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魔尊与他的不靠谱师尊》 第1章 《重生魔尊与他的不靠谱师尊》作者:破庸【完结】 简介: 主攻1v1 被众门派联合铲除,最后落得个挫骨扬灰,不得好死的魔尊千墨离,重生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 熟知日后事情发展走向,千墨离决定改变自己上一世悲惨结局。 当回到十五岁,再次面对拜师剧情时,千墨离看着眼前那日后将他残忍虐待、挖他金丹夺他功力、一掌将他打入无底崖的清冷高傲师父——仙尊白颜画。 决定逆转悲剧。 开局直接换个师尊! 千墨离os:再重来一次我还选择杀我的仇人做师尊我怕不是个傻。微笑.jpg 因此千墨离毅然决然将目光转向了站在白颜画身旁的另一个人。 那一直拿着镜子照个不停,满脸涂抹胭脂水粉的仙君——金来香。 千墨离毫不犹豫地上前对金来香跪下:“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金来香看着眼前喊着要拜他为师的十五岁少年,眼里尽是对他的仰慕崇拜,默默放下了镜子,叹息一句:“唉,果然貌美的人,出门都能捡到个徒弟。” 千墨离差点膝盖一滑,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千墨离成功地拜入金来香门下,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改变了选择,千墨离的确逃过了被白颜画虐待折磨的剧情走向。 坏消息是,他的这个新师尊,有点不靠谱。 * 魔尊千墨离:重生后设计复仇,坏得坦荡,时而阴阳怪气时而乖巧温顺,逆天改命,斩尽仇人,成就美满人生剧情。 而他的师尊金来香:(正在输入晋江师尊账号)哎,我密码是啥来着? 食用指南* 顽劣狂狷恶人魔尊攻x脑回路清奇神经质自恋不靠谱师尊受(实则很宠徒弟) 又名一生都在渴望爱的人x能给你好多好多爱的人 千墨离(攻)x金来香(受) 1.小攻前世阴冷狠毒,即使重生性格也不变,对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只会狠狠报复,手段残忍狠厉,所以不要指望小攻会是个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根正苗红好青年【雾】 2.1v1,双洁,双箭头双向救赎 3.新人第一篇文,主练笔和写故事,十分建议养肥(高亮)求支持^_^ 视角:主攻主角:千墨离金来香配角:其他 标签:年下仙侠修真重生复仇虐渣 第1章 重生魔尊 魔尊千墨离,此人最不信的便是命,可他这一生却偏偏被命运捉弄。 譬如他少年踏入修真界时,他便立志要做一方斩妖除魔的大侠,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最后,他却成为了祸害修真界的魔头,被众门派骂众门派杀。 譬如他只要这天地间能有夜眠栖身的七尺之地,八珍玉食仅取日食三餐,家人伴身边,到最后,天底下却无他容身之处,身边人皆离他而去。 譬如他本想等明日天朗气清、春暖花开时,去街上面馆吃一吃新出的羊肉挂面,结果第二天,他就死了。 千墨离的死,从他降生在这人间的一刻,便开始被人惦记。 世间鲜有人知,这魔界魔尊,竟不是个人类,而是一个法器,还是一颗拥有无穷力量的邪珠——万劫珠。 众宗门告诉他:“你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法器,你必须献祭自己修补邪界,这是你的归宿,亦是你的责任。” 千墨离微微一笑,道:“去你娘的。” 正道之士皆骂他是一个破铜烂铁铸成的法器、一颗珠子竟还妄想有生命,自私自利,枉送天下人性命,成为千古罪人!何不乖乖回到阵法,变回法器,说不定还能成为个大英雄。 千墨离仍是微微一笑,道:“我不要。” 众人气结,暗中使尽各种手段要逼千墨离自杀献祭,逼他去死,舍弃肉身回归真身。 可这样的计谋却始终不得逞,反而让千墨离愈挫愈勇,愈来愈疯狂,谁要阻碍他活他便杀谁。 无论什么道德仁义,什么苍生性命,什么归宿命运,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就是要活,不仅活,还要像个人活。 千墨离一路杀到了魔尊的位置,统治魔界,将所有魔修收归麾下,俯首称臣,把之前害他的人都以酷刑折磨致死,一连屠及半个宗门,血染大地,整整七天,修真界都陷入阴森恐慌中。 修真界被这位新出世的魔尊搅得天翻地覆,苦不堪言,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战争与厮杀。 最终众人无可忍耐,决定所有门派一齐在荒义崖铲除了魔尊千墨离。 千墨离死在了万千剑刃之下,灰飞烟灭,化为天地灵气消散无踪,一番腥风血雨的人间才终于落下帷幕。 然而千墨离死前的声音仍回荡在每个人耳畔边,令之惶恐不安。 “你们最好将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若我的肉身还留在这世间一寸,魂魄残留一缕,必会回来与你们算清血债!” … 村庄河流旁,一个身形单薄的十五岁少年蜷缩身体躺于此,露出的皮肤青紫淤血可见,突然那少年面容扭曲狰狞,身体颤抖不已,一瞬间痛叫出声。 “啊!!——” 千墨离刹那惊醒,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脑子剧烈疼痛,未反应过来后背突然被人用力踹了一脚,整个身子摔倒在地。 第2章 “叫什么叫,死爹吗你!” “我就说这小子是在装死!” 吵杂骂咧声在千墨离耳边响起,千墨离抬起眼想看看是怎么个情况,余光瞥见一只脚朝他头踹过来,头一歪轻而易举躲开。 那踢腿的人明显愣了愣,瞬即暴怒,又是一脚过去。 千墨离眼神一厉,抬掌直接断了那条狗腿,然而手竟是招架不住,身体再次被踢倒,心里一惊。 自己身体为何这么虚弱,且竟然感受不到体内一点力量?! 头顶上传来阵阵蔑笑声:“行了,今天就教训到这,试炼即将开始我们赶紧回去准备,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百魁仙秀,听人说祝音门的仙尊可是会来此选徒弟呢!” 千墨离脑袋砸在地上,嗡嗡震疼,只听得“百魁仙秀”四字,下意识心道:百魁仙秀不是几百多年前的事了吗。 那群人脚步声渐渐远离,千墨离从地上坐起,脑袋仍是阵痛不已,意识仿佛在某个地方沉睡了许久,又再次苏醒过来,等他用手拍了拍太阳穴,疼痛减缓不少,这才抬眼看着周围一切。 这地方莫名的熟悉,似乎是自己从小生活的村子,目光顺着手臂看向全身,这具身体单薄瘦弱,还是少年身形。 忽然草丛响起声音,千墨离立即防备警惕,眼里露出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五岁少年身上的寒冷。 一只兔子窜出草丛。 “兔子?怎么会有兔子?” 话声一落,霎时荒义崖大战记忆全部拥入脑里,最后停留在万千刀剑穿透身子的那一刻。 千墨离记起来了,自己不是被众门派围攻杀死在了荒义崖吗,怎么还活着,起身走到河边蹲下,望着水面容貌,瞳孔一颤。 这张脸,分明是十五岁的自己。 他竟然没有死,反而变成十五岁的模样,还回到了故乡,刚刚那群人,好像是他十五岁时拜入的同门师兄弟。 千墨离凝眉忖度,望着这一切,随即一笑:“原来是恶赦幻境。” 恶赦幻境会构造出跟困镜者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幻象,里面甚至会出现熟悉的人和事物,做着跟之前完全相同的事。 看这样子,这幻境构造的应该是自己十五岁的世界,走出幻境轻而易举,只是现在自己体内没有一点力量,无法破解。 千墨离盘腿坐下,嗤笑心想:呵,难道那群老东西将我的功力全部吸尽,就以为能永远把我困在这里吗。他可不会因此妥协而献祭。 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千!小千!!” 千墨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着一个妇女正挥手急匆匆跑来,待看清那妇女模样,刹那熟悉亲切感划过心尖,那竟是从小到大一直照顾她的珍大娘。 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震惊诧异,珍大娘的出现,恰恰证明了他所处在的世界并非是幻境。 无论是再厉害的幻境,在虚构的幻象里,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事物:死去的人。 这幻境虚构的是他十五岁的世界,珍大娘在他十五岁时就被强盗杀死,他是不可能再看到珍大娘。 千墨离看着珍大娘奔来握住他的肩膀,上下细看,最后将他拥入怀里。 “你快回家看你爷爷吧,你再不回来他要担心死你!” 千墨离还未从发生的这一切奇怪之事缓过来,听到爷爷,震惊道:“什么?爷爷…爷爷他不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多亏你昨天辛辛苦苦爬了几座山去请来大夫,今天我喂你爷爷吃下药,总算是熬过来了,但大夫说——” 千墨离不等珍大娘说完,立刻点轻功飞起,脚重重往地上一坠,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可还只是十五岁,一点修为功力都没有,只好跑着去,一路上脑子盘算醒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一切。 自己十五岁的模样,以前的同门师兄弟,死去的珍大娘,还有家里的爷爷,所有事情交织在一起,千墨离总算明白了,他不是处在幻境,他这是重生了! 一间熟悉的草屋出现在眼前,千墨离跑进院子一把推开门,发黑的墙壁和简单寥少的桌椅橱柜印入眼帘,窗户下摆着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 千墨离怔怔看着这些景物,脚步沉重,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再次回到从小到大的家,看到死去多年的唯一亲人面旁,蓦地眼眶红了。 “爷…爷爷…” 塌上老人睁开眼,抬起枯木手指向他招手,千墨离走来蹲下,双手握住那皮包骨的温暖手掌,抵在额上无声流下了眼泪。 他这才真正感受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一切都没有变,爷爷还未去世,自己还没有拜师踏入修真界,还没有被众门派追杀讨伐,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爷爷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直有心拜入仙门,修炼法术,只是牵挂着我,始终不肯拜师随他们离开,百魁仙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山上修炼的人都已经下来招募弟子了。” 千墨离听到百魁仙秀,这才明白自己重生的时间,刚好是在他即将拜白颜画为师、踏入修真界的那一天,而白颜画今天便会来到村庄上的鹤林府邸招募弟子。 白颜画是千墨离上一世的师尊,为人高傲清冷,性子淡漠,同时还是修真界万人敬仰的仙尊,能成为仙尊的弟子,修炼之路定是前途无量,无不受人羡慕。 第3章 当时十五岁的千墨离的确是这么想,可他没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白颜画收他为徒并非是真的因为他赢下第一名,而是因为他是邪珠,体内天生拥有一股强大的邪力——阴天血力。 此力量一直受人垂涎觊觎,白颜画将他长期囚禁监视起来,对他百般欺辱加以控制,最后夺取阴天血力,还残忍地挖去金丹,一掌打入无底崖。 千墨离想即,杀意涌现,既然他重生了,那么他定要改变上一世发生的悲剧,叫那些害他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次试炼招募如果再次被白颜画选中,拜其为师,必定会重蹈覆辙。 但他又必须得借此招募机会,拜师进入祝音门修炼,否则以他现在十五岁身体一点修为能力都没有,谈何报仇。 如果能选择拜其他人为师…… 千墨离的思绪忽然被爷爷声音拉回,见爷爷抬起手从枕头下掏着什么,俯身轻声道:“怎么了爷爷?” 那手颤抖地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叠得整齐的破布,慢慢打开,一个护身符显现在眼前。 千墨离心尖一颤,他记得这个护身符,是爷爷留给他在这世上唯一念想的东西。 这护身符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符纸,根本没有法力,也不能驱邪,但千墨离直到魂飞魄散时仍一直戴在身上。 千墨离低下头,让爷爷为他戴在脖子上。 爷爷握住千墨离的手,似安下了一颗定心丸:“有它在,以后你去哪我都放心了,之前不同意你修炼,是因为在你七岁时有一个仙人曾来告诉我,你命中犯煞,是及其凶险之命,如果修炼,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啊。” 千墨离闻言,心里苦笑一声,那位仙人,算得还真是准啊。 “仙人告诉我,最好让你一辈子当个普通人,才能平平安安过一世。”爷爷继续道,“但我见你一直渴望进到仙门世家修炼,后来想了想,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啊,爷爷是个将死之人,已经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若真想去,就走吧。” 话声落,爷爷长长叹出一口气,好像刚刚那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只阖目歇在榻上。 千墨离看着爷爷的面容,已是病入膏肓,幽幽悬吊着一口气,握着爷爷的手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坐着,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爷爷脉搏的跳动。 虽然重生能再一次看到死去的亲人,但同时也要再看着亲人死在自己眼前。 千墨离陪着爷爷好一会,才起身离开,推开门见珍大娘站在篱笆外等着他,走来拿出铜钱,托珍大娘为爷爷买个好的棺材,七日后安葬,他现在得前往鹤林府邸参加试炼,恐怕不能再回来了。 珍大娘推去铜钱,心酸地看着眼前瘦弱少年。 虽说是已到十五岁,然而千墨离常年受贫饿之苦,身形瘦小,风一吹,凌乱马尾飘扬,发丝吹到脸上,更见脸颊消瘦,但也更显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已可窥日后佳容。 千墨离没有再说什么,颔首道:“谢谢你,珍大娘。”转身之际,手指残影一闪,铜钱已尽数在珍大娘腰带里。 他并不急着去往鹤林府邸,而是往另一条小路走,去解决日后杀害珍大娘的那伙强盗。 千墨离坐在树上,腿悠闲晃着,双眼微眯紧盯远处渐渐走来的一伙强盗,他已在周围布下阵法,虽然只有微不足道地法术,但杀掉一个凡人绰绰有余。 很快,林深响起惨叫,千墨离看着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心满意足地跳下树,解决了这一危机,珍大娘应该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她的余生了。 正往小路走去前往鹤林府邸,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冷灵的声音:“这位小公子,敢问这条路可是通往鹤林府邸?” 千墨离脚步一顿,这声音,正是他上一世师尊,白颜画。 作者有话要说: 因本文重修过一遍,所以评论会和章节对不上,比如评论是在说25章内容,但这内容修过后在36章去了,所以会出现“文不对题”。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多多评论。>_<,新人作者求鼓励求评论求收藏求营养液求霸王票(厚脸皮),感谢您的喜欢orz 第2章 狼狈相遇 千墨离回过头,面前站着一长身修美、鹤骨松姿的白衣男子,手执一白扇,合起端在胸间,面容白皙,美如冠玉,瞳孔琥珀冷淡,正凝视着他,唇薄而眼梢长,傲冷清质。 千墨离侧过身,指着前方一言不发,藏在碎发下的眼睛厌恶斜睨白颜画。 白颜画抬头看去,道:“多谢。”走过千墨离身边,眼珠一低,盯着千墨离的脸看。 那眼神,充满了阴冷诡异,如同看一只剥了皮的兔子,令人毛骨悚然,白颜画站的地方刚好又遮住头上太阳,一层阴影在他脸上投了下来,不寒而栗。 只一瞬,目光移开,白颜画离去。 千墨离镇定自若站着,面不改容,盯着那人背影。 果然白颜画从一开始见到他,就盯上他了。 千墨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白颜画是有心要收他为徒,无论他在试炼中是否拿下第一名,只要白颜画一开口指名他收他为徒,那么自己又得拜入白颜画门下,重蹈覆辙。 必须得赶在白颜画之前拜另一个人为师。 他忽然记起跟白颜画一同来到鹤林府邸的,还有一个人。 第4章 若是拜那人为师的话,自己便可顺理成章地进到祝音门,但是,他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已过去几百年,期间经历太多事,关于十五岁的事千墨离记不太清,他实在想不起来那人的名字,脑子只模模糊糊出现那人的身影。 千墨离走到鹤林府邸,凭着记忆来到自己住所,空地上堆着许多柴火,旁边放着几口水缸,中间一扇小门便是他的屋子,这一方小天地就是他从小到大修炼的地方。 千墨离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一把木剑,走来取下放在掌心端详,木剑已有许多凹陷缺口和断裂痕。 那时候十五岁少年的千墨离,羽翼未丰但有青云之志,每日起早贪黑,刻苦修炼,欲借试炼之试一举飞天,从此踏入仙门世家,铲除魔教匡扶正义。 却未曾想到,日后自己竟落得个满修真界人人喊打、人人讨伐的下场。 千墨离想到这,笑出了声,道:“好一个魔头。” 抬手将木剑挂好,察觉身后一把剑飞来,千墨离微一偏头,那剑砸在墙上咣当一声掉落,而木剑也被稳稳挂好。 眼一瞥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见得一盛势凌人的师兄站在面前,很快认出,这不就是刚刚打他的那群人中为首的人吗。 那师兄抱臂扬眉看着千墨离,道:“不好意思啊师弟,练剑不小心手滑,把剑丢到你这了,帮我把剑捡起来呗。” 千墨离看着地上那三寸无鞘的锋利剑,是真手滑还是打算一剑捅了他的脑袋,不言而喻,微笑道:“没关系,毕竟我知道师兄生来就是没长眼睛的呢。” 那人脸色骤然一沉,显然是没想到千墨离今天竟然敢跟他顶嘴,莫不成以为自己会被仙尊选中,从此飞黄腾达敢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便偷偷把手放到背后,准备暗中操剑斩向千墨离。 千墨离仍是微笑,早把那师兄的小动作和小心思看破,脚下一动,剑光迅闪,长剑直直插进那人脖子,鲜血淋漓。 那师兄面色惊骇惨白,眼球瞬间睁大,他没有料到千墨离竟会下杀手,更没有想到这剑速度之快,完全没有一点反应的时间。 千墨离欣赏看着师兄表情,走来把手搭在那人肩上,低声道:“这一剑,可比不得你几年来的欺辱打骂,真是便宜你了。”语毕轻轻一堆,尸体轰然倒下。 将剑从那师兄脖子上拔出,甩去剑上鲜血,摸上剑锋,指尖一弹,发出“嗡——”的铮鸣声。 “次品。不过用来对付试炼足矣。”千墨离轻快说道,刚想转身离去,赫然对上远处一个吓得发抖的小师弟视线。 眼睛一眯,黑靴踩过淌一地的鲜血,提剑向那小师弟走来,那人完全怔在原地,张嘴瞠目看着那张似桃花笑的面孔朝他逼近。 千墨离停在那人面前,剑锋平转指向地面,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我…我是个瞎子…天生有眼疾…” 千墨离点了点头,从那人身边走过,忽然又折回来道:“噢对了,你是住在村口那几棵杨柳树旁边是吧?”语毕笑了笑,便扛剑走了。 很快,鹤林府邸便因突然死了弟子而引起一阵喧哗,而罪魁祸首正躺在树上悠哉悠哉地吃着从藏宝阁里偷来的灵丹。 千墨离摇了摇手上葫芦,听着里面丹药碰撞声,挑眉道:“我说呢,味道怎么这么难吃,原来是个中级品,还好意思当作宝贝藏在楼阁。” 语毕丢掉葫芦,打坐运气将丹药灵力尽数吸收,不一会儿便觉身体轻快、经脉畅通,跳下树正打算回府邸。 忽然空中划过一道剑光,紧接传来一个人的喊叫声。 千墨离抬头望着那束剑光,上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摇摇晃晃向他这里驶疾飞来,待看清楚,才知原来是一个人正在御剑飞行,只懒懒看了一眼,低下头仍继续走着。 突然听到那人喊道:“快快快——快躲开!!” “嗯?” 千墨离刚一抬眼,突然看到一张面孔朝他逼近,迅速闪身躲开,然而已经晚了,他整个人跟那天上突然掉下来的人撞在了一起,脸贴着脸,直接砸在身后大树,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躺在千墨离身上的那人也没了动静。 鸟群惊飞,卷起尘土,树叶哗然作响,二人双双昏厥在树下。 千墨离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跟他的师尊金来香,就这样狼狈般地相遇了。 不知过了多久,千墨离才慢慢转醒过来,脑袋疼痛不已,迷迷糊糊,抬手想要将身上重物推开,却突然摸到一个人的腰,诧然惊醒,低头一看,一个金衣男子正趴在他身上,一头波浪卷长乌发散开。 千墨离倏忽想起,这一头波浪卷长发,似乎谁有过…… 忽然身上男子动了动,悠悠醒来,抬头与他对上了视线,一张扑着胭脂水粉的白皙面庞出现在眼前,桃腮擦红云,唇间浅匀口脂,左眼眸下一颗泪痣熠熠生辉。 千墨离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面孔,彻底想起来了,原来跟着白颜画一同来到鹤林府邸的那个人,是祝音门的仙君,金来香。 金来香,千墨离对此人的印象便是有着一头波浪卷发,跟其他人顺滑直平的发丝不同,且他第一次见着这么长的头发,一直长到脚踝,远远望去就像铺着一层海藻。 因此向来对他人不怎么在意的千墨离,在看到金来香第一眼时就记住了他。 第5章 只是金来香这人,行为举止有些怪异,还有点神经质,脑子似乎有点大病,据说还很自恋。 但二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就连千墨离日后成为了魔尊,祝音门全门上下弟子共同讨伐他时,金来香作为一个祝音门的仙君也未见到他出战。 千墨离上一世并没有来到后山,自然没有与从天上掉下来的金来香相遇,如今竟意外地相遇了,自己何不拜金来香为师? 看到金来香醒来,知道这正是一个跟金来香接触的好机会,最好让金来香记住他,赚得金来香好感,到时再请求他收自己为徒,便可顺理成章躲过拜白颜画为师的结局,又能进入祝音门。 千墨离很快进入十五岁少年身份状态,有些惊慌地看着金来香,道:“你…你没事吧?” 金来香凝眉敛唇,表情有些痛苦,道:“嘶——我的腰,我的腰。” 千墨离关怀问道:“你的腰怎么了?” “我的腰那里。” 千墨离手按上金来香的腰,立马听得金来香叫道:“对对,就是那里。” “你受伤了?”千墨离摸了摸,摸到腰带那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 金来香道:“就是那个,拿出来。” 千墨离不解蹙眉,拿出来发现是一面镜子,疑道:“镜子?” 金来香见了欢笑:“我的宝贝,麻烦把镜子立起来,让我照照。” “……” 千墨离照做,把镜子搁在自己胸前,金来香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左摆头右摆头,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虽然摔的姿势很狼狈,但至少头型没有乱。” “…既然没受伤,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 金来香看了千墨离一眼,双手撑地,支起上半身:“出来吧。” 千墨离眉头跳了跳,看着金来香上半身支起,下半身瘫在地的姿势,道:“你这是…” “腿没有知觉了。” 千墨离一听,知机会来了,立马上前扶起金来香:“你的腿受伤了吗?正好我懂点医术,可以帮你看看。” “啊不是,只是腿麻了。” 千墨离拳头瞬间握在一起,但仍是保持少年口吻:“你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怎么可能没有受伤,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 语毕扶金来香坐着,一头卷发在地上散落开来,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拿着镜子左照右照整理妆容,忽而放下镜子转头对他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千墨离,只是鹤林府邸一个小小的弟子罢了。” “千墨离?”金来香歪头道,“你的姓很独特啊,一般人很少有这个姓。墨离,或许你娘给你取这个名是不想与你分离。” 千墨离微笑道:“我生来就是个孤儿,没有爹娘,是爷爷把我捡回来一直抚养我长大,只可惜他现在也走了。” 金来香闻言,仰天叹息一声:“节哀顺变。不过,你是鹤林府邸的人,应该修过一些功法吧。” 千墨离颔首,道:“我听人说,祝音门的白仙尊来到了这里,正是要在试炼中选择一名弟子收为徒弟。”末了又叹息一声,“唉,像我这种天资平平、功力不高的人,恐怕很难进入祝音门修炼,若是能拜得一个师父,跟着他修行就好了,只是不懂有没有人愿意收我呢。” 千墨离假装垂头丧气,眼神却偷瞄金来香的反应,金来香仍是仰望着天,道:“放心,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能进入修真界。” “噢?为何这么说?”千墨离很快摆出少年的激动期待之情。 金来香道:“身世不惨的人,是混不了修真界的,你父母双亡,又是孤儿,又被人捡到收养,简直就是修真界的标配,一定能进去的。” 千墨离:“……”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金来香道:“你看我,身世极惨,结果呢,混上了一个仙君的位置,可想而知,那些功力极高者,受到的苦难必定比我们还要更多,像你这么惨的人,也一定能在修真界好好活下去的。” 千墨离无视金来香一副鼓励、看好自己的眼神,赶紧把话题转开:“你的腿没有了知觉,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让我帮你看看吧。” 金来香忙道:“等会,今天出门有点急,忘记剃腿毛了,你这么直接撩开看,很不美观啊。” 千墨离的手几乎可见地抖了一下,很快又抬头微笑道:“治伤要紧。” 见得撩开裤腿那小腿光滑白皙,但千墨离一心只想着赶紧检查伤势,忽然听到头上传来声音:“咦,看来我的腿还挺白嫩的嘛。” 千墨离眼皮一跳,他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了,但又不得不继续演着关怀的模样,仍是抿唇笑道:“幸好没有受伤。” 突然鹤林府邸传来敲钟声,千墨离才恍然记起还有半个时辰便是试炼,本想跑到山上吃吃灵丹补一补功力,没想到竟跟金来香撞上昏了许久。 “你是要回去参加试炼吧,正好我也要去鹤林府邸,一起同行吧。”金来香站起,三千发丝长及脚踝,拍去金衣白纱上的尘土便拉着千墨离奔走。 眼见要赶不上,千墨离欲使轻功,突然两肋被人抱住,直接被金来香提起跑着,顿时脸色一黑,敛唇闭口,再也不想说一句话,他,一个堂堂魔尊,竟然要被人以抱小孩的姿势跑。 正想着突然听到金来香啊的一声惨叫,随即眼前景象天旋地转,两人重重摔到在地上。 第6章 金来香叫道:“我的头发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千墨离起身发现金来香的卷发缠在了一个倒挂树枝上的刺荆条,二人也正是被那刺荆条牵扯给绊倒,上前拨开发丝,却发现越动那荆条跟发丝缠绕得越紧,想直接一剑割断头发,立马被金来香阻止。 “别割,我特地留了这么长的头发,很珍贵的。” “…你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 “你不觉得,留着一头长卷发,很好看吗?” 千墨离看了一眼那敷香粉抹胭脂的面容,不想说话,但知金来香此人甚为自恋,顺着夸奖一番或许还能赢得他的好感,真诚道:“好不好看还得看长在什么人身上,你留着,就很好看。” 金来香再次照了照镜子,点头道:“嗯,我也觉得我很好看。” 鹤林府邸的钟声又敲响了一遍,试炼还有三分钟开始,然而金来香的头发跟刺荆条仍是纠缠不清,甚至还越缠越多。 金来香走来抱住树,道:“这刺荆条挂在了树上,要不我直接连根拔起这颗树,抱着树跟你去府邸。” “为什么不直接把荆条给砍了?” “可是,就算砍了荆条,我的头发还缠绕在上面,要不,你别管我了,先去参加试炼要紧。” 千墨离眼皮一抬,如果我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你怎么还肯收我为徒,忙道:“这怎么行,你有了麻烦,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你去试炼,这不是我的作风。” 只要把金来香留在身边,不信拿不下他,且只要千墨离想,随时有一千种方式留下金来香。 千墨离想着,对试练并不怎么着急,因此一耐下心来,反倒很快就把卷发从刺荆条中剥分出来,又趁金来香不注意,想偷偷用荆条上的小刺割伤自己的手,以此彰显自己多么认真努力,赚得一波金来香怜惜的好感。 然而金来香却先一步对他说道:“你小心些,这上面的刺很尖利,别割伤了手。” 千墨离抬眸,看到金来香对他一笑,颇有长辈的关怀。 你这么一说,那我可就更要割了。 “嘶啊——”千墨离倒抽一口气,捂着流血的手指。 金来香忙问:“是不是被刺扎到了?” 千墨离见金来香弯下腰要看他伤势,忙把手别到背后:“没事,小伤而且,你的头发拿出来就好。” 金来香见眼前少年的笑容和眼里露出的纯粹,自己撞晕了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关心帮助他,大气不失风度,一把抓住千墨离的肩膀,道:“站稳了。”语毕捏了疾速令口诀,脚下顿时生风,只一会便到了府邸。 千墨离道:“多谢仙人,不知仙人的姓名是?” 金来香两手搭在千墨离肩膀上,眼眸下的泪痣衬得眉眼神清秀灵,微蹲下含笑道:“祝音门的仙君,金来香。记住我的名字。”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离去的背影,心道在金来香面前应该表现得差不多了,便赶到试炼场地。 第3章 破土重出 小广场上站着一百多个弟子,台上站着三人,中间为府主,左边是白颜画,只轻轻挥扇,一手负在身后,眼眸半阖俯视众人,气场冷强让人不敢靠近。 右边是一手拿镜子,衣着金缕白纱,头配明光珠宝,长卷青丝铺于身的清隽疏朗的男子,气质秀美,光彩照人,灵动似神仙,正是金来香。 只是金来香一直对着镜子照个不停。 千墨离不禁多看了金来香几眼。 府主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祝音门的白仙尊和金仙君来此寒府,是要在这次试炼中选出优异弟子进入祝音门修炼,无论是否拿下第一,只要表现优异都能被二位仙者挑中,甚至还能成为门下之徒。”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振奋激动,祝音门可是在十大门派里排名前三的宗门,其地位显赫,名望之高,更是能人辈出有名的仙门世家,进入了祝音门便等于一只脚跨入了仙界,无不令修炼者向往。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众人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然而很快,原先兴跃激动的面庞纷纷转成惊恐担忧。 白颜画打开一黑体方盒,一道光芒跃出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那物慢慢站起,众人看清后发现竟是一个四肢长条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几乎超过屋顶,全身由一节节木头搭建,外罩铁皮,眼眶空洞黑漆,震撼惊怖,巨大压迫感笼罩众人头顶,不禁让人头皮发麻,生出恐惧。 “这、这是什么啊!”一人惊叫出,很快带起一阵喧腾。 白颜画开口道:“能让它失去活动者,便可进入祝音门。”很快又冷声道,“试炼中失去性命者,祝音门一概不负责。” 此语一出,众人皆敛声屏气,面面相觑,这才真正意识到此次试炼非同寻常,若想要踏入仙门世家修炼,那可是要流血甚至要付出性命。 千墨离望着那“人形”巨大之物,一眼认出,这东西名为“骨架铁人”,看着大,其实徒有其表,不过是由一个法器支撑着破铜烂铁而成,脑顶就是那法器藏匿处,只要破坏了那法器,供应不了力量,其他部位自然一崩而散。 白颜画一挥手,骨架铁人开始动了起来,脚一踏地面震摇,长条双手横扫众人,带起疾风如钢板割裂,未躲过者身上已见血痕,躲过者不免开始喘气。 第7章 那骨架铁人全身罩了一层铁皮,坚不可摧,各种攻击打在身上也只听得叮叮当当响声,不见一点破损,身体各处随着扭转不断攻击迎来的弟子,竟比真正的人还要灵活。 众人被骨架铁人摔在地上,接着又继续不断攻击,谁都想快点制服铁人,又怕被其他人抢先一步,一下乱了方阵,注意力分散,久久不能攻其要害。 千墨离平静地站在远处,并不急着去攻击,而是望向金来香。 他必须得在这次试炼让金来香看到他,且赢下第一名,否则即使在后山与金来香有过一面之缘,金来香也不一定会收他为徒。 然而,金来香一直在照着镜子,愣是不看底下一眼。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将那耳边发丝拨来拨去拨个没完没了,忍不住暗想:这金来香来这是干什么的? 相反站在一旁的白颜画负手持扇,举止清雅,风采傲骨,冷瞳眸子目视下方弟子,细细考察每个人的能力和资格。 也正是如此,上一世的千墨离才被“骗”到,以为拜了白仙尊为师便能学到一身本领,有所成就,却没料到这一选择害了他一辈子。 千墨离这般想着,瞄着那金衣,忽然觉得那一头卷发和那一脸胭脂也越看越顺眼。 骨架铁人快速旋转,把跳到它身上的人尽数摔飞,一时间哀嚎惨叫,整片广场陷入混乱。 金来香这才有了反应,放下镜子。 千墨离见此,知时机来临,立马跳起,踩着坠落者的肩膀跳到骨架铁人肩膀上,动作迅速,指尖在剑锋划破流出血,以血代墨在剑上写出一连串字文。 默诵诀词,勾起剑刃瞬间弹起,铛的一声,空气刹那撕裂,嗡嗡耳鸣划过耳内,竟一霎那震开骨架铁人的手掌,众人大呼。 千墨离跳起接近头顶时,骨架铁人的手臂突然形变弯曲,甚至延伸变长,如同一根铁锁链飞砸向他。 他身形一闪,敏锐躲过掌臂,借着不断延伸扭动的手臂跳到另一边手臂,在骨架铁人周身前后快速躲跳,很快就将骨架铁人的两臂缠绕在一起,最后纵身跃上头顶,毫不犹豫一剑插下,只听得咔嚓一声,骨架铁人瞬间失去活动。 众人惊愣,短短时间竟就制服了骨架铁人,有一些已然跳上去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千墨离赢下这场试炼。 那庞然大物蓦然颤颤巍巍,千墨离站在上面不免身形摇晃,到底重生后还只是个十五岁少年,制服这玩意几乎耗尽他的体力。 骨架铁人顷刻一崩而溃,千墨离直接从高处坠落而下,众人惊叫。 千墨离准备稳住身形,突然被揽进一个温暖怀里,鼻间溢满香气,微微一愣,眼睛看到那飘扬的卷发,顿悟过来原来是金来香接住了自己。 思绪灵机一闪,这岂不正是一个拜师的好机会。 到时一落地,自己立马跪下拜金来香为师,主动请求金来香收他为徒,若是白颜画出来阻止,自己坚持选择金来香,表明心有所选,白颜画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强收他到门下,也便可顺利改变这一结局。 关键就在于,金来香肯不肯收他为徒,千墨离抬头看向金来香,自己日后的命运走向可全都要看金来香今日这一抉择了。 千墨离脑子快速想好所以对策,就等着落地拜师,然而二人在空中旋转了许久,仍是久久不落地。 “……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吗,不用再转了。” 金来香揽住千墨离,身子慢慢旋转,金衣仙袂,青丝飘浮,道:“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很有意境吗,而且,下面那些人都在看着我们哎。” “为什么都在看着我们你心里不清楚吗?”千墨离示意是因为金来香抱着他在这半空中慢慢旋转的奇异姿势。 但金来香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道:“大家都爱看美人,我已经习惯被众人注视着了。” 千墨离眉头一跳,见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但并不太高,翻身跳下地,脚尖一落地,立马在金来香脚边跪下抱拳道:“多谢金仙君出手相救,弟子——” “等会,头发有点乱,理一下。” 金来香一边照镜子一边把乱了的一缕卷发拨到耳后,硬生生把千墨离想好的话噎进了喉咙里。 千墨离见已有些人围上来,府主、白颜画似乎准备开口要说什么,赶紧道:“弟子愿——” “对了,你拿下了试炼第一名,可以进入祝音门修炼,成为祝音门的弟子。”金来香忽然放下镜子,对半跪在他脚边的千墨离说道,“我看中你了,做我的徒弟吧,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话声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金来香和千墨离。 千墨离一怔,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发展,正当他要开口拜见师尊时,突然人群中传来喊声:“凭什么杀人者也能成为名门正派弟子!” 一个弟子走出来,指着千墨离义愤填膺道:“他可是杀了卢麟师兄的凶手!” 此语一出引起众人震惊,卢麟师兄是这鹤林府邸杰出弟子,实力强横,府邸中无一人是他对手,众人皆认为他必定在此次试炼中赢下第一,进入祝音门。 可没成想竟在试炼前一个时辰被人残忍杀害,死了。 “嗯?”千墨离视线转向那弟子,却是疑惑道,“这是谁?我何曾杀过人了?” 第8章 “你、你杀死了卢麟师兄还有人脸来问别人是谁?!千墨离你别想狡辩,那尸体就躺在你屋檐下!” 千墨离这才想起来,卢麟这名字就是他不久前杀死的那位欺凌他的师兄。 一生的时间里,一个魔尊的十五岁实在是微不足道,自然十五岁遇到的人他也不记得名字,更何况是些无名小辈,且他只记人丑陋面孔不记畜生姓名。 因此千墨离听到别人指责他杀人,只淡淡应了一声:“哦,想起来了。” 那弟子没成想千墨离如此平静地就承认杀了人,一下愣住,旋即气急败坏道:“你竟敢杀了人还如此嚣张,毫无愧疚懊悔之心,简直丧尽天良!” 千墨离觉得好笑,讽道:“那你还要我什么反应?莫不成要我对着尸体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还是对着尸体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此起彼伏,要多畅快有多畅快,周围之人都被其笑得头皮发麻。 刹那间,广场上的人都惊愕地望向千墨离,静静不语,唯有千墨离的笑还在传荡。 千墨离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笑声渐渐停止,看着围观群众皆倒吸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眼里好似在说:疯子。 他这才恍然想起,他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在外人眼里无知懵懂的少年,可不再是那万魔俯首、一手遮天的魔尊。 千墨离只是回到十五岁身体,不是回到十五岁状态,因此行事作风仍是那般乖戾狂傲,疯然古怪,别人骂他便毫不留情还回去,甚至还不忘带个嘲讽。 这本无所谓,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金来香面前展露这恶劣的一面。 好不容易金来香主动开口收他为徒,若见了他这般,会不会突然改主意? 第4章 新的师尊 千墨离故作镇定,偷偷瞥了一眼金来香,金来香没有什么表情,而是目视着面前那群人。 既然金来香没有说什么,那么他也不必上赶着认错。 千墨离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金来香身侧。 那人见千墨离退了,乘势道:“这种冷血残酷的人根本没将同门之谊放在眼里,进了宗门修炼定也是一个欺师灭祖弑杀同门的恶魔!望仙尊、仙君明察!” 鸦群无声的众人渐渐议论纷纷。 那弟子抱拳痛哭道:“卢麟师兄本是好心去传授他剑法,他倒好,趁师兄不备用剑捅了他的脖子,手段狠毒,当场死亡。请仙尊、仙君、府主主持公道,惩戒凶手。这样的人,不配进入仙家!更不配成为仙君的徒弟!” 很快便有人附和道:“这种品行不端,杀人不偿命的弟子都能被选中,天理何在!就算成为宗门子弟,日后也是个祸害人间的魔头!” “望仙君能收回收千墨离为徒之言,剔除千墨离名额,废他功法,赶出鹤林府邸,给死去的卢麟师兄一个交代!!” 惩罚千墨离的声音越来越大,那站出来的弟子与附和之人皆使了个眼色,狡黠一笑。 他们本打算在此次试炼中抢下第一,期盼能被仙尊、仙君选中,哪成想竟被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千墨离夺得魁首,且之前他们无论怎么打骂千墨离,千墨离都不吭声还手,简直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一次试炼让他们丢尽颜面,不忍被千墨离压下,因此早就拉拢好一部分弟子,商量好话术,污蔑千墨离杀死卢麟师兄。 千墨离认出叫嚣最厉害的这几个人不就是他重生醒来那一群打他的人吗,他还没找他们算账,这些人倒来找他的麻烦了。 此处人多,白颜画又在上面盯着他,不好暗中出手杀了他们,若是不澄清,他拜金来香为师的计划可就真要泡汤了。 千墨离上前一步便欲开口,一只手出现搭在他肩膀,将他往后一拉,退到后面,那只手的主人则上前挡在他面前。 “这位小弟子,凡事都要讲个证据。” 千墨离看着将他护在他身后的金来香,不免微惊讶,而后他便看到金来香对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墨离,他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 金来香温暖的掌心揉抚千墨离的头,轻轻拍了拍,全然不知这一举动让千墨离心中掀起多少惊涛骇浪。 他堂堂魔尊,不知有多少人恐惧害怕,多少人诅咒唾骂,盼其去死,可竟然有朝一日会有人愿用这般亲昵温和的动作抚摸他的头。 久违的温暖让千墨离陌生又惶恐,一时错愕在原地。 那弟子显然没想到仙君竟然会帮千墨离说话,刹那不知所措,反应过来道:“卢麟师兄可是死在了千墨离屋子前,当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不是他杀死人还能有谁,而且千墨离手上握着的正是卢麟师兄的剑!” 千墨离见金来香看向他,忙装出一副受惊羊羔模样,道:“师兄的确来过我屋子传授我剑法,他见我只有一把木剑,特地把他的剑赠送与我前去试炼,后来我便离开了,之后事一概不知。况且若是我杀了卢麟师兄,我又何必还拿走他的剑,这不是特地把罪揽在自己身上吗。” 说着低头捂脸,突然嚎啕大哭,比刚刚那弟子哭得还要凄惨。 “卢麟师兄待我如长兄,对我极好,每日传授我剑法,我感恩他还来不及怎会下此狠手,得知他死我便抱着他生前愿望,努力赢下试炼第一,师兄在天有灵,你的愿望我实现了。”语毕更是语凄切切。 第9章 那弟子错愕,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知者听言没有不动容的,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卢麟师兄为人高傲,蛮横无理,总是欺负杂役弟子,这千墨离更是被欺凌得最狠的那一个,怎么可能像千墨离说的待他好。 那弟子一看便知千墨离在仙君面前装可怜,又急又气,想说什么被金来香抢先开口。 “你可看见是他杀了那人?” “这…这…”那弟子一时语噻,望了望身旁人,皆是无言,又不敢就这般认输,道,“还有一人可以作证,他可是从千墨离住所里回来,神情慌张害怕,定是看到千墨离杀人了!” 手指一指,指向人群里那小师弟,正是亲眼目睹千墨离杀人,又被千墨离说出其住所威胁着的那人。 千墨离从指缝间看向那小弟子,那小弟子刚好也在哆哆嗦嗦地望向他,随即他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藏伏在五指下,眼珠缭绕凝冷,诡异渗人。 小弟子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忙摇头哭道:“不是千墨离干的,不是千墨离干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弟子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怒瞪眼睛,已经有人察觉不对,纷纷指责那人何必嫁祸他人,我看啊他定是嫉妒了云云。 金来香道:“这件事就是你们鹤林府邸来查办了,与我们无关,况且现在千墨离是我祝音门弟子,若是再诬赖,真要问罪起来,一个也逃不了。” 府主忙下来赔罪,严厉斥责那弟子胡言乱语,那人见此情势只好灰溜溜钻进了人群。 金来香摆了摆手,不再纠察,回过头见千墨离还在呜呜啜泣,道:“已经没事了。” “多谢仙君为我解围。”千墨离放下手抱拳感谢,那脸上可是一点泪水都没有。 金来香:“还叫仙君?” 千墨离眸光微闪,迟疑了一会儿,做戏做全套,跪下道:“徒儿拜见师尊。” 金来香满意颔首,抚起千墨离,蹲下来理好千墨离衣领,弹去灰尘:“记住了,以后你是我徒儿,我是你师尊,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至此,千墨离便拥有了重生后的新师尊——金来香。 府主简单总结此次试炼,白颜画未收徒,只挑了几个不错的弟子进入祝音门修炼便先离去,没有被选上的一众弟子则灰心丧气地散开。 金来香道:“徒儿,去收拾行囊,随为师回家吧。” 千墨离听到回家这陌生的字眼,心里发笑,这天地竟然还有能称作他的家的地方吗,但还是应答着:“嗯,徒儿很快收拾回来。”说罢转身离去。 他可还得去收拾那一伙人呢。 那五个站出来说着千墨离杀人的弟子,也便是一开始围殴千墨离的弟子,没有一个被选上,因此正又恼又气地走回去。 一人嚼舌根道:“那千墨离一定是修炼了什么邪魔外道,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平时打他他连还手都不敢。” 旁边人一听,撇嘴冷笑:“你当他傻啊,他肯定是在试炼前吃了什么旁门左道的药,才会实力大增,放心吧,不出半年,他一定会被祝音门赶回来!” 另一人接过话头:“就是,等到祝音门将他赶出来,我们再好好教训他一顿,看他还敢嚣张。” “话说,卢麟师兄会不会真是被千墨离杀死的?” “呵呵,卢麟师兄是死于一招毙命,你不会真相信千墨离比卢麟师兄厉害?别再让我见到那小子,要不然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五人说话间已快走近自己住所,在走廊转个弯突然跟千墨离打了个照面。 千墨离靠门窗,转头微微一笑:“各位师兄好啊。”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露出鄙夷之色,这千墨离身形比他们瘦弱,个头还比他们矮,凭什么能在试炼拿下第一,还被仙君选中。 如今他竟还敢用这样欠揍的站姿和他们说话,简直是狂妄至极。 为首的男子冷哼一声,用鼻孔看向他:“臭小子,装腔作势,你还记不记得,上个月是谁打断你的腿?” 千墨离对着他们笑,看着那几个欺负弱者的家伙,道:“是哪位呀?” “是我!”为首男子怒吼一声。 千墨离旋身高抬一脚踹出去,砰的一声重响那人腹部如翻江倒海,吐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准备飞出两米远时,被千墨离勾住膝盖,往下一坠。 “额啊啊啊!” 那人狠狠摔跪在地板上,膝盖骨发出咔嚓一声响,硬生生碎裂,他来不及惨叫多久,千墨离一脚踢出,下巴瞬间脱臼,头撞到地上,登时满口流出鲜红粘稠的血液。 其余四人均吓得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开一步。 千墨离从腰间抽出匕首,一把揪起地上那人头发,锋利刀刃抵在脖颈,目光森寒:“你那么爱霸凌人,如果有一天被你霸凌的人奋起刀要杀你,你说,该不该手下留情呢?” 那人吓得脸上全是汗水,呜咽摇头:“饶…绕命…” 说完的下一秒,刀子捅进喉咙,血溅了千墨离一手。 千墨离恍然未觉,反而将沾血的匕首轻松拔出,甩了甩血迹,朝僵在原地的四人走了过去。 四人哆嗦着早就吓破了胆,哪里真经历过见血的场面,惊恐无助地看着千墨离。 “别过来,千、千墨离,求你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第10章 “对、对不起,以前是我们做错了事,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 “求你绕了我,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欺负同门!” 他们现在终于知道怕了,这世上有些人,惹不得,千万别招惹,一旦招惹,便是死亡之灾! 看着四人磕头求饶的模样,千墨离撩起袖子,看了眼满皮肤淤青紫痕的手臂,喃喃道:“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十五岁的自己遭遇了什么经历,但我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一定很痛苦。” 闻言,几人脸色唰地一变,想要站起来逃跑,千墨离却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匕首穿过一人肩胛骨,迅速拔出捅向另一个人胸膛。 “啊啊啊啊啊啊!” “呃——!” 惨叫声和断气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看着地上躺的五具尸体,千墨离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正准备悠哉悠哉往回走,忽然瞥见柱子后站着一个人。 他眯着眼,缓慢抬眸望去:“怎么,躲在那观察够了吗?” 那人颤巍巍地从柱子后走出来,眼角挂泪,一副受惊吓的神色。 竟然又被那小师弟撞见了杀人。 可真够倒霉的。 千墨离未开口,那小师弟率先竖起拇指叫道:“杀得好,杀得好!” “既然觉得杀得好,就过来清理尸体。”千墨离偏偏头,使唤道,这小师弟是个聪明人,正好少了麻烦事。 “我来帮忙,我来帮忙。”小师弟抹了把眼泪,跑到千墨离身侧,蹲下处理尸体。 千墨离斜倚着门框,淡漠地看了一眼他的动作,手脚还算利索,手背有被烟草烫过的泡痕,霎时明白过来。 那小师弟不知是被吓着想要撇清关系还是要自证自己绝对不会告密,一个劲道:“嗯嗯,肯定不是师兄弄的,是他们自个贪玩出去被强盗杀死的。千师兄赢下试炼第一那是必然的,不愧能被仙君选中成为其门下徒弟,千师兄以后必定前程似锦,一路向阳。” 千墨离嘴角扬起弧度:“前程似锦,一路向阳,那我可就多谢你的祝福呢。” 小师弟忙不迭点头:“那都是千师兄应得的,应得的,以千师兄的优秀能力,小弟认为…师兄可以有个更好的选择。” “噢?什么更好的选择?” 千墨离虽为魔尊,享万魔臣服千人跪拜,可却是已经许久没有人跟他聊天,他也好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话了。 因此看着这见他不再如见老虎害怕的少年对他喋喋不休的说话,千墨离不由感兴趣地接下话头。 “千师兄既然赢下了试炼第一,为何不选择拜白仙尊为师?我我我不是说金仙君不好的意思,只是论理来讲,白仙尊的资质修行都要比一个仙君的高,若是跟了他,前途更加广阔,而且白仙尊还是三圣尊者之一呢!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必定是最好的。” 小师弟一脸憧憬,颇为激动急切,越说越顺溜:“虽然都听人说白仙尊性格高傲清冷,不好接触,可是我刚刚见着,才明白为何傲了,那身姿分明就像个仙人,仙人当然是高高在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拍掌狂笑,眼泪都笑了出来,指着那名小师弟大笑不止,直不起腰,差点喘不过气。 那小师弟一脸呆滞,看着千墨离突然疯笑,不敢说一点话。 千墨离止了笑,眼底阴霾乍现,语气转寒:“白仙尊?那种狗东西不配为人师,因为他,我前半辈子受尽了痛苦折磨,高高在上?清冷仙人?真是恶心透了,上一世用水银灌他脑子皮肉分离倒真是便宜他了,既然你们这么崇敬他,那我可得让他变成一个万人踏万人踩的野狗啊。” 小师弟被千墨离气息震慑住,听着那恨极的语气,蓦然想起广场上千墨离藏在五指下的笑容,不禁浑身发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赶紧顺着宽解。 “千师兄现在有了金仙君,一、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千墨离微敛眸子,敛去戾气:“他?金来香?” 恍然间,脑袋里浮现一身如光芒灿烂的金衣,那人手掌覆在他头上揉了揉:“墨离,他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 千墨离掩去眼底波涌情绪,噙笑道:“是个可以好利用的人呢。” 他脑子细细思索上一世金来香的事,竟发现,寥寥无几,少得可怜,因此对金来香的评价也只一个简单:好利用。 那小师弟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敢多问,只结巴道:“金仙君一定会是个好师尊的。” 突然在不远处走廊,急急忙忙跑来几个弟子,千墨离抬眼望去。 “快走快走!快去帮忙!”领头弟子一边走一边催促,似乎遇上什么大事。 “什么事啊?怎么那么多人跑去?” “金仙君,头卡栏杆里面了!” 第5章 后悔拜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不禁扶墙大笑,窃窃私语。 “赶紧着去看热闹去!” “等到那可别笑了,好歹是仙门的仙君,得留点面子,免得怪罪下来府主可不放过我们。” “快走快走,去瞧瞧!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看了眼小师弟:“这就是你说的会有好日子过?好师尊?” 小师弟自知自己又说错了话,暗暗捂住了嘴。 第11章 “你在这继续清理,我先走了,若真问起?”千墨离转头微笑,语气意味深长。 小师弟慌张摆手:“明白!明白!放心吧千师兄!” 千墨离点点头,收起匕首,迈腿往外跟着那群弟子走,去看看金来香发生了什么。 “头卡栏杆?”千墨离回味过来,眉头一皱,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知为何,他竟隐隐担心拜师后的日子了…… 鹤林府邸的登仙桥上,站满了一群人,所有弟子都懵圈,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府主更是干急得瞪眼,不住用手帕擦汗,修真界的仙门弟子肯来他们这小山沟的野宗门那都是蓬荜生辉,更别说派来的还是仙尊、仙君如此大身份的人物,不说招待不周便罢了,竟然还让堂堂仙君的头卡在他们的桥上。 这档事说出去,他们这小门派还用不用要了?! 金来香却是神态自若,微弯腰站着,头卡在两阑干之间,两手臂搭着护栏不慌不忙看远处风景,丝毫没有窘迫感,袖摆随风飘飞,卷发垂搭在白靴旁,衬得整个人越发潇洒闲适,仿佛被卡住的并不是他的脑袋。 府主拱手道:“仙君,您看…要不,再试着让弟子们拉您一把?这次我让多点人拉您?若是弄疼仙君,多有得罪。” 金来香朝府主一笑,泪痣熠熠,声线温和:“劳烦府主费心了,区区一只头不要紧,上次我也是这样卡在栏杆里,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既然又被卡住了,那就当作是重新体验一番。” 周围弟子有几个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府主用眼神训斥。 “仙君真不愧是仙君,胸襟宽广,遇事临危不乱,我马上叫弟子上来拉您出来。” 金来香:“有劳。” 正在这时,千墨离跟着赶到了登仙桥,一眼便与他的这位新师尊对上了视线。 “徒儿你终于回来啦。”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黑衣少年身上,千墨离脚步微顿,不由停下来看向自己的这个“新师尊”,脑海中全然只有一句话。 他可以,不认金来香这个师父吗。 可惜,没等千墨离做决定,府主已经开口:“墨离啊你快过来!快过来帮仙君把头拔出来,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又忙对金来香道,“千墨离是一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跟了仙君那真是前途无量啊。” 千墨离面无表情,径直越过一众人走向金来香。 他的沉默显得越发诡异,偏偏还要硬着头皮应承,走至卡在阑干中间的金来香,僵硬地扯起一抹嘴角弧度,对金来香行了一礼。 “徒儿…拜见师尊。” 金来香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笑意,嗯了一声,若忽略那脑袋被局促地卡住,还真是一派春风暖意的师父模样。 “收拾得怎么样了?若好了我们可以马上启程回祝音门。” 千墨离低着头,努力维持镇静:“嗯,徒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是师尊的头,还没有收拾好。” “哈哈哈——”周围弟子连忙转头捂住嘴,却还是让笑声泄露了出去。 府主瞪了一眼,催促道:“还愣着作甚,赶快过来帮仙君把头拿下来啊。” 千墨离默默退至一旁,一点也不想参与,双目平静无澜地看着那几人如何拉扯,金来香的脑袋就像生根了一般死活移动不出。 府主察觉到仙君皱了一下眉,忙叫弟子停止,陪在旁边不停赔礼道歉。 “不必道歉,是我给大家添了麻烦,若府主不介意,我可以一掌破了这栏杆。”金来香说着,眼里闪烁精锐光泽,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府主听闻立刻摆手劝阻:“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仙君,这桥是由珍贵的仙灵石打造,又名登仙桥,若毁了可就不吉利了啊。” 金来香道:“唉,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可我总不能这辈子就顶着个脑袋在这里吧。” 府主:“这…这倒也是…” 这时久未出声的千墨离开口道:“师尊为何不试试直接从前面钻出来?” 金来香张了张嘴,几欲说话,又噎了回去,最终赞道:“徒儿说得极是啊,不愧是我的徒儿。” 千墨离面色淡淡,不置一词,心底早已翻江倒海,为什么金来香给人一种一点也不靠谱的感觉。 拜金来香为师,到底是错误的决定,还是正确的决定…… 很快这场尴尬闹剧便以金来香钻出来才终于结束。府主长吁了一口气,那手帕都被正面反面叠了个遍,擦了又擦汗水。 金来香拍拍衣裳上沾染的灰尘,活动了几下,对千墨离投去赞赏的一瞥,然后朝一众弟子道:“多谢各位。” 众人纷纷恭敬道:“仙君客气,仙君折煞我们了。” 金来香理好衣裳,长身而立,清俊端雅,手持镜子,一缕青丝拂过他唇畔,噙着浅淡笑容,一扫方才窘态样,竟颇有些仙风道骨之韵。 府主道:“请仙君到堂内一坐,饮茶压惊。” 金来香点头笑答:“府主请。”又忽然转过身唤千墨离,“徒儿。” 千墨离抬起头,那人站在阳光下,身上金衣照耀得璀璨闪闪,笼罩着一层荧辉晕,仿若光芒,让他一时睁不开眼。 为什么有人天生就自带光芒。 “做得不错。” 千墨离听见金来香夸奖一声,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但不知该做何表现,只好面瘫着一张脸,木然低头站着,心里直想着日后与金来香相处的问题。 第12章 金来香见徒儿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好像还有些腼腆,勾唇轻笑,看来日后能与徒儿好好相处了啊。 “等为师片刻,为师与府主有几句话要说。”说罢与府主往堂内走去。 千墨离站在原地,从桥的阑干中间空隙望向远处风景,风景极美,但被旁边青石栏板挡住大部分,这大概就是金来香为何想伸头出去看了。 恍然间想起刚才金来香那副被头卡住的模样,千墨离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悄悄划过,随即目光望向远处,去想别的事,却又忍不住回味过来,发出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有人经过,他立马止住笑,等人一走,他又笑起来,千墨离怎么也没想到他重生后露出的第一次笑竟是因为这么个小事。 见得金来香去了半晌还未回来,千墨离往堂屋走去,远远看见那道金衣身影还坐在里面。 他虽然没有偷听人说话的习惯,但现在金来香与他是师徒关系,自己还是少年没有一点实力,日后相处都需要金来香这个“师尊”身份的人,他必须得了解金来香此人,才能保护自己。 因此千墨离小心潜到大门旁,竖耳倾听。 堂内传来金来香的声音:“墨离是个好孩子,我带他回宗门会好好照顾他,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自然希望徒儿健康长大,但我想知道,墨离他此前在府中的生活是怎样?有没有朋友?有人欺负他吗?请府主一定要坦言告知。” 金来香问得极认真,仿佛问的不是别人的事,而是他自己的大事。 千墨离愣住,心里涌起微妙的感觉,原来金来香说着要与府主有几句话要说,是指他的事。 府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仙君所虑极是。我也是前几月才接手宗府,对弟子们尚在了解中。但据我观察所知,墨离这孩子,好像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哪个人跟他玩,一开始我以为是这孩子性格有问题,后来发现他性格很乖,你让他做什么他都去办,从来不闯祸,也不闹玩,很是勤奋,可总会有人故意去刁难他,甚至…殴打他。” 说到这里,府主的声音低下去,似乎很惭愧。 “他身子太过瘦弱,比其他少年还要矮一个头,我去了解才知他家里就只有他爷爷,自小无爹无娘,一个老人家哪里有多少能力抚养他长大,家里太穷了,他便时常跑出去给人做活……那孩子内心一直很善良,纯粹无邪,甚至梦想着进入仙门修炼,铲除所有邪祟,救助苍生…今日试炼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啊,竟然赢下了第一名,能被仙君选中……” 千墨离思绪飘渺,逐渐听不见旁人的声音,耳边全是一个稚嫩天真的少年音。 “爷爷!爷爷——!上山的人下山啦!我马上可以拜师修炼,进入修真界啦!” 十五岁的千墨离激动跑进屋子,他身材单薄消瘦,脸颊凹陷,显得双眸越发黑亮清澈,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之气。 他一进门便扑向床榻上的老人,抱着老人家的手臂。 “爷爷,我学了法术,就可以救好多好多人了,世上一定还有跟我一样被欺负的人,我要去找到他们,帮助他们。” 躺在床上的老人苍老浑浊瞳孔倒映少年欢乐的面庞,半流泪半笑了起来,枯槁的手指摸向千墨离脸上新添的拳痕。 少年千墨离浑然不在意,仰头注视窗外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遥不可及,却令人神往憧憬。 山峰可以载满皑皑白雪、寒冬腊月,可以载满千古沧桑、万物枯荣,却承载不住一个孩童美好的愿景。 千墨离踏上峰顶时,已经成了一个嗜血残暴、杀戮成瘾的魔头,他站在悬崖边俯瞰脚底大地,嘴角微扬,衣袖翻飞间数万条生命化为乌有,一念间百里哀嚎。 “墨离是我的爱徒,我会好好培养他,不会让他再受一点伤害。” 金来香的声音拉回千墨离飘远的思绪,千墨离双手抱胸,头靠门,对于回想起以前十五岁的事,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平淡无波。 十五岁的自己再怎么样,对于现在的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即使重生来过,他也不会去做出任何改变。 比起这个,千墨离此时思考的更多是进入祝音门后接下来的事。 因为他要杀的人,一半都在祝音门里。 第6章 登入仙门 以金来香与那府主的对话,金来香暂时威胁不到他,至少不会害他性命,说不定还能更多加利用,只是金来香若真要以师父的身份管教他,插手他的事,多少还是有些麻烦。 等日后时机一到,再找个理由与金来香断绝关系,摆脱这份关系。 千墨离脑子迅速运转,心里已经对以后有了盘算。 金来香:“……我明白了,那么我便带他走了。” “仙君告辞。” 听见堂屋里声音,知二人谈话结束,千墨离忙走开,绕了一圈再往堂屋去,正见金来香从屋走出。 “徒儿,正好你来了,过来,跟为师回家了。”金来香招呼着,语气熟稔,看着眼前面庞未褪青稚的少年,道,“以后为师会保护你。” “多谢师尊。”千墨离微微弯腰行礼,不以为意答道。 金来香:“方才见你去了许久,为师便先找了个地方站着休息了一会儿,看看风景。” 你确定那是看风景而不是头被卡住挣脱不出? 第13章 “为师还担心与你相处拘谨,可经历了方才的事,一瞬间便拉近了你我二人之间的师徒感情,这说明以后有困难我们都能互相帮助,携手共度难关啊。” 真正有困难的人是你不是我。 千墨离面上不显,心中已是吐槽连篇。 “哦对了徒儿,为师还给你带来了一罐糖,就当做是我们师徒二人第一次见面的礼物吧。”金来香从袖中掏出一罐子,弯下腰,托在掌心,给千墨离看着。 那小罐子透明,因此可以瞧见里面塞满各种五颜六色糖果块,黄橙橙、粉嫩嫩、白花花…赏心悦目,可爱诱人,光看外表便知其美味程度绝非普通糖果所能媲美。 “据说很多小孩吃了它,便能忘记所有烦恼和痛苦噢。” 千墨离听着金来香这哄小孩语气,抬起眼眸,可惜他并没有什么食欲,只觉得这些太甜腻,道:“我不爱吃糖。” 金来香怔了怔,什么也没说,默默收起糖罐子。 “徒儿,为师来时,是御剑飞行的,所以徒儿,上剑吧,正好让为师带你兜兜风。” “在去往祝音门之前我想回去看一次爷爷。” “好,为师带你去,站稳了徒儿。” 金来香手指蓦地化出一柄气剑,一跃跳上,然后朝千墨离伸出手:“来,抓紧为师。” 千墨离看也不看那伸出的手,直接跳上剑,他又不是不会御剑,还要人扶? 金来香也不计较,对千墨离不肯抓他的手只当做是害羞腼腆。 灵力注入其中,下一刻,千墨离便失去重心腾空跃起,刹那间身体往前倾,抱住了金来香的腰。 千墨离脸庞撞进那浓密层层卷发里,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这少年身体可没有什么灵力,哪里能承受得住飞剑的冲击。 “放轻松徒儿,为师这御剑术厉害着,不仅如此还能减慢速度,保证你安全,你尽量抓住为师。”金来香察觉到那抱住他腰的手抽离开,随后捻着他衣袖一角,倏然一笑。 这小孩,如此尊重长辈的么,连抱都不敢抱一下。 两人同时化作一团流星,消失在云层深处。 很快,千墨离就后悔上了金来香这条“贼船”,他突然想起来,金来香就是御剑飞行摔下来的。 千墨离看着面前苍天大树硬生生被拦腰折断倒在地上,那是他跟金来香俩人砸的,瞥了一眼金来香,道:“你是不是不会御剑飞行。” “为师会,只是技术有点差。” “御剑术厉害?”千墨离重复一遍之前金来香说的话。 金来香清了清嗓子,不羞不臊解释道:“为师是指,掉下来砸出的坑很厉害。徒儿,这还算小程度,有一次为师砸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完美圆形坑,大小也毫不逊色,为此为师特地总结了如何从天上掉下来,以什么角度什么姿势才能让你的坑看起来很漂亮。” 千墨离脸色僵硬,又道:“保证你安全?” “徒儿这不完好无损地站在为师面前吗?” 千墨离:“……” 不管怎么说,让他意外的是在掉下来之前金来香竟然用身子护住了他。 金来香道:“不过,虽然掉了下来,但好再你没有受伤,为师说过,为师会保护你的。” 千墨离闻言眼皮一抬,没有危险时,你好像就是那个最大的危险,抱拳道:“徒儿真是谢谢师尊了呢。” “走吧,徒儿,去看你的爷爷。”金来香手一挥,断了两截的蓊郁大树倏忽站立,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模样,焕然一新。 千墨离赶回茅屋,刚一踏进院子便听到屋内传来珍大娘啜泣声,走到门边道:“珍大娘,我回来了。” 珍大娘回头见千墨离站在门边,忙拭泪展开笑容,走来道:“小千,你终于回来了,试练怎么样了。”瞥见身后站着的一仙气绝尘的金衣男子,道,“这是……” “祝音门的仙君,金来香,我的师尊。” 金来香立马挺胸抬头,将镜子端正在胸前,展出一个师尊的姿态,点头微微一笑。 “哎呀师尊?!修真界的师尊吗!我们小千有出息了,竟然拜到师父了!”珍大娘惊讶过后激动万分,握住金来香的手,“感谢这位仙人肯收我们小千,小千很乖的,您可千万不要嫌弃,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尽管教育。” 金来香温和道:“怎么会嫌弃,我与他一见钟情,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就这么结为了师徒。” 千墨离闻言嘴角不禁抽了抽,金来香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奇调。 珍大娘看着金来香,像是丈母娘瞧女婿般,越看越欢喜,越看越顺眼,对千墨离进入祝音门之后的日子放心了许多,忙去招待金来香。 千墨离进屋走到棺材边坐下,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爷爷,道:“放心,爷爷,你含辛茹苦养大的一条生命,我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夺去,我一定会让杀了我的那些人付出代价,让他们血债血偿。” 望着爷爷最后一眼,合上了棺材,千墨离收拾包裹与珍大娘告别,回头见金来香正站在篱笆外,揣手手等着自己。 “徒儿,我已经跟你的大娘说好了,让她把你的后半生安心地交到我手上,我们会相依相偎、不离不弃,有你大娘的祝福我相信我们会过得更幸福,更美好。” 千墨离脚一滑差点摔倒,这话怎么听得莫名奇怪,随后站在剑上跟金来香前往祝音门,看着地面家乡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变得模糊不清,最后被云雾遮住,再也看不到。 第14章 千墨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祝音门,在他跟金来香一起砸在祝音门的结界上时,终于意识到,金来香的御剑飞行术,烂得可以。 他能安全活到祝音门,得多亏他的好师尊次次用身子护住他。 “徒儿,为师说什么来着,为师会保护好你的,你看,这一路过来,上上下下摔了多少次,你哪次受过伤。” 千墨离抬头看着金来香整个身子还紧贴在结界壁面上,微笑道:“您还是先练好您的御剑飞行术再说呢。” 金来香跳下来,理好衣裳卷发,照了照镜子,道:“为师决定了,第一堂课,教你御剑飞行术。” 千墨离戳破道:“你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技术烂,想让我以后来御剑你休息吧?” “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万一为师不在了,你还能靠御剑飞行术逃跑。” 千墨离挑眉道:“不在?你还能在哪,这么快就咒自己死?” “在屋里睡觉。” 他就不该跟金来香说话。 千墨离假装认真听金来香传授御剑飞行术,借着金来香传输的灵力以气化剑,很快便将脚下的剑稳稳飞起。 金来香赞道:“徒儿,你学习能力很快嘛。” 千墨离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师尊赞赏,是师尊教得好。” 能不快嘛,他一个魔尊还不会御剑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但想起金来香一个仙君就是不会御剑,脸又隐隐做疼。 金来香自信道:“自然,你是我金来香的徒儿,哪有学不好的道理?” 不多时眼前显出一神霄绛阙、云雾缭绕之地,只见那琼楼玉宇中有数十座山峰耸立,每一座山都如同天柱直插苍穹,巍峨壮丽,期间宫殿林立,还能看到不少着校服的弟子在地面行走。 金来香对千墨离说道:“徒弟啊,这里就是祝音门了,看到那山门了吗,停在那。” 千墨离降低高度,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牌匾,写着瘦劲清峻三字“祝音门”,眼里浮起汹涌仇恨,指尖一偏,剑锋立刻调转直至祝音门牌匾。 轰然一声巨响,千墨离脚下的剑直接插向牌匾上,祝音门三字顿时裂出缝痕,牌匾一歪,竟直接掉了下来,摔裂成两半。 这样大的动静,立即惊动了祝音门弟子,纷纷赶过来查探情况。 祝音门前聚集着从各地招募选拔而来的新入门弟子,见得牌匾竟然在光天化日下骤然掉下断裂,纷纷被骇吓到,已有人言怕是有不详之兆要发生。 有人抬头看到千墨离和金来香在上面,指着道:“哎?!这牌匾好像是他们弄掉的。” “这两人谁啊,胆子这么大?” 金来香拿开镜子,看了一眼断裂的牌匾,又看向面前用无辜眼神看着他的千墨离,道:“徒儿,你——” “师尊,徒儿知错。”千墨离抢先一步认错低头,乖顺道,“徒儿第一次御剑,还不是很熟练,打坏了牌匾,这可怎么办呢。” “为师是想说,以后剑失控时,记得提醒为师一句,为师正在描眉,你一撞,为师好不容易画的眉形又歪了。”金来香语毕,接着拿起镜子对镜梳妆,丝毫不在意牌匾之事。 千墨离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怎么跟他预想中的不一样,这金来香,重点是不是错了。 祝音门弟子跑来,本想训骂一顿,见到是仙君金来香,连忙行礼,又头疼地劝道:“仙君,掌门规定进入祝音门不能御剑,这已经是你第十次撞烂祝音门的牌匾了。” 一弟子小声道:“你应该感谢仙君这次撞烂的是牌匾而不是大门、柱子、宗殿等物。” 千墨离默默无言地看向金来香,他终于知道为何金来香不在意了,因为他家师尊已经是个“惯犯”了。 金来香把损坏赔偿的钱财给了弟子后,带着千墨离进入祝音门,指着远处的那些建筑物,道:“徒儿,那些建筑都是供给门派内弟子居住的房舍,等级越高的弟子居所就越大,但你不需要跟那些弟子住在一起,以后都跟为师住在瑶池阁便行,你会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说着微蹲下/身,小声对千墨离道:“这就是有师尊的好处啊。别人没有的你有,别人有的你会有更好的。” 千墨离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庞,泪痣本是勾魂,却衬得那人眼眸愈发清亮,闪耀着淡淡光芒,好一副绝世天下好师尊的姿态。 “噢?那么,徒儿想要什么,师尊都会给徒儿吗?”千墨离眼底闪过一抹算计,试探问道。 “当然。”金来香答得斩钉截铁。 “徒儿想要吃新出的羊肉挂面,师尊给不给呢?” “给,等哪天下了山,为师便带你去吃。”金来香笑答道,真是小孩子心性,一张口要的就是吃。 千墨离嘴角翘起,知鱼儿上钩了,道:“徒儿想要天上的星星,师尊给不给呢?” “给,你说出来,为师就帮你摘星星。” “徒儿想要水中的月亮,师尊给不给呢?” “给,徒儿喜欢,为师就去帮你捞月亮。”金来香满口承诺,笑意盈盈,看着走在他前边的少年马尾一甩一甩。 这孩子心性当真纯粹无邪。 千墨离忽然停住脚步,偏过头,嘴边带笑,眸子一抬,丝毫不遮掩眼里杀气。 “徒儿想要杀人,师尊给不给呢?” 金来香脸上笑容一僵,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连他腰都不到的少年。 第15章 “杀…杀人?这这当当当然,修炼哪有不见血的,为师也杀过人,那些恶徒为师一剑下去,全部当场丧命,等你习得法术为师便带你下山斩尽恶人,除暴安良。” 金来香很快恢复镇定,以为是小孩子说话说不完全,忙把千墨离所说的杀人改成杀恶人,可还是不由得被唬住,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虚汗,忽感肩上重任。 徒儿这般年纪最是道德观和性格的养成,若是没有人来教导,告诉他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只怕会走上歪路。 殊不知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骨子里早已变成了一个大恶人。 千墨离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心里暗笑,特地再问一遍道:“所以师尊这是答应给徒儿杀人了?” 金来香恍然觉得徒儿这说得不清不楚,想要去纠正,但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严重,徒儿根本没有那心理,这只不过是徒儿担心以后自己失言,所以才确认一遍。 金来香自己说服了自己,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温和道:“给,为师当然给,徒儿无须担心,为师向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师答应了徒儿,徒儿想要什么,为师便给什么。” 千墨离听得金来香说着给,双眼微眯,笑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徒儿想要杀了师尊,师尊给不给呢?” 第7章 师徒刻名 千墨离轻声细语地问着,似乎在询问金来香要不要吃糖葫芦。 因着嗓音还是少年,于是问出这话那语气竟还带着天真的味道,令闻者无端心悸,天真里的残忍最让人害怕,特别是你可以看到千墨离此时嘴上还带着笑。 他毫不介意在金来香面前展现出恶劣的一面,他也不需要装什么尊重师者的乖乖徒弟,便直勾勾盯着金来香的反应。 金来香浑身僵硬地望着他,一瞬间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忘了做出任何反应,只眼珠那弧明亮在闪烁,呆呆愣愣地看着,慢慢的眉间重重压下。 很快,金来香直起身,用以往平常的语气道:“给,若你哪天真要杀了为师,为师不会还手。” 千墨离抬起头道:“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自己性命交出去?” “为师说过,徒儿想要什么,为师便给什么,哪怕是为师的性命。更何况为师既然给了你承诺,怎能食言,要不然还怎么当你师父?” 金来香说着说着,一只手自然而然揽过千墨离的肩,将那少年兜到宽大衣袖下,像护着巢里的雏鸟。 千墨离自然抗拒这身体接触,但他整个人已经被金来香带着走,头顶依然传来那人滔滔不绝的说话声。 “况且,徒儿能想到要杀死师父,那自然是为师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比如?”千墨离顺势随口问道。 金来香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徒儿在听着,更没料到徒儿竟在这句话上提出问题,想了想,低声道:“比如,杀你全家。” 千墨离震惊,抬眼望向金来香。 金来香忙拍拍徒儿肩膀:“为师只是打个比方,你想想啊,一个徒弟要真能做出杀死师父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那一定是这师父该杀啊,这师父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徒弟的事,比如杀了徒弟的家人,或是整天虐待徒弟,或是背叛徒弟,总之,这修真界里,徒弟杀了师父,那是正常现象。” 千墨离点头赞同,这话倒不假,他就挺想杀死他上一世的师尊白颜画,说是师徒,但他们二人之间从未有过一丁点师徒情谊。白颜画从未把他当成人看,而他从心底也未认白颜画为师。 金来香继续道:“因此你哪天真要杀了为师那也是为师有该杀的地方啊。徒儿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么超前的觉悟,实在是该赞扬啊。” 千墨离听得金来香胡掰扯着,心道怪不得他问能不能杀死师尊时,金来香一口回应得这么平淡,敢情是这么个想法。 想来也是,他也只是突然冒出个问句,又不说是在哪种情况下,金来香自然理解为其他东西。 又听到最后一句金来香竟然还夸赞他,千墨离嘴角抿了抿。 这金来香,当真好耍好利用。 面前景象从宽敞大道变成林间小径,空中飘着浓郁的花草芬芳。 千墨离道:“这是要去瑶池阁?” 金来香:“在回家之前,为师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千墨离没有吭声,直视前方,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为何金来香能把自己住的瑶池阁说成“他们的家”这么自然。 穿过林径,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云雾缭绕的白玉台阶绵延而上,两边立着参天古树,枝繁叶茂。 在台阶的最高处,则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青石,石上挂着红绸带,红艳夺目。 金来香道:“徒儿,这块石头名为望师石,结为师徒的二人会在这石上刻下姓名。你仔细瞧,这望师石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一对对师徒。” 千墨离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他上一世的师尊白颜画更不可能带他来过,目光好奇落到望师石上,道:“在石上刻下名字,有什么用呢?” 金来香道:“无用。” “无用?” “是的,无用。” 千墨离狐疑,望着那些字迹:“既然无用,为何那么多人还把名字刻在上面呢?” 金来香笑了笑:“因为第一对师徒在上面刻下了名字,第二对师徒见了,便也刻了,第三对师徒来了,也刻了上去,第四对、第五对,于是越来越多的师徒把姓名刻在上面,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今日这副模样。你不知道每对师徒刻上去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但它就是存在了。” 第16章 千墨离挑眉:“若日后断绝师徒关系了,再在这石上看到以前刻下的姓名,岂不尴尬呢。” 金来香道:“可那也是他们曾经的过往啊。徒儿,既然为师带你来这,不如我们也在此刻下姓名,如何?” 千墨离早猜到金来香有此意,然而他拜金来香为师只是为了利用此进入修真界,心中未曾真有师徒情谊,对于刻下名字根本无所谓,便随意点了点头。 恍然间瞥见那人眉眼带笑,星眸璀璨,令千墨离怔愣了一刹那,但也仅是一刹那便收敛起神色。 他大概率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跟他废除师徒关系。 “好了,徒儿,咱们师徒二人都已将姓名烙印在这石上。”金来香收回手指,看着石上刻下的“金来香”。 千墨离也借着灵力写毕,在写下“离”字的最后一点时,看见在名字右边的金来香三字,忽然有股异样的心情,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感受。 好像冥冥中他与金来香建立了某种联系。 在望师石的左侧,千墨离瞧见了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子长相英俊儒雅,女子美貌温婉动人,二人并肩站立,靠得极近,相携的姿态颇为亲密。 千墨离皱眉,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道:“师尊,你见过哪家师徒,是这样的?” 在他说时,便见那男子拉过女子,凑到唇边吻了吻,女子含羞带怯地嗔了男子一眼,男子却似很满足般露出浅笑,搂住女子腰肢的手紧了紧。 那模样,分明是在秀恩爱。 “还亲嘴的呢?”千墨离睨了一眼身后自家师尊。 金来香一阵头皮发麻,得亏脸上胭脂红透掩饰了脸上窘态,不知该如何向年幼的徒儿解释这师徒之间还有一种禁忌之恋,只道:“徒儿不要学,不要学。” 千墨离听到那男子小声说着“相爱”“永远在一起”云云字眼,道:“你确定这是望师石,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金来香噎住,一时答不上话来。 这时从台阶又上来一对男女,听到他们谈话,女子笑道:“仙君,你们写错地方了,这石头不是望师石,而是姻缘石。” “啊?!!”金来香惊讶叫出声,“那望师石在哪?” 女子答道:“望师石早就不存在了,在十年前就被人一掌劈碎,如今这里只有姻缘石。” 金来香哑住,看向石上“千墨离”“金来香”,本想带徒儿来望师石,结果却弄巧成拙。 千墨离微微眯起眼睛,瞅着金来香那惊愕表情,欲言又止的窘态,坏心眼起,大声道:“徒儿真是好荣幸好开心啊,与师尊成为师徒的第一日就与师尊互相在姻缘石刻下名字唉。” 他故作喜悦,特地把语气调调扬高,引得姻缘石旁的其他道侣注意,纷纷转头看来。 千墨离见了,更加起了作乐心理,特地高举手,向给他们作答的女子问道:“师姐师姐,刚刚我与师尊也在姻缘石上刻下姓名,是不是就能与师尊在一起呢,永生永世都不分开啦?!” 女子闻言不禁掩嘴一笑,低头看着眼前少年道:“自然啦,姻缘石可是有灵性的,只要留下了名字,这两人便一辈子相守不离,谁也拆散不了。即使一方走了,另一方也终会等到。” “哇,太棒了太棒了。”千墨离兴奋地连喊几声,伸手拽住金来香衣袖,激动万分,“徒儿要和师尊永远在一起呢!” 金来香没想到徒儿反应这么大,又看见围观的人群逐渐变多,担心其误会,忙道:“哈哈哈哈哈当然当然,为师怎么可能随意乱抛弃徒弟,当然是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忙转头对其他道侣道,“本来想带徒儿去望师石,结果弄错了写到姻缘石上,让诸位见笑了,见笑了哈哈哈哈——” 这边金来香急得解释,那边千墨离仍在捣乱,他一把抱住金来香的胳膊撒娇:“师尊可不准撒谎,不许骗徒儿,等徒儿长大了,就娶师尊。” 金来香慌乱阻止,捂住千墨离嘴巴。 姻缘石旁的道侣们见状,都被千墨离这童言无忌逗得哄笑。 有人附和着打趣道:“那恭喜仙君了,祝二位能够终成眷属,白首偕老。” “仙君是我见过第一位与徒弟在姻缘石上刻下名字的人。” “你可要快点长大才行,免得你师父走了,你哭着都没有力气留住。” 金来香顿时慌了,急忙摆手推辞:“徒儿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他还小,什么也不懂,胡说的。” 千墨离还想再说什么,被金来香一手抱起,朝山下飞去,逃之夭夭。 “恭送仙君。”众人齐齐拱手。 千墨离晃了晃腾空的双腿,一脸黑线,他竟然被人以小孩子的姿势抱着,为什么他要重生回到十五岁瘦弱的时候,就不能重生到成年后的模样吗。 好再这样的抱姿并不久,到得地面,金来香便把千墨离放下来。 “徒儿。”金来香唤着,双手背到身后,忽而变得严肃,“这种玩笑,以后都不许开了。” 千墨离抬头,故意问道:“什么玩笑呢?” 金来香道:“方才你在姻缘石前说的话,你是不能娶为师的,娶是两个互相相爱的人才能做的事,可你和我,是不能相爱的。师徒恋违背伦常纲常,是禁忌啊,这样做是要遭天打雷劈,是会被世人唾骂。” 第17章 千墨离听了,心里发笑,这金来香还真以师父的身份来教育他了。 然而你越是板脸跟他认真说话,他就越要笑盈盈地去调侃戏谑你。 “可是师尊,我们的名字都刻在姻缘石上了唉,这怎么,能不作数呢?” 金来香急道:“徒儿,那只是一场乌龙,你年龄还小,不知世间情爱,不知什么是师徒之情,什么是夫妻之义。” 这事原是无所谓,只当一场笑话过去便罢了,但金来香见徒弟竟然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且语气极为认真。 想来徒儿现在已十五岁,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总会对人生出情愫和喜欢心理,可这时候最分不清的便是爱情,什么胡话都说得出口,他得担起师尊的责任才行。 金来香耐心教导道:“徒儿,你可以喜欢一个人,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喜欢,这世间还有论理道德、礼教规矩,我们应当约束好自己,不能乱了伦常啊。虽然为师知道自己很好看,你看见为师这么个美人情不自禁也是情有可原,可你要抑制自己的心动啊。” 千墨离默默无语。 金来香见徒儿不搭话,以为是自己那些话都太空泛,徒儿听不懂,想了想,便道:“就像刚才那对道侣,他们可以亲吻,但你我之间不能亲吻,这就是我们和其他人的区别。” 千墨离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道:“那我就不喜欢师尊了。” 金来香见徒儿终于明白了,正要夸奖徒儿,却听那少年道:“可是徒儿不喜欢师尊了,就怕哪天,万一师尊喜欢上了徒儿怎么办啊?” “啊?” 金来香被千墨离突然转折的思维惊到。 千墨离继续道:“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不喜欢师尊呢,但不代表师尊不喜欢我不是吗?” 金来香愣住,随即哈哈一笑:“徒儿啊,为师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徒弟?” 千墨离抱臂,歪歪头道:“为什么不可能呢?师尊怕徒儿忤逆纲常喜欢上自己师父,所以来教训徒儿,可是徒儿又怎么不怕师尊忤逆纲常喜欢上徒儿呢?” 金来香笑道:“你年纪与为师相差这么大,在为师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屁孩,为师怎么可能喜欢上你。”说罢又瞧了瞧眼前的小矮子,一万个笃定语气。 千墨离挑了挑眉,盯着那人道:“那么师尊又怎么敢肯定徒儿以后一定会喜欢上您呢。” 金来香道:“为师只是见你方才说的话不合时宜,便教育了一下,你若能明白,自是最好了。” 千墨离:“可师尊为何光只顾着教训徒儿,为何不在教训徒儿的时候也自省一下?告诉自己,以后可别对徒弟动歪心思呢。” “动歪心思?为师为师怎么可能,这……这是不能的,徒儿,为师…这……”金来香被他问倒了,竟半晌都答不上来。 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教育徒弟,反过来被徒弟教育了。 千墨离道:“怎么不可能呢,师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师尊怎么不教育一下自己日后喜欢上了徒儿怎么办?师尊怕徒儿破了禁忌,徒儿倒还想说,怕您先逾矩了呢。” 金来香此时此刻完全被千墨离牵着鼻子走,看着那还不到他胸膛高的少年,气势却莫名被压下一头。 “为师…为师是你的长辈,长辈不能…不能……”金来香支吾了个半晌,也支不出个不能什么。 千墨离微笑着打断他:“倘若师尊动了歪念,又该如何呢?” “啊,该如何?”金来香看着千墨离,话头已被千墨离带着走。 千墨离微张唇,慢慢抿成一条深线弧度的笑,眸中闪着流光:“倘若起了邪念,那么师尊就在徒儿面前主动把衣服全部脱光,先由师者一方打破的禁忌,不是更加有趣吗。” 金来香怔住,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时没控制住表情管理,呆傻的模样被千墨离瞧得一清二楚。 “等等,徒儿……但……若……如果是徒儿起了邪念又该如何?”金来香微弯下腰,眼神懵懵懂懂。 千墨离看着那凑近的脸庞,目光不由被那泪痣吸引:“还能如何呢?当然是做了师尊啊,很难理解吗?” 金来香猛地起身,怔怔哑然,脑海里一团糟糕,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千墨离的话。 千墨离也不言语,只欣赏金来香那副蠢样,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 金来香的师尊架子没有摆起来,倒先被徒弟拿来寻乐子,偏偏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 等意识过来,已经是两盏茶之后的事了。 金来香背着手,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真是一派云淡风轻,而他始终紧皱眉头,心道:话题怎么就偏了,他明明是想教育徒儿不要触碰这师徒恋,怎么就变成了他想要占徒儿便宜,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 “徒儿啊。”金来香轻咳一声道。 千墨离抬头看向金来香。 “方才为师与你讲的事,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金来香长长噢了一声,点点头:“嗯,嗯,听明白就行,听明白就行。” 至于明白了什么,他也不懂。 “徒儿,为师带你去瑶池阁。” … 白颜画回到祝音门,径直往神义殿走,转至一清新幽雅之地,见得一个衣着青袍,身形微胖的白发苍颜男子在池边钓鱼打坐,正是祝音门的副掌门扶阳真人。 第18章 “参见副掌门。”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颜画:“已经找到了那颗邪珠,它果真变成了人,现在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与普通人无异。但是被金来香抢先一步,做了金来香的徒弟,现已跟着金来香回到祝音门。” 扶阳真人睁开眼:“金来香?这人不是去随便玩玩的吗,怎么还收起徒弟了?!” 白颜画:“金来香一开口便指明收它为徒,我见它也有要拜金来香为师的打算,若出面阻止怕是难占理,便先让它跟着金来香回祝音门。” 扶阳真人沉叹一声,厉声道:“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竟被金来香给搅黄了!” 白颜画摇扇:“只要它还留在我祝音门,不怕控制不了它。” “嗯,此事我会禀告掌门师兄,只要掌门出面,一句话就可以让它拜入你门下,也好监视管教它。”扶阳真人道,“还有,你可感应到它身体里的阴天血力?” “并未,阴天血力还没有初显,但在试炼中它却已展现出了同龄人未有的冷静镇定,出手果断敏捷,短短几分钟,一人便制服了我设下的骨架铁人。” “噢?” 白颜画合扇,将扇子一下一下轻轻叩敲掌心,眸子冷寒:“才十五岁就有这般能力,看来要把一匹狼驯化成一条狗,就要趁它幼年时就将它的獠牙利爪剪断。” “今日之事我会与掌门师兄商量,你且下去休息吧。” 白颜画行礼,摇扇转身离去,白衣飘然如似千里冰封的寒冷。 必须尽快从金来香身边夺回那颗邪珠。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师徒相处 瑶池阁在祝音门偏隅一地,仅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宅院,修葺未有太多奢华之处,也并未种植什么名贵花卉,显得平淡无奇,且只有三间房间,实在跟“瑶池”不搭。 称得上惹眼的地方,那便是院中一棵比房屋还高的银杏树,树干粗壮而又坚韧,树冠庞大遮天蔽日,金灿灿的银杏随风摇曳,蔚为壮观。 叶子铺洒满地,使整片庭院变成了黄金般璀璨绚烂的光景,当金来香走入其中,那清幽典雅的庭院忽然明亮生辉了起来。 “徒儿,如何?这大宅院,可还喜欢?”金来香停步看向千墨离。 千墨离负手踱步,不禁好奇一个仙君为何住这么偏僻的地方,让他感觉,像极了一个牢笼。 见金来香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微笑道:“徒儿自然是喜欢。” 金来香带千墨离去到左侧房间:“徒儿,这里便是你的房间。中间房屋是放杂物,右侧便是为师的卧室。” 千墨离随意看了一眼,没有留意太多,对他来说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够了,至于住的好坏,他从未想过。 金来香忽而用袖子遮住半脸,眼眸垂下,露出疲惫:“徒儿,为师累了,先歇息一会儿,待为师醒来再与你安顿些事。” 千墨离还未来得及应答,金来香便转身走向卧室,脚步虚浮,整个人忽而像是垮了一般,衣裳轻斜,脚步踉跄,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失去。 千墨离凝视那人身影片刻,道:“师尊,瑶池阁可有打杂弟子?” 金来香回头,想要答话突然打了个极大声的哈欠,揉揉眉心,低低道:“这瑶池阁只有为师一人。为师困乏了,徒儿自便吧。”说罢径直走进了卧室。 看着紧闭的卧室木门,千墨离收回目光,走回自己房里,推开窗户,看着院中银杏,微眯起双眸。 “重生?那么多人盼着我死,结果不仅没死,还又再活了一次,那群正道知道了可不得气死。”千墨离喃喃自语,“当真是有意思呢。” 重活一世,自然是要改写前世轨迹,否则岂非辜负了老天爷的厚爱? 千墨离勾了勾唇,坐在镜子面前,撩开左边衣襟,在他的心脏处有一个封印阵法。 此阵法封印的便是他体内的阴天血力。 千墨离是邪珠化成的人,降生起便有了邪珠的力量阴天血力。 阴天血力可以吸收天地间任何邪气,进而转化为自身功力,魔修靠的就是修炼邪气增加功力,千墨离拥有阴天血力相当于拥有了源源不绝的修炼资源,修炼速度更是同级别魔修的千百倍。 因此上一世的千墨离在短短几年修为便达到恐怖实力境地,令各派闻风丧胆。 可以说,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 然而这道起跑线被封住了。 他心脏上的那道封印阵法从他出生起便有,据爷爷说在草丛里把他抱回来时,那封印便在心脏上了。 上一世这道封印是被白颜画破除,白颜画为了夺取阴天血力将他一直控制在身边,直到找到能破处封印的方法,但那是十八岁发生的事。 距离破处封印还有三年,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等三年,然后让白颜画破之。 千墨离左臂搭在椅扶手上撑着脸颊,目光落在心口那个小巧的阵法,伸出食指,缓缓摸着封印。 中间房屋不知有没有藏书,说不定能找到破除封印阵法的线索。 屋子并未上锁,千墨离推开走进去,来到书架旁,他发现左侧书架竟全是阵法古籍,右侧书架则全是炼器的图谱。 “金来香还是个阵法师和炼器师呢?” 千墨离瞄了一眼,这些书籍从简单基础到深奥高阶,应有尽有,涉猎极广。 第19章 他在阵法古籍那翻找了一炷香时间,倒真叫他找到了从未发现过的东西——那书上画的封印阵法跟他心口阵法竟几乎相同,只是阵眼不一样。 “嗯?”千墨离轻咦出声,书上的字迹潦草凌乱,难以辨认,不禁看向书面作者,赫然写着金来香三字。 “金来香?!这书是金来香写的?”千墨震惊,一一看了其他书籍,发现上面的名字都是金来香。 这意思是,这两个书架上的阵法和炼器的所有书,都是金来香攥写的。 “金来香竟对阵法和炼器之术钻研颇深,倒小瞧了他。”千墨离震惊之余,察觉到异常细微的奇怪,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身上的封印会不会跟金来香有关系? 千墨离努力辨认金来香的字迹,上边写到破阵的方法,只有一句话:吃下血莲便可破此阵。 “这么简单?这……靠谱吗。”千墨离将信将疑望了一眼金来香名字,这书是金来香所著,便已让人感觉极其不靠谱了。 然而他恍然记起,白颜画在破了他身上封印阵法时,曾给他吃过血莲,吃下身体热烫不堪,有什么力量在横冲直撞,那是从未感受过的新力量。 说不定服下那血莲真能破了阵法,恢复力量。 这血莲虽珍贵却非罕见,可以他这般现状想要得到却不容易,且他上哪去找。 半晌,压在千墨离眉头的忧虑蓦地舒展开,眼睛微微弯曲,神情愉悦。 上一世他抢夺掠取祝音门的所有宝物,其中就有血莲,放在圣殿塔里,但圣殿塔守卫重重,别说潜进去偷,光是靠近都要被震碎死。 但天无绝人之路,在两个月后会有个新人试炼,第一名可以得到想要的任何一件东西,祝音门会满足其愿望,何不许愿要血莲呢。 上一世的千墨离便在这场新人试炼赢下了第一,他记得很清楚,他那时的愿望是想要一件新衣裳。 这在他人眼里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可对千墨离来说却是十分渴望且奢求的,自从进了祝音门后,他的师尊白颜画就没有给他一件新衣服穿过,他仍旧穿着原先寒酸的破衣服,望着身边同龄者皆有一套崭新的衣裳,十五岁的千墨离一度陷入自卑。 千墨离决定等金来香醒后再说这新人试炼的事。 然而这一等,便是等了三天三夜,直到现在,金来香还没有醒。 千墨离望着床上的“蚕茧”,蹙了蹙眉,金来香这人睡觉怎么把身体全部都裹进被子里,若不是见到身体微微起伏,他都要怀疑金来香是不是死在床上了。 “金来香。”千墨离唤了一声。 那人没反应。 千墨离一脚踢在床沿上,床榻重重震了一下,被子里那人身躯也跟着震了会儿,然而依旧没有动静。 第二脚过去,床震得更厉害,终于把那“蚕茧”踹翻了。 金来香滚落到床下,摔了个狗啃泥,身体埋在被褥里动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探出一颗脑袋,睁开惺忪迷蒙的睡眼。 千墨离立马摆出纯良的表情,好似将师父踢下床的人不是他,拱手微笑道:“师——” “阿嚏——”金来香打了个喷嚏,千墨离等金来香揉完鼻尖,道:“师尊——” 金来香捂嘴打了个哈欠,再次打断千墨离的话。 千墨离决定乖乖闭嘴。 金来香眨了下朦胧的泪眼,迷糊的目光逐渐聚焦,视线最终定格在眼前少年身上:“徒儿……” “在。”千墨离应了一声。 “你饿了吗?” “……还好。” “噢……”金来香恍了恍神色,“那你来找为师作甚?” 千墨离霎时无语,我一定要饿了才能来找你吗?金来香养徒弟是不是保证不饿死就行了?得亏他上一世就在祝音门生活过,在金来香睡觉期间自己会去食堂要吃的。 他忙道:“师尊,该起床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金来香愣了愣神:“才三天三夜?” 什么叫“才”,莫不成金来香之前都是一睡睡个七天七夜甚至十年? 千墨离忍不住无语,道:“师尊,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呢,是不是该从床上起来了?” 金来香:“可是,为师起床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啊。” “您的价值就是教徒儿修炼,然后带徒儿参加试炼。” 没有你这通行符我还怎么进行下一步。 金来香睁开一只眼看向千墨离:“其实,为师一直在等你说出这句话。” 千墨离:“哦?” 金来香:“徒儿,修行之事靠的是自己,你若没有那心,为师怎么教也是无用,只有你自己说出来,为师才知道你的梦想啊。” 千墨离看着仍躺在被子里的金来香,怎么觉得这话是金来香临时瞎编的,道:“徒儿拜师尊为师,自然是为了学一套本领。”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只是贪恋为师的美貌。” “没有可能。” “那有没有第二种可能,你是贪恋为师的身体。” “没有。” “那,第三种可能,你是贪恋为师——” “师尊,该起床修炼了。”千墨离保持微笑,但那笑容已经渗出几股凉意了。 金来香看了一眼自家徒弟,又看向屋顶,大有哀叹感慨之情:“你以前都会夸为师的,现在把为师骗到手,就不珍惜了。” 第20章 无视千墨离慢慢黑下来的脸,自顾自道:“第一次相遇,你就对为师嘘寒问暖,还夸为师头发好看,还耐心地帮缠在为师头发上的刺荆条弄下来,活了一千多年,只有几十年是快乐,父亲走后,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让为师难过的不是你如今的冷漠,而是曾经有过的温暖,也许等你有哪一天累了,就会放手,只能到这里了,没关系我可以的,你走吧,我不会偷偷哭的,时间——” “师尊别说了徒儿知道错了徒儿以后一定全心全意对你好!” 千墨离彻底对金来香认输,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束手无措。 “如此,甚好。”金来香点了点头,“放心吧徒儿,既然你有想学的心,为师定会好好教你。” 见金来香揉了揉乱糟糟的卷发,从被子里坐起身,亵衣领口早就被睡乱,肩膀处滑落一角下来,露出一截锁骨和胸膛,眼珠移动。 为什么一个男人的身体可以这么白? 这是千墨离在看到金来香身体时第一反应,他第一次见一个男人身体比女人身体还白,好似常年未受阳光照射。 千墨离因思考目光不由凝视了片刻,这一看不要紧,金来香刚好转过脸,与他对上视线。 四目交汇,空气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 金来香明显能感受到徒儿在看着他身体,道:“徒儿,你这么盯着,让为师很不好意思啊。” 千墨离一怔,恍然意识到自己看了多久,淡定地移开眼。 金来香拉好寝衣,整理好领口,道:“徒儿啊,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五。” 金来香理解性地点了点头:“十五啊,也该到了思春的年纪了。” “思……”千墨离惊地扭回头,饶是他再怎么见过大风大浪,面对金来香突然蹦出的言论,表情亦是凝顿住。 “性教育,任重道远啊。”金来香语重心长,一副当师父连徒儿这种事也要操心的口吻。 “……徒儿并无此念。”千墨离脸色黑下,这金来香,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徒儿,我们要正视自己的身体发育啊,虽然为修行之人,亦有那方面的痛苦焦躁,不必觉得羞耻,书架上藏了几本春册,必要时……但还是要克制,不可放纵过度啊。”金来香认真建议道。 千墨离:“你还是留给你自己看吧。” “那里面的内容都被为师反反复复看了个遍,实在是没什么新奇的了。”金来香摇头叹气。 “师尊您赶快换件衣服,徒儿出去等你。”千墨离连忙转身,一刻也不想跟金来香待在一个房间。 “徒儿,帮为师把外衣拿过来。” “……”千墨离不得不返回去帮金来香拿衣服,注意到金来香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但他不知怎么只想快点逃离。 等出了房门,千墨离靠在廊柱,捏着眉头,轻皱不语,半晌失笑出了声,竟然差点让人看透了内心想法。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就像是做贼似得。 不一会儿,金来香推开门,看到坐在金莲池边的千墨离,道:“徒儿,随为师进屋。” 千墨离把最后一个小虾米喂给池里的千年王八,便跳下地走回房内。 金来香穿好了金衣轻白纱衣裳,头发却没有打理,仍是蓬乱的散在身后,海藻般卷发凌乱垂落,落在地上打了个卷。 他知道金来香的头发很长,发量浓密,可如今全散下来,也不免惊叹,多看了几眼。 你并不觉得那一头卷发有多杂沓笨重,相反会觉得那是荡漾的水波在泛起,一卷一卷地扩散开,又一卷一卷地收拢成勾,形成一条漂亮的弧度。 “徒儿,替为师梳头发。” 金来香走来,一边右手递梳篦给千墨离,一边左手将乱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左眼下的泪痣也跟着显露。 千墨离没有接过梳篦,他就知道金来香叫他过来准是没好事,望着那一地卷发,道:“师尊,你头发这么长,让我怎么梳?” 金来香看了看,遂负手望向窗外,叹气道:“唉,所以为师一直在等一个人。” 面对金来香每次突如其来的话,千墨离虽不知金来香所言是何意,但知接下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便选择假装听不见,不理会。 金来香瞄了千墨离一眼,再次重重叹气,望着窗外天空,复道:“唉,所以为师一直在等一个人。” 千墨离:“……” 金来香:“唉!所以为师一直在等一个人!” 千墨离:“……等谁?” 金来香见徒儿终于理自己了,眉毛轻蹙,哀叹道:“等一个,愿意每天不厌其烦为我精心打理头发的那个人。” 千墨离沉默,他怎么觉得金来香在意有所指。 “好再,为师终于等来了。”金来香忽然转过头,冲千墨离展颜一笑。 千墨离再次选择无视,甚至微微转移目光,不与金来香对视。 “便是你啊徒儿!”金来香一只手伸长拍拍千墨离的肩,一只手硬把梳篦塞进千墨离手里,一副为师看好你的眼神。 “徒儿可以拒绝——” “你应该感到荣幸啊徒儿。”金来香抢过话,开解道,“为师从来不让别人碰为师的头发,你还是第一个帮为师梳头发的人,是第一个,也是永远的一个,你应当感到骄傲才是,要好好珍惜与为师相处的日子。” 第21章 的确要好好珍惜与金来香相处的日子。 等赢下试炼第一,拿到血莲解开阵法恢复力量,立马与金来香断绝师徒关系! 千墨离皮笑肉不笑道:“徒儿真的是好高兴呢,能为师尊梳头发那是徒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上一世多少人俯首称臣上赶着奉承恭维他,都是别人来伺候,哪轮得到他来伺候别人。 金来香欣慰地点点头:“嗯,你能这么想为师便放心了,编辫子的事也交给徒儿了。” 千墨离抓起金来香一缕头发,顺着在掌心滑动,冷笑道:“好的呢师尊。” 这一抓,抓掉了几丝头发。 “师尊…你掉毛有点严重呢。” 金来香看了看千墨离掌心的发丝,道:“放心,为师发量多,再怎么掉也不会秃。” 千墨离搬了个凳子坐在金来香后面,虽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然而真正投入做某件事情时,却显出认真的神情,拿着梳篦一遍又一遍梳平发丝,双眸专注盯着金来香的卷发,指尖捻着金发带,仔细编织。 金来香抹着胭脂,从镜里看着徒儿一言不发地做事,嘴边笑意渐深,眼中流淌过温暖的色彩。 可看到千墨离消瘦的侧脸,单薄的衣裳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局促,眸中色彩淡去,心底掠过一抹疼惜,还有深深道不明的愧意。 一炷香后,金来香握着镜子左瞧右瞧,越看越满意,道:“做得不错,徒儿。” 千墨离揉揉有些僵麻的手腕,他一点也不需要这样的赞赏,赶紧拉回正题道:“师尊,一个月后便是新人试炼,徒儿想参加。” 金来香惊讶回头:“什么试炼?” 千墨离:“新人试炼。” 金来香:“那是什么?” 千墨离撩起眼皮子,你是师父你问我? 金来香被徒儿幽怨的眼神看得不自然,厚着脸皮说道:“咳咳为师是故意问你的,既然你不知道那么由为师给你解答。当然,具体事宜为师问问执事堂的人。” 千墨离闻言心道:如果他不提金来香是不是永远不知道,这个师父当真不称职。 金来香手上出现一只灵力聚成的纸鹤,将自己想问的信息传达进去,再挥袖纸鹤消失,没过多久,纸鹤折回,看罢,背过手,摆起师父之姿。 “徒儿,听着,最近新招来了许多弟子,宗门决定一月后进行新人试炼,新人试炼是一场同门竞争、角逐魁首的试炼,主要用来检验新入门弟子的修仙资质和悟性,获胜者不仅会得到丰厚的奖励,还可以许下任何一个愿望,宗门都会为其实现。在参加新人试炼前弟子必须通过考核,考核分为猎兽、炼丹、炼器、阵法、剑法五个级别,及格者才能参加新人试炼,这些考核成绩都会算作新人试炼成绩,最终第一名是依据综合成绩来评判。” 金来香对千墨离投去关心的微笑:“当然了,这项试炼非常激烈,竞争也异常激烈,为师会用心传授你知识。为师不要求你一定得到什么名次,只当借这机会去历练历练,提升自己的修为。” 千墨离抬眸望向金来香,像只蓄势待发猎捕鸟儿的猫:“师尊,我要拿下全部第一。” 金来香一愣,我家徒儿竟然这么有野心的么?! 千墨离:“第一轮考核是什么?” 金来香看了看纸,道:“阵法。” “时间?” 金来香再次看了看纸,道:“今晚。” 千墨离:“……这跟临时抱佛脚有什么区别。” 好再金来香睡觉的这三日他自己进行了修炼,早就融会贯通,重生一世这些修行功法对一个魔尊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费多少功夫。 “咳咳,尽人事听天命,现在为师教你还来得及。”金来香知是自己睡了三天耽误了徒儿的修炼,不免心虚,“放心徒儿,你师父我是考核官之一,最终的成绩评定为师也参与,到时给你开开小灶。” 千墨离斜睨他:“开小灶?师尊你确定吗?” 金来香挑眉道:“当然,到时为师跪下来抱其他考核官的大腿,哭着求他们给你多加点分。” 千墨离呵呵两声:“原来是这么个开小灶呢。” “徒儿不必在乎这些细节,只管努力去做,剩下的便交给为师。”金来香豪迈一挥手,化成金光带千墨离前往设阵场。 当晚,夜凉如水,繁星璀璨,一座巨型的石台屹立在半山腰,石台四周围绕八卦盘,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台下站满了许多人,个个亢奋激动,摩拳擦掌,忍不住讨论这第一次的考核,对于新入门弟子来说这可是崭露头角的机会,谁都希望能脱颖而出。 “时辰已到,请诸位准备好,即刻开始考核,望诸位踊跃积极,争取一鸣惊人!” 随着考核官高声宣布,石台四周亮起火红的光,瞬间照亮了整片广阔的平地。 然而在一炷香后,金来香才匆匆忙忙地带千墨离赶来,因为他记错了开考时间。 金来香找到负责考核的执事,递上徒儿名字的帖子,便带着千墨离挤过人山人海:“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哈哈哈。” “哎哟,你怎么乱挤呀!” “谁踩老娘裙子!” “别推啊正看得起兴呢!” “让一让!让一让!!麻烦了麻烦了——” 第22章 人声鼎沸,金来香叫破了嗓子终于为自家徒儿开出了一条路,得亏这次新人考核并不严格,且千墨离排号是在最后一位,他们赶来时刚好是倒数第二弟子在比赛,还来得及。 “徒儿莫慌,记住为师今日教你的东西,你全用上保证能及格。”金来香弯腰对千墨离叮嘱道。 千墨离抱着金来香头发,以防一路挤过来被人踩着,见得那人满头大汗,微笑道:“师尊这么辛苦,徒儿不好好表现怎么对得起师尊呢。” 金来香咳了咳,若不是他记错时间,何必害得徒儿这么急:“徒儿啊,待会儿就靠你自己了。” “嗯。” “为师在此先祝你取得佳绩。”金来香郑重地拍拍千墨离肩膀,又对他露出鼓舞的眼神,将千墨离带到了石台下,便抱过头发转身去往观众席坐着。 一路上又是叫着嗓子挤过去,今年的新人弟子真是特别多啊。 金来香心想,不免担心徒儿,听说这次招的新人弟子很多都是名门世家的孩子,天赋都极佳,自小便开始了修炼。 徒儿虽说聪慧,可到底还是山野里宗门出来的弟子,比其他人稍微弱了一截啊,自己今日这么急忙忙地教,徒儿到底能领悟了几分呢? 罢了罢了,再怎么差,也能及格了。 金来香挤着人群,终于找到了一块空位坐了下来,然而屁股还没有坐热,下一秒,石台上传来考核官朗声宣布。 “本次阵法考核结束!第一名,千墨离,用时一息二十一,破了宗门历代记录!!” 话音刚落,金来香猛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啊?!” 第9章 师徒相处2 全场寂静无声,片刻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喧闹声。 千墨离仰头看着满天破碎的阵法飘散而下,收起指尖灵力,还是太慢了,少年身体果然受了限制。 他从石台跃下,朝金来香走去:“师尊,弟子赢了。” 金来香嘴巴微张,说了几句什么却又咽回肚里,缓过劲来欣慰地笑道:“徒儿好样的,不愧是为师的徒弟,未来即使为师不在了,你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千墨离淡淡一笑,念在曾经师徒一场,以后灭了祝音门,放你一马,趁早逃命去。 “师尊言重了,是师尊教得好。” … “八号,炼制出一枚二品丹药青玉果,七十一分;九号,炼制出一枚二品赤灵丸,七十六分;十号,炼制出一枚三品碧华丹,八十二分;十一号,炼制出一枚四品凝元丹,八十九分;十二号,炼制出……” 考核官拿着纸笔记录名次,高声宣布分数,当看到一颗金黄浑圆纯粹的丹药时,霎时愣住,这届新生弟子里竟然有能炼制出七品丹药的?! “二十八号,千墨离,七品上等丹药,一百分!” … 当众人还在调控火候时,千墨离已经完成了对灵材的提纯,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黑色烟雾从炼器炉喷薄而出。 率先完成了炼器,考核官对其品质属性皆是大惊大喜:“优秀,优秀!” 千墨离毫无悬念赢下炼器考核第一。 … 正午时刻,天气晴朗,执事手持钟椎敲响铜锣:“此次剑法考核共三轮,规则很简单,一盏茶内木剑点到对方喉咙或打下擂台便算赢,晋级下一轮,现在我念到名字者上台抽签,抽中同一组数字者即为对手。” 千墨离随便抽了一签,抛至掌心收回袖里,领了把木剑,便躲在阴凉处观望。 “剑法考核,正式开始!” 金来香坐在阁楼上,特地寻了个好位置观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自家徒儿。 “千墨离,上擂台吧。”考核官高喝一声。 念到千墨离名字,金来香紧张得连杯盖掉地也不曾察觉。 千墨离缓步登上擂台,站定身姿,目视前方,这个角度微一抬眼,便能看到坐在上方的金来香慌忙紧张兮兮的模样。 他嘴唇轻扬,眼底间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一轮,开始!” 千墨离不慌不忙拿出木剑,一柄剑从右侧袭来,他侧身躲避,避开了这一击,却见那木剑反转刺向左臂,但他速度更快,木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稳稳挡住了那一击。 对手迅速调整状态进行第二轮攻势,千墨离敏锐捕捉到对手每一个动作和轨迹,皆轻易躲过。 然而金来香在上面看得分明,徒儿完全是处在被动,不攻反一直被击退,每次挡下总是险险避开,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打败。 突然那对手握剑的姿势陡然一变,手腕一翻使出凌波仙影,直袭千墨离面门! 金来香心一紧。 “啪——” 千墨离挡着的木剑被挑飞,脱离手掌高高飞在天上,下面顿时嘘声一片。 那人乘胜追击,剑锋逼近千墨离喉咙,将千墨离硬生生踉跄逼退到擂台边缘,半个脚掌悬空。 “徒儿!” 金来香惊得站起,手中茶盏一翻,茶水泼溅了他一身。 然而千墨离身形却是不带半点摇晃,稳稳半脚而立,侧身躲过直刺来的木剑,左手一伸,被抛飞的木剑稳稳落在掌心,旋即横扫而去,打在那人胸口。 对方吃痛之际,抬剑抵挡,千墨离手腕顺势一送,木剑贴着对方喉咙掠过。 “铛铛铛——”执事瞬间敲响铜锣,“剑点到对手喉咙,第一轮千墨离胜。” 第23章 那人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恍然没有反应过来。 突然千墨离手腕微动,那人捂脖痛呼一声,软软跪在地上,身子不稳,跌落擂台。 千墨离一转木剑负于身后,傲然而立。 全场皆寂静,“哗——”人群中掀起阵阵喧哗,众人顿时爆出一阵欢呼。 金来香手指紧抓栏杆,急促喘气,看到徒儿胜了这才落了一口气,胸口起伏不断,拿出手帕擦去衣裳水痕。 徒儿竟能在那般险境一转攻势,迅速反杀,日后一定大有作为。 金来香想即,低头看向台上那少年,却发现千墨离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只是那笑竟是戏谑玩兴的。 仿佛……在欣赏他刚刚那般紧张心慌的模样。 金来香忽然意识到什么,欲恼又止,欲笑又止。 这孽徒,还会耍为师了。 接下来的场次千墨离皆是游刃有余地应对,每一次抵挡和反击皆显沉稳,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隐约透露出几分狠戾。 “铛铛铛——” 执事敲起铜锣,朗声高宣:“本次剑法考核正式结束,第一名,千墨离!” 千墨离跳下台,朝金来香所在的楼阁走去,金来香正也迎面走向他,他看向师尊胸膛那滩水痕,惊道:“哎呀师尊,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衣服湿透了呢?” 金来香板起脸:“徒儿倒还学会捉弄为师了。” 千墨离仰头,眸光清亮:“捉弄?没有啊,徒儿不晓得您老人家这句话是何意思呢。” “方才你是故意被逼退到台子边缘,好让为师替你提心吊胆一番是不是?” “师尊误会了。”千墨离笑了两声,摇头道,“徒儿并未存心逗您担忧,徒儿是真的打不过对方嘛。” 金来香瞥他一眼:“胡扯。” 千墨离见此“吓”得赶忙赔礼认罪:“弟子知错,弟子不是故意的,还请师尊责罚。” 见徒儿低垂着脑袋,一副乖巧求饶的模样,金来香心头一柔,叹了一口气,拍拍他肩膀:“以后真枪剑眼的,可别再这般戏耍了。” “徒儿谨遵教诲。”千墨离应答,拿过手帕给师尊擦拭衣裳。 金来香也由着他动手,脸色好转了些许。 千墨离唇边弧度愈发扩散,道:“徒儿只是瞧师尊如此关注徒儿,心情颇佳,忍不住多看了师尊两眼,这才差点被人打下擂台,毕竟师尊金光耀眼的坐在那就是一道风景线,谁不喜爱看呢?” 金来香愣了愣,随即脸上绽放出笑容,拿出镜子一照,今天妆容着实画得不错,轻咳两声,肃容道:“那看来还是为师不对了。” “是啊,谁让师尊坐在徒儿面前,徒儿一抬头就能望见您,难免挪不开目光呢。” “好吧好吧,是为师的错,以后为师尽量坐远点,不乱你心了。”金来香被哄得乐不可支,心情已经恢复了不少,闻言又不禁照了照镜子。 千墨离嘴上还是笑,眼睛深处却浸过冷意,转眸间盯着阁楼上二楼那道白衣身影。 白颜画立在廊边,扇子轻摇,天人之姿,身上仿佛洌着寒霜的玻璃在流动,高高在上,令人可畏。 带着俯视冷漠的姿态盯着下面那师徒二人的一举一动。 “徒儿,走了。”金来香道。 千墨离敛去恨意,收回视线,与金来香并排往外走。 金来香带着千墨离离开,在转角走出大门时,蓦然偏过头,与白颜画的视线交汇在半空中。 “别看了,白仙尊,这是我家徒儿。” 一道传音落入白颜画耳里。 金来香眼神陡然转冷,右手搭过千墨离的肩,宽大衣袖刚好遮住千墨离背影,将徒儿保护得严严实实,径直离开。 白颜画收回扇子,拂袖消失在长廊尽头。 神义殿。 扶阳真人在听到白颜画汇报时,惊道:“这对师徒感情已经这么好了?!” 白颜画冷情淡薄,摇扇道:“那对师徒的亲密行为像是故意在做给我看。邪珠在金来香身边多待一天,夺回邪珠的困难便增加一分。” 扶阳真人皱了皱眉头,略加思索:“掌门很快便出关,我会马上告诉师兄,尽快让他们分开,接下来的日子你继续派人去盯紧他们。” “是。”白颜画若有所思,把玩手里白扇。 那邪珠还是少年便已展现如此超乎常人的实力,阴天血力一定在它体内,只要得到那力量,桎梏许久的绝情道便可突破,心魔亦可除去。 … 考核已进行了半月。 千墨离除了按照规定时间去比赛,其余时间便是悠闲的待在瑶池阁,有时便跟他这新师尊聊聊天,重生日子目前倒也过得简单。 金来香看着成绩单,实在是没料到千墨离竟有如此造诣,然而比起作为一个师父的自豪和骄傲,他更多想的是未来踏入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徒儿亦能保护好自己了。 望着坐在金莲池旁的千墨离,金来香走来道:“徒儿,你的新衣裳很快就能到了,为师催绣织坊的人连夜加急做了。” 千墨离把饲料抛进池水,看着池里王八一动不动趴着,道:“什么新衣裳?” “莫不成徒儿还要穿着这身旧衣服?”金来香扯去千墨离肩上线头,“新入门的弟子都要穿白衣,入门一年后才能换上其他衣服,为师给你定做了四件。” 第24章 千墨离疑惑:“为何要四件?” “春夏秋冬各一件啊。” 金来香说得极其自然,仿佛这是个理所当然的事,然而千墨离听及,却似心头遭到狠狠一撞。 “嗯…谢谢师尊。” 千墨离把手上饲料一抛,满乱在池上。 他不免心嘲道:衣裳本来就是四季都要准备着,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自己以前可真蠢,既然许愿了为何只许愿要一件衣裳,这样大冬天他也不会被冻得起冻疮了。 金来香手撑着白石垒起的池边,俯视池底的王八:“唉,为师养什么都养不活,于是干脆养了个王八,好歹能活得长久,不过徒儿放心,为师一定能养活得了你。” ……这是在拿他跟王八比较吗? 千墨离默然片刻,想到众人都骂他祸害遗千年,怎么还不快去死,笑了笑,道:“是啊,王八命大,总死不掉呢。” “徒儿,今晚便是最后一场考核,猎兽。为师带你去幻兽山,再去练习练习猎兽术法。” 千墨离听到今晚的猎兽试炼,心知他即将迎来醉花宫第一次暗杀。 醉花宫乃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以法器闻名于修真界,实力地位可与祝音门匹敌,此门派只收女子不收男。 因他是一颗邪珠,体内存着可怖的阴天血力,醉花宫便想尽各种办法手段要将他杀死,更是在祝音门里安排不少弟子,只待找准时机随时要了他的命。 既然如此,倒不如好好利用这次考核,将此事闹大,揪出所有潜伏在祝音门的醉花宫弟子。 千墨离跟着金来香来到幻兽山,听着金来香传授他如何捕捉灵兽的技巧,忽然耳尖微动,远处传来声响。 地面微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这奔来,且这东西体型巨大。 然而金来香未察觉,依然在认真给千墨离讲解。 “徒儿,捕捉灵兽要提前布置好锁妖网,你看,为师手上牵着就是锁妖网绳子,另一端系在树上,今日为师就亲自示范——啊啊啊啊啊啊!” 金来香话未说完,一阵疾风迅猛刮过,巨大黑影冲过锁妖网,连带着牵着锁妖网的金来香一起被带走。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被灵兽带得横冲直撞,随即砸到一棵树上,他走来俯身欣赏金来香狼狈样,微笑道:“真是多谢师尊的亲身示范呢,徒儿以后记住,布下锁妖网时千万不要握着绳子,容易被灵兽撞飞呢。” 那灵兽很快就被几个弟子一起制服,突然一个带着嘲笑戏谑笑声响起:“作为一个仙君,这就是你传授弟子捕捉灵兽的样子?金来香,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丢人现眼。” 第10章 师徒相处3 千墨离朝声音看去,一个身着黛蓝华衣、打扮明艳的男子抱臂笑着走来,身形与金来香相仿,面容白净,唇红齿白,青丝飘扬用精致发冠高束起,有一些别于耳后,上面插戴蓝花,自有难说的韵调风情。 他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都未想起祝音门有这号人物,道:“这人是谁?” 金来香爬起,拿去沾在卷发上的树叶,整理衣裳:“执事堂的堂主,施定柔。徒儿如果有什么麻烦,为师不在了可以去找他帮忙。” 千墨离:“与你关系如何?” “为师的好姐妹。” “姐……妹?” 直到那人走近,见得面敷□□,唇擦朱红,同金来香一样也是个极喜欢擦脂抹粉的男子,才明白为何戏称为姐妹了。 施定柔叉腰笑道:“瞧瞧你这狼狈样,啧啧啧真是丢尽颜面,幸亏我来得早,否则差点错过这么有趣的事。” 金来香捋好卷发放到肩前,看向施定柔,道:“咦,这不是柔妹妹吗?” “你说谁是柔妹妹呢?!!”施定柔怒道。 金来香拿出镜子照着面庞:“这么久不见,你还是没我好看。” “臭屁!”施定柔懒得理会金来香,目光转向一旁的千墨离,冷哼道,“这小矮子是谁?” 金来香揽过千墨离肩:“他叫千墨离,是新入门的弟子。” “啧啧啧啧看起来你跟这小弟子很是这么亲密,你俩什么关系?” 金来香:“上下关系。” 千墨离猛咳嗽几声,纠正道:“师徒关系。” 施定柔惊讶:“你家徒弟?” “是啊,看不出来吗?我们很有师徒像啊。”金来香说着蹲下来,脸贴着千墨离脸,千墨离挪开头。 施定柔挑眉:“你难得离开一次祝音门,竟是去收徒弟了?就你这教徒水平,还做人师父?我看啊指不定那天教出了个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来。” 金来香道:“如果你怀疑我的教徒水平,那你还真是怀疑对了。” 千墨离眉毛一跳,这话怎么这么奇怪。 施定柔:“哼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跟你一样废物。” 千墨离双眼一眯,盯着施定柔。 金来香道:“骂我,可以,骂我徒弟,也可以。” “……”千墨离怨怨看了一眼金来香。 金来香:“不过我相信,我家徒儿,不是废物,他一定能活得比你长久。” 施定柔看了一眼那身形瘦弱的少年,道:“哼,要想在这乱世中活下去靠的可是实力,今夜就是猎兽考核,你带你的徒弟,我带我的弟子,看看这次是谁赢,如何?” 金来香道:“好,到时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第25章 “放你的狗屁,我才不会哭鼻子!”施定柔瞪他一眼,带着弟子赶往下一个场地加紧训练。 金来香道:“徒儿放心,今晚猎兽考核与其他考核不同,猎兽太过凶险,必要时可以带一位师长进去,今晚为师陪着你,保证你轻松拿下第一。” 千墨离思索今晚之事,到了晚上,收拾好便去向金来香请示,还未敲门,门便被金来香打开。 “师尊。”