强行填补那部分残缺秘法的空缺, 他自身的修为可以说是损耗极大, 如今又根据文城山找回的残页记载, 在暗中重塑宿朝之的元神心灯,每天其实也是一直处在一种极尽自损的状态当中。 这些事情陆安生都是每日独自在房间里悄悄进行的, 没有跟傅司言说, 更是没有让莫川发现。 陆安生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傅司言那里没有搬出去,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气息逐渐已经愈发地不受控制,如果一不小心出了茬子,瞒着归瞒着,有傅司言在身边到底也能让他放心很多。 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嘴上也不饶人,但是在陆安生看来,到了关键时刻,傅司言还是比任何人都要值得依靠。 也正因此,他半点都不担心席修然的上门造访。 当天晚上七点半,司言工作室的大门被人敲响。 席修然还是那样一身笔挺的西装,任何的一寸角落都被整理得一丝不苟,今天戴的是一副精致的金丝框眼镜,看到傅司言的时候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打过招呼就施施然地进了门。 陆安生没有留席修然在客厅喝茶,而是直接请进了房间。 小动物的本能向来非常敏锐,席修然的出现让莫川下意识地充满了敌意。黑猫的毛时刻警惕地竖立着,直到房门关上,莫川才从黑猫的模样重新化回了人型,轻轻地拉了拉傅司言的衣角:傅先生,这个人谁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傅司言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紧关的房门上,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但是有一点我敢跟你打**,小莫川,你家主人一定又在筹谋什么挨千刀的计划了,你信不信? 莫川大惊:那怎么办? 傅司言冷哼一声:凉拌。 席修然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手里端着陆安生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抬眸瞥了陆安生一眼,好心提醒:你的那位老鼠朋友好像生气了。 陆安生纠正:傅司言的本体是仓鼠。 一样,都是鼠字科的。席修然笑了笑,就是真是叫人惊讶,堂堂血统高贵的魔尊凤凰,居然会跟这样弱小的物种成为朋友。 陆安生:和谁成为朋友,跟血统没有任何关系。就好比说席先生贵为蛇族正宗,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交心的好友。 状似平淡的语调却实则字字带刺,席修然却仿佛没有听出话语间的讥讽,低低地赞了一声:这茶不错。 分卷(27) 说着,他将杯子搁在了桌上,渐渐露出了一抹好奇的表情: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求答 案的。传闻五百年前,黑龙在大战当天以自己的真身殉了那诛妖剑,照理说应该已经魂飞魄散,为什么又会以宿氏集团掌舵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宿朝之我以前也曾见过,当时明明就是一个凡人之躯,如今,又怎么会呈现出这么浓郁的妖相呢? 一字一字平静地落下,过分的开门见山。 问完之后席修然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陆安生。 陆安生抬眸对上这样的视线,眼底的神态隐约一转,神态微妙地微微一笑:席先生果然坦然,但是在回答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这将决定我给出怎么样的答案。 席修然:你说。 陆安生问:不管是我还是黑龙,自问和蛇族向来没有什么交集。如今席先生这样刚发现黑龙真身就着急地过来取证,到底只是单纯的好奇这背后的真相,还是实际上更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和我一样,做到让深爱的人起死回生呢? 最后的话语落下,席修然原先始终淡然的神态间终于隐约出现了一丝裂缝。 片刻的安静,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地收敛了起来:你调查我? 调查说不上,不过是稍微一想就可以猜到的情况罢了。本来还不是非常确定,现在看来,我是猜对了。陆安生一直也留意着席修然的神态变化,此时所有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也让他终于松了口气,你当初被蛇族本家驱逐出去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要想在那样严峻的环境下生存下去,恐怕是受了什么人的帮助。而你如今留在宁城守护余家世世代代,应该就是为了还那人的情吧? 他定定地看着席修然,问:你也想复活他? 一个也字用得非常精准,许久之后,席修然稍稍敛起了眸底的警惕,因为过分期待,声音略微有些发紧:所以,你真的有办法? 陆安生坦言:代价或许会很大。 席修然抬了下眼眸,嗤笑:我看起来像是会计较后果的人吗? 即使最后也不一定能成功?陆安生客观地陈述道,我能重塑黑龙元神,但至少他的本质是一个远古大妖,元神破碎只要保留一魄,还是可以重新蕴养。可是余家的那位祖辈,应该是只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吧?同样的方法,未必可以奏效。 留意到席修然瞬间深邃下去的眼底,陆安生的指尖在杯子上轻轻摩过,话锋微妙地一转:不过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将成功率提高三成。但,想要收获就必须先付出一点代价。如果我说,就算最后成功也会需要用席先生的全身修为去换,你 席修然接下了后面的话:说吧,条件是什么。 陆安生也没想到席修然居然会接受得没有半点犹豫,稍觉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片刻说:黑龙的元神重塑已经到最后关头,等血月再现的那天,我就会将自己元神炼化的心笼注入他的体内。到时候光靠我自己恐怕不行,需要有人在旁协助,将修为过度给宿朝之,来维持他体内妖力状态的平稳。 所以说,你这是不舍得让自己的老鼠朋友牺牲,正好找了我来替代?席修然片刻间就明白了过来,随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当然,这种事情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可是我又怎么能够知道你不是在借此诓我?你把自己的元神给了那个黑龙当承载的容器,倒确实是把人给救活了,我这劳心劳力地在旁边替你护法,万一你最后没命出来,我岂不是没落到半点好处? 不等他说完,陆安生将手中的珠子展现在了他的跟前:这个东西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凤凰本是上古神兽,这心珠是用我的心头血所凝练,如果用它来当一个人类魂魄的载体,应该是再合适不过。 他语调平静地陈述道:只要你能协助我完成最后的秘术,不论最终死 活,心珠都是你的。 席修然久久地看着这颗暗色流转的血色珠子,碍于还需要从陆安生那得知具体的秘术方式,到底还是忍住了伸手去抢的冲动,片刻间有了决定:成交,合作愉快。 陆安生:合作愉快。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莫川跟傅司言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动静齐齐地转头看了过来。 傅司言第一时间站了起来,走过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席先生是吧,我送你。 席修然垂眸扫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陆安生没有跟下来,高挑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下了楼,直到到了门口的时候,傅司言忽然停下了脚步,语调听起来似乎很是客气:席先生,介意我了解一下今晚你们的交流内容吗? 席修然回答得很是直接:介意。 傅司言: 今天晚上席修然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还多调侃了一句:既然这么想知道的话,上去问你们家的那位陆先生不是更方便吗? 傅司言的嘴角动了动,却只能在心里默默爆粗。 要是能从陆安生嘴里套出话来,他哪里需要这样的拐弯抹角? 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所以,是真的不能说。席修然说完转过身去,临走前轻轻地拍了拍傅司言的肩膀,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凤凰对你这位朋友还真的是非常重视。 傅司言:? 席修然没再说什么,迈步走入了夜色当中。 虽然他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具体操作,但是可以想象,陆安生在重塑元神的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坎坷。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个男人居然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住绝对的理智。 至少换成是他,如果有机会可以将那个人复活,别说去顾及傅司言这种身边朋友的安危了,就算要拉下全世界去做陪葬,都在所不惜。 如今单单的只是一个有机会复活的可能性,就已经足以让席修然兴奋地全身发抖。将心比心,陆安生又到底是怎样度过的这一个个难熬的日日夜夜,可想而知。 好在,一切都已经近了。 第42章 席修然的态度让傅司言愈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没等他找到开口询问的机会,陆安生就直接锁上了房门开始闭关。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 不管是精神还是气色,陆安生看起来都显然比平日里要惨淡地很多, 明明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 就像是有什么在吸食他的气血, 让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又瘦了一圈。 傅司言到底是无法忍受, 找个时间将陆安生堵在了楼道口,一字一顿地问道:陆安生, 你跟那个姓席的老妖怪到底在谋划什么?到底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够知道的? 很多事情。陆安生没有回避这样的视线,回答得也很是坦然, 因为会挨骂, 所以不能让你知道。 傅司言感到额前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突突了两句, 在内心反复提醒自己打不过他, 才控制住了举起拳头的冲动。深深地吸了口气, 尽可能露出了一个大概可以成为心平气和的笑容:既然知道要挨骂, 为什么就不能选择不去做呢? 陆安生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应该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去完成的。 我不知道!傅司言气得不行, 狠狠地磨了磨牙, 行, 你不告诉我是吧?别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自己去弄清楚真相! 陆安生抬头笑了笑:加油。 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再加上最近这阵子的病态逐渐严重,更加清瘦的面容间随着笑容的浮起带上了一抹温存, 招人得不成样子。 当然, 如果不是一开口就说着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风凉话, 这绝对是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 傅司言觉得自己跟这老鸟当了几百年的挚友,没有被活活气死简直就是妖界的奇迹。 他用力地揉了揉犯疼的太阳穴,伸手拦住了正准备要走的陆安生,留意到对方投来的询问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有个事。你上周公开露面的事情搞得有点大,大概是考虑到影响力的关系,人类政府那边专门派了人过来联系我,说明天晚上将举办时装周落幕后的庆功晚宴,想请梵生一起参加。我本来想拒绝的,不过那边的态度说是客气其实明里暗里也有点强硬的成分,正好你也结束闭关了,就看你是什么意思了。 陆安生利用这一周的时间内完成了最后一部分心笼的铸就,光是强行转变元神形态这点,几乎费劲了他的全部心血。正常情况,接下去那段时间最好多做调理,但是考虑到庆功晚宴这种人气很足的地方也算是某方面来的滋养圣地,陆安生想了想,最后点头应道:反正没什么事,去看看也好。 陆安生之前都不曾公开露面,更别说以梵生的身份参加这种应酬场合了,唯一适用的那套衣服也是当初跟宿朝之一起买的,临离开的时候留在了西城的公寓楼里。最后他随便找了一身白净的衬衫,搭配上款式整洁的西装裤,单单只是这样随意一搭,穿在他的身上也同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气质。 这次的整个时装周,除了记者招待会上的那一小出插曲,可以说落幕得相当完美。毕竟是难得的社交场合,庆功晚宴当天所有跟时装周有关联、或者关联不大的上层人士均有出席,里里外外自然更是围了不少的记者,虽然被保安以维护秩序的名义拦在了外面,片刻没有停歇的闪光灯也时刻刺着人眼。 傅司言一直没有开车的习惯,今天也是和陆安生在门口随便拦了一辆车就直奔会场。这样一来,在一堆的豪车当中,停靠在大门口的出租车反而显得尤为惹眼。 从陆安生刚下车到进门的那短短一段路途,记者们的快门就没有停下过,更是恨不得见缝插针地要往前挤,有机会的话怕是都要把镜头直接摁在两人的脑门上。毕竟,光是梵生二度露面的话题,恐怕在 短期内就足以养活好几个嗷嗷待哺的媒体公众号。 陆安生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应酬,进门后跟几个围上来寒暄的人应酬了几句,就把周旋的任务交给了傅司言,独自一人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倒了杯香槟。 今晚的客人陆陆续续地抵达,原本就人头涌动的大厅顿时愈发热闹了起来。 这样稍微充实点的人气,让陆安生原本有些发寒的身子感到稍微有些暖和了起来,他找了一个角落的沙发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养神,没有留意到从门外走进的那个人影。 您看,那好像是周行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陆安生,但是话没说完,本能的求生欲让他顺便闭了嘴,那个,您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喊我,我先去旁边休息了。 隔壁有安排周行这种私人助理用餐的场合,宿朝之低低地应了一声,强行收回了落在那个身影上的视线,故意目不斜视地朝着会场深处走去。 他确实没有想过陆安生会来这里,确切来说,以他对这个男人的理解,应该很不喜欢这样过分吵闹的场合才对。 想到这里,宿朝之感到整个情绪顿时又沉了下去,他发现从某方面来说,自己对陆安生还真是半点都不了解。 宿朝之不确定陆安生有没有看到他,只是强迫自己不朝那个方向看去,故意慢吞吞地走了几步,正好迎面走来了几人,就顺势在距离陆安生不远的方向停了下来,心不在焉地应酬了起来。 可惜,另一边的陆安生确实没有关注周围的情况,他不喜欢这种场合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状态的需求,绝对不会来这种吵得他头疼的地方。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要跟其他人沟通的意思,直到听到隐约的脚步声悠远而近,有所觉察地抬头,恰好看到了那块送到自己跟前的蛋糕。 来人就这样定定地垂眸看着他:看样子,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陆安生对席修然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半点都不觉得惊讶,神态平静地伸手接过:嗯,心笼已经铸好了,就等血月之夜了。 席修然的视线从陆安生的脸上瞥过:虽说,如果是我处在你的立场也未必能耐得住性子,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着急赶工的好。实话实说,你现在的气色看起来确实不好。 陆安生饶有兴趣地问:你这是在关心我? 席修然悠悠一笑:我只是怕还没来得及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放心,不至于。陆安生说完,想了想,伸手将口袋里的东西摸出,递了过去,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这个你先收着。等最后一切结束之后,我就会把完整的秘术都交给你。 席修然确实没想到陆安生居然会这样大度,毫不客气地低笑一声,伸手接了过来:那就多谢了。 宿朝之跟旁人交谈完毕,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决定看上一眼就漠然走开。 结果这一抬头,却发现陆安生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反倒跟旁边的那个男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宿朝之跟席修然在余淖的生日宴上见过,自然留有印象,看着两人之间对话的态度显然不是初次见面,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陆安生到底又是在什么时候跟席修然扯上的关系。 宿朝之定定地看着陆安生,准备果断离开的步子却是有些迈不动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心里莫名地有着一股火气,想要宣泄,又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出。 宿朝之缓缓地吸了口气,反复在心里默念这个男人已经和我没关系了,可是心情还没能完全平复下来,最后那一幕的画面到底还是撕裂了他所有的冷静。 他看到陆安生把那颗红色的珠子交到了席修然的手里。 陆安生,居然把 他还回去的东西,送给了别的男人? 他怎么可以! 恰好有服务生经过,宿朝之随手拿过了一杯香槟,仰头一饮而尽。 奈何,作为一切情绪源头的陆安生显然完全不知道无意间又点了把火。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即便是对席修然这位合作伙伴,也没有多说话的心思,将东西交托之后告别,又一个人在沙发上蜷了一会儿,在疯狂涌上的疲倦感下只觉得四面八方落入耳中的对话声实在吵得头疼,又站了起来找了个人少的方向,朝着侧门走去。 他隐约可以感觉到背后也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离开酒店正厅后隔绝了嘈杂,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才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同样地停了下来。 分卷(28) 陆安生下意识地回头,然而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楚是谁,一个突如其来的力量就将他往后带去,然后就被重重地摁在了墙上。 迎面而来的气息熟悉间带着隐约的酒意,陆安生恍惚片刻才定下了神,张了张嘴:你怎么来了 宿朝之刚刚借着香槟想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结果发现一旦对上陆安生这个男人,就足以让他本能地冷静不起来。 就算再信誓旦旦地要让自己保持漠然,可是已经彻底泛上的妒火一旦燎原,将注定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质问话语一下子似乎失去了任何意义,宿朝之没有回答陆安生的问题,紧紧地盯着跟前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就这样俯身,发狠一样地吻了下去。 第43章 过分激烈的深吻之后, 迎来的是铺天盖地迎面而至的窒息感。 陆安生本就感到有些头晕,这让他本能地拽紧了宿朝之,才没有直接跪坐在地上。 灼热的呼吸擦过彼此的肌肤, 陆安生这样的动作落在宿朝之的眼里, 更像是一种主动讨好。 宿朝之将人紧紧地锢在怀里,亲吻的动作也随着情绪的起伏而愈发的粗暴了起来。 他可以感受到怀里的人愈发地变得柔软下来, 就像之前他们在一起时每一次互相交好时的样子。 这种万分符合期待的画面, 就像是一缕清风渐渐地抚平了宿朝之心中的妒火, 他至少还能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考虑到一门之隔下仍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的宴席, 他终于渐渐地停下了自己这样粗暴的动作, 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怀里的人渐渐松开。 声音因为刚才的宣泄,不可避免地有些低哑:陆安生, 你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这句话听起来无疑是非常的耳熟,上一次见面也是一模一样的开场白,如果不是亲生经历, 宿朝之从来不会想过自己会面对着某个人, 有着这样词穷的时候。 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陆安生依旧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整个人埋在他的身前, 胸膛在重新接收到新鲜空气后剧烈地起伏着, 大口地喘着气。 宿朝之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准备追问的话语顿时咽了回去, 缓缓地张了张口刚要询问,便见跟前的男人手上的力量一松, 忽然间就毫无预兆地往下滑去, 在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搂进了怀里, 才没有彻底跪坐到地上。 宿朝之的手从陆安生的身后这样揽过,才发现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居然已经出了那么多的汗,隔着单薄的衬衫就可以感受到那隐约濡湿的感觉,再看去,就连额前也是薄汗密布,脸色更是惨淡得像一张没有任何颜色渲染的白纸。 所有的话顿时都说不出口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宿朝之就觉得陆安生的状态不对,像是病了,现在看来,何止是普通的病了。 也不过是离开了他这么些时间而已,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把自己搞得一天不如一天? 有生气,更多的是心疼,夹杂着万千复杂的情绪,让宿朝之除了将人小心地往怀里搂,连半句责骂的话都没能舍得说出口。 怀里,陆安生也似乎稍稍缓过了点神,他轻轻伸手推了推宿朝之:放开我,我要去 哪里也别想去。宿朝之看着陆安生这样的态度,就没来由地感到有些烦躁。