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控制》 第1章 《反向控制》作者:至下【完结】 文案: 顾司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控制不住自己偷窥那个腺体残疾的omega。 尽管辰年是自己兄弟陆易的情人,尽管辰年身上的信息素缥缈虚无。 当汹涌的爱意袭来,他在友情和爱情漩涡中的自我拉扯。 顾司远对辰年的爱意和占有欲让终于让他失去了理智,甘愿忽略辰年所有的不纯粹,甘愿成为他手中的刀, 成为辰年窃取陆易背后的生物科技集团的最高机密——信息素阻断剂的帮凶…… 阅读指南: 换攻,虐攻虐受 私设如山,没有洁与不洁的人设桎梏,一切为剧情服务; 1v1大旗高高挂起!作者强求生欲(bushi 第一卷 山不山 第一章 永久标记 “未至”是一处私人会所。 出入的会员,大多看上了这里的隐秘和安全。 会所的大堂的接待,是一个身着高定的,omega。 他负责带领会员到预定的包间。 沿路上,会员们或许会碰到很多omega,有男有女,各有特色,端着果盘,穿梭在各个包间之间。 头一次来的客人们都会惊叹,在外边,omega是稀缺资源,众星拱月般的存在,而会所里,他们会给客人宾至如归的感觉。 老客人习以为常,在接待的指引下拐进会所深处最大的包厢。 “顾先生,您请。”接待打开门,抬头微笑,侧身时有意无意轻拂了客人的手肘。 客人多看了他一眼,待他把门关上,伸手掏出口袋中的小纸条,一串号码。 他随手扔在一边,绕过屏风往里走去。 昏暗的灯光,摇曳的爵士,暧昧的环境。 一个alpha坐在正中间,任由一众小美人填满他们中间的缝隙。 伸手可触的舞台上,一个omega双手握实杆身,翻身吊挂。 随着音乐,他侧身旋转,宽松的t恤垂下,更凸显他脖颈的线条,似乎是觉得衣服碍事,他用腿勾着钢管,干脆将t恤脱下,里边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背心,更显他线条分明的肌肉。 随着他单脚吊挂在钢管上,横向翻滚,薄薄的衣料掀起,细白柔韧的腰身显露无疑,紧接着仰起反手握杆,双腿顺势岔开转绕,上肢青筋暴起,更显力量。 力量动作过后,他伴随着舞蹈摇曳,围绕钢管投掷身体展现他惊人的柔韧度,大幅度的摆动导致紧身背心在他的肩头勒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放荡。” 那个alpha皱着眉骂,直勾勾盯着杆上的人,左手环着另一个omega,摩挲他脖颈的不自觉用力,直到omega忍不住小声哼唧,他才回过神,俯视手中眼波流转的人,皱紧眉头,一把推开,紧接着从裤袋中掏出一个药包,放在桌上,对着台上的人说,“既然你这么招alpha,想办法让顾司远帮你打抑制剂吧。” 迎到门前的omega正贴在他身上喂他酒,他听到这话直接喷了人家一脸:陆易你搞什么?” 他望向台上还在尽力舞蹈的人,清冷的面相隐隐透出几分媚态,白皙的皮肤透出不自然的粉色,喘息声也慢慢变粗,仔细分辨周遭的空气,在复杂的味道里渐渐多出一道穿透力极强的信息素,很难形容它的味道,若有似无,不知不觉把人笼罩。 脑中涌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顾司远扭头就把音乐停了,把空气循环系统开到最大,从身边的包里掏出一叠现金,塞给美人擦脸,“这些你们分分,撤吧撤吧。” 音乐停止,omega顺着杆子滑下来,倚杆双手交叉,静静看人一窝蜂地从自己面前走出去 等房间门重新关闭,顾司远压低了声音质问:“他是不是在热敏期?” 陆易眼眸泛着血丝,勾勾唇,没说话 “你疯了?你把一个热敏期的omega拿出来遛街,还不给人打抑制剂,你知不知道这违反《omega保护条例》,万一引起骚乱,你会被指控的。大哥,我是你公司的法务,不是你的私人法律顾问,我可不想摊上这种事……” 陆易嗤笑:“你怕什么?你有闻到他信息素吗?不过是个残疾,信息素寡淡,根本不会引起alpha的本能择偶行为。” “而且,”陆易扭头问那omega,“辰年,你是我的omega吗?” 那个叫辰年的omega没有回答,费力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衣服,迈下矮台,一步步走得非常艰难。 来到陆易面前,腿脚一软跌坐在沙发面前。 顾司远下意识想去扶,手都伸出去了想到这是好友正在热敏期的omega,觉得非常不合适,能退开几步。 只见辰年从边几上拿下药包,递给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陆易,“阿易,你说过,只要我跳好这支舞,就给我打抑制剂。” 陆易居高临下看着辰年,面无表情,把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得牢牢的,一点都不肯透出来,这让顾司远摸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你们好好聊,我先出去。”顾司远边说边往外走,被人一把扯住胳膊。 “司远,你之前对他不是挺感兴趣吗?” 但是他只是好色,又不是傻,这俩人明显纠缠不清,他才不要上赶着趟这滩混水,“抱歉啊,我跟刚刚那美人有约了。” “你看,你在台上那么搔首弄姿,连顾司远都勾引不了。”陆易抬脚,生生扯开辰年拉着自己裤腿的手,冷漠地抛下一句话,“如果他不愿意帮你,你就熬过这波热潮再自己打吧。” 第2章 随着巨大的摔门声,房间里只剩下一个被强行喂饭的alpha和一个热敏期的omega。 顾司远还在为好友这番操作震惊,没有alpha信息素慰藉的omega已经被烧得无法思考,眼中波光潋滟,盯着他。 “顾律师。”辰年哑着声音,“求您帮个忙。” “啊?”他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应了一声。 辰年颤抖地举起手,露出掌心的药包。 “哦,哦。”顾司远连忙接过。 辰年很配合地转过身,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背心,紧贴在他身上,勾勒他近乎完美的背部曲线。他微微侧头,将腺体完完整整暴露出来。 这样的举动非常露骨。omega以这种乖顺的姿态将腺体暴露在alpha眼下,跟脱光了勾引没任何区别。 顾司远扭头,眼神瞟向辰年后颈。 那里肿得厉害,腺体上的那层皮肤更是近乎透明,上边有清晰的alpha犬齿咬过的痕迹,肩头呈现粉红色,尤为诱人。 要命。 顾司远下意识抽了口气,并没有感觉到omega常规信息素的味道,身体除了焦躁不安,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 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咬着唇,压着内心那点萌发的欲念。 辰年等了一会,没听见动静,抬头看向紧紧攥着药包的顾司远。 “顾先生,是不会用注射器,还是……” 他微微笑,仿佛看穿了顾司远内心的萌动,“我要被这该死的热敏症状折磨死了。你想要我也是可以的。” 顾司远感受不到辰年的信息素,没法感知他现在的情绪,但却莫名从他湿润诱人的眼睛中看出失望和厌恶。 他突然有些慌神,立马挪开眼神,磕磕巴巴说:“我……我会用。” 辰年低低“嗯”了一声,“我的腺体已经充血,自己注射药管不能垂直,会很疼,麻烦您。” “好,好的,我注意。” 顾司远单膝跪下,打开药包,撕开酒精棉片,迅速在辰年的腺体上擦拭消毒,然后抽出注射器,将封装好的药管装上,垂直把药剂压入腺体。 打药的瞬间,辰年被疼痛和快感同时冲击,终于忍不住长哼了一声,身体软下来倒在身后人的怀里。 顾司远手一软,差点把注射剂摔了。 他双手握住拳头,穿过辰年的腋下,把他撑起来放到沙发上。 辰年躺着,一动不想动,闭着眼睛感受着余韵。 顾司远额头青筋暴起,吐槽,“喂,有这么爽吗?” 辰年半晌睁开眼睛,看着仍然跪坐在沙发前的顾司远觉得有些有趣,抓了他的手往自己下身去。 硬的。 这不正常。 通常omega在打完通用型抑制剂后,身体激素水平迅速降低,所有热敏期症状消退,除非…… 顾司远挪开手:“你……” 辰年起身,捡起地上长袖t恤穿上,“昨晚,我被陆易永久标记了。” “什么玩意儿?” 顾司远蹭一下站起来,因为腿麻,一个趔趄,倒在辰年身上,刚好压在他不可言说的部位。 辰年闷哼一声,似笑非笑:“顾先生是想为陆总杀人灭口?” “不……不,抱歉啊。”顾司远有些尴尬,背靠沙发坐在地上,眉间皱成一团,“怎么可能。alpha怎么可能离开刚标记的omega,任何一个alpha都没有办法抗拒伴侣的信息素。” 辰年撑着身子坐起来,轻言细语:“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个残废。腺体发育不良,既不能正常释放信息素,也无法正常结合alpha的信息素。” 顾司远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恢复了理智,职业性发问:“所以我们感受不到你的信息素,是因为你腺体发育不良?” “没错。” “既然alpha感受不到omega的信息素,陆易怎么会标记你?” “好问题。”叶眠眠伸出手把他拉起来,“我也想知道,往日他连临时标记都舍不得给我。毕竟标记,束缚的不仅仅是omega。” 永久标记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在alpha的腺体细胞表层,信息素受体较少,细胞接受到信息素传导的信号并不强烈。而omega的细胞表层受体极为密集,所谓永久标记,alpha的信息素全面附着omega的目标受体。 这种激素反应不可逆,只能随着细胞凋零而慢慢失去作用。 从此,omega的信息素趋于稳定,热敏期只能被唯一的信息素安抚。alpha虽然仍然会受其他信息素的吸引,但是因为alpha腺体细胞衰亡周期长,其标记omega的信息素会持续对他产生影响。 omega保护法规定,在双方自愿条件下,若alpha永久标记omega,事实婚姻成立,alpha有协助omega领取抑制剂、阻隔贴等计生用品以及帮助omega度过热敏期的义务。对于不履行义务的合法标记的或被判决非法标记的alpha,执法部门有权定期提取其信息素用于当事omega的安慰剂。 如果辰年没有撒谎,他有权要求陆易与他登记合法婚姻关系。 顾司远完全恢复清明,双手交叉,摩挲指节,大脑飞速运作:“你知道陆易有婚约吧?” “嗯,我明白这段婚姻对他来说很重要,我目前也愿意保守这个秘密。” 辰年带上自己黄色的鸭舌帽,把高领宽松的长袖t恤的袖口折了几折,露出他腕上红绳编织的转运珠,手腕细白更为凸显,宽松的裤子耷拉在那人腰间,把t恤膈出了印子。 第3章 “你想要什么?” 辰年看着顾司远如临大敌的表情,微微一笑:“我一个omega能要什么呢?只不过想待在他身边而已。” 顾司远不信,眼前这个omega的行为和言语之间相互割裂。 “我只是好心,觉得你作为陆总的律师顾问有必要知道这件事。”辰年端正地坐了起来,“我还想给你一个友好的建议——现在离开这个房间。” “什么意思?” “如你所说,alpha怎么可能离开刚标记的omega。陆易之所以在这个房间表现自如,是因为有我信息素的安慰。现在,分离焦虑正在攻占他的大脑,他说不定已经打了回马枪。” 顾司远感觉寒意从背后袭来,像是真的闻到了陆易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 在他产生欲念的当下,这个omega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如果顾司远没把持住自己,他不敢想后果。 永远不能低估alpha骨子里对omega的占有欲。 而这个正在处于热敏期,且刚刚渡过一波潮热的omega,则冷静得可怕。 第二章 尤记初见 陆易这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在圈子里无人不晓,他自称是被信息素支配的alpha。 自分化后,他身边的伴侣就没有断过,然而他风评很好。 不会在同一时间约会多个情人,对待时任宽容大方。他的情人若想发展事业,陆易非但不会制止,反而会帮忙参谋规划,给钱给资源的时候也毫不手软。他的前任中,有自己当老板的,有借着他的手嫁入豪门的,也有让他安排了个稳定的工作拿着分手费安稳度日的。 科学评估表明,alpha对陌生的omega信息素的敏感程度在3个月内最强,随后随时间逐渐减弱。 所以陆易的情人,往往也是三个月一换。 直到辰年出现。 顾司远纵横风月场多年,见过尝过的美人无数,原本看不上辰年这种类型的omega:五官并不精致,单看长相也就勉强算得上清秀,个子虽然高挑,身型却不纤细。 所以他最初不理解,他都不怎么看的上的人,却轻轻松松突破了陆易的三个月定律。 顾司远对辰年另眼相看,是在一次商业晚宴上。 陆易带着辰年出席,中途有应酬,让辰年落了单,自己一个人站在场边喝酒。 顾司远恰好碰到,就上前打招呼,顺便聊了几句。 这候有一个alpha凑了过来,挑衅似的插在他们俩中间,跟辰年碰了碰杯,用下巴指了指顾司远:“你的omega?” 顾司远反应过来,他又被人认错了性别。 一般来说,在正式的社交场合,为以防万一,所有出席者的腺体都被贴上阻隔贴,大家判断性别纯纯靠眼力。 顾司远的脸长得比一般omega精细艳丽,被认错是常有的事情,他不在意。但是这种轻蔑的态度,让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哟,还敢挂脸,先生,看来你的omega不服你啊,不如让我来帮你管管吧?”那人嬉皮笑脸。 这话对omega是侮辱,对alpha是挑衅,对方来者不善。 alpha是最经不得挑衅的,顾司远下一步就想扯掉阻隔贴,跟他干架。 辰年突然上前一步,拦在他们中间,他的高了顾司远半个头,身型竟然能把他完全遮住。 只见辰年招呼站在门边的保安,指着那人:“您好,麻烦查看这位先生的邀请函,我怀疑他要扰乱会场。” 那人闻言讪笑,转身想走,被辰年一把拉住,他急了用力一甩,竟被辰年顺势卸了胳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把顾司远看呆了。 经主办方核实,确实如辰年所说,这人没有邀请函,混入会场的目的是故意引发混乱。 当时顾司远好奇地问辰年怎么发现的,辰年淡笑:“我看过今天出席的alpha名单,简单了解过他们,他不在其中。” 他当下就明白了这个omega能待在陆易身边这么久的原因。 这件事情之后,不知道怎么了,顾司远总是有意无意被辰年吸引。 陆易那段时间经常带他出席私下聚会,不见得有多喜欢,对他的态度更像是炫耀他买到的限量手表。 辰年也不在意,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不见怯场,谈吐自得大方,举止有度,总能轻而易举收获他人的好感。 每当这时候陆易脸上都会带着不屑,对陆易说,“看见了吗?夜场出身的头牌陪酒郎。” 有一天晚上喝得多了点,他跟陆易开玩笑:“等你有了新欢,就让辰年陪我玩两天?” 陆易当时一下就黑了脸。 alpha之间对彼此之间信息素的变化很敏感,顾司远马上察觉到他有了攻击性,酒醒了几分:“开玩笑。” 陆易没有对他再说什么,吩咐辰年接一个新的男孩进来,然后站在门口等他们结束。 那天他们玩到早晨4点,开门看见倚靠在墙边的辰年瞬间站直,顾司远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没想到辰年竟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慰地冲他微笑点头,他没回应,挪开了眼神。 好友兼老板与夜场陪酒郎,孰轻孰重他在那当下还是分得清。 而现在,顾司远独自一个人站在包厢门外。 如辰年所料,陆易不多时就出现在走廊尽头,一步一步朝他挪过来。 顾司远在他近身之前快速解释:“他在里面,这个厢我给你包了一周。” 第4章 说完立马后退两步。 陆易盯着他,眼中布满血丝,满脸戒备,像是野兽搏斗前的威胁。 门开了。 辰年站在门后,温言开口:“阿易,你回来了?” 顾司远没有感受任何信息素,但是陆易一下被吸引住,注意力从顾司远身上离开,探出身体,在辰年的脖颈边仔细嗅着。 终于,他像是确定了那个味道,一把将辰年捞入怀里。 辰年顺势把手从他的腰身穿过,慢慢往上抱住:“咱们把门关起来好吗?只有我们俩人。” 陆易什么都没说,认真用鼻头磨蹭他脖颈后的那块软肉。 辰年微微侧头,靠着在陆易的肩上,冲顾司远笑了笑,随后伸手把门关上。 他的眼睛很深邃,欲念像是搅乱墨水的一滴清液,在其中翻滚。 顾司远竟然看愣了。 回过神后,他快速找了一个omega,他们接吻,上床,他嗅着属于omega的信息素平复内心那种异样的悸动。 这才应该是属于ao之间最原始的吸引。 他露出尖尖的犬牙,omega顺从地露出自己的腺体,透着淡淡的粉色。 顾司远眼前突然浮现出辰年白皙肌肤上肿胀到透明的腺体,他的腺体味道应该很好,此时陆易应该也这样咬着的脖子。 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同方才打了抑制剂那样,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脸上泛起胭红? 或者更加强烈,连身体都会发颤? “顾少?” 他久久没有行动,怀中的omega有些不安。 顾司远眨了眨眼,从人身上撑起身子:“今天算了。” 那个omega显然有些惶恐,顾司远摸了摸他的软发,权当安抚:“乖,今天用抑制剂吧。” 接下来几天,他日日都来,但没点过人,只是在大厅的卡座一杯杯喝着酒。 “怎么,嫌弃我这里的omega不合你胃口?” 一杯冰威士忌端到他面前,他顺着手往上看,一个女alpha,蔷薇花纹身沿着脖子往上蔓延到她耳后,齐肩黑色中长发,金丝眼镜挂在耳后,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请我吗?方姝大老板。” “行。”对方很爽快,坐在他身边,“一个人借酒消愁,越喝越愁。” “我能有什么愁。”顾司远浅尝了一口高度酒,舔舔唇,“不过还是有点疑惑。” “恰好我可以帮你解惑?” “辰年……就是陆易的那个小情儿,我听说他之前是你的人。” 方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眨了眨眼,“唔,对。” “什么来历?” “陆易也找我查过,北华大学文理学院大四在读,父母双亡,在我这挣学费。” 顾司远很惊讶:“跟咱们一个学校?” “对。”方姝笑了笑,“我这里高材生也很多,你要挑一挑吗?” 顾司远没管她,继续问:“你知道他腺体有毛病吗?” “当然,我们入职都是要体检的。辰年这种条件,在这里也只能做些服务生的工作,能被陆易这样挑嘴的人看上,啧,蛮有手段的。” 方姝说完,瞟了一眼愁眉紧锁的顾司远,有些玩味:“怎么,他有什么地方吸引到咱们顾少了?” 顾司远哑笑:“陆易的人,我能有什么想法。” “哈哈,装什么装,你俩从小臭味相投,看上同一个omega的情况还少了?他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omega跟发小翻脸?”方姝笑得放肆,“我瞧着辰年在陆易那也混到头了,下午他热敏期刚退,陆易走得那叫一个潇洒,他现在一个人歇在包间起不来……” “陆易走了?” “对啊,你要不要去看看?”方姝斜靠在卡座沙发上,眉头微挑,漫不经心。 顾司远最后还是去了。 他开门之前想象了很多场景,他或者昏睡不醒,或者醒了动弹不得,或者懒得起身…… 但无论怎样,他告诉自己,自己只是想探探这个omega的底。 辰年被开门声惊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热敏期刚过,身体虚弱,眼睛也濛着一层纱,仔细辨认来人:“顾…司远。” 顾司远脑海中的各种场景都没有发生。 包厢中的空气已经换了一遍又一遍,只剩下一点点情爱的味道。 辰年换了一件灰色长褂,衣领解开几个扣,隐约可以看见脖颈处包了层层纱布。 桌上的医用棉花球堆了一碟子,粘上的血已经凝结变暗,跟碘伏混作一团。 alpha在标记omega时候,常常不能自控,一不小心就会把柔弱的omega咬到流血,但事后舔舐就能止血,像辰年这样包扎的情形少之又少,可以想象他纱布下的伤口会是多么惨不忍睹。 “顾律师,看来您是真的很看不上我,进出包厢,都随您心意。” 辰年跟几天前晚上的妖媚不同,他正襟危坐,说话不急不缓,面带微笑,说出的话让顾司远有些心虚。 他想了想,退到屏风后敲了敲门。 “玩笑话,进来吧。”辰年噗嗤一笑,快速把医疗废物扔进垃圾袋,“是阿易拜托顾律师载我回去吗?” 顾司远一向玩世不恭,却不知怎么,当下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答案。 辰年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屈身甩了甩长卦的后摆,像是在闲话家常。 第5章 “也是,他一贯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顾司远目光随着他身形移动,竟然不由自主想象他衣衫底下那颇有弹性的腰肢。 辰年一抬头,就看见顾司远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微愣。 被人看透,顾司远皱着眉扭过脸,硬生生接了一句,“走吧。” 辰年竟然凑上来歪着脑袋看他,“顾律师,原来是你自己想来接我。” 他恼羞成怒:“那又如何。” 辰年一愣语阎乄,宛然:“你怎么是这反应。” 顾司远瞪他,恶狠狠:“你想看到我什么反应。” “大概是我习惯了吧,阿易只会说‘你也配’。”辰年笑笑,伸手捂在顾司远胸口,“alpha的心跳都这么快吗?” 顾司远只觉得后颈汗毛竖起,呼吸急促,一错不错盯着辰年,心中涌起一把火,恨不得立马把眼前的这个omega紧紧桎梏。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alpha嗅到omega信息素的正常生理反应,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闻到任何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 顾司远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释是…… “你……给我用了药?” 第三章 内忧外患 “明明是顾律师你给我用了药。” 辰年伸手抚上后颈,微微一笑,倾身上来…… 顾司远猛然惊醒,是梦。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梦中那个主动的omega,在现实中噗嗤一笑,从包里掏出一管醒神的膏药,递到他面前。 “我的信息素并不是完全不分泌,而是太稀薄了。抱歉啊,可能影响到你了。” 药膏刺激的味道把顾司远从那种黏腻的迷恋中拔出,他抬眼看着浅浅勾着唇的辰年,半信半疑。 这个omega,绝对不简单。 顾司远冲了把冷水,拾捣干净去公司找陆易。 昨晚他送辰年回家,从后视镜看到他双手自然搭在膝前,手指有节律动着,好像在计数。 忍不住问他在数什么。 辰年答,‘路辉’的招牌。 路辉集团,陆易的家族企业,是一家知名度在世界大型生物制药公司中排名第二位,药物可及性指数医药公司榜单中位列前五的老牌生物科技企业。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个影响,在去公司路上,顾司远也不自觉数公司广告招牌。 多数是omega信息素抑制剂和阻隔帖的广告,这是路辉占比最大的市场。 如今的路辉已经大不如前,抑制剂配方得不到更新,只能在低端市场低价走量。 它是一家,逐渐式微的药企。 顾司远在公司5年,非常明白其中缘由——派系斗争。 所以当他路过公司会议室,看到隔音玻璃后的高管例会中并没有陆易,一点也不奇怪。 他径自去了陆易办公室,也没人。 陆易那长腿翘臀的助理对他友好地为他指了路,“陆总在实验室。” 陆易在大学时期的专业是药学。他也确实对此有天分,药物机理被他弄得明明白白。 但是顾司远知道他志不在此,学这个专业也只是为了确保自己不被弄死。 陆易父亲去世后,路辉就被他的两个叔叔把持。 陆易为了能顺利进入公司,接触核心项目,给自己设了一个潜心研究的学者人设,这5年来陆续推出几款受市场认可的信息素调节保健品、阻隔贴,同时不参与公司任何前景决策,彻底成为路辉的吉祥物,这才让他两个叔叔稍微放心。 顾司远透过玻璃,看着正耐心把离心管放进低温高速离心机的陆易,轻轻叹气,这几年他们都过得不容易。 陆易早就注意到走到他身后的顾司远,把离心机锁紧后才回头,“找我?” 顾司远单刀直入,“我这几天已经在审新一代omega信息素抑制剂的三期临床试验文件。” 陆易眉头跳了跳,打开离心机开关,机器转动的声音蔓延开来。 “他们今天讨论的应该就是这事。” “你俩叔叔偏偏挑了你不在公司的这几天推进,想把你踢出局的意图很明显。”顾司远皱眉,“这款抑制剂配方从刚研发出来,到一二期试验都是你在主导,现在这种情况,你还不紧不慢地在提纯?” “试验阶段而已。”陆易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新配方最大的优势就是降低用药后的不良反应,但是这个优势不足以弥补它成本过高的缺点,他们想进入高端市场难,想铺开市场也难。” “这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你就一点不着急?”顾司远差点儿被他气笑,说实话他最佩服的就是陆易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你知不知道,这药在他们手里上市,你十有八九会被董事会彻底放弃,陆伯伯几十年的经营,早晚被你那两个叔叔败光,我受够了天天帮他们擦屁股,十份文书,有一半都是帮他们拆分合同、转移资产的……” 陆易勾了勾嘴角,明亮的眼眸中透着点凶意。 “我拿到ciwho提纯专利了。”他说。 顾司远一听就跳了起来,“怎么搞到的?” ciwho是抑制剂的主要成分之一,提纯难度大,是抑制剂制作成本的大头。 这项提纯的技术是陆易私下和学校实验室签好合约,偷摸研发的新技术。一旦专利申请成功,就可以投入生产,新一代抑制剂的制作成本骤减1/5,在性价比有极大优势,路辉能借此在市场上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第6章 但是这件事只能偷偷以个人名义进行,顾司远为此奔波了好几个月,腿都快跑断了,上头仍然以生产流程无法复制,数据材料模糊无法考证为理由,卡了专利的审批。 如果这项专利真被陆易办了下来,他无疑可以借此机会争取公司更大的话事权。 陆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垂下眼,“小远,我得尽快和丁媛结婚,帮我拟协议。” 顾司远在他说这话的那一瞬间,脑子立马浮现了那个清秀的omega和他那句“我只不过想待在他身边而已”。 他刚刚才和陆易度过了一个热敏期,但是,眼前这个alpha,似乎并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 “我赞成。”顾司远缓缓开口,“你是想以这项专利为支点,让管理权自然过渡。” 丁媛是公司大股东的女儿,顾司远父亲在世时,双方家长就定下婚约,如果能成功结婚,陆易就能解决股权和股权运作的绝大部分问题。 “还要麻烦你,帮我整理这几年我那两个好大叔干的好事。”陆易收了收他外溢的情绪。 “跟我客气什么。”顾司远瞪了他一眼,“不过,我们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他们都防着我,这几年拿到的东西并不足够扳倒他们。” “留着。”陆易笑笑,“等着看他们狗咬狗。” 他既然已经决定,顾司远不在多说什么,他早就决定了无条件帮他,就像他小时候护着自己。 “还有,你那个小情儿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始终是个隐患,得挑开了说。 果不其然,提到他,陆易刚刚柔和的表情一下变得僵硬,“不用管。” 顾司远皱眉:“阿易,你是不是已经永久标记他了?” “他跟你说的?” “对,那天打完抑制剂他就说了。辰年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omega,你养宠物可以,但别是条养不熟的狼,到头来冷不丁咬你一口。” 陆易有些暴躁,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身上很不正常,他脖子青筋暴起,闭着眼睛缓了好几分钟,这才带着嘲弄的语气开口:“我当然知道辰年不简单,你以为ciwho的专利权是怎么被批下来的?” 一周前,陆易托方姝办了一个慈善拍卖会,邀请了各界精英,会后有一个私人晚宴,为参与者提供一个隐蔽的信息交换平台,而他的目的是接近一个alpha银行家,他的omega的母亲,是专利委员会的关键人物。 陆易照例带了辰年,他长得没有攻击性,又善于待人接物,从不出错。 在他的授意下,他让辰年接近了那个alpha。 “……所以这跟你永久标记他有什么关系?他要求的报酬?” “不是。拿到专利申请通过通知那天,辰年恰好进入热敏期,我咬他腺体的时候,感受到了另一股alpha的信息素,”陆易紧紧锁住眉头,“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陆易那些天会那么恼怒,为什么会把一个热敏期的omega放在他人眼皮子底下羞辱。 “你确定他不是蓄意的?”顾司远摇头,“万一倒腾出个孩子出来,你这婚还结不结了?” “我给他做过检查,腺体残疾,怀不了孕,养着就行。” “你确定啊。就怕是个定时炸弹,出来闹着要跟你结婚,怎么办?” “放心,不会。” 顾司远看这陆易笃定的样子,竟然不由生了些怜悯,同时又有些好奇。 按理来说,幼年时他和陆易所经历的事情,足以让他们除了彼此之外无法对他人放下戒备。 辰年到底做了什么,让陆易对他如此放心,或者说,陆易拿捏了辰年的什么把柄? 第四章 婚礼危机 顾司远再一次见到辰年,是在陆易的婚礼上。 他拿着流程单子,跟人一项项对照婚礼进程。 抬头见到提早来帮忙的顾司远,他停下来礼貌地打招呼。 顾司远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 辰年微愣:“我负责跟婚庆、礼宾和安保对接。” 顾司远深深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话。 “这位小帅哥还是第一次见。”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辰年侧头一看,一个削瘦男人,举止文雅,鬓角斑白,尽管没有信息素溢出,但他身上的平和柔顺的气质很突出,典型的omega。 辰年扬起了一个完美的笑容:“覃先生,您好,我是陆总的新助理,小辰。原本应该我去接您,但顾律把活儿揽了,我就没这个荣幸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小辰?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辰年眼眸一抬,仍维持着笑容:“我在北华念书,毕业就留在这了。” 顾司远一步上前,深深看了辰年一眼,搂着人往里请。 “叔,我们进去吧,陆总和您儿媳还等着您呢。” 辰年也没再多说什么,侧身微笑让路。 顾司远搞不清楚陆易的想法。 如果想把情人放在身边,给个助理的名号,养着就行。 但他不仅把自己的婚礼交给辰年统筹,还让他去接自己的父亲,那就是坐实了助理的名头。 这到底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辰年太放心。 看着顾司远脸色不对劲,覃先生有些担心:“远远,没事吧?是不是这个叫小辰的alpha有什么问题?” 第7章 顾司远差点忘了,覃叔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 然而这种警惕并不是与生俱来。 覃梓阳年轻的时候是北华洲最出挑的omega,才貌双全,陆易的母亲在他众多追求者中并不突出,所以当覃梓阳选中陆易母亲陆白芝时,大家都大跌眼镜。 陆白芝把他保护得很好,陆易十几岁时,他还保持者少年感。直到陆白芝去世,覃梓阳几乎是一夜白头。 从那以后,他独自拉扯陆易和顾司远两个小孩,处境艰难,养成了对人和环境的敏感性,也正是因为这种下意识的警惕,多次救了他们的性命。 顾司远回过头远远看着辰年有条不紊地待人接物,摇头,“没有,叔,他是个omega,你放心吧。” 婚礼进行得非常顺利,当陆易牵着丁媛的手,交换戒指,相互亲吻时,覃梓阳紧紧握着顾司远的手,眼眶湿了一片。 顾司远能明白他的心情,在覃梓阳看来,和丁媛结婚,代表了陆易和他背后有势力可依,安全了。 但是他和陆易都明白,鏖战才刚刚开始。 顾司远望向陆易的两个叔叔,想在他们脸上看到点挫败。 陆易跟丁家联姻,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陆易彻底在路辉生物站稳脚跟,有了跟他们对抗的资本。 但是,出乎他意料,这两位很容易挂脸的人,在这个当口,脸上却洋溢着轻快的微笑,没有丝毫勉强,一杯接着一杯地跟人喝着喜酒,似乎真的在为自己侄子大婚而感到开心。 “覃梓阳,我的好姐夫,恭喜啊。”陆三拿着酒杯径直朝他们走来,“阿易现在能定下了,新婚快乐。” 果然,顾司远就知道这两货就没安什么好心,他这话说得字字切齿,一听就是想要给他们找些不痛快。 覃叔向来不喜欢搭理他们,头都没抬,顾司远把自己杯子满上,先一步陪了一杯酒,“多谢三叔。” 陆三举着酒杯,轻蔑地笑了笑,“小顾,我在跟阿易的父亲喝酒,轮得到你说话?” “这俩孩子都是我带大的,就当他替他哥喝了。”覃梓阳听了这话,微微抬头,缓声道。 “也对也对,司远跟陆易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小远,如果你不是个alpha,说不定今天的主角就是你俩了。这么说来,你也不是外人。来,走一个……” 陆三一面说着,伸手就招来客人,顾司远丝毫没有准备就被灌了7、8杯酒。 覃梓阳刚开口要劝,陆二又凑上来插科打诨,丝毫不给人喘息的间隙。 顾司远再能喝也顶不住这势头,没一会就人就开始晕晕乎乎,但是又担心覃梓阳,愣是顶着没倒下,正当他感到要不行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总,丁董喝得正开心,提了您好几次,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顾司远抬头一看,辰年在离他们一臂的距离站定,礼貌地点头示意。 被打断的陆三明显不大高兴,上下打量辰年,眼神中多了几丝玩味。 辰年丝毫不在意,浅浅一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正跟新区投促部负责人的亲信聊着。” 陆三眼神一亮,用手虚空点了点辰年:“你这个omega倒是懂事儿。” 人走后,顾司远总算能透口气,一屁股坐下来,低骂了一声,拿起手边的凉白开喝了半杯,冲淡喉咙中酒精带来的灼烧感。 “呵。” 轻轻的笑声飘来,顾司远红红的眼睛瞪向声音的源头,辰年保持着微笑,眼中却藏不住戏谑。 辰年在嘲笑自己吧?他怎么敢! 顾司远气不打一出来,酒气翻涌,耳根一下红了起来,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又碍于场合不好说出口,只能任由这个该死的omega安排。 辰年以新娘想说贴己话的名义把他们带出了名利场。 “覃先生,不好意思,正热闹的时候打扰到您。”他在前面领路,体面地解释着原因。 但约莫是辰年方才的行径和表现出的松弛态度,让覃梓阳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是丁家的主场。” 辰年回头笑了笑,没有接话,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陆易平时工作时的趣事,逗老人家开心,还真像是跟着陆易多年的工作伙伴。 顾司远当下也是强打精神,空腹喝的那些酒后劲儿有些大,一时间盯着辰年的背影有些恍惚。 作为一给omega,他身材着实太好了些,宽肩窄腰,抬手时,白色长袖衬衫下的肌肉形状若隐若现,让顾司远又回忆起在“至下”那晚,他贴着钢管大汗淋漓的样子。 或许是顾司远的眼神太过赤裸,覃梓阳以为他还在戒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 顾司远猛然惊醒,皱眉蹙额。 辰年停下按响门铃,开门的是陆易。 不是知道是不是顾司远的错觉,他能明显察觉到陆易见到辰年的那一刻,锋利的五官瞬间柔和。 “辛苦了。”陆易的手自然抬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住,握实放下,越过辰年看向覃梓阳,“爸,小远。” “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新郎官,记我点儿好啊。”顾司远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提高声音,冲坐在沙发上的丁媛打了声招呼:“嫂子,你们慢慢聊,我喝醉了,找个地方睡一觉。” 第8章 “小年,你安排个房间。”陆易理所当然地叫辰年。 辰年目不斜视,微笑应承下来。 当避开众人的视线,顾司远的笑容也垮了,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就再也无力压制alpha的侵略本能。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辰年身后,如同盯着猎物已久的豹子, 在辰年打开房门的那一刻,顾司远将人猛地推入黑暗的房间,反手重重的把门关上。 辰年丝毫不见慌乱,像一只羊羔,任由顾司远把他扣在墙上,全身卸力,靠坐在对方强行挤进的大腿上。 猎物的温顺取悦了捕食者,顾司远的动作稍微柔和,扣在肩头的手霸道摸索辰年的后颈,那里的的确确覆着阻隔贴。 顾司远凑近闻了闻,是信息素吗? 他不确定。 “辰年,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他的唇抵在对方的耳根下,哑哑开口,犬齿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肌肤,引得他一阵生理颤栗。 “您身上都是酒味。” 顾司远隔着阻隔贴反复抚摸着腺体,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做,但是可笑的是alpha是被信息素支配的动物。 他啃咬着腺体周围的软肉,直觉告诉他,撕开这层膜,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这么做了。 下齿勾住薄膜一角,略略撕开,深深嗅了嗅。 是信息素,说不清是什么味道,他闻不出来,丝丝缕缕,通过他的嗅觉,在他身体内绕了一圈。 “可以吗?可以吗?” 顾司远撑起身子,低着头看着辰年,光线昏暗,他分辨不出他的情绪,是抵触还是渴望,是厌恶还是欢喜。 他只能问,可以吗? 可以的吧,陆易可以,银行家也可以。 可以的吧,否则为什么会释放出强烈得能穿透阻隔贴的信息素。 他等不了,等不了这个omega的回答,他迫切想感受那层薄膜下浓郁的香甜。 顾司远手一抬,一把撕掉辰年后颈上的阻隔贴,重新沉下头,想细细品尝。 然而,出乎意料。 没有。 没有他想象中凝聚成硬糖的信息素,什么都没有变。 依旧是丝丝缕缕散落在空气中的香味儿。 顾司远深深呼吸,也只能捕捉它片刻。 不够,远远不够,空虚感充斥着他整个躯壳。 “顾律师,您醉了。” 顾司远重拳打在棉花上,很是难受,把辰年放开,翻身自己靠着墙坐下。 “需要我扶您上床吗?” 辰年的声音真的很动听,但是顾司远此刻一点儿都不想回应,摆摆手让他离开。 被关上的门重新打开,走道的灯光倾射在他膝盖前一指的距离,他迎着光望去,还是看不清那个omega的脸。 “辰年,晚宴结束后来接我回家。”他问,“我这个要求会为难你吗?” omega顿了顿,柔声回答,“怎么会。” 第五章 劫后余生 顾司远醒来时,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 不远处开了盏阅读灯,辰年半躺在沙发上,似乎也在小憩。 就着这一点点灯光,顾司远终于看清脸辰年的脸,原来放松状态下的辰年,还是有些稚嫩。 回过头想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苛责,毕竟他也只是个还未毕业的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omega生来就比alpha更敏锐,顾司远只是掀开身上的被子,辰年立马被惊醒,他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你醒了?” “嗯。”顾司远回想起几个小时前,他失控差点把眼前的人给上了,略感尴尬,撇过头找西装外套,“你送我回去吧,我现在开不了车。” “你要不要先冲个澡,瞧你挺不舒服的……” “够了!”顾司远厉声打断,“辰年,你就这么浪荡,一有机会就要勾搭alpha?” 辰年显然是被顾司远这种声色俱厉的样子震住了,这与顾司远平日惜香怜玉的样子相差甚远。 顾司远反应过来,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脱口用侮辱性的词语去形容一个omega,他咬了要下唇,“对不起,我不是……” “对不起。”辰年同时出声,“是我没检查清楚,你在酒桌上最后喝的那杯水,被下了药。” 顾司远愣了。 “你到房间的时候,全身都是虚汗。我觉得不对劲,返回去尝了一口,水蜜桃味儿,是路辉卖的比较好的助兴保健品。” 顾司远回过味来,咬牙切齿,“陆三!他究竟想干什么?” 辰年没接他的话,站起来把桌上的袋子递给他,“你出了很多汗,冲澡会清爽一些。我临时准备衣服,尺码不知道是不是合适,顾律师你凑合换吧。” 顾司远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 “没事。”辰年笑笑,“我明白。” 顾司远就这么心怀愧疚迅速收拾好自己。 不得不说,辰年挑的衣服,从里衣到外套都出奇合适。 为什么这么合身?是因为方才自己抱着他,他感受到的吗?一想到这可能的原因,顾司远脸拢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他的目光转向洗浴间的推拉门,门后不远,就坐着一位少年。 辰年。 顾司远呢喃,舌尖抵了上嘴唇一次,仿佛尝到残留在口中的一缕淡淡的信息素。 “走吧。”瞧见顾司远收拾好了,半靠在桌子上的辰年轻跳起身,“你的车比较宽敞,司机送人比较方便。我把阿易的车拿来了,今年的最新款跑车哦。” 第9章 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总算看起来有几分少年心性。 顾司远想给他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他差点就忘了,辰年是陆易永久标记过的omega。 “陆易,怎么会让你负责婚礼对接。”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我要求的呀。我不能跟他结婚,那就把今天当成自己的婚礼来操办好了。” 辰年是笑着说的,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况且,我就要毕业了。顾律师您应该很清楚,为促进生育率,咱们北华洲的洲立法规定,omega需实名购买抑制剂和阻隔贴,超出购买计量的抑制剂,需以定价的两倍缴纳社会补偿费。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年规定的计量,根本不够一个成年omega使用,读书期间,尚可由学校代申请抑制剂补贴,毕业后,如果没有稳定的工作,我应该怎么办呢?所以呀,我跟陆易谈了条件,得到这份助理的工作。顾律师,我们已经是同事了,今后会常常在路辉碰面。” 酒店服务员应该把车泊好,顾司远习惯性走向驾驶侧,被辰年拦了下来,“药劲儿还没过呢。” 顾司远没意识自己的嘴角已经勾了起来,“你行不行?” “老司机了,放心吧。” 顾司远表示不相信。 辰年一屁股坐上驾驶座,起步前挨个给他展示车的功能,就像小孩在给别人介绍他心爱的玩具,这种状态倒是把他少年老成的样子减弱了几分,整个人生动很多。 “不过陆易这车,我还是第一次开,他刚买,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他确实就这样,什么东西都拣新鲜的喜欢。”顾司远随口接话,说完才觉得有些指桑骂槐的嫌疑,用余光偷偷看辰年,他满脸泰然。 然后顾司远自己心里莫名有些不太爽快,“你跟阿易……打算怎么办。” “你认为我要怎么办才好?” “他……喜欢你吗?” “喜不喜欢又有多大区别呢?”辰年似乎不想就这个问题探讨太多,生硬地转换话题,“时间确实不早了,路上都没几个车。” 正说着,前方有一个大弯,车子突然趔趄了一下,差点把顾司远甩出去。 “喂,知道你车技不错,但也用不着在城市道路上漂移吧。”顾司远抱怨,丝毫没察觉到辰年的神色变得严肃。 “顾司远。”这是辰年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与平常的温顺不同,他说得沉稳有力,带着些许命令的意味,“把安全带系上。” “怎么了?” “系上了吗?”辰年再次发问,语气严厉了些许。 顾司远不由照做,上一次听到omega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是小时候他爸发现自己删了他写好的文件。 辰年听到安全带扣住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又是一个急弯,他手里的方向盘握得更紧了些,过弯时打迅速打稳,然后回正,又是一个大甩尾。 “辰年!你在干什么?” “打交警电话,马上。我们的车刹车失灵了,车牌号是……” 辰年三言两语把情况交代明白,顾司远头皮发麻,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伸手去掏手机,情急之下没拿稳,啪一下掉了。 “不要着急,我还能控制。”辰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安慰,“咱们正绕着路往高速走,只要闸道通畅无车,一切都好办。” “明白。” 他低头摸到手机,拨通电话,讲明情况,交警查看附近路况后,迅速帮他们规划线路。 顾司远实时给辰年口述路线,他反应很快,只要说清楚路名,他便能迅速判断路口的方向和位置。 他们顺利过了闸道,在高速上跑了快10多分钟,冲向缓冲应急坡。 当车陷入沙地的的那一刻,辰年长长舒了一口气,待车停稳,吩咐“快下车”。 开了门,他跑向车道外,单手一撑,双腿蹬地翻过护栏,动作迅速果断,一点儿都不像一个omega。 他们前脚刚迈出车道,后脚一辆车向应急车道冲来,擦着顾司远的后脑勺飞过去,随后才重重撞到缓冲坡中。 车门打开,下来了两个强壮的alpha,径直朝他们走来。 辰年眉头紧皱,一把抓过顾司远的手机,大声冲电话那头汇报路段名称,现场情况,以及在他们之后冲来的轿车的型号、车牌号码和乘坐人员。 他这一举一动,自然也落在那两个alpha眼中,他们停下来,大声冲他们喊,“哥们儿,你们还好吗?” 辰年拿着电话,面对那两人,对着电话那头描述起了他们的样貌身形:“……不认识,但是看着眼熟,应该跟我们从同一个酒店出来……” alpha的听力很好,马上就不咋呼了,跟他们保持安全距离。 交警来得很快,等取证、拖车都处理清楚后,天已经蒙蒙亮。 朝阳洒向辰年,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勾勒得格外清晰,晨风很凉,带着露水迎面吹来,在他脸颊刮出点点红印,也润湿了他额间的发梢。 顾司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辰年,少了些平时的柔情,却让他感到格外安定。 “顾律师,顾律师?” “嗯?” “你手心是不是被擦伤了?” 顾司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剌了一道口子,他把手往后背,“没关系。” 第10章 辰年从自己的包中拎出了一个小药包:“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太深容易感染。” 说着就把他的手扯出来,轻车熟路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顾司远忍不住问,“你怎么随身带这些东西?” 辰年笑笑,“我爸妈走的早,小时候经常受伤,自己处理习惯了……好了,回头自己去医院打破伤风吧。” 顾司玉文盐远盯着包扎好的手沉默了两秒,抬头真挚地向辰年说:“谢谢你。” “小事儿。” “我指的是昨天发生的一切。”顾司远回头看了看交通部门的停车大院,“在车上的时候,我是真的慌了。我小时候经历过一场车祸,肇事车从驾驶侧冲过来,我爸当场死亡。” 顾司远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显得有些难过,辰年想了想,冲他笑笑:“怪不得你跟我开车风格挺像的,求稳不求快。巧了,我双亲也是死于车祸,追尾了一辆货车,车上的钢筋从挡风玻璃处直穿整个车身,我爹和我小爸,就这么被挂了起来。” “从这,到这,漏得跟筛子一样。”辰年指着自己的身体示意,“不过,我比你幸运,没亲眼看到过这一幕,都是事后听人说的,否则,可能不敢开车了。” “你倒也不用这么安慰我。”顾司远苦笑。 辰年很有眼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所以,你对这场意外有什么看法?” 顾司远嗤笑:“意外,这可不是什么意外。” 第六章 命运指针 整件事看起来起来并不复杂,它压根不是冲着顾司远来的。 他们昨晚开的那辆限量版跑车,是陆易辗转买回来的最新款。按照陆易对车的挑剔程度,新婚当天,除了这辆当下的心头好,他必定不会开其他车出现。 这辆车落地的手续,是辰年在办,据他说,刚到手,车子就送去了陆易熟悉的车行改内饰,昨天之前,再没用过。 顾司远料定,车子的刹车盘就是在那时候被动了手脚。 “除此之外,策划车祸的人很清楚,按照阿易的谨慎程度,除了自己之外,可能只会允许我去开那辆车。你说的对,我开车求稳不求快,即使真的撞上了,有气囊在,大概率不会出现生命危险。” “所以,只要把你灌醉,就能保证开车的是陆易。” “不够。alpha的酒精代谢率高,华西洲内alpha比较多,是联邦内对酒后驾驶要求最宽松的洲。”顾司远说到这儿,看向辰年,顿了顿,才继续,“所以,他们给我下了药。” 辰年回忆,“那人确实很了解陆易,知道陆易开车前会检查车的性能,并且安排了后手,派车在车祸后追尾,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他却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也没想道阿易会把车子交给你。”顾司远有些后怕,“如果你昨晚没有把车要过来,怕真是要出大事。” “有怀疑的对象?” “除了陆易的两个叔叔,还能有谁?” 辰年想了想:“丁小姐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能交代吗?” 顾司远被问住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与顾司远的紧绷相比,辰年的状态很轻松,这与他昨晚事发时表现出的紧张情绪截然不同。 “你不担心吗?”alpha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这对于他的omega也无异于严重威胁。 “我都能处理的事情,陆易这个alpha怎么会栽。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警告。”辰年淡淡。 正当他们聊着,作为车主的陆易,收到通知,匆匆忙忙赶到警局。 顾司远在电话里已经跟陆易交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三人见面,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人没事就好。”陆易刚说完,瞅见顾司远手上有伤,眉头皱了一下,下巴微抬示意,“远远,你的手……” “放心吧,没影响。”顾司远看了看身侧,“辰年帮我处理了一下。” 陆易的态度很令人玩味。 他看向辰年,又迅速挪开,眼神飘忽:“昨晚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陆易没注意到,他在问出这句话时,辰年垂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仍带着浓浓的宠溺:“昨晚……就不打扰你了,没什么大问题……” 顾司远立刻察觉到了陆易的低气压,然而本应对陆易信息素更敏锐的辰年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继续道,“……就是可惜了你的新车,刹车片损坏,还满身划痕,估计得返厂修。” 陆易没接话,冷冷地看着辰年,片刻,开口问:“你的阻隔贴呢?” 辰年此时穿了一件衬衫,衬衫的衣领扣子系着,把他的后颈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这意味着,陆易感受到了辰年的信息素。 顾司远心里一咯噔。 他除了醉酒的时候短暂地闻到了辰年的信息素,接下来的一整晚,没有再能接受到分毫。 在经历了危险之后,他甚至都已经忘了自己曾把一个omega的阻隔贴咬掉。 人总是会选择性地将违背自己道德的记忆藏在仓库的深处,但是却总会不自觉留下一个指针,当现实敲对了这行代码,指针会迅速引导你重温整个隐藏的数据库。 顾司远回忆起辰年信息素的味道,是林间晨雾中的一丝丝甜,是日沉大海的最后一缕霞,令人想要探索,沉溺。 第11章 他想要辰年。 承认吧,如果辰年是一个正常的omega,他们昨晚根本走不出那间房。 顾司远看向他,只要辰年脸色露出一丝耻然,或许他冲动之下会跟陆易坦白一切。 可惜的是,辰年没有任何波动。 他手抚上后颈,满脸不在意,“发现刹车坏了,出了一身冷汗,难受,撕掉了。” 顾司远垂下眉眼。 陆易的脸一下就黑了,额上爆出青筋,拳头握紧了又松,生硬地说:“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剩下的事情,我和小远来处理。” 辰年没有生气,也没有拒绝,微笑跟他们道别。 没有辰年在的场合。 顾司远熟悉的陆易又回来了,情绪稳定,运筹帷幄。 他们调看车检的所有信息、维修的细则、以及所有当晚的监控。 “不是我的那两位好叔叔。”陆易得出结论,“至少他们不是主谋。” 他指着监控视频中的一位omega,“一直跟在陆三后面的这个omega,是他情人的弟弟。他三番两次贴着你给你斟酒,你居然都没感觉?” 顾司远老脸一红:“我注意力都在覃叔身上,就怕陆二他们又有什么花花肠子。” “他们灌醉你,应该是想把人送你床上。但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把你们接走。”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想要你的命?” “不知道。”陆易眉间紧蹙,抿了抿唇,喃喃“或许也不是想要我的命,而是对我发出警告。警告我什么,为什么要发出警告……” “ciwho提纯技术。”顾司远说。 陆易猛地抬眼,“你说什么?” “ciwho的提纯技术迟迟批不下来,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实验室复制失败’,而是有人施压,阻止验证流程进行。北华整个洲的财政收入,接近一半来自于生物科技产业,提纯技术精进,意味着omega信息素抑制剂会有大幅下跌可能。” “这不是好事吗?更多人买得起抑制剂,我们在联邦的市场份额也会大大提高。” 顾司远点头,又摇头,“问题就在于你想推低价抑制剂,这里面涉及的利益相关方太多。洲政策要不要改?隔壁南淮洲刚刚颁布了抑制剂解禁令,omega人口流问题向本来就敏感。再加上北华整个药物产业链,包括原料运输、加工、下游销售,这些产业怎么在短时间重整?你忘了,当年陆姨为什么而死。” 陆易沉默。 半晌,他问:“谁跟你说的这些。” 顾司远轻轻叹气,“辰年。” 一提起辰年,陆易的信息素又开始控制不住乱窜。 顾司远太了解陆易,今天一大早,他在辰年面前发的那一大通没有来的脾气,其实是想让人哄哄他。 但是辰年没有。 危险来临时,omega并没有寻求自己的alpha庇护,甚至没有在自己的alpha面前释放太多的情绪。 他只是站在于陆易不近不远的地方,给他甩了一张安全牌。 顾司远曾经以为,是辰年在意陆易更多,无原则地满足陆易的要求,为了能留在陆易身边不惜勾引他永久标记自己。 但是现在看来,陆易受辰年的影响似乎更深。 “阿易,你是不是对辰年动了真格?” 陆易很烦躁,用力揉着自己的肩膀,“什么叫动真格?他是我的omega,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了。” “那你就对他好一些吧,至少今后丁小姐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会那么难堪。” 顾司远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站在了错误的立场。 但人总会有一些时刻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为什么刚开始遇见的他的人,不是自己。 自那以后,顾司远又开始有意识地跟辰年保持距离,尽管他们平日里交集越来越多。 正如辰年所说,他正式加入了路辉生物。 陆易以需要跨度更大的年龄段临床试验为由,暂缓了新一代抑制剂的推广。但鉴于陆易提出的构想被证明基本能够实现,再加上他妻子背后的丁家所代表的辉丰能源支持,陆易在公司的地位与日俱增。 辰年也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总裁办助理。 他刚开始工作时,绝大多数同事不知道他的性别,把他当成alpha,并不会给他特别的照顾,职场上遇到新人要踩的坑,他都踩过。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不多会儿,就能把办公室同事的性格爱好、工作习惯摸得一清二楚,并且辰年平日温和有礼,细心周到。 共事的人,都会觉得跟他对接工作非常轻松顺利。曾经入职时欺负他的人,如今倒护他护得最紧。 办公室一大老粗,有一次在茶水间与辰年碰上,两人聊着聊着,他就把胳膊架到人家辰年脖子上去了。 不小心蹭到了腺体,辰年闷哼了一声,尴尬一笑,后退了几步。 那老粗纳闷,“怎么,给脸不要脸?我还想介绍omega给你认识认识,咱们做个连襟呢。” 辰年笑个不行,“我性向正常,您可别介绍错了。” 大家这才知道,他原来是个omega。 那个大老粗当天就被同事怼上了批判台,公司未婚的alpha自那开始也纷纷像开了屏孔雀,有事没事都要到总裁办溜达两圈。 顾司远不知道陆易有没有注意,他自己不知怎么的,都看在了眼里。 第12章 每一次辰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顾司远的眼神就不自觉地追随。 包括那一次。 辰年被陆三拦住,说了些什么,随后他们一前一后分别进了同一个楼梯间,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第七章 交换故事 接下来的两三天,陆三和辰年密谈的场景,不停在顾司远脑中重现。 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陆易。 如果这件事是陆易授意的,当然问题不大。 如果不是,以陆易多疑的性格,他和辰年之间的关系将会进一步恶化。 但若是不告诉陆易,万一辰年和陆三之间真有猫腻,陆易和覃叔的可能会面临危险,他们的安全,是他最后的底线。 思考之下,他决定去“至下”找方姝。 顾司远和陆易喜欢去“至下”,不仅仅是去寻欢作乐,这家会所,实际上也是一家消息交易集散中心。 他们和方姝认识,是在北华大学的志愿者协会,在他们还是新人时,方姝已经成为当时的协会负责人。 方姝的组织协调能力堪称一流,并且在学校期间,穿着朴素大方,为人谦逊友善,对顾司远和陆易也格外照顾,一度被他们认为是暖心优质大学姐。 直到有一次晚上,陆易被一群人用棍子堵在巷子里,顾司远收到消息赶到地方时已经风平浪静。 只见一地哀嚎,身着皮衣短裤、满臂蔷薇花的方姝一脚踏在其中一个人的头上,问他们要不要查堵他们的人是谁。 其实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陆易那两个叔叔偏执地要给他一点教训。 但陆易当即说要。 几天之后,方姝给了他们一份详细报告,包括参与人的名单,陆易信息泄露的途径,这单生意的价格。 那时候,方姝就利用学校组织的成员,组建了一张相当健全的情报网。 陆易之前一直想把方姝招揽进路辉,但方姝性格不羁,不想受人管束,先是自己开了间酒吧,后来慢慢发展成这个高端会所。 虽说方姝拒绝了陆易的要请,但她一直以来都很照顾他们这两个学弟,很多从正规渠道拿不到的信息,方姝都会尽力帮助他们搜集情报。 今天的“至下”停车场,几乎没停几辆车。 顾司远走到大门前,被人拦下示意他看公告,“ob专场”。 不知道为什么,方姝偶尔会举办几天这样的专场,只邀请omega和beta入场,谢绝alpha。 他给方姝打电话,电话那头的她没精打采:“要找乐子可能得过些日子,有新鲜的omega我亲自通知你。”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辰年。” 方姝叹气,“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我想知道他最近和陆易两个叔叔之间有没有往来。” 对面沉默了半晌,撂下一句,“你等一下”,就挂了电话。 不多时,方姝来门口接他。 她很奇怪。 平日里,她恨不得向全世界的人彰显她的女性魅力,短裤,漏半球,大露背。 而今天,t恤,休闲长裤。 顾司远眯了眯眼,“方老板,你从良了?” 方姝仍给他一帖阻隔贴,“贴上。” “你不是也没贴吗?” 方姝满脸生无可恋:“我吃了你们路辉滞销的alpha信息素抑制小药丸,这个星期都没法人事,贴不贴也没所谓了吧。你要不要吃?” 顾司远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阿?” 方姝斜眼看他:“你走不走。” “走。” 她拿出刷卡机,“先打钱。” “多少?” 方姝比了个手势。 “抢钱?” “不干拉倒。” 顾司远转账。 “跟我来。” 大厅还是原来的摆设,但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氛围,没有了来迎接的omega,客人三三两两散落地坐在酒吧的角落,安静聊着天。 “去哪?” 方姝大手一指,“就在那边。” 顾司远沿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吧台边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修长挺拔,一个娇小玲珑。 几乎是马上,他就认出来辰年。 只见辰年懒散地坐在高椅上,手边是一个高杯,他左手抵着杯底,右手握着搅拌棒,动作不停,杯中的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没过一会,他好像没了耐心,收手,推给他身边那个小巧的omega。 那个男生明显不满意他敷衍的态度,伸手扯他的袖口,仰头撒娇。 辰年顺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扭过头,不搭理他,随意给自己倒了一点酒,把剩下的冰块倒进杯中晃了晃,自顾自喝了起来。 男生好像有些恼怒,抬头看到方姝,开始嚷嚷:“姐,你看辰年,连杯水割都肯不给我做。” 方姝附和:“是啊,是啊,辰年你也太过分了。” 辰年拿起搅拌棒,递给方姝,“你继续。” 水割就是威士忌加冰,将整块冰放到高杯中搅拌,待冰块半融,杯壁起雾,酒就调好了,本质上跟酒加冰没什么区别,男孩明显是想折腾人。 顾司远以为方姝会拒绝,没想到被那omega一瞪,她悻悻接过来继续搅拌。 “哟,姐,你领着一个alpha过来,是想给我介绍,还是给我们辰年介绍?” 第13章 辰年转过头,见到来人是顾司远,歪头表示疑惑。 “你怎么在这?陆易知道吗?”顾司远先开口。 “阿易今天要陪丁小姐回家吃饭,我可不能添乱。”辰年抿嘴笑了笑,多了一分媚态,“顾律师你呢?” 方姝专心搅拌,随口答:“顾律师想知道你跟陆三之间有没有交易。” 顾司远差点没把后槽牙给咬崩了,他怎么都也没想到,方姝会把他坑到正主面前。 辰应该是喝了好一会酒,脸上漫了一层红晕,慢慢抬头看了顾司远一眼,笑了,“按照方老板这边的规矩,买信息是需要交费的。” 顾司远现在怨念十足:“我给过了。” “给了多少?” “咳,咳。”方姝把调好的水割递给那个omega,马上终止这个话题:“这题我会。有交易。” 辰年斜斜看了方姝一眼,竖起大拇指:“老板,我这种离职员工的信息都掌握得那么准确。” “交易了什么?” “那得问辰年。” 辰年手撑下巴,想了好一阵,缓缓转向方姝:“老板,能让我跟顾律师单独聊一会吗?” 方姝很痛快,拉着辰年身边的男生就走。 那男生不情不愿,走之前还顺走了辰年手中的酒杯:“你不能能再喝了,小心信息素失衡。” 辰年认真点头,他这才放心走。 他盯着那omega被方姝拖进包厢,这才重新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顾司远,“我们来交换故事,怎么样,顾律师。” 顾司远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坐下来摆烂,“还问什么,方姝直接把我带到你面前,说明根本没问题。” 辰年被他逗得笑了,“顾律师跟聪明。但别着急拒绝我,我先说一说刚刚的孙医生,打消你的顾虑。” “孙医生?” 辰年低头抿了一口酒,“方老板的弟弟,孙韶栖。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只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孙韶栖是方姝捡到的婴儿。 孤儿院能从资助人手中多刮些油水,会定期带孩子们出去郊游,名义上是去公园、游乐场,实际上找一块野外的荒地拍拍照片,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当时的方姝也是个小孩,在田埂下捡到一个小婴儿,婴儿的包裹中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孙韶栖。 孤儿院资源有限,没有外人看见的情况下,老师并不想接受这个累赘,方姝告诉老师,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宣传爆点,并配合他们摆拍了好几组师生友爱的照片,这才留下了孙韶栖。 自此以后,两人相互依靠抱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没被领养。但方姝深谙生存之道,也非常聪明,稍微长大一点儿,开始在课余时间找兼职,赚来的钱,一部分补贴他们两个人的用度,一部分花在了孤儿院其他孩子身上。也因为如此,孙韶栖在成长期很少挨饿受冻,也从没有被霸凌。 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方姝硬生生把孙韶栖养得阳光向上。 方姝成年之后,考上了北华的最高学府,也把孙韶栖接了出来,孙韶栖的学费、生活费,都是方姝想办法赚来的。孙韶栖也很厉害,考上了医学院,当了医生。 “我是韶栖的第一个病人。没遇见阿易之前,我的腺体突发炎症,很凶险。我没钱治,在医院的走廊等死,孙医生自掏腰包给我交了医药费,亲自主刀把我救活了。后来他告诉我,他也很感谢我,因为我,他才有了主刀的机会,否则,omega医生,只能在医院里打杂。康复之后我思量,总得还钱呀,知道他跟方老板的关系后,我主动要求到‘至下’工作,这才能遇见阿易。” 辰年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方老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弟弟,每次她从南淮洲回来,方姝就给他腾场子,衣服也穿得多了。” “南淮?” “对。韶栖他最后还是选择去了南淮,虽然北华医疗技术都走在联邦前端,但他自我以后,再没接到一场主刀手术。” 辰年杯中的酒已经喝干,他晃了晃杯子,听着冰块的响儿,想再往里添点。 顾司远握住酒瓶:“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的故事。”辰年有些醉了,双眸被酒精熏起一层薄雾,“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第八章 旧事重提 顾司远没有家的概念,在10岁以前,他一直跟着父亲四处奔波。 据他爹说,他小爸是一个beta,beta生育的风险比omega大很多。他爹本来不想要小孩,小爸一直觉得亏欠,坚持要生,最后还是没熬过生死关。 每次说起这些事情,他爹就要抽掉半包烟。 在顾司远的印象里,他爹长得很普通,属于放在人堆里都都找不着的那一类,过目即忘。 顾司远这个样貌,绝大部份遗传了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小爸。 在别的小孩上幼儿园的日子里,他爸带他旅游,联邦四大洲,东岸、西凉、南淮、北华,他都去过。 每到一个地方,他爸就给他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可谓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并且他爹的人缘非常好,不管到哪,都有不同的叔叔阿姨接待他们。 凡事有利有弊,他曾经很期待“去幼儿园”的日子,每天能见到固定的人,就很容易交到朋友,而他,几乎没有跟同龄人交流的机会。 第14章 于是他向他爸控诉,他爸嗤之以鼻,“趁现在多走走、多看看,以后你分化成了omega,可就没那么方便咯。” 没错,顾司远刚出生就做了基因检测,他有80%以上的可能,成年后会分化成一个omega。 不过年幼的他,并不太清楚分化的含义。 10岁之后,他爸带他在北华安定下来。 “你不是想要有朋友吗?诺,那个大胖小子就是。啧啧,多壮的小伙子,分化成alpha以后能不能跟我们远远结为伴侣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易。 说实话,感官不太好。 陆易小时候是个莽夫,以为自己有了小弟,很高兴地给他分发武器——仿真玩具枪,结果怼到人眼睛里,顾司远结膜炎滴了一个月眼药水。 顾司远第一次去上学,什么都不懂,陆易可是操碎了心,上蹿下跳,将周围几个班的小朋友警告了个遍,不许欺负他漂亮的小弟弟。那时候的小孩什么不懂,但偏偏就能起哄,说顾司远是陆易的小omega,顾司远也因此没有交到除了陆易以外的朋友,这一度让他对陆易充满怨念。 顾司远的父亲到北华之后,比原来忙碌很多,他为此郁郁不乐,陆易的爸爸覃梓阳后来干脆把顾司远接到自己家照顾。 顾司远在陆易家,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于omega的温柔和耐心。 他这才知道,原来每天上学是可以有爸爸送的,便当盒里的吃食搭配会根据天气而变化,买衣服也不是越宽大越好,被蚊虫叮咬除了涂唾沫还可以擦药…… omega真是一种美好的生物,如果分化成omega就能变得跟覃梓阳一样优秀,那顾司远也是很乐意的。 但是,陆易对于覃梓阳给予他的温柔好像全然不知,好像当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最崇拜的人是他的母亲,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成为跟母亲一样出类拔萃的alpha,带领路辉生物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顾司远当时看到这愣头青就头疼,他认真考虑过跟陆易结为伴侣这这个人生选项,无一例外,他认为自己并不能如同覃梓阳一样,无限包容这个没法正常与人共情的呆子。 不过,小朋友并不能相出太合理的解决方式,顾司远的思考线程也非常单一:已知陆易是他唯一的朋友,输出他们要永远在一起玩,条件是不能成为伴侣,实现路径是——不分化成omega。 顾司远对自己的推导非常满意。 或许这是他最后分化成alpha原因之一。 但最主要还是因为发生在顾司远15岁时的那场车祸。 他老爹为了庆祝他成功通过中考,特地抽出时间带他出门游玩,刚出市区,意外就发生了。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他父亲的头以一种不自然的状态垂吊在肩膀后,脸被玻璃渣子扎得面目全非,合不上的大嘴和被巨大压力挤出眼眶的眼珠子尤为瞩目。 他爹活不了了。 一瞬间很长,足够顾司远判断出这个结果,那他自己呢,也会这么死去吗? 他曾听他爹说,alpha会有比常人敏感的五感、更大的力量,能做很多omega不能做的事情,那么他如果能分化成alpha,是不是就能活下来,说不定还能逆转未来,避免这场意外的发生。 事故之后,顾司远在床上昏迷了一个月,再次醒来,他已经分化完成。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陆易的母亲,陆白芝。 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女人,正帮他按摩着四肢,听见他叫“姨”,抬起头的当下就红了眼眶,“醒了就好,小远,是我对不住你。” 陆易知道他醒了,特地跑过来在他床前哭,问他为什么比自己提前分化了,而且还分化成了一个alpha,让他把自己的omega还给他。 他当时气得肝疼,想把那人的脑子打开,看看是不是里面装的都是水。 “远远,以后我妈妈就是你妈妈,我爸爸也是你爸爸。”陆易泪眼婆娑,“我家最厉害的alpha会帮你报仇,最温柔的omega会守护你。” 然而就在两个月之后,陆白芝从路辉的楼顶一跃而下。 “陆易以前小时候还是这样的性格呢?”辰年晃着只有冰块的空杯,抬了抬眉,“我还以为他一直都那样,敏感、多疑,控制欲还格外强。他这个人是真的很矛盾,一方面,他迫切想要占有我身体和灵魂,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我过多地介入他的生活,某些时刻,我感到他想缔造一个只有他和我两个人存在的世界,这让我觉得有些荒谬。” 顾司远从没有听辰年讲过他和陆易之间的事情,辰年这是在,抱怨?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站起来,从吧台下掏出了一瓶雪碧,握住辰年的杯子,给他倒一些饮料,但由于灯光昏暗,辰年的手腕不停摆动,顾司远没够着杯底,而是把辰年的手一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冰冰凉凉,与他手心的温度相撞,更显炙热。 顾司远立马松开手,从辰年手上抽走了杯子,倒上雪碧,推到他面前。 “这应该是alpha对他所标记的omega产生的正常情感吧?我记得心理学上称之为‘筑巢行为’。”顾司远没话找话,“我还以为,你们omega都挺享受这种被占有的感觉。” “呵呵,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辰年重新拿起酒杯,讥诮,“社会的意识形态究竟是如何构成的?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第15章 辰年明显是没想从顾司远这里得到答案,继续说,“陆易的妈妈陆白芝跳楼,当年轰动了整个联邦。陆白芝是当时路辉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她掌舵路辉生物的时期,是路辉最鼎盛风光的时候,公司推出了很多创新性的产品,比如我们现在最常用的水膜阻隔贴,纳米材料以液态的方式凝固在腺体皮肤上,透气又方便,干了之后非常稳定,不必担心被水融化,撕开时皮肤也没有太大拉扯感;alpha信息素抑制剂,也是那时候推出的药物。很难想象,一个alpha能对omega有如此强的同理心。” “确实,如果陆姨还在世,局面就不一样了。” “我记得当时报道说,是因为一味叫做omega信息素引导针剂的药。针剂可以促使omega分泌信息素,在一定时间内提高腺体内信息素的浓度,可以作用在计划生育和孕期信息素分泌不足的阶段。但是这项药剂,在通过试验进入市场后,大批注射药剂的omega发生过敏状况,导致数名omega流产,一名患者没时送医而去世。之后,陆白芝受不住舆论的压力,选择了自杀。” “什么舆论压力,陆总是被他们逼死的。”顾司远握紧拳头,“药剂在推入市场之前,都经过了严格的临床试验,过敏属于严重的药物副反应,不可能大规模测试时筛查不出。当事情发生时,陆总就下令彻查药物生产线和原料来源,公司内部有中层跳出来背刺陆总,假消息一传出,就有人推波助澜,把这事儿炒热,连喘息和辩白的机会的都没给她。并且,在陆总跳楼那天,陆易被绑架了。” “什么?” “当时我心情确实不好,郁郁寡欢,陆易担心我,每天放学都来我们班教室等我一起回家。偏偏那一天,有个omega跟我告白,把我堵在器材室不让我出来,我想方设法摆脱他以后,去找陆易,但却联系不上他,只在我教室门口发现他书包。我疯了一样在学校里逮到人就问,终于打听到,他听人说我想不开,在河边轻生,扔下书包就跑了。”顾司远的声音在发抖,“我报了警,警察最后在河边的冷冻车里,发现了快要冻死的陆易。我给覃叔打电话,覃叔哭着说,晚了。他们这是要两个人都死。” “是谁绑架他?” 顾司远摇头:“监控死角,压根找不到。自那以后,阿易性情大变。” 杯中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辰年一口干完冰冷冷的饮料,“至那以后,omega信息素引导针剂,还有再生产吗?” “怎么可能。陆姨自杀,所有的罪名就都棺盖定论了,她发起的所有项目,统统关停。当时公司大震荡,动用了大批人际资源,让药监局快速出面审查,证明公司其他产品的安全性,同时公司出了大价钱赔偿、公关,这才渡过一劫。即使这样,路辉也重伤至今,研发不敢卖大步子出药,市场信心也再不比当年。” 辰年咬住唇,看着顾司远。 “怎么了?” 他从外套内袋中掏出一盒小型药剂存储盒,递给顾司远,“打开看看。” 顾司远推开盒盖,没有任何使用说明书,只有注射头和很小的一剂针剂,针剂上只刻了药剂代码和生产日期。 当年的事件亲历者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一只omega信息素引导针剂,而生产日期是——上个月。 第九章 庄周梦蝶 顾司远将药盒重新合上,双肘撑在台面上,十指交叉,把自己的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辰年起身,“酒喝完,我得走了。这药我有一个疗程,这盒就送你了,怎么样,这故事换得不亏吧?” “等一下。”顾司远叫住他,“你耍赖。” “哈?”辰年背靠在吧台上,探出身子检查顾司远的酒杯,“你连半杯酒都没喝完,说什么胡话。” 顾司远抬头,辰年的锁骨就在他眼前不到一尺,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身体后倾,用手背把辰年拨开:“你提议的换故事,你的故事呢?” 他从辰年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丝鄙夷,嘲笑他非要把事情挑明。 “喂!?” 辰年指着药剂盒,“这还不足以说明事情的始末吗?陆三查出我跟陆易的关系,用这药收买我,希望我能帮他做事。” “做什么事?” 辰年蹙眉,“一疗程的药,探路石罢了。能给他提供什么信息,是你们需要想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是这剂药,你怎么知道这剂药还在生产,他为什么能冒着风险把药给你,你又为什么没有选择跟陆易而是跟我坦白了这件事?”顾司远对上他的眼睛,“辰年,你应该好好解释解释吗?” “顾司远,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辰年丝毫不惧他的疾言厉色,低低笑了起来,“你可真可爱。” “辰年,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我怀疑你很久了。你很有能力,我不相信你会甘心待在陆易身边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辰年歪着头,看了顾司远好一会,缓缓抬起手,伸向他的脸颊。 顾司远微微侧头想躲。 “别动。”辰年喝醉后的声音软糯,像极了情人的撒娇和呢喃。 他不知怎么,被定在了原地。 辰年把他鬓间的长发轻轻撩到耳后,纤长的手指沿着他的耳廓滑下,只一下,足够让他周身僵硬。 “陆三也不相信我会甘心。所以我告诉他,我这个残疾人需要一个孩子。但是,”辰年用抚过顾司远耳垂的食指抵在唇上,“这些话可不能让陆易知道,否则,他可是真的会让我怀孕的。” 第16章 辰年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伏在他耳边说:“聪明人总是会忘了别人也不笨。陆三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你能看清的,他往往也能。所以,你们千万不要着急。” 辰年走后,顾司远独自一人坐了很久,酒也一杯杯下肚。 “顾,顾先生……” 一丝蜜糖般的信息素小心向他探来,犹豫又畏缩。 他回头,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身材挺拔修长,就是瘦了些。 顾司远对omega一贯很有礼貌,“是我的味道让你们感到不适了吗?抱歉,今天误入了你们的聚会,我会很快离开。” 男生慌忙摆手,“不,不是的,顾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嗯?” omega的眼眶瞬间红了,说话也开始哽咽,“上次,上次您说过的呀,让我先用抑制剂,会再来找我,我一直在等您。” 顾司远一拍脑门,他记起来了,那次陆易把热敏期的辰年扔给他,他帮那个小祖宗打完抑制剂以后浑身燥热,找了个omega一起玩,小孩生涩得很,把他撩热了以后,顾司远自己倒不行了。 不止那次,从那以后,他就没行过。 从前,情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放松身心的方式,但是现在,亲密接触让他感到无比焦虑,不论对方是谁,眼前闪过的都是辰年的样子;不管对方的信息素多浓郁,他总会在某一瞬间,清晰地记忆起辰年那缕飘渺的味道。 顾司远很痛苦,辰年就像一只悬崖边上停歇的蝴蝶,而他拿着捕网,站在崖边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很抱歉。”他想了想,把腕上的表摘下来,放到他手上,“给你做个纪念吧,以后,如果你想,最好找一个别的地方上班。” 顾司远站起来,打算离开。 “先生……” 他的衣角被轻轻扯了一下,低头,只见那男孩的睫毛如蝴蝶翅膀微微颤动,脸因为羞耻而涨得通红。 “我几个月前就辞职了,这次只是回来跟朋友聚聚。我是真心喜欢您,我也知道我不配,但是,只要您让我在您身边,偶尔想起我,我就很满足了……” “只想待在我身边吗?”顾司远喃喃,轻笑,一样的台词,辰年说出来就没有眼前的omega这样有说服力。 顾司远将omega鬓边的软发梢挽到耳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徐青。” 第二天,顾司远一大清早敲响陆易家的门。 丁媛刚刚晨跑结束,在餐厅里陪陆易吃早餐,面对突如其来的客人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但很快掩饰了过去,熟稔地招呼他:“远远,吃早饭了吗?” 陆易则习以为常,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豆浆,“坐。” “抱歉啊嫂子,我这坏习惯得改。”他挠挠头,心不在焉地坐下。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丁媛看了陆易一眼,陆易面无表情,又给顾司远递了一个豆包。 “你们慢用,我去洗漱。”她笑了笑,主动离开。 顾司远觉得陆易这种态度有点过分:“大小姐脾气这么好?” 陆易眉梢微抬,“谁脾气不好。” 顾司远有点气闷,三两口塞完一个包子,催他,“去书房。” 陆易这种不紧不慢的态度,在他看到那只omega信息素引导针剂时荡然无存。 他的握着试剂的那只手在发抖,问:“你从哪拿到的?” “可以溯源吗?” “你从哪儿拿到的?”陆易眉头紧皱,又问了一遍。 顾司远眼睛一闭,“我发现我男朋友在用,从黑市上交易来的。” 陆易抬眼质问,“你,男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不重要,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陆易不再追问,举起试剂,继续观察片刻:“试管壁上有清晰的刻度线,重量分毫不差,针口是软管,适配路辉的注射器……这不可能是小厂的仿制品,这就是公司标准化流程化生产出来的容器。” “不过,还不能确定,这里面的试剂到底是不是信息素引导剂。你男朋友使用过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让他用这些来历不明的试剂。” 陆易把试剂放回存储盒,皱着眉,很是头疼,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才继续,“妈妈走后,当时很多项目的材料都董事会封存,我之前已经打过申请,希望开放资料库,即使不能按照原计划研发试剂,也能给现有项目一些启发,毕竟那些都是真金白银烧出来的成果。但是还是被驳回了。” “如果这只试剂是真的,他们就没理由拒绝了。” “如果是真的,有两种可能性,其一,研究材料泄漏,行业内部已经有相当专业的团队在制药,但是这根本不可能,药物没有在药监局备案,也没有通过临床试验,那只能是第二种可能,集团内部有人在偷偷生产违禁药物。他们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药剂能有人能拿到手,说明他们的销售链已经形成,这不是一朝一夕、单枪匹马能完成的事,路辉恐怕现在已经是蚁穴之堤,风雨飘摇。” 陆易双眼紧闭,自言自语,“不能乱,不能乱……” 顾司远看着揪心,想直接告诉他查陆三,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样,我先回公司,把这几年并购重组所有合同都翻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第17章 陆易点头同意,一直以来,顾司远都是在公司被边缘化的人物,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审核与陆易的有关材料,大家都把他当成在公司混饭吃的关系户,无人在意他在做什么,这件事需要暗中进行,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我让辰年把公司资产购买和报废的清单提出来给你对照。” 冷不丁听到辰年的名字,顾司远有些不自然,低着头抿了抿唇。 辰年收到通知后,主动找顾司远对接工作。 他又恢复了那副礼貌疏离的模样,让顾司远好一整憋闷。 虽然根据结果推导过程比大海捞针要简单得多,但整理文件、梳理数据确确实实是一件枯燥又耗神的活儿。 他焦头烂额做着无用功,始作俑者辰年气定神闲只等着他下发指令。 顾司远有气没处撒,心想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听了这omega的妄言,帮他遮遮掩掩,自找罪受。 辰年似乎是看出来他有情绪,主动帮他泡了一杯咖啡,推到他手边,动作跟推酒杯一样娴熟。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顾司远头也没抬,盯着电脑屏幕冷冷道。 “顾律师是出于对我的同情吗?”辰年的漫不经心,都写在了脸上。 顾司远被他噎住了。 当然不是。 他当下万分确定,辰年知道他心中所想,察觉了他的欲念。 顾司远从不骗自己,他答应帮辰年,是因为在辰年表示不希望怀上陆易的小孩之后,他欣喜异常。 这种情绪,卑鄙又真实。 “听说顾律师有男朋友了。”辰年笑笑,不追问,自然地转移话题。 “你确定要跟我在这讨论这个话题吗?” 辰年摆摆手,解释,“您知道的,这周末郊区的山庄有茶会,小陆总让我邀他一起去,说是有个伴。” 第十章 秋茶带霜 入秋后,北华的天气开始转凉,那些所谓的上层圈层的社交圈活动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如果说年初大伙聚会时通常都是一派欢乐祥和,在这即将到来的收获季,大家或多或少都带了些火药味,有些人还收敛这小心试探,有些则干脆不装了,直接摊牌针锋相对。 顾司远一没有世家背景,二没有雄厚资金,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聚会,但是抵不住陆易没兴趣的时候,都把他抓来顶包,久而久之,他也就被放在了邀请名单上。 顾司远虽说只是路辉集团被边缘化的法律顾问,在这种场合混久了,莫名有些小有名声。 他专业过硬,办事灵活多变,擅长解决股权架构、资产分配和隔离等商业痛点,往往跟别人聊着聊着,就能收到私活邀约,只要没有利益冲突,他都会接。 于是在帮助几个二世祖成功规划融资之后,顾司远的名号在北华的新圈层中打响了。 有人想跟顾司远合伙开律师事务所,顾司远用陆易当挡箭牌推掉;有人当陆易的面公然挖墙脚,陆易假大方,顾司远权当没听见。 慢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陆易心甘情愿将路辉的招牌借给顾司远当盔甲,顾司远不辞劳苦做马前卒,为陆易扩展人脉。 顾司远一面开车,一面简言扼要地跟徐青介绍这些情况。 “虽然说去这次茶会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但说不好是谁为谁设下的鸿门宴,我们不是主角,少说话就行,想喝茶就让人给你泡,不想喝就听听琴。” 徐青有些忐忑,“顾先生,我对这些都不懂,不会给你丢脸吗?” “我也没什么脸面。你只要记得,若有人问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按我说的答就行。” “我记得的。” 他们沿着景区的山路向上,停在半山腰的庭院前,马上有人前来接应泊车,带他们进入院子。大门的屏风后,假山曲水,移步变景,悠悠的琴声悠悠飘来,充满人文气息。 内院东北面是空旷的活动区,琴师坐在案前弹琴,东西两侧均设有开放的小雅阁,两三人围坐一圈,有些人浅聊两句就换地方,有些人坐定就没动过。 顾司远扫视一圈,陆易正带着辰年,跟一个中年男人喝茶,应该是刚喝完一道,辰年用钳子夹着热水冲茶杯,中年男人的笑声很爽朗,“小易呀,方才看你这个朋友牛饮的样子,还以为他在跟我拿腔调,没想手上有些真功夫,现在这么懂茶的小朋友不多了。” “您可别开我玩笑了,茶嘛,口渴了就喝得急了些。”辰年抬头,刚好瞧见顾司远带着人走过来。 陆易给了他一个眼神,辰年心领神会,“我看到我朋友来了,得失陪一会。” 他把茶冲入公道杯,分别给两人斟茶了一杯新茶,交代,“阿易,下一泡茶10秒就行。” 起身,走到顾司远两人面前:“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谁在里面?”顾司远小声问。 “一方物流的小田总。你进去呗,我听出来了,陆易想玩釜底抽薪。” 顾司远看了看身侧,徐青明显很拘谨,紧紧贴着他。 “这位怎么称呼?”辰年微笑地朝他点头。 “您好,我叫徐青。” “辰年。”他主动与对方握手,“喜欢喝茶吗?我手艺很不错,给你展示一下?” 徐青咬了咬下唇,扯着顾司远的的袖子,巴巴地看着他求确认。 第18章 顾司远有点尴尬,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到一边,“你跟他去转一转,我待会就来找你。辰年,麻烦你。” 他眼神投向辰年,之间辰年脸上笑容没变,却垂着眉眼不看他。 辰年领着徐青,找了一处人较少的僻静地方,让茶艺师上了茶。 “平日喜欢喝什么?” 徐青抿着嘴,努力想着说辞。 辰年趁着茶艺师冲洗茶具,介绍:“秋茶垂露细,韩菊带霜甘,品味位次,品香为上。我是比较喜欢铁观音,它的味道还算甘甜,你要不要试试?” “好。我其实平时喝茶只喝茶饮料。” 辰年示意茶艺师自己来,接过递上来的茶叶,笑了笑,“其实我也是。” 他倒出些许开水,感受了一下水的温度,“这里这么多人,也没几个是喝茶的,有人心狠手辣,偏偏就喜欢附庸风雅。” “比如你对面左边包厢,那个带着金丝眼镜的青年,做的是医疗器械的生意,投标书的报价是正常市场价格,实际上相关费用的1/2给相关负责人,1/2用于实际采购,你觉得有没有概率害死人?” “再比如,他身边的女士,做的是omega的生意,明面上是医美,实际上……你有没有听说过omega的信息素能卖?还有,试药……” 辰年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徐青的表情。 说到最后,他双手紧紧相握,呼吸急促,面色惨白。 这些话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骇人,他的反应,倒像是经历过这些不人道的对待。 辰年给他递上茶,换了个话题:“顾律师很体贴,把你藏得很好。” “谢谢。”徐青双手接过,面色缓和,“他真的很好。” 辰年嘴角微扬,收声,低头品茶。 良久,徐青好像鼓足了勇气,突然开口,“我见过你。” “嗯?” “在‘至下’,我见过你和顾先生在一起。” 辰年抬眉,敛了笑容。 “你走后,顾先生喝了很多酒,他好像很难过。”徐青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会努力让他不那么难过。” 辰年放下手中的杯子,“你没有比不上我,你很好,我相信你。” 徐青很意外能收到这样温柔的回应,他呆呆地问,“辰年,你也是omega吗?” “对,为什么这么问?”辰年被这个小男孩逗笑了。 “第一次,有omega夸我。” “你的爸爸或者妈妈也没有吗?” “他们都是beta,我是西凉人,家里养不起一个omega,就把我卖了,方老板救了我,我跟着他到了北华,我没本事赚钱,向他求了一份工。”他咬着下唇,“他很照顾我,起先安排给我的客人都不会难缠,但不知怎么地,我接触到的omega都很讨厌我,到最后,我过的有点艰难……顾先生,一个alpha,却很温柔。” 辰年缓慢眨了眨眼睛,轻轻叹气:“徐青,这无关omega或者alpha,只是他们有一方跟你争夺资源,而另一方对你有所求。” 徐青在回去的路上,对顾司远复述他和辰年的所有对话。 这个小家伙记忆力超群,把辰年的神态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他真这么说?” “嗯嗯。” “他也没问我们什么时候处的对象?” “没有呢,你让我背的问题,他都没问。” 顾司远无奈摇头。 他知道,这次是陆易让辰年来试探徐青,看看这个人是否可靠,以及关于信息素引导剂是否还有更多的信息。 只不过,辰年是布局人,很多事情他不必问。 徐青又是个呆的,辰年三两句话,就让他把自己家底儿都交代了。 辰年不问,他还真不知道,徐青这小家伙的身世这么悲惨。 “辰先生是个好人。他还说有机会教我茶艺,这样我就可以找到工作。”徐青笑得很开心,“顾先生,可以吗?” 顾司远觉得莫名其妙,“你问我干什么?这些事不需要我同意啊。” “你是我的alpha,我要学茶艺,肯定会耽误照顾你的时间,当然需要经过你的同意。omega不都应该这样吗?” 夜幕降临,灯光射在道路两侧的反光条上,漫反射照亮了整条路。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你的alpha。而且,并不是所有omega都这样生活,至少你们是可以选择的。”顾司远没有认同徐青的说法,看着山下被霓虹灯渲染的城市,想起那个omega。 他好像一无所求,又好像野心勃勃;他像是看穿了这个桎梏重重的世界,又好像不甘心地奋力挣扎。 陆易在收到顾司远整理的数据材料,整整一刻钟,闭着眼睛没说话。 从10年前开始,公司陆陆续续产生了一系列虚假的报废资产,小到试管、针头,大到生产仪器。 经手人把新购入的资产代码替换成旧的,再把这串代码报废,购买的仪器、材料,甚至都不用真正运到公司,就能从公司账面上消失,而那些本该报废的老旧资产,则继续在他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一整条生产线,就这么从公司资产中被薅走了。 集团近年来的不良资产,也被打包卖了出去,而买家,刚刚好又是陆三所成立的皮包公司。 可以知道,那些非法生产的药剂,十有八九就是集团同一条生产线生产出来的产品。 第19章 陆三也知道这是高风险作业,所以提前把资产做了隔离,一旦路辉倒台,他完全有办法可以不受影响,东山再起,而失去的,也只是“路辉”这个空壳。 “陆杳!”陆易咬牙切齿,“远远,帮我叫辰年进来。” 顾司远点头,掏出手机,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一点时间,退出了办公室。 他走到总裁办找人,辰年并不在办公室,打电话也没人接。 “着急吗?小年他接了个电话,你到楼下咖啡厅找找。”有同事突然想起。 顾司远觉得也不麻烦,乘着电梯就下去了。 办公楼的咖啡厅,就在出电梯间的拐角处,他远远就看到辰年坐在临街的那一个座位上,跟人在说着话。 突然,对方站了起来,结结实实在辰年脸上煽了一个耳光。 第十一章 风险分散 辰年对人一贯尊重,对面站起来的时候,他微微仰头与对方对视,就这么生生受住了这一巴掌。 他定定坐着,没有去碰已经发红的侧脸,也没有出言反击。 对方似乎不解气,拿起他面前的柠檬水,从他头上倒了下去。 水珠从他的发梢滚落,他也只是略略颔首,避免流入自己的眼睛。 午休刚过,店里没有很多人,他们的动静虽然不大,最终还是引来了别人的注意,顾客纷纷侧首看热闹,服务员拿着毛巾踌躇不敢上前。 “好自为之。”对面终于满意,扔下一句话,徜徉而去。 辰年随意用袖子抹去额上的水印,喉结动了动,伸手去够对面的那杯咖啡。 他稳稳端起杯子,嘴凑上前,抿了一小口。 一方棉帕递到他面前。 他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 顾司远。 “要我帮你擦?”看他久久没有动静,顾司远补充,“干净的,我今天没用过。” 辰年接了过来,微微仰头,用棉帕吸掉脖子和衬衫上多余的水渍,“想不到,顾律还在用汗巾。” “习惯备着一条。小时候走南闯北,纸巾带在身上,不是被汗就是被雨水浸湿,物资匮乏时还需要用纸巾做火引。”顾司远坐到辰年对面,目光毫不避讳地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从下颚扫到胸前。 “好看吗?”辰年平静地把帕子叠好,收进裤子口袋。 “你的信息素,变得更清晰了。”顾司远透过他因为湿透而变得半透明的衬衫,清晰地看到他的后颈,那一片因为有疏水的阻隔贴,衣服并没有贴在身上,“为什么阻隔贴不起作用?” “有起作用。只不过因为水膜的特殊性质,信息素变浓了,或多或少会透出一些。”辰年身子往后靠,“一般来说,alpha不主动捕捉,是闻不到的。” 顾司远瞳孔微缩:“什么意思?你用了那些药?” 辰年笑笑,“嗯。” 委屈的情绪立马占领了顾司远的大脑,他想质问眼前这个omega,是不是他从嘴里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话到嘴边,卡在嗓子眼,问不出来。 怎么会有被永久标记的omega不想为他的alpha生孩子,信息素会让他们完全臣服于alpha,不论身心。 是他自己给自己构建了一个假象…… “为什么不用。我的腺体状况不是很好,身体正常运作需要的信息素含量不达标,平日里我都要注射补充剂,有药剂能用不是挺好。” 顾司远的委屈一下子被撞进了肚子,强行挽尊:“……来路不明的药你也敢用。” “不用就引不来丁小姐,也没法让陆三放心。”辰年有些疲累,手撑在自己的太阳穴处,打圈儿按压,“总要让陆杳那个老狐狸,听到些风言风语。” “你又想干什么……”顾司远眼神变得复杂,他发现辰年办事时,不会太会从自身考虑问题。 辰年的手机适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面色变得柔和,接通后,不着急开口,耐心听电话那头说完话,这才缓缓解释:“丁媛小姐来过了……” 陆易下楼的时候,拿了一身替换衣服,看见他们俩,大跨步走到辰年面前,面色铁青。 只见他握紧辰年的双肩,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只是看起来狼狈,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衣服递给他:“去换吧。” 顾司远看着辰年的背影,喉头有些发酸:“你这又是何必。” 陆易没有回答,“前些天小田总邀请咱们参观他的物流中心,带上辰年一起去吧。” 一方物流的小田总亲自在厂区门口等他们。 小田总之所以叫小田总,是因为田总不服老不肯退休,小田总用了些强硬的手段架空了田总,但是明面上还是给自己老爹留了一点面子,接收了业务,但没变更职位。 一方物流是一家老牌的物流公司,公司体量较大,但因为今年来市场资金流入物流行业较多,新兴的公司开始大范围铺设物流点,一方的市场被挤占,业务量迅速下滑。 田总年纪大了,不肯因为阵痛做改变,小田总上台以后,决定将公司转型,放弃用户端,利用他们现有的超大规模物流中心,承载新兴物流企业的流量,做企业端生意。 陆易最开始找上他,是希望借用他们的物流通道,将淮南的制药原料直接运进来。 小田总听了开头就觉得没兴趣,因为这单生意体量太小,不符合企业的未来规划,没有跟陆易谈下去的想法。 第20章 辰年知道后,劝陆易去了茶会。 他真的很会开人下菜,喝了几泡茶之后,小田总对辰年相见恨晚,时隔几日再见到,依然兴致不减,聊上茶叶就停不下来。 辰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小盒金骏眉,把小田总高兴坏了,称兄道弟,握手拥抱,一样没落下。 顾司远直皱眉,回头看陆易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家中转仓,是一方目前最大、设备最先进的中转仓之一,相同规模的仓库,分别设在北华和其他三个州的交界处。 这正合陆易的心意。 如果单独运送路辉一家的制药原料是个高成本、高风险、低回报的生意,那么开通专门的原料通道呢? “小陆总啊,路辉和辉丰的关系一直很紧密,你也跟丁家大小姐喜结连理,如今找上我,不甚荣幸啊。”小田总笑眯眯地问,看似唠家常,打听底细一点都不含糊。 陆易勾勾嘴角,“辉丰能源,是北华最大的能源类企业,做的可不只是路辉一家的生意。虽然辉丰在路辉持股,追溯起来,也是因为我爷爷他们那一辈关系紧密。” 小田总连连点头:“辉丰早年跟我们一样,是运输商起家。我听说,你爷爷高瞻远瞩,看出商机,这才提醒他们企业转型。发展到现在,我们一方无法望其项背咯。” 顾司远不太想再打马虎眼,“北华没有矿产资源,辉丰声称是能源公司,说白了干的也是运输的行当,只不过早些年铺设运输管道付出大代价,发家之后行事霸道,黑白通吃,没有人敢动他们的蛋糕。” 陆易苦笑,“您知道的,很多药,包括抑制剂的重要成分,都是从矿产中提取。辉丰能源近乎成为垄断寡头。而且,辉丰是路辉的股东,集团的对采购报价更是无能为力,这几年不堪重负。” “说实话,如果能做成规模,矿产这块的利润非常可观,我很心动。但你们所说的,也都是我担心的问题,现在的一方,抢不过辉丰。”小田总在此重申他的顾虑。 “小田总,你见过辉丰的仓库吗?从矿产提纯出来的原料通常保存难度大,需要实时监控,辉丰的在几十年前花大价钱购置了当时最顶尖的仪器。”陆易环顾这个智能化的物流中心,缓缓道,“但是现在,他们的仓库已经过时了,技术跟不上,维修费用也很高。” “我们这个仓库,若要满足存贮转运原料的需要,改造成本也很高。” “不,您不需要进口提纯后的原料,只需要想办法把成分稳定的原矿运入北华。”陆易笑了,“记得您跟我说过,您想做成北华最大的物流渠道供应商,运原矿,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顾司远也笑了,“小田总,不瞒你说,这几年,我帮很多小企业做过商业法律顾问,其中不乏一些创新科技企业,他们专攻专一原料的提取技术,有几个已经颇具规模。” 小田总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看向半天没说话的辰年,“他们什么意思,你听懂了吗?” 辰年点头,“一方物流不需要成为下一家大型能源企业,只需要专注物流。一方负责打通矿产原矿的主要运输点位,物流中心底下的那些公司负责二级路线的运输工作。不用担心流量,因为现在很多高新企业都需要这些原矿。” “这叫风险分散。辉丰有能力阻碍一家企业的发展,但若是他动作太大,影响面宽,可就激起民愤了。”顾司远可太明白舆论的厉害之处。 小田总若有所思,向陆易伸出手,陆易紧紧回握。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氛围好了不少。 陆易突然对着辰年低声说,“谢谢。” 辰年侧目。 陆易皱眉,“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辰年淡笑,没有回应。 陆易突然很暴躁,转头问顾司远,“你家omega也对你这么冷淡吗?” 顾司远看了一眼辰年,辰年突然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他心中一凛,慌忙垂眉,“徐青和辰年的性格不同,徐青比较活泼一些,对,比较活泼。” 陆易突然有些怀念,“我记得刚开始,你也是比较活泼的性子,怎么……” “我在想小田总最后跟我说的那句话。”辰年打断他,似乎并不想跟他一起追忆往昔。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一说到正事,陆易身上那股子无赖劲儿荡然无存。 “小田总问,我们的想法,陆杳知不知道。” “陆三?” “嗯。”辰年回想,“陆杳这几年经手的大项目,几乎都有辉丰的影子。如果说,陆杳早就搭上了辉丰,为什么方董还要让他最疼爱的方大小姐与陆总结婚?他是想两头下注,还是另有玄机。” “包括这次茶会。我没有跟陆总一起前往和返回,方小姐是通过谁得到了什么消息,被激怒了,今天找我发难?” 辰年一口一个陆总,叫得陆易十分不适,皱着眉想要说话,又被辰年拦住。 “你不要跟方小姐置气,说到底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更要留意你身边的人,我们的境遇,并没有太多好转。” 顾司远坐在前排,没有回头。 陆易的信息素隐隐有暴动的迹象。而辰年的状态不同于午后,一丝一毫的信息素都没有透出来。 第十二章 月夜轻风 第21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陆易对部门职能和人员进行拆分并重新规划,裁撤的人员虽然不多,却到达了简化作业流程,分化权利的目的。 然而,八卦在公司传播的速度比架构调整通知更快。 辰年被总经理夫人在公司楼下大扇耳光的事情,在公司上下被传了个遍。 版本有好几个,有说辰年伪装alpha面试,担心曝光而向陆易献出了身体;有说辰年进公司的目的就是快速实现阶级越迁,刻意勾引小陆总;也有说辰年是在陪总经理外出访客时,两人意外滚了床单…… 大家普遍对辰年是作为情夫被陆易安排进公司的这个版本认可度不高。 辰年虽然是个能力不错的同事,但样貌普通,性格也不软糯,作为omega情人来说,可玩性太低。 陆易往日花名在外,婚前交往过的omega不胜枚举,婚后,风月场里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他的花边新闻彻底消失。大家都默认,陆易吃够收心了,想来看不上辰年。 “难说。有知情人士爆料,小陆总婚前就有带辰年出席过公开场合。” “啊……到底是第三者插足,还是豪门虐恋,求个更新。” “不管怎样,小陆总夫人都是受害者吧……” 顾司远最近听到很多类似的讨论,更不用说两个当事人。 平日里找借口游走在总裁办的那些alpha现在不见踪影,办公室里共事的同事明面上不说,看辰年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戏谑。 辰年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正常工作沟通,也不会刻意避开陆易。 陆易此时却越发暴躁,大家常常在总经理办公室外,就能听到陆易在大声斥责辰年。 其实易现在不是在针对辰年,而是在焦虑公司出现的种种问题,只不过在辰年面前,他更容易失控。 然而这样以来,道德耻辱的标签被钉死在了辰年的脸上。 没有人知道,辰年早就被陆易永久标记,一辈子只能任由信息素绑定在他身边。 这对辰年不公平。 顾司远想,如果他是陆易,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omega在外承受那么多的压力。 可是他不是。 如果标记能消除…… 顾司远被这个想法逗笑了,真是魔怔。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不少先例,alpha执意要跟被其他人永久标记过的omega缔结婚约,但完全无法安抚热敏期的omega,最终,有的alpha没法忍受omega注射其他alpha的信息素而逃离,有的omega忍受不了热敏期的痛苦而摘除腺体。 摘除腺体后的omega,早衰不可避免,体内的激素紊乱也会引发多项并发症。 辰年不该受这样的折磨。 窗外的霓虹灯陆续开启,公司也没剩几个人,顾司远把手头成立信托的相关文件发给陆易,关机下班。 他习惯性开往“至下”,想去喝上两杯。 电话此时响起,顾司远头突然有点疼,他深呼吸,平静了两秒,这才开启车载蓝牙,“喂。” “顾先生……” “徐青,怎么了。”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下班了吗?我做好晚饭了。” 顾司远握紧方向盘,思索着应该怎么回答。 “顾先生,能听得到吗?” “家里请了阿姨。” “嗯嗯,我知道,可是我想给你做……” “徐青,我们之前说好了,只有名义上的关系。”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顾司远轻叹气,“我今晚会晚回家,你不用等……” “辰先生今天早些时候说他今晚有空,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学茶艺,顾先生你能送我去吗?” 