千墨离抱拳。 金来香:“徒儿,你来得正好,这半月的考核,为师一直都睡不好觉,为你的事可谓是操劳了不少心啊。”说罢沉沉一叹气,摇摇头,随即又仰头望天,一副苦恼惆怅的模样。 “只怕是世上所有师父为了徒弟做的事也莫过于此了啊!” 若不是千墨离亲眼看着金来香这些天吃了睡睡了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都要信了,但仍是顺势微笑道:“师尊真是世上的好师尊呢。” 金来香低头看他一眼,嘴角微弯,露出一丝慈爱的表情,似乎终于等到了徒儿这句话,道:“不敢说是世上最好师尊,但至少是修真界最好师尊。” 千墨离笑了笑,没接话。 这金来香又自恋了。 金来香道:“徒儿啊,莫担心,此次猎兽考核有为师在,为师还特地为你准备了一个宝物,助你在这最后一场考核中大展拳脚!”手一晃,宽大金袖打在千墨离脸上。 千墨离还在摸摸自己被衣角扫过的脸蛋,闻言眉宇微挑,没想到这金来香真为他准备东西了,道:“什么宝物?” 金来香神神秘秘的从抽屉中捧出一个檀木宝盒,托在掌心,方方正正的,看起来跟普通盒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按千墨离以往经验,越是简单的东西,其作用越能让他惊艳,因此来了兴趣,道:“师尊,这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便知晓。”金来香卖了个关子。 千墨离走来打开,盒子却撼动不了一点,金来香告诉他这盒子设了密令口诀,需要说出密令才能打开。 修真界里那些宗门里的人总喜欢把宝物装在一个小盒子,然后设着密令,以防被他人抢去,千墨离就不喜欢设什么密令,因为根本没有人敢来抢他的东西。 这密令是自行拟定,随便什么都行,不拘什么规矩。 千墨离问道:“师尊设的密令是什么?” 金来香:“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师尊。” 千墨离:“……” 他怎么怀疑这密令是金来香刚刚设置的,并且是故意想让他这么说才设的。 “来,念。”金来香把盒子怼在他脸上。 千墨离推开盒子,没有感情念道:“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好师尊。” 然而盒子未打开。 “嗯?怎么没有反应?” “你少了一个最字。” “…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师尊。” 还是没反应。 千墨离:“盒子为什么还没有打开?” “诶?要不徒儿再念一次。” 千墨离淡淡瞥了眼金来香,继续念道:“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师尊。” 依旧不行,金来香道:“快,继续喊,再多念两声。” “师尊您不会是故意坑我的吧?” “为师像是那种人吗?” “不像。”千墨离违背良心回答,继续念着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师尊,还是不行,幽幽看向金来香。 金来香:“咳,徒儿啊,为师忘记与你说了,这密令你需要大点声,大点声~让盒子听到,它才会啪——的打开,明白?” “哈?”千墨离敛眉,“它又没有耳朵,我如何大声它还能感知到?” 这金来香莫不会真是在戏弄他? “这可是为师炼制出来的盒子,自然与普通盒子不一样。” 千墨离旋即一想,金来香是个炼器师,炼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便按金来香说着大声念道:“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的师尊!” “徒儿再大声点,还不够!” “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的师尊!!” “再大声点儿!” 千墨离几近咬牙切齿的重新念道:“金来香是天下第一最最最最好的师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来香忍不住弯腰笑起来,一手拖着宝盒一手拍桌。 千墨离眼角直抽搐,听得那嘎嘎乐的笑声,不由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音穿耳 “徒儿,你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多谢你夸为师。”金来香笑得停不下来。 这密令果然是金来香搞的鬼,千墨离瞬间想昏过去,想立马死过去,然后再重生,再也不要选金来香做师父。 虽然距他重生的日子,差不多有一个月,但他还是习惯不了,可以说他上一秒还是那坐在云端里看厮杀的魔尊,下一秒就变成小孩,还要对着一个一头波浪卷的人夸天下第一最最最好!还要被那人笑! 他瞬间对未来生活感到灰暗,也越发后悔选了金来香。 千墨离见金来香还在笑,默默转身背对他,眼睛望向远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为师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徒儿啊徒儿,你是第一个让为师这么开心的人。” 千墨离回过身,看到金黄色的阳光洒满屋内每一处角落,明媚耀眼又灿烂,那人笑意盎然。 第26章 他突然觉得…… 罢了,总比上一世待在那冰冷残忍害他的人身边强,选择金来香,或许也并非是坏的选择。 金来香自然不知道自家徒儿的心里路程,笑道:“为师不逗弄你了,其实这盒子打开很简单。”他指了指锁,“只需要用钥匙就行。” “那钥匙呢。” “啊,为师弄不见了。” 千墨离默默看他。 “咳,没有钥匙也无妨,用暴力方式打开也行。” 金来香举起盒子往地上一砸,锁头磕在地上飞起,重重砸在千墨离脑门上。 “嗷!”千墨离疼得捂住额头惨叫出声。 金来香吓了一跳,急急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千墨离拿开手,看到五指沾着鲜血,震惊道:“流…流血了?!” 金来香忙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弯腰为他擦拭伤口:“徒儿啊,为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不过徒儿放心,为师保证,以后绝对好好保护你。” 千墨离怨念道:“师尊,您真是我千墨离最最最最好的师尊呢。” 金来香一边擦拭徒儿伤口一边点头:“嗯,为师也这么觉得。” 千墨离额头起了个包,好再还能拿额前发丝遮挡一下,金来香从盒子拿出那宝物,是一颗红色珠子,通体火红晶莹剔透,宛如红玛瑙般漂亮。 “今晚的猎兽试炼,这颗珠子能帮你降服那灵兽,你且收好。” 千墨离将珠子握入手中,观赏了一般,阴阳怪调道:“嗯呢~大小跟徒儿头上的包一样呢。” 金来香脸一红,不好意思嗽了嗽。 考核在亥时开始,然而千墨离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因为按他师尊金来香的说法,得提早摆好姿势,等那些人来一眼惊艳众人。 金来香气定神闲地依靠树木,时不时拿出镜子照着面容,为了徒儿这次的最后试练,他可是特地打扮了一番,几乎把所有的琳琅环佩、宝珠玉环通通戴在身上,卷发用金发带编织成三股辫落在脚边,芳香盈体,光彩照人。 当然,如果无视被光趋使而来的一群群飞蚊小虫,这将是一道美景。 千墨离上下扫视金来香,道:“师尊,你不觉得你的打扮很突兀吗?” 金来香放下镜子:“徒儿,你要知道,这次新入门的弟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有师尊,你有我这么好看的师尊,出来显露一下,不觉得很自豪很骄傲吗?” 千墨离看着自家师尊立在那里,简直就是一个照明灯,头顶悬飞许多小虫子,除了感谢金来香把所有蚊子都引过去,自己才不至于这一个半小时都在这喂蚊子,除此之外,一点想法也没有。 他们此次是来捉魔兽,不是来逛街,金来香穿得这么明亮,等于直接暴露了众人位置。 “徒儿,为师这样的打扮可好看?”金来香说罢,转了一圈展示着美丽的姿态。 千墨离几乎要被亮得睁不开眼,忍不住移开视线,硬撑道:“好看,师尊最好看了,但是下次别打扮了。” 金来香再次举起镜子,叹了叹气:“哎,看来还是为师不够努力,为师争取下次打扮好来。” 千墨离听到下次,生怕日后金来香又弄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幺蛾子出来,赶紧打断念头。 “师尊这么好看,当然是要放在家中给徒儿一个人欣赏就好,徒儿不想让其他人看到您这副模样,故才叫您下次别打扮,师尊不用努力就非常好看呢。” “徒儿你……”金来香抬起眼,“竟然都对为师有占有欲了,真是个孽徒啊。” 千墨离不想说话。 不一会儿,一群群人前脚后脚来到幻兽山,新入门的都不知眼前金衣男子是祝音门的仙君,只瞧着谁竟然穿得这么亮丽耀人,纷纷侧目。 金来香站在那里,一张清隽仙姿的容貌,灵动不凡,配着这身行头,俨然是鹤立鸡群。 新来的弟子们大多还是跟千墨离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们,不禁都被吸引着目光,甚至还有人跑上前搭话。 千墨离本就因金来香太过光芒而避开点距离,这下更是被众人挤到一旁阴暗角落去。 看着别人把金来香围在中间说个不停,皆投去热切打量的目光,千墨离皱眉,这金来香有这么招人喜欢受欢迎的吗? 人群时不时发出惊叹赞美声和欢然笑声,当得知金来香为祝音门的仙君时,更是引来新弟子们众多惊呼和追问。 千墨离盯着某个方向,眼神微黯,他好像在哪里,也见过这般耀眼的人。 但他想不起来了。 金来香微微一笑,对于每个人的问候都礼貌回答:“你们不必顾虑,做好当下事便行,修行之路漫长,不要急功近利。” 身边有个弟子抱拳问他考核的疑惑,他便耐心解答。 “待会儿的魔兽是训练过的,不会伤人,大可放心。” 另外一个弟子问:“仙君,如果考核不及格,是不是就失去了试炼的机会?” “这个是当然,试炼可是会流血的,考核不及格只能代表你修炼不精,这样的话,即便拜入宗门也只能做杂役或者普通弟子。” 那个弟子低着脑袋,似乎已经认命了。 金来香见状不由安慰道:“想要进入更高阶的领域,就要付出比常人百倍的努力啊。” “是,多谢仙君!” 第27章 弟子们只觉这位仙君既有仙人风范,又平易近人,不免更加追问着修真界的事。 金来香也不厌其烦解答,忽然他抬起头,看到千墨离独自一人远远站在树荫下,周旁都是三两成群的人,唯独他孤零零地,颇显寂寞,像与世隔绝,融不进去。 金来香心中一动,与弟子说着失陪,便从众人身边走过,一个小姑娘胆怯地拉住他衣袖。 “仙君,待会儿考核结束,我能去找您,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金来香弯下腰听着那少女说着,张唇欲答,又皱了皱眉,随即摇头:“抱歉,我得去找我家徒儿了,你去问其他人吧。”说罢走出光亮,往千墨离在的阴影方向走去。 这时施定柔正好赶来,作为执事堂堂主,职责之一便是管理好弟子们的秩序,见得众人乱哄哄一团,一声喝斥,所有弟子立即规规矩矩地排好队列。 金来香走到千墨离身边,看着徒儿屹立在阴影处,周旁无一人,道:“徒儿,是为师忽略你了。” 千墨离正抬头看着树叶上的毛毛虫,闻言转眸道:“什么?什么忽略?” 金来香蹲下,单膝点地与徒儿平视:“哎,为师忽略了你这颗小草的感受,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而且怎么像哄小孩子似的。 “为师不该冷落你,不该抛弃你,为师自责。”金来香语重心长。 千墨离抱臂,金来香这是在扮演好好师尊吗……这金来香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师尊不必管徒儿,徒儿没有觉得自己被冷落。” 金来香一愣,笑了笑:“你当真没有不高兴?” “没有。”千墨离道。 金来香:“那徒儿怎么不和大家聊天,要一个人站在这,难得这么多跟你同龄的孩子,交朋友总归是不错的选择。” 千墨离不知该怎么回答,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便道:“不需要。” “好吧,那么为师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千墨离无所谓,随便让个位置给金来香,知金来香是完全以一套师徒方式对自己,金来香与他有何干系,只要他得到血莲破了封印,便可断绝师徒关系,往后金来香爱怎样便怎样,都与他没有瓜葛。 金来香拢袖走到千墨离右侧,二人一起站在阴影里。 金来香目光侧视千墨离,仔细一想,他在他家徒儿身上竟看不到同龄者的活泼与朝气,相反,有种心思深沉的沉稳感与漠然。 方才一群与徒儿年纪的孩子聚在这,是最容易交朋友的时候,可却没有一个人来找徒儿说话,徒儿也没有去理谁,离家千里来到宗门,唯一认识的人也只有自己。 但他只顾着跟那群弟子说话,完全冷落了一旁的徒儿,徒儿才会不高兴的吧。 金来香不由得想起在鹤林府邸时府主告诉他千墨离的事,家贫艰难、无朋无友、受人冷眼欺负、被人嫌弃打骂,从小便生长在冷落之中,更觉愧疚。 若自己再不疼爱徒儿,徒儿岂不是还与从前那样,没有一个人关爱他,若自己不悉心照顾徒儿,徒儿岂不是孤单寂寞。 金来香在脑海里面完成了一系列自我攻略,越想越觉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失职,抚额摇头,唉声叹气。 自己真是个罪人啊! 千墨离抱臂,眼皮挑向金来香,那人在一旁又是捶胸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在做什么? 突然他被金来香揽进怀里,吓了一跳,那人重重拍着他的背大喊道:“徒儿啊!你太惨太可怜了啊!以后不管如何,为师都会伴你左右,保护你,疼爱你,关心你!” 这金来香又突然抽什么疯? 千墨离想起身,可头被金来香的手压着靠在肩膀上,他不得不被迫躺在金来香怀里,听着那人的声音。 “徒儿,放心,以后为师来爱你,为师绝不会再让你孤单,你还有为师,为师活一日,便爱你一日。” 千墨离抬眼望着金来香,心里困惑不止又觉啼笑不止,爱我?为什么要爱我?我也有被人爱吗?什么是爱?爱会降临在我身上? 然而心底悄然吹起了一个小小的清风,盘踞在心深处毒蛇的鳞片也被刮起得咔嚓、咔嚓,连及到浑身轻轻一颤。 原来被人在意被人重视的感受,是这样…… 忽然施定柔声音响起:“金来香,金来香!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让你家徒弟进考场。” 金来香松开千墨离,站起身道:“我在抱我家徒儿。走吧徒儿。” 他要带千墨离走时,袖子忽然被千墨离拽住。 “师尊今夜打扮,是真的好看呢。” 千墨离像是只终于肯把藏在小口袋里的石头送出去的海獭,语毕又似钻进水里般的跑走,留下又惊又喜的金来香。 但在千墨离看来,自己说这这句话不过是故意赚金来香好感罢了,现在情势来看,拉拢金来香,是极有必要的。 一进捕兽范围,众人还在翻找工具找寻魔兽位置时,千墨离却已迅速朝西边跑去。 上一世的猎兽考核他还有些印象,然而才刚跑一段距离,地面就开始剧烈震动,远处树木接连断折倒下,有东西正在朝他们奔来。 第11章 祸根牵现 千墨离停下,盯着黑暗中那移动的身影,很快那东西在五米外停下,嘴里喷吐热气,绿眼黑瞳睁得明亮,四爪慢慢踏在月光下,庞大身躯现显,竟是一只判夜兽。 第28章 判夜兽常年隐居黑暗,最厌阳光,平日性情温和,然而一旦看到光芒的东西就会变得暴躁狂戾,甚至会不停攻击那光亮。 所以这判夜兽不是自己跑来,而是被金来香身上的光给吸引来,那么它攻击的对象也自然而然就是…… 千墨离回头看向金来香,抱拳笑眯眯道:“徒儿无礼,要借师尊这一诱饵用了。” “什——” 不待金来香反应,千墨离一掌将金来香推到判夜兽面前,霎时那狰狞凶恶面目朝金来香咬来。 “师尊小心呐。”千墨离一声提醒,身形急转,闪电般冲向判夜兽身后攻击。 “徒儿,你竟然敢让为师去引魔兽,你可真是个畜生啊。”金来香反手一个镜子扇过去,啪的声震天响,判夜兽被扇飞。 在判夜兽身后的千墨离手中掐诀,刹那间判夜兽四肢上凝起了冰霜,再一变化手势,巨大赤焰腾空,灼热滚烫的热浪扑打在判夜兽身上,令其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嚎,身体剧烈扭动扑灭火焰。 “徒儿,刺那判夜兽的脊骨。”金来香一跃跳到判夜兽背上, 千墨离双腿蹬在树根上,身体旋即一跃,落在判夜兽背上,注入灵力一剑插进判夜兽脊骨,顿时身下判夜兽痛得发狂,四脚乱踢。 那判夜兽又看不到光芒在哪,直带着背上的千墨离和金来香横冲直撞,上蹿下跳。 千墨离双脚死死夹紧判夜兽的腰腹部,握紧剑柄以防被摔下,对准判夜兽脊椎狠劈而下。 霎时判夜兽吃痛,仰天嘶吼,千墨离握着剑柄的手一松,整个身子立马翻飞,被金来香及时抓住手臂。 可那判夜兽愤怒异常,窜跳急速,金来香叫道:“不行,徒儿,为师一手抓着判夜兽,一手抓着你,就快要撑不住了。要不为师抱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掉下去了。” “嗯?”千墨离一愣,“等会——” 然而他已经被金来香两手抱住,刹那间,俩人瞬间飞向后面,脸刹车着地,整整齐齐趴在一起。 千墨离脸埋地,声音闷闷响道:“师尊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你抱住我谁来抓住判夜兽。” 一旁金来香同样闷地的声音传来:“徒儿,为师脑子好像是缺根筋,脑袋一直疼得厉害,可能是头发绑得太紧,勒得头皮疼。” 千墨离起身,见得判夜兽还在那上蹦下跳,普通的锁妖网和法力根本就不能给它重创一击,忽然瞥见金来香身上穿的金丝霓裳衣,眼前一亮。 其衣裳材质特殊,用金丝编织而成,流光萤华,正是在黑暗中发光的原因。 判夜兽最厌恶光芒,而光芒也正是判夜兽的克星,若是能用衣上丝线编织成一张大网罩缚判夜兽全身,如同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或许就能制服住。 千墨离目光将金来香身上穿的衣服上下扫视一遍,而金来香正低头拍去衣上尘土,一抬头冷不丁地与徒弟对上视线,目光还不怀好意盯着他的腰带看,心一虚,道:“怎么了徒儿?” “师尊,脱衣服。” 千墨离见金来香惊得耸起眉头,刚想解释,判夜兽突然向他们冲过来,来不及了,直接伸手抓住金来香腰带用力一扯。 清脆琅珰声响,玉佩掉落在地,没了腰带束缚金来香衣服顿时凌乱散开。 金来香吓得想要捂住衣服,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千墨离的速度竟比他还快,一指定住他的身体。 完了,今夜打扮得那么靓丽,回去竟是光着身子。 千墨离见判夜兽已跳起猛扑过来,立马脱下金来香外套往空中一抛,迅速施法念诀。 衣服登时抽解出万千金丝缚住判夜兽,耀眼光芒不断刺激判夜兽神经,肉身灼热火烧般疼痛。 那判夜兽体型硕大,只一件外套的金丝根本还不足以完全捆缚,千墨离不禁回头看向金来香,发现金来香里面的衣服竟也是金丝霓裳,看来金来香今夜的打扮,倒还真是对了。 金来香看着自家徒儿朝他一步一步走来,微笑着说失礼了,手却毫不犹豫地脱下他的衣服,脑中只刹那划过一个想法:我家徒儿,真踏马是个畜生啊。 待千墨离把金来香扒得只剩下一件寝衣时,金丝织成的大网才完全制服住判夜兽。 千墨离走来解开金来香的穴,道:“真是多谢师尊的指导,徒儿才能拿下魔兽呢。” 金来香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徒儿,为师送给你的那颗珠子,就是用来捕捉判夜兽的,你何必要扒为师衣服?” “啊啦?!原来那颗珠子是用来抓判夜兽的呀!师尊不说,徒儿差点忘了呢。”千墨离装出一脸惊讶,随即微笑道,“师尊怎么不早点告诉徒呢儿,害徒儿白白扯了您衣服呢。” 金来香看着面前的小兔崽子,道:“为师第一次这么庆幸你还是个孩子,要不然,月黑风高,野外小树林,你我孤男寡男,指不定为师现在就失身了。” 千墨离瞄了一眼金来香衣襟下露出的锁骨和一点春光,伸出手帮金来香拢好衣服,微笑道:“放心,师尊,如果我真想对你下手,你已经被/干/晕了。” 金来香惊吓得花容失色。 千墨离转身抽出匕首剜去判夜兽的内丹,然而那判夜兽竟还残存一口气,突然起身一跃跳入黑暗。 他立马追去,身后也有两道黑影追了上来。 第29章 千墨离向后瞥了一眼,果然醉花宫的弟子一直埋伏在附近,来得倒也好,脚步一转,未继续追判夜兽,而是往另一小道遁去。 他听到身后响声,知她们追了来,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另一个黑影却不见了踪影,心生警惕。 一根银针蓦然穿叶破风刺来,千墨离侧身一躲,银针擦过鼻梁,扎进土里。 针上系的薄银线直挺挺斜竖向林深一端,在寒月下泛着冷光,短短一瞬,密密麻麻尖锐银针扎在地上,牵带银线织成大网迅速向千墨离扑来。 这些银网锋利而又涂抹剧毒,肉身一触立马血肉模糊,割肉断骨。 千墨离从腰间锦囊夹出两张纸符,符上已有绘制好的诀咒,跟醉花宫斗了几年,他对醉花宫弟子每一招每一式都快要烂熟于心,且皆有破解之法,指尖一翻默念诀词,符骤然腾起火焰燃烧银线。 躲在暗处的醉花宫弟子见此一幕皆惊讶纳罕,此银线为寒冰炼成,只能用玄火烧毁,这少年竟会此咒符。 突然眼前少年身形一闪消失于黑暗,再看时刹那对上一双阴寒眸子。 “找到你们了。”千墨离露出骇然笑容。 上空登时闪现三个打斗的身影,那醉花宫的弟子皆为女子,擅以柔克刚,两名女子身段柔软灵活,招式变化无穷如蛇形游走。 千墨离修为虽不强抵不过,但动作比她们还要更加敏捷迅速,一一避开杀端,果断狠厉,攻其虚防直击要害。 那二人被逼得连连退步,不敢轻易硬拼,而是施展幻术扰乱千墨离视觉,可招式竟被千墨离看破。 “啊!” 一阵惨叫传来,其中一弟子刹那被千墨离割喉,鲜血飞溅。 “姐姐!”另一女子大吃一惊,竟被这少年反杀! 那被割喉者捂住汩汩流血的脖子瞪着千墨离,难以置信道:“邪珠……”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另外一人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后撤。 千墨离哪肯放过她,当即冲上去,趁其惊悟时猛然掷出匕首,割破嘴唇射入喉咙,顷刻间红光大盛。 那女子即使痛苦哀嚎一声也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咽,身体倒下,挣扎片刻便气绝身亡。 千墨离目光一扫,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从他眼里跑出来的东西只有残忍,像个偷尝到鲜血腥味的虎犬,很满足。 不过是片刻的事,周围又恢复起了寂静,蚂蚁在血浸染的土壤上爬来爬去,千墨离顽劣一脚踢飞这些蚂蚁土块,便把事先雕刻好的醉花宫令牌放在那两弟子身上。 远处火光响起,人群嘈杂声传来,千墨离抬起手臂,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割破了一个大长口子,又刺穿自己的肩胛骨,再最后一掌拍中胸口,顿时吐血摔飞数丈远,跌落在地面,他故意呜哇啊的痛叫,嘴角溢出鲜红血迹。 赶来的人群便看到地面两具尸体和滚在地上的千墨离。 “徒儿?!”金来香奔疾上前,扶起千墨离,手颤抖地捧住少年殷红鲜血的脸庞,“徒儿你怎么了,别吓为师,别……” 千墨离紧咬牙关,一声也不吭,只是伸手抓住金来香的衣服,脸埋在袖里。 他要憋不住笑意了。 金来香焦急万分,为千墨离灌输灵力安抚住:“伤势重不重?为师带你回去疗伤。对不起,都是为师的错,对不起……” 千墨离抬脸,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极低极弱:“师尊别怕,我没事。” 围观人群逐渐变多,瞧着死人了又是好奇又是害怕,议论纷纷。 这时施定柔带着执事堂弟子匆匆赶至,连忙稳定秩序:“都散了都散了,别聚在这里看热闹,本次考核暂且结束!再留此处者捉到一个罚一个!” 那大嗓门一吼,众人就四下散开。 他一来便看到那地上倒的尸体,皱了皱眉,立即令执事堂弟子护卫在周围,上前检查尸体,一个是割喉而死,一个是被贯穿喉腔,手段颇为残忍。 施定柔眉头紧锁,看向那两位弟子的遗骸,眼神晦涩,又看向一旁千墨离,道:“你杀的啊?” 千墨离似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躲进师尊怀里,瑟瑟发抖:“嗯……我本来是去追判夜兽,结果这两人突然冲出来要杀我,我是逼不得已才……” 金来香连忙安抚:“莫慌徒儿,为师在这,已经没事了。” “咦?”施定柔摸出那两名弟子身上的令牌,神情凝重,“醉花宫的人?” 金来香惊道:“醉花宫?!” 千墨离跟着道:“醉花宫不是名门正派吗?她们……她们为何要杀我?” 金来香死死盯着施定柔手上的令牌,目光凌厉,喃喃道:“为师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千墨离感到金来香握着他肩膀的手指渐渐收紧,看着金来香,他从未见金来香情绪如此波动大过。 忽然有弟子道:“仙督来了,云阳仙督来了。” 施定柔与金来香同时朝声源望去,便见着一身形修长,着乌黑劲衣男子御风而来,英姿飒爽,威严十足,在众人簇拥下落于地面。 厉青云脚步站定,神色冷冽严肃,深蹙剑眉,凤目锐利,面白俊逸,高束青丝马尾,右耳戴着耳钉,乌衣底摆绣纹四羽凤凰,于风中临动自有神韵,腰间挂一柄黑身银纹长剑,隐隐泛吐寒光。 “参见云阳仙督。”众弟子众人齐呼,恭敬地拱手弯下腰行礼,语气颇为恭敬,不敢怠慢半分。 第30章 厉青云点头,便向前走去,人群左右分开一条路。 云阳仙督厉青云,不仅监督职掌管祝音门各部事务,还掌控管理修真界各大事议,凡事犯罪皆逃脱不掉他的审理,权位极高,功力高强,与仙尊白颜画同坐镇修真界三圣尊者之一,在修真界名望颇高。 此人不苟言笑,直言正色,令无数邪魔妖物闻风丧胆,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因而所在场之人皆对他充满敬畏。 “喂厉青云!” 施定柔叫道,把手中两枚醉花宫令牌丢给厉青云,便抱臂扭头,不作理会。 厉青云接过令牌,翻转查看,细细看了几遍。 千墨离倒不担心被厉青云识破出这是伪造的,他上一世可在这方面有过钻研,几乎骗过所有人。 “醉花宫?”厉青云调高疑问,看向施定柔。 施定柔闻言却是立马愠怒,瞪了一眼厉青云:“我说了,我已经跟醉花宫没有一点关系,醉花宫的事不准来问我!” 千墨离心疑,难不成这施定柔跟醉花宫还有什么关系? 厉青云凤眸下瞳孔微微移动,扫过尸体和金来香,最后停留在千墨离身上。 千墨离趴在金来香怀里,装作害怕,往师父怀里缩了缩,厉青云一来,怕是很难混过去,搞不好还会被他发现端倪,得尽快离开。 他突然咳嗽起来,金来香低头急道:“怎么了徒儿?” 千墨离摇摇头表示无碍,又咳嗽了两声,一缕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流入颈窝,触目惊心。 “师尊……我们还是先走吧,我感觉……我快撑不住了。” “好,为师带你回瑶池阁。”金来香见着千墨离神情异常,更加担忧,扶着千墨离离开。 厉青云开口道:“慢着,金仙君。” 金来香:“好嘞,我会慢点走的,多谢关心。” “我是叫你站住。” 千墨离见金来香停住,忙抓着金来香衣裳躲在金来香腿后,露出半边脸看着厉青云,就像个受惊的幼崽需要师父庇佑着,然而那露出的半边脸虽是虚弱惨白,另一边脸却是阴冷至极。 厉青云盯着躲在金来香身后的少年,道:“金仙君,我需要问这弟子几个问题。” 金来香道:“云阳仙督,我家徒儿受了重伤,需要赶快回去治疗,你有什么事请先问柔妹妹吧。”说罢便不顾众人视线直接带千墨离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千墨离才感到背后那道审视的目光消失不见,然而金来香仍带着他走得很快,像是在躲什么,又想是在怕什么。 千墨离抬头,看到那人紧缩眉头,双唇抿成一条线,显然在极力忍耐着某种惊慌。 金来香有些奇怪。 “师尊,你怎么了?”千墨离好奇道。 “为师在自责。” 千墨离一愣:“自责什么?” 金来香懊恼道:“是为师没有保护好你,幸好你没有受到性命伤害,如果你死了……为师实在是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他越说语气越轻,仿佛喘不过气来,眼神朦胧,竟有了几许悲戚之意。 “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我宁愿不再醒来。” 千墨离听得怔住,不明所以,他不明白为何金来香如此自责,难道就因为作为师父保护不了徒弟觉得自己失职了? “徒儿不需要师尊的保护。” 只要你日后别跟我站在对立面便行。 “徒儿刚才不是杀了那两人了吗?”千墨离道。 “你说得极是,为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有强大的本事才能活着。”金来香点点头,“你的伤怎么样了?” 千墨离摇摇头:“徒儿没事。” “没事就好。”金来香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步伐比方才放缓许多。 “师尊,这施定柔跟醉花宫有什么关系?我见厉青云问他醉花宫一事时,他反应似乎很大。”千墨离问出盘在心里的疑惑。 “噢你说柔妹妹啊,他是醉花宫花宫主的弟弟。” 千墨离微微吃惊,没想到这小小的堂主竟然还是醉花宫的人。 “不过柔妹妹已经被花宫主驱逐宗门,不再被承认是醉花宫的人。” “为何?” “我只知道他不愿意拿活人炼制法器,铸器能力不能再进一步深造提高,被花宫主当成废物,最后便被赶出醉花宫,后面便进入了祝音门。” “师尊,这施定柔与施花淮感情如何?” 金来香惊讶:“你竟然知道花宫主的名字?” 这施花淮正是醉花宫宫主,亦是施定柔的姐姐。 千墨离假笑笑,不急不忙解释道:“怎么说这醉花宫也是个能与祝音门并排的名门,对于掌门人徒儿略有所闻。” 金来香点点头:“柔妹妹虽然被赶了出来,但据为师所知,花宫主暗中仍是很关心她这个弟弟。” 千墨离闻言,心中有了眉目。 这施花淮保护施定柔未免保护得也太好了吧,他上上下下灭了醉花宫全部人,竟不知施花淮还有个亲弟弟,更不知这施定柔与醉花宫的关系。 说不定日后可以利用施定柔来灭了醉花宫。 “为师原谅你今夜的无礼行为了。”金来香忽然道。 “无礼行为?” 金来香拉了拉自己寝衣:“未经为师同意便脱为师衣服。” 第31章 千墨离嘴快道:“那以后徒儿想脱师尊衣服就请师尊自己脱呢。”说后才意识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脱金来香衣服? 金来香也没有反应过来,道:“以后要脱都要问为师一声——哎哎哎你踩到为师头发了……” 第二日,厉青云来到瑶池阁,让千墨离没想到的是,白颜画也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切下一片猕猴桃,然后凝视它,想象青色果肉上有两只眼睛,下面中心椭圆是它的鼻子,然后你就拥有了一只——猕猴桃小猪! 是不是特别像小猪! 我这破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啊…orz 第12章 拉开帷幕 金来香正顶着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痛苦神情,拖着未打理的卷发走来:“二位,麻烦来之前能不能预约个时间,大早上鸡都没叫呢二位就急忙忙赶来。” 白颜画坐下直接展扇阖目,微摇白扇并不答言。 厉青云也不跟金来香废话,直入主题:“金仙君,昨日令徒被醉花宫弟子行刺一事我已派人调查,关于事情经过,有几个问题想问下令徒。” “你问吧,我先回去睡觉了。”金来香起身打哈欠,想继续回房睡个回笼觉,被千墨离拦住。 千墨离望了一眼身后的白颜画和厉青云,他现在还只是少年身,一人可还对付不了这两个心机城府不可小觑的而人,若是露出什么破绽发生未知变端,他可应付不了,必须留住金来香。 他干脆直接抱住金来香的腰,把脸埋进去:“师尊不要走,徒…徒儿害怕,徒儿刚经历一场暗杀,一整晚担惊受怕,觉都不敢睡,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师尊莫要留徒儿一个人在这。” 金来香道:“徒儿莫慌,这两块大冰山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便行啊哈——”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行!”千墨离更加抱紧金来香的腰,扯着金来香衣袖,目光祈求,第一次用软弱语气道,“师尊,求求你……别留下徒儿一人……” 金来香望着昨夜扒衣服还像个禽兽、今早就变成乖顺小绵羊的徒弟,道:“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半个儿子了,为师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千墨离:“把半个儿子去掉。” “走儿子,跟为师回房睡觉。” “金仙君。” 白颜画开口,睁开眼睛,缓慢合起扇子盯着二人:“醉花宫弟子潜进祝音门就是为了杀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且还是带着令牌来行刺,此事怎么看都不简单。” 金来香拉着千墨离坐下:“的确不简单,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有人要故意挑起醉花宫跟祝音门的矛盾,选择的对象竟然还是一个新入门小弟子,而白仙尊因此还特地来一趟,的确不简单。” 白颜画仍是不紧不慢道:“如果事情真如金仙君所猜证那样,我也不会来,问题就出现在你徒弟身上。” 话声一落,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千墨离,千墨离抓着金来香的衣袖,微低头似有些紧张害怕地朝金来香怀里倚了倚。 金来香也顺势搂住千墨离,师徒二人表现得极其亲密。 厉青云看向千墨离:“昨晚行刺之事一发生,我们立马对新入门女弟子进行排查,抓出了几个行迹怪异之人,一经审问,皆为醉花宫弟子,而她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杀这个少年。” 千墨离察觉金来香低下头目光看向他,他也抬头望着金来香。 金来香道:“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她们是冲着我来,只是先拿我徒儿开刀。” “她们明显是冲着这小弟子而来,给出的理由,是——” 厉青云停下,凤眼挑斜,眼神锐利盯着千墨离:“这少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法器’,是由三界邪气最阴盛的邪珠——万劫珠,修炼成人而来。” 关于千墨离的真身,应该是要在五年后由祝音门告知他才对,但他这一世直接挑明杀他的人为醉花宫,也让他的真身提早的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千墨离佯装震惊恐惧,抓着金来香的衣袖颤声道:“师尊,云阳仙督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法器?” “你怎么会是法器,你当然是一个人。” 金来香拍拍千墨离的头,对厉青云道:“醉花宫无凭无据就说我家徒儿不是人而是一颗邪珠,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言论?” 厉青云道:“我们还在调查,醉花宫乃一代名门正派,不会随便说胡话,更不会随便冤枉一位少年,说出此话应有一定根据,此事我已禀告掌门。掌门说,要见这孩子一面。” 千墨离听见要见他一面,立即紧拽金来香的袖子,生怕金来香又将他丢下,留他独自一人去应付。 金来香的手也正握住他的手腕,要拉他走。 厉青云道:“掌门要单独见这孩子。” 千墨离立马抱住金来香:“我要跟着我师尊,师尊不去,我也不去。” 白颜画眉间一沉,目光锐利冰寒,打量着金来香跟千墨离。 厉青云道:“这是掌门的命令。” “我只要我师尊。”千墨离再次把脸埋进金来香一头卷发里,一声也不吭。 金来香道:“唉,二位请谅解,毕竟我魅力这么大,徒儿想要独占我也是情有可原。” 得亏千墨离把脸埋起来,看不到那扭曲的表情,这金来香平时在外人面前也这么胡言乱语的吗?! 第32章 那白颜画、厉青云二人不知是早已习惯金来香这说话方式,还是一个素有“冷若冰霜”之称,一个素有“正言厉色”之名,对此话只当没有听见一般。 金来香又笑了两声,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徒儿,自小就没有爹娘,离家千里来这么个地方,唯一依靠的人只有我啊,哎呀说多了都是泪啊,总之他实在是离不开我啊!” 厉青云道:“既如此,那么便由白仙尊带二位前往神义殿,我还要去调查醉花宫弟子一事,告辞。” 白颜画起身道:“此事我需得向掌门说一声。” 千墨离见此,佯装做出送客的模样,猝不及防向前摔倒,准备跌在白颜画身上时却被一白扇子点住支撑起身子。 “失礼失礼,真是多谢白仙尊。”千墨离退后,慌得抱拳道。 白颜画收起扇,眼眸毫无感情地看了一眼千墨离,大踏步离去。 千墨离在白颜画走后立即暗中施法,刚刚他的那一摔,右手已迅速将事先做好的云音符化在白颜画身上。 云音符可以将身上之人的声音千里之外传送过来。 千墨离向金来香说着先回房休息,便回房催动云音符,十余分钟后听到白颜画与掌门虚世天尊、副掌门扶阳真人的声音。 扶阳真人大叫道:“什么,这醉花宫!这醉花宫真要毁了邪珠?!还直接挑明真相?!” “莫急,师弟。”虚世天尊道,“现在它知道自己是万劫珠又怎样,我们只要能把它留在身边监管控制,循循善诱,灌输‘它只是个法器而不是人’的思想认知,慢慢培养教化,不怕它不听我祝音门的话,到时再让它‘自杀’岂不轻而易举。” 千墨离的真身为万劫珠,‘自杀’便是让他亲手了结自己性命、亲手放弃肉身、放弃自己的生命。 当一个人选择杀死自己时,也就选择了抹除自己活在人间的存在,抹除了作为人的痕迹,自然回归真身,变回万劫珠。 他杀或横祸造成的死亡,也只会单纯死去,并不会回归真身。 祝音门一开始便把千墨离当作法器,从未把他当成一个人,试图控制千墨离的意识和行为,目的便是在他们的教唆下让千墨离心甘情愿自杀’,变回万劫珠。 扶阳真人道:“但是,它既然知道自己是万劫珠,万一它也知道了我们把它——” “师弟,我们何不借这次缘由,把它交到颜画手上。”虚世天尊打断扶阳真人的话,“它现在还只是个少年,思想价值未完全形成,让颜画慢慢地驯服它。” “可是掌门。”白颜画开口道,“刚刚我去到金来香府邸,发现短短时间里,它已经跟金来香关系深厚,寸步不离,只听金来香的话,恐怕,不好控制它。” 扶阳真人:“这有什么,只要掌门一声下令,让它离了金来香直接拜你为师!” 虚世天尊:“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办成,需从长计议,既然它要跟着金来香,叫金来香也来吧。” “是。” 千墨离收起云音符。看来白颜画收他为徒一开始就是祝音门的计划,那两个老东西也是铁了心要让他拜入白颜画门下,好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日后控制他,若真是这样,那他之前做的努力岂不白费。 “徒儿,走,为师带你去掌门那喝茶。”金来香推门而入,已打扮好站在面前。 千墨离抬眼看着还在照镜子的金来香,忽然有些担心虚世天尊一声下令,这人会不会就直接说一声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继续回去睡大觉了? “师尊,徒儿想——” “看为师新染的指甲色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师尊——” 金来香对着明净润泽的指尖吹了口气,伸开白皙手指瞧着。 千墨离见金来香思绪完全游离在外,直接握住金来香的手,尽量学着小孩口吻道:“师尊……如果有人让你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你会答应吗。” “怎么可能答应!你走了谁来给为师编头发,谁与为师说话,谁与为师解闷,谁给为师烧纸钱,谁给为师割坟头草,谁在为师走不动路了给为师端屎尿盆子。” 千墨离:“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金来香顿了顿,道:“当然,如果你自愿与为师三击掌断绝师徒关系,为师也不会强迫你,不过在断绝关系之前,记得把为师养你这几年花掉的钱还给为师。” “徒儿不要与师尊断绝关系,徒儿要永远陪着师尊。”至少在利用完你之前。 “徒儿,你……突然这么黏着为师,又对为师表白,老实说,你是不是,昨晚扒了为师衣服见得为师肉/体一下子动了不好的心思毕竟你也到了思春年纪为师长得这么好看你对为师产生邪念为师也是能理解可你我是师徒这是禁忌啊你不能这么做。” 如果当初来到鹤林府邸的还有第三个人,他一定不会选择金来香! 千墨离表情幽怨,看到金来香微蹲下来与他平视。 那人认真道:“放心,徒儿,不用担心,你看你现在不还相安无事地陪为师唠嗑吗。此次前去拜见掌门,无论发生何事,为师都不会让人把你抢走。” 随后他看到金来香伸出掌心,对他一笑:“走吧,徒儿。” 千墨离看着那洁白手掌,刚修过的指甲亮晶晶,一个个白月牙落在上面,并未伸出手,现在没有外人,他又不需要真跟金来香表现得这么亲密。 第33章 哪知金来香一把拽出他的手,紧紧握住,拉起他往外走。 第13章 邪珠为人 千墨离被拉着往前走,只能乖乖跟着金来香的脚步,准备到神义殿,他小跑两步走到金来香身侧,手反过来紧握住师尊的手,表现得一副与师尊亲密依赖的徒弟模样般。 既然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让他拜入白颜画门下,那他就越要表现得离不开金来香。 神义殿里,座上盘坐着一道骨仙风、身着青锦袍白发三千的老人,乃是祝音门的掌门虚世天尊。左右各站着白颜画和扶阳真人。 千墨离看着那虚世天尊,心里浮现一句话:道貌岸然、虚伪清高的老东西。 白颜画摇着白扇道:“它就是醉花宫说的‘万劫珠’。” 虚世天尊目光看向金来香身后那位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个遍,道:“你叫什么名字。” 千墨离直视虚世天尊眼睛,道:“千墨离。” 扶阳真人嘶了一口气,凝皱眉头,看向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表情平常,道:“你这名字是何人给你取的。” “爷爷。” 千墨离并没有说真话,这名字其实是在他七岁时一位来他家里的仙人给他取的姓和名,也正是那位仙人给爷爷留下一句谶言,日后不要让千墨离踏入修真界,必会落得悲惨下场。 “你爷爷是谁,现在在哪?” “他已经去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 “那,你的爹娘呢?” “无父无母,自小是个孤儿,被爷爷捡到抚养成人。” 扶阳真人眉头展开,松了一口气。 虚世天尊看向金来香:“这少年来历不明,无父无母又是被人捡了回来,醉花宫指名它是万劫珠,此事关系重大不容得一丝马虎。来香,我们需要暂且把它留在神义殿,你先回去吧。” 千墨离立即靠近金来香,抓住金来香的手,这一幕都被座上三人看得明白。 金来香道:“掌门、副掌门,我有一言。” 扶阳真人:“你言什么言,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回去。” “好嘞。”金来香牵着千墨离转身离开。 “站住!把你徒弟留下。” “是我徒弟自己要跟着我的。” “你让他留下,你自己走回去。” 千墨离整个人抱住金来香手臂:“我不要师尊走,我要陪着师尊。” 扶阳真人皱眉,面露难色,这才意识到白颜画说的二人师徒感情深厚是怎么个深厚。 虚世天尊道:“来香,你可要说什么?” “掌门、副掌门,我只是想问问,我家徒儿要留在这里多久?中午我特地炖了红烧猪脚,他如果回来晚了,就不能帮我洗碗了。” 扶阳真人看着金来香,负手嚷道:“炖炖炖炖个屁的猪脚!” “那炖鸭脚也行,我也爱吃。” “金来香!”扶阳真人指着鼻子骂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少年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千墨离脸一沉,又听得扶阳真人继续道:“它是一个法器,一颗邪珠,还是有着阴天血力的万劫珠!” “可是,我家徒弟。”金来香低头看向千墨离,千墨离眨了眨眼,眼里又只单纯印着金来香身影。 “眼睛不多不少正好两只,是人啊。” “放屁!谁没有两只眼睛,这鸡鸭鱼都有两只眼你怎么就敢肯定它是人?” “那醉花宫又怎么敢肯定他不是人。” 扶阳真人又想嚷道什么被虚世天尊阻止:“师弟,你太过急躁了。” 扶阳真人立马抱拳恭腰,退到一旁。 虚世天尊道:“来香,万劫珠是五珠伏魔阵中最为关键的一颗邪珠,当年我祝音门跟醉花宫共同炼制这颗邪珠几尽耗尽心血,直到万劫珠坠落人间再也找不见。如今醉花宫突然说这少年是万劫珠修炼而来,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尤为重大,不可轻视。要想证明这少年是不是万劫珠,方法很简单,只需看这少年心脏处是否有一如蛇形的印记,那便是万劫珠身上镌刻的印记。” 千墨离见金来香转向他,便也很配合地撩开衣襟,在心脏上的确有一个怪异诡奇黑纹,上面压着一道封印阵法。 殿上三人看到那封印都惊了惊,怪不得感应不到阴天血力,原来是被封印起来,可这封印是万劫珠自带的,还是被人为封印起来的? 白颜画眉头一压,面容沉肃,想要得到阴天血力必须得破了这封印才行。 虚世天尊不露声色,道:“万劫珠的力量阴天血力,可以吸收天地间邪气,而它现在又是一个人,吸收邪气修炼必定成魔,它又有此力量,恐怕日后会成为一个大魔头,这也是为何醉——” “什么?!成为大魔头?!”金来香声音惊响起,千墨离未反应过来,脖子被金来香手臂一把勒住。 “此子不杀,更待何时!” 千墨离愣住,这金来香突然抽什么疯?! “哎哎!不能杀啊!你杀了它五珠伏魔阵还怎么修补!里面的邪物闯出来怎么办?”扶阳真人被吓住,慌得伸手走下。 “副掌门,你别拦着我,与其让他成为一个大魔头危害修真界,倒不如趁他还小一刀砍了他,免得说我金来香养出一个魔尊徒弟!” 金来香手中镜子一抖,一把明晃晃利剑搁在千墨离肩膀,真要一剑扎下去。 第34章 千墨离思绪一闪,顺势求饶道:“师尊不要杀了徒儿,徒儿知错,徒儿不会堕入魔道成为魔头,更不会危害修真界扰乱人间,请师尊不要杀了徒儿。” “副掌门你看他,小小年纪就满嘴花言巧语,长大以后还得了?!更别说日后误入歧道与我祝音门为敌,扰乱修真界祸害人间!” 金来香抓住千墨离肩膀就要死命扎下去,被扶阳真人慌得掣制住。 千墨离立即道:“徒儿跟着师尊修炼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铲除魔教,护佑天下太平,报得师尊之恩,说的都是真话从未敢欺瞒,更没有背叛祝音门的二心啊!” 金来香拂袖骤怒,推开千墨离:“现在你阴天血力被封印没有邪气入体扰心,当然说得义正言辞,到时修炼了邪气怎么办?!与其惹来灾祸,被天下人指责我养了个魔尊出来,倒不如现在一剑斩了你以示我忠诚祝音门的决心!” “徒儿就算体内有着阴天血力,如何修炼运用全凭师尊做主,还请师尊不要杀了徒儿,更不要赶走徒儿,徒儿不要离开师尊。”千墨离当机下跪抱拳,真就挤出几滴微乎可见的眼泪。 “金来香!这可是万劫珠!哪由轮得到你一人判生死!” “副掌门,正因为他是万劫珠才更应该要趁他还未修炼时一刀了结他!” “你是副掌门还是我是副掌门啊,祝音门的事岂能由得你来管?!” “我不是副掌门但我是这少年的师尊!” “诶你你你你——” 白颜画在殿上看着台下三人扭作一团,目光沉下,面色寒冷,白扇一翻欲施法打断,被虚世天尊阻止。 “慢,且看看它的态度,也趁此看看它跟金来香的关系又如何。” 白颜画按下法力,扇子一展轻摇,冷然盯着那两人,心中暗作另一番打算。 “好啊,那你与我三击掌,如果你以后成了魔头,我就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你以后也别来找我,更不要叫我师父。掌门,如果他真的与我祝音门为敌,背叛祝音门,我金来香先自刎在瑶池阁,以耻收了这一个逆徒!” 金来香说毕真就把剑搁在脖子上,大有一死的决心。 “徒儿不要师尊死!徒儿愿听师尊的话,师尊不喜欢徒儿做的事徒儿便不做,师尊让徒儿死徒儿便死,徒儿这一世只求陪伴在师尊身边!” 千墨离冲过来抱住金来香,呜呜咽咽,扶阳真人闻言,与虚世天尊对视一眼。 金来香放下剑,已是大汗淋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帕擦着,理好仪容道:“你听为师的话就行,哎掌门,你刚刚说到哪里来着?” 扶阳真人见金来香上一秒还在大闹大杀,下一秒又恢复平常劲,气得怒红脸半天说不出话,甩袖走回殿上。 虚世天尊道:“来香,这万劫珠是让五珠伏魔阵发挥力量最重要的一颗珠子,而五珠伏魔阵正是镇压邪界的重要阵法。” 邪界,位于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处,关押着上古凶禽魔兽和许多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邪祟作恶者,但这地方一直被五珠伏魔阵封印镇压。 五珠伏魔阵跟邪界力量此长彼长,邪界力量增强一分,阵法力量便加强一分,因此无论邪界的妖魔怎么增强实力想要冲破阵法,阵法都会以相倍的力量来束缚镇压他们,千百年来没有任何一个邪物能逃出去,修真界也因这阵法维持着平稳。 但突然有一天,支撑阵法核心力量的五颗法珠里面,有一颗灵珠与一颗邪珠竟被震开分离,掉落人间。 五颗法珠少了两颗,阵法力量大幅削弱,立马被邪魔力量冲击裂开了一条碎缝。 阵法出现裂缝,镇压邪魔力量减弱,里面的邪魔便随时都有可能冲破阵法,逃离出来,人间危机重重。 炼制此五颗法珠的两大门派——醉花宫、祝音门,立刻寻找散落在人间的那两颗珠子,分别是灵珠神道珠、邪珠万劫珠。 “神道珠被找了回来,但这万劫珠坠落人间后却再也没有了踪影,直到这少年的出现。”虚世天尊继续道。 “现在醉花宫因这万劫珠成了人,又有阴天血力,故而要杀了它,但我祝音门秉持人道主义,只要好好培养它,教它如何压制体内邪气,一心向善,它仍可为五珠伏魔阵提供力量,镇压邪界。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还未完全了解这少年的情况,不知它体内的力量究竟如何,需要先将它留在这,也算是保护它不再受其他人杀害。” 金来香道:“掌门,我有一个疑问。” 虚世天尊颔首,示意他问。 金来香道:“您说现在万劫珠成了人,那么既成人,又如何再回到五珠伏魔阵,镇压邪界?” 扶阳真人眉头一拧,看向师兄,虚世天尊仍是温醇表情:“这事我们仍在思考,毕竟从未有过法器变成人的先例,这少年太过特殊,需要留在身边观察才行。” 千墨离转身又抱住金来香,道:“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我害怕,我要师尊陪着我。” 扶阳真人道:“哎你,你今年少说也有十四十五了吧,又不是七八岁小孩,整天黏黏黏黏你师父,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成大事。” 千墨离抓着金来香衣袖摇了摇,抬眼望着:“我只听师尊的话。” 扶阳真人又立马瞪着金来香,示意他你赶紧管管你家徒弟。 “要不这样,副掌门。”金来香认真思索一会,看向扶阳真人,“你也把我留下吧,多一个人不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嘛。” 第35章 扶阳真人:“谁要留你吃饭啊!” 金来香摊手道:“那这样我也没有办法啊副掌门,要怪就怪我长得太好看,我家徒弟又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会对我这个师尊依赖。” “你这!你这这这说的是什么话!放屁!真是有失礼仪,成何体统!你沉睡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这边扶阳真人还在数落千墨离跟金来香,另一边白颜画早已走来展扇低声跟虚世天尊说着什么。 虚世天尊听罢,道:“金来香,你先带它回瑶池阁,没有我的命令,你们都不准出来,醉花宫的事我会处理,我派人暂时护你们安全,下去吧。” 扶阳真人:“师兄这——” 虚世天尊抬手止住,千墨离跟着金来香转身离开神义殿,立即暗中催动云音符。 扶阳真人急道:“师兄,你怎么就让它走了呢,它要是继续留在那不靠谱的金来香身边,恐怕我们的计划就要毁于一旦了!” “师弟,你刚刚也看到了,它现在明显只听金来香的话,如果这时候强行让它拜入颜画门下,恐怕会适得其反。” “可我见那金来香也明摆着没有要把它交出来的意思!” 白颜画那特有的冷渗着声音传来:“掌门,我有一计,一月后新人试炼……断绝关系……” 声音忽断忽续,法力渐小,千墨离想再催动时发现云音符消散了,他现在的力量根本不能维持符咒多久。 偏偏到关键时候就听不见了,千墨离深知力量一刻不能恢复,危险便多一分。 “徒儿,你可知你要如何回归真身,变回万劫珠吗?”金来香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反问:“师尊知道?” 金来香微颔首,目视前方:“自戕。” “那虚世老头想让我自杀修补邪界是不是?” 金来香惊讶千墨离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是他人之事,从得知自己是颗邪珠时,徒儿表现得便一直很平静,不禁小心翼翼问道:“徒儿……是怎么想的?” “师尊又是如何想的?师尊也觉得徒儿应该自戕才对吗?” 金来香背着手,眸光悸动,声音中夹杂着丝苦涩:“徒儿,记住,你不是一个器品,你是一个人。不要让别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你,不要让别人来操控你的人生,更不要让别人决定你的生死,就连为师,也不能。要不要变回万劫珠,全在你意愿,因为从一开始,这件事,就不是你的错。” 他说完后,千墨离沉默了许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的角度”为他考虑,也是第一个提到“他的意愿”的人,亦是第一个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的人。 “那么徒儿呢?” 金来香忽然弯下腰,一张脸凑近对着千墨离,千墨离惊了一愣,往后退却,不知是被吓着还是望见那张面容,心脏竟砰砰砰剧烈跳动了好几秒。 “小心些。”金来香扶住千墨离肩膀。 千墨离稳住身形,轻嗯了一声,没再看他。 金来香直起身,眼底掠过波澜,道:“徒儿,如果真有一天,真的需要万劫珠修补邪界,你会为了救济苍生而去死吗?” “如果我说,我不会呢。”千墨离回答得十分坚定,又带着冷漠与不屑。 “这都是你的选择,你有这个权利。”金来香点了点头,没有再过多说什么,继续迈步向前走。 千墨离抬头看着金来香神情,那人不像是在说假话,也不像是在随便说说,他突然有些看不透金来香这人。 为什么,与他遇到的那些正派不一样;为什么,不叫他去死;为什么,不以为天下苍生立命的口吻来教育他。 “师尊,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因我这一选择,便害死了无数条鲜活生命。” “为师当然有想过,同样的问题别人也能想到。所以,你不愿自杀变回法珠修补邪界,那么事态发展很有可能变成,被人逼着自杀。” 金来香停步,回过头看着千墨离,那双眼神,不知为何充满了悲伤,左眸下的泪痣就像为他落下的一颗泪珠,凄凉、怜惜。 “为师并非危言耸听,相反,事态极有可能朝这种方向发展,你必须做出选择。这个时候,你又该当如何?” 若我说,我不肯呢。 阳光从云层里出来,照射而下,千墨离来不及说就被刺得睁不开眼,低下头揉揉眼睛,黑暗中他感到金来香向他靠近,遮住了曝晒的太阳。 待适应了,千墨离才缓缓睁开眼,将视线投注于金来香身上,眼前是与太阳一样的金光,甚至比太阳还要耀眼,可是却不会刺痛他,反而让他感到温和,是独属于不照人间而只照他一人的光芒。 金来香轻拍千墨离的肩:“不管怎样,世人护苍生,为师护你,这便够了。” 太漂亮的话,让千墨离觉得太假,如果你看到我恶的一面,我不信你还会愿意护我。 “师尊,你知道我心口上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嗯?”金来香看向千墨离胸膛,“这封印阵法是封印你身体内的阴天血力,阴天血力能吸收天地邪气,但与此同时也会招来许多邪魔,你万万不可毁了这封印,这阵法是保护你的。” “师尊是阵法师和炼器师?” “哎?” 千墨离:“我见师尊书架上摆满了许多阵法和炼器的书,还都是你亲笔攥写的呢,很多内容都是从未见过,能在这两个领域上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已是少有,更别提还能自创呢。” 第36章 金来香尴尬地笑了笑:“咳咳,那些不过是为师消磨时间随便写写,不值一提。”说完又问,“徒儿…看过了?” “无聊时看了几本,发现师尊创的一个阵法,倒是跟我心口上的阵法差不多一致,里面还有破阵——” 金来香立马捂住千墨离的嘴,阻止他说下去:“嘘——徒儿,可不能再说下去了,叫有心人偷听到会利用你。那上面东西都是为师乱写的,你只需记住,这封印是保护你的,不能随便被人破了。”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一脸严肃,更加确定那血莲可以破了封印。 二人回到瑶池阁,金来香看到门缝上插着一张纸,拿出来一瞧,递给千墨离,笑道:“徒儿,猎兽试炼你赢下了第一,虽然发生意外中止,但你剜出判夜兽内丹,执事堂评定后最终还是算作你赢。” 千墨离没有接过,扫了一眼便点点头。 金来香疑惑地挑眉,他这徒弟可真是不像同龄的孩子,竟没有一点表现出喜悦的模样。 回到房间,千墨离扑倒在床上,忽然察觉不对,手摸向身后,一张云音符隐化在他身上。 有人偷听了他们在大殿内的谈话。 而且那人竟能在他毫无察觉情况下接近他身。 千墨离眸中寒光闪过,毁去云音符。 因虚世天尊下令,两人暂时被禁足在瑶池阁,千墨离将自己锁在房内修炼,金来香除了睡觉便是睡觉,时不时起床指点徒儿。 几日后厉青云来告知潜伏在醉花宫的弟子皆已抓出,千墨离见解决了一个危险,微微放下心。 可那时用云音符听到白野狗说的一计是什么,在新人试炼又要打着什么算盘。 现在唯一能保护他的人只有金来香。 千墨离瞥了一眼蹲在廊下津津有味嗑瓜子的金来香,那人自从被禁足后,头发都懒得打理了,随意散乱披肩,身上穿的也很随意。 如果真遇到危险,金来香是帮他赶走坏人,还是跟他一起挨揍? 千墨离突然纠结起这个问题,见金来香一边嗑瓜子一边低头看着什么,道:“师尊,你在看什么呢?” “看蚯蚓打结。” 千墨离皱了皱眉:“蚯蚓会打结?” 金来香:“不知道,所以为师在看着。” 好的不用纠结了,金来香是跟他一起挨揍。 一晃眼,很快就到了新人试炼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有小可爱给我灌溉营养液了,好开心(来回奔跑)虽然才1瓶营养液,可却小巧又玲珑~越看那水瓶子图标越觉得非常有意思谢谢了~(猿猴叫) 或许作者的快乐就建立在与读者这些明处和暗处的“小互动”了吧 收藏评论点击都是~ 第14章 泼墨黑污 广场上,所有新入门弟子聚集在此,紧张、期盼的情绪洋溢脸上,兴奋地等待即将到来的试炼,天上划过五彩祥瑞的灵光,仙鹤盘旋而来,唳鸣响彻云霄。 一道道身影落向广场中央,各座山峰的大长老都在其座位上坐镇,目不转睛地观察下方年轻男女,对每个出色的苗子进行点评。 “实乃天道垂怜,今年我祝音门有诸多优秀弟子争相出现啊。” “这一届新人弟子确实比往常更加惊才绝艳,几乎囊括了各种资质。” “哎!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像我们,老喽。” 一长老心情十分愉悦,自己这次精心挑选的徒弟可会在此新人试炼大展手脚,抚须道:“各位,事先说好,我已告知我的徒弟全力以赴,可不会给诸位的弟子留情啊,哈哈哈。” 另个长老笑呵呵答道:“我咋记得,这次新人考核,第一名好像不是你座下的弟子啊。” “哼!”被嘲讽的长老冷哼一声,没再回应,只看着自家的弟子如何夺冠。 “新人考核夺得魁首的人,可是莲心仙君门下的弟子?叫千墨离来着?” 莲心仙君是金来香的别号,但金来香还是更喜欢大家唤他金仙君,或是简单的唤一声仙君,不拘什么礼数,因此时间久了便很少人用莲心仙君称呼他。 “正是,真不愧是莲心仙君的徒弟,自然是资质不凡。” 那位被怼了的长老蔑视一笑道:“考核只是基础,算不得什么,这次试炼非同一般,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就行,要想赢,没有那么容易,花落谁家说不准。” 台上众长老聊得不亦乐乎,台下弟子们仰头观望上方诸多精英弟子脚踏飞剑,凌空而立,气息飘逸,无不露出羡慕之色。 尤其是站在最前列的几位,气息浑厚,引得众人惊叹连连,只期望也能成为像师兄师姐们这样的人。 一时间,整个广场笑声四起,欢声如雷,一切显得无比的热闹。 清寂的瑶池阁,金来香正急急忙忙穿好一层又一层的衣裳,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一边不忘给脸上涂抹胭脂,随后拿着镜子照了又照,确认无误才松口气,满意一笑。 “徒儿,进来吧。”金来香收了收袖子,坐下拿过白靴穿起。 千墨离推开门走入,正见着金来香穿好鞋站起,不等金来香开口问,便已学会抢答:“哇师尊,好看,好看,十分好看,您真是玉树临风呢。” 听完,金来香心情甚好,不免又拿出镜子照来照去,清咳一声,负手道:“也就一般吧,为师还有很多好看的妆容打扮,改日让你瞧个够。” 第37章 说着扫了一眼千墨离衣着,与他比起来,自家徒儿打扮便简单多了。 只着一身白衣,腰带一束,发绳系起马尾,左袖系着护腕,右袖却独特地垂下,简单干练却别有韵味。黑靴衬得腿肚笔直修长,配上白衣,更增几分英气,在右边大腿上还锢着腿环,隐秘而又危险。 看完后,金来香心里称奇,怎么有人随便一打扮就能与众不同。 他不免再次拿镜子照着,看了看镜中那敷粉施朱的面庞,又看向徒儿。 千墨离在瑶池阁待了一个多月,吃好喝好受灵气滋润,早就没有了那时在鹤林府邸的瘦黄骨弱的模样,渐渐长肉长身子,五官慢慢初显,竟然有了能让人长久注视的俊俏。 金来香暗自琢磨,看着自己七分打扮三分妆容的模样,心里感慨这就是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的差距啊。 “徒儿,你来,替为师系个腰带。”金来香指了指自己床上的金腰带,示意千墨离。 千墨离对此已经毫不意外,金来香这人,有时懒得可以,明明就在手边的事却还要叫他过来,美名其曰“多增加点师徒互动”或者是“为师想与你多说说点话”。 就在他为金来香系腰带时,听得金来香问道:“你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倒是很好看,可喜欢?” 千墨离现在穿的白衣,正是金来香托绣织坊定做的新入门弟子衣裳,闻言道:“嗯,很喜欢,穿起来很舒服呢。” 这并非是恭维话,而是千墨离真的很喜欢,衣裳面料、做工、质感、花纹等,金来香皆给他挑选最好的,这已经超过了他一个新弟子应该穿的衣服。 金来香满意点头:“自然,那可是为师为你挑的衣服,四套你都收到了?” “嗯,都收到了。”千墨离顿了顿,手指往外一勾,腰带收系紧。 “多谢……师尊。” 他很少说感谢的话,因为很少会有人帮助他,因此这句谢谢说得很别扭又小心翼翼。 忽然嘹亮的钟声从广场传来,千墨离立即被金来香匆忙拉去集合,路上金来香不忘叮嘱:“徒儿切勿逞强,凡事量力而行,实在不行还有为师在。” 当他们赶到时,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弟子,足足数万人,中央是各长老和高层的席位。 “徒儿,不要紧张,这只是一场试炼,并非生死搏斗,你便只当平日练习便行,莫紧张,莫紧张。” 千墨离感受着那拍拍他肩膀的手指微微颤着,道:“真正紧张的人是师尊你吧?” “为师紧张做什么,胡说。”金来香摆了摆镜子,好似要扇风。 “你都汗流浃背了,还嘴硬呢。” 金来香不禁尴尬,道:“你看这里这么多人,这些都是来观看新人试炼的,为师是第一次带徒弟来参加,一想到这么个大型活动与自己有关,难免有些紧张。” 千墨离瞥了一眼,脸上不着痕迹地露出微笑。 “徒儿,这便是新弟子的阵列,你到里面站好,为师先离去了。” 千墨离点了点头,朝人群挤去寻个空位站好。 “哟,柔妹妹,头上还簪花啊。” 他听到金来香的声音,回头一望,见金来香正走去与施定柔攀谈。 “你才是柔妹妹!”那施定柔抱臂,扬了扬眉,“哼,这次比你打扮好看多了。” “你这脸上胭脂涂得不行,你看我这脸上涂的,越发滑腻自然了。” “哼,你这款胭脂我前几年就不用了……新开张的胭脂铺……还便宜,待会给你看看……” “唉,说来我已经许久没有去买胭脂了……” 金来香与施定柔一边说着一边向远处走去,声音渐小,千墨离望了一会儿,眸光幽深,收回视线。 这次试炼结束,拿到血莲,断绝关系,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金来香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镜子道:“哎呀,我忘记问我徒儿愿望了。” 施定柔急道:“你说就说放下镜子干什么,我眉毛还没有描完。” 金来香把镜子塞给施定柔,回头找寻千墨离身影,然而弟子太多,又都穿白衣,竟是看不到。 施定柔一边描眉一边道:“难道你觉得你家徒弟能赢下第一?这次试炼模拟的可是真实的修真界环境,不是闹着玩的,那么多人哪还轮得到你徒儿去拿第一?能活到最多前一百名便算厉害了。” 金来香道:“无论我家徒儿赢不赢下试炼第一,我这个做师父的都要为他满足一个愿望才是。” “他一个小孩还能要什么,你给他准备吃的玩的,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上乘法宝灵珠就够他开心的了。” “我倒是觉得他应该会有别的愿望,等结束后我再问他,应该还来得及准备。” 金来香笑着,全然不知自家徒儿已然在心中盘算好了要离开他。 钟声敲响,金来香拿过镜子:“时辰到了,柔妹妹,我先走了。”语罢化作一道金光飞向主台。 另有两道光芒与金来香同往主台飞去,三道流光疾速划过,眨眼已降临众人上空,纷纷落地。 那三人依次排序,左侧之人一袭白衣身姿如竹,手持白扇,面若冠玉,瞳孔疏淡冷傲,仿佛天下之事皆与他无关,正是微爱仙尊白颜画。 因白颜画极厌恶微爱仙尊这个别号,不许他人唤,众人也都以他姓唤白仙尊了。 第38章 而居中者身着乌黑衣裳,凤凰为底,神色严肃,凤眸透着锐利,单耳耳钉闪着银白冷色,虽面相年轻白俊,但浑身散发着威严,让人不敢冒犯,便是云阳仙督厉青云。 右侧之人则是这三人之中唯一嘴角含笑的,金衣飘飘,卷发波浪,晔晔照人,仙人之姿,流光溢彩,有说不尽的人间烟火气,赫然是莲心仙君金来香。 “恭迎三位尊者。”广场上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每个人都显得很激动,似乎期盼已久。 白颜画未有回应,金来香笑着点头扫视一圈,随即在千墨离方向停了下来。 不怪他一眼便看到千墨离,因为在众人都躬身行礼时,唯有千墨离站得笔挺,抱臂敛目,没有看台上半点。 厉青云抬手虚压,示意弟子静声,道:“今日乃是新人试炼,这此试炼不仅仅考核本事,更重要的是考验诸位的心性、品德、毅力、胆识、决策、谋略,诸位皆是祝音门未来栋梁,希望你们在历练过程中不骄不躁,谨慎行事。” “谨遵云阳仙督教诲。”弟子们异口同声道。 厉青云颔首,道:“既如此,试炼开始。” 语毕一道白光从地下升空,众弟子皆被传送到了试炼场地。 各考核官也皆到望景池坐下,新人弟子共有三千多名,每五位考核官负责一块望景池,每处望景池能看到五百多名弟子。 金来香使了点小手段,由原先的第二处望景池安排到第三处望景池,此池监考的弟子中就有他家徒弟千墨离。 与他同监考的还有另外两位长老和执事堂堂主施定柔。施定柔一边擦手霜一边在金来香左侧坐下,道:“金来香,现在开始了吗?” 金来香看向两位长老身旁的空位,道:“还有一人没来。” 施定柔皱眉:“真是,竟然还让我们等。唉对了金来香,你快帮我瞧瞧,我脸上的皮肤状态是不是越来越好了,最近我用了那玉容方,脸蛋白腻了不少。” 金来香细细一瞧,称赞道:“这方药竟这么有效,比那死人还白,改日也给我配几副。” “去!你才比死人白!”施定柔随即得意地笑,“你想要啊?哼哼这有何难,稍后我写一个药方给你,你让人抓几幅回去,你可要坚持用才有效。还有你之前给我的茉莉香油,洗过之后头发虽然黑亮,可是香味不持久呀。” 金来香道:“你看我的卷发,我现在用的是百合香油,每天倒立洗头一次,乌黑光泽……’” 两人闲聊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失礼,我来晚了。” 二人抬头,便见白颜画摇扇走来,如霜雪飞落,周围温度仿佛瞬间低了数倍,两位长老向白颜画拱手,施定柔不情愿地拱手,便交叉起手臂。 白颜画在金来香对面坐下,面目漠然,目光掠过金来香。 金来香相较之前要正襟危坐,神情平静,并没受任何影响,似乎早知道会等到这位。 “仙尊,我们可否开始了?”一位长老询问道。 白颜画道:“嗯,开始吧。” 五人指尖注其灵力至望景池,与试炼场地构建联系,池内瞬息浮现出画面,金来香立即看到了千墨离。 第15章 泼墨黑污2 千墨离被传送至一片森林,与他同行的还有四名弟子,他走在最后面,以便那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能掌控在他视野里。 试炼一开始为团队制,需要共同合作完成任务,他不得不跟人一起行动。 这新人试炼是在祝音门设置的一个“修真界环境”的幻境里进行,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模拟。 试炼中每一个事物都标有数字,这些数字便是积分,击杀魔兽、珍稀材料、任务等都能获得积分,猎取积分者多的人便是第一。 但修真界就这么块地,资源就这么点,争抢的人数众多,竞争激烈,如何保证自己能活得久一点,并且获得丰厚积分,这是每一个弟子都必须思考的问题。 千墨离在思索之时,另外四人早就攀谈熟络,交换彼此姓名。 “你咧,你叫什么?”小师妹好奇地看向最末端的少年。 千墨离眼皮都未抬,淡然道:“千墨离。” “你的名字也有个离啊!咱俩真有缘。”她笑着继续说道,语气轻松愉悦。 然而千墨离却是没有再理会一点,目光放远眺望风景,那小师妹主动报上自己的姓名,千墨离仍是不作理会,甚至一声也不吭,仿佛对方不存在,只顾欣赏绿叶骄阳。 空气霎时凝固尴尬。 但千墨离似乎没有意识到,眼神望着那些生命力旺盛绿葱葱的草木看,这里还是探索区域,没有危险。 “喂,你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吧?”一个师兄不满说道,神色间很不爽的样子,“别人跟你说话,你好歹理人一下啊。” 装什么装。 最后一句那人不敢说出口,从一开始他便注意到千墨离,认出这就是那赢下考核第一的佼佼者,不禁心怀嫉妒羡慕。 “嗯?” 千墨离把视线转到那跟他说话的人身上,那人手腕带着一只紫玉镯,腰间挂着两枚玉佩,应该是来自哪个大世家的公子哥。 另外三人,一个小师妹,一个小师弟,一个比他们稍微年龄长者的师兄,都是一群单纯青涩的没有经历过生杀的小孩子。 第39章 他笑出了声:“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理你呢?” 其余人没想到千墨离一出口态度便这么嚣张狂妄,脸色变了又变。 那位世家公子顿时脸涨得通红,气愤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得很不对吗,不管是谁,别人跟你说话你好歹出声招呼一下吧!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千墨离闻言,撇过头笑出了声,这一举动无疑让众人心里更加不舒服。 但他是真的被逗笑了。 那群修真界正派巴不得离他远远,魔修更是跪在脚下大气不敢喘,然而有一个人跑出来指责他:“你这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别人说话竟然还不理人,也太没礼貌了吧!”“魔尊你倒是理理人啊!”“你这魔头怎么连尊重人都不会”等话,听在千墨离耳朵里,都让他笑得不得了。 千墨离笑够后说道:“你不觉得,要求别人对你友善相待,是一个很自欺欺人的事吗。” “你……”那公子哥想反驳,竟反驳不出话,怒道,“你这人也太无礼了!” 师兄道:“千师弟,你这种性格太孤僻,很容易与人引发矛盾,得要改改才行。” 千墨离歪头:“你在跟我玩过家家游戏吗,我来这里是跟你们交朋友的吗?” 那师兄脸色霎时黑沉下去。 考核的一长老见此,摇摇头:“此弟子连团队精神都没有,难当大用,恐怕同伴有难也不会出手相救。” 于是在团队合作那一栏打了极低的分,这些为综合素质分,虽然不会影响最后成绩,但是可做日后教育评判的标准,宗门会根据此来针对教导弟子。 施定柔小声说着,略带同情:“喂金来香,你这徒弟,很难教吧。” 金来香握紧镜子,讪讪一笑:“还好,还好,我家徒儿…还是很听我的话的。” 大概,也许,是吧…… 金来香自己也拿不定,自家徒儿在他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似乎是两个模样,恍然意识到,这一场试炼,没准就能知道千墨离真实的性格。 “我们现在是一个团体,处理好关系难道不应该吗?”那小师妹见千墨离这样说,心中有几分委屈和不忿。 千墨离眼一抬,目光与小师妹撞上,那小师妹顿时羞慌地挪开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那位世家公子见状,以为她是被千墨离瞪着,立即将人护住:“师妹你别理这个讨厌人的家伙!” “师妹说得对,如果是师妹的话,我倒是愿意听听呢。”千墨离突然放缓声音。 这一话让那几个人都怔住,尤其是小师妹,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他。 千墨离上前走来,白衣翩翩,年少焕然,伸出右手笑道:“刚才是因为不好意思才不出声,师妹想跟我交朋友,我当然是很愿意呢,希望接下来我们可以配合默契,一起度过试练。” 金来香一拍镜子:“哎呀!我家徒儿终于情窦初开,一上来就会牵人女孩子的手了。” 蓦然想起自己比徒儿大了许多岁,可从来没有主动与女子搭讪过,感情之事至今是空空白白,这方面一比,竟是比不过徒儿,不免一叹。 这一叹,连同两位长老也跟着叹气,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孤寡。 小师妹愣了愣,随即脸上浮现一抹绯红,这份对他人不一样的温柔热情令她感到欢喜,想要握住千墨离的手,被那世家公子冲过来打断。 “男女授受不亲!师妹我们快走吧,还要去完成任务。” 那位世家公子冷喝一声,脸色铁青,恨恨瞪了千墨离一眼,心里暗骂千墨离虚伪不要脸。 千墨离嘴角噙着浅笑,笑容扩散至整张脸,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般。 当他们完成探索,走出森林,半空便浮现一道白光字:请从魔修手中救出被劫持的百姓。 “这是触发任务了?!”四人激动高兴。 小师弟道:“这次任务不算难,而且积分还挺多的哎。” 说罢眼前场景豁然变化,一个遭受到破坏的村庄呈现在面前,哭喊哀嚎声传来,眼前七个魔修把百姓们捆绑起来,寒凄凄刀刃直对着他们。 “快救人!” 孩童凄厉悲怆的哭声激起四位少年少女的义勇之心,一腔血性冲上脑门,拔剑便要冲上去。 师兄惊悟,阻拦道:“别直接上去,他们七个人很危险!我们必须想好决策,别伤害到百姓。” “我赞同,我们总不能硬拼吧。” “是啊先观察观察再行动,想想救人的法子。” “哎千墨离呢?!”四人这才反应过来,千墨离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屋檐上千墨离疾速穿梭,身影如鬼魅,眨眼已掠出几丈远,正往那些魔修靠近。 他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避免被魔修发现,这个距离足够他出手了。 “嗖——” 锋利匕首从千墨离腿环飞出,插中最近距离的一个魔修喉咙,血液喷溅。 “什么东西!” 身边两位魔修瞬间警惕戒备,但他们的反应慢了一拍,千墨离脚踩那被捅喉的魔修尸体,跃上头顶上方,匕首在掌中旋转一圈,划向下一个魔修的眼球。 这个距离已足够千墨离用上内劲,那人连眼都未眨,眼珠便被削掉了,惨叫响彻村落。 场外四个人完全僵硬怔住,只见得眼前一片片血红红的飞溅出。 第40章 千墨离袖中一抖,一柄利剑出鞘,刺向最左边那魔修的脑袋,“叮——”兵器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金属交鸣声。 魔修狞笑:“小杂碎,给老子去死!” 千墨离不禁眯了眯眼,火花飞溅,他手中剑一横档住魔修这势大力沉的攻击,借力侧身一滚,反扑过去绕到身后,抓住魔修的脖颈一刀割喉,瞬息杀死三个人。 “敌袭!!” 千墨离知他们要动用力量,先一步凝聚灵力,一掌拍在领头魔修肩膀,将人砸进地底,尘土飞扬。 剩下三个魔修怒火滔天,齐齐扑向千墨离,千墨离高抬一脚踢过一人下巴,那魔修瞬间牙齿脱落,鲜血涌出,转身死扣一魔修咽喉,匕首紧贴咽喉划过,血喷洒在脸上,溅湿了千墨离俊冷的眉眼。 千墨离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血腥,随即睁眼,露齿一笑。 只剩最后一个魔修吓得浑身颤抖,忘记攻击,转身要逃,却被千墨离一脚踏上背,用力碾压脊椎骨。 “咔嚓——!”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清晰声响,魔修痛苦惨叫,浑身抽搐,千墨离松开脚,冰凉的刀尖抵在魔修喉咙,刀刃稍移。 空中浮现白字:任务完成。 五人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眼前村庄场景消失,又回到原先在的位置,他们皆得到了积分,甚至因完成任务时间短,得到的积分更多。 千墨离脚下的大片鲜血和尸体消失不见,唯有白衣仍沾着滩滩猩红的血迹,五人不禁心生畏怯,竟不敢与千墨离对视。 两位长老对千墨离一人杀死七魔修的实力并未表示赞赏,反而皱起眉头,显然对千墨离不满极了。 一长老严厉道:“宗门弟子斩魔绝不手下留情,可这弟子才十五岁,这么小的年纪就学会了杀人不眨眼,简直……” “太残忍了!”另外一位长老附议,“不管怎样,日后不好好教导,定会变成一个嗜血狂徒。” “是啊,现在就露出暴戾凶狠的性格,确实需要磨砺品性,你说是不是?莲心仙君。” 金来香语调平静:“我怎么教育徒儿,就不劳烦二位长老费心了。” 两名长老闻言神色僵了僵,白颜画始终摇扇冷漠,似乎在他看来,他一点也不意外这颗邪珠会做出这种事。 长老道:“莲心仙君可别怪我们多嘴,你这徒弟虽然天资不错,但这等嗜杀残暴的习惯可不好,还是要引以为诫。” “是呀,否则日后闯祸,你这做师父的可担待不起。” 金来香眸光渐深:“不劳二位长老挂怀。我教出来的徒弟不是最好的,但也一定不是最坏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二位长老也不好再当着别人师父的面指责他人的徒弟。 施定柔咳了几声,用传心符与金来香联系:“你这徒弟,极会找准人的弱点和致命处,手法毫不拖泥带水,之前杀的那两个醉花宫弟子也是一样,说得难听点,不像个正派,倒像个杀人无数的魔头。” 金来香同样用传心符答道:“我知道这样的杀人方式会令许多人生出反感和不适,但比起去想徒儿为何手段残忍,我更多是心疼他。” 施定柔惊道:“心疼?!你徒弟一点伤也没有,倒是人被他按在地上揍得要死。” 金来香:“正是因为他小小年纪就露出不同常人的狠厉,我才更加心疼他经历了什么。在我去到鹤林府邸收他为徒时,他身上是遍体鳞伤的。” 施定柔默住。 金来香叹道:“我不知道那孩子究竟遭受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本质是善良的。” “哼哼,那你可要好好引导你家徒弟,小心以后他长大骑到你头上去。”施定柔故作嘲讽的冷哼两声。 “不用他骑,我会自己弯下腰。”金来香不在意摆摆手,心里清楚他在徒儿面前根本就没有一个师父的威严,他也不想对千墨离摆什么师威。 … 这场试炼模拟出的环境同样有白天黑夜之分,到了夜晚,五人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 四人围坐在一起,互相畅快交谈,而千墨离独自坐在另外一处,没有参与。 “我爹说了,只要我通过试炼,就叫人给我捉来一只白衫灵鸟当宠物。”那位世家公子高傲地抬起头,手上紫镯子晃了晃。 “哇塞,你太幸福了!”小师弟羡慕道。 “那是。”世家公子骄傲地笑着,他拍着胸口,豪爽说道,“师妹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家什么法宝灵珠都有。” 小师妹道:“哼,我家也多着呢,而且我一年后就可以回家了。我娘说只是让我出来体验体验修仙界的日子,家里就我一根独苗,如果出什么意外,她非得疯掉不可!” 师兄道:“你们至少还能回家,我可是离家千里,半年才能见一次爹娘和兄长。” 小师弟道:“我还宁愿跑远点,我叔父就在这祝音门当职,天天管着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千墨离坐在一旁,眺望远处藏在林中的明月,匕首一下一下点在地上,手上的鲜血味洗不尽,白衣留有血痕深浅不一。 如何得到更多积分、如何得到血莲破除阵法、如何恢复力量、如何杀掉那些仇人、如何活下去。 这些问题一遍遍在千墨离脑中思索,直到月上梢头,千墨离站起来朝黑暗走去,这个时刻正是大量魔兽涌出,去斩杀能得到丰厚的积分。 第41章 小师弟:“唉他怎么走了?” 世家公子:“别理他,他就是个怪人,今天他杀那几个魔修的样子,太恐怖了……” 施定柔靠背手抱臂,用传心符道:“金来香,你这徒弟性格未免太孤僻了吧。” 金来香看向千墨离,道:“为何这么说?” “竟都不与人交谈,只独自坐在那,这样很容易被人忽视,长期没有朋友,心理会不健康啊。” 金来香回想着那些少年少女们谈论的事情,道:“我家徒儿不是不与人交谈,而是……而是……” 他眉头皱起,低眸思虑,用镜子拍着额头,半晌道:“而是,能说什么?我的徒儿,没有家人了。” 施定柔愣了愣,随即意识过来什么,不可置信道:“金来香,你知不知道,你养的这个徒弟,好像是地狱难度啊。” 第16章 泼墨黑污3 金来香讶然,他知道柔妹妹看人一向很准,施定柔这么说,那意思便很明显,像千墨离这般性格有缺陷的人,他必须要好好重视,每一步的教育都必须慎重。 此刻的金来香不得不思考一件事:他这个师尊的作用是什么? 施定柔:“你这徒弟说话总是呢呢呢呢的,极为阴阳怪调,怕是最喜捉弄人了——哟,金来香你看,那小姑娘来找你家徒弟了。” 金来香一瞧,那小师妹竟是一人从漆黑林中跑了过来。 “千师兄!”小师妹轻呼一声,似是跑得太急,脸颊微红,“你别乱闯,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千墨离回头,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一边行走,一边用匕首在树上划一道口子。 小师妹好奇道:“你在干嘛?” “做记号呢。”千墨离道。 “做记号干什么呀?” “杀兽。” 小师妹惊讶:“杀兽为何要做记号?” 千墨离置若罔闻,目光眺望远处,束起护腕的左腕挥动匕首划过棕木,右手垂袖悠然的摆动,树阴的聚散在那染血的白衣下,透露出诡秘的色彩,一面风将他的发丝和马尾吹得起起落落,露出线条精绘的侧颜。 小师妹看呆了,心跳砰砰加速,连忙低下头,掩饰内心的躁动不安。 施定柔捂嘴嬉笑道:“哦哟哟哟,这可不能让厉青云看到,他抓早恋抓得可狠了。” 金来香看着徒儿的男女交往,满脑子都是徒儿要进入舞象之年了?长大了?开始关注异性了?他这个做师父的是不是要教点知识? 突然间,一道凌厉刀锋从小师妹耳畔掠过,将一只手掌大的蜘蛛拦腰砍断。 小师妹吓得尖叫一声:“啊——” 千墨离抓住那只从树上掉下的蜘蛛,心道这里果然有个巨大的蜘蛛穴,全部杀完能得不少积分。 小师妹捂着胸口,惊恐万状地退了几步,意识过来是千墨离救了她,脸皮发红:“谢、谢谢。” “嗯。”千墨离随便应付了一句,便看向周围,没有其他人,不能让人抢了他的分。 施定柔顿时起了八卦心,打趣道:“啧啧啧,金来香,你家徒弟身上可真有能吸引女孩子的东西,你这个做师父的还不快点管管。” 金来香挑眉,好奇自家徒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道:“徒儿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也不好管啊,你别跟着瞎起哄了。” “你头被栏杆卡过吗?”千墨离突然问道。 金来香吓了一跳,差点握不稳镜子。 “啊?”小师妹愣住。 千墨离继续问:“你会看蚯蚓打结吗?” “谁、谁要看蚯蚓打结了?” “你会胡言乱语吗?你有长到脚边的头发吗?” “我?什么?你才胡言乱语呢!”小师妹莫名其妙地看着千墨离,又气又恼。 千墨离:“这些你都没有呢。” 小师妹皱眉盯着他:“没有怎么啦?” 千墨离漠然道:“那你不有趣呢,我不想跟你说话。” 小师妹呆立原地,反应过来,气冲冲地朝千墨离喊道:“你这人真是讨厌!活该没有朋友!神经病。”语罢转身就跑了。 等人一离开,千墨离立马独享这片的猎兽积分。 “徒儿要拒绝也不用拿他这师父挡吧……”金来香本以为徒儿脑子开窍了,现在看来,是开窍了,还会拒绝人了,只是这拒绝的方式也太不正常了。 施定柔瞅一眼金来香,道:“千墨离就喜欢这货色的?” “咳!” … 千墨离跟着四人走,只要再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结束团队制,进行下一轮的试炼。 四人小心翼翼在石林间穿梭,这片石林耸立着许多一根根石柱,几乎没有完好的路可走,面前的悬崖深不见底,令人望之生畏。 所幸的是悬崖上空有一块块浮石组成的路,直达对面山崖,可这些浮石看起来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坠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四人犹豫担心,倒不是胆怯不敢走,而是怕出现危险反应不及。 在他们面面相觑时,千墨离第一个走上了悬空的石头,毫无顾忌向前走,每踏一步都极其稳重。 四人互看一眼,知这浮石不会落下,紧张感瞬间被驱散,纷纷踏上石头,石头很宽敞平整,脚步声踩在上面传出清晰的响声。 千墨离仍走在比他们要前五米的前方,四人跟着他踩过的石头走去。 第42章 “啊!”突然一声惊叫,小师弟腿滑落下浮石,石屑飞溅,他惨烈的叫声随即响起,“救命——救命——” “小师弟!” “别急,我们拉你上来!”站在他身旁的三人连忙拉住他,但小师弟的半个身已坠了下去。 “救命——啊——”小师弟吓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望着悬崖下漆黑的深谷和深不见底的云层,恐惧到了极致。 走在面前的千墨离听到叫声,回头望了一眼,又继续向前走去。 三个人的力量很快就将小师弟拽上来,小师弟瘫软在地,刚从死亡边缘逃脱,仍止不住发抖。 师兄和小师妹在旁安慰,世家公子看到千墨离径直地向前走,甚至有了一段的距离,骂道:“这个冷漠的家伙!” 等到达对面山崖,世家公子冲千墨离喊道:“站住!” 千墨离停了下来,回头望向他们,那世家公子走到他面前,义愤填膺骂道:“你未免有点太自私无情了吧!他差点就要摔下悬崖,你竟然连伸把手都不肯,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地往前走!” 千墨离瞥了一眼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师弟,淡定而疏离道:“他摔他的,我走我的,与我有何干系?况且不是有你们三个人在旁边吗?” “这是三个人在旁边的问题吗!”世家公子怒气横生,“不管有几个人你也应该搭把手帮忙才是,就算你不帮忙,也不该是这种头也不回就自顾离开,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自私。 这是千墨离听得世人骂他最多的一个词。 他盯着世家公子,语气冰凉:“如果救他的命能让我得到积分,那么我会考虑救一下。” 世家公子显然没料到千墨离会这么说,怔忡一瞬,旋即咬牙切齿道:“你这人还有没有同理心?还有没有一点善心有没有一点道德心啊!人命在你眼里算什么?!你这个败类!” 他这话一出便也引得其他人跟着骂,师兄愤怒道:“你简直不配为一名修真者,你这种人怎么能够进入仙门世家。你难道没有看到小师弟刚才有多害怕吗?连搭把手都不愿,如果我们刚刚没有拉住,他跌下去必死无疑。” 小师妹也急得气恼:“千师兄,你这么做也太不对了,别人有难我们应该出手相救才对,何况你修为这么高,但你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每个人满腔义愤的谴责和痛责在千墨离耳边炸裂,世家公子指着小师弟,忿忿道:“千墨离,你敢说如果我们不在,你会出手救人?!” 众人目光唰地放在千墨离身上,但看见的,只是千墨离眼底脱胎于温良的冷情。 “我没必要救一个陌生人。”千墨离道,轻轻摇摇下巴,凝视那四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呢。” 千墨离的话像一颗巨石扔入湖面激起涟漪,荡起层层叠浪花,震惊了四人,四人呆了又呆,哑口无言,还从来没有见这么一个道德观缺失又冷漠至极的人,一瞬间看向千墨离的眼神包含了排斥和恐惧。 四人不再理会千墨离,从他身旁走过,那世家公子走时还不忘要撞一下千墨离。 千墨离侧身躲过他的碰撞,一脚踹向世家公子的膝盖,顿时将世家公子踢跪在地。 “啊——”世家公子吃痛,扑通跪在地上,想要站起却因剧烈疼痛摔坐在地,顿时气急败坏,抬头怒视千墨离,却撞上千墨离冷冽的目光,心头猛颤,退后一步。 这人的眼神太可怕,仿佛有刀架在他脖子上,寒彻骨髓。 世家公子又不甘心,脸色青白交错,愤然道:“千墨离,我知道你是金仙君的徒弟,但你信不信,如果金仙君知道了你的品行不端,他一定会把你扫出师门!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千墨离眼神暗了几分,后悔刚刚那一脚怎么不直接把这人踹残废。 一直在看着的白颜画终于出声,发出一声讽笑:“要求一颗邪珠有人性?珠子就是珠子,终究不是人。” 他说时是以白扇掩唇,因此声音低闷,旁边人听不清,但金来香知其意,眉头重重压下,手指收紧,显然是不认可白颜画说的话。 那二位长老本就看不惯千墨离杀魔残暴的手段,如今同伴有难又漠然不救,更是不满,这一点实在不符合他们正道宗门培养弟子的标准,互相低声交耳,对千墨离颇有微词。 金来香即使不听,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情沉重,脑海里浮现鹤林府主告诉他的话。 “墨离在村里做过不少好事,仙君随便去问一个人都说他是好孩子,帮人割草挑水那是常有的,他还曾为了救一个老人,小小的身躯就敢去与那些强盗拼命,被打得遍体鳞伤。” “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身上平时就有很多伤疤,即使再添新伤,也没有人察觉到。还是后面那位老人的家人上门答谢,我才知道的。这孩子善良正直,仙君您带他走一定不会有错的……” 金来香再看向独自走在四人后面的千墨离,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心绪翻涌。 旁人口中的千墨离和他看到的千墨离,为何有这么大的天差地别,到底哪一个才是他徒儿的一面? 施定柔带着怜悯可怜的神情,叹气道:“金来香,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摊上这么个徒弟。” 金来香闻言,扬眉展颜一笑道:“是吗?我怎么觉得,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啊。” 第43章 他故意把此话说得很大声,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白颜画抬眸一望,两位长老神情一变,皆都缄口不言。 五人来到一个庄稼丰收、金田麦浪的富裕小村庄里,前脚刚一跨进大门,场景倏地变化,土地上所有庄稼全部都被毁坏,一片狼藉,村民们跪在地上嚎哭,许多人坐田埂上唉声叹气。 半空出现白字:请赶跑食穗魔,阻止它再来破坏庄稼。 四人惊喜:“是新的试炼任务!” 他们一跑进村庄,一个被众人搀扶的老人家急忙迎了上来:“请问你们可是宗门弟子?” 四人连忙自豪点头,老人家欣喜若狂:“太好了!我们终于盼到宗门中的修真人士了!我是这个村庄的村长,请你们帮我们赶走食穗魔,它把我们村庄的粮食全部都糟蹋完了。” 世家公子正愁找不到机会表现自己,闻言立刻跳出来说:“村长您放心,有我们在,保证让它滚蛋,我们马上去杀食穗魔。” “好好好,有你们这群孩子在,灾难就会消失,我们就有希望了。” 四人虽然没有见过食穗魔,但都义不容辞拍下胸脯答应。 千墨离沉默地蹲在田埂,看着泥地里食穗魔留下的六只足的足迹和剩下稻叶的咬痕,心下了然,站起身对村长道:“如果我帮你赶走了食穗魔,可有什么报酬呢?” 他刚说完,听到了嗤之以鼻的吭声,但他仍是伸出掌心,微微一笑。 村长道:“只要你能赶走,我们愿意给你灵石。” 千墨离笑笑,转眸问其他四人:“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呢?” 四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我们什么奖励都不需要,只要能把食穗魔赶跑。” 师兄道:“宗门弟子除魔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岂有拿百姓东西的道理。” 小师妹道:“是啊千师兄。” 世家公子鄙夷道:“装模作样的人,可别说你是祝音门弟子,驱个魔兽都还要向村民讨要报酬,厚颜无耻的人,你这样只会让别人更加讨厌你!” 千墨离不怒反笑吟吟道:“你对我也只达到了讨厌程度?那你可得再努努力啊,有许多人都已经恨到要杀死我了呢。” 他的眼睛幽深黑亮,带着丝戏谑与嘲讽,世家公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村长,他们都不要奖励,你便把他们的那份灵石都给我吧。”千墨离朝村长说道。 “只要赶走了食穗魔,我一定奉上报酬。我的孙子会带你们去找食穗魔的。”村长说时,身旁一个青年站了出来,带五人朝上山走去。 灵石在下一层试炼中可以用来买丹药、武器、法宝等,或是换取想要的东西,灵石越多,兑换的东西价值实力越大。 千墨离在脑海思索接下来试炼,上一世发生的事逐渐清晰起来。 青年道:“前面就是食穗魔时常出没的地方,我不能再陪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它,我在这等你们的好消息。” 前方传来一阵沙沙的摩挲声,周旁杂草散发浓郁的邪气,不远处传来磨牙似的怪叫,四人屏息敛气,提防地盯着声音来源处,朝里面走了一段距离。 只见前方一块黑漆漆的泥土突兀地翻滚起来,像是有什么庞大的身躯要挣扎出来一样。 “是食穗魔!”世家公子低喝一声,举剑刺过去。 另外三人紧随其后,四剑齐下,砍掉那团黑色物体的两条前腿。同时在他们的头顶树上方,发出清脆的响动,黑影一探,露出一张狰狞面孔,两颗尖利獠牙从嘴角探出,眼睛散发绿幽幽的亮光。 真正的食穗魔正在树上方埋伏,等着伺机而动。 而那只食穗魔就是一只巨大的蝗虫,翅膀煽动,生出六根触爪,飞速朝四人袭击过去。 千墨离早盯着那树冠,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当大蝗虫冲来时,他闪电般抽出匕首,一举刺在蝗虫眼珠上。 “嘶~!”食穗魔哀鸣一声,扑动翅膀飞离,千墨离乘胜飞出一把剑,削断那对翅膀,将食穗魔重重甩落在地。 “食穗魔已经受伤了,快!”世家公子催促道,剑锋朝食穗魔腹部捅去。 可那大蝗虫即使刺瞎一只眼断了翅,仍是存有实力,一尾巴挥过,把世家公子掀翻在地,一足挠向他喉咙。 幸得身边师兄反应快为他挡下这一击,食穗魔调转身体疯狂咬向那师兄,它攻击非常凌厉敏捷,其余两人立刻飞奔上去救援,在大蝗虫身上割出一道道血口子,鲜红粘稠的血液喷溅出来。 食穗魔暴躁地咆哮,残翼扇动,将泥土掀起来砸向四人,在它张大嘴露出满是毒牙的牙床之际,千墨离手腕轻翻,剑光一闪。 直直插进蝗虫嘴里捅破上脑袋,鲜红黏糊的脑浆洒落一地,剑柄旋转,搅碎它的颅骨。 “呼哧呼哧……呼哧……”食穗魔挣扎着,身子扭动,千墨离立即飞离落下地。 大蝗虫趁此机会迅速逃遁,拖着血痕很快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半空瞬时浮现白字:任务完成。 千墨离看到积分增长,便收起了剑。 世家公子惊魂未定地喘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师兄捂着流血的手臂,小师弟在旁帮忙包扎,小师妹闻到血腥味连连作呕。 这时青年跑来,答谢道:“这次多亏了各位的帮助才解决掉这只大蝗虫,请各位到村庄——” 第44章 话音未落,那只逃跑的大蝗虫突然蹿出来,迅速冲向六人。 站在最前面的千墨离手一瞬摸向腿环,但见那蝗虫豆大眼珠猩红地盯向他身后,显然不是冲他来,手指微微收起。 食穗魔飞快游移过去,一声惨叫惊起,食穗魔扑倒了那青年,一口咬下。 “啊!!” 世家公子几人吓呆了,完全没有想过赶跑的食穗魔会折返回来,愣神了三四秒才纷纷拔剑刺杀食穗魔。 “快救人啊啊啊啊啊!” 四人一拥而上,奋力砍伐食穗魔坚硬的甲壳,招式一齐出手,食穗魔尸首分离,血肉横飞,轰然倒地。 “小师弟快止血!”师兄喊道。 “来不及了师兄,他已经死了!” 那青年早被咬断咽喉,流了一大片鲜血。 这些事只不过发生在连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四个少年怔怔看着上一秒还与他们说话下一秒便失去生命的人,准确来说,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原先斩魔的成就感瞬间被自责悲愤硬生生撕下。 “呜哇……”师兄见状不禁吐了出来。 小师弟脸色苍白如雪:“怎么办……呜呜呜……我们救不了他……” 小师妹颤抖着,双目含泪,仿佛丢失了至亲一般悲恸难言。 这四人左不过才十五、十六岁,从来没有经历过真实的死亡和杀戮,此时已被恐惧和悲痛淹没。 世家公子双眼通红,握着拳头怒火中烧:“都是你,你为什么不拦住它!” 这一吼把几人从绝望中拉出来,他们抬头看向千墨离。 第17章 天性恶根 千墨离是这四人中最为平静的那一个,若是忽视了眼前等人画面,单只看他,你会以为他只是站在那,眺望远处天空白云。 “你明明站在最前面,你明明可以最先拦住食穗魔,你为什么不拦!”世家公子指着千墨离骂,心底充斥着滔天怨恨,他无法忘记刚才那种窒息的恐惧和无力感。 “是啊是啊,你为什么不阻拦它!千师兄你明明那么厉害。”小师妹跟着哭泣。 师兄脸色铁青地捡起剑,愤怒瞪着:“是因为你怕死吗?所以选择袖手旁观?!” 千墨离看着几人愤怒又仇视的目光,和那悲戚欲绝的脸色,表情轻松,似乎已经很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开口道:“我有何错?” 听着他冰冷淡漠的语气,众人不由打了个哆嗦。 师兄冷笑一声:“错?这种时候你想到的竟然是自己有没有错,那可是一条活生生血淋淋的人命。” 千墨离脸转向那人,眉目间满是不愿被世间道德情理束缚的恶感,道:“他的命关我何事?人总有死的时候。” 他说的理所当然,几人却气结不已,一句话堵在嗓子眼儿里。 师兄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人命在你眼里就如同草芥一样吗?人固然有一死,但面对他人有生命危险时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啊,我们可是宗门弟子不是吗,这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你自己担起的责任呢,没必要强加在我身上。” “你……你这个…”师兄脸色变换数番,扬起剑,想要教训千墨离。 千墨离却比他更快一步,剑光乍现,那师兄顿时僵住,那剑刃不知何时抵在他脖颈,脖子上渗出细细血丝 “不要对我动武,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出于保护自身安全的原因,动手杀了你呢。” 师兄眼睛瞪大,眼中尽是震撼和不信,随着千墨离手指慢慢压紧,他渐渐感觉呼吸困难。 小师弟叫道:“千师兄,不要!你害死了那公子,还要再害死一个人吗!” 千墨离收回剑,道:“害死他?我可没有害死他呢。” 小师弟道:“你怎么没有害死,你又何尝不是那食穗魔的帮凶,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才造成那人的死亡啊。” 世家公子恶狠狠道:“你还敢说你没有害死人,你明明知道它的危险性,却故意放它跑来咬人,你个自私自利的人,你连动都不肯动一下!你一个人都可以迅速杀死七个魔修,别跟我们说你连一个重伤的大蝗虫都拦不住!” “千师兄,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去救,那个人就能活下来!他就能活下来啊!”小师妹痛苦哭泣。 千墨离眸色越来越暗,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 那四人不约而同站在同一阵线上,用谴责敌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又似乎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的罪孽。 “你非要害死一条人命你才开心吗。” “为什么不去救那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人根本不需要死!” “你真的是太自私了,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千墨离深邃瞳孔凝缩,像是酝酿着一场风暴,恍然间,脑子里、心里、眼睛里、耳朵里全是上一世那些指责唾弃他的人,语气、表情、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久违熟悉的话语响起,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的灵魂。 “……你个邪珠!!为什么你不肯救我们!为什么!!明明只要你去死,我的师兄师姐他们根本就不会死啊!” “你还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不是人的东西你的价值不就是为了献祭而救我们吗!” “你该死……你为什么要存在,你应该死掉啊!你不是有能力修复整个邪界吗,为什么不肯牺牲自己为我们做点贡献,凭什么你要活着,看着我们天下人去死!!” 第45章 这些话对于千墨离来说,在上一世反反复复经历得就像生活的油米柴盐一样,循环往复,不断的质问、控诉、咒骂。 本能的,千墨离露出獠牙凶相,脸色阴翳,一双漆黑深邃的眸中迸发着寒光,他不愿再承受,举起刀捅下。 “啊啊啊啊啊!”小师妹惊叫打断了众人的谩骂。 千墨离的剑迅速闪过,插进那世家公子的身体里,穿胸而过,血液喷涌而出染透他的衣衫。 世家公子睁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千墨离眼神可怕得不像个人,缓慢抽回自己的剑,带出一串血花,随后一脚踹翻那人。 世家公子身体撞飞到树干,软绵绵滑落下来,躺在血泊中不再动弹。 他把叫得最凶的那人杀掉,就如同上一世站在他对立面的正派们叫骂着让他去死,他也一一杀光,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活下去。 另外几人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怔怔地看着他,心悸的感觉袭遍他们全身,不敢再说一句话。 世家公子身体顿时消失,离开试炼场地,回到了宗门,他惊恐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幸亏那只是场试炼,就算是死也只是退场,并非真的死亡。 主持着这场试炼的云阳仙督厉青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回来的弟子仍胆战心惊,出声道:“不必惊慌,这只是假象。” 世家公子看到云阳仙督在身旁,顿时充满安全感,忙恭敬行礼,哭诉道:“云阳仙督,云阳仙督,我要控诉那叫千墨离的人,他就是个歪魔邪道的人,赶紧处分他!最好把他逐出宗门!” 厉青云颔首:“每一个弟子我们都会看在眼里。”他转向一旁的香炉,试炼已经过了四炷香的时间。 千墨离抬起脸,面容平静,团结制已结束,他收回剑,坦然地跨过那被食穗魔咬死的青年,一个人独自下山。 “徒儿……”金来香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心脏跳得极为剧烈。 白颜画摇扇道:“当真是邪珠,天性恶根,该诛。” 长老气愤道:“这算什么,别人说他一两句他就要杀人?!幸亏这是试炼,如果是现实,他还不得杀了同门!他若这么下去,将来必定走上歪路成为魔道中人。” 另一长老道:“我赞成,这弟子品行不端,留之无益。” 这新人试炼不仅是考核弟子实力,更是考察弟子品性,在竞争中出现魔道行为者,宗门皆可驱逐。 金来香眉头皱紧,拂过不悦,他这个做师父的都未说什么,岂容别人说三道四的评价,哪怕他徒儿做得再不对,他也不会就此放弃,这反而是害了徒儿,让千墨离更容易走上歪路。 “二位长老,千墨离是我的徒弟,该怎么教不用你们操心,去留我说了算,他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是我说了算,轮不到他人断定未来。” “哼!莲心仙君,我们只是公平公正客观地考核每一个弟子,你这般偏袒自己的徒儿,不仅让其余弟子寒心,也会影响你徒弟日后的修炼,你莫要忘了,修者的道,是无愧天地,堂堂正正。” 金来香:“那是你们的理念,不用安在我身上,更不用来要求别人的徒弟怎样,请诸位不要妄加揣测,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 “你这是威胁我等?”两个长老怒声道。 “是与不是,各凭本事吧。”金来香冷笑一声,“只要我还活着,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擅自诋毁我的徒儿。” 两位长老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金来香,却也未说什么,什么样的师父徒弟他们没见过,像这般包庇徒弟的师父,下场只有一个:死! 白颜画望向金来香沉稳而内敛的目光,意识到,想要从金来香手上夺回邪珠,比他想象得还要困难。 施定柔拽拉金来香袖子,用传心符道:“喂!你吃什么耗子脑了,胭脂卡粉啦?我告诉你你别太纵容你家徒弟了,还是要严加管束,要不然你会后悔的,你信不信我说的?” 金来香亦用传心符回应:“徒弟被人骂,师父骂回去,这怎么能算是纵容?我心里有杆秤,清楚得很。” “你这师尊当得也太不靠谱了吧。” 施定柔微蹙眉头,金来香并不是个心系天下苍生大道的人,也不是个忧国忧民大爱无疆的修真者,他更像是待在自己的小池子里半死不活的王八,有太阳就出来晒太阳,下雨就潜进水里睡大觉。 这样的人,要怎么教徒弟?不对,与其说要怎么教徒弟,不如说养出来的徒弟是个什么样的。 施定柔已经能想象未来金来香悲惨的日子,摊上这么个恶人徒弟,师父的一点点行为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千钧,能全身而退都算是个美好结局了。 “放心,金来香,我会给你收尸的。” “啊?” 施定柔拍了拍金来香肩,同情道:“不说教育你家徒弟做个好人,至少,别做个杀师的孽徒。加油。” “教育他,成为一个好人…吗?”金来香突然陷入这句话的思考,是千墨离……不想成为一个好人吗。 回忆里,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小心翼翼拉住他衣袖一角,小手捏得紧紧的,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能听到语气里充满渴望和祈求:“仙人,我…我想跟你…一起去修真界……” 金来香蹲下来,惊得那孩童退后看他,他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进入修真界吗?” 第46章 那小孩怯弱的眼眸里有期盼和害怕交织:“想跟仙人去修真界,想与仙人一样有力量,这样就能帮助更多人,救下更多人。” 金来香看着望池景传来的画面,那孩童的身影已长大,捏着他衣角的小手也变得骨长有力,却沾满了血腥味:“徒儿,你七岁时与为师说的话,都忘了吗。还是说,你已经变了?” 千墨离下山时,已快傍晚,日暮西斜,霞光万丈,余晖铺洒在山峦之巅,也映衬在他脸上,墨发高绾,衣摆飘扬,像一片漂浮在海上的孤叶。 夕阳将他背影拉得老长,影子愈像极了那些被他亲手杀掉脚下叠起的尸首,鲜血淋漓,令人心悸。 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村长拄着拐杖蹒跚迎面走来,不等那老人家问,千墨离先开口道:“食穗魔死了,你的孙子也被咬死了。” 老人呆滞了一瞬,浑浊苍老的眼底突然绽裂开一丝清澈的泪光,唇瓣发白,半晌说不出话,良久,他走到千墨离面前,颤巍巍伸出苍老的手掌:“谢……谢谢你。” 千墨离看他,眼底流泻出疑惑:“你……在谢我什么?” “你除去了食穗魔,解决村庄里的祸患,救了全村人的性命,这是我答应给你的报酬。”村长松开千墨离的手,从怀里掏出一袋灵石,放到他手上。 千墨离垂头看着那袋坠重的灵石,沉默不语,他收起报酬,转身离开。 “唉……” 村长叹息呜咽一声,千墨离回过头,便见那老者拄着拐杖,身体微微颤抖,低头哭得悲痛,佝偻的脊背仿佛瞬间弯曲下来。 千墨离眼神明晦闪烁,握紧手中灵石,心脏剧烈跳动两次后,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老人眼眶淌落泪水,哽咽断息,突然一个灵袋出现在眼里。 “我们赶跑了食穗兽,后面食穗兽又跑回来,咬死了你孙子,我没有出手阻止。”千墨离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把灵石还回去。 第18章 天性恶根2 老人闻言,身躯一颤,蓦地抬起头,在他抬头之际千墨离迅速把灵袋塞进老人怀里,快速说了一句:“下次别遇到我这种人。”便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开,又使身法御剑飞走。 任务的场景消失,千墨离回到试炼场景,团队制一消失,个人的竞争赛便开始,要在有限的资源抢占到最多的积分。 千墨离飞身而下,直奔宝藏地点而去,试炼场景设有六个宝藏点,弟子们可从中猎取宝藏来增加自己的实力。 在经过一处悬桥后,千墨离举剑砍断绳索,桥面顿时倾塌下,这是最简单最快捷的路,然而桥被砍断,后来者不得不绕路走很长的距离。 这样一来与他同时到达宝藏地点的人便少,竞争力便小。 千墨离选择其中一条路走进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与他一样想要得到宝藏的人,均被他一招秒杀。 因此他最先到达第一处宝藏地点,千墨离前脚刚落下,后脚便来了一拨人。 “啊这就是宝藏了,大家快看看有什么好的法宝可以选着!”领头的男子激动道。 众人看到面前一堆丹药灵器等,立马要四散开去挑选宝物,却被一把剑横挡住。 千墨离提剑,站在宝物面前,眼睛微眯,嘴角带起淡笑:“你们,谁也别想拿走这些东西。” 众人一愣,为首的男子立马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太霸道了吧。” 千墨离:“这是我先发现的,可没有说要与人分享呢。” 施定柔鼓掌,传心符道:“嗯,像是你徒弟会干出的事。” 金来香讪讪哈哈一笑,他还能说什么…… 那人听罢,脸色变黑,道:“兄弟,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千墨离没说话,只是微笑地盯着他,那种眼神仿佛要将对方撕碎似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没你们的份儿!” 众人气结:“哈?凭啥说没咱们的份儿?难不成这些宝贝都是你独吞?欺负人呢?!” “就是,也太狂妄了吧!” 有人看到眼前白衣少年,心里都是咯噔一声,这个人便是新晋弟子排名第一的千墨离,实力非凡,这次新人试炼对他们来说,千墨离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千墨离要霸占这宝藏,谁能抢得过。 但他们这里有十个人,千墨离就一人,人多力量大,还怕千墨离不成? 领头男子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手底见真章!可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你。” 他率先出手攻向千墨离,其余之人紧随其后。 千墨离轻描淡写的用剑将所有攻击都化解。十人围着千墨离打,奈何他们连他一根汗毛都摸不着,更别提伤到他分毫,反而千墨离挥舞的剑势越发迅猛,几乎每次出手必让众人吃尽苦头。 剑光闪烁间,十人全部狼狈倒地,捂着不同身体部位痛叫连天。 “这人怎么……这么厉害。” “就是,这实力也忒恐怖了吧……” “不愧是排行榜第一的存在,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就全败了——哎呦,我肚子疼死了。” 千墨离收起剑,拍了拍袖口便转身去挑选宝贝,十人满腹怨言,也只能等千墨离挑选完,他们再去挑选。 施定柔抱臂,道:“金来香,你这徒弟还挺厉害的啊?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如果你徒弟真到修真界历练,一定是活得最久的那个。” 第47章 金来香:“我当然放心了,我现在更担心的是碰到我徒儿的人会不会活得久了。” “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这做师父的能活多久。” 金来香镜子差点握不稳,忽感肩头责任重了不少,揉了揉额角,不禁怀疑鹤林府主告诉他千墨离的事到底是真是假,现在的徒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做好事心存善意的少年郎,更像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千墨离选完后,并未急于离开,只见他突然掏出一张火符,轻轻吹了一口气,火符腾的窜起火苗。 众人惊愕,这人想做什么?!莫不成要毁了这些宝物! 他们的念头还未落下,便见千墨离抬手丢出火符,一瞬间火符燃烧起熊熊烈焰,周围温度骤升,空气都像被烤焦般扭曲起来,顷刻之间,整个宝物都被火海覆盖。 众人目瞪口呆,他竟然把宝物给毁了?? 这一举动也惊呆了各考核官,他们在试炼中设置宝藏点,本就是为了让弟子拥有好的装备,应付接下来的试炼,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被人烧毁。 “你?!你这个疯子,你不仅一个人独占,还要烧毁宝物点!” “你挑选完便罢了,剩下的也应该留点给别人吧!”众人看着被烈焰包裹的宝藏,皆是愤怒至极。 千墨离笑出了声,露出白齿,红焰焰火光照亮下像只欲望贪婪的野狼,平添三分邪气,他道:“留给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当是做慈善呢?我留宝物给你们,让你们实力提高,与我争夺积分吗。” 众人哑口无言,这话说得没错,但谁都没想到要去做这一行为,一方面顾忌同门之情,另一方面他们哪能有这种心机,结果碰上千墨离这一狠角色,谁能招架得住。 千墨离愁眉,故作难受道:“你们不要这么单纯善良好吗,这样会显得我是个坏人呢,别人怎么看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顾众人愤恨的目光,扬长而去。 有人意识到千墨离这是要奔第二处宝藏点,慌乱叫道:“快,去下一个宝藏点,别让千墨离抢先了!” 众人追上去,下一秒就被天上落下的金丝网给罩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头上再次传来千墨离笑声。 千墨离坐在树上,俯视他们道:“要时刻提防周围环境呢,这是师弟教给你们的道理,师兄师姐们,这是我刚才挑选的法宝,不知效果如何,你们可还喜欢?” 众人:“……”这人绝对是魔鬼!不然怎么这么贯会使阴招! 忽然一股香味飘来,所有人吸入鼻中,顿时陷入昏迷。 千墨离收起手上的迷魂香瓶子,朝下一处飞去,六个宝藏点他皆有印象,在上一世他帮助那些弱势的弟子找到这六处宝物,并且分派给每一个人,因此很快就能熟门熟路找到。 一旦找到,便全被千墨离独占,挑选后仍是将这些宝藏点全都给烧毁,这期间自然引起不少人愤怒谩骂。 可千墨离似早已习惯了,甚至还能笑然调侃道:“就这么点人讨厌我吗?还不行呢,上一世一整个修真界的人都恨得我要死呢。” 众人都意识到这新晋弟子里出了个不得了的角色,皆把千墨离视为强劲的对手。 千墨离的积分排名从中间一下跃至前排,而他的名字也迅速出现在大众面前。 在抢夺他人积分时,千墨离更是利用他人的亲近之人,或是利用他人的善良,或者直接威胁逼迫他们放弃争夺。 简直刷新众人的认知,无不评价他是一个卑鄙狡诈的恶徒,深恶痛绝,每当这时,千墨离便叫道:“我师从金来香,你们要哭找我师尊哭去!” “有事找我师尊!” “我是金仙君的徒弟,要找理去找我师尊!” 金来香闻言,涂口脂的手指都颤了颤,哪有哪个人做恶事还这么不要脸的把师父名字说出去啊!这孽徒可真会给为师找麻烦! 更麻烦的是,每个被千墨离逼得退场的弟子,真的都跑到他这个做师父的人面前告状。 “仙君,仙君,那千墨离简直欺人太甚了!不仅把我打晕,还抢夺我的宝物!” “仙君,求您老出面,替我们教训那千墨离,他真是太过嚣张跋扈,您不惩罚他,弟子们难心服口服,万一日后他又做出这种事,岂不是令门派蒙羞。” “仙君您替我主持公道啊……呜呜呜,仙君……仙君……” 金来香揉揉额角,叹息一声,徒儿啊,树敌太多,为师很难保护得住你啊。 千墨离艰辛爬上山崖,还差最后一片紫云霄碎片,便能合成钥匙开启宝箱,得到的积分能让他直接跃至第一名。 因此这最后一片紫云霄碎片可谓重中之重,然而在他登顶时,却被另一个弟子抢先拿到。 千墨离看到他手上的紫云霄碎片,眼睛微眯,杀气涌现。但那弟子戒备心也是极强,看到他立马把碎片藏到身后,他看即,瞬间改变主意,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也得到了紫云霄碎片吗,真巧呀,我这里也有一个呢。”千墨离取出另一个紫云霄碎片抛了抛,笑得无邪。 那弟子警惕万分,装作不懂:“什、什么碎片?” 千墨离:“就是这块啊,和你手里的那块很像呢。”他边说边慢悠悠地靠近,正好挡住那人的退路。 第48章 那弟子知千墨离厉害,不敢贸然行事,千墨离却突然毫无防备的向他伸出手,掌心上托举着紫云霄碎片。 “你看我们都是为了得到紫云霄碎片,不如合作吧?为表诚意,我把我的这块拿出来,你也把你的那块拿出来,如何呢?”千墨离语带诱惑,笑得格外真诚。 那人盯着他手上的紫云霄碎片,眼神贪婪,他本想拒绝,但见千墨离距离他如此近,又没有防备地展现出碎片,可以轻松抢过来。 “好,我们合作。”那人说毕便做出要交出碎片的动作,可手却迅速抢夺千墨离手上碎片。 但手指还没有碰到,千墨离反钳住他手腕,稍稍用力便听咔擦响起,伴随惨叫声,那人手腕脱臼,碎片掉落在千墨离脚下。 千墨离一脚把那人踹下山崖,拾取最后一片紫云霄碎片,合成钥匙,开启宝箱得到积分。 霎时,积分大增,排行榜第一名赫然是他的名字。 但与第二、第三第四名仍未拉开差距,千墨离不停歇,又去往试炼其他地方。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从一进到试炼便目标明确,想尽各种办法手段比别人在最短时间获得更多积分,心道:徒儿难道是有什么……必须要实现的愿望吗? 千墨离步入一个村子里,上空立即浮现字:抓住莲邬神,阻止洪灾冲毁村庄。 “新任务?为何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千墨离蹙眉,他清楚记得上一世试炼是没有这个任务的。 这时白颜画起身,冷然道:“失陪,我有事先离开。” 施定柔轻哼道:“哼,这人终于走了,他一走,瞬间觉得空气都流通了不少。” 金来香听及,道:“你还讨厌白仙尊?” 施定柔嚷道:“什么叫还,我一直都不喜欢他好不好。” 金来香知施定柔素来不喜白仙尊,原因便是那白颜画太过冷傲清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施定柔道:“难道你不讨厌他?” 金来香道:“我很少去关注谁。” 他倒是谈不上讨厌或有好感,这里的每个人他也算不上有谁可以亲近的,唯一能聊得来的便是施定柔,可柔妹妹公务繁忙,时常下山处理事务,因此细想来,能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徒弟千墨离了。 金来香微叹口气,看向千墨离。 白颜画走回神义殿,行礼道:“掌门,副掌门。” 殿上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青衫老人,身形略偏瘦削,但却挺拔如松,便是虚世天尊。身边站着同着青袍,手拿拂尘的老者,为扶阳真人。 虚世天尊轻点颔首道:“坐吧,试炼的情况我皆已看了,看来,我们低估了这邪珠的人性啊。” 白颜画微提起白衣摆落座后,合扇放在膝盖,目视前方道:“我本是想借这次试炼随便安个罪名到它身上,让他们师徒二人分离,但我看下来,这邪珠自己便露出恶根,已有许多人对它不满,我们何不以教导为名,让万劫珠到我门下,以便控制。” 虚世天尊:“我也有此意,到时我会出面,亲自指点万劫珠拜你为师。” 一旁扶阳真人怒道:“赶紧让他们两个分离,别让金来香再掺和此事!还有这邪珠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要想让他为救天下苍生而自杀献祭生命,难上加难。不说远的,眼下驯服它都是个难事。” 虚世天尊慈祥面容浮上丝残忍笑意:“无妨,师弟,试炼的下一个任务是我专门为这邪珠设的局,我们不妨看看,这万劫珠的表现如何。” 第19章 生来错误 千墨离迈腿走进村子,这次任务不止是他一人,所有人都能看见,贡献者越大,积分越多。 每个村民脸上都充满恐惧和忧虑,仿佛在担心着什么,他站在一旁听着其他人与村民的对话。 这里百姓生活安逸,粮食满仓,不用担心会被妖兽袭击,但每隔五十年,村庄就要献上莲邬神给水渭大人,要不然水渭大人会发动大水淹没整个村庄,没有人能逃得过。 而距离献上莲邬神只剩两个时辰,村民们必须要找到莲邬神献给水渭大人,否则村庄都要毁灭。 他们之前抓到过莲邬神,但让它给跑了,之后再也不见踪影,村民们自然担惊受怕,日夜难寐,请求宗门弟子能帮他们捉到莲邬神,阻止洪涝发生,拯救村庄。 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谁能先找到莲邬神,谁就能得到最多积分。 有人好奇道:“这水渭大人是谁?” “这个水渭大人就是天,就是地,是自然啊,你们看不到它的,也捉不到它,只有莲邬神能拯救我们。” 有眼尖的人发觉村民们状态不对,这里每个人都是面冒虚汗,嘴唇深黑,眼眶深凹,双颊干瘪,一看就是中毒的症状。 村民们摇头叹息,悲凄道:“这是水渭大人给我们的惩罚,限我们七天内必须找到莲邬神献祭,找不到莲邬神,我们没有被洪水淹死前就要被毒死了。” “因为中毒,村子已经死了十七人。” 有弟子急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 村民苦涩道:“如果有黄璞药,至少还能缓解一下,但真正的根本是要找到莲邬神。” “黄璞药吗?我有。”千墨离淡淡开口,这突兀的一声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他们转过头看向千墨离,这次任务众弟子都聚在一起,这才都看到排行榜第一人的模样,不禁惊叹心道原来长这样啊。 第49章 有人冲他吼道:“收起你虚伪的施舍,谁不知你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你把宝藏全部都给强占光,什么好东西都在你身上。” “哼我看是这黄璞药对你没用,你才拿出来的吧,要是对你有用,你巴不得揣紧紧的。” “就是,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千墨离面色不改,并没有被众人的言论激怒,反倒笑嘻嘻地道:“你们应该庆幸这黄璞药对我无用呢,要不然村民们全死了,看见这么多具尸体,该让你们多难过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药交给村民。 村民们颤抖地接过药,连连感谢。 “你……”那几人不甘示弱地瞪他,奈何无言以对。 村民们吃下药后,顿觉浑身舒畅,精力恢复,忙提醒他们快点找莲邬神,不然等药效过了,就完蛋了。 众人四下寻觅,那莲邬神是只头上长有一朵莲花的小东西,只有人小腿这么高。 千墨离见自己积分有增长,心道果真这任务贡献越多者,积分越多,他一人便救得全村人中毒情况,这积分自然提高。 村民之前有抓到过莲邬神,说不定去问村民们能找到线索,他正要找走,一个小孩来到他身边,扯住他衣角,小声道:“哥哥,我知道那莲邬神在哪。” 千墨离低头道:“噢?在哪呢?” 那男孩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祠堂,说道:“就在屋子里,刚才它还躲在窗户底下偷看我玩呢!” 千墨离问道:“你怎么确定?” 小男孩信誓旦旦地道:“它刚刚出现时我看清楚了,它头上就长着一朵莲花。” 千墨离若有所思,小男孩见他沉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道:“我真的亲眼看见的,哥哥你不信我带你去。” 说着便拽住千墨离衣角拉着他走,千墨离不禁疑惑,若真能这么简单找到,这试炼任务岂不是很简单就能完成,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自己把解药交出去,村民们便愿意提供线索给他。 千墨离跟小男孩来到祠堂外面,有一圈外墙挡住,小男孩顺着树爬上去,跳到院里面的树梢,兴奋地说道:“哥哥你跟我来。” 千墨离纵身飞跃而去,轻轻落于院中,抬眸看了一眼祠堂,询问道:“就是这里面吗?” 小男孩肯定的答复:“嗯嗯,哥哥你快打败它!我在外面帮你守着,以防它跑走了。” “只有小腿高的小玩意,有何好打败的?”千墨离心道,走到屋前推开祠堂的木门,一眼望去,只见一朵粉白白的小莲花趴在桌案上。 那朵莲花动了动,似乎知道千墨离看见了它,吓得缩进香炉后,不敢露头。 千墨离笑了一声:“原来你真的在这呢,既然你都送上门了,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的溜掉呢。” 他反手锁上祠堂木门,向那朵莲邬神走过去。 莲邬神感觉危险逼近,害怕的瑟缩起身躯,从香炉钻出来,朝房顶飞蹿,企图避开千墨离,谁料千墨离手脚迅速,身形闪烁,一巴掌扇过去。 这一巴掌把莲邬神打到桌底,它干脆蜷缩在桌脚边,不敢动弹,显然怕极了千墨离,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千墨离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看着躲避不及的小莲邬神,笑道:“你说你是不是傻呢,你躲着干嘛呀?乖乖投降不是更省事吗?非要让我费劲心思去抓你呢。” 莲邬神怯懦地靠着桌沿,惊慌失措的盯着千墨离,想要往后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 千墨离弯腰,伸手揪住莲邬神头上莲花拖出来,这才看清这莲邬神是个什么东西。 “这不就是白萝卜成精了吗,就因为头上开朵花就叫神了?”他仔细端详,又道,“也像个人参精,但还是白萝卜精更适合你。” 莲邬神挣扎得莲花摇摇晃晃也挣脱不出,千墨离起身要走出祠堂,莲邬神见势不妙,拼命摇动头上莲花,散发出香味想要迷晕千墨离。 哪知千墨离一巴掌扇过去,莲邬神痛的呜呜一声,莲瓣剧烈抖动,仿佛承受不住疼痛。 “你还挺机灵呢,不过你觉得你这招对我有用吗?” 他话音刚落,手一甩将莲邬神扔到空中,又是一巴掌打过去,直把那白萝卜打得旋转四圈三百六十度,稳稳摔落在千墨离掌心上,它头上的小花儿被扇坏了几片,奄奄一息。 “你再敢闹腾一次试试。”千墨离捏着它脑袋瓜子就像捏住一只蚂蚁简单,便要准备把它交给村民,完成任务。 忽然响起一声卑微的乞求声:“求求你,放过我……” 千墨离听闻,停下动作,那像婴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求求你,放了我。” 他看到莲邬神那双小眼睛正望着他,流下眼泪,那白萝卜没有嘴,但的确是它在说话。 “请你不要把我交给那些人,他们会杀死我的。”莲邬神哭泣着乞求道。 