至于刚才跟席修然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根本半点追究的念头都没有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迈步就走: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想到哪去?身体不舒服还往这种场合跑,你要缺钱需要来这种地方拉赞助,不如直接跟我说,多少钱我都投给你们,没必要这么卖命的抛头露面。 宿朝之的话说得不算客气,可偏偏就是这样强硬的语调,反而让陆安生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这样横抱的姿势下,他恰好整个人埋在了男人的胸前,熟悉又眷恋的气息将他轻轻包裹,体内所有因为虚弱而带来的不适感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缓解了不少。 陆安生知道现在并不适合这样,但是身体的本能到底还是压住了他的理智。 这几天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原本以为人类的阳气能够稍微缓解一下这种极致的疲惫,却是没想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无法及时消化这样浓烈的气息,反倒是被一阵接一阵燥热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宿朝之的怀里还带有薄薄的寒意,却是像是一道屏障将他轻轻围绕,阻绝了所有外界带来的不安情绪。 眼皮很沉,缓缓地扑动了一下,终究渐渐地回归了平静。 宿朝之找酒店服务员开了一间房间,进门的时候微微低头,发现怀里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睡了过去。 他定定地盯着咫尺的这张脸看了许久,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按下了在胸膛间疯狂蹿动的情绪,将陆安生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去浴室间弄了干净的毛巾出来,轻手轻脚地替他擦去了遍布全身的汗迹。 刚才抱着的时候只是隐约的感觉,直到这个时候,宿朝之才觉察到陆安生现在到底瘦得有多过分。他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过得更好而选择的离开他,可是现在看来,居然是宁可过成这幅样子,也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吗? 全部擦完之后,房间门被敲响了,托服务员去采购的干净衣服正好送到。 宿朝之开门接过,道了声谢,回到房间后非常娴熟地给陆安生换上。 刚开始的时候,陆安生全身的体温显得有些低,但是在此时此刻再触碰,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烧了起来,烫得惊人。 宿朝之不放心下想去找医生,刚要起身却是被陆安生迷糊间伸手的手牢牢扣住了,不止扣住了,仿佛像是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恨不得将整个身子往他的怀里送来。 宿朝之的心头一跳,所有的硬气到底还是荡然无存。 想起之前陆安生不喜欢去医院的举动,沉默片刻一只手将人一把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给周行发了一条消息。 大概半小时之后,周行买了退烧药匆匆赶来,看清楚房里情景的时候眉目间也闪过了一抹惊讶。 陆安生紧紧拽着他不放,这让宿朝之的行动要显得艰难了很多,虽然有周行在旁边帮忙冲泡感冒药,但是怎么喂药又成为了很大的一个难题。 宿朝之放低声音轻轻地哄了几句,偏偏陆安生也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好觉了,睡得有些过沉,毫无反应下他沉默片刻,最后示意周行把杯子递过来,拿起后仰头灌了几口,直接俯身对上陆安生的嘴,直接渡了过去。 担心陆安生呛着,宿朝之也不敢把药送得太猛,只能一口一口慢慢地投喂,等到最后一杯药全部喂完,外面的天色早就已经彻底地暗了下去。 关于楼下的庆功宴进行地怎么样了,宿朝之已经半点都不关注了,安排周行下楼去跟其他人打声招呼后,看着房门再次关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终于安稳些许的人,微微压了压嘴角,轻轻地也翻身上了另外的半边床,躺在了陆安生的身边。 被枕在头下的手臂早就已经压得发麻,宿朝之却是浑然未觉,一切静下后整个夜晚显得分外的宁静,他稍稍侧头可以看到那个蜷在怀里安静入睡的男人,时过境迁,多少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宿朝之久久地看着陆安生的侧颜,思绪一点一点地弥散,不知不觉间也缓缓地合上了眼。 恍惚间,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在梦里他化身成了一条通体鳞片的黑龙,从九天中穿过,化为人形轻盈地落在了地面。稍稍往前走上几步,可以看到一个红衣如火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长箫,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看到他时,从眉目深处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去,却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却是越走越远,终于有一道鸿沟拦截在了他的跟前,站在对岸的男人对他说:黑龙,好久不见。 画面一转,眼前所有的场景都被血色浸染。 他站在万千尸骸之上,寒风彻骨。 红衣男人定定地看着他,所有的情绪在眼底疯狂盘踞,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一把刀深深地割入心头就算逆天改命,我也要重铸你身!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仿佛瞬间扼住了咽喉,他想说不要,周围的整个世界又瞬间破裂成了万千的碎片,在每一块 碎片上,无数的景象如走马灯般浮现皇帝与丞相,商贾与伶人,军阀与戏子,学者与琴师 一世接一世。 无数的片段铺天盖地地笼上,碎片斑驳地铺满了整个世界。 骤然加快的心跳让宿朝之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再低头,发现身边的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做了一样的梦,低垂的眼睫间挂着隐约的泪痕,在这样的姿势下恰好缓缓地低落在宿朝之的唇间,一如梦境中的苦涩滋味。 一片黑暗间,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红光从宿朝之的身边透出,将他和陆安生一起笼罩在了其间。 在这种极度脆弱的状态下,即便已经逐步渡入了宿朝之的体内,属于凤凰的妖力依旧本能地感受到了本体的召唤,形成了一道屏障,无声地滋养守护着。 这样的画面无疑充满了诡异,然而宿朝之只是稍稍有些晃神,在心口揪紧的感觉下,将陆安生往自己的怀中更带紧了几分,让他完全地浸透在身边的红光当中。 所有片段依旧清晰地烙在他的脑海中,虽然还不能完全地串成一条线,但是所有接收到的信息已经足以告诉他,这些并不只是单纯的梦境,而是被他遗忘的记忆。 如果不是这次陆安生过分虚弱下的无意接触,这个载满回忆的破旧牢笼还未必会在什么时候打开。 到底是为什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宿朝之看着自己分明是从自己体内渗出的凤凰之力,胸口闷痛下声音也愈发低哑了几分,隔了几百年的称呼,宛若呓语:凤凰 第44章 陆安生醒来的时候有些晃神。 他可以感觉到全身上下紧绷的感觉松落了不少, 之前脑袋快炸开般的煎熬感也已经彻底消散了。片刻后,他有些弥散的视线才重新收拢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明显已经更换过的衣衫, 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个非常陌生的环境, 但是从周围的陈设不难猜出应该是在酒店房间。 陆安生的视线淡淡掠过,最后停留在了不远处的人影上:宿先生,昨天晚上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过来, 毫无预兆下四目相对,后面的话也豁然打断。 风的流动凝固了时间, 仿佛有什么在无声的沟壑中彻底崩塌, 无尽复杂的情绪狂风暴雨般呼啸而至, 最后全部都被宿朝之狠狠地压制了回去。没等陆安生再继续开口, 语调平静地接下了后话:昨天晚上是我不对, 没控制住情绪。你发烧了, 我让周行去买了药,现在看来,喝下后的效果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昨天烧得那么厉害了。 不好意思, 又麻烦你了。陆安生不是很清楚自己神志迷离的时候有发生什么,直到现在看着宿朝之的态度, 至少知道没有做出什么反常的事来, 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一眼明显有人帮忙擦过的身子, 沉默片刻, 故作没有觉察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套上了摆在床脚的外套:改日再去登门道谢, 今天, 我先回去了。 穿戴整齐后他转身就要走, 结果刚走两步,有些眩晕的感觉泛上,让他整个人又不由地晃了晃。 伸手要去扶旁边的椅子,被后方走近的男人牢牢地一把扶住。 宿朝之仿佛未觉察到陆安生意图抽回去的那只手,将他紧紧地拽在手里,把外套挂在另外那只手上,目不斜视地带着他往外走去:你病还没全好,就这么回去让人不太放心。我已经让周行叫司机等在楼下,我送你回傅司言那里。 陆安生:不用。 昨天晚上是我不对,不应该情绪那么激动,这件事我刚才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宿朝之不疾不徐地打断了陆安生的话,神色平静地垂眸看来,送你回去就当是为那件事的赔礼,也算是在态度上的一个表态。陆安生,你应该不至于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宿朝之说话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诚挚,垂眸看来的视线里还带了几分的不容质疑。这样的神态落在陆安生的眼里,莫名地让他心头一跳,到了嘴边的拒绝话语微微一顿,最后低声应道:那就谢谢了。 宿朝之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出门往电梯口走去。 陆安生半靠在这样的怀里,依旧是那熟悉的气息,却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宿朝之跟他之前见过的时候,又有那么一些的不一样了。 可是,到底是不一样在哪里呢? 陆安生站在电梯间里,通过墙面上反射的画面隔空看着宿朝之,留意到对方投来的视线时正准备收回,却反倒是被抓了个正着。 宿朝之深邃的眼底泛起一层意味深长的笑意,微微俯身,从后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一笑:看什么呢? 陆安生垂眸:没什么。 宿朝之沉默片刻,低笑了一声:放心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自、作、多、情了。 陆安生总觉得宿朝之的话里意有所指,但也没有细想,微微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样最好。 宿朝之站在后方久久地看着这样的背影,眼底的火焰腾起又逐渐按捺回去,最终还是克制地压住了心里翻涌的情绪。 自从离开宿朝之之后,陆安生一直没有带手机的习惯,昨天晚上在晚宴上突然失踪,傅司言几乎是找遍了所有地方 也没见到人,等看到被宿朝之送回来的好友时,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刚照面就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了。 陆安生最近状态确实不好,也知道傅司言是真的急了,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挨了一顿训,就转身上了楼。 宿朝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也没说话,直到看到陆安生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抬眸扫了跟前那个怒容尤在的男人一眼,淡声问道:好歹也算是个客人,这是让我就这样自己回去? 宿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恐怕路也应该已经摸得很熟了才对,慢走。傅司言的态度一如既往得不算客气,说完也转过身子就要回去,才刚迈出第一步脚,就随着男人的一句话这地顿在了那里。 傅四。宿朝之说话的声音不重,刚好足够让傅司言听得清楚,你真的不打算送送我? 傅司言回头看去,缓缓地张了张嘴:你叫我,什么? 分卷(29) 傅四。宿朝之要笑不笑地勾起了嘴角,你能活这么久我也是确实没有想到,只是这么多年没见,你这脾气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傅司言家中还有三位兄长,排行老四,因此朋友间也经常叫他傅四。但是那都是早年间私底下的称呼,单单以宿朝之这个宿氏集团掌舵人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这样叫他的。而现在,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过分震惊下让傅司言久久地站在原地,无数种可能与不可能的设想疯狂地占据着他的思绪,好半晌才迟疑地再次发出声音:你这是想起来了? 宿朝之神色无波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傅司言下意识地回头朝已经没了人影的楼梯口看去。 宿朝之提前回答了他的疑惑:我还没有告诉凤凰。 傅司言依旧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个过分突然的消息,脱口问道:为什么? 宿朝之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许久后才再次开口:如果你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情,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傅司言最近一直绞尽脑汁地去探究陆安生的计划,闻言心头顿时一凛:你的意思是,你已经 其实我还没有完全地都想起来,但是,以目前知道的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已经足够推测一二了。宿朝之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觉,整个眼眶都很是深邃,即便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地再作回想,依旧感到整个胸口满是揪心的痛,他在试图将自己的元神,逐步地转移到我的身上。 傅司言跟着陆安生追逐了宿朝之那么多世,虽然之前也多少有过一些猜测,却是从来没有往这个荒诞的方向去做设想。 此时从宿朝之的口中得到答案,声音不由地稍稍抬高了几分:他疯了?!!! 是啊,真是疯了宿朝之的表情像是在笑,却是笑得很是惨淡,他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来到了阳光下,抬头任由阳光刺得满眼生涩,话像是在说给傅司言,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既然让我知道了,就不可能再让他继续做这种疯事。 傅司言因为担心陆安生,一直以来都不支持他与宿朝之的接触。但是如果轮到对凤凰的关心,他也知道跟前的这个男人比起他,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神态落入眼中,让傅司言暂时收起了所有的个人情绪,尽可能快速地消化了全部的信息量后,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不管你准备怎么做,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五百年前的血噬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宿朝之抬头看了眼楼上紧闭的窗口,转过身去:去外面说。 第45章 当年诛妖师各派联合围剿妖族的事情, 经过几百年的传述早就已经演变出了无数的版本。但是不论是在哪一个故事里,也不论妖族在这些传闻中是正是邪,有一点都是无比相同的, 那就是在血噬之夜当天,黑龙伏诛, 凤凰堕魔。 傅司言那天其实并不在场, 当时家里的几位兄长恰好有些事情安排, 将他差走了,让他正好避开了这天昏地暗的一战,也成为了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等他抵达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满目的疮痍, 遍地的尸骨,以及仿佛完全丢失了灵魂的凤凰。 是的,傅司言没有看到黑龙的尸体, 也不知道是和传闻中一样受创灰飞烟灭, 他看到的只有那一身黑衣被凤凰紧紧地搂在怀里,死活都拽不出来。 宿朝之平静地听傅司言说着, 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平静地点上。 事后的情形他自然是不知道, 此时光是听着这样的描述就止不住地感到心疼。 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去管凤凰自己的想法,单纯的,自以为是的, 一意孤行的,用自己的死亡去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可仔细想想, 有的时候, 反倒是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如若不然, 又何必这样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地要重塑他的元神,将他重新地复活回来。 宿朝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的感觉瞬间充斥满了整个喉咙口,猝不及防下让他狠狠地呛了几口,等重新平静下来,留意到傅司言询问的视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其实,也就跟那些传闻中的差不多吧 从昨晚开始,就陆续有一段又一段的记忆从宿朝之的脑海中浮现。每一段的记忆都像是一把利刃,越是迤逦美好,就越是将他的心头扎得鲜血淋漓。这些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成许多前世的记忆,而在其中,最为完整的无疑就是五百年前的所有回忆了。在那时候,黑龙的所有元神都是完整的,有些深深烙印在深处的东西自然是怎么也不可能抹去。 当年的那场大战确实爆发得有些太过突然,诛妖师那边有备而来,妖界各族无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战火被彻底点燃的时候,他们和以往那样正在竹林里抚琴吹箫,直到突如其来的杀气破坏了整片宁静,血夜降临,只剩下一片杀孽。 妖族和诛妖师之间的纷争早就持续了近千年,本就是两边对立的阵营,来来去去也没少起过冲突,不过诛妖师众系就算再过术法高超,毕竟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类,早年的几次试图发难都没有讨到半点的好处,原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一回居然会祭出了上古神器屠魔剑。 众所周知,这件传闻中的神器同时也是集天地灵气所蕴养出来的巨大煞气,一旦祭出,若不屠魔,绝不归鞘。 傅司言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当时是你 是的。宿朝之说,修为窥近魔道的只有我和凤凰两个,当时的局面紧迫,再拖半分恐怕都会让他不堪重负,所以我抢在他之前,选择了以身殉剑。 宿朝之的话说得非常云淡风轻,但是字里行间都已经足以预见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惨烈。 抢在之前。 如果当时他没有来得及这样做的话,那么以命相换的恐怕就会变成了 傅司言张了张嘴,才发现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些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古往今来,这种以诛妖为生的人士一个个总是自诩名门正派,行的却是这种不计后果的恶劣行径。 只要稍微了解过的人都该知道,屠魔剑这种神器至阴至煞,居然为了逞一时之快而选择祭出,如 果没有及时归鞘,但是其周围散发出来的煞气就足以叫所有生灵发狂入魔,到时候被血染头的可就不单单只是一个山头那么简单的了。 为求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说的也不过如此。 宿朝之听着傅司言义愤填膺,垂眸看了眼已经燃尽了的烟头,没有说话。 他的记忆才刚开始找回来,时不时地漏入一些,虽然逐渐记起,但不可避免地多少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放在当时,他恐怕会落得个血洗凡间,但是此时此刻满心满脑的却是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宿朝之缓缓地吁了口气:我能记得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至于死后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会比我更加清楚。 傅司言留意到询问的视线,明白宿朝之要问什么,想了想,将凤凰盛怒入魔屠杀众人,最后与文皋达成协议获取秘术的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说完打量了一眼宿朝之的表情: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陆安生怕我误事,那秘术具体的施展手段和后果从来都不跟我透露半句,既然你多少也都想起来了,在这一点上,应该会比我更清楚很多吧? 是的,我明白。宿朝之沉吟片刻,将烟头揉成了一团,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回收桶里,站直了身子,那些陈年旧账暂且不算,凤凰陆安生的事情,是应该好好地处理一下了。 傅司言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不用准备,也什么都不用做。宿朝之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他会回来找我的。 傅司言也不知道宿朝之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但是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也就姑且相信这么一次。之前对于陆安生的百般付出确实不太情愿,但他傅四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单说这黑龙护凤凰护到了这个份上,要说是亏欠了一条命也不为过,在这点上确实是没什么值得诟病的。