顾司远松开油门,轻点刹车,“徐青,你是怎么做到,小事聪明,大事糊涂的?” “顾先生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事。” 辰年家,顾司远只去过一次。 这么久过去了,路线他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辰年当时刚过热敏期,半躺在这辆车的后座,百无聊赖地数着车窗外“路辉”的招牌。 顾司远那时还不能识别出他信息素的味道,却无法避免地受到影响,整个人晕晕乎乎。 这种程度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吸引力不大。 然而辰年本身这个人,是在哪个时间点、用什么方式让他挪不开眼的? 顾司远自己也说不明白。 辰年家在一个中高档公寓小区,小区中多数业主都是omega,治安很好。 以辰年现在的工资水平,即买不下这里的房子,也付不起租金,一看就是陆易的安排。 陆易在物质方面从不亏待自己的情人,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从小就背负了太多,环境不允许他精力分散。 上一次,他把人放下,就开车走了,头也不回。 而这一次,顾司远从车库折回地面,抬头数了数辰年家所在的楼层,看着他家的灯火发了会儿呆。 此刻他说服自己,既然什么都没办法给辰年,站在远处等着,或许也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搭把手,或许等着等着,就能等到自己释怀。 徐青上课上了一个多小时,顾司远在小区门口接到他时,他表现得异常兴奋。 “我原来以为茶道就是摆弄茶具,记一记茶的品种和冲泡时间,没想到每一道程序背后都有故事,辰先生故事讲得很好,他还弹琴给我听……” 第22章 “辰年还会弹琴?” “是呢,他说,叫《良宵引》,描绘的是月夜轻风的景色,我没听出来,只是觉得非常非常好听……” 徐青知道顾司远想听什么,侃侃而谈。 顾司远也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他没想到,辰年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在之后的一个月中,他们达成了默契,每当辰年有时间让徐青去上课,顾司远必定回家吃饭,车接车送。 徐青不问缘由,顾司远也不找借口。 直到有一天,晚上9点,徐青上完课下来,脸色不是很好,很反常地只字不提今天所学的内容。 顾司远尝试开口几次,他都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 回到家,顾司远帮他开车门,徐青神情恍惚,一个趔趄差点儿从车上摔下来。 顾司远急忙伸手,伸手接住他一把捞起,“小心点。” 将他扶稳后,顾司远转身要按下车库开关,被徐青拉住。 只见徐青泪眼婆娑,抽抽噎噎,“顾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我对你还是特别的,对吧?” 顾司远下意识想他递两张纸巾,想了想,没有动,只是耐心回答,“你和别人不同,因为我们有协议,你是一个很单纯也很讲信用的人,我把你当成很好的合作者。我很尊重你,但我没有对你特别温柔,我只是认为omega因为体质上不如alpha,需要多点照顾。” 徐青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提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转身,抛下一句话。 “辰先生说,如果你想,10点之前去他家找他。” 听到这话,顾司远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了看表,掏出手机拨打辰年的电话,果不其然,没有人接。 把手机扔到副驾驶,扒着车站了片刻。 开门,上车,关门,倒车,一气呵成。 辰年在家中坐着品茶等消息,楼宇系统响起,监控上顾司远喘着粗气,一只手搭在单元门上,直勾勾盯着摄像头。 辰年按下开门键,靠在玄关等人。 门铃响起,他打开门,顾司远定定地站在门外。 辰年拿了一双鞋,放在他脚下,“进来吧。” 没有回应。 “进来呀。”辰年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不管他,转身要向屋里走去。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换鞋的声响。 “啪”,门关上了。 “辰年。”顾司远压着声线叫了他的名字。 “嗯?”辰年回头,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 几乎就在瞬间,顾司远像一匹挣脱了束缚的野狼,直冲到辰年面前,一把将他捞进了怀里。 “辰年,辰年……” 顾司远一遍遍叫他着的名字,像是在确认什么。 alpha的力气很大,omega根本无法挣脱,生理上的压迫让辰年只能被动地在他的怀里寻找一个能呼吸的位置。 猎物的挣扎只会让猎手更加兴奋,顾司远左手死死摁住辰年的腰,右手搂着他的肩往前带,把他抵在玄关后的岛台上。 辰年身后没有支撑,脚下一滑,只能借着顾司远手上的力量,反手撑住岛台的桌沿。 顾司远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肩上的手往上坚定地握住他的脖子往下按,自己则稍稍仰头,狠狠咬上他的唇。 这是一种压抑过后泄愤一般的亲吻,在惩罚还在试图反抗的omega。 然而马上,像是舍不得,alpha开始舔舐他方才用力的地方,确认没有任何破损。 他放缓了节奏,慢慢探进omega的口中,试探性地卷起他的,他没有拒绝,只是浅浅回应安慰。 辰年的身体原是有些凉,如今被捂得有些软热,这种乖觉主动的样子取悦了alpha。 顾司远稍稍放松受劲儿,辰年得以有空间站起来。 解放双手的辰年,抬起右手,抚上alpha的脸。 他比顾司远高半个头,此时能清晰地看见这个明眸皓齿的的家伙,咬着他亮晶晶的下唇,迷蒙地望着自己。 辰年轻轻拍打顾司远的脸,“起开。” alpha错愕。 “顾司远,我再说一遍,起开。” 第十三章 分手礼物 顾司远不自觉缓缓直起身子,搂着他的手慢慢虚握成拳,小心地贴在辰年腰上,感受薄薄的布料下传来的温度。 辰年没有催,他就又把头埋在人家的肩膀上仔细感受了一会,这才缓缓退开,背靠身后冰冷冷的墙壁,脸撇过一边,不看辰年。 辰年舔了舔唇,就这么一会儿,方才还湿润的地方已经变得黏连干涩。 他走向茶几,一口干掉杯子中的冷茶,重新沏了一壶,握着热水壶柄的手不稳,几次将开水洒了出去,所幸那人正在发脾气,没有瞧见。 “先喝杯茶?” 不吭声。 “委屈呀?”辰年托着茶盏,端到他面前。 顾司远终于回首,看看他,又看看茶,“烫吗?” 辰年抓起他手,把茶盏放在手心上,“慢点儿喝。” 顾司远咬着杯沿,一点点喝完,这才慢慢走向背对他坐在禅椅上的辰年。 “我们都很清楚吧?我喜欢你。”如今这种情况,两人心知肚明,没有再藏下去的必要。 他深呼吸,“来之前我想了你找我的很多种原因,其中唯有一条,是我想要赴约的理由,所以我来了。但是我好像赌输了,对吗?” 第23章 “你赌的是什么原因。” “阿易跟你分手,或者,你要离开他。” 辰年抚上自己的后颈,轻轻叹息,“徐青,他是真心喜欢你。” “我为什么多出这个男朋友,你应该知道原因。”顾司远走到椅子边上,手绕过他的肩膀,自然搭在椅背上,弯下腰低头看辰年,“为什么找我?” 辰年侧脸,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臂。 “我想请你帮个忙。” “有关阿易?” “有一些关系。” “不可能。上次我就说过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顾司远直起腰,转身就走,“你别告诉我,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也别说抱歉,今天的事情我不介意你多来两次,或许我很快就会下头。” 辰年随着他站了起来,“我跟徐青讲,要不要向你转达我的邀请,他自己做决定。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他喜欢你,为什么最后还是告诉你了?” 顾司远驻足。 “alpha面对omega,避免不了站在高位思考问题,只需要了解你们需要知道的内容,其他的,无关紧要,是这样吗?”辰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轻声问。 “我不是这样的人。” “那至少听我讲完他的故事。” 西凉州地广人稀,自然资源条件跟其他三州比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海拔高,气候干旱少雨,水资源缺乏,基础建设不全面,宗教盛行。 资源匮乏的地区并不需要太多omega,omega不能承担高海拔地区的劳作,除了生育没有价值。 但毕竟多一张白吃饭的嘴,就多消耗一份资源,所以,一个家族共用一个omega是常有的事。 至于多出来的那些omega,可以卖了换钱。 方姝前几年受人所托,去西凉收一些宗教的法器。 法器的组成零件,或多或少都有人体的组成部分,徐青跟这些法器一起,被放在仓库里当货物。 在西凉,这种卖法,不是卖身,而是卖人体。 方姝用自己刚好缺个omega的借口,顺带也把徐青买了下来,一起带回了北华。 他对徐青也没有多上心,给他在最便宜的街区租了个临时落脚的房子,问他要不要去“至下”工作。 徐青年纪小,在知道工作内容和工作性质之后,拒绝了。 他在街区附近找了个餐厅服务生的工作,因为长得漂亮,被alpha骚扰,被omega打压,最后帮人背了黑锅,被一脚踹出门,甚至工资都被扣下。 徐青马上连房租都付不上,他住的楼里,一个年老色衰低价接客的omega热心地给他介绍工作,说只收身体好的年轻人,他想干都干不了。 就这么连哄带骗,把徐青带进了一家规模挺大的医疗诊所。 他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被人按到了诊疗椅上,四肢被束缚,带上口球,后颈的阻隔贴被撕开,半根手指粗的针扎了进去。 他被人抽了信息素。 alpha在进行标记时,会分泌镇痛成分,但是在人工抽取时,是不能打麻药的,徐青无法逃脱,无法呼救,直接痛晕了过去。 当他从诊所的病床上醒来,兜里放着一个半月的房租,诊所中在等待抽取的omega告诉他,下次有需要自己来,他的费用被那个老家伙抽走了大部分。 omega信息素在临床上可以用于治疗alpha狂躁症,但只使用于有稳定伴侣的alpha,一方面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另一方面,在诊疗期间,alpha会接触到比omega热敏期浓度更大的信息素,alpha会产生强以来,后续戒断较难。 因此,信息素抽取这项手术只能在有资质的医院进行,并且有严格的审批流程。 但是,omega信息素的还有别的妙用。 有不少alpha,喜欢收集不同omega的信息素,有的用来赏玩收藏,有的用来满足欲望。 近年以来,随着这个市场的扩大,omega信息素越发供不应求,相应的一系列黑产应运而生。 徐青在被抽取信息素之后,全身乏力,头晕目眩,从床上爬起来都吃力,更不用说找工作了。 很快,又到了要交房租的时间,他咬咬牙,再次去了那家诊所。 这一次等他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扶他起床,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告诉他不想死就不要再来第三次,不过,他可以给他介绍一份相对安全的工作,试药员。 没有经济来源的徐青,在几个月后,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邀约。 医生给了他一份眼罩,开车走了大约半小时,领着他来到一个类似于研究所的地方,工作人员都带着口罩,先是让他签署一份不薄的协议,然后对他进行了详尽的体检。 之后的一个月,他住进了研究所的封闭宿舍。 宿舍里有很多人,一问至下,发现都是前来试药的omega。 徐青观察发现,大家的服药周期不同,药的颜色也各有不同。 期间,徐青身上出现了一些过敏、皮疹等轻微的不良反应,有人产生严重癫痫,有人信息素无法分泌。 在被抽了20多次血之后,诊所的医生来接他回家,他拿到了一大笔报酬。 这件事给徐青带来了很大的阴影,他出来之后就找上方姝,到“至下”上了班。 “然后他就遇见了你。徐青说,你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的心里。” 第24章 顾司远沉默片刻,“辰年,你不会在劝我接受他吧?” 辰年有些无奈,从茶几上抽出一张便签,递给他。 便签上记录了一个地址。 “眼熟吗?”他问,紧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份两指厚的打印件。 顾司远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他之前整理出来陆杳在公司负责的投资计划表。 很多信息是陆杳那个老狐狸自以为把控辰年之后,辰年想方设法从他那里套出来的。 他们这才知道陆杳这些年做过众多天使投资,这些投资并不是直接投给小微企业。而是以集团的名义,直接跟一家信托公司信托公司签署协议,通过这个第三方中介建立资金池,再去立项。 几年来,集团通过这种方式投资了很多医疗器械和药理研究项目,然而顾司远普查发现,被投资的公司十有八九是空壳公司,基本没有实现成果转化,寥寥无几的专利,也是从外购买来给集团交差。 但通过这样的方式,陆杳一方面实现了权责划分,即使东窗事发,也能把责任归咎于第三方中介公司,另一方面他跟信托公司合作,一个做多一个做空,在光天化日至下把公司资产转移了。 “什么意思?” “翻到最后的投资公司条目。” 文件最后列有哪些空壳公司信息,包括公司名字、法人、注册地址等…… 注册地址! 顾司远眼前一亮,一目十行,很快发现便签上的地址和列表的其中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注册地址一模一样。 “哪来的?” “这里就是给徐青做信息素提取手术那家诊所。” 顾司远爆了脏话。 “现在,能听听,我需要你帮我什么忙了吗?”辰年问他。 “你说吧。” 辰年走到顾司远面前,给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弄得乱七八糟的衣领,“我在前几日租下了徐青那栋楼的房子,也见到了那个骗他的老omega。” 顾司远神色一凛,“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他我急需用钱,他也向我透露了同样挣钱的法子。我们约了明天,你呢,就扮演一个赌狗,输到要用自己的omega换钱。” 顾司远差点没跳起来,“你疯了?!我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报警不行吗?你去能顶什么用?” “当然是抽信息素。” “你以为我会允许你去做这种离谱的事情吗?况且你腺体有问题,你想抽,人家看得上吗?” “放心吧,陆杳这几月给我的药很有用。”辰年笑笑,“你要不要吧阻隔贴揭下来感受一下。” 顾司远也被他气笑了,“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这个点不能被惊动,我还要靠他钓大鱼,如果能把那个地下药物研究所挖出来,也算是给陆易一份礼物吧。” “分手礼物。”辰年带着笑重复。 顾司远愣住,“你说什么?” “你今天赌赢了。” 第十四章 遗弃街区 清晨,顾司远巡着辰年给的地址来到了城西的街区。 这一片街区在生物科技产业没有兴起之前是一个工业区,区里财政收入很高,有资金能够修葺道路、建设大批公寓楼。然而好景不长,联邦政策倾斜,工业企业为了顺应发展,离开这里,搬往东岸洲,伴随工作岗位的消失,人口也流失严重。 住宅公寓空置率提高,维修资金短缺,住宅内公共设施无法得到有效整修,基础设施老化,居住环境恶劣,更多人选择搬离,那些破败的房子,被拆分成更小的隔间,廉价租售。 低廉的价格确实为这个街区吸引来了一批城市流民,随之而来的,是治安环境方面的压力。 街区中打砸抢烧事件持续不断,然而区中税收匮乏,没有足够警力,只要不发生重大治安事件,也就任他去了。 慢慢地,这里变成了被遗弃的街区。 顾司远对这里的情况早有耳闻,昨天辰年嘱咐他不要开车,最好打车过来,他还不太理解,直到进入这里,才知道情况有多糟。 街道宽阔,路边的垃圾箱里堆满了垃圾,能亮的路灯并不多,任何眼睛能扫到的角落里,都有不明成分的液体污渍。 每隔十几米,都会看见一个或几个躺在地上的人,有的裹着又破又脏的被子睡觉,有的赤膊趴着,身上被翻得乱七八糟。沿路还有一些人像丧尸一样摇摇晃晃地漫无目的地行走。 出租车在驶入这个街区,便开得特别谨慎,生怕撞上了什么,给自己惹一身膻。 临下车,司机还好心地告诫他,“先生,如果不是您给得太多了,我是不会来的。我不知道您来这有什么事,但最好把您的袖扣、手表收起来,手包也揣内袋里,否则您一下车,东西没了还好说,手给您割下来就麻烦了。” 辰年租的那栋公寓楼,算是这一片之中比较好的公寓,起码看上去,住户的玻璃基本上都是完整的,也没有哪一户被火燎黑。 没有安保,也没有门禁,没有电梯,甚至连楼道灯都没有。 靠着采光窗透来的晨光,顾司远只能扶级而上。 眼看就要到达楼层,他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脚下一绊,那种软绵的质地告诉他,这是一个人。 那人吃痛醒来,张口就骂,但在借着光看清顾司远的样貌后,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顺手摸上顾司远的小腿,“美人,是刚收工回来吗?” 第25章 顾司远恶心地狠踹他一脚,带有攻击性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alpha?”本就宿醉的人,受到alpha信息素的精神攻击,立马侧过身呕吐起来。 “远远。”几阶楼梯上的门打开,辰年只伸出个头,叫他。 顾司远立马收敛信息素,踩过那人的身体,几步走进房中,关门。 房间只有几平米,只能容得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腻子粉刷的墙已经是变成了淡黄色,大块污渍分散在四面墙上,覆盖了大片涂鸦;一扇小窗是屋内唯一的采光点,半面窗还被楼上晒下的床单挡住;吸顶灯很昏暗,灯罩中还积聚了不少虫子的尸体。 一时之间,顾司远竟然觉得这个地方无处落脚。 看他小心翼翼局促的样子,辰年指了指床,“这儿可以坐。” 顾司远这才注意到辰年。 他有些不一样。 辰年的衣服样式不多,工作或出席重要场合,中山装内搭衬衫,平日的常服,多是素色的长袖棉麻t恤搭宽松休闲长裤。 而他今天的穿着,着实让顾司远开了眼界。 略带喇叭的牛仔裤,完美修饰了他的腰臀,身上的网纱镂空衫被一条细细的腰带掖住,夹克衫外套半遮住衣衫下的线条,让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脖子上的颈链,挂坠刚刚好卡在喉结下,随着他声带的运作而晃动…… “你……穿成这样?” 辰年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嗯,我是一个需要供养alpha的omega,自然会选择来钱最快的方式。” 他指着顾司远,“你这身高定西装也得换下来。” 说完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整套衣服,“给。” 顾司远接过,左右环顾,眨了眨眼,“就在这换吗?” 辰年微微一笑,“这儿小,恐怕只能这样了。” 顾司远有些不好意思,背过身子把衣服换下,他能感觉到辰年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自己,耳朵有些发热。 辰年给他挑了一套白色的西装搭花衬衫,西装不是新的也不合身,肩线宽,腰身肥大,西装口袋边还被蹭黄了。 他连连皱眉,却不敢多言。 辰年从兜里掏出来一枚驳头链胸针,帮他扣上,“这是我找方姝买的微型摄像头,开关在扣子后边……嗯,还是挺帅的。” “嗯……”顾司远侧脸,没话找话,“我想着来早一些,熟悉一下环境,没想到你比我先到,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他昨晚就没怎么睡着。 跌跌撞撞回到家里,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惊讶,喜悦,担忧,愧疚,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促使他脑中的想法层出不穷。 “我昨晚就住在这。” “什么?!”顾司远惊了,“你昨晚半夜一个人打的到这,住这种地方?” 辰年认为理所应当,“这些天都住这。上完钟,回家休息,很合理。” “辰年!”顾司远快被他逼疯了,“你是一个omega,大半夜来这种地方睡觉,你就不害怕吗,万一……” “这种地方?什么地方?”辰年反问,“所以,你是更希望我住在陆易的房子里吗?” 他语塞。 辰年低头笑了笑,“放心吧,这种地方,我住过很多年,比你想象的更熟悉。” 顾司远突然察觉他一点儿都不了解辰年,从始至终,都知道他的来路,也不明白他想要往哪走。 不多时,门被敲响。 “顾晨,顾晨。” 辰年起身开门。 门外一个身材微胖,头油锃亮的人一见到人,就抓着他的手臂往外拖,“赶紧地,再晚就要等了,上午那个医生是手艺最好的一个。” 顾司远一步上前,甩开来人,“干什么呢?” 那人明显是没有预料到房里还有人,呆了一下,马上戏谑地看着辰年,“顾晨,你不是说,你从不把客人带回来吗?” 辰年缓慢眨了眨眼,“这是我的alpha,阿远。” 那人的马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哦,这就是你那个赌鬼老公啊。” 他上下打量一番,“长得可真不错,怪不得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远远,这位是楼上的邻居,阿泽,他给我介绍的活计,做完手术,我们就能把钱还了。”辰年的语气与往常并无不同,清清淡淡地说着这些谎话,竟然没让人感觉到异样。 阿泽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走向那个诊疗中心。 辰年紧挨着他在前面走,顾司远半步落后跟着。 阿泽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顾司远,不放心地强调,“咱们可说好了,事成之后,该给我的诊疗费可不能少,万一你这赌狗老公,拿到钱之后就跑了,你也不能赖账。” “放心吧,阿远最近找了个正经活计,答应我不会再赌了,他也是担心我,才会跟过来。”辰年说这些话时非常自然,一句卡壳都没有,真情流露。 顾司远闭着眼睛深呼吸,他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他这是脑子抽了才会答应辰年干这些事。 ---小剧场--- 陆易觉得自己要疯了。 正常人不会把自己正在热敏期的omega遗弃在家里,也不会把他送给朋友。 他禽兽不如。 回想那天晚宴,辰年离开后,陆易在大厅里心不在焉地应酬,注意力一直放在他消失的方向,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再次出现,辰年与那个alpha相谈甚欢、依依惜别的样子刺痛了他。 第26章 回家的途中,辰年让他安心,专利很快会通过,其余的事情什么都没有提。 陆易其实很想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辰年是用什么条件换来的承诺。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没立场,毕竟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omega要钱,他图色,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的几天,辰年频繁失联,大早上出门,半夜才到家。 陆易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连续几晚都回了辰年那,掐着点等他回来,甚至心中期盼辰年看到他时会和刚交往一样漏出欣喜的神色。 但是没有,他很疲惫,甚至不愿意提起精神再应付他,只是毫无诚意地说抱歉。 陆易拿到专利申请通过的通知那天,辰年恰好进入热敏期,打电话给他,久违的妩媚。 他第一时间驱车回家。 在信息素驱使下,热敏期的omega通常对alpha绝对臣服。 辰年一见到陆易就缠了上去,极尽能力取悦,让他做平时不乐意做的羞耻动作,他也半点没犹豫。 这给了陆易极大的满足感,如他所愿地一口咬住辰年的腺体。 这时,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轰”一下冲击他的神经。 辰年的身体里,有别人注入的信息素。所以,辰年这几天早出晚归,也是像现在一样,在别人身下极力讨好吗? 陆易当下就失了神志,狠狠合紧下颌,不受控制地往辰年的身体里灌入信息素。 等他反应过来,辰年已经晕死过去,一切也都晚了。 这个omega已经被他永久标记。 【作者有话说】:抱歉各位,我有点卡文,给你们写个陆易的小剧场,透露一下小陆其实也是个小可怜。 很多事情,以小远的角度是看不到的,包括辰年在做的一些布局,包括陆易和辰年之间发生的故事。 如果影响大家观感,实再抱歉了,明天会多推动一些剧情。 第十五章 甜蜜的刀 诊所在一个工业园区外开的底商门面,不见正经门头,侧悬的方牌上写着诊所的名字——“康达”,玻璃大门上用红色胶带贴出“门诊”两个字。 一般人走到这里,完全可能忽略这个诊所的存在,诊所旁边的工业园区气派的大门,会吸引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在一片破败的城西,这个园区很醒目。 园区大门被重新粉刷修葺,门禁系统也是最新的设备,光门前就配了好几个健壮的安保执勤。 大门的两侧的立柱上挂满了条牌:“xx卫生用品有限公司”、“xx医疗器械股份有限公司”、“xxx学院实习基地”……朝里看去,都是六层左右高的建筑,有厂房有办公区。 按理来说,这么多企业在同一个园区,人流量会比较大。 然而,进出往来的人,竟然比不上他旁边的小诊所。 顾司远打量的眼神引起了安保的注意,几个人的目光都一齐汇集到他身上。 辰年转头,柔柔唤他,“老公。” 顾司远一哆嗦,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只见辰年退回来挽住他的手腕,在他耳边演了一出大声密谋,差点没把他耳膜震碎,“我害怕,能不能不去了,大不了……多接几单生意。” 阿泽一听就急了,凑上前来,努力劝说,连脸上的皮都在用劲,“来都来了,最长半个小时,医生也是最好的,完事后就付现金。” 顾司远盯着辰年,皱眉抿嘴不说话。 阿泽瞧着势头不对,换了种说辞,“顾晨,我对你可够意思了,租房、介绍生意,来这也是你主动提的,我还特地帮你约了医生,你可不能落我的脸。那个谁,他老公,放心吧,没风险,躺着赚钱……” 辰年平静地看着他,“如果还不上,还可以一走了之。” 言下之意,他顾司远对不起陆易,如果错过了这个好机会,陆杳的把柄拿不到,帮不上忙,不如现在就走干净。 顾司远心一横,眼睛一闭,抓住辰年的胳膊就往诊所走去。 诊所的入口虽小,进门却豁然开朗,第一层的门面几乎被打通,分诊台、取药处、抽血室、急诊一应俱全,其规模不亚于一个小型医院。 来看病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大多是beta,偶尔出现的omega大多都往二楼走去。 辰年扫视了一圈,“看上去倒是挺正规。” “可不是,这是附近唯一一家有omega专科的诊所,而且收费还不贵。” “你对这儿很熟悉,也经常来抽信息素吗?”辰年冷不丁问。 阿泽正领着他们上楼,闻言脚步一顿,“之前年纪小,一年抽两次没问题,现在不行了。” “怎么说?” “嗨,染病了。omega信息素缺陷病毒,引起omega腺体细胞的损伤和减少,最早导致腺体萎缩,没救,只能吃药控制。那些杀千刀的,为了爽快,不用避孕套。”说完阿泽显得有那么一瞬间的难过,不过转眼就冲顾司远抛了一个媚眼,“不要害怕,这个病只传染omega,你如果有想法……我跟顾晨两个人一起,说不定能让你体验升天的感觉。” 顾司远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当没听见。 辰年什么也没说,走上前,轻轻搂住他的肩膀。 阿泽有些意外,上嘴唇碰下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手术室比想象的更深,阿泽带着他们在二楼绕了很久,才到达诊室。 第27章 前诊室没人,但是阵阵哀嚎声从内室传来,隔着门都能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顾司远有些慌乱,抓住辰年的手,紧紧握住,看他的眼神透着置疑。 辰年吃痛,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轻轻摇头。 十多分钟后,医生从内室走出来,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毫无情绪地问:“谁先来。” 阿泽谄媚地指着辰年,“他,今天只有他一个。” “那个不做吗?” “他是alpha,陪自己omega来,对他好着呢。” “呵呵,真对自己omega好,还能让他来抽信息素?”医生不屑一顾,“进来吧。” 医生拉开内室的铁门,这门约摸有一指的厚度,可见方才被抽取信息素的omega有多疼。 顾司远皱着眉跟上去。 “家属在外面等。”医生停下来呵斥。 顾司远哪管他,反手关门,这么重的铁门,生生让他摔出了声响。 医生多看了他两眼,没再说什么。 手术室很简陋,没有任何监测体征的仪器,一个医药柜,一张系满了绑带的医疗椅,一张脏兮兮的担架车。 医生从医药柜里拿出一个小型仪器,吩咐,“坐上去,把腺体露出来,检查一下你的信息素浓度。” 辰年撕开后颈的阻隔贴,浓郁的信息素味道迅速在密闭的空间蔓延开来。 顾司远瞳孔一缩。 这是他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知到辰年的信息素,好甜,好香,仿佛酿造多年的醇厚的美酒刚刚被拔开酒拴,厚重的气味从西面八方向他涌来,瞬间将他席卷。 顾司远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甚至都不用呼吸,萦绕在他周围的信息素,都能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他的身体,再直冲向他的大脑。 “都让你不要进来,受不了就出去。我是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只能用仪器测。”医生白了他一眼,“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够了。” 他看了看仪器的数值,感叹,“养了很久吧,是不是也快到热敏期了?你这能抽两管,抽不抽?” 顾司远紧紧握着拳头,咬紧了后槽牙,额上青筋暴起,“抽一管,赶紧。” 医生没再多言,弯腰把人固定在医疗椅上,给他带上口塞,避免抽取时太疼咬到舌头。 他换了一副新的手套,仔细寻找下针的位置。 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手停在他的腺体上,久久没动。 顾司远见状火冒三丈,腺体是很敏感的部位,医生的这种行为无异于猥亵,再加上受到辰年信息素的影响,整个人变得狂躁。 “你干什么呢!”他上前就想要给人一拳。 医生反应过来,手立马离开。 还是玩了,顾司远结结实实地砸到他脸上,他被强大的惯性力甩到了地上,还来不及撑起身体,愤怒的alpha就欺上前来,要再给他来一拳。 医生立马吼着问他,“他的腺体受过伤,怎么弄的?” 顾司远挥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啊?” “你不知道?”医生一把推开他,站起,甚至还来不及管脸上的伤口,着急地拉着他来到辰年背后,指着腺体正中的位置说,“这个地方,被缝了7~8针,伤口很深,几乎贯穿整个腺体。帮他做缝合手术的医生很高明,后期护理也很到位,所以这整块肌肉没有增生,只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医生的眼神变得狂热,“受过这么重的伤,你居然没死,不仅如此,腺体饱满,形状大小正常,信息素分泌正常,为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顾司远一脸茫然,哑口无言。 受伤? 辰年告诉过他,自己的腺体发育不良,有残疾,他下意识以为,这是天生发育的问题。 医生察觉顾司远确实不知道,连扯带拽拿掉辰年的口塞。 “告诉我,怎么做到的?” 辰年被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只能由着他握着自己的肩膀乱晃。 顾司远手一伸,把他扯开,骂道,“找打吗?” “远远。”辰年活动了一下自己嘴巴的肌肉,阻止,“放开吧,医生有分寸。” 医生的口罩已经在拉扯中断掉,嘴角被打破,渗出一点点血丝,脸上的淤青也已经浮现,他皮肤蜡黄,黑眼圈很重,整个人显得特别疲惫,只余双目炯炯。 看他冷静下来,辰年才开口问,“为什么问我这些问题?” 医生定定站着,双肩耷拉,深深叹气,“我的女儿,也是omega。你也知道,养一个omega需要很多钱,三年前,我眼馋政府的补贴,到城西这里做医疗援助,日子久了,我当时的丈夫受不了,把女儿带到城西,卷着家里的财产跑了。” “我在做手术,没接到电话。女儿一个人站在医院外面,被人掳走了……”讲到这,他的眉紧紧蹙起,一度哽咽,“我是在医院后的垃圾停放处里找到她,她腿间全是……鲜血,腺体……腺体也被人啃咬得不成样子,更禽兽的是,他们……他们还把酒瓶碎片插到她的后颈上……” 医生的白大褂,被他狠狠揪起,“庆幸的是,我发现得早,她被抢救过来,但是腺体却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那时她才15岁,第二阶段发育才刚刚开始,这次事故,让她无法分泌信息素,器官、身体都停滞生长,抵抗力也变得非常差。我带着她去北华最好的医院看病,那边医院告诉我他们也没办法,只能保守治疗,但是治疗费用很高。为了挣钱,我找了很多工作,直到,我的病人把我介绍到了这里。我开始帮他们抽取omega的信息素……我当然知道这是违反医生规章制度,违反医德的,我不配做一个医生,但是,我没有办法……然后,我犯了一个大错。” 第28章 “你把其他omega的信息素提纯转化后注射给了你的女儿,希望能帮她补充身体所缺乏的激素,不料,直接导致你女儿的腺体萎缩。”辰年淡淡接话。 医生呼吸急促,“你怎么知道?” 辰年勾勾嘴角,“我也被这么治疗过。” 闻言,医生的表情变得欣喜异常,仿佛在地底匍伏前行良久后,终于见到了曙光。 “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呢?” …… 顾司远坐在病床前,一错不错地盯着陷入晕厥的辰年,面色难看,眼中明明暗暗。 他的呼吸很轻,轻到他片刻就得把手放到他颈间的大动脉,感受他脉搏的力量。 那是噩梦般的场景,让他不敢再去回忆。 辰年最后还决定要抽两管信息素。 医生要给他带上口塞,他拒绝了,针头刺入他的腺体,他生生忍着,压抑着嗓子中的声音,只发出低低的哀鸣。 汗从他暴满青筋的额头上不停往下流,顺着下巴,滴到腿上,胯间也湿了一片。 当针头拔出,他终于控制不住大叫,随后晕了过去。 顾司远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过程中,他仍能感觉到辰年那醉人的信息素,可那当下,这些甜蜜在他的血液中仿佛突然化为了把把尖刀,刺向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顾司远双手颤抖地解开辰年身上的枷锁,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上担架车,结果医生密封好的两管信息素,冷冷抛下一句,“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狠话有多么无力。 第十六章 谎言牢笼 辰年被敲门声惊醒。 一听那恨不得把门砸了的的动静,就知道是阿泽。 他撑开眼皮,迷蒙中看见顾司远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白色西装,从床边起来去开门。 “顾晨,说好不赖账的,转个头你就不见了,要死啊你。”阿泽还在门外叫骂。 “唰”一下门被打开。 “闭嘴。”顾司远脸都青了,他现在最听不得死字。 阿泽没想到来开门的人是他,气势立马弱了下去,“你还没走呢。” 顾司远冷着脸看他。 “那个,顾晨呢?”他伸长脖子往屋子里愁,确定辰年还躺在床上不醒人事,“没事吧?” “你没事吧?不送。”顾司远有被阿泽这种小人嘴脸恶心到,只想关门送客。 “哎,哎……”阿泽用脚把门一顶,半边身子挤进房间,把手一摊,“你们两口子可不能赖账,介绍费,一分不能少。” “多少。” 阿泽伸出手指,“2万。” 顾司远又不傻,掏出自己的包,点了一些现金,“1万,赶紧。” 拿到钱的阿泽半点不墨迹,扭头就走,嘴上还御演乄不饶人地咕哝,“赌狗,吓唬谁呢,心疼你的人,还让他出去卖,装什么深情……” 顾司远关上那扇摇摇晃晃、四处漏风的门,转头发现辰年已经醒了,正微微仰着头看他。 辰年在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这种脆弱而柔软的神态,让他的心突然跳了跳。 为了掩饰,他条件反射把头偏向一边,重新坐在床沿,抬手将手背贴到了辰年汗澄澄的额头。 “体温还是有些高。” “我睡了多久。”他真的太累了,灵魂仿佛都随着信息素从抽了出去,只剩下一副躯壳,由内而外都感受到那种格外真实的空虚。 顾司远看了看窗外,“傍晚了。饿了吗?” 辰年捂着自己后颈,撑着坐了起来,顾司远伸手从墙边的矮桌上拿了一晚打包的粥,打开想要喂他。 “那两管信息素拿好了吗?”这是自他醒来关心的唯一一件事,没精力顾及顾司远的意图,伸手示意自己可以。 顾司远紧了紧手中的碗,没给他,沿着碗边舀了半勺,送到他嘴旁。 辰年眉头轻轻挑了挑,右手抬起轻握住他的手腕,就着他喝了下去。 粥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烫。 就这么沉默地喂了半碗,辰年吃不下了,顾司远也没强求,两三口喝完了剩下的。 辰年有些意外,想了想,问:“你……吃了吗?” “你关心吗?你恐怕连自己的死活都不怎么在意吧?”顾司远打开房中唯一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便携恒温药物保存盒,递给辰年。 辰年打开,两只密封器稳稳地躺在里面,他长舒一口气。 “存储盒是你提前准备好的,你早就摸清了那个医生的底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对吗?” 顾司远到住处后,想要帮辰年换下湿透的衣物,打开柜子翻找,发现了藏在深处的药盒。 那一刻,他回想起辰年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辰年在茶会试探出徐青的底细,紧接着借由上课的名义与他进行深入交流,在徐青所说的故事中精准抓住了有用信息,核查清楚原委后,抓了他这个壮丁。 观察敏锐,布局果断,识人善用,步步为营。 这才是真正的辰年。 是隐藏在一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伪装背后的辰年。 他感到背脊发凉。 可是可悲的是,这样一个他琢磨不透的人,躺在他面前,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他内心不仅生不起一丝责备,反而开始担心,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几句是真,有几句是假。 第29章 “我以为拍视频是目标,但是你似乎更关心这两只信息素。” 他背对辰年坐着,心中有无数疑问,不知道从哪问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回答,只能任由这些念头堵在心口。 辰年默默等他说完,伸手,让柔软的掌心附上他的掌背,微微用力,十指相扣。 “疼。” 顾司远立马回头,目光投向他,“怎么了。” 辰年握着他的手,探向自己的后颈,侧脸在他的手心轻轻磨蹭。 “远远。我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其实也很害怕,也不确定你能不能帮我。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不愿意一辈子被困在信息素编织的牢笼中。” 顾司远茫然于手中柔软的质感,忘记了思考,但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却像是一下子被降低了沸点,奔涌滚烫。 铃声打断了这片刻的安宁。 是顾司远的手机,他猛然回神,从衣服内袋中掏出一看。 来电显示,“阿易”。 正犹豫该不该接,电话挂断了。 顾司远长舒一口气,反扣手机,定定地盯着辰年很久,然后,生疏地把他搂紧怀里。 他的头小心地靠在辰年的耳边,嗅着残留的一点点清香。 “辰年……”他喃喃,只有什么都不想,他才能把他留在这一刻。 手机震动响起,辰年从枕边摸出,顾司远看上边闪烁的“陆易”两个字。 辰年拍拍他的手,按了接听。 “……嗯,不在,在医院,腺体有点儿问题……不需要,做过手术好多了……嗯,不舒服会跟你说,对了,你上次说好喝的那个茶,我给你做了茶包,放在玄关柜上,你自己去取……嗯,好的,再见。” 他对陆易一贯温柔,说起谎话时也温情脉脉。 茶包,什么茶包?他这两头安慰算什么? “辰年,你还爱着他吧?” 辰年特别疲倦,闭上眼,“我的腺体爱着他的信息素。” 顾司远刚压下去的情绪蹭一下冲到了头顶,摸着头发不知所措,他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感到窒息,猛的站起来,摔门而去。 刚到楼下不久,陆易再次打来电话。 “喂……”这次他没有犹豫。 电话那头的陆易显然是喝大了,说话含含糊糊,颠三倒四,“远远,你不够意思,见色忘友,这个节骨眼带自己的omega去度假。凭什么你有人陪,我的omega从来不陪我,也不稀罕我陪……” “阿易……” 对面似乎隐隐在啜泣,“我好像疯了,我好想他,好想他。他是我标记的omega,他时时黏着我才好……我不应该结婚,可是我能怎么办,远远……” 顾司远如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时,辰年沉沉睡着,然而一听到动静,他立马挣扎坐起来,迅速从枕头下掏出一只把尖刀。 “是我!”顾司远大声提醒。 辰年定神,喘着气,瞪了他一眼,重新躺回床上。 顾司远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原来辰年对他并没有任何期待,在他眼中,离开就等同于不会再回来。 他脱了外套,挤上床,从背后缓缓抱住他的腰,指尖冰凉,腰腹的肌肉微微瑟缩紧绷。 “我不走。” 辰年在狭小的空间中尽力挪了挪位置,给顾司远腾了一点点空间。 “永久标记不仅影响omega,也会让alpha对信息素上瘾。陆易不能突然没有我的信息素……”他模模糊糊地解释。 顾司远低低回应,拨开他的衣领,慢慢吻上他的后颈。 “别。”辰年小腿屈起,侧肩躲避,却因为用不上什么劲儿,挣脱不了困囿。 “不怕,不怕……我只是想亲一亲……你的腺体,能止痛。”他生疏地安慰。 当怀中的人再次乖乖地蜷起,顾司远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虔诚地吻上那块透着粉色的软肉。 “唔……”突然的湿润让辰年难耐地微扬起脖颈,随着顾司远的舔舐,酥麻从点到线,从线到面,蔓延全身。 静谧中,他们的心跳与呼吸声慢慢清晰。 他轻轻叹息,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夜深。 他们双双醒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楼上叫床的声音越发肆无忌惮。 这楼因为老旧,楼层层板很薄,楼上的动静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身体和床板一起摇曳,吱吖吱吖,不久后似乎楼上不满意这种传统的姿势,床头板开始撞到墙上,带动墙壁震动,垂直传到楼下的床头,随后一波力道极强的涨潮,咆哮着把水坝边的护栏统统撞翻,碾得稀碎,愤怒的发泄过后,所有的能量才慢慢平复。 本来以为,这一波过去以后,平静会降临。 事实证明,还是他们太单纯。 “楼上是谁?”顾司远颇为无奈。 “阿泽。”辰年睁着眼睛,生无可恋。 “每天都闹到深夜吗?” “不是,他老了,生意不好。” 他俩齐齐叹气。 “哎,辰年,我可以叫你小年吗?”眼看着短时间内不能睡,顾司远勾着辰年的衣角开始聊天。 “很像在说传统节日。还是叫辰年吧。” “嗯……”顾司远很不满意,凑在他耳边问,“小年,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你背上有很多鞭痕,你……喜欢玩这些吗?” 第30章 辰年噗嗤笑了,“你怎么不问我,我的腺体是怎么受伤的。” 顾司远抿嘴,“我还以为你不想说。” “对,因为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可以说是医生女儿的翻版。背上的疤痕,也是当年留下的旧伤。”他轻描淡写。 “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了,那人也受到应有的报应。” 顾司远正想安慰他,突然,他们楼顶传来一声枪响,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顾司远翻身起来,想出门看看什么情况,被辰年一把拉住。 “等等。”他压低声音,“开枪的人可能还在。这里不比城东,治安不好。” 他们小心等了一会,直到听到门外人声开始吵杂,辰年这才拉着顾司远往楼上赶去。 阿泽的房间在辰年房间的正上方,正对着楼梯口,门开着,外边围着不少人。 有一个人面色紧张地从人群中蹿出来,鬼鬼祟祟要下楼。 顾司远一把抓住他胳膊,“兄弟,发生什么了?” 那人把什么东西往怀里揣了揣,定睛一看,大额纸币的一角还露在衣服外。 “可怜,一个出来卖的被崩了。”说完就着急要走。 辰年用身体挡在他前面,“拿了他的东西,帮他报个警吧,否则小心惹上秽气。” 那人张张嘴,“唉”一声,绕过他们急急走了。 他们上前几步,屋内的景象尽展无遗。 人就这么裸露在床上,子弹从眉心穿过,一枪爆头,后脑勺都烂了,白的红的混杂散射在床头,床单全被鲜血沁染,与雪白的人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十七章 无谓抵抗 警察在第二天早晨才来到犯罪现场,总共开来两辆警车,一辆冷藏运尸车。 他们两两分工,流程清晰,动作利落娴熟, 警戒线拉起,拍照取证,搜查证据,问询目击者,最后展开裹尸袋,打包往楼下抬。 流水线工作完成后,他们在楼底站着抽烟休息。 辰年毫不避讳地走上前,大方跟他们攀谈了几句,顺带给司机、警员各塞了包一烟。 没聊两句,他们纷纷上车,要赶往下一个案件现场,冷藏车司机把后车厢门打开,扔给辰年一只马克笔。 放眼望去,冷冻库中已经放了三个鼓起的袋子。 辰年一点儿都不慌张,把挂在袋子上的标签挨个查看,再拉下拉链来确认袋中人,最后原样封好,在袋子头部的地方画了一朵小花。 他跳下车,司机师傅把厢门锁好,回头拍了拍他的肩。 辰年乘机又往他兜里塞了一包烟,司机点点头,走上车迅速往警车离去的方向追去。 烟是顾司远买的,辰年早上一包包拆开,倒出一半,往里各塞了一千元。 西城每天非自然死亡的人数很多,警力资源很少,这样的案件往往得不到重视,备案记录后大概率会被压到箱底,如果不是连环案件,阿泽也许永远等不到凶手被绳之以法的那天。 这些尸体,在案件复核无误后,可由亲人朋友认领,无人认领的,由市政统一火化。 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在这之后就会像一袋袋垃圾,被堆扔在冻库里等待焚烧,为提高效率,通产是5人一炉。 但鉴于城西这边的工作速度,冻上一年等不到空炉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这些烟没办法让他享受单炉,早点火化也蛮好。”辰年如是说,脚下不停,领着顾司远往公寓旁边的公共停车场走去。 “别难过。”顾司远搂住他的肩膀。 辰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顾司远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不难过,阿泽还坑过我钱。” “我以为同是omega……” “现在这个世道,像阿泽一样悲惨死去的omega很多,我来不及为千万个他难过。”辰年按响车的开关,一辆破旧得连后窗都没有的白色轿车开始闪烁它的后灯。 辰年一声叹息,“这么破的车,一看就不可能有值钱的东西,还是给砸了。” 他开门,招呼顾司远坐上来,熟练拉手刹启动车辆,闸道抬杆没完全抬起,车子就从下面顺利穿了过去。 顾司远在车上问了一句什么,风噪太大,辰年没听清,顾司远想重复,没想到遇上连续的减速带,车子的避震不是很好,他差点飞了出去。 “在你面前我真的很无助。”顾司远紧紧抓住副驾驶的侧扶手,“常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低能。” “怎么可能。小时候你爸把你当omega养,自然娇贵些,否则说不好8岁就要把你往挡驾驶坐上按了。” “所以你小时候是被当成alpha养的?” 辰年笑笑,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哦,我是想问,既然你对阿泽没什么太多情感,为什么要为他打点身后事。”顾司远不太明白辰年做事的逻辑。 “为什么……”辰年盯着眼前宽阔笔直的大路,“可能是想凭借一己之力在这个荒谬的世界做一些无谓的抵抗。” 后窗传来的风啸随着这车速的加快更甚,辰年过耳的柔软头发被风卷起,成为了他的棱角。即使如此,辰年也不会让人觉得尖锐,不管语言所描述的内容是悲伤或是愤怒,他始终都表现得如此平和。 车子飞速驶离城区,向郊区前进。 第31章 出现在视野中的建筑群体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架起的巨大厂房。 方向盘一摆,他们驶离大路,穿入陡烂的黄泥路,盘桓上山,朝半山腰的风车驶去。 风力发电机下是一个巨大的平台,此时已经有一辆在那等着。 辰年一个甩尾,将车停稳。 对方也下车迎上来,他今天没带口罩,脸上还有昨天被打留下的淤青。 “段医生。”顾司远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打招呼。 “您好。”医生对他们的态度并没有太热情,简单问候之后,向山边走去。 辰年和顾司远跟在他身后,沿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城区的方向,沿着道路,密集的建筑慢慢稀疏,其中有一个厂区显得特别瞩目。 工厂主体建筑并不大,但其周围铺着大块草皮,工厂沿街一侧还种植着大片人工林。 “8万多公顷,主体建筑只占了十分之一,就是为了防止人员逃跑,信息泄漏。你们看到的厂房,也不过是一层壳,对外宣称是造纸车间,其实,根本就没有仓库,也不会出货,做好了成品,再倒回浆池,重新投入生产。这一切,都是为了制药做掩饰。” 段医生点了几个区域,“生产中心,研究楼,诺,还有关着omega小白鼠的宿舍。” “‘康达’诊所旁边的工厂呢?那里监控严密,是中转仓库吗?”辰年为了看清他所指的区域,又往崖边走了两步,被顾司远扣住肩膀。 段医生摇头,“我不清楚。那个工厂平日里确实有大型货车频繁进出,但也很正常,毕竟那也是个医疗器械厂。” 顾司远皱眉,“昨天,在他们栅栏门后看到的是冷链车,医疗器械厂有什么货物需要冷链运输。” 辰年比了比两个厂子之间的距离,纸浆厂大门前有一条修得不错的小路联通了他们来时那条拐了个大弯的主路,“半小时车程,很方便。” 段医生从兜里掏出一个药盒,递给辰年,“这是我托了好几层关系弄的已经投产的药,起初我女儿使用的效果还行,用了一两个疗程,我发现不过是在透支腺体的功能。” 辰年接过转递给顾司远。 顾司远打开一看,omega信息素引导针剂。 “这么大的制药厂和研究中心没有备案,他后面有多大的势力不言而喻。你们两个费尽心思来查事情的因果,相比也是势单力薄……”段医生长长叹气,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我知道的,能告诉你们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你们也能信守承诺。” 辰年点点头,递给他一张名片,“别干了,带你女儿去南淮找孙韶栖医生。” 回程是顾司远开的车。 辰年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不语。 到达北华城东已经是凌晨。 辰年报了个地址导航,把车导到一个汽车报废回收场。他走进店里,直接从墙上扯下报价单,填好扔给值守的保安,一套流程异常熟练。 那保安好像认识他,连车都不带检查,看了一眼那低廉的报价,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叠纸币,数了数递给他,“少两张算了吧?” 辰年没说什么,转头拉着顾司远就走。 夜晚的风有些萧瑟,辰年身体还处于虚弱的状态,有些顶不住,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顾司远眼疾手快,把他扶住,“辰年,你还好吗?” 辰年摇头,痛苦的神色却不知不觉浮现在脸上。 顾司远把外套脱下,套在他身上,右手搂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车马上就到了,再有一会就好。” 辰年点点头,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那一点点的温度,仿佛成为了他的救命稻草,身体中冰冷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细密的汗珠一层层开始往外冒,几乎浸湿了衣领。 顾司远伸手探他额头的温度,又开始烧了。 omega果然还是如此脆弱,他紧了紧臂弯,起码在这一刻,他依赖着他,他拥有着他。 “远远……”辰年低低呢喃,顾司远以为他在说胡话,低着头耐心地回应。 “你说,城西的非法制药厂里,会不会已经生产出可以消除永久标记的药物了?” “什么?”顾司远听不真切。 “如果用药可以消除永久标记,我是不是就能重新选择?”辰年微微仰头,眼睛里闪过希冀,同时也照亮了顾司远的心。 第二天,顾司远把从段医生那拿到的omega信息素引导剂送到了陆易面前。 “你查到的?”陆易问。 顾司远犹豫地望向站在陆易身后的辰年。 他苍白的面色示意着这个omega出现在公司完全是在强撑。 辰年轻轻摇头。 顾司远抿了抿唇,长舒一口气,掐头去尾把城西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易沉默片刻,竟然相信了,也没追问太多。 “查到的信息不多,完全不清楚里面的底细,要不要派人进去摸查一下具体情况?”顾司远建议。 陆易扬扬眉,摸着下巴“狡兔三窟。现在做得太明显,恐怕要打草惊蛇。” “辰年,你有什么想法吗?”陆易突然回头,问他。 辰年似乎也没预料到,陆易竟然会问他的意见,他眼睛眨了眨,“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我们有动作,就会惊动他们。既然这样,不如干一票大的。” 第32章 第十八章 趋其不意 新年前夕,城西发生了一系列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事件。 事情最开始,一个带着口罩的人闯入一个叫“康达”的诊所里,用枪顶在正在输液室里正在打吊针的男人头上,扣动扳机,一声闷响,在地面上炸出一朵红白相间的大丽花,徜徉而去。男人的四肢抽搐,从那张不锈钢椅子上滑落在地,人们才开始惊声尖叫。 城西默认的规矩,医院、学校、政府部门等公益性质的机构属于和平区。 这次在医院里动手属于对城西执法的公然挑衅,同时也引起死者所属组织的震怒。一时间,警察全城戒备搜索,死者同盟悬赏人命。 此时,城西另一股比较大的势力的发言人公然声称死者死有余辜,与此同时,在地方社区网站上有人匿名发帖披露死者所犯下的罪孽,所晒出的受害者无不死状凄惨,照片让人不忍直视,死状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者皮肤白皙,爆料者还晒出死者的搜藏室:一张张人皮被舒展在展示架中,最高的一处花团锦簇,装饰得十分温馨,一条锦带垂下,上面写着“我唯一的omega“。 这一则八卦帖的的物料充足,时间线清楚,一经传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公众震怒,并对城西的办案人员提出相当大的质疑,警察立马成立专案小组对案件进行跟进,城西大半警力都用于重新调查案件。 排查过程中,意外发现,“康达”诊所打着omega专科诊所的招牌,违法抽取omega信息素,涉嫌违反联邦《omega保护条例》,涉嫌存在违法行医、故意伤害等犯罪行为,即日起停业。 原本就紧缺的警力又要分出一部分搜集证据,处理相关涉案人员。 城西警局已向北华洲其他区域请求支援。 就在这个空档期,郊区的林地突然失火,临近林地的一个造纸厂被火光包围,因为离城区较远,消防救援无法及时赶到,造纸厂的易燃物品众多,火势逐渐不可控制,整座工厂陷入火海,庆幸的是,该造纸厂平时经常进行防火演练,自救能力墙,仅有十几人受伤,无人死亡。 没有人注意到,当天“康达”旁边的医疗器械厂,进进出出的大型货车多了起来…… “路辉生物”大厦顶楼。 今年年底的股东例会结束,大家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丁媛的父亲,丁启,也就是陆易的老丈人,临走前拍了拍陆易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还是年轻,多多历练。没关系,有我在呢。” 陆易面上谦虚,直言受教。 他接管公司的这半年里,大破大立。他深揞拿大放小,水清无鱼的原则,公司内部的派系冲突暂且由他发展,外扩的多项风险业务该中止的中止,该削减的削减。虽然给公司节省了很多成本,但是公司整体盈利能力下滑。 陆易明白这是阵痛期,那些账面上的盈利也只是泡沫。但是股东们分红少了,必定不高兴,又碍于辉丰集团没有表态,他们也只能黑着脸没有多说。 丁启与陆易寒暄了几句,不再提及工作上的问题,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下自己女儿的近况。 丁启走后,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陆易和顾司远,以及,陆三。 陆二原想等陆三一起,陆三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狐疑地看了陆易一眼,先行离开。 陆易不催,也不走,有说有笑地跟顾司远闲聊休假计划,把人晾一边。 陆三面色阴沉地坐了一会,耐不住,出言提醒,“陆易。” 陆易听到动静抬起头,像是刚看见他,吃惊,“三叔,你还没走吗?是对我还有指教?” “指教可谈不上,我们叔侄俩好久没聊天了,随便聊聊。” 陆易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陆三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些许破绽,“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听说了吗?” “哦?”他面色严肃,认真聆听。 “城西发生了一些动乱。” “噢,那件事啊!怎么可能没听说,那是北华头版头条。没想到三叔紧跟时事,处处留意。” 陆三微微眯眼,“我们集团的厂子被烧了,你知道吗?” “哦?我们有厂子在城西?”陆易扭头问顾司远,“远远,有吗?” 顾司远状若回忆,“不大清楚。不过陆杳陆总都提了,想必曾经肯定有。但不巧,上个月我们停掉了很多亏损的项目,这个厂子现在跟集团有没有关系,还真不好说。” 陆三看着这俩在演双簧,冷笑,“亏损,可能是因为货丢了,货找到,就能盈利。” “货丢了?报警了吗?” “陆易,你别在这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陆三压低了声音,逼近陆易。 陆易一动不动,面对他的逼问,无所畏惧。 片刻,他反推椅子后撤了一些,哈哈大笑,“三叔,我是真的有点糊涂。要不然,你跟我说明白一点?” 陆三没什么心思跟他开玩笑,“陆易,你要在公司内部搞搞优化,我没意见,也十分配合你。但你小子翅膀硬了,能耐,闷声不响跑外面玩了一波大的。” 陆易半勾嘴角,没搭话。 “可你到底还是个牛崽子,不知道轻重,不知道什么能碰,什么碰不了。你知不知道,你不仅会把我害死,你也会把你自己害死,把集团害死。” 第33章 陆易摊了摊双手,无辜地摇头。 他这副样子彻底把陆三激怒了。 “陆易,你老实跟我说,货呢?人呢?!” 陆易挑了挑眉,“三叔,你怎么就这么确定,问我就一定能找到货?” “你是我亲侄子,我还能不了解你?我们陆家人,天生的多疑,你都知道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也不能落后呀。”陆三皮笑肉不笑,“陆易,你15岁那年发生的事,都忘了?所有人都可以是把刀,包括你最信任的那小子。”他用力指着顾司远。 顾司远面色铁青,陆易也不遑多让。 “你威胁我?” “我可不是威胁,我是给你忠告。这件事背后的利益关系,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捋清楚的,如果我是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批现货交出来。剩下的事,叔叔来帮你摆平。”陆杳站起来,把手搭在陆易的肩上,话里话外倒是有了几分恳切。 “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三叔给侄子我捋一捋,我惹了那方神圣?”陆易油盐不进。 陆杳动了动嘴皮子,到底还是没出声。 “三叔不愿意,那侄子班门弄斧,给您分析分析?” 陆易侧过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首先,事故发生之前,工厂与集团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算起来,我还得追究它盗窃公司资产,我们是受害者,你要不要看照片?机器和耗材的批号可都在上面。其次,一个月前,我们已经中止了跟一家信托中介的合作,并开始着手起诉,因为它投资项目造假,顾律师发的邮件你们也应该看得见。集团会有什么问题?嗯?” “我们再来说说三叔您。如果正如您所说,货和人都关系重大,我请问,追究下来,第一责任人是谁?您口中的那些利益方,他们会找谁要货?总不可能第一个轮到我吧?” 陆杳面色惨白。 “我给三叔指条明路——公了。你把所有的研究资料都给我,我帮你保下二叔和你那不成器的儿子。” 话都说完了,陆易起身,拍拍褶皱的裤腿,径直走了。 顾司远将一份文件递给陆三,文件清清楚楚记录着他儿子和信托中介的往来资金明细。 这就是陆易一贯的形式风格,审时度势,出手狠辣,一击即毙。 城北发生火灾的那个晚上,有人浑水摸鱼摸进纸浆厂,留存证据;有人准备运输车,替换掉原有车辆,直接开往诊所旁的医疗器械厂。 果然如陆易所料,一旦打草惊蛇,成品药物肯定会从中转仓转移,他们就能正大光明的掌握物证;意外之喜是,两个工厂之间有一条地下隧道,沿着下水道修通,当纸浆厂发生火灾,研究人员和试药的omega从这条隧道中撤离,也顺利上了他们的车,人证也有了。 陆易天生喜欢挑战,也有着足以应对危机的智慧。 辰年似乎也是,他们在某种方面很相似。 在设定这个计划之初,两人就极有默契。计划实施阶段,陆易负责掌握全局,辰年负责城西的布置,俩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而顾司远自己,总是好像慢了半拍。 “远远,你想什么呢?” 他回过神,“哦。那些药剂的功效有检测出来吗?” 陆易看着他,停顿了半秒,“没有。” “他们从火力抢救出来了一些文件,我今天翻了翻,是早年的sop(标准作业程序)打印件,没有太多实际价值。”陆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四边都被火燎黑的纸张,递给顾司远,“这里面有一个人的名字,叫顾洽,直接对接人的级别很高。在我母亲生前的同事中,只有你爸爸姓顾,我在想会不会跟他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小远很聪明,就是顾虑太多。有喜欢小陆的朋友吗?在考虑要不要写他眼中的事态。 第十九章 梦境滚烫 顾司远接过纸条,粗粗看了看,正如陆易所言,没什么价值,他揣回口袋,没有太在意。 “谢谢。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随缘吧。”顾司远有些无奈。 “跟我还说什么谢,过分了。你为了做了这么多,我跟你客气过半句吗?”陆易说话时语气淡淡。 顾司远逃避了陆易递给他的眼神,轻轻应了一句,“嗯。” “我接下来几天来不了公司,你得帮我盯着陆三。” “怎么了?” 陆易顿了顿,“辰年热敏期。” 几乎是一瞬间,顾司远的鸡皮疙瘩从胸口开始,快速蔓延全身。 他只能维持浅浅的呼吸,摄入的氧气不够供给,导致大脑无法正常运作,一片空白。 “远远?” “哦,好。”他麻木地应答,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他回头,陆易站直了身体。 “阿易,辰年身体好像不太好。”顾司远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强行加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易垂下眼,只说了一句,“远远,不能失去他。” 那天晚上,顾司远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就站在辰年家中的玄关,远远瞧见,辰年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白色外套半挂在腰间,与那件网状的半透衣衫胡乱堆叠在一起,更显衣衫下光洁莹润的风景。 辰年难耐地扭动,起仰间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自己,索性坐起,修长白皙的大腿随意搭在茶几上,眼睛变得更加湿润,面对他,缓慢而有规律地呼吸。 第34章 恍惚间,顾司远像是乘坐上了欲望之海的小舟,往日静寂如镜的海洋,如今却在朗日风平时掀起了重重波浪。他站在船梢,被浪送入了云端。快感如风如浪,冲刷着他的皮肤,刺痛他的五感。 可很快,他就被从云端狠狠摔往幽深的大海。 一个alpha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到辰年面前,霸道而果断地抱起了他。 他们很熟悉,alpha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耳垂,柔软的唇一下一下触碰他颈部的血管。 顾司远能清晰地听到辰年低低地呻吟,清晰地看见他因为舒服而尽情舒展的关节。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再也无法控制已经被快感麻痹的神志,高亢的声音刺痛了顾司远的耳膜。 辰年腺体上的皮肤被被挑破,血液在alpha的抚慰下,还没来得及流下就已经凝固。 房间中属于omega的味道一点一点被alpha的信息素包裹,没有给他剩下分毫。 他想走,却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他眼中的画面慢慢褪色,四肢逐渐失去感知,那是消失的力量,能让人感到悲哀的力量。 顾司远睁开双眼,天已蒙蒙亮起。 晨曦透过纱帘入侵卧室,被消色的影响在彩色光的渲染下有了具体的自我表达。 他的目光停在床尾。 徐青穿着一套v领的睡袍坐在那里。 “怎么了?”顾司远哑哑开口。 徐青没有说话,掀起被子,从他脚边钻了进去。 在他的唇碰到的那一刻,电击一样的快感冲上了顾司远的后脑勺。 然后,顾司远扣住徐青的肩膀,三两下把他裹住,自己起身下了床。 “顾司远,你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吗?”徐青拉住他的手,失落地质问他。 “对你不公平。”顾司远一贯温柔,安抚地抚摸他的后脑勺,“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就是最好的。” “我心中有人了。” “我知道,可是辰先生身上有别人的标记。一个被标记的omega,怎么满足另一个alpha呢?自然规则摆在那里,你们不可能。”小孩没见过世面,总是有着一些无用的执拗,“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你让我陪着你不好吗?” 人心贪婪,顾司远自己最清楚。 有人问他讨要一点点糖,他从最甜美的部分刮下一点喂给他,但这只会让他的满足感维持瞬间,总有一日,尝过甜味的人,会想要拥有全部。 徐青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事在人为。”顾司远如是说。 陆杳也没想到顾司远会主动找他。 “我给你儿子留下了一个信托,就看你想不想要。” 陆杳愣了半刻,哈哈大笑,“陆易那天说的话,我其实一个字都不信。他一直恨我和他二叔逼死了他妈妈,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他宽宏大量,怎么会保他们。” “这个信托,陆易目前还不知道。” “我凭什么信你?” “你们那些药物,实验室已经在做检测。基本上所有的研究项目,都是当年陆易母亲开发项目的延续,对吗?” 陆杳挑眉点头,“没错,当时花了那么多钱,集团继续研发不是应该的吗?” “我也觉得应该,但为什么要非法制药?” 陆杳冷哼,“所以我说你们都是些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 顾司远盯着他,“小时候爸爸就告诉我,以后我变成omega也没关系,可以放心大胆恋爱,没有任何人能牵制我的人生。这跟我的常识相悖。他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 陆杳勾起嘴角,“你想知道?” “这是我的条件。” 陆杳收起笑容。 顾司远等了他一会,没收到回复,起身就要走,“你有你的难处。” “等等。”陆杳叫住他,“把我儿子送去南淮。” 他吐出了一个名字,“信息素阻断剂”。 顾名思义,信息素阻断剂,能够消除alpha信息素对omega的影响,在一定意义上消除永久标记。 传统观念认为,如果要去除或减弱alpha信息素对omega信息素的附着,就要破坏两种蛋白结合的受体介导,进入omega腺体的alpha信息素一旦落单,就会受到免疫细胞的攻击吞噬,自然而然被代谢掉。 这种方式比较直接,但是很有难度,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受体介质的合成困难,即使成功消除alpha信息素,也会让omega的腺体功能遭到破坏。 陆白芝的团队的目光转向了生物酶。 因为激素分泌调剂除了有上级对下级的调节,负反馈作用之外,还有酶的分布裁剪调控。 信息素对omega生理机能的反馈作用,经过几个酶的作用,在不同水平上被分步骤裁剪而逐步被激活。 只要能加快作用过程中某个酶的消亡,激素的效应也就因酶的分布裁剪而得到调控,alpha信息素的影响也就消失了。 陆白芝设计了一种只能发生一次的活化激酶,这个激酶能够在很短时间内催化信息素反馈链上的下一个激酶,引起级联激活,生理信号指数递增,实现信息素结合瞬间逆反应。 利用这个原理生产出来的药,最差的后果,就是让omega腺体中的蛋白再也无法正常与alpha结合。 “但是,目前这个药物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比较危险。我们目前还不能把握激酶的反应速度和凋亡时间,动物试验有好有坏,我为了不进行临床试验,已经承受了很多压力。” 第35章 “也就是说,没有成功。” “没有。而且我手上也没有数据和研究成果。” 临走,陆杳再一次叮嘱顾司远,“记得你的承诺,南淮。” 顾司远感觉有些怪异,反问他,“他在南淮有接应吗?” 陆杳看着他,长叹一声,“拜托了。” 辰年这次热敏期持续时间很短。 顾司远不知道应该是高兴,是难过,还是担忧。 几次想向陆易坦白,话到嘴边,不是说不出来咽了回去,就是被陆易打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顾司远觉得,陆易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他不想拆穿,也不想计较。 愧疚占领身体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思念。 想念他的信息素,想念他的人。 于是他再次按响了辰年家的门铃。 辰年刚洗完澡,发梢上的水珠正在攒聚成型,随时准备逃脱。 或许是刚过热敏期,他眼角的点点媚意还未散去,身上缭绕着一丝丝属于他的信息素。 信息素没有了用药时的浓郁,回归到他跪坐在自己面前、央求自己帮他打抑制剂时的状态。 但是足够了,足够让他全身燥热。 “我可以进来吗?” 辰年牵起他的手。 顾司远把门一关,把辰年整个人拥进怀里。 “辰年,”他喃喃,“我没有资格,但是我真的要嫉妒疯了。” 第一次,辰年主动低下头亲吻他的唇,下巴,喉结。 顾司远的心猛烈跳动,扶住他重重吮吸。 辰年勾过来的舌尖卷得冰冷的他重新温暖起来,劫后余生的快感咆哮着席卷了他。 alpha深藏于身体中的本能在作祟,意识朦胧的他把辰年按在墙上,顺着脖颈向下,露出犬齿,狠狠咬住他仍肿胀的腺体。 瞬间清醒。 他尝到其他alpha的味道,不止一个。 恶心。 顾司远当下立刻推开辰年,头歪向一边,不停干呕。 辰年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什么都没说,从吧台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烈酒,给自己倒了一些,仰头干掉,任由后颈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再倒上第二杯。 举杯的手被人握住,夺走,喝掉。 “抱歉,我……”顾司远狼狈地用袖子把嘴角的污渍擦干净。 辰年摆摆手,看不出情绪。 “我爱你。”顾司远从背后抱住他,靠着没有意义的表白,来掩饰心中的惶恐。 他怀中有一支放在恒温器中的试剂,抵在他们中间。 顾司远有种错觉,它正在发烫。 第二十章 赏金猎人 顾司远回想起来,他父亲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他小时候的性格跟现在很不一样,做事张狂,顾头不顾尾。这和他的父亲对他的宽容不脱不开关系,形容得再贴切一些,他父亲的行为应该叫做纵容。 那种纵容不是溺爱,不体现在对他生活上的照顾,而是对他所犯错误的包容。 往小事上讲,他往他爸辛苦煮的粥里扔过石头,野外露营时将同行人钓了半天的鱼统统放生;再严重些,他用砖头在陆易头上开过瓢;为了不上学校的汇报演出,半夜偷摸潜入学校,在音响设备上撒尿,第二天接上电没多久设备全给烧坏…… 大家都纷纷感叹,这么一个调皮的omega,长大后哪个alpha能管得住。 他爹不以为然,毫不客气地反驳,他养出的儿子,无法无天才好,让那些alpha都滚蛋。 情绪稳定的顾司远他爹,在他犯事后从不跳脚怒骂,事事都为他兜底,但是方式跟其他家长有所不同。 例如,哄着顾司远吃完那一晚石头粥,把他的乳牙崩了好几颗;给他一根小鱼竿,帮他打好窝,让他这个纯新手展现钓鱼的天选运气;天天带他给陆易送饭,骗他人如果好不了,就要以身相许;在设备烧坏之后,立马带着求爷爷告奶奶租借到新设备,然后扣了他半年零花钱冲销租金…… 在这种教育模式下,顾司远的内心很强大,从不为没有发生的事忧心。 直到他爸去世,他转化成alpha。 虽然覃梓阳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照顾,但是他们三人在那时候都过着寄人篱下,朝不保夕的生活。 陆易是一个做事以结果为导向的人,只朝着目标看,而往往会忽略过程。 这就导致,他们要做的事情,十次有九次因为细节而失败,但是唯独一次的成功,就能给对手致命一击。 这多少看点运气,失败通常会让他们三人处于进退两难的境遇,这让没有后盾的顾司远失去了原有的安全,开始学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 这种的违背顾司远本性的功课很难,把他弄得心力交瘁,但他总是在想要放弃的时候想起他的父亲。 一个在他印象中近乎全能的人。 带着还是奶孩子的顾司远爬过高山,出过远海,走过沙漠,也入过雨林。 他会开车、飞机、游艇;能射箭、玩枪;会做炸药,也会制毒;地理气象知识丰富,能判断河流走势、天气变化;社会学掌握得透彻,人情世故也拿捏到位。 他做事情时从来不避开顾司远,明明知道孩子听不懂,仍旧不厌其烦地将原理、方法向他娓娓道来。 “谁说omega用不着懂这些,以后有alpha欺负你,你动手干就完了。” 第36章 他说出的话没有一点儿戾气,通常都是语气温柔,面色平和,但就是能让人感受到语言背后的蕴含力量。 在这一点上,顾司远莫名觉得辰年和他父亲有点儿相像。 “你们通常都是态度从容自若,办事手起刀落。” “我吗?”辰年给他沏上一杯热茶,杯子上荡起袅袅烟气,“我可能没有你父亲豁达。” “怎么没有。我甚至都有感觉,你总有一天会厌倦应付我和……阿易,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辰年不作否认,稳稳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顾司远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特别是发生在咬了他的腺体然后呕吐这种尴尬的事情之后。 “你知道在我听完你对你父亲的描述后想起了什么吗?”辰年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什么?” “赏金猎人。” 顾司远点头,“确实很像。他通常都是单独出行,走南闯北,朋友也多。我这几年也有联系过几个赏金猎人,向他们打听我父亲,但是都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他就像一个没有来历的人,凭空出现,车祸死后,也找不到家人。” 辰年问起了他父亲的名字。 “顾芯竹。” 辰年仔细回忆后,摇头表示没听说过,“你有找过方姝帮你查吗?” “查无此人。我估计,这是他的一个化名。当年他可能因为某种原因,需要在南淮长时间逗留,就用了顾芯竹这个身份。我一直想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希望得到一个结果,也可能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归路。”他苦笑,“但是他隐藏得太好了,十多年来,我什么都没有找到,几乎已经不抱希望……” 直到最近,陆易告诉他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顾洽”。 辰年沉默不语。 “辰年,你在想什么?”顾司远有些忐忑,忍不住问他。 “你并不是没有归路。陆易是你的家人,覃先生也是。昨日之事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 顾司远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他们不应该再有什么纠葛,既然已经没有后路,就不应该为了一个omega断掉他今日的归途。 顾司远有点迷茫,起身坐在辰年椅子的把手上,整个人赖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残留的信息素味道。 “……我一直想问,你和阿易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 “我说没有,你内心的负罪感会不会少一点?”辰年笑笑,“有什么区别呢?你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瞻前顾后。” 他和辰年之间的关系太脆弱了,没有因果纠葛,也没有身体纠缠。 顾司远把人又搂得紧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他跟陆杳之间的交易。 陆白芝的项目,信息素阻断剂,陆杳的欲言又止,坚持送他儿子去南淮…… 辰年认真听着,“你不会把那盒信息素阻断剂给我的,对吧?” 顾司远皱眉,“不稳定的实验版本,当然不能直接用。只可惜实验报告没在他肯透露,阿易如果把样本和报告都拿到手,要想把握药性也不是难事。” 辰年应了一声,不再纠缠,给他介绍起松萝泉水茶寓言,笑谈徐青第一次喝称茶热的好。 顾司远想起前些天徐青摸进他房间的那事,有些窘迫。 “怎么,你也觉得他很可爱吧?” “我没有。”顾司远否定得很坚决,又惹出辰年一阵笑声。 “我想趁着送陆三儿子去南淮的机会,把他也送去南淮念书,那边环境可能宽松一些。” 辰年点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顾司远,“你知道南淮的锢金矿业集团吗?” “当然,南淮盛产药矿,锢金矿业跟辉丰能源不同,是实打实的老牌矿产集团,旗下矿坑众多,并且每个矿点的矿产储量都很大,南淮洲出口的药矿资源,来自锢金的占一半以上。” 辰年面色有些凝重,“锢金矿业的最大股东,也姓顾。” “你是说……我父亲是锢金矿业的顾家人?”顾司远有些意外,“不可能吧?” “你爸爸掌握的每一项技能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熟练应用。钱、时间、老师,缺一不可。”辰年不紧不慢地阐述事实,“而且,陆杳为什么在强调要你送他儿子去南淮,这明明是一张机票就能解决的问题。” 顾司远无法解释。 “‘顾洽’这个名字,也许真能帮你查到什么。” 陆杳自杀了,在陆杳向检察院提交证据之后。 被发现时家里空无一人,尸体已经灰败。 他在遗书中把他联合资产中介,利用公司资源非法建造制药厂的违法事实悉数交代。 他写得很详细,但是依据他所提供的信息,警方却无法摸清楚整个产业链,在将公司关联账户和他自己的违法所得清算之后,路辉生物所能拿回的资金仅有十之二、三。 因为非法制药厂的药并没有被发现流向市场,也没有造成社会重大影响,案件没有被公开审理。 路辉也只是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通告,向股东和公众简单说明事件。 事情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集团内部的权力也平稳更迭。 陆易重新向董事会发起重开陆白芝当年项目的申请,陆杳让渡给他的股份,让他在股东投票时占据了绝大优势。 第37章 他拿到尘封多年的资料时,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陆易,兔崽子,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轮到你!”陆二直指他的鼻子骂。 “十几岁时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十多年间,我和爸爸不知道有多少次受到死亡威胁,我也没怕过。”陆易冷笑,并不在意他的咒骂。 “没有陆杳,路辉早完了!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叫嚣?” 陆二举起椅子向他砸去,陆易微微侧身,椅子砸在身后的钢化玻璃上,瞬间裂痕就爬满整扇门。 “你离死也不远了,你等着吧,你个狗娘养的!” 陆二被安保架出去时,嘴上还在不停咒骂。 陆易拉开领带坐下,长长呼了一口气。 顾司远一直站在会议室外,等了一会,走到陆易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远远,我现在只有你和爸爸两个亲人了。”陆易低着头,处处透着落寞。 【作者有话说】:徐青:我就是你俩养的便宜儿子呗? 第二十一章 金翅雀鸟 今年北华的冬天特别寒冷,天气预报显示,城区已经连续多日最低温度低于-20摄氏度,空气的湿度也比较往年大,竟然开始飘起了纯雪,半夜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场,沿街积攒了半个指甲盖深的白毯。 雪后的晴天格外明朗,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太阳投射下来的能量经过大气层的阻截已经备受损耗,在照射到皮肤之前,满地的落雪争相捕获温度,让身体又凉了几分。 辰年停下脚步,摘下墨镜,露出小鹿一般的眼睛,抬头看向路边行道树,枝头上积了一些白雪,给那些光秃秃的冠层增加了一些点缀。 “看什么呢?”顾司远加快脚步,赶到他身侧,帮他往上提了提脖子上的围巾。 辰年特别怕冷,出门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围巾口罩毛线帽,通通往自己身上套,半条腿出门了还跑回房间换了条裤子,顾司远一摸,夹了棉。 他知道辰年身体不好,劝说他不要出门,想要买什么直接让人送货上门。 辰年很坚持,打趣他马上就要带俩青春美少年去南淮度假,自己一定要给他买些衣服日用,不然等到他被人拿下,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顾司远又气又好笑,但很乐于去做这样的事情。 购物无关紧要,实质上是在进行一场约会。 辰年不喜欢走商场,从车库出来,走在底商旁,彻底把自己暴露在冬季的冷风中。 怕冷的体质让他索成一团,也不知道是什么值得他驻足观看。 “两只金翅雀。”辰年抬手指给他看。 和麻雀体型很像的小鸟,有着金黄的羽毛,他们枝头,眺望着眼前的钢铁森林,在一片白茫中特别醒目。 “你知道吗?小鸟的腹部没有羽毛覆盖,也不知道他们站在高处冷不冷。”他喃喃。 顾司远没有见过辰年这么放松的样子,不由顺着他,站在树底多看了一会。 直到辰年受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顾司远把自己的大衣拉链拉开,一把把他拢进怀里。 辰年有些别扭,回头嗔怪。 顾司远把头搭在他肩膀,故意不看他。 殊不知,辰年的眼神落在他们侧面的巨型led广告大牌的滚动词条上,“联邦大选即日正式进入初选和党内辩论阶段……” “走吧。去室内暖和些。” 顾司远唤回他的思绪。 “好啊。” 进入室内,人明显多了起来。 熟悉辰年的顾司远发现,他方才放松的姿态一扫而空,举手投足都像精心设计过,不经意间把周围的情况都观察了一遍。 “小年……”他颇为无奈。 “你还是叫我名字吧,这样很别扭。”辰年无情地打断他,“要给徐青买个行李箱和你们换洗的衣服,北华秋天短,你们没几件轻薄防风的外套,到了南淮要么被热死,要么被闷死。” “没想到你对南淮还挺熟悉。”顾司远顺口一说。 辰年手指微动,顿了顿,“嗯,去过旅行。” 他们来到顾司远常穿的一家专柜,正要进店,被店员拦了下来,“顾先生?好久不见了!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过来,现在店里还有客人要接待,要不我领您去贵宾室吃个下午茶?” 顾司远刚要说好,被辰年抓住袖子,“好巧,我们正想送你们店里那两位客人一件礼物,要给他一个惊喜。麻烦你注意一下他们的喜好,等人走后,再给我们打电话。” 顾司远略带好奇地往店里看去,目光穿过玻璃和货架,看见一对身形高挑的伴侣,他们相互挽着手,姿态亲密。 陆易和丁媛。 此刻,辰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失落或难过,他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欣慰的微笑。 他们很有默契地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随后,他们去了另一家店,那个品牌设计的服装更符合omega的体型。 顾司远作为一个好的衣架子,在辰年的指挥下开始他忙碌的工作。 不多会,就把徐青需要的东西买齐了。 “你不买些什么吗?”顾司远临近结账时问。 “不需要。” 顾司远环顾店里,径直走到饰品区,挑出一条颈链,祖母绿与黄豆大小的镂空的金饰呈不对称设计。 第38章 “喜欢吗?”顾司远问,耳尖开始浮现淡淡的粉色,他想起在城北时,辰年戴着那条皮质的链子的样子,很好看。 辰年看着那条有点过短的链子,调侃,“狗绳?” 顾司远脸颊漾起不自然的红晕,“你说话能不能又点谱,不喜欢算了。” 他正要放回去,辰年接过来,给自己带上。顾司远眼光很不错,这个颜色衬得他肤色格外健康,“果然你们alpha,天生就有着把omega圈梏起来的恶趣味。”辰年对着镜子看了看,示意店员入账。 顾司远没有否认,给店员写了地址,把除了颈链之外的所有东西都送回了家。 回到第一家店,方才迎接他们的店员殷勤地给他们介绍商品。 辰年听从导购的建议,挑了好几样女士的饰品,顾司远却显得心不在焉。 “等你回来,公司马上要发布新产品,你来不及定衣服就买成衣吧。”辰年随手拿起一套,“还想试吗?” 顾司远摇头,“你看着挑吧。” 离开那天,辰年抽了个空去送徐青。 临上飞机前,徐青搂着他的腰不肯撒手。 “辰先生,我还能见到你吧?” 辰年像是跟他开玩笑,“你用用手段,把你的顾先生勾到手,可能也就不会想见到我了。” 徐青远远看了一眼正拎着陆二儿子衣领的顾司远,撇撇嘴,“如果我不了解你,还真以为你是在跟我炫耀。” 辰年笑了笑,回抱他,“你很聪明,好好学。” 鉴于有其他人在场,顾司远只能远远跟他挥手告别。 人群中,他回望辰年的背影,有些失落,也有些不安。 辰年的脚步,好像不曾为过谁停下来。 虽然提前联系好了学校,但是入学手续远比顾司远想象的复杂。 陆二的儿子陆景文是个beta,一切都好处理。 但是纵使是对omega限制比较少的南淮,在面对独自一人求学的omega也是谨慎再三。 需要办理相应保险,需要两个及以上的担保人,还需监护人亲自带他熟悉学校专门提供给omega的各项设施和房间…… 一套流程走下来,徐青的入学材料比陆景文厚了3倍。 好在一切都比较顺利。 顾司远是踩着时间点儿回到北华,同事带着礼服在机场等他,一下飞机,他便匆匆就赶往发布会现场。 路辉的新一代抑制剂,终于要推广上市。 鉴于路辉生物之前的药物风波,此次发布,将由陆易亲自介绍路辉制药坚持遵守的研发和临床策略,对药企临床研发路径公开化,把针对不同人群、不同年龄、不同地域的桥接研究的数据和案例进行分享,进一步加强药物使用者对路辉生物的信任。 发布会线上线下同步进行,所有流程由辰年全权安排,他一如既往地细致,谨慎,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说是发布会,辰年策划得更像是一场行业探讨交流会。 邀请的人并不多,但涵盖了各大股东,同行,有横向课题合作的教授,以及客户代表。 丁媛也出席了这次会议,和她的父亲丁启坐在前排。 她看陆易的眼神,有崇拜,有自豪,直播的镜头几次都对准了她美丽的容颜。 发布会很成功。 路辉新一代抑制剂,相较于传统产品有了质的的飞跃,不仅更新了药物配方,更优化了注射过程,可以选择泵皮下注射,更加安全可控,能够让omega更为舒缓地度过热敏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便利。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样一款低成本、生效快、副作用低的抑制剂,将很快占领市场,也会把路辉带出泥沼,成为路辉新辉煌的起点。 一切都很顺利,本应该完美收官。 本应该。 谁都没有想到,意外就这样发生在瞬息。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举起了他的手,表示要提问。 陆易示意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他。 男人站起来,说话诙谐幽默,“我是一个alpha,很遗憾没有机会尝试这么优秀的抑制剂。” 在座的各位都笑着鼓掌。 “我的omega对市面上的很多款抑制剂都有过敏反应,这样让我很苦恼,每每到他的过敏期,他都会让我变得异常辛苦……” 大家的笑声更大了。 辰年敏锐地发现情况不对,他并没有邀请抑制剂使用者的伴侣。 “虽然他也尝试使用抑制剂,但每次我都能从他的过敏症状看出来,阻止他使用这些对身体有害的药物,直到他自愿参加了路辉新一代抑制剂的三期扩大临床试验……” 辰年从后台极速赶往那男人所在的位置。 “过敏的问题迎刃而解……” 陆易笑着回应,“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 “我不再能看出他热敏期是否用了药,于是,我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他跑了……”男人低低地笑起来,“陆总,我想问你,以我们种族的历史来看,omega是否能够度过热敏期,是不是应该由alpha来决定,alpha是omega的掌控者!但是,你们却利用大把的资金,研究生产违背生物本能的药物……” 这番话一出口,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陆易皱着眉,举起话筒想要打断他。 不料男人的笑声越发疯狂,他从怀里猛然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台上的陆易。 第39章 周围的人一阵惊呼四散开来。 男人叫得歇斯底里,“你们路辉,是迫害是破坏alpha和omega天然关系的罪魁祸首,是破坏种群发展的罪人!我今天要替天行道!” 枪声响了。 陆易安然无恙地站在台上。 是辰年! 在那一瞬间,辰年从背后抱住那个男人,用尽力气把他的手往上抬,开出的子弹最终射碎了陆易身后巨大的led屏幕。 随后辰年迅速肘击他的关节,把枪夺了下来,抛向远处。 失去枪支的alpha发了狂,把辰年按在地上,用尽全力殴打。 那个当下,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辰年一个omega根本抵抗不住alpha的劲道,他的四肢被制住,只能被动承受他的袭击。 一拳,一拳,又一拳…… 眼见他没有来抵抗的能力,那男人站了起来,用着穿着皮鞋的脚,狠狠踹着他的肚子,胸口,背,最后瞄准了他的头,使出全身的力气…… 在失去意识前,辰年只模模糊糊看见顾司远正朝他奔来…… 第二十二章 暗潮涌动 那人拿出枪时,顾司远的第一想法是,陆易不能有事。 他坐在首排,比安保离陆易进,几乎是枪响的那一刻,他冲上台扑倒了陆易,随后拖着他匍匐往台下走。 安保瞬间围住他们,将他们拖往安全的遮蔽物后。 顾司远透过人群,正看到那个alpha弯下腰把他身后的那人抓起往前摔去。 熟悉的身材和衣着。 “辰年!” 他大叫着,却丝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朵里嗡嗡的,全是周围的喧闹,想冲上前去,却被安保死死拦住。 “滚开!”他挣脱束缚,径直跑向会场后排。 在有序疏散的人群中逆流而上,踉跄地跑到辰年身边。 此时那个alpha已经被好几个人按到在地,嘴上仍在不停嘶吼咒骂。 顾司远来不及管他,跪坐在辰年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把辰年和周围的人隔开,不敢动他分毫,生怕他受到二次伤害。 “辰年,辰年,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人回应他,辰年手脚无力地散开,身躯还维持着方才蜷缩的姿态。 顾司远用力把边上要撞过来的人推开,屏住呼吸,手颤抖着伸向辰年的颈部大动脉。 所幸,他的脉搏仍在有力地跳动。 “打电话,叫救护车!” 顾司远瞋目裂眦,完全冷静不下来,撕心裂肺地叫。 陆易此时也在保安环绕下赶了过来,见状也有些许慌神,“谁负责现场的医护救援,快联系医生。” 众人纷纷看向倒在地上的辰年。 陆易蹲下想从辰年兜里取出手机,顾司远护人护红了眼,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 “远远。”陆易唤他,他这才回过神来,慢慢松开手。 陆易深吸一口气,在顾司远直勾勾的眼神下小心地取出手机,用他的拇指解了锁。 会议本就准备了医疗救援,救护车就停在楼下,确定现场安全后,马上把人送去了医院进行抢救。 顾司远不放心任何人,跟着上了救护车,一路陪着辰年。 辰年半途模模糊糊恢复一些意识,跟车护士立马开始帮他保持清醒。 “你叫什么名字?”护士重复了好几遍。 “……辰……年。”他说名字之前还有一个明显的气音,似乎是一个“顾”字。 顾司远想起他们在城北时辰年自称“顾晨”,心中更是心酸焦急。 “你现在在哪?”护士又问。 辰年的眼珠转了转,扫视一下四周,“救护车上……人控制住了吗?” 确认他意识清醒,护士长舒一口气,吩咐顾司远,“别让他睡着,跟他聊些别的。” “辰年,辰年?”顾司远凑上前,“你看看我,看看我。” “远远?”辰年这才发现顾司远也在,衣衫不整,发型蓬乱,哪里还有往日偏偏公子的样子。 他想伸手帮他把额间的长发拨到脑后,使劲动了动手,锥心的疼痛袭来。 “嘶……” “别动,大臂脱臼,没什么大事。”他急急制止,安慰着辰年,却浑然不觉,以旁人的视角看来,他慌张说出的话,可能也只能安慰到他自己。 受伤的疼痛只是个引子。 待躯体的知觉慢慢回归,全身上下,一阵接一阵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这突然的袭击让辰年瞪大了眼睛,泪水瞬间充盈眼眶,顺着他的眼角滴落在医疗被单上。 辰年闭上眼睛,忍住想叫的冲动 “辰年你别睡,别……”顾司远又开始慌了,“护士?!” 护士冲过来检查了一下他的体征,示意顾司远放心。 “没事,你闭嘴。”辰年气弱游丝,气势却不见减退。 顾司远被呵斥,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对他还能有精力骂人感到一些些欣喜。 “远远,如果我这次挺能挺过去,你送我一样礼物可以吗?”他半睁着眼,努力勾起一抹笑容。 顾司远哪有不答应,连连点头,“你想要什么都行,我名下动产、不动产都划给你,好不好。” “那可是个大工程,太久了,我等不了……”辰年看着车顶,思绪开始游离,“你把你手上那只信息素阻断剂给我吧。” 第40章 顾司远愣住。 “我已经……烦透了。”辰年投向他的眼神格外空洞。 顾司远把辰年送进抢救室后不久,陆易带着丁媛也赶到了现场。 “怎么样了?”丁媛率先开口问。 顾司远本来就坐不住,见到他们过来也干脆站了起来,他看看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刚做完全身拍片,医生还没给结果。” 正当这时,医生开门出来,拿着辰年的单子递给顾司远,“颅骨骨折,左额叶多发脑挫裂血肿,蛛网膜下腔出血,肋骨骨折,肝包膜破裂,不幸中的万幸,他腹腔大血管没有破,否则真的生死难料。你是家属吧?签字,开颅手术,先把碎骨剔出去,清除血肿……” 顾司远拿着笔,抬头看了一眼陆易,一言不发,把手术单子签了。 丁媛马上看懂了气氛的微妙,很有眼色,从顾司远手中接过资料,说,“我去确认一下医院的账户中还有没有预存。” 实际上,医院跟路辉有合作,辰年这是工伤,完全可以从公司划账,她只是懂事地把独处空间留给了顾司远和陆易。 顾司远有点儿颓废地跌坐在冰冷的座椅上,使劲儿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撸。 陆易站了一会儿,隔了一个空,也坐了下来。 “你知道了吧。”顾司远闷声说。 “嗯。” “从什么时候?” “年前。辰年主动要求帮我到城北布局,他跟我提了分手。” “你同意了?” “没有。”陆易低下头,“当时没有。辰年也没有勉强,他说给我时间,当日就去了城北。” 顾司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辰年的主意很好,声东击西,一环扣一环,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是这也勾起了我的好奇,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的?于是我派人查了他,发现当初你给我的线索,其实是你们一同查到的。” 陆易双手捂面,“如果辰年勾引的是别人,我一定会使些手段,让他知道分寸,但是那个人是你。远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辰年是为了救你,才躺在里面。”顾司远并不太乐意听,陆易在这个节骨眼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太合时宜。 “但是是为什么呢?既然执意要离开,为什么还要舍命救我?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陆易有些迷茫,“算一算,我们交往快两年了,我看不透他。远远,你呢?你真的了解辰年吗?” 顾司远没法回答,他也不明白。 辰年似乎已经对与陆易的关系感到倦怠,但是他依旧对陆易身边发生的事情异常敏感,也许跟信息素有点儿关系,但是他为陆易所做的谋划,已经超出了信息素所能控制的范畴。 “我爱他,你呢?”顾司远侧过头,看向陆易。 陆易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会,“……我,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我爱他,但是我永远无法在他身上得到满足……因为,他有残疾。跟媛媛结婚后的很长时间,我出于愧疚,并没有标记她,但是最后……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信息素……” “远远,辰年不是个普通的omega,但是你应该知道,信息素对alpha的重要性和吸引力。”陆易蹙起眉,“我欠他的,我来还。我不想他也把你卷进来。” 是啊,仔细想一想,顾司远自己并没有太了解陆易和辰年之间的纠葛。他好像是被他们俩联手突然拖入了局,先是给了他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让他欣赏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辰年对陆易无私又克制的爱意动机不纯,陆易对辰年固执而间歇的喜欢参杂着利用。 不知不觉,他被这样复杂的情绪包裹席卷,踏入了这个漩涡。 “我至今都没有跟辰年交换过信息素。”顾司远现在有些疲于应对这些算计,他只想看到辰年全须全尾地从手术室里出来,“阿易,我对不起你,我要和他在一起。” 辰年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被房间外射入的晨光叫醒,坐起来,探脚下床找拖鞋。 鞋被他踢进了床底,脚下的冰冷的感觉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适宜的暖意。 是地暖。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有着落地窗的大套间,目之所及的墙面上,一半摆满了限量手办,一半是装满了书籍,他回头,另一边,挂着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后印象主义风景画,挂画的下面,是一方琴案。 有人敲门。 “乖乖,你醒了吗?”声音有些熟悉。 “醒了。”他感到嗓子好干,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孩子高声调的奶音。 他举起自己的手放在眼前,白净纤长,掌心也没有了疤痕。 赤脚走下床,打开门。 “……爸,爸爸?” 一个穿着刺绣长衫的年轻男子笑盈盈地站在门外,“乖乖,趁着你爹没醒,我带你去吃公园门口小摊上的豆腐脑吧?” 他点点头。 年轻男子摸了摸他的头,转身下楼,“快跟上,被抓到就出不去了。” 他追着人就跑,可是他赶不上,一着急,脚步迈得大了些,踏空了阶梯,从旋转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痛。 这种痛无比真实。 于是辰年就这么重新跌回了现实世界。 医院的窗口开得不大,还焊着栅栏,屋内的阳光也有了阴影。 第41章 顾司远正正好削好一个苹果,将将放进自己的嘴里。 看到辰年醒来,嘴都忘了合,愣了片刻,把那颗没咬过的苹果递到辰年嘴边,问他, “吃吗?” 第二十三章 最终目的 路辉生物集团新药发布会发生意外的新闻,很快冲上了财经、社会版的头条。 财经版上的新闻都是好消息,路辉生物因祸得福,抑制剂安全的药性得到印证,又因其低廉的价格,受到omega的追捧,其市场占有率一度飙升,股价一路水涨船高。 社会新闻版面则喜忧参半。 omega群体强烈斥责那个alpha的言行,称他反映了人性的扭曲和沉沦,对路辉生物为omega做出的努力颇为称赞。 alpha们则对此多抱有观望态度,甚至认为事情发生有其必然性。 此次因为抑制剂而引发的危险事件,暴露了现如今alpha与omega之间逐渐尖锐的矛盾。 联邦如今和平繁荣的景象,是当年alpha面对外敌奋死拼搏换来的。 在战乱时期,人口损失众多,作为战斗主力的alpha更是如此,就算身体机都比一般人强,也抵不过前线持续的炮火攻击。 当时,alpha人数甚至比omega更少。 为了繁衍人口,补充战斗力,当时的联邦政策要求alpha和omega必须在规定的年龄内结婚。 战火纷飞的年代,不会给人民谈情说爱的时间和精力,到了法定年龄没有登记,联邦会给alpha和omega自行配对,并且鼓励alpha与多名omega建立标记关系。 在战火平息后,联邦需要修养生息,需要人力资源发展建设,这项法定政策又延续了几十年。 当alpha的人口渐渐与omega持平,多偶制的婚姻制度已经无法满足存量alpha的需求。社会地位或财富占有高的那一批人,仍然能够与多个omega建立合法关系,余下普通的alpha,运气好能遇见自己的omega,大部分只能与beta结为伴侣。 然而,alpha是一种自制力极低的物种,没有omega的信息素安慰,alpha在易感期,极易做出极端行为。那一段时期的社会治安极差,打砸抢烧日日发生,人口买卖生意也达到顶峰,omega一度成为黑市上的抢手货物。当时的omega没法单独出门,彻底沦为alpha的附属品。 于是联邦修订了法律,从法律上废除分配制度,并支持单偶婚姻。 alpha当时并无不满,因为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根本上的要挟。婚姻登记只是个流程,标记才是占有omega的方式。 随着国际局势逐渐平稳,经济繁荣,科技发展,联邦的劳动力需求开始不够,于是鼓励omega参与学习、工作。 在对omega逐渐宽松的社会条件下,omega的自我意识逐渐崛起,从金丝笼里走了出来。历史上也出现过几个有名的先锋omega,文学家——木水昭,医生——游攸,建筑师——海曼……他们的努力让人们意识到,omega也能够在事业上拼出一分天地。 然而这些远远不够让omega的处境发生根本性的逆转。 在联邦《omega保护条例》正式实施后,alpha意识到自己对omega的话语权正在被削减。 当金丝雀竟然有了自主的想法,他们把玩羽毛的手便开始逐渐紧握。 最有效的方式,便是利用信息素压制。信息素的控制力是强大的,它能让omega的身体彻底臣服在alpha脚下,一旦被omga被标记,则不可能逃过alpha的控制。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alpha们用血肉之躯换来了和平,换来了omega优渥的生活,而现在omega竟然想当然地窃取胜利的果实,追求所谓的平等,何其可笑。 【虽说那个alpha的行为比较极端,但他说的话有一部分挺有道理。alpha是创造社会财富最多的人群,但这些钱和物却用来研发完善让omega减少对alpha依赖的药物,这让人怎么接受?】 【我是alpha,我不反对抑制剂的使用。客观来说,抑制剂确实能减少omega热敏期带来的麻烦,特别是几个人先后进入状态的时候……但是,我认为抑制剂的使用权应该严格控制在alpha手中。】 【严重怀疑楼上在炫耀……】 【同意。楼上小心,别被我逮到,不然高低得给您磕两个,请您给小弟介绍几个omega。】 【哈哈哈哈,有这种好事请带上我。】 辰年待在医院什么也不能做,百无聊赖,只能靠刷手机度日。 看到这种打着分析社会事件的名义,开低俗玩笑的的评论,让他忍不住点击回复想回击,最后还是抬抬眼劝自己不要太在意。 “看什么呢,这么生气。”顾司远端着营养餐进来。 快一个月了,他日日都会抽时间来医院,有时候是上午,辰年刚醒没多久,待了半天的他就匆匆要走;有时候是晚上,辰年身上的疼稍微减弱,好不容易要睡着,他“哐叽哐叽”地跑进来,又闹得他没了睡意。 辰年说了几次有护工,不必天天来,顾司远全当没听见,辰年也就随他去了。 “从哪儿看得出我生气了。”辰年撑直了身子,任由顾司远帮他抽出病床侧边的小桌板,把保温袋中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不告诉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生气的时候,眉稍都会微微翘起,眼中露出的不屑根本掩不会掩饰,奈何他做这个表情时,总是带着微笑,若是不只看眼睛,还以为他正在展示他的善意。 第42章 辰年把手机递给他。 顾司远快速划拉一下,帮他退出软件,“生这气干什么。都是选评,‘把关人’效应让你只能看到信息传播者想要你看到的观点。” “嗯,我明白。但可能脑子被撞坏了,现在控制不了情绪。”辰年懒懒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回他。 “撞坏了也不错。”顾司远设想了一下,“省得你脑子里天天算计,早晚有一天把我甩了。” 辰年闷头吃饭,顾司远带的饭菜天天不重样,比医院的餐食要有滋味。 