这白萝卜竟然还会说话? 千墨离心里称奇,可面对莲邬神的恳求依旧无动于衷,道:“这是你要去跟他们说的事,不是我的事,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交出去,拿到积分。” “可我不想死。”莲邬神继续哀求道。 千墨离充耳不闻,抓着小莲邬神不放,莲邬神哭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捉走我,就因为我头上开了花吗。” “我的家人还在等我,我不能就这样被人抓走,我从来没有害过人,为什么要被拿去交换性命。” 第50章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被捉去献祭。” 千墨离放在门上的手顿住,眉目深皱,转头认真凝视它:“你说什么?” 莲邬神抽泣着哽咽,那抓着它的手渐渐松开,它便跪在千墨离手掌上,啜泣道:“我不想死……我本是山里的一株白萝卜,与家人一起生活修炼在这片土地上,好不容易修炼有了灵识,可是外面那些人要捉走我,他们要把我献祭给水渭大人,我会死的,求求你不要把我交到村民手上。” 千墨离心绪翻涌,他从来未曾想过这个问题,或许他该重新考虑任务难度。 “你不想死,但你不死,那些村民们就得死,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莲邬神闻言缩得厉害,摇晃脑袋:“我没有害过一个人,我与那些村民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不想被洪水淹没,就要抓我去抵命,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千墨离静静地凝视它,缓慢道:“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莲邬神怔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千墨离冷笑道:“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呵呵,我看你罪大恶极,应该早日消失才是。” 他抬起左手,手心升起一簇火苗,莲邬神吓得连忙往后退,但被千墨离右掌握住,它跌坐着浑身颤抖,恐惧道:“别杀我!呜呜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被献祭,呜哇我是无辜的。” 千墨离手指一勾,那团火焰瞬间熄灭,他收起掌心火种,平静地注视小莲邬神:“这是他们对我说的话,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莲邬神停止哭泣,千墨离抬起头,陷入沉寂之中,喃喃自语。 “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宿命,你如果不死,那些人全部都会遭遇厄运,所以你必须要死,否则他们都会被你连累。” 莲邬神呆滞片刻,忽然大哭起来:“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爹爹,娘亲……” 千墨离低头,脸庞隐没光线,半开的窗户刮来一阵风,吹乱了他额前碎发:“呵呵,很不公平是吗,凭什么呢,就因为你头上开了一朵莲花,就因为你是莲邬神,你要被村民捉去献祭,你要被迫保护他们村子,那么谁来考虑你呢?你问我这是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却在最后的尾音带起一丝颤抖,一览无遗的暴露出内心的波涛汹涌。 金来香听得揪心,只有他明白徒儿这句话的意思,千墨离是颗邪珠——万劫珠,以后也必定要遭到众人的逼迫自杀,回归真身修补邪界,不然苍生未来会有无可挽回的大灾难。 他也问过千墨离是否愿意牺牲自己拯救苍生,得到的答案是不愿意,可这种关乎苍生安危的事,岂是他一句不愿意就能事了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来临,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保护徒儿,他又能为千墨离做些什么,这一连串问题烧着金来香的心,让他惴惴不安。 “大哥哥们,那只莲邬神就在祠堂里面,你们快进去捉住它!”门外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千墨离听到有六个人的脚步声,几乎是本能的,他把莲邬神塞入衣袖内。 门被人踹开,几名弟子鱼贯而入,看见祠堂里竟然站着一人,不免被吓了一跳,看清是千墨离时,有人问道:“千师弟,你可看见那莲邬神?” 千墨离面不改色,摇摇头,越过众人走向门外,有位师兄察觉出不对劲,拦住他道:“千师弟,你真的没有看见那莲邬神?” “我有没有看见,似乎跟你没有多少关系吧?”千墨离笑着反问道。 “所以千师弟是承认看到这莲邬神了?你莫不成是想独吞一人占这功劳吧。”另外一人质疑道。 千墨离不慌不忙:“是,你说对了,我的确是看到莲邬神,我也想独吞了,可惜那莲邬神太狡猾,钻到这地下去了呢。”他说着手指指了指地板。 “我想尽办法把它从地里逼出来,都没有用,说不定这时候它早从地下钻了出去呢,我正要出去找找,你们就来了呢。” 他话毕,那六个人脸色各异。 “你们不信我说的?”千墨离摆摆手,“随你们的便,我现在可要去找那小东西了。”说罢绕开他们,朝屋外走去。 六个人互相望着,其中有人问:“怎么办?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先前那位师兄思索片刻道:“千墨离的手段和心眼可多着,他现在是排行榜第一名,这次任务他也一定会找到莲邬神,咱们偷偷跟在他身后,万一他找到了,我们就抢过来。” 其余五人点头赞同,悄无声息跟在千墨离身后。 千墨离走出院子时便知有人跟踪他,只三下五除二便甩掉了那些人,来到一个偏僻巷口,靠着墙低头沉思,手覆在右袖上,他能感受那只莲邬神躲在他袖子里瑟瑟发抖,吭都不敢吭出一声。 忽然,有一个问题摆在了他面前,这是他这种自私、自我利益的人最不应该产生和思虑的想法——这袖中的莲邬神,到底交出去,还是不交? 莲邬神闷闷的声音传来:“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被献祭,我不想死。” 千墨离垂眸,嘴角挂起冷笑:“放了你?放了你让其他人捉走吗?他们不也照样把你抓去献祭。”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呀,我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捉我去献祭。”它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凄苦又恳切。 第51章 千墨离嗤笑:“因为你的存在就是要被送给水渭大人献祭呢。” “呜…呜……”莲邬神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口中呼唤爹爹娘亲。 千墨离闭了闭眼睛:“若你只是一只普通的白萝卜精,或许还可以平安度过一世,但你偏偏开了花,成为莲邬神,这样的你,注定不会善终。”沉默了会儿,发出轻笑,“呵,一只萝卜竟然有了生命。” 那语气好似在说“一颗邪珠竟然有了生命”,说到最后已经不知是在说莲邬神还是在说他自己。 莲邬神哭泣的声音渐弱,直至停止,又改为求饶。 千墨离听得耳朵疼,眉头深蹙,罢了叹口气道:“我跟你是同类,这次我对你网开一面,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自己,如果你不变强,迟早会被人鱼肉。下次你再被我捉到,我可不会放了你呢,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好自为之。” 他说着把莲邬神从袖中掏出来,掌心里的小家伙跪倒,朝他磕了两个头,满怀希冀目光望着他。 “谢谢,谢谢,谢谢你。”那小东西爬起来,转过头跑了。 然而还没有跑出千墨离掌心,一根银丝线飞来缠绕住莲邬神,将它带走,千墨离反应迅速,左手一把抓住银丝线,掌心被割破,用力一扯,另一头的人从墙头拽了出来。 千墨离手臂牵动银丝线,那边的人被他扯得飞撞在墙壁上。 “你想从我眼前抢走萝卜精?” 千墨离把莲邬神重新藏入袖中,他可以放过莲邬神,但不能拱手让给他人,这是两码事。 另外五人见势拔剑冲来,千墨离手腕翻转,一柄长剑在他手上灵巧如游龙,一招一式干净利落,转瞬间避开众人围攻,并趁此机会夺走一人手中剑,与此同时另外四人的武器也刺向了他。 他侧身避过,反腿踢翻其中一人,目光锁定一人,一跃而去,长剑划破空气直取对方脖颈。 那人急忙挥舞长剑格挡,然而只是徒劳,千墨离手握剑顺势一削,只听叮的一声,那人的剑断作两截,剑尖穿透长袍,划破皮肤,鲜血汩汩流淌,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你……”其余人见状不由愣住,看到红腾腾的血都惊了惊。 千墨离挑唇微笑道:“你们还要继续吗?” 那些人不甘心地盯着他,千墨离夺走了他们那么多的积分,他们本想让千墨离也尝尝被人抢走的滋味,可千墨离太强,明显打不赢他。 然而他们的打斗也吸引来了其他弟子,纷纷赶过来,那六人见着立马叫道:“千墨离手上有莲邬神,谁抢到算谁的。” “别忘了这小子抢了我们多少积分,这次可别再让千墨离一人占了这全部积分!” 这话像炸弹般扔在人群里,顿时掀起一阵波浪,赶来的弟子里面便有先前被千墨离用计夺走分的人,此时怎能再让他独享,便争先恐后扑过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千墨离衣袂飘扬,左闪右避躲开几人合击,哪怕人数增多也能周旋一番,不输分毫,甚至隐约压制住了他们,被他碰到的人均遭殃,眨眼间一半的人倒在地上,哎呦叫个不停。 这时村民们闻声赶来,激动道:“你们已经找到莲邬神了?!” 众人见村民们来了,都停止打架,莲邬神仍在千墨离手里,谁也没有抢过来,见此没辙,纷纷收起剑抽身退出战圈,让千墨离去做那功劳第一人。 这时村里有威望的老者拄拐杖颤巍巍走上前,问道:“莲邬神呢?” 有弟子指着千墨离道:“就在他身上。” 村民们看过去,一拥而上:“快,快把莲邬神拿出来,时间来不及了。” “大家都等着呢。” “太好了,太好了!水渭大人保佑啊。” 千墨离被推搡着往后退两步,但很快村民们将他团团包围,将他困在当中,急催促道:“莲邬神呢,快拿出来吧,耽搁一秒,我们村子就危险一分呐。” “莲邬神,不在我身上。”千墨离站稳脚跟,缓慢答道,几乎是下意识的否定。 “哈?!”那最先用银丝线缠住莲邬神的弟子惊道,“都这个时候你就别护着了没有人跟你抢啦!我都看到你把它塞进衣袖里面!” 村民们闻言立刻七手八脚扒拉千墨离衣服,这莲邬神可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须尽快献祭出去,一旦超过时辰,水渭大人就会降下大水,他们整个村子都完了。 千墨离皱眉,打开那些人的手,腾身飞跃,向后落在村民外围,不让他们触碰自己,但他一落地,周旁弟子便抬剑刺向他或是钳制住他,想要从他身上拿走莲邬神,但都被千墨离躲过。 “喂千墨离,你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莲邬神交出去,让大家都完成任务,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耗。” “就是啊,你放心好了,现在没有人跟你抢,你肯定是得到最多积分的那个人。” 众人都不解这千墨离有什么好躲的,把那莲邬神像个宝贝揣藏得好好的做什么? 千墨离落在屋檐上,俯视下方每一个人的神情,满脸焦急和渴盼,他应该立马交出去,这只是一场试炼,拿到积分便好,但事实是,他竟然,交不出去。 莲邬神什么也没有做错,就因为村民要保护自己的村子就要把它献祭,与他一样,就因为他是万劫珠,那些宗门就要献祭他。 第52章 可这是为什么,那些人想活,他就不想……活着吗? 千墨离低头不言,心有悒郁,眉峰紧蹙,心底的戾气越聚越多。 “千墨离!快把莲邬神拿出来!你要害死所有人吗!”有人怒吼道。 “你快点,别磨蹭了。” 千墨离紧抿嘴唇,缄默片刻,道:“为什么一定要是莲邬神?” “什么东西?试炼任务就是这么说的啊?” 但千墨离目光放在村民们身上,显然是在询问他们,村民们急切答道:“只有它有能力阻止水渭大人降下水灾,莲邬神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我们村庄渡过这次大灾啊。” “你还犹豫什么,莲邬神可关乎我们村庄的安危!”有人提高音量喊道,“别拖延时间了,快把它交出来!” “就是,别废话了,赶紧交出来吧。”其余弟子纷纷附和,千墨离不交出莲邬神就是罪大恶极,是天理难容之举。 金来香心里涌起一股悲凉感,这次的试炼任务设计得简直就像是为千墨离量身定做。 “这个就是莲邬神。”忽然的,千墨离从袖里拿出小莲邬神,把它托举在掌心里,村民们见到发出轰然激动声,仿佛看到光明,有了生的希望。 “是,是,这个就是莲邬神!” “快点快点!把它放在祭台上面献祭给水渭大人!” 一众弟子们愣了愣,这莲邬神竟然是个开了花的白萝卜?而且那小东西竟然还会哭,且还能发出人的呜呜声? “它是一颗白萝卜精,常年修炼有了灵智和生命,能口吐人言。”千墨离道。 这下弟子们更加惊讶:一棵萝卜也能修炼出生命吗?! 千墨离对众人们的反应很熟悉,在上一世人们也震惊他这颗邪珠竟有了生命,还变成了人。 “它在我袖里哭,它说它不想死,它说它不想被献祭,它说它是无辜的。”千墨离平静叙述,看向莲邬神,“是吗。” 莲邬神委屈巴巴地点点脑袋,泪流满面,伸出枝条缠上千墨离手指,呜咽着诉说它的委屈,仿佛受伤的小孩儿。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原来这还真是个有灵性的萝卜。有人开始动了恻隐之心,忽觉这献祭会不会有些太残忍。 村民迫切道:“这个莲邬神会汲取土地养分,留久了土地贫瘠,种不出庄稼,同样会危害村庄存亡啊。” “它现在还小,等它长大了,方圆百里的土地水分和营养都会被它吸得一干二净!” “快点交给我们,让我们献祭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村民越说越激动,七嘴八舌的劝说。 莲邬神似是听懂了他们的话般,哭得更厉害了,花瓣抖动摇晃,仿若在泣血。 弟子中有人渐渐动摇,但也有人道:“它只是一只萝卜精,何必考虑它,别忘了我们剩的时间不多了,再不献祭这些全村的百姓都会死!” “生命本来就是不平等,一个成精的萝卜哪能跟人的性命比。” “对啊对啊,我们不能为了一个萝卜丢掉百姓的命吧!” 这话让莲邬神更加悲愤,眼泪流得更凶,千墨离望着那群人,嘴角勾起冷笑,那冷笑透过风传递,连他的舌头都因此感到一丝凉意,似乎是在告诉他,人言苦楚,一言难尽。 等冷意散去了,眼珠就泛起一层湿润,这样的话,他曾也听过许多遍。 “看到了吗,只有让自己变强才能活下去,不会有人怜悯弱小,更不会有人管你的死活,你要活着,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变强。” 千墨离对着莲邬神说到,却更像在告诫自己,那冷然残酷的色素再次窜上眼底。 “千墨离,你若不忍心就给我滚一边去,把莲邬神交出来就完事了,别装菩萨心肠了。” “这位少侠,恳求你把莲邬神交出来吧,我们全村的人都会遭殃的,我们还不想死啊!”村民们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千墨离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 “千墨离你还犹豫什么,快交出来啊!为了一个萝卜不顾全村人的死活吗。” 莲邬神颤栗着身体,将花朵垂得很低,千墨离握着莲邬神的手紧了紧,所有人的生命都在他的选择,好似又回到了上一世的局面,自杀和不自杀,他必须得选一个。 神义殿内,虚世天尊望着试炼场传来的景象,捋须微笑地点了点头:“时机已到,师弟,我们直接达到任务结局,让大水淹死这些村民吧,给他内心一点小小的震撼,我要让万劫珠亲眼目睹,如若未来他不愿献祭,那么被他害死的天下人是何等惨相。” 扶阳真人喜逐颜开,拍掌道:“原来师兄打的是这主意啊,妙哉妙哉,哼,先让万劫珠知晓这后果的严重性,后面再让它献祭便轻而易举了。” 虚世天尊信心满满,从此刻开始布下丝丝密密的局网,一年、两年、三年,他都等得起,他不信千墨离不提剑自戕。 等献祭了万劫珠,祝音门成功修补邪界,这极大的功劳荣誉一定会让他们坐稳修真界正道魁首的位置,天下第一宗的名号一定是属于他们。 另一边,金来香看着望景池,握着镜子眉头紧锁,他不能再让徒儿痛苦下去了,千墨离不该去做出这种残忍的选择,无论这任务是谁设置,又有何目的,他都必须出手改变这任务的线,便要将任务更改为让莲邬神愿意献祭。 第53章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身旁施定柔叫起来:“啊!怎么发大水了?!” 第20章 风波祸起 金来香一惊,试炼场景内已经降下洪灾,翻腾的洪水如同魔鬼张牙舞爪,一阵阵波浪打了过来,狂风呼啸,席卷整个村庄,视野范围内皆被滔天巨浪吞噬。 洪水冲垮房子,泥石飞溅,惨叫声、呼救声响彻整个村庄。 施定柔跑上台,冲到厉青云身边:“喂厉青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出现异样了?明明任务时间还有很多的啊。” 厉青云平静道:“这是掌门设置的任务,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施定柔不爽的抱臂,咂舌道:“啧!让那些还没有成年的弟子们看着这么多条生命在他们眼前死去,未免太残忍了吧,真不知道这考核的目的是干什么的。” 金来香听及二人对话,脸色铁青,这明显是冲着千墨离。 弟子们赶忙救人,然而伸出手一抓,直接穿过村民们的身体,竟是摸不着?! 那些村民也已看不着他们,只一个劲的奔跑尖叫,慌不择路,他们疯狂逃命,却依旧没办法避免被洪水冲走的结局。 时间仿佛静止住,只有耳畔呼啸的狂风和村民的嘶鸣声。 弟子们眼睁睁看着村庄被淹没,看着村民死于非命,看着一座座房屋被毁灭,直至整个村庄被彻底湮没,再看不到一点儿痕迹。 众人心生恐惧地看着眼前景象,久久未语,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让他们措手不及,亲眼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就那样被洪水吞噬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心情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直到上空浮现任务失败的字眼,所有人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片哗然,愤恨的骂声充斥天地,有人甚至破口大骂。 “千墨离,这下你满意了吧,那些村民都因你而死了!”弟子们恼羞成怒地朝千墨离咆哮,眼睛赤红,仿佛要杀人,“你简直不配做一名宗门弟子,你简直该死!” “你若早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你真是太自私又阴暗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多少条人命,哪怕是试炼,只是假象,但看着这么多人死去你良心不会痛吗!” 千墨离抬眸看着那群人,眼眶微红热,脸上表情却疏离阴郁得可怕,仿佛在他眼里,他人生命只是蝼蚁。 这些死去的村民,跟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数量一比,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如果他的良心有一点受到谴责,那么他早就提刀自戕,那么就不会有魔尊千墨离。 众人见千墨离恍若不闻,从他脸上看不到一点愧疚,更加气极:“你装什么哑巴,连一句道歉都不肯说吗!” “对,道歉!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又害得我们任务失败,凭什么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道歉,给大家道歉,给村民道歉!” “本来这任务这么简单,就是给大家送积分的,结果因为你害得我们都损失了积分!快道歉千墨离!” 千墨离眼中有什么情绪闪过,但最终归于平寂。 道歉?道歉是内心有愧疚的人才做的事,他走的路是用鲜血铺成的,没有朋友、亲人、爱人,所有人都只想要他死,若是问心有愧,他早就死了。 然而他承认他做的事给人带来了伤害,便终于开口了:“我让你们任务失败了呢,对不起。”三字一落,千墨离就转身离去。 “喂你站住!”一弟子想追过去,被身旁的师兄拦住,“够了,这人三观不正价值观扭曲得可怕,我们还有试炼没完成,别再纠缠这祸星了。” “这家伙溜这么快。” “他是怕了,没有脸面对我们!” 摆脱了那群人,千墨离没有停下脚步,一路走得飞快,眉头压得沉重,目光始终坚毅,他清楚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拿下试炼第一得到血莲恢复力量吗。 然而在刚才的任务中,他竟共了情,因为情绪和感情在作祟,导致任务失败,他没有得到积分,反而被惩罚降了一半,从第一名跌落下来。 试炼还有半个时辰便结束,他要尽快速度拿到更多积分,重新爬回第一。 千墨离冷静下来,便恍然想起这是祝音门设的试炼,此次任务一定是虚世天尊设的局,目的就是在告诫他如若不肯献祭,今天的惨景就是未来的某一日。 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下一个莲邬神。 千墨离眼睛里闪过一抹幽深晦涩,低下眸,眼睫毛轻颤,眼珠浮起血丝,苦涩蔓延舌尖直至喉咙,他手腕一转反手握剑,用手背掩住眼眶。 即使活了一世,每每想起此事,他还是恨得不能自已,这恨又化成痛苦和委屈撕扯着他。 为什么他要是万劫珠,为什么他要是一颗邪珠,为什么他不是从娘亲肚子里活生生出来的一个人! 千墨离一脚踹折左旁大树,粗壮树杆轰然倒地,泥土纷飞四溅,树叶哗沙沙作响,慢慢地归为一片沉寂,只闻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金来香眸光闪烁,看着那少年的孤单背影,握镜子的手不知何时汗水涔涔,心脏疼得厉害,胸口也疼得厉害,像是插入无数利刃。 千墨离眼眶发红,压抑的情绪在作祟,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他要经历这种事,为什么他生来就该被献祭,他也想好好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啊。 但他更恨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活着,为什么要对生命有这么强烈的渴望。 第54章 正是因为这一执念,他拼命地抓住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等从死亡中爬了上来,又被许多双脚踹下去,踹下去后再爬上来,再被踹下去,再往上爬,这过程极其的痛苦和艰辛,就因为不想死,想活。 千墨离喘气,手指摸上脖颈,勾撩衣领,这是他一贯找护身符的动作。 每当内心痛苦时,他便会把护身符牢牢攥紧在掌心,这是他唯一可以寻求庇护和依靠的地方,也是世上唯一的温暖了。 然而他的手一摸,却怎么也摸不到护身符的绳子。 千墨离怔愣了一瞬,猛然扯开衣领,胸膛空无一物,他眼里掠过惊慌害怕,立刻搜索四处草丛,却没有任何收获,不禁喘得更加厉害,心脏跳得猛烈,从未有过的害怕席卷而来。 他一路返回寻找,来到之前试炼的村庄时,那里仍站着一些弟子,他们看见千墨离时,眼底流露出明显厌恶的光芒,好像他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千墨离!你还好意思回来,你又想做什么!” “我们可不想看见你,快滚!” 听着他们的话,千墨离一掌拍在旁边的巨石上,轰的一声巨响,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那些人被吓得噤声,瞪圆眼睛盯着他,回过神便觉颜面扫地,怒火熊燃烧:“你想干什么,打架吗?!” 千墨离面色森寒,因找寻护身符脾性焦急,急促地喘息,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他阴笑道:“嘻嘻,我千墨离可不是好人性格,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主,你们猜猜为什么死在我手下的亡魂这么多,就是因为他们嘴贱骂我。骂我,我不开心!我难受!我一难受就会自保,一开启自保防御,杀死多少人我可就不知道了呢。” 他的语调阴恻恻的,落入人耳朵里遍体生寒,那些弟子听罢顿时变了脸色,但都忍不住往后退缩。 千墨离突然向前踏了两步:“你们有谁看到我的护身符了?” “没有!”几个弟子异口同声,生怕这千墨离又要做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 千墨离正准备自己去找,一个弟子道:“我看到过,是不是用红绳子系着?” 他立即停步,讶然望着那人,没想到竟真的有人提供帮助给他,听得那弟子又道:“是不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护身符?” “是!就是这个!你在哪见到的!”千墨离迫切追问,那张青稚脸庞忽然露出笑容,双眸熠熠闪亮,阴戾一扫,分明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少年。 弟子咽咽口水,支吾道:“就在…爱魔林,我看到——” 他话还未说完,千墨离从荷包里随手掏出一大捧宝物塞到那弟子怀里,道了声多谢便飞快地冲进树林,消失不见了。 待千墨离走远,那弟子身旁的人撇嘴道:“你告诉他干什么,让他急得找去。” 那弟子嘿嘿笑了几声,眼神却透着精明,连忙把宝物揣好,道:“我是骗他的,故意让他去爱魔林,让他赶紧去送死,这地方危险得很,早点让他退场不好吗?哈哈哈哈哈你看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你咋肯定那护身符是红绳系的?” “那当然是因为他的护身符在我这,被我捡到啦!” 另一弟子眼睛一亮,伸手过去:“拿来拿来,给我瞧瞧长什么样。啧这不就是普通的符纸吗?见他紧张兮兮成那样,还以为真是个保命的东西。”说着丢在地上。 那人捡起来:“唉你别丢啊,等会他回来找到怎么办,一直揣兜里,别让他找到才对。” 几人说笑着离开,金来香气得揉眉心,作为师父看着徒儿被人暗地里欺负怎能无动于衷。 他大抵能猜到这护身符应该是千墨离的爷爷送给他的,想到徒儿以前在鹤林府邸的遭遇,这样的事可能时常发生,如果徒儿身边遇到的都是好人,是不是他的性格就不会变得这么极端? 十分钟后,那群人正走在路上,突然从林中窜出一身是血的千墨离,白衣染满血污,马尾歪斜,整个人狼狈至极,那模样就像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似的。 几人惊愣得齐齐倒退两步,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从爱魔林杀出来。 那为千墨离指路的弟子看到千墨离双眼赤红的走向他,顿时往后躲避,口中惊慌叫道:“等等千师兄,对对不——” 可千墨离只是握住他手腕,急声道:“你跟我走,我找不到护身符在哪。”说罢便要拽着那人往爱魔林走。 那弟子手被鲜血染上,吓得大喊救命,可千墨离钳制得牢固,根本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千师兄,我、我真不敢去,我还要继续赚积分呢!” “放心,危险障碍我都清除干净,你只要帮我带路就行。”千墨离压低嗓音,眼里充满哀求,头也不回拉着人走。 “不行不行千师兄,我随口胡诌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在爱魔林,你别拽拉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那人手臂传来一阵钻心剧痛,疼得嗷嗷直叫,周旁人也赶紧帮忙拉过来。 然而千墨离力气很大,那人挣扎无果,惨白着脸道:“我骗你的,我也不晓得护身符在哪啊!” “咔嚓”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那人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嚎,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千墨离已经扭断了他的胳膊。 “千师兄你疯了?”一个弟子惊恐万状,看了看千墨离又看了看那惨嚎的人,吓得脸都绿了。 第55章 金来香此时屁股离座,不安地站了起来。 施定柔一拍额头,不想再看:“完了完了,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千墨离抬起腿往那人膝盖关节踢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叫,那人双腿瘫软跪地,疼得浑身痉挛,他一把掐住那人脖子,目眦欲裂。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你可以欺骗一个人,但你不能给一个人希望,却又告诉那个人希望是假的!” 他手下用劲,那人呼吸困难,双眼翻白,俨然一副快晕过去的模样。众人皆惊骇欲绝,上前推开千墨离,可被千墨离一拳揍到鼻梁上,鼻血直流。 “千墨离!!”旁边人气绝一剑刺来,可千墨离此刻如疯狗般,谁来挡路都被一脚踹出血。 “我再问一遍,你知不知道护身符在哪,否则我就拧断你脖子!”千墨离吼道,双眼血丝密布,仿佛已经陷入癫狂。 “千墨离你别乱来啊!”其他人心惊胆战,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呜呜——知道知道——护身符在……额——”那人眼中终于升腾起恐惧,瞳孔猛缩。 “你的护身符在在在在他腰上的小布袋里!!你快拿走吧!”旁边人大喊。 千墨离闻言,右手仍掐住那弟子脖子,左手夺下那布袋撕碎,一个红绳结扣的护身符在里面,正是他的,眼睛刹那露出柔和,可很快浮现浓烈杀意。 “这东西是他捡来的,可不是从你身上偷来的啊!”周围人解释,殊不知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你捡到我的护身符,却不告诉我,还故意让我去爱魔林,你要害我。”千墨离扭脖看向他手中渣滓,垂下猩红嗜杀的双眼,咬牙恨声。 “如果我不来找你那么我永远都看不到它,那是我爷爷给我的,那是我唯一在这世上的亲人给我的东西!你该死!你该死!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千墨离膝盖一挥,那人胸腔顿时骨折,口喷涌鲜血,拳头一击打在那弟子头部,瞬间头破血流,其余几名弟子皆噤若寒蝉,连动都不敢动弹。 他抓住那人头发将其扯近自己,双眼血红,从腿环抽出匕首,刀刃反射冷光,映衬着他狰狞的脸庞更加森然。 “既然你想害我,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千墨离手持利器,毫不留情向那人眼睛刺下去,正在这时一道金光拂过,千墨离手上匕首应声碎裂化为粉末,同时身体被一股力量掀飞,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止。 “谁?!”千墨离惊怒交加,撑稳身体,那抹金色身影出现在他视线内。 来人身着月白纱金衣,乌黑卷发轻扬,一身气质仙而不凡,令人望尘莫及,此时却是眉头紧蹙,目光担忧地盯住他:“徒儿。” 千墨离盯着眼前之人,脸色渐渐沉凝下来,眼底的猩红一点未消失,他想起身但被金来香的力量压着,不得不跪下。 周旁弟子惊魂未定,看到是金仙君来了,犹如看到救星,激动地一窝蜂围上去拜见金仙君,便开始七嘴八舌控诉千墨离的暴行。 金来香眉头皱得越发紧促,道:“让开。” 听到他声音,众人纷纷退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眼含敬畏的看着,又看向远处单膝跪地的千墨离,一副你师父来了看你还敢不敢叫嚣! 金来香径直走到千墨离身旁,看着跪在脚边的徒弟,千墨离抿唇不语,眼神有些阴郁,似乎隐藏着怒火,染血的手紧紧攥着护身符,生怕又被人拿去。 “为何不抬头看为师?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千墨离抬起头与他对视,眸光冰凉:“我没有做错事,我一点也没有错。我知道你是来骂我的,你想教育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惩罚我是不是?” 金来香深邃眼眸微敛,看着那少年面庞倔强而又孤傲,眼眶湿红,咬住牙关说道:“在你们所有人眼里,全部的事都是我的错,莲邬神…护身符…积分…都是我的错,反正我只是颗邪珠迟早也是要被人拿去献祭!我不狠点他们就会杀死我!你也是,你是祝音门的人,如果你想驯服我那么趁早放弃!” 他视线一转,目光凌厉地瞪向周遭人:“你们都是幸福快乐的人,怎么会懂得我曾经受过的苦难?!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当做人活过的存在就是那护身符,那是我爷爷给我的!!你们却拿我寻开心,把它藏起来不告诉我,不让我找到!你们该死,你们该死,你们全部人都该死,我杀你们一千遍一万遍都不算残忍!” 千墨离的情绪极度失控,他嘶哑着声音咆哮,双眼通红,像只野兽一般,眼角泪水朦胧。 那些人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吭一句,只能躲在后方,被这么一吼也发觉自己做得是不是不对。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为师知道了。”金来香温润清朗的嗓音响起,弯下腰伸手摸向千墨离的头。 千墨离偏头避过,不让人碰。 金来香心里呀呵一声,心道这乖徒发脾气起来还会跟师父横了,只好改为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都不是你,他们都不是‘千墨离’,没有谁真的可以站在任何立场指责你,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 千墨离闻言,身形微颤,抬起脸撞向一个纤长冷凉的指尖探在他额头,抚息他周身戾气,甚至有股灵力灌进他身体,暗中给他疗伤。 第56章 “徒儿,把你护身符拿出来,让为师看看。”金来香收回手直起身。 千墨离低头沉默片刻,慢吞吞掏出护身符,看了金来香一眼,眼底闪烁复杂神色,最后还是乖乖照做把护身符递给他,但眼神直勾勾盯着。 金来香展颜微笑,眼尾勾出弧度,温暖明媚,把带血的护身符拿起来,发现红绳一头断了,所以才会掉下来,便双掌裹住,金光绽放,笼罩其中。 当他松开五指,护身符悬浮空中,血迹消失,断掉的红绳也恢复如初。 千墨离看到这里,心脏砰砰跳得剧烈,心底竟然泛起一股淡淡酸涩感和不知名的暖意。 “这绳子为师给你加固好了,保证永远不会断掉,如果护身符不见,它发出的光芒只有你能感知到,寻着找便行。”金来香接好护身符,送到千墨离面前。 此时压在千墨离身上的力量也亦消失,千墨离站起,看到自己手上沾有污血,双眸紧紧盯着金来香,张嘴问道:“还请师尊帮徒儿戴上。” 金来香明白徒儿的意思,倒是很干脆的替他戴上,然而双腕突然被千墨离捉住,他一怔,手已经被千墨离带着动作戴上了护身符。 千墨离把自己手上的血染到师父的袖子,道:“师尊,我不小心把杀人的血碰到你手上了,你会不会怪我?” 金来香看着自己那许久未沾鲜血的双手,此时血珠挂在上面,顺着洁净无瑕的手背滴入他雪白金的广袖之中,眼瞳里闪烁一丝异样情愫,心里微微波动。 他恍然觉得他与千墨离牢牢捆在了一起。 这不只是师徒间的紧密相依,还有他们的命运,在他这个师接过徒的血时,都深深纠缠影响着,再也不能轻易的分割开。 “为师、为师怎会介怀?为师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金来香犹如给出了承诺。 千墨离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底的恐惧渐渐平息,之前那丧心狂躁的模样消失,乱发随风轻摇在阳光下,白衣袖飘荡,整个人好似又被光芒照耀接受。 “多谢…师尊。” 他垂眸凝视着师父的手,从腰带里取出一方洁净的手帕放在金来香手心,便转身继续去试炼。 那些人见千墨离竟就这么走了,本还想看他被金仙君训斥的好戏,结果没等他们高兴一会就走了,不禁咬牙可惜。 金来香握住手心的手帕,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处千墨离,看罢回头望着身后那群与徒儿同龄的少年们,又看向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若他来迟一步,很有可能发展成虐杀,怕是要给这些孩子造成心理阴影了。 况且,这几个小孩哪里是徒儿的对手呢。 这次试炼他们并未设定任何规则,只以积分论排名,模拟修真界残酷生存环境,很多新晋弟子在参加这次试炼后都选择退出宗门,原因很简单,便是心理承受不了。 这也是祝音门考核目的,选出有能力能培育的弟子。 金来香道:“我为我家徒儿做的事向你们道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几位弟子连忙回礼:“不敢不敢,仙君折煞晚辈们了。” 金来香:“修真界要比这试炼还要残酷,有人会以不择手段,不择方法,用尽一切办法提升实力,但也有人会坚守善义,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谨遵仙君教诲!”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金仙君是在提醒他们不要惹祸上身,更不要随意去招惹人,说不准哪天小命就没了。 金来香颔首,叹息一声,便回到望景池。 那二位长老自然是不瞒金来香教育徒弟的方式,竟然只随便一句话就过去,道:“莲心仙君,不怪我话多,这千墨离虽天赋极高,是个难得一遇的好苗子,但心术不正,成大器也是一柄伤人的利刃,应该花费心思栽培。” “莲心仙君可别太宠着他,他这样骄纵下去,指定会坏事。” “我家徒儿性格确实有点问题,但我怎么教徒还轮不到他人置喙,两位长老要是闲着无聊,等试炼结束我们就切磋切磋,我倒希望有机会和你们切磋。”金来香一边擦手上血一边毫不客气道。 两位长老讪讪闭上嘴巴,互看一眼。 施定柔皱眉,传心符道:“你这教育徒儿的方式,靠谱嘛?” 金来香:“靠谱啊,我养什么都很靠谱,你刚刚看着没,我已经取得我徒儿的信任了。” 施定柔翻翻白眼,靠谱到什么都养不活只养活了一个王八。 金来香擦完血,把手帕收好,坐在椅子上喝茶,心思微沉。 徒儿是得知自己真身为万劫珠,再加上那时我告诉他献祭便是要自戕,又受莲邬神任务的刺激,所以影响到他情绪了吗? “唯一可以当做人活过的存在……” 金来香喃喃低语,脑海里浮现千墨离的话,心口隐隐作痛。 “试炼快结束了,到时再与徒儿说说话吧……” … 试炼场内,大雨滂沱,瓢泼而下,弟子们都紧急地寻找庇护所躲避暴雨,湿漉漉的雨声刺激全身细胞,忍不住瑟缩。 千墨离靠在一个洞穴旁,抱臂看向远处的雨幕。 试炼在接近尾声时,会有一个额外任务,这额外任务的积分非常丰盛,只要能抓住这机会,哪怕是落尾的弟子也能一举反超。 要拿下这次试炼,必须夺下这次积分。 第57章 不一会儿,暴雨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不远处一个平地突然冒出一座大山,高耸挺拔,直冲云霄,将天空都映亮几分。 这一异象令众人惊呆,纷纷抬头仰视,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 蓦地半空浮现字:摘到山上的花,可获得十万积分。 “天呐十万积分!!”然而兴奋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便又浮现一行字:踏入山中者灵力消失。 这意味着他们是以普通人的身躯爬山摘花,而且还是在大雨倾盆、雷鸣轰闪的环境下,简直难上加难。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人退缩,这可是十万积分啊,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拿到,就在所有人都打算动身时,“刷刷刷——”的声响,寒芒乍现,一柄柄刀尖从山体冒了出来,锋利至极,插满整座山,密集恐怖。 “娘的!这还真是上刀山了!” 顿时底下一片喧嚣,跃跃欲试弟子们也僵硬住身躯,原本还准备往上冲的勇猛姿态荡然无存,一阵寒意从脚底蹿起,谁要是敢再往前跨一步,那插满刀尖的山壁就会把他们戳成筛子。 “谁还敢上去啊,反正我积分已经在前排,这十万积分不要也罢。” “这么危险的任务,咱们还是别掺合了吧,反正谁得到这十万积分,我的排名也只是降了一名,又没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啊……还不如去别处要积分吧。” 望景池边的金来香和施定柔看即也被吓了一跳,施定柔蹙眉道:“这谁设的试炼题,以血肉之躯硬抗刀尖,完全是折磨刁难人!” 坐在一旁的长老笑呵呵道:“是老夫设的。目的便是考核弟子们的胆魄,要知道真实的修真界可比这还要危险多呐。” 施定柔嘟囔了一句有病,便转头对金来香:“喂金来香,你徒弟不会上去摘花吧?” 金来香也很担心这件事,目光疯狂搜寻千墨离的身影,终于在茫茫暴雨中捕捉到那独自蹒跚前行的少年。 千墨离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进暴雨里,他抬起手臂遮住吹进眼中的雨水,发丝凌乱狂摆,白衣飒飒摇曳,明明是一副单薄瘦削之躯,偏偏给人一种铁石般的坚韧之感。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毫不犹豫迈向刀山,揪心地皱眉:徒儿,你也不用这么拼的啊,得不到试炼第一又怎样,为师又不会怪你,你想要什么愿望告诉为师,为师一定会满足你的啊! 众人也发现了大雨中的千墨离,忍不住围观惊叹这人疯了,他不怕疼吗? 一些人看他浑身狼狈模样,有点同情又觉得可笑,也有人于心不忍,叫道:“千师弟快回来!那里很危险的!” “让他去!他退场了也好,我们竞争也轻松了不少。”一旁弟子叫道,语气透着幸灾乐祸。 “拦他干什么,人家是想拿下这十万积分赢下第一的荣誉名头!” 暴雨太大,淹没了声音,雨重重锤下,千墨离浑身湿透,却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到达刀山底下。 上一世试炼,千墨离也爬过这刀山,因此身上的灵力感消失了,他也清楚自己十五岁身体的极限,况且经历过万剑入体、魂飞魄散痛苦的人,怎会怕这小小的刀山? 千墨离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大山,踩着最近的刀尖纵身一跃,瞬间跳了上去,没入刀山。 “嘶!”一阵吸气声响起,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一些胆小的弟子吓得闭上眼。 刀尖碰触到皮肤,留下一条长长的口子,千墨离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甚至连停下歇一歇的念头都没有。 他借助反弹的力量,飞快地爬往山顶,身后传来无数刀尖破开雨幕刺破雨滴的声音。 金来香不忍细看,却又挪不开目光,手紧紧揪着大腿肉,心里默念一万个平安。 施定柔道:“放心,又不会真死。” 金来香:“可疼是真的疼啊。” 施定柔:“你徒弟又不怕疼,怕疼他就不上去了。” 金来香咬了咬唇:“又有谁是真的不怕疼的?” 刀山上的刀尖越来越多,千墨离也越来越深入,整个手掌一握便染红了整把刀,血沿着他身体流下,在青黑色的山石蜿蜒成一条条血河,他就像感知不到般,依旧往山顶爬去。 狂风呼啸,暴雨倾斜,乌压压的黑云盖下来,将一切掩埋,天地昏暗一片。 千墨离喘—息—粗—重,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腥气混杂在雨水中飘洒,浓郁而又呛鼻,衣裳浸透雨水沉沉坠重,黏腻在身,让人窒息。 但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上一世他能为了有一件新衣裳都敢爬刀山,这一世为了活命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随后每往上爬一段距离都要付出惨痛代价,迎面吹来的风更大,头痛剧烈,血落在眼皮上,视线模糊。 千墨离抹了抹眼睛,睁眼继续往前爬,忽然脚踝一凉,一把尖锐的刀扎进肉中,他闷哼一声,冷汗爬满脊背,将脚从刀尖缓缓抽出,继续往上走。 随着距离愈近,他嘴边笑容慢慢显露,透着隐约的兴奋,血渗着牙齿滑落,就像胜券在握的猎鹰盯着即将到嘴的猎物,等待命运之主的垂怜。 十万积分,是他的了! 千墨离一举跃起,登上山巅,山顶上的风雨格外大,呼啸而过掀起他的头发和衣袂猎猎作响。 第58章 他摘下山顶的花,攥在掌心捏碎,刹那积分排行榜变化,他以绝对优势胜出。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排行榜千墨离的积分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飞涨,愣了许久,随后爆发震惊呼声,哪怕他们再怎么不喜千墨离,可这份实力和胆魄不得不让他们折服。 千墨离感到身上灵力恢复,走到山边跳下,稳稳落地,在试炼消失之际反手一掌打碎这刀山。 新人试炼考核结束,所有弟子回到广场中央,在试炼过程中受的伤在回到现实中后全都消失。 这时已是傍晚,众人明显还处在试炼结束的亢奋中,讨论不停,直到厉青云出面,周围的嘈杂瞬间静止了下来。 千墨离站在人群之中,抬头看向那抹金色身影,金来香正在这时也看向他,手上还在整理额前头发,两人隔空四目相对,那人朝他宛然一笑,露出洁白贝齿,骄阳照着金衣更加耀眼。 他微微一怔,移开目光,在黑暗的沟渠待太久,竟不知这世上有一人能与太阳争辉,让他不敢久视,随后又偷偷一瞥,发现金来香已经在举镜整理妆容。 千墨离脑中思索上一世的事,不知为何,还是没有一点关于金来香的印象。 上一世他跟金来香没有缘分,自然这一世也没有,等拿了血莲便离开祝音门。 忽然众弟子躬身行礼,齐声呼道:“掌门万寿。” 台上顿时落下三道身影,虚世天尊最先负手踏步而来,和蔼点头示意众人免礼,身后紧跟着扶阳真人与白颜画。 千墨离脸色顿时凝重,上一世虚世天尊可没有出现在新人试炼,其中必有原因,思索时他听到第一名上台的字句,所有人目光望向他,便抬起脚朝台上走去,一双眸子在那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小心谨慎。 等站定在虚世天尊面前,虚世天尊抚须,笑意盈盈道:“千墨离,你赢下第一,祝音门可以满足你任何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千墨离皱眉,瞥向一旁,金来香皱的眉头不比他浅,他道:“我要血莲。” “我们当然可以给你。”虚世天尊不知万劫珠要血莲有何用,但仍是展臂接纳道,“你在试炼中表现出的实力和潜力无人能及,我们祝音门很愿意栽培你,作为掌门我亦是器重你。为了今后的更好教化,我安排了一名良师给你。” 千墨离猛然怔住,心里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金仙君门下弟子,此刻起你便拜入白仙尊门下,成为白仙尊的徒弟。”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为v章,白菜作者每日只赚个一二块七八毛,真的非常需要支持!感谢您!希望能得到您的喜欢>﹏< 专栏预收《主角从书里穿出来依然是主角》古耽主攻1v1(感谢收藏,波波亲亲) 傲娇美人神仙攻vs白切黑结巴书生受 另外专栏还有一本预收,古耽主攻灵异《反骨老祖重生回来了》 潇洒轻浮撩人小能手/天生反骨实则真的很狂攻 温柔深情诱人不自知/人畜无害实则干架最狠受 破镜重圆;重生;灵异神怪 感谢收藏 第21章 绝世师尊 千墨离瞳孔骤缩,眼底闪过一抹杀机。 所有人震惊,没想到掌门如此器重这千墨离,更说这千墨离可真是有福气,不仅被仙君看中,现在又成了仙尊的徒弟,无不羡慕。 虚世天尊脸上带笑,继续温和道:“这是你的机遇,千——” “我只认金来香做我的师尊!!” 千墨离吼道,直接打断虚世天尊的话,声音穿过人群传入每个人耳中,震耳欲聋。 这一声出罢,全场鸦雀无声,都睁大眼睛望着台上的少年。 千墨离急迫地望向那道金衣,那一句说出便见金来香浑身一颤,眼圈瞬间湿润,站立原地不知摆什么姿态才合适,怔怔望着他。 身旁施定柔用手肘戳金来香,小声提醒道:“你快表态啊!” 金来香方回神惊悟,向前跨出一步,觉得不够,又跨出两大步,靠近千墨离,面对着虚世天尊激动地开口:“掌门,千墨离是我的徒弟,哪有拜了别人为师又去做其他人徒弟的道理。” 施定柔在后叉腰附和道:“就是啊,这算什么?抢徒弟吗!” 站在施定柔身边的厉青云负手道:“禁声。” 虚世天尊脸上笑容不减,似乎早料到这情况,道:“来香,我明白你做师父的心,舍不得徒弟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这孩子,你能力在白仙尊之下,他比你更能教导这孩子。” 千墨离看不下这副虚伪恶心的嘴脸,冷硬着脸庞,再次斩钉截铁道:“我只要金来香做我的师尊,我不要白颜画当我师尊!” 扶阳真人脸上怒气横生,冷漠道:“你做梦!这事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吗,掌门命令不可违,让你拜谁就拜谁,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金来香跟着凶狠道:“谁说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是他师尊,我不允许他改换师承。” 扶阳真人勃然大怒,厉喝一声:“忤逆掌门者,抓进大牢,来人!把他们两人分别关押,没有掌门命令不可见面!” 千墨离立即上前伸手抓住金来香,与此同时,金来香也迅速向他伸出手,就在二人相隔半步时,一柄白扇旋转飞过二人中间,强劲力量将二人震退开。 第59章 白扇倏忽折张开,变成一张张纸排列成长鞭,缠住千墨离手臂,纸鞭另一端落入白颜画手中。 千墨离瞬间感到刺痛蔓延全身,低头望着绑缚在手臂上的纸鞭,眼底闪烁寒光,抬起头看向白颜画,语气森然:“放手!” 白颜画手一拽,千墨离整个人被拉扯过去,但很快,另一个人的力量把他拉了回来,他的左手腕被金来香握住,见到师尊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杀意。 千墨离便被金来香和白颜画两人一拽一拉,感到白颜画猛然使力,他便环住金来香手腕,二人瞬间用了一种“生死扣”的握法,任外力驱逐手掌都不能松懈一分。 缠绕在他右臂的纸鞭像是活物般越勒越紧,洇出鲜血,金来香挥袖一扫,卷起狂暴罡风扑向白颜画,白颜画面不改色,左手挡下攻击。 两股气波在空中炸裂,激荡阵阵余波反冲向四周,席卷台下,纸鞭应声而断,变回白扇飞回白颜画手里。 千墨离趁势回到金来香身边,那人也向他伸出手将他揽过来,检查他手臂伤势。 施定柔吓得躲到厉青云背后,厉青云纹丝不动,反手化了这力量,避免余波伤及其他弟子。 扶阳真人大叫:“金来香,你敢动手!我警告你,这里是祝音门,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厉青云快把这两人捉起来。” “师尊小心,厉青云这人不好对付。”千墨离贴站在金来香大腿旁,“生死扣”仍未松开。 可恨他现在根本没有力量,那三人完全是明抢,不管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都会被迫离开金来香,如果金来香放了手,他要再一次的,再一次的堕入深渊。 厉青云走上前,也只是做出了个请的手势,那意思便很明确,让他们自个体面地走,真打起来,他们根本没有好处。 金来香话语掷地有声:“千墨离是我徒弟,我是他师尊,任何人都不能把他抢走!” 那些在后的长老们忍不住出言:“金仙君,掌门的决定是明智的,你何必固执呢,宗门当以培养弟子优先,千墨离天赋极佳,由白仙尊亲自教导最合适不过,何必耽误这弟子前程。” “是啊是啊…”其他长老连连附和,没有谁敢触犯虚世天尊。 先前与金来香在望景池考核的那两位长老讥诮道:“金仙君与白仙尊相比,哪一点能比得上?实力、地位,还是功绩?” “单说这教育徒弟之事,呵呵,千墨离在试炼做出恶迹行为,金仙君你不说训斥反而偏袒,这样的师父,能教出什么好徒弟出来,你教不好,自有人来教!” 面对长老们毫不留情的打击指责,金来香脸色难看,在众人声音浪潮中,他无疑是落在下风。 “我劝你们,收好狗嘴。”千墨离吐出一句话。 “可别忘了,我现在是十五岁,不是十岁,三年短短一载,我可就快要长大了呢。” 这话被千墨离说得没有一点感情,如同在陈诉一个事实,还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却让那些长老脖子一凉,竟莫名后怕。 因为他们知道,这少年,长大还得了?!! 金来香微怔,低头看着千墨离,心头发热。 虚世天尊眯着双眸,嘴角含笑不减,眼中划过阴毒,台下弟子们声音渐大,风评都倾向他这掌门之言,便道:“来香,这事你就不必再争辩了,我已决定,千墨离拜入白仙尊门下,他们师徒俩互助共进,才是正途。至于你。” “根本没资格做他师父,该回哪回哪去!”扶阳真人怒喝,不耐烦挥手,命令厉青云立马将他师徒二人分开。 “不行!” 金来香单手阻拦,可厉青云出手更快,几乎瞬间就制住金来香身形,千墨离就这样轻而易举被抓住往外带走,但他的左手仍与金来香生死扣住。 千墨离感到厉青云的力量从他手臂传送至他和金来香相握的手中,顿时手骨节传来剧烈疼痛,仿佛筋脉寸断般,痛苦异常,白颜画又是一扇打过去,两人瞬时松开了手。 “啊?!”千墨离慌张,眼中映出那人细密汗珠苍白的脸。 施定柔急得跺脚,用传心符向厉青云吼道:“厉青云!!” 千墨离感到自己右臂松了一丝力,瞬间挣脱开扑向金来香,双手紧紧抱住师尊,眼里尽是仇怨和不甘,像一只疯狗般嘶嚎:“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我不要和你分开!” 语罢竟是发出嚎啕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呜咽声响彻整个广场。 场内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风都停了,唯有那少年的哭声久久不息。 “师尊,师尊,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徒儿!”千墨离扬起脸,泪水滑落,小马尾随着哀泣晃动,他抓着金来香衣裳死死不放,如只雏燕紧紧依偎,大哭道,“我要你师尊,我要你!!” 金来香心脏处传来钝痛,看着徒儿脸蛋通红,哭得伤心欲绝,不免面露悲愤之色,紧抿着唇。 “师尊对徒儿恩重如山,徒儿绝对不会背叛师尊,徒儿不要跟其他人,师尊,我不要与你分离。”千墨离满是泪痕的脸怎么看也还是个孩子模样,稚嫩而脆弱。 金来香鼻尖发酸,喉咙涌起哽咽,俯下身去抱住怀里的少年,千墨离埋首在金来香胸口抽搐,脑袋搁在师尊肩头,恸哭不已。 扶阳真人目瞪口呆,看着那对师徒愣住,不明所以,众长老也怔住,脸黑得犹如锅灰,这对师徒一哭一抱,显得他们像极了拆散他人的恶棍。 第60章 金来香拍着千墨离脊背:“为师也不想与你分离,但那些人叫你离了为师……” 这话一出更让人觉得拆散他们师徒二人的行为实在是残忍,千墨离的哀求触及每个人的神经,那悲怆凄惨的哭泣引起台下弟子们的心酸,一时惹起议论,叹息声响起。 施定柔也忙道:“人千墨离想跟着金来香就让他跟去呗,何必抢人徒弟!不要脸——”话一出立即被厉青云点了哑穴。 扶阳真人猛咳两声,脸皮抖了抖:“够了够了,不要丢尽宗门的脸,赶快分开!” 闻言,千墨离哭得更加凶狠。 扶阳真人脸上黑线密布,气急败坏想要吼出声,被虚世天尊制止。 “师弟,事已至此,硬抢是不行了,恐怕会激起千墨离的反弹,况且舆论已经倒向了千墨离,再争夺会让弟子们以为我是个不讲理霸权的掌门,你还是退后吧。”虚世天尊淡漠道。 扶阳真人小声气急:“可是师兄!万劫珠——” “唉。”虚世天尊抬掌压了压,示意扶阳真人莫动怒,转向千金二人时瞬息换上一副慈爱理解的面孔,“来香,既然千墨离不愿离去,那就算了,我也不强求,你可要好好教导他啊。” 千墨离瞬间停止哭泣,抬起泪湿的睫毛,眸底血红浮现,方才那哭泣的小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龄的阴戾。 金来香低垂着头,面沉如水,暗暗松了口气,手臂拥紧千墨离:“我会竭尽心力教导他。” 白颜画微微摇扇,冷眼看那两人师徒情谊,明白要让万劫珠入他门下的计划已经完全是行不通,他必须得另寻法子,便作辞先行离开。 虚世天尊脸上的笑容深邃而温煦,他看向千墨离,问:“你叫千墨离?” 千墨离未吭声。 “墨离,墨离莫离,莫要离开,可真是应了你的名字,不愿与你师尊分离,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世天尊的笑声在千墨离耳里极为刺耳,他看着那人表面温和,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寒光,心里恨意和杀机滔滔不绝。 找死,看我以后不踏平了你祝音门。 虚世天尊挥袖,负手道:“新人试炼结束的仪式流程还是要继续进行,诸位可按照规矩领取奖励。” 千墨离迫不及待要得到血莲,然而接下来虚世天尊的话,却让他仿若坠入谷底。 “然千墨离在试炼中表现恶劣,靠邪门歪道争夺积分,杀害同门,品性不端,完全不符合我宗选拔弟子的标准,故剥夺名次,奖励作废,给予重罚。” 此话一出,全场皆哗,千墨离瞳孔缩了缩,他竟然可笑到,要让祝音门给他血莲。 金来香亦是错愕,不免倒吸口凉气。 虚世天尊嘴边扯出一抹笑:“无论今后的试炼是怎样,诸位记住,要坚持善道,不可用邪道的方式赢得胜利,这对你们以后的做人做事很重要。” 众人颔首称是。 “至于千墨离,我念你尚未成年,尚可改正,又师从金仙君门下,罪可从轻。金来香,你既是他的师父,责任难逃,须给众人一个交代。” 虚世天尊说罢,扶阳真人便往金来香脚边丢出一个长鞭,冷哼道:“师父不可纵容徒弟,你便当着大家的面惩罚千墨离,今日之事就此揭过!”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脚下长鞭,这鞭子上有无数细密锋锐的银针,稍沾即皮绽肉裂,还有雷霆之显,一旦击中身体,便会电弧四溅,灼烧内脏,痛楚非凡,常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这等威力。 所谓的从轻处置,也仅是留他半条命罢了。 “掌门,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职,没能教好徒儿,这是该由我担的责任,我愿代替千墨离受罚。”金来香决绝说道,额边流下冷汗,脸色惊恐。 “不必,师尊。”千墨离拉住金来香衣袖,异常沉着冷静地走到前面,说再多已经根本没有意义,那些人要害他,随时能有一百种理由,深陷虎穴身不由己。 “他要打,便让他打,试试谁能活到最后。”千墨离冷笑,毫无惧怕之情,反而充斥着战意。 “徒儿!”金来香微俯身,手搭在千墨离肩膀紧张地喘气,他想要告诉千墨离这鞭子的厉害,然而在看到徒儿镇定自若的眼睛时,内心深处受到震撼,话语生生卡在喉咙里。 虚世天尊目光微凝,暗芒闪烁:“你不怕?” “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了。”千墨离忽然咧开嘴角,笑容灿烂而危险。 虚世天尊眉毛抖了几下,心头隐隐不安,他似乎看到千墨离体内封印破除,阴天血力被唤醒的可怕模样。 金来香近距离看着千墨离,心头一惊,不明白徒儿话中意思。 扶阳真人道:“狂妄自大的臭小子,打他个一百鞭!金来香,你这做师父的还不亲自惩戒?!你自己清楚你徒弟干了什么好事,若是不罚难以服众!” 金来香拳头攥的咔嚓响,心里翻江倒海,他听得台下弟子们小声议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但都离不开他那个不肖徒儿犯下的过错。 他心里越加烦躁难安,愧疚不已,如果他这做师父的不罚,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徒儿今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可若徒儿挨了这鞭子,一定会死的! 扶阳真人咄咄相逼道:“金来香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执行!你若再迟疑,休怪我亲自动手!” 第61章 千墨离伸手搀扶住踉跄几步的金来香,感受到师父的手冰冰凉凉,带着丝丝颤栗。 “师尊?” “徒儿,为师…不……”金来香左手捂着胸口,欲言又止,嘴唇抿得死紧。 这时,暮钟鸣响,晚风拂过黄昏残阳的苍穹,空旷而肃穆的钟鸣声传遍整座祝音门,每个弟子都知道这是长夜将临之意,结束一日繁忙,进入休憩。 虚世天尊扫了眼那对千金师徒,缓缓开口:“诸位可先散场休息,一盏茶后,再来集合。”又转向千墨离微微一笑,“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千墨离面无表情地盯着虚世天尊,虚世老狗可不是好心,而是要折磨他,就像猫捉到老鼠不第一时间吃掉,要让猎物在这时间流逝过程中享受恐惧。 他的手被金来香大力握住,那人毫不犹豫拉他转身下台,金来香走时顺带向施定柔招手。 走到人群外的地方,金来香才停下,千墨离看着那人微蹲身,眼眶通红,眼里划过挣扎,艰涩开口对他说道:“为师一定会护住你,你一定会平安度过余生,哪怕有人要害你,为师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千墨离思忖着这句话的分量,轻轻嗯了一声,说:“谢谢师尊。” 施定柔在旁急得比手划脚,不停指着自己嘴巴,金来香看到后道:“哑着就哑着,不碍事,我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跟你商量,而是请你帮我个忙,事成后我给你一大箱胭脂。” 千墨离听出金来香似是有了办法,问道:“师尊,你——” 话未脱口,脖子被重重一击,他便头脑一沉,眼前黑了过去,倒下的最后时他被金来香接住,脸埋进那清香衣裳里。 他听到师尊呢喃道:“祝音门是个巨大的牢笼,我逃不出去,难道你也要逃不出去吗?” 千墨离努力睁开眼,只看到金来香那满含悲怆的双眸,映称着他的模样。 他终究闭上眼,彻底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嘈杂喧闹之声,千墨离迷蒙地醒来,发现天比之前要更深暗蓝了许多,一颗红得滴血的落日正缓缓沉下山,光芒逐渐消失殆尽。 “金…来香?” 看到那夕阳边一大片金光,千墨离脱口而出,随即脑中闪过昏前的事,他起身看到自己仍在原先之地,面前十几米外聚集诸多弟子,不时拍掌叫好着“打得好”。 千墨离皱眉,心底泛起不好预感,一跃跳上树梢,眺望远处,却看到令他震惊的一幕。 在广场的中央,他看到金来香正在鞭打千墨离。 长鞭在半空划过,留下银光点点,又见红影掠空,那是从‘千墨离’身上溅出的血,鞭身在空中划出凌厉的破空之声,隔着十几米也听得一清二楚,声势骇人。 ‘千墨离’后背伤痕交错,红淋淋一片,没有一块完好的血肉,无数次鞭子打下,便能见他身体颤抖得厉害,垂下的头好似在呕吐出从内脏里出来的血。 一旁持鞭子的金来香撇过头,用袖子捂住眼,一鞭一鞭抽下,周围人的声音太吵烈,鞭子打在肌肤的声音渐渐被掩盖下去。 千墨离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手指不知不觉抓裂树木,微颤的身体昭示他此时的情绪波动。 台上那人殷红鲜血顺着背部淌下,落在青石板铺垫的地面,形成猩红夺目的蜿蜒血路,残阳照在身上,好似有了金来香的影子。 当夕阳敛尽世间最后光芒,天沉陷了灰暗,这场惩罚才终于结束。 虚世天尊脸上浮上笑意,看着‘千墨离’的视线似淬了毒般,说了些过场话便化成青烟消失在众人眼前,扶阳真人瞥了‘千墨离’一眼,也化成青烟飞走。 聚集的人们都逐渐退散,‘千墨离’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身下一滩鲜血蔓延开。 金来香架起‘千墨离’手臂,艰难地撑起他的上半身,厉青云走来给‘千墨离’吃了丹药,渡其灵气治疗,随后金来香便搀扶着‘千墨离’走下台,去往瑶池阁的路上。 千墨离跳下树慢慢地跟在后面,脚步沉重,怔怔凝望那人背影,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事实千万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样。 金来香搀扶‘千墨离’走到无人的树林边,将他放在石头上坐着,白气一显,竟变成了施定柔,而那‘千墨离’赫然变做金来香,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抓着衣裳,浑身上下可见血迹斑驳的伤痕。 千墨离停步在远处,眼神直勾勾盯着那些伤口,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弥漫心间,忽觉汗毛颤栗,心脏震颤得厉害。 他不明白,金来香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来香身上仍有微小电流窜过,疼得他颤抖不已,那道金衣被血水染透,粘腻腻地贴在皮肤上,乌黑卷发与血连在一起,披散下来都已经无精打采的勾卷,坐在那里便很痛苦。 施定柔擦去手上鲜血,担忧道:“喂金来香,你还好吗?你可别死啊,要不然我手上可就背负一条人命了!你徒弟知道了还不得杀了我!” 金来香嘴唇紧咬着,像是承受不了这份痛苦,唇瓣蠕动两下,竟是连张口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真是遭人罪,你让我帮忙竟是为了干这事,我可是尽量很轻了,你可千万别出事,你想想怎么补偿我吧,胭脂可是不够的了。” 说话间施定柔取出药粉洒在金来香背后伤口上,顿时金来香身躯痉挛一番,剧烈咳嗽,嘴角渗出血丝。 第62章 施定柔把药瓶收回怀中:“这是止痛的,给你缓缓,要不然你走都走不动道。” “多谢你帮忙柔妹妹,我…我不会牵连上你的,下、下次请你吃饭。”金来香吃力地挤出一句,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一张纸一样脆弱不堪。 “好了好了好你别说话了,我扶你回瑶池阁,等会我回执事堂拿点药给你,还有我偷偷拿了两个化形丹出来,还没有跟厉青云说呢,他要是问起你可要替我打掩护啊。”施定柔搀扶金来香站起,往瑶池阁行去。 金来香痛苦地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好…好再是打在我身上,要是打在徒儿身上,他一定会死的……” 施定柔:“哼,以后你可要小心点了,这还只是开始,后面有你罪受的。” “这是我应得的……”金来香低喃着说道。 千墨离目送着施定柔把金来香抚回瑶池阁,视线一刻也没有移开金来香身上,一直跟在身后。 天边挂着一轮孤月,银辉遍撒,冷凉彻骨。 千墨离站在瑶池阁门外,仰头看着这一方阁宇,宛若一座巨大坟墓,在黑夜里静静伫立,唯有一棵生机的银杏树耸立,在婆娑摇曳中带着岁月流逝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施定柔走了出来,对上千墨离目光。 “你师尊刚还念叨着你,进去吧。”施定柔对千墨离挥挥手,似乎不想过多说什么,便走了。 千墨离走进,看到血一路滴到金来香门前,他推开门,屋里烛火通明,地上散落几件血金衣,床幔被拉起来挡住大半床沿,床上露出一苍白身躯,身姿修长,爬卧而躺。 “徒儿?”金来香唤了一声。 千墨离慢慢走近,指尖触碰床幔,将它拉开:“师尊。” 第22章 心冰渐融 床上的人脱去上半身衣裳,头发散放在一旁,不让其触及伤口,从那雪白脖颈到圆润肩膀往下的背脊,全是模糊的血肉,宛如被人踩了一脚的腐烂融泥的草莓果肉,根本难以想象先前这是人的皮肤。 千墨离俯首注视,手指抓紧床幔,扯出深长皱褶,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来香手臂搭在软枕上,在看到千墨离时长舒了一口气,虚弱的声音响起:“徒儿,已经没事了,以后你不用怕了。” 千墨离闻言,胸腔里仿佛有一股气在翻腾冲撞,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语气平稳,却掩饰不住颤抖:“为什么?” “徒儿,你听为师说。”金来香道。 千墨离重复一遍,声音愈加沙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压抑地喘息,“根本就,不值得。” 金来香费劲抬起手抓住徒儿的手指,想要把他拉过来,却因伤势严重,反弄得伤口更加痛苦,他忍耐不住呻/吟出声,呼吸变得粗重紊乱。 千墨离看着自己的食指被握住,一动不敢动,等金来香呼吸恢复正常,才缓缓抽出手指。 金来香垂着手,喘息道:“徒儿,为什么要说不值得这种话?” “因为这是事实,为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会后悔的,师尊。”千墨离一字一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金来香微抬起头,蹙眉道:“为师不会后悔,为师怎会后悔?如果今日不是为师不替你挨下这鞭,你会死的,徒儿。” “死就死了,关你什么事。” 千墨离淡漠地看着金来香,眼睛却不愿意眨动一分。 金来香愣愣地望着千墨离,脸色比之前还要惨白几分,焦急道:“怎么就不关为师的事,你死了为师会难过。” 难过?这世上还有为他的死而难过的人? 千墨离心里又堵了一块,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活了一世第一次遇到让他难以想明白的事,他不懂金来香为何要参与进来,为何要不顾性命救他,他们认识多久?仅有半年不足。 金来香难道以为他是个好人?所以会救他?如果金来香知道他是个魔头,会不会为今夜之事后悔一辈子? 就在千墨离心烦意乱时,床上金来香又疼得喘不过气,额上沁出细密汗珠,脸色越发惨白。 千墨离转身拿起桌上茶杯,走至窗边倒掉冷茶,再回来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金来香嘴边:“喝水,师尊。” “嗯唔…”金来香顺从地喝下去。 千墨离起身要放回茶杯,手腕被金来香扣住。 “徒儿,你不必心里有负担,这都是为师应该做的,在你拜为师的那天起,为师便说过要保护你,这句话不是空言,而是一句承诺。” 千墨离心脏狠狠跳动了下,他此前只把金来香当做一个能利用的人,所谓的“师尊徒弟”也是利用关系,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思考金来香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和付出。 他看着那冰凉的手指甲里都是血渍,望着他的眼睛却仍旧充满灵柔,仿佛一泓秋泉,让人忍不住沉陷。 千墨离立即撇过头,不知为何竟不敢去直视那双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不懂,就因为我拜你为师?” 他心里盘旋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句话,但细想来,觉得自己不配,世间的好字跟他不沾边,便烫嘴般转了口。 “就算你不拜我为师,只要我遇见你,便会对你好。”金来香轻声道。 千墨离听到金来香的回答,猛然转回头,厉眉道:“师尊又不欠我什么,为何一定要对我好?” 第63章 他想着上一世的事,回忆起他拜白颜画为师进入祝音门,脑海模糊中倒是出现过一个光彩耀眼的金衣仙君,可这场景之后,印象中再也没有那一束金光,他之后与金来香没有了交集。 金来香似察觉到自己直言有些唐突,手指抵在唇间,低下了头。 “因为…为师明白,徒儿被世人当成一颗邪珠活在这世上,并不容易。” 千墨离沉默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收紧,清澈的眸光暗沉下,情绪忽然得到了平复,道:“师尊是在可怜同情我?” “并不是!徒儿,为师……”金来香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 “师尊怜悯我,所以才想要对我好的吗?” 千墨离终于找到了答案,心口被堵住闷闷的感觉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阴郁神情,人间的任何感情一旦得知了出发点,那便没有什么可困惑的了。 然而,若单纯是可怜我,何须要做到为我牺牲的程度? “徒儿,为师是真的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你就权当,这是为师做你师父的责任吧。”金来香微微一抬睫毛,烛光照映双眸便亮起点点璀璨光芒。 千墨离盯着金来香的眼睛,他以前很讨厌光芒,因为世间的光芒都不曾照耀到他身上,如今这一束光肯温暖他,虽是出于怜悯却也是好的,便轻嘲的呵呵一笑:“徒儿能遇到一个绝世好师尊,可真是这世修来的福气呢。” “徒儿,为师不是这个意思。”金来香探出手指摸上千墨离的脸蛋,却惹得后者心底一惊,头向后避开。 金来香把千墨离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目光渐深,不禁心道:徒儿的心防当真是严重,连我这个做师父的碰一下都不行吗,就像个惊慌的小羊,还是没有对我完全信任啊。 千墨离脸上闪过不自然,眼神游移,只觉金来香指腹碰过的地方热乎乎的。 房门外突然传来施定柔的喊叫声,金来香道:“一定是柔妹妹送药来了。” “我去取来。”千墨离忙站起身,走出屋外,便见施定柔站在银杏树下,提着一小袋子。 “喏,这里面全都是上好的疗伤圣药,药太多你自己挑着给你师尊放。还有这个。” 千墨离又见施定柔拿出一个小锦囊。 “这里面是你要的血莲。” 血莲这两字如同一记惊雷轰然劈中千墨离脑海,耳边嗡鸣,恍然以为自己听错,顿时怔怔看着那锦囊。 “哎呀愣着干嘛,快拿啊!提着我手累死了。”施定柔抖了抖锦袋催促叫道。 千墨离接过锦囊迫不及待打开,红光绽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飘散在鼻尖,他的呼吸陡停滞,激动地嘴角弯起,血莲花瓣层层叠叠盛开,每一片都鲜艳欲滴,轻颤的指尖伸出去,轻轻捻了捻,确定是真实的血莲。 施定柔叉腰道:“这可是存放在圣殿塔唯一一朵血莲,还能有假?” 即是从圣殿塔来的,定不会有错,只要吃下血莲,封印马上就能解开,成功唤醒阴天血力。 “但我的名次不是作废了吗,为何还能得到?”千墨离压抑着喜悦,缓缓合拢锦囊。 施定柔瞄了一眼金来香房间,道:“哼,这可就要问你师尊了,宠你无法无天。”说罢不禁啧啧赞叹几声。 千墨离惊住:“什么意思。” “你师尊给你开的小灶啊。” 千墨离猛然心口一紧,胸腔像是缺氧般难受。 施定柔:“正好你的愿望是要一朵血莲,这血莲可是传说中的奇花,虽然还没有人的手掌大,但能补血养肉,助人脱胎换骨。你看到你师尊的背后了吗,那相当于被活生生剥下一层皮,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了,血都溃烂在了里面,这血莲正好对补了,说不定能让你师尊的伤痊愈。当然啦,你师尊要是熬不过今晚就来跟我说,我等着吃席呢。”说完便打哈欠转身离去。 千墨离站在原处久久不语,垂眸看着手掌里锦囊,轻飘飘的分量突然变得很沉很沉,他握紧锦囊,心头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只要吃下血莲,他的力量就能恢复,但……金来香怎么办? 千墨离被自己心底间划过的想法惊吓住,他何时考虑过别人?他何曾会为了别人而犹豫过?自己的目的始终以来不就是恢复力量,报仇雪恨吗。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为何却动摇了。 他究竟在怕什么? 千墨离心乱如麻,将那锦囊藏进衣襟内,再次迈步往回走,到得金来香房门外时脚步微顿,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 床榻上,只见金来香闭上了眼睛,脖颈转向门外,海藻卷发铺满枕头,面容沉寂,看起来毫无知觉,似乎疲倦极了,背上灼灼的红色稍远点看就像一板红棺材木,压得人身上的生命在一点点变薄。 千墨离眼底掠过挣扎痛苦之色,推开门走入,金来香恍然睁开了眼,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徒儿,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为师困得都睡着了。” “师尊,药我拿来了,我给你配制一副好药。”千墨离把药袋放在桌上,翻找里面一堆的瓶瓶罐罐,手上的动作显得有些心乱。 金来香默默注视着,亦不答言。 千墨离忽然停下,发丝垂落,遮掩了半张俊俏的侧颜,语气里夹杂着某种情绪:“有一件事,徒儿一直没有告诉师尊。” 第64章 “徒儿请讲。” “其实我一直在利用师尊,今日在台上抱着你哭泣,并非真心。”千墨离顿了顿,转脸看向金来香,那稚嫩的表象击破,转换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语调。 “我拜你为师也只不过是为了进入修真界修炼,你只是我报仇的登上的第一个台阶,你所认为我是个好徒弟,都不过是我装的,如果你真实的了解我,只会躲我躲的很远。” 金来香闻言,怔然片刻,眉头紧紧蹙起,手指抓着枕头角。 “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没必要替我挨刀子,我不曾以真心待你,你又何必予以真心。这样的事,以后别再做了。” 金来香静静凝视千墨离,静静听完,眉头展开,嘴角挂起了笑:“是嘛,原来徒儿有这么多心思,看来是真的能保护好自己了。” 千墨离一滞,他没料到金来香居然没有恼怒。 “徒儿,你与为师敞开心扉,那么为师也告诉你为师心里的真实想法。”金来香停下了笑。 “这是为师的真心话,你仔细听好。其实为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活在这世上,为师永远都是从这层面出发,为师只要你活着,而且是高高兴兴的活着。其他的,为师根本不在乎。” 千墨离心跳莫名漏掉半拍,胸腔内仿佛塞满棉花,又酸又涩,因为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也从来没有人愿意付出真心待他,一时僵硬在原地。 他微微偏过头,鼻腔泛起微弱酸楚,眼眶蓦地红了,眼角隐约有泪光浮现,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动究竟该归于哪里呢。 等激动的情绪缓和过去,内心竟然生出一点小开心,他甚至隐隐期待金来香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然而金来香忽然紧蹙眉头,重重垂下眼皮,呼吸变得急促,他的手掌覆在心脏处,嘴边溢出微弱细碎的呻/吟。 千墨离跑过去蹲下,查看情况,见得师尊身体颤抖,躺在榻上就像被风雨吹坠的蝴蝶,他伸手按上师尊脉搏,脉相虚浮。 “师尊,师尊?” 金来香摇摇头,喘息声加大,额际布满冷汗,咬着牙齿挤出字句:“疼、疼……这比脚指头撞在桌角还要疼啊——咳咳——” 千墨离握住金来香的左手腕,灵力顺着金来香的经络流向他的心肺四周,疏导紊乱的气血,却发现那五脏仍有电流窜过,灼烧感越来越强烈,不断摧残着金来香的身躯。 “嘶——”金来香抽了口凉气,脸色愈发惨淡,五官扭曲,死死拽住身下床褥,几近崩溃,“墨离,不、不要再试了……为师……承受不、不住了。” 千墨离收回灵力,心急如焚:“金来香,你怎么了?!” 金来香的脸色逐渐由苍白转变成死白,唇瓣发紫,浑身痉挛,他死死瞪大双眼,一把拉扯住千墨离衣领。 “徒儿,为师好累,为师想回家……” 金来香松开手,倒在榻上,瞳孔慢慢涣散。 “师尊!”千墨离几乎失声大叫,竟有了害怕的心理,手忙脚乱的摇晃金来香,大抵是被人讨厌久了,稍微有一个表现出对他喜爱一点的人,便急得想要抓住。 在千墨离的心中,他对祝音门的仇恨,又多了一笔。 千墨离从衣襟里摸出锦囊,手上温度越升越高,他把血莲拿出来,掌心上的血莲缓缓飘浮在半空中,花瓣徐徐盛开,殷红光芒绽放,映照着千墨离阴暗眸色。 “金来香,这是我欠你的。” 第23章 心冰渐融2 千墨离将血莲送进金来香嘴里,血莲在金来香口里化开,鲜红液体滑入喉咙。 “嗯……”金来香喉咙间传来含糊的低鸣。 千墨离随即站起身,退到床前。 血莲化散开,鲜艳的血迅速钻进金来香四肢百骸,一圈圈红光笼罩着金来香身体时,金来香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神情舒展,虽依旧闭着眼,可面颊潮红,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热气。 红光持续闪烁,金来香背上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新生的血肉正缓缓长出。 千墨离伫立榻前,低头看着,瞳孔微沉,血莲的光芒逐渐黯淡,他的利益即将消失,他唯一能抓住恢复实力的机会也随着金来香的吸收而烟消云散。 然而此刻他只是安静地站着,碎发散乱间,目光始终落在金来香的脸上,不曾挪开分毫。 在这寂静的夜晚,烛火燃烧着,凉凉的空气吸入肺里,千墨离生出了另一个期待,那是生长在重生复仇外的期待——他想再感受金来香对他的好。 一个人能被一个人保护,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呢? 千墨离心绪万千,忽觉舌尖甜甜的,尝了一颗甜糖,又还像再尝一颗,但那脸上仍是不露痕迹。 血莲完全消融在金来香体内,金来香睫毛轻颤,眼珠似乎转了两圈,撑开眼皮,露出一双清亮如水的黑眸,那眸光清亮,已无一丝病容。 “徒儿。”金来香沙哑喊道,声音微显虚弱,但却极富穿透力。 千墨离看到金来香整张背部的伤势褪尽,恢复成白皙无暇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便走上前一手拉过被子给师尊盖上。 他一回头,金来香不知何时又闭上眼睛。 “师尊?”千墨离试探喊了一声,见金来香没反应,听得绵长呼吸,便知那人困得睡着了。 第65章 千墨离看了一眼窗外皎洁的月色,夜还早,他捡起地上金来香的血衣,那血衣背后烂成了一条条碎片。 他记得在金来香梳妆台的抽屉里有特制金丝针线,可以缝合这些破损处,便把血衣搭在桌上,取出金丝,在烛火光芒下缝制起来。 千墨离动作很快却很细致,提针的手稳而轻灵,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得亏他现在是少年形态,若是那上一世魔尊模样,这般捏针缝衣,只会惹旁人啼笑皆非。 可若细看那眉目间神态,其实千墨离与寻常人,并无二异。 千墨离缝完最后一针,放下针线,拿起那件血衣看了两眼,嘴角挂上一抹满意的弧度,每次与宗门作战后,那些破损衣裳皆是他自己缝制,这种小事情千墨离几乎每天都做,可谓游刃有余了。 而后他拿着血衣走出门,不知榻上金来香何时悄悄睁开了眼。 等千墨离将金衣洗干净晾晒,再回房间,月亮已经高悬过了头顶,千墨离在金来香床上拿过薄毯子披在身上,坐在桌边紧紧裹起,一口吹灭蜡烛,熄灯入眠。 屋里因银辉洒下,照亮一小块区域,千墨离侧头靠桌睡在那里,耳畔是金来香绵长的呼吸声,月光一缕缕晕染扩散,驱散了瑶池阁孤寂。 夜深,温度降下,千墨离拉紧毯子,抱臂蜷缩在椅子上,梦境纷杂凌乱,有关上一世的片段如同潮水涌来,压得他痛苦不已。 漫天的雪花飘飞,白茫茫的一片,连阳光都被掩埋。 一个少年跪在离孤阁外,寒风刮得他衣衫破裂,冰寒的霜打在后背上,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屋檐下,手上纸鞭甩动,一鞭又一鞭抽打在那少年身体,直到少年浑身血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男子才罢休。 白衣男子收鞭,眼中冷漠没有任何波澜,宛如看待一件死物:“滚。” “多谢…师尊。”少年艰难爬起来,磕头跪谢师恩,便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往房间走去,这样鞭打的次数,几乎数不过来。 每晚睡觉少年都会躲在被里颤抖,因为很害怕,即使是大夏天也仍盖着三层被子,这压实的厚重感能带给他安全感,就算纸鞭落下,有被子挡着,也不会太痛,这样想着方才能入睡。 可睡梦中少年依旧梦见自己挨了鞭子,浑身都疼,他哭泣哀求,白衣男子充耳未闻,最后一鞭子落下,他痛昏过去。 少年又梦见自己身上缠绕着锁链,铁链哗啦啦作响,他被吊在半空,被绳子勒得骨骼错位,窒息濒死,而那道白衣只是站在远处居高临下俯视他。 每每想此,少年便会惊醒,惊恐至极,哽咽哭泣,直至泪流满面,身上遍体鳞伤的痛楚会提醒他,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影。 少年嚎啕大哭,想活命,想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地方,想逃出师尊的视线范围,不断往前跑,拼命往前跑,突然,前方伸出一双手,拦腰将他抱起。 他的眼泪被揩去,少年看见了一张涂着胭脂的清隽面庞,那人眉眼温和,眼角下有一点泪痣,拍着他的背哄道:“啊呀,你不是白仙尊的那位徒弟吗?怎么哭着跑出来了?” 千墨离猛然苏醒,意识混沌片刻,才意识自己梦到上一世的事,眼前景象收拢,屋外的阳光从纸窗透射进来,映亮整个房间。 他蓦然发现自己睡在榻上,而双手在抱着一个人。 “徒儿,睡醒了?” 梦中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身侧响起,千墨离抬头望向说话之人,金来香躺在旁边,侧靠在枕头上,一手撑额,垂下眼帘,目光平和地与他对视,他们相距不过咫尺。 千墨离眨眼,愣怔一瞬,把抱在金来香腰上的手收回来,僵硬地扭过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无事,抱吧,咱俩爷跟孙的,为师不介怀。”金来香笑了笑,一副大方宽容的模样。 千墨离:“……师尊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徒儿挂念。”金来香坐直身子活动筋骨,便掀开被子从千墨离身上跨过走下床,赤足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为师醒来见你趴在桌上睡着,小身板可怜的冷,便把你抱上床,谁知你一碰到为师,就像八爪鱼缠上来。”说着走到屏风后换衣裳。 千墨离用被子蒙住一半脸,倦倦闭上眼睛,闷声道:“做了噩梦。” “春梦?!”金来香声音突然变大。 千墨离翻了个身,不愿搭腔,这金来香有点耳背。 门外忽然响起施定柔的大嗓门:“喂金来香!金来香,你死了没啊,你死了没啊?!” 那脚步声直冲房间来,门嘭的一声打开,一个身着黛蓝华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槛前,丽容明俏,头上斜插一支蓝花,一双眼睛滴溜看着床上翻身坐起的千墨离。 “啧哟哟哟哟哟,还睡在一起呢,这金来香没白疼你,知道会暖床了嗷。”施定柔抱臂,摇头调侃。 千墨离一点也不想理会这施定柔,只觉聒噪得很。 金来香从屏风后绕出来,穿戴妥当,见得施定柔出现也并未惊讶,道:“哎呀,柔妹妹又编小辫子了?” 施定柔走进屋子,上下一扫金来香:“哼你竟好了?见你这精神饱满、荣光焕发的真是可惜,我还想等着吃席。” 金来香摆弄自己指甲:“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不仅身体好了,还感觉皮肤变得光滑了不少,像换张新皮似的。” 第66章 施定柔在听到后瞬间意识过来,眉毛一挑,略略吃惊,这千墨离真用血莲给金来香治疗了。 金来香转头看向千墨离:“徒儿,你可以在为师榻上继续睡着,为师要离开与施堂主聊点事。”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与施定柔走出房外,在关上门时听到金来香压低声音,严肃道:“柔妹妹,我偷取血莲一事……” “我懂,这件事绝对保密,你尽管放心,我让厉青云都安排妥当了。” 千墨离心中一凛,翻身下榻,走到门边打开一条能窥人的缝径,见金来香与施定柔一边交谈一边银杏树走去,便竖起耳朵倾听外界谈话声。 金来香松了口气:“那便行,你与云阳仙督关系真好。” 施定柔登时叉腰怒眉:“你瞎说什么呢!他要走了我的执事堂,把我堂主之位给抢去我还没跟他算账呢!他帮我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哼!” “你现在不也还是堂主嘛。” “我不管,我就是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厉青云!”施定柔嚷道,站定在银杏树下,“与其说我的事,你还不如想想你今后该怎么办。你以为掌门是真不知道你代千墨离受罚?我看啊那鞭子是特地为你设置,他们想要杀死的人其实是你!” 千墨离眉头一蹙,平淡的面容霎时沉冷,握门边的手微抖,他明白这危险是因他而起,他一直都能给人带去灾难。 施定柔挥“那鞭子我要是再用力一分,你脊椎都断了,就算杀不死你也让你弄个半残瘫痪,一辈子躺在瑶池阁,叫你永远插手不得外事,然后再把你徒弟抢走。” 金来香语气哀愁怅惘,令人闻之心酸:“我别无它法,我不能让徒儿被他们抢走,我必须挺身而出。” 施定柔皱眉:“你那徒弟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这么宝贵他?我看你脑子糊涂了,那千墨离虽然天赋奇佳,资质卓越,可他终究只是你偶然山下捡来的一个徒弟,你为了他连命都不顾了?” 金来香:“你不是师父,怎会知我身上的责任,他是我的徒儿,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件衣服,衣服穿不好便舍了,人不好也能随意弃之?况且,我与我徒儿是有感情的。” 施定柔道:“我直言告诉你,你这徒弟不是什么好人,你收他为徒养他到大绝对没有好下场,你信不信我说的?他这种人,在外面随便杀一人,都能给你这做师父的带来极大的麻烦和灾祸,你趁早和他断了师徒关系才是。” 金来香沉默良久,脑中恍然想起在他对千墨离说出愿你开心活在这世上,那少年眼&##xe9b6的泪雾;闪过那少年在烛火下为他缝制衣裳;那少年说出为我这种人不值得话语,心头顿时钝痛起来。 “我不愿放弃他。我也不能放弃他。” 千墨离将这些话悉数听进耳里,听到金来香不会放弃自己时,瞳仁缩了一缩,喉咙发紧。 施定柔冷哼道:“你收徒不靠谱便罢了,这养徒也不靠谱,罢了,总归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既然决定这么做,我也懒得再劝你。” “等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他做的这些事,还远远不够。”金来香叹息,忽而幽幽问道,“柔妹妹,倘若我不小心进棺材了,未来得及看他长大,你可愿替我照顾他?” “什么?!”施定柔惊愕,吓得往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有病啊!!你还想让我替你照顾他?!” “唉,你别激动,只是假设罢了。” “呵,你是故意拿这话吓唬我吧!” 金来香苦笑,摇头:“徒儿今年十五,离他能独当一面的年纪至少还有五年,我哪里敢肯定我还有几个五年。” 施定柔伸手拍拍金来香的肩,叹气安慰道:“金来香,你别这样想,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兴许是你徒弟比你先死呢?” 这次换金来香被吓得后退两步,大叫道:“你可别胡说不好的话,小心一语成谶。” 施定柔道:“哼,行了与其想这些,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教好你这个徒弟来得实际呢。” 金来香颔首:“说的也是,我得去看看我家徒儿了。对了柔妹妹,你看看我这衣裳背面,这可是我家徒儿昨夜通宵缝制的。”说时扭过腰,得意扬唇。 施定柔拨开金来香背后密密卷发,果然看到针线缝补的痕迹,忍不住打趣道:“瞧你这嘚瑟劲儿,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你徒儿。我说你就这么喜欢你这个徒儿?” 金来香轻轻一笑:“你没有徒弟,你是无法体会我的心情,他会是我一手带大,他的成长变化我也会跟着全程亲自经历一遍。” “哼明白了,就是养娃的感觉呗,有什么好的。” “你羡慕嫉妒恨就直说,我不会介意。”金来香笑眯眯的打趣道。 “咱俩八字不合,还是散伙吧,免得日后互相伤害。”施定柔翻白眼,甩手便走,“告辞。”说完快速离去。 金来香目送施定柔离开,便走向房间,轻手轻脚来到廊前,想起徒儿靠在他怀里入睡的模样,心道不知徒儿有没有休息好。 他推开门,竟见房内空无一人,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冲进屋内查看,床上被褥还是凌乱的,窗户大开,风从外吹进。 “徒儿,徒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吃月饼了嗷~咔吔一大口 第24章 重生大梦 “师尊。”少年清亮干净的嗓音响起。 第67章 金来香循声回头瞧,便见千墨离已系好乌黑长发站于屋门处,雪色白衣衬托出清瘦修长的身材,双手背负在身后,乖巧站着,一双深邃幽静眸子望着他,唇畔挂着浅淡弧度,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金来香欣喜:“徒儿,你跑到哪里去了?在跟为师玩捉迷藏?” 千墨离背手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师尊,这个,送给你。” 金来香闻声,便见千墨离背着的双手伸到面前,一个白雏菊花环映入视野,他怔愣一瞬,惊讶的看着千墨离:“徒儿,这…这是你亲自做的吗?” 千墨离点头,双手握着花环两侧,将花环举高到金来香面前:“师尊,请低头。” 金来香依言,忙上前一小步,提起衣摆微蹲下,低眉垂首,那花环便戴在了他头顶,当千墨离退后一步,他才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心底涌动暖流。 “谢谢徒儿,为师很喜欢。” 千墨离微偏头,手指抵唇凝视金来香,眼中光芒跳跃,抿嘴笑了笑:“师傅喜欢就好呢。” 在听得金来香与施定柔谈话后,他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要为一个人做点什么事的想法,虽然千墨离知自己不擅长善待人,甚至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没有爱人的能力,但他也绝不会是一昧承受他人善意的人。 你若对他笑,他便对你笑,你若对他恶,他比你还要更加恶,现实是很少有人会对他笑,因此千墨离常常以后者的状态来生活。 因此当要去采花编花环送给金来香,这件事在千墨离看起来,亦不失为一种从未有过的乐趣体验。 金来香直起身,手中化出镜子,左右摆头,满脸陶醉。 千墨离看在眼里,眼珠从上到下移动,那目光的感觉就像揉摸人的耳垂,明明是柔和舒缓,但隐密之处被侵犯的意味却甚浓。 “徒儿,你怎么想到要做花环给为师?”金来香看向千墨离,眼波清透明亮。 千墨离闻言,轻轻喔了一声,自然道:“因为我觉得,师尊一头长卷发,戴花环应该很好看呢。” 金来香心中涌起一丝甜蜜,挑了挑眉,他这个徒儿,还真是懂得哄人开心。 “师尊说好了,以后可是要保护徒儿呢。”千墨离道。 如今血莲没了,破印之事只能另寻它法,眼下,唯一能依靠和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 金来香心口热浪滚烫,便觉徒儿的生命挑在了肩上,他蹲下,单膝点地,双手握住那少年的肩,忽心念明日得派人往瑶池阁多送些肉来,道:“为师会好好做一个师尊的。” 千墨离看着那人,他与金来香相处的时间,又拉长了。 … 神义殿,扶阳真人在听得弟子来报,挥手令退,便气得来回踱步:“这金来香上一秒要死不活,下一秒怎么就痊愈了?!还真是命大!我看啊他真是铁了心要保护万劫珠!” “哎呀师弟,你未免太急躁了些,性子得改改了。”虚世天尊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裁剪花枝。 “师兄!金来香总是挡在我们路上,他就是个麻烦,我能不急嘛!” 虚世天尊来回细察花枝,手持剪刀认真修剪,微笑道:“你再怎么急还能把它从金来香身边抢过来?这般火急火燎只会让他们更加戒备。” 扶阳真人气恼:“要不然我们干脆直接把金来香关起来得了。” “硬碰硬是不成的,在试炼大会上你没有看到吗。” 扶阳真人冷哼:“要是真枪真刀的打,谁输谁赢还难料呢。” 虚世天尊轻笑,语气中透露着对生命的玩弄和漠然:“就如醉花宫所言,万劫珠成了人,有了自己的意识思想,没有神道珠那么好控制啊。金来香想要保护万劫珠,与我祝音门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己都救不了自己,还想要救其他人,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说着,那和气面旁显出轻蔑讥笑:“放心,师弟,我们是为了修补五珠伏魔阵,稳定修真界千年和平,会有很多人支持我们的。这本就是万劫珠作为一个法器的责任,金来香再怎么抵抗,也抵不过道义,抵不过天下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况且,想要杀死一个人多简单啊。”话声落,花枝上含苞欲放的鲜花被剪下,落在泥土里。 虚世天尊不禁叹道:“你看你,师弟,跟我说话,害得我失神剪落花朵。” 扶阳真人上前道:“师兄,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虚世天尊摆摆手:“你且放宽心,我已有良策,你继续派人盯紧他们二人,别出岔子就行,至于其余的事,自由我来安排。” … 千墨离站在廊外,靠在柱子,瑶池阁的夜晚总是宁静祥和,今日夜空中悬挂着圆润的月亮,银辉清透,照耀整棵银杏树。 他抬起头,望着那圆满无瑕的明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仰望过月亮。 从重生回到十五岁,从一个覆手翻天魔头变回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弟子,从拜白颜画为师到金来香为师,从死到生,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 千墨离在月光下抬起手,指尖有莹亮的光晕闪烁,一个念头闪过他脑海,这是一个十五岁孩子的手。 重生对他而言,还有一个旁人看不到的痛苦,那便是看着当初满怀壮志仁义的少年,如何一步步堕落为邪,如何一步步走上一条不归的殊途。 若不是重生,他都快忘记自己也曾心怀苍生,忘记自己在那大雪纷飞之日站在山崖拿着木枝一边边练剑,忘记自己在新人试炼中帮助弱小者。 第68章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走上恶的这条道路的? 忽然他从银杏叶隙间瞥见一人坐在屋顶,那人戴着一顶白斗笠,白色长纱垂下笼罩全身,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他还是能从那白纱下的耀眼金色认出是谁。 大半夜的金来香竟然也在望月,千墨离身子朝前飞掠,落在屋顶上,道:“师尊。” 金来香掀开白纱,露出一张未涂胭脂的面容,唇边噙着浅浅淡淡笑意,那人目光对他总是温和的。 “咦,徒儿。” “师尊大晚上的戴什么斗笠呢?” “防蚊子,正好你来了,帮为师吸引一些蚊子走开。”金来香说着双手一拍,又打死了几只蚊子。 “师尊你继续。”千墨离微笑,转身脚尖一点,他可不想在这里陪金来香喂蚊子。 “徒儿可否陪为师赏月?” 千墨离身体一趔趄,脚下猛然止步,回首看向金来香,但那人已将白纱笼下,看不清面上神情,犹豫了几秒,道:“既然师尊有兴致,徒儿便奉陪。” 他看了眼屋顶中间位置,又看了眼金来香身边的位置,最终坐在距离金来香身边不远又距离中间位置不远的位置。 “怎么不离为师近点?” 千墨离身形一僵,沉吟片刻后回答道:“离太近怕被蚊虫叮咬。” “哦,原来如此……”金来香的声音拖得老长,听不出任何情绪,“为师还以为你是害羞了。” 千墨离眼皮一跳,嘴角扯了扯,同为男子,他有什么可害羞的,似要为了证明,他立即腾的站起,走向金来香,还不忘躬身抱拳。 “徒儿失礼了。” 说罢一屁股坐下,故意挨得金来香极近,几乎是大腿贴大腿,手臂贴手臂,肩膀紧挨肩膀,甚至连衣裳下摆都紧贴在一块。 千墨离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地道:“师尊,徒儿坐过来了呢,一起赏月吧。” 这一举动惹得金来香笑了笑,没再说话。 千墨离发现金来香竟然是光着脚,踩在瓦片之上,他视线不禁顺着那足踝往上移,那两条修长匀称的小腿并拢在一起。 他赶忙移开目光。 “师尊,你怎么不穿鞋?” 金来香低头瞧了瞧:“咦?为师竟然没穿鞋。”动了动脚丫子,“怪不得感觉凉嗖嗖的。” 这穿没穿鞋都不知道吗,师尊一天天都在想着什么。 千墨离暗忖,面无表情地关心道:“师尊,夜晚凉冷,感染风寒就不妙了。” “啊,为师想起来了,为师正是出来找鞋的,找着找着抬头一看,月亮好漂亮,于是忘了鞋只顾赏月了。”金来香说着抬眸望了望皎洁的圆月,“今晚的月亮确实美丽,让人舍不得眨眼。” 眼前突然出现徒儿的身影,千墨离站在金来香面前,手里拿着脱下的外套,蹲下来膝盖点地,用尚有体温的衣裳包裹住金来香的脚。 金来香紧张,伸出手:“徒儿,徒儿,不用——” “不碍事。”千墨离道,“师尊的脚很冰。” 金来香内心一阵感动,脸烧红,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顿时感到难为情,他一个大人竟然还让小孩照顾。 “师尊明日洗干净再还给徒儿便行。” “谢、谢谢你,徒儿。”他轻声道。 千墨离重新坐下,金来香忙调整好情绪,笑道:“徒儿这般做,为师倒成了娇生惯养之辈了。” 千墨离嘴角微弯了弯。 二人坐在屋檐一同望向明月。 千墨离手撑着屋脊,双腿一搭,不言不语,目光望向天上的月亮,月华流泻,映入他的双瞳,使那漆黑深邃的眼睛竟显露了一点深蓝色。 金来香侧头看向身旁的小人,如今近距离瞧去,更觉徒儿生得俊俏极了,即使不言不动,也有叫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这样的皮囊若是长开了,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喜—— 念头想及此,刹那怔住,旁人的喜欢,似乎对徒儿来说很陌生。 金来香脑中闪过试炼时那些弟子对千墨离吼着“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想起徒儿蹲在床前低头问着“师尊怜悯我,所以才想要对我好的吗”。 一瞬间,一种痛苦在沉甸甸的胸腔里翻涌,连带呼吸都难受起来。 千墨离突然眼珠子一转,与他对上视线。 金来香立马收敛情绪,掩饰般地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抬头望向圆溜溜的月亮,口中道:“这月亮,好像个大馒头啊。” 他没有听到身旁徒儿的回应,便侧目看了一眼,千墨离仰头望向天空,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圆之夜的风吹拂过两人衣袂,气氛安静。 “徒儿,为师很好奇,你为何想要血莲?”金来香开口,“这血莲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千墨离偏头,迎上他的目光:“嗯,很重要,它能让我活命。” 闻言金来香微愣,想问千墨离嘴中的活命是何意,可还有一事又令他很在意:“既是你的救命之物,为何要把血莲给为师疗伤?” 千墨离低下头,手指勾着自己的腿环玩,显得漫不经心却又刻意,好似要用小动作来掩饰紧张。 “若我不把血莲给师尊吃,师尊岂不是会死?” 金来香眉心拧起,忧心道:“可这不是你忍痛爬刀山也要赢第一许的愿望吗?你就这么把重要的东西给为师用去,心里不会不甘吗?” 第69章 千墨离直言:“我确实会不甘,可再多的不甘也没有用,因为眼下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金来香不说话了,在那一下他听见自己内心是有欢喜声轻响的,但很快被悲凉冲刷淹没,摇摇头,摆摆手,叹息一声:“为师本就是死人了,如同粒沙子飘摇难自主,为师自己都不重视自己的生命,过一天活一天,在哪天死又有什么关系,你何必把你视重之物给为师,何况你还说这能救你的命。”他的语气略带疲惫,似是有千万无奈纠缠于他。 千墨离道:“师尊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不重视呢,我渴望拥有生命,却被人剥夺。” 金来香怔住,凝视千墨离,那人眼里有混乱的悲伤和怨恨,令他心脏狠狠抽痛。 “徒儿,为师还有一事,一直很好奇。” 千墨离看向他,将情绪掩下,微微一笑:“请师尊说。” “你……”金来香欲言又止,斟酌着字句,迟疑片刻,“你为何……不愿献祭?” 第25章 前尘旧事 千墨离笑容未消,神情未僵,反而手撑着屋瓦,静静看着金来香,目光透着几分探究,因此倒是先金来香败下阵来,急得要解释自己。 “为师尊重你每一个选择,为师不会强迫你,这点徒儿大可放心,为师与那些人不一样,为师——”金来香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脸上浮现懊恼和愧疚,似是后悔自己提到这件事,担心徒儿产生误会。 他这么问并非是突如其来的好奇,而是想知道他记忆中,那个拽着他衣角说要帮助更多人的七岁孩子,与如今冷漠淡然目睹邪魔伤人仍无动于衷的十五岁少年相比。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墨离依旧盯着他,眸光深深,似要等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金来香道:“为师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徒儿——” 他担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千墨离截断:“如果我告诉师尊,我曾想过要献祭,我也曾愿意献祭,并且我真打算这么做了,师尊信吗?” 金来香一震,看着千墨离的眼眸,那眼里有太多太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仿佛有一根弦紧绷到极限。 “这是…什么意思?” 千墨离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深,却令人感受不到温暖,思索了一番,平铺直叙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曾怀有一个理想,那就是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因为我与爷爷生活得很苦,所以不想让那些人也经历痛苦。每次帮助别人,我内心就特别开心呢。” 金来香听得出来,徒儿语气轻快,可是,却带着浓郁的讽刺。 “有一天一个白衣仙人来到我家,他一身修为十分厉害,我很崇拜他,我的名字就是他给我取的。他说我的灵魂很纯净,我想跟他一块去修行,但是他拒绝了我,他最终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可他让我知道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修真界。” 金来香注视着千墨离,目光变化莫测,陷入短暂的呆愣之中。 “仙人走后我立誓进入修真界拜师修炼,习得一身本领伏魔除邪,救济苍生,然而你永远不知道命运会把你塑造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永远猜不透,命运的轨迹会朝哪个方向改变。” “十五岁那年,爷爷离开了我,一辈子得到的爱,仿佛就凝碎在那几年里。我也终于踏上修真界,成功拜师进入了祝音门,我以为未来生活会变得很好,我满怀期待满怀希望,可现实根本就不是这样,我被打、被欺、被辱、被骂,甚至要被杀死,我从未感受过一天被当成人对待过。” 金来香心中一颤,想从千墨离脸上看出别的情绪,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平静的讲述这些,就像是讲述他人的故事,可千墨离越是平静淡然,就越是让他心里难受。 “十八岁那年,我被打下无底崖,为了活命我堕入成魔,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成功逃了出来,却是一个人孤独地游荡在人间,一边斩魔除邪一边逃避宗门追杀,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肯帮我,也没有一人肯向我伸出援手,那时候我常常想,世间正义这么多,为什么照不到我身上呢?也许是我没福气,遇不到一个好人呢。可笑的是,我内心始终还怀着善意,我不想变成一个恶人。” “后来祝音门告诉了我的身世,我是一颗邪珠,来这世间就是为了磨难历练,献祭生命,这是我的使命,亦是我的责任,当虚世老狗告诉我只有我能救天下时,我内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高兴和自豪,原来我有自己的价值,原来有人需要我。” “我答应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愿意救助天下苍生,但逐渐的,我发现我的生命没有受到任何一个人的尊重,他们并不把我当做人,而是一个器品,一颗邪珠。那时候,百念皆灰。” 金来香手握膝盖,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少年。 “我把善交给世人,得到的却是世人的理所当然,甚至所有人认为这就是我应该做的。我逐渐明白,当一个人认为这件事必须是你应该做时,就再也没有人会考虑你的想法和感受,在别人眼里,我逐渐被物化。我不愿献祭,不愿自杀,我把自己想法说出来,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理解,那些人把我骗到了献祭的地方,将我推下火坑。之后,一切都变了,体内一个真正的我,好像诞生了。” “故事讲完了,师尊。” 千墨离蓦地一转口,声音依旧似往日清澈平静,望着他。 第70章 金来香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过神,喉咙滚了滚:“这些,都是真的吗?” 千墨离淡定道:“假的。” 金来香:“假的?” 千墨离:“假的。” 金来香心头狂跳,眼睛紧紧锁住千墨离,又听得徒儿道:“我才十五岁呀师尊,上面说的那些事怎么会真的经历呢?” “可你方才说的那些事……” 千墨离轻笑,瞳孔幽深无垠,眼睛一瞬不眨看着金来香:“我编的,师尊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献祭吗,我怕我一说出理由,师尊以为我在敷衍,便随口编了一个堕落者的故事给师尊,师尊喜欢听吗?” 金来香张了张嘴,心里沉甸甸的压抑:“为师不喜欢这个故事,为师一点也不喜欢,你莫要再与为师开玩笑,为师是认真问你的。” 千墨离假装思索一番,道:“师尊问我为何不愿献祭,答案很简单,因为不想。”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理由?” 千墨离笑道:“是啊,就是这四字理由。”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的眼睛,试图看穿他,然而千墨离眼神平静,表情淡漠,他什么也看不透。 “可你方才说的那些,若未来真的发生了,若日后你真的被逼不得已……”金来香停下,又换另一种问法,“徒儿,你就没有一刻,会想认命吗?” 千墨离看了看金来香,再次笑了,他的容貌本就极具欺骗性的好看,这么笑起来仿佛整片星辰落尽他的瞳孔,熠熠璀璨。 “师尊,你真的相信,一颗石子能砸破大海吗?” 那一刻金来香恍惚,摇摇头:“石子怎么能砸破大海,千万颗石子都不一定能填平大海。” 千墨离眨了下眼睛,笑意浓郁:“是啊,我就是那大海,这天地之大任由为所欲为。” 金来香惊撼地睁大眼睛,久久无言,心弦颤动,在千墨离眼里,那隐蔽的深蓝,他仿佛看见一座汪洋,无边无际的汪洋,水面波光粼粼,映射着日月光辉。 千墨离身上,有他从未有过的东西。 金来香垂下眼睑,竟有一瞬自惭形愧,然胸腔内死灰般的心境开始泛起惊艳涟漪,抬眼看向徒儿,某些方面,他们是一样的,可又是不一样的。 千墨离道:“这也是为何我要得到血莲,它能破除我身上封印阵法。” 金来香一惊,见千墨离指着自己心脏,心下明了:“你想唤醒阴天血力?徒儿,这阴天血——” “我知道这力量会招来邪魔外道窥伺,师尊。”千墨离打断金来香,“我也知道这很危险,但我必须唤醒它,恢复我的力量,不然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金来香:“可你为何会想到要用血莲?” 千墨离:“我在师尊撰写的一本阵法书里,发现了跟我身上封印几尽相同的阵法,只是阵眼有改变,师尊在那书上写到用血莲便可破解。” 金来香抚额闭眼:“徒儿,那只不过是为师胡编乱造的,你…你怎么就信了,为师在这里无聊得紧,便喜欢创造一些乱七八糟的阵法,有些破阵之法连为师自己都不知道。” 千墨离:“所以血莲并不能破解封印?” 金来香:“不能。” 千墨离闻言未表现出太过失望,这样的情况他也有想过,白颜画为了找到破解之法都花费了三年,他又如何能一时解开,只是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会去尝试。 他抬头望向月亮,随手拂去衣角褶皱:“徒儿见师尊创的阵法与徒儿身上阵法颇为相似,便信了。” 金来香:“那些阵法虽是为师自创,但为师也是看了许多大量阵法书籍借鉴,兴许是巧合。” “可是师尊不是祝音门的仙君吗?对吗?” “为师跟那些人从来没有关系!”金来香蓦地提高嗓音,神色中闪过一抹厌恶。 听及金来香的回答,千墨离眉梢微挑,目光落在那人脸庞,沉默不语。 金来香意识自己失态,手指点唇,低下了头:“徒儿,为师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千墨离露出无害纯良的笑:“没关系师尊,我知师尊向来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来训斥徒儿,哪怕徒儿露出顽劣的一面,师尊也不会怪罪徒儿。” 金来香自然知道徒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何意思,千墨离在新人试炼的表现,在一众人眼里,实在是没个正派作风,若不说千墨离师从他金仙君门下,恐怕都以为是拜了个魔修师父。 “徒儿,为师在收你为徒时,曾向鹤林府主打听过你的事,他说,你是个好孩子。” 千墨离一愣,以为自己听错,当即笑出了声:“我是个好孩子?” 金来香颔首:“府主说你在村里做了许多善事,还帮助了许多人。” 千墨离微怔之后恢复如常,仰头望向明月,那是十五岁时的自己了,与现在的他没有关系,只道一句:“人是会变的呢。”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的脸,心里有了答案,不再去计较以前遇到的那小男孩,千墨离是怎样的人,只有与之相处才清楚。 但他从未不想去纠正训责徒儿,更不想拿个鞭子抽打徒儿,千墨离性情乖戾难驯,从来就不是在一个正常环境下成长的普通人,这时候再拿一般人的道德价值理念去要求约束千墨离,怕是适得其反。 金来香暗暗想着,语气温和:“徒儿,你且记住,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或者选择,为师都会支持你。但是,有些事别做得太过分,如果——” 第71章 “如果徒儿做了特别过分的事,天诛地灭、人神共愤,师尊待怎样?会打徒儿吗?”千墨离抢过他未完的话语,突然凑得极近,一双眼眸好奇无比。 金来香顿住。 千墨离歪头:“嗯?” 金来香愣了片刻,难不成他这徒儿以后还真要变成一个什么啊祸国殃民无恶不作的恐怖大魔头存在吗?! 于是乎,他严肃地板着一张脸:“当然不行,你要是敢犯浑,看为师不把你吊起来抽。” 千墨离:“……” 金来香解释道:“你去伤害他人,其实是在给自己树立许多敌人,最终反过来,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为师这是在为你好。总而言之,别做伤害自己的事,这是为师对你唯一的告诫,你可否记在心头?” 千墨离早把目光转向天上明月,闻言不停点头,托腮道:“徒儿谨遵师命呢。” “咳咳!” 千墨离立即转身乖顺低头,恭敬抱拳:“徒儿谨遵师命。” “嗯,咱俩师徒相处当真和谐美妙,这感觉甚好。”金来香轻拍两下千墨离的肩膀,“徒儿,其实为师一直想问你个事。” “什么呢?” “徒儿,你有没有发现你有个口癖?” 千墨离托腮道:“没有呢。” “你看,你又说了,徒儿很喜欢在说话时不经意间加个呢字。” 千墨离托腮望月亮,风佛过额前发丝,大抵是他碰到的很多人都不会用正常口吻语气与他说话交谈,不是在阴阳怪调就是话里有话的在骂他,时间久了他也爱在人面前阴阳怪调,养成了这口癖。 “才没有呢,只有小孩子说话才加口癖呢。” “无事,徒儿爱怎样说话便怎样说话,在为师面前只管凭自己心做事。”金来香笑着摸上千墨离脑袋,随即拿起脚上千墨离的衣服,站起身。 “为师要休息了,徒儿,你也早点休息,离开屋顶时注意小心,别摔伤了腿。”说罢金衣飞扬,脚尖轻飘飘落在地面,卷发垂下,抱着千墨离衣裳走向房里。 千墨离听金来香这么说,怎么有种师尊之前落下屋顶便摔伤了腿的感觉。 金来香走进屋子里,把门关闭,将徒儿的衣裳叠整齐放在桌上,手指来回摸了摸,忽而突发奇想,把徒儿衣服展开,贴在自己身上对比了一下,不禁笑了。 “原来徒儿衣服这么小,都还没有我的衣裳长。” 金来香把衣服再度叠好,喃喃道:“得每年给徒儿量一次身高才行,好让绣织坊多制些衣服来,徒儿以后只会越长越高了。” 他转头,窗外月光透过窗纸洒进屋里,映射在他脸上,金来香推开窗,朝屋檐望了望,那里已没有了千墨离的身影。 “想必徒儿也去睡了。” 金来香洗漱好后便躺在软榻上,拧拧眉心,当师父还真够累的,要为徒儿操心许多事,怪不得他们都说自己是一个不靠谱的师尊,只希望自己别把徒儿养歪了。 他裹紧被子,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到底要怎么养徒弟?” 金来香烦躁抓了把卷发,苦思冥想,他以为自己养的是一个涉世未深需要人引导的少年,却不知其实养的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尊。 辗转半宿,金来香猛地坐起身,挥袖点亮灯盏,走到桌案边坐下,翻开一本本书册阅读。 在金来香走后,千墨离并未去睡觉,而是去给师尊找鞋靴去了。 千墨离打着灯笼在瑶池阁走了五六圈,找遍无数角落,终于在银杏树上一个十分隐秘的枝叶旁发现了金来香一只吊挂着的白靴,随后他又在金莲池的水底找到了金来香另一个白靴。 那卷起衣袖的手臂从水里拎起一个沉甸甸盛满水的鞋,千墨离把鞋里的水倒出去,看向银杏树,又看向在水池里捞起来的那鞋,一脸黑线。 这一双白靴,在金来香腿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千墨离把白靴洗干净,又用火符烘暖,放在师尊房门前,然而在清晨他打开门,看到门槛放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是已经洗干净的他的衣裳。 经过试炼一事,千墨离知虚世天尊已盯上了他,暂时不敢再有所行动,只一心待在瑶池阁,一边加紧修炼一边寻找破阵之法。 是夜子时,千墨离从后房吃宵食回来,手里还端着一小碟糕点,打算回去慢慢吃,走回院内望见金来香的房间竟然还亮着光,不禁疑惑蹙眉。 师尊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呢,千墨离走上前敲门,屋内很快传来那人回应。 “直接进来吧徒儿。” 千墨离推开门,见金来香坐在书案前捧书细读,手中拿着狼毫笔,神态专注,案边花瓶上插着一朵朵小白雏菊。 金来香转眸扫向千墨离:“这么晚了,徒儿怎么还不睡?” “饿得慌,睡不着呢。”千墨离走来,把糕点盘搁在桌上。 “哦?拿了什么糕点” “红豆沙酥,莲蓉蛋饼,糯米糍还有芙蓉糕。” 千墨离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在书案旁坐下,顺手取了本书籍翻阅,看到书名《生产与孕育生命的惊喜》,顿时停下动作,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瞥了一眼金来香。 金来香手放在糕点碟上方,正准备偷拿一块来吃,见徒儿看过来,便朝千墨离心虚地微微一笑。 第72章 千墨离默默放下手上的“孕育惊喜”,拿起另一本书来看——《启蒙孩子性理之学》,微微一愣,再看金来香。 金来香朝他眨眨眼睛,嘴边还残留糕点屑,千墨离扫了一眼堆在书案旁的书,插秧美学、养生秘诀、美食菜谱、胎教教养等等,应有尽有。 “师尊,这些书……” “为师自己买的。”金来香答道。 一个宗门的仙君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千墨离惊奇纳闷,面上不显,只道:“师尊的爱好当真是多呢。” “徒儿,这些天为师一直在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师父,如何养好徒弟,汲取各方面知识是很有必要的,徒儿你说是不是?”金来香用手帕擦擦嘴,认真道。 千墨离点了点头,拍掌称赞:“师尊说得极是,师尊当真是绝世好师尊,徒儿佩服,难怪徒儿总觉师尊身上充满正能量,能有您这样的师尊真是徒儿上一世修来的福气呢,徒儿一定不能辜负师尊的一片良苦用心。”对于夸奖金来香来说,他已经是出神入化。 金来香眼底忽然闪烁兴奋的光泽,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徒儿真是这么认为?” “当然,师尊做的每一件事,徒儿都深感敬佩。”千墨离连连点头,说得真诚。 全然不知这句话让金来香更来劲,更不知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若没什么事徒儿便先离去,师尊早些歇息。”千墨离赶紧起身端碟子走向门外,虽然碟子上的糕点已被金来香偷吃了大半。 “等等徒儿。”金来香喊道。 千墨离止步回头,看到金来香向他走来,拿过他手中碟子放到一旁,拉着他走到床边。 “先别急着走,徒儿,躺为师的床上。” 千墨离不言,只给了一个你开什么玩笑的眼神,但见金来香笑容满面,神采奕奕,想及之前醒来发现自己抱着金来香的事,忙道:“多谢师尊,徒儿今晚睡自己的床便行。” 他前脚要走,右臂被金来香一拉,二话不说推倒在床。 第26章 只道寻常 千墨离猝不及防,整个人栽倒在床榻上,手肘碰到软绵绵的床铺,他抬眼看到金来香捋起袖子,露出两只结实肌肉线条的白胳膊。 “徒儿,为师的床够软吧?” 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嗓音:“师尊,你在干什么?”倒不如问你想干什么。 千墨离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哪知金来香手压下来,把他摁回床里,来不及思索就被金来香翻了个面,膝盖抵住他腰,将他牢牢控制在床榻里。 “徒儿你别怕,为师保证让你舒服,你只管放轻松。” “……”千墨离满脸疑惑,他有什么可害怕的,然而以金来香的脑子来推想金来香的行为,听金来香这么一说,他竟开始隐隐有些慌张不安。 金来香一只手握起千墨离的手腕,展直他的胳膊,解释道:“徒儿,为师最近特地学了推拿正骨,想着能为你多做些事,为师虽不能全部领悟,但也有了初窥门径的收获。” 听到这里,千墨离微微睁大双瞳,一种异常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别担心,不痛的,为师只是帮你活络筋脉而已。” “师尊,你冷静一下,等等等等——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黑暗,响彻云霄。 千墨离右臂瘫软在床上,脸埋进被里,顿觉丢脸至极,他爬刀山都没有叫这么大声过! 金来香这边还在嘀咕难道是手法不对,另一边双手抱住千墨离的胸,将他往上提。 千墨离惊吓道:“师尊还来?!” “方才是为师太注重技巧,没有考虑力度,放心徒儿,现在疼是疼一会,过后你会觉得浑身舒爽无比。这是提胸过伸法,能疏通堵塞的经络和体内淤积的血液,使其畅通无阻,你且放宽心,别怕。” 金来香柔声安慰,双手并未松懈分毫,反而越来越用力。 千墨离真是后悔今晚进了金来香房间,这次就算再痛也不能出声,然而金来香手上一用力,瑶池阁上空再次传来一阵惨叫,这回是真叫,而且比上一次还要大声。 “怎么样,舒服么?”金来香低声问道。 千墨离瘫软在床上一声不吭,若非他现在是小孩,力气比不得金来香,早把那压在他身上的人给掀翻在床。 “徒儿,怎么不说话?这次感觉如何?” “师尊,我……我不要了!我不想做了!”千墨离咬牙切齿,他堂堂一代魔尊,居然被一个小仙君折腾得死去活来。 金来香一怔:“为师这才刚开始,还有很多手法没用啊,徒儿你别急,一开始抗拒很正常,后面你就会感到酸爽的舒服。” 这金来香就没有怀疑一下自己的技术高低?这哪里是按摩,分明就是蹂躏!忽然他的脖颈被金来香手臂抱住。 “徒儿,这是颈椎旋提法。” 千墨离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身上汗毛根根竖立,惊颤道:“师尊你要做什么……你悠着点这是脖子可是会死人的——” 不待他说完金来香双手捏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扭,惊叫声戛然而止。 翌日早晨,医师看着前来找他的那对师徒,不用问便明白是因何而来,因为其中这少年的头,是歪到一边去的,道:“莲心仙君,你这徒弟的脖子怎么了?” 第73章 金来香微笑道:“昨夜我与我家徒儿在床上做了一些运动,不小心用力过猛,他脖子就伤着了。” “是正骨推拿。”千墨离忙补充解释。 医师闻言便给千墨离检查一番,将他脖子板正,道:“损伤了些筋肉,不碍事,贴些药膏休息几天便可痊愈。” “劳烦医师了。”金来香欠身,拍拍千墨离的肩小声道,“你看为师说什么来着,为师会把握好力度,怎么舍得让你受伤?” “呵呵徒儿还真是多谢师尊手下留情了呢。”千墨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取了药离开医馆,一路上千墨离都沉默不语,想着日后如何掰回这一局。 金来香跟在后面,看到千墨离这闷闷不乐模样,忍俊不禁:“徒儿怎么了,还在生为师的气?” “徒儿怎敢,师尊这样照顾徒儿,是徒儿的荣幸呢,岂敢生师尊的气呢。” 金来香露齿一笑:“为师也只是想与徒儿亲近亲近,书上不都说要多与自家徒弟互动互动,增进感情,有利于身心健康啊。” “这种身体上的亲近还是免了吧,师徒授受不亲。”千墨离立即拒绝,生怕金来香又从书上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金来香笑道:“徒儿莫生气,为师给你赔罪。” 千墨离要说什么,却突然眼瞥见身后的东西,眸间那弧灵光沉暗下:“有人跟着。” “为师知道,从前几日便被人盯上,莫去理会。”金来香快步上前,揽住千墨离的肩,那千墨离身形便被宽袖挡住。 “瑶池阁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别怕。” 千墨离微微一惊,恍然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他与金来香两个人的事,见得金来香目视前方,泰若自然,他竟也渐渐镇定下来。 金来香:“这段时间你与为师只做些日常事便行。” 千墨离身上戾气倏忽消失,转瞬间又恢复平时清澈澄净的模样,道:“师尊说的赔罪是什么?” 金来香兴致勃勃:“徒儿今日不用去膳食堂吃早饭,回瑶池阁,为师做菜给你吃。” 千墨离惊住:“师尊还会做菜呢?” 金来香眉眼带笑,自信道:“当然,为师不仅会做菜,蒸煮炸炒煎炖焖那是样样皆精,你喜欢吃什么为师都会。