更何况现在宿朝之知道的信息量远比他大得多,此时此刻沉默了一瞬,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宿朝之想起了傅司言总是在陆安生跟前絮絮叨叨的样子,非常贴心地提出了要求:在他面前闭嘴就行。 傅司言: 操,这是要他连找陆安生兴师问罪的念头都给断了?真是两口子合起伙来欺负人! 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傅司言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帮不上太大的忙,宿朝之这个始作俑者既然都想起来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接下去的事交给他自己解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行在停车场等了半天,没等来陆安生,反倒是看到了自家老板跟傅司言并肩走来的画面。之前明明还很不对盘的两人,一眼看去居然还相谈甚欢,差点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等坐上车后正式出发,他如往常般询问道:现在准备要去哪里? 去公司吧。宿朝之的视线落在窗外,想了想,说,对了,找个家政把西城的公寓打扫一下。 周行没反应过来:啊? 宿朝之语调陈述:方便小陆先生过来后,可以直接就住进去。 周行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脑子里最后停留的印象还是送陆安生时候两人都故意保持疏离的态度,但是宿朝之的话又说得这么笃定,到底还是识趣地没有多问什么。回到公司后送宿朝之回到办公室,便拿出手机来拨通了西城附近家政的联系电话。 其实西城的公寓在陆安生搬走之后就一直空着,期间也隔三差五地有人整理,非要说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地打扫的东西,只是单纯遵从一下自家老板的安排而已。 宿朝之在公司里又忙了几天,在这期间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直到第五天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前台的电话忽然打到了周行的手机上:喂,周助理吗,这 里有一位先生要见宿总。 周行正忙得不可开交,随口应道:见老板的流程你们还不清楚吗,打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直接登记上报,走预约。 可是前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停顿了一下后放轻了语调,这位先生之前跟你们一起来过集团,说是,姓陆。 周行手上的工作顿时停了下来,愣神片刻,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往外面走去:你先接待一下,我马上就下去! 姓陆。 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个陆安生。 本以为又是自家老板一厢情愿的念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真的回心转意地找上门来了! 第46章 周行在下楼之前, 非常机智地先去通知了一下宿朝之。最后得到了自家老板的许可,接到陆安生之后一路领进了电梯,送到了宿朝之的专属接待室里。 陆安生的表情上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一路走来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从周行手上接过递来的茶后道了声谢, 抱着茶杯又开始微微走神。 周行一时间琢磨不透陆安生的心思,想了想, 到底还是先一步退了出去。 接待室里只留下了陆安生一人,唇角在茶杯边缘抿了一口,最后微不可识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确定今天来到这里到底合不合适,单是这个决定就让他整整犹豫了好几天,可是另一方面也知道越是这种关头就越不好再出错,才选择了重新站在这里。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那日昏迷后回去, 他隐约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妖力似乎又回来了不少。 这种情况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对陆安生而言却不是这样。他不清楚自己神志迷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之前的所有妖力都是他一点一点地度入宿朝之体内的, 如今一夜之间居然重新回归到了体内, 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生怕重新影响到宿朝之那具本该已经被他调整到最佳状态的身体。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自身的虚弱状态, 导致属于凤凰的妖力本能地回归本体,他就必须想办法将这些力量重新归还回去。 秘术最后的残页已经找回,元神的心笼也完成了铸就, 几百年的筹谋也已经近在眼前, 陆安生无法想象、也不会允许到时候的功亏一篑。 但是在此之前, 他必须先确认这件事情。 遥遥地可以听到隐约的脚步声, 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安生抬头的时候恰好跟走进来的男人四目相对。 氛围一时间多少有些微妙。 毕竟之前陆安生走得决绝, 对宿朝之的态度也可以说是丝毫没留情面,连他自己也不确定突然间重新找上门来,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然而宿朝之在视线对上后只是微微一笑,走近之后非常娴熟地从陆安生手中拿过茶杯,将自己手里的杯子送了过去:刚收到买来的新茶,你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可以试试味道。 陆安生看着对方看起来有些期待的样子,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由衷道:是不错。 宿朝之看起来对有人欣赏他的茶叶感到非常满意,把手里空下来的杯子随手放在了桌面上,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做下,十指交叉地搁在大腿上,垂眸看来: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如果单是为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致谢,倒确实不需要多跑上这么一趟。 确实应该好好谢谢你。陆安生也知道晚宴的事情是很好的切入点,顺势应着,抬眸看去,就是不知道宿少愿不愿意给我这个道谢的机会。 话说得很婉转,可是碍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疏离之间又不可避免地透着一股子暧昧。 宿朝之盖下了眼底了然的笑意,清了清嗓子:不急,在这之前,我正好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小陆先生。 说着,不等陆安生回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径直走到陆安生的跟前,单膝微曲。 分卷(30) 陆安生还没来得及反应,右手便已经被宿朝之轻轻地托了起来。 他原本还在计划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接近宿朝之,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将机会送到了跟前,并没有着急将人推开,而是顺着这样的动作微微动了动指尖,仿佛是上天故意给他制造的机会,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凤凰之力从指尖传出,悄无声息地开始在宿朝之的体内流转了起来。 宿朝之微垂的发丝盖住了他的视线,假若丝毫 没有觉察到陆安生的举动,依旧保持着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故意放缓动作,轻手轻脚地将红色的绳子系到了陆安生白皙的手腕上。 两个人各怀心思,时间也仿佛也跟着放缓了很多。 等宿朝之系好绳结将手收回,一秒不差地恰好就在陆安生探视完妖力情况的瞬间。 很明显,宿朝之体内的凤凰之力,确实比当初他传递过去的少了一大截。 那天晚上的酒店当中果然还是在他们两人没有觉察之间发生了什么,导致被他回收了很多的能力。 陆安生在这样的发现下稍稍有些走神,心里逐渐有了决定之后,才留意到了宿朝之给他在手腕处戴上的那颗红色的珠子。 这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心珠,只是单从那流转的光泽看出绝对价值不菲,要想寻来显然也费了不少心思。 陆安生询问地抬头看去。 对上这样的视线,宿朝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吗?我见你把之前的那颗送给了席修然,就琢磨着正好买一个新的给你,现在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戴在你的手上确实非常合适。 陆安生想起那天晚上昏迷前宿朝之有些异样的举动,听完这番话后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跟席修然的交流居然会被这个男人看到,顿了一下,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拿着不太合适。 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梵生先生当初帮了我们宿氏集团这么大的忙,最多也只能算是礼尚往来。宿朝之的话语说得非常淡然,这几天我也差不多已经相同了,我确实不应该为了之前的那种关系给你图添负担。本来就都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太过上纲上线的确不太合适。情人关系,大家都懂的,合则一起不合则分,非要拿情感把人绑了就不太懂事了。 所以我也看开了,我们两人之间本就不必要搞得太僵,床上的事情床上处理,想走的时候谁也不好留谁,如果有朝一日在外面玩腻了又想重新回来了说到这里,宿朝之看着陆安生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拉长了语调,至少在我这里,随时都是非、常、欢、迎。 陆安生定定地看着宿朝之的每一个表情,想要看出一丝违心的破绽,只是在这样的一颦一笑间,似乎是真的彻底看开了,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偏执与不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坦荡与淡然。 像是,真的不再纠缠与跟他之间的感情了。 陆安生之前一直担心如果他继续留在宿朝之的身边,随着秘术的深入会不可收拾地牵引出昔日的感情,以至于到时候再经历一次当年那离别的撕痛。可现在,宿朝之这样洒脱的态度原本应该是他所愿,却反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的胸口发狠般拽地生疼。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这或许应该是他和宿朝之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 陆安生原本就需要想办法重新将体内的妖力重新还给宿朝之,之前唯有的顾虑在宿朝之这样的态度下也终于被抹去了,在长久的对视下缓声开口:如果我说,现在想回来呢? 宿朝之在这样的注视下低低一笑:我刚才就说了,随时欢迎。 当天下午宿朝之没再继续留在集团,将公司的事情交给周行统筹之后,直接将陆安生带回了西城公寓。 套房里的一切摆设依旧是两人起初住在一起时候的样子,刚一进门,熟悉的气息就直接扑面而来,仿佛有哪根弦被彻底触动,片刻间就直接痴缠在了一起,互相拥抱着,撕扯着,压抑了呼吸,最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很多东西仿佛没变,又仿佛已经变了很多,只有彼此的气息依旧是最让他们沉溺的那个样子,逐渐迷了夜色。 在这之前,两人表面上的关系宛若凝固的冰,本该千年不化,谁 也没想到居然能够破冰地这样轻易,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千年寒冰一经消融,便是愈发的不可收拾。 原本,两个人其实都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可真的到了某个高度的时候,一切的理智都将荡然无存。 宿朝之的故作姿态不过是给了陆安生回来他身边的一个台阶,可是情到极点,到底还是作不出那克制自控的样子。 好在,陆安生的防线也崩塌得不妨多让。 他明明想着要借助归来的机会重新施法,可是当天晚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无法控制地沦陷其中。最后,所有的计划与谋算,都在这次别离后的重聚中支离破碎。 算了,就先放纵一次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着,完完全全地迷失在了对方的怀抱当中,落入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宁静睡梦。 几百年的梦境轮回彻底平息,化为一夜好眠。 第47章 是的, 他在我这里。放心,保证完美无缺地交还给你。当然,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放心,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宿朝之靠在沙发上打着电话,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上,语调淡淡。 电话另外那头隐约传来傅司言的声音, 听起来也很是头大:你没有办法?我才叫没有办法!摊上这么一个朋友总归得我自认倒霉。 宿朝之抬了抬眉:有时间操这份闲心,不如多找点资料交给我, 除了你之前说的那个席修然外,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傅司言说:目前没有,我再细查看看。 嗯,等你消息。宿朝之见陆安生已经做好了午饭逐盘端上了桌,不动声色地放低了声音,那就先这样吧, 回头联系。 陆安生摆盘完毕, 看了过来:不是说休假吗? 大概是这几天的生活太过平静没满,一旦满足了某方面的兴趣之后,就让人瞬间沉溺荒废了下去。就在陆安生重新住回西城公寓的第三天, 宿朝之破天荒地给自己批了个长时间假期, 美其名曰趁着陆安生回心转意的当头, 好好地养一养那长期不受照看的胃。 龙性本淫。 陆安生对于宿朝之的重欲早已习惯,加上这次回来之后宿朝之的态度确实只是维持在一种外在的特殊关系上,对于这个理由也就没有多想。倒是看着宿朝之放假在家, 反倒一个接一个电话的没有断过,才随口问了一句。 是休假, 朋友找我。宿朝之状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走到桌前一眼扫过丰盛的菜肴, 笑了笑,今天又有口福了。 对于宿朝之那闹腾的胃,陆安生一直也是清楚的,既然想要找个时间养养,留在家里某方面来说也方便了他的行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在菜单的安排上面也是尽心尽责。 某方面来说,他这个情人可以说是做得近乎完美。 他这几天也没少听宿朝之夸他厨艺,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跟着低笑一声没再多问什么,舀了一碗汤递到宿朝之的跟前:喜欢就多吃一点。 这一顿宿朝之确实吃了很多,吃饱之后就又被陆安生勾起了其他方面的食欲。 单单是独处的几天下来,两人的生活似乎就再没能清晰地分出日夜,但凡什么时候动了心思,就笑吟吟地勾着往房间里带,天旋地转间一片迷乱。 都说小别胜新婚,有时候情人之间的短暂分开反倒更能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就像是原本被狠狠拉开太久的皮筋,一旦松手弹回,强行被拉开的那段部分要想恢复原来的长度,毫无疑问地就会一圈圈纠结地缠绕在一起,恨不得狠狠地揉成一团。 宿朝之对陆安生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更何况这个男人这次回来心里带着自己的任务,身体上的满足之余,满心满脑地都是急切地想要将自己体内的妖力重新地转移回来,热情,频繁,恨不得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完全揉碎在体内。 宿朝之面上被撩得火气缠身,另一方面又配合着陆安生的演出,视若无睹。纵情无度四个字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被他展示得淋漓尽致,可也唯有随着逐渐清晰的记忆,任由怀中人放纵,汗透周身之下还得强行控制住自己不将这只完全不顾自身的凤凰抓起来,狠狠臭骂一顿的冲动。 宿朝之太了解陆安生了,一旦认准的事情就绝对会执行到底,如果不悄无声息地在暗中兜着,保不定会为了不让他破坏所谓的计划,一意孤行地做出什么愈发无法挽回的事来。 主卧里的氛围暧昧滋生,莫川被留在傅司言那里没有带回,整个套房里空荡无人,微掩的房门没有关上,时不时地可以听到从中漏出的沉重呼吸。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外面高悬的太阳逐渐地彻底落下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盘踞的星空。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依旧是一片的昏暗,没有开灯,过分彻底放纵之下任谁都精疲力竭,原本还保持清醒的陆安生终于在体力和妖力的近乎透支下,靠在宿朝之宽广的胸膛上,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周围一片寂静。 搁在床头柜上的闹钟上,指针徐缓地蠕动着。 原本应该被陆安生锢在睡梦中的男人,在无声的沉寂间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垂眸看去。 陆安生每次在传导妖力之前总会先让宿朝之睡去,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惊醒,自己在事后自然也入睡得非常放心。可这一切稳妥的前提,都是基于宿朝之还是纯粹的宿朝之之上。 比起之前,陆安生毕竟已经虚弱太多,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妖力随着大量传递到宿朝之的体内,自然也逐渐地薄弱了下去。 相比之下,或许反倒是现在还是半人之身的宿朝之,更像一个上古大妖该有的样子。 宿朝之伸手抚去陆安生额前的薄汗,眼底早就已经没了先前纵情时炽热的**,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心疼。 生怕弄醒陆安生,他的指尖在陆安生的眉口轻轻抚过,如这几天每次所做的那样,利用陆安生传输给他的妖力锁住梦境,然后轻轻俯身,吻上了那柔软又略微有些干燥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又将力量重新渡了回去。 宿朝之不像陆安生手中握有秘术,每次的反馈都只能归还一点,但是以目前陆安生的状态来说,即便只能做到还回去四分之一,至少也能暂时保住陆安生在这样太过密集的秘术节奏下,而导致随时可能出现的妖力透支。 这样的逆向操作显然也是一种极致的考验,单单只是片刻的功夫,宿朝之就已经汗透淋漓。 完毕,他缓缓地松开了陆安生的唇,垂眸看着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也就在这人睡着的时候才能揭下平日里不甚在意的面具,露出了眉目间那抹柔软的温柔。 只有宿朝之自己知道,有多少次的冲动想要不计后果地告诉陆安生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可是每到临界点的时候又被理智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现在还不可以。 要想阻止凤凰这只老犟鸟继续作贱自己,就只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好在,一切也都快了。 到那时候他一定要把人圈进怀里狠狠地欺负一顿,彻彻底底地让陆安生认识到,他这样的举动到底有多叫人发疯! 第48章 陆安生发现宿朝之最近是真的非常喜欢吃他, 和他做的饭。 大概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本就被养叼的胃在经历过短暂的离别之后,本能地显得更为依恋了起来。每餐都是满满一桌子的菜, 最后也都会全部被扫荡一空,连渣都没剩半点。 在吃饭这件事上,陆安生自然是高兴的, 可惜平稳的日子也没过个两天,大概是因为被他反复倒腾的凤凰之力, 明显偏弱的身子没能承受住这样子的折腾,又断断续续地开始发起了烧。 陆安生发现这回宿朝之倒是很听他的话,知道他不喜欢去医院,就没再提过请医生的事情。就连之前服用的那些退烧药,听他说了几次太苦之后也没有再强行让他喝过,只是依旧会认真地监督他擦掉身上的汗再回房睡觉, 躺在床上的时候也时不时地可以感受到有人频繁进门的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是宿朝之在那反反复复地调试着房间里的空调温度。 陆安生不知道的是,宿朝之这样看起来比以往要来地淡然很多的态度底下,埋藏的是一颗恨不得把他狠狠训斥一顿的心。 以前没有记起来的时候, 宿朝之不知道陆安生这样无辜发烧背后的原因, 如今知道了, 对于凤凰之力反复起来有多难熬,除了陆安生之外就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这边没有强行让陆安生去吃人类这些没甚作用的退烧药,另一边看着陆安生这样眉头紧锁地一个人蜷缩在床上, 心疼得不行,却又很清楚在这个时候, 陆安生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太过接近的。 原本就是因为体内妖力消耗过大所导致的结果, 谁也不确定在气息紊乱的阶段, 有体内拥有另外一部分凤凰之力的宿朝之在旁边,会不会又发生什么奇怪的反应。 陆安生不会冒这种风险。 宿朝之记不清楚第几次进房来看,遥遥地眼见床上的人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才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低头看着这样沉睡的侧颜,宿朝之缓缓地伸手。指尖出过额前的时候瞬间腾起了一股灼烧的感觉,让他不由地拧了下眉心,看着明显睡得不□□分的陆安生,轻手轻脚地在床头坐下,将人小心地托起安置在自己的怀里。 大概是因为笼罩上来的熟悉气息,陆安生紧拧的眉心终于稍微舒展了几分,下意识地轻轻地往里面蹭了蹭。 宿朝之生怕惊扰到人,撑着这样有些僵硬的姿势半靠着,只感觉陆安生这样的动作仿佛从心底划过,又痒又涩的微妙感觉下定定地看着怀里人半晌,反复确定过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试图利用自己体内的气息以作安抚,让陆安生可以睡得更好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的指尖触碰到对方的眉心,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就这样将宿朝之微凉的指尖捏在了掌中。 