他尽力吃了不少,还是剩下大半。 “不能多吃点儿了?”顾司远问。 辰年摇头,顾司远掏出一双新筷子,把剩下的通通炫光。 这样的场景发生不是第一次,开始的时候辰年还阻拦,顾司远状若无辜地说,“厨师用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你才吃一小口,倒了多浪费。” 辰年对此表示无奈,“不符合你公子哥的人设。” “那是你还不了解我。”顾司远不以为意,“我小时候虽然没挨饿,过得也是很拮据,你不知道,我和阿易……” 他打住了。 辰年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陆易的情况。 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他们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 陆易在辰年入院后,派人照顾他的起居,给他送了好几次营养品和茶叶,但是没有亲自来探过病。 现在陆易和丁媛感情正好,顾司远又明白了当地表明了心意,他不出现,也许也是一种不表态的成全。 不过,陆易如今在顾司远面前,明显沉默了许多,他们在相处时也尽量避免提及私事,显得格外生疏。 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是顾司远也明白,这是陆易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辰年将这种失落看在眼里,却并没有拆穿。 “远远,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 “行啊,回家养着也方便,明天吗?等我来接你。” “之前你在救护车上答应送我的礼物准备好了吗?”辰年盈盈笑。 他这么久都没提这茬,顾司远还抱有希望,他那时候意识不清醒,把这件事忘了。 见他沉默不语,辰年笑了笑,“我能感觉到,我的热敏期要到了。” “可以打抑制剂。”顾司远嗡声回应,“上次我什么也没说,是因为你刚抽完信息素,再打可能会有严重排异情况产生。” 他眼神躲避,“而且,我把样品给阿易了,我相信他的能力,总有一天能研制出真正意义上的信息素阻断剂,不管是是一年还是十年,我都陪你等。” 辰年双眼微眯,抿抿唇观察着顾司远,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你看过我的体检报告了吗?关于腺体的那一部分。” 顾司远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用力抓紧。 “腺体信息素浓度低于正常水平,介质蛋白异常,灵敏度降低,蛋白抗体升高。你认为抑制剂对我的作用有多大?或许你可以回忆一下,你初次帮我打抑制剂的那晚,一针下去,只能略微缓解症状,但是,还是硬的,对吗?”辰年望着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我这个情况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持续了十多年,并且每况愈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后十年。” 顾司远抬眸,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有的,可以的。” 辰年叹了口气,“我问你要样品,其实也没想要直接注射,而是……想给孙韶栖医生看看,他很了解我的病情,结合试剂,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治疗方案。这是我的私心,但我知道,这关乎到路辉的商业机密,你不答应也情有可原。” 顾司远沉默半晌,问他,“辰年,发布会那天,你为什么那拼了命都拦下那个alpha?为什么把阿易的死活看得比自己还重?” 辰年伸手够了够自己的腺体,轻笑一声,“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但是陆易不同,他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是能够改变omega命运的人。” 顾司远瞳孔微缩,他想过辰年的回答,可能是因为信息素,可能是因为恩情,但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他突然体会到陆易那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omega”所蕴含的复杂感情。 “好。”他应了下来,“1毫升样品,只能给你这么多。” 这是顾司远的小算计,微小的计量,将将够一次常规测试,远小于标准注射剂量。 如果那时他知道,辰年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拿到信息素阻断剂的样品,他一滴也不会给。 因为一旦目的达到,他便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第二十四章 别离有时 顾司远近来颇有些英雄迟暮,宝刀已老的感慨。 以前那些酒肉朋友,听说他已经把身边那个娇滴滴的omega送走,纷纷邀约他出门再战三百回合,连方姝都给他打过两三次电话,告诉他来了新的小朋友。 顾司远在家接电话时鬼鬼祟祟跑到露台,生怕被屋内的辰年听到。 如今他更喜欢待在家中的感觉,坐在庭院前看春花开,喝着辰年准备的茶,主打一个修心养性。 徐青给他打电话,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学校的见闻,他很有说故事的天赋,也知道别人喜欢听什么。开着外放,放在茶几上,也算是解闷。 “辰先生最近怎么样,还好吗?”徐青突然的关心。 第43章 “挺好的。” 说到辰年,顾司远突然意识到,已经有三四天没见到他了,翻翻手机,最新一条信息还是在前天的凌晨。 这种频率放在从前非常正常。 然而在辰年受伤住院后,他俩的关系迅速拉近,出院后更是把人直接接到了家里,声称他还在恢复期,身边不能没有人,有他这个司机,还能随时去医院复检。 辰年开始还在犹豫,但耐不住顾司远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接下来两个月,顾司远恨不得日日粘在辰年身边,几乎是一天不见记挂得紧,偶尔遇上出差需要过夜,他便开始焦虑不安,彻夜难眠。 辰年发觉他的状态不大对,往自己身上贴了一记阻隔贴,那家伙立马消停了许多。 有一天下午,他头疼,把手机静音,好好睡了一觉。 顾司远一进家门,不知道为什么,笃定辰年不见了,扭头就出门找人。 辰年醒来时已是晚上,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持续闪烁。 他按下接听,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小声叫辰年的名字。 确定人之后,顾司远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委屈巴巴地控诉,“我以为你不见了。” 待他回到家中,辰年问他为什么不进房间确认一下。 顾司远这才后知后句,他那一刻应该是没有感受到辰年信息素的味道。 辰年的信息素非常寡淡,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司远竟然已经能在无意识中捕获这种味道。 “我快要到热敏期,信息素不稳定,你估计受到影响,进入易感期了。” 辰年给他下了诊断,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一个觉得愧疚棘手,一个在疯狂构思如何帮助别人度过热敏期。 没过两天,辰年把一方丝帕塞进他衣服内袋,再把一个小鼻吸放入他手中。 顾司远仔细一嗅,是辰年的信息素味道。 他很讶异,“你从哪弄的这些?” “方姝帮牵的线,用之前那两管信息素做的。将就用吧,其他的都送出去了。” 顾司远记起来辰年在城北抽的那两管信息素,心中醋了起来,“你之前要送的‘分手礼物’,不会还包含了这个吧?” 辰年懒得理他,拍着他的背把他赶出了门。 丝巾和鼻吸确实有用,顾司远只要感受到辰年的味道,仿佛是得到了安慰,心中的不安感消失殆尽。 发生在他身上的现象其实很奇怪,尽管程度不深,但alpha怎么会对一个连临时标记都没有的omega产生分离焦虑? 然而顾司远只要一想到对方是辰年,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他美滋滋地想,这也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逐渐恢复了正常,顾司远没有了那种一定要获取辰年信息素的紧迫感,情绪异常稳定。 自从陆易真正掌握了路辉的话语权,顾司远也被推到了核心岗位,工作逐渐繁忙。然而深夜一回到家,洗漱完毕,上床就能搂到辰年,即使什么都不做,他也能感到幸福和安定。 辰年的身体在好转,前些日子,他告诉顾司远,“我收到了新的offer,打算离开路辉。接下来就是交接工作了。” 说实话,他是开心的,甚至有些感激辰年做的这个决定。 进入工作的辰年也忙碌了起来,三四天前,辰年代表总裁办,被安排跟着业务部门一起到分公司盘点资产。 辰年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平常一样,闲适地站在门前等顾司远。 习惯了岁月静好的顾司远,也没有察觉任何不对,他一面打着电话,一面跟辰年拥抱告别。 回想起来,这几天,除了必要的报平安,辰年没有再给他多余的信息。 “徐青,你在淮南,多交些朋友。”顾司远突然有些忐忑,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我这边有事儿了。” “嗯嗯,替我跟辰先生问好。” 顾司远看了看表,应该还在工作时间,打过去说什么?不然就说说徐青吧? 他按下了拨号键。 关机。 顾司远那一瞬间脑子里的念头很多,一动不动盯着手机,任由语音自动挂断。 此时,门铃响起。 是辰年回来了吧? 他从躺椅上弹坐起身,飞奔去开门。 “辰……” 他笑容瞬间收敛。 门外是陆易,他头发凌乱,面色说不上好,眼底黑了一片,一看就没休息好。 他的眼神绕过顾司远往院儿里看去,像是在搜寻什么。 “辰年呢?” 顾司远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咽了咽口水,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满怀着希冀想陆易确定,“他不是被你派去做资产盘点了吗?” “他们前天就已经回来了。” 顾司远懵了,才安定下来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事情要从丁媛说起。 陆易和丁媛对于他们的段婚姻早就达成共识。 她要的是路辉总裁夫人面子和里子,陆易的私生活,她并不在意。陆易要的是辉丰的支持,丁媛私底下想做什么,他也不会管。 婚后,确实如他们所计划的。丁媛充当了一个优秀的贤内助,她把家中的杂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帮陆易与牵线搭桥,并且从来不在陆易面前邀功半句。 第44章 她最开始就像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如同以前的辰年一样。 两人在接触之后,丁媛发现,陆易并不像传言那样玩世不恭,不善钻营。反之,他心有丘壑,待她尊重。再加上陆易的外形条件优越,是个生育能力很强的alpha。丁媛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她不仅要人,还要心。 她派人查出了辰年,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 当时的陆易对辰年迷恋的程度,到达了他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地步,而辰年在经历了一系列骚扰之后,已经有了后撤的想法。 陆易当然不肯,出于对辰年的愧疚,他重新找了丁媛谈判。 但丁媛突然变成了蛮不讲理的样子,并且抬出了丁家作为筹码。 陆易跟陆三正处于对峙阶段,不可能失去丁家的支持,权衡利弊之后,他决定暂时委屈辰年。 “那时候的我正对辰年的信息素上瘾,艰难地做出了分开一段时间的决定,而辰年却轻而易举地对我提出了分手。”陆易随意从屋内搬出了一张椅子,坐在顾司远旁边,手法熟练地沏茶,“我很震惊。我不知道他一个被永久标记的omega怎么有勇气跟自己的alpha提分手?我卑鄙地释放信息素压制他,他腿软得都站不起来,嘴却仍旧硬得跟石头一样。 “奇怪的是,当城北的事情落下帷幕,我突然对丁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每每经过我身边,我都忍不住想亲近她。很快,她热敏期到了,没有用抑制剂,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在一起了。之后,我查到了你和辰年的事,我去质问辰年,他没有否认。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怎么联络。 “按理说,我失去了我标记的omega的信息素,应该会有很长时间的戒断反映,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我非常顺滑地跟丁媛踏入了一段新的关系,并且我对她的信息素也非常满意。昨晚,丁媛跟她的密友聚会闹得太晚,我去接她,她喝醉了,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在替她收拾东西时,我发现了一瓶没有品牌标识的香水……” 陆易把那瓶香水放在了桌上,一直沉默着的顾司远这才缓缓转头,拿起香水,打开了盖子,轻轻按下泵头。 浓郁的晚香玉兰的味道四散开来。 顾司远的瞳孔微睁,他敏感地发现,在这股味道之后,藏着一缕轻盈的味道,它穿透力极强,从他的鼻尖窜入,随着他血液跑遍他身体的每一处,那是辰年的信息素。 “你感受出来了吧?”陆易满脸严肃,“我逼问了丁媛,丁媛告诉我,辰年用这瓶香水从她那里换了一张存储光碟。他给了丁媛一个存储编码,让丁媛帮他从丁家的数据库中复制一份加了密的数据,内容是什么,丁媛不知道。” 顾司远不知道听没听进去陆易说的话,他捂着脸,显得特别无助。 “远远,我早说过,以辰年的心智和能力,他不是一个简单的omega,他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转过头又来接近你。他想从我这里得到的已经拿到手了,但在你身上想得到什么还不得而知……” “他可能已经得手了。”顾司远抬起头,眼中都是无助。 “什么?” “你还记得我给你的信息素阻断剂样品吗?我给他留了1ml。”顾司远把兜里的丝巾和鼻吸拿了出来,与香水放在一起,“或许,他从丁媛那里拿到的文件,也跟阻断剂有关。” 第二十五章 不知去途 追究辰年的过往,才发现,他们查到的,以及辰年大大方方说出来的信息,都是故事中的框架。 真实,但缺失细节。 北华大学文理学院入学的身份登记不能做假,他确实叫辰年,18岁时以omega青少年收容中心作为报考单位,进行大学考试。然而他的信息是16岁时突然出现在收容所,收容原因是父母车祸双亡、无监护人,档案中并没有记录他父母亲人的信息,也没有记录什么时间、什么人把他送进的收容所。 再往前,查无此人。 不明来路,也不知去途。 辰年曾经提过,在他能记事的年纪,他的双亲因追尾运送钢筋的货车身亡。 按照时间推断,这样的车祸应该很容易被查出来。 可是北华全域,能找到的符合描述的车祸记录,都对不上伴侣双亡、只留下一个未成年孩子的条件。 要不就是辰年在说谎,要不就是这起车祸并不发生在北华。 陆易倾向于前者,顾司远倾向于后者。 陆易侧目,心情复杂,“你直到现在都不认为他会骗你?” “他不太说谎,凡是说过的话,都会在现实得到应验,只不过跟我们想象的方式有所不同。” 顾司远突然想到了什么,“孙韶栖!辰年说过要找孙医生,他一定会去。” 他们找到方姝。 方姝告诉他们,孙韶栖近半年并没有再回北华。 当陆易问起详细信息和联系方式,方姝很直接地拒绝回答,“我不会说关于我弟弟的任何信息。但凡他猜到是我说的,马上会把我拉黑断联,这让我还怎么活?你们哥俩还是给我点活路吧。” 虽然知道她是个弟控,但还是很不理解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的相处模式。 “当时拜托你查过辰年,你的消息来源还在吗?可不可以帮联系一下,我们问他一些细节总可以吧?”陆易不耐地敲着桌子。 “不能。人是我弟给我带来的,身份背景也是他告诉我的呀。”方姝说得理所当然。 第45章 “他说你就信呀?”陆易被气笑了。 “他是我弟,还能骗我?” 方姝说起孙韶栖时,眼睛都闪着光,言语间毫无正常逻辑,像是活生生被降了智。 陆易和顾司远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知道不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他们准备离开。 顾司远被方姝叫住,“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递给顾司远一个存储卡,“你自己回去看?还是听我说?” 顾司远犹豫着接过,下意识看向陆易,那个从小一起陪他长大的男孩,默默站在阴影里,黑暗隐没了他的情绪。 或许打开这张卡片,他就能知道他的父亲从哪里来,他小爸叫什么名字,他还有没有亲人在世…… “要我先出去吗?”陆易问他。 顾司远听着这话,觉得讽刺,他们之间还是有了抹不去的嫌隙。 他紧紧把卡片握在手心,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顾洽’这个名字,是阿易发现的线索。你跟我们说一说吧。” “顾洽这个名字很好查,在我们圈子混得久一些的老人都知道他,一个性价比很高的赏金猎人,不太挑活儿,而且干活质量好。传言他曾经隶属淮南一个很有名的雇佣军团队,然后出来单干。” “他为什么要出来单干?”顾司远准确地发现问题,团队可比单兵作战要安全。 “好问题。我当时也这么想。”方姝伸了个懒腰,“这件事算不得什么辛秘,实属是圈内八卦。我搜集了很多版本,总结出来就是,为了一个beta。” 顾司远眼睛一亮,“我小爸。” “哦?线索对上了吗?那就证明没问题。那个beta,叫连竹,他们一次在行动中相识,连竹是顾洽卧底时的任务对象,行动快结束时,顾洽要带上连竹,领队为了确保任务成功,故意撇下了快要生产的连竹,顾洽知道后,孤身去救人,最后救回了孩子。” 连竹,顾芯竹…… 原来,他父亲心中一直记挂着他的伴侣,最后用他爸的名字死去,听起来也是个没有用的浪漫行为。 陆易走上前,贴着顾司远站着,顾司远笑了笑,告诉他自己没事。 “这么看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你。那次行动之后,他潇潇洒洒地脱离组织单干,且他从雇佣军中脱离之后,两者还保持着和平紧密关系的,这很罕见,起码他是我知道的第一人。” “于是,我去把这只雇佣军这些年公开声称负责的任务都了解了一遍,有1/5的项目或多或少都与淮南的锢金矿业有关。我可不是空口白牙,相关证据链都在存储器里,你可以去查证。这个比例,在很大程度上说明,这个雇佣军大概率受到锢金矿业供养,好家伙,私家军啊……” “这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雇佣军不动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他和锢金矿业有关联,对吗?”陆易很敏感。 “没错。锢金矿业是淮南最大的矿产供应商,实力雄厚,战争时给联邦提供了大批量的资金,同时也救助了很多战争孤儿。联邦改制之前,听说他们还有自己的武装力量,随后响应政府号召,明面上虽然解散了人员,上交了武器,但是暗地里有没有组织雇佣军,谁都不敢肯定。”方姝对他自己调查出来的成果很是满意,“更何况,锢金矿业的最大股东,也姓顾,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顾司远想起,他和辰年讲他父亲过往的时候,辰年也有同样的猜测。他父亲会的那些技能,都太不寻常,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在组织为培训他付出大笔时间金钱之后,怎么可能容许他轻易离开? “如今顾家还是他们家老爷子顾道乾掌权,他那一脉在淮南备受瞩目,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顾老爷子肯定不会允许他们去当雇佣兵,太浪费资源。所以,只能是顾家的旁枝,我搜罗备受顾老爷子打压的他几个兄弟家的家谱,很可惜,没有顾洽这个名字。” “顾洽也是个化名。”顾司远肯定地说,“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朝不保夕的工作中暴露真实身份。” “聪明。在对比同年龄的人之后,我确实发现有一个人处于失踪状态,叫顾禾熙,十有八九,就是你的父亲。他的曾祖父,是顾道乾的长兄弟,说起来,你得管如今的顾家老爷子,叫太祖爷爷。”方姝说完,觉得好笑,自己咯咯咯乐个不停,“不过能攀上这层关系,叫什么我都觉得不亏。” “……” 在“至下”的地下车库中,顾司远埋头坐在汽车副驾里久久没有动作,陆易就在他身边默默陪着。 “阿易,你怪我吗?” 陆易攥紧拳头,“我该怪的人,是辰年。” “他……救过你。” “远远?你为什么现在还在替他说话?他是个无耻的骗子,救我也只是为了博取你我的信任!”陆易突然暴起,狠狠砸向方向盘。 “他没有骗我。”顾司远抬起头,迷惘地望向前方的黑暗,“可能我对于他,连骗的价值都没有。” “顾司远,你为了一个omega,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你疯了?” “我可能是真的疯了。”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阿易,路辉现在走上了正轨,我想……” “不许。” “我想……” 第46章 “不许!你是不是聋了,我说不许你没听到吗?” “我要去淮南。”他很坚定。 陆易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驾驶坐上,“如果你告诉我你要去和亲人相认,我没意见,这一直是你的心愿。” 顾司远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实话,“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辰年就在淮南。” 陆易突然轻笑一声,“辰年?我很也想找他。”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远远,我不怪你。你现在这种状态,跟我在信息素戒断期时很像,眼里心里都是他,明知道做了错事,仍然下不了决心怪他。没关系,很快就会过去。我这个多年玩鸟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omega啄了眼。”他勾起嘴角,言语中满是轻慢。 顾司远看着这样的陆易,非常难过。 他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找到辰年问个清楚。 人在很多下意识的行动和言语能够透露出他的想法,辰年或许是真心爱过陆易,否则,他为什么会默许了陆易的永久标记?他对于与陆易、丁媛之间的三角关系也确实感到疲于应付,眼中的失望和肢体上的可以避嫌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情感上的变化。 那么,他呢?他顾司远呢? 他背叛了兄弟,甘愿成为一个工具人供人利用,他又错做了什么,才让辰年毫无留恋地抽身而去?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答案。 ---- 四个月后。 南淮已经正式进入秋季,但早上8点的阳光依旧毒辣。 顾司远身着桑蚕材质的休闲西装,跟着长辈的车进入了顾家的主宅。 南淮山多,顾家说是宅院,其实藏在了一座山中,山脚没有门,却安排了安保指引,沿路都有监控,绕着山路往上缓行,车辆信息很快就能得到辨认,半山处的大门,在车距接近20米的时候缓缓打开,一条笔直的大道直通不远处的园林。 顾司远踏下车,脚下是青石铺贴而成的路面,白墙青砖的建筑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疏离。 “小远,不要紧张,顾老爷子平日很随和,也不喜欢小辈太拘紧,这次咱们就是认个家门。” “没事。”他笑笑。 这是,一辆跑车飞速向他们本来,在他们眼前表演了一组漂移。 尘土和汽油的味道扑面而来,顾司远屏住呼吸,半眯眼睛。 车门打开,车内巨大的音乐声传出,走下来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时髦的寸头男生。 之间他歪着头打量了他们一会,“哟,堂哥。” 一个一看就刚成年的少年,熟稔地叫一个中年男人堂哥,这个场景总有些怪异。 他的长辈和善地回应,“辰元,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第一部分今天结束啦,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和支持。 三分之人部分,大部分是写以小陆的角度看来,辰年在相同时间段做的一些规划和谋划,会有关于剧情的补充。小远会暂时下线。 第三分之二卷 水不水 第二十六章 陆易_1 陆易第一次和辰年见面是在凛冬。 城区的夜晚格外冰冷,中雨夹着冰块往下坠,砸在绿化带的叶片上哗啦啦响。 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家晚间的娱乐。 各式各样的跑车塞在这条只有两车道的街上,不同流明的刹车灯亮起,跟街头夜店的霓虹招牌一起,在雨和冰不同折射率的影响下晕出光圈,照亮夜晚的天空。 辰年站在“至下”招牌下,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微微仰着头,目光穿过地面斑杂的耀眼的彩灯,捕捉到不远处的路灯落下的一缕温润的暖光。 冰和水在灯光下无处藏身。 他把自己右手手套用嘴咬掉,手伸出屋檐,去接灯光下的那些前赴后继的冰针。 陆易的车正要开进地下车库,在等待抬杆的时间里无意间瞥到了这一幕。 alpha的抗寒能力比较好,这种温度下,不至于裹得那么严实,所以他不是omega就是beta。 再看他的衣着穿搭,不像是夜场来消费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待车在地库停稳,他立刻拨通了方姝的电话,“学姐,我想问你要个人。” 包厢中的温湿度一直稳定在适宜的范围。 辰年进来时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长袖的白色棉t。 他不算好看,眉眼锋利,脸廓分明。 “beta?”陆易皱着眉验证自己的猜测。 “omega。” 声音倒是好听,柔软而没有攻击性。 陆易招招手让他帮忙倒酒。 他规规矩矩地上前,帮他把杯中酒满上,随后客客气气地说,“先生,我下班了。” 陆易提起手表看了看,午夜12点,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不打算加个班?”他饶有兴趣地问。 旁边的领班眼睛都快挤爆了,见辰年无动于衷,急急缓和气氛,“辰年这周刚到我们这上班,年纪小,不懂事,陆总您教一教他,他很聪明的,是北华理工的高材生呢。” 他拉着辰年介绍,“瞧你没有眼色的样子,这是路辉生物的小陆总。咱们用的抑制剂可都是路辉生产的,你把小陆总陪尽兴了,哪里还用辛辛苦苦打工挣药剂钱,说不好呀,下半生都不用愁。您说是吧,小陆总?” 第47章 听到路辉生物的名字,辰年这才正经看向陆易。 这个alpha丰神俊朗,轩举大方,眉间因思虑而带些浅浅的皱褶,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的野心和属于年轻人的锐利。 辰年轻轻颔首,“我知道,前段时间,我给路辉生物投过实习简历,可惜没被录用。” “那正好,今晚你就加加班,跟小陆总好好交流交流。” 辰年顺着话坐下,取杯倒酒,“小……陆总,还请多多关照我们生意。” 话语中强调了那个“小”字,说明他是真的有了解过路辉生物的内部架构。 如今集团的总经理是陆杳,陆易虽然挂了个副总的名头,实际负责研发部的工作。 陆易挑了挑眉,“辰……留?你在挑衅我?” 辰年摇摇头,“我在这兼职,接下来的课程非常满,下一次上班要等到周末晚上7~12点,您如果还有兴趣,我来给您陪酒。” 他毫不含糊,连干三杯,起身走人。 陆易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当然不可能等到下周末。 两天后的下午,他就在辰年的宿舍门口堵到了他。 辰年看见了他,并不惊讶。 严格来说,他眼中并没有陆易这个人,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陆易扯住他外套的帽子,然后听到了他轻若无闻的一声叹息。 “喂?” 辰年转过身,“陆先生是回母校逛逛吗?我还以为您并不想让人知道我认识您。” 陆易扯了扯嘴角,这个小omega,满嘴跑火车。 辰年翘了一节课,请陆易到学校内的小咖啡厅喝咖啡。 “翘课没关系吗?我记得北华的老师的考勤都挺严格。” “《omega礼仪与修养》,虽然是必修课,但是没有任何营养。”辰年泰然自得,随手帮陆易摆好甜食的刀叉,顿止提行,十分标准优雅。 陆易盯着他的动作,笑着说,“原来是课程优等生。” 辰年愣了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轻轻抿嘴,“是《礼仪与修养》的优等生。” 言下之意,个人的行为修养,与第二性征毫无关系。 陆易觉得辰年这人很是有趣,话说表面乖巧漂亮,实际夹枪带棒。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他开门见山。 辰年抬头看他一眼,“我如果拒绝,您会收手吗?” 陆易耸耸肩,“我不知道。” 他有过太多的情人,主动表白的,只要他感觉不错,会交往;欣然答应的,皆大欢喜;矜持拒绝的,他也不吝啬多走几步。 总之,在他的观念里,约会关系与商业关系也没什么区别,买卖不成的根本原因,还是筹码不够。 辰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您给出的条件是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 “支持你大学毕业的基本开支,每个月也会给额外你固定的生活费,如果我们合得来,我会考虑给你在学校周边买一套公寓,”陆易很欣赏他没有故作姿态,爽快地比了一个数额,“毕竟你去夜场兼职,也是缺钱吧?” “我需要做什么?” “只有一点,我需要做的时候,不要拒绝我。” 辰年点点头,“有一件事我需要提前告诉你,我的腺体有残疾,你可能感受不到omega的信息素。” 他说的很坦然,陆易突然觉得亏了,他是以omega价值来谈的生意,条件摆出来后,得到的却只有beta的功能。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这单生意谈得非常有价值。 辰年的骨骼匀称,身材劲瘦结实,身体柔韧灵活,皮肤细腻光洁。 而且他完全不见青涩,非常放得开,陆易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很努力地去完成。 他的配合,让陆易生出了许多恶趣味。 例如突兀地强行中止,看着他在自己身下试图挣扎,面色潮红,濒临崩溃。 例如剥夺他的视觉,捂住他的口舌,挑起他所有的感官,掌握他的认知,勒令他完成不可能实现的要求。 …… 辰年毫无包袱,很主动,甚至比很多热敏期的omega更为有情趣。 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陆易真的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信息素。 通常情况下,他对他的情人都很尊重,只在omega有特别要求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浅浅的临时标记,帮助他们解决一些麻烦,除此之外,他几乎不会去刺破omega的腺体。 但或许是日积月累,无数个轻微地不满足叠加而来的必然。 他在一个清晨,舔舐着辰年的后颈,那里又热又软,怎么能够没有一点点信息素的气味? 他好奇,他着迷。 或许皮肤下面就埋藏着宝藏。 平生第一次,他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占有欲,他想要体会这个omega腺体下的甜蜜。 他失去了自控,亮出了犬牙,狠狠咬了下去。 怀中本在低低叫唤的少年,那一刻突然挣扎起来,这更加刺激了alpha天生的占有欲。 陆易牢牢把他禁锢住,不让他的脖颈挪动半分。 那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他信息素的存在,淡淡的,不能具象到任何一种气味,但这种信息素似乎比他作为alpha的信息素更加强势,毫不犹豫地侵入到他的口腔鼻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入他的身体。 第48章 终于,辰年短促的尖叫声响起,猛然唤醒了陆易短暂离去的理智。 他双手松劲,辰年用手撑着床往后挪了几分,然而身体刚经历过刺激,全身发软,抵抗不住被单的摩擦力,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之上。 他只能微微用劲,把被子卷了起来,让自己背朝陆易。 可能连陆易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今投向辰年肩胛的目光,充满了怜惜与迷恋。 “抱歉……” 辰年只是反手伸向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晨光慢慢亮起,仿佛也照进了陆易的心室。 自那晚之后,他们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陆易找辰年的频率更加频繁,开始不局限于晚上的时间。 他只是单纯地想见辰年,跟他聊天,一起吃饭,有时甚至会因为突然涌起念头,一个电话把他叫出来购物、郊游。 辰年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情人,也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omega,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耐心细致。 陆易敏锐地发现,辰年看人看事的眼光非常准,他几次不经意见透露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辰年很快能抓住关键问题,并且能从寥寥几句的言语勾勒中,准确地判断出一个人的做事风格和品性。好几次,辰年几句轻飘飘的话语,都帮他波澜不惊地解决掉一些问题。 陆易很享受这样的状态,虚无又荒谬地觉得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亲密无间。 直到有一天,他深夜回到家里,突然不适应家中寂静的空旷,下意识给辰年打了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对方接起。 “喂?”他的声音不像往日的活力。 “你在学校吗?” “怎么了?” “我去接你,来我家吧。”陆易脱口而出。带辰年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问,“这是属于我们约定的部分吗?”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第二十七章 陆易_2 平时多谈交易的人,往往都会下意识避免自己进入对方的语言陷阱。 例如,辰年的这一个问题,就能成功让陆易下班后慵懒的姿态消失殆尽,他坐直了身体,反问道:“你这么问,是有什么顾虑吗?” 电话对面的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以躺卧的形态接听的电话,后颈垫着的海绵挤压他的声带,带着一些“嗡嗡”的共鸣。 “会有一点点担心。太过介入您的生活,难免会让我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辰年顿了顿,“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可以在公寓等您。” 话里处处为他担忧,话外恨不得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行了,小没良心的。” 辰年讲的都对,他们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边界感强点儿是件好事。这样知情识趣的情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陆易把手机往边上一扔,没由来感到一阵气闷,又不知道向谁撒。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辰年,并没有力气想那么复杂的事情,他只是单纯地想拒绝掉晚上的约会。 只见他虚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额头上冒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全身不由自主颤抖,通体皮肤透出淡淡的粉红色,脖子根部更是红肿,腺体处有几处按压药剂后留下的痕迹,床头的柜上随意扔了几支空的药管。 陆易把电话挂断以后,辰年的手机不多时便又响起来。 他伸手去摸手机,不小心把药管扫落地毯,他微微抬头看了看,叹了一口气,选择眼不见为净。 “韶栖。”辰年没有过多掩饰自己虚弱的语气,有气无力地解释,“刚才我有电话进来,不是故意挂断的,没吓到你吧?” “没关系。你现在怎么样,好一点了吗?注射了几支抑制剂?”孙韶栖急急继续问他方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辰年想了想地上药管的数量,“4支,有效果,但是不多。我现在能保持基本的认知,但是行动不太受控。” 说这,他突然感到一阵热潮,肩头挺起,腰腹吸气,疯狂蹭着柔软的被单低喘。 片刻,他才有力气继续说,“抱歉。可不可以再注射一支?” “不行,”对方几乎是立刻制止,“辰年,太多了,你的腺体会受不住的。你回南淮吧,我给你重新调整注射针剂,你现在对传统抑制剂已经有了抗药性,腺体非常不敏感。” 辰年拿起注射器的手乖乖放下,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半晌,才缓缓回应,“韶栖,我能熬过去。” 他不能走,起码现在不能。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陆易都没有主动联系辰年。 他以为辰年起码会憋不住给他发信息,但是等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这已经是他今天开研发部门会议时第10次开小差翻手机。 “陆总,这些就是报上来抑制剂的动物反馈结果,情况比较理想……” “等等,这个数据为什么这么突出。”陆易瞟了一眼ppt,打断。 研发经理目光投向陆易的特助许宏城,许宏城抬抬眉,把ppt翻回刚才讲了半个小时的一页,用四个字简短概括,“样品污染。” 陆易看了他一眼,“你都听明白了?” 许宏城噤口不言。 第49章 陆易笑笑,“今晚写一份报告给我。” 研发中心的人往往都比较轴,汇报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琐碎事件都说得明明白白,没个重点。 会议结束,被加了任务的许特助神态恹恹,随口回击,“陆总,哪位美人魅力这么大?” 陆易淡定地合上电脑,“司远人在公司吗?” “不在,他这几天,好像都在跟之前那几家搞药石提纯的小公司的二世祖混一起。” “你明天跟远远一起去,学学他说话的艺术。”陆易似笑非笑。 许宏城更丧了,“陆总,我老婆绝对会把我杀了。” 陆易懒得理他,“对了,你对一个叫辰年的应聘者有印象吗?” “嗯……好像有,是我面的终面,逻辑、应变、口才等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 “为什么没有聘用他?” “他的意向岗位是研发中心助理,最致命的弱点是专业不对口,而且,他是个omega。”许特助歪头观察自己老板的神态,有些后知后觉,“老板,要不要把人重新招回来?” 陆易沉思片刻,“没必要。” 再次见到辰年,是在一次春茶茶会。 北华多风,院落前的青杨抽芽很快,冬季光秃秃的细细枝桠现在已经由阔叶填充饱和,在微风的催促下整天颤动着,发出“莎莎”悦耳的声响。 主桌上坐着的两人是陆易母亲的故交,在他母亲故去后,虽说明面上没有出头力挺,暗地里还是或多或少给了他一些帮助。 在陆易毕业后,这两位还曾经建议他另起炉灶,不要踏入路辉这滩浑水。 “你母亲走后,北华所有的资本都想下场分一杯羹,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一个药企能抗得起医药行业的市场。北华政府不允许刚刚砸钱扩出来的一亩三分地被别的洲趁机瓜分,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注资路辉,慢慢蚕食。路辉生物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情你三叔都未必做得了主。” 肺腑之言,但是陆易不信邪,他母亲费劲心力建立的事业,哪能让一群跳梁小丑弄垮。 只要有人还记得他母亲当年给他们的恩惠,那他就还有翻盘的资本。 两位叔叔看见老远就瞧见了进院的陆易,挥手示意。 陆易走进隔间,一眼就瞧见辰年正半坐在主桌边,安安静静给人奉茶。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机快速调整,热情地上前跟叔叔们寒暄。 辰年表现得非常自然,从茶馆中新夹出茶叶,洗净盏,冲泡,双手把茶端递到陆易面前,柔声说,“陆总,龙井,请用。” “嗯?小辰认识陆易?” 辰年微微一笑,“哪敢说认识。我之前有幸能参加路辉生物的实习生面试,可惜能力还差点儿,没被录用。” 陆易扯了扯嘴角,小骗子,还真是能面不改色地扯谎。 “哦?哈哈,小易,你看人眼光还是需要磨砺呀,我瞧着辰年这孩子做事稳重,很有见识,不然,你来我公司上班吧?” 辰年给他们各续了一杯茶,“承蒙您赏识,我现在正做着毕业课题,等正式毕业之后简历投到您公司,还请务必给我一个面试机会。” 辰年几句话,把在坐的都捧得舒舒服服,在带着他们品了几味茶之后,识趣地退了出去。 陆易不由得想,许宏城那小子,眼色不错,嘴没把门,确实不适合做特助这份工作,比起辰年确实是差远了。 茶会过后,陆易在下山的路上堵到了独自徒步的辰年。 他的穿着跟往常不大一样,一袭丝绸长衫,更显身材高挑,但却背着一个帆布包,特别不协调,拉低了整体的观赏性。 “上车。”陆易命令。 辰年想了想,打开了后车门。 “你要上后边,我就在车上把你办了。” 辰年关上车门,来到车头的驾驶位前,陆易正仰头看他,眼神锐利,不似在说笑。 他突然笑了起来,低下头,穿过车窗,在陆易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后,迅速离开。 陆易因为这突然的袭击脑子一空,愣住,直到被辰年的关车门的闷响换回神。 辰年上车后,也没催他启动,抬起左手,用手背轻轻碰了拍陆易泛红的耳背,又轻声笑了一下。 耳朵上的红色迅速蔓延到陆易的脸颊,陆易甚至都能感觉到面颊的温度急剧攀升,不敢回头看辰年。 “……想干嘛?”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严肃,但明显没有效果。 “谢谢你特意等我。”辰年的右手轻轻覆盖住左手,好像在感受上面遗留的温度。 “小骗子。”陆易喃喃。 “嗯?” “你是在这里又找了一份兼职?” “对。你这个月没找我,钱照打,我没用,但‘至下’那边也不好去了。给人表演茶艺这活儿,虽然不常有,好在给的工资还不错。” “打给你了你就用。”陆易对他给出的这个理由很不满意,他不找辰年,辰年这个八面玲珑的人就不知道发个信息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吗? “那不行,无功不受禄。” 辰年说得坦然,陆易顿时又觉得胸中涨起,堵了一团气,“奇怪了,出力的好像是我吧?你居然有脸把那叫功劳?” 辰年愣了愣,“噗嗤”一笑。 这是陆易第一看见这个omega露出如此开怀的笑容。平日的辰年总是那么进退有度,情绪没有太大波动,总让人忘记,他只是一个20出头的小朋友。 第50章 “那么,今天茶会上帮你暖场算不上功劳?我瞧着你对你那两个叔叔也不怎么熟悉。其实老人家还是挺好搞定的,年纪大了喜欢回忆往事,抛出的话题有年代感的话,更好拉近距离。” 陆易点头,盯着这张久违的脸看了很久,脑子一热,说,“辰年,要不,你来帮我吧。” 第二十八章 陆易_3 陆易越看辰年,越觉得顺眼。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omega令他如此中意。 他尝试把辰年带入由北华有钱的公子小姐们组成圈子中。 那其中,有人性情单纯,有人飞扬跋扈,也有人像他一样因为被家族打压而混在其中韬光养晦。 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聚集在一起,相互之间就都有利用价值。同时也是因为,他们都有需要发泄情绪的地方。 平日里大家彬彬有礼,说话做事的分寸感拿捏得极好,很容易让不知情的外人以为,大家都是品行高洁、涵养深厚的人。 实际上,只不过他们每个人都熟知这个社会的道德标准,纷纷选择在人前开始他们的表演。 个人的真实性情压抑久了,总要有一个出口,避免因为积压,情绪在名利场中变成定时炸弹。 成本最低、使用最频繁、最安全的游戏,当然是站在高位,玩弄人心。 很常用的一种游戏方式是,挑选那些普通平凡的小孩,带领他们进入从没见过的世界,用金钱砸出一个又一个他们梦想中的场景,把成果放在他们唾手可得的地方,使他们产生错觉,认为这个世界的生存游戏就是那么简单。 为了增加游戏趣味性,圈子里还有一个条不成文的规定:带来的情人如果没有特别说明,那就默认是放入猎场的猎物,大家可以各凭本事争取,甚至还会互相充当僚机。 陆易从前也把情人带到过这种场面,那些小朋友都很青涩。一开始,他们有些表现得很高冷,眼睛长在头顶不带理人;有些很害羞,恨不得缩在自己怀里只露双眼睛;有些则殷勤陪酒,毫不掩饰地展现出野心…… 他们之中不乏脑子灵光的,会挑选跳板实现自己阶级越迁;有认知清醒,主动中止游戏的;也有越陷越深,最终被现实的残酷击垮的。 陆易早已学会了不动神色地观察,不阻止,不提醒。但无论如何,任何一段关系在陆易这里结束时,他都不会亏待对方。 因此,他风评很好,很多旧日的情人,甚至会给他牵红线,也因为如此,圈内的人都知道,由陆易带入的游戏资源都很好。 所以,辰年刚出现在这群公子小姐面前时,大家都有些诧异,他看上去太普通了,没有任何特点。 不过也是因此,一开始并没有人有兴趣花时间和精力在辰年身上。 随着陆易带来的次数增多,大家伙慢慢品过味儿来了。 辰年跟在场的大多数玩具们相比,确实有不大一样的地方。 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对他都能产生深刻的印象,并且大多都是正面的。 他能在与人交流的短短几句话中,迅速找到话题切入点,并且引发共鸣。并且,他不卑不亢,不论是面对带有贬低性质的言论,还是故意抬高夸奖,他都应对自如。 辰年根本就不像一个猎物,反而在一群猎人之中混如鱼得水。 号称北华小白龙、斩o大猛a的田星昊这次就载在了他手里。 他惯用三人套路。 僚机1号先主动上前与辰年拉进关系,扮演一个热心亲切的大哥哥,带他认识僚机2号和田公子,僚机2号很主动加上联系方式。僚机1号只在人前表现出亲昵熟络,僚机2号则只在私下主动。俩人打配合,给人营造出强烈的落差感。此时田星昊扮演的纯情害羞富二代登场,犹豫地表示这自己的爱慕,将身段降得很低。 按理说,没有几个小朋友能够抵得住这波攻击,三人中,总会有一人能成功拿下。 但是辰年好像不为所动,他偏偏就能做到句句有回应,然后全无下文。 面对他,田星昊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很是憋屈,最后决定放出大招,在陆易在场的时候,表现出难过和失落。 陆易对这一波贴脸开大有些意外,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才能田公子一改平日浑水摸鱼的行动方式,变为冲锋陷阵。 辰年瞪了一眼看热闹的陆易,这才缓缓问:“田少,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田星昊故作深沉,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辰年笑了笑,将手中的一直拎着的手袋递给了田星昊,“是因为这个吗?” 田星昊一脸懵地接过,打开看了看,包装完好的茶饼。 “您之前提到您的父亲也喜欢喝茶,我顺嘴说了两句,没想到您这么上心,特地给我送了一饼普洱。”辰年面上带着些为难的神色,“我恰好对茶了解一二,回去仔细查了查,前几年这一筒以千万的价格拍下,现在更是有价无市……” 田星昊傻眼了。 他并不太懂茶,是他老爹对茶,所以他平日里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皮毛。他在和辰年聊天中,发现辰年也对茶感兴趣,为了搏人欢心,从他爸的茶架子上随便顺了一饼茶做人情。可谁知道茶叶能卖这么贵,让他爸知道了他用他的宝贝去泡omega,非得把他吊起来打。 第51章 这下田星昊尴尬了,收回这饼茶,无疑在辰年面前露了怯,不收,他下半年都不会好过。 辰年对他正激烈进行心理斗争的状态佯装不知,又从自己的手包中拿出一个小茶罐,“田少,您的心意我记住了,但是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这是今年的毛尖,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胜在滋味还可以,算是我给您的回礼。” 田星昊不傻,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赶紧承了他这份情。 临走,他深深看了一眼辰年,他看出自己对茶一知半解但却不拆穿,到嘴的利益能不带犹豫地吐出来,顺带还卖了自己一个人情。 说实话,这个omega他是真的镇不住,也不知道路辉生物那个被架空的窝囊太子爷是怎么把人勾搭上手的,又或许,他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懦弱无能…… 陆易将辰年抵在床头,让他处于一个卧立不能的位置,只能在借力于自己的手。 “抬起头。”他俯视着辰年。 辰年依言照做,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渐渐蒙起一层白雾。 陆易咬着他的下巴亲上唇去,不断加深这个吻,让辰年毫无喘息的的余地,搂着他的手也不空闲,重重掐揉他的腰挎,让他的呻吟声破碎地在唇间传出来。 属于alpha的求偶本能一下被点燃,陆易手上一用力,把辰年人整个囫囵翻过来,开始猛烈地掠夺。 这一刻,陆易所有的顾虑都被他抛之脑后,他眼里心里,只有着一个omega。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渴望亲近一个omega,甚至愿意在他面前展露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直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 陆易俯下身,在辰年耳边轻轻说,干燥的唇瓣,触到冰冷的耳廓,总觉得让人有些不适,他张嘴咬住辰年耳上的软骨,缓缓厮磨。 辰年身体一僵,陆易瞬间到了。 他推开陆易,披上衣服下床,走向洗漱间,独留他一人躺在床上。 不久,辰年衣着整齐地回来,给他倒了一杯水,陆易两口喝光,把杯子塞回辰年手上,说:“你太招人了,我今天很不高兴。” “陆总,这好像是你给我的任务,您指哪,我打哪。” 辰年细数自己的功劳,“上游的医疗器械靠谱的有俞、沈两家,韦家不行,那姐们的后小爸生了个孩子,80%以上第二性征是alpha,她满脑子都在想搞事情;大型机器的代理虽说北华目前只有杜家,但是你既然嫌贵,想换供应商,那么不如怂恿今年刚刚起家的木天国际贸易公司帮你去谈……” “田星昊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给你的名单上有这个人。”可能连陆易自己都没留意这句话中流出的浓浓醋意。 “田家有一方物流。我隐隐问出,田星昊他爸想推动企业转型,他们家的优势就是在每个交通节点都有仓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是这可是稀缺资源。” 辰年犹豫了一会,“我多一句嘴。您的这摊子朋友谁能收拢,你大概也有数了。他们掌握的都是市场的动向,但是最能影响大局的,还得是政策。很多信息,你在这个圈子里得不到。” 陆易听完他的分析,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辰年一脸疑惑,冲着他歪了歪头。 “你今年几岁?” “21。” “21……”陆易重复,“才21岁,哪里来的那么多心眼,怎么会想这么多?” 辰年愣了一下,抿抿干涩的唇,“从小习惯了吧。毕竟我没有父母,还是个omega,没有几分眼色,很难独自一个人在收容所中好好地活下来,也不可能在百来号人中争取到为数不多的高考名额。” 陆易这才记起来,辰年是个孤儿。 他伸出手拽住了辰年的,轻轻抚摸他的指骨,“这段时间,看着那帮二世祖落在你身上的目光,我都想把他们的眼球给挖出来。” “怪谁?”辰年发现陆易这个人,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看上去严肃寡言,但有时候的想法又幼稚到了极致。 “我以后不去了,你也不能去。”他哼一声,侧身枕在辰年大腿上,“我也是时候需要出席公司的商务宴请了。” 第二十九章 陆易_4 陆易最近突然对父母的相处模式产生了兴趣。 覃梓阳告诉他,陆白芝平日里沉默寡言,也不懂浪漫,看着以为是个老实的,其实是个老狐狸。 他年轻的时候是天之骄子,对结婚完全没有兴趣,但无奈分化为omega后,热敏期症状一次比一次剧烈,抑制剂也慢慢压不住。 陆白芝这时候亲自把自己送上门。她告诉覃梓阳自己急需一个结婚对象,承诺他在婚后可以继续干他想做的事情,绝不干涉他的自由,。 这种言论,覃梓阳平日里也听过不少,起初并不以为意,给陆白芝吃了个软钉子。 让他没想到的是,陆白芝第二天拉着一个箱子的研究资料来到他面前,一本一本地拿出来给他看。 这些都是陆白芝牵头投资的药物研究可行性报告,专项omega抑制剂、alpha信息素抑制剂、omega信息素引导剂、alpha舒缓剂、信息素阻断剂…… 陆白芝向覃梓阳坦白,只有结婚,陆家才会下放权力给,她才能正式地、一个接一个地开展这些药物研究。如果有一天,这些药物都能取得成功,那么omega将不再会收到信息素的制约,可以去探索更广阔的天地。 第52章 她介绍着那些属于还商业机密的项目时眼睛里闪着光,让覃梓阳相信,这些就是她能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抱负。于是他答应了。 婚后,陆白芝遵守了她的承诺,丝毫不干预覃梓阳自己的事业。覃梓阳把他的画廊经营得有声有色,一度成为联邦前十的画廊之一。她也没催着要小孩,平日里也非常尊重覃梓阳,覃梓阳热敏期时,她就给自己注射那些尚未经过临床验证的alpha舒缓剂,维持理智,只咬着覃梓阳的腺体给帮助他安抚。 日子久了之后,是覃梓阳自己憋不住,找了个借口把陆白芝给强上了。 很快,他怀上陆易。 覃梓阳当时孕反很严重,陆白芝又对他万般不放心,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一句怨言都没有。 孩子生下来之后,因为心疼覃梓阳,但凡是自己能动手的,陆白芝都不会让覃梓阳碰,带着孩子上班开会也是家常便饭。 “可能你在我肚子里时受我的影响太大,性子总有点急躁,不像你妈,稳定持重。” 覃梓阳很高兴,陆易和顾司远这两个孩子很久都没有一起回家吃饭了,家里人多,又有人愿意听,他就多说了几句。 几乎是立刻,陆易久想到了辰年。 辰年绝对称得上是稳定持重,无论做什么、面对什么人都是抱着淡淡的态度,不能说不上心,只是感觉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牵挂,包括他自己。 “哪有,您是我见过性格最好的omega。”顾司远一面扒饭,一面含糊不清地反驳。 顾司远笑骂:“从小就你最会拍马屁。” 饭后,陆易握着手中刚通过临床试验的抑制剂,犹豫要不要给覃梓阳。 覃梓阳眼睛尖,“什么呀。” 陆易打开存储盒,“新一代信息素抑制剂,改良配方后更适合omega使用。” 覃梓阳接过,看了许久,眼睛中泛起了淡淡水汽,“我当年对抑制剂的敏感性越来越差,你妈也说要改良效果更好的给我用。他食言了,你倒是帮他实现了。” “爸,你有没有后悔跟我妈结为伴侣?幸福10年,后半辈子都要受到失去自己alpha带来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 “omega是没机会后悔的,我还有和你妈在一起的10年。这世界上有很多omega从分化那天起就要承受痛苦,直到死亡。” alpha很少能共情omega,但是陆易是个例外。 他从小就目睹了自己父亲在热敏期期间的痛楚和无助。绑定他一生的alpha死亡,omega激荡的信息素再也没了安抚,只能让omega的身体变成欲望的容器。 这个时候的人不是人,是一副没有了自我意识的躯壳。 所以,陆易一方面对omega抱有同情和怜悯,另一方面,也排斥跟omega绑定,他并不想背负上他人的一生。 从覃梓阳家出来,他心念一动,扭头就去找辰年。 辰年这段时间帮了他很多忙。 陆易的两个叔叔几乎不让他插手集团的管理事务。 进公司的这几年,他和顾司远两人费劲了心思,一直在搜集公司合作伙伴、同行、供应商和顾客的信息。 收获不大,没有引进人,很少有人愿意为了空头支票买单。 顾司远很早以前就提议他和丁家的婚事早点进行,有辉丰能源作为他的后盾,起码有一些跟人谈判的资本。 并不是陆易想,而是丁家不愿意。 他还没有展现出能够让他未来老丈人丁启看好的能力。 如今有了一个契机。 他这几年埋头实验室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新一代的信息素抑制剂的药用功效终于得到印证。 然而这不够。 市面上的宣称的迭代产品不少,但并没有现象级的药物出现。问题出在抑制剂的主要成分ciwho。ciwho的比例很关键,达不到标准值,吹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北华并没有ciwho的原料药矿,再加上其提纯难度大,很难把成本降下来。 重要成分的成本大,也就意味着新药就难以占领市场。 陆易在刚开始开发新配方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同时进行ciwho提纯技术的研发。只可惜,专利申请受阻,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 近段时间,陆易从辰年身上看到了希望。 辰年的记忆力绝佳,几乎过目不忘,所以整合资源的能力也是一绝。 自从带他出入商业晚宴,陆易节省了很多记忆方面的精力。 辰年做事周全,通常在宴会前就找到主办方打听出席名单,做好每一个人的功课,挑重要的信息告诉陆易;晚宴中,也会在看到陆易有意向社交时提醒关键信息。 并且,辰年的信息还能在不断的社交中迭代升级,不少不为人知的辛密都让他根据已知信息推了出来。 陆易从抱有怀疑,到逐渐相信,到依赖辰年这个信息中转站。 他如今只需要做决策,很多事情推动的进程都要比许宏城跟班时快多了。 陆易在辰年公寓的门外站了很久,始终没有按响门铃。 他在犹豫,要不要跟辰年提出那样的要求,他也在思考,怎样才能婉转平和地把一件卑劣的事情套上正义的套子。 “啪。”门开了。 陆易还没想好,他的思绪被打断,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辰年穿着居家服来开门,“怎么不进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第53章 “你怎么知道我在?”陆易一问出口就觉得自己犯蠢了,楼宇系统自带滞留报警。 辰年很宽容地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帮他拿了一双拖鞋,让开身子。 “你今天说要回家吃饭,我还以为不过来了。” 陆易如今很清楚辰年讲话的套路和话中的含义,他表达的并不是惊喜,而是想知道陆易为什么没有通知他就直接到访。 他从怀中掏出一盒与他给覃梓阳一样的信息素抑制剂。 辰年没有接,抬眼询问。 “新一代抑制剂。” “上市了吗?” “没有。” “帮你试药?”辰年笑着想接过。 陆易皱眉,把药往回带,没有给他,“临床试验没有问题。” 辰年也不勉强,走往吧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太晚了,喝茶容易睡不着,喝点儿水吧。” 陆易有些生气,把药搁在台面上,“测试效果好,药性也温和。想着你腺体不大好,说不定用着能舒服些。” 他看了看药盒,又看了看陆易,眨眨眼睛,“不用签免责协议?” “不签,有什么问题,我管你一辈子。” 辰年有些意外,低下头想了一会,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当天晚上,两人异常和谐。 没有过于激烈的冲撞,也没有新奇的尝试。 他们仿佛真的是一对普通的伴侣,熟悉彼此,且相互依赖。 他们简单地拥抱亲吻,耳鬓厮磨。 温情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事后。 辰年少见地在陆易身上磨蹭着不去清洗,陆易也惯着他,轻轻搂住他的肩头,肢体间的动作,是掩饰不住的怜惜与疼爱。 “辰年。”陆易挣扎着,还是开了口。 “嗯?”辰年慵懒地应答。 “你记不记得,上次在一次画展上,我们跟一个银行家聊了许久。” “怎么,你需要融资吗?” 陆易顿了顿,才说,“我想把今天给你的那款抑制剂推广上市。” “制药成本很高?” 陆易一直知道,辰年的脑子转得很快,跟他谈事情是一点儿都不费劲,但是现在,他倒是想辰年不要那么灵光。 “……它可以很低。只要其中一项主要成分的提纯技术得到改进,这一款抑制剂,就能以低于市场价1/5的价格出售。” “那个银行家能帮你什么忙?” “他不能,但我查到,他伴侣的母亲,是专利委员的委员长。” 辰年坐起来面对他,眼中早已不见方才的惫懒,“意思是,你已经有了技术,需要申请专利。” “对。” “我并不认识他的伴侣。” “我知道。”陆易微微转头,避免和辰年对视。 “你很着急?” “对。我三叔已经察觉到我的动作,这个项目不能胎死腹中。” 之后,辰年再也没有追问。 陆易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才刚刚露出暖意,躺在他身边的辰年开了口, “可以,但我有条件。” 【作者有话说】:辰年:也不是没爱过 第三十章 陆易_5 从事金融行业的人,光鲜只是表面。 他们每日面对巨大的业务压力,手中操纵着巨额财产,疲惫的躯体和精神,都需要抚慰。 那个银行家也不例外。 上次无意在画廊遇见,辰年只与他聊了两句,便察觉到了他的职业,主动引导话题往金融方面靠。 银行家很吃惊,在陆易面前毫不避讳地夸赞辰年,对他的兴趣赤裸裸地摆在明面。 然而他并没有尝试私下联系辰年,反而给陆易递了张私人名片,礼貌地说,有空闲可以联系。 众所周知,金融圈从来不玩养成系的游戏,只求即时的刺激。 陆易当着辰年的面收下的那张名片。 他不知道当时辰年有没有看懂那银行家的意思,但昨晚他应该都明白了。 辰年提了一个很简单的要求,简单到与他即将要付出的代价不成正比。 毕业之后他要进路辉公司工作。 但是陆易没有答应。 这和辰年即将要付出的代价不成正比。 一旦人的投资和回报不成比例,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态失衡的可能性会变大。 即使辰年当下确实只有这个想法,但难免不会成为今后祸端。 陆易一直秉承着这样的准则做事,没出过大问题,如果对方不是辰年,他甚至会以为这个提出要求的人别有所图。 早晨,陆易在玄关磨磨蹭蹭,硬是等着辰年收拾好书本和电脑出门上课。 “我载你去学校吧?” 他已经做好了辰年跟他冷战的准备,然而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好呀。” 辰年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态度温和,面带笑容,甚至跟唠嗑一样,问起了那个银行家的信息。 但是,陆易心里明白,昨晚的那种温情将不复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改变,已经彻底被定性。 他不是没有其他方式与那银行家谈判,但性贿赂绝对是最快的一种。 他如今没有时间,也没有更合适、更信得过的人。 “最近忙坏了吧?课业忙,又要兼顾我这边的事情。” 第54章 “还好,顺便的事。”辰年笑笑,云淡风轻,仿佛他整理给陆易的那几十页的资料,真的是毫不费劲儿地从虚空中抓取得来。 “我上午给你打了点零花钱,下周再去给你挑辆车吧?” “你不是刚定了一辆吗?给我吧。”辰年顺口。 “那辆不行。”他下意识拒绝,那可是他垂涎了很久的限量版型号。 辰年捂着嘴笑。 陆易意识到他可能被一个omega逗了,“呃,我的意思是,也不是不行……” 车停稳,辰年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跟他告别,“等这件事做完以后,考虑考虑我的要求吧。” 陆易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淹没在人群中。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各取所需,现在也一样。 他这样告诉自己。 辰年要上的课程是《omega及性别研究》。 他干坐在课堂上,此时正在神游,看着讲台上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每个字都听得清,串起来却听不懂它的意思。 身边的同学使劲给他使眼色,他完全没注意到,同学只能蹬了蹬他的小腿。 “嗯?”辰年扭头。 同学用书遮着脸低声说:“你的手机,老师都看我们好几回了。” 辰年着才注意到,自己抽屉里的手机一直在来电震动,他赶紧滑动挂断,把手机调到静音。 没等他做完这些动作,信息就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了。 【禾老师,你又挂我电话!】 【你有没有看邮件啊!】 【禾老师,《雀鸟的自裁》提名这届的‘石谬文学’奖了啊,你要不要去领奖啊!】 三个感叹号证明了对方的焦虑。 辰年滑动鼠标,打开邮箱,在无数邮件中下滑,从垃圾中找到了那封未读消息。 《联邦文学百年论坛暨“石谬文学”座谈》 迅速扫完邀请函,辰年回,【我去不了,麻烦你帮我回了吧。】 电话又开始轰炸。 辰年毫不留情地挂断。 【这个奖项的含金量很大的哥哥!多好的跟前辈们交流的机会?】 辰年快速回他,【我的下本书还是你负责吗?】 世界安静了。 身边的同学不小心看到了邮件,很吃惊,“《雀鸟的自裁》?” 他看看课堂上播放的ppt,老师正在提及这本书的内容。 这是一本荒诞现实主义小说,以omega视角,白描式地叙述一系列以alpha为主的事件,比如父兄死亡下葬,第二性征转变,相亲并迅速结婚,婚后杀夫、被判死刑、二审翻案。在面对对于omega来说是人生重大转折点的事件时,主人公小o既不反抗也不顺从,他只是淡漠地跟随着世界的潮流行走。故事的结局,人确实是小o杀的,却检察院质疑omega无法完成同时需要缜密逻辑和身体力量的犯罪,二审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关注这件事的记者们在法院外等候小o,对他进行采访,声称他已经被无数alpha奉为男神,大家都被他的冷静和淡定吸引,强烈谴责杀人犯,并对丧夫的他表示深刻同情。小o回应了一句:“人永远无法抵抗时代的洪流。” 这本书揭露了当代omega面临的诸多困境。 虽然小说中的主人公没有试图反抗命运,但作者设置各种情镜都在预示,如果主人公在命运抛给他只有两个一模一样选项的选择题时,选择把它做成填空题,那么最终等待他的就是一个黑暗的未来。 然而,把整个故事推向喜剧的关键事件都很荒谬,每一件事在现实生活发生的概率几乎等于0。 现实的大多数omega一样跟小说主人公一样,顺应着时代的潮流往前走,但却走不出小说中构建的那个光明未来。 “辰年,你的邮件里怎么提到这本书……难道你就是作者禾千五?”同学皱着眉,不敢相信。 辰年淡漠的合上笔记本电脑,“我兼职,做了这本书的校验,开会让我去呢。” 同学松了一口气,“吓死了。我就说,单看文笔就知道,禾千五老师是个阅历丰富又犀利的中年作家。” 辰年笑了笑,“我不犀利吗?” “哈哈,逗我呢。你长得倒是有几分犀利,但是性子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温和的。” “谢谢夸奖。”辰年如他所愿,扯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不是面具,而是他在过往20年的人生河流中被流体重塑的体态。 陆易的动作很快,他托方姝办了一个慈善拍卖会,以捐款为噱头,隐晦地给受邀人提示,每一件拍品都是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机会。 那个alpha银行家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百分之五十靠运气,剩下的都是靠打信息差。 “闵先生。”晚宴上,辰年提着一杯红酒走向银行家,“对今天的收获满意吗?我瞧着您拍了一张人物相,很有特点,绚丽的衣裳,黑白的四肢和面庞。” 姓闵的银行家对辰年单独到来感到很意外,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人跟着。 他与辰年对了对杯,“今天的作品非常惊艳,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给社会一些回馈。我非常惊喜,不知道作品是陆易先生,还是辰先生选的?” 他毫不避讳地打量辰年,就像在看一个自愿落入陷阱的小鹿。 “陆先生是把握大方向的人,我们这样的小角色负责具体干活。” 第55章 辰年回答了他的问题,来找他,是陆易授意,自己乐意的。 “您是beta还是alpha?” “omega。” 闵银行家显然对这个答案很吃惊,“omega?” 他犹豫了,他或者他们只是想游戏,但是在游戏的过程中碰上受信息素影响的定时炸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在陆总手底下干活,已经快一年了,没有意外发生。”辰年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紧不慢的解释。 闵先生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 片刻,他环顾四周,“这有点热,你们有没有安排休息间?” “当然。”辰年点点头,“请跟我来。” 他们沿着长长的酒廊走道走到尽头,拐过转弯,把大厅的行人都抛在身后。 辰年打开了一个行政休息间。 闵先生进房间后,径自走到中央的沙发,四肢打开,放松地靠坐着。 他冷眼看辰年关门、锁门,这才开了口。 “跪下,爬过来。” 辰年面带微笑,“我能把电视开开吗?这会让我放松些。” 闵先生以为他要放一些助兴的影片,觉得这小omega玩得挺野,于是颔首表示同意。 辰年在电视机面前鼓捣了一会,内容也和闵先生想的大差不差。 那是一场荒诞的聚会,几对男女坦诚相待,在森林的中最大的一棵树下,在大树如蟠龙如裂岩的根系中痴缠。 摄像机的焦距由远拉近,聚焦到了一个被快感冲击得口舌乱飞,失去神智的人身上。 闵先生眼神好,立马就认出了自己的脸。 他思考了片刻,说,“辰先生,我给您跪下,这事能过去吗?” 第三十一章 陆易_6 “可惜了,这不是我喜欢的游戏。” 辰年靠坐在电视柜上,面对他,背手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提在手里,问,“我喜欢的在这里,你要不要看看?” 闵先生主动站起来走向他,接过文件夹。 第一页,就是他在其他洲的身份,往后翻,是这个身份下的不动产和资产流水,以及经他现在的身份办的几宗大型交易,包括但不限于企业借贷、不良资产让渡。 闵先生脸色变了。 “你把垃圾资产都倒腾到中小银行,这几笔垃圾资产已经烂掉了,被出售。债权人好像是第一页这个东岸洲的人,看着跟你有点像,你兄弟呀?这么多年,本金一毛钱没回,利息给出去了不少。” “现在北华的汇率掉了,你兄弟拿着不少钱,投资了好几家企业。怎么,拿着卷出去的钱回来抄底呀?” 他做的这些事情,最终目的就是要把他在北华的资产转移到东岸洲。他在用北华的身份搞到足够多的资产之后,直接注销北华的身份,换个壳到东岸生活。 这些手段有合法的有非法的,但是只要他的关系够硬,就能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清算销户。 所以纵使闵先生被人揭了底,也没有太慌张,迅速恢复了冷静。 “辰年,你空口白牙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哦?”辰年回头看了看仍在播送的电视节目,音箱中甚至传来了一阵阵高亢的叫声。 闵先生皱着眉踱到电视前,尝试把它关掉,找了半天没找到开关,一怒之下把插头给拔了。 “这是陆易的主意?他们路辉刚有一笔贷款被我驳了,狗急跳墙了?以为派个omega到我面前胡说八道两句就能让我们通过?10年前的路辉还有跟我说话的底气,现在,就算个屁。” “猜对了一半。确实是陆易让我来,他想要的是一项技术专利权,卡了很久都没办下来。” 闵先生一听,心中的石头不但没有落定,反而疑云更盛:“就为了这件事?” 为了一个区区专利权,值得费劲把他这些隐密挖出来,把他彻底得罪? “陆先生确实只有这个要求。”辰年笑了笑,“这不还有我吗?” 闵先生嗤笑,“你也敢跟我提要求?我今天就是把你干死,恐怕陆易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确实没错。”辰年点头认同,“您方才拔插头的时候没看见电视背后有张纸吗?” 闵先生退后几步,伸手一够,扯了下来 上面只印了几个字“the family”。 他手一抖,猛然抬头。 “你是组织的人。” “之前找了您很多次,您都避而不见。没办法,只有亲自拜访了。”辰年伸手将电视机插头掏了出来,重新插上,顺带把的存储器取下来递给闵大银行家,“闵行,给你的礼物,这里面除了你以外,还有很多人的特写镜头,说不定你哪天能用得上。” 闵先生瞟了一眼,没有接,“你们要什么?” 辰年抿抿嘴唇,把存储器轻轻放在桌上,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他指了指电视上的摄像头,“您的体态、虹膜。” “以及您的指纹。”他展示了手指上的柔性材料,“刚刚从插头上取下来的采集器。” 此时,闵先生的手机响起来短信提醒,他拿出手机一看,洲外账户被划账1000w。 他冷哼,“就这?” “算大额转账了吧,这笔钱如果直接转入组织的公开募捐账户,你有几分把握不会被查?各洲可都盯着组织呢。”辰年打了个哈欠,“其实我认为,您跟组织未必不能合作,组织缺钱,您缺洗白资金的途径,对于您的那些危险投资,组织还能有办法帮您对冲掉一部分,何乐不为。” 第56章 闵先生面色阴沉地看着辰年,辰年一点儿都没怵,淡定地等他回应。 不多一会,他扬起了亲切的笑容,“我能知道组织亟需钱的原因吗?” 辰年也笑了,他拿起电视遥控器,调转到了新闻频道,频道正在重播今天的早间政治新闻。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政治原因。 闵先生目中精光一闪,“告诉你领导,只要能保证隐秘,我可以加入。” 俩人达成合作后,关系突飞猛进,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并排而行,亲切交谈。 “有一件事我还不明白。”公共场合的闵先生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知无不言。” “陆先生和您……和我们也是一起的吗?” 辰年看了看不远处的陆易,“他目前要解决的事情很多,还请您多多照看。” 回去的路上,辰年只宽慰了陆易几句,无心再说话。 他这几天真的很累,收集信息,谋划布局,处处谨慎。但凡有一丝差池,身后的团队就拿不到想要的信息,银行家也不会这么轻易被说服。对于精明的利己主义者,威逼、利诱一个都不能少。 到家,辰年也没有邀请陆易的意思,独自一人上了楼。 刚上出电梯,就看见一个人拿着行李蹲坐在门前。 辰年轻轻叹气,“孙韶栖。”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幸亏陆易没上来,否则又免不了费一通口舌解释。 “我的身份又不敏感,经历都摆在明面上。况且我还挺想跟他聊一聊的,你上次跟我提的路辉新一代抑制剂,我想办法弄了点儿,别说,还真挺有奇思妙想。”孙韶栖辰年的新家很有兴趣,一边逛着一边吩咐,“给我泡杯乌龙奶茶喝吧?” 辰年对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拿出奶锅给他温奶,“那是之前。你如今在南淮的基础医学研究所做的项目都是秘密级的,如果我不是自愿受试者,也不可能知道。你这人,一碰到有关于腺体的医学问题,嘴就容易把不住。陆易敏感,万一被他看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组织想要的东西,就都泡汤了。” “说到这,那什么,信息素阻断剂,有消息吗?” 辰年顿了顿,低下头,“没有。” “说实话,我现在都不大相信,以10年前的生物科技水平,能研制出来这个阻断剂,这个方向公开发表的论文十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这还是算上了那些学术造假的。”逛了一圈,孙韶栖觉得没什么新意,干脆坐在吧台边上看辰年煮奶茶。 “论文?我见过,十几年前,我父亲的房间关于阻断原理的论文打印件摞了半人高。” “那为什么如今我们一点历史研究方向都找不到,一切几乎是从头再来?”孙韶栖长长叹气。 辰年把煮好的奶茶倒在马克杯里,推到孙韶栖面前,“不知道。组织上很肯定路辉生物当年有这个项目,根据历史记录,他们也确实往里投了不少人和钱。” “组织上跟你联络都已经好几个月了,你是一点儿信息都找不出来,难道不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吗?”孙韶栖抿了一口,浅浅的奶渍印在他嘴边。 辰年很是嫌弃,扯过纸巾给他擦。 “我小时候,父亲跟路辉生物当时的掌权者陆白芝走得很近,我好几次见过他们开会通话。来到北华之后,我才知道,当年不仅我的双亲去世了,陆白芝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自杀。我见过父亲在看阻断剂的材料,组织也声称他们投资过这个项目。那么为什么在他们死之后,这些材料甚至公开发表的论文都在一夜间消失?我不相信巧合。 “这一年以来,我也对陆易旁敲侧击,他很谨慎,虽然有时也会回忆一些旧事,但是从没提过相关信息。我倾向于认为,他知道过去有研究项目,但完全不知道项目内容,否则,也不会进入公司这么多年,才鼓捣出一个抑制剂。” “那你还有法子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些天的自测数据都不是很正常,可能要进入热敏期。我的建议是,先回南淮,研究所里器械齐全,过了热敏期,咱们再想办法。在他这里找不到线索就算了,换个法子。” “不行,我找到机会进公司了。” 孙韶栖瞧着辰年这么坚定,也就没有再劝,要能劝,他在一年前就给劝回去了。北华这地方的政策和风气对omega都不大友好,鬼才愿意待。 “行吧。”他又叹了老长的一口气,“我这次回来,一是过来陪陪我幽怨已久的大哥,二是……需要你配合我做全面检查,采集你的身体数据,顺便给你换一批药。”孙韶栖越念越小声。 辰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嗯,明天我把你送回你哥那吧,反正所有的仪器都在‘至下’,做完了还能喝点儿小酒。” 孙韶栖继续小声说话,心虚地用余光注视辰年,“一天做不完……这次还要给你注射示踪剂,不能喝酒。” 辰年收走了他的那杯奶茶,转身倒到了水池里,“晚上喝多了茶睡不着。” “喂……你这个酒鬼报复心也太强了吧……”依旧是不敢大声的抱怨。 孙韶栖知道,辰年一开始,只是想求一个双亲死亡的真相,但慢慢地,他们施加在他身上的期望太多,多到辰年已经无法逃离。 第三十二章 陆易_7 第57章 陆易对于标记辰年这件事,并没有后悔,反而有种释然。 这个omega终于属于他了。 昨晚他咬死辰年的腺体,omega的信息素从他下颚上的感官器直冲入脑,他头一次感受到那种被omega气味包裹控制,恍若在云端浪尖,欲生欲死。 这就是永久标记的感觉吗? 如果不是舌尖遗留的那一点点其他alpha的味道,他应该全身心享受被omega信息素控制的感觉。 但如今,alpha骨子里占有欲冲刷着他的理智,他越来越愤怒。 除了自己,辰年也勾引了别人。 他的omega,勾引了那个该死的银行家。 此时的陆易已经完全被动物思维占领,忘记是自己把人往外推。 所以在方姝托他紧急送一批抑制剂时,他果断把家里仅有的存货拿走,顺带把辰年按上了耻辱架。 陆时易冷眼看辰年在脚下断断续续地呻吟,享受他为了取悦自己而拼命散播出的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味道非常淡,普通alpha甚至没法察觉,他也只是在辰年情动的时候略微地捕捉到那寡淡的味道。 然而,欲罢不能。 “方才你的同事为我们跳了支舞,很好。”陆易伸手指向小舞台,“如果你也能让我满意,我就给你,行吗?” 他莫名想看辰年恼羞成怒的样子。 自交往以来,他从没见过辰年生气,甚至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有在床上,他才能在辰年脸上看到失控的表情,非常,可爱。 事实证明,陆易想多了。 辰年如同晚宴那夜,没同意也没拒绝,他只是遵守着自己alpha的命令,在被生理反应折磨的当下上了杆。 他强烈的核心力量和娴熟的舞蹈动作让陆易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他的omega。 不满,妒嫉,愤怒。 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 他做了一个让自己悔恨的决定,他直接把自己处于热敏期的omega丢给了顾司远。 陆易当下认为,顾司远在理智上不会碰辰年,并且辰年的信息素除了自己也没人能够察觉,辰年在顾司远面前骚首弄姿不过是自取其辱。 这是对他水性杨花的一点小小惩罚。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也低估了自己对辰年的感情。 陆易出包房后并没有离开“未至”,独自一人坐在地下车库的车中,手放在启动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他满脑子都是辰年那双限定版妩媚的眼睛,仅仅半个小时没见,他已经思念得发疯。 万一,万一辰年真的把顾司远勾到手,他会做何反应? 陆易不敢再想,重新冲上了楼。 走廊里,他能感觉到顾司远的信息素,他就在附近,但正在回避。 眼前的辰年已经打过抑制剂,状态好了一些。 好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在,他还有请求原谅的机会。 他一把抱住辰年,生怕他会因为自己混账的举动而对他失望。 陆易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手越收越紧,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辰年生气,让他做什么事情都行。 辰年若要打他左脸,他绝不伸右脸,要他跪下,他绝不站着。 只要他不离开自己,怎样都行。 此时的陆易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行为,完全遵从与动物的本能,这是alpha离开被标记的omega时的分离焦虑。 这个社会的通识,omega会在alpha信息素下臣服。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无条件地alpha信息素的力量,并成为这种观念的传播者,但是却很少有人提及,omega的信息素的作用,它能很好地引导alpha的信息素紊乱,能在热敏期轻而易举地波动影响alpha的情绪。 自然选择,让alpha拥有强健的体魄和对外界强势的感知力,而赋予了omega能控制alpha保护自己的能力。 这才是种群得以延绵的原因。 只不过现如今,这个浅显的道理被人们选择性忽略。 辰年在热敏期过去后,尝试了无数次,才把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自己身边的陆易打发去上班。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至下”找孙韶栖。 “赶紧取样检测。我被永久标记了。” 辰年冷静地阐述这个事实。 孙韶栖被惊得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最后憋出一个字,“啊?” 辰年扬了扬下巴,“你抽不抽,不抽我走了。” 孙韶栖拒绝,“不抽。如果你刚受过标记行为,那么你的腺体负担现在已经很大,况且一周前已经抽了1ml,再做腺体抽样,是违背行医伦理道德的行为。” 辰年起身就走,被孙韶栖一把拦住。 他挠挠头,“体外检查监测不影响,血样还是可以抽的。嗯……行吗?” 辰年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行。”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孙韶栖呆萌的样子完全消失,专注而严肃。 他动作熟练地给辰年贴上检测仪,“你确定是永久标记吗?按道理不会,毕竟你的腺体已经被标记过一次了。” “感官上是的,跟临时标记不一样。” “根据现有的研究材料,alpha在对已经被标记过的omega进行标记行为时,被标记腺体中产生的新小蛋白会随着omega信息素溢出,刺激alpha下颚的信息素感受器,并并阻断其感受器细胞表面的刺突蛋白,引发alpha的不适反应,比如,恶心、头晕等。你们在进行时,对方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第58章 “暴躁。其他的没有。” 孙韶栖轻叹一声,“说明这么多年的治疗是有效的。” 他熟练地撕开密封包装,抽取血样,“努力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一个alpha的标记减弱了一些,如今又要被另一个alpha打上印记。” 看着试管中红黑色的静脉血缓缓流入,孙韶栖有些梗咽,“辰年,你爱他吗?” “跟爱不爱没关系,是我疏忽了。”辰年垂下眉眼,“如果真的存在信息素阻断剂,被标记也没多大关系吧?” “万一没有呢?” “那只能麻烦你,多给我开几年的药。” 孙韶栖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惹恼,把止血贴狠狠贴上,“我没说你就把我当瞎子?这么喜欢吃药,你抽屉里剩下那一堆怎么解释?研究所都是严格按疗程给你开药,你吃吗?“ 他提高了音量,“吃了这么多年药,你没感觉你自己的共情能力越来越差了吗?大哥,那都是有副作用的!在降低激素对你影响力的同时,也会削弱你对外界的感知力啊。” 孙韶栖把监测数据导出,把血样扔进存储盒,深深呼吸。 辰年的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他如今已经开始显现出自毁倾向,这是所有采用感知抑制方法治疗的被永久标记的omega的典型副反应。 根据个体差异,这个副反应发生的时间最短为一个月,最长……辰年坚持了6年。 他曾经也是一个个性鲜明,喜怒生动的少年。 “我的意见是,别管了,回研究所,我会给你申请一个疗养公寓。” 辰年勾勾嘴角,“不行。我已经找到了新的切入点。况且,而且现在回去,找不到当年事故的线索,我用什么制约我那些亲爱的家人们,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虑和考量,都要守护自身的安全和利益。 这个道理在辰年8岁那年就明白了。 没有人能够帮他,也没有人可以信任,所有人都可以是朋友,所有人也都有可能在瞬间转变敌人。 他只能靠自己。 不久前,辰年错把一时的心动当成了救赎,以为陆易可以是那个跟他并肩作战的人,他差点儿就想直接问陆易当年他母亲死亡时的细节,就想告诉他信息素阻断剂的存在。 幸亏陆易在那之前开口让他去试探闵行长。 当头棒喝,他清醒过来,陆易和他两人,本来就是各取所需。 闵行长本来就是辰年的目标,是组织上定期分派给他的游说对象,既然陆易有所求,就让他做些跑腿的活计也无所谓。 心态端正过来之后,辰年在听说陆易需要结婚时,内心也能做到毫无波澜。 “辰年,我必须要跟丁媛结婚,我需要丁家的支持。” 陆易抱着他,贪婪地在他的颈窝嗅着他的信息素,嘴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包含着算计。 那就,如他所愿。 辰年抚摸着他有点扎手的硬发,心想,果然还是孙韶栖那头细细的软发手感好。 他心不在焉地问,“阿易,我要毕业了,先前提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易身体一僵。 辰年并不着急,只是在脑子里回忆着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使自己信息素的浓度上升一些。 孙韶栖说,互相标记后的alpha和omega,对彼此的信息素感知都会比一般人敏感,虽然辰年的信息素浓度不达标,但是他的信息素蛋白的表面受体似乎更多,并且其靶蛋白的特异性比通常人更低。 这意味着,辰年的omega信息素,能与更多类型的alpha信息素呈现高适配性。 换句话说,大多数alpha与辰年的信息素匹配度,都能达到80%以上。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o,更容易被彼此吸引,致孕率也极高,战争时期,就是以此为依据进行配偶分配。 陆易在这个阶段,不可能抵抗得住辰年的味道。 “如果你担心我不能胜任,那就把你的婚礼交给我办理,怎么样?” 陆易猛然抬头,“不……” “为什么不呢?”辰年翻身骑在他身上,从上往下俯视他,柔声说,“毕竟我今后没有机会拥有婚礼,这一次,就当是让我体验一下操持婚礼的感觉,好吗?” 【作者有话说】:陆易标记辰年的小剧场在十四章。 按理说应该是要搬过来比较顺畅些。 但作者有些懒得等审核啦! 第三十三章 陆易_8 丁、陆两家原也没有婚约,这段约定是陆白芝如日中天的时候,丁启里外里刻意接近陆家老爷子舔来的。 陆白芝当时答应得很含糊,说是等第二性征分化后,若两人不撞性别,那就多接触接触。陆白芝当时私下里偷偷给陆易洗脑,告诉他转化成omega比alpha好,若是他能变成omega,有更好看的娃娃等着他,不用搭理丁家。 只可惜,在陆白芝去世后,两家的地位在短短两年内逆转,变成覃梓阳苦苦维持这段约定,以求自保。 也因此,丁媛对陆易这个订婚对象不太满意。 一来陆易花名在外,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定性,二来,他也没有任何硬实力,在家中的企业中没有实权。 婚事一拖再拖。 陆易也明白她的顾虑,于是亲自找上门。 “丁小姐,你的父亲不只有你一个omega孩子,他想拖时间再看看我,但再等下去,对你不利。你的弟弟妹妹们长大后,丁家联姻的筹码只会变得更多,他们选择的余地,比你更大,你恐怕也很难找到比我更适合的结婚对象。” 第59章 他将一份婚前协议放到丁媛面前。 “婚后,我将会有我母亲生前股份的支配权,我给你2%。我只要两年,两年之后,离婚,股份是你的,婚后所得的净收益也是你的。” 丁媛心动了。 陆易说的话不无道理,毕竟她只是一个omega,在辉丰能源,什么都拿不到。 “alpha和omega的离婚程序很复杂,特别是在被标记之后。”丁媛翻看协议,状若随口一问。 “不会有任何你担心的事情发生。你考虑考虑。” 这是他能为辰年做的唯一的坚持。 路辉是他的责任,父亲是他的责任,然而他羽翼未丰。 顾司远就这个问题问过他,他轻描淡写,说养着就行,但辰年那句“我不会有自己的婚礼”,刺痛了他。 归根到底,一直是他亏欠辰年。 但是终有一日,他会让辰年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身边。 --- 在婚礼仪式上,陆易站在台上满场找辰年的身影,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找到。 这一天,辰年从早就在陆易跟前转悠,帮他对接行程,处理杂事,单单到了这一环节,他没有出现。 仪式后,辰年带着覃梓阳和顾司远来找他,打开门,辰年脸上公式化的笑容让他难过,然而他什么都没法说,什么也做不了。 婚礼过后,辰年派了车送他们回去,顺带要了他的新车的钥匙。 “别小气,给我开出去兜兜风?”辰年当时是这么说的。 然而当事故发生后,他收到的却是顾司远的电话,所有车祸的信息,都由顾司远转述。 新车发生刹车故障,辰年化险为夷。 他下意识认为,这是陆三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要把他灭口。 顾司远提醒他,这件事发生背后更大的可能是ciwho提纯技术触动了资本的利益,现在并不是全面铺开廉价高效的抑制剂的时期。 陆易很讶异顾司远能想到这一层,顾司远承认确实不是他,而是辰年的提醒。 这件事让他意识到,辰年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慧和独立,他值得更在更广阔的空间翱翔。 于是,陆易同意了他进入公司,把许宏城调往业务部当负责人,辰年则接替了特助的岗位。 从那以后,辰年和陆易的工作交往逐渐频繁。 如果说,在此之前,辰年展示了他优秀的人际交往能力,那进入公司后,辰年行事果断,办事周全,工作能力毋庸置疑。 不知不觉中,陆易慢慢在工作上慢慢对辰年产生了依赖,所有的数据报告都要经过辰年的手,他才能放心推进。 与之相反,他们在私下的交流逐渐减少,陆易甚至感到辰年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但是这怎么可能,辰年是他永久标记的omega,他们在生理上就互相吸引。 --- “辰年,今天下班之后有时间吗?”在一次工作汇报后,他叫住了要走的辰年。 “陆总有什么指示?”他歪头笑了笑。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过夜了。 从前,陆易只需要轻飘飘一句,“今晚我要去你家”,辰年就会做好一切准备在家等他,他们之间的隔阂也会在床上全部解决完毕。 但如今,陆易说不出口,他开始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他的下属,还是情人。 若是同事,辰年还会帮他操心生活上的各种琐事,说是情人,他甚至摸不清楚辰年每天的情绪。 自从每天都能看见辰年,陆易发现,这个omega在平日的生活中稳定得不像一个人,没什么事情能让他有大的情绪波动,无论面对什么都,他都能展现一幅温和亲切的面容,嘴角上扬的角度总是刚刚好,眼睛永远平静深邃。 “我请你吃饭吧?”他们似乎也没有一起正经吃过饭,没约过会,他们之间所有的交流,都在4平方米的空间内完成。 辰年想了想,问,“是要做吗?” 那一刻,陆易的心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它凭空出现,洞里掀起飓风,搅动他五脏六腑。 “不……不是。”陆易的声带被绷得紧紧的,很艰难才能把话说出口,“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他看见,辰年好像舒了一口气,礼貌地跟他告别,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在关门的那一瞬间,陆易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指甲给予掌心的压强,驱散了他由手心向躯体、向心脏扩散的酥麻感。 手机适时震动,短信。 丁媛:【阿易,今晚有安排吗?陪我去我爸爸那吃晚饭吗?】 不。 陆易心想。 手指快速触键,回了一个【好】 那并不是一场平常的饭局,是丁启对他的试探。 丁媛主动提起新一代的抑制剂,丁启很自然地问了定价。 陆易心中一凛,想起了新婚那晚的事故。 随着药矿提取效率的上升,药矿用量也会减少。虽说以目前的路辉的体量,不足以影响整个原矿市场,但是有疗效的新药一经推出,其他生物公司紧接着就会推出仿制药。到时候,第一个受到冲击的行业就是依赖于北华医药市场的辉丰能源。 这只是陆易的猜想,然而再如何以利益为导向,毕竟虎毒不食子,丁启顾及女儿也不可能会在婚礼上动手。 他小心地回应着,试探丁启的态度。 第60章 丁启滴水不漏,毫不掩饰自己对原材料销量的忧心,不过也直言,技术革新带来的问题也是辉丰所面临的挑战。 “走高端路线,其实也很不错。”丁启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后,就再也没谈公事。 回程的路上,丁媛问陆易会不会考虑丁启的建议。 陆易以为她指的是抑制剂发售。 “临走时,我爸问我们有没有计划要孩子。”丁媛微笑着看着他。 “什么?”陆易惊讶地侧过脸,方向盘差点没握紧。 他迅速把车靠边停稳,“丁媛,什么意思。” 丁媛微微一笑,“我们是合法伴侣,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陆易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 “我改变主意了。”丁媛垂眉,“我同意你说的,你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我不会管你的个人私生活,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不好吗?” 陆易闭上眼睛,满脸疲惫。 那天晚上,他没有答应丁媛,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一个曾经厌恶他的omega会萌生跟他过一辈子的念头,为什么那个曾经对他千依百顺的omega不受信息素吸引定律的束缚,正在远离他。 --- 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处于伪装状态,那也是会累的。 丁媛发现,陆易私下并不是传言中的浪子形象。 陆易婚前虽然有很多段情史,但是自打结婚后,他好像就彻底收敛了性子,再没混过从前的那个圈子,也没再有过新的情人。 并且,陆易对她,对omega的态度温和而宽容,完全没有普通alpha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 陆易的种种表现让丁媛在朋友圈中很有面子,也让她认定陆的心中有她。 丁媛不在意他心中的地位是基于自己背后的辉丰能源,还是基于她本身,只要能维持如今这样的状态,她几乎就跑赢了90%的omega。 于是丁媛主动迈出了那一步,向陆易表示好感。 她以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陆易不会拒绝这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结果出乎她的意料,陆易的态度很明确,他在一开始就没想跟她长久地过下去。 丁媛想不明白原因。 直到她在家中,越来越频繁地听到陆易提及辰年这个名字。 纵使是许宏城、顾司远这样陆易亲近的人她都见过,但却始终见不到辰年。 于是她着手查了这个人。 这才知道,这个omega待着陆易身边长达一年,是陆易迄今为止维持时间最长的恋人。 丁媛这才明白,原来另陆易收心的并不是婚姻,而是辰年 更令她生气的是,辰年居然就是他们婚礼的策划人。 一个夜场出来的omega,有什么资本在她面前叫嚣挑衅。 丁媛决定亲自会会辰年,看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三十三章 陆易_9 丁媛失控了。 她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自己就做了一些非常掉身价的动作。 第一眼见到辰年,丁媛对辰年的印象就是,普通。 辰年没有她想象中夜场陪酒郎的圆滑妖艳,也不像那些攀附权贵的omega那样长着一张楚楚动人的脸。 他身着一身板正的西装,带着上班族的疲惫神色,彬彬有礼。 丁媛承认,当下,她心中唯一一点忌惮消失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omega,都不配跟她坐在一张桌子上。 处于教养和礼貌,她略略颔首,就当打了招呼。 “一杯柠檬水,丁小姐喝点什么吗?” 丁媛摘下她的墨镜,收到包里,眼皮微微收缩,强调,“陆太太。” 辰年笑了一下,“抱歉。我听阿易说,陆太太喜欢喝咖啡,下午喝拿铁太腻,他家的特色是美式拉花,您要不要试试?” 丁媛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点完餐,丁媛等辰年开口,但是辰年非常沉得住气,安静地坐在她对面。 “我想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丁媛也不耐烦跟他耗,“说个数。” 辰年微微叹气,“您这么着急来找我,是因为搞不定他了吧?” 丁媛冷笑,“这么着急跟我炫耀你们感情好?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们夜场出来的omega我见得多了,有几个有好下场,心里没数?” “没那个意思,只是想解答您或许存在的疑问。阿易身边的人,一贯换得勤快,能让alpha安定下来的,只有信息素。” 他平铺直叙,没有太多情感,然而丁媛耳边却是震耳欲聋。 她的母亲从小告诉她,身为omega,就要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alpha向来眼高于顶,不大会照顾omega的感受,所以,他们常常会忽略omega对他们的影响力,其中最有效果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利用信息素。 alpha在对omega进行永久标记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痴迷于omega的信息素,在这个时候,通常他们对omega可谓是百依百顺,如何充分利用这个时间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是omega必须要修的功课。 饮品端上桌,两人都没有动。 丁媛桌下的双手紧紧相握,她听出了辰年的言外之意,他已经被陆易永久标记了,所以陆易才会如此坚决地坚持婚前协议的内容,他才会也辰年长久地留在身边,这都是信息素控制下的决定! 第61章 “不过您大可不必担心。我腺体有残疾,无法受孕,这对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辰年不说这句话还好,这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丁媛顿觉自己受到赤裸裸的嘲讽,“我担心什么?小哥,你有没有些自知之明,是你在破坏别人的家庭。” “您希望我怎么做呢?陆太太?” “你还年轻,我送你去南淮深造。”丁媛将一张支票推到桌子正中,“这些额外供你花销。” 辰年看了一眼支票上的金额,是普通beta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你最好接受。否则,辉丰不会放过你。”丁媛伸手去拿咖啡,语气高高在上。 辰年轻笑了一声,“这么看起来,陆太太确实不太宽裕。阿易在您新婚的第二天,去处理了一起车祸,您知道吗?那辆车那晚是我在开,保险单您看过吗,值多少?还有,他在学校边上给我买了一套房,那一片的房价,您心里应该也清楚吧?” 丁媛“啪”一声把杯子放下。 “另外,辉丰?陆太太,看来您是比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你父亲的弃子,陆太太的名头,可比丁小姐好使,对吧?毕竟,”辰年扯起了嘴角,凑上前压低了声音,“你不过是你父亲的婚前私生子,丁夫人可不是你的母亲,咬着牙把你认下来,这些年你在丁家过得也挺辛苦的吧?这些,阿易知道吗?” 丁媛猛的站了起来,当然她反应过来,一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甩了过去,辰年也不躲,头都没偏,硬生生受下。 辰年仰起头,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微微笑着,直直看着她。 丁媛被彻底激怒,抓过他面前的柠檬水,将他浇了个满头,她喘着粗气,将杯子放下,扭头就走。 出咖啡厅前,她的余光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远远地站着,是顾司远。 丁媛她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回过味儿,以辰年的外在条件,能长久留在陆易身边,肯定在别的地方有两把刷子,是她自己太轻敌了。这个omega,绝对不好对付。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在冲动下做出的那些行为,他说的那些多年前的密辛,除了丁家少数几人,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内情,辰年是从什么途径了解这些? 又或许,辰年根本没有实际的证据,他只是在诈她? 丁媛打了个冷颤,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反击。 派出人在紧跟辰年一个月后,给她发来的照片和视频,让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顾司远在辰年小区楼下徘徊很久才离开;顾司远独自一人上了辰年家,两人在透光的纱帘后激吻;辰年半夜出门,独自一人去了城北,隔日,与顾司远成双成对,举止亲密…… 丁媛冷笑,果然是夜场出来的,长得样貌平平,勾搭人却很有一套,前脚刚跟她炫耀陆易对他的慷慨,后脚就攀上了顾司远这个样貌好的。 说来好笑,她之所以跟陆易达成协议,还有顾司远的因素。他的长相足够迷惑人,谁能想到那样的样貌居然长在了一个alpha脸上。 陆易和顾司远两人从小就混在一起,焦不离孟,相互之间异常依赖信任。丁媛一度认为,他们两人之间有些不容于世俗的感情,陆易这才需要一场协议婚姻。 如果是这样,她其实并不在意,在她的观念里,alpha永远离不了omega,那种在精神上的相互依赖,在永久标记之后终究会转移。 可惜,顾司远和陆易只是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就不知道,在陆易知道他的omega勾搭上了他最好的兄弟,他会如何取舍。 丁媛原是想找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将辰年一击即毙。但是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痛快和欣喜,在某天陆易难得在家喝茶消遣时,她做到了他的对面。 陆易问她,“喝吗?” 丁媛看了一眼玻璃壶,用茶包泡的红茶,她有些嫌弃地摇摇头,“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陆易给自己续了一杯,慢慢品。 丁媛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也不恼,开口,“关于辰年。” “你上次在公司楼下闹得还不够吗?”陆易放下茶杯,瞟了她一眼,“我不说,是因为我在遵守协议,不会让你失了面子。” “协议是对外保密的,所以内容其他人知道吗?” “我答应过你,只有你我。” “所以你的好兄弟,顾司远也不知道吗?” 陆易端杯的手顿了一下,一口干完了杯中的茶水,“什么意思?” 丁媛笑笑,站起来要走,“没事,我只想给你提个醒。” “等等。”陆易叫住她,“你有消息对吧?给我吧。” --- 陆易定定坐在桌前,台灯的背景光均匀地撒在身上,却照不亮他垂下的面颊。 桌旁躺着一个断成两截的键盘,鼠标吊挂在空中,台面的电脑屏幕上,正循环放着一些照片和视频,一遍又一遍,无声无息。 素材很清晰,让人没有错认的余地。 辰年是那种扔在人群中很难一眼看到的长相,但是他的眼神很亮,温柔中带着宠溺。 陆易曾经很熟悉,只可惜如今在现实生活中,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公司中的辰年,在面对他时永远都是一副标准的假笑,笑容背后或许只有冰冷和麻木。 第62章 什么时候变的? 他不记得了,好像是在那次慈善晚宴后,也好像是在自己逼着他在“至下”跳钢管舞,又或许是在婚礼后…… 日子久了,可能辰年就再也不屑于隐藏。 陆易以为,曾经一切不好的回忆,在他们彻彻底底融合标记之后,都能过去。 他说服了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对辰年,让辰年幸福,但是他明显有了新的目标。 