还有包饺子包粽子做月饼做糕点炒栗子做汤羹做水果糖……”边说着边掰手指头数。 千墨离听得半信半疑,好奇的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金来香拍胸脯:“你师尊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暖得了被窝盖得了瓦房,就没有为师不会做的菜,而且那美味绝对人间第一,你有幸做我金来香的徒儿,自然能尝到这美味。” 千墨离见金来香又把自己夸一遍了,道:“师尊,既然你这么贤惠,怎么到现在我还没有师娘呢?” “咳……这个嘛,你师父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久没有见过生人,自然不与谁有接触。”金来香干笑几声,忙兴冲冲拉过徒儿走去瑶池阁,一路上滔滔不绝夸自己厨艺如何如何好。 瑶池阁后房放有蔬菜,平日千墨离饿了便自己动手煮来吃。 金来香挽起衣袖,指尖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片刻之间凝聚成火焰飞向灶台,随即起锅烧油,切菜辅料。 千墨离见金来香当真有模有样忙活起来,便坐在椅上等着,剥着桌上昨日蒸好的鸡蛋,顺带看着金来香。 “瞧好了徒儿,为师可还会翻锅颠大勺!”金来香话音落下,那锅跟勺便如花盛开似的旋起来,食材来回在锅中跳跃,滋啦作响。 “……师尊,您这锅太厉害了。” 千墨离咽下口中的鸡蛋,心里惊奇这金来香还当真是有一手,那金来香不停炫技,他也不禁看得津津有味。 忽而金来香熄灭了火,转回头,眼里亮晶晶:“徒儿你来,为师教你这个技能。” 千墨离一怔:“什么技能?” “翻锅颠大勺。” “……”千墨离闻言,神不知鬼不觉站了起来,向金来香走去,金来香让出一个位置给他,又把手中锅铲递过来,他竟也接下了,而后他被金来香拉到身前,两人靠近。 “徒儿,翻锅颠勺不难,为师带着你示范一遍,你握住这锅柄。”金来香轻柔嗓音响起。 千墨离仍处在“我为什么要学翻锅颠勺”和“哪个修真界的师尊教徒弟炒菜”的两个思维跳跃,愣愣地听着金来香声音,跟着迷迷糊糊做出动作。 然而金来香声音再次响起:“不对,是这样握,要用虎口压住这锅柄,待会才好使力翻锅。” 说着那人的手握住他的手扳正手姿,温热的触感传进千墨离手里,另一边拿锅铲的手也同样被金来香握住。 这么一对比,才发觉金来香的手很大,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手包裹住,难道还是自己是小孩子原因? 千墨离胡思乱想,金来香声音传来:“握好后,徒儿,瞧好了。” 金来香的手直接带着他翻炒颠勺起来,这样的动作一起,两人身躯贴得更近,千墨离因少年身高完全是靠在金来香怀里,背部紧贴金来香身子。 千墨离睁大双眸,呆愣着任由金来香摆弄他,“手把手教学”千墨离也见过,有时难免会与自己师父身体接触,他也并不怯羞。 上一世他就曾羡慕别人家的师徒关系如此好,师父肯屈尊动手教徒儿,他那位师尊白颜画却是连半步都靠近不得。 第74章 因此千墨离时常想象师徒手把手教学的亲切画面,那是该有多幸福美好,但那样的画面,怎么着都是该出现在学习剑法、刀法、阵法等方面,甚至写字方面也行啊。 但它偏偏出现在了厨房,还是在学翻锅颠勺的时候! 千墨离虽然已经没有了那时十五岁的幻想,但这样的场景一出来时,还是令他眉头皱紧,嘴角欲笑又止,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徒儿可看懂了?” “懂、懂了……”千墨离脑袋神游回来,木讷地回答,“可师尊为什么要教徒儿翻锅颠勺呢?” 他杀人又不需要用到,更别说日后辟了谷。 金来香低头看着千墨离,低声笑了起来:“徒儿是觉得为师没必要教你这些东西?” 千墨离:“徒儿只是不解。” “那么为师教你栽花你学不学,教你用竹条编凉扇呢,教你制符教你酿豆腐教你各种东西呢?” 千墨离一哑,猝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来香道:“徒儿,要好好珍惜与为师相处的这些时光,最重要的东西就藏在你我师徒之间一点一滴的日子里啊。” 千墨离怔然,望着金来香的双眸久久不语。 金来香眼里闪着笑意:“而且你不觉得,像这样难得悠闲安宁的日子,与为师做这些事,很快乐吗?” 千墨离有些慌张,移开目光,说什么快乐不快乐,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方才示范了一遍,现在为师跟你拆解这些动作,你瞧好了徒儿,左手腕要这么一拉,一推,锅前头微微翘起……这样……”金来香握着千墨离的手慢慢动作,细致认真。 千墨离一一听着,心绪却飘忽。 他听进了金来香的话,一遍遍思考那些话语,在这一刻他的五感恍然间打开,所有感知都变得灵敏,以往从未察觉到的东西,此时尽数显露。 金来香的呼吸吐纳喷洒在他头顶上方,那被金来香握着的手,掌心变得一阵滚烫,炽烈的温度从他手底升起,蔓延全身各处,这种陌生而强烈的刺激令他猛然心悸。 千墨离脸上热得像要发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敢再去胡思乱想。 事后千墨离吃着金来香做的菜,方知那人不是吹牛,还真挺好吃的。 只是,为何要蹲在门口吃。 千墨离脸色凝滞,夹菜的手一抖,看着他家师尊捧起碗走到门边蹲下,直接在门口吃起,吃一口饭就抬头看着远处风景。 那金来香手搁置在膝盖,完全没有一点仙尊样,简直就像个刚做完农活蹲在院口一边吃一边不忘喂鸡喂鸭的农夫。 “师尊…你怎么不在桌上吃,要蹲在门口吃” “嗯唔?你不知道为师喜欢蹲着吃饭?"金来香用筷子扒拉饭,奇怪地看向千墨离,“而且徒儿,站着、坐着、蹲着,哪个姿势吃饭更香?” “一般人不都坐着吃饭吗……” “那肯定是蹲着吃饭更香啊,为师亲测过,而且你不觉得蹲在门口吃饭比坐在桌上吃饭要香得多吗?” 千墨离默默埋首吃饭。 金来香:“徒儿你别光顾着低头吃饭,也坐过来跟为师聊聊天呀。” 千墨离不想说话,他可不想跟金来香蹲在门口一起吃饭,这显得好像一对落魄师徒坐在街边乞讨似的! 然而架不住金来香的热情邀请,千墨离面无表情走到金来香身边,一起蹲下在门口吃饭。 “是不是吃起来更香了?哎别光吃菜,吃肉吃肉。”金来香嘴里鼓满饭,把碗里好肉好菜夹给千墨离。 千墨离也夹起自己碗里的肉放到金来香碗里:“……多谢师尊为徒儿做的这一桌菜,徒儿能有您这样的师尊,属实荣幸呢。” 二人互相给对方夹菜,但完全没有温馨温暖师徒情景,更像是两个破落户好不容易讨得饭互相投喂对方,说的话也像是赶紧吃吧,吃了上顿就没下顿了。 派去监视的弟子回来禀报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接连十几日那金来香与千墨离在瑶池阁形影不离,几乎足不出户,只做些日常琐事,早时择菜洗菜烧火一同吃饭,午时歇息睡觉,晚时在院中散步赏月聊天。 扶阳真人皱眉,越看越觉这事简单得很,也没有什么危险性,可要想从金来香手里抢万劫珠过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金来香倒是沉得住气,他们俩悠闲得很,师兄,再派人去抢过来吧,实在不行就把那金来香杀了!到时我们再去跟醉花宫说。” 虚世天尊摆摆手,放下茶杯:“金来香还有用,杀不得,而且金来香可是我们手上最有利的一个筹码。” 扶阳真人不甘道:“哼,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俩师徒!整天腻腻歪歪,像个什么样。” “放心师弟,他们没有多少天好日子过了,先可以不用再派人盯着。”虚世天尊向窗外挥一挥手,收回埋在瑶池阁的眼线。 扶阳真人道:“师兄,这多少天是多少天?” 虚世天尊目光幽深:“等百魁仙秀到来,等众仙门聚集。” … 金来香为千墨离做了一个秋千,就荡在那银杏树下,千墨离坐在秋千架上晃啊晃,他就在走廊铺一凉席,撑脸侧卧嗑瓜子看着书画,偶尔抬眸望一眼坐在秋千上玩耍的徒儿。 院子里也添置了一个石桌椅,供千墨离练剑后休息,每当这个时候,千墨离就会和金来香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第75章 比如谁家养了多少条小蛇,谁又养了什么新鲜玩意,哪里有稀奇古怪的物品,哪里有好吃的,反正就是闲聊,但这闲聊却是最舒服的,不会有烦恼,不会觉得无趣。 千墨离说的越多,金来香的表情就越丰富。 瑶池阁到了晚上,除了有清晖的月光照亮,再无照明之物,因此平日里大多都是黑漆漆的,金来香知徒儿每晚都要到后房偷吃点心,便在走廊挂上了红灯笼。 每到夜深人静时,红灯笼散发出的昏黄灯光就像是在夜空中洒下一缕光芒,照亮这个院落。 这冷寂的瑶池阁,因千墨离的到来,好像变得热闹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迎来了下山的日子,百魁仙秀来临。 近几十年来魔界猖獗,天地邪气不断涌出,各大门派纷纷扩招弟子,注入新力量,以期在未来能够抵御邪魔,应对大战。 而百魁仙秀便是众宗门专为培养一批资质卓越的新弟子所设立的活动。 各宗会派遣各自优秀弟子参加,也会借此比较哪个门派的新力量更强悍,或是会出现多少个横空降世的天才,或哪个宗门弟子夺下第一。 因而这百魁仙秀之争都受到各方关注,各宗派皆在紧锣密鼓的筹备比赛事宜,准备参与其中。 祝音门很快便公布了此次参加百魁仙秀弟子的名单,因千墨离赢下新人试炼第一,直接跳过弟子选拔被选中前往。 当收到百魁仙秀名单时,千墨离眉头一厉,眼底暗芒乍现,手指捏皱纸张。 百魁仙秀,他怎么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事。 第27章 赐名千金 上一世正是从这时开始,他便被白颜画禁足关押,三年的时光有两年是被囚禁在大牢里度过。 十五岁的千墨离,就像一只小绵羊,既有羊的温顺乖巧,又有羊的固执坚韧。 当公告栏前只剩下三三两两人,一直站在远处的白衣少年才敢走上前来细细瞧看。 千墨离目光一下就被盯住,心里对前途的渴望与憧憬从灰烬里再次激出星火,立刻飞奔回离孤阁,向白颜画请求赴往百魁仙秀,但很快,这份激动喜悦就被白颜画给打破。 白颜画坐于殿上,嘴里不容分说地吐出不行二字,便闭目摇扇,不再看千墨离一眼。 千墨离垂头,满是伤痕的手指颤抖紧握住剑,半晌才敢道:“为什么,师尊,为什么不允许弟子参加。” “我的话,你只需按着做。” “可是…可是弟子想参加。” 白颜画不答言,千墨离抬头,手按着胸膛激动道:“请师尊相信徒儿一次,徒儿一定能赢下百魁仙秀,绝不丢师尊脸面,徒儿定会努力修炼提升功力,斩妖除魔。” 那声音不像是请求,倒像是在乞求。 “你只需在祝音门好好修炼,别的事,不需理会。” “可是——” “我的话,不容一点质疑和拒绝。”白颜画赫然睁眼,扇子一翻,寒冽利风将千墨离扫出门,“罚你在锁身居面壁思过七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千墨离心骤然一跳,吐出一口颤息,这七日,正是百魁仙秀举行的时间,如果他按照师尊的话真的去锁身居,那么他将会错过这一次机会,永远遗憾。 他比谁都知道这此机会是多么弥足珍贵,他绝对不能失去,因此千墨离第一次违抗白颜画的命令,偷偷去参加了选拔。 当千墨离拿着第一名的成绩,请求白颜画允许他参加百魁仙秀,他有资格,然而再次遭到白颜画的拒绝,且比上一次更加狠厉。 白颜画一展扇打向千墨离肩膀,冲击力直接将那少年身子掀飞,砸向墙面,他瞬息收回扇,指骨压下扇柄,刮起的风吹起白衣,气场凛冽不可撼动。 千墨离以剑强稳住身形,才不至于膝盖跪下,但嘴间仍是不停滴下血。 “这一扇,一点灵力也未用。” 千墨离听出师尊话里意思,他连这一招都接不住,更不要谈去与万人争夺一百名额,然心里仍是忿忿不平,强压住身体疼痛,颤声道:“为何那些比我弱的人,都能去参加,我却不能,我明明赢下了第一名,足以证明我有能力,为什么师尊就是不允许我去。” “因为你不配,这五个字,够清楚了?” 千墨离身形颤抖,闭上眼,喉咙哽咽,掌心一松,从剑柄滑向剑刃,深深割破手掌:“徒儿…明白了…” 白颜画冷眼端详千墨离脸上表情,辨别话中真假,故意未锁住千墨离,试试这邪珠是否真的听他的话,不会偷偷参加百魁仙秀。 然而他还是在那一百个人中望见了千墨离,眼底刹那吹过千里寒雪,直勾勾俯视千墨离,抬起手,拿过那一百个人名单,毫不留情地在千墨离名字上划下横线。 很快,宣读人拿过名单一一念出名字,千墨离站在台下,白衣沾满鲜血,尽是破损,握着一把卷刃了的剑,神情紧张激动,目光坚毅炽热,期望能听到他的名字,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配! 但迎来的只是一句“千墨离,剔除名额”。 众人一时惊呼唏嘘,当那宣读的弟子说出理由,剔名者乃是这少年的师父时,众人也只当是门派内未处理好代表参赛者的小事罢了,未有谁在意底下那白衣少年背后的翅膀,已经完全被折断。 千墨离整个人僵硬呆立,由热烈的欢喜跌入猛烈的悲痛,清瘦稚嫩面庞露出莫大无助,眼眶浸满泪水,怔怔流下眼泪。 第76章 “这就是不听我命令的下场,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祝音门半步。”那淡漠疏离的声音从传音符响起。 千墨离听毕,低头忍住哭声,手指捂抓心脏,浑身颤抖,最终在众人注视下,独自握着剑,转身离开。 之后他几乎再也没有踏出过祝音门,也未再见得外面广阔的天空,直到白颜画破了他身上阵法,夺取阴天血力,将他打入无底崖。 千墨离把纸团揉皱在掌心,握紧拳头,背手缓步走回瑶池阁,思索接下来的事。 他上一世偷偷跑下山参加百魁仙秀,除了白野狗这贱泥骨头废了他名额,其余的,倒是再没有发生别事。 此次趁机下山,遇见各宗各派,兴许能找到破阵之法,修真界很危险,以他十五岁的身躯不能一个人独闯,还是得待在金来香身边,靠他庇佑才行。 千墨离回到瑶池阁,竟破天荒的看到,那睡了七天七夜的金来香,他的师尊竟然醒了。 此时金来香蹲在门槛边,懒洋洋地嗑瓜子,睡眼惺忪,显然是刚从沉睡中醒来不久。 见状,千墨离微笑着上前,抱拳问候:“早啊师尊,师尊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徒儿给您准备的棺材马上就快做好了呢。” 金来香陷入沉睡的七日里,他几乎不是无时无刻守在身旁,因为金来香睡着的模样跟死人没有区别,他必须每隔一会儿就要用手探一探那人鼻息,生怕哪天没反应过来,这人就没气,从此阴阳两隔。 因此这一句问候,多多少少带了些小脾气在里。 金来香听出了徒儿话里埋怨之意,不言语,只抬手默默把手中一捧瓜子塞进千墨离掌心里。 “徒儿不吃……” “为师知道,为师这不是在哄你吗。”金来香站起身,拍拍徒儿肩膀。“拿去吃吧,这可是为师最喜欢吃的瓜子。” 千墨离在金来香站起身时立即低头,默默退后一步:“师尊还是先把衣裳穿好再说吧。” 金来香面不改色地系好腰带,将那白得晃眼的风光遮掩住,道:“唉徒儿,让你担心了,你有所不知啊,其实为师是在闭关修炼。” 千墨离心里腹诽,谁家师父闭关修炼是在床上睡大觉。 “每次合眼修炼,为师体内的灵魂都会渐渐溃散,但还有些意识,因此为师知道你一直在旁陪伴,若不是有你,为师真不知道该如何撑过这段最孤独黑暗的时间。”金来香叹口气,满脸感慨之色,望向庭中银杏树。 千墨离一直垂眸,直听着那金来香胡编乱造。 “好再为师修炼完毕,也苏醒了过来。徒儿,为师睡了多久?”金来香扭过头。 金来香每次醒来,都会望窗外一眼,看那银杏树落下的树叶积得有多少,以此判断自己睡了多少天,再扫清积叶等着下一次沉睡。 但现在他不用再看那积叶了,因为千墨离会每天把银杏树下的落叶清理干净,他也只需招招手唤徒儿,问一问,便知沉睡时间。 千墨离道:“与上次师尊睡了三天三夜相比,有进步了呢。” “噢?” “七天七夜。” 金来香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千墨离:“这算什么还好?” 金来香负手:“睡觉不过是小死,只是你们通常死四个时辰,比为师短了一些而已,所谓不得小死,难得大活,经常不死,只能不活。” “徒儿受教了……” 眼下有正事,千墨离忙把百魁仙秀名单交给师尊。 金来香扫了一眼,眉眼飞扬:“徒儿,为师终于能带你下山好好玩一番了。” “师尊不该想的是徒儿能拿回什么名次?” “无妨,为师参加试炼从来都没有得过好名次,你随为师,做个混子就行。” 千墨离微笑:“徒儿尽力。” 金来香道:“徒儿,正好你要参加这次百魁仙秀,为师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为你挑选合适的武器。” “噢?为我挑选武器?”千墨离看了一眼这几月不是吃就是睡的金来香,甚至还长胖了几斤。 “只是怎么选都不合适,所以为师决定,亲自为徒儿锻造一把独一无二的武器!”金来香豪气冲天地道,猛拍胸部,惹得咳嗽几声。 “咳咳,不知徒儿想要什么。” 千墨离挑眉,没想到金来香竟还有这心,他还未曾有过属于自己的武器,上一世还都是打死一个,见着敌人操纵的武器厉害,便顺手夺来,下一次再杀了敌人,见着其武器厉害,又捡了这个丢掉上一个,总之哪个厉害便要哪个。 “师尊什么武器都能炼制出来?”千墨离饶有兴致地问。 金来香挺直腰杆,似在炫耀自己有多么了不得:“那是,只要材料齐全,为师就能把任何东西都锻造出来。” “既然这样,师尊炼出一把斩不断的剑给我便行。”千墨离思忖道。 他知金来香是炼器师,对其能力倒是放心,但是对金来香不着调的性子一点也不放心,若是他不说,指不定金来香会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武器出来。 “斩不断的剑?”金来香稍加思索,立马顿悟,“为师明白了,徒儿,跟为师来。” “师尊就穿着这一身寝衣头发乱糟糟地出去?”千墨离低头看了一眼金来香拖在地上打卷的头发。 金来香顺着千墨离视线往下看,微笑道:“多谢徒儿提醒,为师差点忘记剃腿毛了。” 第77章 “师尊您开心就好。”千墨离已不想再多说话。 “这座山后面有一处熔岩湖泊,火元素浓郁,取那极烈的熔炎淬炼剑胚,保证锋利无双。”半晌后,千墨离跟着金来香来到后山,远眺前方,果真见到一片沸腾的熔岩。 但他只退到远处观望,他身为邪珠,最怕的便是火,火能融化一切法器,这也是他的弱点。 湖泊底下是由火元素凝聚成的熔浆液体,温度高达数万度,一般的灵者根本难以承受,但金来香却能毫发无损地站在岸边。 “这是为师亲自精心挑选的一块锻造法器的宝地,此湖泊的地理位置正好可以形成一个炉鼎,锻铸剑器。” 金来香说罢,双手迅速一合,五指交叉扣环相接,凌厉破风声从指尖穿过,灵力碰撞牵带袖声,一阵阵涟漪在周围波及开来。 只一闪,金来香手势竟已千变万化,蓦然间,一道小小的阵法在两手间缓慢旋转。 千墨离端量着金来香施法结印阵法,没料到金来香这人使阵法如此行云流水,毫无阻滞,实力不输他所见过的那些修真界老家伙。 金来香低喝一声:“去——!” 霎时,那小巧的阵法被推出,在半空向四周展开,阵中纹路在金来香指尖翩舞变幻之际逐渐清晰,在金来香最后掌心一收,顷刻俯冲压向熔岩湖泊。 湖泊溅起数丈高浪花,炙热滚烫熔岩被震出,雾气在湖面蒸腾升起,一圈圈热浪翻滚而出。 空气里的风蓦地凝滞,一个巨大的炼器炉缓缓从阵法升起,熔岩湖泊被吸进炉内,在其中翻腾不休,炉顶上形成一个漩涡形状的火焰。 千墨离震惊地看着那浑身冒金光、浑身刻满复杂符文与铭文图案的炼器炉,眼里带着不可抑的激动,这可是世间罕见的上品身形炼器炉。 炼器师炼制出的法器厉害与否,就看这炉子怎么样。 炉子越好,越能炼出罕见珍宝,当年他找来几十个炼器师为他炼制法器,这几十人唤出的炉子都还没有金来香一人的厉害。 看来金来香对于帮他炼制武器一事还真是下足了功夫和心血,千墨离竟有点期待师尊为他炼制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样。 金来香闭目念咒,脸色凝重,身体化作金光飞向炉内,万丈光芒照耀整个炉鼎,星火如雨落下,源源不断的灵力倾注炉器。 于是,千墨离就在金来香用自身灵力锻造了半个时辰,眼里含着对杀戮的渴望和拿到神剑后大杀四方的激动颤栗心情。 收到了一把……断了的剑。 千墨离瞬间僵直,脸色变黑,望着手上其貌不扬的断剑,道:“这是什么。” “为师为你锻造的剑啊。”金来香一边用手帕擦去额上汗珠,一边轻快答道,神情颇有些自得。 “这是一块废铜烂铁吧。”千墨离直言不讳答道。 “徒儿,这把剑可是为师用自身灵力亲自铸成,其威力无比,可斩杀世间任一妖魔,是一件旷古烁今的神兵利刃。”金来香无视千墨离的话,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锻造的剑如何如何厉害。 “这就是一块烧烂了的废铜烂铁吧。”千墨离看着手里一片乌黑半点花纹都没有,断裂处还非常不平整的断剑。 “徒儿,这剑是认主的,为谁而生,就只能保护谁,以后,它就是你的剑了,记得好好爱护。”金来香微微一笑,师徒俩各说各的。 “师尊可有考虑过,如果徒儿的剑是一柄完整的剑而不是这块破铜烂铁的断剑,兴许徒儿会更加高兴?” 金来香一叹道:“哎,徒儿,你怎么就不懂为师的良苦用心呢。” “噢?” “这断剑,怎么也斩不断。” 千墨离沉默了,这岂不废话,断了的剑当然怎么也斩不断。他是要一把斩不断的剑,不是要一把斩断了的剑。 “徒儿你想,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谁能锻造出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再怎么厉害,也会被最最厉害的武器摧毁,可是这断剑,本身就断了,这说明,任何武器都无法再将它摧毁。只这一点,就超越天下无数神兵利器了啊。”金来香循循善诱,语毕还意味深长地瞟了千墨离一眼。 千墨离如恍悟过来瞬间笑道:“啊师尊想得真是周到,为了防止被敌人摧毁,先自行了断了呢。” 金来香点头:“为师向来都为你考虑得周到。” 千墨离两指划过断剑,越看越不能细看,实在不敢想象日后成为魔尊要提着这一把断剑的场景,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作为一把剑能杀人就行。 “徒儿,每一把剑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现在你是它的主人,也该为它取个名字了。” 千墨离:“这把剑是师尊为徒儿锻铸而成,理应由师尊来取。” “这剑从为师手里锻铸出来,名字里需带着为师的名字才好,这样方才有了根,你又是剑的主人,需取个既有你的名和我的名,又符合剑本身气质的名字。” 金来香凝眉认真思索,半晌,抬头望天:“唉,奈何为师没文化,实在想不出,干脆拣出我们各自的姓,就叫它,千金。” 千墨离看着这一眼就像个锻造到一半烧毁了的半成品断剑,取个“千金”,真不知是太看得起它,还是想在它身上寄托什么愿望,哑然失笑。 “徒儿可就多谢师尊赐名了。” 第78章 金来香伸出右手,道:“徒儿,来握紧为师的手。” 千墨离听闻,乖乖伸出自己的手。 然而等了半晌,他都没有感受到一股灵力涌进他体内,千墨离疑惑抬头,也同样撞进金来香疑惑眼神。 “徒儿,你一直握为师的手做什么?还不快扶为师回瑶池阁,炼制武器便耗费了不少体力,难不成要让为师自己走回去?” 千墨离默然,金来香突然让他握住手,还以为是要灌输灵力,便收起断剑上前搀扶金来香,走回瑶池阁。 金来香皱眉道:“徒儿啊,你有时脑子得开窍,这种事还需要为师提点?你就不能主动与为师接近嘛,你有为师这个漂亮师尊,你还不快点阿谀奉承的接触?” 说话间金来香突然感觉腰间一痛,一低头,看见千墨离不满的表情:“师尊,你不是说让徒儿主动吗,徒儿现在在努力啊。” 金来香忍住腰间肉被千墨离掐的酸疼,勉强挤出一丝慈祥笑容,拍拍千墨离肩膀:“好好好…好徒儿,为师知道你很努力了,你先——哎呦喂为师的肉,疼疼疼——咱们一步一步来,快放手,为师错了,快放手。” 千墨离松开手,像个捣蛋成功的孩子般好笑地乐开嘴,看着金来香哀嚎着揉揉腰,还是笑着上前扶自家师尊,跌跌撞撞地走过这条路。 三日后便迎来了百魁仙秀举行的日子。 祝音门各长老皆携其弟子,浩浩荡荡御剑飞行前往举办仙秀盛宴之所,此时的金来香,才刚刚起床洗漱。 他们知金仙君是什么性子,派人叫了一声便也懒得再理会,去的弟子没有哪一个不是整装待发、兴高采烈的模样,讨论此番百魁仙秀会遇到哪位大人物,参赛弟子中谁又最有希望夺冠,谁能够一鸣惊人,谁成为宗门未来的支柱。 而千墨离还在拿着发带,一绺一绺地给金来香编头发。 “徒儿你瞧,为师今日这妆容画得如何,是不是看起来更显精神了?”金来香放下黛笔,对着镜子左顾右盼,“难得下山,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 千墨离看着镜里那张已涂好胭脂点好口脂的面孔,忽然发觉少了点什么,盯了半晌,越看越不对劲,道:“师尊,你的痣呢?” “嗯?什么痣?” “泪痣。”千墨离记得清楚,在金来香左眼下分明是有一颗泪痣,可现在那里空白光滑。 “你说这个啊。”金来香闻言,伸出手拿起毛笔蘸上黑墨,轻轻点在左眸下,转头看向千墨离,“这是为师自己点上去的。” 千墨离霎时惊住,看着那颗泪痣又再次出现在金来香眼下,脸上表情难以言喻,原来金来香的泪痣一直都是假的?! “此墨为点脂墨,跟平常写字的墨不同,用灵峰山的烟松制作,光亮有泽,遇水不融,是为师专门炼制出来,至于为师为何要点,当然是为了,好看。” 金来香蘸好墨照着镜子,一边细细点缀泪痣一边道。 待收拾好,金来香起身,张开手在千墨离面前慢慢转了一圈,衣裳随身转起金波流萤,回风吹起轻缕卷发,与金白发带交织缠绕,仙袂飘举,清新俊秀,面容虽施胭脂,却不庸俗浓厚,天然清玉,粉润光泽。 “徒儿,如何?” 千墨离生怕自己说个不对的话金来香又折回去重新打扮,忙笑说道:“好看,好看极了,师尊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但却不敢抬头看着金来香。 金来香举起镜子,甚为满意点头:“你有为师这么好看的师尊,带出去,羡煞旁人。”顿了一下,他突然问道,“徒儿,你喜欢为师这幅模样吗?” 千墨离心里微怔,只觉这话问得怪异,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男人的打扮是不是他喜欢的,他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但对于内心的情感向来不敢太过深究,道:“徒儿…自然是喜欢。” 金来香露齿一笑:“那便行了,走吧徒儿。” 待出了瑶池阁,已经是晌午,二人御剑飞行,千墨离操纵剑,直奔仙秀盛会的会址,路上见得各种飞剑腾空,穿梭于山林间。 半刻后两人在百魁山脚下的商水镇落地。 第28章 风平浪涌 百魁山有许多城镇,供前来的宗门歇脚休息,商水镇便是祝音门、醉花宫还有其他门派弟子落脚点。 街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宗门之人络绎不绝,年轻弟子们有说有笑,说那斩魔护苍生抱负志向,千墨离负手打量这一切,竟恍如有隔世之感。 当年站在山巅之处掀起这世间风风火火,搅乱万丈红尘,如今流转离散,重头再来,世人不知他是谁,他也未曾是魔头,只是一个平凡弟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浮生未歇,一切还是天下平和的模样。 “走,徒儿,为师带你去吃饭。”金来香率先迈开脚步,直奔客栈而去。 “师尊饿了?” “徒儿不是说想吃那羊肉挂面吗?”金来香回过头,边笑边答。 千墨离愣住,这才记起是在进入祝音门时,他与金来香说过想吃那山下的羊肉挂面,也是他上一世在被众人杀死前想吃街边新开的羊肉挂面,其实他早忘了,金来香却依旧记得他说的话。 “嗯。”千墨离应了一句,追上前方金来香步伐,与他并排而行。 客栈几乎坐满了修士,两人寻了一处桌子坐下,当千墨离终于吃到他死前想吃的羊肉挂面,却发现,味道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味。 第79章 “诶,这客栈竟然没有小碟瓜子,不能嗑了,可惜这里人又太多,不能蹲着吃饭,为师吃得都不香了。” “师尊您老人家就别惦记用那姿势吃饭了……” 天天在瑶池阁和金来香蹲着吃饭,小腿肌肉都练发达了。 千墨离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听金来香讲解这百魁仙秀的规则,正要夹起盘里的鸡腿,筷子一松,掉在了桌子上。 千墨离手一顿,眼睛盯着那鸡腿几秒,夹起来,放到金来香碗里。 “来,师尊,吃个大鸡腿。”千墨离微笑,大有怕师尊饿着特地夹个肉的关心在里面。 金来香看着鲜嫩香飘的鸡腿,欣慰地抬起头:“徒儿长大了啊,还会给为师夹肉吃了。” “师尊喜欢吃就好呢。”千墨离低下头扒着饭,嘴里忍住笑声。 “徒儿。”金来香忽然道。 “唔”千墨离抬起头,嘴里仍嚼着米饭望向师尊。 “长期使用一边脸嚼饭,会造成左右脸不对称的。” 千墨离:“……” 金来香:“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立五官的时候,可不要长歪了啊,你看,像为师这样,左一口,右一口,脸就显得很匀称,还很好看。” 千墨离一点也不想理金来香,低头继续扒饭,然而那道目光一直盯在他脸上,只好默默地换两边咀嚼,可那道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还越发明亮。 他只好抬起头,见金来香朝他一笑,似也知自己一直在盯着徒弟看。 “没什么,为师只是突然有点好奇,我家徒儿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千墨离呵呵干笑:“师尊别担心,徒儿尽力长成让您喜欢的模样。” 金来香摇头:“那倒不必,长得有鼻子有眼就行。” “……徒儿尽力长得有鼻子有眼。” 金来香忽地咦了一声:“柔妹妹。” 千墨离顺着金来香目光看去,门口站着一个头插蓝花耳坠长条蓝带的男子,正是施定柔。 施定柔头一转,一下便也注意到了他们,手一抬,放在唇边,一声轻笑:“哎呀金来香,你竟然在这。”他边说边叉腰走来,“哼好些时日没见,你徒弟竟又长高了一些,养得不错啊。” “是啊,再过一年就能长得比你还高了。” “说谁矮!”施定柔骂了一句,抱臂道,“哼哼可惜你来晚了,错过了好戏。” 金来香奇道:“是不是有人当街表演胸口碎大石?” “不是这种好戏!”施定柔一掌拍下桌子,皱紧眉头,望其周围人,小声道,“是这百魁仙秀里面,混进了魔修。” 千墨离低头安静扒饭,闻言来一句:“魔界的人也来了?” 话一出,金来香、施定柔两人齐齐望向他。 “徒儿只是好奇。”千墨离淡定笑然道,低下头继续吃饭,脑子却已迅速搜索上一世百魁仙秀的记忆。 金来香惊觉:“这里有魔界的人岂不是很危险?徒儿,从现在开始不要轻易离开为师身边。” 施定柔:“放心吧,那些魔修都被抓住了,他们即使潜进来也翻不出浪花。”一边说一边往上指,“喏,就在楼上房间关着。” 怪不得施定柔会出现在客栈,千墨离思及,上一世百魁仙秀风平浪静,未有魔界的人,为何这一次会遇到,道:“那群魔修来这里做什么?” 施定柔上下瞟一眼千墨离,道:“还能来做什么,杀人呗。你这小娃儿第一次下山,不知这修真界的危险,魔界势力庞大不可小觑,可别小瞧魔修那些阴谋诡计,尤其是在近些年魔界动荡,更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搞破坏,说不定就趁这百魁仙秀,把你们这群小崽子全都给杀了。” 千墨离翻白眼,懒得再理会这施定柔,目光转向金来香。 金来香道:“你别吓着我家徒儿。还有,正值百魁仙秀举办之际,各方宗门应该早已严密监视魔界之人才对,怎么会让魔界的人进来?” 施定柔语气有几分忌惮:“哼你也不看看那些魔修是谁的手下,还不是那魔教左尊干的好事!” “左尊?”金来香脸色沉重,拧起眉心,“这群魔修来头不小。” 千墨离微眯起眸子,端粥的手顿了顿,难怪魔修敢在这闹事,十有八九是左尊指示。 魔教左尊实力强大,极憎恶修真之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专与正道作对为敌,当初就曾将捉来的几万个修真者统统屠尽,其做事目的很简单,便是要把修真界搅乱得天翻地覆,掀起腥风血雨,是个十足的罄竹难书魔头,纯粹的邪恶者,人人无不畏之恨之。 他上一世因利益驱使、各取所需,与魔教左尊有过合作,倒是打过不少交道。 千墨离心中电光忽闪,他为何不借左尊的力量破了他身上的封印阵法? 破阵,要么由施阵者解开,要么以外界更强大的力量直接毁灭封印,想通这一点,千墨离便对此次魔修潜入百魁仙秀来了兴趣。 金来香见自己徒儿脸色变化莫测,以为他害怕,连忙拍胸脯保证道:“徒儿放心,有为师在,没有人伤害得了你。” “谢谢师尊。”千墨离乖巧应声。 他不仅不怕,相反他还期望魔教左尊出现,好顺势破了这封印,因这魔教左尊是个神龙不见摆尾的主,十分神秘,若非等左尊亲自现身,任何人想找到都不容易。 第80章 忽然,一阵喧闹传入耳里,千墨离循声望去。 远处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男子向客栈这边走来,男子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腰,行动如风,黑衣飘舞衬得皮肤偏白,上绣的凤凰映光灿目,他甫一露面,众人便恭敬低着头唤到云阳仙督。 在男子的后面还有七个被铁链绑缚的人,个个狼狈不堪,嘴角溢着鲜血,双目空洞无神,显然被抽掉灵魂或是废掉修为,但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散发着浓郁邪气。 施定柔走上去,蹙眉道:“厉青云,你怎么现在才来?” “捉人。”厉青云没有停步,径直踏入客栈,目光一瞬锁定在楼上房间,“把抓来的那群魔修一并带下来。” 话音落,身边的弟子应声离开,不一会儿就听见砰砰啪啪的巨响和惨叫声,十几条人影纷纷倒飞出来,重重砸在地上。 弟子站在走廊道:“启禀云阳仙督,捉来的魔修都在这里了。” 客栈内的修士们看着那满地哀嚎的魔修,好笑不已,忍不住围观嗤笑道:“这些魔修还真够蠢的,居然敢跑来我们地盘捣乱,活该!” “呵呵他们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千墨离在旁津津有味看着好戏,心中评价一二,这些魔修虽是低级修为,力量强度却很厉害,比起寻常修士,至少要高出三倍以上。若不是这里太多大宗门,还真能叫他们翻出点小浪。 金来香忽然夹了一把菜到他碗里:“来,吃饭徒儿,这些事就不要管了。” 千墨离看了师尊一眼,金来香似乎很不想让他沾染修真界这些肮脏事。 这时厉青云走到最前面一名魔修身前,那魔修明显是领头者,面容狰狞扭曲,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像极了丧失理智的野兽,嘶吼着要扑上前,但被一旁弟子踹住跪压在地。 厉青云居高临下俯视对方,凤眸深邃幽暗,仿佛在看死物,抬手一巴掌扇过去。 “没眼力的东西。” 这一巴掌耳光声震颤四周,那群趴在地上哀嚎的魔修们突然起身拼命磕头,吓得瑟瑟发抖,求饶声不绝于耳。 厉青云收回手,面上神情淡漠至极,浑身散发冷厉气息。 那被打的魔修半张脸凹陷,口鼻流血,却依旧疯狂挣扎不止,好似根本没有神智。 施定柔走到厉青云身边,指着那疯了般魔修骂道:“哼,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在这撒野,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老实交代!” 突然,那魔修竟仰起头冲上前,一口咬住施定柔伸出的手指。 “呜哇啊啊啊啊啊!!!——”霎时施定柔大叫声穿透整层客栈。 厉青云眼疾手快立刻钳住那魔修下巴,瞬间捏粉碎,阻止其疯狂举动,又抬腿狠狠踹在魔修肚腹上,那魔修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撞碎一堵墙壁,滚在地上鲜血淌流。 施定柔吓得直大喘气,捂着流血的食指,脸色苍白,疼得额头冒汗:“我……我我我我我的手,好疼…”说罢眼泪唰的掉下来。 金来香对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惊了惊,道:“完了,柔妹妹哭了。徒儿,这就是为何为师让你不要掺和看戏。” 千墨离早就在一旁撑脸笑得不亦乐乎。 厉青云低头看着施定柔流血的手,道:“怎么样?” 施定柔哭得喘气不已:“他他他有病啊咬我做什么痛死我了,厉青云我站你旁边你竟然还能让这畜生咬到我,这下好了他们都看我笑话呜哇啊啊啊呜呜呜呜啊啊!——” “没断,包扎便行。”厉青云又抬头对着客栈一圈的人道,“继续。”淡漠低冷的嗓音从他口中吐出,仿佛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不一会儿厉青云带着施定柔离开,一行人也将魔修押走,嘈杂客栈恢复平静,只剩下被惊扰的众修士仍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事。 金来香叹了口气:“有云阳仙督照顾,柔妹妹应该没有事,徒儿,以后遇到这种事最好离远些,小心受伤。” 千墨离点头称是,唇边噙着浅笑,这种事是该远离和小心,但可不是他,而是别人。 两人出了客栈便前往百魁山,百魁仙秀正是在那举行,路上千墨离忽然询问道:“师尊很憎恶魔修吗?” 金来香答道:“谈不上什么很憎恶不憎恶,自古邪不压正,魔修残暴嗜杀,留他们在世上只会危害更多人。为师很少参与修真界的事,大多混日子活着。” “那如果——”千墨离背手踢着小石子,故意停顿了一下,不知是吊胃口还是在犹豫着什么。 金来香似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千墨离,等他继续说下去。 千墨离目视前方:“如果有朝一日,徒儿也入了魔,师尊该当如何?” 闻言,金来香脚步微微一滞,有了几丝慌乱,师徒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的欢声笑语充斥在周围,千墨离安静地与金来香行走,二人相隔三个拳头的距离,却好似越走越远,就快要被人群冲散了。 千墨离不禁抬眸看向金来香,这才发现那人一直在注视着他,只是眉头凝皱,沉沉垂眸,隐约带着几缕悲戚。 那人好像想要辨别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无心提问,还是认真的,良久,才缓缓开口。 “徒儿,这世上哪来的如果,你若是真走上这一步,那么为师……” 第81章 千墨离放轻脚步,凝聚心神听着金来香的声音,那人会怎么回答?是希望你能改邪归正不再为祸苍生,还是会用尽毕生精力亲自送你入地狱,亦或是断绝师徒关系。 “为师便——啊!”金来香猛然被身后飞跑的人撞了一下,踉跄数步几欲摔倒,千墨离反应迅速扶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仙人,我不是故意的!”那人连忙赔礼道歉,转身急急忙忙向百魁山跑去。 “师尊。”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捂着左肩膀。 “为师没事。”金来香拍拍千墨离搀扶他胳膊的手,抬头冲他一笑。 千墨离垂首,敛去眼底的波动。 金来香直起腰,理好头发,疑道:“那人怎么跑那么快?徒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过晌午两个时辰。” “嗯……”金来香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惊呼道,“糟了,为师忘记出发时便已是晌午,百魁仙秀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赶紧上山。”说完便拉着千墨离匆忙向百魁山跑去。 然而二人在山上转悠许久,直到傍晚都还未找到百魁仙秀入口。 金来香见已过了时间,结界打开,道:“放心,徒儿,为师是祝音门的仙君,可以带你走后门。” 千墨离跟在身后,没有多大反应,他早就习惯了金来香这不靠谱样,且参不参加百魁仙秀并不重要,上一世在这个时间点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也无需改变什么事件。 金乌沉坠,天色愈晚,只剩最后一缕晚霞痕迹残遗在天边,金来香才带着千墨离找到百魁仙秀入口,刚踏上台阶,蓦然传来几个弟子的声音。 “唉你就是在这里跪七天七夜我们也不可能放你进去,已经过了时间,结界打开,是绝对不能再放任何一个人进去。” “你赶快回去吧,你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错过就错过了,何必倔在这里。” “行了行了,能劝早就劝回去了,这少年已经跪在这一个多时辰,任谁来就是一句话也不吭,等他跪累了自己会回去。” 千墨离瞥了一眼,见得一个约莫十三岁年纪的少年跪在山门前,身着墨绿衣裳、马尾歪束凌乱,披着一件破披风,只当是奔波赶路错过时间的弟子,并未在意,移开了目光。 金来香亮出祝音门仙君令牌,守卫弟子见即立马放行,他收回令牌看向一旁跪着的少年,道:“也算上这孩子,一起放行吧。” 这百魁仙秀本就是那祝音门、醉花宫连同几个实力高强、地位显赫的几大门派共同举办,金来香是祝音门的仙君,也算得上有名望能说得话的人,守卫弟子见东道主都开口了,不再多言便放那少年同行。” 那跪着的少年站起,拉紧身上破披风,盖好兜帽,点了点头,拾起脚边一根破木棍,点着木棍走进去,始终沉默寡言,未多言一字。 一旁弟子小声嘟哝道:“诶这小孩,也不知道说一个谢字,不会是个哑巴吧。” 千墨离见金来香回头看向他,便露出无所谓神情,金来香似也放下心来。 对于千墨离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过是多一具尸体还是少一具尸体的事情罢了,并不知道这少年的出现,如同一颗丢入沉寂池塘里的小石子,彻底打乱了原来所有的一切。 千墨离与金来香踏进入口,眼前世界豁然开朗,一条蜿蜒曲折宛如巨龙腾空的阶梯通往上空,每个台阶均雕刻有各式各样花纹图案,华丽绚烂,一眼扫过去,足有数万个台阶。 阶梯之旁悬浮着无数座亭子,亭内摆满了桌椅,此时已是座无虚席。 一旁弟子招手道:“二位道友,请来这登记个名字。” 千墨离跟着金来香走过去,金来香拿起笔在纸上写着,随后放下笔回过头道:“徒儿,为师帮你写了。” 弟子拿起纸一看,突然眉毛微蹙,唤道:“祝音门莲心仙君全来香,弟子千里离,是二位吧。” 千墨离眼皮一掀:“你不识字?” 金来香道:“这位小弟子,你念错了,我叫金来香,我徒儿叫千墨离。” 弟子道:“既是唤这名,为何纸上又是写做这样?”说着把纸张一展。 千墨离便见着那纸上写得歪扭绞成一团的字迹,金来香写太快,又连笔,旁人看及,那“墨”就像“里”,“金”就像“全”。 “师尊,你这字写得好好看呢,徒儿好喜欢呢,多谢师尊为徒儿取的新名字呢。” 被徒儿这么调侃,金来香脸皮一红,暴露了自己字不好看的事实,嗽了嗽道:“这个嘛……我年纪大了,总会出现点偏差,这位小弟子莫介意啊。” 弟子道:“两位道友里面请吧。” 千墨离对着金来香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微笑道:“全师尊,请。” 金来香也是客气道:“里离徒儿先请。” 千墨离跟着师尊走上台阶,来到中央亭子落坐,这里是祝音门弟子所属区域,此时格外热闹,众人聊得火热,一个个笑眯眯的,甚是高兴。 金来香捧起瓜子津津有味嗑起,瞥见手指包扎的施定柔,便上去与他打趣。 千墨离端起茶杯慢慢品茗,望着这人山人海的盛况,眸光微闪,与当年众宗门联合讨伐他的情景,如出一辙。但还是差了一点,人数上差了一点,若是这里的人再多出五倍,那便对景了。 第82章 可惜,他早死了,成为了历史上微不足道的一笔。 千墨离饮尽一杯清茶,耳边传来一片喧哗,有男有女,嬉笑声不断,他不由蹙了蹙眉头,这些人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们坐在亭子里,周遭都是各自聊天的同伴,唯有千墨离孤身一人。 千墨离饮下一杯杯茶,末了放下杯子,看向与施定柔聊天的金来香,道:“师尊,我们先离开吧。” 金来香闻声看向千墨离:“怎么了徒儿?” 千墨离撑桌,指尖抵着额角,闭上了眼睛。 金来香一怔,随即明白徒儿这是不耐烦听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便点点头:“你若累了我们便走吧。” 施定柔靠在柱子,还不忘捂嘴嘲笑道:“这就是收徒的好处哦,别人在玩你却要养娃。” 金来香摇了摇头,笑道:“你又怎会懂。”便带着千墨离离开。 今日宗门聚集,明日便是试炼开始,千墨离走出入口,天已经变成深黑色的蓝,一记冷风吹来,任凭风吹打面颊,那茶喝多了便觉有些晕醉。 “徒儿,为师给你讲个笑话。”金来香带着千墨离下山,蓦然开口。 千墨离眼皮微掀,示意师尊说下去。 “你知道在外面,他们都不称呼为师为‘仙君’,而是称呼为师‘沉默’,你可知为何?” “为何呢?” 千墨离想了想,心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绰号,难道是师尊在外面不爱说话?沉默寡言?还是不怎么与旁人交流,从未笑过? “因为,沉默是金。” 金来香说毕拍了拍千墨离肩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好冷的笑话啊。” 千墨离抿了抿唇角,一阵无言,倏然撇过头偷偷笑起来。 金来香见徒儿笑了,心中一松,道:“徒儿,我们回去睡大觉。” 千墨离笑够了便收敛笑容,漆黑清亮的眸子里已是一派纯粹,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 “嗯。” 千墨离颔首,任由金来香牵着他,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向灯火通明的人间,路途寂寥,只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于夜幕中,留给世人一抹淡淡的影子。 夜色渐深,月色朦胧。 千墨离躺在床榻,沉睡间迷糊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毫无节奏在砰砰敲打撞击,一缕血腥味扑鼻,刹那刺激他睁开眼。 紧接房外传来惨叫声,千墨离瞬间翻身坐起,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金来香出现在面前,只穿着寝衣,头发凌乱光着脚,脸上沾染着一丝血迹。 “徒儿!快跟为师走!” 第29章 百魁仙秀 金来香上前一把抓住千墨离的手臂,慌张又焦虑,似乎遇到极大的危险。 千墨离扫了一眼门外,看见走廊上一群人手持兵器交战追逐,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浑身浴血。 他很快便猜着是怎么一回事,这是魔修闯了进来。 金来香拉着他往窗户奔去,却有四个黑影闪进来,速度奇怪,眨眼间冲到他们身边,他迅速被金来香挡在身后,门外又冲进来几名魔修。 “师尊小心。”千墨离飞快抬腿狠狠踹向其中一个男子胸口,对方立刻倒飞数米,重重摔落在栏杆掉下楼。 金来香清除掉这边,又回身三招之内解决徒儿身边魔修,拉着千墨离往外跑,廊外十余道强劲气息缠斗,空气震荡不止。 二人不敢停留,赶紧逃窜,途中还顺道杀死十几名魔修,在准备出门口时遇施定柔撞上。 金来香叫道:“柔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这我哪知道!”施定柔满脸惊恐。 “小心你后面!”金来香急忙喊出声,但已经晚了,施定柔背后突然冒出两个黑影,朝他劈刀砍来。 施定柔猝不及防,脚吓得摔磕在门槛,那刀身仅离他脑袋只有一拳头时,竟突然收刀,黑影迅速消失,他也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 “嗷!我的屁股——” 金来香赶忙扶他起来,望向门外,神情惊惧:“差一点点你就死了,他们怎么突然走了?” “这我哪知道啊。”施定柔揉屁股痛呼,“我最近真是多灾多难。” 他说时,后腰被人一掌大力拍中,整个人向前冲去,那方向便有几个魔修,看见人来,持剑的手都立刻收了起来,纷纷退到一旁,施定柔顺时撞到墙上。 “柔妹妹?!”金来香震惊,回过头一看,千墨离收起掌,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露出笑。 “他们果然不会杀了他。” 金来香愣了愣,施定柔扶墙骂骂咧咧个不停,门外其他弟子陆续冲进客栈,很快便摆平这次魔修攻击。 各宗匆忙赶至清理现场,不出意外,这些魔修都是左尊的人,所幸少年弟子们未有伤亡,皆被自家师兄师姐们保护得很好,只是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千墨离听及,心里有预感,左尊一定就在这附近。 “徒儿。” 千墨离闻声,抬头望向金来香,看着那人蹲下来检查自己的情况,神色闪过慌乱和心疼,最后见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好再为师来得及时,你没有受伤。” 千墨离凝视金来香,正要开口答话,那人突然拥紧他,将他抱住。 “徒儿,真是吓死为师了,为师做了一个噩梦。” 第83章 “噩梦?”千墨离问道,感受那人更加抱紧他,手一时不知该放哪。 “为师梦见有人要害你,你跳进了火海里,再也没有上来。” 金来香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双手在千墨离背部轻拍安抚,倒更像是在安抚他自己:“为师以为这是真的,梦里太真实,为师好害怕,所幸为师睁开眼还能看到你。” 千墨离沉默不言,片刻后轻笑一声,温柔地注视着金来香:“那么徒儿跳下去,师尊有没有拉住徒儿呢?” “自然是有的,拼尽全力也要拉住。” 千墨离笑道:“既然师尊拉了我,那么我便活了下来。” 金来香一怔,明白徒儿这是在哄他,心里甚是舒服,当即沉重消散,转为一笑。 “徒儿,这里太危险了,百魁仙秀一结束我们便回去吧。” “好啊,师尊。”千墨离应了,心思却飘远,祝音门很危险,不能待久,必须得尽快破除封印。 … 翌日,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照耀整座百魁山,万众欢呼雀跃,百魁仙秀开始。 弟子门走到阶梯围着的一座悬浮在半空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巨型石台,石台中央凹陷处笼罩浓郁蓝色灵雾,层层叠叠扩散,如水纹般漾开。 众人跃进石台,传送至秘境。 比试在秘境进行,共有十二层秘境,每一层秘境的魔兽等级能力,随着层数增加而提高,每斩杀一个魔兽,取得一滴血,血珠便会升起融进血器皿,皿上有精确刻度,以分数形式呈现在榜单上,以此比出高低。 一进到试炼众人便兴奋不已,各种法宝齐出,刀光剑影,气势恢宏,甚至不忘讨论战术,这可是对自己实力和修为的绝佳证明机会。 而此时的千墨离,还在来的路上。 因为他的师尊金来香记错试炼开始的时辰了,他本人又对此百魁仙秀也未多在意,因此师徒二人双双睡过了头,谁也没有叫醒谁。 当二人皆醒过来时,百魁仙秀已经进行了一半,金来香赶紧拉着千墨离赶去,路上不忘叮嘱徒儿各种事项。 千墨离面无表情任由师尊拽着他,好像从拜金来香为师开始,就没有不急急忙忙过。 终于到达百魁仙秀,金来香落了一口气,擦去满头大汗,将徒儿送往广场便回到祝音门席上坐下,见得施定柔困蔫蔫的打哈欠,眼睛下还有黑月牙。 “柔妹妹,昨晚没睡好?” 施定柔托腮,即使无精打采还不忘瞪人:“昨晚发生那种事怎么可能睡得好,不停地跟其他宗门的人巡逻,防止有意外事情发生,魔界的人真是讨厌。” 金来香想起昨夜之事,问道:“对了,那群魔修为何不杀你?” “谁知道,他们怕我咯。”施定柔捶打着大腿肉,金来香在一旁坐下,随手抓起碟里瓜子嗑起。 施定柔立马大嚷:“喂金来香!不准吃我的瓜子!” 金来香吧唧吧唧嗑瓜子,道:“就嗑一点点,一点点。” 施定柔皱眉:“哼!嗑嗑嗑个屁瓜子,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家徒儿安危。 “我家徒儿怎么啦。” 施定柔轻哼一声,似话里有话:“这我怎么知道,没准这里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金来香登时嗑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蹙紧眉头,放下瓜子,转身看向那排行榜。 当千墨离进到秘境时,其他人已至第五层,路上鲜血淋漓,狼藉满地,魔兽断肢残骸挂在树枝上,显然是经过惨烈的恶战。 千墨离持断剑慢悠悠走着,并不着急,享受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感知风里魔兽的气息。 当他脚步一停,站着的地方蓦然投下巨大黑影,千墨离回头望去,眼里清晰印着一个獠牙血口的魔兽向他咬来,手中剑刹那划过一道银芒,一瞬间破穿魔兽内丹。 魔兽哀嚎一声,庞大身躯倒在地上震颤几分,无了声息。 他上一世为魔尊时便几尽驯服了所有魔兽,还饲养着它们,了如指掌,只一眼便知它们的内丹位置和弱点。 千墨离抬剑,手指轻扣断剑,金来香为他炼制的这把断剑倒还真是不错,比任何一个武器都要顺手。 他走到魔兽面前蹲下,伸出手在腹部一掏,支离破碎的内丹连着血肉一起被拿出,放在鼻间嗅了嗅,笑了。 “可惜了,这么美味的糖就让我弄坏了呢。” 魔修以修炼煞气为主,最喜残杀屠戮,靠吞噬他人力量来增长功力,其中不乏吃魔兽的内丹。 只是内丹一般藏在血肉里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恶臭味,很少人会吃得下。 千墨离被白颜画打下无底崖后,为了在邪魔横行肆虐、险恶残酷的地狱活下去,曾一度去掏那腐烂的魔兽尸体寻找内丹,靠着吃下去吸收来的一点点邪气修炼功力。 日复一日,长此以往便养成了喜欢吃妖魔兽内丹的癖好。 无论内丹再怎么血腥恶臭、湿漉漉破碎,千墨离都能当成美味的糖吃下去。 千墨离将手掌上内丹和血仰头一并吞下,眼里露出一丝迷醉之色,似乎是对某物念念不忘,拿起断剑站起,回头对四周潜伏在暗处的魔兽,露出看着食物阴森森的笑容。 半个时辰过去,千墨离见已挤进前一百,可以拿到奖励,便跳到树上伸个懒腰满足的小憩,直到这一层秘境快要关闭,才动手杀魔兽攒分数。 第84章 到了下一层,又是直接跳到树上休息睡懒觉,直到秘境时间快要过了才下来杀魔兽。 就这样一会儿“打鱼”一会儿“晒网”的控制分数,排名不升不掉,稳居在最后一百名。 金来香看到自家徒儿稳定在最后一名,无视施定柔的拍掌嘲笑,喜不自胜:“哎,果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般能力,随我,随我。” 随着每一层数的提高,魔兽实力愈加厉害,能杀出去的人愈来愈少,原先一万多人,来到最后一层只剩一千人。 第十二层秘境幻出的环境更为残酷险恶,魔兽数量众多不说,且体型硕大凶猛残暴,攀爬岩壁,飞腾云霄,狭小空间一时挤入密密麻麻的邪魔。 最后一层的规则不同其他层,其他层只要能杀出便算合格,这十二层,是要在合格的人里再进行一次筛选,一千个人只要一百个人。 换言之,一千个人要杀到只剩最后一百人,人数恰好到一百,十二层秘境立马自动解除,试炼结束,留下的人胜。 然而在有些人看来,这杀到只剩最后一百人,是指自己只要能在妖魔手下活到人数刚好到达一百的那一刻,便能赢下百魁仙秀。 而有些人认为,这杀到只剩最后一百人,则是指向自相残杀。 邪魔永远杀不尽,但人数永远会在递减,能最快赢下试炼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其他人,让一千人迅速到达只剩下一百人的局面。 一时间每个人心里盘旋着不同目的、不同想法踏入最后一层。 情况可想而知,没有同一个敌人场面瞬间混乱不堪,既要斩杀攻击而来的魔兽,又要提防身边的人甚至是自己的同伴,每个人都是敌人,每个人又都是猎物。 一坐之间排行榜上人数骤减,分数变化起伏之大,众人目不转睛盯着,目光集聚榜首,急忙搜寻自家弟子名字。 席上一群人高谈阔论、津津乐道这一场试炼,甚至已压下赌注。 金来香强稳住心神,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 忽然有人惊叫道:“快看!那弟子积分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金来香望去,排行榜上所有人分数都在迅猛增长,激烈争夺,不知从何时突然蹿出一人,闪眼间直接排到前二十,势头凶猛,分数甚至还在增长,快得几尽显出残影,直奔榜首。 到达顶峰之后众人才看清那人名字——千墨离。 千墨离晃腿悠闲地坐在树上,嘴角慢慢弯起,享受周围凛烈危险气息,和嘈杂喧哗呼喊救声将他包裹住的快感,俯身看着底下一群魔兽撕咬扑杀人群。 他在踏入十二层不过半刻,就用伏邪咒将这群魔兽控制住。 伏邪咒是他自己研制绘制的符,专门用来控制、饲养魔兽,归属于他,被下了咒的魔兽杀出的血也自然算在他头上,相当于一人杀了十人份。 因此分数疯狂上涨,众人还在腹背受敌,混乱攻击之时,他便一下跃至第一名。 有人已然察觉到这群魔兽的异样,似是被控制,而一些修为高者一眼看出了这群魔兽被下了咒。 一人注意到魔兽头上坐着的一少年,指着大叫道:“看那人!该不会就是他——” 话未说完喉咙被飞来的匕首割破,鲜血喷淋,飞旋的匕首落回千墨离手里。 千墨离身体靠后,换了个坐姿坐着,脚踢了踢身下魔兽,一指扫过底下一群人:“杀了。” 魔兽抬起身躯,托起千墨离,四肢向前伸开始大范围攻击撕咬,身后魔兽紧随其后。 千墨离安稳坐其上,欣赏这一出猎杀,体内对嗜血弑杀的渴望得到异样满足,心里快然,抚掌哈哈大笑,当真有了那上一世十恶不赦、祸乱修真界的魔头影子。 正当千墨离心情畅快兴奋时,一股危险的气息朝他逼近,脸色一凛,瞬身退后躲避,刚刚坐的地方赫然插上一把利剑。 利剑直直插进魔兽脊骨,锵的翁鸣声,震出旋旋寒光,强劲灵力瞬间注入魔兽体内。 千墨离催动伏邪咒稳住惊了慌的魔兽,上前要抽出那把剑,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脚将他踢飞。 那人影落下,脚尖踩剑向下一压,剑刃深入直接挑起魔兽内丹。 魔兽哀嚎不过片刻倒下,那人又一跃跳起斩杀其他魔兽,杀势凶猛,一剑命中要害,刺破内丹。 千墨离稳住身形,见那人竟能准确无误地剜去魔兽内丹,眨眼间斩杀众多,下手狠厉决断,完全没有一点犹豫怯慌。 竟还混进了一个不得了的角色。 当那人踩在魔兽尸体头上,身上沾满血的凋破披风随风飘扬,露出藏在兜帽下的一张苍白青稚面庞时。 千墨离一眼认出这人,竟是跪在山门前的少年。 那少年脱下血披风,墨青衣裳着身,有些发旧泛白,布绳紧紧缠绕在腰上,虽还是少年身躯但已见修长秀颀。 束起的马尾凌乱松斜,青丝乱落倾泻如墨,发梢垂吊在腰后别着的两把利剑上,风一吹,发丝黏在苍白脸颊旁鲜血上。 眸眼竟是不同常人的灰雾色,黯淡无光,那人手拔出身后双剑再次向魔兽杀去。 众人目光一下又集聚在榜上,同第一名千墨离分数仅相差十几分的那第二名者。 观看席上再次掀起热烈讨论,纷纷压下赌注谁能夺得榜首,兴高采烈地讨论此次百魁仙秀,竟一下出现了两个天资过人的弟子,实为修真界的大幸。 第85章 金来香见还剩两百多人,心未松下反倒更加紧张。 过了几十分钟,已掉至一百多人,榜上名单几乎固定住,唯有前几十名仍在不停追赶变化。 第一名与第二名更是交替进退,引得席上哗然激动。 施定柔看得越来越起劲,拍桌欢笑:“金来香,没想到你这么不靠谱的人养出的徒弟倒还挺厉害。哼我告诉你,我可是把我的灵石丹药什么的都拿去赌你徒弟了啊,他要是输了,你就等着赔我一大箱上好的胭脂。” 眼见人数骤减,离一百愈近,众人敛声屏气,人数到达一百时席上瞬间又沸腾响起,那第二名瞬息超过第一名千墨离。 施定柔气得拍桌:“搞什么,就差一分?!” 金来香面色担忧:“不对,好像还没有结束。” 榜上人数到达一百,静止了几秒,瞬间掉到九十九。 席上各门派立刻惊起,按理来说到达一百人秘境便会关闭,存活的弟子便是赢者,可这跌落的九十九又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吵杂声音响彻一片,见数字又掉到了九十八,有些人坐不住开始大骂,有些人焦急询问弟子的情况。 天空掠过一束白光,白颜画飞身跃至秘境入口,看到那有一团邪气浮动,道:“秘境有情况。” 随即神识散发出去,仔细探寻一遍,蓦然察觉到这十二层秘境被人封闭了起来,而且是以强力手段所为,保护弟子们的力量也消失不见,若再这样下去,弟子们即使死也不会退离秘境,而是真真正正死在秘境里。 白颜画转身,对着飞来的金来香和施定柔道:“秘境被魔界的人封印,将这情况告知各宗。”便又化为白光飞往别处。 施定柔愣住,旋即大怒:“什么玩意啊,他什么语气态度,百魁仙秀我就没见过他人影,还命令我们?还仙尊大人呢?仙尊就干这事啊!” 金来香来不及去考虑这些,满心思虑千墨离安危,盯着那秘境,当即抬手打算破了这封印。 另一边秘境里,魔兽身躯陡然增大几倍,暴躁失控,狂吼连连,疯狂攻击弟子。 整个秘境都摇晃起来,仿佛要坍塌似得,众弟子合力制服魔兽,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千墨离斩杀逼近而来的魔兽,随即跳躲到一旁,观察周围情况,发觉这秘境里还存在着一股力量正操纵这群魔兽。 这股力量他最为熟悉,左尊的力量。 千墨离正想办法对付时,刹那间身后生起寒气,浸入骨髓的冷冲向脑门,久违的危险压迫感激起他杀气,手里断剑立即朝后刺去,却被压制动弹不得。 紧接着,他看见面前由无数个红骷髅组成的骷髅头正望着他,黑暗空洞的眼眶对着他的脸。 从红骷髅嘴里伸出一只男人的手,骨节有力苍白,袖腕间纹着白骨纹,那男人的手一把钳住他的脖颈。 第30章 危机四伏 男人手掌心泛着黑幽的光芒,千墨离只觉阵阵冰冷,一股力量传至他身上,经脉中的灵力被凝固,取而代之是邪力顺着血液游走全身,最后全聚集到心脏上的封印阵法。 千墨离突然瞳孔猛颤,丹田处的小球颤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体内,沉睡的阴天血力竟然开始流动。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缓慢涌出,又像是听见召唤般,迅速汇聚到心脏处的封印阵法之中。 千墨离骤然仰头撕喊出声:“啊啊啊啊啊!!” 无数缭绕缱绻的黑气聚集笼罩冲击封印,封印阵法如感受到外界破坏,开始转动发出金光抵抗邪气。 顷刻间,千墨离身体被两道力量强压,痛不欲生,令他浑身汗毛竖起,如坠深渊。 突然又是一波猛烈的魔气灌入体内,再次掀起阴天血力的力量,一瞬间扰乱千墨离神智,竟从嘶哑喊叫改变成欢愉大笑。 他疯狂大笑着,眼珠猩红得吓人,急迫之中,一道金光落下,震开千墨离跟血骷髅,血骷髅瞬然消失,男人也消失不见。 千墨离跪撑在地面,既惊慌又有些不可置信,嘴角挂起笑容,还未从强大的阴天血力在他体内汹涌的兴奋中出来。 忽然肩膀被人掰过来,千墨离已然换上惊恐忧虑的神色,颤声道:“师…师尊。” 金来香温凉手指抚上他额头,为他传输真气稳定心神,眉宇微蹙:“你流了好多汗。”又扯开他衣裳,看向心口封印阵法。 “徒儿,你怎么样了?” 千墨离摇摇头:“徒儿没事,让师尊担心了。”又明知故问道,“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 金来香目光微闪,沉声道:“那血骷髅是魔教左尊,他想要破坏你身上的封印阵法,好再为师来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错。” 千墨离闻言,心道就是因为你来得太早才成了大错,若左尊再快一点,没准这封印真能在他手下破了。 只是有一点奇怪,左尊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又如何知晓封印阵法的位置就在他心口? 此时厉青云也已赶到秘境,抬手间,万丈灵光射向魔兽身体之上,灵光如刀锋,迅速斩灭所有被魔气侵袭的魔兽。 众弟子眼眸皆是一亮,看到云阳仙督如看到救星般,顿时兴呼跃雀,目光充满崇拜与感激,秘境的震荡逐渐平复,入口打开。 其余各宗人陆续抵达,查看弟子们伤亡情况,皆咒骂魔界阴险歹毒,卑鄙无耻。 第86章 金来香道:“徒儿,我们先离开这。” 千墨离颔首,正要跟着师尊走出秘境,听到施定柔的叫声。 “喂千墨离!你站住。” 千墨离转头,看到厉青云和施定柔朝他走来。 “你先别急着走,我们有话问你。” 千墨离微一挑眉,在他们走近时抱拳道:“弟子参见云阳仙督和施堂主。” 施定柔上来便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道:“让你家师尊金来香好好教教你!真是不争气!刚才试炼我可是把灵石丹药全压你身上了,竟然输了,改天叫你师尊送一大箱胭脂来给我!以后你可得多加努力啊知道不知道!” 千墨离默默地翻个白眼,嘴里应答着“多谢施堂主关心”。 金来香蹙眉道:“云阳仙督,敢问是何事要问我家徒儿?” 厉青云:“周围弟子有见魔教左尊出现在这位弟子身旁。”他目光转向千墨离,“所以特来询问当时可有发生何事?” 千墨离闻言假装脸色骤变,一副心有余悸模样,接着将“左尊破坏封印”的事改为“有股力量在身体里乱撞”,随后又特地说到其他事:“云阳仙督,还有一件怪事,当时掌门召见弟子,从神义殿出来后,弟子发现有人在弟子背后贴了云音符。” 末了故意添加一句:“弟子担心,会不会有内鬼混进来了啊。” 金来香神色惊变,竟早早就有人盯上了千墨离,怪不得魔教左尊知道徒儿封印之事,恍然意识到什么,指向施定柔:“那些魔修可不杀你的。” 施定柔脸色倏地变得难堪,瞪了他一眼,语带愤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金来香你不会怀疑我是内鬼吧?” 金来香摇了摇头。 施定柔哼一声,双手环胸:“这事不用你徒弟说我也早就怀疑我们宗门有魔界的人潜进来,我一定会揪出这内鬼。” 厉青云听着施定柔吵嚷,倒是表现淡定许多,道:“这事我们会查明清楚,金仙君可先带着这位弟子下去休息,叨扰。”说罢便先行告退。 施定柔扬了扬下巴,转身临走前对千墨离道:“结束后你先别离开,老老实实待在商水镇,若是乱跑你师尊一人可保护不了你。” 待两人离去后,金来香开口询问:“徒儿,方才你说的云音符一事,怎么不早点告诉为师?” 千墨离眨了眨眼睛:“徒儿忘记了呢。” 金来香无奈叹气,将手放在他心口上:“这里可曾疼痛?” 千墨离低头看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轻按于自己心脏,温暖触感让他心底一颤,竟鬼使神差握上师父的手。 “师尊,徒儿不疼。” “不疼便好。”金来香又是一叹,明明心脏跳得这么快,偏说谎来哄骗为师。 他正要收回手,千墨离却忽然抓得更紧,制止他抽离的动作,不让他离开,这一行为令金来香一惊,心里泛起丝丝异样,但并未表露在脸上,只道:“你怎么了,为师要走了。” 千墨离垂眸,松开手,低低应了声:“嗯。” 金来香看了他几眼,回身整理袖子,遂负手看向千墨离:“当时神义殿除了你与为师,便是掌门、副掌门、白仙尊,他们又离你很远,不可能有机会贴上云音符,因此是在来神义殿之前,就有人盯上了你。” “入口打开,我得先去百魁台了。”千墨离说道。 金来香顿了顿,徒儿的心绪似乎不在这里,道:“好,那么为师在外面等你。”语毕便化作流光消失。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离去的方向,久久凝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伸手抚摸着心脏处,那里仍有被邪气侵乱隐隐作痛,仿佛还残留着一股灼热,直烧至心底深处。 … 入口处有一条长长道路,剩下的胜利者忙走向百魁台。 千墨离走在人群中,注意到之前那实力不凡的墨绿衣少年,正低着头,小心翼翼走在后面。 虽事出有变、魔教作乱,然百魁仙秀还得正常举行,厉青云出面安抚众人,并言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白颜画在解决了另一边魔修的侵扰也已回来。 在完成十二层秘境后,接下来的一个环节便是选宗门。 百魁仙秀对弟子们来说最大的诱惑不是奖励,而是你可以借此机会选择进入任一宗门。 比如,某位天赋极佳的弟子可直接加入某位仙者座下,从此平步青云;又或是加入第一宗门下,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管选择哪一种,也比留在一个默默无名且毫无前途的小仙门强。 各弟子都明白修真界是个优胜劣汰的地方,大仙宗的修炼资源绝非一般仙宗弟子可比,因此都做出了选择,陆陆续续取下心仪宗门的令牌。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自己本宗派,也有极少弟子选择了其他宗派,千墨离取下祝音门令牌便头也不回走下百魁台,忙去找师尊。 渐渐的,百魁台上就只剩下一个墨绿衣裳、腰后负双剑的少年,独自站在台中央。 众人以为他是没选好门派,便都等着他,但那少年迟迟没有动静,只低头站着。 一些人认出台中央的少年正是此次百魁仙秀的第一名,纷纷唤他来自己门派,这可是难得一遇天赋根骨奇高之人,若能抢来大力培养,定能为本门派争光。 可那少年只是茫然地抬起脸,摇了摇头,众仙者窃窃私语,想尽办法怎么把这少年招揽到自己宗门里。 第87章 白颜画坐于高位,微摇白扇,一眼看出那台上十三岁少年不同于常人的异样。 那少年是个瞎子,亦是个哑巴。 白颜画作为负责人,随即派弟子去给那少年说明各宗门令牌位置。 然少年始终低着头,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他只抬手比划了几下,可没有人看得懂他想表达什么。 白颜画看了一眼那手语,明白他是想要进入祝音门,便将祝音门令牌抛掷出去。 少年伸手接住飞来的令牌,感受到令牌上未消散的灵气,放在鼻间下嗅着,抬眸朝令牌飞来的方向望去,随后跟随弟子走下百魁台。 这一幕被席上众人看得一清二楚,这才看出这赢下第一名的少年竟然是个瞎子哑巴,但也正因看不见还能在万人中夺下榜首,更可见实力之强,难能可贵,皆感叹祝音门又收获了一个好苗子。 那少年走下台后,握着令牌点了点,弟子见了道:“这是祝音门令牌。” 少年摇了摇头,再次指了指令牌,那弟子方才恍悟过来,道:“这是白仙尊给你的。” 少年点头,收起令牌。 … 众弟子便先去休息,稍后再发放奖励,千墨离去找金来香,路上见各宗等人在处理方才魔教左尊闯入十二层秘境一事,他想去偷听信息,但想到金来香正等着他,便忙先去找师尊。 他走到出口,看到金来香站在那迎接他,便走过去。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从远处走来,那人背着手,腿环细细紧缚大腿,修长小腿着黑靴顽皮踢着小石子,白衣欺霜,朗面无瑕,明明是个正派弟子,怎么走起路来却有邪派风格。 有弟子走过千墨离身旁,与之打招呼,千墨离未理,直至走到金来香近前,唤一声:“师尊。” “嗯,徒儿,为师忽然发现你真又长高了一些。”金来香微弯腰道。 千墨离嘴角翘起弧度,笑而不语,只静静望着金来香,伸手比划着自己与师尊的距离。 金来香见得徒儿的小动作,心中忽软,生出怜惜,徒儿似乎变得活泼了许多,与他刚从鹤林府邸带回来的那个少年有些不一样了,他喜欢看徒儿笑的样子,换个表达,他希望千墨离永远开心下去。 “对了徒儿,之前新人试炼为师便忘了跟你说,你许下一个愿望吧,作为你完成试炼的奖励,无论哪一个愿望为师都可以满足。” 千墨离沉吟片刻,问道:“师尊确定吗?” “当然,为师绝对不会食言。” “师尊能给徒儿什么呢?” “徒儿想要什么?” “这愿望可有时效?” “为师活一日,这时效便成一日。” 千墨离明白只要他想到了愿望,金来香随时都可以满足他,便道:“徒儿现在没有什么愿望呢,但希望师尊能记得自己给过的承诺。” “好,为师一定记得。”金来香允诺得极其爽快,这种事对他来讲不算什么,早做好心理准备,徒儿即使提出再离谱的愿望又能离谱到哪去,他都会答应的。 千墨离跟着金来香离开,正要前去休息,忽然见两名身形挺立、气质不俗的女子持剑走来。 是醉花宫的人。 千墨离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眉目冷漠下来,扯了扯金来香衣袖。 “金仙君,我家宫主已在山上香息阁摆好酒菜,恭贺金仙君令徒能在此百魁仙秀取得好名次,请。”两位女子一人引路一人开口邀请,态度谦和却又不卑不亢。 金来香一把拉起徒儿的手腕:“可是,我跟我家徒儿都不爱吃韭菜,要不改天再聚,告辞。” “金仙君勿要推迟,请。”那两名女子不容分说挡住师徒二人去路,这时远处又走来四名醉花宫弟子。 千墨离目光扫过她们手中武器,知道非去不可,醉花宫一直都在想着要把他杀死,刚才在秘境时就见醉花宫想要动手,只是没有机会,此次去醉花宫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金来香仍是将他护在身后,低声安慰道:“放心徒儿,有为师在,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们不仅要对付我,同样也会对师尊不利。” “为师永远与你同在。” 千墨离深深看了眼金来香,他重生至今,金来香始终都陪伴在身边。 师徒二人跟着醉花宫弟子来到香息阁,千墨离跟在金来香身侧,不动声色观察每一个人,见皆持剑肃容而立,眼不动凝视前方,抬起手默默抓住金来香的衣袖。 转进楼阁内,两名女子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拱手道:“启禀宫主,金仙君及其爱徒已经带到。” 话毕,门蓦然打开,两名女子站在一旁做了请的手势,金来香牵着千墨离踏步进屋,身后门立即关上。 帘帐被挂起,便见那端坐着一红艳华服女子,粉珠绾发堆起云鬓,红带静垂下,黛眉长弯,颧高鼻挺,桃腮飞斜,一颗红心痣落在脸颊旁,颇带威厉,绛唇敛闭,眼遮薄纱,深邃难测,便是醉花宫宫主施花淮。 金来香行礼:“久仰花宫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风华绝代。” 施花淮脸颊上遮的薄纱蒙住双眼,仍叫人感到凌利目光直射在千墨离身上,从头到脚打量。 “不必客套了,直接切入主题吧,金来香,本宫此次来,是要向你讨一件物什。” 第88章 “不知宫主要向我讨什么?” “一颗珠子。” “正好我今天穿得金光闪闪明珠耀体,宫主想要那颗珠子?”金来香伸开手臂,宽大袖袍刚好将千墨离身形完全遮住。 “本宫要的,是万劫珠。” 金来香眼皮猛地一跳,脸色微沉,眼睑下滑扫了千墨离一眼,徒儿握住他衣角的指尖骤然缩紧,那眼底隐隐透着寒意,他表面依旧镇定,道:“既然花宫主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我也有事要问花宫主,花宫主派人潜进祝音门暗杀我徒弟,这事可否给一个合理交代?” “交代?”施花淮露出一抹冷笑,从袖内抖出一副长画卷,画卷翻开展到金来香面前,“这便是交代。” 画卷陡然显出一副灰暗混沌景象,苍穹扭曲模糊,像密密麻麻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地面黑深荒芜,土浊气阴,望过去,尽头处天与地粘结纠缠分不清。 这里便是魔界人界的交界处,邪界。 “金来香,你仔细看清楚。” 施花淮伸出丹蔻玉手,灵力翻动画卷,卷上景象倏忽动了起来。 第31章 坚定不移 邪界上空出现一群怪物,从混沌化出又纠缠到黑暗,溺出腥腥血红,天穹犹如一具血盆,又似獠牙大口,许多未知怪物出现,挣拥冲破苍穹落下大地,骇然可怖。 遽尔五颗灵珠升起,形成一道强大有力的阵法冲向苍穹,深蓝光芒层层传及天际,灵珠运转,五珠伏魔阵生成,立马将怪物镇压,封印所有邪气,邪界稳定。 正在五珠伏魔阵不停传出灵力,阵法延伸慢慢扩大,年深日久稳定邪界时,一颗黑蓝邪珠从五珠伏魔阵落下,坠入人间。 一瞬间,五珠伏魔阵力量骤减,光芒黯下,阵法缩小,上空立刻裂出许多裂缝,被镇压的怪物再次显现,杀气腾腾,更加激烈冲破阵法,袭向人间。 残缺的五珠伏魔阵经受不住一次一次攻击,裂缝越来越大,终于在一天,阵法七零破碎,如崩溃的河堤从里涌出许多怪物和未知生物,洪水般涌向人间。 画卷滚动,显出邪物逃出后的人间惨象,不复生机,万物凋敝,满目疮痍,红骨堆蛆,如万劫地狱,四处可见流离失所百姓。 施花淮道:“看到了吗,万劫珠若是不回归五珠伏魔阵,那么这世间早晚有一天会变成这幅场景。现在邪界已出现裂缝,五珠伏魔阵维持不了多久,这万劫珠牵连着整个修真界的命运,你是不能带走它的。” 千墨离面色凛寒,看向金来香,金来香道:“既然我家徒儿如此重要,为何宫主还要派人杀他。” 施花淮抬起手在嘴边,笑出声,身子轻飘落在地面,盯着金来香:“本宫让你看这些,意图非在告诉你这万劫珠的重要性,而是告诉你,这天下苍生的命运,你一人可担不起。万劫珠只需交到我们醉花宫手里,至于要怎么处置,是杀是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金来香看着画卷景象:“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不是万劫珠,这些事不该跟他有关系。” “可惜,他体内有着万劫珠的力量,此事容不得他站外边。” “那道力量已经被封印起来。” “既能封印,便能解印,阴天血力是何等可怖的力量,这般力量,是储存在一个没有意识没有生命的器物里面安全,还是寄存于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身上安全?” “花宫主,我是他的师尊,我会肩负起护他安危的责任,他体内那危险的力量,我也会尽我所能阻止,不会让这力量危害世间。”金来香态度坚决,丝毫不退半步。 施花淮眸中掠过狠辣:“金来香,你凭什么认为以你一人之力能担得起整个修真界的命运,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够改变这颗邪珠?” “花宫主,你要的是天下人,而我要的是我徒儿。” 千墨离握着金来香衣摆的手掌忽而用力收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施花淮眼中戾气浮动,怒极反笑:“金来香,你未免太自私了,你字字句句提到它,可有想过天下苍生?” 金来香神色坦荡无惧,看着施花淮,表明立场:“我是千墨离的师尊,又不是天下人的师尊,我不以我家徒儿为重,为何要以天下人为重?我是只属于千墨离一人的师尊,不需要去考虑其他人怎么样,如果你听不懂,我换一种说法告诉你——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千墨离身躯一震,抓住金来香衣摆的指节渐白,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攥紧,侧目看向金来香,眼里一片混沌。 他就像个被人打乱的句子,找不到准确答案,只知道脑袋嗡嗡作响,耳朵嗡嗡作响,胸腔胀痛,眼里竟流下了一滴泪。 金来香感受衣袖被人用力拽着,垂下眼帘,竟见徒儿望着他,脸边滑过一行清澈泪水,急慌得伸出手,覆在千墨离右脸颊,小声道:“怎么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警惕望着那脸色阴晴难辨的施花淮,轻拍千墨离背脊。 施花淮眼纱下的眼眸俯视千墨离与金来香,红颜薄寒,那颗红痣因嘴角轻扯微微一动,刺目鄙人,嘲笑讽味劲十足。 她看到金来香在说出这句话时,其实身体在微微害怕的颤抖,额间一滴冷汗流下,有谁会愿意站在苍生的对立面,又有谁真的敢于天下抗衡? “金来香,你是不是以为你这种做法很叫人感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勇气,敢为一人与众生斗?当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你和万劫珠,一样的自私!” 第89章 金来香语气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有我这样自私的人,自然也有为苍生奉献生命的英雄,自私也好,崇高也罢,我来一世,只想为自己而活。” 他与施花淮争论,还不忘哄着徒儿,看着千墨离脸蛋枕着他的手,嘴里喘出热气喷在他手窝,泪珠流淌,心疼无比,当下手臂环抱千墨离,一手擦拭他脸庞上的泪痕。 徒儿能因他的话有情绪,自然也能因他人的看法而有想法,这完完全全是有着人的感情,为何他们都只将他视为邪珠,视为器品。若是千墨离愿意献祭,他尊重徒儿的选择,若是千墨离不愿意献祭,那么…… 金来香喃喃自语:“大不了最后同他一起死去。” 忽然一道强劲攻击袭来,金来香立即推开千墨离,结结实实挨下那一击,瞬间飞出楼阁,冲破栅栏坠下地面。 “师尊?!” 千墨离一回头,眼前红衣一闪,直逼他面门,速度快如电光火石,他欲抵挡但那内力强劲,顿觉喉咙腥咸,猛咳几声,吐出鲜血。 无数条红袖飞来缠绕他身躯,将他捆住,宛若一个红茧。 就在千墨离快要被身上红袖束紧,窒息昏厥神志不清,突然红袖碎开,身体坠下被人接住,随后听到砰砰打斗声,再睁眼时见自己被金来香抱在怀里,跳到安全的地方。 “徒儿,待在为师怀里别乱动。”金来香给千墨离输送灵力,稳定心神,看着施花淮厉声道,“花宫主是想明抢人吗?!” 施花淮眉峰挑起,冷喝道:“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交出万劫珠,邪界一旦被破,岂是你我能够承受。”她手腕翻转,大段条红袖立即如剑飞出,迅猛刺来。 金来香一手揽住千墨离,另一只手结出阵法抵挡,两者相撞,爆发巨大气浪,震得楼宇摇晃,碎瓦横飞。 千墨离却被金来香的手遮挡了眼睛,只嗅到了阵阵血腥味,不由惊惧,想要脱离金来香怀抱,被金来香按住脑袋。 金来香低斥道:“乖乖待在为师身边,别动。” 千墨离挣扎:“师尊,让我——” ” “别胡闹!” 金来香呵斥住千墨离,抬头望向那铺天盖地红袖,瞳孔骤缩,一股熟悉压迫感涌上心头,他手上动作加快,阵法更加凝聚,金光大散,抵挡施花淮的攻势。 施花淮见他这副模样,冷哼道:“金来香,你该沉睡就好好沉睡,别想妄加干预这一切,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还想救别人!” 红袖漫空飞舞,犹如密集暴雨倾泻而下,金来香将千墨离牢牢护在怀里,避免他被红袖抓到,身上割出许多伤口,皮肉绽开,鲜血汩汩而流。 千墨离心尖一颤,呼吸粗重,金来香喘息不已,身体显得很疲惫,他心里越来越害怕。 “师尊……”他从没有哪次这样恐惧过。 “抓紧为师,别乱动,一旦你离开为师身边半步,红袖会立即缠上你,如果你被他们带走,为师就真的很难再见到你了。” 金来香双唇抿成一条线,脸色越来越差,手心溢满汗水,手掌不断催动灵力维持阵法。 红袖飞旋,越来越快,带着凌冽杀伐,突然一缕红芒穿透金来香腹部,见血淋漓,深入肌肤三寸。 “师尊?!”千墨离捂住那伤口的血。 金来香一声闷哼,双腿一屈,跪倒在地,手臂仍将千墨离搂在怀里,仰首看着施花淮。 施花淮冷冷一笑:“金来香,你的时间要不多了是不是,就这么点攻击便已经筋疲力尽了?” “师尊,师尊,师尊——”千墨离眼底满是惊惶,眼珠血丝漫步,抑制悲愤情绪。 金来香嘴角渗出鲜血,扭头朝他一笑,随即闭上眼睛,嘴巴张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千墨离眼动四方思考如何逃跑,一边思忖拼死一搏,又听得金来香道:“为师已经想出办法,可保你不再受醉花宫追杀。” 正当他要问那办法是什么,强大红芒猛烈冲袭,他被金来香按在胸膛里,虽有师父在前面挡下,可仍是感到全身似被碾碎破碎,疼痛万分。 猛地脚踝被红袖捆住,红袖迅速攀爬缠绕住他腰肢,整个人腾空飞起,耳旁风声呼啸,他被施花淮一把拽拉。 “徒儿,伸出右掌心!” 金来香一跃跳起伸出左掌,千墨离照着指示伸出右手,两人手掌顿时紧紧贴在一起,一道金色符文蓦然升起,围在二人手之间盘桓。 红袖撞在金光上化成灰烬消散,千墨离落下地,右手掌下意识与金来香五指相扣,金符文兀自光芒大盛,化成两枚印记消融于二人掌心。 两人一同摔在地,千墨离望了一眼右掌心,竟见掌心落下一个“生”字,刹那隐去不见。 而金来香强制立下符契,立马遭到反噬,嘴里吐出鲜血,慌得用手捂住,染红了掌心上的“死”字。 施花淮阴森盯着两人:“竟是同生共死契。” 同生共死契,如同其名,两名契者一旦立下此契,生死永远牵连在一起,一方死,另一方必也死去,但此契极为邪门又极端,早已失传。 千墨离惊住:“同生共死契?” 施花淮神情怪异,既带着震惊又带着看戏子的讥笑:“金来香,你可真是够聪明,但又愚蠢至极,你以为拿你的性命作筹码就可以保护他了吗,我们有的是办法处置他,他一天不死,就一天别想好好活在这世上。” 第90章 金来香趴在地上呕出残血,抬头浅浅一笑:“你抓走他,我立即自刎,我死,他便也会死,花宫主大可试试,我敢不敢。” 施花淮脸色铁青,阴狠道:“你以为这种威胁对本宫有用?本宫连你也一起捉住,斩断你手脚,割断你舌头,把你变成人彘钓锁在大牢,让你想死都难!今日万劫珠,本宫非带走不可。” 千墨离听得施花淮要对金来香不利之言,生起无名火,微笑看着施花淮,透露浓烈恨意:“施花淮,这里是百魁仙秀,可不是你醉花宫一人的地盘,你硬要抓我走可是会惊动不少宗门呢,你确定现在就要动手?” 施花淮眼里闪着算计,微扬下巴:“你以为有你师尊在你就可以安全无忧了?我告诉你,你师尊是我醉花宫的人,你师尊的命也是我醉花宫做的主,你真的要信任你师尊?” “徒儿!花宫主,你休想挑拨我们之间关系!”金来香急忙吼道,额角青筋暴起,声音满是警告。 千墨离却是轻轻一笑,恭敬道:“花宫主,您的弟弟施定柔,好像在祝音门呢。” 施花淮神情骤变,目光瞬间冰寒:“你敢碰他一根汗毛?” 千墨离笑容愈深:“哪里哪里,我只是个小孩子,哪里敢动得了人呢。” 施花淮脸色阴晴不定,眉目间怒火燃烧,明明还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可方才迸发的气场竟让她凛畏,祝音门也在附近,如果真要动手,夺走万劫珠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她看向金来香,又看向千墨离:“邪界破裂之时,正是你们的祭日。你们师徒二人,绝对没有哪一个会有好下场,好自为之。”一拂袖,一切恢复平静,醉花宫等人不见踪影。 千墨离连忙回身蹲下,扶起师尊。 金来香抓住他手臂,嘴角挂着血迹,皱眉道:“徒儿,方才花宫主说的话,你不要信半句,为师怎么可能是醉花宫的人,为师在没有到祝音门之前只是在醉花宫待过罢了。” “我信任谁,是我自己说的算。” 金来香怔愣,千墨离语调低沉:“师尊不也坚定不移地信任徒儿吗。” “嗯……”金来香低下头,内心欢喜,忽觉自己做的事终于能有了徒儿的回应,心中暖流之余亦有些苦涩愧疚。 “师尊,那同生共死契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你生为师便生,你死为师便死。你放心,为师会尽快找到破解符契的办法,否则万一哪一天,一方不小心吃饭被噎死,另一方正准备睡个舒服觉也跟着一起嗝屁。” 千墨离惊住:“师尊也不知这破解之法?” 金来香低嗽两声:“这破解之法已失传许久,为师需要翻阅典籍所得才行。” 说罢手上化出镜子,照了照:“还好还好,头型乱得也很有美感,看来为师战损的样子也是很美啊。” 千墨离眉挑起,心道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二人生命就这么冒然地牵扯到一起,此后他不仅要顾及自己性命,还要顾及金来香性命。 从一开始他只是想拜金来香为师进入修真界,借这师徒之名方便行事,最后再断绝师徒关系,可到现在来看,他与金来香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深,想要一刀断开,没有那么容易,事情似乎已不再按他所想那样发展。 如果这符契解不开,那他岂不是要跟金来香一辈子都在一起?! 想到此,千墨离忙问道:“师尊,这同生共死契,你能解开的吧?” “能。” 千墨离松了口气。 金来香:“的吧……” 千墨离松出的气又硬生生咽下。 施花淮带着醉花宫弟子先一步下山,见山门前立着一手执白扇,清冷如谪仙的男子,并不理会。 白颜画收起扇子道:“参见花宫主。” 施花淮越过白颜画,在准备跨出山门前,眼纱下回转眼睛,凛若冰霜:“金来香跟千墨离立下了同生共死契,你们满意了?本宫早告知你们找到万劫珠便立即销毁,如今事情变得如此复杂,本宫倒要看看,虚世老儿要怎么控制这万劫珠。” 白颜画闻言并未转身,不冷不淡道:“恭送花宫主。” 施花淮嘴角露出讥笑:“你们迟早会后悔你们所做下的决定,万劫珠,不,应该是千墨离,他一定会把修真界变成他的地狱。” 施花淮走后,白颜画负手慢慢摇起扇,将情况以传音符告知掌门,便回到百魁台。 … 众人中场休息完毕,千墨离跟着金来香回到广场,在席上入座,等待公布名次。 看着自己第二名排次,千墨离忽生好奇。 这赢下百魁仙秀的第一名是谁? 上一世是他夺得头筹,这一世也应该是他第一名才对,难道修真界出了个不得了厉害的后辈? 这个念头只转瞬即逝,千墨离便百无聊赖地撑脸玩茶杯。 管它什么正道天骄所向无敌,妨碍他的人统统杀光,面对超群绝伦的千百人围杀,他都未颤一根汗毛,便垂眸敛了眸子,打了个呵欠。 周旁弟子有知他便是那第二名佼佼者,皆笑脸攀谈欲交朋友,千墨离不语,只有在金来香与他说话时,才吭声。 不一会儿,台上之人高声宣布结果,从一百名逐渐报至第二名,每报一个,台下皆响起喝彩之声。 千墨离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呷一口热茶。 第91章 “第一名,戚袁青!!” “咳咳咳——”千墨离茶水差点咽喉,赫然震住,惊骇地回头看榜上显现出的名字,瞳孔一颤。 戚袁青?!未来的魔教右尊戚袁青! 台上缓缓走来年纪十三岁的墨绿衣少年,背负双剑,身材瘦削单薄,乌黑发丝随风飘扬,一双灰雾瞳孔无神,仿佛天地万物都不曾入他眼中。 金来香停下了嗑瓜子,惊奇道:“咦,这不就是那一直跪在山门前的孩子吗?” 千墨离闻言,仍是处在震惊不已,不由脱口道:“他就是戚袁青?” 第32章 一子乱棋 他敢肯定,上一世百魁仙秀绝对没有戚袁青这号人物,戚袁青的出现,怎么着都是一个尽覆荣枯、白骨垒地的魔教右尊,而不是现在一个比他还矮的十三岁小孩子! 金来香道:“没想到他竟赢下了百魁仙秀,如果为师那时不放他进来,说不定徒儿你就能赢下第一了啊。” 千墨离冷笑道:“师尊的确放进了一个很不好的东西呢。” “但如此大器的少年,如果为师不放他进来,那才叫后悔,这么想,为师还是这孩子的贵人啊。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天才,真是修真界的大幸。” 千墨离在听得金来香那句“修真界的大幸”,笑得合不拢嘴,大有看透命运归宿的辛酸讽刺味,竖起拇指:“师尊说得妙,真真是修真界的大幸呢。” 如果他将魔教左尊的存在称作跟他一样的大魔头,那么戚袁青的存在,就像是毒瘤。 对比上一世的恐怖数倍,如今的戚袁青不过是刚刚崭露锋芒罢了。 但最让千墨离震惊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戚袁青的出现,就代表着他还有两个月可活。 上一世他之所以被众宗门围杀死在荒义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此前他与戚袁青打过一战。 这一战他虽把戚袁青杀死了,可也就此身负重伤,实力折损近乎一半,亦是他从未受过的如此严峻的伤势,在这两个月后,众宗趁他功力未复身体大伤之时,直接一举围剿,他便栽在了荒义崖战上。 可以说戚袁青是直接影响他性命的人,这样对他影响重大的人,竟是提前出现这么早,更别提此时的魔教右尊,还是个小孩,说不定长的毛都还没他长。 金来香见着徒儿笑,吧唧吧唧嗑瓜子,点点头道:“嗯,为师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 千墨离笑过之后,目光变得深远悠长,听到周围人指着那少年说什么瞎子哑巴,便仔细打量那戚袁青,眼眸雾白,步伐小心谨慎。 之前还可猜想是那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但看到这一幕,千墨离也确定了这少年就是那戚袁青。 因为魔教右尊就是个瞎子,也是个哑巴。 在一片欢呼喝彩声中,戚袁青站在台中间,整张稚嫩瘦弱的脸庞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眼睛毫无焦距,那墨绿衣服有些褶皱干板,似是洗了一遍又一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甚至还用麻绳当腰带系住。 众人见此,更为震惊,这夺得头筹的竟不是那些大宗门的杰出弟子,反倒是一个不知哪山野小派的无名弟子。 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可惜啊,这样一个好苗子竟叫祝音门收去了。 夺魁者不仅可以选入宗门,还可以直接拜入某仙者座下,成为其亲传徒弟。 后者的诱惑,是常人难以抵挡的。 在场的弟子虽进入宗门,可宗门里有千千万万个人,即使修炼也只是领悟粗浅门道,连修炼资源都不能擅用,若想精修要么靠个人努力,要么寻觅名师教导,不然他人三年便可突破,你五年还在原地踏步。 因此在所有人看来,能够拜师,简直就是莫大的机缘。 在场参与百魁仙秀的弟子们无一例外地红了眼,在看到戚袁青那副穷酸模样之后,更觉这种好福源怎么落不到他们头上,心底不由嫉妒。 一阵嘈杂后众人纷纷闭口噤言,静静观望,看那少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戚袁青立于台上,一动不动,并不急于挑选,也不急着走,只静静目视四周,像是在找谁。 那灰雾眼睛扫过某处,停留片刻,便抬腿,往祝音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金来香道:“徒儿,你说这孩子会拜入谁的座下?” “呵呵,孩子。”千墨离嗤笑低语一声,撑脸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金来香化出镜子,端着照了照,欣赏容颜,一边整理卷发道:“徒儿,为师也算与这孩子有过一面之缘,又是为师为他放行,提供了他这么一个宝贵的参赛机会,你说他是不是在找为师这个大恩人,以表感谢然后拜为师做师父呢?” 千墨离听及这异想天开言论,知金来香又在自恋了,道:“师尊有没有考虑过他是个瞎子,兴许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放行他的人是谁,又长什么模样呢?” 金来香放下镜子,转过脸:“徒儿,你想要个师弟吗?” 千墨离心里一震,面色呆滞地看着金来香。 金来香用镜子点着下巴,颇为认真思考的样子,道:“这孩子长得不错,脸挺白净,跟屁股蛋似的,为师看着挺喜欢,不如……” “师尊。” 千墨离猛然出声,面上闪过慌乱之色,他原先还在懒散歪靠坐着,此时腰身挺得板直。 金来香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瞥千墨离一眼,左眸下泪痣俏皮微动,朝那戚袁青道:“这位戚小朋友,不如你拜我为师,做我的二徒弟吧。” 第92章 “师尊!” “为师不收,为师只是跟你开个玩笑。”金来香回过头哈哈一笑,“为师逗你玩呢。” “师尊。”千墨离深吸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心脏竟然跳得如此剧烈,“这个玩笑,不太好笑呢。” “好好好那便不笑了,为师养你一个便够了,哪里还有闲心来养其他人?”金来香轻拍拍徒儿肩膀,示意千墨离放松下来。 千墨离闻言,缓和了一瞬神情,随之紧抿着唇,沉默不言,心底越发烦躁起来,拿起茶杯灌下一口一口凉茶,压住舌尖咸咸的感受。 戚袁青走至祝音门席位前站定,没有马上拜师,而是像之前一样目光游移,似是又在找着谁,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施定柔见状,眉宇拧紧,抱臂道:“他一个瞎子看得到人嘛,知道要选谁?” 金来香道:“我倒是觉得他心里已有了答案,只是看不到,不知道那人在哪。” 话音落下,戚袁青突然抬起腿,迈开步子,直至走到白颜画面前,在众人注视下双膝一跪,恭敬叩首。 “哗!————”台下霎时掀起惊涛骇浪,议论热烈,那少年竟是要拜白仙尊为师。 千墨离这下狠狠被凉茶噎喉,咳嗽几声,惊得瞪大双瞳,脑袋嗡鸣,被事情发展打得猝不及防,戚袁青要拜白颜画为师?! 上一世白颜画在他十八岁那年成功夺走一部分阴天血力,但为了破除心魔突破绝情道,仍一直觊觎阴天血力,便与魔教右尊戚袁青合作,欲夺走他力量,而戚袁青向来对强大力量有着变态的迷恋执着,自是同意。 两人虽然合作,但关系似乎不怎么样,且两人上一世的交集也仅止于利益。 如今这一世竟成了师徒。 白颜画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上,不曾流露丝毫感情波澜,一副清冷孤傲之色,道:“我不收徒,请你自寻良师。” 戚袁青身躯一颤,缓缓抬起头,仰视坐于高位的白颜画,一双空茫眼眸直勾勾盯着,再次低垂脑袋,磕了几个响头。 白颜画展开白扇,淡漠地移开目光,不再理会戚袁青。 戚袁青始终保持跪姿不起,继续叩首,一次又一次,额头撞击石砖,直到渗出鲜血,他却恍若未闻,依旧不断地磕头。 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劝道:“行了你也别拜了,白仙尊不收徒,你就算磕破头也没用,你赶紧下去吧。” 戚袁青恍若没听见,仍然一下一下磕着,不顾鲜血淋漓的额头。 “哎你怎么不听人话呢,快别磕了,有谁能动得了白仙尊的心。” 有那本嫉妒戚袁青能有拜师的好仙缘,见得白仙尊压根不搭理他,心里舒爽,道:“白仙尊是何等厉害的角色,岂是你这穷乡僻壤的野门派能攀上的,赶紧滚吧!” “寻常人根本入不了仙尊的眼,何况还是个臭瞎子臭哑巴,不过是赢下了第一,还真当自己是块宝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袁青充耳不闻,不管周遭怎样的非议,祝音门长老唤他来自己座下,他也不理,兀自给白颜画磕头,那歪束的马尾发辫更为凌乱,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滴到衣襟和胸膛上。 白颜画起身,理了理白衣,便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未跟戚袁青说一句话,也未看戚袁青一眼。 而戚袁青像是察觉到白颜画的离去,蓦然停止了磕头,仰起满是汗水的稚嫩消瘦小脸,紧抿嘴唇,盲眼怔怔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座位。 金来香摇头道:“唉,真是何必执着呢。” 千墨离听得金来香一声轻叹,唇边离开茶杯,睨了眼那人,道:“怎么了?师尊心疼了呢?若是心疼那师尊就收他为徒好了。” 金来香愣住,叫道:“为师不收徒,为师已经有你啦。” 千墨离不答言,只把目光瞥向一旁,慢条斯理地饮茶,仿佛在说:“哦~原来是这样,那师尊刚才叹气是为什么呢。” 金来香咳了咳,明白徒儿还在因他之前的玩笑而赌气,道:“徒儿大可放心,为师心里眼里只容得下你这一个,这辈子唯你一人,为师都已经有你这个优质徒儿了,又怎会去收其他人?为师绝不会多收其他徒弟。” 千墨离微顿了顿,杯沿下笑意蔓延,眉目弯弯,宛若初升的阳光:“既然如此……那徒儿可不可以理解为,师父只想要我这个徒弟呢?” 金来香点头:“自然可以。” “师尊说话可要算数呢。” “算数算数,肯定算数,不收徒了不收徒了。”金来香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禁心道终于给哄成了,徒儿这个年纪心思最为敏感,还是少逗弄为好,不然最后苦的还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 千墨离笑意更浓,眉宇温柔:“嗯,师尊说话,我自然是信的。” 这边一片和谐美好,另一边却是悲黯孤凄,戚袁青垂首跪在地面,身形消瘦,脊背挺得笔直,额间鲜血染湿鬓边黑发,血珠顺着鼻尖滴落,将那苍白的面孔衬得愈发脆弱。 不一会儿,戚袁青默默地起身离开,也未选择再拜入谁的座下。 今日的百魁仙秀暂时落幕,众门派陆续散去,千墨离跟着金来香下山,出来已是夜晚。 远处万灯明艳,月色照长街,店铺林立,繁华热闹,人潮涌动,到处都是宗门弟子的身影穿梭,或结伴同行,或三两相聚,谈天论地,笑声不断。 第93章 千墨离低头看了眼被金来香紧握住的手掌,眸中幽深,那人抓得太紧,好似怕他被人流冲散。 二人走回客栈路上,忽见前方有人群围着,不知发生何事,待再走几步,千墨离便瞧见一个白衣身影站在中间,身姿惊艳,气息淡漠疏冷,白扇展在胸前。 周遭皆是议论纷纷,却是声音不敢过大,甚至无人敢靠近那白衣一分。 千墨离眉梢轻蹙,放缓脚步,不愿再靠近,忽听到金来香道:“咦,那不是那位戚小朋友吗?” “戚袁青”千墨离放眼望了望,一群人里哪有戚袁青身影。 金来香低头,道:“人太多挡着了,你太矮了,看不见,来来来。” “……是他矮吧。”千墨离被金来香拉着走到一旁树墩子上,那人扶着他站上去,他假装漫不经心道,“师尊,你能不能别叫他戚小朋友。” 金来香扶稳千墨离站好,闻言笑了笑:“为师见他比你小许多,便换做小朋友,你若不喜欢那为师不叫了,好吗千小朋友” 千墨离惊慌地撇开视线,胡乱地应了一声“嗯好”,仰头看向人群,便见戚袁青正在白颜画脚边跪着。 戚袁青身形纤瘦单薄,背却挺直,抬起脑袋,露出白皙脸庞,那双眼睛此时看起来像只狐狸,他双手不住比划,在表达着什么,周旁人没有一个人看得懂。 白颜画垂眸俯视戚袁青,面色严肃冰冷,薄唇紧抿,待戚袁青手势停下,便见他启唇开口。 千墨离看不懂手语,也听不清白颜画说的话,但也能猜到白颜画是在拒绝,且他不明白为何戚袁青要执着拜白颜画为师,二人上一世关系似乎不怎么样,这比他拜金来香为师还要离谱。 不过一会儿,白颜画收起扇转身离去,跪在脚边的戚袁青惊地站起追上两步,伸出手一把胡乱抓住,却是因盲眼缘故,竟急得不小心握住了白颜画的手。 这一举动叫外人看来,当真是对仙尊无礼冒犯,也瞬间激怒了白颜画。 白颜画猛然甩袖拂去戚袁青的手,回身一掌打在戚袁青肩膀上,将他狠狠震开,戚袁青撞在树上才堪堪止住,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捂着肩膀半跪在地,嘴角流下鲜红血迹。 围观群众皆倒吸凉气,有暗叹这少年倒霉,也有暗叹这小孩胆子未免太大,连白仙尊都敢碰,怕不是皮要剥去。 这事谁都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可戚袁青遇上的不是别人,而是一个极厌恶他人碰的主,众人都知白颜画这冷面煞神十分高傲,从不容忍任何人逾越雷池半步。 白颜画依旧面色冷淡,眉峰蹙得更紧,居高临下看着那被打得呕血的少年,握紧扇子,道:“没教养的小畜生。” 他声音如珠玉落盘,却透着难掩的冷厉和威慑,戚袁青眼中一片混沌白雾,沉沉上腾,凝视着白颜画,没有任何情绪,嘴巴张张合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连我这普通的一掌都接不下,还好意思做我的徒弟” 白颜画连一个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戚袁青,旋即提脚径直往回走,身后众人见状赶忙让开一条道。 戚袁青眼神逐渐黯淡,最终归于空茫,捂着疼痛难忍的肩膀,微微摇晃身子站起来,倚树支撑,嘴角仍挂着血迹,周围人见没有精彩的戏看,便都渐渐散去。 “我们走吧。”金来香搀扶千墨离胳膊,道。 千墨离跳下树墩,跟随师尊回客栈,路过戚袁青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侧目扫向戚袁青,见其依然靠在树干上,垂眸盯着地面,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许还是一个十三岁小孩,完全与他脑中的魔教右尊难以产生联系。 但他心里突然升起几分怪异感觉,直觉告诉他,哪怕是十三岁的戚袁青,也千万不能被他的表象给迷惑,这是个十分危险的家伙。 想到日后戚袁青是影响他生死之人,千墨离心知这戚袁青不能留长久,最好是趁戚袁青还小,便把他给弄死。 想到白颜画回身那毫不留情的一掌,恍然间计上心头,为何不借白颜画之手杀了戚袁青 两人跨进红光灿烂的客栈,便见桌前几乎坐满了人,店家忙碌地迎客送客,不停吆喝,一片喧嚣。 这时千墨离听见那熟悉的大嗓门穿破鼎沸人声,喊道:“喂,金来香!” 他抬头,见得施定柔站在二楼,端着酒壶倚栏杆朝他们招手,又指了指身旁一桌的美食佳肴。 金来香拉着他走上二楼,在座位上坐下,施定柔吩咐伙计添两副碗筷,又倒了两杯酒推到他们面前,千墨离正要伸手拿起,金来香抢过他酒杯一口饮尽。 “柔妹妹,你知道我徒儿还小,怎么能给他喝酒?”金来香放下酒杯。 施定柔抿嘴偷笑:“我只是看他乖不乖咯。”转向千墨离,啧啧两声,“你刚刚不会真想伸手接过喝吧?小心你师尊揍你。” 千墨离抬眼,瞧见对方一上来便调侃他,嘴角还含着戏谑的弧度,便也报以一个笑容:“真是多谢施堂主的这杯酒,毕竟我也有点好奇我发起酒疯来会不会打人呢。” 金来香噗嗤笑了出来,立马掩唇轻咳两声,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到千墨离碗里:“别闹徒儿,来吃肉肉。” 施定柔瞪圆双眸盯着千墨离,见得金来香为其夹菜,道:“啧啧啧,还需要师尊给夹肉吃?” 第94章 千墨离眼波流转间带着调侃与笑意,夹起那块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道:“当然啦,我跟师尊可是在姻缘石刻下了姓名,以后可是要成亲一起生活的呢。” “咳咳咳!!”金来香放下筷子,米饭差点噎进喉咙里,脸色涨红直锤胸口,忙解释道,“徒儿瞎说的,他根本连成亲是什么都不知道——咳咳,柔妹妹你别听他胡编。” 施定柔瞪了千墨离一眼,千墨离微微含笑,开心地吃起师尊夹来的肉。 金来香饮下一杯酒才缓解那米饭,小声对施定柔道:“你以后少在我徒弟面前贫嘴了,他嘴可利得很,有时我都招架不住。” 施定柔瞪回金来香,道:“你招架不住?我看你乐呵得很。” 金来香:“我有什么可乐呵的。” “你不乐呵你怎么不出言训斥” “我这是在给我徒弟自由,让他活得自在点。” 施定柔见得金来香一副偏袒模样,又见千墨离去夹金来香碗里的肉也不被说,真是被宠得有恃无恐了,道:“你俩真是天生一对的师徒,当真一个好不靠谱师尊和一个好令人讨厌的徒弟!” 千墨离忽而插嘴道:“那么施堂主觉得师尊和我般配吗?” 第33章 种下祸根 施定柔一愣,见得那初显俊邪的面孔笑意盈盈,气道:“哼自然般配,般配极了,你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金来香急得忙转移话题:“柔妹妹怎么就你一个人,云阳仙督呢?” 施定柔道:“哼这里的蜜饯难吃死了,我让他去外面给我买一份。” “哦——”金来香拖长了音,拿起酒杯与施定柔对碰了一下,便一边交谈一边吃起,偶尔抬眼望向千墨离,见得徒儿已经在低头安静地扒饭,没再插半句话。 过了一会儿,千墨离不知是吃累还是吃饱了,搁下筷子,一手撑额,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假寐,一缕青丝垂下遮盖住侧颜。 金来香察觉到徒儿的颓困,放下酒杯,凑近看他的面庞,睫毛密长,投下阴影覆盖在眼睑之上,在烛光照不到的那片阴影有了生的脆弱,轻笑着喃喃道:“果然是孩子,一天比试下来,徒儿怕是累坏了吧。” 千墨离微微睁开眼,又阖上,他本来只是觉得困,却难以入睡,可当那人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他忽然觉得,他回到了家的小床里。 金来香的手在拍拍他的头顶,听得那人道:“罢了,困就睡吧,为师会抱你回房间的。” 千墨离嘴角浅浅弯起笑,金来香身上总有种归途的安心,哪怕前方是穷途末路,跳下悬崖,也会有人在下面接住你。 他不自觉沉溺于其中,渐渐放松下来,倏忽听到金来香转变的严肃口吻。 “柔妹妹,今日百魁仙秀出现魔教左尊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那些宗门怎么说?我家徒儿会不会有麻烦”金来香一连三问,有些焦急。 施定柔回道:“哼你放心吧,这事是厉青云负责,他负责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徒弟要真有什么,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我派人去问了一圈,那些宗门正在搜查弟子中有没有入魔道或是修炼邪功的人,倒是抓出了几个受魔修蛊惑的人,还有混进来的细作,但还没有找到他们中的领头者。” 千墨离眉峰蹙紧,隐约察觉这事非表面这么简单。 金来香道:“我只关心我家徒儿会不会牵扯其中。” 施定柔:“噢你徒弟吗,这可不好说,当时不少人看到魔教左尊出现在你徒弟身旁,而且我们问过你徒弟,他也只简单说有力量在他身体乱撞,我看啊是那左尊把力量传给你徒弟了,原因不清楚,可难保不会再受其他人审讯,你最好做好准备。” 金来香沉默,未再说话,只听得紊乱的呼吸声,千墨离暗暗睁开眼,看到金来香微颤着眉头,神情凝重,忧虑万分,他深深注视那人,被人关怀的滋味在心间飘渺。 “我想快点带他离开,我总觉得这里很危险。”金来香敛下目光,握紧拳头。 “行啊,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一个人带着他,万一遇上魔教左尊怎么办?” “或许我就不该带他下山。” “你以为他是你吗,要一直困在那四方小天地的瑶池阁里” 金来香摇头叹息,忽然扭过脸对上千墨离眼睛:“徒儿,你都听明白了吗?” 千墨离一惊,放下托着脸蛋的手,原来师尊早知他醒来。 突然间,对面走廊传来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一道冷峻男子声响起:“滚!” 千墨离转头望去,便见戚袁青跌坐在栏杆旁,手臂垂下,身边是撒了一地的糕点和碎瓷盘子,显然是被屋内之人给赶了出来。 施定柔一手剥大闸蟹,听得响声皱眉道:“那不是白颜画的房间嘛。” 金来香道:“那小弟子拜师当真是坚持不懈,这么一看,我收我家徒儿还真是轻松了。” 施定柔摇摇头道:“哎呀呀只有大傻子眼瞎的人才会拜白颜画做师父,喔我忘了,他就是个瞎子,可惜啊,瞎了也好,省得拜师成功后天天要面对那一张冰冷的臭脸。” 千墨离幽幽瞥了一眼施定柔,他就是那个大傻子眼瞎的。 戚袁青爬了起来,擦掉脸颊上的灰尘,手指摸着那掉在地面的糕点,一个一个捡起放到掌心中,他看不见,手指胡乱摸索,摸到盘碎片立刻被划出血珠子,他却毫无所觉,继续捡糕点。 第95章 千墨离冷眼观赏这一幕,即使戚袁青三番五次被拒绝,被白颜画推开,被赶出房门,像这般蹲在地上捡东西,那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难过或生气。 他从来没有见过戚袁青脸上露出任何表情,准确的说,那张狐狸似的白皙面孔,一点人的情绪,都没有。 戚袁青捡好糕点和碎片便起身离开,走时忽然眼珠转了转,与另一头的千墨离对上了视线,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可也只一瞬,便移开了目光,好似只是因盲眼随便一看,恰巧碰上了。 千墨离眉角轻抬,目视戚袁青收拾好残盘,走下楼坐在一个小角落桌子,一点点吃下那些被白颜画拒绝的糕点。 他在楼上瞧尽了一切,有几个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自从戚袁青坐过来后便在旁冷言酸语,讥讽这戚袁青是个瞎子哑巴,就算赢下百魁仙秀也只能止步于此,根本不可能再提升一步,以为攀上仙尊进入大门派就能享有所有资源,真是痴人说梦云云。 戚袁青始终保持沉默,低头默默啃食手里糕点。 那几人不免哈哈一笑,还嫌不够刺激戚袁青,越说越恶毒,可戚袁青依旧不理会,不知是听见了不愿理会,还是习惯了承受所有的谩骂侮辱,始终不曾抬头看一眼。 “呵,你们看,这人多傻啊,明知道我们骂他,他都不吭声,也不动怒,还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啧啧,真让人佩服。” “看他这样子,估计也是一个不敢反驳的废物!” “废物?我怎么感觉……他在用行动告诉我们——他不仅是一个瞎子哑巴,也是个聋子!哈哈哈!” 这些人越说越起劲,完全将戚袁青当成了乐趣,戚袁青苍白的容颜如同死水,没有波澜。 这也便是千墨离觉得戚袁青最难对付的地方,不为所动,心如死灰,极致的冷漠面对万物,但凡戚袁青稍微流露出一丁点情绪,千墨离都不会把他比作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几人似乎想出了捉弄戚袁青的法子,一人起身,把酒端在手里,路过戚袁青身旁,故意要失手打翻泼撒在戚袁青头上,然而没等酒从杯中倾下,酒杯已经被戚袁青抬指稳稳扶住。 众人一愣,那人更是尴尬恼怒地回到位置上,忙与其他人商讨着要给那瞎子点颜色看看。 戚袁青吃完了手上糕点,把其他糕点装进兜里,留着下一次吃,旋即向后院走去,后桌四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在身后。 千墨离跟金来香找个借口离开,忙悄悄跟上去,不愿错过好戏,然而他一转角,却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这客栈有几所后院,等他找到时,正见着戚袁青拿着瓢从锅中舀出热水,倒在桶里。 那四人也不见了踪影,唯有一旁滚烫沸腾的大锅中,像煮着什么东西,咕噜噜冒着泡,在月光照射下,看见锅中浮起了一具不知是几只脚几只手几只头的,像剥了皮的羊的东西,鲜血淋漓,发出恶臭。 千墨离霎时明白过来那四人去哪了。 戚袁青舀出另一口锅干净的热水,踮起脚关起锅盖,抬着一桶热水朝客栈走去,衣摆有被一滩水弄湿的深迹,走过时,衣裳不慎滴露几滴血珠。 待戚袁青走进屋内,千墨离才现身,望着那口大锅,皱眉捂起鼻,这戚袁青手段当真变态残忍。 刹那,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响,再次听到那一声冰凉的“滚”。 千墨离不用细想,便知道戚袁青打的那一桶热水是要给白颜画沐浴的,但再次遭到白颜画的拒绝,望见那小身影提着桶走回来,顿时有了一计。 他连忙走上前,假装偶然在客栈后与戚袁青相遇,抱拳以礼道:“戚师弟。” 戚袁青停下脚步,微微偏头。 千墨离嘴角含笑,道:“戚师弟,恭贺你赢下百魁仙秀,咱们以后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他话未说完,戚袁青赶忙放下木桶,低了低头,向他行了一礼,显然是在说师兄好,一副谦卑有礼貌。 千墨离哑了哑,未料到戚袁青倒给他行了一礼,顽恶更上心头,道:“戚师弟不必多礼,我作为你师兄自然要多照顾你,我见白仙尊一直拒绝收你为徒,作为师兄我实在看不下去,于心不忍呢。” 戚袁青作了几个手语,千墨离看不懂,也懒得去理解,道:“但你放心,师兄有一计可以帮你拜入白仙尊门下。” 他顿了顿,露出阴险狡诈的笑:“白仙尊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你去想办法弄来几束托人送给白仙尊,然后再托人送这一封信给白仙尊,鉴于你是个瞎子,信上的内容我已帮你写好,你大可放心,师兄不会害你。待送完了信你再去镇外北边山头等着白颜画到来,之后对他述说一番你的忠心,白仙尊看到你如此有诚意,定答应收你为徒呢。” 戚袁青接过信,用手指摸了摸,放在鼻间下嗅着,那双白雾眼缓缓抬起,望向千墨离,又低下头,行了一礼。 千墨离见戚袁青收起信,眯了眯眼,唇边扬起诡谲弧度,如此单纯吗?未免太好骗了吧,转身之际拍了拍戚袁青肩膀。 “戚师弟,别忘了,事成之后,可不要忘了感谢我呢。” 戚袁青低眸,再次向他行了一礼,千墨离脸上的笑逐渐消散,杀机在瞳孔内划过,换之狠辣的光芒。 千墨离回到客栈,望见金来香正站在二楼似等着他,忙迎了上去。 第96章 金来香:“徒儿,你又到哪顽皮去了?” 千墨离嬉笑道:“师尊,我只是吃饱了出去散散步,没有顽皮,徒儿乖得很呢。” 金来香笑道:“正好,徒儿,柔妹妹说今夜子时会有一场烟花盛典看,现在是亥时,你先别急着休息,为师带你去夜市玩玩。” 千墨离听见金来香要带他去玩,顿时生了兴趣。 重生之后他还从未好好逛过一次人间,也很少有闲情安稳的日子能在人间大街上随便走走,毕竟不知下一秒会从哪里跳出个修真者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也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因此对于这份还能悠哉悠哉的生活感到格外珍惜。 他连忙点头答应:“师尊要带徒儿去哪玩呢” 金来香眨了眨眼:“保证是好玩的东西。”回头挥手与施定柔告别便二话不说推着千墨离往外走。 千墨离不禁思绪翩飞,是要坐舟放花灯、去酒馆赏舞听曲,还是看龙舞表演、听茶楼说书先生讲故事、吃各种小吃呢,他越想心里越迫不及待,这可是成为魔尊都不能享受到的乐趣。 于是怀抱着小孩子想法的玩闹,他便跟着金来香站在摊前,看摊主杀了半个时辰的鱼。 千墨离眼睛无神地看着冷冰冰砧板上躺着的死鱼,嘴巴张开对着他,眼珠泛着蹊跷诡异光芒,最后鱼头被摊主从中间一刀劈开,脑子不停盘旋着一句话:为什么他要遇上金来香。 … 白颜画从弟子手中接过一束白玫瑰,淡漠的面容难得流露出一丝惊讶,转瞬变作习惯性的疏离。 “这束白玫瑰是谁送来的?” 那弟子垂首禀报:“弟子并不知晓。” 白颜画略有些疑惑,可也只挥挥手示意那弟子退下,转身回房,目光在手中捧着的白玫瑰间扫过,走至桌旁放下,虽无表情,眼睛一直盯着那玫瑰。 他坐下,卷起一点白衣袖,手指轻柔地摩挲起白玫瑰花瓣,淡淡琥珀色眼瞳映衬花的姿影,白颜画把一朵白玫瑰抽出来,放在鼻间下嗅着。 门突然被打开,他惊吓地丢下手里白玫瑰,一掌拍桌站起,扇子拂扫玫瑰落地,怒斥那弟子:“谁让你进来的?滚!” 那小弟子因自己鲁莽闯入仙尊房中,又被呵斥,吓得垂首颤身:“是弟子莽撞,请仙尊恕罪,弟子只是想来禀报仙尊一件事。” 白颜画神情冷漠:“何事?” “这…这里有您的一封信。”他毕恭毕敬递出手中纸张。 “谁给你的” “弟子…弟子不知,这是由好几个人转交来的。” 白颜画眉心微蹙,接过信便让那小弟子退下,拆开信笺一看,脸上神情瞬间寒冽。 信上龙飞凤舞写着:“绝情道的心魔很痛苦吧?毕竟您爬上仙尊的位置可是牺牲了您的亲人啊。” 末尾还画了一个笑脸,附上北边山头地址。 白颜画闭上眼,呼吸渐沉,手指猛地攥紧纸张,骨节咔嚓作响,手中信纸顷刻化作粉末簌簌落地。 半响后睁开,眼底寒气凝结冰霜,他抓起桌上茶杯砸向地面,哐啷,茶杯碎裂,茶水泼溅地上白玫瑰。 他面上覆满阴霾,眼底尽是杀气,目光沉沉看着窗外夜空,踏出房门,朝北边山头飞去。 林梢上的寒月如一只人的眼球,骨碌碌盯着地面上的人,树影黑斑交叠,印在白颜画冷玉如雪的面容上,透出森亮的光泽。 北边森林,白颜画负手立于之处,夜风徐来,吹乱了他的墨发和衣袍,背脊笔直,犹如长剑锋利逼。 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戚袁青站在月光下,似在等着他。 他一看到那人,眼神骤变,闪过厌恶。 “是你给我的信” 白颜画负手一步步走向戚袁青,白衣飘荡,语气冷酷森寒,带着压抑的怒火。 戚袁青望着月亮的头动了动,朝白颜画在的方向望了望,露出清嫩的脸庞,月色下面部白瘦细窄,让他看起来实在像只小狐狸。 有些人你见第一眼便喜欢,有些人则第一眼便十分不喜。 对于白颜画来说,戚袁青明显是后者。 他看到那小瞎子比了手语,意思是:信是我送的,白玫瑰也是我送的,我想要成为白仙尊的徒弟。 白颜画眼神越发阴冷,握住手中扇,声音带着寒气,刺骨的凉:“你可知信里内容?” 戚袁青顿了顿,继续比划手语,然而白颜画已经失去了耐心,对于知道他秘密的人,不管是谁全都要死! 白颜画手臂一抖,将长扇甩向戚袁青,一股强劲的力量迎面而击,戚袁青反应迅速拔出剑,却只能被迫迎击,力量悬殊,霎时巨大冲波压迫心脏,整个身子重重倒摔在地。 强大气浪如涟漪般波涌,树林被波及震断。 白颜画接住飞回的白扇,迈着步伐向戚袁青走去,居高临下俯视地上少年,戚袁青嘴里呕出鲜血,顺着下巴滴沿,脸庞沾满红血,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他没有下死手,还留了戚袁青一命。 月亮在枝叶间晃动,空气中飘着血腥味,一阵微风掠过,刮动戚袁青耳畔一缕发丝。 戚袁青躺在草丛之中,胸口剧烈起伏,那双雾色的盲眼死死盯着天空,没有流露什么情绪。 白颜画举起白扇,扇子从中间折开,伸出一把白剑,指在戚袁青的脑袋:“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幕后之人是谁?” 第97章 他不信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能得知他的秘密,信笺的事,一定还有其他人在操控,他必须把那人找出来。 白颜画的手指按住剑柄,威胁那少年,眼神冰冷无温度,仿若在看死物,周身萦绕冷酷肃杀之意。 戚袁青的睫毛颤了颤,抬起满是血的指尖,无力地比划手语,可句句都与白颜画要问的事无关,说的都是另外的事。 至于说的什么,白颜画已没有兴趣再看,冷声呵住,脸庞酝酿着滔天风暴:“我问什么你只管答,别给我废话!谁给你的这封信,谁让你送来给我的,信上的事还有谁知道!” 他手中白剑更深刺戚袁青皮肉,隐约渗着血意。 戚袁青放下手,停止了动作,不再言语,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白颜画,眼眶边、眉毛流淌过鲜血,两条血溪流过中间眼珠的白,那样的画面,像极了怪物观察人类。 白颜画皱眉,心中腾起一种古怪感,这小孩明明是个瞎子,可他却感到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被这人瞧尽。 就连灵魂也被看穿。 “你是故意不说,还是在延迟答案,还是就为了来惹我生气”白颜画耐心彻底被消磨耗光,他用白剑挑起戚袁青下颚,眼里浮现杀意。 “一。” “二。” 白颜画语调陡然降低,森冷无情,当最后一个数字落下,手中白剑便要狠狠贯穿少年的喉咙,忽然他看见戚袁青手从怀里拿出一朵白玫瑰,心脏猛跳一下,手中的白剑停滞在距离少年脖颈几毫米的地方。 戚袁青比着手势:“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要拜白仙尊为师,仅此而已。” 白颜画咬牙切齿,额上青筋凸出,手中的剑终究是缓慢的放下。 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罢了,赶尽杀绝又能怎样,这小瞎子极有可能是被他人利用,真正的幕后主使恐怕就躲在暗处看着他恼凶成怒的模样。 白颜画眼底闪烁阴冷,手中剑倏地变回白扇,收拢于袖,转身决绝地离开,衣摆却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回头,便见戚袁青的小手紧拽着他衣裳。 “放手。”白颜画眉目冷漠,面无表情的道。 戚袁青摇了摇头,依旧揪着衣服,一双雾眸可怜兮兮的凝望。 白颜画不多废话,旋即用力一扯回来,那戚袁青的手仍抓着不放,他手掌翻起,狠狠打在戚袁青肩膀上。 戚袁青皱了皱眉,嘴溢鲜血,仍是不放手,但因疼痛,他脸上的神情越发委屈,像个受欺负的孩子,不禁令人心生恻隐。 “我让你松手!” 白颜画俊美容颜笼罩薄薄寒意,他情绪从未像今晚如此波动巨大,在世人眼里他向来高傲冷淡,他也不愿让人看到他失态的模样,可这小家伙却实实在在的、五次三番的惹他心怒、心烦。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莫名烦躁感,这一切都是因那封信造成的,他必须冷静,不能受任何影响,修炼绝情道最忌讳的就是感情有波动,这会极大伤害他的身心,影响修行。 很快,白颜画敛下所有的怒意,平复心境,再睁开双眸已恢复了一惯的清冷寡淡,不带任何情绪。 他低眸看到戚袁青仰脸望着他,不解决干净这收徒之事,这小鬼只会一直烦扰他。 “如果你能用你的剑碰到我身体一点,我便答应收你为徒。” 戚袁青立即撑着地面起身,踉跄几步,用剑插入土壤才勉强站稳,那一袭墨绿衫染了血色,更显身影孱弱。 白颜画一手负身后,右手白扇伸出,示意戚袁青出手,他身上没有用任何功力。 戚袁青手持剑,一瞬进入状态,脚踏草木向白颜画攻击而来,剑气肆虐,锋芒毕露,锐不可挡。 白颜画不急不忙,手执白扇,一一挡住迎面而来的剑势,冷然道:“慢,太慢了。” 白扇挥动,一阵冷风拂过,墨发飘过白颜画侧脸,那些狂乱的剑气瞬间化解,消失在了半空中。 戚袁青继续进攻,一招接着一招,剑舞成了花,步伐诡异,行踪缥缈,招式愈加凌厉,这般小年纪就能使出接连不断的威力剑气,已是天赋异禀。 白颜画始终纹丝不动,唯有白衣在飘飒,每次挥出,总有一股力量挡在身前,将剑气化解。 “还是慢。” 戚袁青手中长剑骤然提速,身形亦随之改变,快得惊人,在原地留下残影,眨眼间已经逼近白颜画五步内。 唰的一声,白颜画一展白扇朝戚袁青甩去,轻描淡写击在戚袁青大腿上,霎时那少年单膝跪在地上,剑飞离了手。 白颜画一手接住白扇,一手接住剑,面容冷峻,不为所动:“光提速度忘记了退守,全是破绽。” 他顺手挽了个剑花,以剑柄抛还给戚袁青,戚袁青一跃起踢飞剑,长剑再次袭向白颜画,身法倏忽飞掠,逼近对方身体。 白颜画化下剑势,一个错身,轻松避过少年的偷袭,戚袁青顺势拔出腰后另一把剑刺击。 月下林间,二人一白一青身影交错,剑光乍现,宛如银色匹练,白颜画折扇在掌心旋转,每每都能挡住少年拼命的攻势,毫不留情地批评声在空旷山头响起。 “剑怎么使,毫无章法。” “剑走偏锋,虽快,却不足矣取胜。” “这一招,完全跟不上节奏。” 第98章 “这招剑势过刚,易断,剑势过柔,则软。” 白颜画说话之余,扇柄击在戚袁青胸膛,顿时戚袁青倒飞而出,重重撞在树干之上,他利落地收回扇,一手背负在身后,目光落于戚袁青苍白的脸蛋上。 一连数招过后,戚袁青额上冒出细密汗水,整张稚嫩小脸惨白,唇角挂着血痕。 这少年太小,别说触碰他一点,光是次次说话他都得低着头,然而这戚袁青也颇有几招杀手锏,一旦被刺中仍会致命,若非常年生活在危险生死的环境,一个十三岁孩子不可能拥有如此沉稳的战斗技巧和实战经验。 如果真能寻觅一个良师,好好教化,这少年很大程度会在五年后露出峥嵘。 白颜画指尖在白扇尾端敲了敲,心里忖度,冷漠地看着戚袁青捂着胸口,艰难地站起来。 “还要继续?”白颜画问。 戚袁青点头。 白颜画抬头看着凉月又往树梢高移了几角,夜风吹拂过他的发尾与白衣,他的身影如遥远千里降雪的山峦,巍峨耸立,不可撼动,不可靠近。 “你不用白费力气,你是永远不可能触碰到我一点,哪怕是我衣角半分,你走吧。” 戚袁青眉目微垂,白颜画显然是在叫他放弃,可他仍是摇了摇头。 “固执己见。你执意送死,我成全你。” 白颜画扬手,白扇脱手而出,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光泽。 “用上你所有法力,若能接下我这一招,我便收你为徒。” 他指尖一动,那把白扇如同活物般竟幻化成无数白剑,齐刷刷对准戚袁青,若挡不住,便是万箭穿心。 戚袁青即使看不见是怎么个场景,也能感受到无穷尽的杀机。 白颜画摆明了下死手,也不给戚袁青一点还手机会,对他而言,唯有这少年的死才能解决这麻烦事,他袖一挥,白剑如星辰坠落,万物皆寂。 剑气落在地上,激荡出烟尘滚滚。 白颜画抬袖挡住灰尘,半晌,放下袖凝望远处,面色惊寒,蓦然发现所有剑在距离戚袁青半寸时,全部停滞! 剑化作流云状态被卷入戚袁青掌心中,而戚袁青的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漩涡,吸力极大,他发出的力量全都被那举起的双手给吸了进去。 这是天煞术! 天煞术能吸收世间力量,无论是各门派的内力、真气、功力等,全都能融合进自身修炼,化为己有,不同于魔修掠夺他人功力的法术,只能吸收一部分或是因产生排斥而无法融合消化,可以说,这修炼者的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包罗万象。 修炼天煞术的人,必须是天煞孤星命。 天煞为天上凶神恶鬼,降临人世,亡灭灾祸,呈极恶之势,只有命格为天煞孤星的人才能修炼,十分罕见,千百年才得一遇,但一遇便是举头乱世低头白骨遍野。 而戚袁青正是拥有此凶命格的人,修炼的天煞术不仅能吸收各派修士功力,转为自身修为,功力大增,到得一定境界更是在修真界无人能敌,翻手间数百生灵尽干,行经处山河凋零枯萎。 在白颜画思考间,戚袁青掌心漩涡越发浓厚,像是要把周围吞噬入内,他再也吸收不住这些力量,闷哼一声,双臂一落,拼劲最后的力气涌出强烈波动轰向白颜画。 漫天尘埃飞舞,树冠摇曳,叶子纷纷掉落,强悍冲击力袭来,白颜画举袖抵挡,黑发飞扬,忽觉耳间被刮得微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当风止后,四周恢复平静,白颜画轻嗯了一声,指间摸向耳尖,一看,竟是鲜红的液体,他视线缓缓落在身后的树,那树上插着一把剑。 戚袁青的剑碰到了他。 “咳!”戚袁青嘴喷出鲜血,踉跄地跪倒在地,脸上落满汗珠,气喘吁吁,先前的白扇掉落在戚袁青手边,戚袁青摸索着捡起扇子,撑起身摇摇晃晃地站起。 白颜画眸光清冷地盯着戚袁青,走向戚袁青,那少年身体向他一歪,他抬手扶住,又很快抽离,顺势夺走戚袁青手上握着的扇子。 “你修炼了天煞术” 戚袁青站稳身子,低了低头。 “这天煞术是谁教给你的?”白颜画眼瞳幽深晦涩,透着审视。 他看着戚袁青的手语,更为震惊,这可怕的天煞术竟是戚袁青自己摸索领悟出来,怪不得与真正的天煞术相比,又充斥着野路子,可在没有任何人指导下,戚袁青就能够达到吸收力量的地步,继续修炼下去,未来不可限量。 然而白颜画另有打算。 天煞术既然能吸收任何力量,那么自然,也可以吸收万劫珠体内的阴天血力。 如果他收戚袁青为徒,慢慢驯养,为他所用。 白颜画眼里露出滋长的野心,背手道:“你的剑碰到了我,我遵守承诺,收你为徒,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尊。” 戚袁青仅仅是怔愕了一瞬,旋即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行礼认师。 白颜画冷脸俯视跪在脚边的徒弟,道:“你必须所有事情都听我的安排,不准违抗我的命令,之后的规矩,我会慢慢教你。