陆安生睁开的睡眼隐约还有几分迷离,透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来,停顿了片刻,似嗔似娇地嘀咕了一句:都说了让我自己睡觉就好,你吵到我了。 陆安生的掌心也仿佛蹿着火,隔着肌肤就直接烧上了宿朝之的指尖。 这让他稍稍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气息收敛了回去,垂眸笑了笑:是我不对,刚才看你睡得不够安稳,就想让你睡舒服一些。 陆安生直勾勾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微哑,又透着点倔强:我自己一个人睡就好。 分卷(31) 好,你睡,我不吵你。被这样的视线注视,宿朝之没忍住俯身在那唇瓣上啄了一口,叫人又重新放回到了床上,刚好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记得打我电话。 嗯。陆安生乖巧地应了一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半点没有多问宿朝之去向的意思,那你带点晚饭回来,今天我可做不了饭了。 宿朝之:知道了。 他走到 房间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陆安生片刻间又陷入了半昏半沉的状态当中,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拿出手机来给傅司言发了一条消息:【我现在准备过去了,你有空的话过来一趟吧,留他一个人在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傅司言:【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宿朝之没想到有朝一日傅司言居然还能跟他说出这种关心的话,但是某一方面来说也就意味着,傅四是打从心底地觉得那个男人充满了危险。 没再回复,他关上房门,迈步走进了电梯间。 因为小的时候两家走得很近,余家名下的各大产业宿朝之向来并不陌生,只不过避开余老爷子跟余淖单独见人,倒还是头一次。 席修然突然接到宿朝之的约见显然也很惊讶,不过电话当中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当时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方便的时间地点,就很坦然地接受了下来。不说别的,单是这份从容的气度,确实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约定的地方是余氏名下的某集团大楼顶层,席修然作为余氏的首席顾问,看得出来平日里也是呼风唤雨惯了的角色,见到宿朝之后三两句就将其他人全部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两人独处。 如果说席修然一开始还有些怀疑宿朝之找他的动机,等到此时看到对方毫不回避地展示在周遭的凤凰之力,也已经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他不疾不徐地低头喝了一口差,饶有兴致地将宿朝之端详了一番,问:不知道宿少这次来找我,是以什么身份呢? 他没有提陆安生,更没有提宿朝之明显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却很是开门见山地引出了话题。 我是瞒着陆安生来的。宿朝之回答得也很是直接,扫过席修然那喜怒不辨的脸,勾了勾嘴角,今天也不兜圈子,我希望你可以停止跟他的合作。 席修然的眉梢微微一挑:什么合作? 都是千年妖怪,真要试探起来显然谁也玩不过谁。 这几天宿朝之已经派人查清楚了席修然的处事风格,说起话来也丝毫不怕有所得罪:明人不说暗话,席先生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答应了什么需求,想来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别人大忙吧?这样说吧,如果你坦途的只是陆安生手中的那套秘术,他能答应的事情我也一样可以答应,而且,最终的效果一定比他能给的更加完美。 毕竟只是猜测,宿朝之说话的期间始终留意着席修然眉目间的神态,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微妙情绪才彻底确定下来。嘴角浮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既然敢直接就暴露自己的底细,那就意味着我带有绝对的筹码,你说呢? 席修然没有否认,但是显然也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宿朝之诈得全盘拖出,身子稍稍往后侧了几分,靠在老板椅上垂眸看来,眸色收敛回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饶有兴趣的观察:别的不知道,单是宿少这份**性,我是真的非常佩服。瞒着小陆先生来的?看样子,恢复妖性这件事情也同样没有告诉过他吧?你就不怕今日没有谈成,我直接把这件事情给捅回去? 你不会的。宿朝之缓声说着,语调非常肯定,不说把这事告诉凤凰后就等于捅破了我和他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我要真铁了心地不让他继续进行秘术,你们的合作一样也进行不下去。说到底,跟谁合作更加有利,以席先生的聪明才智相信已经有了更直接的判断。 席修然要笑不笑:你这算是先断了我的后路,再给我一颗糖吃? 宿朝之不置可否。 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终,还是席修然重新打破了这份寂静:所以,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是也有一个过分执念的人吗?宿朝之的指尖轻轻地敲在桌面上,每一下仿佛都带着一个字符,字字句句落入席修然的耳中,如果单单只是想从陆安生那里得知秘术的话,我作为当事人,了解的怎么也不会比陆安生更少。但是不管他最终给过你什么允诺,难道还有什么比我这具已经炼化完成的身体更现成容器吗?这其中的价值,应该不需要我多作交待了吧? 他抬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席修然:人类的寿命也不过百年,更何况我也未必能够活到寿终就寝。只要答应我的事情,到时候,这就是你的。 席修然起初也有预感,但是真当宿朝之说出这样的话后,到底还是有些讶异地多看了他一眼。 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地笑出声来:筹码果然非常诱人。不过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这是紧赶着在我跟前一个接一个地表演情比金坚,秀恩爱呢? 宿朝之瞥了他一眼:这样的恩爱你喜欢秀? 席修然设身处地地试想了一下,果断摇头:还是算了。 第49章 当天的天气变的很快,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风和日丽,等到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宿朝之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站在门口看着雨珠坠落在地面上溅开偏偏水迹, 散散地垂了下眼眸, 神色无波地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雨天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粘稠感, 湿润润的,泛凉,宿朝之不疾不徐地走在雨幕当中, 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那些水花一点点地渗入他的衣衫, 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叼在嘴边,点上。 他以前其实不算有抽烟的习惯, 但是禁不住这个时候想抽。 一开始知道陆安生没有找傅司言而去找了席修然的时候,宿朝之其实隐约已经猜到了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里多少也算是有了一些的思想准备, 才会不计后果地去说服席修然倒戈。可是今天, 当真真切切地从席修然里听到真相, 依旧止不住地感到想要发狂。 以前一世世的事情在近段时间逐渐记得愈发清晰, 每一世陆安生出现在他跟前时候的样子从脑海中一幕幕浮现,仿佛历历在目,可是记起的越多,就越让他有些不敢想象, 这么漫长的几百年岁月里,他的凤凰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就像他仅仅还只是身为宿朝之的时候所想的那样, 这个男人离不开他。 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不是真正地无法承受失去, 当年那一战中他又怎么会宁可承受屠魔剑毁心灭神的伤害, 也要把活下去的希望交给他最系在心上的人。 宿朝之站在雨帘当中,有些恍惚地看着远处被乌云彻底吞没的天际。 某方面来说,实际上单独活下来的人才是最为痛苦,可即便知道了这样的道理又怎么样,谁又能在明知道会变成怎样结局的情况下,收起让爱人生存下去的自私期望,而去放任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跟前彻底毁灭呢 即便再来一次,宿朝之依旧可以非常肯定,当时当日,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握紧那把插入胸前的利剑。 转眼间全身上下浸透的湿润感带上了阵阵的凉意,宿朝之站在十字路口看着闪烁的红绿灯,周围人流穿梭,四肢在冻感的浸透下隐约有些发麻。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才将拉回了他的神志。 宿朝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放到耳边:喂? 我从老臭鸟那出来了,应该没什么事,下午睡醒后体温降下来很多,这阵反应应该也已经过去了。傅司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那边怎么样,见到席修然了吗? 见到了。红灯跳到绿灯,宿朝之迈开了脚步,他愿意配合我们。 真的假的?傅司言听起来多少有些不信,这蛇看起来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么轻易就被说服了,你这是给了他什么甜头? 宿朝之说:这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总算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傅司言问:所以是怎么回事?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将从席修然处得知的计划简单地描述了一遍。 片刻后,果然听到傅司言暴跳如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踏马,这家伙是真的疯了吗! 别说他了,我都快被逼疯了。宿朝之情绪不明地笑出声来,某方面来说,我真觉得你对我充满意见的态度是无比正确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至于让他搞出这些事来。 傅司言没好气地问:现在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我们都很了解他,这件事情就算我们想要阻止,他也一定会用另外的方式继续进行下去。宿朝之说,与其这样,倒不如找到一个可以不需要他自损元神的方法来将我复活,那应该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吧。 傅司言:要是能有这种办法早就用了,还需要等到现等等,你的意思是! 宿朝之见傅司言明白了他的意图,低低地笑了一声:有没有这种办法,当然是我们说了算了。 操,鬼还是你这臭龙最鬼!傅司言嘴上骂骂咧咧,但是也由衷地知道这个办法是眼下最可行的,稍微松了一口气之余,转念又觉得有些不太放心,可是在这之后要怎么办,你现在的情况恐怕维持不了太久吧? 如果只是最初的人类躯体也就罢了,最多也就像前几世一样最后落个英年早逝,现在的宿朝之体内存有了太多陆安生渡入的妖力,这根本不是他现在这样的肉.体凡胎可以承受的。时间一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然而宿朝之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到时候再说吧,就挂断了傅司言的电话。 现在除了安抚好陆安生之外,他已经无暇再去多想其他的事了。 毕竟是重活一世,没有人比他更珍惜现在这样失而复得的相处时光了。 不知不觉大雨倾盆,宿朝之独自在路上走了许久,才拦了一辆车返回西城公寓。 原本以为这个时间点陆安生应该还在睡,结果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拿着雨伞等在楼下的身影,几乎是在看到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奔了过来,将伞高高举过他的头顶,替他挡去了侵蚀的雨帘。 宿朝之在看到陆安生的一瞬间多少有些晃神,直到来人来到了跟前,没等开口,豁然伸手一把搂进了怀里。 紧贴的触觉透着衣衫带过了一丝灼热的体温,在全身凉透的情况下显得尤为清晰,也仿佛一团火般提醒了自己几乎湿透的身子,怕也将陆安生弄湿,又几乎没有犹豫地要把人推开。 然而陆安生仿佛早就预见了他的动作般,故意往前靠近了几分,几乎是赖在身前抬头看着宿朝之,一双眼睛亮亮的:我记得你没有带伞就下来等等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了? 宿朝之想起来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回复的最后一条信息,当时也只当是陆安生随便问了一下他的情况并没放在心上,怎么都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样一直在下面等着他。心头忍不住一暖,直接伸手捏起下颌往上一送,深深地吻了下去。 呼吸灼热,等松开的时候,长期处在湿冷环境下导致嗓音也有些干哑:没注意,就不小心多淋了点雨。 陆安生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说的鬼话,应了一声也没多问,拉起宿朝之往里面走去,进门后收起了雨伞,没有再管低落在玄关的雨迹,进屋后直接去浴室抓出一块浴巾,二话不说地扔到宿朝之的头顶,胡乱地就是一通蹂.躏。 宿朝之怀疑这人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撒气,也难得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任他折腾,到最后好不容易等到那块浴巾拿来,抬头扫了一眼男人那神态淡淡的脸,眼底的眸色一晃,忽然伸手将人一把拽进了怀里。 陆安生在这样猝不及防的举动下惊呼了一声,很快随着宿朝之的动作感受到了充斥在脖.颈间的呼吸,低笑着把人轻轻地推了一把:先去洗澡。 不用。宿朝之的头紧紧地低着陆安生的肩膀,垂落的发丝盖住了脸上的表情,掩盖住情绪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没想把你怎么样,就想单纯的抱一会。 宿朝之几乎没有过这样的表现,看起来莫名地觉得有点像是撒娇。 陆安生回想刚才男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分明有些走神的状态,不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稍稍推了两把也就没再赶人,只是垂眸扫了眼那依旧湿透的发丝,低声说:那就抱一会儿,抱完了还是要去洗澡。 宿朝之没有吭声,过了片刻才仿佛回过味来,有些失笑的声音传来:知 道了,都听你的。 陆安生的余光扫过,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地伸手在那头上揉了一把:好。 这样的动作像是在宿朝之的心头挠了一下,原本一路来整理好的情绪险些彻底迸发,他疯狂地想要撕去眼下的一切,可是此时此刻他也同样非常清楚,至少就在眼下,自己还不能在陆安生的跟前表露太多。 宿朝之非常庆幸自己是在今天去了席修然。 如果这条蛇所说都是真的,那么陆安生要等血月之夜行动,应该也就是这三四天的事了。 如今已经处在了尘埃落定的前夕,一切都已经快了。 第50章 接下去几天的生活过得非常平静, 平静到了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记忆点。 宿朝之依旧没有去集团,将事情全权交给周行协助转达处理之后,将原本就已经难得漫长的假期更拉长了几天。 假期的落点刚好在22号, 也就是过两天的血月之夜以后。 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确实非常巧合, 巧合到近乎微妙, 但是陆安生满心满意地都落在秘术的最后阶段,对于这种更便于行事的巧合自然不会拒绝。 那一天没有太阳, 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仿佛有一层无声的气流笼罩在周遭的空气中。 宿朝之睡醒的时候发现陆安生早早地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整桌的饭菜,即便是白天,在没有开灯的环境下也显得有些光线昏暗, 周围点上的那一圈隐约闪烁的蜡烛变成了周围氛围唯一的烘托剂。 分卷(32) 宿朝之心头一动,扯起一抹笑脸迎了上去:这么隆重,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陆安生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生日。 宿朝之看着他:今天是你生日吗,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陆安生笑而不语, 将桌子中央摆放着的生日蛋糕拿了出来, 点上正中央的蜡烛, 推到了宿朝之的跟前:来许个愿吧。 生日的寿星才具有吹蜡烛许愿的资格, 今天当然不是陆安生的生日, 他将这个权力交给了宿朝之。 毫无疑问,对他们两人而言这将是无比值得纪念的一天, 陆安生不清楚秘术结束之后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却是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庆祝的机会, 于是一大早做足了准备,想要趁着这个时候来提前庆祝一下属于黑龙的新生。 宿朝之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起伏的呼吸, 保留住了脸上的笑容:这么好, 许愿的机会都让给我?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走到蛋糕面前轻轻地吹灭了拉住,想了想说:那就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平静舒适地生活下去吧。 陆安生有些不满意地用胳膊推了一下:许愿这种事情哪能说出来,这样就不灵了。 宿朝之失笑,抬眸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谁说的,我说灵,就一定能灵。 在这样的注视下,陆安生眸底的神色微微晃了一下,咬了一口宿朝之送到跟前的蛋糕,嘴角压低几分忽然伸手搂上了对方的脖颈,直接用力地吻了上去。 很深很缱绻的一吻,像是充满了眷恋和期待,口中蛋糕的甜腻感觉瞬间化了开去,糖分过浓。 陆安生是真的很容易惹起宿朝之的火气,原先所有复杂疯狂的情绪被狠狠地压抑在心头,在这样丝毫不避讳情绪的宣泄下,一切的屏障在瞬间坍塌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一吻漫长地仿佛经过了几个世纪,直到松开的时候两人眼底已经都充满了氤氲的水汽,略微浑浊的视线下满满的却全都是对方的身影。 宿朝之的声音因为努力控制着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显得有些微哑: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想让我吃蛋糕,还是吃你? 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陆安生似乎也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了,直接飞身一扑将宿朝之压在了沙发上面,声音轻轻地从耳根处摩过:都吃。 两个人都很清楚这大概是他们以现在的身份进行的最后一次纠缠,一经沉迷,直接放弃了所有的理智压抑。 很浓烈,很热情,若隐若现的烛光映衬着沙发里的两个人影,昏沉沉地,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感觉。 阵阵风从窗外漏入,窗帘一阵翩飞,不知不觉间外面原本就昏暗的天色又愈发地沉了下来,逐渐地变得不似在白天。 等到屋内所有灼热的气氛褪去,宿朝之轻轻地在陆安生的下颌捏了一把,将怀里人抱了 起来,转身去浴室里清洗。 温水从花洒中淅淅沥沥地落下,在肌肤上凝聚成一点,随后逐渐流下。 宿朝之先帮陆安生洗干净,然后才轮到自己,等全部清洗完毕之后出去,遥遥地看到坐在沙发正中央的那个人影,宽大的浴袍就这样松垮地盖在身上,衬得身材愈发地有些纤细。 怎么不去换衣服?宿朝之从身后俯身下去,在陆安生的脸上又轻轻地吻了一口,才刚退烧不久,别又整感冒了。 不会。陆安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可能是经过了刚刚的发泄,看起来情绪并不太高,顿了许久才缓缓地回头看了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宿朝之 先前是背对的关系,宿朝之并没有看清楚陆安生的样子,此时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可以看到那双眸底腾起的火红色凤凰纹,仿佛一团火,在对视的瞬间直接击入他的心头。 宿朝之感到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瞬间也意识过来不妙,然而不等他开口,低声叹息般的对不起从耳边拂过,尾音甚至未及落下,随着陆安生那纤细的指尖在他眉目间轻轻一拂,顿时有一股浓烈的睡意铺天盖地地涌来,眼前一黑便顷刻间没有了知觉。 陆安生顺势地一带,将昏睡过去的宿朝之托在自己的怀里。 垂眸扫了一眼男人眉目紧闭间依旧紧拧的眉心,复杂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轻手轻脚地将宿朝之放在了还留有缱绻余味的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就过去。 席修然的声音从另外那头传来:就等你了。 席修然找的地方很偏僻,是个平日里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型仓库,但是干净又宽敞。 在此期间两人已经核对过无数次的操作流程,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却也未必复杂,都是身经百战的千年妖怪,在具体流程上面自然也不必要在这种时候再临时抱佛脚。 空旷场地中央铺设了两条毯子,昏睡中的宿朝之就被摆放在其中一条上,陆安生半跪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了一下在运输期间有些碰乱了的发丝。 