电脑屏幕中闪过一张辰年和顾司远在城北挽着手走在街上的照片,阳光正好,照亮了他们的头发以及他们身后的涂鸦墙。 陆易突然记起,那天他因为辰年的疏远而伤心,喝醉了打电话给顾司远。 按时间上计算,那时候他们应该正在一起。难怪,当时顾司远的语气那么不自然。 陆易觉得自己很可笑,那天可能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意。 看到这些照片的第一眼,他手脚冰凉,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和他信息素相连的恋人,和他亲如手足的兄弟,会双双背叛他。 愤怒过后,是无尽的悲凉。 陆易身体发麻,全身无力,脑子却在疯狂运转。 这一定是辰年的报复,他如今也摸清陆几分辰年的性子,表面温和,内心主意大得很,如果不是他主动勾引,顾司远不可能跟他搅和在一起。 除了报复呢?辰年还想做什么?跟陆三有关吗? 陆易把存储器拔出,独自一人开车前往辰年的公寓。 辰年的公寓的密码没变,陆易轻车熟路地进了门。 客厅中空无一人,但玄关下单独的一双运动鞋示意着主人在家。 这次没有人帮陆易拿拖鞋,他没换鞋,径自进入了辰年的卧室。 辰年睡得很死,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让他醒来。 只见他把自己用被子牢牢卷起来,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睫毛颤抖,眉间轻蹙,像是在做着噩梦。 那他就大发慈悲,把人从噩梦中唤醒吧。 陆易这么想着,单脚跪上床,一把把人从床上捞起,一手掐上辰年的脖子。 辰年骤然惊醒,尖叫了一声,手脚挣扎,面色惊惶。 陆易跨在他身上将他制住,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快感,这个omega原来还能表现出情绪。 待辰年看清陆易,他愤怒地爆粗口,“陆易,我淦死你。” “好啊。”陆易笑了,扯着他的头发问,“在那之前,不如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你和远远的那些视频送给丁媛。” 第三十四章 陆易_10 惊魂未定的辰年奋力挣扎了几下,发觉陆易是下了死手,坐在他的腰间,重重将他推回了床上。 只见陆易扯下早已松散的领带,反剪他的双手,熟练地打了一个单环结,胯下稍松,手上用劲,将辰年整个翻转,一手握住领带的一端,扯动他的手腕把手臂抬高,一手将辰年的头按下枕头,让他产生一种窒息感。 陆易的动作毫不温柔,反而透着一股狠劲,像是在驯服一只反咬主人的狗。 辰年双手以扭曲的姿势向后,拉扯的疼痛和无法自主呼吸的难受,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缓和自己的动作,寻找缝隙艰难地呼吸。 他暂时的屈从让陆易略微舒心,他稍稍松劲儿,将辰年的头侧摆,露出他小半的面容,那张苍白的脸,在经历一番运动后,透出了几缕不自然的红色。 “回答我的问题。” 辰年埋头在枕中,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笑了起来,“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你不问事情真假,不问发生原由,第一时间推测是我主导,担心的是我的目的。陆易,你真是个办大事的人。” “嘲讽我就不必了。远远单纯,被你迷惑我不意外。但你想糊弄我,恐怕还差点意思。我让你假意跟陆三接触,陆三这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不查你,连他的查不到你和远远头上,怎么可能被丁媛一个在丁家不受重视的omega抓到这些把柄。” 陆易看辰年的眼神幽暗深邃,“我还是小瞧了你。你不说,让我猜一下,陆三说动了你,让你挑拨我和顾司远之间的关系。远远是我在公司外部的布局手,一旦我们之间有了嫌隙,他就有了喘息的空间。” “既然你知道丁媛不受重视,为什么还要选择跟她结婚?”辰年冷笑,“既然你这么相信小远,为什么他摆了这么多辉丰和陆杳之间的协议在你面前,你还看不明白如今的路辉在丁家面前,就是一个大一点儿的屁,随时都会被他们家放弃。” 陆易第一次见到辰年言辞犀利的样子,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往日的谦和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遮掩的矜傲。 面对这样的的辰年,陆易有些愣神,不由自主松懈下来,抓错了重点,“你在意我跟丁媛结婚,对吗?” 辰年用肩膀抵住床板,稍稍撑起身子,“我在意的是,为什么你明知跟我没有结果,还要永久标记我。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所以,你只是单纯地为了报复我接近远远。”陆易喃喃,不知道是在猜测原因还是说服自己。 辰年没有回答,他今天被陆易欺负恼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在体力优势不对等的情况下,omega过多阐述自己的意见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你勾得远远标记你了?”陆易双手撑在辰年肩膀双侧,低下头在他耳边问。 第63章 发梢轻轻挠动辰年的后颈,他忍不住瑟缩,但陆易不让,牢牢把他环住,“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是你的alpha,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辰年寒毛倒立,奋力挣扎,“陆易你疯了吗?” “是你把我逼疯的,动谁不行你动他,你不知道吗?他是我兄弟!”陆易三下五除二,把辰年身上的睡裤撕扯下来,将他的一只腿向后曲折抬起,用衣物把脚腕和手腕捆绑在一起。 陆易此时毫不收敛自己的信息素,房间中的信息素的浓度越来越浓,把辰年整个笼罩得严严实实。 alpha需要他的omega动情,omega几乎无法拒绝。 辰年下腹生出的火迅速席卷了他,细腻的皮肤润出薄汗,松散的睡衣领上一片潮红,屈辱的姿势让他身体的变化无处遁形,他不由呻吟出声。 陆易伏下身子,一点点亲上他的肩头,含咬住他的腺体,故意将牙齿露出,一点点在他腺体的皮肤周围厮磨,引发辰年更多的声音。 他好久好久,没有品尝到辰年的信息素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他那种若有似无的飘渺。 “你是我的。”陆易的手从他的颈后绕到辰年的喉结上轻轻抚摸,用食指抵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于此同时,狠狠咬住了他的腺体…… 陆易很兴奋,他没在辰年的腺体中感受到强烈的其他alpha的信息素,这意味着他没有被其他alpha标记。这是不是也就表示,他怀中的这个omega一直以来都在做戏给丁媛看,他和顾司远之什么都没有? 辰年无力反抗又无法自拔的模样令陆易上瘾,起码在这一刻,他不再是疏离又冰冷的模样,起码在这一刻,他不会拒人于千里。 不知过了多久,陆易真切地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舒畅,他解开辰年的束缚,从后拥着他,感受着余韵。 辰年的双腿双脚无力地垂放,呼吸微不可查。 等陆易冷静下来,他突然感觉到辰年的体温高得不正常,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额上冒着冷汗。 他慌了,赶紧把辰年塞进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叫他的名字,“辰年,辰年,你没事吧?” 这种程度的游戏,他们不是第一次玩,他知道辰年的底线和接受程度在哪,才敢放手去做,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辰年的反应这么大。 辰年闭着眼睛,把头偏过一遍,甚至都不想看他,气若游丝地说,“你走吧。” 陆易哪里肯,“你发烧了。” 他滚下床,打开床头柜给辰年找药,抽屉被拉出一小节,能看出叠放着一瓶瓶小药罐,再往外就拉不出来了,像被什么东西卡住。 陆易微微使劲,强行把抽屉扯开,被卡住的东西顺着力道从抽屉里望两边飞出,撒了陆易一身。 还是药,满满一抽屉的药 陆易捡起来看了看,一时间被惊得说不出话,他翻看着抽屉里的东西,熟悉药理的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些药物的名字,精神抑制类药物,信息素调节类药物,免疫调节类药物…… 有些药每天都要吃,有些隔几天吃一次,每种药用药的剂量也不同。 他们就这么被随便扔在抽屉中,有些药盒总剩了那么几粒,有些过期的胶囊还没扔,重开的新药,被放在最上边,消耗的剂量也不大对。 就好像,病人吃了太久的药,他非常了解用药的剂量与时间,但是他已经极其不耐烦,随着心情用药,想到就吃,不想吃就放着,等过了疗程,再重开新药。 陆易机械地扭头看向辰年,他们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辰年的用药剂量这么大。 信息素调节类药物他能理解,辰年毕竟是腺体有残疾的omega,然而精神抑制类药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药单中? 陆易张了几次嘴,却问不出口。 辰年察觉到他长久没有动静,扭头微微睁开眼,看到陆易跪坐在床头柜前发呆。 那个抽屉中除了常规药物,还有淮南医学研究所开的新药。 辰年担心陆易有所察觉,哑着声音制止,“关了,退烧药在下面一层。” 陆易举起一盒精神类药物问他,“这是什么?” 辰年挣扎着撑起来,把药夺过来扔进抽屉,“啪”地一声合上。 “辰年?!” 辰年没有搭理他,从下方的抽屉拿出退烧药,就着桌上小半杯凉透了的开水吞了下去。 陆易还处于alpha做完标记后的迟钝期,有些委屈,“我是你的alpha啊,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陆总。游戏到这里就够了。你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你现在所有的情绪都是信息素的作用而已,我们之间本就始于交易,没有任何感情。” “你要分手。”陆易听明白了,“为了顾司远?” 辰年重新躺回床上,全身酸软,疲惫又难过,“我只是累了,疲于应付这样的关系。丁家虽然对路辉不怀好意,但丁媛确实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要的东西很少,你也给得起,你们很合适。” “她找的是你的人?人从哪儿来,方姝那里吗?你跟她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吧?” “你和方姝认识这么久了还没看出来吗?她就是个乐子人。”辰年眼睛都懒得抬,“我只是给了丁媛她想要的。有些事情由她告诉你,远远会比较轻松。你也知道,远远根本不可能害你,他只是心里负担太大了。” 第64章 陆易站了起来,自己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后,到卫生间拿了块温过的毛巾,帮辰年擦拭身体。 这是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手法生疏,有时候还会把辰年弄得直皱眉。 辰年刚开始有点抗拒,但瞧着他没什么歪心思,也就随他去了。 陆易最后从客厅给他倒了杯水,抽出方才放入的体温计看了看,重新躺回辰年身边,和衣而卧。 辰年半夜醒来,发现陆易还在身边,愣了。 “要喝水吗?”陆易也随他坐起来,伸手把水递给他。 辰年没有接,“你怎么还没走。” “你身体不好,我弄的。我不会走,也不会跟你分手。”陆易把水塞进辰年手里,“在我母亲死后,我的父亲每到热敏期都非常煎熬。我是看着这些长大的,所以不希望有omega因为我而遭遇那种折磨。” 辰年一声叹息,“你不必在意永久标记……” “即使你我不在意,顾司远也不在意吗?” 黑暗中,辰年看不清陆易的脸,也读不懂他的情绪,但他不想为这个事情多费口舌,他很明白陆易只是暂时性地处于这个状态。 “既然你都知道我和远远去过城北,我也不瞒你,那边的情况我很熟悉,引线我已经埋好了,给我一个月,我帮你处理好事情,包你满意。” “你给我两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你对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是远远一直觉得亏欠你,要帮你。” 辰年喝掉了那杯水,把水杯重新放回了陆易的手中。 陆易能感觉到没有了水的支撑,中空的玻璃杯轻了不少,只剩薄薄的一层杯壁,好像用力一捏,就能碎掉。 第三十六章 陆易_11 丁媛也没想到,有一天能接到辰年的邀约。 她接到电话时,想起第一次碰面被他激得失了分寸,当即要挂断。 “陆太太,有没有可能,我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帮您的?” 丁媛就犹豫了一下,被对方准确抓住了弱点。 “地点您来挑,我一个人过来找您。相信您会对我带的东西感兴趣。” 辰年说话稳健又温和,让人无端产生一种信任感。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陆易之间的关系,或许丁媛真的会对他产生好感,但纵使知道立场不同,她还是对辰年的提议心动了。 丁媛选择了一个她熟悉的琴馆,她存了一点小心思。 如今优秀的琴家多是alpha和beta,alpha得到的资源倾斜多,而beta能吃苦。由于琴的高昂制作成本以及学习成本,一般家庭出生的普通omega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更不可能深入体验琴文化。很多omega都是在挤入权贵阶层后,为了融入社交,才重新来过,半路出家,总是会为了附庸风雅闹笑话。 辰年恐怕也不能免俗。 那天她姗姗来迟,还特意在包间前站了一会。 屋中传来一首特别有名的琴曲《梅花三弄》。 没听过琴曲的人,也知道这首曲子,可以说是很多人的入门欣赏曲。 丁媛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辰年对琴的了解也仅止于此。 推开门,一股穿透力极强的香味冲了出来,丁媛皱眉,“什么香这么呛?” “陆太太是不喜欢这个熏香吗?怪我,想给您尝点新鲜的。我现在就灭掉。” 她在屏风后见不真切,之见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站起,走到香案前,娴熟地炉盖挪开,按灭了那支线香。 辰年微微倾身,对屏风后的丁媛微微一笑,“我比您提前到了一些,给您备好茶了,不介意吧?” 他看起来对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甚至有着如鱼得水的自在。 丁媛没有立刻回她,而是施施然跟被打断演奏的琴师道歉。她是这里的老客户了,近期还在上课。 琴师停下手中的曲子,站起来跟丁媛颔首打招呼。 “方才的曲子,是这位先生点的吗?”她问。 琴师点点头,“先生说想听轻松一些的小曲子。” 丁媛了然地点点头,看向辰年的眼神充满不屑,“喔,能换一首吗?” 辰年并不在意,微笑着回答,“当然,您是主,我是客。” “先生,能否抚一曲《水沉烟》。” 听到曲名,辰年的喉头微动,最终面不改色,坐到茶桌前,把水壶顺手放到热炉上,静等水沸。 辰年泡茶的动作娴熟,且看着茶叶的眼神过于虔诚,明显是一个茶道爱好者。 丁媛后知后觉,陆易那些茶包可能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成品,极有可能是辰年帮他装好的茶叶。 她突然泛起恶心,随辰年坐下,问:“琴和茶都是雅事,看你挺精通茶道,对琴文化想必也有所浸染?” “略知一二。”辰年有些心不在焉。 “那你一定听说过现在的这首曲子吧?” 辰年取茶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接话。 “沈鸿,当代著名琴家,只可惜死得早。他的曲子很有特点,摒弃了传统强调重音的方式,转变为着重整个句子的强弱变化,以相互间奏的方式,让曲子由宏大的空间感,清丽脱俗,又不矫情,很难想象他是一位omega作曲家。”丁媛娓娓道来。 辰年洗好茶,迅速往公道杯中斟了一道,候了10秒,给丁媛斟上一杯,“请。” 第65章 丁媛拿起茶杯,四指握住杯壁,转了一圈看杯上的花纹,没有喝,重新放下,“同样是omega,有人能沉下心专营,胸有丘壑、造诣高深,而有些人只会用文化包装自己,装腔作势。” 辰年低低笑了笑,“您说得很对。我自愧不如。跟您不一样,我小时候的过得很糟糕,没有太多机会思考这些事。” 他自顾自喝了一杯茶,重新泡了第二道,“就像这茶叶,第一道冲泡永远是最香最醇厚的,幼年时受到的教育,也是最纯粹最深刻的,而这第二道,总是差了点意思,浸润再久,也只是增加茶的苦味罢了。” 丁媛冷冷,“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一曲终尽。 没有了茶香和音乐的干扰,室内空气中的线香的余味又弥散开来,让人无法忽视。 丁媛仔细品了品,有些困惑,“先生,琴室换了新的熏香吗?有些荼芜香的味道,又带着艾纳的后调,但是也太浓了些,是不是用香的人方法不对。” 琴师看了看辰年,顿了顿,才说:“丁小姐,线香是这位先生带来的。可能因为我是beta,没闻到香气。” “什么香beta闻不到……”话讲了一半,丁媛噤口,吃惊地望向辰年。确实有,把信息素用固定剂锁住,就能制成各式各样只有alpha和omega能够感受到的香氛制品,然而,这些香氛都是违禁。 丁媛变了脸色,“噌”一下站了起来。 “先生,陆太太不喜欢这香味,能否麻烦您帮我们去问问,换一种咱们这受欢迎的香?” 琴师很上道,知道他们有话要谈,抱着琴退出了房间。 “辰年,我是没想到你能这么恶心,用omega的信息素做成的香。你把陆易勾得欲罢不能,不会就是用的这个吧?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丁媛满脸厌恶,拿上包就要走。 “何必着急呢,丁小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啊。” 丁媛回头,到香案上扯下那半支香,“我还要谢谢你亲自把柄送到我手上。离开陆易,否则我报警。” 辰年有点心累,他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非要把话讲透的场面了。 “丁小姐,这是我提纯过后的信息素。” 丁媛此时已经半个身子隐入了屏风,听到这话,她骤然顿住,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辰年,“你,自己抽的?” 辰年微笑颔首,“能跟我饮一杯茶了吧?” 他重新温水泡茶,“这茶是发酵过后的红茶,入口略苦,回甘浓郁,口感很好。” 待丁媛重新落座,他双手奉上一杯,“我还要感谢您,把我和顾司远的照片给了陆总。拍得很好,我很喜欢,有空的话,能不能传给我一份?” 丁媛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大概?”辰年抿抿嘴,“我说过,能让alpha安定下来的,只有信息素。omega的信息素能够在短时间内让alpha产生依赖和迷恋感,这是生物进化过程中,种群为确保基因得到有效延续,演化出来的保护机制。在标记后,alpha守在omega身边,能够大大提高受孕率,且在怀孕期间的陪伴,也能保护孩子和孕体不受自然或捕食者的伤害。但也是因为延续基因的本能,在生产过后,omega信息素对于alpha的束缚力将会烟消云散,他们会寻找新的omega进行播种,传播他们的基因。” “所以啊,什么永久标记。只不过是让omega怀孕带娃而演化出来的相对稳定的机制而已。omega对alpha的影响虽然有,但终究有限。” “什么意思?” “陆易作为alpha,对永久标记的omega信息素会有比一般人强的执念。他离开我,出于生理本能会焦躁难过,但是那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的信息素。这种信息素依赖,对于alpha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他们要经历一段戒断期。我把我的信息素给你,你帮助他渡过这个难关,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你是真的爱上了顾司远?” 辰年笑笑,没有回答。 丁媛迟疑,“既然你说永久标记对alpha影响相对较小,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信息素制品在非医学途径上使用的行为违法并且违背社会基本道德。” “前几天,陆易在我熟睡的时候冲进我家,强要了我。”辰年语气平淡,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自从你们结婚后,那好像是我们的第一次。我从他的反应中推断,他在此期间没有其他的omega。从前他可不是这样,你也知道,他换情人换得有多勤快。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他无法接受别人。这其中可能也包括了您,所以,您现在恐怕还不是陆太太吧,丁小姐?” 丁媛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忍住不把杯中凉掉的红茶泼向对面。 辰年伸手,用两根手指从上夹住丁媛手中的杯子,他冰凉的手碰到丁媛,把她惊得立刻松手。 他把凉茶倒掉,重新给她斟上新茶,送到她手边,“所以,为了陆易,这种小小得风险不值得冒吗?” 丁媛盯着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他始终保持着慵懒而平静。 终于,她喝掉了那杯茶。 辰年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丁媛,“它在香水中浸润过,跟剩下的那半截香一起,给您试用。” 丁媛抬眉,“试用?” “永久标记对于alpha作用有限,但对于omega,是一生的束缚。我想找你讨一样东西。” 第66章 “什么?” “具体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们丁家的数据库里,有一份文件能帮我找到解除标记的钥匙。”辰年指着那方丝帕,“里面有一张纸条,写着一串编码,是文件存储指针,我只要指针所指数据包下的所有文件。以你丁家大小姐的身份,拷贝下来不难。” 丁媛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文件不会影响到丁家?” 辰年低低地笑了,“影响到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在意你吗?而且,风浪越大,浑水摸鱼的可能才会越高。你就真的希望那些从小欺负你的弟弟妹妹们,那么轻松地拿到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吗?” 丁媛第一次正式眼前的这个omega,他就像一个谜,自己看不透他的目的。 “我该相信你吗?”她魔怔了,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辰年摇了摇头,“丁小姐,这是一场赌博。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请在这段日子里好好考虑我真诚的建议。” 第三十七章 陆易_12 陆易最近觉得自己魔怔了。 往日他虽然跟丁媛同在一个屋檐下,但是碰上的机会并不多,并且他也不会过多注意丁媛。 但是最近,陆易会莫名地被丁媛吸引,对她的身影非常敏感,就算他坐在起居室,丁媛从10米开外的客厅走过,都能精准地捕捉她的每一个动作,有时甚至会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有一天,他被丁媛抓了个正着。 “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丁媛问他。 陆易骤然回神,眯了眯眼,“你换香水了?” 丁媛沉默了一会,才回,“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 陆易低下头,“没事,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 他没有看见丁媛脸上的表情,讽刺又不甘。 那天晚上,正逢北华洲政府部门有领导来路辉考察,陆易在公司做了个局,让政府官员不小心看到了新一代抑制剂的使用报告和功效视频,于是顺利成章跟他们汇报了成本,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官方的重视。 一旦这些东西被放到台面上,上市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离抑制剂上市,只差了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要等辰年创造了。 陆易很高兴,招待晚宴上跟客人觥筹交错,过程中,他恍惚间想起彼时辰年跟他出入应酬,明里暗里帮他挡酒的场景,心中有些酸涩,不由多喝了几杯。 结束时,陆易眼前一片朦胧,也站不稳,是许宏城把他扶上的车。 “不行,辰年说,来回不能是同一辆车。”陆易抵住车门不肯上,“容易死人。” 许宏城用背顶着他老板,一屁股把人塞进了车里,“老板,放心吧,辰特助交代过我了,车子我都是随机挑的。” 陆易这才安心躺倒在后座上。 开了一段,他被一阵急刹晃得差点滚到座位底下,模模糊糊撑起身子,往车窗外看了看,“辰年,我不回去,我要去你那。” 许宏城哪敢讲话,开小差后又是一个急刹,陆易脸都撞到了椅被上。 按道理,陆易这时候该要破口大骂,没想到他只是揉了揉脸,抱怨,“你今天开车过分了……不去就不去,还不是随你,但是我真的很辛苦……” 说完,他自己乖乖坐了回去,还扣上了安全带,“看来你真是不愿意搭理我了,连安全带都不给我扣……” 喝醉了的陆易一路上念叨个不停,许宏城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把人送到家门口。 车子到大门前,陆易就不让许宏城开进去了,人家要下车帮他叫人,刚拉车门就被他骂了回去。 陆易踉踉跄跄地摸进家门,一遍走还一边念叨,“不能让辰年到这儿来,他看见丁媛又该生气,更不会理我了……” 突然,陆易嗅到一股味道,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气味带给他的感觉,像是穿透了他的灵魂,令他舒畅又迷醉;陌生的是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被这种味道包裹,如果说从前这气味是飘逸在周身的一条长丝巾,那么如今就像是丝巾相互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牢牢困在其中…… 陆易寻着这味道走到房间门口,他的直觉告诉他,推开门,门后的事情更令人迷醉。 当他把门打开,一股汹涌的信息素席卷而来,他红了眼,踏进了黑暗,反手把门牢牢扣住。 恍惚间,陆易好像觉得自己抱住了辰年,他密密地亲吻着怀中的人,辰年不像之前把他推开,也转过身子抱住了他。好像又什么东西在陆易的脑子中炸开,他再也顾不得想太多,把人按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索取。 不够,远远不够。 陆易把头沉在下,在那人的后颈舔舐吮吸,然而就在他露出犬齿的那一刻,他忍住了,只是用干燥的双唇轻轻覆在腺体的的皮肤上。 “我不是因为信息素,我是因为爱你。” 陆易搂着他,就这么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他怀中仍然蜷缩着一个乖巧的身躯,只不过,他手中柔软的并不是记忆中的质感,淡淡的柑橘香味也不是他熟悉的味道。 陆易抽出自己半麻的手臂,终于是惊动怀中的人。 丁媛背着他撑起身体,把滑落腰间的睡衣重新披上,下床,站起来系好腰带。 第67章 “抱歉,我不知道怎么……”陆易深呼吸,把额间的长发往后捋,整晚的荒唐让他显得特别狼狈。 “不用抱歉,我们是伴侣,我也得到了我想要了。”丁媛光着脚踱到房间的水吧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小罐茶,稍稍侧身问陆易,“要不要喝杯红茶?” 她没有得到回应。 辰年在这时候会怎么做?她回忆着那天辰年的举止投足,温柔中带着强势。 于是,她没有追问,自顾自倒了两杯散茶,自己端起喝了一口,拿起另一只,施施然走回床边,递给扔在醒酒状态的陆易,随口说了一句,“温的。” 陆易习惯性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他喝茶的口味已经被辰年养刁,马上评鉴出了茶水的好坏,抬头正想抱怨,马上反应过来,给他递茶的人并不是辰年,而是丁媛。 他用手腕狠狠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晃了晃宿醉后仍在疼的脑袋,干完了手中的茶,把杯子放到床头柜,“是我的问题,昨晚打扰你了。” 丁媛没有阻止他离开,只是在他将要跨出房间的那一刻,问:“阿易,你是不是进入易感期了。” 陆易驻足,肩膀微动,继续往外走去。 丁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拿起水吧角落里放着的香盒,走向洗浴间,把盒中燃烧了一晚后剩的香灰悉数倒进洗脸盆,把水打开,冲得一干二净。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丁媛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辰年这诱饵,下得可真是精准到位。 不久后,丁媛再次接到了辰年的来电,他给了她一个时间地点,告诉她考虑好了,就带着东西独自一人开车去那等他。 丁媛和辰年的第三次会面,不在商务的咖啡厅,不在风雅的琴馆,而是在一条高速公路边上的小路。路边杂草丛生,一个接着一个的废弃车辆回收厂是这一片区唯一的产业。 这是丁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甚至是第一次感到北华洲破败的一面。 辰年早已站在他们约定的路口。 他背着背包,穿着风衣软壳外套,速干裤和黑色运动鞋,戴着口罩,鸭舌帽压得极低,就这么懒散地站着,一只手插在衣服兜里,一手高高举起向丁媛挥手。 丁媛把车停下,他迅速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辰年?”她不确定地问,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不属于辰年的市井气息和狠劲儿。 “不确定还让我上车。作为一个omega,你应该提高自己的危机意识。”辰年摘下口罩和帽子,笑了笑,那熟悉的温润感铺面而来,“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一个人过来。” “你不也是omega。”丁媛下意识反驳。 “我不一样。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他看了看丁媛的包,笑着问,“东西?” 丁媛没好气地从包里掏出存储器,扔给了辰年,辰年从自己的包中掏出一台小型工作站,一边插上一边交代,“回市区吧,你这车在这太扎眼了,确实不太安全。” “你还吩咐上了?”丁媛气不打一出来,刚想开骂,余光瞟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游荡,仿佛是在盯着他们,她心中一凛,倒车调头,油门一踩,一气呵成。 “这车技比许宏城好多了。”辰年坐在副驾驶岿然不动,盯着电脑中的数据夸赞她。 丁媛哼了一声,她在未分化第二性征之前,还玩过赛车,“我先说明,这数据拷出来的时候就是加密状态,我不知道解密方法,也不会为你提供任何信息。” 辰年检查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嗯,我知道。如果你父亲知道解密方法,不会任由这份数据躺在数据库中这么多年。” 丁媛想问的问题很多,例如辰年是怎么知道他们丁家内部的文件存储方式,这份数据内容到底是什么,辰年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约在这个地方,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但是她什么也没问。 她现在已经很肯定,辰年所图绝对不是陆易,这就够了,知道再多额外的事情对她没有好处。 “你很聪明。”辰年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不需要你认同。” 辰年笑笑,“很快就要起浪了,作为一个omega,学会站队很重要。” 丁媛当时没明这句话的意思,待不久后事情真正发生在她身上,她才恍然,辰年早就看破了局势。 辰年下车前把一瓶香水留在了车上,没有任何一句解释,但丁媛已经知道了它的用途。 ---- 辰年办事比陆易想象中的更出色。 他在短时间内布置了一个连环计,直接绕到陆杳的大后方,击溃了他最终防线 陆易翻看着辰年整理的关键性证据,沉默不语。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辰年问。 陆易迎上他无懈可击的笑容,做着没有意义的文件整理动作,“很出色,你的工作结束了。” 辰年眨了眨眼,突然说了一句牛马不想干的话,“你身上的柑橘味道很好闻。” 陆易手上一顿,咬着后槽牙,使劲咽了咽口水,“我想听一句你的实话。一开始,你答应跟我交往的目的是什么?” 辰年微微舒了一口气,“我想进路辉。” 早就猜到的答案,却仍让陆易觉得被人在心头捅了一刀。 “我是真的有想过跟你好好在一起,就算到现在,我还愿意给你一个回头的机会。” 第68章 辰年很果断地摇了摇头,“陆总,你应该感觉到了,比起伴侣,我作为一个工作伙伴更加合适。” 他礼貌地准备退出办公室。 “离顾司远远一点。”陆易开口。 辰年背对他,“我知道。他和你、我不一样,他太纯粹了。” 此刻,陆易感受到了辰年对顾司远的怜惜,那是他从没得到过的情感。 他绝望地察觉到,顾司远对于辰年来说是特别的,而他不是。 正当他以为他们之间的算计已经要告一段落,却怎么也没想到,辰年会在发布会上挡在他前面,为他拨开了那把枪。 第三十八章 陆易_13 陆易无法用一个看待普通下属的眼光看待辰年。 这个人平日看上去正常的每一个行为,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这一次在城北的行动中陆易发现,辰年联系的很多人,都结识于他们曾经出席的聚会或晚宴上。 这些人手中握着的资源并不多,并且在那当下并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但辰年偏偏能抓住他们的特点,采用最小的代价,说服每一个人帮他完成一件小事,促使资源卯合。 从第一次见到omega信息素引导针剂,陆易就判定,这事仅凭陆三、陆二不可能办成,背后必定牵扯到除了路辉之外的第三方。 辰年明里暗里点名辉丰集团,因为辉丰一有药物原料,二有资金,三有信息源。 陆易开始并不确定,因为他没想清楚辉丰这样做的动机。 辰年淡淡说,“要什么动机,十多年前路辉出事,最大的得益者是陆二还是陆三?都不是,是辉丰。” 陆易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同意了辰年的主意,利用一方物流打乱辉丰商业布局的主义。 辰年又建议陆易抽几日去参加之前那群纨绔子弟的局,假装喝醉后,跟一个平时的小透明多说所辉丰能源厂区的具体情况,特别点名消防。 那个小透明,其实另有身份,他是警方高层特点放在他们中间的线人。 果然,在他做完这件事后,市区的市场监督和消防开始轰轰烈烈地检查起企业的消防设备。 辉丰一时间手忙脚乱,短时间内无法估计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例如城北伪装成浆纸工厂的制药厂。 消防查起来后,把市区里一些打着医美名头卖omega信息素制品的私人休闲会所被掀了个底朝天,这是犯罪行为,一时间全市的警察也出动了,挨个店盘查抓人。 这也是顾司远“无意间”对他的有公安背景的二代客户讲述自己小男友悲惨经历后的结果。 这时候,城北的乱子起来了,市区没有充足的警力调配,但消防盘查的风刚刚刮到城北。 该死的人死了,没有额外的伤亡,一方物流也把能运出来的药品通通安全转移。 这件事后,陆易成功收拢了路辉集团内部属于陆三的权利,也顺利平安地推进新一代抑制剂的上市。 陆易在盘查辰年整理出来的药厂资产和药物清单后,看着那些他只在母亲留下的只言片语中见过的药物名称,再联想到那一段时间集团营业上的顺利,他开始深深怀疑辉丰与多年前自己被绑架、母亲被逼跳楼,以及婚礼时的车祸都有关系。 辰年或许都是对的。 陆易事后想起这些,感到深深后怕。 他曾经被辰年温顺的外表所迷惑,认为这个人全权在他掌控之中,但现在看来,辰年心机之深,谋划之远,比普通alpha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他要害自己,那么或许陆易现在早已被踢出局。 而现在,陆易如今唯一的筹码,就是他和辰年的永久标记关系。 按照辰年的性子,他决定要分手,那么能挽留住他的机率并不高。然而一想到这么一个机关算尽的人要离开自己,陆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万一他投身到敌对阵营,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暂时有别的人能牵制住他,也不是不行。 如果那个人是顾司远,也许是最稳妥的选择。 陆易权衡着利弊,在面对顾司远渐渐无法遮掩的对辰年的爱意时,他还是选择了缄口不言。 他依旧把新产品的发布会交给辰年来办。 当天,辰年照例把几套新正装拿到后台给陆易挑选,看到他身上那件蓝色系的礼服,了然地笑了,“看来我今天的这个工作多余了,有人帮你挑好了。很适合你。” 陆易从镜子中看着满脸笑意的辰年,笑不出来,他低头系上手表,“谢谢。” “不客气。安保医疗已经布置好了,你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如果有意外,从你的右手边走。” “好的。但你不觉得有点夸张了吗?我担心客人们会有别的想法。” “以防万一。如果你担心这点,我把观众区的安保都往两边撤,尽量不影响会议。” “好。”陆易顿了一下,问,“远远什么时候到。” “估计会迟到半小时,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陆易转身面对辰年,“你要不要亲自去接他。” 辰年愣了愣,似乎是在思考陆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片刻,他答,“我还是在现场比较稳妥些。” 陆易拿起稿子,朝门外走去,经过辰年身边时,他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我搞不明白,既然你喜欢远远,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在意。” 第69章 “在意你的不是我,是很多需要路辉的omega。”辰年很真诚,而这个答案官方得让陆易无可反驳。 上台演讲时,陆易的余光看见辰年正站在台侧,关切地注视着场内的一切,他精神紧绷,目光如炬,竟然让陆易有些相信这个小骗子说的话确实有那么几分诚恳。 然而现在这个社会,真的还有人抱有这种这么不切实际的理想吗? 陆易自己没有,起码不纯粹,他只是心中有着一团怒火,希望能将母亲生前没有完成的事业继续做下去。 所以,他如今站在台上慷慨陈词。 在他沉浸在收获的快乐和观众的赞美中时,他眼看着辰年急匆匆从后台往观众席走去。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枪响的那一刻,陆易脑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耳鸣声笼罩了他,他听到的只有一片白噪。 直到听觉重新回归,他已经被顾司远按在了地上。 在他周围的保安蜂拥而至,把他和顾司死死护在中间,连推带架将他们带往安全屋。 陆易看见顾司远挣扎着起身,叫着辰年的名字,挣脱了安保的防护,踉跄着奔向观众席。 他这才明白,刚刚辰年在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立马冲向了那个alpha,不顾危险帮他挡住了那一枪。 丁媛扑向他,关切地检查着他的周身,在确认他安全后,扑在他怀中哭泣。 可陆易这时脑子里想的都是辰年。 “跟我回去看看。”他跟安保说。 “危险!”丁媛反对。 “场上还有观众。” 陆易为自己,为丁媛找了一个借口,急冲冲返回会场。 他看见,辰年满头鲜血,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他看见,顾司远跪在辰年边上,失去了理智。 陆易很不解,辰年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在此刻,奋不顾身地救他。 抢救现场,顾司远主动跟他坦白对辰年的感情。 回到家,他坐在独自坐在茶室里,冲泡辰年留给他的最后一个茶包,他一直没舍得喝,茶的香味仍在,但已经没有开始时的浓郁。 陆易再一次触摸到这个世界的静寂和孤独,周遭毫无声息。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小时候被绑架,关在冷藏车里。 当时,顾司远敲响了车门,给了他希望,而此刻,丁媛从夕阳中走向了他。 被omega信息素笼罩的感觉真好。 在那一晚,他们跟普通亲密无间的伴侣一样,亲吻,厮磨,他的犬齿刺破了她的腺体。 陆易感到从未有过的充盈。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易迫使自己不去想辰年,差人探过好几次病,但自己从没去过。 他明白或许有一天他会释怀,但不是现在。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司远和辰年,除了成全,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正当陆易以为,事情就该这么过去了,他犯了一个错误。 他不小心打翻了一瓶丁媛的香水,用掉了一半的香水。 陆易想起丁媛身上的香水味,好像总是能完美地遮盖住她自己本身散发出的信息素味道。 出于对化学品的好奇,他按下了泵头。 浓郁的味道,在密闭的空间弥散开。 那是属于omega的味道,尽管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omega。 这个味道让他认为已经死去的记忆瞬间在他眼前展开,他回忆起第一次标记辰年时的场景,回忆起狠狠咬住他腺体时的畅快,想起辰年主动的亲吻和他泪眼朦胧时的妩媚…… 是辰年的信息素,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浓郁的辰年的信息素。 陆易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骗子。 辰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实话,一切都是谎言。 陆易慌忙去找顾司远。 顾司远拿出了同样性质的东西。 他这才知道,辰年当初跟顾司远一起去城北是,在黑诊所整整抽了两管信息素,而那些信息素,都用在了他们两兄弟身上。 他从那时候,就想好要离开。 陆易跟顾司远说他恨辰年的欺骗,恨辰年骗走了机密文件和信息素阻断剂,也恨他把顾司远从自己的身边骗走。 或许只有陆易自己知道,这些都是表象,他最恨的是,辰年从来没有爱过他,却给了他一份温柔的美梦。 陆易疯狂找过辰年,托关系查了铁路、航班记录,找过他家周围的道路监控,一无所获。 最后他在丁媛那问到了一处郊区的废弃车辆回收站。于是他匆匆调了路口的监控,在电脑前足足看了三天。 当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辰年出现在镜头里时,他一眼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身型。 辰年走进修理厂,不久后,一辆普通的轿车从厂里驶出,在不宽敞的路上,迎着阳光驶向了远方。 不用查就知道,那肯定是辆套牌车。 以辰年的缜密,在决定离开时,就不会给他们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就是真实的他,残忍而决绝。 【作者有话说】:这个部分完结啦!下章正式开启在南淮的副本 第二卷 水穷云起 第一章 雨后烈日 南淮的夏日是出人意料地糟糕,暴雨和烈日甚至可以在同一时间出现。 雨伞在这样的天气并没有发生很大的作用,顾司远撑着伞走在青石路面上走了短短的百米,皮鞋和西裤已经被溅起的雨水浸了个通透。 第70章 不会感到冷,只有无处不在的粘腻侵蚀着人的神经。 在顾司远与顾家取得联系后的一个月,顾司远收到了邀请他前往南淮的回应。 对方在邮件中表达的态度不冷淡也不热切,只很平淡地表达,顾禾熙的哥哥——顾禾凯、顾禾仪希望他有空来南淮一叙。 顾司远从文字中推测,他父亲的家人们,对他似乎也没有太关心,或许他们从前还爆发过难以调和的矛盾,否则怎么可能对于弟弟的死讯,哥哥们都能回应得如此平淡。也难怪,他父亲离家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要回去。 顾司远不紧不慢地走上宅院门口的阶梯,院子门口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瘦高beta在等他,他穿着棉麻短袖和拖鞋,却不显得随意,反而衬托出他许古朴的气质。 “顾司远先生?” 顾司远双手下垂,点了点头。 那人热情地接过他的伞,“快进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顾司远看看自己湿透了的鞋,有些犹豫。 “哦,很难受吧。南淮的天气瞬息万变,都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雨,我先带你去换一身衣服。”那人顺手把伞放在玄关的伞架上,领着顾司远往屋内走去。 绕过门厅的屏风,雨声又开始清晰起来,阳光和雨打在连廊的屋檐上,泄入四方的中庭,竟然在庭院中形成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北华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吧?”那人看出顾司远眼神中的好奇和探究,笑着回头。 “嗯。比较干,风沙也大。”顾司远坦诚地点头,接着他的话回问,“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看我,都忘了自报家门。我算是这里的管家,也姓顾,叫顾显。这院子里,真要算起来大多都是亲戚,称呼乱得很,为了方便,大家都习惯叫我显叔。” 他带着顾司远拐进了一处偏房,给他拿了一套轻便的衣服和一双凉鞋,“我儿子跟你身形比较相似,这是他的今年衣服,做好就没穿过,你凑合一下。自己家,别太拘束。” 这套衣衫,肩窄摆宽,很明显不是标准尺码的成衣,而是量体做成。 管家儿子都是每年量体裁衣,足以说明顾家讲究。 顾司远思忖片刻,认为他没有理由给自己下绊子,尊重这边的习俗也是好的,还是给换上了这一套在他看来很随意的短袖中裤。 “显叔,好了。” 他从屋中出来,显叔正坐在廊下等他,眯着眼看着他的新装扮,“方才我还觉得你跟禾熙不怎么像,换了衣服才发现,这气质一模一样。改天,让裁缝给你做几套合身的衣服,南淮不比北华,夏天穿衬衫长裤,不太好受。” “我是想着,第一次跟大伯,二伯见面,穿正式些总没错。”顾司远说话尊重,带着疏离,就差没直接说,他是个外人,并不是单纯想来串亲戚。 显叔明显是个老江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上笑容不变,只不过一路上开始自顾自地唠叨,“……你爷爷在你爸爸6岁时就去世了,长兄如父,主家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带大他的两个兄弟……禾熙失踪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放弃寻找,冒充的人年年都有,他一次次欣喜接待,一次次失望,到最后,都不敢再抱希望了……” 顾司远沉吟,“我以为,你们邀我来之前,已经对我提供的信息进行过调查核实。” 显叔一声叹息,“谁愿意相信噩耗呢?” 很快,他们来到会客厅,厅门敞开,显叔象征性地在门扇上敲了敲,伸手请顾司远进去。 会客厅带着很典型的南淮风格,墙上挂着山水,茶案是花梨料,雕刻着花鸟鱼虫。 一名微胖白袍、60岁上下的alpha坐在正位,手上戴着的檀木珠链,脖子上挂着玉石吊坠,另一个中年的男人坐在茶案对面。 这应该就是顾司远的大伯顾禾凯和二伯顾禾仪。他们很放松,都斜靠在椅子上,面前的茶已经空了,应该已经聊了一会,然而此刻水壶的水已经烧开,但都没有去泡的意思。 看见显叔带着人过来,他们也并不起身,只是微微端坐了身子,面向他。 “主家,这位就是顾司远先生。”显叔介绍。 主位上的alpha微微点头,没有自我介绍,而是招呼顾司远,“小伙子,坐吧,跟我们两个老头子聊聊天。” 待顾司远落座,主位上的alpha才开始重新冲泡茶,顾司远看了一眼茶叶,白毫遍布,外形似针,白毫银针无疑。 烫具,投茶,醒茶,冲泡,浸泡约一分钟,倒入公道杯,分茶。 过程中没人说话,但这一套流程,顾司远非常熟悉,他低头双手捧过长辈递过来的茶杯,自然地闻香观色,最后才品味。 “司远看来也比较喜欢茶?受你爸爸影响吧?”坐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放下茶杯,笑盈盈地问。 顾司远眼神投向主位,那个人看上去并不关心,只是慢慢品着茶汤。 “不是,”他觉得有些好笑,“爸爸他不喜欢喝茶,只喜欢喝碳酸饮料。” 话说到这里,那个alpha才抬起了头,眼神如炬,“禾熙小时候,就喜欢跟在我旁边,看我泡茶。” 顾司远明白他们还是在试探,于是迎上他的眼神,直接道明来意,“我父亲生前没有跟我提过,死后也没有对他的过去留下只言片语。是我作为孤儿,总是有一种寻找亲人的执念,所以才找了那么多年。我今天到这来,也只是想做个验证,没有其他想法。” 第71章 那个alpha闻言,久久没有回应。 中年人出来打了个圆场,“司远,跟我们聊聊你爸爸那些年的经历吧……” 顾司远起身弯腰,给两位伯伯和自己分别添上茶,自己一口干掉,这才从头说起…… 他对面的alpha全程没有开口,中年男人倒是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顾司远都一一回应。 直到顾司远说到父亲车祸意外去世,alpha才缓缓问,“你说,禾熙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 顾司远有些疑惑,“对。” 那人摇了摇头,又问,“你是alpha?” 顾司远点头。 又是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我是你大伯,顾禾凯,他是你二伯,顾禾仪。”说完这句话,他疲态尽显,仿佛是放下了一块多年悬在空中的石头,又仿佛是深夜航行中的被熄灭了灯塔,眉眼的倦怠再也掩饰不住。 顾司远想开口叫人,称呼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顾老先生,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来这其实只是找一个答案。来这之前,我以为是我父亲跟家里有矛盾,才多年不联系,但今天,我觉得应该并不是。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顾禾凯抬头盯着他,“你想知道原因。” “对。” “首先,你要成为顾家人。”顾禾凯把茶碗倒扣,开口赶人,“阿仪,你带他熟悉一下家里的情况,我累了。” 顾司远站起来,“顾老先生……” 顾禾仪伸手揽过他的肩,“小远啊,你大伯年纪大了,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出了门,雨早已停了,但是天气并没有变得清爽。 毒辣的日头在将刚刚降落的雨水重新气化,晕起了一层朦胧的褶皱,整个院子变得更加炙热。 “小远,你不要怪你大伯。这么多年,我们虽然已经做好了阿熙已经不在人世的准备,但也总是有一点点侥幸,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确定了,你大伯年纪也大了,心力交瘁也是难免。” 顾禾仪一直和和气气,顾司远也只能颔首称是,只不过心中疑虑更深。 通过顾禾凯方才的表现,他似乎认定了自己父亲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并且一定知道其中的隐情,只是他不愿多说。 南淮跟北华有些不同,两个洲虽然都历史悠久,但北华作为战争的主战场,经历过资源重整、势力重组,而南淮,作为战略支援地,相对受到战争的影响较小,从前盘踞的势力得以维持,导致现在家族文化和观念要比北华厚重得多。 顾司远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来之前也没有打算踏入这摊浑水。 但是现在,他隐隐感觉,他父亲,说不好还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 “小远,你大伯建议,你要认真考虑。”顾禾仪说了一个他觉得很陌生的词,“认祖归宗。” “我不明白。”顾司远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说为好。 顾禾仪很理解他的困惑,“你在北华长大,对家族没有归属感是很正常的事情。要重回顾家,也不是我们口头上相认就可以的。还需要请神灵,拜祖先,入族谱,才能让大家承认你是顾家人,也才能参与家族的事务。” 顾司远摇头,“我并没有这个想法,自由一些挺好。大胆猜一下,我父亲是不是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才会跑到北华。” “恰恰相反。他当年是因为选择了不同的立场,才不得不离开。” “什么立场?” “成为顾家人,你自然就会知道。”顾禾仪温和地笑了笑,并不打算回答。 顾司远觉得有些可笑,“二伯,我能这样叫您吧?如果我真的答应了,那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我会跟你们选择一样的立场?可能我会和我爸爸一样。” “随你。” “随我?”顾司远很讶异,既然如此,何必非得搞什么认祖归宗。 顾禾仪点头,“我们这脉到了你这一辈,就只剩你一个alpha。你大伯今天问你,就是有想法把你作下任主家培养,你的决定,就是家里的决定。所以,你可以好好考虑,不着急拒绝。” 第二章 年漫如梦 顾司远从顾禾仪口中了解了目前顾家的主要情况。 顾禾凯的祖父,也就是顾司远的曾祖父,虽然是如今掌握了锢金矿业的顾家掌权人顾道乾的长兄,但却并不亲近,一来由于的年龄差距大,其二从在生物层面来说,两人只有一半的亲缘关系。 分家时,早就独立出户的大哥有幸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独善其身,且在战争期间,还帮了自己的幼弟一个忙。 从那以后,从前并不亲密的两家才逐渐重新开始走动,并把锢金矿业的物流运输这一块业务分给了顾禾凯。 如今顾道乾年事已高,早就不太参与集团的运营管理,但还没有正式向外宣称自己退休的消息。 其中缘由想想也知道,他下一代的alpha,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掌舵这艘大船。 顾道乾膝下有两个alpha,大儿子顾睿,是如今锢金矿业的集团总经理,小儿子顾明多年前由于车祸不幸去世。 这件事非但不算秘密,车祸发生时还上过南淮的媒体头条。 顾司远找到当年的报道资料,文字描述、照片一应俱全,一辆低调且安全系数高的商务轿车丝毫没有减速地冲向一架超载运输钢筋的货车,车头几乎被压扁,货车上没有固定好的钢筋也穿透了整个车身,剧烈撞击引发车辆自燃爆炸,车上顾明伴侣不幸身亡。 第72章 但他看到这些资料时,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跟辰年当初跟他描述的双亲车祸一模一样。 可接下的信息就对不上了。 顾睿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omega一个alpha,分别叫顾辰元和顾辰哲,顾明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是个omega,叫顾辰飞。 除了顾辰元之外,另外两人都有都有公开露面讯息,顾辰哲很明显是顾家培养的下一代掌权人,而辰飞像是被他们特意放在公众面前的招牌,甚至可以说在聚光灯下长大。 顾司远旁敲侧击地问顾禾仪,有没有以“辰”为名字的其他人,迅速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并且自从他问了那个问题后,顾禾仪也没有再往深了说的打算。 想起顾司远跟辰年提起自己父亲时,辰年特别敏感,迅速跟他提起了顾家。 这样看来,辰年如果不是跟顾家有牵扯,就是仔细研究过,并且套用了顾辰飞的身世。 就连“辰年”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真名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他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吗? 这是顾司远想不通的地方。 不咸不淡地吃了一顿晚饭,顾司远告别离开。 此时天已经黑了,明月高挂,星辰漫天,但他却仍被迷雾笼罩,心事满腹。 思绪不定的顾司远走到自己的车前时,突然来电,他接起,“徐青?” “司远哥,你事情办完了吗?” 徐青这小子,在学校待了半年,胆子是越来越大,知道顾司远来了淮南,第一时间堵到酒店,面对他也越发没大没小,有事时叫哥,不开心了就喊全名。 “怎么了?” “我打工结束了,你有没有空来接我呀?”徐青夹着嗓子央求。 “没有。现在太晚了,我给钱你打车。”顾司远正把电话挂断,突然背后扑过来一个人,牢牢把他的腰扣住。 顾司远差点就要给来人一个过肩摔,就听见那人欣喜地开口,“时樾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司远意识到或许是他这身衣服导致了误会。 他双手抬起,沉声说,“不好意思,您可能认错人了。” 环住他的双手瞬间撒开,顾司远转过身,那是一个跟徐青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一身运动装扮,背着网球拍,像是刚运动回来。 顺着灯光,他看到了男孩后颈上贴着的阻隔贴,那里已经被汗浸湿,微微透出些许信息素的味道。 那男孩吃惊,但却并不害怕,直勾勾地盯着顾司远上下打量,反倒是逼得他后退了两步。 在北华,omega常常比较敏感,顾司远在公共场合,都处于礼貌会跟他们保持适宜的距离。 但是眼前的这个穿着清凉的omega似乎并不在意,像是对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习以为常。 不得不说,对于omega,南淮的环境确实要比北华开放很多。 顾司远在心中感慨,男孩开口问他,“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时樾的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身看似普通的衣服,“这都能也能看出来?” “我设计的。”男孩把要掉下的包往上提了提,强调,“他的衣服都是我设计的。” 顾司远想开口,被男孩打断,他的语气冰冷,带着上位者的强势,“我不管你跟他之前是什么关系,以后最好给我断了。再让我看见你第二次,别怪我把你扒光了扔大街上去。” 这是顾司远第一次见到这么蛮横的omega,竟然让他有些新奇,不由笑了出来。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男孩定定地站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不耐,“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招惹我顾汶晦的人,到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顾汶晦?” 姓顾。 顾司远回头看了一眼不远的宅院。 “没错。你长得很好看,越是漂亮,就越要小心,不要白白浪费你这身漂亮的皮囊。”顾汶晦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在顾司远脸侧轻轻拍了两下。 很没有礼貌。 顾司远皱眉,将他的手腕狠狠握住。 alpha的力量远非omega能比。顾汶晦吃痛,大声呵斥,“放开。” “作为一个omega,你太鲁莽了,以后会吃亏。”顾司远没打算松手,用力把男孩扯入怀中,死死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伸往他颈后,猛得把阻隔贴撕掉。 顾汶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叫,却被捂住了嘴。 “你看,当你想对别人做的事情落在你自己身上,是不是也不太好受?”顾司远无视他的挣扎,淡定地教育,“嘴下要积德。我见过真正心狠的omega,都是嘴软手硬。” 顾司远松手,顾汶晦用力过度,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他喘着气,一脸惊讶地问顾司远,“你是alpha。” 顾司远点点头,单膝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剂阻隔贴,趁顾汶晦还没有反应过来,帮他贴好,“热敏期期间,虽然打了抑制剂,也不宜大量运动,更不宜随意在外边挑衅别人,阻隔贴作用有限,情绪波动过大的话,容易导致信息素外溢。” 做完动作,他起身,俯视顾汶晦狼狈地站起来。 “你怎么可能是alpha?” “不重要,小朋友。”顾司远无意与他纠缠,打开车门,“你说的时樾,是显叔的儿子吧?这身衣服是显叔借我替换的,跟你的人无关。” 第73章 一脚油门,顾司远把他甩在身后。 他这时对顾禾凯想要把他作为任主家培养的说辞信了两分。如果他大伯二伯的孩子,都是顾汶晦这样的德性,那确实要令人头疼。 没消停两分钟,手机又响了,还是徐青。 电话一接通,徐青就在对面演了一出委屈涕流的戏码,“司远哥,所以你不来接我,是看上了别的omega吗?他比我好看,还是比我温柔?所以,你是打算不要我了,是不是……” 顾司远头很疼,不想再听他念叨,“你给我发地址,我现在去接你。” 对面立马收声,甜甜道了一声“好”。 不愧是辰年教出来的学生,在变脸这一习惯上深得真传。 徐青在一家琴馆打暑假工。 南淮的琴馆和北华还不大一样。 北华的茶馆,兼备艺术表演和喝茶的功能,有常驻的琴师和曲艺家。 而南淮的茶馆,单纯是卖茶叶,很少有人去茶馆休闲,反倒是琴馆,兼具了喝茶休闲的功能。 能到琴馆消费的人群,通常都对茶琴文化略知一二,也因此对茶艺师的服务质量要求也高。 徐青才到南淮不久,就找到了这份兼职。 一般情况下,琴馆是不招大学生兼职的,因为他们工作时间不稳定,水平参差不齐,还容易和客人起冲突。 徐青当时刚说明来意,就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但徐青有眼色呀,一瞅老板桌上玻璃公道杯中盛着的开水,礼貌中带着失望,“那就不打扰老板喝碧螺春了,再不投茶,开水的温度就太低了。” “你等等。”老板叫住了他,“说说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喝碧螺春,而不是别的绿茶。” “碧螺春全身披毫,冲泡水温要求低,静水上投,才能保持茶汤清澈明亮,茶香清新。” 徐青就这么得到了这份工作。 虽然他手法上生疏了一些,但对于茶的了解还算全面细致,学习能力强,也肯干,经常帮人顶班,很快就被同事的接纳。再加上他嘴甜会来事,回头点名让他服务的顾客也很多,老板也因此非常满意。 这份工作的工资并不低,但徐青却一如既往地保持朴素,同事问起,他也很不避讳地说自己是受资助上的学,要省下钱交学费和生活费。 久而久之,大家在生活中对他更照顾了些,偶尔请他吃饭,给他带一些自己不用的衣物。 徐青照单全收,但也会在平时中帮他们多承担一些工作,这就导致同事和老板约看他越觉得喜欢,纷纷要给他介绍对象。 没到这时,徐青通通婉拒。 “为什么呀?有一个好对象,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啦!”今晚下班,热情的同事又开始对他进行游说。 徐青没有回应,他好像在走神,一直紧紧握着手中的信封,看向空空的路口。 同事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疑惑,“你是不是在等人。” “阿……对。”他羞涩地笑笑。 同事尖锐暴鸣,“是不是你对象?” 徐青连忙捂住他的嘴,“不是,不是。” 就在他们还在拉拉扯扯,顾司远的车稳稳停在他们面前,他降下车窗,看了一眼琴舍招牌,“年漫如梦”。 第三章 宛宛类卿 徐青很快发现顾司远,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带拘谨地站着。 在他要喊出自己名字时,顾司远立马下车,帮他打开后车门,“这是你同事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一道送你们。” 同事很有眼色地蹿上后座,然后把门死死关上,徐青看了一眼顾司远,发现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坐到了副驾驶。 一路上,徐青的同事有意无意想套顾司远的话,顾司远的职业注定了他擅长玩这种文字游戏,无形中化解了好些尴尬的问题。 下车时,同事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家底反倒被对方问了个清清楚楚。 徐青一直在旁边观察顾司远的脸色,没说几句话,等人下车后,才带着些许忐忑说,“司远哥,不好意思啊,他就是有些好奇。” 顾司远摇摇头,“如果他们的误会能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我也不介意当这个幌子。” 普通人被揭穿之后必定会难堪,但徐青既不是玻璃心,也不是第一受到拒绝。 他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在顾司远面前根本不够看,只是有些挫败地恹在副驾上,“所以我今晚提出要去你那,也会被拒绝吧?” 顾司远头都没回,“去我那睡沙发?你上次不是说睡得全身酸痛,还去?” 徐青有被气到,脸颊鼓得像个仓鼠。 顾司远觉得好玩,伸手薅了薅他的毛绒绒的头。 他这个举动,在徐青看来并不暧昧,反而让他想起辰年。 辰年也有这个习惯,每次上课,总能找到时机狠狠蹂躏他的头发,态度就像是对待家中的小宠物。 这下徐青的火气“蹭”一下冒上了头,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说是来找辰先生,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坚定,才来几天,转过头就找了当地的小情人。” 别的事倒还好,关于辰年的话题如今对顾司远来说非常敏感,他的脸一下就黑了,“徐青,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走回宿舍。” 他严肃的语气一下把徐青震住了,但认识久了之后,徐青或多或少也知道顾司远这个人对于omega的容忍度比较高,不会做出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顶多也就是跟在他身后,打着车灯监督自己走回去。 第74章 于是徐青眼睛一闭,用尽最后的勇气喊出来,“我才没有!你身上的衣服明明就是南淮这边年轻人做给自己情人的款式!” 顾司远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短衫,又是这件衣服。 在他眼里,这也只是一件带有淮南特色的衣服,银白色的丝绸,有大面积的暗纹,袖口和衣角有精致的绣花。 “怎么看出来的,不久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他很疑惑。 “哪里普通,这是南淮的传统服饰,经常用作alpha和omega伴侣之间相互交换的信物。a、o因为对光色的敏感性高一些,beta眼中这只是一件素净的白色衣服,但只要在光照下,a、o就能看到衣服上的暗纹折射出的炫彩。料子虽然是机织,但每一件上面的暗纹都不一样,每一件都要重新开模调整丝线排序,做起来非常费劲,因此南淮的alpha也常在正式场合穿着,表示自己有伴侣,或者受欢迎。” 正巧对面驶来的车射来一束强光,顾司远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 怪不得,顾汶晦一眼就看出他穿了别人的衣服,并且马上发疯。 不过,显叔虽然是个beta,作为南淮土生土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衣服的特别之处,为什么还拿给自己换上…… 徐青看顾司远不说话,以为他心虚,顿时有了底气,故作可怜,“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之前是因为……” “再往下说,你就给我下车。”顾司远罕见地打断人说话。 徐青发现他是真生气了,不敢再火上焦油。 顾司远把人送到宿舍楼下,靠边停车,一句话都没有,等徐青自己走人。 徐青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塞到顾司远怀里。 顾司远转过头,挑着眉,用眼神问徐青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用给我打钱了,我现在已经能自己赚学费生活费,这是我省下的一些钱,先还你一部分。” 顾司远把卡重新放回他手里,“生活费我会给你打到毕业。这卡你自己留着,你这俩钱,不够我刷一次。” 徐青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 他以前认为,辰年跟他的最大不同,是辰年受到过高等教育,而他只是堪堪摸到知识的门槛,那还是家里为了能卖出个好价钱才让他上的免费课程。 除此之外,他们都一样,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辰年上课的时候跟他说过,顾司远喜欢势均力敌的伴侣,让他好好加油。 徐青不明白辰年口中的势均力敌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所以他一直以辰年为榜样。 当顾司远跟他说,要送他去学校上学时,他欣喜若狂,自以为可以变得和辰年一样。 他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他拼命念书,用力生活,开始的时候很吃力,别人轻易就能理解的知识点,他要花费十倍的时间去弄清原委,常常温习功课到凌晨,但成效也不高。 哭过,也绝望过。 但是努力还是能见成效,经过半年的学习,他慢慢掌握到方法,这才勉强没有挂科,能让自己稍微能够喘口气。 也是经过这半年,徐青才开始察觉,辰年那种睿智淡定、举重若轻的处事风格,是靠渊博的见识和学问支撑起来的。 而那些学问,远超现在他接受的教育能传授的范围。 他兼职时候就已经发现,就算是他只辰年那上了短短一个多月的茶艺课程,他所掌握的信息,也比自己有多年工作经验的同事多。 如果说,在北华的经历,让徐青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尊严,那在南淮的这半年里,他开始感觉、触摸到这个社会的中存在的重重壁垒。 顾司远很敏锐地察觉到徐青的局促和失落,想了想,解释:“omega以后要吃的苦很多,现在你没必要为了这三瓜两枣这么拼命,有机会就好好学。” “司远哥,有时候我真的很恨辰年先生,恨他为什么把你抢走了,又不要你。”徐青死死抓着那张卡不放,“他那么好,你跟他在一起之后,就再也看不上我了。” 徐青感激辰年给他传授知识,也隐约猜到,今年年初,北华那些非法抽取omega信息素的机构被一锅端掉,背后少不了辰年的运作。 但是在他看来,顾司远和辰年之间就是单纯地在一起,普通地分手。 所以,他即使他知道不对,仍旧忍不住怨恨。 顾司远没有接他的话。 徐青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常常会用不同的方式,提醒着顾司远,他对顾司远来说是特殊的。 这也是为什么,顾司远继续跟他联系,能对他保持耐心的原因。 这种不同,归根到底还是来自于辰年。 他们初次见面,是因为顾司远觉得这个乖顺的孩子跟辰年有几分相似。 后来,是因为他需要帮辰年的忙,而把这个孩子收到了身边。 再后来,或许是辰年觉得他聪明,又或许是单纯的利用,手把手教了他一些东西…… 这导致徐青身上慢慢开始侵染了辰年的气质。 这几天,顾司远也发现了,徐青这半年过的应该也不太如意,从前迷茫单纯的少年脸上,也开始浮现愁绪。 但徐青的适应力一向很强,在顾司远面前,他永远都活泼积极,古灵精怪。 顾司远时常看着他思绪游离,想着辰年如果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他们,那他真实的性子是不是跟徐青应该有几分相似。 第75章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找不到辰年,会考虑我吗?”徐青低着头,不敢看顾司远。 顾司远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我会找到他的。” “万一呢?或者万一你找到了他,他不同意……” “没有万一。”顾司远再次打断他。 徐青沉默片刻,没有再继续问,默默把卡收了回去,又掏出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票,“明天有空吗?和我去看演奏会。” “徐青。我一个老男人,没什么值得留恋。而且你也不用为我给你的那点钱而有负担,那是你帮我做事之后的报酬。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顾司远不可谓不苦口婆心。 “顾辰飞。”徐青生硬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 “顾辰飞独奏音乐会。”徐青把票递给顾司远,“他是我们琴舍的大股东。他要开音乐会,老板给了我们员工一人两张票。开始我是觉得他的名字和辰先生比较像,就去找了他的演奏视频。我见过辰先生演奏,他们虽然长得不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演奏的时候像极了。” 顾司远接过,盯着票面上的宣传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了。” 徐青没有等顾司远的回答,飞速下车,奔上楼,他知道,顾司远一定会去,那也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吧? 第四章 无尽空虚 顾司远只从徐青口中说过一次,但没亲眼见过辰年抚琴。 辰年家的茶案旁的确摆着一床琴,但是那更像一个昂贵的装饰。 他怂恿过辰年,辰年兴趣缺缺,几次都被他糊弄过去。后来辰年受伤,搬到顾司远家,就更加没机会动琴。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顾司远只能把之前的记忆掰开揉碎了再一次回顾,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质疑自己,他爱上的辰年,到底是骗子制造出的一个虚拟幻影,还是真实存在的人。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电视闪着刺眼的白光。 画面中,辰年被绑在医疗椅上,有种脆弱的美感。 “……既然条件都谈好了,开始吧……” 他说话语气那么温柔,却总是让人无法违背他的意思。 针管穿透他的腺体,他额头上的青筋爆起,死死咬住口塞。疼痛让他的眼眶瞬间充盈,随着难耐的呜鸣,泪水从睁着的眼睛中滑落。 顾司远死死盯着输液管中缓慢流动的液体将存储试管慢慢填满,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个鼻息,狠狠嗅着里面传出的味道。 omega的信息素由他的鼻腔直冲大脑,刺激得他浑身哆嗦,不由自已地露出他尖锐的虎牙。 可笑的是,没有腺体可以供他咬。 顾司远抬起手,咬住了自己的大臂,刺痛只在一瞬间,alpha自身分泌的信息素有麻醉的作用,他感受不到快感,也感受不到痛楚。 当他松开自己的下颌,只留两个血洞,残留在臂膀之上。 空虚。 只有无尽的空虚。 顾司远就这么躺在沙发上,任由自己的鲜血浸染了他的半个衣袖,这才爬起来,打开茶几上的医疗箱,熟练地给自己消毒止血,贴上愈合贴。 他手臂上的咬痕比比皆是,而这次的地方,跟上次结痂未掉的咬痕太近了,顾司远在消毒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血痂,痛得他“嘶”了一声。 视频中的辰年也晕了过去,镜头剧烈晃动,顾司远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看见人被自己抱起。 那是什么感觉? 顾司远回忆,好像,那个人一碰就会碎掉。 那一次,顾司远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害怕。 他看着手中的鼻吸,绝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究竟是多狠的一个omega,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抽信息素,但如果他真的狠心,为什么还有给他们留下这样的东西。 他去做过检查,他的生化指标并没有显示任何被标记的指征。 于是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让他放心,像他这样的情况不是特例,偶尔也会出现alpha没有进行标记行为却对依恋某个omega的信息素,但这种依恋更像是alpha为了精准捕捉目标而产生的现象,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很快这样的依恋就会消失。 他问医生,有没有戒断药物。 医生答:又不是病,怎么可能有药物。 然而有缓解症状的方法,前提omega答应配合进行治疗,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双方的逐渐减少见面的频率,直到症状完全消失。 顾司远试过,都是放屁。 他尝试过把鼻吸放进设定好开锁时间的箱子,但在砸坏了六个箱子以后,他放弃了挣扎。 那不是戒断,是凌迟。 顾司远抬手关掉了这段他看过无数遍的视频,握紧手中的瓶子。 不知道,这个鼻吸能用多久? 在用完之前,如果还不能找到辰年,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 离演奏会开场就剩10分钟,顾司远还是没有出现。 就在徐青以为自已要空等,他出现了。 徐青第一时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顾司远,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顾司远看上去很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徐青迎上去,扬起甜甜的笑,“司远哥,你来啦?” 顾司远把手抽了出来,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不想笑就别笑,很难看。” 第76章 说完自顾自走进音乐厅。 徐青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急急追了上去。 音乐厅的大堂中,挂着顾辰飞的巨幅海报。 乍一看,他和辰年长得并不像。 顾辰飞眉眼精致,气质明媚又自信,跟辰年的内敛大相径庭,但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眉眼中都透着一股温柔的韵味。 顾司远仔细看过他所有的履历。 他是南淮有名的天才琴童,3岁就能在琴上拨弄简单的旋律,5岁开始系统学琴,10岁第一场公开演出,就能弹奏《离骚》、《平沙落雁》这样的大曲子,11岁,开始和乐团合作演出,虽然欠缺沉稳,但技术上已经没有什么瑕疵。12岁考上南淮最好的音乐学院,演奏专业毕业后,立马继续读了音乐学的博士,如今才刚刚22岁,不仅是业内公认的最有潜力的omega琴师,同时成为了音乐学院最年轻的老师。 他的演奏会,虽然不是座无虚席,但也是人头攒动。 顾司远不懂琴,也不怎么听得明白琴音乐。 但是在他看见顾辰飞入场的那一霎那,他就明白徐青说的像是什么意思。 他太熟悉辰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辰年的举手投足,根本就不像一个救助中心能养出来的孩子。 他会根据不同的场合衣服变换适应的走路姿态,举杯握手永远在最适宜的高度,点头鞠躬也能恰到好处地表示谦和。 就跟顾辰飞一样,他上台的步态是那么优雅,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脸上的风采却告诉在座的观众,他不可小觑,面对观众坐下,他抬手起势,手臂停顿是那么有力量,右手拨动琴弦,琴发出的清亮的声音又和他的动作又是那么吻合。 这就是大家族几十年培养出来的孩子,被家庭教育潜移默化地浸染,就连行为举止都在不知不觉中统一了调子。 一场两个小时的独奏会,顾司远听不进去一点。 他脑海中的身影,仿佛和台上的这个重合。 从个人主观情感上看,他几乎认定,辰年就是顾家人。 但是他没有客观上的证据,一来,顾家为大众所知的孩子中并没有辰年,二来,逻辑上他们也不能把自己家十多岁的孩子扔到南淮。 熬到演出结束,顾司远立马站起来。 “司远哥?”徐青叫他。 “有签售会吗?” “好像有。”徐青给他指了指方向。 “你在这等我回来,别乱走。”吩咐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顾司远跟着队伍挪动,终于来到了顾辰飞面前。 他低头签字的样子,几乎和辰年一模一样。 “您好。”他抬起头微笑着和顾司远打招呼。 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那么相似。 “您好,可以给我您的专辑,有什么想签的话吗?您的名字?”他礼貌地问。 “年漫如梦。”顾司远吐出四个字。 顾辰飞手顿了一下,低头飞速写着,“谢谢您的支持。” “为什么琴馆要叫这个名字?”顾司远问。 顾辰飞猛地抬头,他面前的这个人脸上,没有粉丝的欣喜,也没有音乐爱好者的热情,盯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探究。 他笑了笑,把专辑递还给他,“漫漫长年,恍如一梦。希望您不要虚度。” 顾司远接过,没再说什么。 顾辰飞的反应有问题,他对自己琴馆的名字异常敏感,偏巧这里面的第一个字,就是“年”。 会跟辰年有关系吗?他不确定。 顾司远萌生起了强烈的愿望,想要跟顾辰飞再多一些接触。 他或许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他大伯的提议,虽然他知道,这一脚下去,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 在目送顾司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徐青站在原地,苦涩地笑了。 把票送出去之前,他就试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为什么还要这样去做呢? 可能是想让这个始终对他温柔尊重的alpha心想事成,也可能他还抱有一丝幻想,顾司远在这之后能够明白,辰年并不是特殊的,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人。 正当他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一个人站定在离他不远的走道上,叫了他的名字,“徐青。” 徐青朝他望去。 “好巧。” 徐青眨眨眼,有些不确定,“你是?” 男生咧嘴笑了,“这是第三次你问我名字了,我们是同班同学,我叫黎长佑。” 徐青一拍脑门,“抱歉啊,我脑子有些不好。” 黎长佑被他鬼灵精怪的表情逗笑了,“你居然也喜欢琴,这让我没想到,我以为,你只喜欢学习。” 徐青看了一眼已经快空的场馆,想着还是到门口等顾司远,于是就顺着人流,跟黎长佑一起走出去。 “我在琴馆打工,是老板送的票。”徐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听个热闹,也不是太懂。” “你还有时间琴馆打工?” “嗯。要挣生活费。”他笑笑,完全没有觉得难堪。 “会弹琴?” “不,不会。我会一点茶艺。”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又把黎长佑给逗笑了,他想了想,问:“回学校吗?我开车来,送你。” 徐青摇头,“谢谢,我有同伴。” 第77章 第五章 迟到真相 顾司远度过了一周酒绿灯红的生活。 和单纯的买醉不同,他寻找的是一个能在南淮立稳脚跟的机会。 结果就是,他频频碰壁。 北华的资源和人脉在南淮并没有太多用处,无论刚上酒桌时如何称兄道弟,一旦知道顾司远只是一个从北华来的律师,接下来的话题将不会有人再深入去聊。 顾司远现在略微能够体会到陆易当年刚毕业时的处境,没有任何势力能依仗,也没人认同他自身的能力。 当一个人没有能够交换的资源,就等于这个人没有任何价值。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好像只有一条路,但是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走。 顾司远拿起电话,将通讯录翻到陆易的那一条,迟迟没有按下通话键。 他们上一次通话,还是在一个月前,陆易约他到“至下”喝酒。 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并排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顾司远先倒下,陆易把他扛回包房,两人像小时候一样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顾司远清醒时,陆易还不省人事,半个身子挂在床外面,任人怎么拉扯都跟死猪一样,顾司远帮他把被子盖上,拿上外套走了。 顾司远那时候不知道该跟陆易说什么好,现在也是。 但是好像,他们彼此之间就是有些无用的默契。 正当他犹豫,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阿易”来电。 顾司远舔了舔下唇,慢慢滑动接听按钮,“阿易。” 对面似乎也没意料到电话接通得那么快,顿了一会,才问,“你,最近还顺利吗?” “嗯……”顾司远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含混应了过去,“你呢?” 陆易沉吟片刻,才道:“远远,我要搞辉丰能源。” 很直接,也很突然,没有任何铺垫。 顾司远并不意外,他们之前厘清集团内部的问题时,就发现辉丰已经开始蚕食路辉,按照陆易的计划,动他是早晚的事。 但他没想到,陆易的动作这么快,也没想到,陆易现在还会跟他讲这些。 “有把握吗?”顾司远问他。 “没有。” “抱歉,阿易,我还不能回去……” “远远,我以为至少你会问我一句‘为什么’。” “我以为……”以为以陆易多疑的性子,他不会再相信自己,也不会希望他过问公司的事务。 “一个月前,就是我找你喝酒的那天,辰年给我发了一封定时邮件,内容只有一个网站链接和一串一次性密钥。那个加密网中,存储着我母亲生前的通话和邮件,还有你父亲车祸的调查记录……远远,顾叔叔的死不是意外。” 一切都是因为信息素阻断剂。 网站中的信息经过了删减,很多人名、地名和专有名词信息都被隐去,可以说是被剪得稀碎,但从余下的内容已经足够他捋清楚事情的原委。 当年,陆白芝手底下的某个项目进行得非常顺利,在快要进入关键性的试验阶段时,辉丰以材料短缺为由,拖延为陆白芝提供药矿原料,整个项目面临停摆。 陆白芝上门追讨,丁启咬死不是故意拖延,而是近几个月地壳运动剧烈,南淮官方禁开矿的日子变多,矿产稀缺,他们拿不到购买权。 陆白芝很看重这个项目,也不愿意受人桎梏,顾司远的父亲此时提出,可以为她寻找其他提供原料的路径。 顾禾熙,也就是当时以顾芯竹,不负所托,直接从南淮的小矿主手上买到一批材料,并成功运回北华。 也因此,项目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当大家都还沉浸在喜悦中,顾芯竹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没了他从中斡旋,小矿主手中的矿很快就被其他人高价抢走。 大家都劝陆白芝将工作重点放在购买原料上,没想到她当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顾芯竹的死因。 她派出了所有能用的人跟进案件的调查,在所有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寻找证据,排查跟顾芯竹接触过的所有人。 结果发现,问题出在他常去的一家修车行。监控显示,当时有人动了他的刹车油管,但是修车行否认有这个员工。又因为车辆在被撞击后自燃,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壳子,根本没办法验证刹车是否真的有问题。 肇事货车司机也在事故现场当场死亡,而司机不久前被被确诊胰腺癌晚期,就算没有这次车祸,他的存活期也只剩下2个月。司机家中只有一个老人和一个幼子,警方在定性了车祸性质之后,他们都搬离了原来的社区,老人家被转移到了一家很好的康复医院,而小孩的监护权也转到了那家康复医院所在的社区。 陆白芝悄悄拜访过他们,老人患有阿兹海默,什么都不记得,小孩更是一脸懵懂。社区方面说,康复医院的费用和孩子的抚养费,都由一个公益信托支付,这个老人和小孩的名字,一个月前才被添在受益人名单上。 她继续追查这个信托的初始创建人,是丁启。 正当追查有了眉目,陆白芝陷入了信息素引导针剂引发过敏的危机中。 在陆白芝跳楼当天,她手下的人已经查到,仓库中有一批生产原料被调包成未经二次提纯的材料。 陆白芝在办公室里接到这通电话后不久,留下最后一条录音。 第78章 “事实很清楚***和辉丰为了阻止********信息素引导剂等药物的研发,设计杀害顾洽,引发公众对药物恐惧……*****丁启通过陆杳通知我,我和小易只能活一个。我要死了,事实证明***是对的,只依赖资金和技术的改革不可能成功,那个利益共同体现在比我们强太多……我在此把所有的研究日志和通话记录上传,希望能有人,能在适当的时机继续走下去……” 陆易给顾司远放了那段录音,陆白芝的语气很平静,也很绝望。 被隐去的信息素很多,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以隐约可以猜到,信息素阻断剂应该是导致陆白芝和顾洽的死亡重要原因之一,且当时受牵连的人还有很多。 “可是我妈妈没想到,她的电脑早就被植入了木马,网络都已经切换成了内网,她所看到所有常规网页都是镜像,上传的东西也都被丁启拦截。只不过,她所用的加密方式很强大,需要解码器,丁启破解不了,只能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打了个包,存在自己的数据库中。 “妈妈死后,陆杳接手了公司,他把材料调包的事情彻底压了下去,向公众宣传引导药剂不安全,停止研究,甚至解散了当时的研发中心,彻底把路辉变成一个高端的药物生产厂。” 顾司远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所以说,你妈妈被丁启逼死,而我爸爸也是被他谋杀的?” “对。” “所以上次你的车有问题,是因为他在故技重施?” “我怀疑,是。” “丁启为什么这么做?新药研发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杀人灭口?” “还不清楚。” “陆姨原来是要把这些传给谁?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又为什么要把这些信息告诉你……” 这更像是顾司远的自我呢喃,陆易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你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需要时间验证他给的信息。”陆易的声音逐渐低沉,“而且,你那晚上,也没打算跟我说话。” 顾司远语塞。 他瘫软在沙发上好一会,琢磨那些事情的关联,陆易在拿到陆杳手上的项目资料后,也在继续进行试验,也就是说陆易如今也面临生命危险,所以,陆易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我这两天就回去。” “不。远远,我需要你在南淮。” 顾司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辉丰能源现在在北华可以算是一手遮天,陆易需要外界的力量,其中最有力并且最有可能攀上的关系,就是南淮顾家。 “你让我再想想。” 他挂断了电话。 顾司远现在非常挫败。 辰年没有选择把真相直接告诉他,而是把所有信息都给了陆易。 他给了陆易选择权,或者把这一切告诉顾司远,或者永远瞒着他;或者继续把自己的身后交给对方,或者孤军奋战。 而留给顾司远的只有一个几乎不用思考的问题,是否要接受陆易给的台阶。 辰年可真是机关算尽。 一步一步都计划得明明白白,就等着他的猎物踩坑。 但是至少,辰年没害过他。 是不是也可以证明,他在辰年心里,还有一定的分量? 顾司远苦笑着摇摇头。 辰年走之后,他翻遍了家里的所有地方,以为这个omega至少会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可惜,什么也没有。 辰年能为陆易豁出性命,大概是因为陆易还有价值,而他…… 在此之前,顾司远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弱者,没有选择权。 倘若他可以被利用,辰年会不会为他驻足? 是时候该好好干活了。 顾司远目前还不能确定顾禾凯和顾禾仪的意图。 第一次见面,他们只确定了顾司远的身份,连他是什么品性,能力如何都没有了解,就画出把他当成下任主家培养这样的饼,岂不是太奇怪了? 所以,顾司远宁愿自己去自己开拓人脉,也不愿意在借势后,糊里糊涂做了别人的傀儡。 陆易给出的信息,倒是让他回想起,在说起他父亲的死时,顾禾凯的反应有些奇怪。 不意外,也没有愤怒,好像他们早就笃定,他父亲会死于非命。 他们究竟是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司远猜不出来。 他要回顾家,但绝不是以现在的姿态。没有筹码,只会被人拿捏。 第六章 地位翻转 顾辰飞再次碰见顾司远,是在一次没有意义的聚会上。 这种聚会的目的,就是在无聊的夜晚找乐子。 通常由一小撮人发起,包下整个夜店,不限制入场人数,只要有场内人带,就能参加这场夜晚的游戏。 大多数人就会在这群陌生人里找可以陪他消遣的对象,也有像顾辰飞一样,在圈内有些名气,因此被迫加入,来充当这场盛大聚会的噱头。 之所以什么都明白,却推不掉,还不是因为今天这场聚会的发起人,是黎家最受宠的也是唯一的一个omega,黎曦。 黎家做的是能源生意,是御演乄南淮市场份额最大的电力公司,南淮中心区的超过一半的民、商用电以及市政用电,都由黎家的公司供给。 第79章 而发电的主要原料来自于锢辉矿业。 黎家和顾家因为这层利益关系成为了世家,生意往来密切。 所以黎曦的面子,顾辰飞一定要给。 黎曦作为黎家一众alpha捧在手里长大的独苗苗,从小就贯彻执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策略,做事不顾后果,说话百无禁忌。 这种一贯由alpha组的局,也就他一个omega敢这么大胆攒人。 只不过,顾辰飞也知道,黎曦向来看不惯他,觉得他假清高,所以即使来了,也只在位子上默默喝带酒精的饮料。 果然,黎曦和alpha调情调累了,矛头就转向了顾辰飞,“顾老师,这又不是学校,坐那么端正干什么,在场这么多帅哥美女,你是一个没看上?” 顾辰飞只是不想落他面子,又不是非要上赶着巴结他,当然不会顺着他说话,“这么多人又有什么用,我还能让他们排着队挨个标记我?” 黎曦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没alpha的命,却在做alpha的梦,于是冷哼嘲讽,“虽然不能,但是也能多卖几张演奏会的票呀,不至于逢人就送,还让学生凑数,你说对吧?” 顾辰飞的拳头一下就硬了。 黎曦这人,惯会打人七寸,一下就戳中了顾辰飞的痛点。 没错,他的演奏会并不是那么卖座。 顾辰飞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南淮顶尖学府的老师,是因为他是omega,也是因为他姓顾。 但要说顾家有多在意他的事业发展,就不一定了。 刨除家里的财富地位给顾辰飞带来的一些隐性加成,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全靠自己的努力。 虽然他的演奏水平不足以跻身业内顶尖的那一波人,但若是家里多操点儿心,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是教授职称,演奏会也会一票难求。 omega的事业能做到这种程度,足够他们用作社交的筹码。 正当顾辰飞想发作,身后及时有人给他解了围。 “顾老师的演奏会我去听了,很打动人,我还排了老长的队买专辑。” 他回头,一个样貌姣好的人拿着酒,靠在沙发背上,笑得很明艳。 顾辰飞一下就认出来,他就是在签售会上问他琴舍名字的那人。 顾司远这一句话,立刻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 虽说这是相对开放的场子,但大家都很有眼力见,没有被邀请,是不会凑到主桌这块坏人气氛的,更何况,来人还公然驳了东家的面子。 气氛有些焦灼。 然而,顾司远像是根本没察觉到那些刀扎似得目光,怡然地对着黎曦举了举杯,“感谢黎先生,今天的酒很到位,喝多了,别介意。”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摇摇晃晃地往舞池走去。 黎曦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被人群淹没,这才饶有兴趣地回头问顾辰飞,“你朋友?” “不是。”他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淡淡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那时候没有别的想法,是真的想透口气。 顾辰飞自小习惯了比较安静的音乐形式,嘈杂轰鸣的环境早就把他的头震得嗡嗡响,厚厚的音幕让他的耳压明显上升,就算没有那人打岔,他也打算出去喘口气。 他绕过中场,出到夜店的平台,享受片刻的安静。 顾辰飞背身靠在栏杆上,低频节奏透过钢筋水泥直直向她扑来,她透过那扇门的玻璃小窗,看着窗内闪烁的霓虹,只感到空虚。 门又被打开,低频音符顺着铺好的地毯喷涌而出,被音律簇拥着的那个人,乍然跟他打了个照面。 “又是你。” 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难免让人觉得他心怀不轨。 顾辰飞警惕地起身,观察周围的情况。手伸进衣服口袋,握住手机,随时准备拨打求救电话。 但来人表现得也很意外,他没有上前,双手摊开举起,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额,顾老师,我来透口气。“方才我还以为你喝醉了。”顾辰飞冷冷说。 “哪里可能喝醉,我是来找路子的,又不是找乐子,都是应酬。”他耸耸肩,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顾辰飞身边,看向楼外的景色。 平台不高,可以看到涌进店里的人络绎不绝,离开的确鲜少。偶有些三五成群,从这个店出来,朝那个店奔去;也有人满脸败兴,愤愤而出。 夜晚的风总比白天冷,吹向来人的侧脸,把他的发梢吹乱,露出眉梢的一点痣,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格外引人注意。 “我对omega不感兴趣。”顾辰飞为自己短暂的恍惚感到恼怒,转过头冷冷说,“你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接近我,还是省省,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资源。” “啊?我是alpha。” “没区别。” “顾家的人都这么敏锐吗?”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回身面对顾辰飞,回答得很坦然,“我确实有求于你,但是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个意思,倒不是质疑顾老师的魅力,只不过我也姓顾。” 顾辰飞迅速反应过来,这才开始正视眼前的人,认真打量后,摇头,“我确定没你这号亲戚。” “我叫顾司远,是顾禾凯的侄子,算起来,要叫你一声,小叔叔?”顾司远自报家门。 顾辰飞皱起眉头,“顾禾凯?他们家的孩子我记得只有汶晦一人。” 第80章 “就汶晦?怪不得……”顾司远有些后知后觉,子嗣单薄在南淮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怪不得他们敢刚见面就开出那样的条件。 在顾辰飞的耐心耗尽之前,顾司远把自己的身世捡不要紧的部分说了一番,“……我来南淮,主要是谈生意,顺便证实一下查到的关于我爸的消息,我也没想攀亲戚,他们一见面就给我开出那样的条件,确实把我震住了。” 顾辰飞皱着眉,分辨他话中的真实性,“北华的企业?做什么?” 顾司远从怀中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路辉生物,顾司远,法律顾问。 “就是推出了改良抑制剂的那个路辉?这么大个集团,派一个法律顾问来拓展业务?”顾辰飞嗤笑。 “名头而已,你找人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在北华就是被陆总派在外面干这个的。” 顾司远神态语气都没有半分不自然,顾辰飞这才信了几分,把名片放回兜里,“没想攀亲戚,却有求于我?” “嗯。我想知道自己要不要认下这门亲戚。如果顾老师能为我开解一二,不甚感激。虽然不知道我对你有没有用,但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也可以效犬马之劳。” 黎曦他哥来场子里催他回家时,他看见顾辰飞和方才为他解围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一起从平台进入内场,然后各自分开行走。 “刚才那个人是谁带来的?”黎曦问他身边的同伴。 没人知道。 “我先回家了。”他瞅了一眼叉腰皱眉的他哥,迅速交代,“帮我查清楚,明天我要他的所有信息。” 没错。 这个局是顾司远处心积虑混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顾辰飞,他想明白了,单刀直入才是最快的方式,既然他能从顾禾凯那边了解到顾道乾一家的信息,那反过来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他没想到,作为alpha,他自己还要靠出卖色相换入场券,来之前还被人再三叮嘱要收拾得“诱人”一些…… 那是形容alpha的词? 好在,结果令人满意。 没过两天,顾辰飞主动联系他,邀请他一起玩赛车。 因为不熟悉路况,顾司远到得有些晚,休息室里只剩几个omega喝着下午茶聊天,顺带看看alpha们的赛车竞速直播。 看到他走进来,顾辰飞主动介绍,“顾司远,我远房亲戚,alpha。” 那些质疑的眼神瞬间转变,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顾司远此时非常怀念北华omega的乖巧和内敛。 为了躲避那些omega的轮番盘问,他走到落地大玻璃前看跑道上的比赛。 已经到了最后一圈,两辆车几乎抢占内圈赛道,前面那辆在最后一个拐弯没把握好,被紧跟在身后的车抓住了空档,猛的踩下油门,加快速度从外圈完成了超车,果断冲向终点,完成逆袭。 比赛结束后,车队帮车手卸下装备,那是一个高大健壮的alpha,顶着一个板寸,严肃又沉稳,看上去跟他开车的风格不大像。 顾辰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寻着顾司远的眼神看去。 “见过吗?他是顾时樾。” 第七章 无用仪式 “近几年,他们家我见过最频繁的人,不是顾禾凯,也不是顾禾仪,是时樾。”顾辰飞晃动着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排名结果,“对于我小叔来说,都是远房亲戚,没什么不一样的。” 顾时樾走到休息厅楼下,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落地大玻璃。 按理说,因为阳光的反射,他应该看不到玻璃后的两人,顾司远莫名有种和他对视的错觉。 顾辰飞把杯子随手放在桌上,“我走了,你慢慢聊。” 顾司远一愣,“不等他?” “我?等他?”顾辰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平时很忙的。对了,你最好别忘了你那天晚上说的话。” 顾司远懂了,顾辰飞今天来,就是代表顾家给顾司远递出橄榄枝。 时樾进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风度高爽,仪表堂堂,有气质,也有气势。 他很快注意到独站在一边的顾司远,目光穿过人群,牢牢锁定住他,明显表现出意外,“司远,你怎么来了。我就说顾辰飞怎么问我最近有没有局,原来是醉翁之意。” 熟稔的语气足以让不知内情的人看不出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辰飞说约在家里的赛车场,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顾司远笑了笑,“他有事提前走了,你有空带我逛逛吗?” “当然。”时樾嘴角上扬,露出了一缕玩味的笑容。 顾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顾辰飞想要顾司远的这个人情,又不想多费口舌,所以直接把他们两人凑到了一起。 他的这个举动透露了很多信息。 例如,顾禾凯和现任锢辉集团总经理顾睿的关系一般,如今对接锢金矿业物流业务的实际负责人是时樾,且时樾对他没有太大的敌意。 有这么个能力强又知根知底的后生,顾禾凯还想从外边找下一任主家继承人,同样说明他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明面上和谐。 时樾带着顾司远走下赛场,“……这个场馆,还是我一手建起来的,现在已经承接了很多大型赛事。” 他指了指后方,“车库里有很多车,你感兴趣吗?” 第81章 “我有个朋友,叫陆易,他喜欢车,也应该会喜欢这里。” 顾司远站在跑道边,感受一阵阵车子飞过掀的罡风,停下脚步往观众看台区上走了几步。 时樾的体型比顾司远大一圈,原来两人并排站立时,总感觉被他压了一头,在顾司远往上走了那几步后,这种形式有了改变。 时樾插着腰微仰头,扶了扶墨镜,笑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了解你?” “来南淮之前,跟我通邮件的人是你吧?”顾司远揣着口袋,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这就是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樾一眼就能认出他,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才是顾司远在南淮的引路人。 “是。”时樾点头,“我以为,你只是个谦谦公子。” “‘谦谦公子’是贬义词?” “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你的进攻性这么强,都还没进顾家门,居然就能让顾辰飞给你引路。”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立刻让顾司远回起他在赛场上分秒必争的狠劲。 顾司远这些天一直在想,自己现在在淮南的处境与辰年在北华的处境差不多,他当时是怎么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一步步实现目标的? 很明显,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宜逞匹夫之勇。 