起来。” 戚袁青起身,擦拭了下嘴角的鲜血,白颜画扫了眼他,白扇点在戚袁青胸膛,渡灵气为他疗伤,趁机探取他的丹田和经络。 片刻,白颜画收回扇,未再看戚袁青一眼,也未再多说一字,转身离开,突然衣袖被扯了扯,他侧首,见戚袁青手拿着那一枝白玫瑰,递至他面前。 第99章 白颜画凝视了一眼,回头展扇迈步离开。 戚袁青站在原地,他眼盲,不知道手里的玫瑰已经被摧残殆尽,沾染上斑驳血迹,唯剩两三片还不算完好的花瓣,在枝头随风飘荡。 直至师尊脚步声起,戚袁青将白玫瑰扔到旁边的草丛中,亦步亦趋跟在白颜画身后,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千金师徒二人,还在看鱼摊老板砍鱼。 “嘶——徒儿,你说……鱼会放屁吗” 蹲在地上的金来香忽然扭过脸,皱起眉头,向自家徒弟发起询问。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一脸认真,默默与砧板上鱼眼睛对视,手抵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我猜…会的。” 金来香恍悟:“啊,原来是这样,我家徒儿真聪明啊。”一会,又皱起眉头,认真道,“那鱼的□□,在哪呢?” 第34章 风波祸起 千墨离再次默默抬眸,与鱼眼对视。 “鱼的□□长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师尊的□□一定长在脑子里,要不然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呢。” 金来香轻轻啊了一声,道:“你想知道为师的□□在哪吗?” “师尊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另外我们蹲在这里已有半个时辰徒儿腿都麻了呢您就不考虑带徒儿去其他地方玩玩吗?” 千墨离一口气念完,伸出两根指头提着自己嘴角,微笑看着金来香。 金来香愣住:“原来徒儿是想跟为师去其他地方玩吗?” 千墨离也愣住:“不然呢?” “为师以为你喜欢看鱼。” 千墨离惊道:“徒儿何曾说过喜欢看鱼,不是师尊要带徒儿来看的吗?” 金来香眨了眨眼:“可你也没说你不爱看呀?” “我、我这是在陪师尊看……” “哦——所以你爱看鱼吗?” “不爱!” “噢。”金来香点点头,一副为师明白的神情,“那你早说嘛,为师以为你爱看。” 千墨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吃饭为师见你一直在吃鱼,为师便以为你喜欢鱼。” “那是因为师尊一直把鱼肉夹进我碗里呢。” “为师夹你便吃吗?为师见你吃得飞快为师便才不停夹给你,以为你爱吃。” “正是因为师尊不停夹鱼肉给徒儿,徒儿才吃得飞快。” 合着是二人互相觉得对方爱看鱼,所以在这一看就看半天。想来也是,他为什么要陪着金来香做这么傻的事,拒绝了那人又不会难过,千墨离气闷得扭过头不说话。 “好了徒儿,咱们去玩吧。”金来香站了起来,一甩袖子,拉着千墨离大步流星走掉。 “师尊师尊,腿麻腿麻——麻麻麻——走慢点。” … 千墨离跟金来香今夜还是玩得很愉快的。 至于愉快在哪,譬如两人一起放孔明灯,金来香卷发不知何时勾到竹篾,烛火烧到发尾,二人手忙脚乱,最后成功解救烧焦了的发尾,也成功的摔烂了孔明灯。 譬如金来香走着不小心踩到缚妖绳,自己把自己挂在了树上,他准备解救,金来香却自信的告诉他不用,为师会自己下来,于是割断绳子利落地旋转身体落地,脚一弧度踹到他脸上,当场把他给踹吐了血。 譬如金来香说着只是带他去看抛绣球选女婿的表演,结果到抢绣球环节却高高抱起他,急冲冲疯了般抢,在一群成人男子中他一个小孩抢到了绣球并被一群姑娘哄笑着抬去与新娘拜堂,于众人笑声中体验一把新郎官,而罪魁祸首在那乐不可支地收喜糖吃。 千墨离越回忆越不忍回忆,但他不能否认,这是非常有趣的经历,至少上一世没有人跟他这样玩耍过。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啊,徒儿你说是不是?”金来香负手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他脸上,二人漫步在街上,距离烟花盛典还有半个时辰。 千墨离微笑着附和金来香:“师尊说得是呢,徒儿会永远记住这一晚。” 金来香笑了笑,看向前方:“徒儿开心就好。” 千墨离微侧首,笑意收敛,万家灯火映在他眼眸,他却忽觉心里空荡荡,好似欢喜过后便坠下一片虚无。 这种感觉他以前也曾经体会过一次,那次是在孤峰之顶,他站在断崖边,身旁就是万丈深渊,他看向山的远处,茫茫云海中,几座村庄若隐若现。 金来香停在一货郎前,拿起一个拨浪鼓,作乐地摇晃起来,便笑着微弯腰,将拨浪鼓递给身边的徒弟:“徒儿,来试试看。” 千墨离看见金来香眸中亮晶晶的神采,接过拨浪鼓,轻轻摇晃了几下,清脆的鼓声响起,叮叮当当。 “怎么样,好玩吧?” 金来香满脸堆欢着笑,取过一个大的拨浪鼓,放在千墨离手上那握着的拨浪鼓对比。 “你摇小的,为师摇大的。” 他说罢高兴地摇动起拨浪鼓,千墨离见即,生起顽皮念头,用力摇晃,把那拨浪鼓摇得比金来香还快,金来香也学他使劲摇,两人争夺着拨浪鼓,你来我往。 熙攘街道,人们像鱼儿一样不停走过,远处七彩斑斓的光泽水面荡着祈福花灯,催促着充满诱惑,货郎担上挂着的小灯笼在拨浪鼓声中晃荡,照亮两张红润笑面,黑发飞扬,金衣闪闪,星火辉煌,晚风醉人。 第100章 “徒儿,明天一早为师便带你离开这里,可好?”金来香边付铜钱买下拨浪鼓边说道。 千墨离疑道:“为何?” 金来香欲说又止,拉着千墨离走到无人小巷,弯腰对徒儿耐心说道:“徒儿,你听为师说,这里很危险,方才吃饭你也听到柔妹妹说了,他们正在抓魔教细作,许多人又见魔教左尊出现在你身旁,到时你会被那些宗门抓去审问,你生为万劫珠的身世也就会暴露,为师担心你会被人盯上。” 千墨离手上拨浪鼓渐渐不再摇晃,他还没有让魔教左尊破了封印,不能就这么轻易离开。 金来香:“更何况在百魁仙秀,魔教左尊差一点点就破了你的封印。你记住,你绝对不能让封印解开,阴天血力会吸收天地邪气,也会遭来许多不详之物,那些东西会把你撕碎,就算你扛得过去,身体一下吸进许多煞气,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师尊,徒儿还不想这么快离开,徒儿想再多待些时日。” 金来香抿了抿唇,干脆单膝点地蹲下来对着千墨离,耐心劝说道:“徒儿,你难得下山一次,鲜有见识人间乐趣,为师今夜便陪你好好玩了一番,若还有机会,为师还再带你去玩。”说着抬起拨浪鼓,“你想买什么,我们便买,好吗。” 千墨离听着金来香这完全哄小孩的语气,以为他是因贪玩才不愿离开,也不做声,任由金来香把他当小孩,背手认真听师尊说话。 “但现在你必须先跟为师走,这里潜伏着许多危险,而且醉花宫……” 他没有再说下去,二人都明白。 千墨离道:“可是师尊,有些事还没有解决清楚,比如…魔教左尊为何要破了我的封印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他随便以一个理由作说辞。 金来香眉宇间笼罩乌云,正色道:“这些事为师会替你查明清楚,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跟为师走,那魔教左尊明显是冲着你来。” “既然是冲着我来,那我就更不能走了,留在这里比任何一个地方要安全,师尊一人带着我只会更危险。” 金来香从未料到徒儿竟会用如此冷静的语气说着这些事,一瞬间失了言语,与之相比,他这个做师父的反倒是一直在害怕,想的也只有逃避。 千墨离与他不同,他只会躲在一隅苟活下去。 “徒儿,为师怎么可能走。在你拜为师那天起,为师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何时何地,哪怕丢掉性命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金来香手心翻转,一缕金光钻入他掌心,死字显现:“我们结下了同生共死契,倘若你遇到生死攸关的事,为师怎么可能抛弃你。” 千墨离低头看自己掌心,金光闪烁,心里空的那块正在慢慢的被填补,抬头对金来香浅浅一笑,眼眸璀璨:“只要有师尊在徒儿身边,徒儿就不怕,师尊会保护徒儿的,不是吗?” 金来香点头,怔愣了会儿,凝蹙眉头,道:“徒儿,为师也想好好保护你,只是…为师不得不告诉你。为师虽是祝音门的仙君,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光鲜亮丽,这里面的黑暗斗争漩涡,都容不得为师插手,为师也插手不得,很多事情为师只能把你拉出危险的漩涡,也仅仅只能做到如此。为师,也只是这牢笼枷锁里的一只鸟儿罢了。”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金来香微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便低下头沉默不言。 巷子太暗,没有悬挂的灯火以至于千墨离看不到金来香低首的神色,但不知怎么他竟脱口而出一句:“如果我能带你逃出去,你会不会跟我走。” “好啊。”金来香突然露出了笑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千墨离,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纯粹欢喜,“你说的。” 千墨离惊异地看着金来香神情转变,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了什么话,他竟然给别人许下了一个承诺,又恍惚不知所措,自己怎么就突然说出了这种话。 金来香:“烟花要盛放了,为师带你去看吧——等会徒儿,你听,好像有人在喊为师的名字。” 千墨离仔细听辨,果真听到有人在唤着金来香名字,他跟金来香走出巷子,远远便看到那施定柔急冲冲走来,左右张望,一脸焦急。 “柔妹妹!”金来香叫了一声。 施定柔见到金来香,立马疾走过来:“金来香!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厉青云正带着人来抓走你徒弟呢。” “这是怎么回事?”金来香震惊。 施定柔:“有人指名说你徒弟暗中勾结魔教左尊,杀害后辈。” 千墨离道:“你把话说清楚。” “就是那少年!” 从前方窜出一队弟子持剑而来,为首一祟苍派的弟子横眉怒目,手指千墨离,领着一队执事堂弟子走来。 “就是他杀了我宗派弟子!” 金来香蹙眉:“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为何他们说你杀了人?” 千墨离也觉蹊跷,思量间很快想到了答案,道:“祝音门。” “你是说祝音门在暗中害你?”金来香大骇,明白过来那次受鞭刑后事情并没有结束,虚世天尊仍没有放弃夺走万劫珠。 千墨离听到后面声音,回头便看到厉青云正站在他们身后。 在厉青云身旁弟子指着千墨离道:“云阳仙督,正是这少年,他就是千墨离,不仅用魔教的东西伏魔咒控制魔兽,还与魔教左尊勾结,关闭秘境欲在里面大肆杀害后辈,许多宗门弟子受伤,险些丧命!” 第101章 千墨离听到伏魔咒,面色凝肃,他是控制了魔兽,但用的是伏邪咒。 这两咒虽只相差一字,却有极大区别,伏魔咒是魔教的东西,伏邪咒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东西,既不归属正道也不归属魔道,说他用伏魔咒,明显是想把他往魔教靠拢。 “呵,贵公子说我用伏魔咒控制魔兽,与左尊勾结,可有证据呢?”千墨离不慌不忙反问。 “我等亲眼目睹,你还敢抵赖!”那弟子大喝,“魔修擅用邪术蛊惑,你肯定用邪术控制了那些魔兽!” 千墨离冷笑:“亲眼见即就是证据?我说你杀了人,难道公子就当真杀了人?” “如果是我一人指出就说我是污蔑你,可当初在十二层试练的人都看到了,难道他们说出来的也都是假的!” 千墨离眯眼道:“一个人说是谣言,难道一百个人说就不是谣言?” 其余人叫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这么多人闲着没事干凭什么要针对你!见着你坐在魔兽头上你还敢说你没有用伏魔咒,血骷髅又出现在你身旁,这不就是勾结左尊是证据吗!!” 千墨离:“控制魔兽的方式有千百种,你哪只狗眼见着我用伏魔咒,伏魔咒是魔教的东西,你又怎会认得,难道你是魔教的人?最后一句更是无稽之谈,我站在你爹身旁,莫不成我就是你的爷爷了。” 一人急道:“那你又如何解释魔教左尊为何会出现在百魁仙秀!” 千墨离负手而站,脸上笑容如死人寒意透骨,显然已经失去耐心:“左尊的事我怎么清楚,这件事本不与我有关系,为什么要让我来解释。” “你解释不清就证明你与魔教有关系!” “各位,我是这少年的师尊。”金来香道,见厉青云神色冷淡地站在身后,显然还没有要动手捉人的意思。 “他有什么过错你们直接跟我说,由我来承担解决,只是没有确切证据,仅靠捕风捉影就来污蔑我家徒儿,就不要怪我这师尊护徒心切,动手打人了。” “如果您家徒儿没问题,云阳仙督又何必来此!” 话声落,厉青云抬手,执事堂弟子立即上前捉拿千墨离,金来香拦在前面,却被厉青云挥出的一条重重锁链给击退,而千墨离瞬间被锁链捆住压在地上。 金来香捂胸口急道:“云阳仙督,此事我敢以性命担保,我徒弟绝对不会做出与魔教勾结的事来!当时我在场,那左尊分明是要害我徒弟,还是我从左尊手中救下了我徒弟,他怎么可能与魔教勾结陷害众人呢。” 厉青云道:“是不是与魔教勾结另做调查,但伏魔咒确有此事,此咒乃是魔教的东西,宗门弟子有人使用,理应该抓。” 千墨离听到魔兽被下了伏魔咒的事已被证实,明白了是有人要故意陷害他。 金来香还想说什么被施定柔拉住,厉青云接着道:“而且,出了一件事,四名崇苍派弟子在客栈后院被人残忍杀害,功力被吸尽,有人看见杀他们的人,正是这少年。” 千墨离与金来香脸色一变,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件事果真是有人故意陷害。 那祟苍派弟子叫道:“也只有魔修才会吸收他人功力的邪术,你还敢说你不是魔教的人!” 千墨离挣扎着起来,刚要动作,一股强劲的气息袭来,将他再次按倒在地,厉青云缓步走来道:“金仙君随我一同去指认尸体便明白。” 随即在一片吵杂人声中,千墨离被执事堂弟子押走到客栈,袖间的拨浪鼓掉落,被人踢到一旁垃圾堆边。 金来香焦急地紧跟在千墨离身后,客栈门口摆放着四具白布遮盖的尸体,周围弟子无一不在讨论着。 执事堂弟子走上前揭开白布,人群中传来一片倒呕声。 厉青云道:“这些人可是你杀的?” 千墨离未看一眼,甚至已懒得做声。 “这些人可是他杀的”厉青云抬头,直视前方一个矮胖弟子。 那矮胖弟子见着云阳仙督望向他,立刻指着千墨离摆出愤怒的模样:“是是,就是他杀的,我就是见他把他们都给杀死,不仅剥了皮还将他们的功力吸尽!” 话声刚落肩膀立马被人用力一按,疼痛地嚎叫出声。 金来香用力攥紧那人肩膀,好像要将他整个臂膀卸下来,怒声道:“我徒弟是怎么杀死那些人的,因何事杀,怎么杀,几时杀,你通通都说清楚来!要是敢有半点假话,你的肩膀就不用要了。” “他他…他威胁我!!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金仙君,请你冷静。”厉青云瞥了一眼,但站在原地未做出任何行动。 金来香松开手一掌击退那人,对厉青云抱拳道:“云阳仙督,今日晚上我家徒儿从未离开我半步,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杀害这四人。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家徒儿是魔教的人,但这是诬陷,请云阳仙督务必秉公处置!” 厉青云道:“我们还在千墨离房间里搜寻出了魔教的东西。” 金来香脸色微变:“云阳仙督,这些东西可否给我看一眼?” “不能,这些东西都是证据,已被密封妥善保管好。” 矮胖弟子趁机插嘴道:“仙君该不会是想说,这些都是你徒弟捡来的,或者偷来的,你家徒儿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东西,你家徒儿是冤枉的!!!” 第102章 金来香扫视众人,冷声道:“你们这般栽赃嫁祸,究竟所图为何,是不是有人指示你们这么干的。” 那矮胖弟子仍振振有词,丝毫没有退步:“仙君,无风不起浪,没有人指示,你猜猜为什么大家不说是别人干的,还不是千墨离他自个有问题!” 金来香沉默几秒,回头一拳打在那弟子鼻子上,那弟子刹那惨叫着跌入人群中。 众人震惊,纷纷往后退了数米远。 胖弟子捂着四溅的鼻血叫道:“你你你——你竟然出手打人?!祝音门的仙君出手打小辈啦!大伙快来瞧啊,祝音门欺人太甚,目中无人,仙君仗势欺人啦!” “仙君教训晚辈有何不对。”金来香又一脚踹过去,那胖弟子被他踹翻在地,滚了两圈吐出鲜血,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只剩下哀嚎。 “唉唉唉仙君冷静,仙君冷静!”众人赶紧拦住又要踹一脚的金来香,一团乱哄,施定柔叫道:“还不快阻止。”执事堂弟子听即立刻出面稳定混乱的众人。 金来香甩袖,撩开卷发:“来吧,还有谁要站出来说话!既然你们都认为我徒儿与魔教勾结是那恶人,那我就坐实了这个恶人师尊的名头。” 原先还在斥骂千墨离畜生的不明真相的路人,见得有一个这么凶悍的师父护徒,顿时闭上了嘴巴,那些猜测议论流言蜚语声也不再响起。 厉青云站在一旁,自始未动一下,只淡漠道:“金仙君,请注意自己的举止。” “云阳仙督,我可以证明我家徒弟无罪,请你给我一些时间。”金来香看向被铁链锁住的千墨离,刚好与千墨离对上视线。 让他惊奇的是,他没有看到千墨离眼里的惊慌和焦急,哪怕一点点愤怒都没有,如同置身事外的冷静。 只是千墨离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种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那眸中情感,就听到厉青云说着。 “此事我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合理交代,我们需要暂时将千墨离扣留下来,望仙君理解。” 金来香还未来得及跟千墨离说上一句话,千墨离及其他涉事弟子便被执事堂弟子押进客栈,他跟着走进,房门已经被铁链锁住禁闭,执事堂弟子守在两旁。 “金仙君,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先委屈令徒待在这里。” 金来香不住焦虑回头望向锁住千墨离的房间,想再问厉青云一些问题,可厉青云已经走进了其他房间,施定柔走来拉着他到一旁。 “行了别看了,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我家徒儿绝对不会干出与魔教勾结的事,就算做了我一定会察觉出来,他也不会隐瞒我,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徒儿,必须调查出真相还我徒儿一个清白。” “啧你蠢啊!重要的是真相吗?”施定柔大力一掌拍在金来香肩膀,“你刚才也说了他们指不定是受谁指示着,现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赶紧带你徒弟跑路吧!” 金来香:“跑?!” 施定柔抱臂道:“是啊,这件事牵扯到了魔教,肯定是有人想拿你徒弟当这替罪羊,好间接除掉他,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浑水太深你淌不过去。” 这一句话倒点醒了金来香,想起千墨离是颗万劫珠,体内又有阴天血力,对知晓他的人来说是一个极危险又特殊的存在,说不定祝音门已经在暗中想着如何实行计划“处置”千墨离,而魔教的人竟也知晓了徒儿的真身,恐怕日后徒儿只会越来越危险。 施定柔道:“而且你知不知道凡是被厉青云扣押的人基本都……” 金来香见其欲言又止,疑道:“都什么?” 施定柔皱眉:“这么说吧我可曾经看到他审讯一个犯人时,用的是刺鞭沾辣油鞭打那犯人,硬生生折磨直到逼出那人说出实情,承认罪行,而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况且那犯人,大家都认为他没罪…” 话已至此,金来香也明白了施定柔话里意思,那些人一定会不折手段拷问千墨离,道:“可我刚刚见云阳仙督一直在旁观望着,应该不会为难我家徒儿。” 施定柔:“哼你是没有看到他刚刚一直站在后面观察每个人神情的样子,他什么都懂,只是不说,他这个人我最了解了。” 语罢,金来香便听到那关着千墨离房间传来执事堂弟子声音:“云阳仙督,千墨离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19 10:29:04~2022-09-21 11: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绿色的水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0520398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最后美好 金来香和施定柔立即跑去看,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 那执事弟子对走进屋内的厉青云道:“我们正要审问他,一打开门他便不见了。” 厉青云走到开着的窗边,远处便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只有风吹林梢的声音,无一人气息,似乎也没有想到千墨离会跑走,并未严守。 众人听得声响皆来围观,见千墨离逃走,那祟苍派弟子便嚷道:“我就说他是魔教的人!没有鬼他跑什么跑!” “就该好好关住他,严加审判,以儆效尤!” 厉青云随即派弟子前去捉拿,金来香走到窗边,见窗沿留下一片落叶,捡起那片叶子在指肚间揉碾,一松手叶子乘风吹去。 第103章 一路跟着附着在叶片上的剑气走着,绕过树枝曲折蜿蜒小路,落在树梢上,千墨离正坐在那树上倚靠等着他。 “徒儿。” 金来香唤了一声,树上的人睁眼看向他。 “你怎么跑出来了。” 千墨离:“不逃出来还等他们来杀我吗。” 金来香喉咙一梗,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头道:“那些人突然站出来指控你,一定是背后有人在指示,哎为师无能无力,不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这件事是祝音门设计害我,师尊一人又怎么能跟他们斗呢。” “为师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呵,永远不要低估害你之人的卑劣以及高估世人的分辨能力,虚世老狗要害我,不管是伏魔咒还是说我与魔教勾结,他们只是想要安个罪名在我身上把我关进大牢,进了牢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师尊即使还清了我这清白,他们还会泼下一桶脏水过来。”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坐在树梢,腿来回晃着,冷静地诉说这一切,不禁奇怪徒儿十五岁的年纪怎能轻松坦然面对这所有事,他将疑惑问出,千墨离也只一笑道:“习惯了呢。” 金来香心口猛跳,他作为师父,应该把徒儿保护在羽翼下才对,可千墨离却不知为何如此早熟得让他心疼,握拳道:“徒儿,为师带你逃吧,我们走吧。” “走?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千墨离跳下树,从一片阴翳走出,面庞渐渐被镀上冷月色的皙白。 “这些害我的人,我会亲手报仇,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来香闻言,突然间竟不再感到不安害怕,胸膛有股震动,无形中千墨离影响了他,给他带去力量,他道:“徒儿,你想怎么做?” “师尊,你教给我的法器、阵法我一直在认真钻研修炼,现在倒是会炼制些简单的法器,只是对如何封印法器却还不甚相熟呢。”千墨离忽转话题。 金来香不明徒儿为何这么问,但见千墨离难得问自己修炼问题,清了清嗓子道:“徒儿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为师。” 千墨离微微一笑,知金来香上了自己的套:“书上虽提到了如何封印邪器,但对于解印一事却也只简单的说‘由封印者解开’。可是,万一封印者死了或者找不到人,又急需这法器,那该怎么办呢?” 金来香道:“方法很简单,要么一步步摸索研究此阵找寻突破口,要么找个厉害的人用法力直接破坏阵法,但同时也会伤害到法器。” 千墨离作出若有所思样,道:“如果试了都不成功,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啊,只要把这法器砸碎了,那封印在它身上的阵法不也就跟着消失了吗。” “砸碎?” 金来香道:“徒儿不是问如何解开阵法吗,只要把这法器熔化了,法器不存在,附着在上的阵法不也跟着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吗,这何尝不是一种方法,毕竟阵法因法器生,也因法器死。” 千墨离一笑,真不愧是金来香脑子能想出来的。 金来香道:“徒儿,这附近已被为师施下阵法,他们暂时感应不到灵气,不会找到我们。山上有个洞穴,我们先去那休息一晚,避避风头,天一亮,我们再下山。” 千墨离点头答应,见金来香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双手往后负背,道:“师尊做什么?” “为师背你。” “背我?” “去那山上要走很长一段上坡小石路,你的脚会磨破,为师背你比较好,上来吧。”金来香说着,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为师只是想与你多接触接触,为师很怕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千墨离歪头,笑:“那,徒儿就失礼呢。” 金来香笑道:“无事,上来吧!” 千墨离两只手搭在金来香肩上趴了上去,担忧道:“师尊,你背着我上山,会不会累啊?” “不累,为师背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金来香正想起身又听到背上千墨离说道:“可是徒儿也十五了,虽然身形瘦弱了些,但恐怕师尊也不能背起我呢。” “怎么会,为师力气大得很,扛起巨石都不在话下,背你绰绰有余!” 金来香说着一起,砰的一声膝盖重重弯下压在地上,他另一只手也不得不抽出支撑身子,脸上肉随着整个身子颤抖,惊愕盯着地面。 “徒…徒儿,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这么重?”说话间身子更是抖得不行。 “啊师尊你是不是不行啊?你是不是没有力气啊?你是不是不能背徒儿上山啊?好可惜,要不徒儿下来?” 金来香一听得千墨离要下来,立马道:“开什么玩笑为师怎么可能不行,为师连自己的徒儿都背不起来还算什么师父,说好了要被背你上山就一定要做到!”说着一手托着千墨离臀部,一手撑着地,艰难起身。 千墨离露出诡计多端的微笑,搭在金来香肩上的手时不时暗中施下万重咒:“是徒儿不孝呢,让师尊受苦了,徒儿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师尊呢。” “怎么会,徒儿不要有这种负担心理,好好在为师背上趴着,为师背着你走。” 金来香已是大汗淋漓,即使面露薄汗,喘气急促下也要回头努力挤出一个娇艳笑容,压住粗气尽量温柔说着,让徒儿安心。 千墨离看着,脸上笑容更加愉悦,从未有过的快乐蔓延在心里。 第104章 他搂着金来香脖子,探头凑近看着金来香胸膛起伏喘气的模样,那双眼睛认真注视前方道路,一步一脚印踏着背着自己。 金来香察觉徒儿在看着他,立即沉稳住气,摆出认真神情,绝不能让徒儿看到自己已经累得不成人样的表情。 待好不容易走到了半山腰,金来香心里已止不住叹着:我…我的腰啊…酸疼死了,这徒儿怎么这么爱作弄为师。 一路上千墨离都在施法那万重咒,金来香如同背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背上少年做了什么,然而又能怎么办,还不得依着徒儿的性子。 千墨离撩起金来香耳边卷发别到耳后,看着那人面热通红,道:“师尊累了吗。” 金来香立即道:“不累不累,一点也不累,徒儿你就好好趴在为师背上就行,很快就到了。”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逞强的模样,又是开心地笑着,耍金来香是他难得的乐趣,逗玩够了便收起万重咒,贴近金来香的耳朵道:“师尊对徒儿真好,徒儿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师尊。” 金来香发觉千墨离在自己耳畔吹气,而他耳后根最为敏感,顿时脸红别扭了起来,道:“徒儿,你不许乱动。” “哦……”千墨离的声音软下,“师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呀?” 金来香愣了一下,没料到徒弟会问这种话,但很快想到徒儿长大自然好奇这男女之事,稍作沉吟:“嗯……为师没想过。” 霎时汗颜,他在感情之事空空白白,徒儿真要问起他要怎么教? 金来香不自然地轻咳了几声:“徒儿想要师娘了?” “不想。”千墨离立刻否决。 金来香心底松了一口气,如果徒儿真想要个师娘了他可上哪找去,道:“徒儿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了?” 千墨离抬眸望向远方道:“因为……徒儿在师尊房里发现了几本龙阳图册呢。” 金来香吓得身体一趔趄,差点栽倒。 “里面画的都是男子和男子相拥亲吻,徒儿好奇师尊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东西呢。” 金来香讪讪一笑,额头冒的汗更多了:“徒儿你别误会,那些都是柔妹妹平日没收弟子不好好听课修炼在底下偷看的东西罢了,为师只是替柔妹妹暂时收管而已,不信你问柔妹妹——啊,看徒儿,好漂亮的烟花啊。” 千墨离听到响声,顺着金来香目光望去,看到一簇簇绚丽烟花绽放在天际,火树银花般璀璨夺目,照亮黑夜。 “嗯,确实很漂亮呢。” 他趴在师尊背上,与金来香一同欣赏烟花的盛放,听着金来香说道:“为师以前住在一个小岛上,岛很大,却只住着为师与为师的父亲,每次为师跑出去玩,父亲找不到便燃起一束烟花,为师便跟着烟花绽放的方向走回去,每次都能刚好在饭点找到家。” “师尊的家在小岛上?” 金来香笑道:“徒儿若好奇,以后有机会为师便跟你说说为师的故事,为师以前可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什么沙漠大海为师都见过。” “哦?好呢。” 可是师尊如今为何困在一个小小的瑶池阁里? 千墨离未问出这语,怕扫了金来香的兴,只安静趴在师尊的背,躺在那海藻般柔软卷发,仰望着漫天灿烂烟花,抓起一缕发丝卷在手指上玩着,倏而展平又倏而卷起,接着捧起嗅闻着,舒服地眯起眼睛。 烟花很快就燃尽,山上小路蜿蜒淹没在寂静里,月亮吐清魄描白勾冷,途径乱草尘埃落下金衣,二人影子重重叠叠。 千墨离把卷发盖在眼上遮挡天上明亮月光,就这般任由金来香背着他走着,感受脚下路慢慢被延长拉伸。 周围静得只有小虫颤翅声和金来香的喘气声,千墨离意识随着浮舟飘去,渐渐地困倦闭上了眼,趴在金来香背上睡着了。 这还是他重生后睡得最安稳惬意的一次觉。 … “徒儿!徒儿!!快醒醒。” 金来香急促喊声如破冰猛然灌进千墨离脑子,千墨离只觉头鸣嗡嗡剧烈,痛得厉害,夜里周围空气骇然冷下,凉气里血腥味传来,一下将他惊醒。 金来香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千墨离看去,金来香正趴在地上,嘴角渗血面容虚白,受了很严重的伤。 “师尊?!” 千墨离立刻坐起,发觉他们还是在林间小路,自己的脑袋因砸向身后大树上疼痛不止。 而此时此刻,金来香身后林梢上正站着一个男子。 泠泠晚风吹林寒,寒月黑痕点点,男子身旁缭绕层层黑气,杀气死息涌起,面庞遮戴一具骷髅面具,黑衣如鬼魅飘动,残月被杀伤,倾泻潺潺寒光,衬得衣上白人骨清晰明亮,翻然诡异。 竟是魔教左尊! 忽然左尊化作一个个红骷髅头朝他飞来,千墨离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金来香,知左尊目标是他,便向后跑去,红骷髅果真越过金来香争拥追击。 “徒儿!” 金来香声音在后渐渐远去,千墨离尽力让魔教左尊远离金来香,红骷髅从嘴里吐出一团黑魂,魂魄又化成千百鬼魂奔飞围绕住千墨离。 千墨离却也不跑了,停下来,向后望去,挑眉含笑道:“魔教左尊,别来无恙呢。” 骷髅刹那逼近,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人,皮肤略白,一头墨黑长发高束在身后,整张面容带着白骷髅面具,显露邪佞之气,他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慑力,令人无端恐惧。 第105章 “你是万劫珠,我可以帮你破了身上封印。” 千墨离眯眼,魔教左尊想法竟跟他不谋而合,试探道:“你是说,你现在就可以破了我身上的封印,释放出阴天血力?” “不错。” 魔教左尊一出手,魔气登时涌向千墨离胸上封印。 第36章 险象环生 千墨离还想再问魔教左尊是否在祝音门安插内鬼,又如何得知他的身世和封印位置,可魔教左尊出招太快,他嗅到左尊身上一点果香味,便突觉心口灼烧撕裂感袭腾。 阵法力量在与魔气相斗,体内的阴天血力再次被唤醒,于血液间驰骋贯彻四肢。 千墨离只觉身体间的囚牢似一瞬间被打破,埋藏深底杀戮摆脱枷锁。 阴天血力迅速占据身体,似压抑已久,唯有冲破阵法释放出来才肯罢休,便不停乱撞,然而封印牢牢紧箍,阴天血力更加冲撞,摧残着千墨离身体躯壳。 千墨离只觉犹如亲手杀死自己,魂魄四分五裂,破碎残缺,每一片都在向各种黑暗伸去,于是便在这般矛盾下疯了起来,凄惨笑声夹杂痛苦哀嚎叫声,绝响不止。 “嗯?竟有人改了封印的阵眼。” 千墨离听到魔教左尊那面具下深沉的声音传来,明白这封印根本不能用简单的力量冲破。 若强攻后果便是被封印者承受不住外界与体内力量攻击,心脏衰竭死去。 可魔教左尊的力量依然在持续,一时间千墨离看到的整个世界都被染得猩红一片,一缕鲜血从他眼眶涌出。 “啊!!!” 他再也承受不住两个力量在他体内打架,痛苦嚎叫。 突然一把白扇袭来,打碎红骷髅,魔教左尊收手回身,白颜画接住扇子飞来而至,白扇作剑在手间飞斩,剑光劈开再次聚集的红骷髅,红骷髅纷纷坠落,化作一缕缕红雾消失殆尽。 白颜画一坠地立即与魔教左尊过招百回,交战激烈,戚袁青跟在身后,随着师尊加入战斗。 魔教左尊望见远处有许多火把朝这赶来,身形化作一缕黑雾遁逃,消失不见踪迹,归于消寂。 千墨离身上仍残存魔教左尊的邪气,侵蚀体内,令他痛苦捂耳大叫,双眸猩红如血,胸口衣裳凌乱大开,心口阵法泛着黑光,上面未退散的黑气竭力冲退阵法。 白颜画手中白剑连转变回扇子,止住戚袁青,看向万劫珠,他本是察觉到这林间有极为强烈的魔气,便立即赶过来,没成想竟碰到魔教左尊正对万劫珠出手,看这场景,莫不成左尊是在破了万劫珠封印? 他上前一脚踹向千墨离膝盖,手掌钳其住肩膀,观察那阵法封印。 封印还在抵御外界冲破的力量,但转动速度越来越慢,若再有一股强大力量袭来,怕是挡不住。 白颜画心里一动,何不趁此夺取阴天血力,他试着左掌心运力,正待要夺取,突然听及一阵脚步声传来,忙收回掌。 一群弟子赶了来,施定柔一眼看到白颜画,又看到跪在地上的千墨离,那少年不停颤抖身体,身上黑气缭绕,邪气冷然,好像有些失心疯。 施定柔眉间微蹙,边上前边道:“唉你怎么了?你师尊去哪了?可别不是趁人师尊不在想打他人徒弟什么坏主意吧!” 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冲着白颜画,白颜画负手摇扇,未给施定柔一个眼神,只道:“魔教左尊。” “哈?!!你说什么,什么左尊?”施定柔惊住。 然而千墨离突然抬起脸,双目黑漆没有一点瞳孔,眼眶周围曲折黑筋延伸半张脸,嘴吐黑气,完全没有一点人样,竟裂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忽然发出嚎笑,手持断剑,飞身跳起,周身瞬间围绕层层黑剑,四处飞射攻击人。 施定柔站得最近便吓得最厉害,慌乱抽出剑抵挡,一急嘴里也跟着呜哇乱叫:“啊啊啊啊啊啊你发什么疯你乱笑什么你要杀人啊!金来香?金来香!你徒弟杀人啦你还不快来管管!你敢伤我一个试试?!” 白颜画也在千墨离身旁,看得最清,也最为反应过来,扇子将剑全部挡住,甚至还故意把剑偏向施定柔那边,戚袁青只静静站在师尊身后。 施定柔连连后退,衣裳被刮破好几处,执事堂弟子欲冲上来保护堂主,可那千墨离发了疯的在天上挥剑,竟是一时突破不了雨剑。 正在施定柔抵挡不行时,另一股强大力量扫去他面前仅离他三寸的剑,危险顿除,施定柔大大松了口气,转眼看到厉青云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他身旁。 “你去哪了!现在才出现!我找你找得好久!” “买蜜饯。”厉青云淡淡回答,挥手间破了剑阵。 “我几时交代你的事你现在想起来去买啦你早不买晚不买偏偏我被人打的时候你去买,你是故意的吧我要死啦你把蜜饯当贡品给我吃吧!” “你别吵。” 厉青云丢下三个字,闪电般窜上空中,很快控制住失去理智的千墨离,压在地上,手里锁链抛掷,欲将千墨离捆住时,突然从林间飞出一白衣人。 白衣人身形极快,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目光。 见得那白衣者脚步快点,身上白衣飘袂,清清萤光万许,头罩白纱遮于全身和面庞,只露出眉目,于云海间乘月光飞向千墨离。 厉青云见不对劲,出招阻止,然而那白衣仙者掐指间几许,浩瀚山河阵法竟在手中生成,于掌间汇聚成星河斗云,一展臂阵法生出。 第106章 众人如身轻被吹退,身上陡然出现困阵阻止行动。 只见那阵法落在千墨离头上,被魔气侵蚀意识的千墨离霎时停住,阵法扭转间,光华灵气落下,同时千墨离身上黑气被吸去。 白衣仙者落地,一指点向千墨离额头,飞光千点,四周开出金光弧圈,圈内形成阵眼,在众人眼皮底下绘制阵法,不过几秒,指尖一收,阵法便生成,落千墨离胸口上。 原先被魔气侵袭的封印再次被新的阵法压住,完成了重新封印。 白颜画皱眉愕然,没想到这突然出现白衣仙者,就是封印万劫珠的人! 千墨离瞬间恢复原样,意识回归,看到眼前白衣仙者,呼吸一窒,刹那伸出手,抓住白衣仙者的手。 白衣仙者却急忙收回手转身逃离,头纱只虚虚在千墨离手间拂握过,便化成一道萤光飞向天。 “啊?!不要走,仙人!” 千墨离立即追去,身体却因受伤无法使轻功,只能伸出手在地面追跑着那束光凄喊着:“不要走仙人,不要离开,我有话问你,仙人!!” 千墨离记得,七岁那年,正是这白衣仙者的到来,给他取名为千墨离,也正是这白衣仙者告知爷爷切勿让他进入修真界,留下谶言,也是他最想拜师跟着修炼一起进入修真界的那个人! 然而因情绪激动,剧烈奔跑,千墨离突然口喷鲜血摔在地上,抬眼见那萤光竟然停下,再次变成白衣仙者回头望着他。 也正是这一停,千墨离与那白衣仙者对上了眼睛。 他一眼便看到了白衣者眼里的担忧,心尖一动,竟有莫名的熟悉。 那白衣仙者慌乱转身,再次化成萤光消失于月色中。 “仙人……不要走……”千墨离趴在地上,伸出手,却也只能无力倒在地上。 白颜画面色寒峻,他没有看错,封印万劫珠的人,正是那白衣仙者,这人竟能在众人眼皮底下不到一秒便迅速生成阵法,这般实力修真界没有几个能到达,且能有这实力的都已是一群老家伙,绝不像那年轻的白衣仙者。 他见厉青云上前捉住千墨离,走上前道:“云阳仙督,这少年交给我处置就行。” 厉青云用锁链钳制住千墨离,闻言抬眼冷声道:“白仙尊想要如何处置。” “云阳仙督无须多言,只需交给我。” 厉青云看了一眼挣扎乱动的千墨离,道:“这少年体内有很强大的煞气,他身上又压着与魔教串联勾结的大罪,你叫我如何单交给你?此事需慎重处理,容我禀报掌门一声。” 白颜画负手道:“无须禀报,我此次前来正是受掌门之托监督这人,云阳仙督也无须多问,只把它交给我,要不然出了事,可担待不起。” 说到最后已有一丝威胁的成分在里面,见厉青云仍然没有要交人的意思,道:“或者说,你想插手掌门的事?” 那白颜画身上处处透露着浑然天成的冷硬压人气息,语气刻薄不容人质疑。 厉青云却也不让人,白面冷腻,剑眉自威,眼一抬,凤眼流眄,气场寒强:“这是我的职责,请白仙尊不要让我为难。” 二人之间的氛围顷刻骤冷僵硬。 而此时的金来香才摇摇晃晃扶着树走来,捂着胸痛苦呻/吟地闭紧眼睛,施定柔见着急赶去,扶住金来香。 金来香嘴里还在喃喃道:“徒儿…徒儿…” 施定柔道:“叫个屁啊你还不快出面,他们搁那边抢你徒弟!” 金来香冷汗惊醒,看到千墨离正被云阳仙督用厚重铁链束缚压在地上,白颜画又站在一旁,急得攻心,头一沉身体歪过一旁。 施定柔惊得用力扶住他,金来香道:“不行了,我身体好累,好想睡觉……” “哈?!这时候你还睡个屁觉啊!”施定柔这才发现金来香衣裳竟沾了斑驳血迹,伤痕累累,“你你你怎么了!” “不足挂齿,跟左尊打了一架罢了。”金来香摇摇头,撑力气往千墨离方向走去,留下惊恐的施定柔,满脸一副“魔教左尊真出现了”的骇惧模样。 白颜画与厉青云因争夺带走千墨离,竟是大打出手,周旁弟子想劝又劝不动,只能大喊:“云阳仙督、白仙尊,你们二位大人别打啦,别打啦!” 走过来的金来香趁机走到千墨离身边,蹲下担忧地道:“徒儿,徒儿,为师来了,你怎么样了?” 千墨离突然抬头盯着金来香眼睛看,眉间骤然拧在一起,一言不发怔怔望着。 金来香立即撇过头,似不敢与那目光相触,抓起千墨离便脚尖踮地,飞起离开。 而地面的众人仍在大喊:“仙督大人,仙尊大人,别打啦!别打啦——” 千墨离被金来香带走,可未飞多远便落下地,那人面虚流汗,身体好似极为疲惫,但手仍是牢牢抓紧他,脚下不停,带着他急急忙忙奔跑。 他跟在师尊身后,怔怔盯着那人背影,突然金来香身形踉跄,摔倒在地。 “师尊?!”千墨离身上捆着铁链伸不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来香跌倒,跪在身旁呼唤。 “师尊,你怎么样了?师尊,师尊,师尊……” 千墨离根本没有力量挣脱厉青云的锁链,他的力量在被那白衣仙者吸收魔气时,也霎时被凝固住,只能一遍遍呼喊,可金来香都没有反应。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 第107章 千墨离无法感知是谁,心下一紧,大力挣扎,铁链也只是将他捆得越来越紧,快要呼吸不上来,千墨离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可怕,可那眼眶却红了一圈。 无论是谁,所有人,任何人,他都只会给别人带去灾难,他只会给别人带去灾难!! 忽然千墨离背后被什么东西用力一击,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重重倒在金来香身上,接着感到身上锁链一紧,那股力量瞬间将他从金来香身边拉走。 他一回首,便看到那张令他恶心厌恶、冷若冰霜的脸,白颜画! 千墨离喉间被白颜画掐住,脖颈的筋脉被掐得变形凸起,布满血丝,穴被点住,动弹不得,眼前腾空而起,被白颜画拽着锁链飞到半空。 就在要飞到天上时,千墨离身边显出一圈金光阵法,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他,制止白颜画的动作。 “师尊!”千墨离回头望着地上那站起来的金衣身影。 金来香脸色苍白,双腿颤抖,似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但千墨离身上金色光芒却是越来越大涨,逐渐把千墨离拉向地面。 “放下他!”金来香双手运转阵法,望着高处的白颜画,声音沙哑低吼道。 白颜画面色冷漠,掌心汇聚灵气灌注到阵法中,把千墨离又一点点拉过来,而另一边,扇子轻转,风旋骤然凝聚,凝成一条龙卷风,盘旋在他身侧。 白扇一挥,巨大龙卷风呼啸冲向金来香,风力太盛,吹得金来香衣袖狂摆,卷发凌乱飘舞,万千巨型风刃直袭而去,无数鲜血从金来香血肉伤口飞出,霎时金衣染成血衣。 金来香连退数十步,脚下虚浮,却依然咬牙忍住,嘴巴渗出的血被风向后刮,洒在脸上。 “金来香……”千墨离的声音随风吹散淹没,瞳孔定定望着金来香,头发被风吹乱遮蔽视线,也遮住眼角边的泪痕。 白颜画居高临下睥睨那道越来越微茫的金光,身上白光闪烁,扇一动,风势更甚。 刹那间,一股庞大的金光涌上金来香全身,准备爆发。 突兀地,一把冷冰冰的匕首,从身后插穿金来香心脏。 “轰”地一声炸响,金光破碎,化作星火坠落地面,燃烧着草木花卉,金来香低头看着心口间的匕首,呆呆地,愣愣地,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他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匕首拔出,金来香身形晃荡几秒,狼狈跪倒在地,再无平日仙君风范,头沉沉一坠,倒在地上,地上鲜血从胸前扩散。 千墨离瞳孔骤缩,张大嘴,嘶哑地喊道:“师尊——” 白颜画眯眼,沉眉看着那站在金来香身后,握着匕首的戚袁青。 戚袁青面无表情站着,殷红血珠顺着白皙面庞滑落,手上匕首的血滴答滴答掉落地面,溅在金来香衣裳和地上。 “师尊!师尊!——”千墨离撕心裂肺的悲鸣震慑天际。 白颜画微微扬起下巴,道:“徒儿,过来。” 千墨离骤然止声,眼珠移动,看着戚袁青飞来落到白颜画身边,脸上表情骇然恐怖,仿佛舟撞冰山,无可挽回这一切,压藏许久的恨意爬上眸底,充斥涌出。 “我们走。”白颜画对戚袁青道,转身拉着千墨离飞上云端。 “师尊……金来香。” 千墨离看着脚下地面愈来愈远,那红色的血愈来愈扩散,金色的身影却愈来愈小,他心里那块被金来香用爱意温暖包裹起来的地方,如一颗冰块正在渐渐融化,露出里面的恶。 过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千墨离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金来香身边那个被师尊永远保护的徒弟,他不是千墨离,而是千魔头、千魔尊,他唯一能走的路,就是成魔的路。 救赎之道,充满血淋。 “金来香,你千万不要死,是我害了你……我不会再把灾难带给你了。”千墨离喃喃说着,眼神空洞。 天边三人身影消失,千墨离被白颜画带走了。 第37章 师徒怜惜 千墨离不知自己被带往何处,眼前黑云层层,强风刮刺,缠绕着身体的锁链紧破肉皮,刺痛烧灼感奔袭,紧接身体一坠,掉落到一个幽境洞穴里。 他一摔落地,不稍片刻白颜画便再次打伤他,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随即那人纤长两指一闭,重重击在内丹上。 千墨离仰头吐出血,面色痛苦寒冷,却也只能张嘴任由血液染脏净白面庞,即使轻微地呼吸一口气,丹田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认出白颜画使出的那一招,正是灵兮指,可将他丹田灵力凝滞,灵力不通身体便难耐剧痛。 上一世,每次他一犯错,哪怕是一点错,都会被白颜画用这灵兮指凝滞灵力,身体承受着似被一颗颗凹凸尖利的石块堆挤堵住的压迫感,难以言喻的痛遍布神经,直到他肯下跪认错,白颜画才会解开。 白颜画手间一晃,寒森森骨针夹在指尖,每一根骨针尾端系着一条红绳,左手袖一挥,千墨离便从地上飞起重重砸在墙上,身上锁链碎掉,从顶上立刻落下两个尖利银弯钩,一把刺穿千墨离锁骨,硬生生不让千墨离身体下坠。 千墨离咬破嘴唇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抗住了穿琵琶骨之痛,看着垂落下的银弯钩锁链,眼里血丝鲜红,眦目尽裂,如一头幼狼龇牙咧嘴瞪着白颜画,那眼里深深蕴含着刻骨仇恨。 第108章 白颜画右手掷出骨针,分别扎在千墨离手腕、膝盖、脚踝及可活动关节上,红绳穿进血肉连接其他关节的骨针。 如此千墨离便像个纸人牢牢地被钉在了墙上,无法动弹,动一分则牵带着动全身。 白颜画手勾红绳,全程只像个看没有生命的器物一样,未有一丝怜悯,只要得到阴天血力,就能助他突破绝情道,境界提高,修为大增。 他正要抬手施法,准备强制夺取阴天血力,却突然听到那被钉在墙上的少年发出冷丝丝的笑。 笑声揶揄刺耳,在幽境洞穴里回响,犹如鬼哭狼嚎,惊悚至极。 白颜画停止了手中动作,皱了皱眉,盯着千墨离,眼神锐利无比,眉间寒冽质问道:“你笑什么。” 千墨离不说话,只是笑得全身颤抖,黑发凌乱滴着血珠,笑容愈发瘆人薄寒,指尖因用力抓着石岩而渗出血,深深地在石上留下一道五指血痕。 白颜画不言语,等着那人笑完,身上白衣已冷得如被雪吹硬。 千墨离缓慢抬起头颅,瞳眸泛起冷光,嘴角淡勾诡异弧度,那种邪性与疯狂透入他周围。 “我笑你,就这么怕我吗?我才十五岁耶,毫无还手之力,你把我打了那么久,又用这骨针将我钉在墙上,就这么生怕我动一点取你狗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嘴!”白颜画冷声喝道,“不过是为了防止你乱动,不然——” “不然你怎么取走我身上阴天血力,是不是?”千墨离接上他的话茬。 白颜画眉间闪过戾气:“谁告诉你这事的?” “呵~”千墨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我不仅知道这件事,你所有事,我都了如指掌呢,包括我们尊敬的仙尊大人是如何走上仙尊位置,仙尊大人,您的心魔——” “住嘴!!”白颜画手指间红绳一拽,扎在千墨离身体关节的骨针齐齐收紧,千墨离身躯狠狠抽搐,鲜血瞬间喷洒,染红身上白袍,面色痛楚扭曲,冷汗涔涔,却眼皮也不眨一下。 “那封信是你写的是不是!” 白颜画怒意全泼了出来,声音如冰窖,若非他心智坚定,恐怕早就忍不住冲上去杀了千墨离,他不能允许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在收戚袁青为徒后,走回客栈路上他便问了戚袁青那封信来源,戚袁青告诉他是一个少年,还是祝音门的师兄,白颜画本还在挑选怀疑目标中,这下便真真切切肯定,写信之人就是千墨离。 “你从何处得来的信息?!” 千墨离咳嗽几声,吐出更多血:“您怕什么呢,这只不过是我送给您的一份礼物,一份来自也算做了一世师徒的礼物啊,师尊。” 他虽是唤师尊,却与唤金来香的区别相差甚大,麻麻木木,毫无一点感情,甚至觉得这二字好难吃。 白颜画眉宇蹙起,听得那一声师尊,恶心感顿生,道:“谁是你师尊?” 千墨离讽刺道:“您,当然是您啊,您忘记了吗?当初我被困在火山下,差点被烧死,是您把我一掌拍下去,并且打断我手脚不让我爬上来;是您在冰天雪地打得我筋脉寸断,奄奄一息;又是您将我关在大牢里日日年年,从来没有给我一口好饭吃好衣穿;是您把我变成一个傀儡,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让我一步步踏入万丈深渊。您可是我的再造父母呢,我现在变成这模样,可有你一半的功劳呢,您怎么能忘记了?” 白颜画眼神越发阴沉,脸色逐渐铁青,骂了一句:“神经病。” 千墨离唇边血鲜艳凄怆,冷冷看着白颜画,一字一句清晰说:“我确实是个神经病,一个永远无法痊愈的神经病,你毁了我一辈子,这笔账,永远无法算清。白颜画,你最好今天能把我杀死,如果你不能杀死我,日后,我一定会让你也尝尝那种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感觉,一定很美妙呢。” “你在威胁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白颜画抬起手汇聚力量,却忽然想到千墨离没头没尾的一句师尊以及那些话,微眯双眸,在解决万劫珠前来了一句反击。 “你唤我师尊,那么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白颜画的徒弟,因为我的徒弟,至少得是一个‘人’。” 白颜画负手走近千墨离,高声质问:“不过是一颗邪珠,你配拥有人的生活吗?” 千墨离双眸充斥仇恨,牙齿不由碰撞,下脸发颤,每一字都准确无误踏在千墨离心病上,踏得那心满目缺缺点点,空空漏漏。 上一世千墨离把他这断绝关系的师尊折磨至死,狠狠踩在脚底践踏羞辱,日日夜夜受常人无法承受的酷刑,就是为了让白颜画给小时候的自己一个道歉,一句对不起,一个认错,他对白颜画的所有恨,所有痛苦,都是来自那个心怀善念年幼无知的自己。 可白颜画始终不曾露出一个亏欠表情,白颜画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这做师父的有何过错,甚至理所当然认为那没有错。 因为在白颜画眼里,在那些害她的人眼里,他根本就不配拥有爱,不配得到正常人的对待。 “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白颜画不再同千墨离浪费时间,抬起掌心凝聚力量向钉在墙上的少年压去,霎时幽境洞穴上空响起回荡嘶喊声。 白光寸寸钻进千墨离血肉,顺着向深处蔓延,千墨离体内血液仿佛被煮沸似的,浑身滚烫,那种痛苦比之火焚更加难耐,撕扯着他的神经。 第109章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千墨离惨叫出声,身上每一处关节都被骨针扎进墙里。 血从千墨离皮肤中流淌出来,顺着红线往下滴落,落得地面一片汪洋,整个洞窟呼吸都带着浓郁血腥味。 巨大的力量震得骨针飞离出去,千墨离瞬间如一条脱水鱼儿摔落在地,红绳散在他身上,腿环解开,乌发与鲜血破碎揉乱在凄白面庞,手指无力伸屈,血水涌动而出。 他趴在地上,疼得浑身颤抖,视野逐渐模糊不清,意识涣散,但偏偏那种痛感又让他无比清醒。 千墨离望见那道白影站在不远处,背光而立,灰尘漫扬,眼前白白的,冷的渗人,他突然多么希望,那道白光,变成金色。 “师……师尊。” 千墨离眼里滋润水雾,嘴唇翕动,那声音像是从心底最深处传来,带着温驯、期盼,面前的白转身走出洞穴,不过一会儿,身边跟着一抹墨绿小人影。 “封印牢固……你去试试……” 千墨离咬破舌尖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白颜画低头对那小人说了什么,那人便逆光向他走来,走到近处,才看清是戚袁青。 戚袁青为何没有被白颜画杀死,反而还被白颜画收为徒弟?他们二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千墨离脑中不断盘旋这些疑惑,始终不明白为何这一世与上一世的走向完全出乎意料,他怎么算,也算不到二人会成为师徒。 戚袁青缓缓蹲下/身子,两眼一视,雾白色瞳孔读不出一点情绪,那脸单会呼吸,却毫无生气,从这一点上看,竟与他那修绝情道的师尊白颜画,莫名相似。 千墨离眼睛勾勾盯着,忽摸清了这反常的世事,原来戚袁青眼中的白是白颜画的白。 “若可以,便动手。”站在身后的白颜画发出命令。 戚袁青颔首,在白颜画看不到的地方,手指从袖内夹住一张小纸,展在千墨离面前。 千墨离看得真切,那纸上乃是戚袁青亲笔写着:我是个盲人,看不见字,字丑,勿怪。 你的那封信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特来感谢千师兄。 三行小字,简单易懂,千墨离眼神却似要把那纸戳出两个小洞,确认千墨离看完纸上所有文字,戚袁青的手指划过纸张,化作灰烬,他站起来,遽然向千墨离出手。 千墨离认出了这是天煞术,霎时明白,白颜画是想用戚袁青的天煞术,来吸取他的阴天血力! 他的意识仅停留在这最后一息,便随着痛苦跌入猛烈黑暗,耳畔好似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千墨离久久才意识那是他发出的。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神魄重新凝聚脑海,一阵风从耳旁划过,带来的不再是寒风的冰凉,而是一股炙热的温暖。 千墨离矍然睁开眼,最先嗅到的便是柴火燃烧的烟火味,恍然让他想起爷爷和那已经不存在了的小茅屋的家,眼珠微微一动,眼前金色耀眼光芒浮跃,他的手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握着。 在那光芒之中,他看到金来香的脸庞。 师尊?! 千墨离心脏狂跳,喜悦冲击他心房,激起万顷波涛,那是种无法形容的欢愉,然而他动不了一点,更呼唤不了金来香半分,喉咙疼得厉害,嘶哑生血。 金来香低头紧闭双目,发丝凌乱,双掌裹着他手,抵在唇间,听得细小呜咽声,一滴滴液体落在他指缝,滚烫热度像烙铁一样灼伤人的皮肤。 千墨离心跳得更快了,怔怔盯着师尊容颜,金来香是在哭吗? “师……师尊。”千墨离嗓子沙哑得厉害,费力地喊了声。 金来香蓦地惊醒,睁开双眸看向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师徒二人都呆了几秒,金来香泪水瞬间盈眶,揽过千墨离一把抱住。 “徒儿,徒儿,徒儿!” 千墨离只觉自己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厉害,也酸涩得厉害,靠在师尊怀中,听得那震震心跳声。 金来香没死,金来香没事,金来香还活着。 “对不起,对不起,是为师的错,为师无能,为师让你受伤了。”金来香哽咽哭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搂着千墨离。 那人脸上的泪一滴一滴落在千墨离脸上,千墨离抬手摸去,湿漉漉的,惊讶道:“师尊,你哭了……” 他因疼痛大叫,嗓子受损,说话声音很低,金来香垂下头侧耳,贴得更近。 “徒儿,你说什么?为师在这,别怕。”金来香双臂收拢,将人箍在怀里。 “你被带走后为师一直在找你,为师找你找得好辛苦,整整三个时辰,为师一直在找你。徒儿…徒儿,为师不敢想象如果你死了该怎么办,为师好害怕,为师好害怕。” 金来香泪水顺着苍白如纸脸颊滑落,胭脂因流泪被一遍遍擦掉,露出疲惫倦色面容,没了水粉遮盖,面庞清白质冰,整个人宛如一个易碎的白陶瓷。 千墨离靠在那人怀里,抬头贪婪地盯着对方容颜,眼睛眨也不眨,手依然被金来香握住,金光闪烁,映射在他瞳孔里,照亮了他的世界。 “徒儿,那白颜画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为师来得不及时,只看到你躺在血泊里……” 金来香再也说不下去,全作喘息,千墨离感受金来香在浑身发抖,于是伸出另外一只手回拥师尊,这是他此刻唯一可以给予的安慰。 第110章 可当他手拥上,却感到金来香颤得更加厉害。 “师尊,我没事,一点也不疼了。”千墨离艰难开口安慰,随着金来香灵气灌入他体内,空荡荡身躯终于有了一丝丝微弱充实感,力量逐渐回归。 “师尊……”千墨离虚弱的声音软绵绵的,仿若撒娇一般,每当他这么唤师父,便能感到那人更加搂紧他。 “不疼了便好,不疼了便好,为师在这呢,放心,放心……”金来香拍拍千墨离脊背,完全让那小人压在他身上,彼此肌肤相碰的触感很真切。 “师尊,你有没有事?” “徒儿,为师无事,你别担心,好再那匕首插得太左,没有刺中心脏,后来柔妹妹和云阳仙督赶到救了为师。这里便是为师说的要背你上山去的那小洞穴,放心,为师找到你后便独自把你背到这里,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这里很安全。” 千墨离这才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环境,以往醒来他最先都要观察周边环境,以确保安全,但他醒来许久,注意力一直在金来香身上,或许有金来香在的地方,就是安全。 二人倚靠在一个背风的小山石后,身下铺垫着树叶,脚边是仍有余温的柴火,他身上盖着金来香件件衣裳,师尊将他拢得严严实实,牢牢护在怀里,洞穴即使吹来风,也是极温暖的。 “徒儿,还有你的腿环,为师也帮你捡回来了。”金来香从袖中拿出一条系带,说着便俯身给千墨离大腿系上。 千墨离视线落在金来香身上,他和金来香从未靠得如此近,甚至能够数出金来香睫毛上沾的湿润水珠,左眸泪痣似从水里捞出的一枚湿湿的月亮,心里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了怜惜的情绪。 他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去,金来香绑结实了,正巧抬起脸,微微一惊,却也是眼睑垂落,任由徒弟擦着他眼泪。 然而千墨离动作有些轻佻亲昵,指腹沾碰一片濡湿痕迹,反复揉摩金来香的泪痣。 金来香竟有不自在的羞赧,避过徒弟手指,喘了口气便要启声,突然听到千墨离说道:“师尊,你是那人吗?” “谁?”金来香愣在原地。 “白衣仙者。” 金来香眼底飞速掠过慌张,慌乱地想要低下头,千墨离忽然抬首凑近,两手覆上金来香下脸和额头,让那面庞只露出一双眼睛。 “师尊,你就是那结印之人对吗?在我七岁那年,来找我的那个白衣仙者,其实是你,对吗?” 千墨离问得认真而坚定,透过手指的遮掩凝视那双眼眸,那与白衣仙者的眼睛一模一样,金来香热热的鼻息喷洒在他指间,有些急促、慌乱。 良久,他听到一声:“是……” “原来真的是师尊。” “徒儿你听为师说。”金来香抓住千墨离松开的手,不知该怎么办,却看到千墨离嘴角挂起恬静笑容,望着他的目光灼热奇异。 “原来我早已与您相遇。” 千墨离笑了一声,笑容满足,声音压抑着难言的欢愉,又隐含悲恸,忽然,眼底流下一行清泪。 “徒儿!”金来香见状立马抬袖拭去千墨离脸颊上泪珠,“你怎么哭了?” “师尊,我好高兴,我好高兴啊。”千墨离眼中泪花闪烁,嘴角弯起,语调哽咽,似泣非泣,似悲非悲。 “既然高兴,为何又哭?” “我哭的是,我与师尊错过了,错过了整整一世。” 千墨离的记忆恍然回到了七岁那年。 青山重叠深入云里,白鸟孤鸣,人径少绝,山里已有砍柴声。 七岁的千墨离把一捆捆柴火扎结好,便将这比他身形还要重几倍的柴火背在身上,往山下陡斜小路家的方向走去,半路遇到一只被树藤缠住的白鸟。 他爬到树上,朝伸到山路外的树枝慢慢挪去,三五除下解开缠在白鸟上的树藤,只听扑腾翅膀扇动声,白鸟高飞重回自由。 千墨离看着那白鸟隐入云间后,便顺着树藤滑下来,抬脚离去却是不小心被树藤绊倒,整个身子顺着草滑下路旁悬崖。 “呜哇啊啊!” 突然一只手出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稳稳放在泥土上,千墨离早已吓得面色铁青,身体发抖。 那只手伸来轻握住他肩膀,拍了拍:“别怕,已经没事了。” 一个温柔声音响起,千墨离抬眼见得一面带白纱身着白衣之人,头罩白布只露出眉目,左眼下泪痣覆墨灼若,他从未在山里见过这般模样打扮的人,不禁盯住眼睛看着。 那白衣仙者拍了拍他肩,便转身离去,千墨离想起还未道谢,小腿快跑跟上,可仙者竟化成一道金光,消失在林间。 他站在原地望着四周茫茫群山,再也找寻不到仙者踪迹。 千墨离背着柴火回到家,推开篱笆门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将柴火放在院中,便踮起脚尖趴在窗户往里瞧着。 家里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外人,正是刚刚救他一命的仙人。 那仙人坐在窗边,如一块璞玉落入在天地山间,白衣似琼碎乱玉的精华,层层头纱落下遮掩其身,天姿掩蔼,灵动自然,即使遮戴面纱也能窥见美好姿容,风华不俗。 这对于年幼的千墨离来说,只有天上神仙才有这般打扮气质,不禁好奇瞧着,只觉这人真好看。 爷爷道:“仙者说的话我都记着了,等他长大我一定会嘱咐他。” 第111章 “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我想见一见他。” 千墨离闻言心又惊又喜,仙人竟然要见他! 恰好爷爷朝窗外看了看,他与爷爷对上视线,眨巴了几次眼睛,便看到爷爷笑着招手唤他。 那白衣仙者闻声,便也侧眸望了一眼,那一瞥让千墨离脑子一懵,心脏狂跳不止,脸颊发红,十分的害羞。 他赶紧收回视线,退至窗下,蹲在墙根边不敢出来,直到爷爷走来牵着他进屋,他才与那白衣仙者打了个照面。 那仙人站在屋内等着他,刚好临窗户边背着阳光,周身便像镀上了金的光芒,光彩照人,玉质金相,更似降临人间的神仙,慌地低下了头。 不可目视神仙,不可目视神仙,这是大不敬,千墨离心里反复念叨村头老人们说的话。 他哪里知道这个在他心中犹如白月光、美好而惊艳的人,就是他那未来的师尊金来香。 “仙者,我这小孙子有些腼腆,第一次见生人,不要见怪呀。” 千墨离听见爷爷这么说,更是埋下了头不敢看向那仙者,就怕自己无意冒犯了仙人。 “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第38章 事态破碎 千墨离心脏砰砰跳着,双腿却仿佛生根般迈不出步伐,爷爷催促他,他才终于鼓足勇气走到白衣仙者面前。 “仙者好……” “刚刚我们就见过了呀。” 千墨离听到了那仙者的笑声,顿觉距离感拉近,不禁抬起头,望上一眼,正巧与仙者的眼神撞上。 那眸里星辉闪耀,明亮清澈,这种感觉很好,就像他在书中读到的那干净澄澈的星空,能够让世界变得宁静祥和。 这样的美好,他从未见过。 “你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名好不好?” 千墨离怔了怔,回头望向爷爷,见爷爷笑着点了点头,便也木木点头:“嗯…好,我的名字。” 爷爷曾去找算命先生给他取过名字,但在算过他的命之后,都不敢给他取,爷爷为此事伤怀了许久,曾托关系偷偷问过原因,只得一句:无父无母的非人,不可取名! 爷爷不敢再强求,所以他也并未问过爷爷,自己究竟叫什么。 白衣仙者对他说道:“你伸出手来。” 千墨离闻言,把握过柴火的手在衣裳上擦了擦,便将右手伸了出去,那仙者微微俯身,一只手握住他手腕,一只手指尖亮着金光,在他掌心写字。 他不敢乱动,总觉得仙者握着自己手的力度格外轻柔、温暖,仿佛他是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千墨离紧张地看着掌间慢慢浮现的字,写罢后,掌心三字赫然映入眼帘。 “千——墨——离。”千墨离念着,抬眸落目惊喜,“这是…我的名字吗?千墨离?我叫千墨离吗?” 见仙人点头,千墨离欢喜笑道:“我有名字啦!”又跑过去把掌心字给爷爷看,老人激动地站起答谢,一番感恩多谢仙者赐名之言。 “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白衣仙者向千墨离走来,从袖兜取出一颗圆滚滚的糖果递给千墨离。 “这糖吃吗?” 千墨离惊了惊,顿时红透了脸,随后摇了摇头。 “这颗糖是送给你的,尝尝吧。” 千墨离仍是摇头。 “我不要任何东西,因为它们太珍贵,我怕我一吃便馋上,想再吃就没有人给我了。” 白衣仙者托着糖果的手掌微微一颤,蓦然攥紧,又缓缓松开,将糖收回袖里,轻声道:“是我疏忽了。”那一声带着歉疚,就好使要弥补什么,却发现已无力回天。 千墨离摇摇头,仰首认真注视道:“如果仙人愿意每天都来看我,我便愿意馋上糖果。” 白衣仙者愣住,又见那小孩垂下头,手背在身后,低垂眼睫微微颤动着,耳朵也染上粉红。 “仙人不来,我可以自己去找仙人,仙人是在修真界吗?” 在旁的爷爷拦住了千墨离:“胡闹,莫要给仙人带去麻烦。” 千墨离被训斥了一声,低垂头颅不吭声了,在旁人看来这颇有些闹小孩子性子,但在千墨离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难过,他要与仙人分别了。 仙人后来施展了一小段灵力逗他开心,千墨离的心越发被勾引。 那白衣仙者身上有令他心驰神往的感觉,他想靠近仙人,可仙人拒绝了他,也离开了这间小茅屋,再也没有出现。 之后长大的日子,千墨离坐在破旧茅屋门口的石凳上,双手捧着脸,望着屋外堆积如山的木柴。 那段遥不可及的回忆总会涌上心头,他渐渐忘了那仙人身段姿容是何样,但那一睹的美好风景却永远停留在他脑海里,挥散不去。 白衣仙者犹如人间惊鸿客,虽似流星在人间划过,转瞬消失,却闪耀了一刻漆黑夜空。 千墨离一心想要进入修真界修炼,一是为了斩除魔教护佑天下,二便是期望找到七岁那年遇到的仙人,拜其为师。 百魁仙秀,金来香与白颜画一同下山招募弟子,千墨离看着一身白衣的白颜画,不自觉想起七岁那年遇到的白衣仙者,顿时生了亲切好感,自然选择拜白颜画为师。 但那时少年青涩的千墨离并没有意识到一点。 白颜画的“白”与那白衣仙者的“白”不同,前者的白是带着冷落暗光下的雪也要畏他三分,后者是把所有淤泥燃烧成灰烬,留下白灵灵一地干净滚烫的雪。 第112章 千墨离便跟在白颜画身后,从此进入祝音门,就这般与金来香擦身而过。 在走过金来香身边时,千墨离不知怎的,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卷发长飘、面涂胭脂,拿着镜子照不停的金光闪闪的仙君。 这一看,刚好撞见金来香也朝他看过来,手上照着的镜子落下贴近脸,遮住一半面容,只露一双净无瑕秽的眉眼,左眸下点落泪痣。 千墨离心为之一动,瞩目凝视,不禁撞到了走在前面的白颜画。 白颜画回头,展到一半的扇停住,扇阴遮住下脸,眼珠下移盯着千墨离,更可窥见寒凉眉目。 千墨离望其不禁吓得惊愣住。 “走路也需要我教你?” 千墨离低头抱拳:“徒儿知错,冲撞了师尊。” “与我保持一米距离,不可离我太近,之后的规矩我会一一教你。” 千墨离按照要求跟在白颜画脚步后,再回头望去,哪里还见得那道金衣身影。 随着日后各种事情的发生,千墨离从一个小弟子到一步步堕入为魔,再为魔尊,期间经历大悲大哀、绝望崩溃之事,数之不清。 事隔经年,原先少年因人因事悸动的情绪和记忆早已在岁月长河中被掩盖遗忘。 如今白衣仙者的出现,又唤醒千墨离封存已久的记忆,他将七岁的事告诉金来香,看着那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面庞,不愿再错过一点。 千墨离目光眷恋:“师尊,你让我不要进入修真界,说日后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但你不知道,你就是我想进入修真界的理由。” 金来香心脏猛缩,眼神变得复杂,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他人做一件事的理由,也万万没想到他那年下山的举动竟引来日后的局面。 “徒儿,为师…你,你不应该抱有这般想法,为师不愿你牵扯进来,你应该做一个普通人,过一个平凡人的日子。” 千墨离抓住话头:“为什么不愿让我牵扯进来,师尊是不是早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是那坠落的万劫珠,知道那些人要抓我去献祭?” “不是的!为师什么也不知道。”金来香急忙否认,紧抿着唇。 “我小的时候师尊就来看过我,为什么不与我相认呢?我的名字也是师尊给我取的,封印我力量的人也是师尊,为什么师尊从来不告诉我?师尊为何要来我家找我,为何要跟爷爷说那些话?师尊到底还有哪些事在隐瞒我?” 千墨离眸光慢慢黯淡下来,嘴角血液结疤,阴郁消沉,冷冷淡淡。 金来香是阵法师和炼器师,他又在金来香所著书上找到与他心口封印几乎一样的阵法,早该想到这下会与金来香有关,事实果真如此。 金来香是祝音门的仙君,他与金来香真正相识是在鹤林府邸,金来香的事他一概不知,如果这些都是…… “徒儿,不要怀疑为师,好吗,你可以信任为师。” 金来香的话打断千墨离的生疑猜忌,他抬眼看见师尊苍白憔悴的模样,金色长袍上斑驳血渍尤为刺痛。 “为师做的一切绝对不是害你,为师真的只是想保护你,你想明白的事为师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相信我,徒儿……”金来香眼眶发红,喉咙干涩,一句话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洞穴外吹来风,顿觉寒凉,金来香顺势拥紧千墨离瘦小身躯,下意识用背后遮挡住风口,替他挡住那阵冰冷。 千墨离筑起的心墙彻底崩塌,身贴到金来香胸膛上,温热的体温滚覆在他皮肤,只觉被烫伤了一个窟窿,一直延烧到心尖。 金来香会保护他,但他不能再给那人带去灾难。 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金来香,可眼下还有更为急迫的事要处理。 “师尊能封印我的力量,是不是也能解开?”千墨离道,可毫无疑问再次遭到金来香拒绝。 “不行,哪怕能解开为师也不会去做,阴天血力吸引来的邪物会把你杀死撕碎,何况邪气只有魔修才能吸收,它会让你失去人性堕落为魔,你会成为正道眼里众矢之的,为师不能害你。” “害我吗?”千墨离道,“可是师尊,这就是我想要的啊。” 师徒俩四目相对,眼神交缠着,金来香心神大震,怔愣半晌。 “徒儿…想要的?” “师尊认为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金来香思索一会,认真道:“金来香。” 千墨离愣住。 金来香道:“你需要一个金来香,你需要的是被爱,需要的是被保护,你不需要面对那些痛苦的事,哪怕你一辈子碌碌无为,为师都会尽全力护你。” 千墨离笑了,摇摇头,执拗地盯着金来香:“师尊,我真正想要的,是力量。师尊让我做一个永远依靠师尊,活在师尊庇佑下的徒弟,但我想做的是一个能把握自己命运的人。” 金来香闻言一窒,不可置信:“徒儿你……” “师尊,解开我的封印吧,我想恢复力量。” “不行徒儿!若强行冲破封印你很可能会死的!为师好歹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事情哪里发展成需要靠徒儿的力量?我们还有时间,这是下下策,为师绝对不能答应。”金来香咬牙,语气坚决,可千墨离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金衣裳滑落。 千墨离俯首:“师尊,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与师尊相处的日子也该结束了,我们就此分别吧。” 第113章 金来香惊惧瞪着千墨离,颤声喊着:“徒儿——”可他一动却是身体发软,栽倒下去。 他想要双手撑地爬起来,但刚起身又倒下去,似被什么扎着,全身酸软无力,千墨离蹲下,手指抵在金来香下巴抬起,缓缓摩挲,那毒针夹在指缝间,蹭得金来香皮肤冰冰冷冷。 徒儿竟然趁他不备时,给他下了毒。 “怪不得师尊与我第一次见面时,要送我一罐糖,原来冥冥之中,一切事都有迹可循。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糖了,就像当年我与你擦肩而过,便注定了这结局。” 金来香眼里显露无助和悲恸,感到事情在不可控地破碎崩堤。 “如果我上一世早点遇你相识,拜你为师,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变。”千墨离道。 “金来香,如果我早点选择你,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我是不是会变成一个很好的人,我是不是会过得很开心很快乐,我是不是会交到很多朋友呢,我是不是会完成幼年时的梦想,成为一个斩魔除邪的英雄,而不是现在人人喊打唾弃的魔头?” 千墨离眼里闪着湿湿的光芒,沉皱眉头看向洞外,人的一生就像一炉熄灭的旺火,回忆往昔总以为灰烬深处有余温,可灰烬深处除了灰烬就是灰烬。 金来香慌了:“徒儿,你想做什么?” “其实师尊早告诉了我解开封印的方法。阵法因法器生,也因法器死,只要法器不存在,封印不就消失了吗。” “徒儿,徒……”金来香再无力支撑身子,倒在地上。 “不要做傻事徒儿,快解开为师的毒……” 金来香意识逐渐混乱,视线模糊,渐渐看不清千墨离的模样,千墨离将衣服披在他身上,慢慢站了起来,那人嘴唇动着不知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听到后面几句。 “……我的上半生一直都活在痛苦欺骗中,受人利用被人控制,没有人把我当成人,他们都视我为一个没有生命的器物,后来我入了魔,坐上魔尊的位置,之后的后半生也不过是活在危险屠戮中,短短不过几载,就被正道门派联合杀死在了荒义崖。 “那些害我的、威胁我的、对我不利的人,我要通通杀光,一个不留,我不要他们来操控我,我要比他们先一步地杀死对方,先一步地下这盘棋,而不是坐以待毙,所以我必须赌,我的一生,早就在上一世结束。” 金来香努力理解千墨离话里意思,却是脑海嗡鸣,眼皮越来越重,他最后看到的便是千墨离转身飞走,之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 金来香醒过来时浑身酸麻,躺在地板上喘息,他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枚丹药塞进口中,挣扎起身,踉跄走出洞穴。 天已发亮,金来香在林里疯狂寻找,林子里空荡荡的,唯有晨露滴在枯枝残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金来香停在树下呆立,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一股绝望之色笼罩着他的内心。 “徒儿你究竟去哪儿了。”他低喃。 他想要找他,找遍整座山都没有找到他。 商水镇,镇上的弟子们几乎全部聚集在一个地方,那正是他们原先住的客栈,金来香察觉不妙,想离开时又忽然觉得这事会不会与千墨离有关系,忙走上前。 所有人无不在激声怒言、神情义愤,惊慌焦虑和不安爬上他们脸庞,似乎只有高声大语才能压着什么东西。 厉青云面色寒峻站在中间,不知低头看着什么,一种不详、恐惧的气息蔓延在每个人之间。 金来香看见人们脚旁似躺着几具白布盖着的尸体,心一坠沉。 “那畜生的师尊回来了!!”一个人的手指向金来香。 金来香瞳孔微微一缩,数道锐利目光盯向他,一道掌风瞬闪扑面而来,金来香反射性抬手抵挡,退步避开,紧随其后又是更加凌厉的攻势。 金来香一边躲避一边叫道:“这是何故?!” “何故?”出手的是那一庞眉白发、身着祟苍派校服的老者,猛喝道,“你还有脸问,这都是你那好徒弟干的好事,那些弟子都被你徒弟杀了!!” 众人顿时沸腾:“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啊!” 金来香惊愕,虽不知其故但仍是连忙否定:“不可能!” “这位长老,有话好说,不可出手伤人——”厉青云上前轻而易举分开两人,拦住崇苍宗长老,话未说完被一袖挥开。 祟苍长老指着金来香鼻子骂,灰黄面色变得怒红血涌,睁裂眼眶:“金来香!都说徒儿有罪师父承担,你教出一个畜生禽兽,教出一个修真界的祸害,还有脸跑出来,你看看你的好徒儿做的好事,你看看!!” 说时上前夺步一一掀开白布,霎时十几具被剥了皮的血淋淋尸体暴露出来。 金来香震撼难言,看着面前残忍一幕,喉咙像被人用钳子用力钳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祟苍长老面目狰狞骂着什么,但他只听到了千墨离的名字。 又有几个身着其他校服的走到金来香面前推搡大骂,金来香终于弄明白,那地上的尸体,都是昨夜站出来泼脏水在千墨离身上的人。 不仅如此,千墨离还打昏另一名同行者,就是为了去告诉大家,杀这些弟子的人,是他千墨离。 这事牵扯进五个宗门,又发生在百魁仙秀上,一下引起所有人的关注,闹的沸沸腾腾。 第114章 崇苍宗长老指着地上尸体道:“我们崇苍宗五六个弟子都死在你徒弟手里,金来香,你要负责,你要给他们偿命,你要为你徒儿赎罪!” 其他宗也跟着声讨:“今日不把事情解决清楚,休想踏出百魁仙秀一步。” “此子行为恶劣至极,心术不正,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若祝音门不处置难以泄愤,这种人活着只会给正道添堵。” 一句接着一句,群情激奋,恨不得马上将千墨离挫骨扬灰。 金来香听着耳边谩骂声,脸色惨白,他的徒儿,在这番言语下变成了一个嗜杀成性、荼毒生灵未来扰乱修真界的魔教,如同过街老鼠,人人痛恨。 厉青云出面安抚:“我们已经派人去追查,相信不过多久就会有千墨离的踪迹,经众门派讨论一致革除百魁仙秀千墨离名次,祝音门出现祸乱修真界的弟子,定不会姑息养奸。” 忽有一份执事堂密笺传来,那上面正是千墨离的行踪。 厉青云立即带领祝音门弟子前去抓捕,祟苍派长老见了道:“这千墨离在的位置正是我宗派之地,正好抓了这千墨离,哼,他犯下滔天大罪,谁都救不了他!”说罢一挥手,示意赶快出发。 其他被杀弟子宗门也要求一起去,金来香自当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执剑飞行,往距离百魁仙秀五十里外方向去。 金来香站在剑上,举起镜子手指颤抖地拢好耳边鬓发,却是怎么也拢不好,镜中面庞没了胭脂扑粉,凄白一片。 不过片刻,众人剑锋一转,瞬即落地,纷纷倒抽冷气,惊恐地看着眼前骇然一幕。 面前祟苍派满目疮痍,牌匾被砸碎成几块,上面溅满血迹,屋顶瓦砾碎渣散落一地,门墙上悬挂着几十颗人头颅,宗门内横尸遍野,竟是被满门屠杀。 “快看,那是…….”有人突兀指着前方,一脸惊恐。 只见千墨离脚旁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尸体,手持一把黑色断剑,鲜红液体从剑刃滑下落入地面,白衣上沾染大量鲜血,血已干变成深红褐色,随风飘扬仍能闻到血腥味。 而在千墨离不远处,还围着一些执事堂弟子,施定柔喝道:“喂千墨离,你可别乱来啊!” 金来香心中狠狠一颤,刺疼难耐,千墨离面容冷漠淡然,睁着一双幽深眸子,一动不动地站在血里凝视着他。 第39章 事态破碎2 那祟苍长老和剩下前去参加百魁仙秀而幸存的弟子,见此一幕无不大声哭泣,悲声嚎荡整个损坏不堪的宗门,其他门派的人则面色各异。 厉青云扫了一眼,道:“施堂主。” 施定柔令执事堂弟子不得寸步离开,忙回头走到厉青云身边,皱眉叉腰道:“是魔教左尊干的,但不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参与。” 祟苍长老跪在地上悲恸痛哭,青筋嶙峋苍老手指狠抓住泥土,突然一把拾起剑朝千墨离劈来:“孽障!你居然敢屠戮我们宗派弟子!你拿你的命来赔,拿你的命来赔!!!” 金来香急忙飞奔上前,挡在千墨离面前,出手化解崇苍长老的攻击,听得那崇苍长老口中骂着畜生、灭门凶手,将屠杀门派这一严重罪名定在千墨离头上,气道:“我徒儿一个十五岁少年,他怎么灭得了一个宗门,这是栽赃陷害,是诬陷,你不能冤枉他!” “冤屈,哈哈,你说是就是!他千墨离就该死!他勾结魔教左尊杀我宗派几百号号弟子,他就是个恶魔!我就是要杀了他,替我那些死去的弟子报仇。”崇苍长老瞋目裂眦。 金来香怒道:“我家徒儿绝对不会干出此等残忍之事。” 千墨离的剑是他亲手炼制,如果是徒儿,只要一出剑他立马就能感受到剑气,但这里根本就没有留下剑息,尸体上也没有,根本就不是千墨离所为! “不会做出残忍的事?你徒弟做出残忍的事还少吗,你竟然护短,包庇千墨离,你才是罪人,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崇苍宗长老怒吼咆哮,一张脸扭曲,浑浊老泪纵横,悲愤欲绝,拼尽全力挥掌拍下,这一掌使尽毕生功力,周围空间似都微微扭曲,气劲破开空气,呼啸声响起。 金来香不退反进,身后有千墨离,他不能退,手掌翻转,手心光芒汇聚形成一团巨大的光球,迎上崇苍长老,与他掌风轰在一起,一声巨响炸裂。 爆炸余威冲向四周,震得众人脚底踉跄,险些跌倒,施定柔抓住厉青云衣袖急道:“要死人啦你快你快拦他们呀!” 厉青云抬眼望去,千墨离已拔地而起冲向崇苍长老,在崇苍长老被余波击退数米远,脚底擦着地板划过一条弧线跌坐在地,喷出一口血来,千墨离趁势一剑砍掉崇苍长老半条臂膀,再一脚踢翻,踩在胸口上。 金来香震惊万分:“徒儿!” 千墨离缓慢移动脚尖碾压,眸中闪烁寒光,毫无温度:“若有怨恨,冲我来便是,不用牵连他人。” 崇苍长老眼睛通红,瞪向千墨离,一字一句道:“你这样的人留着就是个祸害,你会遭受报应的……” 话声一落突然眼睛瞪大,唇溢鲜血,脑袋向后一仰,两腿一伸,竟是悲怒交恨气绝身亡,一命呜呼。 “长老——!” 几个同千墨离差不多年纪的祟苍弟子,哀嚎着跑过去抱住崇苍长老尸体,嚎啕痛哭。 他们是连一千人都不到的小门派,只能依仗大宗门资源存活,百魁仙秀的到来是他们能获得露面和提高修为的难得机会,每个宗门名额有限,小门派更是只有不到五人能参加,崇苍长老便去跪求着各宗,硬生生让他们派名额加到十人,让那些羽毛未丰的年轻弟子们有机会参加,少年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随崇苍长老满心欢喜奔赴。 第115章 可是现在崇苍派覆灭,他们失去一切,甚至还搭上了崇苍长老的性命,那些平淡的日子烟消云散,一瞬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崇苍弟子血气方刚,见宗门被毁长老被杀,仇恨的烈火瞬间充斥大脑,一心想着报仇,立即掣剑朝千墨离砍来,哪里料到力量悬殊和眼前要杀之人的凶恶。 千墨离动作极快,手中断剑一转,割向那几人喉咙。 “不要啊徒儿!” 血光飞溅,一瞬息间,千墨离便在众人眼皮底下杀掉那些崇苍弟子,速度之快让人更本来不及反应,轻而易举的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毫无怜悯心。 众人也在这一瞬息的时间里认识到那少年的恐怖和冷酷残忍,一言不合便出刀取人性命,简直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恶鬼,少年时便露出张扬锐利的杀心,长大定是祸害人间的大魔头。 这少年绝不能留了! 厉青云立即令执事堂弟子将千墨离围住,紧握武器,严阵以待。 千墨离未反抗,只是冷静地站着,马尾辫松散垂至腰际,少年面容冰冷得近乎麻木,没有表情。 有人看不下去骂道:“他们与你差不多年纪,你竟然能痛下杀手!” 千墨离剜了一眼那人:“他们要杀我,难道我不该杀回去?” “你这人还有没有一点道德!” “我千墨离从未觉悟过何谓善良,更别提良知二字。” 众人被他的态度气极,这少年声音冷漠,听不出半点儿起伏,语气如此狂妄嚣张,人命在他眼里竟似蚂蚁都不如。 金来香穿过执事堂弟子走到千墨离面前,眉间蓦蹙,怔怔盯着那人眼睛,似要望到以前熟悉的影子,可却是荡然无存,他握住千墨离肩膀,颤声道:“徒儿?” 千墨离仰头望着金来香,眸子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师尊。” 金来香两膝点地,蹲下与千墨离平视,来回看着眼前少年,双手捧着千墨离的脸颊,颤抖地把那脸上鲜血擦去,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抹掉千墨离所显露的所有恶痕,方才不会让人见了出言唾骂一句魔教弟子。 千墨离感受着师尊温柔动作,金来香总是如此,与他说话会蹲下,会顾及他的感受,会站在他这一边,会为他挡下困难,会好言细语从不责骂他。 他的心在这一刻,隐隐发烫,于是那目光也变得渐渐温柔,冷厉面庞流过暖意,嘴角弯起,露出一抹浅笑。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柔和宁静,完全与方才流露出的恶毒残忍一面不符,仿佛又回到了那陪着师尊一起看鱼,一起在灯下摇拨浪鼓,一起在客栈吃羊肉挂面,一起坐屋檐看月的日子。 众人都惊讶于千墨离的转变,更震惊于金来香这做师父的还未斥责教训徒弟,怎的这恶徒就变得如此乖顺。 “徒儿,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金来香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哽咽:“你怎么可以……那是大罪,那些人会杀了你的,你会死的徒儿。” 一种莫名慌乱从金来香心底升起,他紧紧摇晃千墨离肩膀,希望能够得到徒儿口中的话语。 千墨离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去做?”金来香心痛得无法呼吸,蒙上泪雾,为师会护不住你的啊。 那些人就在一旁看着,厉青云随时会下令捉走千墨离,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救千墨离,尽快,尽快。 千墨离眸子幽暗深邃,仿佛蕴藏着滔天的恨意:“师尊,那些人都该死,他们听命祝音门,故意害我,就要做好被我杀的准备。” 金来香:“可你这么做只是把自己推向更大的火坑,让他们更加方便对你下手。” 之前在林中千墨离便提起这些都是祝音门在背后搞的鬼,那些污蔑者弟子还有伏魔咒都是祝音门买通好,借着这众门派聚集,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置千墨离,到时金来香就是想阻拦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这已不单单是祝音门的宗事,而是牵扯进其他宗门,金来香根本就护不了千墨离。 “师尊,我有选择吗?”千墨离苦笑,“既然他们要害我,那么我便随他们意,让他们害死我好了。” 金来香恍惚想起在洞穴,千墨离离去时说的那句话:阵法因法器生,也因法器死。 刹那明白过来什么,然而不等他多思考,厉青云已下令捉拿千墨离,一行人逼迫过来,他不禁急声喊道:“徒儿,跟为师走!” 金来香抓起千墨离手,不顾众人阻止强行带走千墨离,厉青云抽出佩剑一抛,剑尖插入二人面前土地,锋芒凌空,剑气将空气割裂成蛛网状,震退二人,锁链哗啦啦作响,缠住千墨离身体,将其拉倒在地,瞬间紧紧束缚。 “你们别伤害他!”金来香焦急道。 施定柔横档在二人前:“金来香,你不能带你徒弟走,放弃抵抗,不然又多一条罪罚。” 其余人见之纷纷道:“金仙君,您若再包庇这孽障,便休怪晚辈无礼了。” “这弟子必须受惩罚,否则如何震慑宵小之辈!” “不错,今日若不处置,他日怕会酿成更大的祸患,祝音门不清理门户,怕也是难服众。” 众人步步逼紧,金来香望了一眼被执事堂弟子压制在地上的千墨离,愤懑道:“我是他师父,他犯错我替他担责,是我教徒无方,是我对不起大家,这事我会处理清楚,但请你们别带走我徒儿!” 第116章 以往残杀宗门弟子者,下场只有一个,死。况且将千墨离带走,虚世天尊一定不会让他们师徒再相见,带走了,那便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 “金仙君,你的宝贝徒弟犯错,你身为师父,不仅不处罚,反而维护他,这不仅是徇私枉法,更有失公允!” 金来香心中一痛,却仍旧寸步不让,冷喝道:“我今日一定要带走他,谁拦我,我便杀了谁。” 说即手中镜子化出,又变成一把佩剑,锋芒乍现,指向众人,神态坚决:“你们最好让开,不然就算你们是仙门长者,我金来香亦不惧你们!” 施定柔跺脚骂道:“金来香,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金仙君这般袒护孽徒,是否与这孽畜狼狈为奸,勾结魔教呢?” “哼我看啊你们师徒就是一丘之貉,要抓就一起抓!”霎时众人群情激奋,纷纷叫嚣,要求缉拿金来香、千墨离师徒。 “好,你们也把我捉走吧!”金来香一咬牙,却忽然听到一声“师尊”。 他扭头望去,千墨离正抬头看他,目光柔软,朝他微微一笑,金来香愣了,脑袋嗡地炸开,耳朵里只剩那三个字。 “放弃我。” 金来香眼眶酸涩,心痛万分,不愿答应,亦用传心符回应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你是我徒儿,我岂能弃你不顾?我们是师徒,哪怕一起赴黄泉,又有何惧?” “师尊,别说傻话,这世上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你没必要因为我而去承担这些伤害,你的命比我珍贵。”千墨离笑着。 几滴热泪顺着金来香眼角滚落,两人在无声中对望。 “徒儿,这些错为师都可以替你受罚,你还有大好前程,你才不是什么魔头祸根,你不会变成他们口中的人,你很好,知道吗徒儿。” 金来香双颊坠泪,他总觉得他还能再拉千墨离一把,只要再用力一点,再努力一点。 “你不会做出跟魔教勾结屠杀门派的事,对吗,这些事都不是你做的你说啊。”金来香眼泪簌簌落下,情绪失控,“只要你说一声不是你做的,只要你向世人说一句不是你干的,为师哪怕是死也要护住你为师一定会护住你,快说啊,你快说啊——” “我们断绝师徒关系吧。” 金来香僵硬,眼泪突然断线,蓦然呆住。 千墨离不再用传心符同金来香说话,转向众人,脸色冷漠:“不必抓走我师尊,我千墨离与金来香,从今往后,断绝师徒关系,恩怨两消,互不牵连。” 众人愕然,显然没料到二人师徒竟直接断了关系,有不少人嗤笑,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有人拱火道:“要断就快点断!这样的孽徒,给我我也不要。” “不可以!为师不同意!”金来香回过神来,忙冲过去,却被执事堂弟子以剑拦住,他上手抓住剑刃,狠狠甩开,一掌拍开执事堂弟子。 厉青云欲动身,施定柔拦住,瞪了一眼道:“你急什么让人师徒说几句话怎么了,人就在这还能跑不成,不如把那些锁链给松开。” 厉青云未理,施定柔锤了厉青云一拳,千墨离身上的铁链便缓缓松开,只紧箍住千墨离脚踝。 金来香来到千墨离身边,却被千墨离推开。 “徒儿要离开师门,请师尊成全。” 金来香眼睛发红:“你要丢下为师?” 千墨离未看金来香,扫视一圈众人:“在场诸位见证,从此以后我千墨离和金仙君再无瓜葛,你们不必再去找他麻烦,所有事情我一人承当。” 金来香伸手抓住千墨离胳膊,却再次被挥开,他不敢相信地问:“徒儿,你当真要和为师划清界限?” 千墨离:“师尊,可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要帮徒儿实现一个愿望。” 闻言金来香瞳孔微缩,似乎回忆起什么,千墨离赢下祝音门新人试炼后,他答应过要满足徒儿一个愿望。 “师尊说过,无论那是个什么愿望,你都会实现,师尊活一日,这诺言便时效一日。”千墨离盯着他的双眼,“那是不是代表徒儿今天可以向你许下一个愿望?” 金来香喉咙发堵:“……是。” “我要你立刻与我解除师徒关系。” 金来香身体剧烈颤抖,张嘴想说话,终究一个音节都发布出来。他想拒绝,想反悔,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流泪。 “师尊能答应徒儿这个愿望吗?”千墨离再度问。 “为师,为师……”金来香泣不成声,眼泪鼻涕一块儿淌,眸底尽皆是悲哀与苦痛,“为师不能。” “师尊,你食言。”千墨离淡淡说着,随后闭上眼睛,不再看金来香一眼。 “徒儿!”金来香扑过去抓住千墨离肩膀,疯狂摇头,“不要推开为师,不要推开为师啊!!” “师尊,你食言。” “为师并非食言,是为师做不到,为师可以护你的,为师一定可以保护你,事情还没有到——”金来香语气哽咽,胸膛起伏,说不下去。 “师尊,你食言了。”千墨离的声音平静而冰冷,让人生疼,像是寒风拂面,吹散金来香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身形晃荡,手捧心脏,手背泛白,踉跄倒退数步,忽然猛地吐出一口血,落跪于地,竟是生生气涌心脏,内伤吐血。 “师尊?!” 第117章 千墨离想要去扶,伸出的手停止在半空中,看到那金衣染血,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他意识到如果再与金来香纠缠下去,他迟早会害死金来香,遂将手收回,不再留恋。 金来香抬头,看到千墨离眼里的决绝。 “师尊,”千墨离忽然叫他,声音温柔,“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护我周全。 千墨离对众人说了一句“我现在已经脱离金仙君门下,各不相欠,若有仇恨找我一人”,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任由执事堂押着,瘦弱的身影掩埋在一群人之中。 “徒儿、徒儿!” 金来香仰天长啸,声嘶力竭,却只看到千墨离越走越远的身影。 他与魔教左尊打架的伤未好,又与白颜画作了一战,之后消耗身体灵力救治千墨离,此时心力交瘁,身体虚弱,竟觉越来越疲惫困乏,倒伏在地上。 “我保护不了他,我保护不了他!!”金来香绝望大哭,猛锤地面。 众人都散去,施定柔还留在原地,走来蹲下,拍拍金来香肩膀:“杀那客栈后院四人不是你徒弟干的,可凌晨杀的那些人确是你徒弟所为,现在崇苍派被灭,最后要怎么处置你徒弟,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了。” “定柔,求你一定要帮我,千墨离他,他,他真的不能被那些人带走啊!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 施定柔皱眉:“我…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啊,这里倒是有些丹药,可以治治你身上的伤。” 他把丹药瓶递给金来香,金来香却挣扎着站起来,一手捂胸口咳嗽几声,恍悟道:“对,对…同生共死契,我还有筹码,我还可以救回徒儿!” 他说着跌跌撞撞向空中飞跃,朝千墨离离去的方向赶去。 第40章 事态破碎3 祝音门。 白颜画指尖在白扇上一遍一遍描自己的名字,踱步在回廊,心里想着事,淡漠眉间的霜雪让那张脸保持一贯的冷肃,那张脸笑起来是好看的,但却从未笑过。 如果没有金来香的出现,他的目的早就达到,事实证明,戚袁青的天煞术果真能吸取阴天血力。 许是戚袁青实力还不够,尽管能掠夺,最后也只凝结成一个拇指盖大小的□□,这□□里便储存着阴天血力。 这么点的阴天血力,还不能够斩灭心魔、冲破桎梏,绝情道的修炼,已经停滞许久了。 白颜画垂眸敛眉,压住胸腔内涌动的情绪,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万劫珠是怎么知道他的秘密?这事他还告诉了谁? 他走回离孤阁,便看到戚袁青静立于风中,正站在门口前等他。 此去一趟,这还是白颜画第一次带人回来。 离孤阁坐落在山巅之上,倚天独立,四周被云雾包裹,亘古寂静,唯有一条人迹渺无的小路通向山下,正如这离孤名字,远离人喧,孤独绝世。 山顶冷风凛冽,吹得他衣袂飘扬,白颜画摇扇走向戚袁青,戚袁青似听到脚步声,转身朝着白颜画,竖起一大拇指贴在在心口旁,这便是打着“师尊”的手语意思。 白颜画将扇子收拢,道:“跟我来。” 离孤阁很大,却只住着白颜画一人,平日里也无人敢轻易靠近,更别提走进打扰他,不过今日起,这离孤阁就要添上一个人了。 白颜画正要跨进离孤阁,忽然瞥见山下一处,停了停脚步,道:“慢着。” 离孤阁的位置可以俯瞰祝音门全貌,白颜画便望见厉青云等人正押着千墨离走向大牢,蹙了蹙眉,道:“先在此处等着。” 说罢纵身一跃,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之后白颜画回来,看到戚袁青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他,不知是瞎的缘故不能随意乱走,还是当真乖乖听他命令,说在此处等便真站在此处等。 白颜画虽与他这新徒儿戚袁青住在离孤阁,然而这对师徒,一个性子冷漠孤僻不爱与人主动交流,一个哑巴眼盲情绪不外露,关系可以说是冷到极致,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极少交汇,一米内的距离都未踏近过,旁人看来,说是师徒,更像是陌生人。 除去必要的每日修炼,白颜画并不会去关心他这徒弟生活以外的方面。 戚袁青也极少会去主动找师父说话,师徒相处模式可谓十分僵硬,比不得瑶池阁那对师徒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此为后话。 白颜画离开离孤阁,走去大牢方向,迎面看见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走来,行了礼。 虚世天尊道:“千墨离已经捉了回来,你且跟我们一起去牢里看看。” 白颜画颔首,站在虚世天尊左侧,右侧扶阳真人挥袖怒容道:“哼!早知道快点控制这万劫珠,当真是颗邪珠,邪性使然,现在事情被弄得这么大,那些人可都要我们祝音门给个说法!” 虚世天尊轻淡答道:“谁又能料到以后事情发生呢,然而,我们计划不是成功了吗。” “可是现在他们都坚决要处死千墨离,这可怎么办啊,若是我们不做其他几大门派可是不干,说我们祝音门这么大个名门总不能护着这个小弟子吧!” 他们只是想以众门派威压让金来香骑虎难下,保不得千墨离,他们便可顺利捉走千墨离。 可谁又能想到千墨离直接把事情搞大,现在众人都要求将这千墨离给处死,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处死。 第118章 “莫急,师弟,先去跟万劫珠谈谈再说。”虚世天尊抬手安抚扶阳真人,对白颜画道,“你确定魔教左尊是要破除万劫珠封印?” “确定,万劫珠受到阴天血力的影响,变得与平日更为残暴。” 虚世天尊颔首,眯了眯眼冷笑道:“看来祝音门混进了一个魔教内鬼啊。还有那位白衣仙者的画像你可画好了?” 白颜画从袖中掏出一卷递给虚世天尊,虚世天尊展开画看罢,又递给扶阳真人,扶阳真人看罢,当即骂骂咧咧。 虚世天尊负手道:“万劫珠的事得尽快解决,越来越多的人掺和进来了。” 三人走进阴冷重重的地下牢里,周围无一人,却是戒备森严。 冷烛的火光在墙面照影,绕着一圈圈阶梯走下,到达最底层,浮光牵带飞尘飘扬,千墨离如一只网中蝶被四面铁链捆绑住吊在空中,低垂脑袋阖目。 “千墨离,我们又再次见面了。”虚世天尊扶须而笑,语气就像老熟人口吻般。 千墨离睁眼,看着底下三人,扶阳真人负手盯视,毫不掩讳脸上怒火和鄙夷,白颜画置若罔闻,背手轻摇扇,不时以扇掩尘咳嗽,唯有虚世天尊以笑脸对他。 若是忽视虚世天尊身上掌门衣袍,单看苍眉白发,那笑是和蔼慈祥的。 然而这笑在这般阴森地牢里,被铁栅栏分割的白光照着,带着猎人剥杀兔子前嘴角浮现的怜悯和虚伪。 “我并不是来审问你,只是想跟你聊聊,不用绑得这么结实,松开一点。”虚世天尊动了动手,千墨离身上的锁链全部松开,落在地上,只剩下手脚和脖子上的镣铐抓着地面。 千墨离见此直接坐了下来,扶阳真人嚷道:“你坐个屁!给我站起来!” 千墨离斜视了一眼扶阳真人,干脆直接躺在地面,一手撑头,一脚翘着晃荡,好似卧在凉席上悠闲。 扶阳真人叱指道:“大祸临头还不自知,可笑!” 千墨离不以为意,甚至还换了个舒服的卧姿躺着。 虚世天尊看着道:“你似乎并不害怕?” “为何害怕,我知道你们祝音门是不会轻易杀死我呢。” 扶阳真人蔑视道:“哼!看来你倒还记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也只不过比你这半截入土的老东西少个老字罢了。” “油嘴滑舌,说起来还是我祝音门把你给炼制出来,你应该管我们叫一声爹!” “那我倒是不介意大义灭亲呢。” 扶阳真人见千墨离还能从容不迫地跟他一来一回,怫然作色:“千墨离,你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是什么吗!” 千墨离撑额侧目看着扶阳真人,阴笑道:“大义灭亲?” “师兄你赶紧把它的嘴给我缝起来!”扶阳真人气得胡子翘气起,脸色难看,“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一颗珠子,别真把自己当做是人!你的责任就是用你的力量去封印邪界,若是让里面邪物跑出来,危害人间,你就是天底下的罪人!” “罪人?”千墨离表情倏忽骤变,阴沉幽暗,一手直起身手腕搭在膝盖上,眸光被剥离和剔除,覆上仇恨。 “所以我就该被你们控制操纵,以天下苍生、正义逼死我,若是我不做,我就是天底下的罪人?” 扶阳真人:“一个人的性命和天下千千万万个人的性命,谁都会选择后者!你弃苍生性命不顾自私自利活着,你还说你不是罪人?到时邪界无法镇压,所有人都会被你害死!”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作用这么大竟还能影响苍生生死?背上罪人的骂名又怎么样!”千墨离话锋一转,狠声道,“我是一个人有自己生的权利与死的权利,苍生与我何干,正义与我何干,你们休想拿苍生逼死我。”语毕,脸上浮现淡漠轻屑的笑。 扶阳真人被千墨离就这么简单地接受自己是个罪人,丝毫不再辩解什么,气得直言怒道:“你生来便是有错还妄想来到人间!别真把自己当成人,你只不过是个破铜烂器,是个棋上傀儡,我们有一千种方式让你死,你可以试试看,到时天下百姓会站在谁这边!” “好呢,那就走着瞧,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千墨离说这般话时,顺手掸了掸衣上灰尘。 扶阳真人气急败坏:“你?!” 虚世天尊默不作声注视着千墨离,他发现万劫珠有很强的个人意识——人的意识。 从一开始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一颗珠子时,就未表现出多大的震惊迷茫和不适应,从容淡定地接受,直到现在也完全没有被说服动摇,桀骜难驯。 果然跟神道珠还是有区别的…… “我们并没有逼你,这件事完全可以由你自己选择。”虚世天尊抬手示意扶阳真人冷静。 千墨离眼神转向虚世天尊,那张和颜悦色的脸仍是带着淡淡的笑。 “你体内有阴天血力,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但只要运用得好,这力量可以拯救天下苍生,是成为一个人人敬仰尊敬的英雄,还是成为一个人人弃绝的魔头,完全在你啊。” 千墨离听到最后一句“完全在你”,笑出了声,笑里露出看透的苍凉意味,他上一世就是信了祝音门的话。 白颜画破了阵法释放阴天血力后,祝音门将身世一切告诉了他,他愿意忠诚祝音门,愿意吸收邪气修炼,更愿意了结自己的性命去救天下苍生。 第119章 然而千墨离体内邪气会扰乱他的心智,更别说一时吸收大量邪气,当祝音门发现控制不住千墨离,甚至到了再不毁掉,继续让其下去恐怕会承受不住,爆发的力量足以让方圆十里的生灵受到摧残,便决定立刻销毁万劫珠。 千墨离从此意识到,祝音门冠冕堂皇说着选择完全在自己,都是为了让他服从他们,自己从来没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虚世天尊见千墨离发出了笑,道:“就像现在,只要你认错,我们祝音门可以保你,你可以继续陪在你的师尊身边修炼,为你、为你的师尊,或者天下世人,出一份自己的力量,将功赎罪。” “好啊,只要你能把你的师弟杀了,我完全听你们祝音门的话,愿意认错,愿意自杀去救天下苍生,如何啊?” 扶阳真人瞪大眼睛,一会看看千墨离一会又看向虚世天尊,完全被这疯狂而又无理的要求给气得七窍生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千墨离学着扶阳真人口吻微笑道:“一个人的性命和天下千千万万个人的性命,谁都会选择后者,杀了一个师弟,就能救得天下人,虚世老儿你要不要做这个交易呢?” “你休想挑拨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情意!师兄!快缝他的嘴,缝他的嘴!!” 虚世天尊扶须低头呵呵一笑,道:“千墨离,谁都会被七情六欲所束缚,你如今能拿我师弟来要挟我,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许也会被感情要挟呢。” 千墨离面色一肃,听到虚世天尊道:“我们跟你说苍生你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但若说你的师尊金来香,如果你一意孤行,你的师尊,就会死啊。” 千墨离完全可以反驳虚世天尊,甚至一笑而过不理会,但他发现,他竟做不到。 “人们最想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归宿,穷人想变富人,低位者想坐上高位,殊不知冥冥之中早已做好了最好的安排,如果强行改变,只会留下一地破碎的幻想,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会伤害到自己和周围人,命运叵测,为何不按照自己的归宿走。” 白颜画听及,眉一沉眼含愠怒,握着扇骨的手指不禁微颤。 “这条路如此清晰地铺展在你面前,我们祝音门会培养你,等时机成熟,你只需献祭自己,稳定苍生太平,而在此之前,你有许多时间享受人间,人终有一死,何不平淡接受,也不枉来这人世一趟啊。” 虚世天尊慢条斯理说着,声音如古老磬钟,浑重又沉稳,语言似鱼里的刺骨,吃下去刺痛感只有被说者知道,旁人看及只觉是谆谆劝导的怜爱。 千墨离被虚世天尊伪善之言弄得大笑,笑声戛然而止,寒盯三人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活得开心,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若你们不杀我就是我杀死你们。” 虚世天尊摇头叹道:“你知道有一个词叫身不由己,当你的命运与天下人命运牵扯在一起,你觉得呢还能独善其身吗?你为何不能学学你的师尊金来香呢。” 千墨离不理解虚世天尊最后一句话意思,但也不愿再同他们争辩,闭上眼不再作声。 虚世天尊见此次交谈已无用,万劫珠已坠入歧途,更本没有再控制的余地,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千墨离,个人再怎么狂傲,也敌不过世人,当你站在一群人之间,你会发现自己如此渺小,小到苍生随手拂下的一粒灰尘。你的个人想法、感受,全都会被一个叫正义的东西给遮住,那时,就不是你想不想死的问题,而是苍生想不想让你死的问题。” 三人离开地牢,扶阳真人抚掌道:“这万劫珠,真是完全讲不通!说到底怎么就变回人了,唉真是孽缘!现在外面的人可都让祝音门处死千墨离,我们要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你别大声嚷嚷,急急燥燥的,小心中风眩晕。” 虚世天尊抬手轻压动着,示意扶阳真人说话小声些,吵得他老耳聒噪。 “我怎么能不急,难道真的要毁掉万劫珠,那我们几百年的心血岂不功亏一篑?!” “颜画,你先下去休息吧。” 白颜画点头,转身欲走时听到虚世天尊道:“昨日我感受到了阴天血力的波动,不知是何缘故。” “魔教左尊试图破坏阵法,可能就在那时候唤醒了阴天血力。” 虚世天尊看着白颜画面色神情,闻言低低嗯了一声,招手让其下去,回头看着依然气急怒色的扶阳真人,心平气和道:“师弟,少安毋躁,此事回到神义殿再细谈。” 扶阳真人不禁又再次牢骚起都是金来香害了他们的计划。 “就算没有金来香,我们也很难控制万劫珠。”虚世天尊扶须望天,“可能这就是人与法器的区别,他到底不是真的法器。” 二人回到神义殿,发现施花淮已坐在那等候。 施花淮起身,语气不善:“不知二位与那万劫珠谈得怎么样,莫不成还抱有天真想法,真以为能驯服得了?” 扶阳真人负手蔑哼:“难道花宫主是想让我们毁了万劫珠不成。” 施花淮直言道:“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要杀了千墨离,而是外面那些人,祝音门连一个小小弟子都不能处置,恐怕日后都不能服众,破坏的也是你们祝音门的名声。” “你可别忘了,万劫珠跟金来香还结着同生共死契,毁了万劫珠,金来香也活不成,哼!害的也是你醉花宫。” 第120章 施花淮听到同生共死契,嘴角露出一弯讥笑:“当时情况急迫,本宫未来得及看清那契符,这同生共死契失传已久,二位不会真的相信它还存在于世吧?不过是金来香随意下的契,企图蒙混过关让本宫放走千墨离罢了。就算那契是真的,本宫敢放弃金来香,祝音门敢放弃万劫珠吗!千墨离邪性难驯,做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若不销毁,难道还要等他长大,把修真界搅得一团糟再杀不成?!” 虚世天尊道:“花宫主所言,意思是不在乎金来香被毁?” “毁了又如何,醉花宫可以再炼制另一个‘金来香’,可是这万劫珠,你不毁了它便是天下人被毁。” 施花淮眼纱下目光凌厉,冷呵一声:“你以为我不懂你们祝音门打着什么算盘,什么道义正义,什么天下苍生,无非是想借着万劫珠讨着个救天下苍生的盛名功誉,好坐上天下第一宗的位置,好让修真界所有门派都以你们为首。” “那么醉花宫也别忘了自己宗门立着的土地下有着多少被残杀的无辜百姓尸骨!”扶阳真人尖锐直言道。 “既然都不清清白白,祝音门又自诩什么正义,还妄想着控制万劫珠,你们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如果以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报仇,祸害苍生,趁现在阴天血力被封印,何不早点把他除掉。” 虚世天尊道:“既然如此,花宫主,明日后正午,就在死炉山当着众人的面,还祟苍派一个公道,还那些死去的弟子一个公道,杀死千墨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上下午晚上都有课,回到宿舍洗完澡赶紧码文,要吐血啦orz,发文晚了。 第41章 无力挽回 施花淮盯着虚世天尊面庞,欲要从中窥探真假,冷笑道:“希望你祝音门说到做到。”语毕红衣飘凌,径直离开。 扶阳真人上前一步道:“师兄,难道我们真的要毁了万劫珠吗?” “师弟,众人不过是想要个处置结果,我们给他们便是了,既然要杀,那就杀,不过我们要——”虚世天尊附耳低声道,“假杀。” 扶阳真人眼睛一亮,听得虚世天尊应对之策,大笑道:“哼,此事一过所有人都当千墨离已死,看谁还敢打万劫珠的主意,它不听我们的话我们就囚禁它个几百年,有的是办法对付它。” … 施花淮走出神义殿,便见殿前矗立着一个金衣男子,细眉一挑,脚步慢下,看见那脚边垂着的卷发,道:“你该不会是来向你的好徒儿求情的吧?你不必求了,明日后正午,于死炉山处死千墨离。” 金来香身体刹那僵硬,脸上突兀地失去了表情,呼出的气颤颤细细,细到几乎没有。 施花淮慢声说着,走下台阶:“你是不是以为他能逃脱得了?可惜,他所做的不过是重蹈你的覆辙,不过你比他聪明,学会妥协接受自己的归宿,否则结局与他一样,死。” 金来香无力地攥紧拳头,颤抖道:“我与他结下同生共死契,他死了,我也会死,没了我难道醉花宫就不怕地下镇压的亡灵怨气会出来吗。” “你是不是以为把他与你捆在一起我们就不敢动他了,愚蠢至极,难道醉花宫的生死衰荣会寄托在你一人身上?亡灵怨气有的是办法对付,凭你一人竟还妄想与我们斗。” 施花淮说此,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早就放弃了呢,原来是把你的愿望,或者说是信念寄托在他身上,是吗。” 金来香身形摇晃,似乎失去了力气,肩膀不停颤栗,突然手中化出一把剑,剑一转搁在脖颈,手腕微动,一抹血顺着剑身流下。 “既然醉花宫不怕,那么我便直接自刎,我死,他也同样死去!” “好啊,你死啊,正顺了我的意,万劫珠也跟着一同销毁。” 施花淮冷漠说着,脸颊红痣因嘴角弯翘而显得张扬,好似在嘲笑。 “你死了还有你的父亲在那镇压着怨灵,有的是时间慢慢炼制新的‘主母’!” 施花淮甩袖径直走过金来香身旁,看也不看一眼,突然听到身后剑掉下咣当的一声,回过头见金来香跪坐在地上,垂着头哭泣,金衣黯淡无光,一头凌乱的卷发爬漫在地上。 她望了一眼高耸威严的神义殿,台阶下跪哭着的金来香,显得既渺小又可笑。 “真是可悲,连自己命运都改变不了的人,还想救他人,自不量力,慢慢等死吧金来香。”施花淮说着便离去。 金来香放下手,泪流满面,抬头望天,阳光照耀在眼瞳里,蓦然想到千墨离,突然一道身影遮住太阳,白须飘飘。 老者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掌心摊开,同生共死契的“死”印浮现出来,金来香惊恐看着虚世天尊抓住他,手端详那符契。 随后听到一声嗤笑:“原来是假的。” 虚世天尊松开金来香手,慈眉善目,温和道:“金来香,你还是放弃吧,你现在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对不对?我们安排你在瑶池阁住,你便好好住着便是,何苦来搅和这趟浑水。” 金来香脸色煞白,双肩轻颤,似乎对这温和声音害怕极了。 扶阳真人冷哼一声道:“你想救万劫珠?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别想着还能赎罪,若你把事情真相告诉千墨离,你也会被杀死!” 那温润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劝慰之意:“师弟,不得无礼,金来香好歹是我们大师兄的孩子,大师兄虽然死了,可我们也得照顾好他的孩子才是。” 第121章 虚世天尊说着,眼珠瞟到金来香在听到自己父亲后,身子蜷缩得更厉害,头垂得低低,仿佛陷入某个可怕的梦魇中难以自拔。 扶阳真人甩袍掠过金来香身边,两人说罢便离去,唯有那颓靡金衣坐在阳光下。 夜幕,施定柔往执事堂走去,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一人影,死死抓住他肩膀,颤声乞求道:“柔妹妹,求你帮我,求你让我见见我徒儿一面。” 施定柔吓了一跳,见得那人头发乱糟,面色苍白,眼眶凹陷,眼球红丝布满死盯着他,竟一下没认出是金来香。 “金来香?!你做什么呢。” 金来香:“你们执事堂不是管大牢的吗,应该有牢里钥匙,我想、我想见见他,我要见我徒儿,他明天就要死了!” 施定柔肩膀被捏得剧痛,金来香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还从未见过金来香这样惊骇的一面,道:“你别激动,你你放心,我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我会帮你的,但钥匙不在我身上,在厉青云那。” 金来香听到钥匙竟在云阳仙督那,彻底无望,手指塞进乱糟糟卷发里撕扯,向后退几步忽然跌坐在地上,蓦然哭了出来。 “几百年了,几百年了,我根本斗不过他们,我逃不过,我徒儿也逃不过,是我害了他……” 施定柔见金来香失声悲哭,走来一把拉起金来香,道:“你起来,哭什么,真是个废物,在厉青云身上又怎么样,我去帮你要就是了!走!” 语毕带着金来香,当晚便踹开了厉青云房门,房里昏暗漆黑,只案角点燃一小红烛,幽幽照亮眼前人。 厉青云站在桌案前低头整理卷书,对于施定柔气势汹汹一脚踹开房门的行为似乎已见惯不惯,甚至连眼皮都未抬起。 施定柔走来直接伸出手道:“把钥匙给我。” “什么钥匙。” “关押千墨离地牢的钥匙,金来香要见他徒弟一面。” “掌门有令,不准任何人进入。”厉青云仍自垂眸翻书,烛光在脸上幽灭不定。 施定柔拦住想要求情的金来香,一掌盖住厉青云看的书,道:“你不会真就相信那少年跟左尊勾结害人,还把祟苍派都给灭门绝后了吧。” 厉青云看着那遮住字涂着藏蓝色指甲的手,一把掣开施定柔的手,把卷书收好:“其他事不敢先下定夺,但这少年杀了其他宗门弟子,理应也会被处死。” “哼,一码事归一码事,犯人死前都给他吃饱饭呢,人徒弟明天就死了,做师父的看一眼怎么了。” 金来香抱拳道:“云阳仙督,我只是想看我徒儿一眼,不会做什么事,还请你通融通融。” “你不答应我你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施定柔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烦死你。” 厉青云眉头一蹙,似乎头隐隐作痛,拿起桌上耳钉戴回右耳上,执起剑走向门外,施定柔见厉青云认输,得意洋洋笑着。 金来香担忧道:“云阳仙督这是?” 施定柔:“放心,他这是同意了,我们跟他走便是。” 金来香感激一番,紧紧跟在厉青云脚步后,手心冒汗,不敢想象徒儿在牢里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幽境洞穴里,千墨离躺在血泊中的画面犹历历在目,想及心尖绞疼,自责痛苦再次煎熬着他。 “徒儿,你千万不要有事……” 三人来到地下牢,金来香抬头望着幽闭漆暗的黑牢,不禁感到呼吸困难,恐惧漫延,有了厉青云带路,轻松地便避开机关来到最底下。 厉青云道:“走下这九层旋梯,白光照亮的地方便囚禁着千墨离。” 金来香走到阶边,目光直盯着白光在地面投下的圆,那中心似有一黑影,毫不犹豫从九层旋梯跳下。 施定柔危险二字未脱口而出,金来香已不见了踪影,身旁厉青云走下台阶,他忙拦住道:“唉你去做什么。” 厉青云看了施定柔一眼。 “让他们师徒二人说话好了,你去了站在旁边不尴尬吗,快走快走,去门口守着,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施定柔把厉青云推出牢里,自己则返回来,偷偷摸摸下这九层楼梯,打算去八卦一番,听听那千金师徒的对话,然而很快就被厉青云一把揪了回来。 金来香一落地便迫不及待抬头,看见千墨离闭目盘膝坐在台中央,面色一喜,跃上台心,一把拥住那人。 “徒儿!” 千墨离猝不及防陷进一个柔软怀里,睁开一只眼看到卷发,嗅到那人身上胭脂味,闷声道:“师尊?” 金来香不做声,只更加抱紧他。 千墨离整个脸埋进了金来香怀里,勉强睁开双眼,感受着那人呼吸和体温,听得耳畔悲咽声,心里闷闷的,不知所措。 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回拥金来香。 在金来香眼里,他是个小孩,又是徒弟,便常常不避讳身体接触,抱来抱去总是难免,可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 因此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奇异,可是又有些……享受? 千墨离抬起的手,停落在半空,这一动作惹得手腕上锁链声响。 金来香听到声响,却以为是徒儿要把他推开,惊道:“别…别推开为师,再让为师抱抱你。” 千墨离没想过推开金来香,金来香这般说话的语气也让他不忍拒绝,便任由金来香把他搂在怀里,犹豫了片刻,伸出四根指尖轻轻触碰金来香腰侧。 第122章 这样亲密无间的接触,让千墨离感到陌生而新鲜,从未与谁如此亲近过,也从未有人抱过他。 他轻声道:“师尊,你怎么会来这里?” “徒儿。”金来香听到千墨离仍唤自己未师尊,稍微冷静下来,慢慢松开千墨离。 “你那时在众人面前说要与为师断绝师徒关系,都是假的对不对?” 如果说此前千墨离还抱有要与金来香断绝关系的打算,那么当金来香这问题一出,不知何时,这个念头似乎早已在千墨离脑中消失。 但千墨离很快想到自己会给金来香带去灾祸,笑容消失,垂眸掩去眸子深处暗光。 “师尊为何不责骂徒儿,为何不惩罚徒儿,为何不把徒儿赶出师门,徒儿这样的坏人,师尊应该感到不耻才对。” 金来香眼神复杂地望着他,道:“徒儿,这世上,好人有好人的好师父,坏人有坏人的坏师父,就连为师,也有坏到极致的一面。” 千墨离怔住。 金来香道:“你称为师为一句师父,为师身上唯一的责任便是你,天下苍生、正义邪恶,那些都太大,为师担不起,便也不想理会。为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吗,一定要活着,不要让人来随意安排你的生死。” 千墨离闻言,心脏再一次跳得剧烈,这一次的心跳与以往都不同,暖烘烘的,热热胀胀的,好像长了翅膀,飞到那人身上去了。 唯有他知道这番话的厚重意义。 身为邪珠,在世人面对个人苍生取舍之间,永远只能沦为牺牲品,而他第一次被当成人对待,在黑白世界里,有一道金色光芒独笼罩着他,逢金生辉,光芒万丈。 千墨离低沉地答应了一声:“是,徒儿谨记于心。” “徒儿,明日正午死炉山,他们就要处死你,为师带你逃吧。” “别乱动。”千墨离打断金来香要劈断锁链的动作,“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师尊乱动的话我们不死也是九残。” 千墨离上一世便也被关进这地牢里过,为了逃出去几乎触发了每一个机关,可谓吃尽了苦头。 金来香不敢再乱动,焦急无措,口中不停安慰千墨离:“你放心徒儿,我们还有时间,为师一定会把你从牢里救出去,为师想办法救你出去,救你出去…救你出去……” 千墨离看着他慌张至极,仿佛魔怔一般,抓着卷发不住喃喃自语,心里莫名升起不忍。 他道:“师尊,放弃我吧。” 金来香茫然抬首,满眼痛楚,眼眶一红,道:“你为什么总让为师放弃你!” “师尊救我出去,然后呢?我们去哪?” “去哪都行,总之逃得远远的。” “逃,逃一辈子吗?” “要不然怎么办,难道让为师什么也不做,就看着你死吗!!”金来香激动吼道,胸腔震荡不休。 千墨离一脸平静淡然:“是,师尊什么也别做,看着我死去就行。” 金来香立刻噤声,愣愣看着他,眼泪滑落脸颊,颤抖着嗓音道:“徒儿,你有没有想过你说这句话,有多残忍?” “师尊,我又害你哭了。”千墨离敛下眸子。 金来香垂下头,抓住金衣的手越收越紧,眼泪坠落打在手背。 他哭道:“不是你害为师哭,是为师太害怕了,为师真的很害怕。为师根本就救不了你,为师什么也改变不了,为师只能看着事情滑向无可挽回的境地。为师意识到你会变得跟为师一样,意识到根源在于是为师害了你,为师便…便……” 千墨离忽然握住金来香的手:“师尊,我答应过会带你逃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去医院请假一天,周六再更^_^我码字速度很慢,日更也就3000这样,自己都不好意思呜(抹泪),可以养肥几章再连贯看,我偶尔会去前面几章捉虫小改一下 感谢在2022-09-28 23:26:18~2022-09-29 21:5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鹅鹅鹅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千墨离死 金来香猛地抬头盯着千墨离,眼神既惊慌又惊喜,望着那少年面孔,竟觉体内似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在慢慢隐显,那灵魂不是个少年,而是个成年男子,心脏鼓鼓有力跳动,驱散原先阴郁和乌云。 千墨离身上有一种奇异的特质能把金来香给吸引住,那是从未在金来香身上发生过的。 不知是否是触动到金来香心底的柔软,那泪反而落得更多,哭得更悲泣。 千墨离恍然觉得,金来香,他的师尊,虽然常常说些不着调的话,可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几分。 他猜测对了。 金来香渐渐止住哭声,低首嗓音沙哑,透着虚弱:“徒儿……为师虽是你的师父,可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和强大。” “为师坦言告诉你,因为你,为师才觉得生活重新有了希望,为师、为师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快乐和热闹了。” 金来香抬眼,那面庞竟已变得憔悴苍白不少,双唇泛白微裂,青丝一卷一卷分寸地乱落,病态易碎。 “是你,是你给为师带来了这些久违的温暖,是你让为师知道原来生命并非一直如此枯燥乏味,为师与你相处的那些日子,为师真的很开心……” 第123章 千墨离闻言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他竟然也能给人带来快乐和温暖?! 明明是金来香给他的生活带来快乐和温暖才对,他曾何时照亮过金来香的一隅人间? 金来香抹去眼角眼泪,眼底闪烁晶莹亮光,扬起一丝笑:“你说的,会带为师逃离这里。” 千墨离低头看着那握着金来香手的手,已被泪水浸湿,这次是他主动伸出去的手,再不可能收回。 “嗯。” “金来香!快回来掌门要来了!” 二人惊醒,金来香一回头便见厉青云轻步落地,持剑盯着,施定柔冲上来。 “徒儿——”金来香握住千墨离的手,不愿分离,然而施定柔上前一把大力拽住他。 “快走,否则我们都要完了!” “徒儿!为师一定会救你,相信为师——”金来香用最后的气力拉住千墨离手臂,厉青云上来一抓,师徒瞬间分离。 千墨离在金来香最后被带走一刻,摘下自己脖颈上的护身符,塞进金来香手心里:“替我保管好,我会再次来找师尊。” 金来香握着护身符,失声痛哭,只望着那少年的眼眸,眼见那人愈来愈小,最后身影模糊,再也看不清。 翌日正午。 死炉山脚下。 人群聚集着,黑压压一片。 除去各宗,来看此次处刑的不乏那时参与百魁仙秀的后辈弟子。 千墨离作为赢下百魁仙秀第二名的佼佼者,本该是日后修真界同辈者学习、追赶的榜样,这时便成了前车之鉴,所有弟子引以为戒,无不唾弃鄙夷。 午时一到,虚世天尊从座位站起,声音响彻整座山脉:“本派千墨离弟子犯下大罪,理当伏法,今日于死炉山下处死千墨离,尔等皆为证。” 随着虚世天尊声音落下,在众多弟子怒目中,千墨离身穿白衣,踩着灰烬,双手反绑在身后,被押着走来。 死炉山地形如一座炉鼎,整山黑红,铺满灰烬和岩浆,中心有一火海,火势极旺,火浪熊熊燃烧,高温灰烟徐徐上升。 虚世天尊特地选在此处,便是因为他知道万劫珠作为法器,怕火、畏火、惧火,这火海的高温能熔化一切,他要让千墨离尝尝恐惧的滋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狂妄。 黑烟吹起烫热空气,烟雾缭绕,遮蔽阳光,千墨离脸上自始自终是那淡漠,眼珠子未转动半分。 在万千目光注视下,千墨离走向火海。 … 另一边,金来香与祝音门弟子陷入打斗中,他本应该要赴往死炉山,然而瑶池阁却被结界困住,好不容易打破结界,出去后竟再次被人拦住。 金来香戴着千墨离给的护身符,只道一句“让开”,得到的回复无非是奉命行事,当即两指并拢一转,法阵于脚下化出,眸光狠厉。 脚下用力一踩,法阵四散破裂,一块块似锐利刀片飞射,刺退众弟子。 金来香借着碎裂飞散的碎片腾力,化成金光飞去,然而空中蓦然出现其余弟子,执剑攥锁链阻拦。 眼见来者越来越多,打斗愈加难缠逃脱。 金来香击退数弟子后,望见太阳,心猛咯噔,面庞凌厉骇白,起了杀心,正出招式,几声“砰砰”闷响,偷袭他身后的弟子顿时倒地。 他一回头,惊诧地看着施定柔出现。 “金来香,你快去见你徒弟吧!再晚些就来不及了!”施定柔负手持剑,“放心吧,他们不敢伤我,敢伤我我就告诉厉青云!” 似听到云阳仙督名号,祝音门弟子霎时隐隐退了退,金来香来不及道谢,急遽化金光飞走。 还未到死炉山,周围空气高温灼热,吹来的风似能烫伤皮肤,金来香心慌意乱,直冲向山口。 中央火海边,正站定千墨离身影。 “千墨离!!!”金来香几近嘶吼。 所有人听到这声咆哮,齐齐抬头,惊诧地看着突兀出现在半空的金光,只有千墨离,没有抬起脸,如块石头伫立原地。 金光褪去,众人便见一个金衣男子疾速俯冲而来。 有人认出叫道:“这不是千墨离的师尊金来香嘛?!” 扶阳真人神色大变,喝令道:“快拦住金来香——!” 白颜画一瞬跃至半空,扇子挥出无数把利风,其他祝音门、醉花宫弟子纷纷御剑迎敌,一时间场上混乱无比,灵光交错,全悉攻击那道金衣身影。 然而他们哪里知金来香早已不管不顾,杀红了眼,只一味朝千墨离方向奔去,甚至连躲避都不再躲避。 “滚开!!”金来香怒吼,双臂展开,金光闪烁,灵力在掌心碰撞爆炸,巨大力量掀翻周旁弟子。 金来香一路横扫千军,直逼千墨离,在离地面三丈远时,骤然一凌厉剑鸣声呼啸而过,将风都割裂出条条波痕。 黑身银纹长剑插在地上,剑寒气贯,厉青云脚一落定在剑柄上,瞬间力量传散四周,震慑八方,荡然无存。 金来香被厉青云力量震伤,倒飞出去,躺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苍白,他看向那道身影,千墨离始终未转过身,仍是背对着。 他挣扎站起,却是浑身骨骼尽痛,来不及调整呼吸,手一挥欲结阵,背后却被一拂尘击伤,血溅在白拂尘上,彻底倒在地上。 扶阳真人收回拂尘,一脚踩住金来香后背,拂尘锁缠住金来香脖颈:“金来香!你休想阻止!” 第124章 那握着尘柄的手青筋暴起,手臂剧颤,金来香的力量仍在与他顽强抵抗。 “还不快点把千墨离推下火海!” “放开我,啊啊啊啊!!徒儿!!” 金来香脖颈深深勒出鲜血,逐渐浸红白拂尘,指尖深陷灰烬,奋力仰起上半身,却又被狠狠踩下去。 “徒儿,你回头看看为师,你转过身来看看为师!”金来香咬牙哭喊,嘴角鲜血流淌。 千墨离没有转头。 金来香悲恸大叫:“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为师,为什么不让为师再看看你的脸!” 扶阳真人冷哼道:“好一副感人肺腑的画面,只可惜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够了,再也不会有第二次。”说罢看向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颔首,一声道:“执行。” 看着那些弟子向千墨离走来,金来香五指微微蜷缩,用最后余力撑着身体,努力抬起头,泪水滑落,道:“徒儿,还记得之前在街上你问为师,若有朝一日你入了魔,为师该当如何吗,那时为师没有告诉你答案,现在,你听着——” “这世上没有如果,如若你真走上这一步,那么为师便陪你一同堕落这地狱,天塌下来,有为师顶着!”金来香嘶吼,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在场众多弟子原还义愤填膺,这时都沉默死一般寂静。 千墨离忽然转过脸来,鼻尖鲜红色彩,泪水顺着眼眶滑落,喉结上下滑动一圈,缓慢张唇。 “师尊,再见。” 他身子一倒,坠入火海。 “不要啊徒儿!!” 金来香刹那崩溃大哭,徒劳地撕心裂肺哀嚎,竟一瞬有了力量,手脚并用爬起冲向火海,踩在金来香背后的扶阳真人狠狠摔了一跤,拂尘断裂。 一路所经之处,留下斑驳血迹,金来香不顾形象地哭喊,声嘶力竭,在冲向火海边缘被众弟子还有厉青云抓住手臂拦住。 “千墨离——千墨离!!!” 火海翻腾,炽烈火焰席卷汹涌,吞噬了千墨离的身影将一切淹没。 “啊——”金来香凄厉惨嚎,绝望的情绪笼罩他全身,“不要——” 待到一切平息下来,只剩下滚滚浓烟和冲天火光。 金来香扑通跪下,瘫软坐在地上,望着不可挽回的一切,仿佛被人硬生生剜掉了一般,只歪垂脑袋坐在那。 万里晴空,高阳悬照,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施花淮目不转睛盯着金来香,发现金来香仍活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同万劫珠死去,同生共死契根本就是个幌子,露出一丝讥笑,转身带着醉花宫离去。 虚世天尊微眯起那精锐眼睛,道:“诸位,本派弟子千墨离已葬身火海,不复存在,今日之事也算是祝音门终于给各位一个交代了。” 说罢,便见扶阳真人急冲冲走来,在他耳边道:“师兄,千墨离,真的不见了?!” 虚世天尊面色凝重,蹙眉道:“什么意思?他趁机逃走了?幻境火海下面不是派人去接应了吗?” 扶阳真人面如土色:“师兄,我的意思是,那火海压根不是我们设的幻境,那是真的火海!!万劫珠真的不见了!” 虚世天尊安如磐石的面庞在此刻也变得动摇煞白,瞪愕眼睛看着扶阳真人:“你是说有人把我们的幻境换成真的火海了?万劫珠被我们毁了?” “这我哪知道啊!” 虚世天尊强稳心神,可仍有几滴冷汗流下:“赶快回祝音门,看看其他四颗灵珠可还能感应到万劫珠的存在!” 二人扬长而去,祝音门的人也随之离开,原先来看执刑的弟子皆陆陆续续离场。 偌大的死炉山便只剩下那金衣男子,对着这茫茫天地独自守在漫天火海旁。 … … 三年后。 在不为人知的深渊黑暗处,一个男子睁开了眼。 夜月孤凉,白日如同火海的死炉山一到夜晚便变得阴寒,放眼只有一望无际残烧灰烬,半缺兵戟法宝掩埋在之间,隐约似人之骨骇。 “快走快走,还有许多灰烬等着我们倒。” “都怪你偷懒害得我也被罚清理死炉山的燃灰!” “别说废话了,这死炉山一到晚上就阴飕飕的,其他人都走完就剩下我们两个,难道你想留在这过夜。” 两名弟子互抬着盛满灰烬的竹篓,边疾走边说着,朝焚神冢奔去。 焚神冢是专门清倒死炉山成堆的灰烬和烧不毁的破铜烂铁,附近门派把炼毁的丹药、魔兽残肢断骸等也一并倾倒进去,甚至还往里面丢死人。 因此这焚神冢阴气湿重,黑沉沉压着一片,踩在地面像死人的皮肤,侵入骨髓的冷直逼而上,令人惶惶不安,头皮发麻。 那两人随便找了一处倒掉灰烬,抖着竹篓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嘎吱嘎吱的牙齿声。 二人噤若寒蝉,一瞬间僵硬不动,不约而同朝声音方向看去。 透过枯枝缝隙能望到有一人低头蹲在腐烂魔躯旁边,声音正是从那发出。 “是…是人。” 身旁同伴咽了咽道:“人?活人?” 那人大着胆子往前探脑袋,仔细看是一赤身男子,乌黑长发披垂,遮住苍□□瘦躯体,一直垂落到地上的发梢则渐变成深蓝色。 那人手从腐烂魔躯掏着什么,夺目的血红染了半个手臂,不一会将掏出来的东西送到嘴里,咔吱咔吱声再次清亮幽响。 第125章 “他…他在吃什么啊?!” 身旁同伴不禁大叫,一人也探出脑袋看着,待看清眼前景象,吓得骇然惨白,胃里翻涌:“快、快跑!!” 二人丢下竹篓御剑飞行,却是被一团煞气包围涌裹,黑气消散,已经是两具被吸尽了血气和精魂的尸体。 原先蹲在魔兽身旁的男子站了起来,光脚踩在地面,咽尽最后吸来的力量,低声笑了笑,化做黑气飞离焚神冢。 … “快让开快让开,别挡道!众弟子若能杀掉此魔修,皆是重重有赏。” 有弟子快步奔走张贴悬赏公告,人群云起水涌袭来,争相凑看。 一时间几乎所有门派告示都贴着这一公告,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出什么事了?!”“发生了什么?”便成了众弟子必言之词,沸沸扬扬七嘴八舌讨论。 知道的便大声告知这修真界最近不太平,出了个利害不得了的恶徒,三夜间屠尽灭门了八个门派,残忍危险又狡猾至极,至今未捉到人。 就连凡间也不免被贴上公告,望有见过的百姓前来告知。 众人目光一瞬聚集到字上和旁边附着的唯一凶手画图,但那画上也只是一个背影,幸存者也堪堪捕捉到一个身影。 然而却也够了,画上男子身形修长,黑衣束身,蓝纹为底,青丝高束,挂耳染蓝发,延伸至发梢呈黑蓝渐变色,负手执剑,偏头一笑。 天阴郁突下大雨,拥挤人群一下被冲散。 风卷携雨吹落画像,画纸沾水一下湿透大半,又再次被风卷起,忽然被一黑靴稳稳踩住。 黑靴主人捏起画像,冷风拂面不经意撩动间,肩边落下黑发露出一挑深蓝发丝。 手指敲响,画纸燃尽成灰,那人丢下油伞大笑飞向苍穹,黑云压城,邪气霎时笼漫于此。 正是修真界冗忙热闹之时,唯有那瑶池阁,还是冷冷清清,寂静凄凉。 一晃眼,便过了三年,已是立秋,金黄银杏叶迎风轻摆,怜落在地,满地的残叶。 树下立着一坟,坟上歪歪扭扭刻着“爱徒千墨离之墓”七个红字。 远处走来一金裳白纱、卷发随风轻飘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千羊羊终于长大了(吐血,倒在键盘上) —— 大家国庆节快乐! —— 呜呜我不快乐,文案一直被锁着什么时候审核得啊(哭) 第43章 已过三年 金来香拿着扫帚,扫干净落叶,插好香,烧完纸,拜了坟,把水果点心和米饭捧到坟前安放。 “来,吃吧,为师蹲在这里陪你吃,你还小,就不给你酒了。” 金来香说毕便捧着碗,蹲在坟墓旁吃起,边吃边絮叨:“徒儿啊,为师今天给你求了根签,你猜是什么签?是逢凶化吉、死而复生八字,怎样?惊不惊喜?高兴不高兴?” 说完大口吞咽起食物来,又自言自语。 “唉,秋天了啊,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冬天一过就是四个年头,新的一年呀……” 金来香忽然噤声,捧着碗的手抖了抖,突然抱住坟墓大哭道:“徒儿啊你怎么还不来找为师,当真是卷发人送直发人啊!!” “喂金来香!”施定柔一脚踹开大门,叉腰走了进去。 金来香又恢复正常,收拾泼洒的米饭,道:“早上好柔妹妹。” “早个屁,现在都中午了。” “那就晚上好。” 金来香把饭收起,走到金莲池边洒着饲料,不一会一只王八冒了头出来:“来吃饭了徒儿。” 施定柔瞅了一眼:“如果你徒弟知道你给一只王八取了他的名字,他一定会把这王八炖了。” “王八活得久,我取徒儿的名字是讨个好吉兆,愿徒儿能像王八一样活得长久。” 施定柔不禁心道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活长久,这金来香莫不成还没有接受千墨离死的事实?道:“这些年你一直待在瑶池阁,从未出去,正好今天我来是有急事相求你。” “什么事?是胭脂的事还是扮女装的事?” “是正经事!”施定柔把一画纸展给金来香看,纸上画的是一道阵法,道,“你认锝此阵吗,会破吗?” 金来香接过画纸,看了看:“认得,会破,这阵是日月渊恨阵,此阵——” “行了你会破就行,跟我去一躺畿遗山,破了它。”施定柔打断金来香,“你啊就借此机会下山,好好玩一番,散散心。” 金来香点头答应,沉沉一叹:“原来已经这么久不出去了吗。” 千墨离死后,金来香受巨大刺激,竟直接陷入沉睡,这一睡便是睡了两年,第二年的冬天才醒来。 在金来香沉睡时,绣织阁仍按照仙君之前的吩咐,每个季节都会做一套衣服送来,在沉睡的两年里,已经送来了八套衣服。 金来香在看着那些一件比一件大的新衣,旧人却一去不复返,当场吐出血洒在白衣上,又生生晕了过去。 施定柔为执事堂堂主,常常要下山执行任务,一去便是好几个月,担心哪天金来香死在瑶池阁里都无人知晓,无人收尸,便每隔个四五天派弟子去探望。 回来的弟子都说金仙君好着呢,能吃能动,能跑能跳,就是不常见笑。 施定柔听见金来香没疯,还活着,便也放下心,专心办手头案子,这次回来,发觉金来香比以往又瘦了不少。 第126章 “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竟然一睡就睡了个两年,你要是再不醒,哼,我真要把你埋了。” “才两年吗?我宁愿长睡不起。” “呸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长睡不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本就跟死人,没有区别。” 金来香摇摇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抬起手臂:“这一睡,像是把之前耗掉的灵力都给补了回来,可身体还是不免有些虚弱乏困。” 施定柔:“你这是太久窝在床上不运动,怪不得你皮肤这么白,比别人还要白一度,天天在黑暗里不受阳光照射。” “你羡慕吗?” 施定柔扭头切一声,不屑道:“不好意思,我是健康的白里透红,你是死人的苍弱白,要比也是我比你养眼,快走快走,别废话了。” “稍等。”金来香走向千墨离的墓碑,弯腰道,“徒儿,为师先下山一趟,很快回来,你在此处等着为师。” 施定柔扬了扬眉:“一个坟墓还能长腿跑不成?” “这不是坟墓,这是我家徒儿。” 施定柔张了张唇,未再多说什么。 二人先御剑行过一段路,便又换作马匹,施定柔坐在马上,照镜子看着自己肌肤,道:“唉,若不是修真界最近发生了些事,我三天两头的在外头风吹雨淋、严酷晒热,皮肤如此干燥,都来不及保养了。” 金来香一边用墨笔点缀左眼下的泪痣,一边道:“发生了什么事?” 施定柔皱了皱眉:“出了个不得了的魔修,煞是棘手。” 金来香放下镜子和墨笔,听得施定柔说着:“是在前不久突然传开的消息,八个宗门被灭,无一生还,而且这被灭门的八宗是祝音门醉花宫的附属门派。不仅如此,那魔修还用人头摆了虚和花两字,用血在墙上刻下字,所有矛头都指向这两宗。” 金来香:“这看起来就像是在报复,什么人会对祝音门和醉花宫这么恨?” 施定柔:“这我哪知道,这魔修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实力不俗,诡计多端,那么多人去都捉不到,连个人影都见不得。我这次跟你说的那畿遗山布阵,便是这个人干的,也不知要召唤什么恐怖邪物。” 金来香拿出施定柔给的阵法画纸,低头不语,这阵日月渊恨阵,是他独创的,被他写进了书里,而书除了徒儿没有一人看过,那魔修怎么会懂得布此阵? 施定柔冷哼道:“而且这魔修好猖狂,还给我送去了恐吓信,害得姐姐整日心惶惶,派了许多人暗中保护我。” 金来香惊住:“那魔修认识你?” “何止是认识我,简直掌握得一清二楚,包括醉花宫和姐姐的事。” “柔妹妹,那恐吓信还在吗?” 施定柔从怀里掏出几封信递过去,金来香一一看罢,信上皆是明目张胆的威胁狠毒话,说着要灭了醉花宫,鸡犬不留,让她们洗干净脖子等死,还要让施花淮跪地磕头求饶云云。 “祝音门和醉花宫是何许大宗门,哪里轮得到这一个小小魔修撒野!想吓我,门都没有,我才不怕!” “你还是小心为好。” 金来香目光阅过字墨,细细一看,发觉这些字迹,竟莫名有些…熟悉。 “那个魔修,可曾知道姓名?” 施定柔摇摇头,叹道:“暂且不知。” “可有那人画像?” 施定柔:“没带来,但见过此人的都说,保证你第一眼便难忘记。” 金来香疑道:“为何?” “因为这人形象打扮很有辨识度,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人。” “如何说?” 施定柔道:“那人头发为黑,耳边发丝却挑染成深蓝,发梢呢黑蓝渐变,一身黑衣,银质泛冷,系个高马尾,发带做蓝,右边大腿间好像还绑着个环扣,这等模样打扮的人,谁见了印象不深刻。” 金来香听着,在脑海里描摹那人身形长相。 施定柔抱臂闭上眼:“哼,打扮得流里流气邪怪异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喜欢!” 金来香道:“我倒觉得他挺叛逆独行,应该不是个容易听人话的家伙。” 施定柔不屑:“许是年龄还小的缘故,此人才十八岁,极为年轻。” 金来香惊讶:“竟然才十八岁?我以为能这般掀起腥风血雨、杀伐无情的人,怎么着也该是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了。” “哼是啊,你不信是吧,一开始我也不信,看过的人也压根不敢相信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能屠手灭了八门派的恶人,还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魔修,怎么偏偏长了副好皮囊,恐惹女孩子看了魂牵梦绕,只能说真是个衣冠禽兽,人模狗样!” 施定柔痛痛快快骂一遍,金来香却已无心思再听。 十八这个数字触动了金来香的心弦,徒儿死时是十五岁,如果还在世,现在也是十八了吧…… 一旁的施定柔还在唠叨,金来香却回想起死炉山那日,千墨离坠下火海的情景,看着脖颈上的护身符,沉入悲痛。 片刻后,二人在一个镇上落脚。 金来香望着镇上许多宗门弟子来来往往,道:“这里怎么聚集了这么弟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秋炼快到了啊。” “秋炼?” “无非就是各宗门选拔新鲜血液,让弟子进入试炼场磨砺自身修为,也算是个选拔赛了。” 第127章 金来香揉眉心:“唉,老了老了,真是大大小小的试炼不断,听着便头疼,我以前可没有那么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如果徒儿还在就好了,他一定会高高兴兴的下山玩耍一番。 随心所欲的语句掩盖心底划过的悲伤。 施定柔停下马,拍了拍马背翻身下马,对金来香道:“你去那边酒楼等着我,我要去与人对接消息,确定好后我们再去畿遗山破阵。” 金来香看着施定柔身影消失在一个拐弯角,牵着马走到酒楼前,有小二走来把马拉去马厩,他便走进去,坐在台下座上等着。 少时,身边声音逐渐嘈杂,周围人多了起来,台上开始奏响声乐歌舞。 金来香起身让座给需要观赏的人,朝一旁走去,行至一桌时脚下突然一趔趄,整个身子歪倒在那桌主人身上。 他急忙起身要赔礼道歉,却感到那人的手竟扶在他腰上,他整个人摔进了这桌主人的胸膛里。 “仙者小心啊。” 金来香听到头上传来一温和甜腻男子声音,忙低下头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正要起身,又听到那男子道。 “仙者你头发这么长,走路可得小心脚下,否则不知又要摔进谁怀里面去了呢。”男子说罢,扶着金来香腰的手又顺势捋起一缕卷发。 金来香感到自己被冒犯,急急拉过头发一把起身就走,快要离开时眼神一瞥,突然见那垂落在椅上铺散开的马尾发梢,竟由黑渐变成深蓝色。 他刹那猛回头,椅上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金来香站在原地半天不动,回忆方才是不是看花了眼,那人的发梢竟是深蓝色,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吓得回头,也把身后施定柔给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回头这么急!吓死我了。”施定柔叉腰,“你刚才看什么呢,看得呆愣住了。” 金来香走上前:“柔妹妹,刚才我不小心倒在了一个人身上,瞥见那人发梢是深蓝色。” 施定柔眼睛睁大一瞬,惊愕道:“你确定?你看到那人的脸没?” 金来香:“没有,那时我太匆忙,未来得及细看。” 施定柔咬大拇指,愁眉苦思:“这可不行,如果真是那魔修可就遭了,这里还有百姓呢。” 金来香:“放心,这里那么多宗门弟子,那魔修不敢乱来。” “你说你不小心倒在他身上,然后呢?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摸了我头发。” 施定柔脸色怪异:“啊?摸你头发做什么?” “兴许是我长得太好看了。”金来香拿出镜子照了照。 施定柔知道金来香又开始犯起自恋,知那魔修根本没有做什么,松了口气,道:“我已经订好了房间,先上去吃饭,饿死了,这次你请客付钱啊!” 两人并肩而行,上楼之际,施定柔忽然回头,盯着楼上某处,若有所思。 金来香奇怪问他:“柔妹妹在看什么?” “没什么,走吧。”施定柔回头看金来香,“喂金来香,你真的确定你遇见的那人是那魔修?不会是一晃眼看岔了吧。” 金来香摊手:“本来我敢确定,你这么一问,我自己也怀疑了。” 施定柔眉头拧紧,脸上复杂表情交织。 二人进了房间,金来香从袖中摸索钱袋,掏了半天才掏出三枚铜板放在桌上。 施定柔见了叫道:“你咋这么穷啊。” “我徒儿又不在了,袖中放些钱财有何用?买的糖果和玩具也没有人需要。”金来香低头收回铜板,掩下眸子内晦暗光芒。 “这次饭钱你来付吧。” 施定柔望向窗外,心虚道:“我平时,都是叫厉青云付的钱。” 金来香:“唉,那没辙了。” 施定柔跺脚:“你修了辟谷术我可没修,你找找另一边袖里还有没有。” 金来香伸手去翻,没找到钱物,反倒摸出了一条深蓝绸带,诧异道:“这、这是什么回事,我衣袖中怎会有……” 施定柔瞧见那一抹蓝,最先反应过来,惊呼道:“遭了,那魔修不会是盯上你了吧?!” “盯上我?” 金来香思及,他唯一与那魔修接触也就是刚才楼下,莫不成是在那时放进去? 施定柔脸色一白:“你可别忘了,你是祝音门的仙君啊!他之前灭的那八宗门便也有针对祝音门,看来他下一步是打算对祝音门的人下手。” “还好还好,至少掏出来的不是一个人的手指或是带血的绸带。” 金来香展开那蓝绸带,触摸柔软丝滑,仔细端详一番,发现这蓝绸带竟还挺好看的。 施定柔站在一旁,双臂环胸道:“哼,你可真乐观,晚上睡觉小心些。” “比起你收到恐吓信来说,应该是你晚上睡觉小心些。” 金来香把蓝绸带收进袖里,这时小二走进屋内,手里端上来一盘盘菜,摆满他们的桌子, 施定柔叫道:“哎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有点菜,你送错房间了吧。” 小二道:“没有送错,这是一位公子请二位——”立即改口,转向金来香,“请这位金衣仙君吃的。” “请我吃?”金来香惊讶。 施定柔不解:“那位公子是谁?他在哪里?” 小二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晓了,只说叫我送这些菜给这位金仙君吃。” 第128章 金来香扫了眼菜色,竟然都是他爱吃的,而且他吃不了辣,喜重咸口菜,这些菜都非常合他口味。 施定柔挥挥手:“拿走拿走全都拿走,我们可不吃来路不明的菜。” “不行啊!”小二突然慌张,对金来香道,“这位仙君你一定要吃下,那公子还用刀威胁我,让我必须把菜端上去,看着你吃下去,不吃我、我小命就不保啊!” 施定柔拍桌子怒道:“什么恶徒!竟然还威胁人,哪有这么个道理,那人长什么模样,高矮胖瘦如何,告诉我,他现在一定还在这酒楼暗中观察着,看我不把他找出来!” 小二吓得一抖:“我看不到那人,当时头被从后面蒙上,可听声音倒还挺年轻,这这这里还有他写给我的菜单。” 施定柔接过,脸更黑了,递给金来香,金来香只看了一眼,道:“这字迹,与给你写恐怖信的是一个人。” “是那讨人厌的魔修!” 金来香对小二道:“你先下去吧。” 小二为难道:“可是……” 金来香:“放心吧,我都会吃的。”说着便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施定柔还来不及阻止,便见金来香咀嚼,口中称赞的嗯嗯不错,好吃好吃。 小二放宽了心,连忙感恩道谢,退出屋子。 施定柔瞪向金来香:“啧你疯啦!你也不怕那人下毒啊?” 金来香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像是会怕死的人吗?” 倒不如说,这世上还有能让他留恋的东西吗? 金来香又夹了一口虾,入口鲜嫩爽滑:“好吃啊,你也快来吃吃,你不是饿了吗。” “吃吃吃,吃个屁!要吃你自己吃,我不吃!” “你当真不吃?”金来香已经坐下给自己舀了一碗饭。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没谱吗,哼。”施定柔忍无可忍坐下,脸上露出古怪神色,“看见没有,他已经盯上你了,我跟你说,你最近不要随便信别人,免得遭了毒手,不然他跟你素昧平生,怎么会请你吃饭。” 金来香大口大口吃肉,含糊道:“可我并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恶意啊。” 施定柔看着金来香吃得油滋滋香喷喷,嘴里嚼满菜连话都说不清,白了一眼:“你倒吃得爽快,你也不想想,这人竟然能这么了解你的事,还有祝音门和醉花淮的事,他一定做过调查,嘶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待我抓到他一定严刑拷问。” “如果他不是魔修,我倒是觉得,不失为一种有趣的搭讪方式,至少我吃得挺开心的。”金来香喝下一口汤,直道真鲜。 施定柔饿着肚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将手边的菜推远。 待金来香吃饱喝足,正要起身离开,又有一个小二走来,将手里的花捧给金来香。 “客人,这是有个公子送你的花。” “嗯?”金来香一转头,哗然凳子摔倒,猛地站起来,施定柔吓着大跳:“你干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金来香心跳乍快,脑子轰隆隆作响,那花不是别的,而是一朵朵白雏菊,他接过花,小二便转身离开,施定柔忙叫道:“唉!这花是谁送来的?” “那客人只让我把花送来,其它的并未透露。” 施定柔皱紧眉头:“啧不会又是那魔修送你的吧,他想干嘛?”他一回头便见金来香竟流下了眼泪。 “你、你你你你怎么哭了?” 金来香抱着怀中的白雏菊,眼睛湿润,喃喃道:“徒儿……” 第44章 思念之痛 施定柔:“什么?” 金来香抑制不住悲痛,撑桌低泣:“千墨离,千墨离,师父好想你啊……” 施定柔忙给金来香倒了一杯茶缓缓心情,金来香擦掉眼泪,看着那花:“以前徒儿送给我一个花环,是他亲手编的,就是用的这白雏菊。” “原来是睹物思人啊,难怪。” 金来香眼眶红润,心里酸楚得厉害,看着那霜白的雏菊,黄心烂漫,当年少年背手藏花环站在门口,笑吟吟唤他师尊场景仍历历在目。 白雏菊是那魔修送的,那人又十八岁,十八岁…十八岁……既针对祝音门、醉花宫,又了解我的事,畿遗山布的阵法亦是我独创,会不会那魔修就是…… 金来香拉住施定柔胳膊:“柔妹妹,柔妹妹,你还有没有那个人多一点的信息?!” 施定柔惊住:“哪个人?” 金来香:“那个魔修。” 施定柔摇头:“该跟你说的在路上都说了。” “柔妹妹,你是不是最近都在着手这事上?我跟你一起。”金来香激动万分,“我们赶快去畿遗山,现在就去!” 金来香等不及,拉着施定柔启程往畿遗山而去,畿遗山绵延百里横卧大地,往下看可以一眼见那寸草不生凄凉之地,可一路御剑飞行,风景尽收眼底的都是山清水秀,绿草茵茵。 二人在一处落地,金来香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施定柔望向周围人来人往的街道,“可畿遗山是那荒山野丛,怎么会是这繁华小镇。” 金来香两掌一合,分开时两道小小阵法旋转,阵法飞出往天和地上下走,中间场景瞬间被撕裂出一条裂缝,蓦然眼前街道破碎,显出真实的景象。 二人伫立在一凄凉颓落村子上,空荡荡毫无一人,而这些草屋竟都诡秘怪异的布置成灵堂样,风吹丧幡,白纸飞飘,往后便是荒山野岭。 第129章 施定柔不自觉抱紧自己,道:“那魔教竟然设了幻境,亏你识破了,只是这里阴森森的,我们赶快找到那什么日月阵,赶紧破了它。” “日月渊恨阵,此阵是召唤邪物的阵法,需要许多煞气,怨气是一种,那魔修把村子布置成灵堂样,应该是想让这个地方怨气重些。” 金来香捡起地上飘着的纸钱,收进袖中,想着回去又能给徒儿多烧一沓钱。 “管它叫什么,我们破了就行,那魔修方才出现在镇子上,应该不会这么快到畿遗山,我们要趁快。” 日月渊恨阵有八个角,分布在东西南北等四面八方,金来香带着施定柔一边寻,一边念叨:“日月为阳,星辰为阴,星宿位于东西两侧,日月双星,乃天枢地玑……就是这。” 施定柔顺着金来香所指方向看过去,并无奇处,道:“这怎么了?” “这便是阵眼。”金来香说完抬手轻拍地面,顿时尘土飞扬,一股强劲的吸力从脚下升腾,闪亮耀眼的红光阵盘显出,散发着强烈的戾气。 施定柔顿时明白了:“原来这里就是那魔修要召唤邪物的凶处,金来香,你赶紧破了。” 金来香摇头:“我创的这阵法要破可不是在这里,而是要破坏八个角,只要找到阵眼,八角也便得知。” 他看着那布下的阵盘,发现这人虽然会布日月渊恨阵,然而却是残缺不齐,蹩脚得很。 这人要学他的阵法,竟然还没学全。 金来香负手一叹,若见了此人,可得好好“教育”一番了。 施定柔听得又要去找什么八角芭蕉的,不耐烦摆摆手:“你快点破阵,我等得很急。” “这容易。”金来香取出袖中三枚铜钱,掐诀一引,那三枚铜钱便飞射出去,在半空碰撞一下,化作一道青烟消逝。 “咦?”金来香惊奇,“日月渊恨阵失效了。 施定柔一愣:“什么意思?是破坏成功了吗?” “算是破坏成功了吧,因为那人回来把阵法收走了。” 施定柔大惊:“什么?那魔修在我们赶到之前,回来过这里?竟然晚了一步!”他狠狠咬牙,不禁叉腰皱眉思索。 “怎么每次都是晚那么一步,每次赶到,那人不是逃了就是早先离开,好几次都扑了空。” 金来香见施定柔忽然神情变得很是凝重,问:“怎么了?” 施定柔皱眉:“我在怀疑祝音门潜进了内鬼。” 金来香:“之前百魁仙秀,魔教左尊能安然无恙悄然无声闯入,又知我徒儿的事,那时便提到有内鬼。而且在我带我徒儿去神义殿时,有人在我徒儿背后贴了云音符,一定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那人得知徒儿的事,便告诉了魔教左尊。” 施定柔:“这事我还记得,我之前便说过怀疑宗门内有魔教左尊安插的内鬼,因为好几次我们行动抓人时,魔教的人总会逃走,每次都扑空,如果不是有人告密,我才不信这左尊能有多么神通广大,还能算准我们的计划和想法不成?” “只是我小瞧了这内鬼,我以为这不过是左尊随便安插在执事堂的人,但是后面的事发生,我极其怀疑,这内鬼不是普通弟子,而是能掌握一定大权的人,不然怎么解释他哪里得来这么多信息的?” 金来香听着施定柔的话,回忆道:“在商水镇客栈时,那些魔修可不伤你的。” 施定柔气道:“金来香,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那内鬼,然后故意贼喊捉贼,迷惑你们啊!” 金来香:“哎,我只是说,或许那内鬼是你亲近之人,所以才不会伤害你。” “我亲近之人?”施定柔顿了顿,垂眸咬唇思索。 金来香:“你在想着谁?” 施定柔愣住,旋即大怒,骂道:“有病啊!” 金来香奇怪,两手一摊:“我也没说是谁啊。” “反正、反正你不准再说这事了,我执事堂的兄弟们这么多,我实在不想怀疑谁,算了算了,既然那魔修走了我们就赶快离开吧,我不想待在这里,渗得慌。”施定柔催促道,“正好秋炼开始了,我们去看看。” 金来香点头,同施定柔前往秋炼场地。 秋炼场位于一座山峰之巅,周围被云雾环绕,显得格外缥缈,远远的便听到有喧闹声传出,而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俊彦,他们都是来参加秋炼的弟子。 金来香走上台阶,再次忆起三年前的百魁仙秀,他带千墨离去镇上吃羊肉挂面,却差点错过试炼,急急忙忙赶去,兜兜转转还是迟到了,千墨离坐了一会儿便说累,他便带徒儿走出去,还给徒儿讲了一个笑话,千墨离笑了起来,夜里风凉,他们依偎地慢慢走下山。 想及当时情形,心中一阵暖流划过,仿佛昨日才发生。 金来香嘴角不由露出微笑,可突然间他神情猛变,痛苦地捂住胸口,只觉呼吸困难,全身骨骼都疼痛起来,汗水从额边流下。 他赶紧稳住心神,抑制痛苦,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疾他也不知,只是一思念,身体便会疼起来。 广场四周,已经聚拢了众多观礼者,金来香同施定柔一起坐下,那施定柔饿得慌,不停扒果和糕点吃,说是来看试炼,根本就是来蹭饭。 金来香却不似平日磕瓜子,而是不停喝酒。 一杯杯酒咽喉下肚,情绪未平息反而越泛滥,他忍不住又喝几杯酒,忽然掩面垂泪:“我保护不了他。” 第130章 施定柔看着不忍,拿来一碟瓜子放到他面前:“别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人死不能复生,来嗑瓜子。” “我坚信他没有死。”金来香推开平日里他最爱的瓜子,摊开手掌,上面的死字还在,印记还在,就代表符契者还未消失,这是唯一能判断对方还在不在世的方法,也是他仅有的一丝希望。 施定柔道:“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还不回来看你这个师父?这都快三年了,冬天一过,便是四个年头,再一过,便是五年,你要再等十年吗。” “他告诉我,他会回来找我的,他的护身符还在我这。” “这不过是死去之人对生之人的安慰话罢了。” “你说,我是不是个不称职的师父?” 施定柔点头:“的确是。” “你不应该安慰我的吗?!” “我可从来不撒谎的昂!” 金来香丧气垂头,又饮下一杯酒:“怪不得他不回来看我。” 恍惚想到那魔修,心思杂乱,那魔修说不定是掌握了祝音门所有信息,知道他这么点事又算得了什么,他不应该随便把别人当成他。 金来香自嘲:“说来也是好笑,别的师父都是亲手把徒弟打下火坑,我这师父却是亲眼看着徒弟跳下火海,无能为力,世间再没有我这样失败的师尊了。” 施定柔:“你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破书,尽瞎想,可别再自怨自艾了啊!” 金来香不语,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落在桌面,他用手背擦了擦,继续喝酒,烈酒灌入肚腹,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也迷蒙起来,耳朵边嘈杂声越来越大。 众弟子不禁都提起那时在百魁仙秀争得名额的一百位天骄,无不崇拜。 每当这时,那赢下第一名的戚袁青,便成了榜样教材,自然而然的,千墨离就成了反面教材,还是典型的。 金来香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众人口中骂的人不就是自己的徒弟吗,怎么才短短不过三年,故事竟越传越邪乎,他本人都认不出那是“千墨离”了。 众人讲着讲着,骂声里夹杂着不少取笑、嘲讽、鄙夷,当真是丢人现眼的玩意,死得好。 金来香听着这些话,心底涌现怒火,一杯一杯饮下酒,啪的一声,握紧酒杯重重放下,酒水荡漾泼洒出来,桌面震颤。 此时从脸庞蔓延至耳根子后,已是一片红,显露醉态。 施定柔提心吊胆:“喂,你可别发酒疯啊,这里还是秋炼你少喝点。” “我心里有数。”金来香眼神朦胧,拿过一酒壶,仰头灌下,酒水顺着嘴角淌落到胸襟,打湿衣衫,隐约看见内衬的肌肤。 施定柔知金来香难受,唯有借酒消愁才痛快,也不再拦着,心里祈祷金来香别发酒疯做出什么傻事。 忽然人群大噪:“白仙尊来了,是白仙尊来了!” 原先混散的人群立刻井然有序站好,抱拳行礼。 云端中飞出一顶天轿,轿子落地,云蒸雾涌,一把白扇将轿帘掀起,得见一不沾尘埃的白衣从轿上踏步而下。 白颜画一手轻握负于背后,一手利落展白扇,凌风吹起肩前白发带,墨发高高束于鹊尾长冠,高冷出尘,眼眸如露珠凝冷,微俯视行礼的众人,面庞美玉,若北国风雪侵润而成的,清溪过雪泥,没有一丝杂质。 只是此人身上带着的冷漠气息太重,又带着踩于世人的高傲在里面,即使面相不俗,气质脱尘,众人也不敢把目光过多停留在那人身上,只懦懦低着头。 而此次小试炼能引来修真界的仙尊抵临,原因是身旁的一个少年。 轿里不知何时又出来了一个身着墨绿衣裳的少年,年纪左不过十六,只到白颜胸膛高,却已有穿透尘世的冷然气质,微垂眼眸,半掩雾色眼珠,淡薄不真实,面皮白腻,五官轮廓慢慢凸显精致,远处看眼眉,像一只小狐狸,让人一眼便难忘,正是戚袁青。 东道主赶忙来迎接,白颜画把名帖投上去,道:“按正常规矩来便行,无须多待礼,秋炼何时开始。” “是是,还请白仙尊和令徒到席上稍坐一会,半个小时试炼便开始。” 白颜画带着戚袁青往席上走去,众人让开成一条路,待二人走过,肃穆气氛才退去。 金来香从一团酒气中睁开眼,满面红晕,盯着那对师徒离去的背影,眼底满含深意,冷笑道:“白仙尊的徒弟……竟长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要高过白仙尊了吧。” 语调带着一股浓厚的鼻音,似哭非哭,似怨非怨,更加添了三分凄凉。 金来香握着酒壶的手攥紧,想起白颜画害千墨离一事,徒儿的死与那人脱不了干系,心中的结越扎越深,径直起身离开座位,身体还有点摇晃不稳。 一旁施定柔惊道:“唉喂,你去哪啊?你喝了这么多可别到处乱跑啊!” 金来香充耳不闻,踉跄地朝席上走去。 席上,白颜画朝倒茶的小弟子淡淡道:“不必给我倒茶,下去吧。” 小弟子恭声道了是,恰时一个小宗门长老走到白颜画身旁,抬手恭贺道:“仙尊令徒天资卓越,可谓领袖后进,这次秋炼不出意外定又再次占得首位,不负仙尊精心栽培啊。” 白颜画对于此奉承不过是漠然一应,只摇扇看着台上戚袁青比试。 那长老见此窘迫不堪,讪讪转身离开,忽然又有一人走来,直接一屁股坐在白颜画身旁。 第131章 金来香望了望台下戚袁青,微抬下巴半敛眼道:“白仙尊可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第45章 思念之痛2 白颜画略微皱眉,以扇掩鼻,挡住金来香身上传来的酒气,对于金来香这怪腔怪调的称赞,懒待理会,只于鼻间敷衍嗯一声,继续望着擂台。 金来香也并不介意白颜画理会不理会,似乎那句话本就是自己说来解气的,仍是接着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仙尊教导有方呐。” 白颜画不为所动,没有搭一声腔。 “只可惜我家墨离未能来参加此次秋炼。” 这次,金来香连遮掩也免了,直言不讳。 白颜画终于转过头,正眼瞧向他。 金来香也不躲闪他的注视,侧眸看他,泪痣寒魄,两位师尊眼睛一对上,四目交汇,霎时剑拔弩张,周遭气温骤降,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四周小弟子默默退开,只觉白仙尊、金仙君两眼间电芒四射,噼里啪啦炸响,怪可怕瘆人。 白颜画冷然不客气道:“金仙君若是来追念你死去的徒弟,可另行去处。” 金来香:“难道我来错了?我现在坐的地方,不就是害死我徒弟的凶手之一旁的位置吗。” 白颜画面庞冷厉,寒霜密布:“金仙君慎言。” “慎言?我有何需慎言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难道不是你将我徒儿捉去打成重伤,弄得洞内墙上地上满是他的血吗!”金来香拍案而起,激愤而吼。 这一声音量十足,顿时吸引全场目光,纷纷侧目,疑惑地探究这边情况。 施定柔惊奇看着,疑惑金来香怎么跟白颜画对着干起来了,台上戚袁青察觉到气氛不对,转头望过来。 白颜画面庞阴沉,握紧扇骨站起来,逼视金来香。 “你的宝贝徒儿杀戮无度,残害同门罪孽滔天,我不过代替天道惩戒他,他被打被骂被处死都是他咎由自取。所有人都知道千墨离是恶根,金仙君若还有良知,就该约束好你的徒儿,反倒来找我替你徒弟讨公道,我倒不知,你们师徒关系竟好到这种程度。” 金来香怒火冲霄,血气上涌:“我金来香的徒弟有十分不好,难道你白仙尊的徒弟便十全十美了吗!那客栈的四具剥皮血尸不就是你徒弟戚袁青做的吗,往我家徒儿泼脏水倒不如看看自己的徒儿又干净到哪里去?!” 话一出,全场哗然,像是得知什么惊爆消息,纷纷窃窃私议,交递信息。 白颜画脸色变得极为阴郁,眼中划过杀意。 金来香酒劲上脑,完全不惧他,口若悬河:“你有什么脸来说我教徒无方,我不信白仙尊不知此事,我奉劝白仙尊一句,小心自己徒弟!你自以为把徒弟管控得很好,殊不知他的真实面目,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厉害的功力,当师父的可要小心点,万一徒弟的剑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做师父的你,小心你徒弟日后超了你,毕竟白仙尊的绝情道已经停滞许久了呵。” 字字诛心,句句戳在痛楚之上,金来香每说一句,白颜画脸色便黑一层,最后几乎变成铁青。 白颜画浑身上下笼罩冷冽煞气,那幽冷锐利的瞳孔锁在金来香身上。 “是吗,可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千墨离死的事实,改变不了你徒弟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金来香面部表情凝固,仿佛受到极大打击,嘴唇哆嗦着,猛然伸手揪住白颜画衣襟,双眼通红,发疯般咆哮。 “我徒儿没死!我徒儿怎么可能死!!!” 白颜画本是负手执扇站得挺直,却怎么也没想到金来香突然冲过来拽住他衣领,清冷面庞瞬即红怒。 “你、你在做什么!快给我放手!” “你还我徒儿命来!!是你害了我徒儿,是你把他害死的——!!”金来香咬牙切齿低吼,扯住白颜画衣领拽得身体颠簸,那模样俨然失控至极,神态癫狂。 “金仙君,请你放手!”周旁人劝阻,可见那怒火疯样,都不敢上前。 忽然一个剑柄伸来打在金来香手腕骨上,金来香霎时松开手,退后几步。 戚袁青握着剑点开金来香,挡在白颜画面前。 白颜画趁机将被抓凌乱的衣领拂平整,混乱之中露出锁骨和以下一寸皮肤,赶忙掩上,恼羞成怒,从未有人敢如此无礼对他,更何况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施定柔赶来,拉住暴躁不安的金来香,低声道:“喂金来香你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发酒疯了?!” 金来香拂掉他的手,盯着眼前那一青一白身影,双目赤红,狠狠喘息,一字一句道:“我没醉!我很清醒!” 戚袁青右手举起剑横在面前,左手做了几个手势,施定柔看得懂手语,对金来香道:“他叫你别伤害他师尊,否则就对你不客气了。” 金来香看着那还在长高的身躯举剑挡在自己师父面前,少年与当年千墨离重影,眼眶泛红,泪珠滑落:“你有你好徒儿帮你护着,我就没有吗?若不是你们逼我徒儿死,他早该长大成人,比你徒儿还高,可是现在,现在是坟头草高!” 白颜画整理好自己衣裳,面容冰冷肃穆,道:“戚袁青,别理他。”便拂袖离席。 戚袁青放下剑,跟在师尊后面,二人离开,留下面色憔悴醉红的金来香独立风中,金衣形瘦,乌黑卷发蔫垂凌乱,宛若枯叶凋零。 施定柔本想让金来香散散心,没成想倒让人触及往事,后悔不该带下山。 第132章 围观群众没有离去,反倒越来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唏嘘感叹一边评头论足。 一位老者站出来道:“莲心仙君,今日乃秋炼盛宴,你如此大闹一通,难道是想让我们都看祝音门的笑话不成。” “是啊,秋炼之日,你却如此作为,简直是丢尽祝音门脸面。” “堂堂仙君,岂能这般放肆喧哗。” 金来香压制胸臆中汹涌的悲恸,双拳攥紧:“我没有闹事。” 施定柔闻言扬起下颚,叉腰斥道:“哼我们祝音门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们外人来说教我们宗门的人!” “唉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的?你有本事让厉青云过来啊!” 祝音门长老赶来,忙打圆场:“各位莫误会,金仙君只是因爱徒惨死悲恸难忍,才会失了方寸,请见谅。” 提及此事,现场有人认出金来香,指着道:“哎哎哎,你不就是那千墨离的师尊嘛?!” 听到熟悉的名字,诸人恍悟,全都记起三年前百魁仙秀上有个与魔教勾结、心狠手辣的十五岁少年,犯下一系残忍杀人事件,还灭了崇苍派,后被祝音门处死,当时引起轩然大波,震惊不少同辈之人。 “怪不得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原来是千墨离的师尊啊……” “那时我才十六岁,当时可是亲眼目睹,千墨离是真的凶恶啊,杀人连眉头也不皱,实在太冷漠无情。” 众人看金来香目光瞬间变化,眼神充满鄙夷,甚至夹杂愤恨,好似在骂他为虎作伥,一瞬将金来香推向风口浪尖。 “金来香,你竟然还有脸面出现在众人面前,你当年处处袒护自己弟子,包庇他犯罪的事可还有人记得!” “千墨离死的原因是他自作孽,他犯下滔天罪孽,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活该被处死。” “就是,你又凭什么迁怒于白仙尊你若是来悼念你的徒弟就直接走开,何必在这里大吵大闹,耽搁秋炼的进程。”诸位不禁冷嘲热讽,翻起白眼。 施定柔闻言,脾气起来,他向来心直嘴快,为自己人说话,道:“喂各位嘴下留情,这事都过了三年,你们再怎么骂人师父,千墨离不也是死了吗,何必再翻旧账,给人徒增伤疤!” “我们骂是他该骂,这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收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狼心狗肺的徒弟,害人终害己!” 施定柔怒道:“放你的屁,你这么义正言辞,那你怎么不说白颜画的徒弟戚袁青,还是那剥皮血尸的杀人凶手!结果现在又有谁站出来惩罚他了?!” 他在这之后查明了真相,马上向掌门汇报,可这事不知怎么,竟被压下去了,再然后便了无音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厉青云提醒过他知道真相后马上住手,不要期望能得到什么处罚,不然会有生命危险,施定柔虽不甘心,但也毫无办法,当晚拉着厉青云大醉一场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他一冲动,不免将这事说了出去,心里不禁开心又有些担心,希望掀起风浪惩罚凶手,可在场的人全都根本不信,只怔了几秒,便又再继续叱责金来香和千墨离,只他的话是吹过的风。 群情激奋,议论指责,言语刻薄尖锐,有些不明就里也跟着声讨金来香。 金来香的耳畔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心脏抽搐疼痛,胸脯剧烈起伏,他手扶着桌子,突然,一把掀翻桌。 哐当”一声巨响,震慑住所有人。 施定柔惊恐,察觉出什么,手指塞进嘴里咬着,默默远离金来香。 “你们有一点说得对了,我的确是来,悼念我家徒儿的。”金来香抬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什么棕黑色的长条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千墨离的灵牌?! “徒儿啊,为师在这里先祭拜祭拜你了!”金来香高举灵牌,向四周的人群跑去,“你一路走好啊——!” 金来香的举动令众人错愕惊呆,只见得白字黑木的死人东西展现在眼前,急速靠近,纷纷吓得躲避。 “你干什么快拿走它!晦气晦气!!”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你发什么疯快拿走啊!” 金来香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人群,手握灵牌,他跑到哪,哪的人就如见了猛兽潮水退散。 在场修士也是经历过小风大浪的人,可面对金来香疯了般直接把灵牌掏出来,一个劲冲到面前,嘴里还嚎叫着死啊死啊的话,试问谁心里不怕谁看着不瘆人。 一时之间,人群骚乱起来,众人乱做一团,惊慌逃窜,害怕不已,生怕沾染到不详之气。 “我的好徒儿,你怎么死的那么早啊!我的千墨离死了,你们不是都希望他去死吗,现在他死了怎么都不敢看他一眼了!!” 金来香从袖里抓出一把纸钱,往天上扬手一撒,纸钱飞舞,飘飘洒洒如漫天雪花,随即他仰天长啸:“千墨离啊——为师来给你送行了!” 所有人抬头望着天空纷纷落下的白纸,张嘴说不出话,一阵毛骨悚然,弥漫诡异气息。 “为师来看你了!为师给你烧纸钱了啊,你不用担心啊!”金来香哭喊得更厉害,把纸钱抛得更欢。 “你脑子有病啊!!快住手啊这还是秋炼啊!” “快拦住他,这秋炼全被他变成千墨离的灵堂了!” 第133章 众人惊惶大呼,七手八脚地要拉住金来香,可金来香抱着灵牌不停往前扑腾,力气奇大,竟是任何人都拉不住。 “徒儿啊,这些果这些酒,你全当路上吃好啊!”金来香说着,把果盘酒瓶哐当的全部往地上砸。 众人惊得瞪大眼睛,纷纷退后,这金来香怎么突然发疯啊?! 金来香嘶吼,泪流满面,状若癫狂,脸色潮红,身上散着浓浓酒气味。 霎时骂声停止,皆在苦苦追着金来香跑,哀求他快停下来。 场面极度混乱,桌上物品噼里啪啦落地,茶杯碗筷摔得粉碎,瓷片飞溅,酒壶滚落在地板上,水洒了一地,酒坛子摔碎,碎裂声清脆刺耳。 “金仙君,金仙君,秋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别在叫魂了,等会真招惹亡灵来了!” “您家徒儿在天之灵想必也不希望您这么做,你要冷静啊!!” “仙君节哀顺变——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众人七嘴八舌,不断劝阻,金来香才终于降服住,大吁口气,再也不敢胡来说闲话。 这才刚消停一会儿,又生出一点闲语:“精神受刺激了吧!在那里发什么神经,真是疯师教出恶徒……” 金来香忽然又掀翻桌,抱着灵牌一边大喊“徒儿啊徒儿,为师带你去看星星啊——”,吓坏了周旁的人,生怕又是鸡飞狗跳,捂住那骂者的嘴,恐触到霉头又遭殃。 之后再也没有敢在金来香面前提起千墨离和当年百魁仙秀的事,因为大家伙都知道这金来香会发疯咬人! 秋炼正常进行,金来香却走进一处僻静的角落,远离人群嘈杂,独自喝闷酒。 第46章 新魔纷争 “呕——”金来香撑着树干,弯腰呕吐不已,胃部一阵翻山倒海绞痛,脸色煞白如纸。 施定柔拍着金来香后背,捂鼻递出手帕,撇过头:“好啦好啦,你快擦擦嘴,休息休息,真是的竟然喝了这么多酒!” “咳咳……” 金来香吐完一大摊秽物,整个人仿佛脱水一般虚弱,喉咙像在烧,肚子也在烧,像窜了火,难受不已。 他强忍着腹部不适感,接过手帕擦嘴,摇晃着站直身体,脑袋晕眩,一瞬,又是弯腰呕吐。 “哎呀你你你你!”施定柔惊地后退,“我去叫人给你熬碗醒酒汤。” “我是不是要怀孕了,怎么一直在吐……我指定是有小孩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金来香说罢又忍不住干呕。 “怀个屁孕,净乱说胡话,你这是醉得脑子不清醒了。” “我没醉……我没醉……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只是…借酒胆把自己平日里不敢做的事做出来罢了。” 金来香双目紧闭,额头渗汗,面容苍白得可怕,强咽了几口唾沫才缓过神来,按着胸口喘气。 “好了好了,你快去那边石头坐下,我去拿水给你,你可别又发疯乱跑啊。”施定柔引着金来香到不远处石头坐下,便跑去拿水。 金来香手撑凉石,双目迷茫地望着天际,月光下他们坐在屋檐赏月,千墨离笑着对他说“师尊,你真的相信,一颗石子能砸破一个大海吗”。 不管是碰到魔教左尊,还是受醉花宫威胁,亦或是在商水镇被人诬陷,甚至是被处死,千墨离都未表现过害怕,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比不上徒儿,他比我勇敢,比我坚韧,比我豁达,比我聪慧,比我更懂活着是为什么,我只会待在牢笼里静静等死。”金来香喃喃低语,眼眶湿润。 突然之间,有种莫名的无力与悲戚涌入心田,这股悲伤让他浑身颤抖,似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 原来那样的日子,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吗。 一抹微亮的曙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天有了一片晨曦的淡金色,空气中有一些白雾,金来香沉睡醒来后,已是千墨离死的第二年,他站在院中,世界静悄悄的,周围一切都变得那样的安静,万籁俱寂。 能感受到的只有静,还有一种孤独,金来香转了一圈,发现这个瑶池阁,这个世界,这片天地只有他一个人,好像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明明在这只前,就在不久前,这里还有千墨离生活过的痕迹,还有千墨离存在的痕迹,他的徒弟,那个十五岁少年,还陪在他身边的啊。 金来香眼角流出泪,光脚踩在凉凉的泥土上,一种冷寂窜上脚心,直达心头,连续两年的沉睡,又因哭泣,头疼的感觉愈来愈刺激,昏昏沉沉,这样的痛苦再一次加深了眼泪的流下。 他站在茂盛的银杏树下,仰着头捂脸痛声大哭,他终于接受了一个现实,他的徒儿,他的千墨离,彻彻底底的永远回不来了。 金来香因醉酒情绪失控,弯腰抱着自己卷发,想攥取更多温暖,身体蜷缩,肩膀抽搐着。 忽然有只手点住他穴,金来香浑身一酸,向一旁倒去,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掌扶住他欲坠的身体,将他揽入怀中。 “仙君,喝醉了就要好好睡一觉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温柔又充满关切。 金来香靠在男人胸膛里,费力扬起头,朦朦胧胧只看到那人微笑的唇角和白皙喉结,衣襟黑蓝绣着银冷白纹。 是谁?是谁…… 他伸手向空中抓去,试图将男人的脸廓看得更清晰,但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涣散,抓了几次都抓不住。 第134章 男人搂紧金来香的背,轻拍抚慰,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随后将金来香横抱而起,金来香也在这时闭上了眼。 … 白颜画回到屋子,停在门前,转头望向身后的少年:“在这里等着。”说罢推门而入。 戚袁青听得师尊命令,守在门外。 白颜画关好房门,靠在门扉边喘息,胸膛急促起伏,极力压制怒火,那金来香竟然敢让他当众出丑,此事越想越让他感到难堪! 握着扇子的手紧紧扣着扇柄,隐忍至极,半晌强迫自己恢复平静状态,但面色依旧阴晴不定。 白颜画走入房中,在镜子面前脱下衣裳,重新换一件干净雪白衣裳,这时他才发现,锁骨处有几道被指甲划过的红痕,还在渗出血滴。 他抬手抹去血迹,眉头微皱,这金来香,简直是个疯子。 片刻后,白颜画整装完毕,又恢复往日高冷仙尊风度,迈步走出门,目光落在屋外,那里空无一人。 戚袁青没有按他的命令等在原地,而是跑到一棵树下,仰起头,眼睛盯着树冠上一只鸟雀。 白颜画蹙起眉心,戚袁青已是十六岁,在逐渐的长大,没有了小时候那份安静乖顺,以前会听他命令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现在身体似总是按耐不住的躁动,老是乱动乱走。 看来得管教一番才行。 “徒儿。” 白颜画站在台阶上,扇子握在掌心,看到戚袁青转过脸来,命令道:“折一根树枝过来。” 戚袁青照做,踮脚抓过一截树枝折断,双手捧到师尊面前。 白颜画接过树枝,道:“我刚才让你做什么?” 戚袁青低垂双眼,白颜画道:“跪下。”他便跪下。 “为什么不遵从命令站在这里?”白颜画语气骤冷,毫不犹豫甩树枝打在戚袁青肩膀上。 戚袁青挨了一下,并未躲闪,仍旧保持着跪姿。 “你越来越不听我话了是不是。” 戚袁青是个哑巴,无法回答师父任何问题,就算是被骂,也不能说什么,除了摇头、垂眸,就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白颜画踱步走下台阶,背手拿着树枝,审视他这个徒儿,金来香的话在他脑中浮现。 “你自以为把徒弟管控得很好,殊不知他的真实面目,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厉害的功力,当师父的可要小心点,万一徒弟的剑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做师父的你!小心你徒弟日后超了你,毕竟白仙尊的绝情道已经停滞许久了!” 白颜画脸上表情晦涩难明,眼眸深处似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折断手中树枝。 他自认为能很好控制这个眼盲哑巴徒弟,为他所用,可他却忘了,戚袁青在按他命令做事时,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情绪。 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戚袁青在想什么。 从方才秋炼便可看出,戚袁青实力在一天天变强,力量在一天天变大,身体也在一天天长高,无论是从哪方面,将来一定不会比他这个当师父的差。 而他自己,修炼的绝情道始终无法突破。 他的修行受心魔所困,执念太深,力量久久未增长,停滞不前,因此白颜画的实力,其实已经很久没有长进了,在看着自己的徒弟越发展显出力量时,他竟有了危机感。 当别人都在进步,唯有你在原地踏步,看着那些比你弱小许多的人一步步接近你,赶超你,白颜画的心境早已经乱了。 他怕自己会被人骑到头上,怕自己会被人压在身下,更怕自己会永远的失去优势,再也爬不上来。 纯粹的邪气能帮他摧毁心魔邪气,而阴天血力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突破心魔的解决之策。 然而,千墨离消失后,虚世天尊一直在寻找,虽然能感应到,也确定万劫珠一定还存在于世,可就是迟迟找不到,猜想千墨离是不是变回了珠子,便将人手扩大到民间,但仍是找不见。 白颜画心思百转千回,眼底深邃幽深,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的戚袁青,那如同木偶般任由他摆布的稻草人,要长大了。 长大? 超越他? 老鼠长大总以为自己会是一个成熟优秀的偷食猎手,可却忘了,自己只是只老鼠,再怎么强大也逃不过猫的手掌心! 一日为徒,终日为徒,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忤逆他这师父不成?! 白颜画将手中断裂树枝丢掉,使出纸鞭,用尽全部力量甩出,打在戚袁青身上,深深鞭出一条血红。 戚袁青极小声的闷哼一声,可以看出这次白颜画出手极重,但他仍是纹丝不动跪在原地,因为动一点,会换来更严厉的打骂。 “我要的是永远忠诚于我,对我言听计从的徒弟,而非一个般桀骜不驯的混账东西。” 白颜画又是一纸鞭抽过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哪怕我要杀你,你也不准反抗。” 戚袁青沉默,缓缓抬起头看他,那面庞露出的情绪是一片白纸。 白颜画收回纸鞭,冷冷说道:“滚回去站好,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动!” 戚袁青站起来,退到一旁,垂着脑袋,像个木桩一样杵着,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白颜画站在台阶上,神色淡漠,注视戚袁青的一举一动,随后扭头转身回屋,忽然感到衣袖被扯了扯,他便回过头,看向戚袁青。 第135章 “还有何事?” 这是他们师徒间的一个暗号,代表着戚袁青有事情需要说。 戚袁青是个哑巴,喊不了人,有时白颜画不知情便不能看他做的手语,戚袁青这时会主动拉着他的袖口,向这般扯他衣袖示意,而他便也会站住脚,低头仔细看着戚袁青比着的手势。 这也是他唯一默许戚袁青对他做的动作,扯衣袖。 “那鸟雀的颜色?”白颜画道。 戚袁青原来是被那鸟啼给吸引住,便站在树下听着歌声,他想知道是怎样的鸟雀能发出这般好听的叫声,但他看不到,只能询问师尊。 白颜画却只是盯着戚袁青看,眼神冰冷漠然,收回衣袖,没有回答一字,走回屋内,砰的一声门关上。 戚袁青手僵硬在半空,黑色手套束缚了他的手指骨,也束缚了他脸上神情,灰苍雾色瞳孔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金来香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被子,屋内很暗,他揉了揉眉头,慢吞吞爬起来,脑袋昏沉。 “头好疼……早知不该喝这么多的酒了……” 金来香用手敲击太阳穴,一步步走到案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推开房门走出去,外面的天还亮着,暮色山沉,碎云朵半白半金,远处传来人群的喝彩声。 秋炼还在继续,金来香望了一圈,这里原来是宗门休憩的居所,便走下山,看到草丛里竟蹲着一人。 金来香走近,道:“柔妹妹,你怎么蹲在草丛里,你是在拉屎吗?” “嘘——别吵!”施定柔竖起食指,压低嗓音,示意金来香噤声。 金来香见他这副严肃谨慎的模样,顿时收敛声息,走过来也在一旁蹲下。 “嗯,蹲在这里看风景,的确挺不错。” “啧!谁是蹲在这看风景的,我是在蹲守好不好。”施定柔骂道。 金来香疑道:“你要捉人?” “当然,你看。” 金来香顺着施定柔指的方向瞧过去,施定柔道:“那魔修就在那阁楼里面。” “他就在这?” “还能有假?我亲眼所见,哼,这魔修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出现在秋炼这种场合,不仅打了一众人还抢去了许多宝物偷吃不少丹药,我今天定叫他有去无回!” 施定柔刚说完,金来香便见得那一众人扶腰瘸腿的走来,哎哟疼地叫个不停,显得狼狈,他认出这些人不就是方才在席上当众指骂他的那群人吗,不禁心里偷乐,捂嘴笑。 金来香想起客栈的那些事,忽地对这魔修本人产生了兴趣。 “啊?!他在这!快,快——那魔修跑了!”突兀地一声惊呼打破众人的戒备。 施定柔回过头,那声音竟是从另一面阁楼传来,气道:“遭了!又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赶紧去追,这次别放走他!” 金来香听到“去追”两字立刻紧张起来,树林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顿时见得祝音门、醉花宫还有其他宗的弟子御剑从林中飞起来,浩浩荡荡直朝那天上而去,他惊了惊,没想到这附近竟然还藏着这么多人。 施定柔立马站起身,指尖一转脚下化剑,朝人群方向疾驰而去,金来香见了,脚踏虚空,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白颜画和戚袁青这对师徒,相处起来还是会有师徒间的“小温情”的,比如这次秋炼,戚袁青的头发就是白颜画束的,因为戚眼盲有时会把头发束歪,老白只能自己上手了。还有老白从来不笑,但其实还是被戚逗笑过一次,设定是只有超冷的冷笑话才能逗笑老白,啊?戚是哑巴如何讲冷笑话逗自己师尊笑?那当然是——保密。 这对师徒还是有许多地方可以写的,我脑子里有挺多奇思妙想的小点子以及两人相处画面,这对师徒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的冷冰冰? 戚袁青还是会露出小孩子感情的一面,就像问师尊那鸟雀是什么颜色呀?可惜老白那时候在生气中,并不想回答自家徒儿的问题,这也是这对笔下师徒的一个经典相处方式了,永远都在错过“爱”,永远也培养不起来“爱”,我在写的时候满脑子想的是哎呀老白,如果你当时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俩之间的师徒感情就会upup,不至于这么僵硬冰冷哇,你看看隔壁千金师徒。这似乎也是为什么老白能把两个徒弟都养成魔头的原因了,因为老白在做“如何当好一个师父”的问卷时,总能巧妙避开正确答案。 第47章 一见钟情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天幕如烧红的烙铁,余晖洒在林梢、湖边、竹桥、溪岸,如血的残霞将整个天空染成橘红色,映着湖畔一条长龙,波澜壮阔。 剑芒一闪即逝,如流星划过天幕。 众弟子纷纷御剑而上,剑势如电,眨眼间已掠出数百丈之远,在空中留下一串剑影。 金来香御剑技术不好,落在后头,别说看到那魔修的影,连众人的身影都快要赶不上。 施定柔催促道:“金来香,你快点啊!我可不等你了嗷。” 金来香看着那群人拼命往前冲,叹了叹气,道:“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御剑了,你先去,我绕近路。” “哼那你可自己注意安全。”施定柔说罢,脚下剑光一闪,速度陡增,追逐天上的火烧云而去,迅速与金来香拉远距离。 金来香则御剑向南飞去,很快,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轰得一声,摔在一个山丘上,砸出了一个无比完美的圆形坑。 第136章 “哎呀,真疼啊。”金来香从坑里跳出来,拍掉身上的尘土,低头望了望这凹坑,满意道,“看来这次预估的角度也是很精确呐。” 金来香负手走到峰边,扭头观察着远处的动静,他判定那魔修逃的方向应该会经过这座山,果然不一会儿,便见山崖边飞来一道蓝光。 “我看到你了,你这次还能跑到哪里去?” 金来香运足法力,猛地一跃,同时手中凝聚灵力,挥袖甩去,准备拦截那道蓝光。 可他低估了这魔修的速度,更忽略了这魔修是御着剑的,当蓝光擦过他身体时,金来香直接在空中腾体旋转三百六十五度,整个身体被那股力量冲击,法力溃散,“嘭!”的一声,撞在山岩壁上。 “呕——” 金来香只觉喉咙一甜,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一群人从金来香身边飞过,施定柔这时从后面赶过来,看到趴在岩壁上的金来香,急问道:“喂金来香?!你没事吧?” “咳,没,咳,死不了。”金来香转过身,疼地龇牙咧嘴,“我的老腰啊,好像被那剑戳到了。” “哼你傻啊谁拦人直接冲在前面,你不被撞谁被撞,你没被剑戳穿都算幸运了。” 金来香抹去嘴边血迹,望着众道白光追着那魔修,却是远远被甩在后,蹙眉愠怒,道:“竟然敢撞我?我非追上他不可。” 施定柔气道:“哼追什么追,那魔修速度极快,逃跑可溜了,我们这么多人都追不上,你御剑这么差,怎么追上去?” “不用御剑。” 金来香丢下一句,一阵风般卷起衣裳,全身倏地化作金光飞射出去,速度极快,片刻便超越众人,几个闪身间已经在几千米外,直逼那道蓝光。 施定柔瞪大双目,这可要比御剑的本领还要高超。 傍晚天空铺设一层绚丽的晚霞锦毯,瑰丽而壮观,倏地闪过一道金线,与那蓝光交织,金来香在其后紧紧相随,两者以肉眼难辨的频率互相追逐,逐渐甩掉身后一群人。 二人越跑越偏僻,终于落在一片竹林里。 金来香从高空降临,稳稳踩在竹上,竹身弯曲成弧状,但并未折断,他抬眸盯住远处的黑衣男子,轻功一跃,追逐而去。 那魔修脚步轻盈如风,每踏一步,便是数丈之远,金来香紧随而至,不甘示弱。 二人置身于一片竹海,青翠的叶子沙沙作响,那急速奔行带起的微风吹拂得竹叶摇曳不止。 金来香忽然发现,那个人竟然是在跟他绕圈圈,他是铁了心要抓住这个撞了他的人,而那魔修完全是在闹着玩。 “竟然是在跟我玩耍吗?” 金来香猛然加快速度冲去,手中法诀变换,双掌翻飞,带着强劲真气拍向对方。 魔修身体顿时凌空转动,飘然若仙,仿佛没有重量,轻松避开他的攻击,脚勾竹身悬浮在半空。 金来香正飞速掠到那竹子下,一抬头,双方二人顿时呈现以四十五度角对视。 然而那魔修戴着斗笠,脸部被遮蔽,看不清真实模样,只在黑纱浮荡间,瞧见那双唇微扬,笑意深浓。 金来香心神一震,想起醉酒倒下前看到的那男子,掌心聚力拍断这根竹子,咔嚓脆声,竹叶纷飞,竹子登时碎裂倒伏,他借力腾身而起,再次朝那魔修扑去! 魔修嘴角含笑,脚尖在竹竿上点了点,身躯旋转,借力一纵,又是躲避开去。 而这次金来香不可能再轻易放过他,右腿横扫而去,一连串攻势倾泻而去,招招凶险,丝毫不留情面 而魔修似乎很有兴趣和他周旋,身形诡异莫测,总能在最为关键时候化解危机,让他始终无法触碰到分毫。 金来香眉间蹙起,转变攻势,改为攻击那斗笠,他倒要看看这魔修到底是何人! 在他手指快要触碰斗笠时,一股反弹之力瞬息袭来,将他震退好几米。 可说是震退,更像是被一股风吹起,轻柔不带任何力量,金来香落在竹梢上,惊讶那魔修为何不伤他。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与魔修离得如此近,可竟然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危险的气息和胆寒的杀意,不知是隐藏得太好,还是这魔修完全就是在跟他玩,还是说,等玩完了猎物再杀掉? 金来香抬首,那魔修早已飞身离开,身影落在十米开外,他脚尖在虚空轻点,迅捷无比的追赶上去。 前方的魔修突然停下,转过头望着金来香。金来香心中警惕,也跟着停下脚步。 二人都停了下来,遥遥对峙。 金来香忽然注意到那魔修身材修长,身段极好,特别是腰间束紧,显露结实腰腹肌肉,充满爆发性的力量,衣袂翩飞黑里泛蓝,光华流动,银质冷暗,隐透危险,耳边的挂耳染蓝发又显得孩子气般的叛逆独特。 金来香呼吸一紧,心里闪过异样,暗骂自己打架打得好好的,怎么倒注意起对方身材了,还是一个同他一样性别的男子,竟是不该。 魔修突然伸出指尖,指了指金来香身后的脚下。 金来香立马惊疑回头,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陷阱,有的只是自己的卷发缠在了断裂的竹面上。 如果他刚刚一跑,用力拉扯,会瞬间牵痛头皮。 金来香波浪卷发太长,时常会勾到其他东西上,因此可没少吃过头皮被拉扯的痛,这痛不亚于脚拇指撞到椅子。 第137章 他弯腰拔出卷发,回过头发现那魔修竟然还站在那,似在等着他。 他一动,那魔修才跑。 金来香霎时又气又好笑:“还是个小孩子吗?作为长辈的我的确也想跟你好好玩一玩,然而,游戏结束了。” 话音落,那原本平静的空气陡然掀起巨浪,金色涟漪扩散开来,瞬间吞噬前方的魔修,而后瞬间爆炸,金光弥漫,照亮整个竹海,金光能令双目刺痛,耳膜剧烈颤抖。 在他追赶魔修时,早就在每个角落布下了阵法,这一片竹海就是他的磁场,站在之上的魔修根本无处可逃。 “阵法启动。” 金来香手中结印,竹林迅速摇摆晃动,周围狂风肆虐,吹得他衣摆飘舞,金色涟漪在阵法里疯狂流蹿,所及之处,皆是摧枯拉朽。 那魔修显然没料到这种变故,被阵法困在其中,他左冲右突却始终逃不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整座大阵崩溃瓦解。 待一切平静,阵法消失,金来香依旧屹立不倒。 魔修却跪在他面前,扶胸微微喘息,显然受了内伤。 金来香收手,袖袍负在身后,低头俯瞰:“你输了,还敢不敢跑了?” 说罢不再给那魔修喘息机会,闪身到达男子身前,右手成爪探向男子脖颈,魔修反应奇快,一掌拍地在空中翻滚一周,迅速躲避。 可金来香早在魔修行动时,一把抓住那斗笠垂下的面纱,在魔修翻滚时狠狠一拽,掀开斗笠。 魔修猝不及防落地抬首,金来香在见得那人全貌一刻,刹那愣神怔住,眼里划过惊艳,心脏狠狠跳动。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的俊俏面孔,着实迷人张扬,一身骨相,具乎面部,肤质洁白,犹如玉石,双眼明似萤光黯如照烛,看人时常有撩拨弄人之意,极为勾魂。 金来香整个人缺氧搁浅在那人眼眸里,忘记呼吸,只睁着一双眼,定定望着眼前男子。 风停止不动,唯有一颗心脏在心动。 魔修被掀去斗笠,显然一惊,可很快恢复镇定,盯着金来香,唇不自觉弯起,笑意盈盈样,乖巧无邪。 高束马尾,随风起舞,流铺肩前和腰间的乌发光滑细长,隐有光泽流动,发梢黑蓝过渡,似揉搓蓝草染汁的挼蓝海底,波光粼粼,不知谁家年少,足风流。 这时,天穹飞来一只巨大飞翼魔兽,盘旋落地在男子脚边。 魔修转过身,黑靴踩上飞翼鸟兽的背上,靴后还系挂着蓝色小羽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金来香只呆愣愣的,握着斗笠,眼睛一刻不离那人身上,仅离那魔修和那魔兽不到五米,却是不出招阻止,直到那人坐上飞翼鸟兽飞走,仍然未从恍惚中醒转过来。 竹林里安静得出奇,偶尔几缕清风拂过,带起沙沙轻响,最后一抹余辉灿烂收敛,天渐渐暗了下来。 许久,金来香抬起手臂,抚摸自己的脸颊,那里热得发烫。 “喂金来香——金来香——金!来!香!” 金来香脑袋晕眩不已,托着脸蛋,只觉得心口怦怦乱跳,像是要蹦出嗓子眼。 “金来香,怎么样了?喂——喂!” 金来香脑袋轰然巨响,眼睛蓦然瞪大,猛地回头,便瞧见一张焦急担忧抹着胭脂的脸,他眨了眨眼,认出施定柔。 施定柔皱眉道:“你发什么呆啊我喊破嗓子你都不理人,那魔修去哪了?你俩怎么跑那么快,我追上你都要累死了。” 金来香想张嘴回答,可口干舌燥,喉咙发紧,竟渴的厉害,道:“水,有没有水,我、我想喝水……” 施定柔把水囊递到金来香面前:“别碰嘴啊,那人呢?” 金来香咕噜咕噜猛灌了两口,才把嗓子眼的火热压下去,终于舒坦多了,听到施定柔问那人去向,差点呛到:“谁?” “你刚刚追的那魔修啊。” “魔……啊额…太、太阳好大啊。”金来香愣了愣,眼神迷离,抬手挡在额头前。 施定柔抬起头,抱臂道:“你有病啊,这天都黑了,哪里还有太阳?” “啊……”金来香脑子里尽是刚才那男子的影子,喉结滚动一番,咽了口唾沫,压抑不住心中的悸动。 “太阳下山了……” “喂!”施定柔一巴掌狠拍在金来香背上,这一掌直拍得金来香元神回窍,瞬间惊醒过来。 “你发什么神经,丢魂了你啊?还是被那魔修迷惑心窍了?” 金来香甩甩头,将脑海里纷杂思绪抛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柔妹妹,刚刚,刚刚我好像不是我了。” 施定柔:“哼,你刚才的确不像你,三魂七魄都飞走了,就像个丢了心的人,胡言乱语。” 金来香诶一声,低头揉眉心,懊恼不已,方才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奇怪,这一定是那魔修的蛊惑之术,自己竟然中招了。 施定柔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金来香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瞬间烫手般地丢开,施定柔奇怪地望一眼金来香,走来把地上斗笠捡起。 “这是那魔修的?” “嗯。”金来香点头。 “你见到那魔修的真容了?” 金来香再次点头,耳根发热,手摸上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心脏就跳得很快,好像我们之间有吸引力,而且,那人有些熟悉,好像我们不是第一次见过。” 第138章 施定柔闻言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金来香也察觉出自己情绪不对劲,但却不敢深究原因,只摇头道:“没什么。” 施定柔狐疑,见他一脸纠结,以为金来香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转移话题道:“哼那魔修一定还没跑远,他们还在追捕,我们也赶快去,这次绝对不能放过。” “嗯。”金来香与施定柔二人并肩而行,往竹林外御剑疾驰。 第48章 黑蓝邪修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天际云层漆黑如墨,星辰稀淡,月亮还未出来,只有几颗孤零零星星,悬挂夜空中。 施定柔站在飞剑顶端,眺目四处寻觅那魔修踪迹,可满目漆黑,万籁俱寂,连鸟飞痕迹都没有,更遑论半个人影? “如果那魔修跑到了人间街道里,那可就遭了。” 金来香跟在一旁,魂不守舍,没有吭声,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道:“柔妹妹,你有没有…经历那种感觉过?” 施定柔侧眸:“哪种感觉?” 金来香:“就是,那种感觉。” 施定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金来香吞吞吐吐,迟疑片刻,道:“就是那种,很喜欢,很想,见,见,见一个人。” 施定柔沉默片刻,学着金来香腔调说话:“我现在的确挺想见、见、见、见厉青云,我早就传信给他了!结果他告诉我他还在半路上?!哼如果他来,早就抓到了,我还用得着大半夜在天上吹冷风找一个小小魔修?真是讨厌死!待我抓到那魔修看我不把他皮剥下来!” “柔妹妹,不是这种感觉。”金来香知施定柔现在一心想着抓到那魔修泄愤,忙道,“我是指,就是,那种,心动的……感觉。” 施定柔愣了一会儿,面红耳赤:“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心动啊?!” 金来香急道:“我不是说你啊我是在说我!” 施定柔:“哦——”拖长了音。 金来香:“嗯?” 施定柔一挑眉,调侃道:“金公子,你这是在告诉我你喜欢上某个人了吗?” 金来香懵住,怔怔盯着他,半晌后,突兀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喜欢谁?我喜欢你,行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施定柔也跟着尬笑起来,蓦然凑近,“告诉我,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长得怎么样?在哪里遇到的?发展怎么样了?金来香,你竟然千年铁树开花了啊。” “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金来香无奈扶额,又是一阵头疼。 “是谁啊?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施定柔御剑围着金来香转了一圈,又一圈,兴致勃勃问,他对这种八卦事情非常感兴趣。 金来香闭口不言,施定柔停在他身边:“哼你不说,我最后也能知道真相答案!我想知道的事,还没有查不清的!” “柔妹妹,不是这样的,我……我……”金来香想要解释,施定柔忽然收到一份信讯。 “哈!找到那魔修在的位置了!”施定柔欣喜若狂,率先驶入远处,金来香忙跟在身后。 二人落在一处客栈,瞧见门口前已围着一群弟子,个个持剑严阵以待,虎视眈眈,气氛凝重,而他们今晚的目标,那魔修竟正在悠闲悠闲的吃饭! 此时魔修双手捧着薄皮白肉白菜大包子,一口一口送入嘴中,吃到好吃处开心地眯起眼睛,浑然忘记外面一大堆仇家。 施定柔躲在一旁监视,忙传信催派更多人手过来,骂道:“这魔修竟然还有心思享受,真是不知所谓!” 金来香跟着在远处看着,心口发热。 “你这混账东西!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恶事,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吃饭!简直是罪该万死!”一众弟子大怒,举着剑杀意腾腾,可却都不敢冒然闯入。 魔修坐在桌前,跷腿靠在椅背,抬眼扫视众人一眼,笑嘻嘻的:“当然要吃饭啦毕竟我还在长身体中,当然要吃好,你们说是不是呢?” “我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是个还没有断奶的小家伙!” 一位脾气暴躁的弟子讥讽,剑柄指向那桌上摆着的一碗羊奶,其余修士霎时哄堂大笑,嘲笑之声不绝于耳。 魔修似笑非笑,一袭黑蓝衣裳着身,衬得脸庞肤色莹润透白,五官年轻张扬,俊俏无暇,高马尾随意扎在脑后,让人看着就觉赏心悦目,不由自主便想亲近。 可看他下一秒行为,你却不这么认为了。 那魔修拿起筷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羊奶,笑问道:“你说得没错啊,本公子还没有断奶,但……你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那弟子便觉胸前有一股强劲力量将他击飞出去,瞬时摔在十米远之外,吐血不止。 所有人均愣住,惊愕地望着。 魔修举碗喝奶,慢条斯理品尝,露出满足表情:“味道好极了,可惜呢,没你的份呢。” “狂妄至极!”一众弟子终于回神,纷纷提剑,“这人几次针对我们祝音门,师兄们别跟这小儿废话了!快些将他擒拿,押送回宗门,以免夜长梦多!” 那魔修完全没有一丝逃命的紧张,浑然不惧众人:“你们当然可以在这里抓我,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不小心伤害到这里的百姓们了呢。” 众人听言皆一滞,犹豫不决,客栈里除了这魔修,还有其他百姓,在他们来后早被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只仰着个脑袋偷偷观望。 第139章 “你们若是不介意杀死几个百姓,尽管冲上来试试。”魔修夹起桌上菜肴送进嘴,边吃边夸,“这小镇上的食物味道还不错呢。” “你……”众人愤恨交加,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突。 这一番话,威胁之意明显。 这里到处都是城镇,百姓居多,若真要动手恐伤及无辜,更担心这魔修会肆意伤害普通百姓,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也不希望发生。 可那恶人越是如此淡定悠闲,众人心里的火焰就烧得愈加旺盛。 这时躲在后面的百姓们道:“各位侠士尽管动手,不必顾虑我们,我们会自己跑!你们抓坏人要紧啊!” “请务必铲除这个魔头!严惩凶徒!” “对!把他打成猪头!” 如今这世间,谁不知魔修就是邪魔外道,专干伤天害理之事,多少人深痛欲绝,他们岂会容忍,任由其胡作非为。 “如果不趁现在将这个祸患除掉,往后不知还有多少人遭殃?!” “是啊我一家老小都在这生根立业……” “请替民除害,为天下苍生除掉这等祸害!” “放心我们这里就有医馆,你们受伤了我们会及时救你们的!” 百姓纷纷附和,叫着把那魔修千刀万剐以及让那魔修快点滚出去,义愤填膺,眼神坚毅,仿佛即使是让他们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一众弟子见状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们身为正道修士,却连普通百姓都保护不了,反倒让百姓挺身而出,替他们担忧、鼓舞士气,实在羞愧,同时心中又升起一股豪情壮志和勇气,誓要斩邪除魔。 那黑蓝衣男子放下手中筷子,喝完碗中最后一口奶,嘴角挂着笑,笑意未达眼底:“也是呐,毕竟人间容不下我,世人更容不得我。” 金来香一直在深深注视那人,听及,心中一动。 “你这人真是搞笑,想要人们容下你,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像你这样的败类怎配活在世界上!真是好不要脸!” 那魔修缓缓站起,推动椅子磨在地板发出嘎吱一声,瞬间踩在众人的心尖上,心脏悬在嗓子眼,做准备出击姿势。 这种强烈压抑之感,让所有人心跳加速,额角渗汗,不禁屏息,紧盯着他。 可那人只是负手站着,腰带束紧腰肢,露出的腿环紧缚腿肉,嘴角含笑:“你说得对,毕竟我生下来就是恶的。” 脚尖轻点,身形犹如离弦之箭,朝远处森林飞去,瞬间消失。 “那魔修往山林间跑去了,快追上!!”众人急急忙忙拔腿追去。 金来香望着魔修离去,心情怪异,觉得那人既熟悉又陌生又特殊,总能令他在意。 施定柔道:“那魔修厉害得很,我马上去派人手支援,你帮我盯紧他。”说罢便离开,与金来香分别。 金来香点头,往森林方向跃去。 夜幕中,一轮残月挂在半空,月光淡漠地洒在林间,斑驳树影随风浮动,林子深处有火光亮起,映照得整片林子幽暗诡秘,阴森恐怖。 一声巨响炸开,顿时将周围草木震飞,林间树叶哗哗抖落,火光四溅,血腥味弥漫,惨叫声此起彼伏。 金来香御着飞剑降临,循声赶至,瞧见那魔修站在数名修士中央,半空飘满火符,照亮黑蓝衣裳,泛着幽暗光泽,右手持一把剑,剑刃滴答淌着鲜血,染红了地面。 那张俊邪无匹的脸蛋微微勾起弧度,似笑非笑的眸光扫过众人,带着莫名的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众弟子被迫停在魔修五米之外地方,握剑不敢上前靠近,怒目圆睁,恨不得扒皮拆骨。 “我在那好好吃着饭,你们偏要来搅和我。”魔修看着诸位,眉宇间流转风华飞扬,在场中他是年纪最小的,神采灿烂,只是眸中隐含煞气,显示出此刻并非表面所呈现的这么简单。 “既然你们找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而已,也敢猖狂!看老夫怎么收拾你!”一位老者冷哼,挥袖袍便飞掠而去。 那老者一出手便是凌厉无匹的剑法,直取魔修面门,可他刚碰到对方的衣服角,那魔修的人影瞬间消失。 再眨眼,魔修竟站在了老者身后,脸上挂满笑容,阴森森道:“老头,你找我吗” 老者顿时感到脊梁骨生寒,猛然回首,谁知一股强大力量袭来,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啊——” 众弟子连忙转过头去看,只见那老者已经软绵绵摔倒在地,鼻青脸肿、血流不止,心中大骇,一招制敌! “想要我的命?” 他虽然语气平静,甚至唇畔还含着笑,然而每说一句,都带给众人极大的压迫感。 众人脸色顿变,一字排开,齐齐攻向那魔修,剑气纵横,灵气爆裂,场面壮观。 然而魔修手腕翻转,长剑挽起朵朵剑花,刹那间化出数道虚影,将那群人逼退,并且借助剑势直袭最左侧弟子。 那弟子大惊失色,匆忙运功抵挡,却被击中胸膛,剑芒穿透他的肩胛骨,留下两尺宽深的剑痕。 那名弟子惨哼一声,鲜血汩汩而出,染红衣服。“噗——!”又有一人喷血倒下,另外几人则重伤倒地。 剩余修士惊骇不已,不禁胆颤心惊,这魔修的功法路数比他们遇上的都要更难应付。 第140章 魔修冷笑一声,收回剑势,踱步走来,抬脚一踏,将一名男弟子的胸腔碾碎。 “啊——”那名男弟子痛苦嚎叫,瞪大双眼,喉咙溢血。 “你们应该感谢我,看我多心善呢,只打伤你们,还没要你们性命呢。”魔修轻描淡写说道,似乎踩的只是一块石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垂下马尾一凌乱,便可见黑发里喷薄而出的深蓝,印在眉梢眼角,堕落残忍。 “快放了我师兄!”一弟子悲恸地大吼,愤恨交加,杀意涌现,再次冲上去。 魔修不闪不避,手指轻动间,一把飞刀破空射出,快如闪电,瞬息之间便洞穿对方喉咙。 那弟子捂住脖颈,瞳孔骤缩,鲜血从指缝中冒出,慢慢滑落,死不瞑目地栽倒在地。 “师弟……”被踩在脚下的修士见状,愤怒大喊,悲鸣不已,手拿剑一转,刺向魔修。 “唰——”的一声,剑刃割裂肌肤的声音清晰入耳,一柄泛着血光的剑刺入那修士脖颈,带着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染红一大片土地。 魔修手缓缓拔出剑,衣袂翻飞,墨发随风飘扬,整个人散发着凛冽寒气。 身下人的血,染红了黑靴上的蓝色小羽毛,不再随风轻飘,而是带着血珠,死气沉沉地悬挂。 金来香站在原地,凝视着魔修,眉头皱起,心底涌起不安,他感受到,那人起了杀心。 “你这人实在是太狠毒!你怎么不去死!” 有女弟子愤怒咒骂,泪水簌簌坠落他的两位同伴都死在了这魔修手上。 “想杀我,就得有被杀的觉悟,偏他能杀,我杀不得?”魔修笑出声,手一抬,长剑握起,斜指地面。 “你们来寻我晦气,那就必须承受代价。何况,我若想杀你们,早在一秒钟内结束你们的生命,何须等到现在呢” 这话语传入众人耳中,听起来简直像是挑衅。 “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你不成?!” 魔修歪了歪脑袋:“当然,你们当然得感谢我,我比你们强,随时能要你们生命,可我没有,像我这么有耐心跟你们说话的恶人,已经不多见了呢。” 他嘴角噙着笑意,笑吟吟看着众人,明明是一副俊朗迷人的面孔,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坏人,却让众人背脊升起阵阵凉意。 “看现在,你们站着好好跟我说话,我岂会动手杀你们?我杀的,可从来都是那些会威胁我生命的人呢。” 弟子们面色铁青:“可真会把自己犯下的罪撇得一干二净,你怎么不说你杀了多少正派弟子,又灭了八个宗门,盗取各种法宝神丹,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魔修嗤笑道:“那些人要来杀我,自己没本事被我反杀,有问题吗?况且杀那些人就是罪?杀我就是正?我杀的,从来都是该杀之人!” “呸!你所认为的该杀之人只不过是阻碍了你的利益罢了!正邪两道,根本轮不到你来判定!” “就是!不杀你,难道还要留着你祸害苍生不成!” “我等奉命捉拿你,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你休得逞口舌之利,乖乖伏法吧!” 众弟子纷纷亮出兵器,杀气腾腾,准备围剿魔修。 魔修眼底闪过危险气息,脸色阴沉下去,一瞬间杀意凛冽,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手负在腰后,一手持剑:“你们不是我,自然不会经历我经历的事,也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你们口中所谓的正义善良,不过是牺牲一人,成全所有人的利益。” “能护百姓幸福安康的便是正,祸害苍生的便是不正!管你什么理由,你做出伤天害人之事,就该天诛地灭!” 魔修冷声,握紧剑:“如果这世间真的有正义善良,为什么从来不照在我身上?!” “因为你生来就该死!” 金来香心头猛跳,看到那人脸色一僵,阴戾爬上眼角眉梢,眼神陡变,眸子红亮得慑人。 第49章 千金灵犀 那亲眼目睹同伴死去的女弟子怒喝,率先冲向魔修,其他弟子紧追其后,各式法术铺天盖地砸来,犹如雨点般密集,声势浩大。 魔修深蓝眸子一片冰冷,提起长剑迎战,剑身一抖,化作万千剑光,铺天盖地般笼罩住众人,剑光如潮,无尽杀机,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霎时间血肉四溅,尸体遍布,浓烈血腥味弥漫绿林间,众人纷纷祭出法器,朝魔修攻去,那魔修的速度快得惊人,一晃眼的功夫已经绕过重重法宝,出现在他们身侧。 手臂一晃,银芒闪现,鲜血喷洒,一颗颗人头飞落,一具具身躯轰然倒塌。 眨眼间,十余人丧命于他剑下。 血液溅在他脸颊和衣襟上,宛若地狱爬出的恶鬼,魔修低垂着眼,看着地上尸体,抹去脸上溅的鲜血。 他道:“我只为一件事,活着,你们若想杀我,我定毫不客气送你们归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是正要害我的人还是将来害我的人,我全都会一个不留,通通杀光。” 树叶沙沙响动,火光斑驳摇曳,照在满地尸首和鲜血上,显得凄艳而诡异。 “你就是修仙界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根本就不怕你!!” 其余修士见识了魔修的恐怖实力以及凶残手段,虽心悸不止,但依旧坚持不退缩,一咬牙,决定宁死与之周旋。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偏要找死,怨不得我呢。” 第141章 魔修手臂挥动,划出绚烂弧度,斩向前方的众人,锋锐的剑气席卷而去。 剑光碰撞,震荡四方。 狂暴肆虐的灵力疯狂扩张,摧毁周遭,当灵力波动渐渐停歇,众修士面露震惊。 一层金色的屏障护着他们,牢固地抵挡了魔修的所有攻击。 而屏障之外,一位着金衣白纱男子静静而立,身形修长挺秀,浑身金光熠熠,耀眼非凡,恍惚间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是九天之上降临的仙人。 金来香的出现也的确在众弟子心中当成神仙救世,顿时安全感倍增,信心更足。 “莲心仙君小心啊!这魔修很是厉害!” “请仙君助我等除魔卫道!” 诸人都知金来香祝音门的仙君,实力定不可小觑。 魔修看着面前金衣男子,眼睛眯了眯,嘴角微勾,似乎很开心能遇见他,他把沾满血的剑反手藏在身后,问道:“阁下是?” 金来香没有应答,只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画了一圈,随即收拢五指,轻吐二字。 “镇压!” 刹那间风云变色,原本平稳的天色忽而暗淡,乌云蔽月,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至。 魔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天空随着金来香动作,生出繁复玄奥的图案,一掌拍下,那图案骤然爆炸,化作数十条游鱼,嘶吼着俯冲下来。 魔修见此,瞳孔骤缩,脚步往旁边一移,挥舞长剑,剑刃绽放刺目剑芒,劈开游龙,却见金来香身影陡转,一掌轰出,掌心裹挟着劲风,呼啸着袭向他胸膛。 他急忙抬手挡下,身形却因巨大冲击力而连连后退。 “砰!”魔修一脚踩碎地面一块泥土,却是再次触发阵法,金光大乍,带着无穷压迫,狠狠砸向他。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跪倒在地,一座金刚牢笼凭空出现罩向他,他猝不及防被困在牢笼里。 众人待在屏障里再次被惊吓到,始料未及,便将魔修打跪在地,甚至还令他吐血! 不愧是仙君,实力极其霸道强悍! 金来香飘然而落,落在魔修面前,负手道:“这一招,看着很威风,但它威力,的确很威风。”微微一叹,“只是我再也使不出当年的实力了。” 话锋一转,看着半跪在脚边的魔修:“不然,你早死了。” 魔修仰头,露出白皙的脸庞,令人惊讶的是,眼底竟未盛杀意寒气,反而咧开嘴,灿烂笑起,声线柔和。 “仙君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他的笑容令金来香心中一颤,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移开目光,看向魔修脚边的剑。 金来香弯腰拾起剑,道:“这恐怕不是你真正的武器,倒像是从某个宗门弟子手上抢来的,也便是说,你还未真正展现你的实力。” “仙君猜对了呢,仙君这么了解我呀。”魔修眨了眨眼。 金来香不敢直视那人灼热目光,因为这也会让他脸蛋变得灼热,便微敛眼,一直摆着仙君的架子,将剑折断,道:“既然你无意杀我,那么我们便好好谈谈。” 他一挥手,天上乌云散去,露出朗朗晴夜,月亮重现,皎洁月辉撒落下来,照在金来香脸庞,皮肤莹润如玉,容貌清隽精致,五官分明,一双眼睛似星辰璀璨,仿佛蕴藏着宇宙星河。 魔修心念一动,一瞬不瞬望着金来香。 金来香察觉到他的注视,不知所措站着,那眼神宛如眷恋,像是从过去很远的时间传来,含着难言的思念和温柔缱绻。 他始终不敢看那人的脸太久,抿了抿唇,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并未发觉自己的语气有多么温和,甚至听不出任何谩骂情绪,就像是一个长辈在询问。 “仙君,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要变强,这有什么不对呢?”魔修目光忽变柔软,语气透露着委屈和伤痛。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人如麻,罪孽滔天,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可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这样才能不受伤害,不被别人欺凌,不用忍饥挨饿,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害怕被抛弃。” 金来香一愣,心底蓦然涌现一股酸涩,莫名的疼痛抓满全身。 不远处屏障里的众人,耳聪目明,将两人交流都看在眼里,无不惊讶于那魔修的转变,怎么在金仙君面前突然变了个样,一个个面面相觑,你方才如此嚣张不要脸的劲去哪了?!这时候装什么可怜无辜啊!! 很难想象,邪恶与纯乖会并存在同一个躯体,那魔修半跪在地,仰视着金来香,马尾散乱披肩,露出光洁额头和挺拔鼻梁,眼眸幽深如海洋,泛着点点涟漪,一副求安慰的模样。 可看他衣裳下流淌着鲜血,又令人毛骨悚然。 金来香垂下眼睑,不知怎的,心底隐约有种感觉,让他不忍责备。 “这当然是对的,你没有错。” 魔修闻言,眼睛亮了几分。 “但你要知道,做了一些事,就要承担一些后果,有时这后果是要拿你性命做交换。” “那仙君,愿意跟我承担这些后果吗?” 魔修目光突然锁住他,就像是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金来香一愣,不明为何那人这么说,是在戏耍他还是消遣他,可见那魔修眼睛亮晶晶,充满期盼,就好似一个迷途羔羊,祈求牧羊人的抚摸和呵护,不禁认真地答道:“如果你是我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人,我便愿意不顾一切,守护你。” 第142章 魔修的目光愈加灼热,几乎要烫伤他。 金来香咽了咽唾沫,避开目光,喉咙干涩:“但我们似乎不认识,你叫什么名字?”顿了顿,又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魔修笑了,眉眼弯起弧度,深蓝眼眸映着漫天星光,那金色星光便是眼中映着的金来香。 金来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解释道:“你跟我死去的徒儿很像,看到你,我总是想到他,而且…你们说话的口癖很像。” “没见过呢,我是第一次见仙君呢。” 金来香怔住,怅然若失,可紧接着他发现,这失望难过之下,竟是莫名的窃喜,他在窃喜什么,因什么窃喜? 这是从未有过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偷吃蜂蜜的人,害怕被蜜蜂嗅到甜味,便有了“窃”,然而下一秒又得知自己是能被允许吃蜂蜜的,便又有了“喜”,难以言喻,难以述说,只觉心里不为人知的感情能抒发出去了。 就在他走神之际,一声破空声传入耳畔,忽然一柄利箭破空射入那魔修腹部,穿肠而过,鲜血喷溅。 金来香震惊,魔修低下头,看向贯穿他肚子的利箭,又转动脑袋看向一侧。 天幕之上,风云突变,数多弟子凌空御剑,各持兵器冷漠凝视下方魔修,剑光流泻,剑尖对外,蓄势待发,后排每人则手持弓弩,齐刷刷瞄准地上魔修,只等一声令下,便能将他刺成马蜂窝。 这些弟子当中有许多人穿着统一青白衣服饰,胸前绣着“祝”字,显然是祝音门弟子。 “哈金来香!!” 金来香一回头,便见施定柔提剑跃入战局,飞身落地。 “放心吧,我喊来不少人,这次定能捉住那魔修!” “柔妹妹。”他声音微抖,眼中掠过一抹慌乱之色,又赶忙回头看那人。 却见那魔修早已冲破金刚牢笼,跃到数丈外,方才的温和乖良消失殆尽,眼底阴翳沉郁,身上黑雾翻腾,魔气森森,波动的邪气比方才要强烈许多,而且杀意极重。 金来香心脏一抽,不是滋味,方才他们还在说话,那人笑着,与他眼神温柔,明明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的聊天,为何现在却一瞬间,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魔修抬头盯着天上那群人,马尾随风摇曳,衣裳深邃冷乌蓝,腹部仍在淌血,却像没有感知般。 “魔修作恶多端,杀人盈野,罪孽滔天,今日便在此诛杀!” 屏障里众修士大喜,皆大声呼唤自己的师父师伯,师兄师姐等,说着这魔头杀了我等许多师弟师妹,今日就要替他们报仇雪恨!” 领头者厉喝一声:“杀了他!” 漫天箭雨射来,几乎将整个天空覆盖。 “金来香快躲开!离那魔修远点。”施定柔吼道。 那些箭矢并非普通铁羽制成,乃由特殊材料炼化而成,坚硬无比,锋锐难挡,足以洞穿一座山石。 金来香脚步一滞,心底有些复杂,但他袖子被冲上来的施定柔拽住一拉,瞬间与那魔修拉开距离。 剑雨密密麻麻,刹那将魔修整个人淹没,魔修一掌拍出,狂暴法术爆裂而出,所及之处摧枯拉朽般毁灭。 烟尘四溅,一片狼藉,嗖!嗖!嗖!——数百支箭矢擦过黑雾,钉在地上,法力爆炸,两阵身影骤然分离,分开的刹那,金来香见魔修半跪在地,捂着的右臂鲜血淋漓,显然受创不轻,而在魔修身边,是一圈圈的火焰。 那是焚缭火,威力巨大。 一道法诀再次打下去,燃烧的火焰顿时猛扑上来,将魔修所立之地再一次吞小。 火光映红魔修脸颊,使得原本俊俏的面庞显得有几分狰狞,热浪滚滚,那双目充斥猩红之色,凶狠至极,像只防人的野兽,可微微颤抖的身躯又表露出他的害怕。 金来香心中一凛,那人害怕火?! 看着红焰焰火熊熊燃烧,炽热的温度似连魂魄也能融化,蓦然想起徒儿便是葬身火海。 那人的眼神像极了千墨离,心脏倏尔揪紧,像是被针扎般,密密麻麻地刺痛,霎时动了恻隐之心,打算暗中施法灭了这焚缭火。 然而魔修随即抬掌,轰地打在地上,魔气四溢,化作万千厉鬼扑杀上来,瞬息天上数百道流光飞速俯冲,双方相遇,激斗开始,剑影闪烁,光华流转,一片混战。 天空上雷霆滚滚,电光闪耀。 雷鸣电掣之下,数百名弟子联手合击,威力巨大,连空气也被挤压变形。 那魔修浑身浴血,可却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伤势,招招致命,在混乱的攻势中游刃有余,左躲右闪,避过诸位修士的进攻。 很快,众人发觉魔修实力超乎常人想象的高,竟然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抵抗这么多名高手,而他们无法撼动他半分。 金来香看着魔修与正派众位高手交战,提心吊胆,不知自己是该出手还是不出手,他向来不管修真界的事,但对于魔修也绝不会是那于心不忍的人,可眼前的黑蓝衣男子,却总能看到旧人的影子。 这份奇怪特殊的感觉,让他无法出手伤他。 他看到施定柔来回奔跑,抢救那些受伤的弟子,见状便也与他一起搬运伤员,救治命悬一线的弟子。 施定柔抬脸道:“金来香?!” 金来香道:“你看到我很惊讶吗?” 第143章 二人说时,一股强大灵压袭来,两人赶紧拖着伤员躲到草丛里,寒光在头顶乱窜,带起阵阵罡风,吹得两人头皮发麻。 施定柔喘口气,道:“遭了,那魔修实在是太厉害了,是我低估了那人实力,再这么下去,损失会更重!” 威压一扫而过,金来香抬头望去,天空中那道黑衣身影衣袂猎猎,墨发飞扬,道:“这人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为什么会针对祝音门?” 施定柔急得传信摇人:“这我哪知道啊!” 忽然一阵飓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夹杂凛冽刀罡,两人急忙架起防护盾,可狂风仍吹得脸上肌肉抖动,发丝飞舞,袖袍乱摆。 “呸呸呸!金来香我吃到你头发了!”施定柔骂骂咧咧从嘴里吐出几缕发丝。 金来香拨去脸上卷发,回头道:“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你赶紧剪头发去啊!啊啊啊我的花——”施定柔恍然惊呼,头上插的一朵蓝花被风吹走。 狂风停息,周围山林草木纷纷倒伏,浓烈呛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久久不散。 金来香迫不及待朝半空望去,便见道道身影如流星般疾驰而去,飞向远处,魔修跑往其他地方去了,他便二话不说,也跟着追了过去。 第50章 墨离回来 另一处,一群人追击魔修而去,突然听到咔嚓声。 那声音很近,就来自天间。 众人循声望去,一条漆黑的虚线逐渐浮现在眼前,虚线越来越粗,越来越清晰,最终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黑龙。 它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住,紧跟着喊道“是魔兽!!” 那一条黑色龙盘旋于半空之上,浑身鳞甲闪着寒光,一双竖瞳盯着下方弟子们,而魔修此时正站在它头上,身上沾染点点殷红,俯视下方人群。 祝音门弟子心中大骇,掌门下令要活捉了这魔修,然而见此情景,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 “魔头!报上你姓名来!” “你三番五次与我们祝音门作对,究竟是何居心?!” “到底是何人指示你!” 怒斥质问之言响彻长天,魔修微微仰头,冷意在凝脂白玉脸上缱绻漫流,目光扫过下方众弟子,道:“我啊,我的名字,保证你们不会忘记。”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升起不祥预感。 魔修嘴角噙笑,眼神冰冷地看着下方身影,道:“千、墨、离。” 恰时金来香飞赶到,听到那人嘴里说着千墨离三字,霎时面容剧变,狼狈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怔怔望着那人眼眶瞬红。 “徒、徒儿……” “千墨离?!”众人惊愕,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一片哗然之中,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不就是那三年前被祝音门处死的少年吗!” “对,是他!三年前我还见过那场处决呢,绝对没错!” “他不是葬身火海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众人惊悚,猜测连连,千墨离勾唇浅笑,缓步走下来,脚踩虚空,仿佛闲庭信步,然而每踏出一步,身上戾气就更盛几分。 “这个问题,你们得去问祝音门的掌门呢,是虚世老狗把你们给骗了,他故意让我活了下来呢。” 说话间,一股庞大邪气从千墨离身上散发出去,铺天盖地笼罩全场,众人如置冰窖,不寒而栗,那些修为较弱的弟子承受不住如此磅礴邪气侵袭,纷纷吐血,晕厥倒地。 “你们说,我应不应该该谢谢他呢” 千墨离语气陡然转为阴狠,带着莫名情绪,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心脏剧跳,暗叫不好,话音甫落,魔气缠绕的黑龙仰天长啸一声,猛地向地面盘旋坠落,庞大身躯碾压地面,掀起一阵尘土,碎石崩裂。 金来香倒在不远处,埋脸伏地,避免被这冲击波吹飞,他从天上摔下来,摔得太狠,不禁伤到了膝盖,好半天才能站起来,抬头见数百把飞剑从天际急射而来,直逼千墨离,立马一瘸一拐朝千墨离而去。 “徒儿,徒儿!!师父在这里,师父在这里!!” 金来香声嘶力竭,一边焦急大喊一边挥掌化解这些邪气攻击,各种法术层出不穷,别说靠近千墨离的身,连千米范围内也近不得,那完全就是个战场。 混战之中,他看到千墨离手中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柄泛着幽森黑雾的断剑。 断剑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饰,散发着阴森气息,那正是他为千墨离炼制的“千金”! 金来香心神俱颤,看着他为徒儿炼制的剑再次被徒儿握在手里,有种不真切感,这三年来,千墨离还活着,就在世上某一个角落同他呼吸。 “千金”的威力自然不必赘述,诡异强悍,根本抵挡不了,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遍所有人周身,将其杀退数米,众人哇的喷出一口血。 金来香此刻抱紧树,举起手挡在额前,身上被风中利刃割伤,金衣染血。 “快杀了千墨离!!” “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一时间天空法术光芒交汇,照亮了这一方天地,无数道剑芒带着恐怖威势劈砍下来。 金来香立刻手掌翻转,掌心涌现灵气,刹那之间化成巨盾迎向这些剑芒。 “铛——” 巨盾被劈开一条缝,其它剑芒紧跟而至,金来香咬牙忍痛,拼命催动法诀,一道接着一道的巨盾出现,为千墨离挡住一部分剑芒,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第144章 轰隆一声闷响,只见金光闪烁,巨盾破裂,金来香被冲击地退后,抬掌一瞧,惊恐发现他的灵力竟然已如此虚弱。 在他走神间,千墨离无差别攻击的邪气打在他身上,身子摇晃险些栽倒在地,又是一击飞来,金来香当场旋转两圈摔在地,痛苦闷哼一声,喉咙腥甜,忍不住吐出鲜血。 “怎么连师父都打啊徒儿……等会非得好好教训不可。”金来香捂胸痛哼,抬头看着天空。 那里依旧在持续交织着一道又一道恐怖的法术,像疾风骤雨一样倾泻而至,互不相容,不知情况怎样。 金来香心急如焚,艰难爬起身,手臂忽然被人托起,他抬头见是施定柔扶起他,欣喜道:“柔妹妹,正好你来了,你快想办法,让我靠近那里。” 施定柔顺着金来香指着方向望去,那边众人打得激烈,半个天空都被染黑,遮蔽住月色,阴森恐怖至极。 “你疯啦,那里在混战,已经形成了一个法场,谁踏足谁就死,你也根本就难以靠近。” 金来香咬牙道:“不行啊,我必须进去,那是我徒儿!” “哈?!什么玩意?” “他,那个魔修,是千墨离,是我徒儿,他没死,他还活着!!”金来香激动地说,抓着施定柔手臂跑,“只有我能阻止他,我必须让他看见我!” “你别瞎跑啊!” 施定柔从震惊中回过神,反拉着金来香往另一处山脉跑去,这里站得高,也能看得远。 金来香当真一眼便看见了千墨离,千墨离却是背对着他,孤军奋战以一敌多,随着他的动作,黑发飘扬起舞,晕开危险的蓝,仿佛有万千妖魔鬼怪在发号施令。 “徒儿!!”金来香激动地呼唤。 然而千墨离身上的黑气突然变得浓郁许多,完全被魔气包围,根本听不到金来香的声音,甚至察觉不到金来香的存在。 金来香凝望那背影,满心道:徒儿,你快回过头,只要你回头看一眼,我们师徒便能重聚了。 这时,众多剑芒齐聚而下,金来香瞪大双眸,径直冲向战局。 施定柔吓道,来不及抓住那人:“喂金来香你发什么神经?!” 就在金来香刚迈出一步,一柄黑身银纹剑突然从天而降,贯穿云际,携滔天力量,狠狠劈在地面之上,顿时整个天空都被这一剑的威势震得颤抖起来。 金来香被这一剑震了回来,摔在施定柔身上,他看着千墨离身影离他愈来愈远,叫道:“千墨离!” 紧接长剑化作漫天光影,瞬间扩展开去,宛若无限漫延的潮水,顷刻间将魔气湮灭殆尽。 人群惊骇欲绝,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厉青云,反应过来,激动喊叫:“云阳仙督!!” 金来香听到厉青云来了,心惊胆跳,赶紧从施定柔身上爬起来,那施定柔被猛压得哎呦叫个不停。 厉青云悬停于半空,一袭黑衣凤凰底猎猎生风,浑身气息慑人,右手轻挥,那漫天光影倏地收缩,化作长剑出现在手上。 此时剑身被鲜血渗红,似饮饱血般猩红刺目,金来香立即明白,这一剑刺中了千墨离! 抬头见一团黑色魔气直掠苍穹,朝远方遁去,这时厉青云稳稳落于地上,也望向远处黑气,手搭上剑。 金来香心头猛跳,绝对不能让云阳仙督伤害徒儿。 想也不想,二话不说拽起地上施定柔衣领,朝厉青云丢去,同时大吼一声:“云阳仙督接住柔妹妹!” 厉青云回头,侧身一躲,施定柔正正砸在了地上。 等厉青云再望去,千墨离转眼不见了踪影,金来香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可没完全松下,眼神便对上厉青云转来的冷冽目光。 金来香立即道:“那魔修竟然跑了,太可恶了!” 躺在地上的施定柔爬起来,二话不说朝厉青云小腿踹一脚,厉青云却是迅速抬腿,施定柔踹了个空,反倒自己又摔在地上。 “呜哇啊啊啊你!”施定柔一边揉腰揉屁股,一边气得大叫。 金来香赶忙走来扶起施定柔,施定柔指着他怒道:“金来香,你有种!你竟然敢摔我!!” “对不起对不起。”金来香低声道,“我也是救徒心切。” 施定柔甩袖,比起金来香摔他,更气的是某人竟然不接他,就这么置若罔闻看着他脸亲吻大地,简直岂有此理,指着厉青云不悦地骂道:“厉青云,你怎么让千墨离就这么跑了!” 厉青云低头道:“千墨离?” “是啊!千墨——”施定柔愣住,恍然反应过来。 霎时两道目光齐刷刷望向金来香,金来香倏忽紧张起来,道:“我也是才得知他就是我徒儿。” 厉青云道:“这事我会禀报掌门,先带弟子们到附近客栈休息治疗。”他又特地补充一句,“还请金仙君先别离开。” 施定柔道:“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金来香,你现在可是重点人物,我们会派人盯着你,你可别到处乱跑。” 金来香视线从千墨离离开的方向移开,微微一叹,收起心里小九九,不得不暂且作罢。 众人皆是损伤严重,看见千墨离逃走,心头不禁愤恨,可也得亏云阳仙督出现终止了这战局,不然定会有一场灾难,便相互搀扶纷纷散去。 金来香跟着施定柔他们前往最近客栈,一路上心事重重,实在无法说出是什么滋味。 第145章 一会沉浸徒儿还没有死的的心花怒放中,一会纠结徒儿为什么不与我相认的困惑中,一会陷入明明指向线索这么多为何自己没有早点认出徒儿的苦恼中,一会沦落刹那怦然心动的痛苦中。 施定柔狐疑看一眼金来香,又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金来香察觉,问:“怎么了?” “没有,只是,好久没有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他的话令金来香霎时怔住,愣了愣,僵了僵,突然惊道:“我在笑?!” 施定柔点头:“是啊,你从回来后一直在笑。” 金来香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嘴角竟是上扬,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尴尬得很,清咳一声掩饰:“我徒儿没死,我这做师父的当然笑啊。” 施定柔似懂非懂:“哦,是嘛。” 金来香:“是啊。” “那我跟你说你在笑,你还这么惊讶干什么。”施定柔看着他,语气漫不经心又充满怀疑,“你心虚啊?” 金来香心提了提,在洞察这方面施定柔最为敏锐,急忙反驳:“我心虚什么,莫名其妙,我徒儿没死,这便是最重要的,我现在只想见他一面,问问他葬身火海后发生了什么,这三年来又发生了什么。” “金来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魔修是千墨离了,打从那魔修一开口你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我若知道是我徒儿我早上去相认了。” 施定柔点点头,不再追究,可从那藏笑的眼睛和抿起的嘴角看出,像是发现了金来香某个秘密。 金来香嗽了嗽,继而垂眸不语。 不过半晌施定柔便去烦扰厉青云,留下金来香一人脑子乱七八糟,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来到客栈时,夜已深,众人都安顿好治疗伤势,所有人渐渐睡去,金来香也回到屋内休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晌午,金来香才起床,他坐于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却一口都喝不下去,满脑子全是千墨离的样子,越想越难受。 桌面摆着那一条蓝绸带,在之前客栈时千墨离放进他袖中,那时徒儿是不是就是在给他传递信息,告诉他我还活着? 还有送的白雏菊,点着他爱吃的菜,醉酒后带到屋里,都是千墨离所为。 想到此处,心中不知该喜该伤,徒儿死时十五岁,现在十八岁,所有种种迹象表明,那人就是千墨离,可因为竹林的惊鸿一瞥,他却心乱了。 金来香抬手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两口气,把所有杂念都摒除脑外,努力静下心来,他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千墨离的师尊,魔修也只是他的徒儿千墨离。 他不应该再东想西想。 金来香想得太过投入,门被推开,他都未能察觉,直到肩膀被人猛拍一跳,吓得差点将茶杯扔出去,回过神见是施定柔,呼了一口气。 “柔妹妹,你总是吓我。” “我吓你个屁,我喊你多少遍了,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施定柔把早上留给金来香的早餐放在桌上,便站在桌边,双手环胸,眉头微蹙地盯着他。 “嗯……”金来香心思乱成麻,不知该怎样回答,他怕露馅,只好道,“还能想什么,只是没想到徒儿竟然还活着,一时未反应过来。” “你反应不过来的何止是千墨离还活着这件事。” 金来香心一紧:“为何这么说?” 施定柔哼哼两声,得意道:“我做执事堂堂主这么多年,审讯过不知多少犯人,你真的以为你那点小心思小表情,我没有察觉到?你想了些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金来香讪笑两声,避开他犀利的目光,端起茶杯喝水掩饰心慌,转移注意力:“我还能想什么。” 施定柔一掌拍桌,叉腰俯身道:“金来香,你不会,动情了吧!” 金来香一口茶水呛喉咙里,咳得脸涨红:“咳咳咳你、你别胡说!他是我徒儿,我是他师父,这怎么可以——” “噢噢噢!”施定柔指着道,“我可从头到尾没有说是谁,你自己暴露了。” 金来香捂嘴,不由懊悔起来,暗骂自己太冲动,可话已至此,收不回去,只能硬撑到底。 “胡扯,我怎么可能…这是不行的,这是龌龊!是不耻!是荒唐!是有悖人伦,是、是…是……” 金来香一句句说下来,却是突然涨红了脸,不知想到了什么,舌头打结,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施定柔见状,更加信誓旦旦道:“哼我猜对了,金来香,我就说嘛!怪不得在竹林后你的举动十分异常,原来如此!你是不是在看到他第一眼你就心动了?结果发现那人是你徒弟,你羞愤欲死,告诉自己那是罔顾伦常的事,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心里万分矛盾是不是?” 金来香没想到施定柔竟都全猜对了,抹了抹唇角,尴尬解释:“柔妹妹,我……我在还不知道那就是我家徒儿情况时,只是觉得那人很特别,身上总有一种能吸引我的地方,现在看来,那只是师徒间的联系而已,你又在胡扯。” “哼我有胡扯吗?既然你不承认,那就算咯,反正见了千墨离自会明了。” “真是越解释越乱,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金来香窘迫极了,忙站起身向床上走去,“我现在只担心我徒儿伤势怎么样。” 施定柔叉腰:“哼我跟你相处这么久,竟不知,你还喜欢男人哈?” 第146章 金来香看一眼施定柔:“放心,我不喜欢你这款的。” 施定柔想也没想就顶嘴道:“哼你也不是我喜欢的这款!” “那你喜欢哪款?” “我——”施定柔突然意识过来,气得拍桌,“金来香!你戏耍我!” 金来香打哈欠,倒在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看见枕头下露出一书角,好奇抽出来,不禁吓了一跳。 那竟然是一本禁书,上面尽数描绘房中春事,香艳销魂,金来香连忙合起,塞回枕头底下,发现还有一本,遂拿出,依旧是禁书,还是敞开着。 金来香便一眼看到书中内容,霎时血往上涌,那上面画的不是男欢女爱,而是龙阳之好。 第51章 等待结束 施定柔不知何时溜到床前,伸手夺过禁书,翻开扫视一眼,耳根一红,惊道:“哇金来香,你?!” “这不是我的,是我从枕头下发现的。”金来香吓得坐起急忙解释。 施定柔看了一眼床,挑高眉毛:“哼说不定睡你这间房的客人,就在你现在坐的床上搞过?” 金来香立马起身,理了理衣领,呼吸急促,显得尴尬极了。 施定柔道:“瞧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怕什么,反正后面你也会在这床上面。” “啊?!” “哎呀呀,你看你看,连老天爷都在暗示你。啊原来两个男人是这样翻云覆雨的啊。”施定柔翻阅几页,不停调侃金来香。 “你快看看,你快看看啊。” 金来香眸一低,便能看到画上两个男子交缠在一块儿,□□,肌肤相贴,姿态暧昧无比,拥抱着亲吻,顿感脸颊发烫,忙侧过身,不敢再看,喉咙哽滑。 沉声的爱恋在身体内扩散荡漾,极细的线在扯着他的理智。 施定柔举起手中龙阳之书:“这东西,你其实很爱看对吧。” “这…这怎么可能。”金来香想要一把抢过,施定柔手快躲过一旁。 “哈哈哈没有你急什么。” “你随意污蔑我,我当然急。”金来香上前伸手,施定柔又是一个闪身躲过。 “哼我说的可是事实!虽然你刚刚戏耍我。” 施定柔停步,挑起眉梢,好笑不止,特地将那禁书翻得哗啦响,举起展现在他面前。 “这上面记载的内容你确定不看看?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用到。” “柔妹妹!” 金来香追他,施定柔握紧书跑,两人围着桌子绕圈圈,那施定柔一边躲一边叫道:“金来香是断袖,金来香是断袖,金来香是断袖!” “柔妹妹你别说这么大声,小心让人听到误会怎么办!”金来香急得边喊边追,两人闹成一团。 施定柔最终还是成功绕开金来香,扬起手中禁书,一边蹦蹦跳跳退后,一边哈哈笑道:“金来香是断袖,金来香是——” 突然施定柔背后撞到一个人胸膛,他手腕也瞬间被人握住,手指一松,那春宫图掉落在地。 施定柔和金来香齐齐一僵。 那施定柔缓缓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冷峻的脸,眼尾上扬,凤眸幽暗如同寒潭,正是厉青云。 施定柔完全呆滞住,脑中轰鸣,在他们二人脚边,还有一本摊开的龙阳图,两具裸/体男人正交叠缠绵,活色生香。 厉青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弯腰捡起禁书,放在他怀中,淡漠道:“拿好,你的。” 施定柔满脸通红,心脏狂跳,手足冰凉,握着禁书激动地结巴道:“这这这、这不是我的!!这是金——” 金来香惊住几乎脱口而出:“柔妹妹我知道你喜欢男人,这等□□之物还是快点收好,我和云阳仙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施定柔吃惊地瞪大双眼:“啊?!金来香,你!——” 这时厉青云目光移到他身上,带着探究与审视,施定柔更加慌张,平时伶俐的嘴这时却吐不出一点字,着急地来回指自己和金来香,末了,竟哭了出来。 施定柔低头抹眼泪道:“呜哇啊啊金来香,你毁我的清白。” 他丢下禁书,一边哭着走出房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金来香忙在心里不停道歉,也不知道自己在掩盖什么,他太害怕被外人看出他心中的感情。 那禁书被丢在地上,金来香赶忙捡起,塞回枕头底下,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才失态的神色。 “云阳仙督来可是有何事?” 厉青云神色不变,道:“金仙君可有办法找到千墨离?” 金来香愣住,眉头跳了跳,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徒儿! 可厉青云像是看破他心中想法,直截了当道:“金仙君若不肯告诉我们千墨离在哪,那么便恕我们无礼,要关押仙君一阵。我们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千墨离受重伤,逃不了多远,若是被抓到,千墨离便难逃一劫。若金仙君肯帮忙,还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到时你也可以救下你徒弟不成?” 这番话说得明白,金来香道:“我家徒儿犯下滔天大罪,我这做师父的自然是要好好管教,但请云阳仙督答应我,若我徒儿来,请不要动手抓他,我想与我徒儿见一面。” “好。” “云阳仙督遵守诺言?” 厉青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金来香深吸口气,道:“我家徒儿握着的千金剑是我为他专门炼制的,我能唤千金来,剑走主人便也会跟着来。” 第147章 说毕,金来香将手掌放于胸前结阵,嘴里念念有词,只见他身上散发出淡淡金光,飘向空中。 他哪里会什么唤剑术,如果真可以,这三年来他早就用这方法搜寻千墨离,不过是想告诉千墨离赶快离开,不要靠近这里。 但愿徒儿能看到这束光芒,能明白为师传达的意思。 金光更盛,照亮整间客栈,金来香结阵后两指一伸,朝天空轻喝一声:“召!” 一刻后,屋内寂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两刻后,屋内依然平静,什么也没发生。 半晌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厉青云抬头望了望天,又看向金来香。 “咳咳……”戏演到底,金来香再次高呼,“召!” 金光更加扩大,照亮天际,依旧毫无反应。 “召!”金来香手指掐诀,屋内,还是寂静无声,什么也没发生。 厉青云盯着他道:“莫非是金仙君的修为不够?” “我再尽力试一试。”金来香这回连眼睛都瞪圆了,手上动作不停,“召!召!召!我召召召召召——” “金仙君。” 厉青云打断金来香,除了让客栈变得金光绽放,几乎刺瞎人眼睛,一点用处都没有。 金来香两手一摊笑道:“这千金剑,比较叛逆,哈哈哈不听我的话。” 这么亮的光,徒儿应该能看到了吧。 他刚想罢,忽然响起的一声冷笑令屋中两人一惊,随之而来的竟是狂风大作,房中桌椅全部倒塌,碎木横飞。 金来香的腰被一蓝色绸带缠绕住,猛地旋转飞进一人怀里,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颈间皮肤上,他心脏漏掉半拍,因为他听到了千墨离的声音。 “师尊,我们走。” 千墨离这一声唤出,三年等待终于结束。 … “其实师尊早告诉了我解开封印的方法。阵法因法器生,也因法器死,只要法器不存在,封印不就消失了吗。” 山洞里,千墨离用毒针刺了金来香,金来香倒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这时还是千墨离与金来香下山前往百魁仙秀的时间。 师徒二人遭遇一系列突变事变,千墨离被迫揽上罪名被众人追捕,又被白颜画抓去受折磨夺阴天血力,金来香将他从幽境中救出,躲匿在这小山洞中治疗,互相依偎。 千墨离也在此时唤起了上一世的记忆,原来七岁时候他遇到的那位白衣仙者,就是他后来的师尊金来香。 而在遭遇这些事后,千墨离比谁都清楚,那些人是绝不可能放过他,唯有力量才能保护自己,保护金来香,他的心中酝酿起了一个计划。 千墨离在与金来香告别后,那天晚上去了魔界,找魔教左尊继续破除他的封印,唤醒阴天血力。 可他的封印被白衣仙者,也便是金来香,重新结了印,在经历持续巨大痛苦后,魔教左尊发现连他也不能破除万劫珠封印。 千墨离明了,早已想好了另一则法子,那便是让他死,封印便会跟着消失,阴天血力就能唤醒。 但还有一个令他在意的点,就是之前金来香结下的同生共死契,他把掌心“死”契给魔教左尊看,问可有解法。 魔教左尊却告诉他这是假的,世上根本没有同生共死契,千墨离恍悟,便也没有什么可再担心的。 死当然简单,只要刀一抹脖子就行。 但千墨离却不甘心就这样,既然虚世天血处心积虑的让他死,他怎么能不承了那些仇人的愿,在他们面前死一回呢? 便将计就计,与魔教左尊合作,把事情搞得更严重,严重到所有人都想让他死的局面。 千墨离先去把那些污蔑他的人,也便是受祝音门指示的人给杀了,将他们尸体挂在客栈门口,引起了众人愤怒。 魔教左尊选择了离百魁仙秀最近的一个宗门——崇苍派,将此宗灭了,千墨离跟在身旁,等人们赶来,看到的便是那十五岁少年站立在尸体血泊中,手持剑,与魔教左尊勾结。 千墨离如愿以偿进了大牢,在被处死的前一天,魔教左尊出现在死牢里,告诉千墨离祝音门会在死炉山将他推进火海处死,但那火海是假的,不过是虚世天尊设下的幻境。 只要千墨离一坠下火海,所有人都认为他死,虚世天尊便能把万劫珠关在一个永世不能与人靠近、暗无天日地方,开始他的驯服控制计划。 但在那时,魔教左尊会破了这幻境,换成真的火海,千墨离只需要跳下,解开阴天血力。 千墨离在听得魔教左尊告知的信息,一点也不意外左尊是怎么知道这些内部消息,毕竟这魔头都能悄无声息地进入祝音门的死牢。 被处死的当天,千墨离赴往刑场,他知道他的师尊金来香一定会来救他。 但他只需要做的,就是往前走,一直走到火海,不要回头。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为师,为什么不让为师再看看你的脸!” 金来香的话语和哭声呜咽像是撕碎了他所有的坚强,撕裂了那颗常年浸泡生杀鲜血的心脏,疼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没有停住脚步,而是一步步朝着火海迈步而去,眼见他就要踩上去之际,他又听到金来香的声音传来。 “徒儿……这世上没有如果,如若你真走上这一步,那么为师便陪你一同堕落这地狱,天塌下来,有为师顶着!” 第148章 千墨离的眼瞳猛烈收缩,等千墨离怔愣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那真是种很神奇的事情,你以为你是一个人提着灯在黑暗中漫无地行走,才知道原来在黑暗的不为人知地方,也有一个人一直在提着灯找寻你。 终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师尊,再见。” 三年后,我会来找你。 千墨离眸中深深刻印下金来香的容貌,跳下了火海,在置身火海前他听到金来香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千墨离!——” 噗通一声,炙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他整个身体,浴火重生的痛苦传遍脑子,烧毁灵魂,撕裂□□。 “啊!!!” 千墨离在火海里无声嘶嚎,双手捂住面庞,指甲刻入烧毁的肉中,流下一道道血坑,他的手臂、大腿、下半身、肚腹全被烧没,就在火焰触及心脏时。 突然一道力量从心口间迸发而出,那是有着天地殃亡、万物腐烂的力量——阴天血力! 阴天血力的苏醒瞬间重塑了千墨离的肉/身,为他抵住外界一切伤害,千墨离睁开眼,恢复生命,露出了微笑。 而这些火海中发生的事,外面的人都无从所知。 千墨离在火海下找到左尊留的出口,离开火海,与左尊汇合。 他立在不远处的地方,望着死炉山上那片灰烬,金来香独自一人垂首坐那。 “师尊,对不起。” 千墨离目光黯淡,风吹过马尾,带起他额间发丝,他还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还活着的消息,他也需要金来香扮演“一个失去徒弟的师父”这一重要角色,才能确保后面的日子不会引起人怀疑。 随后,他转身与魔教左尊离开,十五岁的千墨离也随着那场火焰的吞没烟消云散。 三年后,千墨离从魔界闭关出来,走出门时,一切已变了样。 他早就在这之间长大,修为有成,实力高超,对于千墨离来说,最重要是他终于长高了,不用再活动那少年躯体。 重新长大的感觉也不赖,且还能体验一把年轻的感觉,虽然上一世千墨离死时也才二十岁。 千墨离站在镜子前,把一绺绺长到腰的头发扎在脑后,取过唇间衔的蓝发带随意一绑,轻松写意地晃动两下,马尾扬起的弧度便有种蛊惑人心感。 待收拾好,他拉过凳子坐下,抬起一条手臂搭在桌子,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喝茶吃水果,脸上是春风得意的表情,欣赏外面风景。 