秘术要在血月正式出现之后才能进行,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倒也都不觉得着急。 席修然坐在旁边喝着咖啡,余光时不时地瞥过陆安生不掩眷恋的神色,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你这样绞尽脑汁地复活他,就没想过,他可能并不想要你做到这个地步? 陆安生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过去,不答反问:所以,如果那位余少爷不想你这么做,你就会选择不做了吗? 席修然一时语塞,半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陆安生语调淡淡:同样都是执迷不悟的人,又何必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席修然无辜还挨了一句怼,清了清嗓子不说话了。 当天的天际原本就被笼了一层幕布,加上这个仓库间周围几乎没有什么窗户,衬得光线愈发昏暗了起来,明明是白天,顶部昏暗闪烁的顶灯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时间不知不觉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夜色渐渐降临,随着那轮血红色的月亮逐渐升起在空中,几百年难得一遇的至阴时刻终于到来。 陆安生已经替宿朝之整理好了衣衫,定定地在那张脸上看了许久,吁出一口气来,也同样平静地躺在了旁边的毯子上,对席修然最后交待道:我需要去入梦了,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席修然淡淡一笑:放心吧,知道怎么做了。 陆安生应了一声,眼见时间精准地到了晚上7点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间,随着他的沉睡,有一层浅浅的红色光影从身边隐约 浮起,悄无声息地,将他一点一点地笼罩在了其中。 入梦时刻,这张脸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的苍白了几分,但也愈发**。 席修然久久地站在旁边,垂眸看着跟前躺着的两个身影,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为周围伫起了一道结界屏障。 他并没有继续进行接下去的操作,眼见着那个血红色的心笼从陆安生的体内逐渐浮起停留在半空中,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别装了,再装睡我就真的要动手了。 话语轻轻落下,被周围寂静的环境瞬间吞噬。 原本应该陷入昏睡的宿朝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极尽无奈地叹了口气:辛苦了。 席修然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陪你们两个人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确实辛苦。 第51章 宿朝之之前也只是听席修然提起过, 这时候算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心笼。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安生居然能够把自己的元神弄成这副样子,毕竟这种源自自身的东西原本就连接心骨, 牵一下就动全身, 硬生生改变初始的样貌做成这副形状,单凭想象就可以知道这背后承受的到底是怎样的煎熬。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宿朝之心疼得不清,只是视线扫过就有些不忍多看了,深吸了一口气利用自身体内原本就属于陆安生的气息,循循善诱下将那抽离身体的心笼又重新地送回了远处,小心翼翼地在周围伫起了仿佛的屏障,安然无恙地放置了回去。 席修然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宿朝之的动作,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这事做得倒是干脆, 等会魔尊凤凰醒了问起, 打算让我怎么回答? 宿朝之头也不回:对你这种千年老妖来说,睁眼说瞎话难道不是驾轻就熟吗? 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席修然淡淡地受了, 瞥了一眼依旧眉目紧闭的陆安生, 又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既然今晚不需要我干活,那就一起等着吧。看他这幅样子,一时半会大概是醒不过来了。 宿朝之:谢谢。 席修然看得通透:不用谢, 既不需要做事还能如愿获得我想得到的,某方面来说,反而还是我多赚了。 宿朝之没有说话,走到陆安生身边像这人之前做的那样一点一点理干净了发丝, 不动声色地用凤凰之力将他笼罩, 稳固着那有些微乱的气息。 当时陆安生找席修然来护法, 就是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需要有人消耗大量的妖力, 将他铸造完成的心笼转移到宿朝之的体内。如今这个本就显得有些残缺的元神离开身体又重新放回,自然而然地惊扰了气息,在再次恢复稳固的过程中又是一番煎熬。 此时陆安生的整个人不可避免地有些发烫,宿朝之用指尖轻轻地揉了揉那紧拧的眉心,只能尽可能地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但是在这样的状态下,陆安生显然睡得不□□稳。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场大战的夜晚,漫天的血光染红了天际,他站在无尽的杀戮之间,却没有人能看到他,只能在旁观的游离状态下看着血色逐渐浸染了大地,渗透了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壤。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往前找着,所有的画面一下子破碎成了万千碎片,包围着他要拽着他往下落去。 直到在那支离破碎的回忆间,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遥遥地站在远处,朝他笑:凤凰,我回来了 心头一跳,陆安生只是本能地放快了脚步,越跑越近,越跑越近,直到眼见就要抓住的那一瞬间,无数的火焰由地底下蹿起,又将男人完完全全地吞没了进去。 陆安生慌忙伸手想要去抓,结果非但没有抓住那个身影,所有的火焰仿佛具有生命般直接缠上了他的身体,疯狂地想要啃噬殆尽,连带着他一起无止尽地往下坠去。 如果不能一起生,那就一起毁灭 陷入无尽深渊的瞬间,他仿佛听到自己脑海中浮现的声音,低哑的,深沉的,像是一道诅咒。 灼烧的火焰反倒带着透骨的凉意,在全身上下激出了一身的冷汗,陆安生的胸膛止不住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猛地在一片黑暗的环境当中坐了起来。 一瞬间,梦中所有的冷热全都消散了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周围没有丝毫流动的空气,和已经汗透淋漓地黏在自己身上的衣衫。 陆安生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恍惚,梦境中火光通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许久之后,终于逐渐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心头一跳下他慌忙低 下头去,发现元神还在自己体内的一瞬间只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心顿时寒了一大截。 陆安生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席修然,本想质问他为何没有如约进行操作,无意中用手触碰到旁边,才发现本该躺在他身边的男人不见了,那宽敞的毛毯上面空空如也。 陆安生愣住,然后就听到一个隐约带笑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了过来:凤凰,找什么呢? 陆安生的动作停顿在了那里,随后仿佛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身去。 他看到了那个从角落里缓步走出来的男人,依旧是下午洗完澡后穿着那身便服,没有过分精致的装饰,却绝对已经是足以吸引眼球的存在。 明明只是短短的半天而已,可是随着那简简单单的一声凤凰,却是让陆安生等了足足数百年。 他定定地看着宿朝之,恍惚的神态渐渐地回笼了过来,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一抹光清晰地从眼底亮起,几乎在一瞬间迈开了脚步,朝着男人的方向奔了过去。 宿朝之微微驻足,张开双臂,在陆安生跑到近前的一瞬间将人直接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在此时此刻,所有的掩饰与伪装荡然无存,炽热的呼吸从彼此的肌肤间擦过,越是因为刚才彻骨的凉意过分清晰,越是让此时的灼热深刻入骨。 陆安生再抬起头的时候,明亮的眼底已经多了一分隐约的湿气,数百年近乎麻木的执行与期待,在此时此刻终于化为了一声略带哽咽的话语:你终于,复活了 这样所有的表情变化都落在宿朝之的眼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愿漏过,更是在陆安生这样终于坦露情绪的状态下止不住地心疼。 他伸手捧起了陆安生的脸,一言不发地就这样用力地吻了下去。 和之前的缠绵纠葛不同,这样的一吻,足足地间隔了数个世纪。 陆安生在进行秘术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也考虑过可能下午的生日蛋糕会是他跟宿朝之最后的回忆,可此时此刻真的一切都得偿所愿,反倒在这样过分不真实的环境中隐约恍惚了起来。 可此时此刻站在他跟前的,又确实是黑龙。 如果这是一个梦境,有那么一瞬间,陆安生是真的希望不要醒来。 他贪恋地埋在宿朝之的身前,感受着这样被熟悉气息包围的感觉,恨不得将数百年累积下来的情绪完全宣泄,直到听到有人在角落里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这才想起在这个仓库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留意到两人齐齐投来的视线,席修然诚恳地指了指门口的位置:我想走,但是你们挡住路了。 所有冲动的情绪被打断的一瞬间,也重新招回了理智。 陆安生依旧紧紧地拽着宿朝之的衣角,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但再看到席修然时也终于想起了先前留下的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元神 席修然无所事事地在这里干坐了一晚上,就在陪宿朝之等陆安生苏醒的那段时间里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回答起来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起来那也是你运气不错,刚才我施法的期间本来都打算开始转移元神了,结果突然发现黑龙体内的气息在我修为的推动下居然自行凝聚在了一起,没能来得及进行接下去的操作,他就直接醒了。 分卷(33) 说话间,他要笑不笑地扫了宿朝之一眼,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你也不是真的着急想死的人,这人都行了,后续的事情应该也就没有做的必要了吧? 如果放在平常时候,这样的回答根本经不起推敲,但是陆安生手中的秘术也是来历不明,更没人知道真的操作起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突发情况,一下子就让事情变得莫测了起来。 但是以陆安生跟席修然之间的交易来看,这 个蛇妖根本没有骗他必要。而且不管怎么样唯一可以肯定是,黑龙是真的复活了,在这最为关键的一点上毋庸置疑! 陆安生沉默了片刻,还没来及细想,下颌被一只手轻轻托起。 抬眸的时候,直勾勾地对上了宿朝之看来的视线。 男人低头看着他,指腹从那有些干燥的唇角抚过,沉沉的声音落入耳中听起来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凤凰,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陆安生所有细想深究的思绪,随着这样静静落下的一句话顿时断在了那里。 百年的筹谋与经营,为的就是迎接这一天的到来,可准备的再多,在计划中偏偏忘了去想要如何应付这个男人的兴师问罪。 第52章 等到傅司言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 陆安生跟宿朝之已经留下,只剩下席修然站在仓库的门口,沐浴着昏沉的夜色, 莫测的神态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司言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 得知两人暂时已经安然离去,终于彻底地松了口气:别说,那黑龙的办法听起来不太靠谱,放在凤凰的身上还是真的好使。只要接下去他再不一门心思地搞那不知名的秘术,应该就算是万事大吉了吧? 席修然闻言,垂眸看了过来,意有所指地低低一笑:你真这么觉得? 傅司言被问得一时语滞,哽了好半晌, 悻悻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 他瞥了席修然一眼:说起来,宿朝之到底答应了你什么, 居然让你愿意配合着演这出戏? 席修然说:我想要什么, 他就给了我什么。 这样的话显然说得不明不白,傅司言见这老蛇妖的态度也不打算透露,不屑地啧了一声,也转身走了。 席修然在原地神色无波地又站了一会儿, 直到回眸从那空荡无人的仓库里落过视线,神态间才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微不可识地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帮完宿朝之的忙,就可以依照约定耐心地等他结束这一世的寿命后, 取其尸骨, 锤炼鼎炉, 可是今天亲眼看着这样一整个根本就不存在的秘术过程全部结束之后, 莫名地反倒觉得有些动摇了。 余和玉,如果他做了同样的事情,这个男人若是有知,会不会也跟之前的宿朝之一样痛苦,会不会也是同样不计后果地来阻止这样的行动呢?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让心系的人复活,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居然也让他迷茫了起来。 当天晚上诡异的天象无疑引起了各界的注意,等宿朝之跟陆安生回去的时候,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已经都是关于血月之夜的报导。 两人的注意力自然没有落在这些事上,回去的一路上两只手始终紧紧地握着,一路的沉默当中似乎又透露着千言万语。 从宿朝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陆安生就已经隐约觉察到了他的生气,这一路走来跟是一脸温顺,乖得不行,却是不知道,这时候越是作出这幅顺从乖巧的样子,越是让宿朝之恨不得好好地把他教训一顿。 之前那段时间不好暴露自己回忆的真相,早就已经让宿朝之憋得不行,刚走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他就一把抓过跟前的那个男人拦腰抱了起来,丝毫没有顾及这样的惊呼,带着人径直走进了主卧,重重地甩上了门。 天知道他有多想要将陆安生这个不知自爱的家伙狠狠惩罚一顿,结果用力真的狠了,看着怀里人那眼角泛出的泪花,整颗心又止不住地软化了下来。 是我不好宿朝之低低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从陆安生湿润的眼角吮过,语调柔软中带着自责,更多的是心疼和爱抚,让你一个人,这样子过了那么久。 陆安生将头埋在宿朝之的怀里,贪恋地感受着此时此刻的每一分熟悉的氛围,默默地摇了摇,喵叫一样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是,我没办法不让自己不这么做。 他缓缓抬头,定定地对上了宿朝之的眼: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对不对? 这样的注视太过直接而且露骨,宿朝之眼底闪过一抹微妙的神态,然后露出了一抹笑容,在陆安生的额前轻轻地吻了一下:是的,我也会。 今天晚上陆安生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宿朝之到底还是没忍心把他折腾得太狠,象征性地教训了一下之后就把人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不早了,睡吧。 然而陆安生依旧就是这样 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清亮,似乎生怕睡着了人就会不见似的。 宿朝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地在陆安生的头上揉了一把:我就这样抱着你,跑不掉。 陆安生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才终于愿意闭上眼睛。 他确实是太累了,在这之前成日成夜地悬着一颗心没曾放下,此时此刻终于等来了最后的尘埃落定,还是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太多的结局,彻底地松懈下来之后,片刻间就这样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陆安生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是前所未有的安稳,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留意到不知不觉间已经日上三竿。 他已经习惯了常年从睡梦中惊醒的感觉,这样平静的氛围让他隐约间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的朝身边看去,目光从那空空如也的床上掠过,心头一跳当即掀开被子下了地。 直到陆安生几步跑出了房间,看到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才愣愣地站在了那。 宿朝之身上系着围裙,和平日里的样子完全都作不上半点联系,原本正在为锅里的东西苦恼,听到声音回头看来,顿时笑了起来: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有没有放漏了什么。 陆安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迈步走了过去,进厨房后才留意到宿朝之不知道用手机找出了什么食谱,正搁在旁边一门心思地按照上面的步骤钻研美食。原本因为过分岁月静好的场景还有些晃神,这个时候在这过分接地气的举动下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行了你放着吧,让我来。 宿朝之比较坚持:才醒吧,赶紧先去洗漱,告诉我接下去还需要弄什么就行。 陆安生勾了下嘴角,虽然不太放心,简单教了几句后还是去了卫生间。 等洗漱完毕出来,宿朝之手下第一道美食也已经大功告成。 陆安生看着那盘子里黑漆漆看不出样子的一堆东西,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决定不多浪费口舌,直接把那男人从厨房里赶了出去:行了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宿朝之抱着依旧屏幕敞亮的手机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眼里面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转身走进客厅,打开了电视,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很快,从厨房里隐约间传来了饭香,就如他们两人之前每一天度过的样子。 但是又跟那个时候有所不同,所有事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结束,消抹了很多的鸿沟。 陆安生的动作相当利落,饭菜很快就上了桌。 两人并肩在餐桌旁边坐下,吃完午饭之后没等收拾,宿朝之已经似笑非笑地凑到了陆安生的跟前,吹着耳畔:我在集团剩下的假期可不多了,昨天欠下的那个债,是不是该抓紧时间把它还一还了? 陆安生抬眸看去,眼底片刻间也笼起了笑意。 他将双手轻轻地挽过宿朝之的脖颈,不动声色间就将整个人送进了他的怀里:还你,把我自己都还给你。 宿朝之没再说话,直接揽过陆安生的腰,天旋地转间就带着整个人回去了房间。 数百年的思念之前还来不及发现,此时一经爆发便显得愈发不可收拾。 宿朝之的假期确实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三天,两个人也就直接在房间里面纠缠了三天三夜,最后直到周行等无可等地将电话打到了宿朝之的手机上,才将两人从那昏天暗地的氛围中给抽离出来。 房间的窗户紧闭,落下的窗帘盖住了外面的所有阳光,室内满满的都是旖旎的气息。 知道了,今天会去。宿朝之一只手把人搂在怀里,感受着肌肤紧贴的触觉,恣意放纵过后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有些低哑,但到底还是恋恋不舍地从把人松开,从旁边的床头柜上取过了凌乱的衣衫。 虽然已经恢复了黑龙的记忆,但是在这一世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当中,他也同样是宿氏集团的掌舵人宿朝之。 一边听着周行见缝插针地汇报着集团近期的事情,一边不疾不徐地将衣服一件件地穿好,宿朝之临起身前在陆安生的前额吻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周行:您说。 宿朝之垂眸看了一眼床上,在他的故意教训下陆安生被折腾坏了,一夜夜得更是哭得不行,此时眼角来隐约有着湿润的泪痕。 这样的画面下,让宿朝之的嘴角又嘴角勾起了几分,漫声交待道:帮我,安排一下订婚宴。 不止是周行,几乎在话落的一瞬间,陆安生也有些错愕地看了过来。 宿朝之结束了通话,俯身凑到床前,在陆安生那精致的下颌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语调温柔地像是在诱拐某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凤凰,我们订婚吧? 第53章 至于为什么不是直接结婚, 用宿朝之的话说就是希望把最好的一切留给陆安生,包括一场完美的婚礼。 但是名分这种东西确实非常重要,在这一世, 就要按照这一世的规矩来。 本来就是无牵无挂的两个人,陆安生对于这种事情倒是没有太大的想法,就是看着宿朝之这跃跃欲试的样子, 心里本能地就软了下来。 周行的这个消息接得突然, 动作倒是非常利落,跟在宿朝之身后多年累积起来的所有的行动力,似乎就是为了在这种关头做出爆发。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订婚仪式策划, 地点选址和邀请贵宾等一系列的操作。 