孤立无援的第一步动作,应该是借势。 “我现在作为南淮路辉生物集团代表找你谈合作。”是路辉的代表,而不是顾家顾司远。 陆易想要不受人桎梏,必须截断辉丰对原料的垄断,他们要做的是化整为零,让更多借一方物流的通道的运输公司有运送药矿的能力。既然时樾如今是锢金矿业物流板块的实际负责人,何必舍近求远。 时樾饶有兴致地看向顾司远,“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 一场计划之外的相遇,双方都没有准备筹码和预设谈判结果,一切都得看临场发挥。 顾司远并没有把握,因为时樾没有必须与他合作的理由。 但是今天,他赌赢了。 没过多久,顾禾凯正式对外宣称,经过多年努力,终于找回了他小弟顾禾熙的儿子,alpha,顾司远。 祭祖那日,对南淮风俗一无所知的顾司远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禾凯身后,走进了顾家的祠堂。 站在叠成高塔的牌位下,心中竟然莫名产生了敬意。 在一众人的围观下,顾司远把自己怀中新做的排位双手捧到高塔的下层,上面写着令人陌生的两个字“禾熙”。 顾司远觉得,他爸应该是不耐烦被摆在这里,所以才和他原本的名字做了切割。 如今被摆在这里的,不是他顾芯竹,而是一个代表了家族历史的符号。 随后,他又一板一眼地跟着顾禾凯的指示,磕头拜香。 上香时,顾司远无意间瞟见下层牌位的另一端,有一个名字,“辰礼”。 没来得及多想,又被指使着净手更衣。 在顾禾凯宣布礼毕的那一刻,顾司远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一个无形的罩子正把他牢牢地困在其中。 这可能就是仪式的作用,用繁琐的流程和严肃的氛围,把没有意义的概念潜移默化植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后堂换了便服出来,又是各式寒暄。 时樾跟在顾司远身后,帮他一个个介绍来人,纵使顾司远一直对自己的记忆力颇有信心,一下子认那么许多人也有些力不从心。 待差不多了,顾汶晦才冷着个脸走过来 “堂哥。”顾汶晦想起那天晚上把人当成情敌的场景就觉得尴尬,拗不过自己父亲的催促,上前不情不愿地叫人。 顾司远从不跟小孩子计较,对omega也从来不吝啬温柔,但他看顾汶晦那副臭屁的嘴脸,马上涌起揍熊孩子的冲动,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他侧头看一眼身后的时樾,微微一笑,“借你的衣服,已经还给时樾了。我当时才来南淮,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也是问了他才知道。” 顾汶晦瞬间涨红了脸,都不敢往后看,只恨恨瞪了顾司远一眼,扭头跑了。 “你逗他干嘛,给我找事。”时樾越过他,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顾司远也不想再逗留在这个地方,跟着时樾往前走,“他不见得有多难哄,你也不见得有上心。” 时樾勾了勾嘴角,不说话。 顾司远想起祠堂里看到的名字,问他,“顾辰礼是谁?和辰飞是兄弟吗?” “辰礼是顾睿的大儿子,辰飞的堂兄。” “走得那么早。意外?” “病逝。” “我还想问你件事。” “你说。” “顾家,有没有一个叫辰年的人。” 时樾闻言脚步立刻停下,转头盯着顾司远。 顾司远皱眉,“干什么?” 时樾左右看了看,连廊上没有其他人,这才朝顾司远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 顾司远对他问询一般的语气十分不满意,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歪了歪头。 时樾收了收自己的气场,“别误会。我不好奇,只是一时吃惊。如果说之前,我还怀疑你是借了路辉生物的幌子来用我这把刀,现在我相信了,你是个来搅局的。” 他淡淡笑着,轻轻拍拍手,“我很欢迎。” 顾司远眉间一凛,脑中的那根弦瞬间绷紧,原来,辰年是真实存在的人。 第82章 他定了定神,“搅局?你太高看我了。” “如果你单独提顾辰礼,或者顾辰年,我还能勉强相信你只是好奇。但是你同时问了这两个人……”时樾的笑容逐渐扩大,“你认识,起码见过顾辰年?” 他没有等顾司远回答,转身继续往前走,“我没有要打探的意思。只不过善意提醒一下你,辰年这个名字,目前在顾家还是个禁忌。所以,你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过……你跟辰飞关系不是不错吗?” 顾司远站在原地,看着时樾远去的背影,手指慢慢攥紧。 ---- 徐青住的宿舍是单人间。 这天他准备出门上课,发现自己的房门又被人从外边堵住,怎么都打不开。 他搬来椅子,把扫把从门上的小窗往下伸,胡乱鼓捣,盼望能把卡住门的木棍甩开。 可是没有用,恶作剧已经升级了。 徐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宿管的电话求助。 等他出来,宿管把一把没有上锁的锁递到他手里,问他要不要上报。 徐青摇头,说只是同学之间闹着玩。 这一来二去,他又在全系公认严格的老师课上迟到了,不出意料,他这学期着门课必挂。 下了课,徐青看了一眼周围围了一圈人那个omega,默默把手中的锁又扔回了书包,收拾东西赶下一堂课。 “徐青。” 身后有人叫他,他却加快了步伐。 “徐青……” 那人比他更快,伸手抓住他的大臂,他反射性地往后一甩,没甩开,反而被人抓进了怀里。 “黎班长。” 那人还在发愣,徐青皱着眉叫他,把自己的手往回抽。 “啊,对不起。”黎长佑立马放手,“我叫你,你不答应我,我一着急……” “我们没那么熟。”徐青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盯着他的那个omega,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以后别找我,很烦。” 也没等人反应,他继续往前赶路。 没走两步,黎长佑又跟了上来,这次他只是往徐青怀里塞了一本书,就越过他跑了。 徐青本想随手放在走道的窗台上,看了一眼书名,又收了回来。 《无法接受的鸿沟》,禾千五著。 第八章 正值青春 禾千五是最近刚冒头的一个新锐作家。 说是“新”,也不尽然。 禾千五多年来一直陆陆续续在网站和传统纸媒杂志上发表杂文和短篇小说。 四年前他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出版发行,讲述一个无法掌控孤儿院经营权的院长,冷眼旁观一个断了一只腿的omega如何将孤儿院毁灭的故事。当时就小火了一把,销量还不错,但是因为题材敏感,没有再版。 虽然没有出圈,但却让他在圈内小有名气,很多媒体开始注意他。 一年后,他的第二部荒诞现实主义小说《雀鸟的自裁》发表,作品以诙谐的语言描述了一个杀了自己alpha的omega是如何通过舆论成功脱罪的故事,立马有人买了版权,改了一部短动画,把人物动物化,将书中的性别冲突以更为幽默的形式展现出来。 也不知道是改编的人笔力不够,还是故意把书中细节省略,那部动画一发布,口碑两极分化严重。 很多alpha宣称这部动画讽刺了当代omega利用弱者身份裹挟舆论的现状,也有人认为作者在强化omega的刻板印象。 但在很多观众被安利去看了原著小说之后,纷纷声称被欺骗。 读者在小说中切身体会到了属于omega的困境和挣扎,很多omega都在主人公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懦弱,但他们却没有主人公的气运。 禾千五过往的作品被翻出来考古,他过往的作品中,omega和alpha在社会生活中的相互行为被描绘得更加赤裸,将性别的鸿沟呈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作品并没有展现出对于第二性征的偏见。 他通过敏锐的观察,利用他锐利笔触,将社会规则对第二性征下人性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抹煞描绘得淋漓尽致: 在现今稳步发展的社会中,不允许存在破坏性的创新,社会关系在第二性征分化之后就被决定。 读者对于禾千五作品的激烈讨论让他迅速为大众所熟知,他的很多短片小说,也陆续官宣要被改编成影视作品。 就在去年,《雀鸟的自裁》拿下了联邦最有分量的文学奖项——石谬文学奖。 但是,禾千五本人从没有公开露过面,除了文学作品,他没有发表过任何公开言论,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 他真正的身份,甚至到底是omega还是alpha都无人得知,这在以流媒体为主要传播手段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大家对他的身份也有颇多猜测,有人说禾千五是联邦改革派派出的写手,也有人怀疑禾千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无论如何,禾千五绝对称得上是这几年最有影响力的作家。 徐青是在到南淮上学以后,才在老师和同学的推荐下读了禾千五的《雀鸟的自裁》。 过程中他又哭又笑,哭的是主人公受到或身体或心理的伤害,笑的是他的麻木竟然是最大助力,何其滑稽。但看完整本小说,徐青才后知后觉,滑稽本身无法实现才是最大的悲剧。 他也从此也变成了禾千五的粉丝。 第83章 《无法接受的鸿沟》是禾千五时隔三年后的又一部长篇作品。 徐青早就想买来看看,又因为刚刚开学,既忙学业又忙兼职,一时间忘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还是黎长佑从别人那里知道他喜欢的作家,这才买来送给他。 想了半天,心里痒痒的,到底舍不得扔掉,就把书放进了包里。 大不了,今天熬个夜,看完再还给黎长佑。 徐青很明白,自己这些天被班上的omega针对,都是因为这个天之骄之。 黎长佑是他们这一届的新生代表,alpha,帅气高大,听说家世还非常好,一入学,多少双omega的眼睛都盯着这个香馍馍。 但那其中不包括徐青。 辰年曾经跟他说过,之所以有排挤和欺负,纯纯因为资源稀缺,大家互相抢夺,和性征无关。 南淮的教育条例规定,omega和alpha一样享有接受教育的权利。所以他们大多数omega可能体会不到这项权利的珍贵,这才把alpha当成比学业更稀缺资源。 学生的那些小手段,在徐青经历过的霸凌行为中,根本排不上号,但是他很在意因为这些事情耽误了自己的学业。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最直接的方式就是不要和黎长佑有任何瓜葛。 但是黎长佑明显不是这么想,自从上次在音乐厅遇到之后,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跟徐青搭讪。 什么置办班会奖励品,学校的文艺演出,趣味运动会…… 徐青每样都不会,统统拒绝。 但是黎长佑的脑子不知道进了什么水,竟然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强拉硬拽徐青当他的跟班,大有一副,“这是我的人,由我来罩着”的感觉。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平白无故给徐青招了很多麻烦。 徐青想想都觉得头疼,他可不想跟除了顾司远之外的alpha有任何瓜葛,幸亏这学期除了公共课,他们的选课没有太多重合。 今天下午没排课,徐青打算去琴舍值半天班,下课铃声刚起,他就透过窗户,看见黎长佑的背着包跟自己挥手。 徐青一个头两个大,用书把自己的脑袋盖上,想通过模仿鸵鸟装死逃过这劫。 可惜,他低估了黎长佑的脸皮。 黎长佑在学校食堂的二楼餐厅点了很多东西,然后才发现自己没带饭卡,徐青咬了咬牙,帮他刷了。 多花了钱的徐青心情很不好,扛着餐盘在黎长佑面前坐下,很认真地跟他商量:“黎班长,这顿饭能不能当我的买书钱。” 黎长佑掐指一算,摇头,“不够。那本书我看完了,觉得不错,这才送你。你不想要的话,权当借我的,看完还我。” “嗯。”徐青想起那本书,觉得有些奇怪,“你一个alpha,也喜欢看禾千五的书?” “哦。我哥是omega,他很喜欢这个作家。就这本书,他买了好几套,一套看其余的收藏,我给顺出来一套。” “……你一个alpha,还用得着顺omega的东西。”徐青给了他一个白眼。 黎长佑说起这个可就不困了,“alpha怎么了?alpha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地位最低的劳工!你知道的,在南淮alpha分化率应该很低,但我们家,包括我姑姑伯伯的孩子,都是alpha,只有几个beta,以及唯一一个omega——我的亲哥,他在家简直横着走。” “哈?还有这种事情,”徐青挠挠头,“我第一次听说。” 黎长佑看着徐青毛绒绒的头发心痒痒,也伸手想摸,被徐青熟练地拦下,“你们怎么都喜欢摸我头。” “你们?” “对,我的alpha。”徐青低头扒饭。 “骗人。”黎长佑一脸不相信,“班里omega的抑制剂补贴都是我帮忙上报,你的都是满额申请,况且,你假期申请了留校,查寝的时候你也都在,哪里来的alpha?” 谎言被戳穿的徐青一下子涨红了脸,气结,把他面前的几碟肉菜拢到自己面前,“我付的,你别吃。” 黎长佑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啃剩下的的素菜,看得徐青有些不忍,又把肉给他扒了过去。 他这个小动作可让黎长佑高兴坏了,三下五除二把东西全都吃光,擦了擦嘴,这才问徐青,“你下午没课吧?有一个新概念的艺术展,是一个新锐omega行为艺术家办的,要不我们一起去看吧?” 徐青把碟子都收拾好,端起来就往餐盘回收处走,“不去,我还要去兼职。” 黎长佑有些小失望,但瞬间又兴奋起来,“你去哪简直,我开车送你。” 徐青把东西一扔,对他的孜孜不倦颇感无奈,回头叫了他的名字,“黎长佑。” “嗯嗯?” “你是在追我吗?” “对。”黎长佑承认得非常迅速,“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第一,我高攀不起,第二,我有喜欢的人。”徐青一点余地也没留。 “上次和你一起去听琴那个?”黎长佑回忆了一下,“他是alpha?那他也太糟糕了,自己去追星,把你一个人晾在那里。” 徐青被戳了痛处,气急败坏,“那也比你总会给我带来麻烦强。” 黎长佑拉住快速行走的徐青,脸色有些难看,“你是说,班里的同学恶搞你,是因为我?” “不然呢?”他重重叹气,满脸认真,“你们富家小姐、公子哥的游戏,我以前见过太多了,现在的我真的没精力陪你们玩。” 第84章 黎长佑听他说完这些话,睫毛一耷拉,嘴角紧抿,满脸都是委屈,不多时,他放开徐青,转身就走,“你等着。” “你去干嘛?” “找他们说清楚,是我在追你,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引来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徐青急了,追上去扯他,“你停下,别去。” 黎长佑拗劲上来了,脚步不停,以徐青的力气根本拉不住。 “我要迟到了,你快送我去琴舍!” 在这种不得已的情况下,徐青找了个借口。 “说好了,不许反悔!”黎长佑立马停了下来,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徐青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气得一巴掌扇在他手臂上。他那点力气,对alpha来说就像挠痒痒,反倒把他自己的掌心震麻了。 车上,徐青报了地址,眼睛一闭,躺在后座上装死。黎长佑也不在意,哼着小曲充当司机。 黎长佑开车有些莽撞,好几个急刹差点把徐青的头磕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徐青下车就扶着树开始干呕。 “长佑?你怎么到这来。”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居然是顾辰飞。 第九章 云泥之别 这是徐青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顾辰飞。 他真的像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身宽松的短袖褂衫遮不住他的挺背宽肩,半长的头发被随意卷了个髻耷拉在脑后,给人的感觉就是清冷高傲、举止优雅、不落凡俗。 黎长佑熟稔地打招呼,“小飞哥,我同学在这兼职,我送他过来。” 顾辰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后看,有点意外,“你同学,兼职?” 徐青还没缓过劲儿,被突然提的这一下弄得更是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拿放。 他慌慌张张的微微弯腰示意,“老板好。” “哥,这是你开的琴馆呀?怪不的这么有品味。”黎长佑的脑子转的很快,一把就将徐青薅了过来,“那你得多关照关照我同学。徐青,你说巧不巧,你老板正好是我哥哥的朋友。” 徐青赶紧把人扒拉开,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黎长佑可不管,硬是凑了上去。 顾辰飞看破不说破,招呼他,“来都来了,进来喝茶吧。” 黎长佑就这这样堂而皇之地跟在徐青身后进了店。 “班长,那你跟老板聊着,我去忙了。”徐青看准机会,身体已经转向了店长的方向。 顾辰飞看着黎长佑眼睛都快挤出来,才开口,“长佑的小同学,不忙的话,介不介意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手艺。” 店长也是个有眼色的,隔老远就伸着脖子应和,“现在没事,晚些才有客人。” 同事用眼神询问徐青怎么回事,徐青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硬着头皮跟在他们身后上了二楼的包厢。 二楼的隔音很好,通常用来招待对私密性要求强的客人。 包厢有大有小,最里面的那一间,每天都由店长自己打扫,想来是顾辰飞用来招待重要客人。 厢房门打开,徐青伸头扫视了一番,很自觉地退出来,回到楼梯口的储物室把封装好的矿泉水抗下来,用小拖车往外搬。 顾辰飞瞥了瞥无动于衷的黎长佑,“你不去帮忙?” 黎长佑恍然大悟,冲了出去,想接过徐青手里的推车。 这本就是徐青的工作,再加上他不想接受黎长佑的示好,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么重的水袋,我刚刚都搬下来了,这种轻活儿你倒抢着干。” 把黎长佑堵得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挠头。 顾辰飞从储物柜中拿出茶具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微不可查地冷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些许讥讽。 也就是黎家那种环境,才能养出想法这么纯粹的alpha。瞧着那小omega也是个伶俐的,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聪明,有没有自知之明,图财或者图感情都行,如果两个都想要,最后的结局恐怕不会好。 徐青做完准备工作,很顺手地接过顾辰飞手里的活,从低往高依次摆好茶具。 “老板今天要喝什么茶?”他一面烧水一面问。 “长佑?” “我没那么讲究,徐青,你有喜欢喝什么茶?” 徐青看看桌面上顾辰飞拿出来的紫砂壶,试探地问顾辰飞:“金骏眉怎么样?” 成功猜中老板心中所想。 接下来,他一气呵成地测水温,醒茶,养壶,随后才不紧不慢的泡茶出汤,所有细节都没有遗漏。 “你叫徐青?”顾辰飞这才开始对他感兴趣。 “嗯。”他点点头,示意分茶结束。 顾辰飞平饮了一口,夸赞,“手艺不错,我瞧着你有些习惯比你们店长还讲究。” 徐青摇摇头,“我刚来的时候还比较生疏,都是店长带出来的。” 黎长佑一口干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把茶碗往徐青跟前一放,“我还想喝。” 徐青有些恍惚,在以前他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这样喝茶还被笑话过,但是现在,黎长佑用最粗鲁的方式喝茶,却只会让人觉得他真性情。 为什么同一件事情在不同人身上发生,旁人对其印象截然不同? 徐青摩挲着公道杯,有些茫然。 黎长佑看他在发呆,干脆把茶壶拿过来,自己冲倒了热水,直接倒在茶碗里。 第85章 顾辰飞笑骂,“好好一壶茶,都让你给糟践了。” 黎长佑知道这里面有门道,据说每泡茶之间都有不同的滋味和颜色,但他就是不太耐烦,“混到肚子里都一样。” 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就勾起了顾辰飞的回忆。 曾经有一个人,也和他并肩品茶,在面对同样的指摘时,说了一样的话。 “行了,你们在这玩吧,我待会还有客人,不陪你们了。”顾辰飞起身,他今天可不是来带小孩的。 徐青是绝不想跟黎长佑单独待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立马也跟着他站起来,“老板,你们需要人泡茶吧?我可以。” 顾辰飞朝着黎长佑挑了挑眉,黎长佑很识相,大手一挥说“你们忙”,把壶里的茶都干光之后就走了。 “谢谢老板。”徐青像是长舒一口气。 “alpha非常没有耐心,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最后小心竹篮打水哦。” “没事没事。”徐青一副巴不得把瘟神送走的表情把顾辰飞逗笑了。 “你知道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吗,确定不会后悔?” 徐青摇头,“不知道。我和黎班长本来就是普通同学关系,而且今天知道老板您跟他认识之后,我更加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顾辰飞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是西凉人,运气好才能到南淮上学。读书之前,觉得omega依附alpha天经地义,只要能给我一口吃的,就是我的天,来南淮之后,我才懂,原来omega也可以保持人格独立。黎班长能跟您有交集,肯定非富即贵,我如果真和他在一起,肯定又得经历一番价值观的重塑,那可太痛苦了。”徐青很是苦恼。 听完他的理由,顾辰飞对这个omega生出了几分好感,他年纪虽然不大,看得却很通透。 顾辰飞甚至有点羡慕他,能够把持住自己的心,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而他,活得像个傀儡,不论再怎么努力,最后也只能被人当成一把烂牌给打出去。 但是谁又想去做违背自己价值观的事情呢? 顾辰飞眉梢抬了抬,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临了不挣扎一番,还是觉得不甘心。 正当他们说着话,他今天约的人从楼梯转角处走来。 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北华人,即使长得再好看,举止投足也都板板正正,完全没有南淮人的随性。 然而他这样的,居然还是他们顾家人。 顾家可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司远。”顾辰飞主动打招呼。 徐青看见来人,惊在原地,一时间脑袋空白。 自上次看完演唱会,顾司远就没来找过徐青,他每次自己巴巴上门,也总是十扑九空。 仅有的一两次见面,他总是显得很疲惫,开口必然是,“还有钱用吗?” 从他的一刻也不停的电话中,徐青隐约听出,顾司远在想办法扩充路辉在南淮的市场。 既然知道是正事,徐青也很有眼力见地不再去打扰他。 只不过徐青没想到,只不过月余,顾司远居然和顾辰飞相熟起来。 他们什么关系? 难道上次他见到顾辰飞神态和辰年相似,就喜欢上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徐青又委屈又急,还偏偏不能在当下发作,眼睛一下就充血了。 顾司远老远就看到了房间里的徐青。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当下还觉得徐青有点实力,这么快就得了顾辰飞青眼,就是一时间摸不准,徐青有没有告诉顾辰飞他们之间的关系。 于是,进包厢时暂且按下不表。 徐青发现顾司远理都不带理自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泡茶的手都开始发抖,心不在焉时,拿茶具和拿热水壶的手不小心交叉,差点把滚烫的开水浇在自己的手上。 幸亏顾司远眼疾手快,伸手覆在徐青拿水壶的手上,阻止他的动作。 徐青回过神,有些无措。 顾司远把水壶接过,重新搁回炉子上,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青觉得有东西梗在自己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辰飞是什么眼力,立刻察觉到了那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顾司远虽然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但肢体语言足以表现两人之间的熟悉程度;徐青从他进门起就低着头,拘束的样子跟十分钟前判若两人。 “你们认识?”顾辰飞蹙起眉头。 顾司远点点头。 顾辰飞刚刚才对徐青生出的好感瞬间一扫而空,什么追求人格独立,不会接受黎长佑,原来是已经有金主了。 他冷笑,“你可以啊,把你的人安插在我的店里。” “纯属巧合。你几乎都不到店,我放人在这里有什么用?况且,徐青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徐青也急了,磕磕绊绊地解释,“老板,我可以发誓,我就是来兼职的,去年我就开始在店里帮忙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认识。” 顾辰飞半个字都不信,但是碍于他还要和顾司远合作,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也就没再深究,点点桌子让徐青继续泡茶,开口先给顾司远抛一个甜枣,“听说你认祖的仪式搞得还挺大,顾禾凯这是在跟家里人说,他家里也有alpha了,这把我二叔弄得挺不开心的,你到我们家认门时,可要小心。” 第86章 “好,谢谢提醒。”顾司远想了想,“你今天找我,是有事交代吧?” 顾辰飞看了徐青一眼,“泡好了就先出去。” 徐青轻轻应下,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莫名让顾司远觉得不爽快,他把徐青拦了下来。 “我有个事情想先问问你,”顾司远沉了沉语气,“时樾说,这是你们顾家的禁忌,让我最好先别提,但是那是我来南淮的目的之一。我一旦问出来,也算给你交了底,希望你能多信任我一些。” “可以。” 顾司远指了指徐青,问他,“你觉得这个孩子的茶艺怎么样。” “老实说,不错。” “徐青,你跟你老板说说,你的茶艺是跟谁学的。” 徐青睁着他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有些慌张,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误会了顾司远,并且可能给他带来了麻烦。 顾司远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别怕,他这才定了定心神,看着顾辰飞吐出了那两个字。 “辰年,辰年先生。” 第十章 利益牺牲 顾辰飞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你说谁?” “辰年。” 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顾辰飞一度以为这个人已经湮没在芸芸众生之中,他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心跳竟然漏了一拍。 他的失神让顾司远瞬间抓住了希望,“你认识他,对不对?” 顾辰飞看向徐青,这个孩子小机灵不断却很胆怯,而那个人自负又没耐心,压根看不上这个类型的孩子,怎么可能亲自教他,况且…… “一定搞错了,我认识的那人……不喜欢喝茶。”顾辰飞的眼神很坚定。 顾司远拿出手机,把辰年的照片翻出来。 那是从视频中截出来的一帧,当时辰年正弯下腰调试摄像机,放松又认真,与他身上穿着黑色网状的上衣形成鲜明对比。 顾辰飞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是他,但跟他记忆中的意气风发的辰年相差甚远。 “你们在哪认识的?” “北华。” “北华?当时送他去的地方明明是东岸洲……怪不得这么多年音讯全无,怎么都查不到他的消息,原来……”顾辰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顾自喃喃,“不愧是他,做得那么干净利落,一点痕迹也不留……” “他人呢?现在在哪?”顾辰飞抬起头时,迷茫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锐利的质问。他并不关心顾司远打听辰年的原因,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想确定,辰年还活着。 “他跟顾家什么关系?”顾司远没有理会顾辰飞的问题,而是继续追问。 顾辰飞沉默片刻,才道,“辰年是我哥哥,亲哥。” 在得到时樾的暗示之后,顾司远已经做了很多预设,这个答案,在他猜测的范畴。 然而,真正得到确定时,他还是觉得像被人在后脑狠狠给了一拳,思维几乎停滞,全身麻木。 怪不得,就连最谨慎的陆易,都没有察觉到辰年的谎言,因为他字字句句说的都是真相,行为举止也都是他原本的自己,从没有想过要刻意隐瞒。 只是他和陆易先入为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总是以为他就一个夜场出生,无依无靠的陪酒郎,这才放松了警惕。 顾辰飞想继续说些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徐青。 顾司远意会,走到徐青身边,摸摸他的头发,“在这个房间里说的话,不能往外说。” “我知道的。”徐青点点头,“一贯如此。” 顾司远从怀里掏出一张卡,塞到徐青手里,“今天你也累了,去逛逛街。” 徐青把卡往顾司远怀里一扔,转头开门就跑。 顾辰飞对他这种敷衍式哄情人的行为嗤之以鼻,理都不想理,看着门关上,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辰年他人在哪?”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找到南淮来了。” “你们最后一个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 顾辰飞用手抵住额头,一言不发。 看他的样子,估计也不知道辰年在哪,顾司远见状有些失望,深呼吸定了定神,“说实话,我来南淮起因不是来认亲戚,而是来找他。如果可以,想请你提供一些线索。你找我办的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竭尽全力帮你。” 顾辰飞的双肩耸动,低低笑了起来,“一个两个月前见过他的人,问一个八年前就失去他音信的人要线索?”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讥讽,“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 徐青下楼时有些昏昏噩噩。 在和顾辰飞近距离对话时,他就隐约感觉到有一道巨大的鸿沟隔在他们之间,他迈不过,也不敢踏进那道深渊。 就是这么一个在他认知里如同谪仙一样的omega说,辰年是他的哥哥。 很可笑。 他曾经以为,辰年和他是同一起跑线上出来的人,只要他努力,他就能和辰年做得一样好。 知道今天徐青才意识到,辰年和他根本不是一类人,相反,他也是俯视他们的人之一。 他曾经以为,顾司远或许会喜欢跟辰年有几分相似的自己,但就在刚刚,这个念想彻底破灭。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巨大差异,宏观来看,造成这样差距的原因,个人因素只占很小的部分,社会规则决定一批批人最终的走向。 第87章 “徐青,小飞哥不需要你帮忙了吗?” 黎长佑略带兴奋的声音在静谧优雅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徐青看向他。 黎长佑坐在离楼梯最近的一方案前,桌上摆了一杯绿茶和一碟梅饼,店里用来点餐的平板电脑此时正放着体育赛事。 “你怎么还在这?”他傻傻地问。 “等你下班,左右今天下午也是打算约你,没有其他安排。” 徐青愣了愣,垂下眼眸,“你之前说的那个展览,几点结束?” ---- 眼看就要到夏末,南淮一点儿变凉的迹象都没有。 回想起一年前,在北华,晚上这个点,他和陆易两人以及坐在酒吧的高椅和那些满脸讨好的omega们调情。 但是现在,他一个人站在窗前,不远处的电脑上还开着电话会议,网线那头的人为了一个小小的条款变动,不断争执。 “司远还有什么补充吗?”时樾cue到他。 他能有什么补充,只不过是他大伯硬是要他在这段时间旁听会议。 “打时间差。给下面员工看的版本可以加上这条协议,上交给顾睿的版本去掉,审批通过之后,员工肯定不会同意,大规模的联名可以倒逼上层加条款。两个好处,第一,把咱们的责任从顾睿面前摘出去,第二,纵使顾睿不同意,我们可以以安抚员工为名,跟他谈交换条件。” 一片静寂后,时樾拍板,“就这么安排吧。” 会议结束后。 顾司远打开放在电脑前一直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的公放。 “阿易,听见了吗?他们各有各的算盘,要想把辉丰物流在北华的直属经营权撤掉,短时间我想不到有效的办法。对了,我把你给我的辉丰去年的出口交易记录和锢金这边的出货单进行了对照,发现辉丰有利用大宗商品违法转移洲内资产的嫌疑。” “可以作为证据吗?” “目前不行,除非锢金矿业主动提供出货记录,否则即使举报了,北华检察署也没有权利要求南淮的企业提供凭证。” 良久没有回应。 “阿易?” “我在听。远远,最近丁启好像发现了什么,辉丰的现金流突然增大,我怀疑他想有动作。” 顾司远想起白天辰飞说的一些事情,问道:“你有想过在南淮开子公司吗?毕竟药矿主要分布在南淮,如果我们在南淮有生产线,岂不是更加方便?”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还关系到各个州之间的政策协定,二十多年来,联邦政府的执政方都是保守派,为了均衡各个州的势力,他们早就定死了各个州的发展大策略,北华新兴产业,南淮供给,东岸开发,西凉农牧,生物科技企业要进驻南淮,不仅需要走的审批流程很多,生产展开也非常受限。” “今年是大选年。” “对,听说改革派已经有很多动作,今年的总统和国会议员的候选人提名已经出来了,改革派那些政客的宣讲还挺有鼓动性。” “以集团的实力,可以给他们宣讲募捐吗?” 陆易很奇怪,顾司远突然对这些感兴趣,“能拿出的钱不多,洲内宣讲还能支撑,但是如果是这种联邦层级的竞选,起不了太大助力,派系看不上,吃力不讨好。” “好吧。”顾司远深呼吸,“锢金矿业,一直是保守派的资助者。”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保守派在从根本上是主张alpha权利,他们一直很关注生育率下跌的问题,这次选举推行的政策改革,也主要围绕生育和教育。如果他们继续连任,我不认为,这会对你主张继续研究信息素阻断剂有什么好处。” 陆易再一次陷入思考。 顾司远轻轻叹气,继续说,“今天有人警告我,最好要断掉跟路辉之间的联系。” “为什么?” “当年陆姨还在世时,同时开展那么多个重大研究项目,每一项都花费巨大,以当时路辉的现金流,到底能不能覆盖这么多项目同时进行?” “你在想什么,当然不行,除了路辉本身的投入,还有一个公益基金会在持续给研究项目提供支持。”陆易不明白顾司远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基金会背后的运作团队是锢金矿业的人,准确来说,是顾家如今的大主家,已经死掉的儿子,顾明。” “什么?” “回看当年那届政府的选举,保守派是险胜,因为南淮城中区作为坚定的改革区,临阵放弃支持改革派转投保守派,不过在这之后,保守派也给足了南淮政策优待,所以现在南淮的环境才会这么轻松。而在选举投票前的几个月,竞选资金的重要来源,锢金矿业当时的总经理,顾明,死于车祸。” “不久后,我爸同样死于车祸,陆姨被逼自杀。”顾司远抛出了一剂重磅炸弹,“陆易,这不是巧合。” 一语惊醒梦中人,结合陆白芝那残缺的录音,可以推测,有这样一群人,希望通过技术成果,支持改革派执政,为omega争取权益,提高omega的社会地位,但最后失败了。 陆易的语气都沉了下来,“如果当年是因为联邦党派之间的斗争,导致我们父母死亡,集团面临倒闭危机。那我们现在也面临相同的问题,辉丰只要坚定地站在我们对面,最后可能失败的还是我们。” 第88章 “对。” “但是这都是没有实质证据的推测。远远,你要知道,一旦这个猜想被证实,我做的很多部署都要推倒重来。” “有证据。”顾司远如鲠在喉,却不得不说,“阿易,辰年是顾明的儿子。” 第十一章 浑水摸鱼 锢金矿业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锢金物流,近来空降了一个执行副总。 同样是顾家人,他的行事风格非常不同。 他就像一只被放入圈养池中的鲶鱼,搅动着小鱼的生存环境。 在一贯以稳健发展为宗旨的成熟企业,他的表现出的敏锐和灵活常常会把管理层打得措手不及。 秋季是冲业绩的的关键时期,这两年的收益表现疲软。 他在查看了过往财报后,直接在决策会上建议把矿区分类后的部分次级矿的运输工程承包暂时承包出去。 这部分的矿石所占比例高,且提纯难度大,运到自家仓库,周转期太长,不如直接交给承包商;停止仓房的扩建,款项用来建造提纯液态矿产原料的存储藏仓盒,在未来更有价值。 有人提出反对,因为物流就像整个矿业集团的血管,万一承包商出了纰漏,影响的是整个集团的正常运作。 新任的执行副总连资料都没有翻,空口给他报了近五年次级矿的生产效率和物流成本,相互抵消下,盈利几乎为0。 而如果按照他提出的新预案,即使预计次级矿的亏损量会增加,但总体盈利也会增长,并且,转变方向后的固定资产,估值比单纯建设仓库要高。 这一个提案,不仅让公司内部牢牢记住了顾司远这个名字,南淮的各种相关中小企业的高层也开始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 不夸张地说,顾司远这一举动改变了南淮整个矿产物流的生态圈。 终于,他等到了顾禾凯的那句,“顾老爷子要见你。” 在进入顾家祖宅之前,他以为顾禾凯家已经足够精妙,整个庭院虽然不大,但布局精巧,用高墙冷巷和连房博厦把建筑和各个院落连为一体。 但等顾禾仪把他带进顾家祖宅,他才体会到“祖上家业”这四个字的厚重。 停车场外不远处,就是祖宅正式的庭院大门,门扇深棕,抱鼓雕花,门楣悬匾,显得古朴庄重。 顾辰元和顾禾仪打完招呼,才发现自己忘记熄火,重新弯腰把头伸进车里把车停下来,这才有时间打量自己从未见过的顾司远。 “这谁呀?” 他用下巴指着顾司远。 “哦,我侄子。”顾禾仪转过头笑眯眯给顾司远介绍,“辰元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弟弟,严格按照辈分,你还得管他叫小叔叔呢。” “大侄子呀。”顾辰元一听就乐了,他一把捞过顾司远的肩,一面勾肩搭背地说,“进了这家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就跟小叔说,小叔罩着你。” 顾辰元的身高略比顾司远矮一些,偏要去够人家脖子,勒得顾司远的头不自觉往顾辰元脸上凑。 顾禾仪见状赶紧拦住他,“小祖宗,你是不是忘了你刚分化成omega,这样和alpha勾肩搭背,小心又被你爸揍。” “顾睿敢揍我,我就敢不回家,看我爷不拿拐棍打死他。”顾辰元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完才后知后觉,后仰跟顾司远扯开一点距离,“你说我长得这么祸国殃民的大侄子是alpha?” 顾司远扯出一丝笑容,把他的大臂从自己脖子上拎开,“是的。” “浪费了。”顾辰元拍了拍他肩,一声叹息,“如果你是omega就好了,带你去见我兄弟,他们都得抱着我的腿叫爸爸,求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 早就听说顾睿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面的小儿子顾辰元骨骼清秀,没想到是这样的性格。 辰元听说是顾道乾找他,主动带路,沿途说起南淮建筑的布局思路。 空间变化迭出,曲水回环,松堤柳岸,奇石造景,宅邸园林浑然一体,现代科技隐藏其中,但是走在其中却一点儿都看不出人工布线,古朴的氛围拉满。 “前些年宅里发生了不少事,爷爷才决定把宅子重修,预埋那些线管,花了不少心思。” “什么事?”顾司远好奇。 辰元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死人的事呗。” 再问,这个鬼小子就不说了。 顾道乾的院子很僻静,据说是因为老爷子喜静,对声音特别敏感,听不了一点噪音。 所有路过的人都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除了辰元。 一脚踏进院子后,辰元就风风火火地冲向正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的顾道乾,“爷爷!你也不嫌晒!” 顾道乾被他吓得一机灵,手上拿起放在椅子边的拐杖就甩过去,辰元轻松闪躲,左脚抵住躺椅,一个马步拿走顾道乾手中的蒲扇,在顾道乾头顶上扇扇子:“消消火!” “死孩子。”顾道乾瞪了他一眼,余光扫到不远处的另外两人,吩咐辰元,“扶我起来。” 顾道乾的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脸庞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睛炯炯有神,精神气仍在,精神矍铄。 顾司远上前几步,主动打招呼。 “你就是禾熙的儿子,司远?” “承蒙您记挂。” 简单聊了几句,老人家点点头,开始送客:“昨晚我和阿睿说你要来,他也想见见你,你有空的话,就去看看。” 第89章 如果说顾道乾对他的态度算得上友好,顾睿的就实在够不上温和。 顾睿半句连寒暄都吝啬说,开口问的就是公司的运营状况,一场谈话下来,属实是下属向上司汇报工做。 临走前,顾睿突然问,“我听你大伯说,你父亲去世后,是陆家把你养大的?” “是的。” “你到南淮来,陆家那边什么态度?” “路辉生物现在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叫陆易,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的身世也是他帮我查到的。我能找到家人他也很高兴,其他的没什么,倒是我,想帮他一把,毕竟路辉生物现在正是突破瓶颈期的好时机……” 顾司远大有滔滔不绝讲下去的趋势。 没错,他是故意的。 来之前,辰飞警告过他最好和路辉生物保持距离,他的两个伯父也提醒他不要讲太多从前的事情。 但顾司远觉得不妥。 顾睿手下掌握着庞大的商业帝国,经历过多少事,见多少人? 如果锢金矿业真的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刻意表示生疏肯定会引起怀疑,还不如实话实说。 果然,顾睿立马打断了他,“上次有个北华的朋友来拜访我,我突然想起你,就提了一嘴。他跟我说,以前辉丰生物很多对外的项目,都是你在外交涉?” “有一些作用吧,我毕竟是个律师,很多公司吃过对法规不熟悉的亏,我能给他们一些建议。” “南淮的法律条款和北华的还是有所不同。” 顾睿说这话时,顾司远还不太能理解他的用意,“是的,来南淮的这段时间,我也买了一本洲立法,晚上睡觉前当睡前读物看。” “我儿子,辰哲,也吃过不少这方面的亏,如果你能来总公司帮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顾司远抬眉,意外之喜。 “考虑考虑?”顾睿手里慢慢盘着串。 “愿尽心力。” 一切都像是在走过场,但据顾禾仪说,一般走过了这样流程,锢金矿业中任重要职位就稳了。 顾司远没抬想太明白他们做这样的决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绝对不是单纯欣赏他的能力。 回程的连廊上,碰见顾辰飞迎面朝他走来。 顾禾仪主动介绍,辰飞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冷淡应对,刚没讲两句话,辰元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拽住顾司远。 “大侄子!你留我个电话,下次聚会能不能带你出去啊,我要给那群糙汉涨涨见识。” 讲完后,故作惊讶地看向辰飞,“哟,这不是四哥吗?怎么又要给顾睿尽孝去?” 言语间的讥讽都快溢出来了。 辰飞冷冷说,“你怎么在家,犯了事让学校赶回来了?” “怎么可能。我热敏期快到了,休假。你也知道,军校里alpha比较多。” 顾司远很惊讶,“你念军校?” “没错。我自己考进去的哟,是不是很厉害?”辰元满脸得意,吹捧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拉踩一番,“不像某些人,明明天赋不够,偏要学琴,砸钱把音乐神童的名号吹得满天飞,才勉强混进了大学当讲师。” 辰元说这些话的时候,死死扒住顾司远不放,生怕一不小心就对面就把人给抢了。 辰飞没理他,冲顾司远点点头走了。 他前脚走,后脚辰元就把顾司远松开,“你别理他,他这人在这时候接近你,没安什么好心。” 看出来了,辰元是恨不得别人知道他和辰飞关系不好。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顾禾仪难得有感兴趣的事情。 “你们这消息也太滞后了。最近联邦大选不是进入到白热化阶了麻,我那好大爹没少投钱。只不过今年,他广撒网了,两个派系都有资助,结果被咱家一直支持的保守派发现了,打电话过来阴阳顾睿。顾睿为表立场,现在想着,要让辰飞跟保守派的那个丧偶的党鞭结婚。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堂哥,那人跟你年纪差不多。 “辰飞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顾睿的想法,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急的不行,私下里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恐怕课都没好好上。对了,上次聊这事的时候,时樾不是在场吗?怎么,他回去没跟你们说?” 辰元最后那句话,拱火的意图很明显,顾禾仪的脸色不大好看。 顾司远突然想明白了顾睿要提拔他的原因。 他想收回锢金的物流业务。 顾禾凯一脉,原本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没有alpha,正好可以借时樾这个桥,把业务拿回来。 时樾不是蠢人,明白自己就是个工具,所以默认顾司远回到顾家。 既然已经是这个局面,顾睿就要把水搅得更浑,挑起时樾禾顾司远的斗争。 顾司远此时不想顺了他们的意,顺着他的话帮时樾解释,“时樾也只知道顾总在想辰飞的婚事,毕竟他工作稳定,年纪也到了。你这个刚分化的小子,倒是想挺多。” 顾司远以为辰元在跟他玩心眼,而辰元觉得他在帮辰飞说话。 “怎么,就见过一次,你也被他那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骗了?”辰元挑挑眉,凑近在顾司远的耳边说,“别怪我没告诉你,顾辰飞可是一个连亲哥都能害的人。” 第十二章 无根之木 顾辰元的话,像一个魔咒,一直萦绕在顾司远耳边。 第90章 什么叫做“连亲哥都能害”?顾辰飞上次跟他说的那些陈年旧事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不过可以确定,关于辰飞联姻的消息是真的。 这是他上次在琴馆约顾司远见面,亲口承认的事情。 顾睿打定了主意,要用他笼络保守派的政客,而辰飞并不想作为一个傀儡。 他多少知道多年前锢金矿业和路辉生物之间的相关利益,竟然以让路辉生物进军南淮为诱饵,挑动锢金矿业中的一部分支持改革派的人,提前搞崩顾睿和保守党之间的关系。 顾司远看来,这是天方夜谭。 辰飞的想法并没有错,这也是陆易计划中的一部分。 错就错在,辰飞作为一个omega,在顾家就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这样辰飞的作为一张顾睿的闲置牌,迟早要被打出去。 不考虑实际情况的想法,最终只能落空。 顾司远提出了两个中肯的建议,或者先一步找一个他喜欢的alpha进行永久标记,或者先把婚结了再徐徐谋划。 辰飞瞬间怒了,拍着桌子斥责他不了解永久标记对一个omega来说意味着什么。 “奴役。如果说未标记的omega在他们眼中还算资源,那永久标记过后,就成为了没有任何交换价值的垃圾和奴隶。” 辰飞捂着脸,哽咽着,“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南淮这边我的人脉资源已经用尽了,没有人能帮我。” 他对于永久标记反应的剧烈程度,突然让顾司远醒悟,这种才是omega对于永久标记的正常反应。 激素会让omega从生理上,就对体内alpha信息素的主人臣服,听从和乖顺会让omega感到生理上的快感和安全感。所以辰飞会排斥,他有才华,自恃清高,无法接受自己被信息素支配的样子,所以他惶恐,愤怒。 反观辰年,热敏期时,他能光着膀子在人前跳钢管舞,可以跪在alpha面前讨一只抑制剂,热敏期后,他也丝毫不为自己摇尾乞怜的姿态而感到难过和自卑,反而就连给他们释放一些信息素都透露着施舍的意味。 那一个当下,也不知道是怜悯他还是怜悯自己,顾司远脱口而出,“没那么夸张,你哥哥辰年他被永久标记过,但是他就能把自己经营得很好。” 听到这个名字,情绪稍有失控的辰飞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经营得很好?我就是亲眼见过他的被标记后的卑微、挣扎和绝望,才知道这世界对omega的残酷。”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顾司远,“你们找他,是不是因为他从你们那里拿走了什么?是不是可以减弱标记影响的药物?” 顾司远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你们不是已经8年没见面了吗?” 8年前,辰年才刚到第二性征分化的年纪,而辰年被陆易永久标记,去年才发生。 按道理,顾辰飞不可能见过辰年被标记的样子。 辰飞勾起嘴角,“他没告诉你他是怎么被标记的?” 顾司远麻木地摇头。 “回答我的问题。我告诉你。” “是,但只是试验品。” 辰飞愣怔了一会,才低低笑出了声,“原来是真的,原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们害死了父亲和小爸……” ---- 辰年8岁那年,辰飞6岁。 记得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放课后,刚上一年级的辰飞,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一面估算对面那颗歪脖子的金冠柏树有多高,一面等哥哥来接他一起走。 班上那群调皮的同学,恶作剧一般地从他后面猛地一推,把他从1米多高的台阶上推了下去,他脸朝草地摔了个结实,脑子也被震得嗡嗡的,等他爬起来,一擦脸,吐出两颗牙,嘴里的血水吐都吐不完,吓得他“哇哇”直哭。 这时候,辰年从楼上跑下来,看着弟弟坐在草地上哭,几个人在台阶上笑,心中有了成算,悄悄走到他们身后,一人给了一脚,把他们统统踹了下去,然后趁人没反应过来,踩着那些小孩的脸把辰飞扯了出来。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没说,却表现出十成十的狠劲,把年幼的辰飞震惊得忘记了疼。 那一刻,辰年在辰飞心中高大的形象已经屹立起来了。 回到家,年幼的辰飞只记得当时所有人都很严肃,小叔蹲在他们前面,双手握住辰年的肩膀,说,“小年,你懂事了,叔叔要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然后,辰年后退了几步,“不,不可能,爸爸他们没有死,你们都是骗子!” 辰飞没太理解他们说话的意思,呆呆地问,“叔叔,什么是死。” “顾辰飞你闭嘴!我不相信。”辰年咆哮着跑开。 顾睿看着他跑去的方向,吩咐他的大儿子,“辰礼,你去看着点小年。” 然后把辰飞抱了起来,轻轻解释,“死,就是小飞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不过,叔叔会和爸爸们一样爱你。” 辰飞似懂非懂,“为什么,那晚上爸爸还会陪小飞睡觉吗?” 那天晚上,是顾睿带着他睡的觉,这很正常,平日里父亲出差,小爸演出的时候,也是他自己睡。 第二天,辰年没有去上学,辰飞也觉得很正常,哥哥的演奏比赛很多,常常一去就是两三天。 他一直很正常的生活,直到一周后,家中的大堂停放了两具黑乎乎的棺柩。 第91章 辰年胳膊上绑了白色的麻布带,跪在灵前磕头,一声不吭。 他觉得害怕,躲在顾睿身后,被只小他两个月的辰哲扯开,“这是我爸爸,你爸爸现在睡在那棺材里呢!” 辰哲被顾睿甩了一个大嘴巴,委屈得当场嚎啕大哭,被人拎出了灵堂。 也不知道辰飞是也觉得委屈,还是被辰哲点醒了事实,他开始模糊意识到“死”的含义,也开始仰着脖子大哭起来。 辰年走了过来,牵住辰飞,用衣袖给他抹干净鼻涕,给他拍嗝,耐心地等他安静下来,带他上香祭拜,“小飞别怕,这是爸爸,他们在天上保护我们。” 他当时声音颤抖,手脚发凉,跟平时威风凛凛的哥哥很不一样。 回想起来,辰年这一句话讲得非常没有底气,纯粹只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 那几天,辰年一直带着辰飞,平日里已经习惯单独睡的他们,也开始抱在一起相互安慰。 辰年有时候晚上会流眼泪,泪水渗进辰飞的衣领冰冰凉凉,弄得他很不舒服,但是他不敢直说,反过身抱住辰年,学着他的样子拍拍他的背,“哥哥,你还有我,还有叔叔,又辰礼哥哥。” 不料辰年拿着被子蹭干净了眼泪,“小飞,我们不能相信任何人,爸爸前段时间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回不来了,一定不是意外,让我好好保护你,他还给我留了东西,等我再长大些,就带你走……” 辰飞有些不高兴,爸爸给辰年留了东西,没有给他留。 在出殡那天,他触景生情,一直委屈地流泪,顾睿把尚年幼的他再次抱在了怀中,他忍不住,就抱怨了两句爸爸偏心。 出殡第二天,顾睿就把辰年和辰飞两兄弟一齐找了来,在他们面前放了一份合同,锢金矿业股份代持协议。 顾明伴侣死后,他们的遗产立刻按照预定的程序开始走流程,分到两个孩子名下的有几处不动产,信托,以及部分锢金矿业的干股,在成年前,这些财产按照遗嘱由专业的公司进行打理,且不会参与公司的决策权。 这些股份两人加起来足足有10%。 要知道在锢金这样的大集团,很难再进行股份稀释,每一个小股东都至关重要,更何况那是10%,足以左右任何集团发展的重要决策。 而顾睿要签的那份代持协议,则是把那些股份的管理权由公司转向自己。 要做这样重大的决定,理应有两个未成年的代理律师在场处理,但奇怪的是,他们的代理律师在那个关口换人了,那个律师在镜头前一字一句地读协议里的内容,只是念,不解释,也不作任何评价。 辰飞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被念得头疼,拿起笔就要签,辰年一把夺过。 “小叔,我听不懂。”辰年很执拗,不肯签。 印象中,他们耗了很久。 辰年怎么都不肯妥协,最后他嘱咐辰飞不要签,自己借口上厕所,从二楼卫生间的窗户钻了出去,沿着下水管道爬下了楼。 顾睿趁这个兄弟俩分开的时间,游说已经饿到不行的辰飞,哄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辰年带着顾老爷子杀回现场,属于辰飞那3%的股权代持已完成。 辰飞当时从爷爷眼中,第一次看见了一种叫“失望”的情绪。 这种失望,是针对他的。 他看得真真切切,在面对理智气壮叫嚣“协议无效”的辰年时,爷爷是满脸的赞许。 只不过,顾老爷子最后选择了和稀泥,他和辰年说,“7%足够你用了,今后你们还要靠你小叔照拂。” 辰年好像懂了,没有再言语。 但是辰飞不懂,他只是默默种下了一颗嫉妒的种子。 第十三章 花盛即败 股权归属也同样意味着他们两兄弟的去向。 从那以后,顾老爷子把辰年放在了自己身边和辰礼一起养着,而辰飞则由顾睿教导。 顾家一贯重视家庭教育。 去学校上学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学习知识是次要的,更为重要的是进行社会化训练,让他们学会如何跟不同的人相处,如何在团体中准确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一些功能性的训练,例如礼仪,写作,鉴赏,演讲,音乐,体育等,家里都会有专门的老师帮他们统一入门,如果对哪项感兴趣,则可以深入进行系统学习。 顾辰礼基础课程已经不用学,一贯和几个小孩的分开上课,所以辰年、辰飞和辰哲三人之间比较熟悉。 顾道乾把辰年接走以后,辰年开始跟着辰礼一起上课。开始辰年还不习惯,总是逃掉爷爷安排的课程,跟弟弟待在一起。 辰礼作为家里小辈的大哥,不单单只是挂了一个名头,更因为他能有的放矢,有的是办法整治这帮小孩。 所以当他反被着手微笑着出现在三个弟弟的课堂上时,三人均感到背后一凉。 逼得紧了,辰年会呛声,埋怨他公报私仇;辰哲从小就有反骨,宁可挨打都死不承认错了;辰飞就不同,在一次次训斥下,他的压力感爆棚。 终于,在一次射击课程上,辰飞在辰礼的步步紧逼之下,把钝箭射到了辰年脚边,大叫,“你烦死了,别再来了!” 辰年当场就把装备全都卸下来,一声不吭地走了。 辰礼过来摸了摸辰飞的头,笑着赞赏他,“小飞很识时务,要继续保持哦。” 第92章 辰飞天生就有敏锐的洞察力,他马上察觉到了辰礼话语中的微妙的含义,意识到自己可能对哥哥说了错的话。 当天晚上,就去找辰年道歉。 乍一推开辰年的房门,他看到辰礼坐在琴案前,辰年挨在他身侧,教他拨弦。 哥哥被抢走的想法立刻充斥了辰飞每个脑细胞,他立马转头就跑。 辰年大喊他的名字,追了上来,他委屈地控诉:“父亲和爸爸都走了,哥哥也不要小飞了……” “以后哥哥教小飞弹琴,就像爸爸以前那样,好不好?” “真的吗?” “真的。” “不教大哥!” “不教” 辰年践行了他的承诺,辰飞再也没见过辰礼练琴,甚至鲜少碰见辰年弹琴。 好像一夜之间,家里弹琴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辰年在琴上非常有天赋,好到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不走这条路,就是对天赋的亵渎。但辰飞不一样,辰年练几遍就能达到的效果,他可能练习一两个月,都弹不出哪一个音。 辰哲每每听见他弹琴都会嘲讽,认真学了这么久,还不如辰年随手一拨。 他反驳,“哥哥说我还小,等我长成他那么大了,就能弹得很好。” 辰哲嗤笑,“我哥哥说,辰年跟你一样大时,都能弹大曲子了。” 辰飞紧紧握住拳头,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哥哥,都说哥哥好,而没有人在意他的努力和付出。 他的委屈被辰礼看在眼里,他们的好大哥轻轻笑着开导他,“小飞在委屈什么呢,你不想让哥哥教大哥弹琴,那大哥就让他也没空弹,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辰飞没太懂这个逻辑,但是他听出来了,大哥在向他宣誓对于辰礼的所有权。 少年内心无处宣泄的变扭让他开始排斥辰年的教学。 每当辰年指出他的问题,他就开始朝他哥大声嚷嚷,把他赶出去。以至于到最后,辰年总是欲言又止,不在开口。 经历了各种不同的事情之后,辰年和辰飞见面的次数慢慢变少,两兄弟间的关系也慢慢生疏。 与之相反,作为新监护人的顾睿对辰飞格外照顾,给他请最好的琴师教学,吃穿用度亲自过问,甚至独自带上辰飞一起旅行,关注程度一度多过他的儿子辰哲。 这引来了辰哲的强烈不满,也是导致辰哲和辰飞关系恶化的最主要原因。 但总的来说,那几年大家相安无事。 顾辰礼16岁那年,分化成了alpha。 家长们很开心,但也没有太惊讶。 每个顾家的孩子出生时,都做过仔细的基因检测,给孩子们第二性征的分化倾向做出评估。 顾辰礼被检测出有80%的可能分化成alpha,打小就作为alpha进行教育培养,所以成年后分化成alpha是大家的共识。 众人的欣喜,是源于这个偌大的家默认的未来掌舵人终于可以落下定音锤,他们的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经过四年潜移默化教育的辰飞,也已经明白长兄对于这个家,对于他们的含义。 他由衷崇拜和敬仰自己的大哥,甚至在自己的亲生哥哥和辰礼意见相左时,他都主动站位辰礼一方。 一如多年前,每当他做了一些让顾辰礼顺行的举动之后,辰礼都会摸摸他的头表示赞赏,“小飞怎么这么乖。” 他的所作所为当然不但是为了表达他对大哥的尊敬,顾家未来继承人的看重,会让他在这个家过得好一些。 辰飞无数次从辰年眼中看到震惊和失落,但是他不在意。 他相信辰年不会怪他,因为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 某天,辰飞放学,他看见已经升上中学部的辰年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下等他。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跟黄金柏树的影子一样,够上了当年还觉得很高的台阶。 “哥。” 辰飞叫他。 辰年转过身,揣着口袋,朝他微微勾唇,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开心的情绪,眼下青乌,满满都是疲惫。 那天,辰年邀请辰飞一起逛逛操场,辰飞拒绝,绕过他要走。 辰年拉住他的手臂,被辰飞甩开。 “嘶。”他轻哼一声。 辰飞回头,看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臂,被扯下的衣领下,乌青一片。 “你和辰礼哥打架了?” 听到顾辰礼的名字,辰年的身子抖了抖。 “他是大哥,你不能经常跟他唱反调。”辰飞满脸认真。 良久,辰年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小飞,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你这样维护。” “为什么?”辰飞很困惑,“大哥待你这么好,小叔也对我很好……” “你只要记得,父亲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别的东西,无论是谁问你,都要这么说。” 他重复了几次“一定要记得”,随后转身而去,以一种很奇怪的走路姿势。 辰年没有如此郑重其事地和辰飞说过话,这让他有些忐忑。 他不傻,意识到一定事关重大。但回想起那年在双亲的葬礼上,他好像无意间已经跟顾睿透露过这件事,于是辗转难眠。 半夜辰飞他爬了起来,赤脚摸黑走向辰年的房间,想问个明白。 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在那晚变得格外长,三两步的距离,像是隔着深沟漫海。 第93章 门的那头传来痛苦的低吟和咒骂。 “不……别……” “小年,你好美,哥哥很喜欢……” “顾辰礼,你可不可滚?” “滚去哪?找小飞吗?呵呵……”平日里温润的声音,染上了些许邪魅。 “你敢!你这个令人作呕的变态,你敢动小飞,我想尽办法也要剁了你!……啊” “你有什么办法呢,找爷爷?今天白天你找过了吧,有用吗?我是alpha,是以后这个家的主人啊……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吗,我以后也会对你很好……” 辰飞睁大双眼失了神,也不知道是在想这些对话内容意味着什么,还是因为被哥哥撕心裂肺的叫声而被冲击。 片刻之后,他无意识地倒退了几步,扭头跑了。 那一年,辰年才12岁。 自此,他性情大变。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原来这么一个活泼好动,充满朝气的少年,突然变得沉默寡言。 辰飞好像知道,但他不敢说。 他无数次看到辰年身上的青青紫紫的斑块,但往往他刚想在众人面前开口指出,就会有一道目光紧紧锁住他。 有一次他表现得太反常,大哥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猫下腰在他耳边说,“小飞要乖,你想想,你都能看到,别人怎么会看不到呢?” 辰年疯了一样跑上来,挡在两人中间。 顾辰礼轻轻笑了笑,直起身子,自然地把手搭在只到他胸前的辰年的肩上,那双属于alpha的大手,几乎可以盖住辰年的整个肩头,粗糙的拇指,隐晦地藏在他的头发中,以只有辰飞能看得到的角度,摩挲着他的后颈。 辰飞扭头看了一眼就在附近的顾睿,顾睿只朝他们投来一个慈爱的眼神,又迅速扭过头去。 那一刻,他毛骨悚然,这么多年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无所依仗”。 时隔多年,辰飞再次拉着辰年跟自己一起睡。 他把头埋在辰年怀里一直哭,把他的衣衫晕湿了一片。 辰年轻轻拍他的后背,“小飞,没事,再过两年,我分化成alpha就好了。” 他还说,“小飞,你要出去比赛,开演奏会,不能只待在家里,要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辰飞抽噎着点头。 接下来的两年后,辰飞乖乖按照辰年的交代去做,但事情并没有像他们预想那样发生转机。 在一次家族的例行的聚会上,大家在会客大厅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做无用的社交。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由二楼响起,听方向,是家族中用来展示政府和民间颁布的各项荣誉的陈列室。 众人纷纷涌上楼去,一迈上二楼的阶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omega的信息素的味道霸道地窜入人的身体,瞬间就有alpha红了眼,“好纯正的omega信息素……” 有omega进入了热敏期。 “不好!” 顾睿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立马让人驱散人群,清点人数。 这是一个陌生的味道,家中有这么极品的omega,不可能没人知道。 除非,是刚刚分化的omega…… “辰礼!快去找找辰年在哪?”他急切地看向四周,寻找他大儿子的身影。 没有人回应他。 一个不好的预感慢慢在他脑中浮现。 顾睿抄起面罩带上,独自一人再次冲上了楼。 走廊尽头的陈列室的门虚掩着,他双手颤抖地推开,见到了噩梦一般的一幕。 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喉间插了一枚尖锐条形矿石,赤条条地倒在血魄中,而他身边跪坐一个同样赤身裸体的人,身体还在不停抽动。 那人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血溅了他一脸,眸色也泛出一圈淡淡的红色,并不秀气的面庞无端端多了一分脆弱感。 “辰年,你做了什么?”顾睿的声音颤抖着,一时间不知奥该不该上前。 辰年毫不避讳地站了起来,用尽力气拔出了辰礼喉间的那柄长矿,新鲜的血液再次溅出,而辰年眼睛都没闭。 “抱歉啦,暂时借用一下你们摆在展台上的那柄药矿石。” 他笑了笑,左手摸了摸后颈腺体的位置,右手猛然用力,将尖锐的矿条直直挺挺地刺了进去。 omega信息素的味道爆涌,面罩遮不住,窗户遮不住,薄薄的楼板也遮不住,大厅内的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花盛即败的味道。 辰飞仗着个子小,穿过层层阻拦,冲上了楼,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目睹了一切,毫无阻隘地听见哥哥最后凄厉的哀嚎。 此刻,万籁俱寂。 第十四章 冰冷透骨 辰年觉得好冷。 这种从骨子里、血液中透出的冷意日日夜夜,如影随行地伴随他,折磨他。 明明他已经把自己整个人浸满缸的热水中,为什么还是感受不到暖意? 浮于皮肤表面的温度散去后,遗留下的只有满身无力,还有一个清醒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无力反抗的懦弱的小孩。 四肢被束缚住,身上的人粗暴的攻势让他感到撕裂一般的疼痛。 那人慢慢、慢慢地俯下头,从下往上,一点点、一点点在用他的舌尖在他的肌肤上留下痕迹,最后妄想亲吻他的唇。 辰年厌恶地别过脸去,却被那人强行掰正。 第94章 “辰礼,你让人恶心。”梦中的他直直盯着那人,哑着嗓子斥责。 那人卸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一面,笑得有些癫狂,“小年,顾家的人谁不恶心?” 是啊,姓顾的都很恶心,包括他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最终还是成为了自己小时候最讨样的样子。 满嘴虚与,言不由衷。 “我们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没有我呢?”那人放开了他的手,顺着他的脸颊轻轻往下抚摸,好像在对待一个脆弱的陶瓷娃娃。 指尖按住辰年的喉结,随着身体的律动揉搓,引得辰年不自主地咳嗽干呕。 然后,他扼住辰年脖颈,加快冲撞的同时,一点点扼紧。 辰年的眼尾红到骇人,他瞥见不远处的那一柄长矿,用尽了力气够到,紧紧抓在手中。 辰礼的急切又沉醉,仿佛魂都去了三分,只余下一个躯壳在校内感受那灭顶的快感。 而对于辰年来说,这种屈从的耻辱,随着他的起起伏伏被刻进了骨子里。 最后,在顾辰礼战栗地哼出声时,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握在辰年手中的那柄尖刃刺向了他的喉咙。 献血溅射在辰年脸上。 让他感受到了短暂的温暖和快感。 他听见辰礼的尖叫,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看,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抹掉他脸上的血渍。 辰年微微侧脸,冷眼看着他,手上用力转动,让粗糙的矿石磨平身体中的创伤。 辰礼没有挣扎,眼中泪水充盈,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其他什么。 他无法发声,咧着嘴笑了,做着夸张的口型冲着辰年说了一句话, “你忘不了我。” 这句话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日日夜夜纠缠着他。 就算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辰年仍然能想起关于他的每一个细节。 太肮脏了,令人作呕。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美梦? 他不甘心。 不甘心…… ---- 辰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见了一片白。 这是终于逃离那个梦魇了吗? 上天垂怜,终于让他得到解脱了吗? 但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好冷。”他喃喃。 这轻轻的一句话,炸起了靠在沙发上睡觉的人。 “辰年,你醒了?”那人立刻凑了上来,闯入了辰年纯白的世界。 辰年盯着他良久,感受着自己的呼吸,眼神扫到了床边的吊瓶,往下一看,手背扎着针,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 “孙韶栖。” “嗯嗯。” 他扯着沙哑的嗓子笑了,“真行。我一次性吃了那么多药,割了腕躺在浴缸里,你们都还能救回来。” 孙韶栖淡淡叹气,这次万分凶险,哪怕发现晚了5分钟,辰年就凉透了。 不得不说,辰年看起来温温和和,其实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这样的病人,住的病房里都是软包,吃药吃饭也都有护士监督,天知道他是怎么囤下一周的药量,又是开了什么脑回路,把药物包装的铝塑泡罩磨尖了,囫囵吃了药之后,躺在水里一点点割开自己的手腕,丝毫没给自己留下活路。 “辰年,咱们暂时有这种冲动都是药物的关系,等我搞成阻断剂,咱们就没事了。” 孙韶栖不知道是在安慰辰年,还是在安慰自己。 辰年笑了笑,看着自己的点滴,“这是氨基酸还是葡萄糖?” “咋了?” “拔了吧,太冷了。人都醒了,喝水,吃饭。” 其实辰年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厌世情绪跟吃药的关系不大,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活着对自己反而是一种折磨。 自己做出那样的行为也不是一时冲动。 他把父亲留下的密钥和从辉丰能源那拿到的文件一起交给了组织;把自己在北华这段时间发展的关系做好交接;协助孙韶栖做完了一次新药试验;上交了承诺出版社写的书稿,并且还校订了好几次…… 做完了一切,他才心安理得地想要离开。 辰年仔细想了想,他没做错什么,并且他应该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但是看着孙韶栖那么殷切的眼神,他又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坚定不移的心愿。 辰年看着被铁栅栏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天空,想,还得选择一种快速又无法逆转的方法。 南淮生物医疗研究所的疗养公寓里住了很多人,有退休的老人家,有因公伤残的年轻人,还有像他这样,体制特殊的病人。 辰年的邻居换了好几个,他们有的一直积极向上,认真复建,想尽快回归正常的生活;有的重病进来,尝试新药,只为多活一两人;有些刚来时也像他一样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趣,但经过治疗后,重新燃起来对生活的渴望…… 辰年很羡慕他们,能有所牵过,能看到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 不像他。 一遍遍记录着护士和医生的巡查时间,勘查楼下保卫室放钥匙的规律,以及模拟登上楼顶的最佳路线。 终于,他爬上了顶楼的护栏,站在高处,站在夕阳下,拥抱温暖。 没有一点儿风,只有太阳带给他的温度,好舒服。 只可惜,他没料到,孙韶栖在他的每一件衣服上都放了感应装置,能检测出他的异常行动并报警。 第95章 所以,本该安静的时刻,现在却很是吵闹。 “辰年!” 孙韶栖哭了。 辰年有些心疼,他想帮他擦擦眼泪,但是时间不等人。 “我求你,你等一下,有人要见你,你能不能听他说完话?” 辰年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下算了下阳光消失的时间,又看了看快把下唇咬出血的孙韶栖,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他这个不痛不痒的小要求。 “5分钟可以吗?” 孙韶栖使劲点头,扭头看向身边一个身着西装,带着眼镜的儒雅男人。 辰年歪了歪头,应该是见过,但最近吃药,脑子有些不大好使,想了片刻也想不起来。 对方泰然地上前一步,周遭的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辰年,生怕他受到刺激一跃而下。 就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下,他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影响,丛容地朝辰年点头致意。 “辰年,你好,我叫应华。” 应华? 他记起来了,这不是这段时间常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南淮州长竞选的候选人嘛,前些日子还在社区广场上进行竞选宣讲。 辰年认真想了想,“应议员,我这里好像没有你要的东西吧?” 应华露出了属于政客的标志性的笑容,“我能再上前几步跟你谈谈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到你。” 辰年点头,顺势面对大家坐在的矮墙上。 他双手摊开举在胸前,表示他的诚意。 应华个子很高,站在墙边,能够毫无阻碍地看到墙后的世界,不像他,还需要费力爬上去。 “我看过你的新书,写得很好,市场反响很大,销量也很好,不少omega把你的作品奉为明灯。”他就站在辰年身边,做着社交时惯用的搭讪套路。 辰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应华知道自己是禾千五,虽然辰年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向孙韶栖提起。 所以至少,应华此行的目的,或者说直接目的,不在于omega信息素阻断剂。 “组织派我拉拢闵行长,不会是给你提供竞选资金吧?” 闻言,应华感叹,“我果然没找错人。” “不全是我,改革派很多人都受了益,包括……今年总统的有力候选人。” 辰年长叹一声,“有力,也就说,你们还是缺少核心竞争力。我想想,今年你们的竞选宣讲,是要改革《omega权益保护条例》,呵呵……” 应华明白辰年已经猜到,在这个节骨眼打哑谜没有任何意义,“没错,我们在争取omega群体的选票。” “想利用我影响力。” “不是利用,互利共赢。你的书已经很明白表示了你的观点,通过扭转观念和态度来实现终结对omega的剥削是不现实的,只有改变制度和权利结构才可以。我是那个可以帮你的人。” 应华侧过脸,直直撞上了辰年深不见底的眸子。 片刻,辰年重新站了起来,闭上了眼睛,“谁告诉你我有这种远大的志向?我只是告诉大众我所理解的世界真像,做的已经够多了。” 眼看辰年就要往后倒,应华这才露出了着急的神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辰年不耐烦地看向他,“政客都善于出尔反尔?” “顾辰飞……”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顾睿要把顾辰飞送给保守派的党鞭,他们要联姻!” 应华以为他会动容,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 没想到辰飞冷冷一笑,“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第十五章 故事原型 天气突然转冷,让人猝不及防。 南淮的冬天没有雪,也不落叶,看上去一片青绿,温度还不到零度,实则再厚实的衣服也抵不住入侵的寒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图书馆中的人也多了起来。 徐青难得不需要兼职,也猫在图书馆中取暖。在复习功课的空隙,他不知道第几次翻开了手中的那本书。 《无法接受的鸿沟》。 这是一个让徐青代入感很强的故事: 【一个资源匮乏、山水贫瘠的村庄,在某一天,一幢现代化的小医院拔地而起,但奇怪的是,这个医院久未开张,只有精壮的安保日夜不停地巡逻。一时间流言四起,大家都说,这个医院是贩卖omega的中转地。 高谈阔论的居民们并没有愤怒和恐惧,反而开始欣喜。传说中高昂的收购价,足够他们下半生衣食无忧。 这个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口,更不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omega。alpha们纷纷联系医院的中介,想把自家多余的omega送进去。但多数人在免费做了一套全身检查后,又被送了出来。 唯有我们的主人公被选中留了下来。他心里很明白,在走进医院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一个容器。 接下来,主人公见到了一个和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的omega。 在他从小到大的受到的教育里,omega天生就比alpha要低上一等,伺候、无条件服从他们才是正常的。 而眼前的那个omega,一个仰头就有人把甜点递到他嘴边,抬手就有递过来的人形扶手,轻咳一声就有一个alpha帮他垫脚。 他们两人处于同一空间,处境却截然不同。 那omega向伸手,把他拉过坐在自己身边,挥手让他享受同样的待遇。 第96章 那一拉,像是把他从地底拉上了天堑。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医生在主人公的惶恐之中给他调养身体,那omega也对他有求必应。 主人公吃到了以前从未吃过的美食,穿上了干净好看的衣裳;他对omega手里的一本阅读器感兴趣,omega也大方地送给他,随他浏览其中的书籍和视频。 就是这本阅读器,让主人公第一次接触到了除了这个地方以外的世界。 那omega发现他感兴趣,甚至亲自给他找材料,让他看到了另一种omega的生存方式;跟他讲述存在于alpha与omega之间的阶级利害,让他明白了只存在于omega中的自我献祭般的“双重劳动”——生育剥削和alpha对omega劳动价值的占有。 “你是个好人。” 那个的omega温和地摇了摇头,“你该恨我,我马上就要把你的腺体活刨下来。” “我相信你有不得已的理由。omega的腺体没了也好,起码我能在接下来活着的日子里,不再受alpha的控制。我愿意给你,只不过在那之后,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我想去看看你的世界。” 主人公如是说。 omega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有些动容,笑了,说,现在就可以去。 那是主人公第一次坐飞机,当他迈上飞机的那一步,心中感觉好似又迈过了一道鸿沟。 他被omega包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来自alpha们的殷勤,亲眼看到omega们谈论的不是家庭而是事业……在那个omega一次又一次的鼓励中,他甚至投身了一个商业项目,并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然而每到夜晚,一把接一把的药,又会把他打回他只是个容器的现实。 一切都是假的。 内心残留的那点淳朴让他没有忘了两人之间的约定,于是他在事业发展得蒸蒸日上之时,他提出了回到那个小山村进行手术。 omega没有挽留,只是由衷地说了一声谢谢。 手术前一晚,主人公很害怕,拉着omega在医院的天台聊天,他终于知道了omega需要腺体的原因。 omega有一个青梅竹马的alpha,年少时他想确定那是信息素产生的迷恋,还是因为alpha本身的感情,选择将腺体萎缩割除。alpha是真的爱他,愿意和他结为伴侣,并把名下所有资产都放在omega名下,但与此同时,alpha也陷入了没有信息素安抚的痛苦之中,开始游走于其他omega中,感情上的洁癖和生理上的需求一直折磨着他们俩。 所以,omega决定,移植一个味道和他相像的腺体,主人公就是这么被他选中了。 知道了真相后,主人公反悔了。 他原以为他是为了拯救omega的生命,没想到他只是一种以“爱情”为名的权利游戏的牺牲品。 那个当下,主人公见证了平日最是温和的omega的变脸。 他冷着脸说:“我陪你玩过家家那么久,连你做的那个商业项目都是我在背后投的钱,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主人公愣住了,这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个笑话。他和omega之间的差距,恍若深海中的沟渠、山巅间的谷隙,见不到底,也跨越不了。 故事的结局,村庄那幢新建立的医院人去楼空。 在一辆驶离村庄的车后座上,omega一个人坐在后座,交代坐在副驾的助理,“后续跟一下他家里人的处理,不要让外边听到风声。” 在他们前面,还有一辆中巴,都是随行的医生,长路漫漫,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听得出他们对这次私人任务所得到的收益颇为满意,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手术细节和后遗症。 “我看了权威教授的实验结果,好像有一定几率,被移植者会受供体记忆影响,甚至会导致思维和行为模式的变化……哎,你觉不觉得,老板在康复阶段脑子都有点不大灵光了……” “要不你照着论文做一下思维评估?” “滚滚,我就随口一说,还想要命……”】 《无法接受的鸿沟》借着两个地位悬殊的omega之间发生的故事,表达alpha主权体制下稳固社会阶级的需求和先进的意识形态之间矛盾。 omega因为alpha的原因才能拥有财富地位,他同时也对关于omega权益的先进思想进行过深入学习。但是他做事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笼络alpha,并且为了达到目的,带着伪善的面具欺压社会底层的人。 而主人公生来就被alpha当个物件,随着思想的浪潮的席卷,他重新认识了自己,挖掘了自己的潜能,心怀希望自己能够走向光明,然而最终仍成为了alpha利益的牺牲者。 故事最后隐晦地表示主人公并不想接受那道鸿沟,那种对新世界强烈的渴望,导致移植腺体后的omega同时接收了他的记忆。 问题来了,拥有主人公记忆的omega到底是原来的他,还是主人公生命的延续? 徐青之每一次看这个故事,都会不自觉战栗。 其一是因为其中描写关于omega的买卖、黑医院对腺体的检查和信息素抽取等流程,都非常细致真实,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刻画得入木三分,总会让徐青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经。 其二,主人公从初次摸到新世界大门时的好奇,到发现他与新世界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时内心的不甘和焦灼,都像极了他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一直坚信,禾千五老师是一个经历很丰富的有底层经验的作家,才能用这么细致生动的描写给读者勾划出一副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第97章 正当他沉浸在故事中,手上的书本“嗖”一下被人扯去。 他恼怒地抬头一看,直直撞上满脸心疼的黎长佑。 “你怎么这么爱哭。”黎长佑伸手想去抹徐青眼角的泪水,脑子里突然浮现他送徐青去打工那晚的场景。 看展览后,吃完晚饭,他恋恋不舍地把徐青送回宿舍。 车到了,徐青坐在副驾驶上没有下车,只盯着前方发呆。 “怎么了?太黑了害怕吗?不然我送你上楼吧,你放心,我不会……” “你住哪?”徐青突然打断他。 “学校附近的公寓……” “一个人吗?” “啊?嗯……是的。” “走吧,去你那。” 那天晚上,徐青漂亮极了。 他肩胛骨耸起,头埋在双臂中间,塌着的腰盈盈一握,布满了薄薄的汗。 黎长佑按耐不住,倾上前吻了吻他的背,双手从他胸前穿过,迫使他坐起来,这样,他的唇就能舒适地够到他的后颈。 “别。”强烈的刺激让徐青短促地叫了一声,他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转过头,避开腺体那块敏感的位置。 于是,黎长佑看见了他流泪的样子,眼睛湿漉漉的,一滴泪水刚刚好沿着脸颊滑落。 黎长佑忍不住用手贴近他的半边脸,泪滴沿着他的指纹在掌中迅速蔓延,他将被泪染湿的指节送入徐青的唇中。 “什么味道?”他在他耳边问。 “苦的。”徐青抽噎着,说不清是痛还是快乐。 “怎么会……”黎长佑掰过他的下巴,重重吻住了他的唇。 怎么会苦,都是甜的。 那天晚上,黎长佑很克制,只浅浅给了徐青一个临时标记,徐青的信息素味道很可口,像熟透的杨梅,咬下去,满嘴清甜中还带着一丝丝酸涩。 他抱着徐青沉沉睡去,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自那以后,徐青就总躲着他。 专业课,为了避开他,坐到讲台前面;他等在宿舍楼下,徐青就当没看见;他追上去,那人也只是干巴巴的打个招呼,就借口和其他同学走了…… 好不容易在图书馆堵到,本想严肃质问他,在看见他的泪水的那一刻,他一下就心软了,下意识帮人擦,却被他仰头躲过。 这下可把黎长佑气坏了,抄上徐青的手机,拎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人往外拖。 徐青为了不影响其他人,踉跄地跟着黎长佑出到大厅,这才挣开,“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你要干什么?”黎长佑气不打一处来,“我这些天左思右想,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对我那天的表现不满意,但是我毕竟经验不多,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徐青窘迫地上前捂住他的嘴,“大哥,可别说了。” 黎长佑拨开他的手,“不说可以,以后别躲着我。” 徐青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俩,又把黎长佑带到角落,这才舒了一口气,“那个,黎班长,跟你商量件事,行吗?” “什么……” “那天晚上的事情,咱俩就当没有发生过,行吗?” 短暂的沉默。 黎长佑的脸色又青又白,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徐青,你再说一遍?” “我也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青!?”他的声音又拔高了些,徐青再次捂住他的嘴。 黎长佑缓了缓,心口的那股子气活生生让他忍了下去,“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徐青刚想辩解两句,瞧着他是真的生气了,抿了抿唇,没言语。 虽然知道他是故作乖觉,黎长佑到底还是说服自己不跟他计较,“你怎么不问问我来找你干嘛?” “干嘛呀?” 黎长佑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根,在徐青面前晃了晃,“明天,禾千五要来咱们学校开讲座,这是他第一次公开露面,我好不容易才搞到两张票,你想不想去?” 徐青耳朵都竖了起来,伸手就想去拿。 黎长佑把票举高,“发生过吗?” 徐青沉吟片刻,点点头,“发生过。” 真是个磨人的没有立场的omega,黎长佑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只蜡烛。 第十六章 a权制度 禾千五要来南淮最高学府开讲座的消息很快被整个文学圈传开。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一个从未露面,不接受媒体采访的人,突然在非新书宣传期间,高调在高等学府开讲座,且社会关注度极高。 既不符合禾千五的人设,也不符合市场规律。 就是这样一个违背常识的讲座,突然就被推上高校论坛的热搜,并且引起了极高的关注度。 讲座的主题“抗衡文化”。 稍微对禾千五的书有涉猎的同学都明白,他所描述的这种抗衡文化,或者说批判文化,始终都围绕两个主轴进行开展,阶级和第二性征。 但是伴随着战争的结束,世界的发展,阶级的议题首先被清算,平等的口号响彻联邦上空,阶级更多地被美化成对资产占有程度的划分,也就是说穷人和富人。 而性征议题在omega更多参与社会劳动分配的现阶段,被更为广泛地进行讨论。 也正因如此,在高校这个思想改革的先锋阵地,即使不是禾千五的读者,也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听听一个被众多omega称为明灯的人,会讲些什么。 第98章 徐青因为打工,到达现场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了。 黎长佑早早等在礼堂前,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徐青忙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杯热茶。 徐青有些意外,多看了他两眼。 “怎么了?”黎长佑摸了摸自己被风吹得生疼的脸,“我被冻得不帅了?” 徐青用已经温暖的手捂上他的侧脸,“对呀,也不知道带个围巾。” 黎长佑侧身搂着他往前走,“快,已经错过开场了。” 他们急急冲过大厅,拉开礼堂的那扇隔音大门,一个不紧不慢,温柔坚定的声音传来。 “……我其实在塑造人物的通常很谨慎,担心大家误以为性别议题讨论会是占有20%人口的omega群体。在现阶段,这样的认知会伤害已经在a权制度下演化出生存法则,甚至得到一部分特权的omega。实际上,性别议题的参与者,只有受过足够高的教育和足够年轻的人,例如在场的你们……” 这个声线和说话方式让人感到异常熟悉,他屏住呼吸,分辨着站在台上那个人的面庞。 像辰年,但又感觉不是他。 以往健壮的身型现已变得削瘦,脸也瘦得脱了相,倒是有几分 徐青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黎长佑拖着他来到座位处,把他按着坐下,他还是没有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于是侧着头在他耳边问,“怎么了?见到偶像开心傻了?” “怎么会是他……” 徐青旁边的一个女生听到他的小声低喃,兴奋地转过头:“你是不是也觉得神奇,没想到禾老师这么年轻,而且声音也太a了,我一直知道北华的alpha都要比南淮的高大,没想到就连omega也这么高挑,真是基因优势啊……” “他竟然说他来自北华?” “对呀,北华大学毕业,在联邦排名不逊于我们学校。” 后半程,徐青完全听不进辰年演讲的内容,他只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笑声,想来他的演讲非常有趣。 “……相互依存不是耻辱,而是解放,但是在什么样的社会结构下才能让人们意识形态接受这样的观念,是我们需要去探索的。好了,我要讲的就这么多,在座的各位有什么还有什么思维发散,都可以提问。” 辰年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演讲台前,把话筒一弯,斜斜一靠,“前排那个跃跃欲试的alpha,你来。在此之前,我想告诉你,你买的阻隔贴质量好像不太好,我在台上都闻到你的味道了,你可以问不远处那个捂着鼻子的omega借一下,他不会拒绝你,刚才好几次都恨不得帮你贴上。” 又是一整哄笑。 那年轻的alpha不好意思地弯腰接过阻隔贴,囫囵弄好,这才开口:“禾老师,作为一个alpha,我也觉得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既然如今是a权制的社会制度,我们alpha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去改变这呢?这无疑削减了我们的利益。” “好问题。”辰年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之前讲过,现在这个阶段,只有少部分omega参与到议题中。同理,我们也不能扩大在a权制社会下绝对受益的群体,大多数alpha,与我们劳动力中坚力量的beta们一样,都不同程度受到来自于上层阶级的压迫。这样感觉,当你正式走进社会分工时,会特别明显。” 那alpha似懂非懂,辰年示意让他坐下,叫起一个正犹豫要不要举手的omega。 “禾老师,您的作品中,对于标记行为的描写都特别直白,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我自己心里其实是不愿意被一个alpha完全控制,哪怕我知道自己是在热敏期中。”话没说完,那孩子的脸已经红成了一片。 徐青眼眶有点红,几乎在问题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吐出了一句,“不是omega被控制,而是他们控制了alpha。” 台上的辰年勾起嘴角,笑了,“你的身体有需求,信息素的释放让alpha失去理智,不是他们控制了你,是你控制了他们。” 黎长佑和徐青邻座的那个女生同时惊讶地回过头看他,这个想法几乎违背如今的伦理常识,大胆又超前。 “同学,你可以啊,思想够先进。” 徐青轻轻摇头,他只是一颗菟丝子,哪里会想这许多,这句话,是他泪眼婆娑地跟辰年讲述被被骗去抽取信息素时,辰年安慰他时说的话。 当时的徐青并不认同,然而会想起顾司远对辰年的痴迷,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经过了几轮提问后,话筒又回到了一个alpha手里。 这个alpha的问题相当尖锐,直指从未公开路面的辰年在大选最后投票的节骨眼上开办讲座,是为了给改革派拉票。 正当大家都觉得他会否定,没想到辰年却痛快地承认了。 “《无法接受的鸿沟》本来应该是我的遗作,我理应在写完它之后就去死,这样我估计它还能多卖几本……”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玩笑,但徐青知道不是。 《雀鸟的自裁》这个故事虽然主题是无助,但写作手法诙谐,可以看出作者的态度还是乐观的,而《无法接受的鸿沟》虽然看似给了主人公生命的延续,然而每个篇章都在诉说着痛苦和孤独。 徐青刚刚醒悟,原来自己对这本书那么有认同感的原因,是辰年把他的经历他的痛苦统统写进了书里。 然而,徐青的结局是好的,他从西凉苟活,跨越到了新的世界,而书中的那个主人公,却最终选择了回到了原来的命运。 第99章 辰年,选择回到南淮。 “……在我觉得一切都要结束的那一刻,改革派的人找到了我,他们认为我的人生观和他们某些政治论点相似,让我走出来和大家说一说。我开始懒得答应,我腺体有问题,一直在接受药物治疗,早已经失去了很多世俗的欲望,但是有一个人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应该出来。 “他说,在关于第二性征的讨论中,二元论已经站了上风,无论是omega还是alpha,都将以alpha为组织控制主体的批判,误解为个体攻击。我的书终将成为历史,一本都卖不出去。 “不得不说,这群政客是会拿人七寸的,我还是认为,公众应该有对不同观点的知情权……” 讲座结束之后,徐青随着人流而出,整个人浑浑噩噩。 他拿起手机,想告诉顾司远辰年的消息,又害怕自己听到他的声音后会失控。 “还好吗?进入会场之后你就不大对劲。”黎长佑帮他把额前的碎发拨开。 徐青还没来得及回应,突然一个尤为精致漂亮的人停在了他们面前,脸上皱成了一团。 “黎长佑。”他冷冷叫了他的名字。 黎长佑的听到之后,动作立马僵住了。 浮现在徐青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黎长佑被他男朋友抓包了。 没想到他抬起头弱弱地叫了一声,“……哥?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你这么心虚干什么?”黎曦用非常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徐青,这才问,“你一个alpha怎么会对这种讲座感兴趣?为了你身边的这个小美人?” 黎长佑心一横,闭着眼着介绍,“这是我男朋友朋友,徐青。这是我哥,黎曦。” 徐青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只一眼就知道,黎曦并不待见他, 但是徐青不在乎,一来他并没有对和黎长佑关系抱有幻想,二来,他受过的冷眼箭语可太多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徐青扬起他标准的笑容,有礼貌地打招呼,“您好。” 黎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并不介意自己的弟弟找对象,也不在意他现在的玩伴到底是谁,因为像他们这种家庭,选择终身伴侣的决定权根本不在自己手里。 但是,徐青这个人身上的风尘味道太浓了,根本不像是好人家里养出来的omega。他自己这个弟弟又单纯,从小就对谈对象这件事没什么兴趣,第一次找对象,就找了这么一个人,让他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 “徐青?” 突然,黎曦身后有个男的突然出了声。 徐青顺着声源看去,脸都白了,那是跟他一起到学校报道的那个beta,陆景文。 第十七章 有所依仗 “你们认识?”黎曦开始认真端详徐青,下意识认为自己看走了眼,陆景文家里经营者目前南淮最有实力的生物科技企业——路辉集团,他们若是认识,岂不是说明这个omega还真有些家底。 陆景文看看徐青,又看看满脸警惕的黎长佑,蓦然笑了,“算不上认识,他和我一样是北华人,被‘家里’送来南淮念书,对吧?” 确实,徐青和陆景文的碰面仅止于登机和到学校报道的那几次。那时的徐青刚刚确定了顾司远的心意,情绪比较低落,也没跟陆景文搭上几句话,只记得他个性高傲,对顾司远维持着爱答不理的态度,对徐青更是满脸不屑,想来也是猜到几分徐青的出生。 徐青在学校这么久,因为不在一个学院,很少能碰见陆景文,说实话他也不想碰见,或许是怕内心对自己身世的卑微被他重新搅动。 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碰面了。 陆景文如今面对他,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很自然地提起:“顾叔叔最近还好吗?上次他给我送我父亲的遗物,我心情不大好,冲他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想起来,是我不对,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抱歉。” “顾叔叔?你认识顾司远?”黎曦突然皱起了眉。 自上次在夜场碰见他帮顾辰飞那小子解围,黎曦就对这个长相颇好的alpha有了深刻的印象,以为是哪个想借势往上爬的alpha,想着把他从顾辰飞身边抢过来来陪自己一段时间。 没想到多方打听下,才知道他原来是顾家失散多年的旁枝亲戚。 这样的家世背景对黎曦来说很尴尬,既不能随便玩玩,也不够当成结婚对象相处。 再加上确认他和顾辰飞这个装腔作势的男人没什么联系,黎曦也就不再关注他。 没想到,仅仅几个月,顾司远竟然开始负责改革锢金矿业的整个物流业务,就连黎曦的父亲都对此有所耳闻。 并且,在公开的社交场合,顾司远的表现谦逊又不失原则。 黎曦是越看越觉得顺眼,长得帅、脾气好、能力强,但家世差点,这个条件,如果婚后能够帮他们黎家做事,也是个不错伴侣。 正巧这时,一个叫陆景文的beta削尖了脑袋想进他们的圈子,了解到他是陆家人后,黎曦起了了解顾司远在南淮往事的主意,欣然允许。 然而陆景文从前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儿,除了知道顾司远是他小叔的好兄弟之外,一问三不知。 黎曦没得到什么想要的信息,慢慢也就不爱搭理陆景文,任由他变成了圈子里的跑腿。 陆景文也知道,黎曦还带着他玩,完全是因为有顾司远这一层关系,想看看他日后还能不能起到作用。今天见到徐青,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第100章 “徐青和顾叔叔应该比我熟一些,如果我没记错,顾小叔应该还是他的入学担保人。” 徐青的手紧紧握起,众人慢慢变得暧昧的眼神让他倍感不适。 “不好意思,帮不了你,我也不是很熟。”他挣脱了黎长佑拉着他的手,慢慢后退,想逃离这个地方,却没料到他身后已经有人堵住了去路。 陆景文走过去,非常体贴地帮徐青站稳,“omega每年开学都需要担保人签名,并且交上一大笔学杂费。你这么翻脸不认人,顾小叔知道了不会伤心吗?” “你说什么呢?”黎长佑上前,拦在徐青和陆景文中间,指着他警告,“不要在这里不阴不阳地造谣。” 陆景文侧头避过手指,故作叹气,“黎小公子,你怎么不问问他自己,留学这么多的费用是从哪来的?” 黎曦的脸此时已经变得非常难看,碍于在公众场合,不好发作,“长佑,送我回家。” 黎长佑不肯,第一次冲他小哥甩了脸,拉着徐青就要走。 黎曦深深呼吸,最终还是没忍住,一个包就甩他头上,“不走,你就等着看我收拾人。” 徐青见状,慢慢把黎长佑的手拨开,面对黎曦站直,强装平静,“你跟你哥哥回去吧。” “我不走。” 喜欢一个人,就总会下意识地揣测他的一言一行,慢慢就能读懂一个人。 例如现在,黎长佑就很清楚地意识到,一旦他离开,徐青会放手得异常决绝,不会再任由他的感情发展。 他其实也很好奇,徐青和哪个叫做顾司远的alpha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他没猜错,顾司远就是和徐青去演奏会,去茶馆找顾辰飞的那个人。徐青对他的感情一定不一般,但是…… “我相信你,你也信我好吗?我喜欢你。” 这句话在徐青熟睡时,黎长佑在他耳边说过,但是他没听见。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表白。 但是徐青并没有产生喜悦的情绪,他只愣了片刻,惊慌地看向他身后脸色阴沉的黎曦。 从小就在社会底层混迹的经历,让徐青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双手插兜的omega绝对是一个狠人物,说要收拾他,就一定不会手软。 以现在的局面,如果他不做点什么,肯定不能安安全全的毕业。 要不,就把司远哥拉出来当挡箭牌? 这个念头迅速在徐青脑子里闪过,但又马上被否定。 陆景文为什么特意提起顾司远的名头?恐怕黎曦认识他,说不定还有牵扯,自己贸然认下这段关系,把自己的把柄交到别人手上还是小事,给顾司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糟糕了,更何况想到刚刚在演讲台上口若悬河、引人入胜的辰年…… 徐青舔了舔嘴唇,深呼一口气,看着黎长佑摇了摇头:“班长,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黎曦瞧着他也是个识时务的人,扯了扯嘴角,慢慢踱到他身边,“希望你保持这种状态,我有空会来找你聊聊顾司远。” 徐青打了个寒颤。 当黎长佑又想把人捞自己怀里时,黎曦用拳头往他手上的麻穴砸去。 “哥!……” 他话都没说完,黎曦重重扼住了徐青的脖颈,言语如天气一样冰寒,“你们俩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现在是我在交朋友,懂吗?” 徐青开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动脉的跳动,此刻,他就像一只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小鸡,只能任由人改变自己的命运,他难过、不甘、愤恨,但是此刻都不能表现出来,就算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也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屈辱,徐青的泪水在眼眶中滚动,但他却死死撑着不让泪落下,原来有权有势的omega,是真的可以肆无忌惮…… “聊天呢?” 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黎曦松开手,朝背后望去,一个包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的高个男生正探着头往人群中望去。 徐青不停咳嗽,黎长佑想帮他顺气,被他躲开了。 黎曦把手揣回口袋,没言语,眼神示意陆景文赶人。 “对,别多管闲事。” “你们聊你们的,我找人。” 没有干扰的徐青,立马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他惊愕地抬起头,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往下流,“先生……” 辰年听到他叫,叹了一声,缓步穿过几个彪形大汉,来到徐青身边。 他的手仍旧缩在衣服里,也没有任何亲近徐青的动作,但徐青就觉得有了依靠。 “别哭了,冷死了。走吧?”他催促着徐青。 被无视的黎曦怒了,“你谁啊?” 此时黎长佑也识别出了这个颤颤巍巍的声音,“禾千五老师?!” 正在失控边界的黎曦听到这个名字,仿佛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起来,“你是……禾老师?” 辰年点了点头,把裹在脑袋上的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那张众人方才还在台上看见过的脸。 他颇为亲和地笑了笑,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黎曦,仔细想了想,问:“是曦曦吧?” 黎曦惊了,“老师你认识我?” 