他好久没有坐下来看看天空了。 一个手掌大小的白骷髅头飞来,骷髅嘴张合,传来声音:“大人,左尊主让我问您,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千墨离侧过头盯着骷髅看,那张脸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皙,眉宇显得更加深邃,眼眸中透着冷淡与阴寒,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令人望而生畏。 “当然是,报仇。” 他拿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又抓住另一颗扔向白骷髅。 “我心情好,赏你果吃。” 他像扔垃圾似的,白骷髅头张嘴稳稳接住,低下头颅:“多谢大人恩赐。” 那颗葡萄是个烂果,甜的果当然要留给相见的人。 千墨离笑嘻嘻地继续看向窗外,视线停留在远处,突然眯起眼睛,露出森森的寒光。 在接下来日子,千墨离毫不留情地灭了附属祝音门和醉花宫的八个宗门,那八宗里原是有三宗来追杀千墨离,千墨离见得他们是祝音门醉花宫的人,便狠到底,灭了宗,其余五宗知道,一齐讨伐,可不敌,皆被灭门。 千墨离用他们的人头摆下虚世天尊的名字,在墙上用血字刻下祝音门,再用恐吓信闹得施花淮心里惶惶不可终日。 几天以来便威慑修真界,引得周围许多势力注目。 而他也等到了师尊下山。 千墨离坐在酒馆后座,凝望着金来香的身影,当金来香起身,路过他身边时他故意扳倒师尊,让那金来香一下摔在他怀里。 他终于能再次拥抱那人。 只是这一举动却似乎吓到了师尊,千墨离忙给师尊点了菜,送了花,之后一直悄悄跟在师尊身后,观察着金来香的一举一动。 … “师尊,我们走。” 千墨离拉紧蓝绸带,将师父裹挟其中,揽着金来香的腰,化作流光消失。 直到确保后面不会有人追上来,千墨离便带着金来香落地,他搂着金来香身子,发觉那人在微微颤抖,一扭头,便对那上那双凄凄含泪的红眼眸。 “师尊,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更 上章我发现有一个离谱的错别字,啊我傻了(捂脸)如果还有错别字欢迎大家捉虫(爬)夜深人静时我再偷偷修改 感谢在2022-10-13 00:00:00~2022-10-16 14: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绿色的水果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10596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千金重逢 千墨离轻呼一声,却见金来香伸出手,摸上自己脸庞,微凉的手指触碰温热尚在流淌生命的皮肤,描摹三年光阴长成的轮廓。 “真的是你,千墨离?”金来香哭着说道。 第149章 “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去哪了?为什么要丢下为师?”金来香泣不成声,三年的思念、痛苦和牵挂,此刻尽数倾泻而出。 千墨离心中亦是涌出酸涩,低眉道:“对不起,师尊。” 金来香忽然向他靠近,双手放在他肩上,将整个人都压了上来,那鼻尖通红,眼眶里蓄满泪水,泪痣被水浸湿有不可企及的脆弱。 “你都长大了,为师都快要…够不着你了。” 金来香哭声哽咽,抓紧千墨离,像是怕他随时烟消云散般,三年前的种种浮现脑海,他忍不住头失声痛哭。 生死离别的煎熬,全部转化为无法诉诸语言的情感,金来香只想用力抓紧徒儿,好让自己能够更加深切地体验到,千墨离还活着。 二人师徒感情非但没有因分别而变得生疏淡薄,反倒因相思之苦愈加浓烈,如今再次遇见,又岂肯松手。 只是千墨离变高,金来香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揽住徒儿肩膀将他拥进怀里,而是自己倒在徒儿怀里,千墨离一手扶上他的背,仿佛就能将他整个人都纳入掌控中。 不过此刻千墨离愿意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上,他便能抬手摸到徒儿的头。 金来香揉着千墨离的头发,那眼泪才渐渐止住,短短三年,却是徒儿成长最重要的时光,他错过了,如今徒儿长大,他竟有些不知该怎么相处了。 但千墨离却笑着,那双黑蓝瞳孔微眯,里边透着愉悦与兴奋。 “师尊,我带你去个地方。” 千墨离一把抓住金来香的手,拉着他飞向远处,很快落在一个池塘的小舟上。 在满片的秋荷叶里,卷曲的枯叶铺零一湖,红蜻蜓立在败荷上,岸边一株老槐树已经垂垂欲死,两岸金柳在风吹拂下摇曳着。 师徒二人站在小舟,望着平静的湖面,风吹起两人衣角猎猎翻动,千墨离侧目,望着金来香的侧颜。 “我想把这作为与师尊离别后相遇的地方,因此带师尊来这里,这就我与师尊待着,没有人打扰,也不会有人找见。” 金来香望着四周景致,道:“这地方凋零枯败,到处是孤寂冷清,谁会把这地方作为师徒相遇的场景?” “我呀。”千墨离眨眨眼。 金来香宛然笑出来,点头称赞道:“嗯,为师许久没有见过一池秋荷了。” 师徒间几句对话,瞬间回到了三年以前。 千墨离捡起舟上竹竿,插进水里,阵阵涟漪一圈一圈扩散,他撑着竹竿划动小舟,缓慢地驶向湖心。 金来香站在船尾,看着徒弟修长挺拔的背影,那一抹惊艳的挑染蓝随着微风拂过飘逸,眼底泛着柔光。 “徒儿,这些年,你——” 突然有几只肥硕的青蛙跳出水面,溅起细碎水珠,金来香猛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摔倒在舟上。 千墨离回首,丢下竹竿,一把扶起金来香,关心问道:“师尊,你怎么样?” “没事。”金来香被千墨离扶住,他牢牢握着千墨离的手臂,站稳脚跟,抖抖衣裳和乌黑浓密的卷发,讪讪笑了笑。 “这些青蛙,真的是吓到为师了。” 金来香看了看千墨离,突然眼眶一热,垂眸哽咽,流下泪。 “你有力气了,都能一下拉起为师了。” 金来香擦擦眼泪,嘴唇抿着,努力露出笑容,笑着抹掉刚才的泪花,道:“为师太高兴了。很多人一旦离别,就很难再相遇,世上大多的人都是分开便分开了,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千墨离凝视着金来香脸上的笑,百般滋味不可解。 他突然很后悔这三年来把自己关住,只一心修炼提高实力,没有跟金来香透露过一点他还活着的消息,更后悔自己把金来香推出他的事情之外。 也许重生一世,他不该再像上一世那样满眼里只有报仇和杀戮,他应该试着去体验从来没有过到东西。 金来香愁眉道:“徒儿,你老老实实把事情都告诉为师,那时你跳下火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根本就没有死对不对?” 千墨离点头,掌心凝聚起力量,这力量一释放出来,金来香立马察觉到了它恐怖的邪孽,他惊诧地望着这团邪气。 “这是?” 千墨离收敛力量,笑着道:“阴天血力。” 金来香震惊:“你解开封印了?!” “嗯,师尊摸摸,还能感受到那封印阵法的存在吗。” 千墨离说着,牵起金来香的手,将他拉过来放在自己心脏上,那股强烈的悸动传递给金来香。 金来香的手指停留在千墨离胸膛上一僵,感受到徒儿心脏跳动的频率,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剧烈,一下比一下沉厚,他的心也跟着狂乱跳动,耳朵火辣辣烧疼。 “好、好…为师知道了。” 金来香慌忙抽回手,心道:徒儿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行为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的。 然而他的手没有成功抽出,却被千墨离抓得更紧,摁在心脏,他想要说什么,但一下就被千墨离口中内容给吸引注意。 千墨离告诉金来香他如何借火海破了封印种种等事,金来香全程贯注听着,哪里还理会自己的手依旧被徒儿握着。 金来香听毕,蹙紧眉心,问道:“所以,你是因为想要解开封印才选择去死?” 千墨离眸光冰冷,哂笑道:“既然他们想要我死,我何不将计就计呢,不然多辜负他们设下的计划呢?” 第150章 金来香:“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为师的感受?” 千墨离愣怔,旋即愧疚地望着他的师尊。 金来香气愤,抬起另一只手打他的肩膀,怒斥道:“你让为师看着你跳入火海,看着你葬身在那,看着你死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计划会给为师带来怎样的感受,你知道这些年为师一直活在痛苦自责中。” 千墨离心尖忽然刺痛,任由金来香捶打他,凝着眉不发一言。 金来香越说越激动,眼泪哗啦往下流:“如果你告诉为师你想出解开封印的办法就是让你去死,那么为师宁愿当场解开你封印,也好过看着自己徒儿在面前死去,做师父却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那声音悲切,千墨离听了,心里揪得厉害,眼底浮现内疚,他看到金来香用袖子抹去眼泪,眼睛哭得红肿,朝他骂道:“千墨离,你就是混蛋!” 他第一次听到师尊用怒意直呼他的大名,这才知师尊是真的生气难过,他也从来没见师尊对他发过脾气,哪怕他恶作剧把毛毛虫放在师尊床上,师尊也只是摇头说一声得亏没把它压爆汁。 “对不起,师尊。” 千墨离拿出手帕,上前为金来香擦拭脸庞泪痕,动作温柔,低声道歉。 “师尊,对不起,徒儿当初只顾着复仇,忽略了您的感受,是徒儿混账。” 金来香眼神闪烁,早就心软了,可为了让徒儿知错,便把自己的手从千墨离掌心里抽出来,道:“不准你再碰着了,既然你这么不在乎我这师父,又何故跟为师亲密。” “师尊。”千墨离一急,牵扯到手臂伤口,顿时痛哼一声。 金来香连忙伸过手轻扶他,担忧道:“怎么了?” 千墨离看见师尊焦急关心他的模样,顿时嚎一嗓子:“嗯哇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啊!” 他大叫着皱紧眉头,捂着腹部干脆蹲下来,嘴里仍嚷嚷着“师尊,疼,好疼”,明明没有多疼,却被千墨离嚎出了断手断脚的八级疼痛感。 金来香忙随着千墨离蹲下,紧张担心得不行:“哪里疼,快让为师看看,是不是方才大战受了很严重的伤?” 千墨离装作痛极地呻/吟,趁此机会靠近金来香,身子一歪,脑袋靠在师尊肩窝处,道:“我浑身都疼,都快散架了。” 他一边装腔作势喊疼,一边偷偷瞄师尊。 金来香打从心底里心疼,恨不得立刻飞奔去找药医给徒儿疗伤,可是看着千墨离这个样子,哪里肯走,只能不停拍背安慰。 “徒儿莫怕,这次有为师在你身边。” “嗯。”千墨离心虚地咳嗽两声,垂眸道,“师尊,对不起。” 千墨离之前那般在众人面前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此刻完全收敛戾气和杀气,好像在外面累一累了,哪怕是衣裳沾满浑身鲜血,回到师尊身边,也能被那人包容地拥进怀里。 金来香叹了叹气,抚摸千墨离马尾发梢:“为师不怪你,你日后莫再让为师担忧了。” “我总是会给师尊带去灾难,带去麻烦,让师尊担心我。” “徒儿,别这么说,我们师徒互相搀扶,为师是你的师父,你当然可以依靠为师,为师也会永远保护着你,这是为师的责任,亦是对你的负责。” 千墨离心里泛酸又温暖,道:“但事实证明,没有我的三年,师尊活得很安全。” “可这三年却是为师活得最痛苦的三年。” 金来香语气平静,却充满压不住的悲凉。 “为师亲眼目睹你死后,承受不住刺激,沉睡了两年,虽然两年里为师在沉睡,但那只不过是承受不住现实的痛苦而自我逃避的一种方式罢了,沉睡的时间很漫长,很黑暗,也很孤独,更可怕的是,为师醒来,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好像被抛弃了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锥心蚀骨的孤寂,没有了你,我活着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金来香向来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在爱徒面前,将心中积攒已久的难受统统倒出来,他低头闭上眼睛,将眼角余热逼退回去,未注意徒儿望着他的眼神悄悄变了。 千墨离盯着金来香,一旦他心里对一个人、一个物、一个东西开始产生想要占为己有的想法,便再也掩饰不掉,这份贪婪是与生俱来的本性,不是刻意压抑就能克制得住。 他会变本加厉地追逐和渴求那份爱,直到彻底霸占为止。 比如现在—— “师尊,徒儿错了,徒儿不会再丢下师尊一人了,请师尊原谅徒儿。” 千墨离诚恳地认错,同时试探性地搂住金来香的腰。 金来香未察觉异常,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还在继续说着:“嗯…真是,为师好久没有跟人说这么长的话了,你这三年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没有。”千墨离摇头,“没有跟师尊在一起快乐。” 说着已把金来香整个圈进怀里,双手紧扣住师尊的腰肢,金来香微微颤抖,似乎有点惊讶,但并未挣扎推拒,算是默许了千墨离的举动。 “怎么了,伤口还很疼吗,师父在这。”金来香抬手拍拍千墨离肩膀安慰。 “不疼了,徒儿赖着师尊就不疼了。”千墨离望着师尊的目光多着轻拨缱绻,危险又克制。 金来香问:“为何这些年你不来找为师,为何不与为师早点相认?” 第151章 千墨离成功抱住师尊,心里欢喜极了,嘴角一扬,笑意潋滟:“我也很想再见见师尊,但我怕我的出现会给师尊带来危险,便打算等一切准备好再见面。其实那次竹林,我便想与师尊相认,但后面有人在追杀,我又见师尊好像被震惊住,一直盯着我看,不知那时候师尊有没有认出徒儿来?” “为师……”金来香迟疑,想起那次竹林心动的感觉,不敢逾越这份这界线,“为师,只是觉得你很眼熟,方才震惊住——啊对了,你的护身符。” 金来香忙取下护身符,戴回千墨离脖颈,那指节蹭过耳垂、脸颊、脖子,最后将红绳收起,藏在衣领下,又把被绳子压着的头发撩起,将护身符放在衣下,贴紧胸膛,动作轻柔。 他一边为徒儿戴上一边说道:“为师有好好戴着,这也是你走时留给为师的唯一念想,以后为师不在时,它就是保护你的东西。” 千墨离瞳孔直勾勾盯着金来香,看着师尊的动作,眼睛露出滟滟的笑:“谢谢师尊。师尊,徒儿还有一事想问师尊。” “什么?” “白衣仙者的事,徒儿还没有弄明白。” 提及此,金来香一震,突然意识过来,千墨离这次回来,定不只是与他叙旧这么简单,千墨离有需要做的事,徒儿也不再是需要待在他羽翼庇佑下的雏鸟。 忽然间,不可名状的悲伤蔓延眸底。 徒儿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永远在他身旁,徒儿终归是长大了,也终归是要离他而去。 “师尊告诉我,会把这事告诉我的,师尊可还记得?” 千墨离的眼神太过侵略性,炽热直接的逼视,总让人觉得是在被剥开内心审问。 金来香低下头,缓缓道:“你之前猜得没错,为师早就知道万劫珠的事,因为当年炼制万劫珠时,为师也有参与。” 千墨离惊骇:“师尊就是那炼制五珠的炼器师?所以,我是师尊炼制出来的?!” 第53章 救赎之道 “不是这样的徒儿。”金来香止住千墨离,眼神复杂且矛盾,“当时为了修补邪界,祝音门、醉花宫炼制五珠,其实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这期间找了数百个炼器师,为师只是其中之一。为师只知道祝音门是要炼制万劫珠,至于过程怎样,为师一概不知,为师也只是个看炼器炉的。” 金来香似在极力撇清此事他和祝音门与万劫珠之间的关系,深怕千墨离误会什么。 千墨离皱眉:“后来呢?” “后来便是五珠伏魔阵的两颗珠子坠落人间,引起了修真界不小轰动,找到了神道珠,却迟迟不见万劫珠身影。为师便在人间寻找,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为师先一步找到了你。” 金来香说到这,停顿了一瞬,便低眸陷入回忆里。 “但让为师没想到的是,万劫珠竟便变成了人。为师在草丛里抱起了那个婴儿,就是日后的你,你的体内有阴天血力,召来了许多邪祟想要啃食你,为师将它们杀死,也就是在那时,给你下了封印,这才得以保护你的安危。也是在那时,为师把你放在草丛里,看着你的爷爷把你抱回家。” 千墨离听到这,终于明白,这就解释了为何爷爷会在草丛里捡到他,又为何他会出现在这小山野,原来是因为他的师尊。 金来香道:“关于这件事,为师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为师那次下山,其实就是想见你一面,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了,见你平安长大,与普通人无异,便感到欣慰。为师让你不要进入修真界,便是怕那些宗门发现你的身份,察觉到你就是万劫珠,但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为师的预料,你竟然因为为师……想要进入修真界。” “如果徒儿不进修真界,又怎能遇到师尊呢?” “你不用来找为师,因为为师会来找你的。”金来香靠近,伸出修长指节捏捏徒儿脸蛋,用温柔语气说道。 “为师前往鹤林府邸,便是特地来做你师父的,为师知道虚世天尊还有白颜画他们要害你。” 千墨离闻言,猛地睁圆眼目,所以上一世,金来香就是来救他的?! 那他还选白颜画干什么?他为什么要选白颜画??就因为金来香扮的白衣仙者是白衣白颜画也是白衣所以他就选白衣了??他选另一种颜色不好吗???他是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推?不仅错过了一个救赎的机会,还错过了金来香?! 千墨离越想越痛恨当年的自己,只心道脑子被驴踢了,为何那时候没有选对人,如果选对了,他的命运从此就能改写。 更觉命运的捉弄,你不知道你的一个选择会给你带来怎样的结果,又会让你走上哪条路,甚至会造就一个怎样的人生。 “师尊。”千墨离轻轻唤道,心中懊悔,委屈巴巴,“你能不能再捏用力点,最好能捏疼我的程度。” 金来香失笑,两只手一起捏徒儿脸蛋,千墨离的脸意外的好捏,皮肤光滑细腻,弹性极佳,金来香舍不得松开手,忍不住用力。 他捏了好几遍,发现徒儿居然不喊疼,反倒笑眯眯地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依赖。 金来香心软了,转而轻轻摩挲千墨离的脸颊:“可以了吗?” 千墨离歪歪头,脸枕着金来香的手掌,挂耳染蓝发柔软垂在师尊手腕上,显得尤为无邪,像只停歇在此处的兽,享受师尊的抚摸。 第152章 “如果我没有赢下试炼第一,师尊……也会选择我吗?” 金来香坚定不移道:“当然。” 千墨离听及,差点没把自己气昏厥过去,恰恰他赢下了第一,那选择权反倒给了他,由他来选择。 “师尊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另一位,师尊该怎么办。” 金来香一怔,眨眨眼,道:“这个问题,为师,还从来没有想过。毕竟为师还是很有信心能赢过白仙尊的,无论是从颜值还是实力来看,为师与白仙尊站在一起,弟子们都是争着要当我的徒弟吧。” “可是,万一,万一呢,万一总有几个脑子傻眼瞎的,若徒儿就是那个脑子傻眼瞎的,怎么办呢?” 金来香思索一会儿,道:“那么为师便在身后默默保护你。” 千墨离皱眉,为何他上一世没有察觉到?他仔细回想,竟发现这里的记忆似乎有缺失,他不记得上一世与金来香的事,只有些模模糊糊的画面。 金来香忽然盯着他看:“为师与白仙尊站在一起,你一定会选择为师做师父的,对吗?” “……”千墨离沉默了。 天知道他当时选择金来香,还是因为来鹤林府邸的只有两个人,如果再来另一个,他一定是选择别人。 但是…… 人总是在经历重重事情后,才会发现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才知道谁才是那个对的人。 “师尊若问的是过去,徒儿不敢确定,但若问的是现在,便敢确定,我千墨离只选你金来香一人。” 金来香脸色急遽变红,连忙收回手,不自在地背过身,咳嗽一声,掩饰慌张。 然而他忘了,他的手本来就托着千墨离的脸,这时一抽手,千墨离的头瞬间哐当一声磕在舟上。 “啊!” 千墨离痛呼一声,捂着脑门,金来香赶紧替他揉揉脑袋:“怎么样,疼不疼?撞傻了没?” “不疼师尊,没傻,就是某些人,脑袋要搬家了。”千墨离上一秒还在可怜地望着师尊,下一秒面无表情地把手插进水里,往上一提,竟抓起一个弟子。 他捏住那人脖颈,喀擦几声脆响,当场把那人脖子扭断。 这不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此时的金来香还在揉着千墨离的头,霎时眼睛瞪大,僵硬地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看着这突发的变故。 “那人想在船下袭击我们,不自量力——师尊小心。” 千墨离迅速拉起金来香,急急往后飞跃避退,水面登时炸裂,船舟破碎木屑纷飞,窜起数道剑气,直逼袭来,二人一落地,千墨离把金来香挡在身后,挥剑劈散。 而后他们所在的池塘边顷刻窜出一群弟子,无数人影涌现,持剑相向,杀气凛冽,瞬间将千墨离跟金来香所站的位置包围起来。 金来香脑子一瞬间闪过“说好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呢??怎么这么多人在这!方才我与徒儿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们听到了!!”,眼下情况逼急,他忙道:“徒儿快逃,他们是来捉你的!” 千墨离嗅到一股危险气息正朝他们这疾速驰来,立刻将金来香推开。 原先二人站的地方落下道道纵深剑痕,他们刚跳开,便见厉青云蓦然出现在前方,而身后也响起了施定柔独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你跑不掉的!” 施定柔狂奋的笑声传荡在湖泊上空,他一袭黛蓝衣翩跹,容貌清秀,捋了把发丝,冷喝道:“今日你必死无疑!厉青云,上!” 他一个小小堂主指挥起仙督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厉青云手中早已凝聚剑气,蓄势待发。 长剑在地上一转,银圈似涟漪扩散,瞬即浮起笼罩成一个半圆,将千墨离罩进了一个光圈里,锁链窜出层层伏在罩上,一瞬间便形成一个坚固的囚牢,无法逃掉。 厉青云持剑,走进护罩里,这是他最擅长的攻击方式,也是对实力有着高要求,先把猎物圈锁在一个小区域,然后进到里面开始捕杀。 那二人登时在光罩里厮杀开,剑影翻飞,气流乱舞,一众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罩内战况。 金来香知千墨离在这光罩里完全处于劣势,光罩的净化光芒能压制其邪气,二人虽是难以分胜负,但千墨离此前便受了许多伤,定是撑不了多久。 施定柔安慰道:“放心,厉青云一个人可以应付得过来。” “我哪里是担心云阳仙督!”金来香急道,手中化出阵法欲打破,却被施定柔抓住手臂拦下。 “喂金来香,你不准帮千墨离,你帮他就是与宗门作对,我可是会抓你的!” “柔妹妹,你别拦我。”金来香咬牙狠心,一把推开施定柔,施定柔被他这一下推得跌坐在地。 “呜哇你!” 说话的功夫,光罩里突然爆出一团血花,金来香神色骤变,便见光罩爆裂,千墨离被厉青云一剑打在石上,而后锁链缠绕绑住身体。 “徒儿!” 金来香身形闪烁至千墨离身旁,检查他伤势,千墨离被铁链捆住,道:“无事师尊,他们不敢杀我。”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那血不是我的。”千墨离抿笑。 厉青云飞退落在施定柔旁,一手揪起施定柔衣领拉起来,望着千墨离和金来香,面容冷峻,那肩膀附近有一块红晕,血顺衣裳渐渐扩散,蔓延至胳膊肘。 第153章 施定柔见了叫道:“你受伤了!” 厉青云:“死不了。” 随即命人押住千墨离,前往祝音门还有很长一段路,眼见得快要进入傍晚,这附近只秋炼那有大牢可以暂时关押千墨离。 施定柔拿出玉瓶给厉青云上好药,替其包扎好,厉青云走来用剑将千墨离和金来香隔开,道:“金仙君,刀剑无眼,请你与这魔修保持距离。” 金来香无可奈何,心知这已是留了最大的情面,担心地看向徒儿,却见千墨离一身轻松,偏头看他一眼,微扬唇角,吐了吐舌头。 他登时笑了出来,知道徒儿这是示意他没事,让他莫要担忧。 施定柔在一旁将两人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一脚跨过来,挡在二人中间,阻止他们继续眉来眼去。 “哼,看什么看,千墨离,你识相点就给我乖乖伏法,你最好祈祷你能平安无事,否则我们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施定柔扬起下巴,冷漠威胁。 “哦?那倒是尽管来试试看,你们可别让我失望呢。”千墨离不禁弯唇,笑容灿烂,仿佛根本就没有被困缚之感。 “啊对了,替我跟你姐姐问个好呢,我还是很想拜访一下醉花宫的。” “千墨离!”施定柔气急败坏瞪他,“你敢动我姐我就跟你拼命!”他说完又转向金来香对其警告。 千墨离看着施定柔背影,抬起脚想要踹了施定柔,然而脚抬到半空被厉青云抬腿挡下。 施定柔这边还在对金来香说着狠话,完全不知背后危险:“我劝你还是趁早撇清,免得惹祸上身,不然以后你就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敌人。” 金来闻言摇摇头,只道一句:“我是千墨离的师父。” “哼!带走!”施定柔不再废话,命众人押着千墨离前往秋炼大牢。 千墨离在被带走时,道:“仙督大人,你得查查你们宗门的内鬼呢,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能在你们赶到之前跑走吗,因为有人通风报信呢。” 厉青云目光一凝,眸底掠过一抹诡谲暗光,千墨离道:“另外我上一世被你不知抓走多少回,数都数不过来,可我总是能逃跑,这是为什么呢?厉仙督不觉得好奇吗?” 施定柔双手环胸,厉声道:“千墨离,你少说点屁话,被捉了还这么嬉皮笑脸。” “我当然要笑啊,因为我家师尊在这嘛。”千墨离说着靠近金来香,一双眼睛未从师尊身上移开过。 金来香笑而不语,心里既为徒儿担忧又觉得有千墨离在似乎就没什么可怕的,便伸手拍拍千墨离脑袋。 施定柔嚷道:“哎哎哎,你们两个离远点,你俩师徒用不着这么亲密吧,还坐在一个舟上拥抱牵手,你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俩关系匪浅吗。” 金来香一惊,头皮发麻:“不会刚才我与我徒儿的对话,你们真的都听进去了吧?” 施定柔挑眉:“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我们所有人岂止是听进去,两只眼睛都看得一清二楚。”说罢瞪向千墨离。 金来香忙咳嗽几声掩饰尴尬,顿时紧张起来,像是被人发现什么秘密般。 千墨离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害臊,道:“我们师徒二人情深似海,难舍难分,有何问题呢?” “有没有问题,某人自己心里面清楚。”施定柔瞥向金来香,金来香霎时羞愧万分,无地自容。 夕阳余晖铺洒在苍茫的山野上,众人押送千墨离前往秋炼,将他关入大牢,厉青云押送完千墨离,便先去将信息汇报给虚世天尊。 金来香看着他们把千墨离关进牢里,道:“徒儿……” 千墨离回过头望着师父,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安抚温暖的笑容,用那唇语道:“师尊,待会见。” 金来香点头,还欲说些什么,施定柔已经走过来。 大牢的石门关闭,隔绝了视线。 千墨离待在阴森冰寒的牢房内,倚着石墙静闭上眼睛,夜幕降临,牢顶上方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牢房中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传来脚步声,千墨离睁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嘴角噙笑:“可让我好等呢。” “你倒是镇定。”男人走来,明黄灯光如同打碎的夕阳,照亮黑衣上白人骨,宣告死亡不详之息,高束发丝垂落腰间,面上戴一骷髅面具,正是魔教左尊。 “我上一秒被关,那内鬼下一秒就给你报信息,可真是灵通呢。”千墨离双手抱胸,语气轻快。 他知道魔教左尊一定会帮他从宗门手里逃脱出去,可以说他们已经形成了合作关系。 魔教左尊一心想毁灭修真界,修真界越混乱他便越高兴,千墨离对于正道来说,是最大的威胁之一,也是他最需要的“扰乱因素”,怎么可能轻易放任万劫珠被宗门收去,更不想让那些宗门得势,无论是从哪一方面。 也正是这一原因,魔教左尊手下有许多穷凶极恶的魔修邪者,可以说,完全就是恶人的庇护所,也因此在魔界培养许多强大的势力,宗门想要扳倒魔教左尊,难如登天。 “我跟你说的事,不要忘了。”左尊冷漠的嗓音在寂静空荡的牢笼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然,不会忘记的。”千墨离微笑道,“我们现在可是好朋友呢,自然要互帮互助,对付敌人呢。” “我不想跟你做好朋友。”左尊冷酷道,抬手指向他走来的方向,便消失不见,牢外的阵法被破解,大门敞开。 第154章 千墨离无言,跨出牢门,从魔教左尊来的方向走去,一路畅通无阻,成功出去后便忙去找师尊。 银色的月光像是流动的水,从遥远地带缓慢淌来,千墨离身形消隐在林间,跳跃在树梢上,借助夜色掩盖行踪。 突兀传来对话声,千墨离立即停止移动,趴伏在一棵大树上,拨开树枝,目光顺着声源望去,见他的师尊金来香正站在那,蹙着眉头,神情忧郁。 身边的则是施定柔,施定柔忽然提高声音:“金来香,你不准救你徒弟。你想清楚了,要是你一旦对我们亮刀剑,那就表明了立场,那些宗门可不会放过你的!” “柔妹妹,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在祝音门的这些年,多谢有你的照顾和聊天解闷。” 金来香知施定柔的一片好心,也知他这是在极力劝他,可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施定柔一愣:“你,你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因为我们下次再见面,很有可能便是刀剑相向。” “你要站在千墨离那一边?!你疯啦!你徒弟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修,是正道的败类。” 施定柔激动大喊,他实在难以理解,金来香怎么会选择与那邪恶之辈为伍,就因为是师徒? 可自古徒弟堕入邪道,师父不都是引以为耻,戒鞭伺候杖罚几百大板等等,最后再赶出师门嘛,哪里有师父陪着徒弟一起堕入邪道,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金来香低低一叹,道:“我从来没有什么高尚的理想、伟大的信念,我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得过且过,苟且偷生,又拿什么去教育自己的徒儿,去让徒儿走上正道?这么想来,我空有一身美貌,竟是一无是处。” 施定柔:“收起你的自恋。” 金来香:“一开始,我是有要把他拉上正道的想法,谁愿意自家徒儿误入歧途?可是认真想想,你认为的歧途,在他眼里,或许就是他的正道呢?” 施定柔:“危害世间的就是邪道!而且,既然你能为他走上邪道,他千墨离怎么就不能为你走上正道?你让他现在立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哼。” 金来香沉默,忽地叹息一声,苦笑道:“柔妹妹,我家徒儿小时候,其实是想当一名除邪斩魔的大侠。” 施定柔震惊,实在不敢想象那千墨离还有如此善念,这是怎么从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人,转变到现在手底下那么多血债累累的亡魂魔头。 “然后?你是想告诉我千墨离也曾善良过?哼那又怎样,没有人会可怜同情他。” “我是想告诉你,他已经不信任正道,不信任这世间的善,他降临人世就注定不能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他所处的环境,根本就不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看,根本就容不下他。他现在只想着活命,因为有人要逼他死。你们口中的拉回正道的救赎之道对他而言没用,我这个做师父的,唯有做的就是保护他的命,保护他,活下去。” 金来香心思重重负手,凝望一黑暗处,像是看到了一条布满重重迷雾的通往未知的路。 施定柔皱眉,不认同金来香的话:“无论他经历了什么,都不该成为伤害人的借口,世间千千万万的人,痛苦的人多了去,也没见他们变成坏人大杀四杀啊。” 金来香叹气:“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就连我这个师父,也没有何立场去指责他,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让他快乐地活着……” 施定柔眼神坚毅,语气强硬:“我不管他的路是怎样走出来的,我只知道他不该去祸害他人,去杀害别人,现实不会给他机会,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步,他就必须死!金来香,你若一定要护千墨离,最终死的是你自己。” 金来香目光微闪:“死?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他的生,我也愿意!” 千墨离身体轻颤了两下,在看不清的地方,掩在睫毛下的瞳孔荡漾细碎涟漪,内心是怎样的万马奔腾、狂波汹涌,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施定柔道:“为什么一定要保护他?你什么时候这么靠谱了?千墨离这种人死不足惜!” “因为,他是千墨离。”金来香声音苍凉而又温和,“是我的徒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9 00:00:00~2022-10-21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mvp 3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师徒携手 施定柔哑住。 “千墨离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金来香缓缓低下头,语气沉重,带着浓重的愧疚。 “是我把他害成这样,墨离本该拥有光明磊落的前程,是我把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他沦为邪道魔头。我为他做的这些,亦是在赎罪。” 千墨离愣住,师尊为何要说赎罪二字?师尊能有什么罪? 施定柔不懂金来香这些话是何含义,但却能够感受到金来香身上散发的悲怆气息,道:“你倒不如想想,如果你继续放任你徒儿胡作非为下去,他会不会有一天,杀到你这个师父身上。” 金来香神色微变,抬起脸来:“你是说,他会把刀尖对准我?” 施定柔:“是啊,一个恶人,做出欺师灭祖的事,也是正常。修真界恶徒杀师的故事,也是挺多的,说不定这就是你的结局呢。” 金来香眸子里似乎蕴含无限悲哀,嘴角却勾勒出嘲讽般的笑容:“他杀我?他杀我……他本就应该把我杀了。他最应该杀的人,就是我了。” 第155章 施定柔望着那笑容,恰有冷风吹过,金来香衣裳翩动,竟有那毛骨悚然感,忍不住后退两步,抱紧自己。 “喂你,你别突然发癫啊,大晚上怪瘆人的,我害怕。” “我跟你开玩笑的。”金来香收敛笑容,恢复如常。 施定柔气道:“哼金来香,你自己的徒弟自己养!我只劝你这一回,你不听便罢,总之下次,我连你也捉,不会给你留情面了!” 金来香:“柔妹妹,多谢你,但是,有人费尽心思要他死,便有人费尽心思要他活,江月自有它照耀的世人,而萤火独守它的小野草,告辞。” “唉你去哪啊?”施定柔看着金来香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劫狱。” “哈?!” 突然有人叫道:“千墨离跑了!!” 一簇簇火光瞬间点燃,整个黑寂夜幕被照耀得透亮,群声哗然,众弟子立刻四散追击。 “抓住他——快抓住他——” “快去禀报云阳仙督——千墨离跑了——” 喧闹嘈杂,到处都是喊话声。 金来香看着远处混乱景象,心急火焚,朝人群方向慌张跑去:“徒儿!徒儿——!” 他的手忽然被人抓住,拉着往另一处跑,抬头一望,不由惊喜,正是千墨离。 “徒儿!”金来香焦急,“快逃。” 千墨离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往前跑,金来香看着千墨离背影,心脏跳动速度渐渐加剧,两人手相牵着在月下奔跑,好似要永永远远握着,方才不会再走散。 二人躲避后面的人群,穿过重重树林,直到前方是一个围墙,千墨离停下,扭头看向师父,金来香也随之停下。 无处不在的风吹过他们脸颊,千墨离注视金来香,道:“师尊,从这面墙翻过去,就能顺利逃走。” 此时他们还握着手,仍未松开,手掌相握的地方传来滚烫温度,仿佛烧起一把火焰,灼热蔓延至心底。 金来香皱眉,道:“你快逃徒儿,别让他们捉到你。” “师尊……”千墨离唤着,声音很轻柔,带着小心翼翼和期盼。 金来香低下头,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目光闪烁,喉咙干涩,却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松开手,推着千墨离:“这里太多宗门,若与他们交战你会受伤的,为师帮你拦下那些人,你快走吧。” 千墨离闻言,飞身跃上墙,又回身望着金来香方向。 “趁现在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金来香挥手驱逐。 千墨离却蹲立在墙边一动不动,深邃眸光锁住他,眸色复杂。 “放心吧,为师好歹是祝音门的仙君,他们不敢对为师怎样。”金来香安慰道。 “可是师尊。”千墨离直直凝视他。 突然幽暗密林传来脚步声,金来香扭头望去,看见火光和人影攒动,神色骤变,转头看千墨离:“徒儿!你快走啊!” 几乎与此同时,几十支箭矢破空而至,千墨离挥剑将箭矢斩掉,金来香侧身避开,箭羽纷纷钉进墙壁之中。 “快走啊!”他催促道。 “师尊!我——” “快走,徒儿,快走!”金来香皱眉怒喝,“你不听为师话了是不是!” “咻——”又有几十枚利箭激射而出,金来香险险避开。 “他们发现你了,快!——”金来香一抬头,看到千墨离向自己伸出手。 “师尊,你跟我走吧。”千墨离蹲立在围墙上,向围墙下的金来香伸出手,那张能蛊人心魂的容颜满是认真,深蓝如汪洋的眼睛专注凝视着金来香,神情虔诚。 “徒儿。”金来香愣怔住,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师尊,你跟我一起逃吧。”千墨离又重复了一遍,微微俯身,手举在半空。 金来香愣住,心头涌起巨浪,眼眶湿润。 “师尊说过这里是一处牢笼,我答应过师尊,会带着你逃出去。” 这并非一句承诺这么简单,也并非拉着一起跑这么简单,一旦千墨离将金来香带走,一旦金来香握住千墨离的手,那么就表明,金来香的立场和身份转变。 金来香不再是正道宗门的仙君,而是魔修千墨离的师父,那些人不会再只捉他一人,而是连同金来香,一起降服捉住,从此生死相随。 这无异于是把师尊拉入危险,无异于把金来香拉入他的世界中,但此刻千墨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想放手,他想像金来香那样抓住他去抓住师尊! 金来香眼睛酸涩,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快得要蹦出喉管一般,浑身血液逆流,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的心跳愈发迅猛。 原来他一直在期待的是这个吗。 金来香毫不犹豫握住千墨离伸来的手,千墨离手猛地用力,将他拉了上来。 两人靠近,几乎贴在一起,金衣与黑蓝衣裳交织翩飞,他们站在围墙上,看着围攻过来的人群,周遭全是人潮涌动,火光映照下,一张张脸上尽是愤恨杀气,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两人。 “徒儿,快带为师走。” 金来香心脏狂跳,紧紧攥着千墨离的手,他的声音隐约听到几分哽咽颤抖。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伸手搂过金来香,将师尊抱紧,纵身从围墙上跃了出去。 “他们两个逃了!”人群沸腾,一拥而上。 第156章 千墨离飞身疾掠,转身掣出断剑,千金在手,无人难敌,挡住一波又一波扑来的攻势,将迎面冲上来的人震退数丈,金来香紧随其旁,结阵为其护盾。 师徒配合默契,以强悍的修为杀出一条路。 “千墨离!金来香!!”施定柔的叫声传来。 千墨离看到施定柔朝这里冲来,欲一剑挥过去,听到金来香道:“徒儿,别伤害柔妹妹。” 这时施定柔已冲到他们近前,挥剑刺来,金来香上前挡在徒儿面前,手掌起阵法抵御剑招。 “柔妹妹!”金来香沉声道,他不想伤害施定柔。 施定柔咬牙,手腕用力一挥,长剑划出弧线直袭而来,但阵法坚固,挡住了锋芒。 金来香道:“你是打不过我的。” “哼!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金来香,你不能带你徒儿离开!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倒还可以说是被你徒弟挟持,如果你跟这魔修跑了,那便坐实罪名,那些宗门不会放过你,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施定柔语气冷冽。 金来香开口,透出浓烈的决绝:“柔妹妹,你该履行职责捉我们便捉,不必顾忌我们之间的情深姐妹情。” “啊?!”施定柔皱眉,“你还是可以继续回去当你的仙君啊!” 金来香道:“活了这些年,只有此刻是最开心的,也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一旁千墨离眼角余光扫向施定柔,脸色阴郁,插嘴道:“听到没有,我师尊跟我在一起最开心,你最好识趣点,不然…” 他后面的话虽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挑衅似的扬起剑尖,指向施定柔脑袋。 施定柔咬唇,狠狠剐了一眼千墨离:“略略略略略你别小瞧我!” 千墨离唇边带起笑容,学着金来香口吻道:“这不是柔妹妹吗,怎么头上还插花呢,小心刀剑无眼把你花给伤了,还是收拾收拾回去叫厉青云过来吧!” 说罢手中断剑挽出凌厉剑花,逼退施定柔后将金来香揽在怀中。 “唔哇!”施定柔吃痛,一只手捂住肩膀,千墨离又是一剑挥去,施定柔急忙躲避,但依旧被击中,痛苦呻/吟一声,身体被冲击力撞飞,坠向地面,而后被一人手臂给接住,才没有掉在地上。 “厉…厉青云?!快…快去捉住千墨离……”施定柔说完便有气无力垂挂在厉青云身上。 厉青云望着天间那抹飞向远处的痕迹,道:“他逃不了的。” 一道金光和蓝光划破夜空,向山下飞去。 千墨离带着金来香一口气落下百米高空,落在人间小街。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两旁店铺都关着门,远处灯火阑珊,只剩稀疏的红灯笼孤零零地亮着,看起来冷清又寂寞。 金来香心砰砰跳,不由得喘着粗气,胸口憋闷,忍不住咳嗽起来。 “师尊。”千墨离搂着金来香腰的手顺势移到背上,轻轻拍着。 金来香:“咳咳,为师没事,只是有些不适应这种速度,飞太快,风往嘴里窜,有点岔气。” 他还是第一次体验与徒儿一起逃跑的感觉,终于见识到了,千墨离逃跑技术可谓是一流,简直就像幽灵一样,飘忽不定,让众修士无从捉摸,愣是从几百人的突围中逃出来。 然而徒儿这般熟练逃脱的本领却也令他难受,心中一痛,他本该是保护徒儿的存在。 金来香抬眸,见得千墨离唇角弯起,带着笑看他,一副闲适姿态,不禁惊了惊,他们可是刚从死围杀出来。 “徒儿,你不怕吗?”又紧接着道,“你不担忧吗?” 千墨离背着手不解:“嗯?怕什么呢,忧什么呢?” 第55章 情乱萌动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忧虑道:“后面还有很多人在追我们,危险重重,那些人会将我们追杀到亡命天涯,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师徒二人,我们不能停下来,停下来的结局便是死路一条。” 千墨离闻言,笑了笑:“可是师尊,我们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金来香怔住,那淡然自若的口吻,似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千墨离道:“枯木逢春总会生,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现在已经逃出生天,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呢,不是吗,师尊。” 金来香目光被千墨离瞳孔底的那一弯月牙所吸引,忽然想到了大海,海可举起辉日,亦能收拢皓月,那眼神明朗坦荡,自信张扬,毫无畏惧。 不禁心神荡然,仔细想想,千墨离的人生也如同大海,跌宕起伏,波澜不定。 在徒儿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被祝音门迫害,又被醉花宫暗杀,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未见得千墨离怕一点,更甚者,还敢想出跳火海舍身解封印的计划。 千墨离比他勇敢,比他强大,比他坚强,这些都是金来香向往羡慕且又没有的。 不由得,金来香一叹,舒心笑道:“徒儿说得是,倒是为师担心得多。” “师尊害怕?” “嗯…为师特别害怕经历被人追杀的日子,睡也睡不安稳,无处可藏,每次都很害怕被抓到,一旦被抓到,为师就再也看不到这人间了。”金来香似想到过往经历,揉揉眉心,长长叹息一声。 千墨离笑笑,道:“这个好办呀,师尊可以变成一颗尘埃,藏到徒儿衣服夹层里。” 金来香一呆,随即哈哈一笑,凝蹙的眉头舒展开:“那怎么行,变成尘埃就不能跟你说话了,万一真的遇到追兵,你衣服一动,岂非立刻暴露了?” 第157章 千墨离眨眼:“那更简单了,那些人敢来,徒儿便宰了他们,来多少杀多少!” 那语气狂妄而霸气,听起来却像个孩子般任性。 金来香抬袖掩嘴,低头笑着,笑罢后道:“为师还是宁愿变成一缕金风,这样便可时常伴你左右,亦能保护你了。” “师尊,徒儿长大了。”千墨离突然认真道。 金来香一顿,垂下眼眸,有些酸涩和怅惘,道:“长大了又怎样?长大了就要离开师尊了?那你为何还要向为师伸出手?” 千墨离微微莞尔:“师尊,徒儿不是这个意思,徒儿是指,师尊不用再保护徒儿,师尊可以依靠徒儿。” 金来香才知自己理解错了意思,耳朵泛红,内心温暖不已,想到就是方才徒儿护在他身前,为他化解攻击。 想即,金来香温暖的手覆盖在千墨离的头顶,揉了揉:“不愧是为师的徒儿,为师没白疼你。但是徒儿啊,万事小心,要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知道吗?这是为师唯一对你的嘱咐。” “嗯,徒儿知道了。”千墨离说着,握住放在头顶上金来香的手,贴在脸颊边蹭了两下,眼神中满是依恋之色。 金来香被这个动作弄懵了。 他蓦地把手抽回来,心神慌乱,不自在地撩撩头发:“好,为师知道了,别…别这样……为师好歹是你师父,这不成体统,要注重礼节。” 千墨离看着自己那握空的手掌,又抬头见着金来香正经模样,脸庞却发红,眼睛一转,舌尖与牙齿轻轻一碰:“噢,好的,要尊师重道呢。” 那语气像极了恶行之人在说着好啦好啦我再也不杀人了般,极为随意。 金来香听得更加不自在,脸庞更为发热。 他与徒儿的相处向来不注重这些师徒尊卑上下礼节,如今突然立规矩,分明就是内心有鬼。 这没有什么,何必紧张,徒儿还小,还习惯依赖他,才十八岁嘛,的确还跟个孩子似的爱撒娇,他应该大度的笑笑,这般慌乱地抽开手,倒让徒儿以为有什么。 金来香极力止住这不该紊乱的心,欲开口,千墨离忽然背手转过身,踢着黑靴迈步向前走去。 “师尊教训得是,徒儿向来没规矩呢。” “嗯?”金来香连忙跟上。 “师尊比我大好多岁,是我的长辈,徒儿不该这么没轻没重。” 千墨离背手低着头,一副虚心接受教导的模样,仍继续缓缓迈步向前走,似乎受了委屈,不愿停在金来香身边。 “徒儿,没关系的,也是你长大了,自然有些事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 千墨离没有答话,依旧垂首缓步前行。 金来香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伸出手,想摸摸千墨离的脑袋,却又缩了回来。 街道上已经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几盏灯笼在夜幕中飘荡,脚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微弱声响。 千墨离低头走着石头格子:“有些人,天生就不受人待见,我就是那样的人,我不被人喜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已习惯。” “徒儿,怎会有人不喜欢你。”金来香顿觉不妙,看着徒儿神情落寞、心情难受,连忙柔声安哄。 “有啊。”千墨离侧头看了金来香一眼,眼底深藏的痛楚令人揪心,“师尊直接把手从徒儿手里抽出来,真的伤了徒儿的心。” “徒儿,为师不是那个意思。”金来香心中微颤,感觉到了徒儿话中隐藏着的委屈和伤痛,连忙解释。 “为师只是被吓了一跳。” 千墨离微微侧首,目光盯着金来香,眼角竟有泪花泛滥。 “徒儿吓着师尊了?徒儿哪敢对师尊不敬?师尊教诲徒儿,徒儿当铭记于心,永世难忘,怎敢放肆?” “没有,没有,没有放肆,没有不敬。”金来香连连摆手,心一急,伸出食指,抹去千墨离眼角泪痕,柔声道,“别哭啊乖徒儿。” 刚好走了二十八步,是他名字的笔画,金来香就心软了。 千墨离一直低头默默数着步数,见此唇角不自觉上扬,停下脚步,抬起脸,眼睛湿漉漉望着金来香:“徒儿只是太久没有见师尊,一时激动,情难自禁,才忍不住握住师尊的手,望师尊勿怪。” 金来香温言细语:“为师怎会怪你,不怪你,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弟子,为师永远是你的师尊,永远不会抛弃你,永远不会讨厌你。” “师尊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既然如此,师尊为何不给徒儿牵着?” “徒儿,你也长大了,是个成年男子,为师也是男子,又是你师父,有些动作太过亲昵僭越…这是不对的。” 千墨离问:“那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呢?” “当然是…”金来香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千墨离定定望着师尊:“徒儿生来就是颗珠子,生来就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孤零零的一个,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从来没有人把我当成人看待,他们总会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嘲讽我,羞辱我,甚至连条狗都比我强。他们告诉我,我必须按着他们想要的样子活才是对的,否则便是错的,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似乎只有死了才是对的。” 金来香急道:“徒儿,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爷爷走得早,我几乎忘记了被爱是怎样的温暖,因此特别珍视每一次与师尊的相处,可现在我连牵师尊的手都无法实现呢。” 第158章 千墨离声音带着浓郁鼻音:“当人好难啊,我还是当回一颗没有思想的珠子好呢。” 金来香心中一阵酸涩,手抚摸千墨离脸颊,将他眼角的泪水轻轻抹去,眼睛里全是愧疚和怜惜。 “徒儿,对不起,师父向你道歉,师父不该甩开你的手,对不起。” 千墨离扭过头,抬起手腕遮住脸,看起来像是在呜呜哭,可实际上,他却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起来,露出一抹顽皮的神色。 金来香见徒儿避开他的触碰,以为徒儿还在生气,便要证明着,握起千墨离的手。 “师尊又不是真心握着。”千墨离把手抽出来。 “真心的!”金来香再次抓住千墨离的手,郑重点头,“为师是真心的。” “师尊只是安慰徒儿的说辞罢了,等过后徒儿再想牵,师尊又会以师徒那一套不可逾距来教育徒儿。”千墨离又松开金来香的手。 “没关系的,师尊,徒儿可以理解,您毕竟是徒儿的长辈,又是师尊,徒儿不该逾距的。” 金来香又一次握住千墨离的手:“徒儿,为师是你师尊,你不需要顾忌这些,想拉为师的手便拉,为师绝不会拒绝你。” “徒儿谢谢师尊。”千墨离嘴唇轻抿着,随即脸上浮现淡淡笑容,显然很高兴,却故作平淡,“可徒儿还是觉得,师尊是师尊,徒儿是徒儿,徒儿不想让人觉得徒儿失了分寸,失了礼数,惹得师尊为难呢。” “不为难,不为难,你是为师唯一的徒儿,你想做什么便做,为师绝不会责备你半句。”金来香抓紧千墨离的手,心中一片酸软,暗自懊悔。 早知徒儿会这么敏感脆弱,他刚才就不挣脱了。 金来香心疼地抚着千墨离的头,柔声劝解:“以后可别再胡思乱想了。” “师尊。”千墨离突然将金来香拥在怀中,“我只有你了。” 金来香身躯僵硬了下,随即放松,抬起手臂回抱着徒儿,原本有的担忧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宠溺和纵容。 喜欢一个人便是从心疼一个人开始,千墨离装一装委屈,撒一撒娇,那不被接受的伦理便有了大雾罩着,金来香的爱意便有了能生根发芽的温泥,疯狂生长,在只是“师父关心徒儿”的掩盖举动下,一切都是顺水推舟。 千墨离手指穿插在金来香海藻般卷发中,一手环绕住金来香腰间,享受着师尊的体贴和包容,唇间挂着甜蜜而满足的笑容,他只需要放个鱼钩,鱼便自己咬上钩了。 “师尊真好,师尊最疼徒儿了呢。” “你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自然疼爱你。”金来香拍拍千墨离脊背。 千墨离闻言,不禁心道师尊如此宠爱他,岂不是他对师尊做什么,哪怕是肆意妄为的事,师尊都不会生气了? “师尊,徒儿的小羽毛脏了,你帮徒儿擦擦呀。” “小羽毛?”金来香疑问。 千墨离抬起脚,那黑靴上面便挂着一支深蓝色的羽毛,羽毛尖端沾染了不少血迹,正滴溜溜地转着圈。 金来香微微弯腰看了看,道:“徒儿,你站好了。” 他取出帕子,蹲下来仔细替徒儿拭去靴上羽毛的鲜血,边低声询问:“你自己系的?” 千墨离低垂着眸子,静静看着金来香专注认真模样,道:“嗯,好玩,有趣呢。” 金来香笑出了声:“你呀,还是小孩子性格。” 千墨离嘴角噙着笑容,双臂环胸,眼里欲望升温,他就想在金来香面前当个小孩子,小孩子有师尊宠,大人还要去打打杀杀,多累。 “师尊。”千墨离忽然低唤了声。 “嗯?”金来香抬眸,停下手中动作。 “你能帮徒儿系腿环吗。” 千墨离说着,手掌沿着大腿往下摸,指间插进腿环里一勾,那腿环便松落,掉了下来。 金来香眼底掠过惊羞之色,然后移开眼。 “徒儿腿环松了,一拉,就容易掉下来呢。”千墨离抿唇一笑,“师尊能帮徒儿系紧来吗?” 这一举动简直就像是蹬鼻子上脸,一步步试探着金来香的底线,若师尊允许,他便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金来香垂下头,手掌紧张地来回攥着,心咚咚咚咚咚地跳,答应道:“嗯…好。” 他果然放纵他了。 金来香单膝点地,捡起腿环,听到千墨离道:“等会师尊。” “怎么了?” 千墨离走到一个闲置的小摊位前,双手撑着,身子倚靠小摊桌,找个地方靠着,修长匀称的大腿暴露在空气,黑与蓝的极致美感与银冷线搭配,散发着诱惑力的光泽。 他微微仰着脑袋,眼睛盯着金来香。 “好了,师尊过来。” 这一刻,金来香身体产生了一股怪异的感觉,但是又说不清楚,愣愣地看着徒儿,脑袋一团浆糊,站起身向千墨离走来,到得脚边便蹲下,那高度刚刚好,正对着大腿间。 千墨离捏住金来香的左肩,将他往自己方向拉近几分。 金来香身体一颤,心跳骤快,脸红耳赤,慌忙抬手抵住千墨离大腿:“徒徒徒儿,这距离就够了,不不用再靠近了。” “师尊。”千墨离轻笑,眼睛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徒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师尊帮忙了呢。” “徒儿……”金来香急得说话磕巴了,“好、好…好的,为师知道了,为师这就给你系上。” 第159章 千墨离笑眯眯的,一副等着师尊为他服务的模样。 金来香耐着脸部烧热的灼烫感,伸手把那腿环圈在千墨离大腿,手指微微抖了抖,动作笨拙。 千墨离低声轻笑,目含调侃之色:“师尊,徒儿的腿环系得好看吗?” 金来香脸颊滚烫,不敢看千墨离一眼,低垂着脑袋,偏偏还要保持冷静:“嗯……好看。” “师尊,太下了,再往上一点嘛。” 千墨离语气带着恳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咪。 金来香脸上烧红一片,胸膛因紧张而剧烈起伏,连带着喉咙也干涩得厉害,他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这般跪着,手又伸到那大腿处,脸庞朝着私密处,很难不让人不往别处想。 他努力镇定下来,不要太丢人,不要表现得太猴急。 腿环稍微往上提了提,手便触碰到千墨离大腿内侧的肌肤,烫得收回手。 “啊对不起徒儿……为师不小心……” 金来香抬起脑袋,飞速瞄了千墨离一眼,立马移开视线。 千墨离见状笑得更加灿烂,眼神迷离,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没关系,师尊,它这环扣就是要扣在里面。” 说着弯下腰指着金来香手上腿环道:“这里,扣在大腿内侧,然后绳子绕一圈,在后面系紧了…” 金来香听得认真,脸蛋上浮起两朵红云,眼神躲避,却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千墨离。 “师尊?”千墨离喊了声。 金来香猛然回神,手指一松,腿环啪嗒坠落,他慌乱捡起,结果又掉了,又拿起来。 “你看,为师根本就系不好。”金来香尴尬解释,他从未如此窘迫难堪过。 “没事,师尊可以试一试,按徒儿教的那般。”千墨离似乎早就料到会这般,嘴角扬起,耐心哄着引导着师尊继续往下。 金来香也不问千墨离为何不自己系,也不问徒儿为何一定要让他系,只低着脑袋,一句话都没说,脸红得快冒烟,把腿环缠紧一圈,按徒儿之言系着。 那处柔软的大腿内侧被金来香手指按压着、摩挲着,千墨离忽觉小腹热热的,痒痒的,看着师尊的头在他身下,呼吸一重,身体某个位置产生反应,忙用手遮了遮,压住情欲。 金来香系紧腿环,终于搞定,扬起脸朝徒儿一笑:“好了徒儿,你看看还满意否?” “徒儿很喜欢,谢谢师尊。” 千墨离恶劣一笑,手习惯性地扯着腿环弹了一下,紧实大腿肉微颤,金来香一瞬不瞬地盯着,霎时小腹跟着一热,莫名其妙石更起来。 金来香猛地站起身,感觉自己浑身燥热,仿佛置身火炉之中,呼吸急促,心猿意马,慌张转过身,背对千墨离。 他竟然在徒儿面前……失控了! 第56章 师徒界线 这是金来香完全没想到的,一时间脑海中混乱一片,当真是千年铁树开花,还是对自己徒儿开花?! 千墨离手撑着,低头看着自己那儿,眼里晦涩难明,等两个人都完全平复躁动的反应,便同一时间开口。 “师尊。” “徒儿。”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都有些呆征。 金来香一秒脸红,却也没有躲闪,千墨离一眨不眨地盯着金来香,耳廓通红。 “师尊要跟我说什么?” “还是徒儿先说吧。”金来香温柔道。 千墨离开口,却被施定柔的嘹亮声音打断。 “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金来香!我看到你们了!你俩这次别想跑!” 施定柔四处寻找,终于让他瞧见千墨离和金来香两人,顿时兴奋得像打了鸡血,大声嚷嚷。 千墨离扭过头看到施定柔飞身落地,眼眸瞬黯,笑意消弭,不由在心里骂着。 金来香也转过身,对于施定柔的出现,颇为失落,心道柔妹妹来得真不合时宜。 施定柔停在二人三丈外,叉腰狂笑,扫了金来香和千墨离两眼:“你们两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 金来香摇头叹气:“柔妹妹,你就不能让我与我徒儿多相处一会儿吗,我好不容易开了屏,你在这里,有点碍眼啊。” 施定柔:“开个屁屏,你当你是孔雀啊,金来香,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份感情吗?” 金来香被噎住,神色迷惘,微微转过脸,对着自己小声问道:“难道,不可以吗?” 施定柔指着他们道:“哼,今天我就是来棒打师徒的!” 千墨离眉毛挑起:“你为什么会觉得,你打得过我们两个人呢?” 施定柔哼了一声,毫无惧怕之意:“我不需要跟你们打,我只需要拖住你俩,我已经叫人了,他们马上会到!” “哦?”千墨离眼里掠过一抹危险,“那你倒是试试看呢。” 施定柔见他们要逃,也不客气,直接抽出佩剑冲上去,金来香一步挡在千墨离身前,若不是徒儿看在他的面子,施定柔头颅早被卸了。 且他知柔妹妹素来被保护得很好,不管是花宫主还是厉青云,因此施定柔战场经验不足,对比他们经历过无数厮杀的二人,绝非是能敌。 在施定柔刺上前时,金来香一挥袖,袖间飞出无数荧粉,撒入施定柔眼睛之中。 “啊——!”剑哐当掉地,施定柔捂住双眼哀嚎一声。 千墨离趁机旋身抬腿,将施定柔踢出十几米远,撞到墙壁上,跌倒在地。 第160章 施定柔挣扎着爬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却感到眼睛火辣,忍不住痛苦呻/吟。 千墨离走到施定柔跟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声音冰寒至极:“怎么样,还打不打啊” 金来香跟在身旁:“对不起柔妹妹,我必须这么做,但你放心,这粉末不会伤害你眼睛,顶多让你一时睁不开眼。” 施定柔坐在地上捂着眼,疼得嘶牙裂齿,泪水止不住流出:“金来香,你这什么屁粉末辣死我了,你好好的仙君放着不当,跑去跟你徒弟,你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千墨离一脚踢在施定柔头颅边的墙壁,骤然崩裂出蜘蛛网状裂缝,施定柔惊恐万分,闭着眼,眼泪越流越凶。 金来香拉住千墨离衣袖,道:“柔妹妹,你赶紧去医馆看看吧,这粉末虽然不会让你瞎,但会让你暂时失明,不及时清理干净,我担心你眼睛会受不了。” “你……你们……我记住了!”施定柔痛得眼泪横流,想要坐起身,又被千墨离一脚踩在肩膀,身体趔趄再次摔坐在地。 金来香道:“徒儿,你别再欺负柔妹妹了,不然等云阳仙督来就麻烦了。” 千墨离收回脚,厉青云是个不好对付的麻烦,若可以,他不想与厉青云碰上,至少,别让金来香卷入危险中。 “嗯,听师尊的,我们赶快走吧。” 千墨离转身,却见眼前一道黑影迅闪,眼睛被粉末扑入,辣疼感侵入眼球,视线变暗,他不禁抬手捂眼。 耳畔传来金来香焦急的嗓音:“徒儿!云阳仙督——” 千墨离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太过专注于施定柔的事,竟忘记身后的危险,但他未来得及出招,身体就被不知从哪个方向出现的铁链捆住,腾空而起。 “徒儿!” 金来香看着半空中的“大铁球”,周围一圈圈的银色光芒,千墨离被完全包裹其中,厉青云站在面前,向他伸出手。 “解药。” “啊?!厉青云!厉青云!!”施定柔听到厉青云声音,大声呼救,“呜哇啊啊啊呜。” 金来香蹙眉:“云阳仙督。” “解药。”厉青云冷漠重复一遍,手仍举起着。 金来香仰头看着千墨离,又看着厉青云,心里面评估实力,最后得出结果:他打不过厉青云。 “可以,但云阳仙督也必须给我解药,让我治疗我徒儿的眼睛。” 见着厉青云点头,金来香道:“柔妹妹的那就是普通粉末,用清水洗一下眼睛便行。” 说罢,厉青云抛过一个玉瓷瓶,金来香接住,大铁球也缓缓落下,铁链散开,千墨离从中脱困,却依然被束缚。 金来香将玉瓷瓶的水往徒儿眼睛上泼,仔细为千墨离擦拭,抹去徒儿的眼泪和水珠,轻声安抚。 千墨离微微睁开眼,目光投向河边厉青云和施定柔两人,眼里忽地露出精明狡黠的光芒。 “师尊,我想到逃脱的办法了。” 心里面有了牵挂,行事便会束手束脚,按照以往,千墨离早已出剑见血,他一个人怎么杀都没事,但现在带着师尊,忽觉肩上担着责任每,一步都不可再当儿戏,一旦动手,没有赢家。 金来香微俯身:“什么办法?” 千墨离凑近金来香耳畔低语。 这边施定柔还在呜呜啊啊哭着叫着,厉青云弯腰掬水,为施定柔清洗眼睛,手臂被施定柔捶着,耳边全是施定柔骂声,一时分不了神,无暇顾及千墨离,未注意到千墨离跟金来香早就小声商量好了逃跑计划。 待厉青云清洗好,拉着施定柔走来,施定柔眼睛仍闭着,他抱臂得意洋洋对着千墨离说道:“哼哼,千墨离,看你还敢不敢嚣张啦!” 厉青云一只手把他肩膀扳过来:“人在这。” “哼,我知道,我是故意的。”施定柔挽尊。 千墨离嗤笑:“你眼都瞎了,嘴巴还这么犟,小心哪天被人割了舌头,看你还骂不骂得出来。” “你个阴魂不散的混蛋,我要是被人割了舌头,那你就是挫骨扬灰!”施定柔咬牙切齿。 千墨离笑嘻嘻道:“我要是被刮成灰,也有师尊给我收灰,你有人给你收尸吗?噢我忘了,你还有个姐姐,不过你姐姐一定会死在你面前的。” “你……千墨离,我杀了你!!”施定柔气得抓狂,拔出长剑就要朝千墨离砍来。 金来香出面劝解:“柔妹妹,你别生气,说什么死不死的,反正大家都活不久。” 施定柔:“啊?!” 厉青云手一抬,金来香身上立即缠绕住铁链,“咔嚓”一声,锁住他上半身。 “金仙君,我们要带千墨离回去。” 千墨离:“要带我回去我跟你们走便是,何必捆住我师尊。” 金来香蹲坐在千墨离身旁:“云阳仙督不必担心我会救我徒儿,我就是想救我徒儿,我也打不过你啊。” 施定柔:“哼,谁知道你俩在打什么主意。” 事不宜迟,厉青云现在便要带千墨离回祝音门,然而却出现了一个御剑问题。 施定柔因眼睛清洗干净后仍是疼得厉害,眼睛无法看见,不能御剑,因此厉青云的一把剑便要站四个人,可是剑的长度只够站三个人。 施定柔道:“都怪我眼睛看不见,哼否则千墨离早就被带回去了。” 厉青云道:“无事,只要有一人不站在剑上就行了。” 第161章 金来香疑道:“不站在剑上怎么走?” 很快金来香就明白了,厉青云手上缠绕着一条铁链,那铁链垂下,结结实实捆住悬挂在空中千墨离,千墨离便就这样被兜在空中,跟着剑一起飞走。 千墨离望着脚下摇摇晃晃的地面,道:“厉仙督,你可要握紧啊,你不小心,我可就掉下去了呢。” 厉青云闻言,忽地松开手上铁链,锁链在手上滑行了一段,金来香惊得叫出,厉青云又立刻握紧,不咸不淡道:“我自会小心。” 千墨离脸色阴沉如霜,行至一处乱锋岭,下面山峰如竹笋尖利耸立,壁立千仞,深不见底。 金来香看着站在前面的施定柔,心道柔妹妹对不起了,心一狠抬腿把施定柔踢下去。 施定柔本就伤着眼睛,根本没料到会突发状况,大喊一声,身子直接掉进乱锋岭深渊,厉青云回头抓住施定柔,却是晚了一步。 在下面的千墨离,身上铁链一閧而散,断剑出鞘,剑锋斩向施定柔,只见得血花溅射,施定柔惨叫一声,坠入万丈深渊,厉青云跳下,追逐他而去。 千墨离御剑而行,金来香震碎铁链,跳下落到千墨离身边,担心道:“徒儿。” “我按师尊说的,没有真心想取他性命,断剑只削破皮肉而已。” “为师问的不是这个,为师自然是信得过你,为师是担心你。” 千墨离停顿了一下,展颜一笑,金来香见千墨离在笑,也跟着笑。 “我没事,师尊,我们走吧。” “嗯。” 摆脱了那二人,千墨离立即御剑带金来香飞走,转眼消失在夜色中,很快落在一荒凉毫无草色的山野处。 金来香环视四周,认出此地,道:“这是畿遗山?” “正是。”千墨离抬头看了看月亮位置,“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 “日月渊恨阵。” 金来香想起来了,作恍悟状:“为师那时便奇怪,那魔修怎么会知道此阵法,果然是你,徒儿。” 千墨离微笑道:“徒儿那时在师尊书上见着,便有意记下来了。” “你在这山设此阵,可是要召唤什么邪物?” “三灵怨神。” “召唤三灵怨神做什么?” “对付白颜画。” 第57章 三灵怨神 千墨离说罢,金来香看向他,两人视线对上,又都不约而同的不好意思撇过头。 “白颜画于我有仇,他在幽境洞中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忘记,这狗东西一直觊觎我的阴天血力,我必须要杀了他。”千墨离声音低沉了许。 金来香:“白颜画实力不凡,你一人很危险,为师与你一起。” “不必担心,师尊,我早已计划好呢。”千墨离抿唇笑着,“那白颜画修炼绝情道,此修炼之道有个致命的弱点——心魔。” 心魔,乃是人最本质的情绪所形成,亦称之为执念和妄念。 因绝情道功法特殊的缘故,修炼者需斩断自己的情感和欲望,心性凉薄冰冷,他们所动的情绪会影响到他们自身。 最为简单的例子,便是普通人的大笑大怒大喜大悲,也只是一个情绪,过了便过了,本没有什么,然而修炼绝情道者的大笑大怒大喜大悲,却能让他们身体重创,功法反噬。 心魔越深,这种情况越是严重,整个修真界修炼此道者不超过一千人,因为这根本就是折磨人的功法,违背常理,然而绝情道一旦突破,却能拥有上乘的功力。 至于这上乘的功力有多厉害,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很多修炼绝情道的人,都死在了半路上。 千墨离当初从书上了解到这绝情道后,便当场捧腹大笑,拍掌不迭,那白颜画修炼此道,分明就是把自己一只脚送进了棺材里。 他知晓白颜画的心魔,当了那人三年的徒弟,也了解这白颜画的脾性,便利用了心魔,将白颜画折磨致死。 而这三灵怨神,正是对付白颜画的绝佳武器。 三灵怨神的眼睛,能剥析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人的贪嗔痴恨怨毒六欲皆逃不过它的眼睛,只要被三灵怨神盯上,便会被控制住情绪,丧失理智,走火入魔,但这只是它的功法之一。 上一世千墨离就想找寻三灵怨神这种邪灵,但无果,没想到竟在这一世师尊撰写的书籍里找到召唤之法。 千墨离:“徒儿虽布置了这日月渊恨阵,却是蹩脚得很呢,漏洞百出,还需请师尊出手,助徒儿一臂之力才行。”说着弯腰抱拳鞠躬,态度谦恭有礼,如同一个乖巧听话的学生。 “哈哈哈哈哈。”金来香抬袖捂嘴,爽朗一笑,便点头轻嗯一声,“好,为师自当全力相助。” “谢师尊。千墨离再次弯腰鞠躬,抬起身却被金来香弹额头,他立马捂额头唔啊叫一声。 “这阵法是出自为师之手,你是为师徒儿,竟然还布置不了出来,该罚,该骂。” 金来香的声音虽然柔软,但是其中却含着一丝威严和严肃。 千墨离浅笑:“师尊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任凭师尊责罚。” 金来香眉目间忽又流露出几分宠溺:“为师小时学阵法学炼器学各种东西,若是不会,父亲也不会责骂,反而耐心的教导,从未罚过为师一点,如今为师教了你,又怎会真责罚你?你说说,你不听话时,为师何曾罚你跪,何曾拿竹鞭柳鞭各种鞭子抽过你,更别说罚你站桩、罚你抄经文。” 第162章 千墨离闻言,眸底光芒微闪,这是他第二次从师尊嘴中听到师尊的事情,上一次还是金来香背着他走小山路,他们一起看烟花时透露过。 他好像还从来不知道师尊的事,譬如师尊为何会成为祝音门的仙君,在没有进祝音门之前,又在哪,在做着什么事? “师尊,徒儿似乎不了解你的一点事,只知道你是祝音门的仙君,其他的便再也不知。” 金来香怔了怔,脸色微变:“嗯……为师此前都活得浑浑噩噩,徒儿想了解什么,以后再说吧,还是先去布下日月渊恨阵要紧。” 千墨离扬起唇角:“好。” 两人前往阵眼,此前千墨离在这布下,但防止被师尊毁坏,又收了走,金来香道:“那时你出现在酒馆后,回到畿遗山过是吗?” “不错。”千墨离道。 金来香微怒:“在酒馆时为师便跌到你身上,与你这么近距离接触了,你…你怎么不告诉为师,你就是为师的徒儿。” 提及此金来香语气仍带有些怨气。 千墨离委屈极了:“我刚想说呢,师尊你就突然扑倒徒儿怀里,还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徒儿当时吓懵了,以为是谁要吃徒儿豆腐,哪里敢讲呢?”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淡定的撒谎,一副说瞎话不打草稿模样,顿时被惹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千墨离的脸颊:“你啊你,为师就是太纵容你了。” 千墨离任由金来香揉捏着,眼底的温润渐渐化开。 金来香道:“乖徒儿,那三灵怨神是上古邪灵,狰狞恐怖,凶残暴戾,是个极危险的存在,若是唤出来,你可有办法让它听你的话?” 千墨离:“师尊放心,徒儿自有分寸。” 金来香颔首,很快布下阵盘,手指翻动,阵盘顿时散发出耀眼光芒,将周围照耀的一片通红。 随即他口中默念:“天地万物,为吾之奴,日月苍茫,为吾所驱,三灵怨神!” 阵盘旋转得更加快速,隐约有一股强劲的风卷席而出,然而金来香突然闷哼一声,手上灵力崩散,如萤火虫般飘荡而去,身子摇晃,整个人往后栽去。 “师尊!”千墨离急忙上前将金来香揽进怀里,搂住他腰身,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为师没事,就是消耗太大,有点支撑不住。”金来香对于这突发现状显然也是惊了惊,苦笑一声,擦拭了下虚汗,从徒儿怀里站起来。 千墨离扶住金来香的肩膀,感到师尊身上似有灵力流散,凝聚不回来,面色逐渐凝重,他见过金来香结阵,方才那只是简单的起阵而已,怎会到消耗太大的地步。 “师尊,不如让徒儿来吧。” 金来香摆摆手:“不必,你是觉得为师老了,连个阵法都摆不稳吗?况且这种级别的阵,凭徒儿现在的水平,怕是连十息的时间都维持不了。” 千墨离闻言,眼尾带着不服输的傲挑:“师尊是小看徒儿了呢?” 金来香轻笑一声:“难道徒儿真想试试?” 千墨离:“师尊刚才还怨徒儿使不出师尊创的阵法呢,不如趁现在,师尊教教徒儿?” “好。”金来香笑着应了一声,“但如若你驾驭不了,为师可不饶你。” 千墨离扬唇一笑:“随便师尊怎么罚。” 金来香双手负背,走向那阵盘之中,千墨离跟在身旁,看着师尊把手放在阵法边缘,指尖落下的刹那,光芒大盛,光束纷纷射入了阵法之中。 “徒儿,你只需跟着为师做一遍,能不能行,看你的领悟。” 千墨离挑眉,似回到了小时候,他在瑶池阁跟金来香修炼功法时光。 他肩并肩站在金来香身旁,跟着师尊手上的动作一笔笔的勾勒完成,学着师尊手势飞快结阵,仿佛幻影一般,一串串符文落在阵盘之上,不等金来香反应,一个巨大的阵法已经形成。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认真的侧颜,不禁愣住,低下眸子,遮掩掉眼中异色,继续教导千墨离。 一切顺利,然而在最后一步,师徒俩突然对视一眼,心一乱,霎时破了攻,那阵法瞬间泄了力般消失。 千墨离赶紧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对不起师尊,是徒儿的问题呢。” 金来垂着脑袋:“无事,是为师的原因,我们再来。” 双方都以为是因自己心慌意乱才害得阵法破散,根本不敢去多解释。 千墨离跟随金来香的指引,将体内力量源源不断的灌注入阵盘之中,阵盘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盛,最终形成一道光柱冲向虚空,直射云霄。 金来香称赞道:“乖徒儿,做得不错,已经成功了。” 千墨离眼神瞬间锐利,露出兴奋,他死死盯着阵盘,等待着三灵怨神的降临。 日月渊恨阵唤起,狂暴煞气从四方涌现,向阵中心席卷而来,无数道红光升腾而起,很快那光里便可窥见身影一角。 阵盘轰然炸裂,一股黑雾弥漫,红光消失,得见身影,竟是一个白色身躯,煞如鬼影,面爪獠牙的—— 小玩意? 千墨离震惊,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金来香亦是惊奇:“这是?!” 千墨离皱眉仔细端详,那阵盘上,果然趴着一个白溜溜、巴掌大的小东西。 “师尊,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凶神??” 金来香沉吟:“为师的阵法一向不会出错,但现在,为师也不确定这究竟是否为三灵怨神,或许,它只是外表酷似凶神。” 第163章 千墨离默默无语看着那白色小玩意,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跟凶字不沾一边,他走向三灵怨神。 那小玩意似乎察觉到有陌生气息靠近,身躯颤了颤,立刻缩起了身子。 千墨离:“……” 这么胆小,他还以为这三灵怨神会跟传说中的恶神一般,有多厉害多威猛呢。 金来香:“徒儿,这三灵怨神虽然长得小只,但它毕竟是凶神,你要小心。” 千墨离用两根手指便拎起三灵怨神,抖了抖,三灵怨神顿时吓得吱吱叫,小手抱着千墨离的拇指,呜呜哭了起来。 “凶神?分明就是个胆小鬼,师尊,瞧见没,是它小心我才是。” 千墨离拨开三灵怨神,放在手里来回捏,掂了掂,感受到它软绵绵的分量:“就这么一团小东西,拿来对付白野狗?我可不信它有多大能耐。” 金来香走来道:“三灵怨神乃是天地间的戾气汇聚而成,杀人于无形徒儿,可别小瞧了它。” 千墨离忽地抬头朝金来香笑道:“师尊,这小家伙手感还挺不错的嘛,师尊你捏捏。” 金来香弯腰,伸出食指戳戳千墨离手上的三灵怨神,手感柔软光滑,冰冰凉凉的,笑道:“是挺不错,哎呀,它怎么一直在哭啊。” “嗯?”千墨离疑惑,凑近一看,果然看到三灵怨神在不停抽噎。 “啧,它居然还哭鼻子。” 千墨离见得三灵怨神全身蜷缩起来,用拇指揉了揉,安抚了一会儿,那三灵怨神才渐渐舒张身体,整个瘫开,也只有手掌这么点大。 “我可不想要一个这么胆小的小东西做宠物,罢了,总归是拿来对付白野狗的东西。” 说着,千墨离咬破手指,挤出几滴血喂给小家伙,三灵怨神喝下后,契约便算达成,他把三灵怨神放进储物袋里,拍了拍。 金来香问道:“徒儿打算以后怎么做?” 千墨离抬头望着已高悬在头顶的月亮,道:“师尊,天一亮,徒儿带你去看个好玩的戏。” … 施定柔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草屋内,破烂窗户纸照进白光,天已蒙蒙亮,他看到厉青云背靠墙坐着,用木枝撩拨火堆,昏黄光在他脸上跳跃,小小耳钉落在耳垂,显得整张脸更加冷峻。 “厉青云?” 施定柔揉揉刺痛眼睛,撑起身子,摸到手臂上缠着纱布,想起事情,骂道:“嘶…该死的千墨离!” 厉青云扭头瞥了他一眼。 “厉青云,我饿了!快拿吃的给我!” 厉青云放下木枝,从储物囊里拿了些干粮出来,递给施定柔。 施定柔接过干粮狼吞虎咽,看着他:“干嘛不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那厉青云向来就不苟言笑,脸上始终稳定淡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出来闷闷不乐。 “施堂主说笑了,我没有闷闷不乐。”厉青云淡声回答道。 施定柔:“骗鬼!” 厉青云:“我确实没有。” 施定柔继续啃干粮,气呼呼道:“你又不是母鸡,这么磨叽干啥,再耍性子,哼我就不理你,你给我滚出这屋子。” 厉青云:“……” 施定柔见他又沉默下去,凑近他道:“你怎么啦?” 厉青云:“我差点杀死了你。” 火焰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施定柔吃噎住,嚼东西的动作停顿,瞪圆眼盯着厉青云:“什么意思?” “斩在你身上的那一剑,不是千墨离,是我。” 原来那时候,千墨离虽挥出了剑,厉青云与此同时也出招,然而千墨离却似早已猜到,那剑招有蹊跷,反推着他剑势打在施定柔身上。 厉青云见此,二话不说跳了下去,好再他那一剑使出的力量不大,也幸好偏了,才未让施定柔受伤严重。 施定柔闻言,抬眸认真打量他片刻,忽然大笑出声,手指戳了戳厉青云肩膀:“原来你是在自责啊!哎呦哈哈哈仙督大人,我以为你冷面心铁,根本不会在这种小事耗费心神!” 他将手中的饼干塞给厉青云:“你要真想说就直接说呀,干嘛还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我告诉你,如果你真把我杀死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黄泉路上等着你,你给我小心点!” 厉青云应了一声:“嗯。” 听他这么平静地应付,神色如常,施定柔霎时又气不过,捶了厉青云几拳:“嗯你个头,就一句嗯带过就完事了?” 厉青云任由他打,施定柔气恼至极:“厉青云,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趣,脑袋是榆木疙瘩吗,简直比石头还要顽固!我果然讨厌死你了!你快点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不想理你了!” 施定柔抓过旁边的干草往厉青云身上丢,便双手抱膝撇过头。 忽然一个翡翠白绿的吊坠垂在他眼前,闪着莹润的光泽,施定柔怔住,看向厉青云。 厉青云五指间挂着黑绳,黑绳末端系着的玉佩上雕刻观音。 “给你的。” “我不要!一个破玉佩就想哄人开心?”施定柔语气生硬,更加扭过头,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观音玉佩,能保佑你。” 施定柔皱眉,嚷道:“为什么我要奢望一个破东西保护我,不是有你吗。” “我不能让你起死回生,我不能替你挡下劫难,我不能让你在濒临死亡之际把你拉回来,但它可以。” 第164章 厉青云手缓缓放下,施定柔鬼使神差伸出手接住,玉佩温润剔透,触感冰凉。 “观音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会庇佑所有善良之人。”厉青云目光落在玉佩上,又落在施定柔脸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不要。” 施定柔欲把玉佩丢给厉青云,厉青云立即抓住他手腕拦住:“我留着也无用,施堂主,就当做是我给你的赔礼。” “哼!算你识相。”施定柔撒开手,这才露出一些笑意,把玉佩揣进怀里,“本堂主勉为其难收下你的礼。” 厉青云看着施定柔把玉佩放在衣裳,提醒道:“观音玉佩只能庇佑一个人,施堂主千万别送给别人。” 施定柔一挑眉,微微仰下巴道:“凭什么,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到时回了祝音门,我便把它送给执事堂的兄弟们。” 厉青云看向远处,声线冷冽:“你要是给了别人,死了别怪我。” 说罢便起身,甩衣摆大步离去,走出破屋。 “哎你!你怎么走了?!”施定柔赶紧爬起来,踩灭篝火,追在身后,厉青云已经走出了十数米。 “走慢点厉青云,我还带着伤呀!” 厉青云手腕搭在剑柄上,脚步不减:“带伤又怎样,施堂主英勇,不怕死。” 施定柔:“谁说我不怕死,我最怕疼了,我骗你的,哼我才不会把玉佩给别人。” 厉青云停步回头,低眸睨了他一眼:“施堂主若吃饱了,我们还是赶快动身启程。” 第58章 清白师徒 施定柔走到厉青云身边:“去哪?去找千墨离金来香他们两个?” “捉千墨离一事不可急,需从长计议,我现在要回祝音门,将所有事禀报掌门,你跟我走吗。” “哼那是当然啦,我一个人怎么行,而且我还要回去调查宗门内鬼的事。” 厉青云:“内鬼一事,你调查得如何?” 施定柔摇摇头:“我还没有查清楚,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 厉青云:“有何古怪?” 施定柔蹙眉,咬着拇指:“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把这内鬼给揪出来,你信不信?” 厉青云点头:“我信。” 施定柔轻哼:“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 千墨离拉着师尊衣袖,走在秋炼旁的小路径上,那金来香还在身后不停地打哈欠,昨夜他们找了一个小山洞休憩,合衣相眠。 金来香一晚上睡得极踏实,一直扰乱心绪的杂念竟莫名其妙般的消失,他知是徒儿在身旁的缘故,因此千墨离今早叫醒他时,他仍是恋恋不舍。 千墨离见得金来香睡不够模样,不由调侃道:“师尊,您老人家可要好好睡觉啊,不然跟着徒儿奔波,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呢。” 金来香打呵欠道:“没办法,为师年纪大了,你我做了一夜的运动,实在吃不消啊。” 千墨离:“师尊别瞎说,我们那是被人追了一夜……” 金来香抬手掩唇,又是一阵哈欠,道:“你再用力扯为师衣袖,就快要把为师衣裳扯下来了。” 千墨离瞥了一眼,金来香右肩的衣领已不知何时滑落至手肘,松松垮垮,道:“师尊再让徒儿拉着走,徒儿就不是简单扯衣裳这么简单了呢。” 金来香立即精神抖擞,恢复正常,拉好衣裳:“咳咳为师已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了,因此才不想就这般醒来——你要带为师去看什么,这么着急?” 千墨离扭过头忍笑,他早看出来金来香一路上都是在装困,道:“师尊跟徒儿来便知。” 两人穿过树林,来到山上一处堆积许多高石头的地方,顺着石头爬上去,千墨离伸手拉着师尊,随后爬到最顶,师徒二人趴在石头上,露出两颗脑袋。 千墨离指着下面的一个石台,金来香眺望。 石台上聚集着各家弟子和长老,围观着什么,在众人中心,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而白衣男子脚边则跪着一墨绿衣的少年。 金来香仔细一认,道:“那好像是白颜画和他的徒弟戚袁青。” 千墨离道:“正是他们二人。” 台上的人皆是面目凝肃,气氛压抑极了,距离太远,声音又嘈杂,听不清在说什么,只闻语气愤怒斥责。 而白颜画长身而立,负手站在戚袁青前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纸鞭子,待众人声音停下,便听得白颜画的一句:“若我罚了他,此事可翻篇?” 金来香诧异:“这是在干什么?” 千墨离冷笑:“鞭刑。” 话音落,便见白颜画手扬起纸鞭,狠厉地挥在戚袁青背上。 顿时戚袁青背上血迹斑斑,皮开肉绽,鲜红血顺着流淌而下,染湿脚边地面。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白仙尊出手便是毫不留情,哪怕是对待自己徒儿也绝不讲私情。 金来香见此愣住:“这是何缘故?” 千墨离微微含笑,带着狠辣道:“师尊可还记得,徒儿刚进祝音门几月后参加的那新人试炼?白颜画和虚世天尊想要借此让我离了师尊,明目张胆便要抢走我,后来又让师尊当着众人的面鞭打徒儿,还是师尊替徒儿挡下,是他们害了师尊受了那场如此严重的伤,徒儿不会忘记。” 说到最后,金来香明白过来,原来徒儿是要给他报仇,讨回当时他受到的委屈。 第165章 “徒儿要带师尊亲临现场,看着他们被虐,看着他们痛苦不堪,这还没完呢。” 千墨离手托腮,手指敲着石头,对这场戏颇为愉快地看着。 白颜画继续扬起纸鞭,一重又一重的力道往下打,戚袁青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肉口模糊,血流了一地,淹没了他的影子。 众人亦是惊叹,但不再是惊白颜画鞭打的力度,而是惊那戚袁青十六岁的少年,竟然能承受住重鞭的折磨,身形颤都不颤一丁点,这耐疼能力恐怖。 甭管是哑巴还是毒了哑的喉咙,面对鞭刑的痛苦,恐怕都得闷哼出几声。 可戚袁青始终一声不吭,如木偶般僵硬跪伫着,双眸微垂,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金来香沉眉,他也是师父,也有徒儿的人,见此不禁庆幸那时是他替千墨离挡下鞭劫,不然光是想象一个还未长大成人的小孩,身上遍布密密麻麻伤口,看着便触目惊心,于心不忍。 “徒儿,好端端的,白颜画为何要鞭打自己的徒弟?”金来香问,“是你的计谋吧?” 千墨离挑高了眉:“这只是一点小把戏罢了,我在他们比赛场地里的密境里撒下了一种粉末,沾染上这种特殊粉末的人身上会散发出魔气,三天才能散去,戚袁青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魔气。因此,他把那些身上散发魔气的弟子当成邪物,一剑杀了。杀害宗门弟子的罪,可不小呢。” 金来香惊讶:“竟是这样?” 千墨离撑着脸蛋,淡淡道:师尊,这之后可就不关徒儿的事了呢,徒儿只是不小心在密境留了粉末,这密境是禁止弟子进入,他们自己闯入沾染上,这可都是戚袁青自找的呢。” 金来香颔首,想起什么:“哎?徒儿,你是不是之前出现在秋炼过,为师那时喝醉酒,是你抱为师回房的?” 千墨离眼神微闪,点了点头:“师尊还吐了徒儿衣裳呢。” 金来香有几分不好意思:“咳……为师没多大印象了。你既然来了,怎么不留个纸条告诉为师你在的啊,而且你也看到为师拿着你的灵牌……” 对于千墨离不来找他之事,金来香依旧有些不满,只要想起,便拿出来提一提。 千墨离垂眸:“师尊的一举一动徒儿都看在眼里,那时师尊拿着灵牌唤徒儿,徒儿便想出来,吓他们一跳呢,但想想呢,这做法对师尊来说太危险,徒儿如今为魔,不能再同以往那样随意出现,会给师尊带来麻烦的。” 金来香:“咱们师徒一心,说什么给对方带来危险,难道你离为师远远的,为师便开心了吗。” 千墨离唇角向上抬:“徒儿知错,所以徒儿来陪师尊了呀。” 金来香笑而不语,扯了扯千墨离脸蛋。 鞭尾发出啪啪声响,久未停歇,打够了一百鞭,那纸鞭也变成了血鞭,白衣裳也溅上了血迹,白颜画收回纸鞭。 气氛更为沉寂,无人敢出声。 白颜画打完后,未理众人,未看戚袁青,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跪在地上的戚袁青终于动了,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墨绿衣裳被鲜血所染,马尾凌乱歪斜,乌黑发丝与血黏结在一处,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众弟子面面相觑,心中震撼:“刚才……白仙尊明明打得很重,但他怎么好像没有半分反应?” 戚袁青眼神空洞无光,唇角溢出鲜血,转身走向那已经走远的白衣身影。 千墨离道:“明日我们将他们引到畿遗山,便在那里对付他们,有三灵怨神,白颜画根本不足为惧,至少他根本不会伤到师尊。” 对于千墨离来说,碰上多少敌人都无所谓,最重要是金来香别受伤。 金来香道:“要如何引?” 千墨离:“以我对白颜画的了解,除非戚袁青对他有用,否则就算是戚袁青磕破了头,白颜画也不会收他为徒呢,所以我们只需劫持戚袁青便行,白颜画一定会来。明天我们便在路上埋伏。” 金来香望着戚袁青孤单身影,道:“他们师徒关系如此疏远淡薄,收徒难道只为利益关系?师父忍心亲手鞭罚徒弟,却是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不曾有,作为徒弟,师父也如此冷漠,心里一定会很伤心吧,可见天下的师父,也并非都是疼徒弟的。” 千墨离见金来香盯着那戚袁青身影看,斜了一眼道:“师尊若心疼,那么便收他为徒好了呢,反正师尊不是惯会心疼徒弟的吗。” 金来香一怔,扭过头看着千墨离,笑道:“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徒儿也就是随口说说呢。”千墨离耸耸肩膀,托着冷意的眼也望着戚袁青方向。 金来香笑了起来:“徒儿,为师只有对于你的事,格外上心,其他的便无所谓了,为师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是吗?”千墨离轻哼了声,明显是高兴了。 “师尊何必感慨,世间师徒大多如此,反而像我们这样的师徒才是少有呢。” “噢?是这样吗。”金来香拿出镜子,照了照脸庞,肯定道,“嗯,的确是少有。” 千墨离被逗笑:“徒儿不是指外貌上。” “那是什么?”金来香放下镜子,饶有趣味的问。 千墨离眨了眨眸子,目光盯紧金来香:“徒儿指的是,徒儿与师尊之间的感情。” 金来香轻轻啊了一声,恍悟又惊喜般,默默又把镜子举起来,挡住脸,只露出惊羞无措的眼睛,左眼下那颗痣蒸腾似的红。 第166章 他心不干净,对这句话的解读自然也不干净。 从千墨离视角看,金来香这样就像是变成了一只蘑菇。 金来香支吾道:“我们师徒感情,自然是好的。当然…那是为师本就该做的。” 千墨离乐不可支,唇畔挂着一抹笑意,天真无邪,微微歪脑袋道:“师尊,我们去喝酒吧。徒儿来时看到那人间有一家酒馆,似是新开张,可热闹了呢。” 金来香点点头,思索一会儿,道:“徒儿长大了,是该能喝酒了,为师也一直想与徒儿喝个痛快。” “一夜值千金,师尊,从现在喝到晚上如何?” “你是想跟为师拼酒量?” 千墨离抿嘴笑:“师尊敢吗?” 金来香眉梢轻扬,带起几分得意:“有何不敢。” “走。”千墨离立刻欣欢鼓舞带着金来香前往。 那千金师徒乐得逍遥,戚袁青拖着一身伤回到住所,白颜画已将大门关上,他进不去,便在外面跪着。 直至夜幕降临,他的师父白颜画也未曾开门让他进来,戚袁青也一直跪在外面。 期间有路过弟子,见其狼狈模样不禁露出同情之色,却不敢靠近半步,谁都知白仙尊今天发了好大的火,便轻摇了摇头径自离开,也有那沾沾自喜者,饶是戚袁青再怎么厉害,此刻不也挨跪着。 夜深风寒,月挂枝头,戚袁青依旧跪在地,一动不动。 忽然大门敞开,戚袁青听到声响,知师尊已让他进来,便抬起磨破的膝盖,跨进门槛,走向白颜画屋内。 白颜画坐于椅上,一手捧着茶盏喝茶,房间灯火通明,照耀整个房屋,每束光照在他身上,却冷得直逼人,当他抬起眼,风雪漫底。 戚袁青走到面前,依旧跪下。 白颜画放下手中茶杯,咣当清冽,声音含着冷芒:“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报答为师这些年的栽培?” 戚袁青低垂眼帘,白面似小狐狸的脸仍是无法破译的情绪。 白颜画一掌拍向桌子,眉间透着几分怒火,训斥道:“是人是邪你分不清?竟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有何脸叫我师尊,混账东西!” 戚袁青的睫毛微微轻动了两下,默默不语。 “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那些三宗四派的会放过你?若我今日不打你,你连命都没有。你可看清楚了,一旦你失利,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看你掉下去,我是教你之人,又不是护你之人,你做任何事难道不会想清楚后果,白白上了千墨离的当,你还小?再敢给我惹出一分事,你便滚出师门,别喊我师父。” 白颜画的容貌本如美玉,偏生此刻散着盛怒,望之悚然。 戚袁青点了点头,抬起手想要做什么,但还是放下。 白颜画凝视着戚袁青苍白小脸,身上伤口不再出血,那绿黏结着红,格外刺目,生命轻得似蒲公英一挥便散,是怎么承受那一百鞭的?要知道他就算不是下死手那也是不留情打。 他有一刻想问戚袁青伤势,可还是选择不开口,或许世间情感都跟他不沾边,便只丢了一个药瓶给戚袁青。 “滚,明日午时,我要检查你的天煞术功法修炼得如何。”白颜画冷冰冰道。 戚袁青听着声音,拿起地上滚着的药瓶,低头恭敬地拱了拱手,便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脚步虚浮,好似随时会倒下。 白颜画眉眼含霜,手搭着桌,桌上摆着一份虚世天尊的回信。 戚袁青的事与千墨离拖不了干系,万劫珠还活着,来势汹汹,不可小觑,阴天血力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后患无穷。 他的白衣上还沾着戚袁青血,白颜画便起身去沐浴,洗罢后换了件干净的白袍,墨染的青丝微湿答答散落在腰际,白颜画推开门,迎面吹来一阵夜风,他皱了皱眉,抬袖遮挡住冷意,迈步走向石阶。 突然发现戚袁青握着药瓶坐在台阶旁,安静异常,白颜画愣了愣,眉头浅蹙道:“坐在这里做什么?” 戚袁青缓慢地抬起头,他的脸色惨白,唇间洇红,一双雾眼空洞,毫无焦距。 白颜画敛了敛眉,负手盯着戚袁青,这哑巴又不会说话,他怎知他这徒弟一天天在想着什么,见着戚袁青站起来,把药瓶递过来,道:“药不必还了。” 戚袁青摇了摇头,指了指药瓶,再指自己,又摇头,那意思很明显,白颜画注意到戚袁青肩上仍是血淋淋的,才知他并没有涂药。 “你没有涂药?你够不着背后伤口?”白颜画眉宇拧的更紧了。 戚袁青颔首,白颜画道:“够不着你不会叫人? “师尊在沐浴,我不能打扰。” “既然我不得闲,你不会叫其他人帮你?” 戚袁青摇头,他不知道该叫谁,白颜画意识到,戚袁青这三年都是在离孤阁,从未出去,根本就没有朋友,除了他,没有认识的人。 白颜画目光淡然,没有太多的怜悯,琥珀色瞳孔泛着浅薄的光:“难道你还想让为师替你涂药不成?” 戚袁青没有表示,握紧药瓶。 白颜画:“如果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后背受了很重的伤怎么办,等死吗?” 戚袁青抬头望着面前的白颜画,半晌,他伸出左手拉住白颜画的衣服,轻轻扯了扯,似乎在请求。 白颜画却是一拂袖,挥开戚袁青的手。 第167章 “伤口长在自己身上,没有人会替你忍受,你不放药疼的就是你自己,不想办法怎么解决涂药问题,反倒一直在这坐以待毙,谁会心疼你,谁会可怜你?那些人只会趁你弱小时把你杀了。” 戚袁青被拒绝,亦没有沮丧,仿佛早料到了师尊的举动,点了点头。 “该怎么做,不需要为师教你。”白颜画眸光平静,淡漠说着,“明日午时,你不能迟到。”便不再理会戚袁青,走入了房间内。 然而背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白颜画回头望去,竟见戚袁青栽倒在地,双眸紧闭,竟是昏了过去。 白颜画的脚顿在原地,目光复杂。 这不是小伤,让一个瞎子自己处理,的确是为难,况且千墨离已回来,留着戚袁青还有用。 白颜画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沉息一声,把戚袁青抱了起来,背后的血伤口不禁弄脏了衣裳,刚沐浴后换干净的白衣又是花一片的红,那脸色也越发冰冷了。 他走向戚袁青屋内,把戚袁青放到床榻上,随即唤来医师。 医师见得戚袁青伤势如此严重,惊讶万分,但碍于白颜画在一旁肃冷气场,不敢多言,连忙为其诊治。 白颜画眸光落在戚袁青苍白容颜之上,良久,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在走时突然注意到那书案上竟摆着一大堆颜料,毛笔压着的纸上画着什么。 一个瞎子竟然画画?他的徒弟竟然会画画? 白颜画心中云疑,但也只是扫了一眼,便迈步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医师治疗完毕便来向白颜画禀报,白颜画听及,淡淡的嗯了声,吩咐医师退下。 他坐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戚袁青房中的那些画,勾起他心思。 这戚袁青……究竟在想着什么? 金来香的那番话依然让他顾虑,白颜画神色莫测,沉吟半响,便起身往外走去,来到戚袁青屋前,戚袁青已醒来,坐在榻上,头发披散,睁着一双盲眼,身上包扎一圈一圈绷带。 白颜画脸面清冷,抬步走了进去,把医师给的药丸放在桌沿,道:“吃了它,在桌子旁。” 他惯不会照顾人,也不擅说何关心话,因此这句话说的颇为僵硬,像是命令般强势霸道。 戚袁青掀开被子下地,走到桌前,伸手摸索着桌沿,一路摸到那药,抓起来放进嘴里咀嚼,药很苦,但戚袁青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继续咀嚼,吃了下去。 白颜画看向书案,道:“你喜欢作画?” 戚袁青点点头,白颜画又道:“可拿来给为师瞧?” 戚袁青走到书案前,手指摸着将摊开的宣纸拿起,却是不小心碰掉一物,落在地上。 白颜画见即,那是一个扇子骨,道:“这是什么。” 戚袁青捡起扇子骨,手语表示:“这是给师尊准备的生辰礼物。” 一月前,白颜画带戚袁青去试炼,扇子在一场战中为救戚袁青不慎被破坏,至今扇子仍未修复好。 但让白颜画在意的是,戚袁青怎知他生辰是在何时,他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莫不成戚袁青曾去调查过他。 白颜画心有防备,然而戚袁青却说:“是师尊自己透露的。” “我何时透露给你?”白颜画道。 “有一次,宗门一位长老生日,师尊说过一句话。” “何话?” “我差点忘记了,那人就是在今时生下的我。徒儿便记下了那时的月日数。” 白颜画眸中寒光乍闪,他随口的一句话,竟被人记下,他亦不喜自己的事被人过多了解知道,心中对戚袁青警惕起来。 戚袁青将画双手奉给白颜画,白颜画接过看了两眼,眉心蹙起。 那图上所绘的竟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线条歪扭错综,毫无规律,完全看不出是何物,但用色十分丰富,色彩斑斓,绚丽缤纷,宛若流淌着五光十色的人间。 白颜画只觉这画太热闹太嘈杂,看向戚袁青:“这画的是什么?” “雨。” 白颜画看到那手势,微微一惊,轻蹙眉头:“雨是无色,怎可能像你这般画得如此浓艳。” 戚袁青虽眼盲,却也察觉得出白颜画的目光正聚集在他身上,不由自主的垂下眸。 他是个瞎子哑巴,可以说完全生活在自己世界里,他连他身上穿的墨绿色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亦也很难与外人产生连接,他感知世界,只能靠自己。 在他感官里,雨就是乱七八糟一大桶颜料泼到一块,一点也不规矩,会到处乱走乱跑,因此他画也画成乱糟糟样子。 白颜画见此,看了一眼戚袁青,他神态始终没有变化,目光凉飕飕的,一张一张翻过戚袁青的画。 每张画皆与之前所绘不同,颜色皆极具冲击力,忽然一副画吸引注意,那画隐约间可窥见画中人物的轮廓。 “这是谁?” “师尊。” 白颜画怔住,神色僵硬,这是他?这竟是他? 那画上的人不好评价,戚袁青眼盲,不知他长何模样,暂且不论,但戚袁青总该知道,他素来都是穿白衣,怎可能画得如此这般鲜艳。 “你不知为师穿白衣?”白颜画语气骤然低沉几分。 戚袁青指尖划过画,做着手势:“颜画。” 白颜画听得戚袁青竟敢直呼他姓名,顿时不悦,欲开口教训,见戚袁青仍接着做手语着:师尊的一个“白”字,却让所有颜色都冷掉,所以我不要白,只取最后“颜画”二字画师尊,这才是师尊。 第168章 当即,白颜画冷笑出声:“所以你便觉为师在画上也是这般五颜六色?” “师尊的味道便是如此。” 第59章 挑唆事起 “味道?我有什么味道。”白颜画皱眉,这话说得奇怪,他从来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香。 戚袁青解释,他看不到,因此在他眼中,人就是一团“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味道。当年百魁仙秀,他能在那么多人中找到白颜画,便是靠着这气味。 白颜画看着画上极致灿烂的颜色,眯起眸子:“你说我的味道便是如此,那么这些颜色,都对应着什么?” 戚袁青手指一一点过画:“暴怒,控制,冷漠,防御,自负,自尊,自傲。” “放肆!”白颜画勃然大怒,瞬息掐住戚袁青脖子,戚袁青撞到书案上,红色和黄色两种颜色泼下,正是对应着戚袁青此前指着的暴怒和防御。 “你想死?谁允许你妄加揣测的,你很了解我?” 白颜画手下更用力,他自以为是站在高处观察戚袁青的人,没成想,反倒他才是那个被看得透透彻彻的人。 戚袁青安静站在原地,神色平静,没有恐惧,更无害怕,他抬起头,眼睛空洞白芒,却凝望着白颜画。 白颜画恍然意识过来,他一生气,不就正表明,戚袁青说得是对的吗,他立马放开戚袁青,背脊挺直,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袍,面色冷漠。 戚袁青三言两语便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戾气,竟被自己的徒弟牵着鼻子走。 这人不能留太长久。 若不是看中那天煞术,他根本就不会让一个人待在他身边,白颜眼神锐利,杀机毕现,整理好衣裳,扭过头看到戚袁青在盯着他。 虽知戚袁青是个瞎子,但那目光还是令他不爽。 “你盯着我做什么,谁允许你盯着。” 白颜画抬起那手中已经抓皱了的画:“谁又允许,你擅自在画上画自己的师尊。” 说罢一掌压着画拍向桌面,啪的一声,那画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飘而出。 师父的威严顷刻倾压,戚袁青睫毛垂下,遮住眸中黯然。 “你又不知为师长何模样,身形如何,衣裳如何,你又如何画?一天天都在研究什么观察什么?!再胆敢把心思花在这种事情上,我便废了你修为!” 白颜画居高临下,语气更是冷酷无情,戚袁青没有说任何话,仅是默默地站着。 那白颜画训斥罢,便拂袖离开,脚步匆忙,他需要去冷静一番。 戚袁青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拾起地上纸碎,一片片叠好,走到蜡烛边,尽数烧毁,白面皮在烛火光影下半摇,薄凉阴森。 白颜画坐于椅上,手撑额头,闭上双眸,心绪不宁。 他之前收戚袁青为徒时,曾问过戚袁青为何要拜他为师,戚袁青告诉他,因为想变成跟师尊一样厉害的人。 白颜画进一步询问戚袁青:“为何要拜我为师,为什么不选择其他人。” 却得知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戚袁青比划着:“因为师尊是我的救命恩人,师尊救了我,在我还小的时候,就与师尊见过面了。” 随着戚袁青的讲述,白颜画的眉头一点点皱紧。 戚袁青是个野种,不知生父是谁,母亲是风尘女子,靠出卖身体取悦村里鳏夫,赚取钱财养活戚袁青,母子常受村里人冷眼欺辱。 村子因受魔兽侵扰,需要每年献祭出一个人才得保平安,村民们一致选出了戚袁青,母亲为了护住自己孩子不小心摔下了山崖,正在村民们强行带走戚袁青时,白颜画出现,出手救下了戚袁青。 十岁的戚袁青便是在这时嗅到了白颜画身上灵气的味道,从此记住这令他向往羡慕的强大力量。 “师尊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师尊我早就没了性命,能成为师尊的徒儿我很开心。” 此后他一直在寻找师尊,得知百魁仙秀将在三年后举行,为了赢下百魁仙秀,戚袁青便努力修炼。因为错过了,就与师尊永远错过,他再也不会接触到师尊,师尊很强大,一直是他路上追寻的目标。 当时白颜画听即,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被小辈崇拜而成为追逐的对象,他早已见惯不惯,然而如今再回看,便觉这句话的可怕。 一个人把你当成他的目标,并付诸行动,那么就表明,这人是一定要超过你。 白颜画蓦地睁开眼,琥珀已蒙上雪霜,他怎么忘记了这一层,收戚袁青为徒,会不会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 热闹的酒肆中,人声鼎沸。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醉醺醺衣衫凌乱的仙者,满脸通红醉态,跌跌晃晃从台阶上下来,随后扑到一棵树上,扯着嗓子开始嚎哭:“呜啊嗷呜呜徒儿,为师真的喝不了了,喝不了了——” 他边哭边打嗝,身后见一迎风迈步而出的年轻俊逸男人。千墨离紧随其后从酒馆出来,手里拿着两坛未开封的美酒,面容白净未见红态,笑而不止。 “师尊,您老人家怎么不喝了呢?” 千墨离轻松地下台阶,走到金来香身边,把一坛酒递给金来香,安慰道:“好啦,师尊,别哭了。徒儿还没敬您几杯酒呢,这酒都还未开封,怎么可以停止呢。” 金来香眼泪汪汪抬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千墨离不为所动,眨巴眼睛,对他温柔地笑道:“谁让师尊一定要跟徒儿比酒呢,胜负未定,还有八坛等着师尊呢。” 第169章 金来香摇着脑袋,醉眼迷蒙,双目湿润:“不不不,不用,不用,那八坛酒给徒儿吧,为师赠给你了。” 千墨离眯眼一笑:“还嘴硬呢师尊,都醉成什么样了,你不认输,咱们就继续去喝。”说完就拉着金来香往酒馆里走。 “徒儿,别这样,为师好歹是你师父。”金来香一手抱紧树,“你就不能让让为师嘛。” 千墨离回眸道:“呵,不能,谁让师尊总拿徒儿是小孩子来调侃说事,说徒儿喝不过你,比不得你这长辈酒量好酒量大呢,今日必须和徒儿比个高低才行。” “好好好,为师认输,为师认输,徒儿你厉害,师尊错了,为师知道错了,你就饶过师尊吧。”金来香这时说话已渐渐大舌头。 千墨离这才停下,看向金来香,挑衅地道:“错哪儿了师尊?” 金来香拉着千墨离的手,拍着手背道:“师尊……为师不应该跟徒儿比酒量,不应该总拿你当小孩子,更不应该说…你…你是…是个小孩子…徒儿是大人,大人,懂了没?” 千墨离顿时噗嗤笑出声,笑了一会儿道:“师尊早说吗,何苦受罪呢,徒儿扶您回房休息吧。” 金来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醉醺醺的道:“不不不,师尊只是说…说自己是…是个小孩子,但绝对不是…是个…是个孩子。” “好好好,徒儿明白了。”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醉得不成人样,面庞殷红灼热,衣服松散不成体统,忙扶住师尊,走进酒馆。 金来香脚下发软,根本站不稳,只能任由徒儿搀扶着自己往楼上走,口齿含糊地说:“乖徒儿…乖徒儿…好、好。徒弟最乖了,徒弟是世界上最好的…徒弟。” 千墨离笑道:“师尊莫再夸徒儿了,徒儿会骄傲呢。” 金来香连忙摆摆手:“别别别,就该骄傲!好吗,就该骄傲!你是我——呕——” “师尊?!” “你是我金来香的徒弟,就该呕——” 千墨离拍拍金来香背,金来香干呕了几声道:“就该骄傲!好吗!” “是是是。”千墨离笑着附和。 “嗯…好。”金来香终于不再干呕,靠在千墨离肩上,跟着千墨离进了房间。 千墨离关了门,将师尊放在床上,替他脱掉鞋袜还有外面衣裳,给他盖好被褥。 这期间金来香醉得不省人事,嘴里却不停念叨着:“徒儿,你真好,好孩子,真、真、真好,为师的乖徒儿,你比…你比师父厉害多了,我的好徒儿,徒儿。” 千墨离失笑,哪有人一喝醉就止不住絮絮叨叨传达爱意的,笑吟吟道:“徒儿一直很乖呢。师尊,要喝水吗?” 金来香半闭着眼睛,摇摇头:“不用,不用。” 千墨离见金来香脸色发红,呼吸急促,心想师尊怕是醉得厉害,便还是决定去倒一杯水,刚转身手腕就被金来香抓住。 “徒儿…徒儿,别…别走……留下来陪陪…陪陪师父。”金来香睁着朦胧醉眼,语气断断续续,神智尚算清楚,“别走好不好……” 千墨离弯腰凑近,打趣笑道:“师尊还想喝酒呢?” 金来香摇摇脑袋:“徒儿…为、为师……你坐着便行……” 千墨离听言,坐在床沿,握着金来香的手:“我在呢师尊。” 金来香侧身躺着,只觉浑身燥热,脑海中昏昏沉沉,被千墨离凉着的手握住,格外舒服。 “乖徒儿,为师睡一觉就起来了。”金来香半睁半闭着眼,语气含混,“为师先睡一会儿,醒来之前让为师一睁眼就看到你。” “嗯。”千墨离垂目,“放心吧,就算师尊睡一千年徒儿也守着你。”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躺在自己乌黑卷发上,一只手落在枕头,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知晓师尊已经入眠。 之后千墨离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看师尊,或是逗三灵怨神玩,三灵怨神瘫在床上,仍由主人戳戳戳捏捏捏着。 千墨离守了金来香一夜,整晚未睡,直到早晨阳光出来,他还一直坐在床沿握着金来香的手,金来香亦是一整个晚上都未动,眼睛一闭便似死般。 然而当千墨离抽出一点点手,金来香就像感知般,修长细腻的五指又握得紧紧般,千墨离只好继续保持握手姿势。 不知何时,金来香翻了个身那手不再握着千墨离,千墨离便轻手轻脚起来,走到桌边猛灌自己好几口水,才终于解了渴。 待千墨离洗漱完毕时,金来香还未苏醒,千墨离坐在床边盯着金来香的脸蛋瞧,一盏茶后才起身离开。 出了酒馆门口,千墨离便朝秋炼附近飞驶而去,来到一处竹林,在附近埋伏好陷阱,千墨离便找到一根坚实竹子,轻功跃了上去,坐在竹梢上,一袭黑蓝袍在风中鼓动,墨发不声不响飘扬。 千墨离微眯起眼睛,眺望远处,他在等戚袁青到来。 此前他便观察发现,戚袁青每日早上都会独自来到这竹林,砍下一根竹子,不知要做什么。 今日那戚袁青一定还会来,千墨离便只需等着,把人捉了,他从怀里掏出一锦袋,便躺下倚靠着竹身假寐。 竹子弯曲,千墨离的身形也随之晃悠。 但千墨离只管安静躺着,惬意地荡下一条腿,黑靴慢悠悠地摇晃,挂在上面的蓝色小羽毛跟着飘游。 锦袋里全是金光闪闪的金丹,这些皆是那些被屠的门派弟子金丹,被千墨离一一剥下来当糖嚼,有些还沾着血液。 第170章 千墨离细细品尝一番,露出了笑,随即像收藏小零食一样挂在腰间,等待下一次品尝,过于天真的残忍。 他躺了许久,突然听到一阵稀碎脚步声传来,千墨离倏地睁开眼,警惕地坐起身。 他抬眼远处,便见是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正缓缓走来,两人皆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是这山下的普通百姓。 千墨离便放松下来,坐在树梢望着他们,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左右,脸色蜡黄,身材瘦弱,一双眼睛却如同星辰闪烁,老人拄着锄头,背着竹筐,里面装着几个竹笋,应是爷孙俩来竹林挖笋的。 他听到那小孩嘴里哼唱着童谣:“青菜叶,白菜芯,白菜叶子白菜芯~青菜叶,白菜芯,青菜叶子青菜芯~青菜叶,白菜芯……” 千墨离听及,顿时忍俊不禁,原来这就是小孩子的乐趣啊。 爷孙俩走近,千墨离正欲躲起,小男孩忽然抬头看向千墨离所在的方向。 “咦”小男孩望着竹梢上的千墨离,惊讶地瞪圆眼睛,眨巴眨巴,忽地兴奋叫道,“爷爷爷爷!那人坐在竹子上面,我也要坐在上面玩——” 老人抬起头,竹林上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片翠绿的竹叶。 小男孩疑惑问着:“爷爷爷爷,你看见人影了吗?怎么没有人呐” 老人笑呵呵道:“大概是竹叶太绿亮眼,把你幻视了,还是孙儿饿花了眼?咱们马上去挖竹笋吧,回去爷爷做炒竹笋给你吃。” “好哦好哦。”小男孩欢快蹦跳着,牵起爷爷的手,“爷爷快点,我肚子好饿呀~” 待爷孙俩走远,千墨离从竹后现身出来,静静注视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眼眸幽深,心里那块遗失亲情的地方生满锈斑,此刻蓝色的暴雨全向他倾斜而来。 千墨离在竹林设下屏障,以防有百姓再闯入,不过一会儿便等到了戚袁青,他看着戚袁青闯入陷进受了重伤,脸上露出笑意,身体一纵,如鬼魅般逼近戚袁青。 “戚师弟,咱们又见面了呢。” 千墨离说罢,旋身一脚撂过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千墨离没有费多大劲便抓住了戚袁青,他早算好等戚袁青被白颜画鞭笞了一百鞭,没有还手余力,便出手抓住。 戚袁青躺在地上,嘴角带血,双臂被反捆在身后,眼睛蒙上黑布,千墨离拖着戚袁青往竹林深处走去,找到一个洞穴,把戚袁青扔了进去。 不过片刻,戚袁青被千墨离踹到墙上,浑身是伤,再次倒在地上,血染红衣襟。 千墨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戚袁青狠狠打了一顿,他把戚袁青提溜起来,用刀鞘敲打戚袁青脑袋,冷笑道:“要不是上一世跟你打了一架,何至于耗费我力量,被那群人杀死在荒义崖。” 又想到重来一世能遇到金来香,转而笑颜:“不过我还得谢谢你呢,呵如今你倒霉,竟然让我碰到小时候的你。” 手用力一甩,把戚袁青砸向地面,咚的一声,戚袁青吐出鲜血,却始终没吭声。 千墨离知道戚袁青在听着,走来踩住戚袁青的左手腕,然后将刀尖抵在戚袁青掌心位置,一刀扎进去,刀尖刺破戚袁青皮肤,渗透出红色的液体。 戚袁青蜷在地上,头歪着偏向一边,眼蒙着布,仍旧没有何过多反应,只有呼吸粗重了些许。 这人耐疼力极为可怕,千墨离拔出短刀,戚袁青的左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早认出我了是不是,毕竟你那狗鼻子能嗅到每个人的不同味道,你得感谢我呢,没有我,你怎么能当白颜画的徒弟呢?” 千墨离冷眼看着戚袁青狼狈样:“我可了解你呢,你这人对力量一直有种变态的渴望,也许你现在还小,这种渴望还不深,但随着你长大,这种强大的渴望就越强烈。” 说着咧嘴嘲讽笑:“你的天煞术能吸收任何力量,连我的力量你也能吸收,我可怕死你了呢。” 戚袁青依旧毫无反应,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娃娃,在他身上很难找到人的交点。 千墨离对此见怪不怪,继续挑唆道:但你怎么没有想过,去吸收你那好师尊的力量呢?他的力量,可比我美味的多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从某种意义上,千羊羊是花,是需要金来香的“香”来滋润,需要人宠的,花承受不住皑皑白雪,因此上一世当了白颜画徒弟可想而知,千羊羊根本遭不住,唯有金的香来好好宠养惯着才行,也算是应了“来香”,所以金来香才是千墨离真正的师尊。 而小戚是山,山能承受住雪,无论是多大的雪,山都屹立在那。戚自小没爹疼没娘爱风里来雨里去自生自立坚强成长,即使白师父不关心不照顾,戚也能一个人长大呆胶布(拍胸脯),这么看,戚袁青这样的徒弟似乎才能抗住白颜画那样的师尊,不然随便换一个人,都能被老白折磨死折磨疯(就像千),看来每一对师徒,都有他们自己的相处运作模式。 第60章 生性凉薄 闻言,戚袁青似乎稍稍动了一下,发丝划落脸颊。 若把戚袁青吸收来的力量当成食物,那么这天煞术便是贪吃的饕餮,戚袁青的修炼便是靠不停的掠食他人力量,愈到后面,胃口大开,吸收得愈多。 而戚袁青能嗅到每个人的味道,其实是来自身上力量的味道,对于戚袁青来说,每人实力不同,美味程度便不同。 第171章 千墨离笑着蹲下/身,语气恶劣:“你师尊一直在利用你,就是用你的天煞术吸取我力量,突破心魔,待你没了利用价值便会杀了你,你何不下手为强,趁早杀了你师尊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要是不吸取白颜画的力量,我可就先把白颜画给杀死了,把你的美食给破坏掉,到时你不亏大了吗。你怎么能忍受着嗅着美味的食物,却一直不吃呢,这多可怜呢。” 千墨离一步步挑拨唆使,戚袁青的表情果然发生细微变化,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让千墨离确信,戚袁青对此有所触动。 “我猜,你一定很喜欢你师尊的力量吧,不如这样,我帮助你,让你得到它,让你吸取到白颜画力量,尝尝这力量的美味。” 千墨离说着解下戚袁青眼睛上的黑布,露出下面灰雾色的瞳孔,他突然反应过来,戚袁青本来就是个瞎子,看不见,何必多此一举蒙眼睛,不禁被自己这蠢举动整无奈,算了,管它呢,便随手丢了黑布。 一指点在戚袁青丹田,一股力量从指尖涌出,灌入戚袁青身体内,又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千墨离有了眉目,果然戚袁青力量被白颜画扣了死环。 这死环也曾安在他身上过,力量会被压制,很难突破,一修一行也皆在白颜画掌握之中,然而如今,千墨离要破了戚袁青身上的死环。 要对付一个冷漠无情的恶人,很简单,只需要找一个比他还要冷漠无情,甚至近乎残忍的大恶人。 戚袁青就是最好的人选。 与其让他出手对付白颜画、戚袁青,倒不如让他们两人自己相斗,师徒互相残杀咬死对方,争个你死我活,他千墨离也乐得清闲,只需坐山观虎斗,不失为绝佳的报复手段,又能看到一场好戏。 这也是为何千墨离要挑唆戚袁青伤自己的师尊,他根本就不怕不成功,戚袁青也绝对不是个尊师敬长的好徒弟。 因此,千墨离手指在空中绘画几笔,一道符文便完成,手一挥,符纸便消失不见,融入戚袁青体内。 戚袁青额头顿时布满汗珠,紧闭的睫毛颤抖一番,千墨离知道死环已有所动荡,立即送上最后一力,抽回灵气,顺势一扯,便将戚袁青丹田上死环弄断! 戚袁青张口喷出一大口血,一瞬间,便觉全身力量爆炸性增涨,每一寸肌肤都流淌过灵力,他睁开双眸,瞳孔空茫茫地望着虚无,没有聚焦,但是千墨离知道戚袁青正盯着自己。 千墨离满意地勾起唇角,他要的效果达到了,他相信戚袁青已经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可在对付白颜画之前,他还得拿戚袁青试一试,看看这三灵怨神是否真如世人说的,能窥探人心,若能,又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千墨离从储物袋里掏出小不点三灵怨神,三灵怨神瑟缩成一团,吱呀叫了几声,仿佛在害怕。 千墨离见即笑出声,语气恶劣:“你胆小便算了,最好给我拿出一点本事出来,若你拿不出,我现在就把你给掐死。” 话音一落,便拎着三灵怨神放在戚袁青面前。 “吱——”三灵怨神叫唤一声,被吓哭了。 “嗯?你有什么本领都让我瞧瞧。”千墨离笑容更盛,抖着三灵怨神。 那三灵怨神被吓得吱吱叫半晌,呜咽两声,还是遵照主人的命令,立即施法。 下一秒,千墨离便似身坠入过去。 … 微凉早晨,村子里一户屋子传来响亮婴儿啼哭,但这婴儿的降生并没有欢声笑语迎接,只有一个风尘女子冷漠厌恶地看着,那从自己肚里掉出来的一团肉。 榻上一对男女沉溺于欢爱之中,缠绵暧昧,末了狐二娘坐起,拉起白肩上薄纱衣,媚笑道:“行了,那小畜生就在隔壁屋里,小心让他听到。” 男人道:“听到又怎样,村里谁不知道你狐二娘的好,估计你那儿子也知道了他娘亲有多么——嘿嘿。” 狐二娘脸露鄙色,贬低道:“别提那小贱种,我怀他之前不知接了多少男人,谁知道他是谁的种,什么儿子,呸,要不是寿老爷要玩什么孕妇,搞得我肚子大了,逼不得已生下来。” 男人赶忙搂住狐二娘,哄劝道:“好,好,不提他,不提他,咱们继续,继续,不过是所有人□□混在一起的野种罢了。” 说完话,男人翻身压住狐二娘,再一次翻云覆雨起来。 “嗯哼讨厌,不准乱摸!” 二人堆笑打骂,又是一阵亲昵,毫不顾忌放荡叫出,情声传进隔壁一间漏雨刮风破屋里。 八岁的戚袁青坐在椅子上,把这些话都听进了耳里,脸上却无表情,握着笔在纸上画画,那眼睛早已瞎,什么也看不见,纸上的色彩却是绚丽无比。 但在之后,那些画全部都被狐二娘给撕毁。 狐二娘把撕毁的画全部丢进火盆里,火焰瞬间吞噬纸张,转而化为灰烬,那张容颜很美,美得能动人心魂,活像个狐狸,可嘴角挂起的阴狠弧度,更像个嘴巴挂血的狐狸。 戚袁青只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些天付出心血画的画被毁,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何反应,很是安静乖巧,仿佛一尊雕像般没有感情,不知在想什么。 狐二娘输了钱,一心拿戚袁青出气,一张张翻看画,一张张丢进火里,大骂叫道:“该死的废物,瞎子就是瞎子,还画什么画,家里哪有钱给你买颜料买纸买笔!老娘自己的胭脂都没着落!一天天不去干活就闲着画画,你看看这山,这竟然是三角,你当是坟墓?!天上这是太阳吗!我告诉你太阳是圆的,黄色的,你看看你画的什么东西!你这个小贱人我养你可不是给你画乱七八糟的东西,到时把你给浸猪笼!” 第172章 戚袁青依旧没动静,仿佛没听见狐二娘说的话,盲眼对着那火光,焚烧的纸张化成的灰烬落到他眼里,让他眼睛变成了灰雾色。 “老娘真是倒霉,生出你这么个灾星,害得老娘受苦,得亏你个死哑巴叫不出一声娘,要是你敢发一句音,老娘就把你舌头割断喂狗!” 狐二娘气急败坏,走过去,一脚踹向戚袁青膝盖骨,将他整个人踩跪在地上,抬手就甩了两耳刮子。 戚袁青脸颊立刻红肿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老娘已经烂在这里一辈子了,我也让你烂一辈子,让你一直当个瞎子哑巴,永世受苦!” 狐二娘越说越怒,又补了几个巴掌,恨不得将戚袁青脸皮给撕破才好,戚袁青被打得往后退去,跌倒在地板上,口鼻流血,流出鲜艳刺目的液体。 “你个贱货,还敢躲,看我不把你活生生打死!老娘今晚不扒光你衣服把你吊到树上去!” 狐二娘气得骂骂咧咧出去,抽出几十根藤蔓扭在一起成鞭子,回来就往戚袁青身上抽过去。 戚袁青怕疼,歪身躲避过去,但那鞭子仍打在他背后,带出来了一串血珠子。 一鞭一鞭抽得皮开肉绽,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戚袁青疼得浑身颤抖,身上、头上、脸上皆是血。 直到打累了,狐二娘才满意地收回手,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戚袁青,浓抹胭脂的脸此刻因笑显得有些诡异渗人。 “小畜生你可别怨我,要怨就怨那寿老爷!非要玩什么大肚子,结果把你生下来人老爷又不要了!老娘养自己都照顾不来,还管你?若那寿老爷有丁点良心,就应该把你接回去让你继承半点遗产,我也就跟着享福了!” 狐二娘骂完便掀帘扭身离去,再次去接客赚点钱花。 戚袁青仍趴在地板,目光空洞,不哭也不闹。 过去的日子,几乎全都是被狐二娘虐待,眼盲变哑也是因此所致。 在这些片段中,最令人感到恐怖的除了狐二娘如何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还有的便是戚袁青的那张脸,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情,诡异的空洞,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也不知道,戚袁青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在这些零零散散碎片中,突然一个片段吸引了千墨离的注意。 十岁的戚袁青用石头疯狂砸向他母亲的头,而后手起刀落,割下人头,深更半夜,提着他母亲的头走遍了整个村子,人头的血也从村头滴到了村尾。 整个过程戚袁青没有表现出一点慌张,准确地说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娴熟得像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几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当年他提着人头走时在想什么。 三灵怨神窥探到了,戚袁青内心里长着一个空瘪的洞,那洞侵蚀满了虫蛀。 戚袁青被村民们捉了起来,绑在荒山上,让路过的野兽吃掉他,任他自生自灭。 当一只老虎向戚袁青张开獠牙血口时,那张脸犹是死的,灰雾眼睛连着心脏,一同在失去光芒的时候迎来了永寂的黑暗。 然而一把白扇的出现救回了一个孩童的命,也诞生下了,一个对力量有着极其极端变态嗜好的魔头。 戚袁青第一次嗅到了修士的灵力味道,那味道跟普通凡人的味道不同,他怎么也无法描述出来,只是在深深地吸引他,诱惑他,如鱼仰望天般渴望,脑子从此有了“强大”“力量”的意识。 可那人在救下他后便匆匆离去,戚袁青未来得及跟那人说一句谢谢。 之后戚袁青便像中了邪般,十一岁便入了魔,不断地靠杀人修炼,增强实力,无论他见识过怎样强大厉害的力量,却始终忘不了最初遇到的那股力量,那令他渴望、向往、烙进心里、永远也忘不了的味道。 戚袁青一生从来没有得过爱和温暖,这让他对力量充满了渴望和安全感,他想,只要自己不断的追求最强大的力量,是不是,也就能更接近爱了。 嗅着印象里的味道,戚袁青终于找到了他的师尊白颜画。 对那力量,戚袁青始终是贪恋和痴迷,千墨离在窥得戚袁青竟有这份感情上,心上一喜,这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他正是要挑起戚袁青对白颜画力量的感兴趣,进而夺取,两人相杀,哪知他低估了戚袁青心里的渴求和偏执,戚袁青早在十岁时便对这力量上瘾。 可惜戚袁青现在只是处在远远观赏的阶段,还未产生占据欲,也未生出想要把那力量占为己有的强烈想法。 千墨离正好推波助澜,推戚袁青一把,待看毕戚袁青的内心,他握着三灵怨神,居高临下俯视戚袁青:“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尝到‘禁果’的滋味,保证让你欲罢不能呢。” 戚袁青瞳孔微微移动,目光阴森幽凉。 千墨离哈哈笑着转身走出洞穴,离开前在出口加上一道屏障,他惊喜看着手心上的三灵怨神,没想到这小不点本领这么厉害。 他喂三灵怨神指尖血,安抚地捏了一下三灵怨神的脑袋:“乖。” “吱吱。”三灵怨神叫唤两声,便爬回千墨离腰间挂着的储物袋里。 做完一切事,千墨离马上赶回客栈,他得趁师尊醒来时让师尊看到他,不然师尊定要担心他。 在路过竹林时,忽然听到一声女人尖锐惊恐地叫声,千墨离停步,侧耳倾听,是有女人在哭,他本是不会去理闲事的人,可那女子叫声不同寻常,因为他隐约听到还有男人的低吼和喘息声。 第173章 千墨离心中奇怪,皱了下眉头,脚步一转,向着声源处走去。 刚走近,就看见前方有个女孩被两名身强力壮的男人压住,男人还在撕扯她的衣服,举动愈兴奋□□,趴在女孩身上欲行凶作恶。 