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 订婚的日子没到,全网反倒是直接炸了。 特别是宁城周边这块,早先阵子也听过宿朝之从会所带回了一个人, 当时绝大部分还都在茶余饭后猜测着,什么时候会完厌丢到一边。实际上在宿朝之频繁单独现身的那段时间, 就有人本能地以为两人已经分了,这冷不丁地冒出来的订婚消息,也确实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鱼塘狠狠地轰炸了一把。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个把宿大少迷得七荤八素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很快有人搞到了照片,单是在网上接连转了几番之后, 不知不觉间直接就上了热搜头条。 当然不只是因为陆安生那张一见难忘的脸, 更重要的是这张脸特么大家都见过啊! 梵生主动现身的视频报导还在四处疯传, 把两边的画面放到一起, 哪里还认不出这位订婚对象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样一来不止是宁城这么一个圈子里, 连带着整个画圈也跟着疯了。 宿氏集团的掌舵人要订婚了,对方居然是梵生!!! 宿氏集团的公关部门几乎忙得焦头烂额,至于他们的大老板,则是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跟自己对象的亲密筹备当中。 宿朝之看起来很享受这种跟陆安生待在一起,帮忙挑选衣服进行打扮的感觉。还记得上一次一起采购还是在要去余家生日宴的时候,不知不觉间过了这么长时间,再回忆起来的时候难免有了些许时过境迁的感觉。 相比起来,陆安生对这些依旧没有太大的热情,被逼着试了七八套衣服后大搜地还是忍不住了,强制要求宿朝之在其中随便挑选一套。 都好看,还真选不出来。宿朝之在这样哀怨的注视下笑出声来,拿出其中一套递到营业员的手中,还不忘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枚精挑细选出来的胸针,这个也一起包上。 凤凰的纹路,是很别致的款式,他觉得特别适合陆安生,一眼相中。 对于这个小玩意,陆安生倒是真的非常喜欢,视线扫过,笑道:这个好看。 整个订婚宴的事情把一行人忙碌得团团转,除了陆安生之外一个比一个操心。 就连傅司言,也因为网上爆红的视频而陆续接到了世界各地打来的不知名电话,另外那头把陆安生认出来的老妖怪们一个比一个要来得语调激动,光是跟这些家伙们周旋就足够把他累得精疲力竭。 紧锣密鼓的筹备下,终于迎来了订婚宴当天。 一大早,宿朝之就将陆安生带到了造型师里,把他交到了千金聘请的化妆团队手里。 陆安生天生丽质,其实也不需要怎么化,随随便便的点缀就足够把他的五官完完全全地突显了出来。负责陆安生的造型师自然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拘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渐渐放开了,忍不住地开始八卦起了两个人的事情。 前天晚上两人没有忍住,又狠狠地折腾了一番,陆安生被这么一大早叫起来其实也很是瞌睡,想着也跟驱赶一点睡意,就难得有着闲心地也有一搭没一 搭地说起了话。 宿朝之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陆安生在说:都老夫老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陆安生说话的时候明显没有留意到宿朝之的到来,直到造型师的视线提示性地频频往他身后瞥才有所察觉,一回头就对上了宿朝之笑而不语的神态。老夫老妻是真的,可也是真的经不住这样的注视,没好气地嘟囔道:偷听人说话,不要脸。 在你面前要什么脸。宿朝之倒很是从善如流,他的造型完成得跟快一些,眼见陆安生还有没有完成的地方也不着急,在旁边找了个沙发坐了下来,就这样歪着头看着他。 陆安生失笑,也就由他看着,没再说话。 两人今天穿着的都是白色西装,相比起宿朝之的英挺,这一身落在陆安生那似乎显得更加合适,以至于造型刚做完就遭到了工作室众人的围观。 宿朝之拉着陆安生走出了包围,单独带到休息间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件东西:那天买的胸针呢? 分卷(34) 陆安生显然之前也没留心,听到问起才恍了下神,顿了顿说:好像还在家里。 眼底的眸色随着话落又隐约晃了晃,又低声说道:我又忘了。 在秘术之后,很多事情都坦诚了很多,陆安生知道宿朝之恼他不顾惜自己,对现在的情况也没有隐瞒,关于他因为长期研究秘术而逐渐消失的记忆,此时两人也都非常清楚。 现在生活平静下来,只要是跟宿朝之这个秘术承受者相关的事情,总是会逐渐呈现忘却的趋势。平常时候最明显的体现,自然就落在了这种丢三落四的方面比如宿朝之喜欢吃的洒在菜肴里的葱花,比如提前说好一起去约会的日期,又比如说,这次亲手挑选送到陆安生手里的胸针。 其实陆安生有些担心,担心随着时间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有一天他会终于连宿朝之也给彻底忘记。 宿朝之把陆安生有些失落的神态看在眼里,轻轻地托起他的指尖放在手里捏了捏,低声哄道:忘了就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让周行派人去取就好了。 说着还拎起来轻轻地甩了甩:这么大好的日子,也不知道笑一个? 陆安生原本还有些走神,闻言终于忍不住低笑一声:以前没见你这么贫嘴。 胸针这个小插曲很快得到解决,宿朝之对周行的办事项率一如既往的满意。 亲手给陆安生端端正正地戴上,跟现场主持一起核对过今天的流程之后,将手放在了陆安生的跟前,笑着垂眸看去。 视线对上,陆安生也轻轻一笑,搭上了宿朝之的手背,一起坐上了前往订婚现场的豪车。 窗外的景色迤逦,随着行驶的过程一路后退,一如他们过去的点滴。 第54章 两人抵达订典礼现场的时候, 宾客们基本上已经全部入场。 红毯一路铺到了大门口,旁边是来自记者们疯狂跳动着的闪光灯,从两人一出现开始就完全没有停过,单单几张照片放上了网, 引得微博一度瘫痪。 宿朝之安排的这场订婚典礼可以说是豪华至极, 几乎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留给陆安生, 现场更是极尽奢华。 陆安生之前没有关注过具体的筹备情况,也是到了现场才发现是这般盛况,轻轻地把宿朝之拉到旁边,放低声音取笑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浮夸。 宿朝之不以为然:反正以我们现在的身份肯定也低调不了,倒不如干脆就直接高调到底算了。 陆安生:别说,明明是个歪理,听着倒还真像是这么回事。 宿朝之这一回是真的高调,就连宴会现场也非常大度地放了一批顶级媒体的记者进来,只要不影响到现场秩序就任由他们随意拍摄。 很少有高端宴会这种做派, 机会难得,现场的照片更是一波又一波地朝网上流去, 几乎没有断过。 短短片刻功夫,热搜排名几乎来了个一个大洗牌, 跟这场婚礼相关的词条转眼间就占了近十个, 足见关注程度。 陆安生和宿朝之都穿着白色的西装, 站在一起的时候非常惹眼且般配,单是里个人的长相就足够吸引一众的注意力, 同框之下更是聚集了全场的视线。 宁城财富圈的上层自然全都被邀请在列, 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 遥遥地看着场中央各项订婚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慨的味道。 余家当然也受到了邀请, 因为余老爷子身体不适,今天单独就排了余淖一个人作为代表。其实他本人也是不情愿的,但是家族的门面到底还是需要有人出来顶着,这个时候可以感受到那些知情人讨论期间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忍不住地又多喝了两口,正待在拿一杯,一只手不疾不徐地伸来,拦住了他的动作。 席修然一身西装挺拔,垂眸看着他:还觉得不甘心? 余淖嘴角紧抿,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不甘心,只是 只是单纯地不太痛快。 席修然笑了笑,轻轻地在他的头上拍了拍:余家出的多情种向来很多,倒是不差你这么一个。不过你的人生还长,总会遇到应该属于你的那个人的。 余淖下意识地默默重复了一遍:遇到属于我的那个人,真的会吗? 当然。席修然拿了一杯香槟递到余淖手里,回头看向万众瞩目中的两个身影,而且,那两人也未必,就真得那么值得人羡慕。其间真正的苦,大概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亲身体会了。 余淖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也没有细究,接过酒杯来一饮而尽,苦涩的口感瞬间在口腔里彻底蔓延。 不知不觉间,订婚的主要流程已经正式完成,随着全场的起哄声宿朝之笑着将陆安生的腰一搂,拽进怀里的一瞬间就附身落下了一个绵长的身吻,顿时将全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宿朝之的这个吻很深很缠绵,单是那含情脉脉的注视,就足以让人感觉他是真的怀里这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 宁城商圈里跟宿氏集团打过交道的不在少数,习惯多了宿朝之那不近人情的样子,此时此刻看此情景,不由地又朝陆安生身上多看了两眼。 虽然梵生在画圈也是名声颇大,可在那些商人们的眼里,要真的按身价来算,到底也还是他高攀了宿朝之。 听说这两人最初相遇是在会所里,也不知道到底是花了什么样的手段,居然能把这样的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拥有这样子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包括那 么一部分的媒体记者们。 为了制造舆论噱头,他们跟着陆安生抓拍了许多,等终于在网上造势完毕之后,才终于转移了目标。 除了宁城附近的商圈上层,来参加订婚宴会的还有全国各地的不少名流,从金融到娱乐圈,再到科研等各大领域,很多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角色,在今天的现场几乎是一抓一大把。 虽然之前大家也都清楚宿氏集团的庞大规模,可是经过这么一场宴席之后,恐怕要对这个商业集团的社会影响力有了重新的评估。 记者们着急地取材完毕,终于空出了时间挖掘更多的新闻材料,正想找那些深居简出的大佬们好好了解一下,结果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人一下子居然都不知了去向。 记者们面面相觑,怎么想都不甘心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顿时四处寻找了起来。 找了好半晌,终于在某处的角落里发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都聚在了一起。 记者们心头一跳雀跃不已,很是忐忑地想要走过去攀谈,稍微近了,当看清楚被那些人围在中间的那人居然是刚刚结束订婚流程下台的,陆安生?! 最主要的是,那些各界的知名人士看起来半点没有平日里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一个个的犹如见到神祗的敬畏。 这样的画面让记者们完完全全地愣了神。 梵生的影响在大,充其量怎么也就局限在画圈领域吧,怎么就连体坛名将在他跟前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呢?都说这些人来这里是奔着宿家,此情此景看起来,可怎么都不像啊? 记者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错愕和震惊,好半晌才终于定了下神,想起来要拍照取材。 可是没有比这个更加劲爆的新闻了! 然而不待他们按下快门,从后面伸出来的那只手轻描淡写地将他们手中的摄像机全都收了起来。 宿朝之的语调淡淡的:不好意思,今天开放的采访时间已经到了,各位该回去了。 记者们自然非常不甘,可是抬头对上宿朝之没什么情绪的视线,感到背脊一凉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宿朝之赶走了记者,看着角落里的那翻情景,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魔尊,您老什么时候来宁城玩了,也不知道提前跟我们说声。在场的一众妖怪们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在陆安生跟前却是不敢有半点造次。 这些大多是有祖辈经历过那场大战的人,当时多亏了凤凰发狂才逼退了那批诛妖师,最终保留下来的他们这系血脉,单是恩情这块,都是几代下来都不好偿还的。他们遵循祖辈遗志许久,也是世代有在寻访凤凰的踪迹,要不是前阵子的热搜实在太过爆火,也未必就可以联系上司言工作室,找来这里。 陆安生其实刚进门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些大妖的存在,对于他们会找机会接近自己也不惊讶,正好对于外面的应酬没什么兴趣,在这里也就跟他们随便谈了几句,闻言笑道:我就是来找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找人? 披着业界精英外皮的众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自然也意识到了陆安生要找的那个人大概就是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正想再问几句,只听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时间不早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陆安生原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笑着回头看了过去:你忙完了? 嗯,完了。宿朝之自然无比地签上了陆安生的手,礼貌地朝其他人点了点头,各位玩得愉快,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带着人施施然地就离开了。 等到两人的背影逐渐淡出视野,周围也陷入了沉默。 片 刻后,终于有个妖怪吐槽出了众位的心声:不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嘛,也不知道魔尊看上他什么 虽然已经走远,但是两人的耳力本就甚好,这样的一句话还是清晰地落入了耳中。 陆安生忍不住笑着瞥了宿朝之一眼:对啊,你说我当年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宿朝之淡然应道:看上什么不重要,反正看上就是看上了。 当天的订婚晚宴进行到了很晚,然而两位主角早早地却是没有了去向。 酒店楼上的套房里,身影缱绻,氛围迷离。 都说**一刻值千金,今天也不妨多让。 宿朝之听着陆安生辗转哽咽的声音,情绪愈发调动,周围的呼吸也随着空荡的窗帘隐约起伏着。 陆安生蜷在宿朝之的怀中,被逼急了,忍不住地在他的肩膀低低地咬上一口,彻底沦陷。 夜色很深,呓语轻哑地从耳边略过,像是说给宿朝之,更多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从今以后要永远都在一起。 第55章 订婚之后的生活过得非常安逸, 除了宿朝之经常会拉着他问想要的婚礼形式外,陆安生觉得基本上没有其他让他觉得麻烦的事情。 不过,对于具体的结婚方式, 两人到底还是很快讨论出了一个方案, 那就是希望回到以前拥有回忆的地方, 以天为父以地为母,进行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中式婚礼。 陆安生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 但是当年他们在天地之间的海誓山盟还算历历在目,当这个方案出来的时候,淡然的心态间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 可惜的是宿朝之这辈子毕竟还管理着一个硕大的宿氏集团, 前面那么长一段时间的休息下来,导致又累积上了一大堆的事情, 不得已宿朝之在近段时间里只能住在了办公室, 倒是不忘特意叮嘱陆安生要好好吃饭睡觉, 让他趁着自己工作忙碌的阶段,提前考虑一下婚礼的详情。 能有什么好考虑的。陆安生倒也不是个特别黏人的性格, 只是到底是有几天没有见宿朝之了, 心里挂念得厉害, 嘴角有些不太情愿地压低了几分,在我看来一切从简就很好, 倒是你,要是自己想要的话,就自己回来准备。 怎么, 想我了?宿朝之微微顿了一下, 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快了快了, 忙完这阵子就回来看你。 陆安生嗯了一声:那我继续画画了。 他倒是真的也没有太闲着, 傅司言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错了,心血来潮给他接了一个硕大的画展。 这段时间宿朝之忙,陆安生这边也基本上全天地投入到了筹备当中,确实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要不要去宿朝之公司抓人的事。 宿朝之也知道画展的事,在另外一头笑了一声:回来再补偿你。 两人的通话和平日里一样,听起来就是非常平淡的家常闲话,说完后又简单调侃了两句,宿朝之如以往一样非常绅士地让陆安生先挂断电话。 结束通话后的忙音隐约传来,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 房间里没有太多的摆设,很明显跟宿氏集团办公楼里精致的装修截然不同,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男人在挂断的一瞬间缓缓地把头埋在手里,呼吸也似乎在一瞬间加重了很多。 傅司言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两人通话,这时候看了一眼宿朝之那几乎全身被汗浸透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样迟早瞒不下去的吧? 只要熬过这阵子就好,我有分寸。宿朝之重重地喘着气,因为体内宛若火炉一样的气流,让他全身燥热得不行,整个眉目在持久的煎熬下隐约间透着一丝猩红,唯有话语的内容非常笃定,主要还是这几天,需要你找办法尽量拖住他,这次结束之后,下一波反噬应该会在很久之后了。 傅司言这几天一直跟宿朝之在一起,自然也清楚这个男人到底受了多大的罪,凤凰之力没能跟本体融合的情况下,一旦反噬起来连很多具有千年妖身的大妖都抵挡不住,更不用说宿朝之现在的□□凡胎了,也正因此,之前陆安生才想方设法地要铸就心笼来锁住这骨子的力量。 而现在,宿朝之用假复活骗了陆安生收起施展秘术的心思,自己在没有心笼守护的情况下,也就只能靠自己强行搞过这蚀骨之痛了。 最让傅司言感到佩服的是,即便是在痛不欲生的关头,只要一接到陆安生打来的电话,这个男人依旧可以保持住谈笑风生的态度丝毫不露马脚,如果换成是他,很可能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傅司言作为陆安生的挚友,看着宿朝之现在的情况也很是心情复杂,到底还是说道:我不是指的这些,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熬过了这一次又能怎么办呢?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呢?你就准备一直这么地熬下去?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个普通的 人类,未必会在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这种秘术本来就是逆天改命,代价巨大,就算让你重生复活,别忘了之前每一世的时候,你的寿命就从来没有超过过45岁! 以前是以前,这次不一样。不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撑住,一直等到宿朝之可以感受到体内又无数的妖气在翻江倒海,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直到,有朝一日凤凰终于把我给彻底忘了为止。 分卷(35) 是,我知道那老鸟现在确实有点秘术的后遗症,可是傅司言隐约还是觉得像这样完全放任不管,终究不太合适。 宿朝之眼眶猩红,确实抬头好笑地看了一眼:傅四,你一直以来都不都看我不顺眼吗,这种时候怎么反倒婆婆妈妈起来了?你要真不舍得我,要不干脆直接把这真相跟凤凰说了,让他继续把没完成的秘术继续完成算了? 傅司言不说话了。 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跟他,注定只能留一个。宿朝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过分的煎熬下整个人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深地拽入,瞬间沉了下去,只是下意识地喃喃道,在不希望他出事这一点上我们终究是一样的 傅司言站在原地,看着进入到昏睡的宿朝之,最后只剩下了一声低低地叹息。 确实,不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想让陆安生出事,就如宿朝之说的,等待着凤凰把跟黑龙相关的一切事情全都忘记,大概就会是宿朝之选择离开的最佳时机。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一天到底什么才能到来呢,或者说也同样没有人能够肯定,以宿朝之目前的状态到底能不能熬到这样的一天。 昏暗的房间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时间就在这样无声息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身在西城公寓楼里的陆安生终于又完成了一副新的画作,满意地落下最后一笔后收起了工具,眼见外面天色未暗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出了门。 接连画了好几天的画,他总觉得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莫川了。 黑猫之前对于自己被遗弃在傅司言身边的事感到不太满意,反反复复也已经抱怨过好多次。 虽然不知道傅司言现在在做什么,陆安生还是决定先去好好地安抚一下莫川,顺便找这位傅先生讨论一下画展相关的其他事项,看看能不能为他剩下的几幅画作提供一下心的灵感。 出门的时候外面的风隐约有些大,陆安生被吹得稍稍眯了眯眼,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随着出租车的启动,他的视线平静地投向了窗外,可以看到街道上成片的落叶被卷地发疯似地往后退去。 陆安生稍微有些恍神。 起风了呢。 第56章 平常时候总是傅司言过来找他, 陆安生确实很少有主动上门的时候。不过想着傅司言这只老仓鼠基本上也没什么事,最多也就是去周围的零食市场转悠囤货,也就没觉得有什么提前打招呼的必要。 陆安生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司言工作室的门口, 确认了一下自己带足了哄莫川用的猫罐头,刚想推门进去, 才发现楼下日常开放的大门并不如以前那样开放着。 这是出门去了? 陆安生拧了拧眉, 正考虑要不要给傅司言打个电话, 只听楼上遥遥地传来一个声音:主人,您怎么来了? 陆安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窗台上晒太阳的莫川,将手里的袋子举起来晃了晃:开门, 有好东西。 