辰年点点头,又微微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高大的黎长佑,“那这就是黎小弟了?我记得他和辰元差不多年纪。” 第101章 黎长佑也傻了。 “你哥和辰飞、辰元一起疯的时候,偏你只蹲在水池边钓鱼,结果这三个调皮蛋子都分化成omega,你倒变了alpha。你小时候谁都爱不搭理,应该也不记得我了,”他勾勾嘴角,“你可以叫我辰年哥。” 辰年指了指徐青,继续:“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徐青。” ---- 丁媛站在办公室的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黑云密布的天空,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 她的办公桌上显得有些混乱,文件堆满了桌面,电脑前还放着一本敞开了的畅销书,书页翻到扉页:《无法接受的鸿沟》禾千五著。电脑屏幕亮着,是最新的联邦周报,在一系列有关联邦大选的信息中间,有半个版面报道是【著名作家禾千五首露面,公开支持改革派主张】,挂在报道旁边的,是一张辰年微笑着站在台上的照片。 第十八章 尘封旧事 顾禾凯收到了家族聚会的通知。 在这几个月以来,顾禾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就算是对他没多少感情的顾司远,也看得心惊。但每次询问,顾禾凯总是挥挥手,不愿意多谈。 顾司远没出现之前,顾家的聚会,顾禾凯都会带着时樾出席,而这一次,他直接把邀请函递给了顾司远,在场的时樾脸色很是难看。 顾司远不接顾禾凯这一招,把邀请函打开,又顺手递给了时樾,“往日里汶晦去吗?” 时樾眼中明明暗暗,最终还是把函件接了过来,“去过一两次,但他不太喜欢。” “去的都是家里人吗?” “都是业务负责人。如果全是家里人,一般都是口头通知,如果发了邀请函,就证明必定要有大的决定宣布。” 顾禾凯点点头,“你们一起吧,有个照应。” 从办公室里出来,时樾把手中的邀请函递还给顾司远,“恭喜你,即将调任总部。” 顾司远不紧不慢把它收进胸口的内袋,“这不正合樾总心意。明眼人都懂,我在总部不可能有实权,更不可能分你的权。而且,我的存在,已经削弱的大伯对你的戒备,帮你升了执行总裁,这和我们之前的约定非常吻合。” “执行总裁?我手里的股权,还没你一个助理多。”时樾冷笑,“而且,我是最近才回过味来,为什么你要提出把次级矿的运输承包出去。这次竞标成功的一方物流,除了完成了原有的客户订单,还把剩余的原料出让给了北华市场。是你的人?一趟下来,赚不少?” 对此,顾司远很是坦然,“我只是代持大伯的股份。至于你说的承包商,空口白牙,注意言辞。我说过,你想要的,我不感兴趣。” 时樾眉毛扬了扬,突然哈哈大笑,“司远,都是玩笑话,别在意,到了总部,我还要请你多照顾。” “自然。” 顾司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向时樾示意,走开了。 到僻静的楼道,他才把电话接通,“徐青?” “司远哥……” 徐青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让顾司远想起了他那双和辰年很像的眼睛,不由语气软了下来,“怎么了。” “你看看我给你发的信息。” 顾司远皱了皱眉,只觉得他又在耍什么小手段,“徐青,我最近很忙……” “我知道,你看一下。” 顾司远有些不耐烦地打开被他静音的聊天软件,那是一条徐青学校的校内简讯,点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高清的横幅照片。 辰年的照片。 那一刻,顾司远的呼吸都停滞了,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我今天下午,见到辰先生了。他告诉我不必和你提,但我还是觉得有必告诉你。” 顾司远慢慢闭上眼睛,调整自己呼吸的节奏,片刻,才缓过神,“他给你留联系方式了没?” “没有。” 顾司远挂了电话,随手给徐青打了一笔钱。 假装镇定的背后,其实只是无助和难过。 事实证明,顾司远从一开始的设想就没错,辰年会回来,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 陆易说的对,辰年根本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只是略略向他表示了一些好感,自己就想尝到甜味的蚂蚁,勤勤恳恳地为他把自己的心一点点挖空。 魂不守舍的顾司远顺着楼道往下走,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墙面,才没有滚下楼去。他顺势颓然地坐在楼梯上,自嘲地说了一句,“还不如不告诉我。” 不知道,最起码还能保有一丝丝幻想,可是现在,就连那烟一样的梦境都被风吹散了。 顾司远重新翻看徐青发来的那篇通讯。 第一次知道禾千五这个名字。 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笔名的由来,年的异形字体,上禾下千,辰,地支的第五位,禾千五。 搜索这个名字,并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作家,他有很多作品,也得奖。 所以,他们是什么呢?是辰年用来体验生活的工具吗? 顾司远左手使劲按住藏在衣衫下的右臂,昨晚才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那种痛感蔓延到了他的心口。 知道了他的消息,再查他的行踪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在这个当下,顾司远害怕到不敢去想,不敢去做。 当谎言的泡泡逐层被刺破,所有的形状最终都将无声湮灭。 第102章 但顾司远没想到,很快,他们就会再次见面。 ---- 顾家的会客厅,是一座青砖黑瓦的古朴的前厅,精雕的屏风,墙上的字画和架上的摆件随时随地提醒前来的人们历史的传承。 汶晦自打进了这个门,一改往日里跋扈的性格,粘着时樾不放,而时樾一贯不咸不淡地应付着。 顾司远看不下去,在时樾抛下汶晦应酬后好意提醒,“你脾气不是挺大?怎么面对时樾,就乖得跟只幼猫一样。” “要你管。”汶晦接过顾司远递来的果酒,一口喝掉一半,将腮帮子鼓得严严的。 “你就不怕最后竹篮打水?” “他怕什么呀,他成年后就有锢金物流的5%的股份的处置权,再加上他爸手上的20%,可是物流的大股东,叫时樾往东,他敢往西吗?只不过,按照顾汶晦的脑子,恐怕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转给时樾,跪着求着他标记自己。” 辰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顾司远身边,这一句不顾人死活的调侃让汶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看就要发火。 但顾家人向来眼色好,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活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但可能辰元是个例外,他丝毫看不见别人的退让,靠在顾司远身上添油加醋,“大侄子,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帮着时樾对付你呀?”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顾司远不想他太难看,“汶晦还小,慢慢学,也能做主。” 不搭腔还好,一说话,就让汶晦有了出气的口子,“别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径自走了。 辰元贱兮兮地拍手大笑,“他不认你,要不你做我哥哥吧,这个家里,我就看你最顺眼。” “又是大侄子,又是哥哥,你的定位还挺奇怪的。” “主要是我兄弟不乐意矮我一辈。有个好看的哥哥,在外我有面子呀。” 辰元没边界感地搂住顾司远的肩,被人一把薅下来。 “行了,你带我逛逛吧,那边那个玻璃隔间里边是什么,好像陈列了很多东西。” 辰元瞥了一眼,轻笑,“你居然对那种乌七八糟的感兴趣。” 顾司远之所以注意到这个隔间,在古朴的大厅中,这个颇具现代风格的玻璃建筑显得颇为突兀。 辰元拉着他走进这个用玻璃隔出来的小房间,房间的墙上挂着很多合照,每张照片下还细致地标明了时间和地点,而地上则摆放了一列列博物馆级别的陈列柜,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纸质书信、官文,以及一些矿石原料。 辰元指着墙上的照片简单地介绍:“墙上这些照片,介绍的是顾家如何从黑恶势力一步步洗白成为爱国企业家的历史,柜子里的就是发家用的工具和成果。” 这是一间陈列室。 顾司远想起来,辰年就是在顾家的陈列室用矿石将他大哥的喉咙刺穿。 那时的他,应该已经被标记了。 杀了标记自己的alpha,但是alpha的信息素已经注入到了他的腺体中,将终其一生掌控他的生理反应,摧毁他的生活。 辰年一定恶心透了,所以,他才会那么果决地将自己的腺体刺破。 顾司远咬下辰年的腺体尝到的味道,除了陆易的信息素,还有他刚刚成年时耻辱的标记。 不知道辰年看见他呕吐时是什么感觉。 曾经做出不亚于自戕行为的辰年,内心应该很骄傲,怎么可能在面对别人对自己的身体感到恶心的场面不动容。 顾司远想到这,突然觉得,他不爱自己,也不是没有原因。 他和陆易,都觉得辰年的包容理所应当,心安理得地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这些原矿价值都不高,为什么要放在柜子里?”顾司远看着那些被磨得毫无棱角的矿石,垂下眼眸。 辰元听了这话,突然异常兴奋,凑到他跟前,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什么?”顾司远挪开目光。 “你一定听说了!我就知道你不是草包,一定能打听到。”辰元舔了舔嘴唇,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觉得顾家的人都很丧心病狂?” 顾司远一直以来都觉得顾辰元这个人很奇怪,他不同其他顾家人,有强烈的家族观念和家族荣誉感,反而像是一个反叛者,对冠以家族名义的一切都抱有着不屑甚至蔑视的态度。 也许就是辰元身上这种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气场,让顾司远觉得不必做太多隐瞒,他回眸,直视他就这么说了出来,“没错。我是听说过,八、九年前,在这件陈列室里发生过的一件惨烈的事情。” 辰元直起身子,摆摆手,“不是这间,原来的陈列室在二楼尽头。那一晚的场景跟今晚很像,大家都其乐融融,爷爷已经准备好向大家宣布顾氏新的掌舵人,然而……” 他停顿了一下,诡异地笑了起来,“也就在哪一晚,他同时失去了他的继承人和备选继承人。自那以后,肮脏的旧事被照例尘封,楼上那些溅满血的历史,被擦干净摆到了楼下,而见证历史的矿石,也被磨成了圆形被关在了柜子里。” “辰元,你怎么……” 正巧这时,他们透过玻璃,看见了正稳步走进门的顾辰飞。 他穿着一件长衫,身型挺拔,远远看去,跟辰年像极了。 第103章 “我怎么这么愤世嫉俗?”辰元注意到了他看辰飞的眼神,面上的玩世不恭褪去,浮现出淡淡的麻木,“因为我不想变得像他这样虚伪。顾家人都有一种天生的能力,无论内心多么丑陋恶心,总能让自己看起来人模狗样。就比如顾辰飞,他当年明明目睹事情的始末,在警察进行调查时,却改口说那是一场意外,是大哥为了保护站在摇摇欲坠的矿石标本下的小弟,才导致的悲剧。后来呀,我大哥的尸体被放在冰柜里足足一年才下葬,对外只说是病逝,是不是很可笑?” 顾司远非常意外,“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可能憋太久了吧,毕竟我对外也是一样的说辞。再说我不跟你说你就查不到了吗?虽然我不知道你查这些干什么,但以你现在的实力,想翻出点浪花,挺难。”辰元又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容,“你说是吧,大侄子?” 顾司远不可置否。 “辰元,司远,顾董叫你们上楼开会。”时樾突然走过来敲了敲门。 【作者有话说】:前段时间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没有很多时间更新。逐步恢复状态ing,感谢大家的包容…… 明天也会更,后天可能更不了,我要去追偶像的演奏会!!突然有点想些音乐题材的文了,有没有宝子感兴趣的! 第十九章 内部分歧 不同于正室的热闹,偏厅的仅坐着寥寥几个人。 除了顾睿一家人,其他的几个顾司远也都见过,有的姓顾,有的也不姓顾,主管一些矿产的衍生行业,或多或少占了锢金矿业的一些股份。 与其说是家宴,更像是一场股东大会。 那是顾司远第一次见到顾辰哲。 如果说辰飞只是在某一刻的气质上与辰年相像,那顾辰哲则是在言行举止、待人接物上和辰年如出一辙,只不过,再多的礼节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冷酷和狐疑。 辰哲看着他们一行三人一齐进来,微微颔首,转向辰元:“小元,你今天请假回来,不影响课业吧?” 这种兄友弟恭的景象,确实让人侧目,如果辰元恭敬的话。 但辰元是一点都不肯装,“当然影响,我们今晚还要出操。如果不是爹开口,你以为你面子够大能叫得动我?” “够了,辰元,他是你哥。”顾睿不耐烦地让他坐下。 “爹,你也把你脸上对我厌烦的表情收一收。我知道是因为我代持了爷爷的一部分股权,有表决权,你才叫我回来的,否则你应该不太想见到我?” 顾睿无动于衷,“但凡你能学学你辰飞哥,也就不会在这种场合给我丢脸。” 在场的各位好像已经对他们兄弟父子之间的拌嘴司空见惯,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头都不抬。 提起辰飞时,顾司远看像正经危坐的他。 辰飞感觉到顾司远的目光,面无表情的对他做了一个口型,两个字,“恭喜”。 恭喜不知道从何而来,细想之下,顾辰飞应该是在透露,这次聚会要商讨的议题和他们两个都有关。同时,这也是在告诫他,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果然如顾司远所料,顾睿首先就正式跟各位大股东介绍他这个空降在锢金矿业的业务部门总经理。 有人脸色非常难看,但显然,顾司远只是顾睿放出来吸引大家火力的引子。 他真正的目的,是把顾辰哲推向南淮洲业务的负责人的位置。 顾睿像走过场一样问了在场股东们的意见,这种做派确实让人挺恶心,因为他们所有人手中加起来的股份,都抵不上顾家三个小辈的份额。 辰元满脸不屑地举了赞同,但嘴上又是另外一番话,“顾辰哲你心里是真没数?你那点拿不上台面的手段也能管整个南淮的业务?我就等你栽了之后举罢免。” 辰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歇会吧,我去洗个手。” 辰哲趁着这个空档,走到顾司远面前,很是礼貌地跟他寒暄,说着那些场面上没有营养的话,让顾司远觉得有些乏味。 “听说,在南淮时,司远和路辉生物的陆总关系很好?”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瞬间引起了顾司远的警觉,“小顾总,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吗?” “那倒不至于,洲外的业务一向是我爸负责。只是觉得非常有缘分,多年前,锢金也和路辉有过深度合作,只不过效益很差,后来就被砍掉了。” “没有传闻中那么好,不过面上也过得去。”顾司远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冷哼一声,“路辉的管理一向混乱,我走之前,他们的内斗也没停过。” 他这种暧昧的态度让辰哲玩味,还想再问些什么,就被顾司远用去洗手间的借口逃掉了。 在通往洗手间的连廊上,他遇见了等了有一会的辰飞。 辰飞一句废话没有,单刀直入:“待会的议题,是保守派要求追加竞选资金支持。马上就要有一场两派候选人之间的公开辩论,他们需要人力物力挖丑闻。在此期间,不能让我二叔提到我的婚事。” “我做不到。”顾司远实话实说,讨论这个话题,免不了要追究双方之间的利益绑定。 “做不到?你以为是谁让你这么快进了总部?是我,让你的名字和履历悄然无息地出现在我二叔眼前,也是我,让辰哲的左膀右臂犯错,把他们踢出局。”辰飞步步逼近,“别忘了,我疏通这些人用的是什么钱,是你,是你从物流损耗中抽的油水。” 第104章 “顾老师,你有证据吗?”或许是受到辰元说的那番话的影响,顾司远有些恼怒他们对辰年的所作所为,说起话来少了几分客气。 在他看来,辰飞的威胁毫无力道。 虽然顾家人都很敏锐,很快能察觉到他在利用物流渠道筹措资金,但是具体怎么样做的,他们并不十分清楚。毕竟账面上没有任何问题,资金流也非常正常,只不过实际报损率比标准报损要少上一些,又因为一方物流的节点式运输,成本也降低了。 所有因为开源节流省下来的成本,并不会过顾司远的个人账户。辰飞要求的钱,也都是借由学术会议或者私人教学而给的车马费。 辰飞被堵得咬牙切齿。 比起辰年的心性,他真是差远了,但再怎么说,他都还是辰年的亲弟弟, 一想到这一层,顾司远又开始心软了。 “我的意思是,现在事态有变,舆论用得好,你就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什么意思?” 顾司远翻出手机,打开联邦电子周报,翻到其中一条不太起眼的通讯【著名作家禾千五首露面,公开支持改革派主张】。 “这是你哥哥辰年吗?” 辰飞将唯一的一张照片放大又缩小,其中那人的影像和自己脑海中的哥哥的形象重叠又分离。 剧烈的思想波动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甚至不由自主张开了嘴进行辅助,随时有过呼吸的危险。 顾司远急忙把手机从他的手中抽出。 “不是……不是辰年,他很严肃,也很高傲,打量人都挑着眉,好像没有人能入他的眼……他从来没这么和善地笑过。但是为什么长得那么像?” 顾司远对辰飞口中的辰年感到陌生,在他的印象里,辰年一贯谦和温柔。 “顾老师,无论怎么样,如果辰年作为顾家人支持的是改革派,你的二叔就不可能再通过联姻来巩固顾家和保守派的关系。” 在联邦的政治斗争中,最忌讳墙头草。 话说到这了,辰飞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顾司远认真想过,辰年这样把自己暴露在媒体之下是为了什么。 他公开露面的时间选在了最为敏感、最容易煽动洲选民翻篇票的大选前一个月。 但这场研究的传播范围不大,影响也算不上深。 如果真的像他所说那样,是为改革派站台,那应该表明他顾家人的身份。 可是他没有。 一切都显得那么仓促,又没什么诚意。 有没有一种可能,辰年知道了顾睿要把辰飞的婚事作为保守派投诚的筹码,为了帮自己的弟弟,这才先放出一则进可攻退可守的资讯,以便今后用来谈判。 大家回到偏厅,顾睿刚刚提及大选事宜时,突然有人匆匆忙忙跑到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顾睿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告诉议员,我们今天不便接见。” 传话那人又捂着嘴说了几句。 顾睿脸色大变,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说的是我吧?” 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温和的回应。 很快,堂外的人就绕进了内堂。 两个男人一齐出现,他们一看上去就不像是普通人,正式的鞋子,颇为讲究的皮草外套。 这两人都很高大,略高半个头的那个看上去比较健壮,但挂在眼前的金丝眼镜又给他添了几分斯文的气息;另一个就显得有些纤瘦了,脸色比正常人苍白,神情也显得较为疲惫,像是久病刚愈的病人。 在座的似乎有人认识戴着眼镜的那个中年男人,“应议员,你这是不请自来?不太礼貌吧?” “我请了。”另一人很自然地接下,冲发话那人笑了笑。 那人皱眉,“你是谁?” 此时,顾家的几个人全都被惊得站了起来。 “你……你……”顾睿非常没有礼貌地用手直指来人的脸,半晌没吐出下文。 辰哲瞪大了双眼,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父亲的身后;而辰飞,就这样梗在原地,紧紧抿着嘴唇。 只有辰元,认真辨认之后,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 “辰年哥哥?” 顾司远就站在离他两臂不到的地方,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果然,他的猜想一点错都没有,辰年选择性暴露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来找顾睿谈条件。 若他是为了自己弟弟而来,那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非常符合辰年走一步算三步的习惯。 所以,在今天来赴宴之前,顾司远就已经有了能见到辰年的预设。 然而,在阔别半年之后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顾司远依然控制不住自己肢体的颤抖。 他甚至都想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他,把他狠狠揉在自己怀里。 但是如果这样,辰年一定会生气。 因为从进门到现在,虽然顾司远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座位,但辰年的眼神,从未落到他身上。 一个也没有。 他只温柔地朝顾睿点头致意,“二叔,久违了。” 第二十章 冬风再起 顾睿终于缓过劲儿来,脸色格外阴沉,“你是谁?谁把你放进来的?” 辰年低下头笑了,“二叔你在说什么,我回我自己家,还需要别人同意?” 第105章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离开家蛮久了,是不是面相变了些,好像没人认识我,居然伸手问我要请柬。他要,我就给咯,都这么多年了,宴会的请柬都舍不得换个花样。” 听到这,顾睿已经意识到辰年这次回来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缜密的调查和规划,他正掂量着要怎么接话,辰哲这个没脑子的还以为领略到了自己老爹的意思,直接跟辰年开始了对线。 “我确实有个失踪的哥哥,但这么多年我们家多方寻找也没有下落。现在你突然闯入我们就,空口白牙说是就是?”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但坏就坏在,辰年不是一个人到访,他身边还有个参加南淮洲洲长竞选的议员。 他敢带人来,就必定会有铁证,辰哲这样说,就是给人递话引子。 “多方寻找,指的是指在我16岁后的两年宣告我失踪,四年向法院申请宣告我死亡吧?不过,来见您之前,我已经向法院提出了撤销我死亡宣告的判决,你们应该不日就能收到撤销判决了。” 辰年歪了歪头,看向辰飞,“小飞,你不会像小时候那么蠢,又把从我这继承到的干股,转给了二叔吧?” 顾司远没见过辰年这么咄咄逼人、处处挖苦的样子,他下意识转向满脸崇拜的辰飞,心想,这小子嘴上的功力,不会是跟辰年学的吧? 反观顾辰飞,他面色一片惨白,刚要说话,又被辰年拦住,“让我猜猜。公告上没有显示有股权变动,应该是没签,但是准备要签,为什么?他威胁你,还是要和你做什么交易?” 确实,股权转让协议都已经拟好送在他手上了,顾睿提出想收购他手中的3%股权,转让给族中另外的孩子,这样以来,和保守派联姻的就不必是他。 这么多年以来,辰飞已经被顾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从手中骗走了不少股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签字。这样的理由,在这种场合当然说不出来。 辰飞望向辰年身边的那个改革派的明星议员,想起顾司远在连廊下说的话,嘴唇动了动,“哥哥。” 他直接承认了辰年的身份,让顾睿连装糊涂的机会都没有。 顾睿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果然不管再过去多长时间,在面对杀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子的凶手时,他还是无法做到冷静。 “你怎么还敢回来。”他恨得咬牙切齿,“这几年在外面一声不吭装死不好吗?” 有几个股东已经开始坐如针毡,这时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厅内一时间静悄悄。 辰年把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好言提醒:“我失忆了。所以也不记得家里送我去东岸读书那年,送我的车子在半路上滚下了山崖的那场车祸,自然也不记得我连人带行车记录仪被弹了出去。”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顾司远甚至能想到,当时辰年是如何在身体受到强烈撞击的情况下,拔出记录仪的卡,再艰难地爬出车子。 九死一生。 然而,当他说起这些逻辑不通的荒谬言论时,脸上除了柔柔的笑容,别无其他。 辰飞的嘴唇已经被他咬得泛白,他颤颤巍巍地问:“哥……这是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辰年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顾睿到底是经历了很多大场面的人,失控只是一时,转眼间,居然做出了一副追悔的表情,“失忆了,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你的音讯,我可怜的侄儿。” 他的目光投向安静站在辰年身后的应华,“应先生,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帮了挺大忙?” 应华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直到顾睿主动招呼,他才微微点头,“顾董,久仰。我还在参选期间,本不应该来。” “既然如此,回头大选结束之后,我再给您送上大礼,各位。事发突然,很多事情我还是得了解清楚,今天就先结束吧。” 顾睿挥了挥手,立马有人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辰年怎么会如他的愿。 “不着急,各位不是要讨论大选的事情吗?我也是为了家里着想,给大家送点情报。” 或许是屋内的暖气开得太足,辰年的脸色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应华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撕开,递到辰年面前,“把外套脱了吧,让你别穿这么多。” 在辰年抽出一张纸巾后,应华熟练地帮他提了提外套的衣领,方便辰年伸臂。 这一来一去的互动太过自然,所有人脸上都泛起了狐疑的神色,隐隐发现其中另有蹊跷。 在应华把辰年的外套牢牢环挂在手臂上时,辰年身上的那套南淮传统冬服完全暴露在室内的灯光下,素白的料面,映衬着从肩头铺开暗纹的色彩格外耀眼。 顾司远感觉仿佛被人迎头给了一拳。 这在南淮,通常是有了伴侣的alpha和omega才会穿着的服装。 在意识到答案的那一瞬间,他看向他们的眼睛里一片赤红,就在他想站起来的质问的瞬间,辰年凌厉地向他扫了过来。 又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只那一下,他又被定在了原地。 顾司远向辰年投去哀求的眼神,什么隐忍、筹谋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现在的他,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但那个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神色,又好像他的错觉,转眼间辰年重新撇过头去,直面同样被震得站了起来的顾睿。 第106章 “辰年哥哥,什么意思啊!”辰元直接蹦到了辰年面前,“这个脸上褶子都能夹死蚊子的alpha是你的伴侣?!” 对于辰元,辰年真的是觉得有些无可奈何。 以前,辰元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孩子。他一出生,就被医生判定为了omega,再加上当顾睿卯足了劲儿对付辰飞,辰元分到的资源非常少。 辰飞因为顾睿的串掇,以及他可能无意中看到的事情,总是躲着他。 当时辰年心思也重,不太想告诉弟弟那些龌蹉的事情,也就由他去了。 但是,对兄弟充满拳拳爱意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辰年注意到了这个最没人关注的小弟,偶尔帮他完成一下课业,接送他上下学。 结果,就被辰元这个小尾巴粘上了。 虽说辰元已经被判定90%以上会转化成omega,但是他的喜好、性格,却和传统的alpha无限接近,从小调皮捣蛋,除了辰年的话,谁都不听,辰年也不是没想过,也许他分化了,能消停些,没想到,现在他身上的臭毛病,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 小时候这叫童言无忌,长大了就是口无遮拦。 辰年抬手就轻推了辰飞的脑袋,“礼貌些。” “我为什么要对这些政客礼貌?”辰元翻了一个白眼,“虚伪的两面派。” “是对哥哥的伴侣礼貌些。” 辰元这才消停了。 “伴侣?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顾睿的脸皱成了一团。 “当然就是字面意思。”辰年抬了抬眼,“我和应华已经是法定伴侣。” “辰年!”闻言,顾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抬手就把桌上的茶杯甩了过去。 应华眼疾手快,伸手揽住辰年的肩头,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堪堪避过地上溅起的水花,“顾董,麻烦您注意一下。您的演出” 顾睿这下完全明白了辰年今天的意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改革派勾搭在了一起,这段婚姻十有八九是协议,目的就是要离间顾家和保守派之间的关系! 这是唯一的解释。 辰年这小子,从小就是个阴狠的,不论他出于什么原因,靠什么关系隐觅这么多年,如今突然出现,绝对是有了不得已的理由。 但是,他顾睿经历了多少风雨,就这些,他还不放在心上。 他定了定神,冷冷说,“所以呢?且不说你的身份还有存疑,就算是真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股东大会上发言,别忘了,法院的撤销令还没下来。你和应议员之间要保持什么关系,都是你的个人行为。” 辰年点点头,承认他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二叔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些年做了什么。因为过于无聊,出了几本书,其中一本叫《雀鸟的自裁》,不知道有没有看过?” 一直沉默不语的辰飞猛然抬头,“你写的?你是禾千五?” “谁?”有人问。 但也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那个支持改革派的作家!” 辰飞恍然大悟,“原来《雀鸟的自裁》是你从小时候的那档子事得到的灵感吗?” 说完他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顾司远听他这么一说,也恍然大悟,原来,小说里杀了alpha的那个omega原型,就是辰年自己。 顾睿虽然没看过故事,但辰飞的话,也足够让他明白所指的就是他亲眼见到的儿子的死亡。 辰年笑着摊摊手:“二叔,你看,还是有人知道。所以,你要不要给我一些建议,在我公布真名,是叫做顾辰年,还是辰年呢?” 如果辰年只是辰年,那他和辰飞没什么两样,就只是一个有些才气的omega。 但是他不是。 他是有着舆论影响力,有改革派为背景,有顾家的干股,掌握着顾家见不得的丑闻的,顾辰年。 “滚!”顾睿拍着桌子,无力地低吼,“你给我滚!” 第二十一章 重逢之吻 辰年堂而皇之地从顾家离开时,辰飞追了出来。 “等等……”他喘着粗气,在他们身后叫着。 辰年稍稍侧头,确并没有停顿。 “哥哥。”辰飞拉住他的袖口。 辰年回头看了看他,轻轻把衣袖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不用客气。” 辰飞愣怔在原地,辰年把他想说的话堵在了嘴边。 原来哥哥什么都知道。 现在的形式很明显,顾家和保守派之间的联姻已经黄了。 辰年是已经公开表明政治立场的公众人物,并且他的理论的簇拥着并不少。他和应华的伴侣关系,如果应用得当,立马会给改革派拉拢不少omega手中的票数。 等法院的撤销死亡宣告的通知一下,保守派立刻就会知道辰年的身份,那之前顾睿所承诺的一切,在他们的心里就会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与此同时,顾睿也无法没办法把辰年和顾家划清界限,因为他怕,他怕辰年手上的证据,只要他用禾千五的身份透露出一点点,公众避免不了就会联系到他的作品。 此时如若改革派推波助澜,顾家在舆论场上的麻烦,将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这种形势下,顾家如果一意孤行继续给保守派投钱,不管最后赢的最终选举的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锢金矿业都捞不到一点儿好处。 第107章 辰年并没有给顾睿第二条路。 “不……” 回过神来的辰飞急急跟了过去,在辰年上车之前拦在他面前,“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的眼眸亮得耀眼,充满了希冀。辰年愿意帮他,是不是就证明了辰年还认他这个弟弟? 辰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已经褪去稚嫩的面孔。 “没触及到核心利益的游说,都是肉包子打狗。”他轻叹一声,“你该长大了,不要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要知道过刚而易折。” “可是你回来,你会教我,对吗?”他完全遗传了他们父亲和小爸的优点,俊俏的眉眼稍微一耷拉,总让人不由产生怜悯之心。 辰年闭上眼,轻轻摇头,“帮你,是因为你是父亲和小爸的儿子,如果不帮,回头我死了,见到他们不好交代。” 说完,辰年摆摆手,示意他让开。 他还想说些什么,被应华拦下,应华气场很强,一个眼神就把辰飞逼退了一步。 直到两人都上了车,关了车门。 辰飞才反应过来,死死扒住车窗,他手上的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却低到了尘埃里:“没关系,我帮你,我可以的。” 车开出了百米,应华都还能从后视镜中看到辰飞还定定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不答应他,你弟弟或许是真心想帮忙。”他状若无意地提问。 辰年歪了歪头,发出疑问,“帮我还是帮你?” “有区别吗?我们是法定伴侣,目标自然是一致的,我们是彼此最忠诚的后盾。” 没有了旁的人,辰年的漠然不加掩饰地全表露在面皮上,对这样的言辞压根无动于衷,只觉得吵闹,把音响开大。 应华习以为常。 他在接辰年出疗养院时,孙韶栖一而再再而三嘱咐,辰年有强烈的厌世心态,但他极为善于掩饰,平时表现得越温柔和善,情绪反噬就越严重。如果长时间发现他像正常人一样社交,那就得格外注意。相反,如果他能在人前表现出消极情绪,则证明他处于精神放松状态,是最好的用药时间。 应华将后座的储物盒打开,拿出一盒针剂,递给辰年,“你今天是不是还没用药?” 辰年瞟了一眼他手中的针剂,没有接。 应华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但他不太接受别人挑战他的权威。 于是他也不再追问,径自拆开了药物包装,装上注射器,吩咐:“背对我,我帮你注射。” 辰年没动,应华自己动手帮他,他也不反抗,由着应华在他的腺体上消毒。 只不过在应华准备按下注射器时,辰年才慢悠悠提醒:“omega信息素靶细胞特效修复剂在高潮后使用有效。你要不现在立马在车上用你的金口帮我一把。否则,把这么贵的药浪费了,孙韶栖会找你拼命。” 应华的脸抽搐了一下,政客良好的情绪控制素养让他能够精准地找到恒温存储器,精准地把已经吸好药剂的注射器放了进去。 “存储器又不是完全密封,药物氧化速度快,最多一天,您就可以用这药助我归西,在此先行谢过。”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应华很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omega,用最冷漠的语调和他开黄腔顺带嘲讽他。 不过应华不会和一个病人太过计较,他轻轻关上药盒,“今晚要不要我帮你找个alpha?” “你是说上次那个在我房间里待了半小时,搞到下颌紊乱还没成效,然后自尊心严重受挫直到现在都不太敢接近omega的那个alpha吗?” 应华决定闭嘴。 在他找上辰年之前,就有人给他打过预防针,这个omega桀骜不驯,不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然而,辰年近期的调查结果都显示,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所以他不以为意,现在看来,还是托大了。 当辰年觉得这个逼仄的环境终于让他舒心时,这才从应华怀里揽过药箱,挑出一些药片,连水都没喝,干嚼。 “议员,有一辆车一直跟着我们,甩不掉。”坐在副驾驶的应华的助手开口,提醒他们。 “只有一辆?” “对。” “能查到车主吗?” “顾司远。” 应华扭头看向辰年。 辰年刚把一粒药碾碎,听到顾司远的名字只顿了顿,望向窗外。 城市和城市之间的景色没太大差别,就连人,也是去年的人。 印象中,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以往自己眼中的世界,一日赛一日陌生。 “议员,要停下来吗?” “不用,回到家再说。”看似并不在意的辰年回答。 助理眼神投向应华,应华点了点头。 “对了,”辰年伸手,“那只注射器,给我。” 应华的眼角抬了抬,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后视镜中稳定跟车的那人,若有所思,把存储盒递给了辰年。 他们所住的地方,是南淮安全系数最好的社区之一,每半里地就有执勤点,社区服务也是24小时都有。 顾司远透过玻璃,看着他们的车缓缓驶入家中。 他脑子止不住地想,要不要在大门关闭之前,驾着车闯入他们家。 他的心口疼得厉害。 短短几个小时,他经历过失而复得的欣喜,又被辰年亲口告知已经和他人结为伴侣的现实重重打击。 第108章 那他呢? 辰年究竟把他放在了什么位置? 就在几个月前,他们明明还朝夕相对,他为自己温茶,听自己唠叨,晚上就这么地蜷缩在自己怀中,安静得美好,给了他一种叫做永恒的错觉。 这一日一日,他就是靠着那些少得可怜的记忆坚持下来,虽然煎熬,但心中总算给自己构建好了一个还算美好的结局。 这个结局,就在不久前,被梦中的那个人亲手打碎。 痛吗? 痛啊! 但那种煎熬感他每一日都在经历,以至于现在已经没太多所谓。 然后呢,在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变成笑话以后,他应该如何做呢? 顾司远再也受不了那种煎熬,长久隐忍的下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双拳用力砸向方向盘,手上传来的疼痛,起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在车里低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咚,咚,咚” 轻轻敲窗的声音,让顾司远瞬间从痛苦中抽离。 他望向单向透光的车窗,玻璃外,是那张清丽面容。 是辰年。 没有了熟悉淡然微笑,面无表情的辰年令他感觉熟悉又陌生。 顾司远慌忙想下车,门才开了一个小缝,被辰年一把按住门把手。 “能让我上车吗?”他轻声询问。 是他,温柔而又不容质疑。 辰年从车头绕过,顾司远贪婪的目光也死死跟随着他的身影,如若辰年这时候如果跑了,毫不意外,他能第一时间冲下车把人抓住。 副驾驶的门开了。 辰年微微低头,侧身的坐了进来,就好像他们中间空白的那几个都不存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车内的温度很高,辰年脱下了外套,把外套搁在后座,侧身时,顾司远恰好转头,鼻尖几乎碰上了他胸口的衣服。 一股久违的omega的信息素味道,就这样窜入了他的鼻腔。 与沉淀在小瓶子中的信息素味道不同,辰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是那么鲜活,清晰。 他甚至能在稀薄的丝丝味道中,分辨出辰年当下的情绪。 一点点轻松,一点点伤感,还有一点点愉悦。 顾司远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侧脸。 倏然的冷意从他的手心传开,但他确不想放手。 辰年的手覆上他的,冰冰凉凉。 辰年把他的手拿下,他反手就将那只像是没有温度的手包在手心里,妄想用他的体温把眼前的这个人捂热。 “我不走。” 辰年好像会错了意,低声承诺。 但是这一句话,足以让顾司眼睛都红了。 他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辰年不在意,勾了勾嘴角,凑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顾司远无措地扇动他长长的睫毛,右手自然地攀上他的胸膛,感受他胸口突然的起伏。 他的心脏有节律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把辰年由地狱拖回了人间。 辰年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他恍若一根被蛀空了的枯木,好不容易探到了一点甘霖,虽然知道只是饮鸩止渴,还是忍不住想多一点,再多一点。 等等… 不是这样的… 正当顾司远就要沉溺其中,对面有车驶来,远光灯打在辰年身上,他余光瞥见辰年身上泛起的淡淡光彩。 他猛地把辰年推开,轻轻喘着气,皱着眉用质问的眼神瞪着辰年。 “怎么了?”辰年有些奇怪,想了想,说,“你放心,我治疗过了,现在我的信息素,应该不至于让你恶心……” 顾司远打断他,带着哭腔问:“辰年,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第二十二章 情感器官 旖旎的氛围一扫而空,或者从来没有存在过。 仔细想想,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地和人交流过。脑子中过了太多的事情,错把结果当过程。 自以为是罢了。 辰年愣了愣,转身坐直,“抱歉。” 没有再多解释,这两个字妄想用最简单的方式概括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顾司远轻轻摇了摇头,满脸不可置信,重复着他的话,“抱歉?” 辰年刚刚吃过药,脑子还处于混沌的状态,整个人显得特别迟钝,没有办法考虑他人的情绪动机,只能靠潜意识里对他人行为动作的本能认知,下意识判断别人的状态。 而顾司远当下,明显表达出了不满与抗拒。 是觉得对他贸然的身体接触表示反感吗? 辰年伸手要把车门打开。 顾司远察觉他的动作,一把扯住辰年的手腕,眼中都是慌乱,“去哪?” 辰年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司远的情绪又变得很激动。 他将辰年一把拉向自己,辰年没有用力,任由自己的重心失衡,手肘只能撑在顾司远的大腿根部保持平衡,仰着头,看着他带着愤怒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 辰年此刻,展现了omega应该有的臣服姿态。 顾司远的血液开始沸腾,属于alpha基因深处喜爱凌虐弱者的基因在不断指导激素合成,驱使他伸长右手,将辰年的整个腰身扣住,左手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抬头,眼睛里只能容得下自己。 第109章 封闭的车辆内,信息素的浓度在不断攀升。 “想走了?又要一言不发,什么都不带地扭头就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洒脱?”顾司远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辰年,就像是一只大狗,终于耐不住小猫的挑衅,一爪子将他按在地上,“你再试试,我打断你的腿。” 顾司远的语气虽然凶狠,却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手上用的劲儿,连在辰年脸上留一个红印都做不到。 也就是按下的那个人懒得挣扎,否则分分钟就能让他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辰年将被座椅别住的手抽出来,摸上顾司远捏住他下巴的手,轻轻滑动,把他的一个手指含进了嘴里。 omega的犬牙不像alpha那样尖利,只比一般牙齿有锐度,轻轻咬在指背上,只能带来微微的刺痛;辰年有技巧地用嘴唇把下齿包住,舌尖沿着指尖,慢慢爬过顾司远指尖的纹路;随后猛然一转,舔过方才咬到的地方,浅浅安慰。 收到刺激的顾司远猛的把手抽了回来,带出一缕黏连的透明,辰年并不放过,捏住他的手心不让他退,低头把他的指尖舔舐干净。 辰年也没管着么多,右手假装借力,按在了顾司远的腿间,隔了这么冬天厚厚的布料,都能感觉到那里与周身不同的温度和硬度。 这么久没见,他还和以前一样,容易被撩起情绪。 辰年侧仰着头对上顾司远的脸,眼睑一闭一开,让他彻底失去掌控的欲望,摊在驾驶座上微微喘气。 重获自然的omega面向他坐了起来,手上却仍不得空闲,从他的胸膛往上,摸到了alpha脖颈后的腺体。 那里贴着阻隔贴,辰年没办法感受到对方的信息素,也无从直观地知道他的心意。 这还是他最近才学会的技能。 在此之前,他只在转化当天,嗅到了铺天盖地的欲望。 后来,因为腺体被药矿贯穿,受到了物理上海,以及其中蕴含的ciwho物质似乎影响到腺体对alpha信息素的捕获,辰年不像其他omega一样,能够从别人的信息素中获取信息。 也因此,他比一般人更依赖五感所收获的信息。 这一次,孙韶栖像是真的由辰年从北华带来的药物和实验记录中得到了一些灵感,给自己开的药有了那么一点作用,让他稍微能够体会从信息素中辨别他人情绪和接受信号的便利。 所以,在辰年的脑子惫懒到无法分析他人状态的此刻,或许尝试和alpha使用信息素直接交流,或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料,顾司远还是把他撕扯阻隔贴的手拦住了。 “你赢了。”他现在好像是溺在辰年用信息素编织成的大网中,属于辰年的味道像针一样,穿透了他的皮肤,将他麻痹,让他再也无法抽身,“阿易曾经用‘勾引’两个字,来形容你对他、对我的关系,我那是反驳了他,现在看起来,是我没有了解到本质。” “你走吧。”在他还剩有一些理智和尊严的时候,在他没有资源把自己剥光,毫无防备地把自己展现在这个omega面前的时候。 什么真相,目的,爱,恨在这一刻,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结果已经赤裸裸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然而,顾司远想象中辰年如释重负、开门而去的场面没有出现。 “你帮我拿一下我的外套,我这个角度不好够。” 顾司远看了看后座,确实,方才他扔外套的时候刚好扔在副驾驶正后方,于是大手一伸,把外套捞了回来,递还给辰年。 辰年接过后并没有穿上,只是从外套的内袋中掏出了一方棉帕,递到顾司远面前。 顾司远第一眼并没有在意,甚至故意把眼神转过一边。 于是辰年把帕子直接塞到了顾司远手里。 “什么东西……”顾司远摸到帕子的质感,话到嘴边止住了。 那是他惯用的汗巾的材质,低头一看,也是他惯用的样式。 他记起来了,这张帕子,是在路辉楼下,辰年被方媛泼了满头饮料后,他给辰年擦水渍用的。 在那之后,辰年也没有还给他,他还以为早就扔了,没想到…… “不是什么都不带。” “嗯?” “从南淮走的时候,我还带了这方帕子。” 他想从这个世界离开的时候,怀里也揣了这方帕子,或许是想带走这个世界给他留下的唯数不多的毫无功利目的的善意。 “刚才,我也不是要走,而是想绕到后座,拿给你看。” 顾司远的手紧紧拽住手中的棉帕,刚刚坚定的决定,重新遭遇崩坏。用尽了全力,才堪堪架起来的纸糊一样的冷漠的外表,瞬间坍塌。 他再也坚持不住,低下了头,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掉落在手中的棉帕中,晕化开来。 “你今天出现在顾家,在我意料之外。我想过你到南淮以后,或许顾家会给你提供一些助力,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混到顾睿面前。看到你在,我其实也没底,我不确定你会站在哪一方。你恨我是理所当然,若是要报复,我也非常理解,也许我心里也会好过一些。可是……” “所以你今晚上我的车,也是一种试探,又在为我一无所知的目的做谋划。”顾司远用那方棉帕擦干淌出的泪渍,帕子上那股属于辰年的味道,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第110章 辰年低下了头,“我刚进门时,辰飞迅速往你身上看了一眼,他知道我们认识,那你应该也从他那里大概知道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了吧?我后来给阿易发一封邮件,从里面的信息你们不难推断出,你父亲和他母亲当年的死亡,是丁启造成的。但我隐去了一些信息,其中就包括了陆白芝调查出的丁启和顾睿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及,我的双亲当年的死亡真相,不是意外,其中的种种证据都指向了顾睿。他借用车祸杀人,早就轻车熟路了。” 辰年平静地叙述着他的诉求,“我也没什么目的,就是要他死而已。” 顾司远知道辰年虽然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但做事的手段,往往不殃及他人,对于旁人辰年都抱又宽容而随和的态度,不管是对陆易,对他,对徐青,甚至对北华城北区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性工作者。 他第一次,从轻描淡写中读出了对人的杀意。 特别是在这道辰年的过往后,顾司远心里五味杂陈,他伸手抚摸辰年已经长到肩头的头发,想给他一点安慰。 辰年察觉到他的意图,转头给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没事,我并没有觉得难过。” 是顾司远熟悉的微笑,但如今看来,真的很假。 因为辰年在做解释时,他的信息素如同一片死寂的大海,无风,无澜,没有任何生气。 他既没有为顾司远质问而惴惴不安,也没有因为顾司远的宽慰而感到宽宥,他好像只是在阐述一些与他无关的事情。 顾司远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把手收了回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走?” 辰年回眸,费劲儿地辨别他的表情,“你还在生气。是因为喜欢我,在意我吗?我咨询过孙韶栖,我给你留的信息素制品,完全可以让你平安度过戒断期间。但我没想到,即使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对我的信息素这么敏感。” “你竟然认为,我只是对你的信息素有依赖?”顾司远感到不可思议,“辰年,我没有标记过你。” 辰年轻轻弯了弯嘴角,“没有alpha能抵抗得了我的信息素。因为在我的腺体中,残存了原矿碎屑,拿不出来,原矿中的某些成分,持续地在影响我的信息素合成,导致我的信息素蛋白变异,能够和大多数alpha信息素受体完美结合。通俗些说,我的信息素,和绝大多数alpha的匹配度都能达到90%以上。” 顾司远瞪大了双眼。 一般情况下,匹配度能够达到60%以上的alpha和omega,一旦相互标记,他们就很难离开对方,80%以上的伴侣,基本上alpha不会出现多偶的情况,因为很少有其他omega能够代替80%匹配度的伴侣带给他们的快感和安全感。 而90%以上,夸张一些说,alpha能为他的omega无怨无悔地奉献所有,乃至他的生命。 如果不是辰年的腺体残疾,无法正常产出信息素,他一旦在热敏期暴露在公众场合,则会引起方圆2公里的alpha暴动。 顾司远后知后觉,怪不得,他当初一见到辰年,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就总想为他做些什么。 “所以,你当时是有预谋地接近我,用信息素引诱我,然后利用我。” “对。”辰年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承认了,“所以我在离开南淮时没有想太多。毕竟大家,都是在信息素的控制下,做着一些事后想起来都觉得离谱的事情。”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他轻声说,陈述着自己都不愿意说的事实。 “抱歉。”辰年犹豫了一下,“我不太能感受到你说的,爱。因为在我分化的那天,我的腺体就器官就在溃败的边缘。” 他能够理解这种世俗的感情,但是他感受不到,因为属于omega最终要的情感器官,只是维持低功耗运行,就几乎耗费了所有的能量,再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影响主人的交感神经。 辰年探身在顾司远脖间嗅了嗅,顾司远没有躲,只是呆坐着。 辰年捕捉了一些他的气息,好像和自己看到的不同,那是悲伤的味道。 “抱歉。” “我不想听你说抱歉!”顾司远举起手中的棉帕,“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把这个带在身边?” 辰年愣住了,对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把身边唯一属于顾司远的东西,放在最贴近自己心脏的位置? “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继续利用我吗?” “不……”辰年想反驳,药劲儿却让他的思维变慢,没办法思考。 又是一道远光灯,照亮了辰年的衣衫。 顾司远的手轻轻放在他胸前,抚摸着柔软的绸缎,“你穿着和应华的定情礼服,来见我,吻我,是想赌一把我会不会仍旧爱着你的信息素?” 他笑着,好像又在哭,“你赢了,你要我干什么,我会帮你。” 第二十三章 心生愧疚 辰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这才恍然,果然药磕多了,会影响判断。 他轻叹一声,“你说你会帮我?” “对。” “那现在去你那吧。” 顾司远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应华的家,二楼已经亮起了暖色的灯光,隔着纱帘,隐约能看到走动的人影。 他一声不吭,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车内的沉默在持续。 第111章 顾司远心中的委屈也在一点点沉淀。 其实他也明白,辰年和应华之间多半是协作,否则,辰年不可能刚刚到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来找他,并且期间他的手机没有响过一次。 然而,他俩必定已经在市政进行过登记,是合法合规的伴侣关系。这是他能成功挑拨顾家和保守派之间关系的关键。 顾司远以为,辰年至少会跟他亲口解释一二其中的关系。 但是他没有。 辰年说没爱过他,顾司远也是相信的。 不仅alpha是信息素动物,omega也是,都会因为信息素而相互吸引,爱上彼此。 然而信息素对于辰年来说,既是痛苦的根源,也是他玩弄人心的工具。 他亲手杀了第一个标记他的顾辰礼,算计了第二个标记他的陆易。 对于有着生理链接的alpha,他都能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斩断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何况自己这个自始自终跟他没有任何实质关系的人。 顾司远不由自主想到了辰年还给自己的棉帕。 但在他心里,自己应该还是特殊的吧? “辰年,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傻,才可怜我?” 顾司远主动打破僵局,等了半晌却依然没有回应。 他用余光快速一瞥。 辰年靠着玻璃,已经睡着了,却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正做着噩梦。 他睡得很沉,路上的颠簸,车子启停,都没能让他醒来。 顾司远也没有催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omega缓慢释放的信息素中。 这一刻的安宁,一如往昔。 然后,顾司远伸手,将贴在自己后颈的阻隔贴掀起了一个角…… 辰年嗅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醒来,睁眼的那一刻,他还处于恍惚中,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在哪。 精神类药物虽然可以帮助辰年舒缓情绪,但副作用太大,他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闭上眼睛,杂乱的思绪就会在他脑子里循环不断地演绎。 刚刚他是抵不住药性,睡死了过去,但仍不得片刻安宁,直到他感受到一丝丝带着咸味的甘草香,脑海中那些胡乱闪烁的光线竟然消散了不少。 没有太多经验的辰年,在梦中分辨了好一会,才察觉这是属于alpha信息素的味道。 他警惕地扭头,看到顾司远正坐在身边处理邮件,这才舒了一口气。 “醒了?”顾司远合上电脑。 “怎么不叫醒我。”辰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顾司远垂下眼帘,“我不着急,你很急吗?” 没有人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当辰年提出要来他家,而顾司远没有拒绝,则大家都默认,今晚会发生些什么。 “还行。只是看你在车上办公太憋屈了。”辰年伸了个懒腰,把外套穿上,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塞进狭小笼子里的大猫。 等辰年下车后,顾司远这才盯着他的背影,慢慢收拾东西。 就在方才等待的时间里,顾司远这才认清了自己满得快溢出来的占有欲,那是属于alpha的本能。 这一次,他不会让辰年跑掉了。 ---- 紧绷的顾司远,在站在公寓门口时,才想起来自己房里是一个怎样的景象。 以往徐青来的时候,还会帮他略微收拾一下,但那小子也有两三个月没来烦他了,他日日晚归,也无心去管。 如今在里面,满地酒瓶,随处乱扔的纸巾团和棉签,还铺了一沙发的衣物。 顾司远觉得有些窘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辰年见他久久没有动作,猜了个七八分,“没关系,你以前习惯也不好。” 但是当真的见到了屋内的景象,辰年还是有些意外。 顾司远面无表情,“你去洗澡吧,我收拾收拾。” 辰年点点头,径自走进了他的主卫。 他原来以为,以顾司远这样混迹情场多年的经验,卧室里至少会准备一些情趣和计生用品。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床头、衣帽间还是盥洗间,除顾司远自己随地乱扔的物品,竟然找不到一件omega惯常使用的物品,甚至连存放抑制剂的药物恒温箱都是空的。 辰年把自己的那阵特效药从临时药盒中拿了出来,放进恒温箱。抬起头时,注意到连箱子旁边清洗过正在晾干的alpha自我安慰用品。 辰年回想起,方才在卧室的电视上插着一个存储器。 他重新折返回去,将电视打开,声音调到最小,打开存储器里唯一的文件。 当视频开始播放,辰年的眉心渐渐皱起,心情复杂地向客厅的方向看去。 此时在客厅里的顾司远,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垃圾,却时刻注意着主卧里的动静。 辰年的手脚很轻,轻到如果不刻意去听,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屋子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一直到水声响起,顾司远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那么些许。 辰年穿着顾司远的睡袍走出来时,顾司远正好把最后剩下那些需要干洗的衣服挂到衣架上。 “我的衣服你穿是不是有点小……” 因为辰年比顾司远高上半个头,身材也要壮上一些,所以顾司远理所当然地认为睡衣会小,但当他扭头看向辰年,再一次愣住了。 第112章 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此刻用弱不经风形容辰年,再合适不过。 薄薄的睡袍披在身上,袖子虽然短了些,但还是显得松松垮垮,大半个胸膛露了出来,原本的纹理分明的肌肉不复存在,肋骨依稀可见,与从前判若两人。 辰年读懂了他的停顿,无奈地笑了:“很丑吧?”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顾司远抿了抿唇,“你背后的组织拿你试药?是信息素阻断剂吗?” “没有。”辰年摇摇头,“我在发布会上被打成内伤那些天,用了一些激素,平时用的很多药都吃不了,病情加重了,这也算我不得不离开北华的原因之一吧。” “什么病?” “也不算什么大事。腺体的并发症而已。”辰年笑了笑,不打算深谈,他垂眼,看见已经清空酒瓶的地上,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已经干涸的暗红色印记,像是血液滴落凝结而成的痕迹。 顾司远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注意到了这些还没来得及清除的痕迹,他立刻站了起来,挡在辰年身前,“你回去躺着等我吧,我冲个澡。” 辰年的正首,点点头,眼神却越过他,看向客厅的电视,那里插着一个和卧室里一模一样的存储器。 微微垂眼,不难发现顾司远的耳根已经通红。 他那不是羞涩,而是慌张。 回想起客厅在收拾之前,垃圾桶里堆满了消毒用的酒精棉球,辰年第一次意识到,或许他给顾司远带来的伤害,比他想象中要重。 辰年抬起手,抚上来眼前这个alpha的后颈,轻轻说,“我等你。” 他没有等太久,顾司远重新回来时,也没有太多的言语,直接抱住了辰年,细细吻他。 他的手指柔软微凉,由上到下,一点一点撩动辰年的神经,解开他腰间的带子,让他的整个身体,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之下。 辰年真的太瘦了,顾司远无法想象,他这些日子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他心疼地俯下身子,用舌尖抵住他的肋骨,顺着肌肉纹理,一根一根亲吻着。 辰年温柔地抚摸他的软发,长久以来淡漠的身体,竟也生出了暖意。 在顾司远把他的含入口中时,辰年发舒畅的呜咽。 擅长情事又体贴的顾司远,总能很好地把握omega喜欢的点,轻而易举让他们感到愉悦。 面对辰年时,他更是用上了全身解数,只为让他多记得一些,让他在想离开时,会有那么一点点犹豫。 “进来。” 辰年有些忍不住一波接着一波的快感,吩咐他。 顾司远停了下来,仰着头靠在他的腿根上,微微喘着气,“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好吗?” “不好。”辰年皱起了眉。 “乖,就一会儿,我买了套子,还没送上来。”顾司远手上动作不停,安慰着辰年。 辰年起身,手上用劲儿,把人给薅了上来,他亲吻着他的耳垂,“不用,我的生殖腔因为腺体受损,没发育完全,不可能有孕。” 明明是一件对omega来说很残酷的事情,辰年言语中丝毫显示不出在意,仿佛就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辰年,你别这样。”顾司远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慢慢包围了辰年,将属于omega的信息素牢牢拢在其中,不泄露一丝一毫,“我很难过,你从不把自己受过的伤当回事。” 一旦用上了信息素,omega在情事上从来就耗不过alpha,他们只能臣服在alpha之下,顺应着他们的意志。 但是辰年并不以此为耻,这是生理上的不可抗力,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在这件事上,辰年顺从了顾司远的意志,咬着唇陪他玩了一会,直到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我可以标记你吗?”在进入前,顾司远咬着辰年的耳朵,喘着粗气轻轻询问。 “嗯……好……”辰年给了允诺。 当顾司远的犬齿小心翼翼地刺入已经充血的腺体,辰年的身体里,传来久违的暖意。 那一瞬间,辰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就好像,有人从地狱中拉了他一把,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第二十四章 地下情人 顾司远已经记不的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充盈和安定。 长久以来积攒的焦虑和烦躁,终于得到了抚慰。 他在黑夜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从前那些偷来的快感,仿佛终于等到了救赎,争相而出。 顾司远呼吸变得粗重,一遍遍地撞击,让他身下的omega眸光迷蒙,只为他而失神。 在耗尽辰年所有思考的精力后,他死死咬住这个omega的后颈,将他所有可能外溢的信息素全都含在口中。 还是有。 他还是尝到了其他alpha的味道。 但确实也如辰年所说,味道极淡,就好像已经被驯服的猛兽,被迫待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再也没有嚣张的资本。 这不但不会引起生理性的干呕,反而挑起alpha占有的本能。 他控制不住,持续且急迫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他的身体中,将标记,狠狠打在这个omega的身体里。 这一刻,顾司远何止是想给自己的omega做标记,他魔怔了,阴暗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他认命了,没有任何一个omega能像辰年一样,填满他的空虚。 第113章 他离不开辰年。 难道这就是信息素匹配度高给alpha带来的感官上的刺激吗? 但他对于辰年来说,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一想到也许所有alpha,都能让辰年体会到这种无与伦比的欢愉,顾司远就嫉妒得发疯。 辰年会离开自己吗?怎么样才能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顾司远的手慢慢攀了辰年的脖子,轻轻抚摸着他的喉结。 杀了他,否则他永远不可能只属于自己。 alpha信息素的注入,让辰年彻底沦为激素的奴隶,神志被冲击得碎了一地,他濒死一般,死死扣住顾司远,无助地在他身上乱抓。 然而omega的敏感,让辰年准确地察觉到了顾司远的意图。 他笑了起来,破碎地在他耳边嘤咛。 “呃阿……用力……杀了我……。” 顾司远骤然回神,快感在这一刻爆发,同时,还伴随着无处遁形的羞耻和绝望。 他在干什么? 他怎么会有这样卑鄙的想法? 他怎么舍得,怎么可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辰年涣散的意识,在顾司远慢慢收敛他的信息素后,重新聚拢。 他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力气,但是,他却能感受到自己周身流动的血液。 好温暖。 连指尖都是热的。 这是活着的感觉吧? 辰年闭上眼睛,回味着方才产生的很久没感受过的情绪。 期待,羞耻,渴望,痛苦,恐惧,兴奋…… 这些正常人唾手可得的情感,编织了一道叫欲望的绳索,一圈圈地绕在他的脖子上。 绳子的一端在顾司远手上,另一端在他自己手上,只要他们都各自用力,他们就都解脱了。 可惜,可惜了…… 辰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随手将地上的睡袍捡起,披在了身上。 还在平复情绪的顾司远察觉动静,犹如惊弓之鸟,立马弹射而起,慌张地抱住辰年,将头埋在他腰间,几乎是以跪坐的姿势哀求。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别离开我了。” 这样强烈的反应,也吓了辰年一跳,他轻轻拍打顾司远环绕的手臂,想让他好好坐起来,没想到,却让顾司远以为是在驱赶,反而搂得更紧。 “别……辰年,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贪心,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只是我的,那让我是你的,好不好?我只求你,别走。” 顾司远是真的在害怕。 当一个alpha明知他的信息素无法拴住他的omega,除了哀求,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辰年只当是这是alpha进行完标记行为后的筑巢行为,轻轻摸了摸腰间毛绒绒的脑袋。 顾司远的头发很软,甚至比孙韶栖的发质更好,他不由得多薅了两把。 “我不走,那你能不能帮我把恒温箱里的那只注射器给我拿来?” “好,好的。” 顾司远终于肯松手,赤着脚,飞一般地跑向盥洗室,又急匆匆地跑回来,像献宝一样把注射器递到他眼前。 “远远,你帮我打针吧,就在腺体上。” 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辰年身上,腺体的透明的粉色在他白得吓人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顾司远方才咬下的齿印,还没有愈合,渗着丝丝血迹。 他有些心疼,凑上前来回舔舐。头发扫在辰年脖间,弄得他直发痒。 事后的alpha,果然就没有不烦人的。 “远远,待会药的功效就没那么好了。” 顾司远“唔”了一声,从床头柜拿出消毒棉球,帮他打了一针。 一切都做完之后,顾司远看着注射器,后知后觉,“辰年,这是什么药,为什么待会药效就不好了?” “腺体靶细胞特效修复剂。用来恢复我腺体细胞的活性。在腺体细胞活跃时,也就是在omega高潮过后使用最好。” 话说出口,辰年敏锐地察觉到顾司远的情绪又开始不大对劲。 “怎么了?” “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用药吧?” 辰年摇摇头,“顺便而已。” 顾司远明显不大相信,脸扭过一边,却还把辰年死死往怀中摁。 辰年顺势侧躺在他怀里,手滑入他的衣领,他这身衣服,从开始到现在都系得紧紧的,就算是再激烈的时刻,他也随时避免碰到腰带。 顾司远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挣扎着往后退了又退,但床就这么丁点儿大,再跑辰年也能把他一把捞回来。 “跑什么?” 刚才还乖顺的omega,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辰年见他执拗,干脆坐在他身上,一把抓住了顾司远的手臂。 “痛吗?”他问。 “你在说什么?”顾司远撇过头。 辰年摊开手给他看,点点鲜红的血迹已经透过深色的衣服印在了掌心,“刚才我就注意到了。” 顾司远咬紧牙,使劲把手抽了出来。 “我看看。” “别了,太丑了。你别担心,都是我自己咬的,等我养好了,随便你看。” 辰年猜到了。 存储器中的他被抽取信息素录像、满地的消毒棉签、地上的干涸的血迹、diy的用品…… 这些都显示着顾司远的痛苦和挣扎。 第114章 辰年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终究不能长久地陪伴,本意也不想把他们拖入泥潭,没想到,却让他觉得情绪最稳定的顾司远,掉入了深渊。 辰年不再勉强他展露他的伤痕,长叹一声,翻身而下,“远远,我想试着爱你,可以吗?” 顾司远坐了起来,愣愣看着他。 “但是,我可能没法保证能长久地供应你要的爱,也可能没办法像正常omega那样和你相处。” “因为应华吗?”顾司远反应很快,“你不会和他解除伴侣关系,对吗?” 辰年点头。 长久的沉默。 “我今晚发现你跟车,突然觉得有人惦记我的感觉也不错,就自顾自地跑来跟你说这些,”辰年笑了笑,“这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若是不能接受,我们可以另外想办法,让你摆脱对我信息素的依赖……” “好。”顾司远打断他,自嘲地笑了笑,“有什么不可以呢?地下情人而已。” 顾司远微凉的身躯又贴了上来,一下一下亲吻着辰年的耳侧,鬓角,眼睛,鼻子,嘴唇…… 辰年偏开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情人应该怎么做?是不是在嫉妒得发狂的时候,也要做到不动声色?”顾司远的头顺势搁在他的肩膀上,“我不行,我好难过,你说你要试着爱我,那现在就要安慰我。” 这样的楚楚可怜语气,简直逆天。 辰年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怎么……怎么安慰?” “给我解释你和应华之间的关系,任何细节,我都要听。” 第二十五章 同性伴侣 当应华抬出辰飞作为筹码,并没有打动辰年。 对于辰年来说,顾辰飞也只是顾家的一个人。 他幼时疼的那个弟弟,在他心口捅了带倒刺的一剑。 他杀了顾辰礼之后,心中的愤怒已经一泻而空,剩下的只有恶心。 顾辰礼人死了,但他的信息素还残留在辰年的身体里,提醒着辰年他受过的屈辱,以及他将面对终身受到这样恶臭的信息素支配余生的事实,这种感觉,让他无比恶心。 于是,他把捅想顾辰礼喉咙的那把药矿,插进了自己还未分化好的腺体。 他当时并不是想要自戕,他只是单纯地,想让腺体里恶心的液体流干。 年轻的辰年没想到,居然会这样疼,疼到了骨子里,疼到心脏都能骤停。 那种疼痛,他甚至今天都不愿意再回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辰年必定不会蠢到用那玩意而去戳自己的腺体。 他疼晕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想,完了,这下顾睿肯定要消除证据,把自己弄死。 可是他才刚成年,还有好多事情想去做,他不甘心。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不甘心,辰年被抢救回来了。 他醒来的第一天,并没有收到家人的问候,而是被推到了堂上,接受族内长老和顾睿的审判。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人是被杀死的,必定是要报警察局的刑事案件。 自己昏迷期间,警察难道不会验伤?自己体内还残留着顾辰礼恶心的液体。 再把顾辰礼的尸检一做,事情明明白白。 即使要交代,辰年也应该和警察交代,而不是接受这些明知事情真相,还施压让警方延缓调查进度的人的审判。 于是他只是闭着眼睛躺着,懒得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懒得去回答。 直到辰飞站出来,颤颤巍巍地说平日里就见过他和辰礼厮混在一起,不清楚到底是互有情愫,还是辰年勾引了大哥。 然后,辰年就当他最疼爱的弟弟死了。 辰年知道说再多都是徒劳,笑了笑,盯着顾睿问:“顾辰礼拉去烧了吗?没烧的话,介不介意我在他脸上尿上一泡?” 顾睿疯了,冲着辰年的头猛锤了好几下,被人拉开,随后当场报了警。 正中辰年下怀,他们以为有了证词,就能帮顾辰礼开脱。 辰年不慌不忙,在警察前来的间隙,给他们报了一个镜像站。 那是他卧室里的监控视频。 看不完,根本看不完,每一场都是施暴现场。并且,辰年总能恰到其处地,让顾辰礼一遍遍承认自己强暴的事实。 顾道乾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一巴掌扇到了顾睿的脸上。 箭在弦上,收不回,只能看老爷子往哪个方向发。 最后,辰年用这些视频换了最好的腺体治疗方案。 代价就是,他在警察面前就咬死顾辰礼是因为保护他而意外死亡。 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察队长,竟然也接受了这样荒唐的说辞,草草结了案。 之后,由顾道乾做主,决定把辰年送去东岸,算是将他驱逐出顾家,给了顾睿一个交代。 但是谁会给辰年交代? 辰年走的那天,顾道乾亲自送他。 自从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大孙子,曾经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一下子老了10岁。 “你为什么不和爷爷说?” “我不说,爷爷就不知道吗?爷爷喜欢在斗争中磨砺出的强者,我和顾辰礼的关系,不是您乐见其成的吗?” 顾道乾沉默了许久,缓缓转身,背着他边走边叹息,“你比辰礼像我,可惜了,我没料到,你居然分化成了omega……造孽啊……” 第115章 辰年伸手抚摸着自己后颈那块敏感的肌肤,明白过来,原来他不配有交代,是因为他的性征。 在那个当下,他竟然有些释怀,享受了这么多年性征带来的红利,也是时候该还债了。 送他的车子还没走到洲界就出了事儿。 跟了他多年的司机,哭着和他说抱歉,说他的家人都无缘无故被带走,下落不明,他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他们挑一个好地方。 果然,顾睿就没想让他活着走出淮南。 但他不想认命。 好在,南淮境内虽然群山环绕,但并不太高,沿路也没有垂直的崖壁。 在车子即将行过急弯的那一分钟里,辰年从后排扯过之前顾辰礼坐他车时落下的摩托车头盔,迅速戴好,随后蜷成一团。 剧烈的翻滚碰撞后,车子挂在了山的半坡,发动机已经在冒烟,车门也变了形状。 忍着剧烈的晕眩,辰年抽出了行车记录仪,扒开了碎裂的前车窗,爬了出去。 他踉跄地往逆风的方向跑去,丝毫不敢停顿,眼看车辆要起火,如果造成了山火,被困在其中,一样要死。 辰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是一个腺体受过大伤,刚刚遭遇车祸的柔弱的omega。 没走两步,他是眼前一黑,全身脱力,就这么继续滚下了山崖。 没人知道,辰年那时有多绝望。 他只怪自己,做得还不够狠,居然还对顾家人抱有幻想,居然还顾念着血脉亲情。 如果他这次还能活下来,他必定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怨念冥冥之中救了他,还是上天真的觉得他命不该绝。 在意识丧失之前,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辰年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醒来。 在此之前,他从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地方,除了一张床、一张破洞的书桌、一个矮柜,什么都没有。 泛灰发青的墙壁,湿漉漉的空气冲击着他的神经。 辰年挣扎起身,床板“咯吱咯吱”的声响引来了一个alpha。 他推开门,倒了一杯热水递到辰年面前,“你醒了?别乱动。” 辰年警惕地看向来人,觉得有些眼熟,但一阵阵的头疼让他无法仔细回忆。 他没有接,那个alpha把水塞到辰年的手里,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顾辰年,这就是你说谎的下场。” 原来,这个alpha是参与顾辰礼非正常死亡调查的警察,因为他质疑办案流程的合规性,反对最终的调查结果,并因此在队内和领导起了较大冲突,被局里派遣南淮边境的当森林警察。 今天恰好轮到他值班,车子自燃触发了山火警报,他又恰好在附近巡林,接到通知赶往现场。 车子已经炸过一次,索性是昨晚刚下了雨,火势没有蔓延。 在他抡起锄头劈防火带时,他发现有人倒在草丛中,摘了头盔之后,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导致他流放的案件中的嫌疑人。 年轻人经过了职场的毒打,虽说反骨犹在,但总归开始识时务。 联想到之前的案件,他一下子就想到这或许是顾家对他的报复。 辰年当时还有意识,他初步检查后发现,辰年命大得很,除了一些外伤,肋骨都没断一根。 处理完火情,通知了交警,但是他并没有把辰年交出去,而是把人带回了林业站的值班点,请村里的医生帮他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得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辰年按了按自己的腹腔,没有明显的疼痛感,“不用。” 他表现出的淡定从容,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15岁的孩子身上。 这个年轻的alpha皱着眉,拉过值班宿舍中唯一的椅子,在床边坐下,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辰年,“为什么要作伪证?” 辰年并不回避,“我不太懂警官您的意思。” “为什么杀人?” 稚嫩的辰年隐藏情绪的能力还不到家,面对这样气势汹汹的质问,绷不住脸上的抽搐的肌肉,只能死死咬紧牙关。 他愤愤不平的表情,以及激动时不小心溢出的信息素,让alpha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辰年是一个被标记过的omega。 证据链一下就完整了。 掌握了南淮绝大矿产资源的顾家的omega,怎么会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就被永久标记? 除非…… alpha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如果正当防卫,你是无过错方,没有必要撒谎。” “那我就活不到现在。”良久,辰年轻轻回应,稚嫩的声音飘荡在寒冷的午夜,更显凄凉。 少年omega像是一朵开在寒风中的玫瑰,娇嫩的花瓣早已被露水冻得近乎溃烂,但仍倔强地挺直着腰杆,向世界展现他的怒火。 年轻的alpha从辰年的嘴里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后,决定顺了他的意,帮他隐瞒行踪,并帮助他联系上了他父亲生前资助的组织。 他也在组织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北华,变动了身份信息。 ---- “如果不是应华在最后关头说出了秦炎的名字,我才懒得搭理他。”辰年绕着顾司远的发梢玩,“谁叫我还欠了秦炎一条命。” 顾司远坐了起来,握住辰年的双肩,满脸忧心:“为什么会想死?你不是还要报仇吗?我会帮你,我们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第116章 辰年眨了眨眼,笑了,没想到他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件事。 omega的信息素果然会让alpha失去判断能力。 “药物影响。在阻断剂没有研发成功之前,只有降低激素含量才能减弱永久标记对我的影响,药吃得多了,总有些副作用,例如人格抽离。我当时着急离开北华,也是因为孙韶栖发现我的生理指标过于异常,担心我不明不白就死了。” 顾司远没想到,辰年的情况这么严重,原来他们能再次遇见,竟然是个意外。 一想到如果应华没有出现,他最终找到的可能是辰年的死讯,顾司远就忍不住慌张,他再次搂紧辰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绝对不会为你去找顾家的麻烦,就让他们继续逍遥好了。” 辰年被他逗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能逍遥。” 顾司远“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的调笑。 “对了,秦炎和应华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用救命的情份,让你去帮应华?” “秦炎现在是南淮司法部的检察官,他和应华是伴侣。” “等等,秦炎是alpha?” “对。” “应华也是啊。” “嗯。” “你知不知道,联邦法令是不允许a、o同性征伴侣的?这是违法的,这一经爆出,他们两人的政治生涯就完蛋了!” “所以,应华的法定伴侣是我。”辰年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第二十六章 风起云涌 应华的车一大早就在顾司远公寓不远处等着辰年。 “一个美好的夜晚?” 待他一上车,应华扶了扶眼镜,略带笑意地问,让人感到非常亲切。 但他这幅样子只会让辰年觉得无聊,都是活在面具下的人,在一起待着,也就是比比谁更虚伪。 “秦炎出公差了吗?”辰年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能有精神应付我,说明还可以。”应华点点头,“孙医生嘱咐我今天带你去体检,待会我还要去选区一趟。” “顺便接秦炎?” 应华顿了顿,“对,今晚不回家。” “有什么要问我?” 应华突然笑了起来,不似以往稳重,倒是带了两分痞气,“辰年,你真的很有意思。” 当初他决定和组织合作,要组织给他推荐一个合适的协议伴侣,组织给他的团队推荐不下10个候选人。 辰年,是他第一次筛选就淘汰掉的对象。 被家族放逐的孤儿,精神疾病,有介入过他人婚姻的历史…… 他甚至都不明白,组织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人推荐给他。 是秦炎从待粉碎的废纸箱里把辰年的履历捡了出来,应华这才知道秦炎和他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细细看辰年的简历,应华才察觉到这个人的不简单。 明明早就有一个社会地位足够高的作家身份,却一直按下不表。这一点,能忍。 前两年路辉生物的陆易明明处在公司权益争夺的劣势,但自他进入路辉,陆易的机遇总是源源不断,短时间就彻底翻了盘,随后他就离开了路辉,这若不是辰年在搅局,也应该有他的筹谋。这样看来,聪明。 在他失踪期间,顾家私下派人暗查,但动作又不敢太大,不难推断,他手中可能还留有一些把柄。所以,背景可以利用。 加上他和秦炎有旧,这么一考虑,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秦炎是后来才知道,应华确定下来的合作伴侣是辰年,他当着辰年的面大发脾气,差点没和应华分手。 这是应华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就是要加深辰年和秦炎的羁绊,以确保合作更加稳固。 辰年看穿了他的意图,对激动的秦炎说,“你要能跟他分手,他也不至于要找假伴侣登记结婚。” 直击秦炎的要害,顿时把人轰哑了。 但也因为这样,秦炎上火到至今都不肯见应华。 这是应华第一次见识到辰年勘破人心的能力。 辰年能和顾司远再生羁绊,应华其实乐见其成。这样一来,辰年就再也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也就不用担心他在关键时候失去控制,但是…… “顾司远,能信几分?你有把握吗?” “你对我能信几分?”辰年反问。 “100%。”应华挑了挑眉。 “呵……”辰年被他逗笑了,“放心吧,我知道你担心的是我和他的关系暴露,我都交代好了,但是你也要帮我润色一下他和陆易的关系,最好渲染成,反目成仇。”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应华不在置喙,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给报社的一个小记者透了消息,待会进研究所,会给我们拍几张照。” 辰年明白他是想逐渐将两人的关系公开,点点头,不再说话。 但让大家都没预料到的是,率先公布禾千五身份和他与应华关系的,居然是顾家。 顾睿在某次公开的采访中,突然声明锢金矿业将不再为本次的联邦大选提供任何竞选资金,不对保守或改革任何一派的宣言和政策发表态度,无论选举结果如何,锢金矿业都将为联邦的发展做好应做之事。 联邦法律,是允许企业对认证党派或无党派人士提供竞选资金,甚至有专门的捐款渠道,这些资金,都是要缴税的,且公民都能看到公开渠道上这些资金的走向。至于暗款,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117章 企业也会公开表达自己捐赠的理由,或是支持某条政策,或是跟企业的发展方向相符。 锢金矿业,作为传统行业,一直是保守派的拥护者,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示中立,这么多年也是头一回。 记者在听了这不在台本上说辞,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大新闻,顿时来了精神,追问他原因。 顾睿装腔作势了一番,这才面带愧疚地说,他的omega侄子已和一位有力的参选人结成伴侣,并且他自身有一定影响力,公开表明了政治立场,锢金矿业的董事们在发现这个情况以后,认为企业应该遵循回避原则,不便再继续提供竞选资金。 顾睿的侄子,omega,有一定公众影响力,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顾辰飞。 采访记者也想到了,立马追问。 “辰飞年纪还小,我们做家长都还舍不得。但都是我的侄子,他的决定,我们作为长辈,都要全力支持。” 话题到这里,顾睿就打住了。 这片报道引起了极大反响。 基本上都是对锢金矿业有力的言论,一时间锢金的股票大涨。 适时,八卦帖子,打着“深扒豪门小辈隐婚”的旗号,盘点了顾家及其旁枝所有适龄的omega,愣是没找顾睿口中的那个侄子。 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热心网友”,声称有知情人士爆料,已逝世多年的前锢金矿业总裁的顾明,除了顾辰飞以外还有一个儿子,年幼时,遇到高人,说是命里多劫难,必须要送出去养,否则活不过成年。 这条消息下,又陆续有各种或真或假的材料佐证,例如一些陈年旧照、就诊记录、入学记录等等,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辰年是在应华的书房里看完整个报道的,顾睿这种做作又恶心的演技,不禁让他拍手叫绝。 “那个蠢货想不出这种明哲保身、祸水东引的法子。姜还是老的辣,应该是爷爷给他定的主意。” 应华扶了扶眼镜,“公开吗?” “对,没得选。” “你来还是我来。” 辰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保守派迟早要查你。下次电视辩论,你见招拆招吧。” 应华的团队有预案,早就给他和辰年编了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应华到北华的大学学习考察,辰年是当时学校安排的接待人,两人因行程冲突而起了矛盾开始注意到彼此,后来应华被辰年的才华所折服,而辰年被应华的独特的见解吸引,在应华回南淮后,两人维持着联系,日久生情,最后决定结为伴侣。 果然,在最后一场竞选者的公开辩论会上,对方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抛出了那个问题:是否已婚。 应华沉默了一会,似乎很不想回应这件事。 “为什么要隐婚?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吗?” “对,我是结婚了,alpha嘛,见到自己喜欢的omega,总是情难自禁。”正经危坐的应华,突然低了低头,像是要掩盖自己害羞的表情。 这样的肢体语言,在对手看来,无疑是心虚的表现,于是步步紧逼,“有传言,你的这位刚结婚的先生,就是前锢金矿业总裁顾明和著名琴家沈鸿的儿子,你和他在这个时间点结婚,是不是抱有别的目的,例如,获取竞选资金。” 应华惊讶,“你怎么知道?” “是与不是?” 应华像是被激怒,但又在强压着自己的情绪,“我和我的先生,原本是决定要在竞选结束之后公布婚讯。因为我和他,都不想因为大选让感情参杂其他东西。” “应议员,请告诉大家,他是否是锢金矿业现任总裁的侄子,是,或不是?” “是。” 众人哗然,原来这些天八卦的主角,竟然是目前州长候选人支持率第二的应华。 “你是否以结婚为手段,获取竞选资金?” “我恐怕和你一样,前几天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在此之前,我和他只是因为共同的理想信念而走到了一起。我的先生有他自己的事业,并且在专业领域非常成功。他也正在筹备一个公益组织,为有意向展开写作、音乐进修的omega提供帮助。说实话,他为人民做的事情,远比我要多。” 应华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时候不是结婚的好时机,但是他太优秀了,我能想到唯一能将他占为己有的方式,就是求助法律。隐瞒已婚的事实,并不是因为别的目的,只是因为我不想蹭他的热度。” 他的回应即真诚又不失幽默,立马扭转直播间一片骂声的局面,但绝大多数人仍然坚持,这只是应华的一面之词,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对手也知道,这种拉感情牌的手段效果有限,一副旗开得胜的模样,露出了微微笑意,“锢金矿业的顾睿公开中止资助的宣言,是不是意味着顾家并不认可你们这段关系?” “你们都把他看作顾家的公子,而在我眼里,他只是作家,禾千五。” 这个消息比顾家omega和政客隐婚更为劲爆,不到5分钟,就占领了各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第二十七章 风起云涌2 如果在应华点名辰年身份之前,他说的话只是空口白牙的诡辩,在禾千五身份确认之后,一切都显得那么有说服力。 应华那提起自家先生时略带羞涩的神情,以及求助法律手段把人留在身边的言论,一时间广为流传,他也喜提恋爱脑政客称号。 第118章 这一场辩论,又为应华赢得了不少支持率,而保守派费尽心机挖的料,却成为了别人的嫁衣。 对此,辰年给的反馈是:恶心程度与顾睿不相上下。 “真该去角逐最佳影帝。”辰年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秦炎各泡了一杯绿茶,“你看上他什么?虚伪?” 秦炎挺不耐烦喝茶,一大口连水带茶叶都送进了口中,嚼了嚼觉得苦,又囫囵咽了下去,“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看上就看上了。” 辰年点点头,表示理解。 “还是谢谢你能帮他。” 辰年如今回想起来,可能当时也不是只是因为秦炎,还有应华问他,“现在的组织,和你小爸在的时候一样吗?你甘心吗?” 当然不一样,然而没什么不甘心。他小爸沈鸿是一个有信仰的人,而他不是。组织发展成什么样,跟他没有关系。 他口中的组织,是一个活跃在社会各层级的松散群体,没有特定的名称,只不过大家都称之为the family。 组织最初是由各行业颇有成就的和高效中有理想的omega共同组成,初衷是互相帮扶,不少颇有成就,能有资格出现在课本中的omega,就是组织中的人。 这么多年以来,组织也确实帮扶了不少人,omega,beta,亦或者有共同志向的alpha。 慢慢地,这个原本没有固定架构的组织影响力逐渐扩大,悄无声息之间,将自己势力的触角伸向各行各业,政府、商家、学校、媒体、医疗……势力可谓盘根错节。 而如今掌握了更多话语权的组织,已经有了更高的理想目标。然而细想之下,志同道合似乎已经不是筛选成员的首要标准。 近几年来,辰年自认为为组织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偿还组织对他的资助和帮助。然而他们其中某些人胃口越发大,对他胁恩图报,只要结果,不论过程。 辰年以往懒得跟他们计较太多,但是这次,组织没有通知自己,就把自己卖给了应华,确实是把自己当物件用了。 “是帮你。不过,应华也提醒了我一些事情。”辰年浅浅喝了一口茶,就觉得滋味不对,果然,应华这里根本没什么好东西。 不远处播放着新闻:北华的改革派最近实时支持率已经超过保守派,可能和最大的药企路辉生物明牌支持改革派竞选有关。 秦炎扫了一眼,“以顾司远和陆易的关系,顾睿还会用他?” “他只相信自己,和利益。” ---- 在南淮年末的最后一场初雪落下,这一整年轰轰烈烈的选举落下帷幕。 改革派以微弱的劣势在总统的竞选中落败。 南淮城中选区在最后投票阶段倒戈,大家都没想到,是黎家给了保守派最后的支持。 按理来说,改革派在对于能源方面的政策,有利于黎家日后发展,他们没有理由帮他们赢选票。然而,黎家向来与顾家交好,以往也是和顾家在一个阵线,说不好到底是黎家自己的意思,还是因为顾老爷子的游说。 在州长的选拔中,应华也差点马失前蹄。 前期同党派的竞选人被爆使用omega信息素制品,改革派面临舆论危机。 应华及时反应过来,南淮州长的目前的竞选人,都是马前卒,现在的副总统想要退回洲上掌权,已经和现在的改革派做好了利益交换。 在一方面积极道歉,承诺在上任后进行州内omega医保改革,另一方面停止打压对手,对他进行策反,这才在最后赢得了竞选。 应华的野心很大。 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想打破州际之间的贸易协定,利用药矿原料加工,而非药物制作的名头,引进了众多生物科技公司投股的企业,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路辉生物刚刚收购的企业,辉丰能源。 这些事,辰年都不怎么关心,他创办的公益组织已经逐渐走向正轨,他除了筛选项目,就是要定时到孙韶栖那里报道。 “你的指标最近还挺稳定,继续保持。”孙韶栖难的有机会,摸着躺在病床上的辰年的头发,欣慰地问,“地下恋情还挺刺激?” 辰年把身上的检测仪器拨下来,用纸巾擦干净导凝胶,“心理评估就免了,你希望看到什么结果,我都能给你答案。” “辰年!”孙韶栖颇为无奈,把药都给他装盒子里,“我晚上的飞机回北华,你好好吃药,不许偷懒。” “你姐催你?” “方姝一天打我10次电话,再不回去,他要关店杀过来了,我可不想他在研究所发疯。”孙韶栖翻了个白眼,“还有,所里和路辉生物联系上了,让我以参观考察的名义,去探探路辉生物有没有新的突破。” “阻断剂还是没有进展?” “嗯……”一说到这,孙韶栖就极为头疼,“明明是按照实验日志一步步做的,但最后的成分和你给我的样品一样,和陆白芝的实验分析不同。我怀疑,可能是她故意漏掉了关键信息,或者是仪器有特殊设置。” “对了,辰年,”他八卦之心开始燃烧,“老实说,你上周热敏期到的时候,有没有想陆易?哎,我这是科学调查。” 辰年仔细想了想,“有。我对抑制剂已经耐受了,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我让小远对我永久标记,他不肯,生生陪我扛了几天。” 孙韶栖勾勾嘴角,像是抓到了机会,“那你陪我回北华吧,帮我分析分析要怎么套陆易的话。顺便,还可以抹黑找找刺激。” 第119章 辰年顺手薅了他一把头发,“你别跟你姐学这些。” “还有。”辰年翻了翻手机,应华给他发了消息,“你如果是冲着陆易去,飞机改签吧,今晚跟我去招商会的晚宴。” 孙韶栖眼睛眨了眨,“啊?” “应华说,他会代表路辉出席。” “呃……我其实还是比较怀疑仪器有问题。至于人……还是交给你对付。”孙韶栖满脸拒绝,拿上辰年的样本就走了。 辰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没想好,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陆易。 第三卷 落潮离岸 第二十八章 心有不甘 “司远哥。” 车窗轻轻被敲响,走神的顾司远把车门锁打开,徐青的被冻得通红脸出现在他面前。春倒寒,不是说说而已。 “你真是,想什么呢,我在你车头晃半天了。”徐青吸了吸鼻涕,指了指身边的行李箱,“我要放东西。” 顾司远打开后备箱,下车帮他。 这段时间,徐青得和他住上一阵。他原来是不答应的,但没想到,辰年和徐青两个人都不在意。 作为一个到哪都没有话语权的人,他目前最大的作用,就是充当司机。 锢金矿业因为在最关键阶段退出竞选,最后两头都不讨好。 新总统一上台,就颁布了新的能源法案,环保和生产安全的各项新规定倾泻而出,打得顾睿措手不及。 应华在州内对材料科技行业大力支持,又让顾辰哲这个年轻的太子爷面对快速变化的市场情况手足无措。 顾家父子在短时间内面临着用人短缺,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顾司远。 顾睿对顾司远永远不可能信任。 别人不知道十几年前路辉为什么由盛转衰,他可一清二楚。并且,他有理由怀疑,顾司远的父亲也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和牺牲者。他们之间,或许还有血仇。 顾司远到南淮的目的是为了找辰年,如今目的达成,待在锢金矿业也没有意义。 但是辰年问他,要不要亲手报仇。 想来他应该报的,为他的父亲,为抚养他的陆家,也为了辰年。 所以,他答应了。 目前顾睿没人可用,以他的性格,只要确定顾司远对当年的事情不知情,那就可以作为消耗品暂时使用。 如何确定? 顾司远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明面上和陆易闹翻。 他把目光投向正在吃力搬箱子的徐青身上,几步走过去,拖住他的行李,“别逞能。” 徐青嘟了嘟嘴,“怎么就算逞能,我要向老师学习,作为新时代的omega,要坚强、独立。” 顾司远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脑瓜崩,“在面对危机情况时坚强,以审时度势为前提独立,这才是你老师。就这行李箱,他单手就能抬起来,你呢?” 说完,他也懒得理嘟嘟囔囔的徐青,抬手关尾盖,上车。 没错,徐青就是顾睿能查到的,导致顾司远和陆易决裂的引子。alpha为争夺omega反目成仇,很合理。 顾司远原以为徐青不会同意,辰年也会反对。 但实际情况是,徐青答应得不带犹豫,辰年也觉得主意不错。 顾司远再三和徐青强调,这会影响他的私人生活。徐青看得很透彻,顾司远向他提供资助,他帮人做事,很合理。 说实在的,徐青的生活也没多大改变。顾司远偶尔会接徐青出来打打牙祭,然后回家让他和辰年小聚,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不过,这一次,徐青必须要和他们一起生活几日。 在顾司远的运作下,顾辰哲已经答应探讨与辉丰能源共同研发矿物提纯技术的可能。 这也就意味着,作为最大股东的陆易,有了来南淮考察的契机。 做戏做全套,才不会让顾睿怀疑。 让顾司远担忧的是,陆易和他最终还是有了嫌隙,出于私心,他没有告诉陆易辰年的消息,而陆易从官方途径得知消息以后,除了必要的商业战略讨论,几乎不会联系他。 陆易将出席南淮政府招商会还是辰年告诉他的,在此之前,他没有一点消息。 想到这里,顾司远就开始头疼,冲跟车外磨磨蹭蹭的徐青交代:“东西拿齐了吗?你这几天可能哪都去不了,乖乖待在家里,有事会叫你。” “哦……”徐青刚要进猫进副驾,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嘶……谁?” 徐青抬头一看,竟然是黎长佑。 只见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鼻尖和眼角被冻得透红,眼下似有点点青乌,给原本阳光的少年蒙上一层阴郁,“你去哪?” 徐青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跟你没关系吧?” “出来。”黎长佑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把他往车外拽。 顾司远伸手搂住徐青的腰,把他按住,仰头对着车外严肃地说,“同学,对待omega腰温柔些。” “跟你没关系!我认识你,你不过就是顾家的一条狗。” 徐青听了这话,怒了,一口咬在黎长佑的虎口上,趁他吃痛,甩开他的手,把车门关上,“黎班长,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何况,你自己也有查过吧?陆景文那天说的话,都是事实。” 黎长佑扒住半开的车窗,质问:“那我们算什么,我们不是事实吗?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身上根本没有他的标记!” 第120章 徐青的喉头动了动,呼吸明显加快。 顾司远看了一眼情绪不稳定的徐青,开门下车,抓住黎长佑甩了出去,他轻呼了一口气,拍了拍黎长佑的肩膀,“给他点时间……” 话没说完,脸上就被这个信息素分泌紊乱期的alpha来了一拳。 “黎长佑你疯了!” 徐青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挡在顾司远身前。 “你喜欢他什么?长得像个omega,力量也像。不就是资助你上学吗?他能做的我也能做!”黎长佑看见徐青这么护着他,心里难过得要命,“徐青,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不懂,顾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何况他还是中途认回来的旁枝,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顾司远扒开徐青,“你回车上去。” 黎长佑又要去追,顾司远转身就给了他一脚,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顾司远蹲下,按住他的头,“你闹够没有。随便发泄情绪能解决问题吗?你确定你是喜欢徐青,而不是来给他添堵?好好想想吧。” 车子从黎长佑的身边缓慢开过,徐青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后视镜。 “这几天过后,我会找个由头,把我们这层关系在明面上断掉。”顾司远对着郁郁寡欢的徐青说。 “不用,我也是借这个机会,想和他断掉。” 顾司远动了动唇,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不适宜说太多,还是找个机会让辰年探探口风。毕竟,那个小年轻是黎家的人。 良久,徐青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司远哥,你怎么能分辨自己到底是对信息素依赖,还是只是喜欢老师呢?” “很难分辨。”顾司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对于喜欢的omega,alpha会极尽所能占有,这是alpha的生理本能。但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应该学会对抗这种本能。” 就比如顾司远现在,一想到辰年今晚要见到永久标记过他的alpha,他就嫉妒得发狂,只想用锁链把辰年牢牢地绑在床上。 但是,他不能。 ---- 在官方的招商晚宴上,大家的交流一般都浮于表面,有套路地寒暄,不留任何把柄。若是相互感兴趣,也只是点到为止地留下时间地点,另外约见详谈。 应华的出席也只是为了表示南淮政府的重视。 他在台上侃侃而谈, “我也要感谢我的伴侣,辰年正投身于公益事业,他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为我们做出推动释放omega生产力的决策提供了很好的实践样本……” 辰年适时献上微笑,向冲他鼓掌的人点头示意。 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格外炽热,辰年几乎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陆易。 这也许是相互标记过的alpha和omega才有的默契,总能第一时间辨认出彼此。 进入会场时,辰年第一眼就看见了他,丁媛搂着他的臂弯,和他站在一起,两个人气场融洽,异常登对。 陆易没有回头,但辰年知道,他也注意到了自己。 辰年挪开眼神,跟着指引,坐在了前排的位置上,陆易应该没有看他,但是辰年知道,他的信息素,已经锁定了自己。 随着他对信息素的敏感程度升高,他慢慢可以分辨出陆易的味道,那是一种松枝浸雪后散出来的芬芳,很好闻,甚至比小远的味道更好。 可是,那又怎样呢? 自由社交时间,辰年陪应华和几个政要打了声招呼,就找了个由头,让助理安排了休息间。 出会场时,不少omega想要找他攀谈,辰年熟练地敷衍,绕着他们走出了会场。 如今锢金矿业给他的分红足够运营他那几个公益项目,应华给他的筹码也不够吸引人,曾经长袖善舞的那个辰年,现在只想退休。 “顾先生……” 但有人好像不太长眼,在辰年即将踏出会场之际,拦住了他的去路。 辰年微眯双眼:“我该称呼您陆夫人,还是辉丰能源的丁总?” 话被他轻易挑明,丁媛一下没反应过来应该怎么接。 “恭喜。”辰年笑了笑,“相信您能在我们南淮,看到新的发展机遇。” 说罢绕过她想继续往前走,丁媛伸手想拦住他,只是她还没意识到彼此身份已然发生变化,就在她有动作的瞬间,辰年身边的安保立刻拦在他们中间。 “顾先生,我只想跟你说声抱歉。”丁媛立刻收住了手,很是恳切,“关于对沈鸿老师……”一想到这里,丁媛的耳朵有些发红,她竟然嘲讽沈大师的儿子不懂琴。 原来是这件事,辰年失笑,“丁总若喜欢,回头我派人给您送一套他的碟片。我还有些事,失陪了。” “等等!”丁媛意识到辰年没有心情和她周旋,“有人想见你。” 辰年踏出门的脚收了回来,有些不明所以,“替他传话这种事,很不适合你来干。” 丁媛弯了弯嘴角,眼神烁烁,“我也不想,但凡事以终为始。您就看在我帮过忙的份上?” 这些日子以来,丁媛似乎也有了些长进,知道怎么威胁人了。 虽然辰年如今也不大在意这件事,但见到他小爸的粉丝有出息,还是比较欣慰。 他撇头问了助理时间上的安排,冲丁媛点了点头:“10分钟后,会有人领你们过去。” 第二十九章 擦枪走火 第121章 孙韶栖临走前嘱咐辰年,如非必要,不要和标记过他的alpha单独见面,很容易擦枪走火。 辰年嘴上应承,心里没太当一回事。 他和陆易一开始就是纯纯的利益交换,那次意料之外的标记,大抵也是alpha尝到了热敏期omega腺体内别人标记后的本能。 既然本身没有感情,摆脱了信息素的桎梏,双方又利益一致,没什么事不好谈。 辰年叹息一声,暂且小憩。 敲门声响起。 “进。”辰年睁开双眼,站起身来。 门打开,陆易随着助理走了进来,站定在他面前。 他目光如炬,眉眼依旧犀利,但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如今已经不见踪影,显得多了几分成稳。 “陆先生。”辰年微笑点头。 陆易稍稍抬额,喉头动了动,定定盯着对面的眼睛,“好久不见。” 辰年给了助理一个眼神,示意他需要讲话的空间。 助理犹豫了一会,还是退了出去。 “喝茶吗?”辰年看了看身侧的茶案。 陆易一句话没有,转身坐下。 辰年也不介意,来到他对面,站在案前,烧水,取茶,斟水,动作随意,完全不似往日的讲究。 陆易接过茶碗,喝了一口,皱起眉。 “不好喝?”辰年端起来轻抿,“呵,应华这人,又被卖茶的敲竹杠了。” 听到应华的名字,陆易重重的把茶碗放下,“辰年,不要故意刺激我。” “陆总与眼梧说笑了,我还要多谢您,为了成全彼此的面子,今天委托夫人来找我。” 陆易一把抓住辰年的手腕,“你非要这么说话……” 突然,他发现触感不对,原本略有肉感的手,如今瘦了一圈,就好像一用力就能捏碎。 陆易的眼神往下望去,骨瘦嶙峋,如同一根枯枝,一道显眼的疤痕由腕部向下延伸,足足有一指长。 辰年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不如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你想进入南淮市场,可以,但我想要你手中的一件东西……” 陆易充耳不闻,“为什么自杀?” 辰年皱着眉,说他沉稳真是说早了,还是那么不分轻重,自以为是。 “陆先生,我的时间很紧,想必你找我,也不是为了叙旧。” 陆易仰头冲他笑了笑,“不然呢?畅想未来?” “当然。您难道不想把您母亲留下的事业发扬光大吗?” 陆易深吸一口气,似乎要把周围的空气都拢进怀中,然后指着辰年说,“你贴了阻隔贴,我也是,但是我能闻到你信息素,有点儿像林间的风,也像雨后的光,带着一点点泥土味的甜,我很喜欢。我的呢,你闻到了吗?” 单听言语,是赤裸裸的调戏,但是陆易面上却半点没有轻佻的的表情,像是在淡淡称述事实。 辰年抬了抬眉尾,也懒得装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偏了偏头,直接问:“信息素阻断剂,你搞出来了吗?” “你走后,我在你那套房子里住了很久。我记得你床头的抽屉里有很多药,但是后来都被你清空了。所以你在被我标记以后,就开始服用感官削弱类的药物,你真就这么讨厌我?只可惜,精神类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并且无法完全抵消信息素带给你的影响。怎样?热敏期的时候很想我吧?” 他完全没有理会辰年的意思,自顾自言语,“同时你也很讨厌自己渴求我的身体,所以,宁愿伤害自己?” “你想太多,这些跟你都没关系。” “那什么跟我有关?我们的信息素?”陆易突然站了起来,他很高大,足够把如今瘦弱的辰年牢牢拢在阴影之下,“辰年,你把我耍得团团转,把你的信息素用在别人身上,让我以为谁都可以,然后留下一份删删减减的文件拍拍屁股走人,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 辰年现在疲于应付情绪高涨的人,他又往后退了几步,想和陆易拉开距离,一不留神,就被陆易逼到了墙角。 陆易一只手搭在窗台,身体往另一侧倾斜,丝毫不给辰年再退的余地,“顾家前任总裁的儿子,著名作家,州长伴侣?辰年,这么多身份,我一个都不知道,我只记得,你是被我陆易永久标记的omega。”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像是要把虚环在身下的人燃烬。 但辰年只是不想应付,并非怕了他,陆易这种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世界主轴的性格有时是真的让他厌烦。 “丁媛小姐不是你永久标记的omega吗?”辰年收起了笑容,露出了讥讽的神色。 陆易顿时像被人踩了七寸,低声吼了出来,“不一样,那是你骗我!” “总共我也就用信息素骗了你那么一次。平心而论,没有我,你能这么快做到今天的成绩?”辰年用指尖顶开陆易的肩,看上去再厚重的障碍,一上手就知道那只是一堆泡沫,“不想承认我对你的帮助,我可以接受,但是看在我救了你两次的份上,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 辰年的云淡风轻,深深刺痛了陆易,在他要离开自己掌控范围的瞬间,从背后紧紧搂住了他。 空虚被暂时填满,破碎被临时拼凑。 “别走。”陆易的头搭在辰年的肩上,在人耳畔呢喃。 他贪婪地嗅着omega的信息素,其中蕴含着alpha的印记,竟然能瞬间安抚他激烈跳动的心脏,只是丝丝缕缕的清甜深处,还有着不属于他们俩的涩味。 第122章 “应华没有永久标记你?”陆易恐怕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雀跃心情。 辰年卸下了肩膀的力量,摆烂。 此时,敲门声轻轻响起,还没等陆易反应,应华拉着门就要进来,抬头一看到他们这架势,下意识朝辰年点头,“抱歉,打扰了。” 随机绅士地轻轻把门关上。 趁着陆易愣怔地那几秒,辰年迅速挣脱出来。 门后的那位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迅速开门,探了个头问:“需要我在这吗?” “好主意。”辰年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并没有解释刚才发生的情况,“正好,陆总对我从前给他发的一份删减文件有疑问,我想你也可以向他解惑。” ---- 顾司远自从来了南淮以后,几乎没有畅快地喝过酒。 当喝酒的目的并不是寻欢作乐,而是麻痹神经和完成任务,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想到辰年今天会和陆易相见,他就开始不痛快。 顾司远太了解陆易,辰年在他心中,始终是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当陆易再次嗅到辰年的信息素,他必定会和自己一样,重新沦落在其中。 他也明白总是以结果为导向的辰年,为了达到目的,并不会排斥和陆易接触。 自从顾司远跟自己达成和解,顺从自己的心意,甘愿当辰年的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开始,他就没有了干涉辰年的立场。 怪谁呢?还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 顾司远自嘲地笑了笑,示意调酒师再给自己上一杯烈酒。 回不去的。 他安慰自己,就像这里不是“至下”,连酒的味道都不一样。 顾司远要拿吧台上调好的酒,却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率先抢了。 他抬起有些朦胧双眼,使劲眯了眯,看清来人,“黎公子?” 黎曦勾了勾唇,提杯要喝,被顾司远伸手重新夺了回去。 “太晚了,omega别喝度数这么高的酒。麻烦帮做一杯清爽些的鸡尾酒。”顾司远摆摆手,交代调酒师。 黎曦抬抬眼,没有反对,“你怎么在这?” 顾司远左右环顾,“黎公子包场了?” “那倒没有,我和朋友在里面的包厢,出来醒酒。” “醒酒?”顾司远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觉得有些好笑,“那换雪碧?” 黎曦熟练地拿起高脚杯,“我弟弟今天来跟我诉苦,说,你抢了他的小男朋友?既然都把那小美人接回家了,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喝酒?” 顾司远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黎曦也不执着,和顾司远轻轻碰了碰杯,挑着眉眼问,“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你那小情儿好看?” 第三十章 一出好戏 顾司远是有些醉了,但不是神智不清。 一听这话,觉得荒谬,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黎曦微微抬手喝了半杯,“原本他不配和我比,但是一来辰年哥哥承认他是学生,而来,你为了他和兄弟闹僵,放弃一切来南淮,我就知道,我那蠢货弟弟栽得不冤。” 顾司远轻轻抿了抿杯壁,“黎公子知道得不少。” “也不多。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接了人回家,你今天却还在外边买醉?” 黎曦又冲顾司远提起酒杯,顾司远晃了晃只剩下冰块的杯子,“没了,改天陪您。” 说完拿上外套要走,被黎曦搂住臂弯。 顾司远把手抽回来,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身边的空台桌碰倒。 明明一个alpha,却走出弱柳扶风的模样。 黎曦只觉得好笑,上前扶住他,“没事吧?” 顾司远顺势坐下,按着太阳穴,像是强行要把自己弄清醒,“抱歉,失态了。” 黎曦站得离他很近,这个距离可能在白天很失礼,但在晚上、在这个场合,却显得刚刚好。 低头就能看见他耳尖泛出淡淡的粉红,又长又卷翘的睫毛颤动,纤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媚眼如画的美人,在入职锢金矿业短短时间内,就帮新上任的脓包区域总裁,重新整理了南淮区的各项业务,听说,令锢金矿业股票大涨的“新材料,新能源”发展战略,就是由他提出。 果然,人不可貌相。 这样一个长相好,能力强的人,还是个情种,可惜的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暂时不是。 黎曦心中涌出将顾司远拥入自己的怀里冲动,他勾了勾嘴角,把手搭在了顾司远的肩上。 果然,喝醉的人会变迟钝,顾司远像是已经习惯了黎曦的触碰,丝毫没有注意。 “怎么了?” “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们omega,是不是永远忘不了第一个标记自己的alpha?” 黎曦明白了,这是吃醋了,怪不得能和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打起来,情种无疑。 顾司远手中的手机适时响起,来电显示“徐青”,他挂掉,朝黎曦摆摆手,重新站起来,“怪我胡言乱语。” “没事,留个联系方式?” 顾司远犹豫了一下,递出了手机。 待他回到自己的车上,迷蒙的眼神瞬间变深沉,黎曦可不是那种被养在家里的omega,这番接近,一定有目的。 第123章 “老板,去哪?”司机问。 “回家。” 徐青开的门。 他的脸色有些奇怪,还没等问清缘由,顾司远就看见了站在厅内的陆易。 顾司远愣在原地。 徐青回望一眼,咬咬下唇,“陆先生坐了有好一会了,我打电话给你,你没接。” 想来,他们已经有一年没见了,往日熟悉的人身上,已经被层层陌生的气息所覆盖。 顾司远默默关门,换鞋。 陆易也一语不发,就这样插着兜看着他。 “徐青,辛苦,你先休息吧。”顾司远轻生交代。 “他不是导致我们反目成仇的那个omega?有必要避开他吗?”陆易冷冷开口。 “阿易,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我以前见过他几次,唯唯诺诺,这才过了多久,说话滴水不漏,谁教的?远远,只有你把他当小孩,辰年可没有。”陆易的目光落徐青身上,“你要听吗?” 徐青从顾司远的臂弯下扯出他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散味道,手上动作顿了顿,看向顾司远,“我可以帮得上忙。” 顾司远挪开目光,拖着疲惫的身躯挪向客厅,一屁股将自己沉在沙发中。 “我闻到了。”良久,陆易开口,“他身上有你的信息素味道。” 顾司远双拳紧握,闭上双眼,“唔。” “为什么不永久标记。是他不让,还是你不想?”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可他是被我永久标记的omega。”陆易将即将倒头睡去的顾司远一把扯了起来,“小远,他理应是我的!” “那又怎样!”顾司远被触到了痛处,挣扎间将领口的扣子都扯掉,“他不是!标记有什么用呢?阿易,他爱你吗?不爱!爱我吗?也不爱!” 陆易松开了手。 他还是失控了。 在顾司远回来之前,他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然而,辰年身上那股熟悉的alpha信息素,无时不刻提醒着他,顾司远标记了属于他的omega。 一句“不爱”再一次提醒他,这一切都是辰年导演的一出好戏。 但是,他明明感受过辰年的柔情和爱意,那种只属于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他也曾拥有过。 那时的辰年,和方才在休息厅中见到的那淡漠到没有情绪的人完全不一样。 “阿易,我讨厌辰年跟你见面。每当他提起你,眼中总是泛起看别人时没有的温柔,我嫉妒。但是当他提出要和你会面,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嘴上应付我,背地里仍然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做他要做的事。我和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没有太大差别!” 顾司远拖着陆易回到玄关口,拉开抽屉,将一袋茶包扔在陆易脸上,陆易接过闻了闻,是他熟悉的金骏眉。 “我不爱喝金骏眉,也没有随身带茶包的习惯,谁有?阿易,你告诉我,谁有!” 徐青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态的顾司远,在他印象里,顾司远从来都是那副温文尔雅、张弛有度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难以想象,能有两个alpha在omega不在场的情况下,能为他争执成这样。 陆易紧紧将那包茶握在手中,他从小呵护的弟弟,此时眼睛中泛着血丝,满脸委屈地在向他控诉。 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自己可悲,还是顾司远更可怜。 “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omega卑微到这种地步……”陆易满脸不可置信。 “我爱他,我愿意忍。”顾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很明显,陆易不明白,“阿易,你呢?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omega深夜闯到我家宣誓主权?为什么拿了那茶包就不肯扔?” 良久,陆易才答,“为了你。我不想失去你。” 顾司远没有反驳,这或许也是原因。至于为什么会失去他,是陆易始终不愿承认的根本原因。他已经沉溺在辰年为他编造的陷进中,不可自拔。 “他找你说了什么?” “我找的他。” “好,你找他说了什么?” 陆易整了整自己被顾司远扯得皱巴巴的上衣,“辰年有没有给你看过从辉丰数据库中拿到的那份文件的完整版?” “没有。” “隐去的内容是信息素阻断剂的研究材料。南淮照着这份材料研究了有些时日,瓶颈,做不下去了。现在反过头来找我合作。用从我这拿到的东西,作为合作的资本,辰年真是算得一把好账。”陆易冷哼。 顾司远垂下眼眸,“专利权归你,路辉进驻南淮,这是底线,利润可谈。” “和我想的一样。辰年答应了,准确来说,是他代表的组织答应了。”陆易很是严肃,“你知道他是thefamily的成员吗?是什么职位?” “你问这个干嘛?” 陆易思索片刻,才道,“我能暗中买下辉丰能源的股票,是因为组织给我提供了流动资金。但是他们当时丝毫没有提及信息素阻断剂的有关内容。我有点拿不准。” “我只知道辰年这些年确实受到了组织的帮助,也一直在帮他们办事。但他对组织并不是那么信任。” “我知道了。”陆易深吸一口气,“远远……” 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走了。” 顾司远没有挽留。 第124章 行到门口,陆易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冲着徐青展示,“这是组织的加入邀请函,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扫码查看。通过考察后,你就是正式成员。” 随后放在玄关处,只身离去。 徐青小跑过去拿起,一张空白的名片,上面仅印了一个由二维码组成的笑脸。 “司远哥,这是什么?什么是组织?” 顾司远轻微皱了皱眉,“可能是跨越阶级的门票,也可能是地狱之门的钥匙。” 第三十一章 开春时总是下着濛濛细雨,跑道也被润湿,车跑起来没有太多飞扬的尘土,车子的抓地力也大了些,非常适合赛车。 在最后一圈的弯道上,时樾微微踩了踩刹车,身后紧随的车辆胆子很大,一个甩尾,贴着他的车身超了过去。 时樾无奈笑了笑,跟着对方跑过了终点。 绕了两圈,他们下车,双双摘下头套。 “辰年,你不要命我还要。” 辰年抚去头盔上的水雾,“赌的就是你要命。” 时樾耸耸肩,落后辰年一个身位,紧紧跟住,粘稠的空气像极了耦合剂,把本没有联系的两个人裹上同一层套子。 一想到这,时樾心中泛起涟漪,眼中闪过淡淡的温柔,但随着前方那人的回头,顿时消散。 “对了,上次你送的那些茶叶哪拿的?” “我爸自己去茶厂挑的,还有一两罐,你如果喜欢,待会就回家拿。”假的,其实是他自己刚开春就进山自己炒了一些。 “那算了,我用来送人。”辰年兴致缺缺,“你知道的,我不耐烦品茶,坐在茶桌前太安静,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那好办,我让茶厂直接给你送一批。”一如既往地老练。 辰年侧头,“谢谢。” 时樾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以前可没那么客气。” “除了茶,还有顾司远。我没想到你真的帮了他。” “我还以为,是你让他过来帮我分我家老爷子的权的。”时樾的笑容稍淡了些,“也不用谢,我只是什么都不做。” 辰年突然握拳往他胸口狠捶了过去,时樾抬手一挡,把他的拳头牢牢握在掌心。 感觉到对方卸了力,时樾松手,“你分化成omega真没意思。想当年你拳头可硬了,还没上初中,就敢跑来我们高中部陪我打架。现在呢,除了跟着你那法定伴侣旁边当他嘴替,也太不经用了。” 辰年不以为意,“人生游戏太没意思,分化成omega还能增加些难度。” 时樾嘴上嗤笑一声,在辰年看不见的地方,落下心疼的目光。 因为家世不够好,时樾在学生时代一直是被霸凌的对象,在他学会使用自己的拳头之后,就变成了众人眼中的不良少年。第一次见面,是辰年偶然看见他双拳难敌四手,主动加入了战场。辰年这个人非常阴险,打完架,衣服都不带脏,只有他甩了一脸泥。 自那以后,只要有架打,辰年几乎没有缺席,但除此之外,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顾辰礼死的那一晚,他也在场。 他是第一次出席那样的场合,年少的他还是有一些露怯,找了个借口跑出大厅。 他看见了那个平日里跟他并肩作战的小孩,顾家大少爷把他抵在连廊拐角处,两人之间挨得很近,在发现他之后,顾大少只狠狠瞥了他一眼,走了,小孩像是松了一口气,沿着墙滑坐。 时樾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来,他与平时很不一样,脸色苍白,额头都是密密的汗珠,看见他,勉强笑了笑,“你是顾家人?” 时樾那时候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话到嘴边自然而然地变成嘲讽,骂他“软脚虾”。 辰年几句话就套出时樾的忐忑,当时笑得恣意,然后安慰他,“我是顾辰年,你把里面的人想象成跟我一样软就行。” 这是他们首次互通姓名,辰年的安慰很有效,时樾定下心神,不再怯场,心里还惊喜于他们之间的缘分。 时樾没想到,这份缘分结束得那么突然,几个小时之后,他听见顾睿声嘶力竭的呼叫,源源不断涌上楼的医护,以及失魂落魄下楼的顾辰飞…… “时樾!” 远处的呼唤打破了这一份难得的宁静。 时樾皱着眉看往声音的方向。 “远远的堂弟?”辰年挑眉问,“好事将近?” 时樾突然很认真地问他,“你需要吗?” 辰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能把顾家大家长的位置拿下来,我就信你那套人生模式的理论。” 辰年恍然,时樾这是在问他,需不需要他利用婚姻关系拿下顾家的一部分股权。 “你有病吧?”辰年脱口骂。 “好像谁没有一样。”时樾像被戳中了笑点。 谈话间,顾汶晦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面前。 待看清辰年的样子后,立马收起满满的敌意,不确定地叫,“辰年叔?” 辰年笑了,“汶晦吧?叫我辰年就行。都是年轻人,亲戚关系不用算这么清楚。” 顾汶晦连连摆手,异常乖巧,“那我叫哥哥吧。” “又逃课?”时樾板着脸问。 顾汶晦眼神滴溜溜转,瞥了瞥辰年,“今天没课。” “我该走了。”辰年看了看表,把手里的头盔搁到一边,“你打扫战场吧。” 第125章 在辰年将要踏出门的那一刻,他听到顾汶晦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宣布,“时樾哥,你猜猜我今天在黎曦哥的场子碰见了谁?” “黎曦?他为什么叫你?” “因为顾司远那混蛋在!” 辰年顿住了脚步,转过身等待他往下说。 “我跟你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一般!黎曦哥今天没点人,更是连脏话都不说了,顾司远不在,他就拉着我问东问西!” 时樾越过汶晦的头顶看向温柔笑着的辰年,顾汶晦察觉到时樾不同平日的反应,扭头,发现辰年还没走。 “辰年哥?怎……怎么了?” 辰年勾了勾唇,“黎曦是不是还有个弟弟?你认识吗?” “黎长佑?算认识吧,做了很多年同学。” “有机会介绍我们认识认识。”辰年柔声说。 时樾听得有些头皮发麻,他没见过辰年这样反常的状态,但是他能感觉到,辰年好像在生气。 车上,辰年打了个电话,转头和司机说,“能跟您借一下您自己的车吗?” 辰年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荒谬,拒绝了助理和保安跟车,自己开着一辆非常普通的轿车,驶入了一个会员制的射击俱乐部。 果不其然,还没到门口,就被安保拦住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入会是需要引荐的。” 辰年没有摘口罩的意思,翻看手机,给他念了一个会员号,安保一查,高级会员,立马道歉放行。 当然不是辰年自己的会员,他找方姝要了一个。 高级会员的待遇自然很好,刚到靶场门口,已经有等待的陪练,接过车钥匙帮他安排泊车。 停车场中,他的那辆车朴素得扎眼,有些无奈地喃喃,“现在的小孩开的车,一辆比一辆招摇。” 陪练是个帅气的beta,很会来事,“我让同事帮您把车停到员工停车场?” 辰年多看了他一眼,“谢谢。” “不客气。您是第一次来吗?” 当然不是。 然而,能在这种会员制会所工作的人都是人精,虽然看不见口罩下的面容,但光凭身型和声音,陪练小哥就很肯定这个人一定是一个生客。 秉承着服务到位的原则,他给辰年挑了一把后坐力最小的枪,详细和辰年解释枪支用途,射击的注意事项和要点。 辰年也不打断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隔壁靶场。 一群小年轻,很是活跃,防弹玻璃隔墙都没办法隔绝对面的欢呼声,只一眼,他就看见了头发已经留了半长的顾司远。 他随意坐在人群中,就像第一次辰年第一次见到他那样,身边围坐着好几个omega。不同的是,那些omega都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并特地在他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辰年的目光又投向那个正在射击的高挑纤细的omega。 他显然是老手,双腿自然打开,与肩同宽,手臂垂直于身,瞄准,扣动扳机。 “啪”,一个很好看的靶数。 “先生,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陪练放下枪,贴心询问。 “可以。”辰年掂了掂枪,空腔,吩咐,“装弹匣吧。” 陪练准备好后,后退一步,本想在后纠正辰年的射击姿势,没想到,辰年迅速持枪,瞄准,连续射击,把陪练吓了一跳。 得亏陪练小哥知道这枪的射击角度是不可以大角度调整的,子弹采用的也是特殊弹头,否则按照这位顾客的阵势,他差点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先生,好枪法!我们这还有很多类型的枪械,你还想试哪一种?”陪练的反应非常快,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立马改变服务策略。 辰年本就不是来玩的,兴趣缺缺,“你看着推荐。” 陪练小哥连声说好,但却并不着急换枪,反而先给辰年上了果盘和茶点,一边慢悠悠地试枪,一边有意无意地谈起今天的客人。 “隔壁的客人们也经常来玩,先生认识吗?” 问句,但他却并不要答案,自己接着往下说。 “以前我们会所的会员,alpha和beta占绝大多数,但就这几年,omega也慢慢多了起来,而且,枪法都还很不错。” 黎曦打完枪回来,果然坐在了顾司远的隔壁,肢体语言很丰富,两人的肢体接触很多。 看的出来,顾司远不是主动的那个,但也没有刻意拒绝,只是在黎曦的手自然放在他膝盖后不久,起身走向了靶场。 此时,背对着辰年的一个人也站了起来,跟着顾司远进了场。 那人,辰年也熟悉得很,顾辰飞。 “说来也好玩,有好几个就在我们靶场找到了信息素适配度很高的alpha,登记了伴侣。虽然我们靶场一贯对omega都有特别照顾,但慢慢的,那些omega老客户也很少来了。您隔壁那些少年少女,玩心大,有些还很娇弱,每次来,我们都提着心。” “今天遇到像您这样的沉稳的alpha,我是真的很幸运。”陪练把空枪递给辰年把玩,“您看这把怎么样?行的话,我给您取弹。” “行。我是omega。”辰年觉得这个beta小哥很有趣,抬头问,“怎么称呼您?” 第三十二章 陪练指了指自己的工牌,“阿爽。” 辰年站起来,把枪交还给他,“阿爽,挑一些你喜欢的枪型,帮我试试弹,也算是给你出单了,但是……” 第126章 “先生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太扎眼。” “嗯。” 辰年的目光越过他,投向对面,却在他眼中那人回投的瞬间,转了身,“卫生间在哪?” 阿爽给他指了方向,“我带您去吧?” 辰年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戴在他的头上,“你帮我打几枪。” 他想起了在南淮的那些日子。 顾司远是个心软嘴也软的人,在风流场上,特别受omega欢迎,左拥右抱也不觉得违和,反倒有些赏心悦目。 就和现在一样。 反观他们俩这段时间的相处,偷偷摸摸,藏头露尾。 辰年自成年开始就是这样生活,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但如今看来,还是太委屈顾司远了。 黎家,用得好了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但他刚开始是想让徐青搭上这条线。 仔细想想,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做空顾睿的锢金矿业的股份,黎曦确实比黎长佑合适很多。 而且,黎曦的性格也挺好,跟顾司远刚好互补。 所以呢?还要放手吗? 辰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明意味地眯了眯眼睛。 他似乎表现得并没有那么情愿,并且,他的眼神,露出了久违的想要赢的欲念。 在回靶场唯一的连廊里,他碰见了辰飞。辰飞正靠着墙站着,低声打着电话。 辰年目不斜视,也不避让,大步朝前。 辰飞察觉其他人的出钱,抬头瞥了一眼那个戴口罩的人,并没有太在意,继续交代,“行,我可以分谱,我下周也没有太多排课……” 然而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辰飞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哥哥身上独有的气味,无关信息素,只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味道,是混在血腥中他都能察觉到的气味。 辰飞一把抓住了来人的臂弯,他回眸,死一样寂静的瞳孔暴露在眼前。 是他…… “哥哥。” 辰年低头看了一眼他紧抓住肘间的手,辰飞瑟缩了一下,连忙放开,挂断了电话。 “你……和应华哥来吗?” 辰年举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也没解释太多,只拍拍辰飞的肩膀,“好好玩。” 辰飞挡在了他的前面,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哥,留一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他的小心翼翼在辰年眼里就像一场拙劣的滑稽剧。 辰年给了他一个柔和的笑容,随后绕过他要走。 情急之下,辰飞再一次拉住他,声音颤抖着:“一定要做那么绝情吗?你赶过来救我,为什么不肯原谅我,当年我也是被逼翻供!” “被逼?” 辰年觉得这场戏没有演下去的必要,回过头,像小时候一样,把辰飞搂紧了怀里。 “你终归父亲和小爸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幸福。”辰年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 辰飞心头一涩,眼眶中的泪差点没滚下来,却被辰年一句“不许哭”硬生生逼了回去。 “但是,你有什么脸求我原谅?因为你摇摆不定的立场,两面三刀的性格?” “不……”他想仰头解释,却被辰年一把按回了怀里。 “我告诉过你,等我分化后一切都会变好,但是你不听呀?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我就能让顾睿身败名裂,我就能给父亲和小爸报仇。小飞,你是时候要长大了,而不是像条狗一样,刚在顾睿跟前讨完吃食,又到我面前摇尾乞怜。” 辰年松了手,辰飞蹒跚后退,不可思议地看着辰年。 这些话,狠毒而犀利,字字诛心,为什么会从打小护着他的哥哥口中说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后退,最后转身跑出了场馆。 辰年站在原地,就这么无波无澜地看着辰飞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扭头往靶场去。 陪练并没有在内场,靶位上已经有新的枪身固定好。 他等了片刻,阿爽拿着弹匣进来,他看了一眼,“麻烦多拿两盒。” 射击,讲究行知合一,全神贯注,不失为排除杂念的好方式。 陪练一盒一盒的弹匣换着,直到辰年的手臂微微发麻,准头偏失,这才停了下来。 “结账吧,现结。”辰年给了他一张不记名卡。 阿爽接过,却没有忙着去刷卡。 “怎么了?” “先生看起来不太尽兴,下次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辰年觉得他有点意思,转向他,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我们俱乐部最近要举行野猎,您如果感兴趣,可以试试。” “野兽?”辰年兴趣缺缺,“算了,山里春天蚊虫多。” “不在森山,在矿山。” 见仍然提不起他的兴趣,阿爽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不是猎兽,是猎omega。” 辰年盯着他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不是真弹,射在人身上不会痛,只会留痕。我们这边,还是有很多有喜欢皮肉之苦的omega参与报名参加这项活动。” 辰年一言不发,似乎在分辨其中的信息。 “矿山?具体时间地点?” 阿爽露出了一丝看破真相的得意,“要不,您留一个联系方式,确定了我第一时间联系您。” 辰年大方地给他写了一个邮箱地址。 第127章 阿爽正要接过,辰年收了手,“你是因为在走廊看见了什么,才决定给我发邀请函?” 他并不否认,“隔壁来的基本都是熟客,背景不一般,也较弱一些,都是重点关注对象。先生既然为着某人来,那位先生也对您很是依恋,我也大概能猜到缘由,毕竟娇娇弱弱的omega,谁都喜欢。” 看来,是方才辰年和辰飞的互动,让这个叫阿爽的陪练误以为他是个同性征喜好者,既然本身有本事违联邦法律,参加个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活动,也顺理成章。 辰年把手上的表退下来,扔在陪练怀里,连上再也不见方才的和煦,“闭紧你的嘴。” 回程的路上,辰年跟方姝通了一番电话,让她帮查这家射击俱乐部的底细。 方姝门清,给他说了几个人名,大多数并不熟悉,唯有两个,一个人当时应华竞选对手的小舅子,另一个,他依稀记得,是从前顾睿的亲信,按年纪来看,退休好几年了。 顾家,保守派。 这下有意思了。 刚和方姝结束通话,立刻有新的通话打进来,是顾司远。 辰年的目光缓缓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若无其事地镇定开车。 通话断了,又响,再断,再响。 往返三次,终于恢复了沉寂。 当辰年将车开回应华家中,电话再次响起。 他不紧不慢地接通,把手机贴在耳边,柔声唤,“远远。” “你在哪?” 辰年压低了声线轻笑,“想我了?” “阿……嗯,当然想你。” 顾司远磕磕绊绊答,辰年已经很久没用这样轻快的语气说话了。因为生病的缘故,平日私下连笑都很少,他甚至已经习惯面对冷冰冰的辰年。 “嗯,我也是。”辰年清清淡淡反问一句,“你呢,在哪呢?” “阿。今天刚签了一个大单,和同事一起吃饭庆祝,看见一个人身形很像你,就马上给你打电话,但是都没打通。” 顾司远撒谎了。 “恭喜你呀。我刚刚在和孙韶栖通电话。”辰年不在意,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他也能随口就来,“连男朋友都能认错?” “哪能!就是你一直在忙,我已经好几天没见你了。” “我在应华这里,热敏期好像快到了。” 第三十三章 顾司远打完电话回到靶场,拿了外套要走,和刚刚下场的黎曦碰了个正着。他只点头示意,急匆匆就想绕过他往外走,被黎曦拦下。 “正好,载我去接一下长佑。” “我有急事。”顾司远的语气急切,没留下商量的余地。 “我也是,而且,或许我们要处理的是同一桩事。”黎曦轻轻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你男朋友热敏期了。” 顾司远神色一凛,顾不上黎曦攀到自己肩上的手,微微后仰,皱着眉问,“你怎么知道?” “黎长佑把他绑了。” 顾司远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男朋友”指的是徐青。 黎曦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权衡之下,顾司远决定和他走。 公寓地点就在大学城附近,顾司远熟悉路程,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只开了20分钟。路上一度想给辰年发信息报备,碍于车上有别人,迟迟没动。 到了地方,早早有人在楼下接应,黎曦开门就想往楼上冲,被顾司远一把抓住。 “你就这么上去?” 他从后备箱常备的药箱中拿出一叠口罩扔给黎曦,随后又揣上几只抑制剂,“走吧。” 黎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顾司远虽然也表现出急切,但是太冷静了。 在得知自己的omega将要被其他人标记时,alpha理应表现出的紧张和愤怒,但这样的情绪丝毫没在体现在他身上。 来不及多想,黎曦派出的盯梢的人开始利用他们上楼的间隙汇报今天发生的事情。 黎长佑为了堵徐青,上午去上了他没有选的通识课,知道徐青下午没课本打算去琴室打工后,黎长佑以学生会需要举办茶话会的借口请求徐青留下帮忙,两人一同在学校食堂吃了晚饭。晚饭过后没多久,徐青在众人面前信息素失控,顺理成章地被黎长佑带回学校旁边的公寓。 适宜alpha和omega居住的房子,密闭性一般格外好。 一行人站在门口,完全感受不到门后信息素泄漏,然而楼道里残存的omega的信息素,足以让顾司远这个正常的alpha红了眼。 “开门。”顾司远沉声道。 这并不是最佳解决方法,alpha通常是被动进入易感期,如果此时的黎长佑已经被信息素影响而产生了筑巢行为,此时擅自进入他们的巢穴,就会引发他的攻击行为。 最佳的方式,就是等待alpha标记结束。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也就是迟迟没人破门而入的原因。 没有人动,大家都在等黎曦做决定。 顾司远看出了他的犹豫,然而如今事态紧急,晚一分钟,徐青被永久标记的风险就会大上一分。 他是辰年教出来的人,辰年不会希望徐青走他的老路。 “黎曦,你确定要牺牲你弟弟,换一个跟我在一起的机会?”顾司远沉声问道。 黎曦看不上徐青,但是也不太满意顾司远对他说话的态度。 第128章 “他们本来就互相喜欢,不是吗?我很不明白,就一个陪酒的,你看上他什么了?即使是被其他alpha标记过,也没关系吗?” “我不在意。” 顾司远明白交流无用,径自拨开众人走到门前,掏出一张硬卡,塞进门缝里,找到位置后用巧劲抵住门锁弹簧,门应声而开。 alpha霸道的信息素裹着甜蜜的omega信息素随着弹开的缝隙弥散。 黎曦皱紧了眉,坚持了几秒立马跑向应急通道,隔着防火门都能听到他干呕的声音。 顾司远则立马冲进屋。 屋内一片狼籍,挂架倾倒,外套、包包散了一地,桌上的饰品被扫落,从玄关到客厅沙发都是随意丢弃的衣物…… 穿了上衣的黎长佑将身下那人的一只腿提起,按在沙发背上,上身不停耸动,随着他的动作,一声声销魂的哼鸣在不大的屋内传递。 黎长佑意识到了有入侵者,狠戾的眼神扫向门外的人,调动起自己的信息素示威。 顾司远根本没把这种幼兽放在眼里,无视黎长佑的怒吼,两大步上前,结结实实将拳头砸在他的脸上,待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朝他胸口送上一记重击,从身后缚住他的双手,将alpha抑制剂准确按在他的腺体上。 黎长佑奋力挣扎,却因为失去激素的加持而乏力。待他雾蒙蒙的眼神慢慢聚焦,顾司远扯起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呵斥,“清醒了吗!” 离开alpha信息素包裹的徐青开始不安,顺着顾司远身上的味道就缠了上来,整个人像考拉一样眷恋地搂住他,急切地凑过来索吻。 顾司远深吸一口气,连拖带拽地将那小家伙扒下来,也送了他一针剂。 然而就算是最大剂量的注射,也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徐青全身都泛着粉色,微微颤抖,但肌肤所触之处冰冰凉凉,额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这不像正常的热敏期。 “司远……哥?”徐青依稀认出了抱着他的人,声音孱弱。 “是我。徐青,没事了。” “我好冷……好……难受。”说着徐青又攀着顾司远的肩凑了上来。 顾司远将他整个人用毛毯裹住,抱起来放在沙发上,随后蹲在黎长佑身边问,“徐青怎么了?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他话语间透着阴寒,与平日随和的样子大不相同。 黎曦或许是怕弟弟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感受到屋内气息的减弱,又听到顾司远这话,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小跑进屋。 “阿远。”黎曦叫着他的名字,变相提醒他注意,在他面前的是黎家的公子。 顾司远抬头看了他一眼,收起凌厉的眼神,站起来,双手插兜,等着一个解释。 黎曦一看徐青的状态就大抵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带人先回去,没什么大问题,可能用了些助兴的药,得靠alpha帮忙解决。” 顾司远知道在这里拖下去没有意义,撕了一张阻隔贴给徐青贴上,抱起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走,抬眼看见徐青被甩在柜上的外套,也顺手捡走。 “不……你要把我的omega带去哪!?”黎长佑挣扎着起来,伸手想要拦,然而脚下虚浮,被退到一半的裤子绊住,再次狼狈摔倒在地。 黎曦觉得太丢人,抓起他的衣襟,就给了他一个响亮巴掌,“你还没闹够吗?!” 顾司远顾不上这场闹剧,匆匆下楼,将人放到后座后,想了想,还是给辰年打了个电话。 “远远。”比起方才,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沙哑。 顾司远还没说话,徐青难耐地哼出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是徐青。”他连忙解释。 辰年很敏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司远简短地描述了现下的情况,只是模糊了他和黎曦一同到场的事实,“……徐青被黎长佑下了药,不知道有没有解剂。” 在详细询问徐青的症状后,久病成医的辰年在脑海中仔细搜寻对应的药物,没有任何一种能对得上。 “你直接去研究所找孙韶栖,我给他打电话。”对面没有废话。 “好。”顾司远立马答应,突然记起了辰年的身体状况,“你……热敏期,我应该去接你。” “我没事,徐青的情况比较要紧。”辰年软软应着,就好像真的无关痛痒。 挂了电话,辰年从床头的恒温药柜中取出两只抑制剂,接连打在了自己肿胀的腺体上。扔空腔时,看到空空的回收桶中已经躺着的唯一药剂,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辰年早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热敏期是什么时候,大量药物的摄入已经让他的身体麻木不仁,靠嗑药才能拥有正常omega生理反应的身体,也没什么好让人留恋的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仍然肿胀的腺体,他们重新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顾司远宁愿遏制alpha的本性也不肯永久标记他,是因为讨厌他的身体吗? 无所谓,又能怎样? 辰年握紧了不由自主颤抖的双手,他放过顾司远一回,既然他硬要凑上来,就不怪自己不给他留后路。 辰年赶到研究所时,孙韶栖已经帮徐青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腺体分泌液和血液也都采好样本。 徐青的身体还处于信息素分泌旺盛的阶段,被固定在隔离室的床上,而顾司远独自一人坐在隔离室外的椅子上等报告。 第129章 孙韶栖拿着化验单匆匆走来,差点跟站在转角的辰年撞上。 “来了?怎么不过去?” 辰年抽走他手中的单子,仔细看着检验结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有药物痕迹?” 孙韶栖得意一笑,“那是你没看出来。” 他指着信息素测试的指标,“受体蛋白浓度非常高,但是转录酶的活性却很低。” 辰年抬眼,“外源激素!信息素引导剂?” “原理类似,但是最终导向不同。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孙韶栖调转了自己的方向,背对走道,看向辰年,压低了声音说道,“按现在的检测标准,这样的指标无法判定受检人是否服药。我敢下这个诊断,是因为发现目前的信息素阻断剂研发过程中会产生一种副产物,这种副产物在动物身上,产生了类似的效果。” 辰年望向不远处将头埋在臂间的顾司远,把手上的单子交还给孙韶栖,“先不要告诉远远。” 【作者有话说】:元旦快乐! 第三十四章 顾司远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辰年,他反握住辰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没照顾好徐青。” 辰年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看,徐青因为身体的灼热,不停尝试想把手伸向身下,却因为四肢被束缚,只能微微夹腿,耸动腰身,想通过摩擦床单缓解欲念,然而这样做只能让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 “才刚刚跟着我做公益项目,谨慎的办事方法没学会,我的刚愎自用倒是掌握挺快。”辰年的指尖在顾司远手心划拉两下,示意他放手。 感觉到他心情并不好,顾司远识趣地松开,他有些心虚,坐不住了,乖乖起立,想去搂辰年的腰。 辰年察觉到他的动作,轻轻拍拍他举到一半的手,温柔地拒绝。 一再拒绝的姿态让顾司远有些慌神,他仔细观察辰年的脸色,顺带从衣领处往里瞟了两眼,只见腺体被阻隔贴牢牢护住。 “对不起,我没料到会出这档子事儿,你难受吗?” 辰年还没回答,被当成透明人的孙韶栖看不下去了,幽幽道,“既然徐青的事不急,你俩把他送我这来干什么?” 顾司远回神,这才想起来问情况。 “确实没有特效药,普通抑制剂也没用。” “那怎么办?” “说简单也很简单,找个alpha帮他纾解。他的身体需要的是alpha的信息素。”孙韶栖眼眸一转,贱兮兮地冲顾司远挑衅,“这里只有你一个alpha,要不你来?” 顾司远连退三步,“开什么玩笑。” “不是吧,摸着良心说,你真没跟他做过?”孙韶栖撇撇嘴,“放心啦,辰年不会在意的,毕竟他以前也……” 毕竟他以前也经常吧alpha当作工具人。 话没说完,辰年将手伸进他的头发,没轻重地把他早上6点起床吹的头发糟蹋了。 “辰年!”孙韶栖气急败坏,敢怒不敢言。 “那是徐青的外套吗?”辰年侧目看向挂在椅子背上的衣服。 “对。孙医生给换的。”顾司远着急分辨的样子让辰年产生些许莫名的愉悦。 他接过外套放在鼻尖下。 “我闻过了,没有特别的气味。”孙韶栖一边对着玻璃整理他的发型,一边帮辰年排除一个可能性。 辰年掂了掂衣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 徐青因为还是学生,平日里还需要打工,他的电话一直保持静音。 辰年按亮屏幕,果不其然,十几个未接来电。 正在这时,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黎长佑。 小伙子看起来确实挺着急。 “徐青对黎家那小孩有好感吗?”辰年抬眸问顾司远。 “黎长佑?我瞧着应该不太一样,但不知道为甚么徐青不想和他在一起,也不太喜欢提起他。” 这大概是敏感又要强的徐青会做出来的事。 辰年心中大概有了底。 他将手机息了屏,正想揣进口袋,突然瞥见了手机边线上被保护套压出了纸张的一个尖角。 掰开手机后壳,一张名片被赫然出现在辰年目光中。 他对这东西可太熟悉了,在北华这么多年,从他手中派出去的就有十几张。 “什么东西?”孙韶栖凑上来一看,“哇,你不是不想让你宝贝学生进组织吗?怎么还给他派邀请函。” 辰年捻起名片问顾司远,“你知道吗?” “嗯。” “谁给他的?” 顾司远舔了舔唇,“陆易。” “怎么不告诉我?”辰年低头,重新把名片按折痕放回原处,再次扣上手机壳,“咯”一声轻响,让本就心虚的顾司远又添了些许忐忑。 他忘了。 最近黎曦找他找得勤快,本来不想瞒着辰年,但随着一件又一件略微过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解释就变得越来越麻烦。光想着找借口,徐青的事就变得不这么重要。 辰年试了试开机密码,徐青自己的生日,不是;黎长佑的生日,不是;顾司远的生日,也不是。 他把手机递给顾司远,顾司远想了想,试了两次,成功解锁。 是徐青和顾司远的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顾司远记得,是因为那也是他第一次对辰年心动。 “我……” 第130章 他想解释,辰年却没打算多问,接过解了锁的手机,熟练地查找信息,在浏览器的记录里翻到了一张下载图片,上面只有简单的几组数字。 辰年转发给自己后,黎长佑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他把手机递还给顾司远,“让他来。” “什么意思。” “徐青有他自己的想法。”毕竟仍在热敏期,辰年有些精神不济,很是疲累,“远远,你觉得呢?” 来都来了,孙韶栖顺带把辰年的例行检查给做了。 顾司远没有直接接听黎长佑的电话,而是打给了黎曦。 黎曦有些意外,问他为什么不自己解决。 顾司远只淡淡一句“他不爱我”,就顺利把一切都解释好了。 某些时候,omega就是那么好骗,但在面对辰年是,他总觉得自己骗人的话术是那么拙劣。 黎长佑不到半小时就赶到了研究所,顾司远拎起他的衣领,他没有还手,眼睛红肿,不停道歉。 “我会用我一生赔给他。”黎长佑满脸焦急,呼吸急促。 顾司远给他塞了孙韶栖提前准备好的促信息素药片,“不要永久标记他。” 接下来的事情与他无关。 就好像他并不清楚辰年在知道徐青接受了组织邀请后态度180度大转变的原因。 虽然这并不影响他对辰年支持的态度,但他再一次被提醒,辰年的世界和他就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他隐约能看到,触碰到辰年,却无法融入。 体检完毕,辰年脸色惨白,连检查服都没换,闭着眼侧躺在观察室的床上。 顾司远有些心疼,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侧脸,藏在他的手心。 只有这样,他才有了一些真实感。 “觉得我有事瞒你,不高兴了?”辰年压根没有睡着,轻轻滑动拇指,玩弄顾司远下颚新长出的胡茬,“我猜测徐青在做组织给他派的任务,但是具体是什么事,还得回去解码。” “不是因为这件事,是觉得我没有做好alpha该做的事。”顾司远闷闷不乐,不满足肢体末端的接触,想把人搂入怀中,不料刚一用力,辰年就因疼痛闷哼了一声。 顾司远及忙松手,抬眸就看见辰年的腺体上贴了厚厚的医用纱布。 他眸色一沉,“你,你又抽了信息素?” 辰年额头都疼出了汗还不忘安抚他,“常规检查,只抽了一点点,做药物耐受检查。” 看见顾司远的眉头还未散开,辰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顾司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们用我的腺体液测试了信息素阻断剂的四代试剂……”他故意停了片刻,观察顾司远状若不在意实际扯着耳朵听的模样,觉得异常可爱,忍不住搂过他的脖子,在他喉结上亲了亲。 鉴于辰年的身体,顾司远既不敢用力撑开,也不敢把自己的重量完全压在辰年身上,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任他轻薄。 “别闹了。是……有效果了吗?” 被满足的辰年心情畅快了些许,“当然没有。所以,研究所已经决定和路辉合作。不日,就会把陆白芝留下的实验文件,完完整整地提供给陆易。” “这算什么秘密。”顾司远不以为意。 “当然是秘密。远远,想想办法,让辰哲这个草包把实权交给你。” 顾司远轻轻叹气,终是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秘密要和我分享吗?”辰年冷不丁反问。 顾司远反射性快速回应,“没有。” 辰年没有追问,只是说,“没关系,远远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的。” “我只要你。”顾司远吻在了辰年眉间。 辰年不可置否,享受当下就好。 在顾司远帮辰年去拿药的间隙,辰年的手机发出震动。 徐青手机中的那张图片解码成功。 第三十五章 “黎家,春狩”。 辰年打开匿名邮箱,翻出不久前收到的设计俱乐部的邀请函,同样的主题,“春狩”。 活动的地点辰年瞧着很是熟悉,在顾家矿区范围之内。 一个小小的活动,牵涉了黎家、顾家,并让组织格外关注。 有意思。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让辰年知道了,不参加真的说不过去。 顾司远推门进来时,看到辰年正靠坐在病床上玩手机,抿了抿唇,从沙发上扯了一个靠垫给他垫腰。 辰年道了声谢,“过两天,我想回一趟北华,你能陪我去吗?” 顾司远眼神闪烁,“去多久?” 不问去的目的,开口就问期限,看来是另有安排。 “三天。”春狩的日子正正卡在中间。 令辰年意外的是,顾司远一口答应了下来。 “公司那边没事吗?” “顾辰哲想要和北华的企业合作,正好需要市场调研,我可以申请公差。”顾司远回答得心不在焉,注意力都在打量留观室,终于在墙角看见了饮水机,起身要去打水。 辰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 按照黎曦的性格,这样的热闹不可能不凑,但属于alpha主场的活动,他不能一个人出席,顾司远能陪他去射击场,也陪他去春狩。 “怎么不问我去北华做什么?” 第131章 “你想说自然会说,做什么都好,我陪你。” 他低头试了试水的温度,还是有些烫,又弯腰加了些凉水,这才递到辰年面前。 辰年好像刚回神,愣愣说了声“谢谢”。 “怎么了?”顾司远难得见他这副憨傻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言语间都带了几分笑意。 辰年的神色温柔,“远远,别离开我。” 顾司远低头亲吻他的额头,辰年就当是他许下了承诺。 ---- 春狩日。 “先生,一张邀请函只限一人。” 检查的工作人员透过车窗看见副驾驶坐着一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紧露出一双眼睛的人,出言提醒,开口劝退。 时樾冷哼一声,粗暴地把身边的人的衣襟扯到一半,撕开他的阻隔贴。 信息素味道虽然淡,却格外悠长香甜,让检查人员身后坐着的主管都探头看了两眼。 得到主管的首肯,工作人员抬起杆卡,“抱歉,自带omega可以,您请。” 顺利过关。 随着车窗摇上,车内又变成了密闭的空间。 时樾痛苦地皱起眉,“辰年,你是不是热敏期到了?这信息素杀伤力有点大,赶紧弄好,不然我俩都别想下车了。” 辰年不紧不慢地拉上衣服,“时樾,你戏演得是越来越像了。” “来这种局的人,有怜香惜玉,脾气好的?” 辰年不可置否,“我的脾气就很好。” 时樾权当听不见。 辰年邀请他一起参加这个局时,把他吓了一跳。 这样的活动显然不合法,且有违社会道德。 辰年顶着州长伴侣和著名作家的名头,一旦被人知道出席这样的活动,自己的口碑崩塌还是小事,更严重的是会严重破坏政府公信力。 “应华知道吗?” “这活动水很深,即使被发现也没人敢捅出去,顶多送些把柄给别人。” 时樾咂舌,“你还真是心宽。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活动水深,那你这邀请函来得也很蹊跷。在锢金矿业的废矿里开聚会,我没收到一点风声,反倒给乔装的你发邀请?” “我开始没想来,无意间得知组织在注意这场活动,好奇。” “那你叫我干什么?顾司远呢?” 当时辰年没有回答他,时樾在进入活动靶场时,自己看到了答案。 停好车子之后,马上有人上前接引,带他们进行安检,安检非常严格,以防有人携带危险性武器或者有记录功能的仪器。 检查完成之后,给辰年发邀请函的陪练阿爽已经在安检出口等着他们。 “先生,谢谢您能来。”阿爽半鞠躬,很是感激。 内场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露着脸的都长得格外妖艳,十有八九是来作陪的,而那些穿戴专业,带着面罩的,才是真正的客人。 辰年并不意外阿爽能在众人之中找到他们,朝他点点头打招呼,开口确认“你们会所邀请客人是责任制的吗?” “没错。每人有唯一的邀请名额。” “为什么是我?我是一个新客,如果不来,你得不到提成,即使来了,你的风险也会很高。” 阿爽咧着牙笑,“您是个好人。” 休息区建立在废弃的矿区高地中央,要去往休息区,需要经过一架长长的石桥。从桥上望去,凡是能登上高地的半坡都被通电的铁丝网拦住。 “先生,下面就是猎场。狩猎开始后,您可以选择坡地上的任意地点进行射击。”阿爽介绍道。 矿区鲜少有高大的乔木植被,只有带刺的灌木和一人高的草本呈片状分布,猎物在这种地形中几乎无处藏身,就连猎场上为数不多的大石头,恐怕也是为了增加趣味性而特地放置的。 “就这?”时樾觉得这场地非常无聊,“你就带我来玩这个?” “这位先生,我们的重点不在场地,而在猎物。” 时樾抬眉,作势要走,“出人命的事我可不干。” 辰年叹了口气,说了一句“爱莫能助”,扭头就要跟上。 阿爽明显有些着急,拦住他们,“不会有您担心的事情发生,我们的弹头经过特殊设计,在遇到阻碍物的瞬间会启动缓冲装置,届时,弹头中的药囊因为巨大的压力将会被打入omega体内……” 时樾顿住,“什么药?” 阿爽抿抿唇,“助兴的药物。” 辰年环顾四周,前后来人的距离都比较远,他压低了声音问,“阿爽,我是一个omega,太杂的信息素味道只会让我作呕。告诉我,为什么找我,否则,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对这场‘春’猎不感兴趣。” 阿爽被看穿目的后,非常果断,“先生,我求你,救救我妹妹。” 细问下,阿爽全盘托出。 他是西凉人,父母和他都是beta,但因为有一技之长,生活得并不困难,足以养活最小的omega妹妹,供她念书。妹妹是他们一家人的心肝宝贝,父母和他都只想着,给妹妹找一个最好的alpha,让她无忧地过完一辈子。平静的日子,在某个晚上彻底终结,阿爽因为帮同事处理问题,没及时去接妹妹放学,妹妹认为反正也不远,就自己回了家,结果,被拐卖了。 全家人因此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阿爽辞掉了稳定的工作,一点一点地查妹妹的下落,最后的线索,落在南淮,指向了一家射击俱乐部。于是,他想方设法进入俱乐部做了陪练,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了业绩最好的员工,得到了参与春猎的资格,最终在猎物名单中看到了自己妹妹的资料。 第132章 “她是9号。我从同事那知道,被击中的omega或者成为玩家的战利品,或者在药物的折磨下痛苦到死,再被拆分卖掉。我很明白,这家俱乐部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势力,我一人去救她,无异于螳臂当车。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只要能帮我赢回妹妹,我可以为他当牛做马。但是,接了很多客人,要不身份不够高,要不性格暴躁,要不就是枪法不行……我很绝望,想着豁出这条命搏一把,上天垂怜,让我遇到了先生你。” 阿爽一面领着他们进入中央高地的休息间,主办方是真的下了血本,房子的四周都用厚厚的防弹玻璃隔开,每个隔间中的客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见靶场中,屋内还有大屏显示器,实时直播场地间奔跑逃蹿的猎物的面部表情和体态。 时樾听完事件始末时,仍然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然而事实摆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眼前时,纵使性情再冷漠,也忍不住骂了脏话。 客人轮流上场,三三两两站在靶场外,谈笑间,对着那些瘦弱苍白的omega随意开枪,不一定瞄准,但子弹一定会落在他们的周边,让他们惊悚逃窜,耗尽他们的体力,最后再一枪射在他们的腺体上。 直播的画面正好切到了那一瞬间,腺体的皮肤上瞬间渗出了鲜血,omega痛苦地大喊,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时樾紧紧蹙眉:“你们是怎么让客人们相信这些omega都是自愿做活靶子?” “用得了说服吗?大家心知肚明,这些都是说辞。”辰年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作为omega的他能想象打在腺体上的这一枪有多痛。 按照阿爽的说辞,场上这些omega大抵都是被拐卖过来的。 他很吃惊,南淮已经是联邦对omega最宽容的城市,居然还有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贩卖活动,甚至打着小众癖好的幌子,堂而皇之地举行这样的虐待活动。 难怪组织会盯上这起活动。 “怎么选人?”辰年问阿爽。 “在平板上选择场地就行。”阿爽急切地拿起桌面上的拼板,滑动名单。 突然,他脸色大变,跌坐在沙发上,声音发着颤,“被选走了。” “知道是谁选的吗?” 阿爽定了定神,立马拨通了内部电话询问,然后捂着话筒给辰年报了房号。 辰年踹了时樾一脚,时樾会意,提高声音问,“老子看中九号了,就要她。你们要多少钱,直说!” 对方不是缺钱的人,活动赛制对这种情况也有应对,若是多方看中同样一个omega,可以进行固定靶位加赛。 “我来?”时樾问辰年。 阿爽没见过时樾的枪法,神经紧绷的他欲言又止,求救地看向辰年,希望他能上车。 辰年视而不见,向时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在窗户边看热闹。 时樾正因为辰年对他信心十足而沾沾自喜,转眼间见到对方出来打靶的客人。 虽然大家都带着面罩,但是人的身型仪态都很难改变。 时樾远看只觉得熟悉,走近后,他恍然,这不是顾司远吗? 第三十六章 时樾第一次发现顾司远这小子的眼神可以那么犀利,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休息室,辰年坐在窗前冲他笑了笑,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他很是恼火。 空旷的靶场上什么都没有,这让时樾有了发火的理由,“靶子呢?” 阿爽跟在他身边,连忙解释,“马上会推上来。” 同样是活靶,两个模样很好的beta,打中他们身上标识的点位越多,得到的积分越多,就可以优先享用omega的捕获权。 随着枪响,beta白皙的皮肤上的一块接一块泛起粉红。 时樾越发觉得有意思,抽了个空隙瞟了一眼顾司远,那家伙眼神坚定,就好像瞄准的是平常的靶子。 走神间,时樾射歪了,差点没打紧人要害,尽管被捂住脸口鼻,那人闷在喉咙中的叫声仍在空荡的场地中想起。 顾司远用余光看了时樾一眼,下一枪直接脱了靶。 好家伙,这假赛打得也太明显了一些。 结果不言而喻。 辰年要了一把狙击,在上场之前问阿爽:“弹头的药物注入到你妹妹身上后,或许没有解剂,只能靠alpha的注入的信息素缓解。” 他指了指时樾,“我们这只有一个alpha,你想好了吗?” 时樾满脸问号:“你说什么?” “少量、多次的临时标记,应该会吧?”辰年一副“你很棒,我很信任你”的表情。 时樾当场就想不顾风度地这个omega打上一架,怪不得,这小子没让顾司远陪他来,合着是自己吃醋,让他来当那个工具人。 阿爽听他这番话,也着实愣在了原地,“什么意思?注射了药剂的omega无法通过标记以外的手段治疗吗?” 辰年微微摇头,“不知道,或许。” 阿爽转向时樾,眼神中充满哀求,“先生,您以后会对我妹妹好的吧?” “他不会。在不成结的前提下,你妹妹日后应该不会和他有什么瓜葛。不过……”辰年笑笑,“两厢情愿除外。” 在射击场上,时樾表现得太有侵略性。阿爽清楚地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托付终身的良配,但是他没有选择。 辰年要了一把狙击,他站到台上,和阿爽的妹妹打了个照面,她惊悚地盯着站台,慢慢开始后撤,随后拼了命往有掩体的地方跑去。 第133章 不得不说,那小姑娘还挺机灵,很清楚不能走直线,绕着弯往前走。 辰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观察着那姑娘的动向,预测她的行径路径,慢慢挪动枪口,等待时机。 然后,扣动扳机。 枪声在靶场上回荡,随着一声惊呼,小姑娘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辰年收了枪就往回走,没有一丝留恋。 “去哪提人?”辰年问阿爽。 阿爽很明显已经心神不宁,磕磕绊绊地解释:“会送到您来时路上第一个关卡后的楼里,您可以现在过去,当然,如果还有喜欢的选手也可以再玩两局……” “那还等什么?”辰年提高了声音,像是非常不满意阿爽的服务,瞄准阿爽的肩头就给了他一枪。阿爽被枪近距离的子弹冲击力击飞,倒地不起。 全副武装的安保发现内场的情况,迅速围了过来,“客人,为了您的安全,内场不允许使用枪械。” 辰年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下一扔,冷哼,“什么东西,用玩具枪糊弄人,还不起来带我去看美人。” 阿爽的肩膀已经肿得无法动弹,但依旧强撑着爬了起来,对安保队长摆摆手,“我没事。” 随后小跑几步跟上辰年,“先生,您们请跟我来。” 安保队长示意收队,看人走远后叹气,“钱难挣,屎难吃啊。” 接驳车已经在路口等着他们 辰年冷声问阿爽,“你还能开车吗?” 阿爽好像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心生不满,规规矩矩地答,“景区的游览车没问题。” “那等什么,让司机滚。” 辰年明显格外暴躁,他的表象让时樾很是迷惑,“你在干嘛?只打了一枪没玩爽?” 还没等辰年解释,令有一个陪练教练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先生,请留步。” 辰年理都不带搭理。 阿爽很有眼力见地迎了过去,“怎么了?” 那人眼神扫了一圈,转向时樾,“先生,刚刚和您比赛的那位客人,想托我和你们传个信……” 顾司远转了个弯儿给他们报信? 时樾望向辰年,只见辰年插着腰紧皱眉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怎么?还想着那个9号?” “不不不,我的那位客人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带着一个omega,说是那个omega不大听话,他瞧着您下手狠准稳,就像带人和您交流交流……” 那人说话很暧昧,差点没把多人运动几个字说出口。 阿爽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刚想拒绝,被时樾拦住,“我们要的是相互交流,可不是旁观。” 辰年没有出言反对,那就证明这可能是他的计划之一。 “那是当然,”来人生怕他们后退,边退边说,“那请您先行一步,我带着客人随后就来。” 阿爽仓皇无措:“先生,您答应过我。”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的辰年此时已经恢复了淡然的模样,朝他缓缓点了点头,表示无碍。 气氛非常紧张,虽然车上只有他们一行三人,但没人说话。 直至阿爽把他们带进套房,关好门,打开屋中的信号干扰器,并按照流程,确认红外和信号测试,确保没人能知道屋中的信息。 时樾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人呢?” 而辰年没有挪地方,他把阿爽手中的仪器接了过来,“我来帮你看一下肩膀?” 阿爽解开了自己的衣领。时樾这才看见,他的肩上,背着一层和皮肤质感类似的东西。 他捏着边缘把那东西递给辰年,辰年掏出密封袋,装进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并把一只修复针剂给了阿爽使用。 时樾站起来,“这什么?” “药物采集器,我需要样品。” 辰年看着阿爽毫不犹豫地用了那针药剂,开口,“待会那个客人带来的人,有过和你们这里omega中枪后反应非常相像的表征。” 阿爽愣住了,“刚刚的那位客人也是您的人吗?” 辰年没有回答,伸手帮他抽出折住的衣领,“带你妹妹过来吧。” 在阿爽短暂离开后,时樾后知后觉,“你查过他?算好的?” “我和你以前认识的辰年不一样了,找我办事,是需要报酬的。” “得了吧。”时樾不以为意,当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讲好的报酬也不过是给人的自尊心一个出口。 时樾终究还是对辰年独独把自己蒙在鼓里耿耿于怀,想了想,气愤地问,“我损失清白帮你,你要给我什么报酬?” 辰年仰头想了想,“锢金矿业?” 时樾当他吹牛。 阿爽的妹妹被包装进一个透明的礼盒,由好几个工作人员推了进来。 透过礼盒的花纹,可以看到omega被红色的棉绳以蜻蜓缚束在狭小的空间内,带着口塞,身体不住颤动。 “客人,您要自己打开吗?”来人问。 阿爽跟在人身后,头都不敢抬一下,但从他握紧的拳头和青筋绷起的额间就知道,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辰年上前,将阿爽隔在那个工作人员的视线范围之外,“要来的客人呢?去催一下。” “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辰年回头看,那人的眼睛弯了弯,“久等。” 辰年能想象出面具后面顾司远那张笑脸。 第134章 这种场面,顾司远比旁人都要熟悉,范儿一下就起来了,大呼小叫地将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 阿爽一步三回头,看得辰年心烦,借口帮忙拆箱打下手把他给留了下来。 人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拆妹妹身上绑着的棉红神,被顾司远抓着领子就拖到了一边,“别解绳,把人抱里间去。” 阿爽正想反驳,顿感他神志模糊的妹妹,不顾手上还没扒干净的棉红线,也看不清面前人的面貌,就一直往他身上蹭,弄的阿爽的脸都青了。 众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到时樾身上。 时樾被气笑了,“真要我献身吗?我可不能保证绝对不结节。” 辰年的药箱里还有多余的针头,他拿出来在时樾面前晃了晃,“抽两管?” ---- 注射了alpha信息素之后,方才还闹腾得厉害的omega终于安静了不少。 帮辰年按住妹妹的阿爽和另一个omega早已满头大汗。 在阿爽暂时放松下来时,找到妹妹的欣喜和看到自己妹妹瘦到如此非人折磨的悲痛终于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他捂着脸跪倒在床边“呜呜”哭泣。 辰年带人出了房间,给他们留了一个空间。 他怀中的人也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看见粗长的针头回忆当年被抽信息素的恐惧,还是被那姑娘身上新旧交错的鞭痕擦伤而吓到。 辰年拍拍他的肩,“现在知道害怕了?” “师父……” “徐青,你不该接组织的这个任务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徐青低下头,“不接,我过不了考核期。” 辰年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危险程度的活,能派给一个新人?明明就是逼我去擦屁股,你尽给我找事儿。” 徐青盯着内室紧闭的大门,“师父,当时如果方老板没有把我救下来,我也会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惨。我承认,来之前,我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是我应该要去做的事情。” 辰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腔热血,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做成功。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些事情现在对于他已经不再重要,但既然有人想走他年少时想走的路,继续把他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帮一把又何妨。 第三十七章 “先生,我妹妹她又开始不舒服了……”阿爽冲了出来。 这是辰年意料之内的事,omega的热敏期哪有那么容易忍过去,她抬头看了一眼时樾,时樾瞪大眼睛,指着他警告,“你敢。” 辰年笑了笑,跟阿爽说,“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您说。” “你妹妹现在很虚弱,这段时间受到的虐待肯定也不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她送往南淮最专业的医院进行治疗……” “我愿意!”话没说完,阿爽就一口答应下来。 辰年做了一个且慢的手势,“我有条件。” “如果您能把我妹妹救出去,我都可以答应。” “第一,治疗期间,我不能让你随时随地去看你妹妹;第二,”辰年指了指徐青,“我要他进入你们的俱乐部当靶子。” 阿爽是个聪明人,明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绝对不简单,不该问的不会多嘴半句,只想了一会,“我帮同事顶过一个运送omega的工作,知道一条采购渠道,可以在运送途中把人安排进去。” 辰年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任务时间长,风险大。如果潜入的人是自己还好,可是徐青没有太多的自保能力,“今天,能不能混进去?” 阿爽直言,“有些困难,据我调查,俱乐部中所有的omega都会记录详细的来源和去向,看守的人员对omega数量每次也都会进行清点。” “数量?”辰年看了看里屋,“让他和你妹妹换换身份吧。” 徐青瞪大了眼睛,“师父,我是男人!” 辰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也不是没被人贩子卖过,人家管你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他环顾四周,走到挂满了工具的墙上,选了一把长鞭,“只不过,你得吃些苦头。” ---- 顾司远绕着城兜了好几圈,车也换了好几辆,这才把从矿区带来的那那个omega送到了孙韶栖那。正要开车回家,路边停着的一辆越野给他打了双闪,他眯了眯眼睛,透过玻璃可以隐约能看见驾驶座上的那人呆着口罩,向他挥手。 顾司远轻轻叹气,别人认不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辰年。 上了车,辰年熟练地挂挡,倒出车位,往郊区的方向走去。 车上的氛围很奇怪。 顾司远好像也不关心要去哪,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 等了好几个红灯,辰年都把手搁在他腿上,他也不为所动。 “你在生气。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会和时樾一起去吗?”辰年试图找出原因。 “看出我在生气了?”顾司远的面色并没有好上多少。 “当然可以。” “差点忘了,你最擅长察言观色,不仅我的,所有人的情绪你都能读得懂。”顾司远垂下眼眸,“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只不过,从前你还肯费心思应付我,现在是找个借口都嫌麻烦。” 红灯亮起,辰年少见地踩了急刹。 向前的惯性,好像让顾司远脑子中的排出了不少,这让他瞬间清醒。 第135章 顾司远有些懊恼地闭上眼睛。 他有什么资格和辰年说那样的话。 辰年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当时也是自己死皮赖脸要和他在一起,辰年从没有承诺过他什么,他凭什么在辰年面前宣泄情绪? 短暂的沉默后,顾司远长舒了一口气,道,“抱歉。” 辰年没有立刻回应。 顾司远有些慌张,快速地开始解释,“不是因为时樾。你借口回北华出差,实际让我想办法带徐青去春猎时,我就料到了你也会去。只不过,你到底还是omega,有一个alpha跟着,总比一个人去那种场合要好……” 辰年一个甩尾,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侧身抱住了顾司远。 顾司远愣了一下,迟疑地伸手攀上了辰年的肩头,他能感受到辰年浅浅的呼吸和稳定的心跳,这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待略带凉意的身体开始慢慢暖和之后,辰年微微用力撑开他坐直,“远远,我会嫉妒。” “什么?”顾司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辰年也觉得这样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很好笑,抚上他的嘴角,“我不想你的信息素被别人尝到,介意见到你和人太亲密,明明没有为了做什么,却又想你对我好……” 顾司远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能看清人的行为模式,但对感情确实迟钝,是我该说抱歉。”辰年的手心不像平日的冰凉,竟然微微出了些汗,“可能你还要耐心一些告诉我,为什么会生气。” 他说得这样真诚,顾司远哪里还有脾气,他磨叽片刻,才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每次觉得靠近你一些了,转头又发现好像自己从没认识过你。” “比如呢?”辰年很困惑。 顾司远的耳朵都红了,“你今天打人的那套鞭法跟谁学的?别和我说小时候顾家还教着些玩意儿。” “……” 幸亏方才没在喝水,否则辰年非得呛死。 顾司远急了,想要来捂他的嘴不让他笑,被辰年捉住顺道在他手背上亲了亲,“我不仅会耍鞭,还会些别的,你喜欢可以跟你试试。” “不说算了。”顾司远像被咬了尾巴,立马把手抽回,“我允许你有些小秘密。” “我也允许你有一些。”辰年微笑着看着他,比如说,黎曦。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 顾司远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出了城区,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远方的山坳中村庄还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辰年打开一张新的地图图层,继续沿着一条新辟的石子路往前开,绕着山转了两圈,刚转过一个急弯,豁然开朗,笔直大路的尽头亮堂如白昼。 这可不是废弃的矿区,而是顾家的新矿的开发地点。 十几盏探照大灯一起开着,矿区地上有几只蚂蚁都能数得清。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来往进出的人还有不少。 辰年慢慢开到门岗,降下车窗和门卫大叔打招呼,“叔,远总过来考察。” 他往后仰,露出顾司远的脸。 门卫显然不知道远总是谁,公事公办,“申请程序走了吗?工牌给我刷一下。” 辰年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打开盖子,递给门卫大叔,“顾司远,远总,小顾总的左膀右臂,明天就要去北华出差了,今天又得把中转站的评估文件给敲定,行个方便。” 门卫本想拒绝,低头一看,烟盒里一半是烟,一半是现金,缩回去翻了公司架构中顾司远的照片,对上人之后,笑着收下了,“我通知安全部门领你们转转?” “都下班了,太麻烦,我们也就开车转两圈,您这有头盔吗?给我们拿俩就行。”他对施工现场的相关规定清清楚楚,打消了门卫最后一丝顾虑,直接开门放行。 对分烟这个行为,顾司远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有这招?”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确实有,顾司远对他这番操作刮目相看,“你行啊,以前常来工地?” “你不来?” 顾司远想了一下,还真不常来,接管工作这么久,他到现场的次数10只手指也数得清。 辰年顺着地图上的标识,缓慢在矿区内行走。 新矿和废矿到底还是不大一样,路面上的杂草很少,每个矿洞都有灯牌和唯一的指示标识,矿洞周围干干净净,临时搭建的休息棚中停放着几辆矿车和一些牵引绳。 在确保已经走完整个矿区后,辰年在一个矿洞前停下,把安全帽递给顾司远,“下车。” “小时候,爷爷常带我和顾辰礼到现场。他说,现场搞好了,整个企业才会好,最忌讳纸上谈兵。”他指着矿洞前随意堆放的杂物和违规停放的矿车,颇为无奈,“你看看现在……氧气罐不能随便丢,万一有塌方,救命的东西失效了才绝望。” 顾司远随手拍了张照片,“知道了,我以后有时间就过来。” 辰年笑了,“好是好。但是我不是来给你上课的。” “对哦,我都不知道你要来做什么,就又给你当了一回工具人。”说是这么说,顾司远没有一点埋怨的意思,倒像是调情。 他也不多废话,把车停好后,从车后座掏出了一架无人机,绕着面前的这座矿山低空飞了两、三圈。 顾司远看着电脑中实时传输的来的数据,一层一层地叠加成图像,有些疑惑,“这座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第136章 “我装了遥感系统在上边,有好几个波长的探测波,大致可以知道地上以及地下10多米的生物以及地质信息。”辰年见顾司远还是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这座矿的另一面,就是今天我们去的那个废弃的矿区。” “今天射击的时候我观察过,这座矿在那边也有一个矿洞,这就很奇怪了,如果这是一座已经开采过的矿,为什么还要新开一个矿洞?即使是有矿没有采完,这也有些得不偿失。” 无人机自动回航,辰年趁着收拾机器的空档,凑到电脑边,切换到刚刚车子周围摄像头拍下并生成的矿区地图,“如果是我,在设计矿区时,完全可以把这座老矿排出出去,但是偏偏有一条岔路,只通这里。” 顾司远侧目,“你怀疑这座矿下有猫腻。” 辰年颇抿着唇微微点头,“走吧。” 回程是顾司远开的车。 辰年抱着电脑,把方才拍的所有资料都存入了云端,再给顾司远发了动态码程序。 “远远,你爸爸曾在雇佣军里干过?” “对。” “你发个任务,找一下他们吧?” “要做什么?” “救徐青。” 第三十八章 阴雨绵绵,正是万物勃发之际。 书房窗外的树叶抽出新芽,点点翠绿格外好看。 只是除了这一点颜色,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雾蒙蒙。虽是正午,却必须开着灯,才能让人心中舒坦些许。 应华一页页翻看手中的报告,滑动触控板,仔细对应着电脑上的电子材料。 墙上的时钟走了一圈,他终于抬头,看向不远处躺坐在茶座上一面温着茶水一面小憩的辰年。 辰年这种与他何干、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应华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他将手中的材料往桌上一摔,想引起辰年的注意,但是辰年一贯沉得住气,头都不带动。 “辰年,谁给你的线索?”应华敲着桌子沉声问。 辰年挑了挑眉,“你知道这件事吧?” “什么事?” “号称omega桃花源的南淮,竟然是全联邦最大、质量最优的omega贩卖中转地。”辰年懒得跟他打哈哈,“好不好笑?” 根据阿爽妹妹的口供,她是在放学路上被人强行拽上车,被蒙着眼睛关进了一个不大的集装箱中,跟她一起的还有五六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omega。在那个毫无半点光亮的箱子中,他们被车子载着颠簸了不知道有多久,当箱子终于被打开,一个带着面罩的人上来,像是挑牲口一样,检查他们的四肢和长相,在他们身上用不同颜色的涂料做好标记,根据颜色的不同,他们当天晚上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阿爽妹妹待的第一个人口集散地,基本都是来自同一个州的omega。关押他们的环境非常恶劣:草席垫,大通铺,恭桶,以及在高处小小的通气窗。较弱的omega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容易生病,一旦被发现生病,就会立刻被转移出去,然后消失。据待得久的一些人说,他们这批人,是要被转送到州外的“优质货”,除了长相不错以外,还需要体质优良,否则长距离运输后折损,会让买卖成本增加。期间有人逃跑,当天晚上他们只听见屋外凄厉的叫声,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个omega,从此也没人再起过逃跑的念头。 类似的人口集散地,她待过3个,根据天气判断,她知道自己在往南走,越往南,他们的生活条件也慢慢改善,从打地铺,到有床;从几十人挤在一个屋子,到4人间;从每天只能吃汤饼,到日日荤素搭配、鲜奶喂养……但阿爽妹妹心里明白,这依旧粉饰不了他们是被买卖的货物这个事实。 到达南淮以后,和阿爽一起被抓的那几个omega已经都不在了,她被重新分配了颜色。这一次,那些被拐卖的omega每一天有一个小时被允许在特定场地自由活动,但没有人会开心。每一天,在活动场地,都可以见到新人,而昨天才和她说过话的人,都有可能不再出现。所有人几乎都没有了同伴,剩下的人来自联邦不同的地方,并且在经过了之前种种虐待,大家几乎都麻木不仁,对于教习的话言听计从。 在被作为春狩活靶的前一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把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就没有了知觉。再次醒来,只知道全身燥热,意识模糊,所有的精力,都用探寻周围的alpha信息素上。直到被人带到医院。 “牛奶有没有特殊的味道?”应华闭着眼睛问。 “看来你很明白有问题的是什么东西。”辰年像是才记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检测报告,站起来,在应华面前摊平,“味甜,药物制作的副产物,这个,恐怕你也知道?” 应华直勾勾地盯着辰年,额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叹一声,“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解决,水很深,涉及了很多政党背后的支持力量,包括但不限于顾家、黎家,洲际集团和相当一部分政要。大选刚刚结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应华想了想,“这样,证人在哪,我派人保护他,剩下的问题,我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一个答案。” 辰年眨了眨眼,指着桌上的检测单,“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至于人口贩卖,是秦炎关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照顾得了证人,一开始就是秦炎在录口供和给你整理材料呀。” 第137章 经过了多年的政界沉浮,应华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甚至很少有自己的情绪,但就在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一拳揍在辰年那张笑盈盈的脸上。 辰年是个逻辑缜密的疯子,当初选择他作为合作对象,是应华走的一步险棋。他赌对了,如果不是辰年打的配合,他不一定能在竞选中获胜。 没有弱点的人就没有办法控制,那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作为绑定条件,应华交代了自己的软肋——秦炎。 辰年当时没有,但现在不同了。 “你不应该为了逼我,把秦炎拉下水。”应华阴沉着脸,“你最好不要让他有事。” “否则?”按道理,后面应该还有一句狠话。 应华很清楚,辰年这个人根本不受人威胁,刺激他只会让他这个精神病产生异于常人的想法。 “没有否则。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可能你会感兴趣。”应华没有卖关子,“黎曦怀孕了,传言是顾司远的孩子。” 辰年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如果你需要,那个孩子可以消失。” 这个承诺似乎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辰年起身,认真端详应华,“你用了什么手段,哄骗秦炎这样的人对你上心?” 应华的脸不由抽搐,“彼此彼此。” 辰年咬着下唇,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这样一来,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应华不可置否。 事实上,辰年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他驱车从家里回到工作室,坐在办公室里是一页纸都看不进去,每隔10分钟必定翻看手机,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晚顾司远发给他的“晚安”。 辰年意识到自己处于一种焦虑的情绪中,并且不太确定应该怎样去化解。 以现阶段他们之间微妙的相处模式来看,应华的建议无疑最合适,但风险也最大,辰年并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赌他和顾司远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这件事完全可以简单化。 辰年犹豫再三,终于按下了顾司远的电话,就在接通那一刻,助理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辰年捂住话筒。 “老板,前台有个男孩子说要找你,他说他叫黎长佑。” 辰年想了想,“5分钟。” 助理意会,亲自去前台把人带回来。 “喂?”电话那头有些困惑他在这个点打电话给自己。 “方便说话吗?我就想问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 “今晚……辰哲正在考虑下个季度的市场扩展,今晚要开会,不过我线上参加也可以。你如果方便,到我那里等一会?” “好,你先忙。” 挂了电话,辰年有片刻发怔。 顾司远一如即往,只要是他开口,再重要的事情也能推掉。 或许,是应华的消息有误。 “老板,黎先生到了。”助理的敲门声把他拉回现实。 与上次见面相比,黎长佑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和疲累。胡子有两三天没剃,眼下的青乌甚至蔓延到了脸颊。 “小佑,怎么找到我这了?”辰年主动站起来,把门给关上,顺带给他倒了杯热水。 “辰年哥,辰飞哥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就来了。” 辰年明知故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记得你说过,徐青是你的学生,对吧?” “没错。” 黎长佑似乎看到了曙光,张口就问徐青的下落。 辰年眼眸微转,“据我所知,顾司远是徐青的伴侣。” 黎长佑情绪立马激动起来,“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徐青身体里,根本没有其他alpha的信息素。” “你怎么知道?” 面对辰年突然变得严厉的语气,黎长佑又开始支支吾吾。 “长佑?”辰年缓和了语气,“徐青是我带出来的孩子,他的为人我很清楚,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和顾司远认识了很久,不可能因为你……” 黎长佑果然被刺激到了,“顾司远是我哥哥的alpha!徐青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 黎长佑果然被刺激到了,“徐青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顾司远是我哥哥的alpha!” “辰年哥,我真的没有和你开玩笑,徐青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前几天,顾司远带着徐青出了门,被我哥哥发现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联系上他……顾司远和徐青的情感不一般,尽管我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我都感到妒忌。我顾及徐青的感受,不会有什么动作,但我哥哥不同,他早就动了杀心!” “黎曦……” “哥,我老实跟你说了吧,我哥哥已经有宝宝了,他不可能继续容忍徐青!” 听到少年坚定答案的那一霎那,辰年连呼吸都凝滞了。 第三十九章 辰年对着镜子打完了今天的药剂,看见药盒里还需要吃的药片,心下有些厌烦,全部倒出扔进了马桶。 一门之外的客厅,呱噪的争吵声在深夜回荡。 顾司远还挺有耐心,帮辰哲擦起屁股来不遗余力。 辰哲这小子,色厉内荏,又喜欢玩,辰年手上的证据足以让他引咎辞职。 只不过现在把他踢出局,他答应时樾的事情无法兑现,顾司远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这不是辰年想看到的结果。 第138章 手机弹窗不断弹出信息。 阿易:下周到南淮,有空见一面,孙医生一起。 员工a:老板,收容中心的收购方案已经完善好了,已发您邮箱。 员工b:老板,黎明能源为地下水保护项目的一期捐款已经到账。 孙韶栖:你老情人约我谈阻断剂的进展,我上个月在路辉药业用他们的仪器过了一次我的流程,效果并不理想,你是不是还有文件藏着没给我? 黎长佑:辰年哥,我想好了,徐青要做什么,我就帮他实现。 辰年划到黎长佑的信息时停住了,他想起今天问黎长佑的一个问题,“徐青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找一个可能没那么爱你的人?”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没关系,我可以做给他看。”黎长佑说得很坚定,“他过去过得不好,我想让他今后可以幸福。” 他说,爱也许有理由,但都是模糊而朦胧的,往往只产生于一瞬。 这和辰年的认知相悖,自小到大的经历告诉他,没有无私的爱,只有创造价值,才有被爱的可能,他对于顾司远亦然。 于是辰年把徐青卧底到人口贩卖组织的经过告诉了黎长佑。 黎长佑当场蹦了起来,一个没扶稳,差点儿被椅子腿绊倒,“不可能,怎么会有omega以身犯险?顾司远,是不是顾司远要求的?” 辰年觉得他的想法很奇怪,“为什么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他平日柔柔弱弱,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 辰年皱着眉,“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确定你是爱他而不是同情?徐青是一个爱冒险的小家伙,察言观色左右逢源是因为他内心迫切想往高处走。雇用他的组织在此之前已经详细告知他风险和收益,他想跨越阶级,他想有自己的资源渠道,所以才铤而走险。这才是正确的推理。” 黎长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失魂落魄。 他暗淡的眼神让辰年不由自主想起他在初次在南淮碰见顾司远的情形。 真傻。 ---- 顾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工作生活混为一谈。 从早到晚的会议,下一刻就会出现意外的现场,以及永远擦不完的屁股。 他走向水吧,那里放着一杯辰年一个小时前帮他调好的酒,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得差不多,杯壁上的水珠在手碰到的那一瞬间沿杯壁划落,浸湿了试图贴近的皮肤。 顾司远充耳不闻,浅浅抿着略带甜味的酒精饮料。 辰年的生活习惯和在北华的时候有很大区别。 除了有客人,很少踏入茶室,搜罗来的好茶由新放到陈,最终的归宿只有垃圾桶。水吧中的咖啡豆和调制酒倒是日渐齐全。 想来也是,刺激的口感才符合辰年的喜好。 顾司远的胃口被从前的那个辰年养刁了,有些爱上了喝茶点香时内心的平静,不过他对偶尔的酒精也不排斥。 能在他身边,无论什么都好。 在一声声“辛苦”、“谢谢”中,会议终于结束。 顾司远在客卫冲了个澡,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辰年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睡去。 爬上床时的动静最终还是惊扰到了睡得并不沉稳的辰年。 他往床边挪了挪,给顾司远让出一个身位。 知道他已经醒了,顾司远也就没那么拘束,执拗地贴着他,长长的四肢扒在他身上,脑袋在他的肩窝处轻轻蹭。 辰年痒得不行,伸手抵住他的后脑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开完会了?” “嗯。”声带的震动在他胸口蔓延开,惹得辰年一阵心动。 “辰哲看上去咋呼,其实总被那群老家伙牵着鼻子走,离他犯大错的日子不远了。” 顾司远抬起头,下巴硌得辰年有点痛,但他正在享受难得的亲密,并不打算戳破。 “辰年,你想让辰哲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他状若无意地问。 辰年一下子清醒过来。 看来顾司远成长得很快,都敢在顾睿的眼皮子底下动他宝贝儿子了。 “我的目标时顾睿。”辰年提醒他。 “唔。知道。”漫不经心的敷衍,冰凉的唇已经迫不及待地在他脖颈处滑弄。 辰年侧了侧头,任由他玩。 “远远,你想要什么?” “你。一直都是你。” 一个毫无保留的吻,封住辰年还未问出口的问题…… 辰年有时候觉得和顾司远上床很累,他克制得不像一个alpha,每一个动作都要关注辰年的反馈,就连最后啃咬腺体的动作,都再三试探位置,浅浅留下了痕迹。 “远远,你标记我吧。” 辰年含着他的耳垂,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在顾司远的目光中。 顾司远只愣了一下,就收回了犬牙,虔诚地在辰年的腺体处吻了吻。 意料之中。 “还是太勉强你了吗?”辰年身上密密的薄汗迅速冷了下去。 顾司远环住他,在他颈窝处摇头,“标记了之后,我更搞不清楚你会在什么时候爱上我。如果因为信息素的原因让我产生了错觉,那在你以后用了阻断剂之后,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呢?” 辰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失笑,“孙韶栖和陆易俩人都进入了瓶颈,副产物一次比一次产出更多。如果一直研究不出来,你就一直不标记我?” 第139章 辰年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万一你爱上了别人的信息素,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顾司远闷声,“不会。我这辈子都陪着你。” 辰年吻了吻他的眼睑。 一辈子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远远,你想要什么?”辰年再次问他。 “你。”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我指的是当下,你觉得最缺什么?” “现在?”顾司仰头想了想,“我现在自己能做决定的事情太少了,还是有一点对权利的向往。” “顾家的掌权人?其实也就那样,自然资源行业受到联邦的限制很多,很多事情也不能自己做决定,况且,我答应了时樾要帮他。”辰年揉了揉太阳穴,问,“能源行业你觉得怎么样?比如,黎家。” 辰年看着顾司远淡淡说,“黎家的alpha不少,但是这几年真正在为公司做决策的人,是黎曦。他的几个哥哥有意无意为他铺路让道,而黎长佑还是一个愣头青。” 顾司远接话时有些不自然,“为什么突然提到黎家?” 辰年顿了顿,说起了黎长佑,“他想帮徐青,我乐于满足他的要求,双赢。” 顾司远有种不详的预感,黎家的那个小孩,要落入辰年给他设下的网了。 “你要他做什么?” “很简单,我要一些对他来说无关痛痒的黎家内部信息。应华委婉地跟我表示,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他不便插手这件事。所以,这件事背后一定和黎明能源、锢金矿业这些大选资助者脱不开关系。顾家这边,我拜托时樾去查了。” 辰年话头一转,“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黎长佑不知道徐青的去向,说明‘春狩’的邀请函不是拿到的,那么你们从哪得到的入场券?” 辰年一错不错地盯着顾司远,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慌乱。 结果很明显,黎曦。 这样也好,黎家正在发展新能源发电,前途一片光明,相比之下,顾家就是一座陈旧的牢笼,金玉其外,注定落没。顾司远既然想要权利,从黎曦手中夺会轻松很多,最后顶多就是名声不大好听。至于初露头角的黎长佑,就让他折在起跑线上吧。 在顾司远要开口时,辰年笑着打断了他,“事已至此,无所谓。雇佣兵那边,有消息告诉我。” 辰年倾身亲吻顾司远,“晚安。” 顾司远看着他在自己的怀中睡去,被子下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有些事一开始选择不说,好像就再难找到机会开口。 ---- 成为公众人物最大的坏处就是去哪都要躲躲藏藏,一举一动都在大众的注目之下。 这种生活让辰年过得很是厌烦。 辉丰能源设在南淮的分公司不算小,楼下的前台热情又负责,辰年等绕过登记的时机等了十几分钟,这才晃晃悠悠地逛到了总裁办。 他没敲门,径直坐在正在打电话的陆易面前,陆易摔了电话正要破口大骂,抬头看见是笑盈盈的辰年,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他朝助理办公室看去,“怎么没人通知我?许宏城人呢?” “你们业务部门的经理找他对接行程。”辰年给他解惑。 “废物。”陆易低低骂了一句。 辰年抿嘴笑,“私下行程,我不方便登记,不怪他。” “那也可以打个电话,我下去接你。” “不用,耽误你工作。韶栖给我打电话,说手头刚放下一个复检的病人,晚些到。” “好……对了,喝茶吗?” 陆易的喜好很固定,办公室被装成和北华一般无二,可能是入乡随俗的缘故,多了一个茶座。 “我给你泡?”辰年歪了头。 “哪能,你是客人,我来吧。”陆易主动走过去把水烧上。 这样聊天,真的好像老友重逢。 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这都是假象。 第四十章 “你喜欢金骏眉,我没记错吧?” 陆易泡茶的手法日渐熟练。 辰年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闻香,浅浅抿了一口,“喜欢金骏眉的是你,我不太喜欢喝茶。” 陆易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辰年身着长衫在茶馆泡茶时的心动,自嘲,“你在提醒我以前的种种都是你在伪装?” 辰年觉得这样说也没错。 “至少我现在还有用吧?劳驾您多装一回?”他没心没肺地开着玩笑。 陆易还是成长了,不同以往的暴躁,又或许是在辰年面前,往日的优越感消失殆尽,同样佩戴上了面对上位者的假面。 “您多虑了,我正在扮演您熟悉的辰年。”辰年柔柔地说着话,神情确实与旧日并无不同。 陆易不信,“爱好能演,神情仪态如果也时时刻刻作假,活得岂不太累了?” 辰年笑了笑,“确实很累。但也算不上作假,只不过想让自己和这个世界接近一些。怎么你想看看我不装的样子?” 陆易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 转瞬间,辰年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不只是笑意,他展现出的是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眼角的肌肉得不到调动,那双眼睛只剩下对这个世界淡漠的打量。 陆易突然失去了和他继续交谈的勇气,而辰年对沉默很擅长。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直到孙韶栖被许宏城带进办公室。 第140章 许宏城看见辰年已经坐在茶案前非常吃惊,由于过去比较相熟,他没考虑太多,直接打趣,“辰年,你行呀,神不知鬼不觉就混进我们办公室。” 驭盐兀他认识的辰年,从来不会让话掉到地上,但是这一次,这样拙劣的拉近关系的方法失效了。 辰年眼皮都没抬。 孙韶栖看他这个样子急忙跑过去膜他的颈动脉。 辰年抓住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要吓死我。”孙韶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好气地瞪了陆易一眼,“你惹他了?上次他装都不愿意再装摆出这个死样子的时候,差点没在十几楼无绳蹦极。” 许宏城最近和孙韶栖打交道比较多,深知这个omega小医生恃才傲物,谁的面子都敢搏,万一自己老板生气后做出什么事情,打扫战场善后的还得是自己。 他急忙上前解围:“孙医生,哪里的话,老板昨天晚上为了招待辰先生,跑遍了城区找好茶,怎么可能……” “好了,去把试验资料拿过来。”陆易的脸很黑,许宏城做了这么久市场还没什么起色,全败在他这张嘴上。 陆易被戳穿,心中有些别扭,余光悄悄看了辰年一眼,但让他失望的是,辰年对此充耳不闻,自顾自安抚孙韶栖这只炸毛的刺猬。 “……这几天是不是又把药扔进下水道了?” “没有。” “敢不敢验血?”孙韶栖说着就从随身携带的便携医疗箱中拿出消毒酒精和抽血针。 辰年泰然地伸出左手,肘窝上还残留着上次抽血时的乌青。 陆易孙韶栖接过的医疗箱和手提包,随手放到桌面上,然后问,“你病了?” 辰年侧着头半眯双眼,一副疲累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脑子,“神经类药物。” 陆易记起辰年抽屉里那一堆包装简陋,没有生产批号的药,“你一直在用神经类药物抵御永久标记的影响。” 他脑子里涌现出了一个猜测,“我永久标记也是你计划好的?” 孙韶栖发觉辰年已经开始不耐烦,也自认为不是来看他们叙旧情的,生硬地打断他,“陆总,辰年是你一直想见的l19号试验观察对象,这也是我邀请他来的原因。” 陆易的瞳孔微微张大。 l19号,是在孙韶栖提供的数据库中最特别的一个案例: 腺体因早年暴力插入原矿发育不完整,内有原矿残留物,结合酶受体特异性低,长达9年的神经受体拮抗治疗,1年前由药物副作用导致人格解离。近期心理评估结果数据异常,不可信,出于医学伦理考虑,不建议继续作为试验观察对象。目前试验阶段,由l19主动提供的腺体液与信息素抑制剂试验剂的在体外反应响应良好,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鼓励体外试验进行。 他熟知药理学和药物特性,一经提醒,马上辨别出辰年现在的状态有问题,但即使亲眼见到,他也不敢相信辰年就是l19这个事实。 辰年就是个小骗子,他可是顾家前总裁的大儿子,怎么可能在刚刚成年时就受到侵犯,还沦落南淮的孤儿院? 陆易回想起自己在永久标记他的那晚上嗅到的其他alpha的信息素,原来那根本不是那个银行家的,而是另有其人…… 陆易的指甲嵌入了掌心,他朝辰年投去复杂的眼神。 