在陆安生的印象里, 猫罐头这种东西无疑是莫川的挚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莫川来开门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他预料中的欣喜,反倒像是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局促:您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有什么东西要送直接让傅先生过去拿就好。 眼见莫川依旧杵在那里没动, 陆安生稍稍侧身从旁边绕过,一边往里面走, 一边淡淡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傅司言那么好了? 没有的事。莫川联想到傅司言之前的叮嘱, 虽然对于宿朝之的事情并不清楚, 急得直挠头, 那个您来这里的事情, 有跟傅先生说过吗? 陆安生原本并没太放在心上, 闻言微微停顿了脚步,回头看来:我来这里,什么时候需要跟他报备了。 莫川噤了声。 陆安生一路来都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 但是在经过院子的时候又分明看到了傅司言最近新买的那辆小摩托,垂眸扫了一眼莫川的神态,问得非常直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我? 莫川慌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陆安生又问:所以傅司言人呢? 莫川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顿了顿,提示道:要不您打个电话给傅先生问问? 从进门开始算起,莫川已经接连提了好几次傅司言。 陆安生沉默了片刻,眼帘微垂:莫川,你是我亲手从路边捡回来,也是我亲手从小养大的。你觉得你的一些小心思,真的有可能瞒过我吗? 莫川一急,头上的耳朵顿时露了出来,微不可识地抖了一抖。 陆安生将这样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确定,抬头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朝楼上走去。 莫川着急过来开门,根本还没来得及通知楼上的两人,当即心头一跳,慌忙去拦:哎主人您慢 话音未落,陆安生已经走进了大厅,随着一股子熟悉的气息涌上,他凝聚了妖力轻轻的一推,一股无形的屏障就讲莫川拦在了过道里:别出声。 如果仔细听,可以留意到声音里隐约的颤抖。 虽然很薄弱,但是陆安生依旧可以感受到从走廊深处隐约传来的阵阵妖力。 对他而言,这股气息无疑是太过熟悉了。 那是由他而生的凤凰之力。 可现在,陆安生本人既然还站在外面,那么这个世界上拥有这种气息的,只可能是那一个人。 宿朝之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在集团加班吗?为什么要骗他? 陆安生下意识地又往里面走了两步,越往里走,越可以感受到里面那道明显为了抑制妖力四溢而设置的结界。 但即便如此,属于凤凰的气息实在是太过霸道了,依旧时不时地往外面漏出,时而强悍时而纤弱,横冲直撞地仿佛狠狠震入陆安生的胸口。 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陆安生面无表情地穿过了结界,感受到迎面扑来的霸道气息,脸上的表情又沉了几分,继续往里面走去。 即便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至少已经有了那么些许该有的判断。 这样肆无忌惮的宣泄很明显是妖力失控后的结果,以宿朝之黑龙的真身,根本不可能无法掌控他区区一半的凤凰之力,此时会有这样气息紊乱的情况发生,唯一的可能就是宿朝之的元神根本就没有修复。 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让陆安生下意识地又加快了脚步,随后,最后的所有期望在抵达最深处的房间门口时,被彻底割断。 大概完全没想到会有人能穿过结界,房间的门轻轻地掩着。 透过那道狭小的缝隙,陆安生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整个世界随着这样的一眼彻底沉积了下去。 宿朝之的情况看起来无疑是非常糟糕,心头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之后,他本能地就想要冲进去直接问个究竟,但是随着指尖深嵌入掌心的刺痛感,才稍微控制住了理智。 陆安生就这样久久地站在门外,连眼睛都不愿多眨一下,整个心口钻心地揪痛的同时,有一些事情逐渐地也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难怪当时能够这样精准无误地为他铺好重归于好的路,难怪秘术施展到后期的时候总感觉凤凰之力停滞不前,也难怪血月之夜当晚,明明还没有转移心笼,就完成了这场匪夷所思的复活。 黑龙。 一切不过是这个男人为了阻拦他而苦心经营的戏码而已,为的只是希望他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当年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陆安生当然懂的那种不希望挚爱牺牲自己的心情,可是黑龙不愿意,难道他就愿意了吗? 他就这样定定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可避免地空白了一瞬。 这个时候他或许应该冲进去将宿朝之抱进怀里,但是脚上却像是铸了铅,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下,根本挪不开半步。 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彻底沦为宁静。 直到傅司言终于安抚好了宿朝之推门走出,猝不及防下与站在门外的男人对上视线。 前一刻还在考虑着如何瞒过陆安生的事,结果下一秒却是迎面撞上了正主,这让傅司言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惊慌神态。 然而想象中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没有发生,陆安生甚至没有半句质问,反而伸手直接捂住了傅司言的嘴,堵住了那声到了嘴边的惊呼。 他的余光微微垂过,示意傅司言关上房门后才将手收回,低低地叹了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先让他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很平静的语调,可越是平静就越能感觉到语调尾的紧绷和隐忍。 凤凰傅司言也没想到事情能够一下子快进到这个程度,看得不忍,本能地想要安慰,可一时间又是真的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口。 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陆安生依旧是这样的一句话,说是回应傅司言,更像是在本能重复。 话落,也没再看傅司言,转身走了。 光线从走廊的尽头落入,在他的身边渡上了一层淡淡的边,很浅,又单薄地叫人心疼。 第57章 傅司言也不明白, 这两人之间互相瞒着的戏码为什么总能把他给牵扯进去,可偏偏事情居然就这样自然无比地发生了。 宿朝之这样的状态又接连持续了几天,傅司言担心如果让他在这期间知道了情况, 怕是得现场给气死过去,只能耐着性子守口如瓶, 就这样看似风平浪静地熬过了这段的日子。 直到宿朝之正式恢复了状态, 傅司言思来想去, 才把陆安生已经来过司言工作室的告诉了他。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宿朝之明显愣了下神,被折磨得全身疲惫的状态让他连产生慌乱情绪的力气都没有了,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疲惫又无奈:倒是比我想象中来得快了很多。 有个问题在傅司言的脑海中盘踞了好几天, 这个时候终于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出: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 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又是到时候再说,跟陆安生留下的那句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简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傅司言动了动嘴角,到底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宿朝之没再说话, 将外套往身上一批,匆匆地出了门, 直奔城公寓。 两边的距离明明不算太远, 但是这一路却像是度过了无数个世纪, 宿朝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设想了无数个见面时候的情景, 也考虑了数个可以解释的说明模版, 最后在楼下的大门外定定地站了许久, 才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结果最后推门而入,万万没想到的是留给他的只有一间空空如也的屋子,并没有在里面看到那个想象中的身影。 宿朝之心头不由一跳, 有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甚至来不及换拖鞋就直接冲了进去,就这样没头没尾地在本就不大的公寓里找了几个来回之后,正觉得心情愈发发沉,终于在餐厅的桌子上发现了留下的字条。 上面是属于陆安生很熟悉的字迹,短短一句话出趟门,等我回来。 宿朝之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最后的四个字上,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后,只感觉强打起来的精神又彻底地松懈了下来,才刚刚稍微缓过一点的身子再次泛起了浓烈的疲惫感,也来不及考虑饥饿的感觉,身心俱疲地走进了主卧,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宿朝之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间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从脑海中浮现。 依稀间他想起了和凤凰初遇的那天,百鸟朝凤,单是一眼就惊为了天人;他想起了昔日里两人在竹林中抚琴吹箫的闲适生活;他想起了人妖大战那天决心以神驯剑时的坚定;他想起了无数轮回之后忽然间记起往昔记忆时的痛惜最后画面一转,他看到凤凰站在他的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说,黑龙,我做过的决定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包括你。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脚下,通体冰凉的感觉太过清晰刻骨,宿朝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豁然地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有阵阵冷风从敞开的窗棂漏入,从身上拂过的时候,吹得全身上下的那层薄汗愈发的生凉。 宿朝之从梦境中惊醒之后依旧有些恍惚,定定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起的天色,走神片刻后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昨天晚上,他明明没有开窗。 这样的意识下让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多想,直接从床头柜上抓过衣服往身上一批,当即推门而出。 迎面扑来的阵阵饭香将他彻底拉回了现实。 厨房里的那个身影来回忙碌着,一如平日里每一天所看到的那个画面。 陆安生刚做完一碗汤,端出厨房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走廊口的那个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看样子,还是吵醒你了? 不,是我自己醒的。宿朝之应着,视线却是久久地停留在陆安生的脸上。 跟傅司言所说的完全不同,陆安生的一举一动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半点异常的样子,但也正是因为太过平常,搁在此情此景下反而让人愈发的捉摸不定。 陆安生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宿朝之的探究,淡声交待道:醒了就快去洗漱吧,饭菜马上就可以吃了。 宿朝之第一次发现是这样摸不透陆安生的心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在这件事上本就是他理亏,陆安生眼下还算平静的态度多少让他松了口气,乖乖地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今天的菜肴很丰盛,看得出来是花了一番的心思。 坐在餐桌旁的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实在耐不住了,宿朝之终于开始寻找话题:这几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安生自然无比地单独选择了那个他想回答的问题:早上到的,发现你在睡觉,就先去买菜了。 说完留意到宿朝之似乎还要再问什么,语调平静地说道:先吃饭。 宿朝之:嗯。 果然就算面上表现得再过自然,某个心结已经注定地在两人之间落成。 吃完饭后,眼见陆安生又平静至极地准备去收拾碗筷,宿朝之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地伸手拦住了他,将人直接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直勾勾地垂眸看去: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分卷(36) 在这样的注视下,陆安生无波无澜的眸色间终于闪过了一丝涟漪。 片刻后他忽然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上了对方的唇:有,我很想你。 事后的发展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心里都烧着一团的火,所有的举动都充满了简单粗暴的意味,对于对方的眷恋和不舍将所有的情绪调动到了最高点,窗外无比明媚的阳光都无法盖住这样灼热的热情。 忘记了是第几次的宣泄,只是到情绪经过一个点的爆发之后终于缓解了内心疯狂冲撞着的那个声音,紧紧依偎着的两人将对方用力地搂着,仿佛恨不得彻底地融入彼此的身体,永不分离。 浓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起起伏伏地从耳边擦过,片刻后,陆安生支着发软的腰身坐了起来,轻轻地啃过宿朝之的耳垂,低语过耳:你刚才不是想知道,这几天,我去哪了吗? 很轻的声音,像呓语,像叹息,却有字字清晰。 过耳的瞬间让宿朝之心头微微一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凤凰之力从周围笼起,将他的四肢紧紧地禁锢在了床上,一动都无法多动一下。 陆安生的凤眸微微眯起了几分,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身可他,嘴角是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没用的,你体内的所有力量都是属于我的,以你的□□凡胎,根本不可能反抗我的意愿。 宿朝之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你想做什么? 这样的表情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慌乱,落入陆安生的眼里,让他只觉得心头狠狠地揪了一下,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难过。他微微侧了侧头避开了宿朝之的注视,定定地看着空白的墙面,继续说道:我这几天,又去了一趟文城山。 宿朝之的身子微微一震。 陆安生反倒被这样的反应逗得一乐:放心吧,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在以往的几百年里,是我一心想要让你复活,却是忘记了,有时候活着的那个或许才是最痛苦的。 活着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宿朝之呼吸微微一滞,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好在这趟的文城山之行,让我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成全你,也能成全我。陆安生说到这里笑了笑,视线微垂,伸手勾起宿朝之的下颌微微往上一带,被迫地让视线重新碰撞。 他直勾勾地看着宿朝之,一字一顿地道:黑龙,就算你不愿意独身做妖,也休想等我彻底忘记你后撒手人寰。既然两边都有自己的底线,倒不如各退一步。今天,我就在这里舍弃掉一身妖骨,陪你做这一世无病无忧的逍遥凡人。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陆安生的笑意浅浅:不都说这是人世间最值得羡慕的事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愿意吗? 宿朝之一时哑然:我 然而,陆安生显然并不需要任何回复,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决定。 不待宿朝之的话说完,陆安生用双手紧紧地锢住了他的手腕,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霸道且不容置疑:不愿意也得愿意。 第58章 近乎蛮横的交融与磨合, 陆安生近乎是偏执地控制住了宿朝之的所有行动,将自己体内的心笼一分为二,靠着留在自己体内的那一半元神撑住那口气, 艰难又疲惫地强制完成了宿朝之体内的妖气聚拢。 明明是已经有些微凉的天气,不知不觉间, 床上的两人却是汗透淋漓。 强行闭合的心笼像是给一切划上了一个句点, 让陆安生所有紧绷的紧张情绪荡然无存, 彻底松懈下来的瞬间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柔软地依偎在宿朝之的怀中,仿佛刚才生生受着剥离之痛的不是他,反而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宿朝之的下颌, 嘴角是满足的笑意:木已成舟, 宿朝之, 你反对也已经没有用了。 即便可以感受到宿朝之极度强烈的不忍情绪,但是在翻遍文城山的典籍之后,确实已经是他能够找到的最好办法。 毕竟这本就是秘术当中的最后一世,不管是怎样的结局, 宿朝之在这一世不管是否可以打破四十余岁寿命的魔咒,都已经注定无法再进入到轮回当中。 而如今, 如果说这个男人体内的凤凰之力就像一把架在脖子上随时可能取走性命的死神镰刀, 那么陆安生一意孤行地渡入他体内的半个心笼, 就是将那锋利的刀锋牢牢禁锢的刀鞘。 两人体内的妖力一脉相承, 此时倒是连心笼这种东西也分了个一人一半, 奇异地就真地逐渐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元神这种东西本就是靠千年修为逐步累积而成, 一旦残缺,对于妖怪而言无疑是影响巨大。更何况,陆安生直接就这样大方无比地分了一半出去, 直接就动了本质的妖性,也得亏是还有剩下的半个心笼顶着,才留存下来了那最后的一口气,想要继续做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 可偏偏,这就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法。 至少这样一来,转过去的那另外半个的心笼稳定地控制住了宿朝之体内横蹿的气息,不再受到秘术的诅咒,也再没有了妖力肆虐的煎熬,足以让他重新回归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生活。 就算没有千年万年的相伴,他们还可以以凡人的身份幸幸福福地共度余生。 傅司言一直拿捏不准陆安生的态度,在宿朝之回去之寝食难安地等了几天,等终于等不及地去敲响公寓的大门时,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尘埃落定的消息。 陆安生的身体已经重新习惯了妖力散尽的状态,而宿朝之体内的半个心笼也已经在他体内逐渐闭合,安稳地将所有的凤凰之力圈禁在了其中,除了做不成妖这一点无法改变的现实之外,看起来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平静正常的状态。 虽然所有的一切听起来似乎非常圆满,可依旧还是把傅司言气得直跳脚,再也顾不上形象地指着陆安生的鼻子一通臭骂:你这老鸟怎么就这么一个不听劝的性格,我们辛辛苦苦地想要护你下来,你却偏偏要这样一条路硬走到黑! 陆安生乖乖站在那里挨骂,也不反驳,末了才淡淡地抬了下眼帘,反问:不一条路继续走下去又怎么样,放任你们乱来,等我彻底忘记黑龙之后一个人没有灵魂地再过千年吗? 一句话将傅司言哽住,好半晌才讷讷道:到底是谁乱来 陆安生没有答话,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宿朝之投来心疼的视线,眉目间却是浅浅的笑意: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倒是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才反而是我赚大了。 宿朝之眸底微微一动,忍不住地伸手一揽,千言万语间只恨不得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半点都不想再松开。 陆安生感受到宿朝之的下颌在他的头顶轻轻摩挲,有些享受似地闭上了眼。 并不是为了安慰傅司言才这么说的,实际上对他来说,这段时间的每一件事放在以前都像极了奢望。 失去黑龙后有了一线生机,是赚到;每一时的轮回可以重新再见到这个男人,是赚到;原本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没想到非但没有进入永远的沉睡,反倒让黑龙重新真真切切地站在了他的跟前,是赚到;而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前离开,他们可以这样安然舒适地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赚到 这里的每一幕原本都是他不敢去想的奢望,如今还有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的时间可以供他们两人彼此相偎,恐怕也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加值得珍惜的了。 毕竟在此之前连生死他都已经置之身外,现在也不过是让他以凡人的身份换取相伴相守的百年生活,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宿朝之的怀抱非常温暖,让陆安生止不住的贪恋,也止不住的沦陷。 单是这样温暖的体温,就足以承载他的往后余生。 过分的执念让他寻觅了数百年,如今凤凰与黑龙都已经留在了过去,梦醒之后,只剩下了凡世当中的陆安生与宿朝之。 一生一世一双人。 席修然再见到陆安生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看着跟前人稍显清瘦却又明显已经不同的气质,他难得地哑然了一瞬:你这是? 做妖做腻了,就想当个凡人。陆安生淡淡地说着,抬头对上了席修然的眼睛,你跟宿朝之的交易我已经知道了,今天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他的身体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到时候还得跟我葬在一起,确实不太方便给你。反正都要等我们百年之后才能取得你想要的东西,到时候我会让傅司言把完整的心笼送到你的手上,就当是拿这些事情麻烦你后的赔礼。 席修然听得有些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毁约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陆安生:席先生如果不愿意,我当然也强求不来。但是一具人类待炼的骨髓,和以千年凤凰的元神锻化完成心笼,放在一起让你挑选的话,要哪个应该不需要明说了吧? 当然,换我我也喜欢那个宝贝心笼。席修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定定地看着陆安生,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就想问一句,如果当年你知道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最后却会是一个这样的结局,你还会这样绞尽脑汁地做上那么多的事吗? 会。陆安生机会是脱口回答,语调笃定,但是,可能不会再这样的一意孤行。 不会再这样的一意孤行吗席修然低声地品味着这么一句话,似乎陷入了瞬间的沉思,忽然抬头看向陆安生,问道,既然决心与他同世为人,为什么,就没考虑过重新修炼成妖呢? 陆安生原本已经准备告辞离开,忽然见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顿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修妖之路有多艰难,你我都很清楚。但是现在你跟那黑龙体内都有现成的妖力,虽然封存在心笼当中,不管怎么样也比那些从零开始的小妖要简单多了吧?席修然说到这里笑了一声,连自减寿命都不怕了,总不能连这点苦都吃不得了? 席修然的这席话让陆安生愣在了原地,许久后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席修然好笑地看着他:我能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陆安生对上席修然的眼睛,以人类的寿命,你最多也就只需要等上百年,就可以拿到心笼去救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男人。可我们一旦再次成妖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我很可能永远都得不到我想要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席修然无声地勾了下嘴角,这几天因为你跟宿朝之的事情,我一直在想这个秘术存在的意义。如果说一个人的复活必须要以终生的痛苦作为代价,难道真的有执行的必要吗?我不怕死,也愿意去以命换命,但是被换的那个人,又是否真的愿意呢?我发现,我找不到答案,因为,我是真的很怕看到那姓余的指着我鼻子骂的样子。 过分感同身受下,陆安生感到心头的某处隐约间触动了一下。 席修然留意到他的神态,语调也愈发地平缓了起来:所以,就是因为这对我来说大概会是个上千年都想不明白的论题,与其才这里内卷自毫,倒不如看看你们能不能走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路来。只要这条路走通了,心笼这种东西,由我自己来铸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陆安生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看得最通透的居然会是这个老奸巨猾的蛇妖。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些失笑:你这是拿我们当成免费的小白鼠了。 席修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也不否认:难道我不是适时给了你们一条绝佳的建议吗? 建议是好建议,不过再看吧。陆安生不疾不徐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往外走去,我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 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席修然微微挑了下眉梢,低低地啧了一声:口是心非。 第59章 几世轮回累积下来的秘术影响深远, 好在所有的后遗症也随着妖力被完全地封闭了起来,某方面来说,陆安生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称之为因祸得福。但至少, 丢三落四的习惯终于也没再出现,倒是因为不太习惯普通人的身份前前后后地闹过几次笑话, 让早就已经习惯当人的宿朝之撞见后忍不住地一阵调侃。 但不管怎么样, 至少一切都是岁月静好。 再笑, 今天的晚饭你自己做。陆安生刚才想要拿架子上的东西,一不留神下翻到是东倒西歪地弄翻了一片,此时呈现着摔下来的姿势正被宿朝之接在怀里,留意到对方的神态撇了撇嘴。 宿朝之将陆安生轻轻地放到地上, 缴械投降:这里我来收拾, 做饭这种事情就还是算了吧。 陆安生看在宿朝之这么自觉的份上, 到底还是宽宏大度地没有追究,俯身捡起了掉在地面上的日历,微微愣了一下。 留意到陆安生的表情,宿朝之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陆安生抬头, 对上视线: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宿朝之顿了一下, 想起之间的点点滴滴, 也是忍不住有些失笑:是啊, 已经很久了。 要真说起来, 他被那困扰的凤凰之力折磨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要不是陆安生快刀斩乱麻的决策, 现在他们两人还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宿朝之当时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是真的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近乎平淡的方式,来结束这样持续了几生几世的纠葛。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跟前的那张脸, 心头一动,捏着陆安生的下颌微微托起,俯身轻轻地啄了一口:接下去的几天有事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安生对两人这种亲昵的举动向来非常享受,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角,问:去哪? 一个很远的地方。宿朝之垂眸看来的时候,眉目间带着浅浅的笑意,神秘得很,秘密。 陆安生打量了两眼这样的神态,一时间也真拿捏不准宿朝之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想了想最近傅司言似乎也没说有其他画展要办,点头应道:应该有空。 以防万一,陆安生还是跟傅司言确认了一下关于梵生的后续工作安排,确定下来时间后,宿朝之也在集团里面安排了一段时间的假期,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后坐上了前往外地的飞机。 机票是宿朝之买的。 分卷(37) 对于那个叫目的地的临岚市,陆安生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半会有觉得有些想不起来。直到下了飞机后先找了一个酒店落脚,又单独打上一辆车,开始前往真正的终点。 看着外面逐渐出现的层层叠叠的山峦,有一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现了出来。 意识过来之后,陆安生有些错愕地朝宿朝之看了过去:这里是 宿朝之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这里深山野林的,你们一定要小心安全。司机也是一个热心肠,把两人送到山脚下的时候还不忘叮嘱,要不你们留个我的电话,如果找不到车回去还可以再联系我。 不用了,谢谢。陆安生客气地应了一声,抬头朝着那片深邃的山林看去,这里,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了。 这片山林看起来还没经过开发,道路显得不太好走。 如果是以前也就算了,如今普普通通的两人一路往上,难免多花了一些力气。 宿朝之手里还提着一个箱子。 之前他把所有的行李都留在了酒店,单独只剩下了这么一只,起初陆安生也没多留意,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宿朝之显然是打算把神秘进行到底,反反复复地还是那两个字:秘密。 陆安生对他这样幼稚的行动只觉得好笑,但也没有说些什么,朝周围看了看说:好像就快到了。 刚才他确实没有胡说,这片地方,没有人比他们两个会更加熟悉了。 再经过一条几乎被野草覆盖的小道,踩着石头一点一点地往里面走去,经过最后一个转角的时候,一整片的竹林就豁然出现在了眼前。 过分熟悉的场景让陆安生的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终于,一个古旧的小屋逐渐地进入了视野。 几百年的风雨飘摇之下,这个小屋看起来难免显得有些摇摇欲坠,推门进去的一瞬间,成片成片的灰尘翻涌而出,陆安生却是仿佛丝毫都没有察觉,就这样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过分熟悉的每一样物件。 这些,全都承载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满心满意地想要找回宿朝之,再没有回来过一次,这个时候再次踏入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天地,有什么翻涌的情绪似乎一下子铺天盖地地涌动了出来。 心头有什么隐约一动,陆安生回过头去,下意识地就想叫宿朝之的名字,声音刚到了嘴边,便在眼前的场景下顿住了。 他终于知道宿朝之千辛万苦带上来的那个箱子里装了什么。 满眼的红,充满了浓情,仿佛一团团炙热的火焰直接地撞入了他的眼里。 陆安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在门口愣了多久,这个时候再转头看来的时候,宿朝之就已经变戏法般地铺设完毕,红色的地毯,惹眼的蜡烛,还有不知道提前找谁写好的那一堆喜字,有些错乱又认真地把先前空荡的小院子铺盖得严严实实。 夜色早就已经落下,远处的那片竹林披着月色,成为了最唯美的背景。 宿朝之站在这样一片宁静空幽的天地之间,眉目带笑,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陆安生,字字清晰地问道:回到拥有以前回忆的地方,以天为父以地为母,进行一场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凤凰,我这样的安排可算满意? 无疑是很熟悉的话语,正是之前安排订婚的期间陆安生所做出的回答,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当时的宿朝之应该还处在完全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之下,却是依旧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陆安生迟疑片刻,迈步走了过去,来到男人的跟前抬眸看去,低声问道:如果我说不满意,你打算怎么办? 都已经把人骗来了这里,不满意也得满意。宿朝之轻轻一笑,伸手温柔地擦去了陆安生眼角那隐约的湿意,声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更况量身定制,怎么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样过分自信的话,让陆安生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抬头瞪了一眼,到底还是配合地看着宿朝之为他小心翼翼地披上了红色的婚衣,耳边是诚挚又认真的话语:凤凰,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微微一阵风过,竹林跟着一片乱舞,化为了窸窸窣窣的背景音。 陆安生感到这阵风仿佛带着暖意吹进了他的心里,眉目间的神色一晃,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了上去。 当然,愿意。 过分漫长的一吻,不可避免地乱了呼吸:以后,还是来这里修炼好吗? 宿朝之的声音低哑又充满了宠溺:好,都随你。 那一夜的缱绻纠缠深深地嵌入了山林的夜色之间,抹去了几百年岁月的痕迹,在这天地之间,终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互相依偎的身影。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脱离了尘世的喧嚣之后,对方依旧是只属于他们的唯一归所。 永生永世。 【正文完】 第60章 番外:三十年后 [三十年后] 成片的青山层峦叠嶂, 路过的车辆通过车窗往上看去,落入眼中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半点看不到深处的景象。 稍微了解过情况的人大概知道, 这片山区的开发权早就已经在三十年前被宿氏集团收购,但是不知道是不知道如何下手还是直接就被彻底忘了, 一直延续至今, 久久地没有半点正式启动项目开发的意思。久而久之, 也就直接闲置在了这里。 今天的天气,没有人注意到有一辆车悄悄地驶入了一条狭隘的小道中,逐渐消失在了山林当中。 这条路当然是不可能通往山上的,一路行驶到底后, 从车上下来了两人, 抬头看了眼跟前的深山野林, 都纷纷地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你说这老鸟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都几百年后的天下了,好端端的城市生活不过,偏偏要跑到这里来隐居, 到头来麻烦的还不是我们?傅司言一边往山上走去,一边忍不住地抱怨, 那黑龙也是一样, 开发权都买下来了, 也不知道通一通网, 这深山野林的连个信号都没有, 想打电话给他们都联系不上。有时候想想, 真是直接把他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旁边的年轻人一头利落的黑发,一双眼睛也是深邃且黑亮,闻言忍不住笑道:傅先生你就别抱怨了, 还是省点力气爬快点吧。 傅司言忿忿地回头瞪了一眼:莫川,你就知道护着他! 经过三十年的修炼,莫川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一受经就会露出耳朵的小猫咪了,如果上网上搜他的名字,很快便会弹出宿莫川的名字。 随着修炼的深入,陆安生跟宿朝之总不可能顶着这张没有半点变化的脸,一直去做他们的公众人物。动了归隐的念头后,第一个主意就打到了莫川的身上,对外宣称领养了一位少年继承产业之后,利用接下去的十余年时间,也终于将宿氏集团的所有权力转移到了莫川的身上。 然后,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就真的当了甩手掌柜,将这些个凡尘俗世一扔,携手钻进了这片深山野林里面隐居,美其名约是为了可以更加心无旁骛地进行修炼。 莫川这位被坑害的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傅司言确实不知道,但这两人这是做得是真的不够地道。 想当年人莫川还是个多么天真无邪的小可爱,在这商场里面沉浮了十几年后,硬生生地被磨练成了个少年老成的性格当然,确实也不能说这样有哪里不好。 莫川前些年头频繁需要找宿朝之请教,来这片山林的次数比傅司言要多上很多,身形敏捷地在前面带路,遥遥看到有一片竹林落入眼中,招呼道:傅先生你快点,主人出来接我们了。 有什么好快的,他就接接人而已,又没要他爬山,真要说也是我们给累死傅司言忍不住地絮絮叨叨,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清瘦身影,多打量了两眼,啧了一声,不过别说,住这山里倒是真把气色给养好了。 陆安生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留长了,轻轻地垂落在脑后,在一身盛火的红色衣服衬托下有着一股子别样的气质。现在毕竟不比古代,男性服饰很少会用这样明艳的红色,落在他身上却是无比的合适。 接到两人后他带着往里面走去,单看傅司言的表情就知道这一路上没少抱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通网的事情,我回头去跟他说。 不提倒还好,这一提,傅司言就更气了:还记得上次你说这话是几个月之前吗? 陆安生想了想,回答得倒也诚实:忘了。 傅司言看沉默片刻,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话来,你是真的见色忘义。 陆安生淡淡一笑,也不否认。 随着往里面走去,隐约间可以闻到了阵阵的饭香。 陆安生出来接人,留在里面做饭的到底是谁,可想而知。 这些年下来除了修炼的事外,对于某人的生活技能,陆安生也确实没少教导,一直到现在单是以正常标准来评价厨艺的话,宿朝之已经至少可以做出一桌子招待客人的饭菜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宿朝之把窗拉开了一条缝,遥遥地喊道:先坐一会,马上就好。 陆安生应了一声,拉着傅司言跟莫川找了几把椅子坐下,才想起来问道:席修然不是说想来看看我们修炼的情况吗,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依旧是这片竹林,但是里面的房子早就已经经过过重新休憩,古色古香的气息下,除了让傅司言不满意的通讯隔绝这一点外,确实是一个非常适合修养声息的世外桃源。 简单地朝周围打量了两眼,傅司言应道:本来是准备一起来的,不过席修然最近应该到了心笼锻造的第一个瓶颈,就没有抽得开身。反正他让我回头拍几张照片带回去,差不多看着你们这两张半点没老的脸,也应该可以继续放心地执行他的计划了。 说着,留意到陆安生的沉默,问:想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有人开始走我之前走过的路,多少有些感慨。陆安生说着,抬头朝莫川看了过去,打量一番,满意地笑了起来,真是越长大越有那成熟干练的气质了。听说宿氏集团在你的手下发展得很好,倒是没有看错你。 莫川平日里在人前老气横秋,到陆安生的跟前就忍不住地吐了吐舌头:其实有好几次差点坏事,好在有周先生提醒我,才算没有酿成大错。 周行作为宿朝之昔日的私人助理,如今也已经年近六十,留他在集团里继续奔波是不可能的,如今挂了一个顾问的职位,正好在必要的时候也能适时地拉莫川一把。 陆安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低低地笑了一声:嗯,周助理一直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 说话间,宿朝之已经将饭菜全部端上了桌。 忙完之后将身上的围裙一摘,非常自然地挨着陆安生坐了下来:聊什么呢? 莫川乖巧地答道:宿先生,我们在说公司的事。 陆安生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纠正:说了多少次了,别再叫宿先生,按照你们现在的身份关系,应该叫父亲。 莫川其实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不好意思下脸上微微发热,微若虫鸣地喊了一声:父亲 宿朝之其实对这种虚称没太放心上,但既然陆安生提起来了,非常自然地顺势往下问道:他叫我父亲,那应该叫你什么? 一句话,倒是将一桌子的人给问住了。 按照名义来说,莫川算是由他们两个人共同领养的。 在一片安静中,莫川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和父亲对应的话,好像是母亲? 话音刚落,又被陆安生给拍了一下脑袋:也叫父亲。 莫川:是主是,父亲。 宿朝之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被陆安生瞪了一眼之后,顿时咽了回去。 虽然途中确实有些长途跋涉,但是真抵达目的地后,傅司言的心情也瞬间明朗了起来。他主要也就是因为不放心,所以隔三差五地想要过来看看两人的修炼情况,如今看着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下来。 饭后,莫川去跟宿朝之请教集团管理上的问题,陆安生留下来收拾碗筷。 整理干净后一抬头就对上了傅司言的视线,微微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傅司言其实心里藏着一个问题一直没有问,这个时候被眼下这片岁月静好的状态所触动,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凤凰,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本以为至少需要⿵考片刻,没想到陆安生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 傅司言微微愣神,随后也露出了笑容: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被遥遥的招呼声所打断,莫川站在不远的地方朝他们招手:快过来,今晚听说有流星雨,一起去看看吗? 来了。陆安生摆放好碗筷,轻拍了一下傅司言的肩膀,走吧。 夜晚的山林一片昏暗,唯有宿朝之故意留下的隐约妖火,是周围唯一的光源。 宿朝之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陆安生走近了,伸手将他拉到了身边,笑问道:聊什么呢,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陆安生对上这样的视线,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吐出两个字来:你猜。 宿朝之失笑,正想拒绝这种有些幼稚的小游戏,便见陆安生已经顺势自然无比地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去。 十指相嵌,温暖的温度从对方的掌心渗透,逐渐缠绵。 宿朝之稍稍愣神,眉目也瞬间柔软了起来。 忽然有什么从天空中闪过,莫川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快看,是流星! 趁着傅司言的注意力也没吸引了过去,宿朝之忽然用力将陆安生拉进了怀里,俯身吻了下去,言语从轻触碰的唇瓣间漏出:不用猜也知道。 陆安生在他的怀里低低一笑,眸底仿佛落入眼前星辰,一片璀璨。 当然知道。 因为这不止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也是,这个男人的。 数百年的执着与坚持,终于让他等来了两人的彼此相守。 分卷(38) 如今的所有一切,全都恰到好处。 【番外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