孙韶栖把抽好的血样放入医疗箱,分出一管血样,连带冷藏的一小只信息素样品液一齐递给陆易,“你要的l19样品。” 正好许宏城拿着试验资料进来,陆易让他迅速转移样品。 转头辰年站起身,把袖子放下细细整理好,“有什么意义吗?” 孙韶栖解释,“让陆总在他的实验室用同种材料进行重复,如果最后的有效成分依旧很低,那基本可以确定是原料问题,要不就是有特殊的预处理方式,要不就是当初使用了特殊的原料。” “阿易的意见呢?”辰年抬眸,正与陆易灼灼的目光对上。 好久没听见辰年这样称呼他,陆易脑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筋,脱口而出:“对,而且昨天路辉的实验室根据孙医生的建议改进了实验方法后得到的结晶,经过成分分析发现,最初我们认为是副产物的成分,也就是能够刺激omega腺体细胞突触活跃的成分,应该是主成分,而阻断剂才是副产物。” “什么?” 孙韶栖和辰年皱着眉相互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 “辰年,你确定所有研究资料都给了吗?没有任何遗漏?”孙韶栖问。 辰年闭上回忆,他小时候双亲的书房有很多关于阻断剂的文献材料,他年轻时博闻强记,父亲总喜欢抱着他跟他一起读文献,他能听懂一些皮毛。 顾明每次深入浅出地和儿子讲完研究报告,都会不厌其烦地强调,“这是我给你小爸的礼物。” “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分给我一些?”无知孩童的问题一向天真。 顾明哈哈大笑,“好!年年以后可以送给自己喜欢的omega,让他也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不久之后,顾明在哄辰年睡觉时告诉了他一串字符,说什么,如果发生意外,那些就是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双亲车祸后,辰年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再往后发生的事情导致他身心遭受重大打击,仓皇逃脱后,他对这件事的记忆慢慢模糊…… 第141章 那串字符时什么? 辰年用手腕敲击着自己的前额,怎么都想不起来。 “有,对不对?”孙韶栖眼中露出欣喜。 “南淮有哪家银行的保险库采用的是12位数密码?”这是辰年推测出的信息。 孙韶栖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懂,“问问我姐?” 陆易仔细想了想,“十几年前银行就已经淘汰了这种密保,现在基本采用的都是机械加生物锁的方式。” 短暂的沉默,辰年问陆易,“今天几号?” 陆易看了看表,给他报了一个精确到分钟的准确时间,“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辰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柔和的神情,他轻轻摇了摇头,呢喃,“天气又开始热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些破事在盛夏之前能不能解决。” “什么?”辰年的声音太小,孙韶栖离他比较远,没听清,追问。 “我是说,可以让你们所里的心理医生催眠我试试。” 孙韶栖吓了一跳,“你认真的?这法子以前不是没试过,哪次成功了?” 辰年觉得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很是可爱,帮他把药箱背好,“这次可以。” 临走前,辰年微笑着冲陆易点点头,“银行或者私人保险库,麻烦都帮我排查一下。” 这一笑,对陆易来说,恍若隔世。 第四十一章 每一个对辰年做过心理干预的医生都面临过职业生涯的挑战。 辰年很聪明,戒备心也很强。 他对自己的行为模式有很强的自信,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医生能仅仅通过谈话和引导改变他的思维模式。一旦有人希望通过精神分析疗法化解辰年潜意识的矛盾冲突,例如催眠,虽然辰年表现得很配合,但仅在进行暗示的阶段,辰年就能看穿医生的所有企图。 辰年对自己的主观判断非常依赖,同时对外界环境相当不信任,他会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同一标准的心理评测,他能在短时间内做出不同的结果,并且能精准判断每一份结果的评价。 辰年觉得这些不过就是概率统计问题。 所以,所里对他的心理评估才会给出“不可信”的判断。 这一次,是辰年主动提出想通过催眠找回往日的记忆,让他略微放心的医生没几个,愿意继续接待他这个刺头的人就更少了。 最后孙韶栖求爷爷告奶奶,一个所里新进的医生才答应了下来。 年轻医生的胆子到底还是比较大,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完全放弃了催眠和暗示,而采用自由联想的程序。 辰年在思维清晰的情况下,戒备状态减轻了不少,反而有了不错的效果。 通过几次的治疗,辰年发现这个年轻的医生很专业,能够根据两人聊天时,辰年本能说出来的材料,加以推断分析,得到更具体的信息,并运用在下一次的引导中。 辰年感觉自己已经离答案越来越接近了。 与此同时,陆易传信,他已经将银行范围缩减到了3家,其中一家在南淮的业务不多,但是在东岸洲规模非常大。 “东岸?” 辰年喃喃,对啊,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他,在受到生命胁迫时,也不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到别人的势力范围之内。他反手把这个消息发给了医生,希望下一次能有所进展。 他不知道的是,医生在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回拨了一个电话,“喂,陆总……” ---- 当辰年再次睁开眼睛,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木质地板,简洁的家具摆件,床头柜上的夜灯,斗柜上的兰花,甚至桌上摆的便签纸条都和他在北华的住所一模一样。 他撑着重重的的身体要下床,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脚腕被箍住,顺着腿摸过去,果不其然,指节粗的脚镣。 冰凉的地面让辰年的浑噩的脑袋清醒了些许,他往门口走了几步,牵动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链子的长度是计算好的,足够让他在屋内活动,但唯独不能让他够到卧室的大门。 辰年走回床边,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窗帘的遥控器。随着幕帘的打开,辰年看见了窗外的景象,一湖碧水,满院春色。 这里不是公寓,是独栋;不在北华,在南淮。 能把以前他住的地方复制得如此相像,他想不到有第二个人。 辰年敏锐地扫向床对面的电视,正对发射器的位置,轻轻叫了一声,“阿易。” 两分钟后,随着一声轻微的细响,门开了。 陆易穿着一件洗得都发了白的居家服,出现在辰年面前。 辰年只瞟了一眼,“又穿我的衣服?” 陆易不吭声,问也不问,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辰年很擅长沉默,转身水吧,用茶包给自己泡了一杯水,喝着茶欣赏窗外的风景。 “你不问我?”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辰年侧脸想了想,“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记得,自己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态进入了心理咨询室,他和医生像往常一样聊天,他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突然,灵感一闪,辰年记起了那串号码,还有跟在那串号码之后的一句话:“你和弟弟一定要一起去”。 辰年不动声色地和医生继续聊,直到诊疗时常结束,他才掏出手机,借用处理工作的空隙,将方才记起的密钥做好纪律。 第142章 医生递给他一杯水,他没喝,随手放在了茶几上,但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现在想来,或许是在他精神紧张的时候,被那医生趁机下了暗示,受到了催眠。 “在你醒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消气,但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陆易的眼神讳莫如深,“给你做心理干预的医生提醒过我,你的情绪很少波动,就像一湖死水。我现在信了。” 辰年仰头想了想,“那医生是你的新情人?” “你还在意吗?”陆易轻笑。 “我是好奇。到底是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他放弃大好前途为你一个外乡人,绑架南淮州长的伴侣。” “伴侣?”这个词触到了陆易的痛点,他再也压抑不住,伸手拽住了身侧的链子,“辰年,你身上有我的标记,我才是你的伴侣!” “丁小姐如果听到这话,该怎么想?”辰年毫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一刀一刀地戳在陆易的伤口。 陆易盯着辰年,目光灼灼,占了起来,牵着链子向他走去。 辰年也不躲,任由他把自己环在桌前,alpha的信息素在他的鼻尖蔓延开,慢慢将他笼罩。 陆易恶作剧一样地拨开辰年撑住桌子的手,让已经全身酥软的辰年只能依靠自己站立。 omega无法拒绝腺体细胞已经接纳的alpha信息素,身体的本能在告诉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有了信息素链接彼此,感官格外敏锐。 躲不掉,就不用费那份心力了。 辰年能感受到眼前这个alpha的欣喜、悲哀以及恨意。相信陆易也同样能感受到他的,只不过,那只有纯粹的欲望。 陆易变了,又没变。 还是那么喜欢玩,从桌上到窗台,从地板到床上,终于抵着床沿,给了辰年一个痛快。 他把半悬在床边的辰年捞回自己的怀里,细细吻他颈后的腺体,屡屡浓香让他沉醉。 凉凉的鼻尖一下又一下地蹭在辰年敏感的肌肤上,惹得他心头毛躁。 辰年哑着嗓子问:“不咬?” 陆易停了片刻,拉开彼此的距离,用被子将辰年包裹得严严实实,自己沉默地披上睡衣,径自走向浴室。 全身酸软的辰年缩在被子中,听见浴室放水的声音,但早已无力思考。 没过多久,半睡半醒间,辰年被陆易囫囵抱了起来,突然的悬空让他下意识挣扎起来,但回答他的只有嵌入皮肤下的手指。 没等他反应过来,温暖的水将他环绕。 陆易丝毫不管身上被溅到的水花,半跪在浴缸前,一手托着辰年的脖颈,一手拿着毛巾,在水下慢慢帮辰年擦拭身体。 经过这番折腾,辰年被信息素干扰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一把抓住陆易的手,“我自己来。” 陆易没有坚持,转身靠着浴缸坐下,“我恨过你。恨你骗我,恨你不告而别,恨你……” 恨你不爱我。 这句话他吞了下去,他们之间这种关系谈爱或者不爱,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 他扯动地上的脚链,强迫将辰年的一只腿扯出水面,搭载浴缸沿上,“我今天对你做了这样的事。你也应该恨我。要不,你用这条链子把我勒死?” 辰年打了个哈欠,伸手把冲浪模式打开,享受水流的冲击,“阻断剂没有搞出来,你还不能死。” 他无所谓的态度又一次猛击陆易的紧绷的神经。 “辰年!”陆易大声问,“你是不是没有心?” 辰年把半浸入水面的头抬起来,凑到陆易的耳边问他,“你的心理医生小情人应该知道,他没和你说清楚我有病?” 辰年以为在他的持续刺激下,陆易会被逼到失去理智,然而事与愿违,陆易确实成长了,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情绪没来由缓和了下来。 “水冷了,起来擦干净。” 陆易一面说着话,一面伸手就把辰年拎了起来,丝毫没有考虑辰年意见。 这种行为像极了顾辰礼,真让人讨厌,甚至想要彻底抹杀。 在抱起辰年时,陆易隐约感受了杀意。 他整个人变得亢奋起来,将辰年压在床上继续亲吻,但那缕杀意在这时候却消失了。 “你还是恨我,对吧?”陆易红着眼睛问他。 辰年厌恶的情绪再次涌上喉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要为了追求得到别人强烈的感情,就开始不折手段。这是病,要治。” 第四十二章 陆易意识到,辰年没变。 从前面对他以外的人,他起话来也都是惯常也都是字字诛心。 也难怪他对着顾司远谩骂辰年撒谎成性时,顾司远只有悲伤,却没有悔恨。想来是他知道,对于辰年来说,骗也是需要花费精力的,当对他没有价值时,就不需要再隐藏。 陆易突然开始笑,先低声压抑,最后仰卧着大笑起来,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滑落,随即被悄悄蹭掉。 “辰年,你是天性就这么凉薄,还是因为经历过了什么?” 辰年现在搭理一下都嫌恶心。 静默了一阵,陆易从背后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贴近辰年的身体,抱住正在假寐的他,也不管辰年是否听得到,开始自顾自低语。 “你能可怜远远,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我和你交往之后,没有过别人。和丁媛结婚也是权宜之计,可是我不知道,你会帮着她来骗我……对,我是把她标记了,但是那是因为你的信息素。她如今想要的我都已经给了她,除了热敏期她需要我的信息素,其他时候我都不会要她。辰年,我好矛盾,一方面我想要尽快研究出阻断剂,彻底截断我和丁媛之间的生理关系,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这么快通过临床试验,阻断剂一旦研制成功,你一定会第一时间使用……” 第143章 陆易说了很多,唯独没有提给辰年进行心理干预的那个医生。 辰年试探了那么多次,他都没有否认医生是他的情人,说明他也没想出合理的借口,解释医生的动机。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医生并不是陆易的人,而是隶属于南淮的某个势力。陆易在南淮搭上了除顾司远以外的本地势力,并且这个势力知道多年前关于顾明的隐秘信息。 最大的可能性,顾睿,其次,组织。 顾睿的动机一直存在,而组织,恐怕是他变相要挟应华之后觉得他不好控制,干脆里应外合把他囚禁。 疑点在于,这事儿做得不像顾睿的风格,组织也没有必要在他刚把徐青送进去当卧底的这个时候搞他。 一切都太过荒谬。 接下来的一周里,陆易很少出现在辰年面前,然而每日深夜,辰年快睡着的时候,他都会轻手轻脚地回来,躺在他身侧。 辰年虽然没有任何想脱身的举动,但也没有和陆易搭过半句话。 这天晚上,陆易照旧平躺在辰年身边,照旧没有得到辰年的半个眼神。 “睡了吗?”陆易突然开口。 背对他的辰年睁开眼,没有吭声。 “我知道你醒着。”陆易把头藏在了辰年的背后,蹭着他睡衣上带的的暖意,缓缓道,“这么多天了,你没问过远远一句,你是不怕他担心,还是你其实也没有太在意他?” 辰年是醒着,这些天,他虽然能够短暂入眠,但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隐藏在回忆中的情绪袭卷着他,让他重新品味着过去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汹涌的惊惧、痛苦和困惑。 他起身,背靠枕头,双手合十放在大腿上,“关了我这么多天,你们的筹谋终于小有成就?” 陆易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反射出盈盈波光,“顾司远和黎曦刚刚宣布订婚。” 声音并不大,在静寂的夜晚却格外清晰。 辰年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 “顾辰哲像是开了窍一样,跟你牵线的路辉生物达成战略合作协议,把管理权下放,架空你之后把你踢出局。”黎曦捻起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顺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正要点上,被顾司远一把抽走。 黎曦吊着眉梢笑了,“你会是一个好爸爸。” 顾司远没那么好的心情和他打趣,他双目通红,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熬了几个大夜。 “你的人查到什么了吗?”他将凌乱的长发往后捋了捋,话语间都是疲惫。 辰年再一次消失得无声无息。在他消失的这些天里,局势瞬息万变。 顾司远和辰年不是每天都会通信,所以应华给顾司远打电话的问辰年行踪的时候,他才知道辰年被人挟持绑架了。 顾司远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现场。 州长的伴侣失踪,是对南华州安防系统的挑衅,如果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被媒体报道,更会引起公民的恐慌。 所以,在顾司远要求立刻报警时,被应华压了下去,只同意派出一个小队的人先开始调查证据,待摸排到心理医生的工作室,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就在短短的一天内,局势变了。 一张照片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了轰动。 地点是顾司远家楼下的停车场,当时他和辰年正凑过来吻他,而他笑着躲了一下。辰年只被拍到了侧脸,而他的正脸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照片里。 #州长伴侣夜会男伴#小叔与远方侄子的禁忌之恋,如此词条被顶上了热搜。 各种分析文章一时间甚嚣尘上,舆论刚开始是在谩骂禾千五崩人设,慢慢开始转向抨击革新派政客,甚至有了为了选举州长假结婚的猜测。 负责舆情分析的工作人员很快将这次事件定性为一个有预谋并且有舆论方向性引导的事件。如果任由舆情发展,应华不管是站出来澄清事实,还是割舍掉辰年这个弃子,革新派的威信都会遭受损失,应华在工作中的阻碍也会增加更多阻碍。 应华难得发了火,把平板摔在顾司远面前,告诉他在这种时候,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人,一旦辰年失踪的的事情暴露,保守派必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顾司远在南淮的根基浅,能信任的人少,于是只能拜托时樾。 时樾知道事情经过后并没有太在意,第一句话是,“你确定他不是因为你太无能,烦了,就走了?” “他没拿药。找不到踪迹还好,最怕的是找到的是……”一具尸体。 半秒停顿后,时樾丢下一句“等我消息”就挂了电话。 无力感再次袭卷顾司远,他的手机响个不停,然而他不想理会,脑子中在疯狂地想对策。 他费尽心思有说来勘查矿区的雇佣兵到底要不要撤回来用?这个热搜被放出来是要干扰他们找人,还是因为要放热搜,所以要让辰年消失?应华的公关部到最后会不会彻底舍弃辰年,他该不该取一些证物? 千思万绪,绕的他头疼。 正当顾司远纠结万分,门铃响了,惊得他跳了起来,赶忙去开门。 门口并不是他心中牵挂的那个人,而是黎曦,他歪了歪脑袋,“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抱歉,我没时间陪你。”顾司远就要把门关上,被黎曦用脚抵住。 第144章 “你要用人吗?”他笑嘻嘻地问。 顾司远扫了一眼门厅内站着的那群安保,目光回到黎曦脸上,“你一个人进来。” 自从辰年在顾司远家留宿,家中就多了不少他的东西。 黎曦指着挂在门口的一件长衫,“这件事没出之前,我还真以为是徐青那个没见识的小家伙让你拒绝了我。如果是辰年哥,那我就没什么好不平衡的了。” “你知道多少?”顾司远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网上买水军的钱,是我掏的。至于让我给的钱,应该是应华关心的问题,跟你没多大关系。”黎曦叹了一口气,“你应该关心的是,在电话打不进来的这几天,顾家发现了什么,准备把你踢出局了。” 顾司远神色一凛,打开邮箱,除了日常的批复邮件,几乎没有新项目的文件抄送给他。 黎曦冷笑,扔给他一份路辉生物旗下新能源企业辉丰能源与锢金矿业的合作细节讨论会纲要,“刚刚签了战略合作协议。” 顾司远翻了翻,“这种公司内部文件你怎么搞到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我一个omega,没点手腕,能顶着黎家的名头在南淮混?” 顾司远一心牵挂辰年,对公司玩的这些小花样无心细想,他把文件扔到了一边,“所以呢?” 他在不久前,仔细思考后,已经拒绝了黎曦的交易,他不想让辰年知道后心怀芥蒂。 如今黎曦拿出这份协议,无非是想要继续探他的底线,但无论说什么,顾司远已经铁了心要拒绝他。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和你谈顾辰哲吧?”黎曦发现顾司远兴趣缺缺,双手交叉,靠在沙发上,“宝贝,我是在说找辰年的事情呀……” 顾司远猛地抬头,“你……” “我怎么知道辰年被绑架了?我都说了,我一个omega没点手腕,怎么在南淮混?”黎曦顿了顿,笑着继续说,“对于应华来说,死人比活人更好处理,所以他不愿意大动干戈。但你总得查吧? “我这个人很有道义,还是原来的条件,只要你答应了做我肚子孩子的爹的,我的人,也就是你的人,找起来岂不更加方便?我知道你现在心很乱,我还帮你想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第四十三章 在网络流言发酵下,各式各样、真真假假的爆料层出不穷,应华撤热搜的速度赶不上新词条的诞生,只能抓大方小,尽量消除网民对大选和政策方面的质疑。 风向慢慢由质疑应华和婚姻真假到怀疑辰年骗婚,假借结婚赢取名利,辰年的口碑持续崩塌。 虽然也有人列举了经由辰年名下的公益组织这一年的公益项目,但因为那些都是长期计划的项目,基本刚刚起步,没有太大说服力。 辰年和顾司远被拍到,应华原本也没当回事儿,只要他和辰年两人共同出席活动,就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问题是辰年如今失踪了,这个消息若是也被透露,有心人很快就能往大选后的政策改革和治安问题上引。这些影响选民决断的大事,才会让应华真正头疼。 新闻有实效性,48小时内不澄清,这件事基本上就能舆论被盖棺定论了。 正当应华决定以私人账号给出澄清声明时,黎曦在他的社交平台上发了一张照片。 高清摄像机从车的前窗机位,记录下了他和顾司远亲吻的瞬间,文案写着——终于还是瞒不住了,谢谢大家祝福。 这条消息在运作下很快冲上热搜。 当事alpha的面孔在图片上依然清晰,但认领图片的人,却变成了另一个omega。 刚开始大家都不信,认为这只是一种公关手段。 但随着黎曦社交平台公开信息的爆出,他们才发现,这认领的omega并不是网红,而是能源大亨黎家的公子,南淮城区的过半的居民家中选择的供电公司都是他家的。 一个是矿产公司的alpha,一个是电力公司家的omega。 一场出轨的戏码,就这么变成了珠联璧合的喜讯。 所有对辰年不利的言论,彻底变成了一场笑话。 黎长佑大约是第一批看到黎曦澄清视频的人之一。 他连夜翻下床直奔黎曦家,指着照片质问他哥哥为什么要帮辰年背这个锅。 黎曦端着酒坐在窗前,像看小孩子一般看黎长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我帮你把顾司远解决了,你和徐青不是可以高枕无忧?” 黎长佑有些不可思议,“哥,我是在担心你被顾司远这个渣男给骗了。” 黎曦被他逗笑了,“谁被骗?我?” 他来回踱步,异常急躁,“顾司一边跟你暧昧不清,一边通过徐青搭上辰年。如今爆雷了,辰年哥都懒得出来澄清,你为什么要帮他擦屁股?” 黎曦真是没想到,他们家怎么会养出黎长佑这么一个愣头青,立马打断他,“徐青呢?你之前为他在我面前拍桌子,现在找到了吗?” 这个问题立即让黎长佑偃旗息鼓。 “看来是找到了,谁帮你找到的,辰年?” 又被猜到。 “顾辰年,徐青,顾司远这三个人的关系,你不觉得太亲密了些吗?我曾经也认为顾司远是因为徐青搭上和顾辰年,因为辰年本身就和顾家不亲厚。但是在我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徐青是用来牵制你的一颗棋子,顾司远是执棋的人,而真正下棋的人,是辰年。” 第145章 黎长佑脑子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徐青这种小妖精,也就你看得上眼。顾司远从头到尾都是辰年的人。”黎曦挑了挑眉,耐着性子和他继续解释,“至于为什么帮辰年擦屁股,其一,我早就厌烦了黎家被保守派那群人牵着鼻子走的日子了,辰年是应州长的伴侣,逼得顾家在明面上无法站队,在不影响黎家的前提下,我不介意帮辰年一个忙,不论最后他是死是活,我给应华卖了个人情;其二,很简单我看上顾司远了,家世刚好,能力够,人也漂亮,他对辰年这么掏心掏肺,为什么不能听我的?” 黎曦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况且,长佑,你快有小侄子了,他应该有一个合适的父亲,而我需要一个说服股东让我掌权的契机。” “阿佑,爱情不是成年人的必需品。” 黎长佑不知道怎么自己后来怎么下的楼,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样开的车,当他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了他这些天常来的“游乐场”。 游乐场的概念由来已久,是所谓上流阶级追求刺激、释放压力的好去处。在游乐场里,可供选择的各类信息素制品;有各类型的alpha和omega提供服务;有各类游戏可供选择。 它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贯穿一年四季的各类主题活动,而近年开春的开端活动,就是“春猎”。 这是一个擦边但安全的活动,用来吸引想参加“游乐场”活动的有实力的新贵成为玩家。每个通过筛选的玩家,都有可以选择拥有专属的会员凭证。 黎长佑曾经被同伴邀请参加过类似的游戏,他只在内场待了不到10分钟就看清了“游乐场”的本质,不过是利用钱权践踏他人尊严和生命的无聊把戏。 他从心里排斥这种或因为空虚或因为享受权势本身创造出来的规则,自此他再也没有去过。 时隔多年,他也没想到,会为了一个omega,一再在“游乐场”中流连。 这周的活动,是“沉浸式舞台剧”。 整个场地分为两个部分,舞台和看台。 两者都是搭起的多层建筑,相隔有一定距离,两侧有连廊作为连接。 舞台的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场景,有不同的人员表演不同的剧情。坐在看台上,则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的表演。 进入游乐场的客人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选择站在台上单纯品酒看演出,一种则可以进入到舞台与演员有更深入的互动,甚至主导演出。看台上的客人如果如果性质来了,也可以通过连廊进入舞台。 黎长佑的冷眼看着在这些布置得或奢靡或精细的场景下,有人被按在舞台边缘,身上没一块好皮;有的被倒挂着面对观众,被迫直起上半身用嘴够自己的下体;有的坐在木马上,用破碎的声音念着台词;还有一些没有玩家的空房间,npc麻木地等待着剧情被触动。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黎长佑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扫射着眼前的每个场景,“帅哥,看样子,你喜欢温柔一些的玩法?” 黎长佑稍稍侧头,只看见女人身上大片的刺青,以及面具都掩饰不住的妖魅。 “抱歉,我对alpha不感兴趣。” “要求那么死吗?”女人伸手指了指对面被绑在十字架上亵玩的npc,“他是alpha,客人也是alpha,他们不是玩得挺好的。” 恶心一次再一次被具象话展现在黎长佑面前,他微微皱眉,又不能表露得太过,今天出现在这个场子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那些方向的癖好。 黎长佑没有理他,放眼望去,把目光集中到一个在看台上给端茶送酒的服务生,他生得明眸皓齿,皮肤白皙,每每踮着脚抬着盘子小心经过酒桌之间狭小的通道,都免不了被客人揩油。 他抬起手叫来了站在场边的安保,指着那个服务生问,“他是几号?我要了,把人带来吧。” 临点服务生很贵,黎长佑把手上的金链摘下扔给安保,正在犹豫的人立马扭头帮他安排。 “你原来喜欢这种执拗的孩子呀?这样的玩具容易碎。”那女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黎长佑皱着眉,“女士,我以为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那女人好似听不到他讲话,用下巴指了指对面舞台,“类似的项目以前也有过,不过面向观众的舞台,只有栏杆,不像现在还花了大价钱装了整块玻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黎长佑回答,她自顾自往下说,“有一个执拗的孩子,跨过了一米四的栏杆,从十几米掉了下去,那个场景刺激了正在享用的一位客人,然后他将他手上的孩子也扔了出去。唉,可惜了。” 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惋惜,满满的都是戏谑,这让黎长佑深感不适,“我不认为这是光装上玻璃能够解决的问题。” 女人深以为然,“有一个和你要的那个孩子很像的omega也曾经说过这句话,但是估计他下场不会太好。” 两人说这话,黎长佑指定的服务生被带主管拽到了他的跟前。 服务生怯生生地站在黎长佑跟前,柔弱的样子让他感到陌生。 “先生,您要带他进入剧情吗?这孩子还没有经过培训,如果需要,我可以给您带路。”主管很是客气,“就不知道您是要消费积分,还是?” 每个会员经过评定,都有自己的一个信用积分,到“游乐场”消费客人,通常都不会直接刷卡消费,只要信用积分足够,便可以提前享用主办方提供的服务,事后再把消费款补上。有赖账的先例,那人的真实身份很快被查出,所消费的金额也被主办方以各种方式追,被“游乐场”拉进黑名单不算,还差点落了个身败名裂。 第146章 没有人知道这个神通广大的主办方是谁,但几乎所有违反游戏规则的人都受到了主办方的审判。 “你是omega,我要你带路?”黎长佑冷冷道,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丢给主管,“人留下陪我看看演出再说吧。” 主管是一个识趣又识货的人,双手接过黎长佑的表,只看了一眼,笑咪咪地继续问,“先生,再加一些,我们可以给您安排一个私密的包间。” “要不,一起玩吧?”黎长佑身后的那个女人突然凑上前,爽快地递出自己的会员卡,“越看这孩子,越觉得面善。” 听到这个声音,服务生猛然抬头,愣愣地看向她。 女人见状笑了起来,“你看,他也喜欢老娘。” 黎长佑本是要发怒,却看见服务生的眼中波光潋滟,便暂且按下不表。 主管见他默认了,麻溜刷卡走人。 黎长佑发现女人还笑盈盈地盯着omega,不满地把人圈到自己怀里,“谢谢,留个联系方式,我会还你。” 女人笑而不语。 服务生眼睛滴溜溜地确定摄像机的方向,然后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轻轻朝女人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方老板。” 第四十四章 方姝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包间的沙发上,一人就占满了整个沙发,服务生咬着唇靠着桌子半坐着,而黎长佑扯着衣领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瞪着那两人看。 “可惜咯,这么多年轻的小omega等着我,我却要在这免费陪你们两个演戏。”方姝满脸遗憾。 “老板,辰老师给您付过了吧……”服务生有些无奈地回了一句。 方姝直接跳了起来,佯装生气,“行呀,小徐青,你长进不少呀,以前在我面前都怯生生的,现在都敢反驳我了。” 徐青对方姝的敬畏感,是她载着自己和一大批货在无人区的沙丘中穿行时就刻在心里了,所以在面对气势汹汹的方姝时,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黎长佑敏锐地察觉到徐青的情绪,起身挡在了徐青面前,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方姝张扬地笑了起来,“小少爷,不用紧张,小徐和我很熟悉,我们曾经两人单独在一起一个多月呢。” “什么意思?” 徐青探出头,“老板,求您别拱火了。” 他扯了扯黎长佑的衣袖,主动介绍,“长佑,这是方姝,方老板,是我老师的朋友。方老板,这是……” 徐青的脸颊红了红,“这是我家alpha,黎长佑。” 黎长佑被“我家alpha”这几个字震晕了脑袋,愣愣扭头看徐青。 方姝挑眉,“原来是黎家的小少爷。” “你知道我?” “怎么会不知道,我还知道你三伯去年把手里的股份低价套了现,他以为是流入市场,实际是你的omega哥哥黎曦分散买了下来,然后转到你名下。” 黎曦的这个动作很隐秘,方姝能知道这些内部消息远远出乎黎长佑预料,他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你怎么……” 方姝做了一个中止对话的手势,但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生意的机会,“小少爷,我是做消息生意的,我这几年在南淮也有些门路,有需要找我。” 黎长佑看向徐青,徐青冲他点点头,“方老板是个好人,是他救了我。” 徐青第一次告诉黎长佑他完整的身世——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千里迢迢去往北华,因为卖信息素差点没命,逼不得已主动进入夜场工作,机缘巧合之下接触了辰年,最后被送到南淮念书。 徐青低着头,眼中饱含泪水,“我知道你们家看不上我这样的身世,我也不奢求长久和你在一起,但是,很感谢你陪我的这段时间。” 方姝差点没忍住为他这一段欲擒故纵的戏码鼓掌,他场子里出来的人,果然都是人才。 果然,黎长佑这种毛头小子很容易上钩,立马牢牢抱住徐青表忠心。 方姝看腻了,叹了一声,“不是我打断二位,我们时间有限。黎家小子,是辰年给你的消息吧?他人呢,真失踪了?” 方姝对辰年很了觉,以辰年这个脑沟都要比正常人多两圈的特性,黎长佑的出现绝对是他布局中的一环。 “失踪?”黎长佑愣住,“不会吧,是不是在躲舆论。不过,应该是他告诉我徐青的消息。你们和辰年哥究竟在做些什么?” 当初辰年只是告诉他,徐青想加入组织,正在做一个有生命危险的任务,黎长佑在他规定的时间内联系上“游乐场”,并参加那个时间段里的每一场活动,那么他就有可能见到徐青并帮上他的忙。 在此之前,他去过两场,均一无所获,但就在辰年和顾司远的丑闻爆出的前一周,他收到了一封陌生地址的邮件,与之前辰年模凌两可的话术不同,这封邮件里详细说明了徐青可能出现的时间和位置。 他今天和黎曦谈完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徐青问个明白,他不能把自己的哥哥放心地交给那么一个水性杨花的alpha。 他把质问的目光投向方姝,方姝举起双手,“我拿钱办事。黎少爷可以从我这里买情报,但是很明显现在您并没有钱。” 徐青有些无奈,“老板,老师给了您多少钱,口风那么紧。” “蚂蚁肉,一本书今后的版权收益。”方姝愤愤不平,“这个杀千刀的直接给了我弟。” 第147章 “……”徐青觉得他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咬着唇有些犹豫该不该把他知道的全盘告诉黎长佑,因为黎家毕竟也是这次摸底探查的目标之一。 方姝翻了个白眼,不明白辰年这个疯子怎么教出这么个瞻前顾后的小子,他插了个嘴,“小徐青,辰年把你送进来之前,有和你说别的什么话吗?” 徐青看了看方姝,又看了看黎长佑,恍然大悟,“有。老师说,如果有除了方姝以外的人来找我,就让那个人去找顾时樾。” 所以,黎长佑是辰年在评估之后拉入局的人,是他徐青手中的一把利器。 在想通这一点之后,徐青没有半点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徐青刚开始接到组织的任务是让想办法混入“春猎”的现场,尽可能搜集参加“春猎”活动的人的身形样貌。从组织给出的信息中,徐青大致明白,这个活动中作为活靶的omega,来自一个隐藏在南淮多年的人口贩卖组织,并且类似的活动在权贵阶层中非常盛行,且参与活动设有门槛,他最快能接触到的那个阶层的人,只有黎长佑。所以,他在明明看见黎长佑朝他的饮料加了料,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了下去。 恢复神智之后他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辰年。 辰年没问他任何问题,扯来一块白板,把他所有的任务信息都贴在了板子上,并把徐青自己的任务逻辑说得明明白白。 没等徐青提问,辰年淡淡说了一个字,“蠢”,然后问他一个问题,“这样的任务,工作人员能做,狩猎的alpha能做,为什么要找omega?” 辰年面带嘲讽地和他说了组织如今的作风,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引起omega的共鸣,所有任务都是量身定制的,用一个能徐青够得到的任务,引他入局,然后层层加码。 “进入射击场的人,不止你一个,他们会从你踏入会场的那一刻的开始布局,用紧张的氛围刺激的肾上腺素,让你激情澎湃,冲动之下答应他们作为猎场上活靶的交换物,顺理成章地潜入到人口贩卖组织的基地,为他们获取情报。组织的人只会给你一个虚假的希望,但不会安排任何后路。 “可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任务,不是一个未经训练,只能被动接受联系的omega能够完成的。你这样一个新手小白,一旦入套和送死没有区别。你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花精力派人去送死吗?”辰年轻轻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因为组织想用我,但是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们很清楚操控不了我。而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他们在赌我不会看着你死,赌输了,没损失,赌赢了,我还是能帮他们做事。” 徐青听完,脑袋里一片空白,他闭上眼睛,眼泪止不止地掉落下来。 他想起顾司远在看到组织的邀请函时告诫过他,用这把钥匙打开的门后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是他自己被胜负欲冲昏头脑,自不量力地踏入这摊浑水,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伤人伤己。 辰年等他发泄完,给了他两个选择,抽身,或者重新入局。 就在徐青和黎长佑颠鸾倒凤的时间里,辰年早已摸清楚了组织中负责这项任务的人员。 辰年并不觉得徐青有野心是一件错事,他淡淡说,“哭没有用。看不惯他们的作风,就应该想办法上位,潜入他们中间,把他们弄死。” 徐青悟了,他从前总想成为像辰年一样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人,显然他错看了辰年,骨子里没有一股狠劲,怎么可能有睥睨众人的勇气。 对啊,为什么只做一颗棋子,而不做执棋子的人呢? “将计就计,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我也很好奇,这个猎场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 方姝不是很明白,徐青为什么要把这一段算计黎长佑的事情给抖出来,这痴情小伙子恐怕得伤心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黎长佑脸色苍白,整个人感觉都要碎了,他低着头苦笑,“原来你都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真的没有一点位置。” 徐青垂下眼眸,“不……” “没关系,我说过会帮你,不食言……” “长佑,你听我说完。在老师的计划里,是仍然是带我进入猎场的那一个人。但是司远哥后来找到我,表示也能带我进去。他看出来,我其实对你……对你有感情。他说,正常人做不到老师那样,完全摒弃自己的情绪,如果有选择,不要利用感情。我觉得,有道理。” 方姝挑眉,这小家伙,还学会提前排雷了,果然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黎长佑这个纯爱战神的眼中开始泛起涟漪。 第四十五章 突然,黎长佑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顾司远?原来他和辰年那么早就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吗?那他为什么还来招惹我哥哥。” 方姝开始“呵呵”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是不是又一次被辰年踹了啊,所以辰年才玩失踪。” 徐青早就察觉到黎曦对他的敌意并不完全因为他和黎长佑的关系,但是他不大相信,顾司远会冒着被辰年再次抛弃的风险而跟黎曦有所牵扯,再加上他对黎曦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不满反问,“你确定不是你哥哥纠缠司远哥?” 黎长佑想想他哥的态度,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暂且按下不表。 徐青继续道,“我在猎场中,顶了一个omega的身份混进了这个人口贩卖组织。我这才知道,被用作猎场的那片废弃矿区之下被完全掏空,建起了一座小型地下城!这座地下城的出口很多,今天的这场活动的所在地,就离其中一个出口不远,方便他们布置会场和撤退。被用于给参加活动的客人取乐的omega,每次都会统一由车子运送到指定位置,结束后再运送回去。我每次往返都计算过距离,关押omega的地方,大致处于地下城的中心位置。” 第148章 黎长佑听到这里不淡定了,他很清楚“游乐场”中的娱乐活动是什么样子,只是他从前没有意识到,这些进行服务的人都是从各州拐卖而来。因为主办方每一次的邀请中,都有暗示,这些孩子都是自愿进行服务,且又因为南淮的风气开放,他竟然一度觉得,用钱换取服务没什么太大问题。 徐青听完他的想法,苦笑,“怎么可能是自愿,都是被逼的。因为我有老师和方老板照应,每次活动我的收益都很高,已经从‘消耗品’的行列中出来了,有了一定自由活动的权利。 “这个组织应该已经运作了好些年,对内的规则体系相当完备。被送到里面的孩子各种性征的都有,都是南淮的黑户,会根据各自的特点分配课程和工作,并且自有一套升职体系,自由度会根据职位的上升逐渐变高。刚刚领我过来的主管,其实也是一个被拐卖来的beta,他基本已经完成洗脑,可以和外界交流,甚至被允许使用网络,再往上升一级,他就能拥有一个南淮公民的身份。 “就是因为这种体系,那个地方成功做到了把被害者逐渐转变为施暴人,并且减小了整个地下城被外人发现的可能性,保持隐蔽。 “不过,我能活动的范围还很小,只去过居住区,培训区和医疗区,除此之外,还有工厂,周围有人被派往做一些流水线的活计,比如试管、标签分拣,所以我合理怀疑,这可能是医药类的生产线。” 徐青复杂地看了黎长佑一眼,“你给我吃的药,说不好就来源于那儿。” 黎长佑心虚,弱弱问,“除了方老板,没有人接济你吗?说好的thefamily的资源支持呢?” 徐青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遇见过一个beta,原先在做一些运送类的杂活,后来主管觉得他有一些姿色,报送上了服务部,果然被喜欢上beta的客人相中了,第二天送回来的时候,人就只剩了一口气。我在他最后的时间里照顾了他,临终前,他强行爬起来,在床架的缝隙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那是他用了两年时间画出的地下城的方位图,托我把这个交给来找他的人。我猜到他是组织派来的人,不忍心告诉他不会有人接应,只能靠自己爬上去,才能传递信息。我谎称我就是那个人,然后,他就像完成使命了一样,闭上眼走了。” 方姝挑了挑眉,“也不是完全没有资源支持,辰年堂而皇之地用公费购买了一大批遥感设备,混迹于顾家挨着废矿区的现开采,利用微波扫描了各个地貌,重新构建地下图层,发现总有那么一两座矿中有额外的矿道,通向废弃矿区。通过对比徐青提供的那张地下城方位图,基本可以判定,那座地下城的主城区,就处于顾家的废矿之下。”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吗?”黎长佑问。 一说到计划,方姝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然而徐青却沉默了下来。 毕竟是有过标记的伴侣,黎长佑立即感受到了徐青内心的忐忑不安,“怎么了,很危险吗?” “长佑,我很感激老师能安排我们见面。” 没有来的一句话,让黎长佑一下就慌了,他抱紧徐青,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吓我”。 方姝觉得她今天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帮一个小屁孩去见另一个小屁孩,她抽起身下的抱枕就冲两人砸了过去,“别搞得要死要活的,不就是炸矿吗?” 黎长佑惊呆了,“炸矿?” 方姝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然,不炸矿怎么把事情搞大?不搞大,怎么让这个隐秘的角落在背后势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暴露出来?” 她指着徐青说,“辰年不知道从哪里搞到几颗微型氢弹,纽扣大小,联网爆破,我分了好几批给徐青,你家小omega还挺行,现在已经都布置好了吧?” 徐青点头,“对,现在只差联网,就能爆破了。网络连接有距离要求,所以,只能由我在地下进行操作……” “不行!”黎长佑打断他,满脸不可置信,压低声音冲着方姝吼,“你们疯了吗?那是氢弹,1g就能把一幢高楼夷为平地,你们居然让一个omega处在爆破中心进行引爆,他会死的。不仅他会死,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丧命,而你们仅仅是想把这件事闹大?太荒谬了。” 黎长佑红了眼,回过头跟徐青说,“作为你的alpha,我不允许你继续这么危险的活动,待会我会带你走,哪怕使用信息素压制你,我也会这样做。但是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怕顾家,我们黎家不怕,没人敢揭露,我来。” 徐青坚定地摇头,“长佑,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就在号称是omega伊甸园的南淮州,却有一批又一批的omega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被凌虐杀害。或因为你们权贵阶层需要器官移植,或因为需要满足见不得人的癖好,因为想要品尝不同的信息素,或者仅仅因为无聊。你可以见怪不怪,抱着‘我与别人不同’的想法作壁上观,但是我不能。我们omega不是你们alpha的附属品。” “我不会作壁上观,我说了,我可以帮你……” “黎长佑,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徐青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你能做什么呢?你能不能好好想想,我老师叫顾辰年,他是顾家的股东,是州长的名义上的伴侣,是知名作家,有自己的公益事业,他已经有足够的多的资源,为什么还要费尽心力,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去揭露这件事?因为走投无路了。 第149章 “这样大又系统的一个地下非法组织,存在在南淮这么多年,并且在联邦各处都有据点,政府真的瞎到发现不了吗?是发现不了还是不敢发现,你真的有仔细思考过吗?” 不可能发现不了,只能是因为联邦和州政府和这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有利益往来,在事情不闹大的情况之下,对这样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显然,这个利益往来,是指大选的资助。 多年以来南淮州的大多数资本,都在扶持保守派,在保守派政治家的政策下,各家生意蒸蒸日上,南淮的经济日渐繁荣,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然而民众们都没有细想过,在10年前经济大萧条的情况下,南淮到底是哪里来的钱,进行大批量的基建建设,以及稳定南淮州的资本市场。 这个地下城建在顾家的地皮之下,与顾家脱不了干系,但是他们黎家呢,以及那些保守派坚定的簇拥着们呢? 黎长佑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 “不可能……” 徐青温柔地看着他,缓慢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安抚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无助的alpha,“长佑,我其实不应该说太多,我们立场毕竟不同。老师安排你过来,可能也只是想满足我见你的心愿。” 方姝捂住自己的口鼻,虽然他来之前被孙韶栖注射了一阵alpha信息素抑制剂,现在处于不应期,然而只能看不能吃也是相当难受。 徐青这个架势真是越来越像辰年了,说出来的话真真假假让人不好分辨,听起来还挺情真意切。 为了防止横生枝节,方姝还是帮他补充了一些信息,给黎长佑安排上一阵定心丸,“别想太多。首先,辰年的目标不是黎家,其次,黎小少爷,你哥哥黎曦早就对你们上一辈的安排不满了,否则也不会着手收购他们的股份。” 黎长佑颓然坐下,沉默了片刻,才道,“徐青,我早就说过,我会帮你。” 第四十六章 辰年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天已经蒙蒙亮,周围的一切已经从黑暗中出脱,初见雏形。 他看向身侧,陆易正安稳地面向他安睡,微弱的亮光,仿佛给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了一层透明度不高的蒙板。 辰年翻身下床,脚上链子的响声惊醒了陆易,他像一只是受惊的豹猫,极速伸手紧紧抓住辰年的手腕,“你要去哪?” 辰年低头看着自己被控制住的那只手腕,一道蜿蜒丑陋的疤痕附着在血管周围,像是一根恶心的寄生藤蔓。 “辰年。” 陆易的呼唤将他拉出思绪的沼泽,他伸手打开窗帘,天开始泛白,湖面一片平静,湖边几颗复羽叶鸾树前些天刚冒出嫩芽,隐约能够分辨出绿色。 陆易也察觉到自己太过紧张,松开手,坐了起来,抚摸他的肩膀问,“怎么不多睡一会。” 他轻声细语,肢体动作自然放松,仿佛在真心关心伴侣。 辰年看向自己被拷磨出血印的脚腕,怪异地看向满脸柔情的陆易,“你没睡几个小时吧?你心情看上去不错,是又谈成了什么生意,想和我分享吗?” 陆易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下沉,终于恢复了辰年印象中的样子。 这些天,他时不时会给跟外界完全切断联系的辰年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例如,顾辰哲和路辉旗下企业辉丰能源签订了代理药矿分销业务;顾司远、黎曦订婚仪式低调进行;顾家老爷子给了顾司远股份,但锢金矿业将他调离了核心岗位,时樾顶替了他的大部分工作;以及…… “你那个公益机构,已经被年初招进来的业务骨干全权接管了,至于你原来的副手,辞职了。” 辰年挑了挑眉,“辞职还是辞退?”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那人是你的人?” 陆易没有回答。 其实是与不是都没有太大关系,局势裹挟下,任谁都只能被动前进。 辰年淡然的样子再次刺痛了陆易,他钳住辰年的下巴,逼迫他只能看向自己,“我真讨厌看到你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法让你动容?你有在乎的东西吗?” “有。我想知道我父亲生前放在银行保险柜里文件的内容,你能告诉我吗?” 陆易愣了一秒,随机轻蔑一笑,“行呀,你主动趴到我身上来,我就考虑告诉你。” 他以为辰年会拒绝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要求。 然而,辰年只是点了点头,就毫不犹豫地凑上前去,吻住陆易的唇。 即使在他们相处最和谐的时期,辰年都没有展现过这样的热情的一面。 辰年慢慢用舌尖绻住他的,喉头轻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指尖顺着他的腹沟往下,在顶端划了一圈。 陆易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把人推开,满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能……” 怎么能这样毫无波澜地用自己的身体进行交易? 辰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才道,“你心虚了,我猜,你也没见过那份文件。那个心理医生不是你的人。那是谁的,和接管我机构的人是同一个老板?” 辰年并没有想得到回答,他走向窗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陆易早上的闹铃响了,他没有关,任由这个吵闹的声音弥漫,淹没夹杂在其中隐隐的啜泣。 第150章 待闹铃停止,辰年听见身后窸窸窣窣换衣服下床的声响,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等等。”辰年叫住他,“今天几号了?” “有意义吗?”陆易嘲讽,“很快,你失踪的消息就瞒不住了,顾家把给你办失踪的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辰年轻笑,“我只是想算算日子。”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已经半个月没吃药了,辰年觉得,他这副身体的忍耐期限也差不多要到了。 深夜,陆易回到住所,在客厅待了大半个小时,才鼓起勇气进房间。 卧室里所有的灯都开着,非常亮堂,床上拴着的链子蜿蜒通向盥洗室,细细的水流声从里面传来。 晚饭搁在房间的小茶几上没有动过,陆易有些生气,选择性忘记了今天一大早发生他俩之间的尴尬情形,一心只想着等辰年洗完澡出来之后,他要把晚餐全部塞进辰年的嘴里。 然而等了10分钟,洗澡间除了一直延续的水流声之外,没有任何响动。 陆易心头突然一紧,高声唤了几声辰年的名字,没有回应。 他几个大跨步冲进浴室,呼吸骤停。 放满了水的洗手台中,放着一面从墙上拆下来的伸缩镜,镜面在水中被打碎,碎片却少了一块。 浴缸中正缓缓放着水,因为进水率和出水率持平,水并没有漫出浴缸,整缸的水呈现一种淡淡的粉红色。 辰年瘫坐在浴缸外,脸色白得不像话,他整个手浸泡在水中,随着水流的涌动,手腕处的红色像丝绸一样弥散开。 陆易急切想冲上前去,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他顾不得那么许多,腿脚并用,几乎是爬了过去。 在触碰到辰年皮肤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无比绝望,他似乎是疯狂地在喊辰年的名字,但奇怪的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辰年的心跳,只有流水的潺潺声在他脑子里回荡。 这种情况陆易似乎也经历过,在那年,路辉药业崛起的那场关键性的发布会上,辰年扑向了一个正在扣动扳机的alpha时,他遥遥看着他,眼里心里也只剩下了他。 ---- 辰年再次睁眼,再次看到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布局,还有在床边趴着睡着的陆易。 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真可惜,他想,但凡时间没估计得那么准确,此时他可以纵享极乐了。 辰年尝试翻身,冰冷的四肢让他对这个世界没感到太多真实感。 肢体的动作并没有引发锁链的响声,辰年用另一只脚触碰着自己的脚踝,确信脚拷已经被取下。 陆易被这不大的响动惊醒,立刻抬起头看他,辰年和他眼神碰了个正着,他的状态看上去不大好,脸色蜡黄,眼袋黑得快要掉下来,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嘴唇干得起皮。 陆易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站起来走向了敞开的房门,朝门外挥了挥手。 很快,医生和护士拎着药箱和仪器涌了进来,给辰年检查身体的基本情况,换纱布检查叠加在手臂上的刀口,顺带下了预置针头,给他上了点滴。 那医生明显之前不知道辰年的病史,全程皱眉,似乎对辰年的行为很不认可,最后,他朝着辰年说了一些话,辰年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容,“你的声音离我太远了,我听不清,但是看你的口型,我大致可以猜到你想问我感觉如何。但很遗憾,我没有任何感觉。” 医生愣了片刻,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精神病病史,恭喜你,猜对了。”辰年扭过头,看着天花板,“停药的感觉真好,一遍遍地打针吃药,真的让人厌烦。” 说完,辰年再也不想见到眼中那个扭曲的世界,重重闭上了双眼。 但是,他睡不了,周围一切的声响,所有他见过的景象,都会在他的脑子中放大重组再现,日夜煎熬,不能停歇。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抚上辰年颤动的眼睛。 辰年用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把他拉了下来,不用睁眼他就知道来人是谁。 “陆易。” “对不起。”他说。 “你是该说对不起,我这次没死成,又白受罪了。”辰年叹息。 这话刺激到了alpha,陆易把他从床上一把薅起来,塞了个枕头在他身后,强迫他坐着。 辰年有些无奈,“干什么?” 陆易把一个药箱扔在他怀里,辰年一眼就认出,这是孙韶栖放在他车里的那个。 “我将里面的药取样检测,大致知道药效是什么。但是……”他顿了顿,“这个药箱放在你后备箱都积灰了,很久没开过。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用这么猛的药了。” 陆易垂下头,躲避辰年眼神,“我不知道,你还是这么严重。” “就这?”辰年觉得好笑,“好了,我原谅你。” 正当他想继续躺下,陆易有一把将他提溜起来。 “?” “我不清楚这些新药的用药剂量,你自己吃。” 辰年挑挑眉,抬手打开药盒,熟门熟路地从里面掏出几种药丸,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吞里下去,然后找出注射器,把药盒的恒温层打开,里边满满当当放慢了注射药液。 辰年熟练组装,抽好药液,排气,然后抬头问陆易,“我要打在腺体上,你能不能稍微转一下身,别盯着我看。” 第151章 陆易嘴唇动了动,看得出难听的话已经到嘴边里,但又硬生生给他吞里回去,听话地转身背对辰年。 就在他背身的那一瞬间,辰年的手指迅速伸向隔层顶部,扣住其中的指纹识别按钮,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一张薄薄的纳米屏弹入辰年的衣袖。 alpha的听觉很灵敏,陆易耳朵动了动,头微微侧脸,用余光扫向辰年。 只见辰年迅速把药剂打入自己的腺体,将针头连同注射器一起扔进脸垃圾桶中,吩咐陆易,“注射器好像老化了,下次帮我换一个。” 陆易低头确认了注射器的完整性,一手一个,把药箱和垃圾桶拎起来要走。 “又把我药拿走?”辰年问。 “药箱里有针头,我怕伤了你。明天再拿还给你也是一样的。” 房门又被关上,辰年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只要等一个信号就好了。 第四十七章 黎明前夜 又是一个黄昏。 这天风很大,吹得树上哗啦啦掉下更替掉的黄叶。 没有了脚链的束缚,辰年整个人在心态上轻松了不少,像个没事人一样坐这栋房子唯一的窗户前,烧水泡茶。 门口传来开门声,却迟迟没有人走进来。 辰年扭头,陆易倚靠在门边,脸上都是倦意,但是神色轻松。 两人双目对视的那一刻,陆易直起身子,绷紧神经准备应对辰年,没想到辰年举起杯子,轻飘飘问他,“喝茶吗?” 两泡下肚,辰年才开口,“茶不错,紫砂壶也不错。” “你上次说不喜欢金骏眉,我给你换了祁门红茶。” “槠叶种?” 陆易惊了,“对。怎么能分辨出茶株的种类?” 辰年歪着头,细细盯着他,终于从纷繁的信息中找到了头绪。 如果站在陆易背后的人是他,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他早该想到的,只不过心中遗留的一点点对人性的眷恋让他不敢想…… 辰年不由自主得放声笑了起来,双肩耸动,握在手中的茶杯晃动,茶水撒了一地,陆易避得及时,白色的衬衫没被溅上茶渍。 “辰年?小年!” 陆易的呼唤并没有唤回他的理智,他顾不得那么许多,几步上前抓住辰年的双肩,企图通过控制住他的动作安抚他的情绪,辰年却丝毫不接受他的好意,反手抓起桌上价值不菲的紫砂壶就往玻璃上砸去。 “啪”。 薄薄的陶土碎片溅了一片,陆易眼疾手快,背过身将人搂在怀中,没让人伤到一点儿,自己的后颈却被割伤,鲜血迅速染一大块衣领。 辰年似乎被这刺眼的颜色晃了神,趁着这空隙,陆易赶紧从兜里掏出注射器,赶紧给他把今天的药给打了。 药剂中的安定迅速起了作用,辰年双眸失神,泛起倦怠,安静下来。 陆易搂住他的背,曾经紧致的肌肉触感荡然无存,衣物下每一节骨头都能轻易摸出形状,整个人更是轻得可怕。 “以后会好的,都会好的。” “不会了。他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辰年推开他,冷冷说。 “谁?” 辰年指着毫发无损的玻璃窗,上边还残留着浅褐色的茶渍,“你不是问怎么辨别茶的种类?我喝了这个茶一下午,每一泡的味道都不稳定,你告诉我是祁门红茶,那它十有八九是非量产的原始槠叶种,这种茶的茶叶,你拿不到,但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拿到。” “和你说话,还是一点错都不能有。想那么多,你的病很难好。”陆易定定看着他,扯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对你没有恶意,把你暂时安置在这,只是想让你避开风暴中心,等这阵子过去,我们一起回北华,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 辰年冷笑一声,“你没病?一遍遍标记我一遍遍吐得昏天暗地,你的欲念得到满足了吗?我猜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彻底爱上了一个人设,想在我身上得到慰藉,但是又发现我们不一样。” 辰年微垂眼眸,步步紧逼。 “够了!”陆易的呼吸急促,背过身去低声叫停。 片刻,他扯开衬衫的几颗扣子,重新看向那双空洞的眼睛,“辰年,这也是你欠我的,是你先招惹的我。你不要以为你自己是个人物……” 陆易掏出手机,切换到今天的头条新闻,举在辰年面前。 《市长伴侣惊现omega猎场,精神领袖被刺omega平权群体?》 文章并不是标题党,而是图文并茂地讲述两个月前的“春猎”活动,爆料了好几个参加活动的企业家和政要。 辰年扫了一眼,这些人大概都是来充数的,这篇爆料是冲着他来的,虽然这篇文章发表的照片不太清晰,但是通过骨相和人的形态特征对比,足够有说服力。 陆易换了官方的声明界面,市政的声明,没有为辰年开脱,直言他已经失踪多日,警方正在全力追查。 “顾家觉得你是个祸端,远远身边有了新的omega,就连你的伴侣都要放弃你了,辰年,你什么都没了。” 辰年眼眸微动,转过身去,不再搭话。 陆易招呼人把一地的狼藉打扫干净,全程辰年都没有动一下。 他微微摇头,想要出去叹口气,被辰年叫住。 第152章 “陆易,你在与虎谋皮。” 陆易的脚步顿了顿,“我知道。” “放我出去。我可以让顾睿再无翻身之地,把阻断剂的全部数据无偿给你,让你在南淮的生意畅通无阻。” “这些条件已经有人开过了。” “你想要的那个辰年,也会回来。” 回应辰年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辰年等了一会,确认彻底没了动静,这才起身,从床边的地毯下勾出那管注射器,藏在衣服的褶皱里,走进了盥洗室。 他要的信号已经传达到了,一切事宜部署完毕,只等最后一击。 这段时间里,辰年每一次做动作都有目的。 在浴室里割腕,是要验证房间里监视器的数量和大致位置;打碎洗漱台的镜子,取了固定镜子的钉子;用茶壶试探玻璃的强度,用满地的碎屑掩盖慌乱中被忘记的注射器…… 辰年从软包家具被割开的缝隙中拿出了他藏着的零件,撞针,弹簧,胶条,吸管…… 他熟练地拆解手中的注射器,很快,一个并不怎么靠谱的破窗器被他隐藏在手心。 夜幕降临。 窗外是一片漆黑。 屋子里是这么温暖,但是。 辰年的手抚过冰冷的墙板,停留在玻璃的中央,完全没有一丁点保温作用,刺骨的寒意映证他的猜想。 墙板背后很可能并不是钢筋混泥土,这里也不是什么湖景别墅。 窗外的地貌、植被、土壤,辰年都非常熟悉,他曾经在这里走过无数遍。 这里是,废矿区。 所谓的湖,不过是冲刷矿产的水在低洼处形成的大水坑,湖边的树,也是新移植的景观,枝叶剪得零碎,树根下的土都是新的。 而关着他的地方,极大概率是一个大号的集装箱。板屋的玻璃不会超过5mm,要出去,不是一件难事。 辰年将临时组装的破窗器对准玻璃,果断按下按钮。 玻璃爆破的声音,在空谷中回响格外大声。 他一点儿都没慌,迅速裹着被单撞了出去,用尽全力,奔向林间…… 当犹如白昼的探照灯亮起,人声鼎沸时,辰年已经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浸在冰冷的湖水中。 辰年捏紧鼻子,只靠一根细细的吸管艰难地汲取空气。 光从浑浊的湖面透进来,伴随着人慌乱的脚步。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恢复了平静,但灯依旧没有灭。 他闭上的双眼,双手紧紧扒住水底的沉石。 好冷,好累,但是他如今还不能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灯光灭了,柔和的晨曦铺满水面。 “辰年。” 唤他名字的声音并不大,声线嘶哑,带着点点决绝的意味。 “等天大亮,抽水机就到运到了。已经一整夜了,你一个omega,应该快到失温的临界点了吧?” 辰年以为陆易的下一句话或是威胁,或是谈条件,但出乎意料,他没有。 “你口口声声说我爱的那个人是个虚假的人设,但是他和你一样狠,宁愿给我一具尸体,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我怕了,你走吧。” 辰年艰难地睁开半只眼睛,岸边的身影正在远离。 陆易说的没错,他在失温的边缘,脑子已经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辰年松开脚下和手中的羁绊,浮上来了睡眠。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尤为明显,岸上的人驻足停下,却没有转身。 “承诺你的,我会做到。” 第四十八章 最后一击 这么多天以来,徐青第一次不是被冻醒的,身上盖着的不是又重又湿的棉被,而是柔软轻薄的蚕丝被,周围的充满霉味儿的空气也被淡淡檀香所替代。 他一下就被吓醒了,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个地方他来过几次,黎长佑的公寓。 黎长佑听到响动,立马从客厅推门进来,“徐青,醒了吗?” 徐青冒了一头的冷汗,站在来就往外走,“我为什么会在这?” 黎长佑拦住他。 徐青回过神,红着眼瞪着他,“是你,对不对?” 黎长佑没有吭声。 他敬佩顾辰年的智慧,步步为宜,筹谋多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他也敬佩辰年的勇气,为了揭露真相不惜让整个顾家陪葬,以为了心中的理想牺牲一切。 但是,在黎长佑看来,顾辰年这个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他做的这一切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omega成为一个疯子的棋子,白白送死。 于是,他在回程的半道折回来游乐场,找了领班,用钱买下了徐青。 “你发什么疯!”徐青失控得大喊,“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黎长佑想将人搂在怀里,徐青拼命挣扎下,重重甩了他一个耳光。 俩人都愣住了。 他们之前从来都是客客气气,这样激烈的冲突,头回发生。 黎长佑伸手揉了揉肿起的嘴角,“你手没事吧?” 徐青不言语。 “小青,有没有可能,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重要?你可能不知道,顾辰年是曾经顾家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之一,如果不是他成年后分化成了omega,现在顾家还指不定谁说了算。他布下这么大的局,怎么可能把宝压在你一个身上?” 第153章 “作为你的alpha,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眼看徐青的情绪又激动起来,他立马补充,“这样简单的道理,顾辰年不可能不知道,是他告我你的消息,那他就一定有别的安排。你仔细想想,我帮你,好不好?” 这番话,把徐青把因为功亏一篑的而快要奔溃的情绪中拉回了一点。 对,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徐青握住黎长佑的双臂,“司远哥!打电话给他,快!” ---- 顾司远接到电话时,正在市政接待室吃着闭门羹。 自“春狩”的爆料出现已经整整两天,已经过了澄清的黄金时间,然而市政所给出的回应,仅仅是辰年失踪的声明以及轻飘飘的调查通告。 应华在这两天中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原定的公开行程,也都换了发言人。 事态舆论有扩大化的趋势。 大众接受不了,一直以omega公益事业形象露面的人,竟然在南淮这样一个倡导平等、开放的地方,参与虐待omega的活动。 有网友扒出,图片上的所在地,就是顾家的废弃矿区,指出顾家有举办违法活动的嫌疑。 对此,顾家更是不管辰年的死活,官方发布申明,不良资产管理早已在去年移交给顾辰年,并且顾家也目前也无法联系到辰年。 这下子,辰年甚至有了举办非法活动的嫌疑。 黎曦仍然没有辰年的消息,再这样由事态发展下去,就算计划正常进行,那个巨大的人口贩卖场口如期爆炸,辰年也会成为背锅的弃子。 权衡之下,顾司远联系了应华,没想到应华避而不见,他打的每一个电话,都被转接到秘书处。 没办法,他只有到市政大厅堵人,但依旧被晾在接待室。 正当他想着大不了制造慌乱,冲进办公室堵人,就接到了徐青的电话。 徐青是计划中的打火石,本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点出现。 在顾司远和辰年通过遥感影像推测出废矿区下的有一个规模宏大的地下城,辰年就打定主意要炸掉它。 这是一个并不高明的计策,先不说这样大范围的爆炸如何实行,即使计划真的成功,但爆炸本身不可控,虽然会精心设计爆点,但最终伤亡数量仍会是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 这样的行为不会被普罗大众认同。 对于顾司远的这些反对意见,辰年只淡淡一笑,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一个人,开弓没有回头箭”。 辰年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首先他将公益项目的借款和锢金集团的不良资产打包卖给东岸金融机构,套利大笔现金;顾司远的父亲和雇佣兵的一个小头目有点交情,在接触中无意间透露一些个人信息,他顺藤摸瓜,把人家的软肋给按了,倒逼他传递消息;明知徐青会在计划完成时牺牲,仍旧在只言片语之间给他洗脑,画饼…… 别人也就算了,但徐青是辰年一手带出来的,这么久,就算是小猫小狗也都有了感情,然而辰年在向顾司远简述整个计划的时候,提起徐青时随意的态度,就像在扔一次性的碗筷。 顾司远不忍,辰年表示能理解,但他表示,牺牲在所难免,在计划中,完成任务的人,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没有了价值,死不死的,也无所谓了。 或许是感觉到顾司远的震惊,在短暂的沉默后,辰年伸手抱了抱他,脸颊贴在他的颈侧,蹭了蹭表示安慰,在他耳边轻轻说,“傻不傻,徐青不会死的,他还有大用处。” 顾司远在为辰年奔走时也曾想过如何让徐青全身而退,然而据他所知,只有徐青掌握了整个炸弹的信号接收器和局域网连接器,只能靠他手动连接和在内部引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直到顾司远在电话中听到了这个人肉引爆器的声音。 他的脑子“嗡”一下,一片空白。 徐青的出现,代表着他们这么久以来的筹码,终归是竹篮打水? 然而在徐青描述完他出逃的经过后,顾司远拿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是辰年让黎长佑去见你?”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司远哥,你说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其他……” 来不及挂断,手机已经掉落在地上。 他记起来了,不仅仅是徐青有接收器,辰年手上手上还有一台小型纳米设备,这台设备是辰年从顾辰元拿弄来的军方设备,用来存储他们勘探的所有重要点位的gps的定位数据,并带有离线局域网功能。 或许,计划中的击火石,一直是辰年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 顾司远嘴里喃喃,捡起手机,晃晃悠悠朝屋外走去。 然而反常的是,方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接待,竟然主动迎上来,“顾先生,市长的会议马上就结束了,要不您再等一下?” 顾司远面无表情地拨开拦在他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顾先生……” “滚!”他怒斥在深廊中回荡。 这种攻击性的姿态,给了接待一个借口,他一个眼神,待命的安保立马从四周围合。 “先生,请配合,不要让我们难做。” 顾司远冷笑,“这里是市政大厅,你们有什么理由拦截一个来办事的公民?” “现在没有,您如果动手,那就不一样了。”应华的秘书此时终于出现, 第154章 “你老板是打定注意不让我走?” 秘书神色充满犹豫,“我们也是为了您考虑,还请配合…” 话音未落,顾司远毫不收力地把挡在门前的用力一推,比他还高半个头的beta摔出三米远,离得近的安保见状立马冲向前,被一个转身横踢,撞穿对面的会议室…… 安保不敢下死手,只一波接一波拦着他前进,顾司远瞬间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这是一个alpha在绝境中的攻击,刺鼻的味道瞬间出发了大楼警报。 “他疯了!?又没有人下死手打他,有必要嘛?”秘书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这里是南淮的市政大楼,不仅有alpha还有很多omega工作人员,这种程度的信息素浓度,极其容易诱导omega进入热敏期,omega一旦释放信息素,整个院子就乱套了! “让开!” 混乱中一声喝令,众人退到两侧,前路畅通无阻,顾司远疯了一样往大厅冲去。 “啪”。 随着一声轻轻的扳机扣,一支抑制剂打在了顾司远的后颈,他没跑两步,脚下的动作一顿,身体瞬间失去重心,重重摔倒在地上。 顾司远奋力侧过身子,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一个身着西装的魁梧男人。 “秦检察长!”秘书看清来人,长舒一口气。 “秦炎?”顾司远确认来人,挣扎地要爬起来,身体却软趴趴地使不上力,“你让应华出来,你让他跟我说清楚,辰年到底在哪里!?” 秦炎满脸沉重,他先是闭上双目,像是下定了决定,睁开双眼,单膝蹲跪在顾司远身边,“应华今天没有避着你,他确实不在这。” 顾司远反手拔下针头,横眉怒目,“我不关心他在哪里,我只想问辰年!” “应华在部队。”秦炎轻轻说,“在离顾家的废矿区最近的部队,我们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顾司远瞪大了双眼,泪水不知怎的,突然糊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辰年是为了你好……” 午后的太阳,行到走廊尽头的天窗处,阳光瞬间撒满整个阴暗的走廊。 一声剧烈的巨响震碎了短暂的安静,没等大家反应,更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地板微微颤抖,阳光变成了锐利的刀剑,刺穿了天窗的玻璃,也将顾司远囫囵割得稀碎。 第四十九章 结局(上) “突发:南淮城郊锢金矿业集团废弃矿区发生爆炸事故,现场消防、医疗、矿山救护等专业力量赶赴现场,目前爆炸原因不明……” “……以废弃矿区为中心点,此次爆炸所波及的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西郊,值得注意的是,这不是像是一次意外爆炸,而是有计划的多点爆破,多地居民都能清楚地听到并且看到爆炸发生。目前废矿区域已经塌陷,矿区周边的简直、车辆、集装箱也都受到了损害。事故发生时,相邻矿区内有多名工人正在作业,部分工人被困井下,暂不清楚是否有其他伤员,本台记者将在第一现场持续为您直播救援情况……” “……消防在最晚一处爆破点不远处发现有大量被困市民,现在正在有序展开救援工作,迄今为止,造成共有65人遇难,114人受伤……” 【这些市政的喉舌在讲什么玩意儿?我家旁边的医院都爆满了,从昨天开始,送送来伤员都没断过。】 【怀疑你说的是我昨天去的那家医院,不仅爆满,而且大部分是omega,都走的特殊通道,护士一直叫送抑制剂,我不得已换了家医院。】 【有些人没有常识就别瞎嚷嚷,矿区附近哪里来的那么多omega,omega不让下矿不知道吗?】 【别说,还真别说,我大舅子的二姨夫的外甥的表姑就在救援队,据不可靠消息,救出来真的有很多omega,而且很多人说不清身份来历。】 报道出的数据因为与现实情况存在重大差异,直播被叫停止,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公众舆论迅速发酵,短时间内,自媒体或个人账户上传爆炸现场图激增。 有技术大佬通过图片还原爆炸情况,连接每个爆炸点位,发现是以废矿区为中心呈辐射状,每个炸点附近必定有一个隐秘的建筑,并且每个炸点的强度都有精心设计,地底引爆的影响力恰恰能够完全覆盖该建筑。 整个爆炸影响区几乎都是荒地和工厂,鲜少有居民。 如果爆炸谋划者的最终目定是恐怖袭击,为什么要选择费尽心思选择一块人口并不聚集的地区? 就是这么一块地方,为什么会抢救出如此多的omega? 群众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倒逼警察总署在未最终完成救援时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明情况:红外勘测表面,该区域很可能存在一个功能完整、分区明确并且相互贯通的地下城市,从现阶段救助的人员结构看,有2/3是beta,1/3是omega,经问询,怀疑不排除其被拐卖并非法拘禁,其中部分人员经问询已被羁押等待进一步调查。 这样的说明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竟然在能在南淮市政眼皮子底下拘禁这么多人。 如果不是这次爆炸,所有公众都还被瞒在鼓里。 一时间群民激奋,要不就在斥责市政不作为,要不就怀疑市政和拥有地权的顾家勾结进行违法生意。 此时有人想起了前段时间顾辰年参与狩猎omega活动一事,顾辰年不仅是锢金矿业的股东,又是市长伴侣,官商勾结的说法甚嚣尘上,锢金矿业的总部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第155章 应华频繁出现在矿区现场主持工作,但从没就伴侣的问题做出过回应。 终于记者和民众的情绪达到顶峰,把工作了两天两夜没眯过眼的他堵在矿山上下不来。 应华怒摔怼在他脸上的话筒,声嘶力竭:“我的伴侣,还埋在这地底下,生死不明!他一直在为优化omega生活环境,就业环境做努力,不该被这样泼脏水。在警察署调查结果没出来前,希望媒体朋友们不要传播错误信息,大家要相信市政,会给你们一个清清楚楚的答复!” 就在这段视频被传播之后,一个自称受害者哥哥的帖子被推上热搜,他为救人成为该拐卖集团的外围成员,在某次机缘下遇见辰年,是他恳求辰年帮忙,也是他给辰年发了“春猎”的邀请函,辰年帮他把人救了出来,并且顶替被拐omega潜入组织内部。 帖子中的每个细节都写得特别合理,更重要的是,他还真有邀请函件的邮件,以及活动当天的现场照片。 被救的那个omega,隐去了个人特点后,公众口述了被非法拘禁时遭受过的残忍对待,在被救后的很长时间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近期已经和警察署备案。 辰年一下子从虚伪的恶徒重新变成了omega的战士。 ---- “顾睿自杀被救了下来,正被羁押审查。外界舆论压力巨大,时樾联合董事会把包括顾辰哲在内的一干嫡系全都撸了。他和市政达成协议,交出目前矿产的2/3,与其他企业建立联合公司进行运营,并同意财政直接监管合联合公司账务。 “顾辰哲是个蠢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想着怎么脱罪,煽动几个不想割肉的董事要把时樾干掉,被我发现,顺手把任务目标换成了他自己,他下半辈子都别想站起来了……辰年,你想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说话?” 被叫的人打了个哈欠,想伸个懒腰,才想起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石膏裹得严严实实,起身都要靠机器。 “当然。你不是在说今天的苹果很甜,给我削一个?” 那人气得把刚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口,“我没原谅你,别在这里装傻充愣。” 辰年觉得他拙劣的演技很好笑,扯了扯嘴角,“我在想,为什么每次濒死,但又想活下来的时候,醒来看见的人都是你。远远,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勾魂术?” 顾司远哪听过辰年讲这样的话,差点儿没被苹果噎死,赶紧切了一小块塞进辰年嘴里,“别想了,你欠我的。” 辰年含着嘴里的苹果块,瞟见顾司远上手深深浅浅的疤痕,眼神深邃。 炸弹设计为逐片引爆,留给羁押在生活区的人逃生的时间,逃生的前提是,有人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很明显,那群人有应急预案,为了不让更多内情败露,在爆炸开始后,就开始着手处理掉那些没有身份的工具。 辰年预料到了,一路设了很多陷阱,帮他们断后,然后蜷缩在中心区的角落等死。 他理应去死,但是他没死成。 顾司远为了救他,应该做了很多事。然而在他醒来后,顾司远却什么也没说,没有质问,也没有诉苦。 想来也是觉得相处的时间太宝贵,与其纠结,不如让彼此都舒心。 病房门被敲响。 辰年不能转头,顾司远俯身和他说了名字,才站起来打招呼,“秦长官。” 秦炎这段时间和顾司远已经非常熟悉,张口就是揶揄,“顾总,黎总的预产期是不是要到了?您是陪着产检顺道过来看我们辰年?” 顾司远的脸一下就黑了,虽然知道这个秦炎和应华是伴侣,但是不妨碍他也是一个alpha,张口闭口“我们辰年”,不要脸。 秦炎膈应人的效果达到了,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去找辰年客套,“怎么样?听说你还不让打止疼药?” 辰年猜到他的来意,“对,这点痛算什么,好过去陪应华演‘在黑恶势力内斗中拯救被拐少女少年’的戏码,他的演技又油腻又恶心。” 有人帮报仇,顾司远心情一下就开朗了。 秦炎咂舌,得,说客的身份被揭穿,他也懒得多言,转了话题,“黎家的小少爷带了个omega,来了几次了,想要见你。” 辰年垂眸想了想,“徐青可以。” 言下之意黎长佑就不必了。 ---- 有了经历的徐青,明显沉稳了许多。 一个人拎着小果篮走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搁在案板上,这才坐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辰年聊天。 长进了是好事,但辰年不想和他磨叽太久,戳破,“你有事要问我。” 徐青抿了抿唇,双拳紧握,酝酿了一会,才道,“从一开始,您就知道会死很多人,对吧?” 辰年垂眸,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老师,”徐青皱了皱眉,“您知道吧,目前死亡207人,813人受伤,这还不包括那些陷在地里尸骨无存的人,现在已经停止搜救了,他们永远不能见天日……” 辰年神色淡淡,好像毫不在意,“过了生存期,生还的可能性很低了,对此我很遗憾。” 辰年冷血的态度让徐青感到不可置信,他一下激动起来,“过了生存期?老师,你还埋在地下时,也过了生存期,但最先进的设备和最精英的搜救队依旧日夜不停地工作,您获救以后,一切救援行动戛然而止。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背景和权势。那其他人呢?他们就都该死吗?” 第156章 “当时地下的情况很复杂,我尽力了。有些人被洗脑太深,相互残杀,死了好过活着接受审判,其他的受害者,他们都是为解放omega权益而牺牲的烈士。你放心,在那个阶段,即使人还活着,也没什么知觉,更不会感到绝望。” 徐青突然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个表现得温润如玉的人,获取他从来就没了解过他。 这段时间,他一直盯着增长的死亡统计数据发呆,时时刻刻需要承受道德的炙烤。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的死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把地下城架构图送出去,是他亲手布一颗颗安装的雷管…… 他相信了辰年告诉他的“精心计算过的爆炸能量”,但是辰年没告诉他,这些一颗颗看似量级一般的炸弹,会引发地陷,会导致这么惨重的伤亡。 那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然而从辰年的表现看,他似乎也只把他们当成了达成目的的绊脚石。 第一次,徐青对辰年的决策产生了质疑。 “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对吗?”徐青抬眸看着辰年。 辰年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一声,“太久了。” 徐青懂了。 明明可以保全大多数人的性命,但是因为太久了,所以他不会走那条路。 既然如此,那就由他,徐青,自己来走。 顾司远就站在门外等着。 徐青出来时脸色煞白,黎长佑迎上去,他一个趔趄倒在了人怀里。 黎长佑想把他抱起来,徐青拒绝了,强撑着站了起来。 “司远哥,我要走了。” 顾司远知道他的意思,徐青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别,自此以后,他有了自己要做的事。 顾司远想摸摸他的头发,半途将手落在他的肩膀。 把人送走后,顾司远重新进入房间,看见辰年在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冠发呆。 “你和人小孩说什么了,把人给吓得。” 辰年双目微动,“真相?” 顾司远给他用勺子刮苹果泥,状若无意问,“你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代替徐青去当引爆器吗?” “不是。” “从什么时候改变的?” “大概是从,我发现陆易接近我目的不纯,而黎长佑费尽心力要找徐青开始。”辰年舔了一口顾司远递上前来的果泥,不用费劲咀嚼的感觉不赖,“那个时候我觉得徐青还有用,有了黎长佑的经济和势力支持,他说不定可以成为领导thefamily这个破烂组织的一面新的旗帜。” 顾司远突然觉得怪怪的,“你现在说话这么直白的吗?不会是脑子撞傻了吧?” 辰年不能动,只能任由顾司远摸来摸去。 “报了仇,还了人情,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没什么需要隐瞒算计,更何况问我的人是你。” “是我又怎样?”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在等死的时候,让我感到愉快的片段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放映,而你,出现了很多次。我也想学着把这样的感觉送给你。” 顾司远愣了愣,蓦然笑了。 这就是放下心结后的辰年吗?还怪可爱的。 他的感动只持续了一分钟。 辰年像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之前被人摆一道,趁顾睿还没凉透,我得去他们顾家坟上添把土。远远,你去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帮我安排见一下顾道乾。” “……?” 刚刚他说谁可爱来着?谁家小可爱浑身缠满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就想着去人家坟头蹦迪? 【作者有话说】:本来打算这章结束的,但是交代不完每个人的结局,只好分两章啦! 第五十章 结局(下) 再一次站在顾家宅院大门口,明明还是同样的抱鼓雕花,门楣悬匾,顾司远却莫名品出落魄的意味。 “远远,麻烦把轮椅从后备箱拿过来。” 在辰年的强烈要求下,他提前出院了。医生还担心辰年会药物上瘾,嘱咐顾司远要严格控制止痛剂的剂量。 顾司远觉得医生还是多虑,这个差点半身不遂的人,现在还坚持自己上下车,出门,对疼痛的忍耐阈值极高。 他推着轮椅正要进门,一辆低调的商务轿车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 车窗摇了下来,一个板寸头伸了出来,朝他们挥手,“大侄子,辰年哥!等我停车,和你们一起进去” 顾司远对这一称呼很是头疼,“你这个弟弟倒挺奇怪,他的父兄被你逼得要死不活,他还对你这么亲近?” “他是顾睿私生子,听说是生母突然死了,才给带回来的,那时他已经记事了。”辰年看着露着个大牙的冲他们走来的辰元,侧头在顾司远耳边说了一句,“买氢弹还是他给我搭的线。” “为母报仇?” “不完全。应华给了我一个辰元的培养计划,”辰年冲顾司远笑了笑,“我告诉过辰元,他的目标应该是上桌参谋长联席会议。” 顾司远重新审视这个像大大咧咧冲像他们的omega,“就他?” 说话间,顾辰元给了顾司远背后一巴掌,“听说你要当爸爸了,要不我给小朋友织身衣裳?”然后低头对辰年说,“哥,我大侄子为你卖身卖艺,你以后可要对他好点儿。” 顾司远拳头硬了,黎曦的孩子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但他目前不能否认。 第157章 辰年轻拍他的手背,淡淡瞥了辰元一眼:“黎曦要孩子是为了堵住董事会的嘴。小元,你在军校消息都这么灵通,有点天赋,要不退学回来继承家业?我帮你。” 辰元立马收起揶揄的表情,连连摆手,“我马上外出特训,没空没空。” “哦,我还以为是时樾做得太过了,你才回来找场子。” “哪能啊,且不说他是你的人,现在集团里危机四伏,他不敢动我……”辰元随口一答,扭头发现辰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立马察觉自己说漏了嘴,紧急闭麦,用余光瞥了一眼顾司远。 顾司远装没看见。 “你回家干嘛?”辰年问。 “看看爷爷。”辰元一声叹息,“这个家里,我也就只有爷爷可以挂念了。你走的那段时间,爷爷还挺想你的,他说我像你,时常会喊错名字。” 辰年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是吗?” “恩。爷爷对顾睿做的那些事情略知一二,不满很久了,但是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小元,”辰年打断他,“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 辰元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我也要去找他,一起吗?”辰年问。 辰年不会主动提及自己小时候的事,顾司远偶尔会一时兴起向辰年求证一些传言,辰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大差不差”。 所以顾司远一直认为,顾睿就是杀害辰年双亲的罪魁祸首,顾睿被绳之以法,辰年大仇得报。 但现在看这景象,恐怕还另有隐情,说来也奇怪,顾家老爷子,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带领锢金矿业占据行首几十年的人物,在顾家出了如此伤及根本的大事时,竟然完全隐身了。 与其说辰元和他们偶然碰见,不如说他是来特地来劝说辰年放过顾道乾。 只不过辰年态度坚决,辰元半句话再说不出口,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跟在辰年身后。 半道上,辰元突然定住了脚步,“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不等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顾司远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你们几兄弟,还都是聪明绝顶。” 临到近顾道乾的小院,声嘶力竭的哭诉从敞开的大门中传来。 辰年笑笑,“也不尽然。” 这个声音顾司远非常熟悉,他都记不清多少次半夜爬起来接他电话,帮他收拾烂摊子。 对于辰年的到来,顾道乾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反倒诡异地带上了些许满意的笑容,淡定开口,“你回来了。” 声情并茂描绘自己惨状的顾辰哲转头,正好看见顾司远淡定蹲下帮辰年固定轮椅,顿时像被扼住了脖子的大鹅,顺了好一会才能出声,“你……顾司远?你为什么会和辰年在一起?” 辰年和顾司远都没有理他。 顾辰哲从冲击中回过神,激动得撑着轮椅想要站起来,却只能无力地在轮椅上扭动躯体,他恨恨冲着辰年吼,“你怎么还敢回来?爷爷,是辰年,是他害了我们所有人!” “还不够丢人现眼吗?”顾道乾冷哼一声。 辰年瞥了顾辰哲一眼,开口问顾道乾,“这就是你挑的继承人?就因为他是个alpha?” 顾辰哲抓住了关键词,“我懂了,你不是想毁了顾家,你想要整个锢金矿业。” 他指着辰年的鼻子骂道,“你个omega,就是一个给别人干的烂货,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辰年扬了扬眉,顾司远知道他生气了,很少有人能让辰年动怒,顾辰哲也算得上天赋异禀。 “辰哲,”辰年进门以来第一次正视顾辰哲,“你不会忘了吧?你的性征预测一直都是omega,所以顾睿才会把五五开的辰元抱回家。” 顾辰哲眼神闪烁,嘴倒是硬,“我是alpha” “顾辰礼死了以后,顾睿给你们喂药,辰元想法子吐掉,你一颗都没有浪费。”辰年毫不留情地点破他,“你是嗑药嗑出来的alpha。” “那些药哪里来的?”辰年转而问顾道乾。 顾道乾垂眸,“你今天是来问我要答案?” “不。”辰年摇头,“我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一切。” “我父亲,一直是你最引以为豪的孩子,在他遇见我的生父之前,你是他唯一崇拜的英雄。你把他教得正直、智慧、有担当,他单纯地以为,锢金矿业只是因为家族勤勤恳恳,所以能够做大做强。 “所以很多事情你不敢让他知道。比如,你在战后的休整期迅速带领整个家族崛起,并不是靠矿产,而是器官买卖,这是顾家土匪军成立的初衷。在积攒了足够的财产后,正逢联邦百业待兴,你金盆洗手,但并没有摧毁以前的场地、设备,因为你的合伙人们不太想消停,而你也奈何不了他们。 “我父亲成年时,恰逢omega平权运动浪潮,他和我的生父相爱了,在我生父的影响下,他竟然认同alpha的标记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对omega的生理剥削。自此,开始资助信息素研究。 “你以为这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还真有了突破性进展。那些成果,不仅不会对集团现有的业务造成冲击,利用得好,反而能让集团的事业版图再次扩大。 “你的同伙们也知道了,但这些对他们的黑色产业链不利,于是威逼你停止实验,汇报实验进展。然后他们发现实验的副产物,竟然有诱发omega进入热敏期、影响性别表达等功效。 第158章 “于是,他们游说你拉我父亲入伙,你有把柄在他们手上,只能答应。没想到,我父亲被你教得太正直,丝毫不畏权势,甚至想要把你们一起举报。 “一生都被人捧在圣坛的你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受到一群蝼蚁的审判。所以,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辰年死死盯着顾道乾的眼睛,“我说得对吧?” 顾道乾面色丝毫不变,看向辰年的目光甚至有些欣慰,“你的故事,我听完了。” 辰年知道他肯定不会承认,但不否认,就说明都是事实。 顾司远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背脊阵阵发凉,可想而知,辰年这些年在一点点接近真相的过程中有多绝望。 辰哲也傻了,他知道顾明的死有蹊跷,也怀疑过是顾睿为了争夺家产才把人害死,万万没想到,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是平日里悉心教导他们的爷爷。 “看来,我真的把你教得很好。你真的很像我,比你父亲更果敢,比辰礼更克制。” 辰年皮笑肉不笑“你不会以为‘像你’是一个褒义的形容吧?” 顾道乾半点没有不满辰年对他的嘲讽,他站起来,掠过巴巴看着他的顾辰哲,背着手走到辰年面前。 顾司远戒备地把辰年往身后藏,顾道乾眉头一皱,“轮得到你插手吗?” 久经世故的人的气场异常强大,顾司远竟然在那一瞬间紧张得忘了呼吸。 辰年拨开顾司远,仰头直面顾道乾。 “可惜了,omega的身体就是那么脆弱。”顾道乾拍了拍辰年的肩膀,“不过,由你接管顾家,管理锢金矿业,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爷爷,你在讲什么?”顾辰哲高声惊呼。 辰年在短暂的愣怔后,不顾伤口的疼痛,放声大笑起来。 “顾道乾,你在讲什么地狱笑话?” 顾道乾转身坐在辰年身边的太师椅上,“你觉得自己随手写的那些书,为什么会拿着么多奖,收获那么多投资?为什么顾时樾的那些小车厂能开遍整个联邦?为什么顾司远能够进公司?你又是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地潜入废矿区的中心带?” 辰年冷冷,“您可真会标榜自己,这么说来,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我铺路?” “你以为thefamily的资金流为什么会这么充裕?” 辰年双眼微眯,他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说谎,“难怪,我觉得现在的组织a里a气。你想干什么?” “你还是不够火候。防洪的最佳策略,绝不是堵,而是疏通,让水有渠道可以宣泄,并且按照我们想要的方向。” “你们?是指当年开始做人口贩卖生意的那些人吗?出了商会里那几个,是不是还有……”辰年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如今保守派、革新派曾经或现今的领袖人物,“你放心,他们谁都跑不了。” 顾道乾连连点头,“看来应华和你的关系确实不错,那我就更放心了,他起码不会和你秋后算顾家的旧账。” 辰年扬眉,“你还真是为了顾家殚精竭虑。” “小年,我是处处为你考虑。你的做法,我非常认同,这些年,我们顾家受人掣肘,如今挖了废矿区那块毒瘤,顾家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我一直都看好你,为你筹谋。时樾能力虽强,但是没有根基,拔掉他并不困难。至于你是omega,又无法生育的问题……” “爷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个千人干万人骑的omega,而且还是个残废!” 顾司远听不下去,走过去甩了他一个大耳光,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死死按在轮椅上推了出去。 顾道乾全程不发一言,对于弃子,他一贯如此。 他看着顾司远把人到院子中晒着,自己回到连廊,背对他们,很是满意。 “这孩子很听你的话,又有顾家的血脉,配你不错。我给他安排的配偶你还满意吗?” “原来是你。”辰年恍然,随后嗤笑,“你还真是自以为是。我知道的时候,差点想把那两人都给废了,后来又觉得自己活不久,帮人某个好出路也不是不行。” “所以我说,你真的很像我。”顾道乾此时胸有成竹,面对辰年满脸慈爱。 辰年侧头回望这个养育他的老人,一时间有些恍惚,“爷爷。” 顾道乾很满意,“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心骨头。小年,你不要怪爷爷。” 辰年摇摇头,平和地说,“爷爷,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一些事情。我不会要顾家这个烂摊子,我从始至终,都只想复仇,想要整个顾家给我父亲爸爸,给我,陪葬。” 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些事,我早就做好了,时间可以印证。重新出现在顾家只是为了要还人情。炸矿,搬倒顾睿这种动作,对我的目标助力极小,我一度认为是件亏本买卖。但现在我突然明白,可能是上天不想让你安然去死,所以想让我来和你说说清楚。” 顾道乾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你做了什么?” “我最得你真传的一样本事,就是说话的艺术。一番话真真假假,连自己都能骗过去。所以啊,你这套招数对我没用。我知道,不论是顾睿还是顾哲,都不是你想要的继承人,你考虑过辰元,然而辰元志不在此。到此为止,你都没考虑过我,而是动了再要一个孩子的念头。可惜,你老了,试了两年都不成。你就把心思放在了顾睿身上,去年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下来个死胎。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159章 “你竟然知道?”为了顾及企业形象,这些事情都做得相当隐蔽。 辰年一声叹息,望向在太阳底下晒得连哀嚎声都小了的顾辰哲,“你向来自大,自然不会把这么一个靠药物转化且没有生育能力的alpha看在眼里。但是你们都忘了,他小时候尚且能够忍受药物带来的副作用,说明他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他不可能任由你们把他当成弃子。 去年,他遇见一个腺体残疾的omega,可能是同病相怜吧,表现得还挺痴情,那个omega的父亲是曾经是医生,为了调理自己儿子的身体,用了违禁的药品,被吊销了行医资格证。顾辰哲从他那拿了抑制alpha信息素活性的药,平等地用在了你们每一个人的日常饮食中。 “简单来说,你肮脏的血脉,终于不会再传下去了。锢金矿业在时樾的带领下,也会慢慢分裂。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我都一样,把生死看得很淡。能让你痛苦的事情,无非就是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东西,一点点被磨掉属于你的所有痕迹,你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最后一点都不会剩下……” 顾道乾完美的面具,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一个重重的耳光把辰年连着轮椅掀翻在地。 顾司远迅速跑进来,用身体挡住了砸向辰年头上的茶盏,他刚要起身反击,被辰年拦住,“爷爷教训孙子,天经地义。” 他扶着顾司远重新坐回轮椅上,咧着嘴冲顾道乾笑,“爷爷,不愧是你,今天你装得真好,让我以为你真的还有底牌。如今看你无能狂怒,我也就安心了。” 顾道乾的嘴唇发白,指着辰年的手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 “再见了。你老了,以后也没能力让我和你对峙了。作为你的翻版的我,应该是你的骄傲。你就在余生里慢慢怀念我吧。”辰年语气冰冷,再没半点留恋。 回程的路上,顾司远不发一言。 辰年莫名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信息素试探顾司远。 顾司远迅速放出alpha信息素,把辰年整个人笼在其中。 生理性的压制让辰年的脸浮上红晕。 顾司远没有调情的意思,只是单纯想让眼前omega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安分一些。 辰年也不觉得难受,毫不反抗地任由他压制。 “远远,你生我气了。”辰年伸手去握顾司远。 “恩。”顾司远还是冷脸。 “因为我隐瞒了你很多事情?” “不是,因为你太习惯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中。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顾司远没有绕弯子。 “确实。我是怕,他还有后手,因为我也没有底牌了。”辰年冲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远远,我在地下的时候被砸了,每天的算力都比昨天差一点,记性也越来越差,好像真的快变成傻子了。” 顾司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迅速把车靠边停住。 辰年温和地与他对视,一抹无奈的笑容挂在嘴角,“我没说笑。” 顾司远一把将人搂紧怀里,“没关系,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不要紧吗?但是我现在有点害怕,我不知道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怎么才能利益的漩涡里活下去呢?” 辰年卸下了他所有的伪装,迷茫而又脆弱,顾司远的心,被揪得生疼。 他知道这对辰年意味着什么,这么久来,辰年习惯了靠自己活下去,但这一次,他失去的时生存的资本。 顾司远开始恐慌,他最担心的是…… “你可以为了我活下吗?”他颤抖着问,“我其实也很聪明,我可以帮你想。” 辰年愣了愣,伸手将它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了拨,“傻子,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没什么能许诺给你的东西了。” “那就欠着,欠一辈子都行。” 辰年笑而不语,顾司远倾身吻掉了他眼角的泪。 夕阳无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