千墨离走上前,抬手摁住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男人惊地回过头,骂声未来得及出嘴,便被一拳头打得牙齿脱落,血水混杂牙齿全部掉满地,咚得一声倒在地上,当场死亡。 另外一名男子吓得惊魂,更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千墨离一脚踹死,喷出鲜血,亦是当场毙命。 千墨离收回腿,站直身体,目光扫过那泪痕遍布身体哆嗦的女孩,突然反应过来,这算不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马上回去告诉师尊,定让他夸奖夸奖我一番。 千墨离如此激动地想着,开开心心地迈开腿准备离开,但一转身,便见十几个男人举着锄头、铁铲等工具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他欲先离去,却被对面的人盯上了眼,那些打扮做百姓的人明显都愣了愣,不是说有几个长得穷凶极恶的大块头强盗抢去了村长家的闺女吗,怎么眼前的竟是一位如邪般俊美的年轻公子。 领头的中年人看向那抱着自己身体发抖的女孩,呆呆地目愣,衣裳凌乱,顿时怒火中烧,狠狠瞪向千墨离:“草娘的小白脸你竟然敢劫去我家小妹!” 千墨离顿觉好笑:“你眼瞎呢?没见那俩人在地上躺着吗。” 中年人怔了怔,看向那两具尸体,又看向女孩:“小妹,这人跟那两强盗是不是同伙?!你放心大哥在这,你勇敢说出来,大家都会保你清白!” 女孩显然是被吓呆,大脑仍在宕机中,颤抖的双唇紧闭不语。 “大哥,别被他迷惑了,一看他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别轻易放过他!” “对,为小妹报仇!” “这附近强盗这么多,村里又被掳走那么多女人,他出现在这肯定是没安好心,就算不是强盗见了小妹怕也有歹心!” 中年人气炸:“妈的,兄弟们,干了他!” 话音一落,那些拿着东西的百姓顿时挥舞工具向千墨离扑了过去,一副势要将他活剐的架势。 千墨离在他们跑来前,纵身一跃,跳入竹林内,一眨眼消失在众人面前,留下所有人愤恨地站在原地,对着四周张望,恶狠狠地咒骂。 不远处,千墨离立于竹子之上,微俯目看着那些人,内心的情绪如低潮退回海水深处,又一个高浪扑过来打在礁石上,再次掀起巨大波澜,而后又渐趋平静,扭头离去。 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会在某个片段卡,卡得抓破头皮,烦闷暴躁都想不出来,总觉得不行,不行,写不出来,进而否定全部,想不出问题在哪,于是坐在床上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好像把脑子的水哭出来了,纠结许久的问题竟然一下就想通了,豁然开朗才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两天,毫不犹豫抄起手机码字。 一顿输出猛如虎,一看时速二百五。 再看时间凌晨三,忐忑不安看课表。 癫狂如喜没有课,恍惚惊觉不对劲。 好似还需要补课,只是课表没更新。 更新之后眼一看,明天早八满天课。 ——遂猝死 第61章 爱意汹涌 千墨离出去的时候还是蹦蹦跳跳的,回来时却是背着手沉闷地走,脚一路踢着小石头。 回到客栈房间,金来香还在睡,又换了个睡姿,两手从被子里伸出搭在枕上,头歪过一边,卷发乱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千墨离在床沿边坐下,把师尊的手放进被褥里,又把金来香的头给正过来,拉好被角。 之后千墨离便坐着等师尊醒来,垂着眼眸子暗淡无光,手来回勾扯腿环,啪地打在大腿肉上,看起来心情似极不好。 他虽是一声不吭,可心里早已腹诽了好几句话:呵,行行行,我长得像坏人我是色狼我要行坏事,好好好,都随你们的意思,就当我是坏蛋,我无所谓呢,我根本不在乎呢,反正都是这么活过来呢,笑话,反正我从来不指望任何人,我需要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 哈我千墨离什么事没经历过,根本就不惧你们这些百姓的眼光,我也曾站立于云巅之上俯瞰万物生灵,哪怕而今狼狈奔走遭人嫌遭人骂也不过如此,世间困难只是火中灰烬,清风一过不复存在。 反正我还有师尊,我把这件事告诉师尊师尊还会安慰我呢,呵你们有师尊关心安慰吗! 千墨离愈想着,眉间愈阴郁,把那腿环勾得愈紧,手背青筋暴起。 “嗯?”金来香冷不丁突然坐起。 千墨离一惊,手里动作停住,抬起头看着金来香:“师尊?” 只见金来香皱着眉头,一边揉着惺忪眼睛一边盯着他:“为师睡了多久?” 千墨离:“从昨晚到今天晌午。” 金来香翻身下床,光脚走在木板上,站在窗前,闭上眼,仰脸朝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张开手臂,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极舒服的懒腰,方才回过神来。 转身问千墨离:“徒儿,你饿不饿?” 千墨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坐在床上道:“师尊睡这么久,不知徒儿在外面受人欺负呢。” “谁欺负你了?说出来让为师帮你教训他!”金来香撸袖子豪气十足道。 第174章 千墨离再次摇头,那双漂亮的深蓝眸子直视他:“倒也不是很严重的事,只是他们打了徒儿的鼻子、眼睛、眉毛、脸蛋、头,还有手指呢。” 金来香听了这话,但见徒儿身上未有一丝伤,便知徒儿这是在向他讨委屈撒娇,轻笑着向千墨离走去,然而没有留神脚下,脚拇指直接撞到了桌腿。 “嗯哼!”金来香低低地闷哼了一声,牙齿咬着唇肉,才没有嗷的痛叫出声,因此千墨离并未发现异常,仍是可怜见地望着他,似在等着师尊来安慰。 “咳咳,徒儿啊,这是怎么回事?” 金来香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把疼得右脚丫子挪出来,假装轻松自如的走到千墨离身边,心里直拼命道:以后再也不光脚走路了! 千墨离垂眸,金来香再也压不住脚拇指疼痛,面容扭曲,等千墨离一抬头,他又恢复自然。 “师尊,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怎么会,我家徒儿长得很有礼貌啊。”说着金来香捧起千墨离的脸,两只手完完全全托住千墨离脸,那张脸像明净白月颠过来,又像水银倒影出来似地,长在哪个地方,便把他的心偷窃到哪个地方。 金来香轻咳一声,眼不移开半分:“你看这脸,有鼻有眼有嘴的,不多不少,刚刚好,跟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 说完忍不住用力揉了两把,只觉得手感极佳。 “我娘?”千墨离疑惑,他是邪珠,可不是人生出来的,更不可能像人那样有爹娘。 金来香忙道:“为师、为师是说,自古女儿像爹,儿子像娘,若徒儿有爹娘,一定与娘亲长得一样漂亮迷人,就像为师容貌便是随父亲,头发便是随母亲。”说着又揉了揉千墨离的脸蛋。 “好了好了,师尊在这,不疼了啊。” “嗯。” 千墨离被师尊揉脸,便也开心了,心情舒畅,嘴唇抿成一条线,微微上扬,忧虑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被爱填补时灵魂趋向平和,金来香就是他的乌托邦。 金来香道:“为师睡着时,你是不是乱跑出去了?” “没有啊,怎么能是乱跑呢,徒儿是去干正经事了。” “什么事?” 千墨离连忙把那对付戚袁青和白颜画的事告诉金来香,道:“我已传信息给白颜画,若想救戚袁青,便来畿遗山,师尊赶忙洗漱打扮,我们赶去畿遗山。” 金来香疑道:“徒儿,如果白颜画带了人来,岂不是会有危险。” 千墨离微笑:“放心师尊,我手上有白颜画的把柄,他不敢带人来,若带了,我便立即把他做的事抖搂出去,让他身败名裂,白野狗可不敢拿自己的名声跟我赌。” 金来香:“是什么把柄?” “师尊弯下腰。”千墨离朝他招招手。 金来香乖巧地弯下身子:“嗯?” 千墨离贴近师尊耳畔低语几句,金来香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脸色变了几番,直起身,道:“为师以为,只有为师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没想到这白仙尊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怪不得白仙尊能看得懂手语,能与他那哑巴徒弟交流。” “师尊才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师尊是金玉其质,妍皮不裹痴骨。” 金来香一笑道:“为师这块金玉没有质,只有俗香。” “俗香比金玉还要好,徒儿喜欢。”千墨离假装身一歪,把头靠在金来香胳膊上,蹭了蹭。 金来香一愣,笑容满溢,眼底流光溢彩,手指抚了抚千墨离发丝:“为师也觉得徒儿比金玉更值钱。” 千墨离靠着他的师尊金来香,就好像他的余生有了依靠,他不知道结局,也不知道结果,更不知道未来的他要孑然独立在山巅看日升月落,看此去经年。 金来香转身走向屏风,片刻功夫便穿戴整齐,一番洗漱后同千墨离前往畿遗山。 可千墨离却说先带师尊去其他地方,金来香伴着徒儿同往,到得一个普通地方,也并无什么稀奇东西。 “徒儿,你带为师来这里做什么?”金来香道。 千墨离朝师尊神秘一笑:“赌钱。” “咦?” 千墨离走到一块没有植物生长的泥土上,抬腿用力踩三下,然后用力往左边一踏,泥土碎裂,撬开一角,弯下腰拉起泥土。 很快,泥土里露出一只大脑袋。 金来香吃惊“这......这是什么玩意?” 千墨离蹲下,道:“师尊莫怕,这是赌鬼。” 泥土全部被顶开,赌鬼用它浑浊却不失精明的眼睛盯着站在面前的千墨离和金来香,看了几秒钟,然后从嘴巴中吐出一股白烟。 白眼散尽,从赌鬼嘴里吐出一张黄符纸,千墨离取下符纸,金来香这时也走来蹲下。 “徒儿,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千墨离捏着符纸道:“师尊,这是魔界里的一种赌鬼,路过的人若遇见它,可向它赌一件事,若赌赢了,它便会给你银钱,输了亦未有何惩罚,只是赢的钱数最大也只够吃一顿饭的钱,许多人只当是个简单又有趣的玩法呢。” 金来香稀奇:“竟还有这般新鲜事。” 千墨离对师尊温柔笑了笑:“自然,徒儿时常赌来玩玩,师尊别担心,徒儿既然把师尊带到这里来了,肯定是不会让师尊输的。” 金来香:“噢?那么徒儿要赌什么?” 第175章 “赌待会与白颜画、戚袁青在畿遗山的那一战,是谁赢?” 千墨离说着,在符纸正面用灵力写下“千金,胜”,背面写上“清白,败”。 金来香见此道:“千金,为师知道是指我们师徒,那这清白,可是指白颜画与戚袁青师徒?” “正是。” “何谓清白?” “戚袁青的青,白颜画的白,可不就是清白吗。”千墨离似有嘲讽之意,将符纸折叠起来扔进赌鬼嘴里,赌鬼咕噜一声吞入腹中,便钻进泥土里。 金来香一笑:“亏徒儿脑瓜子机灵,竟还能想到这一出。” 千墨离耸肩:“没办法,这符纸就这么点大,徒儿总得用个代称,不然全写下名字,这怎么够呢,赢得的钱便拿去给师尊买胭脂。” 金来香哈哈一笑,他最喜欢的便是与千墨离说话了。 随后千墨离便带金来香前去洞穴带走戚袁青,路上金来香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徒儿,为师喝醉时,可有什么失态的地方,是否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师尊不记得了?”千墨离缓下步故作诧异道。 金来香微愣,心下一紧:“不…不记得了,怎么了?” “师尊,你……”千墨离拖长音调,欲言又止,好似在思量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金来香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为师?为师怎么了?” 千墨离微微偏过头,眼睛却在盯着金来香,眸光渗透着颤颤水波,像极了秋天里泛滥成灾的湖水,手抵着唇道:“师尊,可要对徒儿负责啊。” “啊?!”金来香惊愕出声,“负责?!为师做什么了?” 千墨离不说话,只盯着金来香看。 金来香被他看得心虚,神色略带慌乱:“那个……那个……徒儿,别闹了,快点跟为师说清楚吧。” “嗯哼。”千墨离从鼻腔哼出一声,脸色沉下来,语气也变冷,“师尊,您真的忘了吗?” 金来香心里咯噔一声,茫然摇头,心里已乱如麻。 什么叫负责,是上下其手还是亲了还是摸了还是怎地,难不成还把徒儿给睡了?那这样谁在上谁在下啊,我屁股也不疼腰也不疼,难不成还是我把徒儿给,啊?! 金来香被自己狠狠吓了一跳,双手啪得打在自己两脸蛋上,捧着脸,不敢再想下去。 千墨离看得师尊反应如此,霎时逗笑出声,绷着阴沉的脸浮现笑容,他又像那时在街上耍金来香给他系腿环那样恶劣。 金来香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徒儿是在开玩笑,略微松口气,佯怒道:“徒儿,你、你竟然拿这种事与为师作乐,为师好歹是你的师父,怎么能对师父胡言乱语。” 千墨离歪头,表情无辜:“嗯?徒儿没有说错话啊。” “怎么没有说错话,你说什么,让为师对你负责,这又是何意?”金来香板着脸,故意做出威严状,可下一秒便泄了气。 “可是师徒间,师父不就是要担起对徒弟负责的责任吗,徒儿这句话有说错吗?”千墨离疑惑问道。 金来香瞬间被噎住,倒也…没错,是他激动了,顿感窘迫。 “是师尊想到什么方面了呢?”千墨离继续装无知,很轻松的就拿捏住金来香。 金来香耳朵渐红,干咳几声掩饰尴尬:“没有,没有的事,只是为师喝醉酒很容易发疯,很担心会伤害到你,做出什么事。” “哦——”千墨离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慢悠悠吐字,“师尊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徒儿的事,就是拉着徒儿的手说要与徒儿洞房花烛呢。” “你说什么?!!”金来香喊得格外响亮。 千墨离嘴角含笑:“师尊不记得啦。”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为师怎么会对徒儿说这种混账话呢?”金来香慌乱地摆手,极力否认,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他害怕自己的情感被徒儿得知。 千墨离笑意愈深:“师尊说喜欢徒儿呢,还说徒儿是最好的人了呢。” 金来香整张脸红了,结巴辩解:“不是的,不是的,肯定是哪里弄错了,为师怎么会、为师不能,你是我徒儿,我们不能……” 千墨离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单纯无害的表情:“怎么,师尊这是不认账?” “为师…我我……为师不能认。”金来香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知道自己绝不能承认。 “好吧,既然师尊感到为难,那徒儿就不提了。”千墨离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样子,转身向前走,收敛笑容。 “师尊喝醉酒说的话,徒儿可是当真了,现在酒醒了,却对徒儿不负责任呢。” 听到千墨离略显委屈的话,金来香急忙追上去,抓住他手臂:“徒儿,徒儿,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为师不是不愿意负责,你听、你听为师解释。” 千墨离脚步未停:“徒儿并不需要师尊解释,因为徒儿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你不明白!”金来香焦急万分,忍不住吼出声。 千墨离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他。 金来香意识到自己失态,手指点着唇低下头,声音细小:“为师不是故意要凶你,你莫放在心上。” “徒儿怎会放在心上呢,是徒儿把师尊逼得太急了。“ “没有,没有,是为师不该趁喝醉时对徒儿做出越轨之举。为师是男人,又比徒儿年长许多岁,还是你师父,给为师一点时间,好吗,让为师好好想想,你放心,为师一定会对你负责。”金来香抓起千墨离的手放于心口,郑重保证。 第176章 千墨离垂眸看着被握住放于心上的手掌,心脏处仿佛有电流划过,酥酥麻麻的,嘴角浮现得逞的笑。 “嗯,那徒儿就等着师尊的答复呢。” 心里却在想着:算了,他与师尊的感情不能操之过急,反正金来香迟早会是他的,何必急呢,必要时还是由他捅破这个窗户纸。 金来香松了口气,却也让他沉重起来,罢了,等时机成熟,我便向徒儿告知我的感情。 第62章 杀心欲念 他们赶到山洞时,却发现戚袁青早已不见,地面血迹一路通向洞外草丛处。 千墨离道:“戚袁青定是去找白颜画,师尊,我们马上去畿遗山。” 金来香点点头:“嗯。” 师徒二人并肩飞掠在林中,不多时便到了畿遗山一处地方,眼前是一块被废弃毁坏的佛窟,青火闪烁,烈烈凄鸣,阴风阵阵,魂影重叠。 一个个窟洞中青火燃烁,将佛窟照耀得忽明忽灭,这佛窟阴邪极重,火都是自然生出,并非人为。 金来香看了一眼,便默默背过身去,这地方着实恐怖。 千墨离掏出三灵怨神,将他方才用在戚袁青身上的事告诉师尊,金来香闻言一怔,莫名紧张:“这么说,这小东西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急促破风声,紧接着,一道白衣人影飞而掠下,正是白颜画。 “师尊,他来了。” 白颜画一袭白衣胜雪,长袖翩跹,手持白剑而来,那把剑通体晶莹透亮,仿若冰晶雕琢,浸透寒杀,来势汹汹。 他视线先是落在金来香身后的黑衣男子,眉头骤蹙,脸色寒凉,这人气息十分古怪,身上波动邪气与一般魔修相比要强烈许多,而且杀意极重。 目光停留几秒,似是辨认,看着那人奇异怪魅的挑蓝染发丝,想起画像上那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祸害不少门派的恶人,原来都是千墨离搞的鬼,不禁惊诧眼前男子就是那少年长大了? “白仙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金来香上前淡淡笑道,挡住千墨离。 白颜画微抬头,冷漠地看向两人:“恭喜金仙君,徒弟还活着,这样你也不用跑到别人面前抓着别人衣领撒野,更不用抱着灵牌对众人发疯一通,惹人笑话。” 金来香哈哈一笑:“微爱仙尊说笑了,我徒儿还活着这件事我是确定的,就是你徒弟还活不活着,我就不知道了。” 千墨离负手在后,闻言唇角弯起,看了一眼金来香,扭过头笑了起来。 白颜画脸色骤沉,手上白剑在白衣映衬下显得异常刺目。 “把人交出来。” 金来香道:“人?什么人” 白颜画:“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可不是来跟你聊天。” 金来香摇头摊手:“我不道啊,徒儿你道吗?”他看向身后千墨离。 千墨离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笑容,轻摇头:“徒儿也不知道呢。” 金来香回头道:“我徒儿也不知道,你徒儿自己跑了,来问我们做什么。” 白颜画眉宇间染上怒意,目光一凛,薄唇紧绷:“你们这对师徒好一个唱红脸唱白脸,真以为我怕你们?” 金来香道:“白仙尊,你错了,我们这是不要脸。” 白颜画:“……” 千墨离注意到白颜画剑锋有变,他最清楚那人的起手姿势,握着金来香肩膀往后退,自己则上前,微笑道:“是你自己上门送死,自寻死路,可就别怪我们了呢。” 语毕响指一打,脚下黑影顿时扩大成一个圈,无数黑灵从圈里涌出,铺天盖地朝白颜画飞扑去,阵仗之大,连带着四周都陷于阴暗当中。 它们速度快得只能捕捉到模糊残影,顷刻间将白颜画给淹没,紧接万道剑光冲击飞啸,瞬间将黑灵杀毁殆尽。 白颜画身形快速冲出,白衣划破空气,眨眼之间便已逼近而来,千墨离冷笑,断剑浮现于掌上,上前冲去,两道寒芒碰撞,火花四溅。 一时间剑花闪烁,银光四射,激烈碰撞,发出震撼的铮鸣之声,只余下阵阵冷冽寒意在周围飘散,犹如冰封。 浓烈的血腥味飘入金来香鼻端,不知那血是来自谁,只是一瞬间千墨离便与白颜画交锋数十招,忙抬手招阵法。 轰的一声两人同时向后方退去,白颜画擦拭掉嘴边血迹,眸中森冷寒芒,冷冷盯着千墨离。 那千墨离竟能如此熟悉他的招式,就连弊端都被拿捏得一清二楚,他根本无法伤到千墨离。 千墨离亦凝望着白颜画,眼底浮现嗜血与残忍,手上握着几缕青丝,青丝上还沾着血,那正是从白颜画脖颈旁割下来的。 “可惜啊,就差一点呢。” 手翻下,头发掉落在地面,千墨离黑靴向前一踩,腾空而起。 白颜画再度出手,脚一踏却是触动地面的阵法,眼中闪过惊色,急忙纵身跃起,刹那间,无数利箭从阵□□出,白颜画在空中翻转挥剑折断利箭,可地面再次生出许多阵法。 就在此刻,千墨离身影由远及近,直冲而来,白颜画不得不再应战,两面夹击,处境越发危险。 强烈的爆炸声从中央传来,余波如涟漪般荡漾开来,忽地白颜画身躯被掀翻而出,落在地上,喉咙处传来一丝甜腻,他强压住鲜血喷出的冲动,抬眸望着前方,双眸冷厉如刀。 千墨离立于原地未动,手中剑上还挂着殷红的血,勾唇浅笑:“可要小心我家师尊的阵法啊。” 第177章 白颜画闻言立即低下头,脚下阵纹流窜而过,阵法生成,再次将他笼罩其中,他想要跳出阵法外,却是动弹不得,心脏猛地一颤。 阵法迅速启动,突兀得却又消失,一切太过短暂,以致于让人反应不过来,千墨离和白颜画二人同时一愣。 千墨离霎时明白是师尊有危险,回过头便见戚袁青不知何时,竟出剑在与金来香对战。 “师尊!” 千墨离欲扫出一道剑风,白颜画手中长剑再次挥起,化作一道虚影掠向他,阻拦他行为。 金来香实力比戚袁青高,可因之前对付白颜画结阵耗了许多灵力,此时竟感力不从心,而戚袁青虽年纪小,却手段极狠,招招致命,他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刚想罢,他躲不及,戚袁青的拳头便扫在了左脸上。 金来香一回头抹掉嘴角的血渍,怒道:“打人不打脸,这样可就不对称了!” 骂罢右边脸又挨了一拳,金来香松口气:“行,这样对称了。” 戚袁青剑锋一横,直逼金来香,金来香抬掌结阵抵御,却不料灵力流失更快,不免心下震惊,竟如此虚弱了吗。 阵法被剑刺破,金来香动作之快,躲避剑刃,剑只刺破衣裳擦过皮肤,戚袁青听声知未刺中,迅速抬掌。 金来香的胸膛挨了一拳,踉跄倒退,千墨离一直关注着金来香,见状立马打退白颜画冲了上去,凌空而起,落地伸手一揽,将金来香拉到怀中。 白颜画被打退,背后忽被一只手支撑住,回头见竟是戚袁青。 千墨离一手搂住金来香腰肢,另一手持着断剑,焦急地看着师尊,金来香趁着这空档靠着徒儿,抚了抚胸口,缓口气。 “师尊,你的灵力,好像在流逝。” “为师没事,只是灵力耗费过多罢了,休息一会就好,还好脸没肿,头发也没乱。”金来香幻出镜子,照了照面庞。 千墨离却更加担忧,按金来香修炼程度,灵力怎会无缘无故消耗过多,而且他扶着师尊身体,发现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金来香安慰着徒弟:“别担心,为师自有分寸,我们速战速决吧。” “嗯。”千墨离心知,再拖下去,对师尊必定有害。 不远处的白颜画将千金师徒的行为举止全看在眼里,顿感一阵恶寒。 他们不是师徒吗,为何行为如此逾越,且徒弟竟然还搂着师父的腰,两人同为男子却靠得极近,瞬间一种不舒服感蔓延全身。 千墨离扭头看向戚袁青,一股寒意从眸中散发而出:“你想要靠近,怕是要付出代价。” 戚袁青一个闪身,站在白颜画的面前。 千墨离眯起眸子:“你要护你家师尊,我也要护着呢,看看是谁赢。” 他身上气势暴涨,一股巨大黑暗力量在空中狂骤激荡,力震百丈,这力量还在不断增长,转眼之间便已扩张到百丈之外,形成一片漆黑云层,墨隐天穹。 戚袁青和白颜画二人进入了千墨离的攻击范围内,避无可避。 “该死的东西。” 千墨离手一扬,整片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裂,那些墨云疯狂涌动起来,化为一道道黑色雷霆从天而降,朝戚袁青轰击下去,所过之处,虚空皆扭曲崩溃,发出滋啦滋啦声音。 白颜画抬头看着上方落下来的一道道惊人黑色闪电,脸色微变。 这些雷霆都蕴藏极强的破坏性和毁灭性,若挡不下,足以让人神魂俱灭,连灵识都难逃湮灭。 他看着面前还没有他个子高的少年,眸光沉了下来,他堂堂仙尊何须让人保护,伸手便将戚袁青推向远处。 “滚开。”白颜画厉喝一声。 戚袁青踉跄,回头,侧耳听着声音,一时分不清现在的战况是何样,他更不知准备悬落在他头顶上的雷霆有多恐怖危险。 白颜画脚步一跨纵身跃向半空之中,白色长袍迎风而扬,一把锋利长剑出现在他的掌心。 顷刻间,天地之间风起云涌,无尽的寒意自长剑上弥漫开来,笼罩住整片天际,冷冽刺骨。 当他目光凝望降落劈下来的一道道惊世雷霆,手臂用力往前挥去:“去!”。 长剑划过虚空,瞬间爆发出万千剑芒,与此同时,那数不清的雷霆亦是狠狠砸在了剑芒之上,两者相撞,产生巨大冲击波,如浪潮般卷席整个虚空。 余波袭来,金来香抬袖一挥,在他与千墨离之间竖起一道护盾,挡住了余波的侵蚀,可他嘴角不禁流下一抹血,手臂微颤抖。 千墨离衣袂飞舞,眉宇间带上仇恨和杀机,盯着虚空中挥剑挡下他一遍遍攻击傲然而立的白颜画,忽而上一世的情景在他脑中浮现。 他站在血染红的无底崖边,腹部被一剑捅穿,金丹剥落,千墨离嘴边血迹缓缓流淌而下,却始终没有喊一声疼,可偏偏眼眸里含着泪花,颤抖地微歪头,目光紧紧锁定那白衣男子。 “师尊,为什么你要杀了我,我做错了什么?” 这一句话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他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语。 白颜画淡漠的眸光扫过他手上的剑捅向千墨离的地方,如美玉的容颜没有丝毫表情,就好像,他在捅一个物品,眉间残忍,更深重几分。 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脚把他踹下无底崖,消失在了面前…… 第178章 这一刻,千墨离仿佛又回到了那无底深渊,这份恨意像蛀虫似的咬烂了他的人生,又钻进他的身体,每日啃噬他的五脏六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千墨离满目癫狂:“多少年了,师尊,你真以为你赢得过我?” 金来香惊愕地看向千墨离。 千墨离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一团恐怖光华从他的手上绽放而开。 那光华似乎有着吞噬天地的能量,他旋身落地,一掌轰然打在地面,那股力量贯彻上虚空,顿时间那些黑色雷霆全部融合到一起,直接轰向了白颜画。 “今日之我,皆拜你所成!” 这一次,他的实力明显比刚才更加恐怖,白颜画注视着那些逼近的雷霆,神色越发凝重,将体内力量全部灌输到长剑之上,无穷无尽的寒意如海水汹涌而来,一剑斩下。 虚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颤抖,紧随着便是全部雷霆寸寸龟裂,最终轰然炸碎! 但就在这时,千墨离笑声在背后响起,没有任何征兆。 “这一剑,废了不少力量吧。” 白颜画脸色猛沉,眸子阴森可怕,一回头已见一道黑影快速袭来,一拳轰向他腹部,砰的声,白颜画被这一拳轰飞出去,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他白衣。 千墨离迅速追上去,携带凌厉剑气连续挥舞,数百道剑气在那白衣间交叉闪烁,如同死亡收割机。 戚袁青欲出剑,金来香见即,衣袖一扬,身体在半空之中旋转,随即一掌拍向戚袁青胸口。 千墨离最后一击,带起无数血花,白颜画从天上坠下地,摔在尘土之中,嘴角挂满了鲜血。 千墨离站于虚空之上,俯视着躺倒在尘土之中的白颜画,眼中带着浓浓的兴奋,他落地走来,笑嘻嘻地说着,声音冷意。 “不行啊,这可是你上一世教我的招式呢,你怎么破解不了呢。” 白颜画没说话,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也愈发急促,竟在这时候心魔犯了,且被剑刺穿的伤口黑气缭绕,邪气侵入身体冲击丹田,痛不欲生。 千墨离看到戚袁青被阵法压着趴在地上,金来香站在一旁,正朝他盯着看,他也朝师尊微微一笑。 金来香已控制了戚袁青,时机成熟,千墨离迅速掐诀,在白颜画身下显出一道黑圈,一道道黑色藤蔓出现,瞬间缠绕禁锢住白颜画。 “放开我!混账东西你要做什么。” 白颜画低吼,被人束缚支配却无法挣脱的感觉一下涌上,眉间骤怒,恶狠狠盯着千墨离。 千墨离手一挥,藤蔓瞬间扭曲变形,挤压白颜画身体,手再一动,藤蔓抽动,带着白颜画狠狠撞飞,重重摔落在地面,将地面砸出一道凹坑,尘土飞扬。 接着藤蔓再次飞起,再次砸向地面,来回几个回合,每一次砸下都让白颜画受到重创。 白颜画趴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疼得额汗冒珠,身子被藤蔓勒得皮肉破血,手也被反绑在身后,白衣脏乱浸红。 “哎呀师尊呐,怎么这么可怜狼狈呢,不要再白费力气挣扎,这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藤蔓,还不明白吗,我清楚知道你每一个弱点。” 金来香看向千墨离,眼神晦涩。 千墨离走到白颜画身边,居高临下俯视趴在地上的白颜画,一脚踩在白颜画脑袋上。 “你知道吗,你现在这幅模样,很像曾经你虐我时的情景。可真是遗憾,戚袁青是个瞎子,否则,他就能看见他孤傲清高的师尊现在有多么狼狈。” 白颜画努力抬起眼,头被千墨离踩出血,顺着眼眶流淌,青丝垂了下来,遮盖住了他半面容颜,让他看起来更加凄惨,那种羞辱,令他浑身颤栗。 忽然千墨离露出欢愉的笑容,在白颜画眼里显得狰狞恐怖,像个如何精心计划宰杀羔羊的猎人。 “对了好师尊,徒儿给你送礼物来了呢。” 白颜画心里一咯噔,脸色骤变,虽然听不懂千墨离嘴里的“好师尊”是何意思,但知它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眼神阴沉如墨:“你想做什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自有他人替我教训你呢——三灵怨神!” 千墨离手掌猛然拍在自己腰际的储物袋上,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光柱落下,一只血红色巨大眼睛凭空出现在空中,如山岳威压般压迫之下的人,仿佛可洞悉世间万物。 那正是三灵怨神的眼睛。 白颜画看到那只眼,浑身颤抖,不知名的恐惧席卷而来,第一次露出害怕惊恐神色,那只眼睛的目光如要将他吞噬,根藏在内心深处的罪恶感翻涌而起。 千墨离道:“这三灵怨神的眼睛可窥探到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包括他的过往、记忆,过去中发生的重要的事,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都会一览无余展现出来呢。你说,如果让别人看到了白仙尊的过去,会不会——” “你敢?!” 话音未落白颜画便气急败坏喝道,那双显得冷寂薄寒的眸子顷刻充满血丝,仿佛要将千墨离撕碎。 千墨离似被吓着,一脸惊讶道:“哎呀你发那么大火气干嘛呢,怎么了,难道,你害怕别人知道你的过去?” 说到最后语气调调忽然变得缓慢轻盈,然而吹到白颜画耳朵里就像寒风砭骨。 第179章 白颜画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面色痛苦万分抽颤,在三灵怨神的眼睛窥视下,他的心魔发作得更严重了。 他修的是绝情道,一旦心魔发作,犹如抽筋拔骨,痛不欲生,便会心脏剧痛窒息,极其损失修行和灵气。 “白颜画,好好珍惜你那高高在上的仙尊日子吧,过不了多久,你会变成一条蹲在肮脏街道上呜呜哭泣的野狗。”千墨离说道最后抱起自己,“呜呜,哭着回到你娘亲的怀抱里吧,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气起,千墨离翻身跳起跃到戚袁青那边。 而白颜画在听到“娘亲”二字,心脏猛得抽痛,几乎不能呼吸,脊背蓦然铺上潮湿冰冷的薄汗,那句话如一具重锤击碎了他高傲自尊的面具。 “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闭嘴,不准胡说!你给我回来!!” 千墨离落到戚袁青面前,一手抓住戚袁青肩膀:“好好看看你师尊的另一面。” 那天上眼睛忽然滴溜溜转动,看向了戚袁青,一刹那三灵怨神的眼睛便进入戚袁青眸子里。 戚袁青似呆住,瞳孔紧缩,眼睛一眨不眨愣愣地看着前方。 千墨离挑唇微笑,一把松开了戚袁青的肩膀,笑眯眯的问道:“怎样,是不是很震撼呢?” 他又扭头对身边的金来香道:“瞧,师尊。” 金来香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他,千墨离怔住。 白颜画心里一阵慌乱,想要阻止戚袁青看下去,却已经晚了,他手腕被藤蔓缠绕着渗血,白皙手背青筋暴起,体内灵力疯狂运转挣脱束缚。 “不!不要看!” 藤蔓还在使劲拉紧,压迫着他的内脏,运气作法,却感到自己力量微薄,毫无作用。 突然他被藤蔓举起,甩出了数米之远,砰的一声重重摔下,落在戚袁青面前,鲜血从口腔溢出,那张脸庞因疼痛而煞白无血色。 戚袁青似知道师尊就在他面前,回过神来,冰凉凉眼睛看着白颜画。 这时千墨离蛊惑的声音在戚袁青耳畔响起:“记住了,白颜画心魔犯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这时候你可以轻易地把他重伤。” “如何激起他的心魔,在你刚刚看你师尊的过去时,应该找到了答案呢。” 千墨离像是循循善诱的老师,引导着学生犯错误,目光邪佞,阴险狡诈:“你不妨试试,让他看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若能激发他的心病,那……” “千墨离!” 白颜画大吼一声咳出血,额上细密冷汗冒出,那只眼睛还在天空盯着他,如同噩梦般挥散不去,而同时戚袁青空洞的盲眼也在注视着他,毛骨悚然。 突然千墨离右手抓住他的手,左手抓住戚袁青的手,往中间一拽,两人手掌相碰,金来香瞥了瞥。 当他们手指相连那瞬,一股力量传来,他竟感到身上力量流走,从与戚袁青相贴的掌心中传到戚袁青身上。 白颜画不敢置信凝望戚袁青,他再也熟悉不过了,这是天煞术,戚袁青这是在吸取他的力量! “孽徒!你在做什么?!” 第63章 杀心欲念2 白颜画目眦欲裂,气得浑身发抖,他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那些力量在朝戚袁青体内钻去。 “快住手!” 戚袁青的眼珠渐渐浮现了一抹血色,逐渐扩散,十岁年,他用石头砸在母亲那颗圆润脑袋上,砸出一个个窟窿,母亲愤怒、恐惧、惊慌失措、尖叫、挣扎、哀求…… 她的脸被砸得稀巴烂,血淋漓的鲜血沾满着他的双手,戚袁青始终都是面无表情。 如今,白颜画的骂声怒声渐渐都变成了低吟,他的嘴里不断地吐出鲜红血液,那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戚袁青。 戚袁青的脑子,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原来师尊的声音,跟娘亲的声音,是一样的。 “这就是你师尊的力量,怎么样,美味吧?” 千墨离还未意识到今日这一做法,给十六岁的戚袁青带去了怎样的影响,他现在一心只为自己计划成功开心着。 “对付你们这群贱人就该用卑鄙的手段,师尊,这场游戏,我赢了呢。”千墨离哈哈大笑了两声,狂妄至极。 “你口中的师尊,是在叫谁?”一直沉默不言的金来香忽然开口说话。 千墨离惊住,笑声戛然而止,僵硬地扭头看向金来香,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方才到现在,竟然嘴里都在把白颜画叫做师尊,霎时捂住嘴,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此时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完蛋了。 千墨离这人有个毛病,他不光要打你,还要阴阳怪气你,手上不停嘴里也不闲着。 那在揍白颜画时把人唤做师尊完全是上一世的习惯,这称呼不亚于在叫畜生、人渣,因为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气人的。 他方才完全是打上瘾了,脱口而出,但他这一世的师尊是金来香,在自己的师父面前称呼别人为师父,这下可就解释不清了。 金来香扫了一眼千墨离,脸色寒冷阴沉,抬步扭身离去,金衣如风,随着几分萧瑟和孤寂。 “师尊。”千墨离心脏狂跳,伸出手,“师尊别走,师尊,听徒儿解释,徒儿错了,师尊——!” 千墨离立马不顾一切,追随金来香而去,天上三灵怨神眼睛收起。 白颜画身上藤蔓力量消失殆尽,解开束缚,此时已是冷汗浃背,喘息不已,趴在地上,像只受伤的猫咪般瑟瑟发抖,看向戚袁青的目光却充满怨毒。 第180章 戚袁青站了起来,伸手去扶师尊,却是被白颜画猛推开,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白颜画摇摇晃晃站起,没有说话,而是一巴掌打过去。 啪! 清脆响亮,震慑人心。 戚袁青的脸偏过一边,唇角淌下殷红血迹。 “你这个畜生——” 白颜画又是狠狠一巴掌甩过去,戚袁青脸上瞬间出现五条深邃的血痕。 “你不会真以为,你真能吸取我的力量?”白颜画捂住自己发痛的胸口,一手抓住戚袁青肩膀,力度大得随时要卸下一整条胳膊。 戚袁青被压着半个身子都倾斜,膝盖碾跪在地。 “你的死环被千墨离解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向为师隐瞒你的力量!” 白颜画眼中杀意毫不掩饰,手下一用力,戚袁青再次疼得身体震颤发抖,半跪在地。 他分明感受到了,哪怕是解了死环,戚袁青的力量也不能这么强,他不过才十六岁,怎么可能在他虚弱时就能吸取他的力量!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尊!”白颜画指甲几乎陷进戚袁青肉里,盛怒之下再次一巴掌扇在戚袁青脸上。 “孽障!我是你的师尊,你竟然……你竟然——”白颜画浑身颤抖,气得无法呼吸,忽然剧烈咳嗽,他忙捂住嘴,一缕缕猩红血丝自他指间溢出。 戚袁青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情绪,递出一个白手帕。 白颜画看了一眼,眼神越发阴暗冰寒,给他手帕,这算是什么,在可怜他吗!! 他抬脚便往戚袁青踹去,戚袁青被踹撞倒在地上,落下时后脑勺狠狠磕在地面,顿时破了血,殷红鲜血淌落。 “我是你的师尊,你不仅对为师不敬,还敢吸取为师的力量,你好大胆子啊——”白颜画喘息越来越重,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你知道吗?” 白颜画走来一把揪起戚袁青的衣领,将他扯近前:“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人永远都在盯着我的弱点,就为了等我弱小那一刻把我杀了,你们有本事就堂堂正正杀了我!来啊,看看谁先弄死谁!” 戚袁青被拽得身体悬空,微微垂着头,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白颜画看不透。 但很快,戚袁青又抬头看向白颜画,比着手语道:“师尊,您太累了。” 看见这话,白颜画眉毛皱起,不悦问道:“你什么意思?” “师尊,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戚袁青微垂眸望着地面,此刻上扬眼尾敛眸下也显得乖顺驯从。 白颜画的心蓦地沉了下来,他的拳头握紧,一把松开了戚袁青衣领。 “跟为师比试比试,认真的。” 白颜画挺直腰板身形,白衣凛然残破血红,墨发凌乱披洒而下,手中已然握着一把长剑,冷意盎然。 戚袁青站起来,睫毛蛰伏下灰眸没有一点感情变化,脸上是如死岑寂。 畿遗山再次响起了打斗响声,两个身影一左一右、一青一白缠斗起来,戚袁青身手灵活敏捷,剑式凌厉迅猛,当真是招招致命,每出一剑便往前迈一步,步伐很快,几乎是眨眼功夫便逼近白颜画。 白颜画被迫退让数步,眉头骤蹙,眼里满是惊异,戚袁青的速度,更似乎快了数倍。 戚袁青狐狸般面容没有何波动,一双灰色眸子更显阴寒森凉,手臂肌肉鼓起,充斥力量感,那双剑只是轻轻挥舞便能发出凌厉的风声,剑光流转,随时可能刺向白颜画咽喉。 白颜画连忙举剑挡住,戚袁青却忽然将剑收回,脚尖点地跃至半空,双掌推出,两股强劲的气流从掌间迸射而出,朝着白颜画击去。 白颜画虽避让,但仍旧有一道气浪扫中他肩膀,虽未受伤但疼痛感仍席卷而来,咬牙忍受下去,眼中寒光闪烁。 抬头看时便见戚袁青目光一沉,闪身冲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一掌朝他心脏位置击去。 骤感撕裂般疼痛从心脏传来,白颜画冷冷闷哼一声,咬住唇瓣不让血溢出,但已浸晕了唇红。 不到一盏茶,那打斗声音便停止,以戚袁青冰冷剑刃紧压住白颜画脖颈终止。 白颜画瞳孔凝缩,震震颤动,从未有像现在如此清晰认真地看过戚袁青面庞,他突然发现自家徒弟的模样变了,长大如同蝴蝶振翅,一刹那间,仿佛换了个人。 “滚开!!” 白颜画推开戚袁青,一顺势,架在脖颈上的锋利剑刃便割伤了他,流下血。 戚袁青察觉到自己弄伤了师尊,忙上前却被一句大吼滚开。 白颜画因大动肝火再次牵起心脏抽痛,忍住喘息,眉眼间怒红,握紧拳头气得发抖,今天不仅被千墨离给侮辱,又是被他这个徒儿给……忽然感到脖子边温热黏腻,手指一抹,竟是血,身体僵硬,脑子只闪过一个念头。 戚袁青这人,绝对不能再留在身边! 白颜画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目光冷漠:“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白颜画的徒弟,我也不再是你师尊,从此以后,我与你断绝师徒关系。” 戚袁青愣住了,错愕地看向白颜画,这是他为数不多流露表情的一刻。 白颜画没有多言,拂袖而去。 他走得很快,甚至没给戚袁青反应的机会,只留下一清风扫过,刮在戚袁青脸颊生疼,耳根嗡鸣作响。 第181章 戚袁青呆立在原地,盲眼映出那道白衣远去的背影,从一个记忆深处传来了心里的回响。 五岁的戚袁青被娘亲丢在门外,大门上锁,他无论怎么拍打门哭喊着,狐二娘嚷了一句“我不要你了!”便再也没有回应他。 戚袁青追上去,拦住白颜画的脚步,他抬起手,做着打手语的动作,可白颜画未低头看一眼,就连余光都不曾分散片刻,径自从戚袁青身旁擦肩而过,决绝冷漠。 这一瞬,少年苍白的唇瓣轻抿,僵硬地收回了手指。 白颜画离去时,面前的地面忽然闪过几道剑光,随即戚袁青落地,单膝跪地垂着头,地上显现四个大字:师父别走。 看到这些字,白颜画未停下,戚袁青再次跃起,在地面刻下“徒儿知错”四字,便又跪下,白颜画依旧不停,直到戚袁青一遍遍在地上刻下字,白颜画才停步。 那冷漠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少年,他想起当年那人也是如此跪地拜他为师,一晃三年,如今再看这一幕,竟还有些刺眼。 白颜画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狼子虎心?现在又来装模作样做什么,你滚吧。” 戚袁青沉默,仍保持半跪在地姿势,垂下头颅,一动不动。 白颜画甩袖:“如果你听不懂,那么我再告诉你,你戚袁青已经被我逐出师门,他日相见,别再唤我作师父,你该回哪回哪去,是生是死,永不相干!” 戚袁青身形一震,抬起头,眼里混合迷茫与荒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裂,化为虚无。 戚袁青在幼年时遇到白颜画,见识到了一个人拥有的强大力量,这一经历颠覆了戚袁青的世界,也塑造了他一种扭曲价值观念,他把保护、安全感、温暖、所有他想要的情绪都投射在力量上,他把缺失的爱都放在了力量里,但力量太虚无太空妄,因此他把这力量具体形象化,当成了一个人,这人无疑是白颜画。 白颜画是这力量的载体,他做什么都会望着白颜画,望着那力量,然而白颜画舍弃了他,力量成了一个空壳,他也变成了一个空壳。 “师尊……”戚袁青嘴唇翕动,无声默念。 白颜画面无表情,对于戚袁青这样的小孩儿,他实在没有兴趣说教。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只是赶你出去,没有想要杀了你,但你若再纠缠于我,休怪我无情。” 白颜画看了最后一眼戚袁青,绕开他而走。 若不是心病发作,已没有余心再跟戚袁青纠缠下去,且他也看中了戚袁青的天煞术,日后有可能成为对付千墨离的棋子,暂且留着。 这一次,白颜画未再停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三年时间,烟消云散。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戚袁青,再一次见到是在七日后的无底崖,崖下封印大开,万丈深渊之下黑气缭绕,若是让邪气流窜到这人间,便是万物枯萎,血肉之躯腐蚀殆尽。 崖底封印每五十年开一次,白颜画同各宗派大能前往,准备封印,而在那里,他看到了戚袁青。 山峰之上,白颜画负手而立,看着悬崖边缘的戚袁青,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戚袁青转过身来,墨绿衣裳迎风飘舞,唇边缓缓流下血,顺着脸颊淌入苍白脖颈之内,灰雾眸子滴答滴答着鲜红血珠,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一刹那,白颜画明白了,这孩子……疯魔了。 两人遥遥相望。 一人如谪仙,一人如邪魔。 良久,白颜画收回了目光。 既然已经断绝了关系,就不必多管闲事,何况,戚袁青并非善类,他更加不屑救一个疯魔了的人。 “我已与戚袁青断绝师徒关系,再无感情,诸位但杀无妨,无需念及我。” 白颜画说毕,习惯从腰间拿出扇子展扇,但是他想起来,他的扇子已经坏了。 罢了,白颜画率先纵身跃下,跳入无底崖,留下一抹淡然身影,众修炼者亦是不再迟疑,跟随仙尊纷纷纵身跃入。 戚袁青因吸收这崖底邪气,再不能留在人间,诸位皆展开斩杀和封印,不留丝毫活口。 白颜画大概不知道的是,他在上一世在这个地方,捅了他的一个徒弟一剑,并将徒弟打下了无底崖。 而在这一世,被白颜画捅的人不再是千墨离,被打下无底崖的人亦不再是千墨离,而是戚袁青。 戚袁青坠下无底崖,自此不见了人,尸骨无存。 白颜画持剑站在崖边,崖下吹上来的风撩乱他青丝,他的脚边还落着一把白扇,崭新的,完好的,无损的,正是戚袁青不久前为他做的一柄新扇子。 在戚袁青坠下无底崖的三天后,白颜画因心魔再犯遭到反噬,跟虚世天尊请告便闭关修炼。 这些事还是千墨离后来打听了才知道,但他现在可无心理会外事,因为他还在追着金来香请求得到师尊的原谅。 “师尊!师尊——!” 千墨离在后面大喊,却始终无法追上金来香的脚步。 “师尊!徒儿错了!!” 第64章 来香吃醋 金来香依旧没有停下脚步,飞驰远去,金衣飘扬如云烟,只留下一道残影。 见师尊仍没有停下步伐的迹象,千墨离干脆一挥剑,将金来香面前的大槐树拦腰断成两截,巨大的树身轰隆倒地,砸得尘土四起,树叶落了一地。 第182章 金来香被迫停下步子,却是背对着他,不肯回头。 “师尊!”千墨离站定喘息,“徒儿知错,请师尊明鉴,徒儿真的别无二心!” 金来香不语。 “师尊,对不起,真的不是那样,你不要不理徒儿好吗。”千墨离急于想要挽留,却是语无伦次,竟不知该怎么办好。 他要怎么向金来香解释才好,难道要说自己上一世拜的便是白颜画为师,还是说自己已经死过一回,这世重生来过?? 千墨离又慌又怕,低垂下眸子:“徒儿不该乱叫别人师父,师尊要打要骂随师尊的便,别把身子气坏。” “住口!”金来香突然怒喝出声。 千墨离一滞,平日里师尊都是对他温柔纵容,今日是难得见一次大发怒,立刻噤声,乖乖等候处置,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半晌后,便听师尊道:“为师从来没有责骂过你一句,更没有罚你,但是今天,你跪下。” 千墨离凝视那抹背影,金衣在风下竟显消瘦,迈开长腿向前走了几步,撩袍跪下,低垂眼帘:“徒儿谨遵师命,请师尊责罚。” 他一下子就从狂妄任高飞的野鹰变成了毛茸茸的鸟。 金来香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跪在身后的千墨离,片刻才收回目光:“我身子气不气坏与你有何干系,你应该去找那白衣的师尊,何必来找我这金衣的人。” “师尊!”千墨离抬起头,满脸惶恐,“徒儿错了,徒儿真的知错了,师尊莫要生气,更不要不理徒儿。” “我是谁,又是你的什么?” “你是金来香,是我的师尊,是我此生唯一的师尊。”千墨离迫切答道。 金来香望向前方,此时,那双眼睛里已经蒙上水汽,雾气缭绕间,隐约透着哀伤。 “为师记得,你除了十五岁那年拜师,跪过为师一次,今后日子你便再也没有向为师跪过,这是你第二次向为师跪下,你且记住。” “记住,徒儿谨记于心。”千墨离认真点头,恭敬答应。 金来香压制住涌动的情绪,将手负在身后,缓缓向前走,白靴已沾染上尘土,待走到那断了两截的大槐树跟前,抬手一挥,灵力波纹扩散开去。 倒塌的槐树忽然起身,恢复原状,可那断处的裂痕没有恢复,落下的叶子也没有回到原来的枝头上。 金来香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灵力,眼神幽深,放下手,继续往前行。 “师尊……”千墨离唤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想起身,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膝盖,继续跪在地上。 师尊虽生他气,但会原谅他的,师尊向来都对他很好,他这么安慰自己。 被师父偏爱的徒弟总归是有恃无恐。 千墨离并不知道,金来香在让槐木修补时,其实想起了许多事情。 “千墨离……”金来香突然开口。 “徒儿在!”千墨离忙答应一声。 “为师问你,如果有朝一日,为师不幸陨落,你要怎么办?” 千墨离愣住,没想到金来香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慌张摇头:“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徒儿绝不会让师尊遇险。” “为师是问,如果。”金来香重复了一遍,似又怕千墨离担心,解释道,“算算年龄,为师出生时你都还未在娘胎,为师在修真界历练时更还没有你,很多事,为师经历的自然比你提前到来,就比如死亡。” 千墨离激动,声音陡然拔高:“如果师尊死了,徒儿会想办法复活师尊,哪怕不可能徒儿也会守着师尊,师尊,别抛下徒儿。” “你会守着为师?”金来香问道。 “是,永生永世。” “为师不信。” 千墨离震惊:“师尊为何不信?” 师尊向来在任何事上都信任他,他也信任着师尊,为何今天在感情之上,却是不信任了。 金来香:“因为为师死了,你就可以不用管为师,你就可以选择其他人做师父,世上的师尊比我好千倍百倍,你何必要选择我,更何必一直守着我。” 千墨离呆住了,眼角发红,他的喉咙像是哽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师尊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觉得徒儿是这样的人?” 金来香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紧紧攥住,身形微颤。 大多人受感情挟住,总在吃醋和生气时对喜欢的人说些刺激的话和贬低自己的话,以求能从对方口中得知珍重自己的话,即使是仙君金来香,也只是一介凡人,与寻常人无异,也不免落这俗。 金来香再也忍不住情绪,吐出醋气:“既然你不是这样的人,那你告诉我,你口中的师尊,又是谁!” 他猛地转过身,眼圈泛红。 “你口口声声唤他师尊,那么,他究竟教给了你什么东西?” 千墨离怔然,强烈地感受到师尊变得与以前不同。 “你们怎会有师徒关系?你口中的师尊,又是从何而来?若你俩之间没有什么,为何要唤?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尊!”金来香眼底含泪,说着便坠下水珠。 那光芒耀彩的人流泪一下子刺痛了千墨离的心。 “师尊,我惹你哭了。” 金来香扭头抬手擦泪,他明明不想哭,但一想到亲耳听千墨离唤别人作师父,心中便生芥蒂,这到底是什么在作祟,占有欲?还是吃醋? 第183章 他不知道,只是感到害怕…… 害怕失去,失去千墨离,所以想要得到证实。 金来香咬唇,努力控制情绪,胸腔起伏,可眼眶是仍红通通的。 “反正在你眼里,为师是那无所谓的人,是不是为师,都可以!” 千墨离心里一抽,脱口道:“当然不是!我喜欢师尊!” 然而金来香在说完最后一字时早已转头,化作一道金光飞向远处,消失于茫茫山野间。 “师尊!!”千墨离急忙站起来追赶,可没有离开几步,脚滑向边沿的草丛里,身子跌下,整个滚落翻转,头霎时撞到了一个石头上。 “啊……”千墨离呻/吟一声,剧烈疼痛袭来,眼前昏黑。 “师尊……师尊……”千墨离捂住流血的额头,躺在地上喘息,喃喃着。 突然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画面,有他在鹤林府邸比试,有他告别爷爷和珍大娘,有他随白颜画进入祝音门,有他雪天练剑,有他坠下无底崖,有他入魔,有他被众门派追杀,有他成魔尊…… 一瞬间的画面全部涌来,在他脑海里交织碰撞,最终定格,停留在了一个金衣仙君身上。 人山人海的热闹盛大场面,祝音门的新人试炼,十五岁的他站在下面,抬头仰望台上的金来香,金来香一下子就吸引了千墨离的视线,那一刹那,那人身周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辉萦绕,令他移不开目光,一瞬间脸颊悄然爬上绯色。 直到金来香看过来,他们的目光交汇在空中,金来香对他轻轻颔首,露出微笑,他才回过神来,至此这仙君印刻在了他心里。 “师尊……”千墨离头疼剧烈。 那竟是上一世的记忆。 而且还是他已经丢失遗忘许久的关于金来香的记忆。 突然又一记忆冲击,他看到十六岁的自己站在树下,大雨滂沱,树梢漏下豆大的雨珠打湿他头发,他浑身狼狈,脸色苍白,双眸空洞,身上还带着道道血痕。 一把青罗伞的出现替他遮去了雨势,千墨离受惊般抬起头,望向撑伞之人,呼吸顿时一窒。 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金来香不知何时出现,乌黑卷发披散在肩膀,衣裳沾湿了水,贴在身上,但手中的伞仍毫不迟疑倾斜向千墨离。 “雨下那么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金来香嘴角带着浅笑,微弯下腰,“我带你去瑶池阁好吗?” 那时候的他只是傻乎乎地看着金来香,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金来香的影子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恍然间看到十七岁的他在纸上一遍遍写下金来香的名字,嘴里念着,仙君…仙君…仙君;又看到十八岁的自己蹲在街边墙角,金来香陪着他蹲在一旁,握着他的手说着什么;乃至后来入魔被追杀,记忆中都有那道金衣的身影。 那份感情…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记得了,金来香…… 千墨离心口闷闷胀疼,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来,他这才意识到,他似乎在上一世,就喜欢上金来香了。 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千墨离捂住伤口,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千墨离重新有了意识,嘴里依旧唤着:“师尊……”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一双手按住他肩膀,将他按倒在地。 千墨离睁开眼,看到金来香坐在他身边,拿着一条干净布巾温柔地替他擦拭伤口,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惊喜交加。 “怎么样了徒儿?”金来香心疼问道,小心翼翼替他包扎,给千墨离脑袋边系了个大蝴蝶结。 “师尊!”千墨离突然起身扑入师尊怀里,抱住金来香,埋首在师尊怀中。 “师尊,师尊,徒儿错了,对不起师尊,你不要再生徒儿气了。”千墨离把脸贴在金来香肩窝,“师尊,你打徒儿吧,罚徒儿跪,罚徒儿面壁思过,只要你不生徒儿的气。” 金来香拍拍千墨离的头:“为师不生气,你自己小心些,幸亏没有伤到脑袋重要部位。” “师尊,对不起。”千墨离仍旧埋首在金来香怀里不愿抬头,手臂环住师尊腰身。 “我太笨,说错话,惹师尊生气难过,来香是我唯一师尊,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师尊更重要的了,我想要跟随在师尊身旁,无论是其他事,亦或者,是生死……” 金来香听着徒儿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看着千墨离闭着眼睛,眼睑湿润,心下不由软化。 他冷静下来后便重新整理好情绪,他不应该把自己的醋意撒在徒儿身上,他应该好好跟徒儿谈谈才是,怎么还像个幼稚小孩只会吼人,越想越觉自己不该,揉揉千墨离的头,又摸了摸那蝴蝶结。 “是为师的错,为师不该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 千墨离立刻抬起头:“不是,是徒儿的错,是徒儿太蠢太笨太不懂事惹师尊生气,是我不好,不怪师尊。” 金来香抚摸千墨离的侧颊,叹道:“为师不是故意说这些的,只是,为师太害怕失去你。” 千墨离一怔。 金来香垂眸:“你心里面有为师,这便够了,你能留在为师身边,这也够了。” “这不够!我想让师尊知晓师尊在我心里面的地位!”千墨离激动。 金来香闻言,眉目露出欣喜,更是放了一百个心,道:“你我师徒二人,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和安全感,为师现在能这么淡然,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184章 “那师尊可知晓徒儿的心意?” “知晓的。” “师尊真知晓徒儿的心意?”千墨离仰头,那脑袋缠了一圈白绷带,左耳朵边还系着个大蝴蝶结,发丝柔软垂下,贴在脸颊,莫名像个少女问心上人。 “知晓的。”金来香道,怎么可能不知晓,那人每一次望他的眼神,藏不住的心动,他都看得、记得清清楚楚。 “真的知晓?” “真的知晓。” “师尊!”千墨离蓦地抓住金来香的手,“我不想骗您,但徒儿现在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 金来香静静看着千墨离片刻:“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千墨离回答得干脆,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 金来香却是不知所措了,一时慌乱,不知如何回复,紧张地移开目光,心跳如鼓。 千墨离感到师尊指尖都在发烫和颤抖,追击道:“很喜欢很喜欢,十分喜欢,非常喜欢,一万分个喜欢。” 金来香不知为何小小的“嗯”了一声,回应了千墨离,又觉更不好意思了。 千墨离托起师尊的手,歪头脸蛋靠在上面:“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该何时向他吐露心意,师尊,你能不能帮我出谋划策?徒儿该怎么办呢?” 金来香看着徒儿,只觉又奶又傲又娇,一笑道:“这…为师又没有经历过,为师也不懂,但…但你首先要陪在那人身边先,至少创造相处机会。” 千墨离点头:“嗯嗯,陪伴,相处。” 金来香:“然后主动点。” 千墨离:“主动,然后呢?” 金来香:“然后你就照你心里所想的做就行。” 千墨离作恍然状,用力点了点头,蝴蝶结跟着晃动:“徒儿明白了呢。” 两人都知对方在说什么,却是心知肚明不说破,就好像以为没有捅破窗户纸,其实窗户纸早被两人一掌拍破,但还要各自假装那层纸还在。 金来香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捏了下千墨离的脸,突然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教徒儿怎么追自己吗。 “咳。”金来香尴尬地收回手,脸发烫,“徒儿,你的头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不疼,师尊给我敷了药,不疼的。”千墨离摇摇头,眼眸晶亮闪烁。 金来香摸了摸那绷带,见没有血润出来,便放下心,千墨离也跟着师尊动作摸了摸,这一摸才发现怎么还有个蝴蝶结。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为师系的,别解开,多可爱。” 千墨离笑了笑:“师尊喜欢便好,之前师尊那样说徒儿,都把徒儿给骂委屈了。” “哦哦哦哦哦哦抱抱,我的乖徒弟,师父抱抱,不委屈,不委屈,以后为师不凶你了。”金来香抱抱千墨离脑袋瓜子,又拍拍千墨离的背,当真温柔绝世好师尊。 千墨离埋头偷着乐呵,突然伸出手指着金来香后面:“啊!师尊!那是什么东西。” 金来香回头,他的背后是一块石头,什么也没有。 “在哪啊徒儿?” “在那,石头角缝呢。” 金来香望了望,仍是不见一点其他东西影子,千墨离道:“师尊别动,我来拿出来。” 千墨离原是躺在金来香怀里,此时抬起半身,凑到跟前伸出手往那石头底探去,两人蓦然靠得极近。 金来香聚精会神看着,见徒儿掏出了一只三灵怨神,松口气,笑道:“原来是三灵怨神啊。” 说时一回头,唇便亲上了千墨离的脸。 “啊——?!”金来香连忙退开,脸色爆红,磕磕绊绊,“为师不是有意的,啊……” 千墨离极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摆出震惊表情,微微张开嘴,隐约窥见软舌红欲,让人联想到勾引小白鼠的蝮蛇。 “师尊,你偷亲徒儿!” 第65章 师徒逃亡 金来香脸更加通红了,热热的,脑子也晕乎乎的,完全不知该说什么,也全然不知道这是自家徒儿的计谋。 那罪魁祸首已经在暗处笑得极为灿烂。 突然金来香掰过千墨离脸,用力吧唧亲一口,后者霎时征愣住。 “现在为师不是偷亲了,是光明正大的亲。” 千墨离摸着脸,震惊地盯着金来香,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看着师尊,他头上又结了个大蝴蝶结,一手捂脸望着金来香的模样,像极了被流氓非礼的黄花闺女。 金来香满意极了,轻咳两声,故作镇定地拿出镜子照容颜哼着曲子。 事后千墨离反应过来,怎么好像被吃豆腐的人是他?? 远山流光泻,云波连横,盈盈溢清寒,已窥见月亮一角。 千墨离去赌鬼那领了钱,便准备给师尊买胭脂,可觉得这点钱买的胭脂又太廉价,师尊用了不好,将钱给师尊保管着,决定自己去做个朱砂口脂给师尊。 金来香听了之后,又惊又喜,点燃了火,照亮洞穴,便坐在徒儿身边好奇看着。 千墨离把朱砂倒进石臼里,握着石杵碾磨捣碎成粉末,之后舀来清水倒进臼里,粉末被水冲散成朱红色的水,再用杵搅拌着,随后倒进另一个碗中,去除杂质。 “这叫水飞朱砂,书上是这么说的。”千墨离一边看着书上的字,一边道。 金来香拿起那碗朱砂放到鼻前闻着,心里越发期待徒儿的成品了。 第185章 “再倒进水,再研磨,直到没有杂质变得细腻。”千墨离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咚咚咚当当当的响,手指头都不小心染上了红色。 千墨离反反复复做着倒水研磨的动作,金来香在旁看着都不觉打哈欠,千墨离仍是全神贯注做着每一步,最后拿布小心翼翼沾去水上的细小颗粒,那朱砂水便是光滑如镜。 金来香这时早已困得趴在一旁睡着。 千墨离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师尊身上,便又去忙活制作朱砂口脂的事,把一层白布盖在朱砂晚上,等朱砂阴干一晚上。 又卷起袖子盘坐在地上,拿着买好的杆秤和香料,一一称出二两丁香和二两藿香,之后又起身放到黄酒里清洗,再捞出,再泡进黄酒里,浸香一日。 洞外的风吹来,千墨离不禁打了个喷嚏。 一大早醒来,千墨离便迫不及待跑到朱砂前掀起白布,那朱砂已经变成红色粉末状,被放进小罐子里备用。 剩下的便是等香料浸泡好便行,千墨离立即告诉师尊,求夸奖求赞赏,金来香点好泪痣,辫好辫子,自然如徒儿的愿,摸摸头好好夸了一番。 千墨离与金来香因被众门派追杀,画像早是满天飞,师徒俩为躲避追捕,连至逃跑一月多,期间众人找到他们踪迹,赶到时,又是早跑了没影。 那浸泡香料的罐子也被人打碎,千墨离气得便要当场来个决一死战,被金来香拦下,抓着手带着徒儿继续逃。 千墨离只好一边逃一边抽空为师尊制作口脂。 连至追了一个夜晚,到得天微蒙蒙亮,在翻过几个山头时甩掉了众人,千金二人才有喘息的时间。 金来香身上金衣被泥尘弄脏,失去光彩,衣底被树枝划破,却全然不在意,看着徒儿蹲在石溪边捧起一掬水饮下,也学着模样去饮水,随后坐在水边梳着卷发。 他又见千墨离利落跳上树摘果子,道:“徒儿,那些人就快要追上来了,如果被捉到,后果不堪设想,你不害怕吗。” 千墨离摘着果子道:“师尊何必担心。” 金来香:“徒儿不怕吗?” 千墨离一笑道:“这已是师尊第二次问我了,怕?有何可怕的,我活这么久唯一一次害怕是在爷爷去世后,那时我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生存、如何面对未来。后来我明白了,你不知道太阳跟死哪一个会先到来,所以没必要去害怕。” 上一世被众门派围杀交战许多次,几次死里逃生,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荒义崖那战就死了,本来还打算第二天去街上面馆吃吃那的招牌面。 千墨离落下地,手里抛着几个野果,挑起笑容,颇有炫耀意味:“师尊定是没有经历过被十几个门派追杀个三天三夜,那才叫有意思呢,简直就像玩鬼捉人游戏,不过最后是我赢了。” 金来香想起自己过往的经历,再见千墨离轻踩着草叶、握着野果向他走来,活得尽兴肆意,荣枯随风,盛败随天,都看作过眼云烟,深深吸引,心里阴霾灼烧出一个洞。 或许这也是他喜欢跟千墨离待在一起的理由,不觉低下头。 突然眼前近距离冲撞出一个黑影,脸吓得往后,才看清是千墨离手里握着的野果。 “给,甜的。” 金来香接过果道:“徒儿,你吓到为师了。” 千墨离蹲下,故意委屈着:“我喊师尊,师尊又不应我。” “你喊我什么啊。” “我喊师尊吃不吃果呢。” “你下次喊大声点。” 金来香撇过头吃起果,掩住嘴角向上的笑容,哪知千墨离故意凑近他耳边大声喊道:“徒儿明白了!”瞬间气笑得一掌打过去,被千墨离轻松躲过。 二人继续逃向天涯海角,相处得越久,千墨离便越发依赖金来香,而金来香也更加宠溺千墨离。 千墨离总能说些开心话逗金来香笑,金来香笑得比平日里多得多,仿佛他们就应该是这般,谁都不舍得丢下谁。 … 祝音门。 虚世天尊在花盆前来回观望,仔细修剪花枝,捏着胡须称心快意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作品,怡悦至极。 然而扶阳真人却在一旁来回踱步,口里不停骂着千墨离和金来香。 “师弟你少对着我的花生气,你看看它们最近长势都被你弄毁了。” “诶师兄你还剪个破花!万劫珠现在恢复了阴天血力,狂得要死!再想让它献祭估计是难上加难,那金来香现在也已经跟千墨离跑了!” 扶阳真人越说越急,急得跺脚:“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迟早要被这破珠子杀死!” “哎呀,你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儿吗?”虚世天尊把手中的剪子放到一边。 扶阳真人:“不行!师兄你又不是没看见它现在多厉害,千墨离那小兔崽子有多猖狂!我现在都没心思钓鱼了,师兄还有心思种花!” 虚世天尊:“好好好,我说错了。”忙给扶阳真人倒茶,“消消气,师弟,别把你给气出脑溢血,小心血压升高,你看你,老了都发福了,保重身体要紧。” “哼,若我再年轻几百岁,早把那千墨离小畜生宰了不可!”扶阳真人一口喝完杯里的茶,把空杯重重往桌案上一搁。 等扶阳真人火气消去,虚世天尊才道:“其实你也没必要急成这样,金来香的寿命没有多长了,只等醉花宫把他收回去,至于千墨离——” 第186章 虚世天尊抚须思沉,眼神精锐深邃。 “师弟,你忘了吗,我们最满意最好的成品可还没有放出来,只要他一出手,可有空手而归的?” 扶阳真人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拍腿大叫:“师兄是指祝衣青?” 虚世天尊颔首:“正是。” “哈哈哈哈哈哈我竟忘了他!师兄英明!” 扶阳真人顿时觉得刚刚受到的郁闷一扫而光,心情舒畅,连连夸赞师兄,又忽而担忧。 “不过……恐怕他又不受我们的控制。” 虚世天尊露出稳操胜券的笑容:“放心,我烧毁了他的记忆和感情,他现在跟一具傀儡无异,正好也让万劫珠看看它的同类。呵呵,师弟,我们去把他放出来吧,游戏该结束了。” 二人说着来到祝音门禁地,走入禁门,地面八卦图中心立于一二丈高的炼器炉,虚世天尊拍了拍掌,炉器鼎缓缓打开,里面竟躺着一个人。 “祝衣青,我们有任务要派给你。” … 金来香:“只要另一个人没死,手上的印记就不会消失,这可以作为支撑对方活下去的方法。” 千墨离同师尊走在树荫下,看着师尊把掌心摊开,显出同生共死契。 “以后你找不到为师了,你就看着手上的印记,告诉自己,师尊还活着,师尊还活着,我一定会等到他回来,就像为师等你那样。” 说着金来香双手握住放在胸膛前,闭上眼:“告诉自己,徒儿一定还活着,徒儿一定还活着,一睁眼,嗯,又有动力活下去了。” 金来香睁开眼,便与那片深蓝汪洋对上视线。 千墨离学着师尊动作,道:“师尊还活着,师尊还活着,是这样吗?” 金来香点点头,笑着拍了拍徒弟的脑袋,目光已经被千墨离瞳孔底的那一弯深蓝月牙所吸引。 他想到了深海,海可举起辉日,也可淹没大地,显然千墨离是后者,不过他倒是挺喜欢徒儿这般性格的。 金来香的手抚摸了两把千墨离柔软发丝,道:“乖徒儿,为师一直好奇,你怎么还去把头发挑染了?掉色了可就不好看了。” “这个啊。”千墨离手指勾卷耳边一缕发,“徒儿没有去挑染,这是天生呢。” “天生的”金来香愣住。 千墨离解释道:“许是我真身万劫珠是一颗乌蓝珠子,成了人发丝便也黑带着蓝呢。” “竟还有这般缘故?与为师一样,头发天生的波浪卷。”金来香忍不住又抓了一把千墨离发丝,柔滑无比,那蓝色藏在黑色里面,漂亮极了。 千墨离眼睛微眯,笑道:“是啊,得亏我是颗黑蓝色珠子,若是五彩珠,我的头发岂不是得五颜六色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五颜六色。”金来香忍不住爽朗的笑出声,眉宇舒展开来。 千墨离见着师尊笑,也跟着师尊笑,然而他笑完了师尊还在笑,道:“有这么好笑吗师尊?” 金来香笑了半晌才停下来,揉乱千墨离的头发,看着自己爱徒的脸,不禁伸手捏了捏千墨离的腮帮子:“对不起徒儿,为师只是想到了那个画面,你让为师好好笑一回。” 千墨离任师尊捏,道:“师尊,我记得你说过,以前你曾游遍人间,还住在一个小岛上,师尊说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徒儿听。” 金来香愣了愣,转而笑道:“为师这才意识到,为师还从来没有跟徒儿说过自己的事呢。” 千墨离:“有些事师尊不愿说徒儿也不强求,只当徒儿随口问问。” 金来香摇摇头:“你我师徒之间本就该互相坦诚彼此信任才是,你好奇为师的过去也是正常,徒儿可知为师的父亲是谁?” “听师尊语气,莫非是个大人物?”千墨离挑眉。 金来香笑着:“虽然父亲向来谦尊而光,在为师眼里却也是个大人物,还是一个受人敬佩的人。徒儿不妨猜猜,为师姓金,又是炼器师,这些都是承着谁?” 千墨离想了一下,闪过惊讶:“令尊不会就是那金尘玄老前辈?” 金来香笑着拍拍千墨离肩膀:“正是了。” 千墨离眼里流露出震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金尘玄老的名字可不陌生,甚至可谓声名赫赫,受众修士乃至整个修真界拥戴敬佩。 他曾在前人记载的书里阅读过金尘玄老的事迹,金尘玄老是迄今为止修真界无人能超越的炼器师,既是开创了炼器一派的前辈,也是最早被称为炼器师的人。 而金尘玄老能在当时时代里昭如日月、震古烁今,以致被后辈铭记效仿,除了自身实力强大,炼出的法器不是上乘便是天级,更重要的便是此人一生光明磊落,坚守自己原则底线,从未拿活人炼过法器。 当初炼器不过是给自己增加一两个法宝罢了,直到金尘玄老一辈人出现才将此变成专攻精修。 随着炼器师逐渐增多,法器也加入了战斗中,而当时各大宗门名派为了增强自己实力,提高地位,纷纷炼器作为法宝,甚至还作为镇派之宝。 法器增多,优劣分明,人们为了能炼制出更好的法器,出现了以活人来炼器的邪道。 就连一些名门正派,私下里也会捉修士来炼器,若是深挖下去,能挖出许多罪恶黑暗的事出来。 当时流传一句话:每个炼器师手里的法器,十个有九个是拿谁家儿女性命换的。 第187章 但只有一人,鄙夷批判此邪道,以身作则,靠自身实力钻研炼器之道,帮助世人击退了不知多少歪魔邪道侵扰,最终留下辉煌的丰功伟绩。 这人便是金尘玄老。 金尘玄老将一生心血都记于书中,留给世人,但都被醉花宫给带走且私藏起来,之后的醉花宫便是靠法器起家而后闻名,修真界法器的大半江山,都出自醉花宫之手。 千墨离从史书看过这段记载,但这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而他更没有想到,金尘玄老的后代,竟就是他的师尊金来香。 金来香看着徒儿懵懵呆呆模样,不由笑出声,知徒儿在困惑什么,道:“为师的家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名叫鎏香岛。父亲与母亲隐居在岛上生下了我,因此世人都不知我父亲还有后代,为师生活在岛上,那是难得一段自由自由又无忧无虑的日子,好像是二十岁那年,为师才第一次离开岛。” “可是,那是一千年前的人了,师尊,竟然活了这么久?”千墨离知道师尊比他年长,但没想到竟年长这么多岁。 一千年,怎么说也已是满头银发、苍老憔悴,可金来香仍是神采奕奕,清隽秀美,皮肤细腻白皙。 金来香苦笑:“一千年,真正活的日子,屈指可数。” 千墨离凝视金来香面庞,看着他眼睛:“师尊怎么会来到祝音门?” 金来香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言辞:“我父亲与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师出同门,是那两人的大师兄。” 千墨离惊讶:“没想到那两个老东西竟然还是师尊父亲的师弟。” 金来香点头,道:“父亲去世后为师便离开岛游历人间,后来实在没去处,虚世天尊、扶阳真人他们念我是他们大师兄的孩子,便让为师去祝音门,之后为师便一直生活在瑶池阁。” 千墨离:“可师尊说过,祝音门是个巨大的牢笼,师尊逃不出去。” 金来香怔然,没想到徒儿竟然记得他说过的话。 千墨离:“那两个老野狗应该不会善待师尊吧?” 金来香沉默一刻,垂头叹了一声:“为师……为师、为师实在没有去处,天地浩大,哪里还有为师的家,父亲死后,我也再没有回过鎏香岛,一千年过去,岛兴许都长成了一片森林,兴许也沉入海底。为师待在祝音门,也只不过是停歇下来,静等生命流逝,岁月走过,蹉跎下半生罢了,这样的生活,不是牢笼,是什么?” 千墨离抓住金来香的手,认真道:“师尊,往后余生,你都跟在徒儿身边,好吗?” 金来香抬眸,反握住千墨离的手,笑道:“你愿意带着为师,为师便跟着你,只怕你哪天不要为师了。” “怎么会?!”千墨离急忙辩驳,“徒儿怎么可能不要师尊。”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嘴角扬起,眼里浸着水光,流动着爱。 两人牵着手站在树下,绿叶繁盛,徐徐吹拂,树荫斑驳,阳光交错着落在他们身上,能和喜欢的人对望,这样就很美好。 突然唢呐声响彻整座山谷,紧接着,锣鼓喧天,人声哭嚎,悲绝不已。 二人侧首望去,竟见是一送丧队伍行来,手持灵幡,抬着棺材,撒着纸钱一路哀鸣,有几人扑在棺材旁哭天抢地,口中叫唤着娘亲,其余人都低垂着头,眼泪纵横。 送殡的队伍逐渐靠近,千墨离看到一位披麻戴孝的男人抱着棺木的盖子,哭道:“娘亲,您醒醒,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凄厉至极。 他与师尊并排站立着,目睹这场景,送葬队伍敲敲打打,一路走过去,哀乐绵延。 送葬队伍走远后,千墨离立在原地未动,依旧盯着送葬队伍消失的方向,心里颇为好奇。 娘亲?是什么。 那些人哭得如此厉害,像当初他看着爷爷去世那般,难道这世上的娘亲是跟爷爷一样的存在? 千墨离对于爹娘没有概念,这遥远又陌生的情绪,促使他唤出一声从未叫过的字:“娘……” 金来香看向徒儿。 “娘亲是……生他们的人吗?”千墨离忽然没头没尾的问出一句。 金来香轻轻点头:“是。” 千墨离沉吟一瞬:“师尊有娘吗?” 这话问得更奇怪了,听起来像是在骂人,但若是知晓千墨离的身世,便知他是真单纯好奇的问着。 金来香摸摸徒儿脑袋瓜子,像是在安慰,柔声答道:“为师没有娘亲,又是如何生出为师的?” 千墨离更为好奇了,师尊有娘,那人也有娘,大家都有娘,我却没有娘。 他把这话说出来,金来香闻言一僵,心口涌起酸涩感觉,却未表现在脸上,抚弄千墨离的发丝。 “徒儿,你有没有想过,若你是人,你有爹娘,会是怎么样的?” 千墨离:“我小时候特别羡慕牵着手的一家人,虽然我有爷爷,可是,却又不一样。如果我真的有爹娘…我也不知该怎样才好,但总归是个有归处的人。” 金来香:“归处?” 千墨离:“有爹娘的人,这世间会有他的归处,而没有爹娘的人,一生都在找寻自己的归处。” 千墨离没有爹娘,邪珠所化而成,因此时常会觉得自己与人间格格不入,这里没有他一席之地,这里也不属于他,他也融入不了,或是死在某个角落,或是被遗忘。 第188章 金来香手指握着千墨离的手用力几分,似是在告诉千墨离,有为师在。 千墨离收敛思绪,轻声道:“师尊,咱们走吧。” 金来香:“好。” 周围环境突然异常的安静,连树叶摇曳的声音也听不到,风凝固下来,仿佛整个空间只有他们二人,呼吸清晰可闻。 千墨离蹙眉,神色有几分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事。 “师尊。” “徒儿。” 两人一同开口,却又谁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金来香背脊突兀地爬满寒意,心中升起不详预感,他抓紧千墨离的手。 “怎么了,徒儿?” 千墨离眼睛直视前方,寒意越发浓烈。 “师尊可知道,三圣尊者里除了厉青云、白颜画,还有一尊。” 金来香瞳孔猛地缩了缩:“是祝衣青来了?!” 第66章 仙圣登场 千墨离未答言,但从神情中已然得出了答案。 修真界里把白颜画、厉青云、祝衣青同时奉为三圣尊者,分别是微爱仙尊、云阳仙督、明世仙圣,这最后的,则是最强大的一位。 祝衣青实力惊骇恐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修真界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就像是一尊杀神般,横据苍穹,所向披靡,修仙界众人皆惧他五分。 金来香心跳急速:“徒儿,如果明世仙圣真的来了,你胜的几率是多少?” 千墨离实诚道:“不到十分之一。” 若不是最后祝衣青自杀,自己了结自己性命,他早就被祝衣青杀死,魔界估计也被端了个遍。 金来香闻言,抬头望天:“正好,最近卖棺材的店铺都在打折,现在去买,还能赶上优惠,双人更是大大便宜。” 千墨离:“师尊何必这么快气馁呢,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虚世老狗应该不会这么快把祝衣青放出来,这人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一旦失控,不可想象。” 金来香正视前方,伸出手指道:“可是,明世仙圣已经来了啊。” 千墨离:“?!!” 在他们二人面前正站立着一个男子。 祝衣青侧身偏头正凝视他们,那是张很特别的脸,眼眸似青烟淡薄,毫无人的气息,五官冷离留不住余温,因此可以得见人的气息从他身上一点一点流去,流到黑白衣裳,流到黑靴,流出脚尖,直至整个人都没有一点温度。 千墨离和金来香皆是一怔,顿时汗毛倒竖,浑身冷汗涔涔,警惕地望着祝衣青,两人肩并肩,默契地都退后了一步。 “神道珠。”千墨离突然道。 金来香:“什么?” 千墨离盯着祝衣青,脚下同时与金来香慢慢往后退:“邪界裂,五珠伏魔阵动荡,可还记得,与我一同坠落的,还有神道珠。” 金来香颔首,千墨离继续道:“神道珠先一步被祝音门找到,带了回去,但祝音门没有告诉众人,他们找到的并不是一颗珠子,而是一个婴儿。” “婴儿?” “是,这神道珠和我一样,都变成了人。” 金来香震惊:“明世仙圣就是那神道珠?!” 千墨离点头,这就是为何他打不过祝衣青,因为神道珠天生克制万劫珠的力量。 祝衣青抬起手放在右眼上,手从右眼里往外一拉,剑柄从他右眼而出。 千墨离看到这动作,心里咯噔一响,暗叫不妙,立刻掣出断剑,大半身护住金来香:“师尊小心!” 下一句便是:“快跑!” 千墨离断剑横扫,剑气袭向祝衣青后立刻拉金来香跑。 剑气未到祝衣青身边便化作了一缕清风,消散殆尽,目视二人,一刻不离,他手推出剑,直至从眼里拔出整支剑。 长剑上布满人的眼睛,红瞳黑眼,死神的凝视注视猎物的一举一动。 祝衣青将剑一挥,霎时间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扩散,千墨离拉着金来香躲避,但终究慢了些许。 砰! 千墨离后背一痛,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嘴里溢出血水,染红胸膛,鲜艳夺目。 但千墨离怀里躺着金来香,在危急关头他手臂抱住了金来香,将师尊护在怀中,金来香才未受一点伤。 “徒儿!” 金来香手沾上千墨离的血,他看到徒儿背后染血,一条深可见骨的刀痕从肩头蔓延到腹腰部。 “师尊说得没错,最近棺材打折,便宜多了呢。”千墨离忍着痛笑道。 金来香心疼地捧起徒儿的脸,却看到祝衣青又一招过来,推开千墨离,手间连忙化出金光盾牌。 盾牌上的符文闪耀着形成一道金光墙壁,只听得金光墙壁与攻击硬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叮'的响声,盾牌上的金色光芒越来越暗,瞬间碎裂。 剑刺穿肉身的声音,伴随着金来香倒飞撞在树上,金来香口中喷出鲜血,强忍着呕血道:“双人棺材,更便宜,咳——” 说完便倒在地上吐血。 千墨离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奔过去扶起金来香。 “咳——咳——”金来香剧烈咳嗽,唇瓣上全是鲜血,“快跑徒儿,咱师徒俩打不过咳咳——这陈年老血终于给咳出来了。” 千墨离扶起金来香,回头便见祝衣青高举头顶,一剑斩向站立的大地,顷刻地面裂开无数裂缝,碎石尘土崩激,惊人威压冲向他们。 第189章 两人皆欲出招抵挡,然而那裂缝迅疾扩开,在二人脚下竟开出了一条深渊出来,霎时身体坠落。 金来香立刻在千墨离脚下化出阵法,千墨离借阵法腾力,伸手拉了一把金来香,二人很快跳上来。 空中却猛然凸现一只只眼睛,眼珠凝睇,密密麻麻环布二人周围,扭曲的压迫感倾罩而下。 眼睛一只只向下压来,两人翻身躲避,金来香手掌已然在地面绘出阵法,一落地阵法生效摧毁眼睛。 千墨离断剑变化瞬间幻化千百柄,朝那些眼睛狠狠刺去,而眼睛破裂又催生出无数双小眼睛,如蜂巢逐渐扩散,源源不绝,似乎杀之不尽。 祝衣青悬停在半空中,光穿过他,黑压压的眼球在他身边如蝴蝶轻飞,束起的青丝飘扬飞荡,那半白半黑的衣裳轻盈飘扬,像困住的飞鸟在黑夜穿行。 不到片刻,二人身上皆是受了不同程度损伤,当金来香终于脱困落到某处,却发现身边千墨离不见了。 上空转瞬出现两道身影交战,天被千刃割碎四分五裂,云涌翻滚不息,大地落阴。 祝衣青剑势威猛一招可抵千墨离百招,从刚开始到现在,身上只淡淡血痕,即使被伤到也依然面不改色,仿佛身体只是纸片。 千墨离黑衣破损鲜血淋漓,面容惨白,但眼底仍是沉静冷漠的光芒,甚至嘴角还在笑。 “说来,我们可是同类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祝衣青微微歪头,手上动作却不停。 千墨离手腕翻转,断剑与其缠斗,剑走轻盈诡谲,每一次都险险逃过要害,但他身上的伤口却越加深了,一滴又一滴血液顺着伤口滑落。 “你看,我是万劫珠。”千墨离说着一边挥剑,一边掀开左边衣领,露出胸膛,心脏上印记可见。 他迅速拉好衣服,像唠嗑般道:“你是神道珠是不是?” 祝衣青听懂了,点点头,吐出舌尖,舌头上赫然有着与千墨离相似的印记,正是神道珠的印。 千墨离却是根本不敢瞄一眼,准确的说不敢走神半点,与祝衣青打架如走刀锋,一点失误,脑袋离身。 嘴里却很迅速转化成另一种亲昵语气:“我俩可是同类呢,说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 这话倒是千墨离在占便宜了,神道珠比万劫珠先炼制出来,真要说,应是祝衣青为兄长才是。 祝衣青对千墨离这番话露出茫然,他连哥哥是什么意思都不懂,想找到一个答案出路,努力思考,但他像被遗落在了某处,连无解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 但他还是试着叫道:“哥、哥……” 那声音机械得没有情感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如像大人学说话的婴儿。 千墨离听得瞬间头皮发麻,脑子瞬间闪过一个想法,如果他没有被爷爷抱回去,如果爷爷没有教他说人话,今日祝衣青,会不会就是他日的我。 “对嘛对嘛,叫我一声哥哥,咱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了结了怎么样。”千墨离循循善诱。 “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呢,你不应该向着外人把我给杀了,你看我现在活得多潇洒自由,完全不受束缚控制,像个人活在这天地间。而你呢,从小被祝音门教化驯服,连人话都不会说。你明明有很强力量,为什么不试试把虚世天尊杀了,把控制你的人杀了呢,你不想像个人活着吗,你不想要自由吗?” 祝衣青竟是突然停下了手,微低下头,天地浩大他就像一个茧,不知道一切东西,但仍在自己脑内努力构建思索一个天地,思考千墨离的话。 千墨离得以喘息一口气,趁机飞离祝衣青,这时他听到师尊叫道:“徒儿,快离开!” 话音落,一浮光跃金般阵法骤然而生,梵诀钟出阵,钟浩大如口,朝祝衣青狠狠盖去,而在金来香面前有一灭音鼓,随着一掌拍向鼓面,响彻云霄,鼓声震震传向钟,钟音亦震慑魂魄。 梵诀钟猛烈摇晃,金来香知力量还不够,以炼器师血助之,割破掌心和五指,再次向鼓面用力一击,鼓声一出,祝衣青的力量瞬间被弱解。 千墨离立马回到金来香身边,紧紧抓住师尊颤抖流血的双手。 “师尊,趁现在我们快走!” “嗯!” 因为紧张,师徒两人抓着对方的手都攥得紧紧的,二人心底都有一份信念支撑着彼此,似乎不管前路有多艰难,他们都要走下去。 因金来香成功拖延住祝衣青,两人得以迅速逃离,然而不远处传来爆炸声,半个山面轰然塌碎,巨石落入,山河破碎,天崩地裂,二人险陷避过。 空中渐渐出现一众眼睛,一个人影正悬浮其中。 祝衣青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形向前一划,随着一气划过空间发出尖锐呼啸之音,一股强大劲风自他身后升起,那道风旋转不停,越来越急越来越粗壮,最终化为一个巨大漩涡。 山河震荡,大地摇晃,漩涡越聚越浓,直至将整片空间笼罩住,漩涡里传出阵阵呜咽之声,似有无穷怨灵被困其中。 眼见漩涡越转越快,带动周遭飓风,狂风刮过,吹得二人衣袂猎猎作响,头发狂舞,几乎睁不开眼。 二人穿梭在树林间,不断飞纵躲避,然而风速太快,树木拦腰折断,山石横飞,不时有树枝扫在身上,生疼刺骨,让二人更加狼狈,千墨离和金来香的却手一刻也未分开。 第190章 出了树林二人瞬间停下来,面前没有路了,而是一个悬崖! 崖壁高耸,寒风凛冽,身旁是呼呼厉风刮过,千墨离和金来香牵着手停下。 “师尊,我们掉下来会死吗” 金来香摇摇头,喘着气:“为师也不知道。” 话声落,二人像是知道了答案,对视一眼,心跳炙热,然后狂奔,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两人一起坠下悬崖,一阵失重感袭来,狂风灌进鼻腔、喉咙、眼睛里,千墨离握住师尊的手,手中的温热感告诉他,师尊就在身旁。 下方峭壁上正有一棵树立出来,二人同时伸出手臂牢牢攀住树干,借力一荡,整个人弹向树干之上,两人立即攀附,借助树枝才没有掉落。 金来香长舒一口气,千墨离低头望下面一看,下方是一条河,水流虽汹涌湍急,但好歹落下死不了人。 忽然他听到师尊的笑,抬头疑惑看去,见师尊脸上尽是灿烂笑容,笑吟吟地看着他。 “师尊笑什么?” “笑你。” “我?”千墨离不明所以。 金来香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像个流浪乞讨食物的小花猫。” 手掌摊开,镜子化出,金来香对着千墨离举起镜子,千墨离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是乱七八糟,马尾松乱散开,发带歪垂引得乌蓝发丝乱碎流铺,衣领敞开,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嘴角还挂着血渍,身上挂着泥土和树叶,头顶上一撮毛被风吹起。 千墨离歪头呆愣,没有看镜子里面的人,而是看向镜后的人,笑着:“我若是流浪猫,那师尊就是乞丐呢。” 金来香也比不得千墨离哪里好去,衣袍被风吹乱,卷发也被刮得蓬松凌乱,脸上脏兮兮的,但仍掩不住姿容。 金来香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下子,我们师徒都变成乞丐了。” “能跟师尊一起当乞丐,徒儿觉得挺好玩儿的。”千墨离眉目微挑。 师徒相对一笑,然而就在下一秒,漩涡出现在头顶上方,越转越快,逐渐膨胀到极限,然后猛地收缩,突然散掉,化作成千道剑影,迅速锁定住他们。 千墨离与金来香立刻出招抵挡,将攻击全部化解,然而千墨离也被攻击冲波推落,坠落而下。 金来香察觉时立刻伸出手,却已为时已晚,千墨离掉进了水里。 金来香望着湍急河流,内心的恐惧冲上心尖,眼前昏眩不禁发颤,他害怕水,害怕窒息的感觉,根本不敢全身浸在水里。 可一想到千墨离,便有了勇气,一咬牙,松开抓紧木枝的手,纵身跳入冰冷的水里,全身化作一束金光飞向徒儿。 千墨离向上游,然而伤口侵了水便疼得厉害,体内真气紊乱,运行不顺,加剧伤势恶化,头晕眼花,身子一偏,又往下沉。 就在千墨离意识渐渐涣散,温暖的气息包裹住他身体,他睁开眼,看到一束金光闪迅飞来围绕在他身边,漆黑瞳孔被映亮,不自觉伸出了手。 当千墨离触碰到金光时,那光芒退去,看着眼前金来香近在咫尺的脸庞,向他探过身,五指指尖与他相触,在相扣之时那一刻。 原先封尘已久的记忆终于重新被唤起。 上一世与金来香的所有事都变得清晰,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20 00:00:00~2022-11-22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崔周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千金故事 祝音门,新人试炼。 十五岁瘦小的千墨离无助地站在人群人海中,手上握着的剑比他体型还要重三倍,他找不到他该去的队伍了。 这时的千墨离,可谓是十分的腼腆和乖巧,从拜仙尊白颜画为师来到祝音门,直到今天也才一个多月,他第一次出远门,人生地不熟,且他在这没有跟一个人说过话,也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周围人又皆有伴,笑呵呵的从他身边走过。 千墨离不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拘束尴尬,然而这样做却没有任何效果,显得他更加局促。 忽然一个温柔清凉的声音传入他耳内。 “你迷路了吗?” 千墨离惊地扭头看去,竟见在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金衣男子,面容灵气,出尘脱俗,仿佛画中走出来的神仙。 那人坐在竹椅上,嗒吧嗒吧正在嗑瓜子,眼眸纯净如琉璃般透澈,望着他。 此情此景,令千墨离愣了愣,这不是在鹤林府邸那不停照镜子的仙君吗?他脑袋嗡的一响,忘记了反应。 金衣男子继续嗑瓜子,语调平淡:“我在这看你好久了,小孩。” 千墨离回过神来,认出眼前的人是祝音门的仙君金来香,赶忙抱拳行礼。 “晚辈见过仙君。” 声音略显沙哑,显得很陌生,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金来香点头示意:“不必客气。”依旧嗑起瓜子,看起来漫不经心,但他目光始终落在千墨离身上。 千墨离不明所以,也不敢擅自搭话,就默默地站在原处,等待对方发问,金来香的轻松闲适与千墨离紧张窘迫瞬狙形成了鲜明对比。 过了一会儿,金来香忽然起身,一头长卷发垂至脚踝,将嗑完的瓜皮收拾好,拍拍屁股:“行,我吃饱了,你跟我来吧。” 第191章 千墨离一愣。 他刚刚被金来香盯了好长一段时间,因此金来香给他的感觉总是高深莫测,神秘难言,令人敬畏,因而在这种情况下,千墨离根本不敢靠近,慌忙摆手,脸色涨红。 “不敢、不敢麻烦仙君。” 金来香瞥了他一眼,回身指着树下道:“那你帮我把这竹凳搬回去。” “好……”千墨离走去搬起竹椅,道,“仙君要把它搬到哪去?” “跟我来。”金来香转身,背着手,步伐优雅从容。 千墨离闻言,立马乖乖跟在金来香屁股后。 这不还是被人给拐走了嘛? 金来香领着他穿梭在人群中,千墨离跟在后面,目光注视着那仙君乌黑海藻卷发在微风的吹动之下发丝轻轻摇曳,衣裳金底白纱绣着精致细纹,脚踏云靴,每走一步都似带有仙家风范。 他不禁想到七岁时遇到的那个白衣仙人,又想修真界的人果然不同,我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这小孩,你叫什么名字?”金来香突然问道。 千墨离愣怔了几秒钟,随即低头恭敬答道:“弟子千墨离。” “千墨离……嗯,名字倒是挺好听的。”金来香侧过脸,泪痣慵懒趴在左眸,唇角微扬,眼里闪过一丝光彩。 这般近距离看,金来香的模样,倒是给人亲润的感觉,让人很是舒服,不至于那么遥不可及。 “谢、谢谢仙君夸奖。”千墨离再次垂下头,耳朵微微泛红,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害羞。 村里人很少,他从未见过别的男子,甚至连女子都很少看到,然而如今却要单独面对仙君这般的存在。 金来香忽而道:“那时在鹤林府邸,我没有来得与你说话,我们相见好像都没有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你便跟别人走了。” 千墨离微一愣,不知仙君为何突然说这句话。 那时试炼的确已经开始进行了一半,金来香才急急忙忙赶来,试炼结束,千墨离只看了金来香几眼,而金来香那时又在不停照镜子,整理着妆容。 金来香走着走着,弟子们看到他,叫道:“仙君。” 金来香抬起右手,朝他们挥挥。 一个老者迎面而来:“莲心仙君。” 金来香笑着点点头,继而走过,有更多弟子看到他,皆叫一声:“金仙君。” 遇到的弟子越来越多,他们纷纷都向金来香打招呼。 “嗯。”金来香淡定回复,随即低头看向身后的千墨离,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没办法,我实在太招人喜爱了,你跟在我身边,不会有压力吧?” “啊……”千墨离抱着椅子望了望周旁,那群人一脸着急,情况似乎…不像是仙君说的那般受人欢迎。 “金仙君,你挡道了!”人群突然大喊。 紧接着传来施定柔嗓门:“金来香,你走在前面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嗯?”金来香抬起头,便看到厉青云和白颜画正站在他们身后,两张冷冰冰的脸,一个毫无表情却似乎已经忍着没说等了很久,一个蹙眉心摇扇,脸色阴沉,显然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千墨离看到白颜画,立刻唤声师尊,随后低下头,不安极了。 金来香不咸不淡的,没有太多反应,好像挡道的那个人不是他,甚至还微笑着抱拳道:“云阳仙督,吃了吗?微爱仙尊,吃了吗?” 千墨离抬起头看金来香,忽然不再发抖。 白颜画未理半句,只冷冷扫他一眼,厉青云欲开口说话,金来香抢道:“我吃了,不劳挂念。” 厉青云淡淡地把目光放向远处,另一旁放施定柔道:“谁管你吃不吃!赶紧给我站好,新人试炼准备开始。” “哎。”金来香懒洋洋的应道,带着千墨离站到了厉青云的左边。 千墨离抱着竹椅,小心翼翼地往白颜画那边瞄了瞄,但一只宽大袖子挡住了他视线,金来香微弯下腰对他说着。 “你跟着我吧,等会带你去队伍里。” “好、好的,谢谢仙君。”千墨离抬起头,看着仙君的脸,有些晃神,随后低下头,脸颊红通通的。 这一世的千墨离不知白颜画早注意到金来香跟他靠得近,之后告诉虚世天尊,将他们二人有意的分开。 准备到台上时,金来香把凳子拿给旁边弟子,便向千墨离指了一处,告诉他位置,千墨离行礼道谢后便马上入队,走时还时不时回头看向仙君。 随后他便站在台下一直看着金来香,直到试炼开始,众人退散。 千墨离听到白颜画正叫他过来,此时他又看到另一边的金来香正朝他招了招手,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金来香的方向走了过去。 当距离只余咫尺之遥时,千墨离停住脚步,微垂眼帘:“不知仙君唤晚辈前来……” 金来香伸手摸了摸千墨离的头顶,千墨离整个人呆住。 “你太紧张了,放轻松。” 千墨离浑身僵硬不已,只能任由仙君抚摸他的头,直到金来香收回手。 “要对自己有自信,这次试炼加油,我会给你鼓励的。” 金来香这一句话令千墨离眼眶一红,虽然祝音门有许多许多人,都是他在山里从来没有见过的,但那些人都与他无关,他从进了这修真界,便始终是孤零零的。 “仙君,我好怕…我好怕这里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好怕我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爷爷死了,我没有亲人了,我…我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后有困难了我该找谁,没有人会愿意帮我,我、我可以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吗……” 第192章 千墨离突然哭了,眼泪止不住的流着,他这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告诉给别人听。 金来香弯腰为他擦去眼泪,他的心脏砰砰狂跳不止。 “修真界是残酷的,但我会陪在你身边,好吗,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还是小孩子啊,等你长大了就不怕了,好吗?” “只要长大了,就好了吗。”千墨离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金来香。 金来香点点头:“嗯,只要长大了,就可以保护自己,也就不用害怕受伤了。” 千墨离眼里耳里心里脑里都是面前的金仙君,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他此生在正好的年龄遇到正好的人给的正好的善意和正好的温暖。 “去你师父那吧。”金来香拍拍千墨离的肩膀。 “你师父在那等你。”金来香又重复了一遍。 千墨离应了声,又忐忑不安的问:“仙君,我……如果我想见你,该去哪里找你?” 金来香:“瑶池阁,一路向阳光的地方就能找到我。” 千墨离知道就在东边,与仙君告别,便回身去白颜画那,自然招到了白颜画的冷脸呵斥。 “此次试炼不准告诉任何人你是我白颜画座下人弟子,别给我丢脸。”白颜画说罢便转身离开,徒留下那冷漠而高傲的背影。 千墨离等师尊离开,转回头看身后,却发现对方仍站在人群中,站在原地,看着他。 … 千墨离不知道的是,他与金来香的举动都被白颜画看在眼里,定是不能让金来香坏了计划,于是虚世天尊下令将金来香禁步在瑶池阁,而他自己,也没有白颜画的命令,不得走出离孤阁。 在离孤阁的日子,千墨离练完剑,便坐在铺满白雪的石头上,看着东边怔怔出神。 每当他抬头,总能看见云层后隐藏着金色骄阳,刺目耀眼,照亮他整颗冰冷的心脏。 他曾幻想着,如若某天,再能见到仙君,是不是就能不必再遥望着遥不可及的梦…… 在一次外出历练中不幸发生意外,众多弟子受伤,祝音门急忙派出人手前往救援治疗。 千墨离脸色苍白躺在大树阴凉下,身上白衣已经破烂不堪,手臂上还有被妖兽利齿刮咬的痕迹,伤口周围血肉模糊,血顺着手指滑落下来。 忽然有一柔软手帕在擦拭他手上鲜血。 一股温热的气流缓慢游走全身,疼痛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舒服清凉,仿佛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他微微动了动眼睛,视线里渐渐浮现出金衣衣底,祝音门里只有一个人穿这般颜色的衣服。 久违清亮的声音响起:“好再没有受重伤,没有什么性命危险。” 千墨离突然紧张起来,不敢睁眼,假装昏了过去。 那人轻抬他手臂,一圈圈包扎,随后手在他胸膛上压了压,向上游走,抚上他的额头。 千墨离鬼使神差地握住仙君的手,察觉到那只手的主人似被吓了一跳,他也受惊慌似的缩回手,紧闭双眸,再也不敢乱动了。 随后他便听到仙君舒畅般叹了一声气,起身离开了。 然而这一叹钻进千墨离耳朵里,就像一道闷雷打过来,让他浑身一震,心头涌起无数复杂敏感情绪,他以为这叹气是叹他的唐突无礼举动,叹他的不舒服举动终于结束,心中为此暗暗懊恼后悔。 金来香其实是见他还能活泼活动,身体无大碍,才放松的松了口气。 施定柔眼见这一幕,捂嘴发笑道:“这情窦初开的臭小子是不是想吃你豆腐。” 金来香道:“估计把我认成了他的哪个同门姑娘,结果偷睁眼一看,竟然是仙君,吓得不敢再乱动了。” “那就更好笑了,你瞧他吓成那样,身体都绷直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笑声清楚传到千墨离耳朵里,羞涩的情绪从少年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滚烫发烫。 千墨离又懊悔又是难过,满心奇怪仙君为什么不跟他说话,为什么就这么走了,是了,在仙君眼里,他也只是一个小弟子,哪怕当初与仙君有过一面,也只是照顾小孩子那样。 在千墨离身体开窍、思春泛滥时,可怜的第一次勇敢主动,就这么无疾而终了,这件事仿佛在告诉他,他脑中的痴心妄想永远是不可能实现。 一次下雨天,身受重伤的千墨离不得不躲避蜷缩在洞穴里,这时的千墨离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弟子,与他的师尊白颜画,还有其他同门师兄弟一起出来历练。 白颜画带众人前往妖魔聚集地寻找药草炼丹,要求每人至少寻找一百种草药,只限两盏茶时间。 而千墨离找到的草药都被师兄弟们给抢走,不得不空手而归。 白颜画见自己徒儿竟然连一个草药都未寻到,直让他颜面扫地,一扇将千墨离打到吐血,无情的抛弃在危险山谷里,扭头带众人离去。 那时千墨离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被抛弃的小树叶,在无尽的大雨中瑟瑟发抖,最后找到了一个小山洞,把自己蜷缩起来取暖。 千墨离期望他的师尊能回头找他,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而雨势也越来越猛烈。 片刻后他终于看到大雨中显现出人影,但他等来的不是白衣,而是一个金衣。 那人正走在山洞的下方道路上,撑一把青罗伞,手里捧着卷发,攥起衣摆,小心翼翼让白靴踏过水面,不弄脏一点,腰带系着金累丝香袋,上以珊瑚珠为结丝绦,下系五彩流苏。 第193章 只一此物便可见身份非凡,更不要说腰上还有其它玉饰金珠,他看着那人走到树下避雨,随后将伞一扬,抬头望雨。 千墨离盯着那人面容看,清雅绝俗,画中仙人,即使施胭脂也不落嫣俗,卷发柔顺光泽,被精致利落地高束起,其余如瀑散落被抱在怀里,正是祝音门的仙君金来香。 而与金来香同行的还有另一位穿着黛蓝华衣,青丝如云的男子,脸蛋敷红胭,骨相秀气玲珑,眉目间流转娇凛,颦眉不悦。 施定柔不爽地看着这下雨天,心里憋屈,开始抱怨起金来香出的馊主意要来摘花,摘个屁花。 金来香轻打哈欠,道:“我与你一样,也讨厌这下雨天,鞋子都脏了,衣服也被吹湿,为什么不回去睡一觉。” 他将手里的镜子放到雨里淋了一会,于是收回来用手帕擦干净,镜面光亮如洁,照得面容更加清晰。 “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人来接我们,而且这个地方可是有很多胭脂铺子,又便宜又好用,衣裳好看实惠,晚上还可以坐小舟放花灯。” 施定柔一听,又立刻笑了起来,与金来香谈论起晚上要去哪玩。 千墨离蜷缩在山洞里,垂眸望着那二人,仙君和堂主定是能带他逃离这危险山谷,他也只需要喊一声,那二人就能听到,并且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 但此刻他,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千墨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泥土雨水溅污的白衣裳,竟是感到脸红,试着理好衣裳拍去灰尘,将那乱糟糟发丝拂好,却是越理越乱。 他眼一瞥那流光溢彩的金衣,干净轻盈,随风飘动,不时传来笑声,心神恍惚。 他与仙君曾见过,仙君也认得他,他不愿那人看到自己落魄狼狈样,他没有穿好看的衣服,也没有梳干净头发,全身脏兮兮的,仙君见了我一定会不喜欢我的,便往山洞里更加挪去,挡住自己。 远处车马行来,施定柔见人终于来了,跺脚道:“慢死了,你们干脆骑个蜗牛来算了!” 金来香想起什么,道:“我记得白仙尊带着弟子来历练,好像就是这里,我们要不要也叫他们一起回去,这雨实在太大了。” 施定柔瞪他道:“那白颜画,好凶的!上次我见着他打他徒弟,那鞭子一点也不留情,还不给饭吃,最后我看不过去,偷偷给他徒弟送饭菜,结果,哼,被白颜画发现一扇打翻了,只说着教训徒弟的事何来旁人插手干涉了。” 金来香抿了抿唇,道:“白仙尊的徒弟……好像是那叫千墨离的弟子。” “是啊,那千墨离我记得,就是赢下百魁仙秀的第一名,小小年纪倒挺厉害的,如果遇到个好师尊能好好培养,说不定就是未来修真界的奇才了,可惜啊竟叫白颜画废除名额了,之后无论是试炼还是历练,都没有再见得出现了。” 金来香叹道:“那时我跟白仙尊一同去鹤林府邸,那孩子…的确很努力,可惜啊,我没能成功收他为徒,做不了他的师尊,我也许久没有看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长高,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施定柔闻言,定定看着金来香,随即拍掌大笑:“金来香,哪里有人去操心别人家的徒弟的哈哈哈哈,难道你还想收人家做徒弟?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养什么徒弟啊!再说了,你那半吊子能不能教好徒弟?你就算教好恐怕也没有实力保护得了他。” 金来香试着去设想了另一种情况,道:“养徒方面,与白仙尊相比,确实是比不过。” “哼,如果你真有徒弟了,你不是保护你徒弟,而是跟着你徒弟一起逃难,你信不信我说的。” 金来香听及一笑道:“那我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师尊了。” 二人说笑时那马车便到达了面前,弟子们忙扶堂主和仙君上车。 金来香掀开帘子准备弯腰进去时,忽然又折回,张望四周。 一旁弟子道:“仙君可有事要交代?” “无事,不用管我。” 待弟子离开,金来香指尖一翻,一缕金光忽然飘出,直直飞向山上一个洞穴处,落在千墨离身上。 千墨离看到金色光芒环绕在他身边,温暖渐渐袭来,他爬出洞穴,往山下一望。 金来香正朝他微微一笑,垂眸又抬眼看他,最后钻进马车,放下帘子。 千墨离怔了片刻,心脏骤然收缩,看着那车轮滚动,渐渐消失在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 2023.2.10留 (预收文案可能在后面有细小修改,具体请看专栏感谢您的收藏啊啊!非常希望得到支持.亲亲) 下一本先开:《主角从书里穿出来依然是主角》 古耽主攻1v1 傲娇但少女心美人神仙攻x直球但白切黑结巴书生受 陆红斋(攻)x温蓝书(受) 大概会是本爽文?像是神仙和凡人的世界观,感兴趣的可以收藏收藏,感谢您的喜欢!>﹏<> ——————— 2022.11留. 另外,开预收啦~古耽主攻灵异文(属于是冷题材+冷元素+冷视角=北极圈) (任何预收文案在后面可能会有细小改动,具体请看专栏,感谢收藏) 《反骨老祖重生回来了(灵异)》 潇洒轻浮撩人小能手/天生反骨实则真的很狂攻 温柔深情诱人不自知/人畜无害实则干架最狠受 第194章 谢尧(攻)x念慈溪(受) 这本应该会跟这本魔尊文是不同氛围不同感觉的故事。各种灵异民俗中式恐怖(真的好喜欢中式恐怖!),比如赶尸、纸人、巫术、画符、招魂、阴阳等等,写起来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呢~(当然请相信科学) 不过写起来还是挺艰难的,光是要去找素材就很耗时间,而且还要阅读相关书籍。比如《道家神符灵咒秘传》《扪虱谈鬼录》,一看价格,一共500+,看了看钱包,默默退出…我这本书赚得的稿费都没有这么高〒▽〒 不过还是能淘到一些便宜的书籍,总之会尽我所能用心写好每一本来的>_<,会存稿完再开文,可放心追~(真的不想再经历这本没有存稿的痛苦日子了,读者痛苦我也痛苦 戳戳专栏点个收藏,磕头感谢支持,波波 (请假回来后的话痨叭叭) 第68章 千金故事2 雨停了那金色光芒还围绕在他身边,千墨离跟着金光走,离开了这危险的山谷。 后面的日子,千墨离总能时不时与金来香碰面,或是在远处忽如其来的对视,或是在无数次意外巧合的情况下相遇,或是偶然的擦肩一过,却从未说过话。 可从金来香的眼里和他每次见到他都朝他笑着,千墨离忽然反应过来,金仙君假装不认识他,是在保护他。 只有保持距离,他才能看到仙君。 大雨滂沱而至,天地之间只剩下水雾朦胧,千墨离站在树下仰头望天,任由雨点落在脸上身上,脑海中思绪翻滚。 如果他被雨淋,是不是就能引诱到一只仙君出现呢? 因为他发现,那位金仙君总在暗处观察、注视着他。 想要让金仙君出现吗?千墨离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卑鄙,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此作罢,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他唇角微勾起,轻声喃语:“你怕什么呢……” 忽然他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看到那人踏水走来,乌黑长发在水流的带动下散乱披洒下来,难掩周身光华,容貌清雅绝伦,宛若神仙。 千墨离怔住了。 仙君向他靠近,将手里的伞向他倾斜而来,挡去头顶的风雨,即使千墨离现在已经到金来香肩膀高了,那金来香仍会弯腰对他说着。 “雨下那么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带你去瑶池阁好吗?” 千墨离垂眸,遮掩那底深处的雀跃欢喜,他很满意自己的演技。 他的手被金来香握起,听到那人轻喘气的声音:“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没关系,小伤。”千墨离低低答道,“不过是被师父打了又被罚跪一整天还不能吃饭罢了。” 逐渐长大的千墨离似乎已经懂得要如何套取猎物,金来香听及更加着急,掀开他的衣袖看了看,手指抚上那伤痕累累的皮肤,惹得千墨离轻颤。 千墨离故意露出受伤很重的表情,他低低哼了一声:“有点疼。” 他本就生的好看,这一蹙眉便更添人心疼,金来香紧张起来,握住千墨离的手:“跟我走吧,我那里有伤药可以给你治疗。” 千墨离低眉顺目:“麻烦仙君了,师尊离开这些天,没有药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金来香迅速抓到了千墨离话里关键信息,忙道:“那你就先在我瑶池阁住几天吧。” “多谢仙君收留。”千墨离说罢,手便被仙君紧握在掌心,牵着他走向瑶池阁。 与金来香待在一起的三天,是千墨离这一生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但这样的美好绝版的日子终究不属于他,白颜画提前回来了,当在瑶池阁找到千墨离时,情况可想而知,看到千墨离与金来香站在一起,立刻抽出鞭子狠狠甩向两人。 金来香护住千墨离,毫不犹豫与白颜画打在了一起,而这一打也引来了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 扶阳真人呵斥金来香,虚世天尊一句话定罪,命令人把守瑶池阁,没有他的命令金来香不得再出来。 千墨离隐约听到扶阳真人在和虚世天尊说什么说万劫珠控制的事,但那时的他还不明白,只满眼望着金来香。 “仙君,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他知道这次回去定是凶多吉少,白颜画一定会把他打得个半死不活,把他关起来,让他永远出不去,这会是个没有尽头的深渊。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望着不到十步之遥的金来香,却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千墨离在最后被带走时,道:“仙君,自从那次新人试炼,我便才注意到你,你像天上的太阳,是我永远的触不可及,我觊觎仙君,我混蛋,仙君只把我当成小孩子,但我不想让仙君把我看做孩子,我想快点长大,只要我长大了,仙君就能用心看着我了。” 金来香震惊,心脏猛地揪痛。 千墨离流下眼泪:“我多么想让你的光芒,你的温柔能只给我一人,但我好怕我再也长不大,我好怕我会死在离孤阁,如果我以后不再是我了,如果以后我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请仙君不要讨厌我。仙君,保重。” 金来香想去追千墨离,可虚世天尊、扶阳真人、白颜画挡在了面前,眼前的三人就像一座大山,阻隔了他的去路,他无法再朝千墨离走一步。 千墨离被带走了,而金来香则被虚世天尊禁足在瑶池阁。 一晃过了两年。 由白仙尊带队的历练即将开始,时期为一个月,一行弟子聚集在宗门前,皆是欣喜若狂,谈论不已。 第195章 只队伍里的一人沉默寡言,自始自终闭嘴缄默,也未与旁人交谈。 千墨离低头而立,在众人堆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已为十八岁却没有青年的朝气,显得有些颓唐,睫毛沉沉垂下连带着遮住半个瞳孔,深海眸子已如死井水,沉淀漆黑,不见光彩。 过长的柔软黑发凌乱歪束,耳染蓝发也变得黯然,映衬面部轮廓有些阴郁,却又因脸白显得脆弱无力,身形修长,铸成的五官迷人,但总有凄哀悲凉状。 被白颜画锁在牢里囚禁了长达近两年多时间,这次下山历练才被放出去,手堪堪虚虚握着剑柄,袖腕露出一小截的皮肤伤痕累累,既有被罚的鞭印,也有自残的痕迹。 三天两头便遭到白颜画打骂责罚,轻则跪在门外三天,重则便关在牢房里一个月,长期以往的打压摧残,令千墨离已经不敢有自己的想法,更不敢反抗,做任何事都需得经过白颜画汇报同意了才行。 囚步在离孤阁少有朋友,而不知何时,身边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开始议论谩骂,孤立欺凌,逐渐无人喜欢他,而这些皆为醉花宫的手段,故意安排那些人去欺负千墨离。 醉花宫想要杀死万劫珠许久,不能亲自下手伤害便从他的精神上下手,要杀死一个人很简单,用谣言和孤立就够了,这手段的确很有效,千墨离被折磨许久,已然没有生的意志。 此次下山他便已计划好,他要逃走,逃离这个人间,找一条河沉下,永远不要醒来。 千墨离想时,头再次低下来。 交谈甚欢的人群忽而激动起来,衣袂飘动声起,脚步落下,一个清润声音响起:“那长老有事不能来,所以这次就由我来带你们。” 千墨离抬头看着来人,一席流光金衣跃如眼帘,第一反应是那人如太阳耀眼,刺眼得他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他看到面前是金来香,隐隐开心了一点,心又暗沉下来,对周遭的事物已然没有了何反应。 金来香咳了咳,道:“安静,我来点一下名字,这个……”手背到身后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忘记拿卷轴了,抬起手挥了挥,“算了,出发吧!” 众人欢呼,千墨离双眸无神盯着仙君抬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的白手臂看,而这一看,刚好与金来香对视,千墨离忙垂下眼。 准备御剑飞行时,金来香犯了难,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指向站在后面低头的千墨离:“你过来,同我御剑,其余人先前往前面小镇,那里会有执事堂弟子接应你们,可不要乱跑。” 等众弟子乐兴兴御剑离开时,只剩下千墨离跟金来香两人。 千墨离持剑俯首,盯着金衣边落地的卷发沉默不言,等着仙君命令,也不吭声说话,惘然凝息。 金来香疑心这小孩怎么长大变了个样,难不成小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都忘记了? “我这副妆容好不好看?” 千墨离一惊,只觉这是不敬,敛眸道:“弟子不敢看仙君。” “为什么?” “不敬,不配,不敢。” 金来香近身道:“你看我啊。” 千墨离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好找个河跳下,没有了精力与任何人交谈,偏头缄默。 “看看我啊。”金来香一步跨就到千墨离面前,抬头贴近面庞。 千墨离霎时慌得退后,目光躲避,常年不与人交流不习惯靠人太近。 金来香指着自己,枉屈道:“你不看看我,怎么认得我,怎么能记起我。” 千墨离这才抬目看向金来香,左眸下的泪痣吻在脸上明亮生辉,一时恍惚,脑内闪过许多片段,然而都不记得是何地何时发生的了,被折磨囚禁许久,记忆受损。 他知道自己对这仙君有过不一样的感情,但今非昔日,他已然没有了爱的能力。 “在你还小的时候,我们有几次交谈,现在你长大了,却跟我生疏了吗?”金来香道。 千墨离抱拳道:“弟子失礼。” “御剑吧,这一路由我带你。” 二人一同上了剑离开,金来香心情愉悦,与千墨离喋喋不休地交谈,虽然都是些无聊的废话,可让那郁郁寡欢的人终于开了口,身上闷沉沉气息少了一些。 金来香落地后去买了个红薯给千墨离,道:“你先吃着别饿肚子,我去找执事堂弟子,等交接好事再来找你,你去站在墙边吃着,街上人太多别乱跑。”一边说着一边剥好半个红薯。 千墨离低头看着比他矮个头的仙君,语气里像是哄小孩,伸出了手又缩回去,小心翼翼接过:“……谢谢仙君,我会在这里等你。” 然而金来香刚走不久,千墨离走到墙边准备吃着,便被几个弟子袭击,蒙头围殴揍了,红薯掉烂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 过了一会,当金来香回来时,看见千墨离蹲抱在墙角,脸上落了不少伤,白衣皱乱灰脏,头发半散落,手搭在膝“盖上,眼眶可见通红,泪光闪烁。 金来香看见千墨离衣角还有鲜血,急忙走过去,见得巷子里堆着四五具尸体,惊了惊。 “我杀人了,有一个人跑了,我要死了。” 金来香闻言,清楚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白颜画一定不会放过千墨离,虽是担心害怕,但语气尽量轻声温柔。 他蹲下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要害怕。” 第196章 金来香手指小心擦去那面庞滑落眼泪,低下头握起千墨离手臂,又看着那淤青脸庞。 “你受伤了…被他们欺负了吗?” 千墨离垂睫不语,没有任何动作,静寂的像一座坟墓,心冷却悲鸣,一行滚烫泪水落下,在窒息悲怆下,有什么东西在崩溃塌陷,蜷缩的身子越渺小,背后阴影面积就越来越大。 然而那阴影很快就在耀眼金光下泯没,金来香一只手握紧千墨离另一只手,从二人掌心逐渐飘散出缕缕金光,将二人紧紧包裹温暖。 街外人来人往吵杂热闹,街头巷角处安安静静,一束金光飘然围绕,金来香细声柔语安慰声,帮他疗伤治愈,最后千墨离昏睡过去,倒在了金来香怀里。 不久,千墨离便被白颜画打下无底崖,再出来便入了魔,杀了几个曾经害他的人,遭到其门派一路追杀,而每当他受重伤奄奄一息时,或是被逼入绝境,总会有一缕金光围绕在他身边,熟悉的温暖包围他。 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永远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一道金衣身影出现,挡在他面前。 山洞之中,千墨离睁开眼,看到仙君正在用灵力为他治疗,光芒温暖着他,金来香额上渗出冷汗,这种情形似乎已经维持很久了。 “仙君……” 千墨离一把抓住金来香的手腕,金来香惊了惊,似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醒来。 “仙君,我……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千墨离声音哽咽起来。 金来香撞进千墨离那双漂亮眸中,心中微动,不知怎的,竟有些舍不得移开视线,他仍像往常哪样温柔的对着他、安抚他。 “别怕,这里很安全,你坐着,我去拿药给你。”金来香轻拍着千墨离的肩膀,让他乖乖待着,自己则走到一旁取来一些草药。 千墨离靠着石壁,目光紧紧跟随着金来香的背影,他突然起身走向仙君,从背后伸出双手抱住金来香。 金来香身体猛地僵硬,不知所措:“墨离,你……” 千墨离紧紧抱住那人,完全将其紧箍在怀里,金来香的身体一点点深陷,他哭腔道:“仙君,你的身子好温暖,我好希望能够永远拥抱你……” 只有在金来香身上,千墨离才能联想到温暖。 金来香感觉胸口传来湿润的温热,他的脸瞬间涨红,不知该怎么办,回头看着千墨离。 千墨离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凑上前亲吻了一口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像是火星坠入油锅,激烈燃烧。 金来香吓了一跳,睫毛扇动,愣在原地,浑身都冒着烟。 千墨离松开了抱住金来香的手臂,退开两步,低着脑袋:“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完千墨离转身就跑出山洞,他甚至来不及等金来香反应。他知道,这世上,他唯一爱慕的人就是金来香。 这之后祝音门找到他,千墨离得知了自己真身为万劫珠,体内的阴天血力可修补邪界,毫不犹豫选择献祭自己救下苍生,这也正是他最开始初入修真界的信念。 千墨离为了压抑阴天血力,身体遭受极大痛苦,但一想到这么做是为了救苍生,自己肩上担负重任,忍一忍便过去了,而且只要他做了好事,那些人便不会再讨厌他。 而他没想到,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与仙君的见面,在一个寒秋的九月天,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仿佛风一吹就化了,但仍清晰传入他耳朵里。 “千…千墨离…” 千墨离一听就认出了这是仙君声音,蓦然抬头,却是惊异,金来香手扶着树,似打了霜的枝叶,整个人都没有了精神,如瀑长卷发不再精致打扮,而是任由其散着垂落在地,面白不再抹胭脂。 “仙君!” 千墨离跑过去,这时金来香已撑不住身体,身子一歪,千墨离赶紧揽住金来香,感到那人身子冰凉,就连气息都比平常虚弱了许多。 “仙君?!你怎么了?”千墨离颤抖地抱住金来香身子。 金来香一笑,气若游丝:“你最近怎么样,你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千墨离摇摇头,喉咙堵塞:“仙君,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我要怎么帮你。” 金来香面色闪过痛苦,上唇下唇白得断魂,行将朽木,可仍努力对千墨离笑道:“我只是因为太久未休息,身体疲惫,没有什么问题,你不要担心……我得走了。” “走?去哪?”千墨离眼睛红湿,他抱着金来香身体,感到那人在慢慢变得透明,似一触碰就会烟消云散,目凄哀伤。 金来香微动了动唇,留在人间的声音用尽,眼珠慢慢往上仰,眼皮一阖,苍白手垂在金裳上。 “仙君!仙君!!” 千墨离用手指探向金来香鼻尖,顿时,他的心沉了下去,一股悲痛笼罩着他的心。 “仙君……” 他的脸埋入金来香的颈窝里,哭声低哑。 金来香身子变成虚虚金光,风一吹,消失在了千墨离眼前。 千墨离没过多久便像颗废棋被祝音门丢弃,与其他无用法器燃烧融化在了死炉山上,一同烧去的还有那块永远不会蒙上灰尘、黑暗的纯粹感情。 堕魔如坠情,这也是为何千墨离记得上一世的所有人,却唯独将金来香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正是魔界攻打修真界之期,以魔尊为首带领魔教弟子,最先对祝音门发起进攻。 第197章 浓墨乌云覆盖整个上空,血腥气穿透天地,浩浩荡荡魔兽朝祝音门前进,全部魔兽皆向为首的黑麒麟俯首。 黑麒麟背上搭着一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男子,闭眼憩息,正是这一代魔尊千墨离。 千墨离已然变了个模样,日月山海汇聚在他眼底,夺人心魄的气质萦绕,一眼便惊骇颤栗,容貌不落世俗妥协,见得岁月行期自焚了青稚和乖柔,留下狠绝和血戾,一手扶脸撑额,一只脚踩在扶椅上,眉尖凛蹙威风尊贵不可犯。 但那恶劣玩闹的语气永远不变,手指挑卷着乌蓝长发玩道:“哎呀呀,好多人啊,都来恭迎我的吗,热闹,真是热闹,死了更热闹。” 虚世天尊面色如土,仍强保持一派掌门威势:“千墨离,你犯下滔天大罪,残杀了多少弟子百姓,这天下苍生是容不得你,你最好自己赎罪献祭,别成了这千古罪人。” 千墨离听到杀了多少弟子百姓这句话,一声轻笑:“该死的人我会杀,惹我的人我也会杀,可无关的人我不会动,我堂堂魔尊杀人便杀了,何须隐瞒,倒是你们,自诩正道,诬蔑人的事却做得起劲。” 语毕身后的众魔修皆打鼓摇旗呐喊,千墨离阴笑道:“老不死的,你拿什么跟我斗,拿你的骨灰盒吗?你的师弟被我杀了,白颜画也被我杀了,祝衣青自戕,厉青云失踪,仙尊仙督仙圣都不在,你还有什么?仙君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大笑,往后张开手靠在椅背上,黑靴愉悦点着地,蓝羽毛一晃摇动仍代表着好心情,然而脑内一刹那划过仙君二字,眉不可察觉皱了皱。 那人……是谁? 似乎是祝音门的仙君,叫什么名字来着? 千墨离悄悄思索起来,可脑内的记忆不是残缺便是血淋淋的景象,他成了魔早就抛弃了人的心,对于他早年事模模糊糊,几乎可说完全不记得。 算了,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人。 千墨离的心思又放在了这场令人兴奋欢畅的大战,手一挥便即刻下令攻破祝音门。 … 千墨离露出水面,大声咳嗽起来,用力呼吸着空气,唤道:“师尊!师尊!” “徒儿!为师在这!”金来香抹去脸上水,抓住千墨离的手,游向岸上。 二人浑身湿透,金来香来不及顾自己,摸向千墨离冰凉脸蛋,担忧道:“你伤口浸了水,得赶快清理干净。” 可他刚说完就被千墨离扑倒在地,唇上传来柔软触感,千墨离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活在深渊边的人,互相慰藉爱恋只是生之喘息,凝视孤独的深渊才是宿命。这算是千金上一世的结局了,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他们,他们互诉衷肠却无法走到终点,因为那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未知性。 第69章 千金告白 “唔…”金来香惊讶地瞪大眼,脑海一片空白,任由千墨离肆意索取,片刻后,不由双手攀附住千墨离脖颈,配合着回应。 爱终于找到宣泄的方式,千墨离吻着金来香,越吻越深,仿佛要把错过的这些年没能做的事都补回来。 金来香很快被吻得起反应,小腹间传来异样,他知道那是什么,羞愧无比。 千墨离的唇舌从师尊嘴角滑至耳廓、脖颈、锁骨,一路下移,突然间,金来香推开千墨离,神情慌张,脸红如血,语无伦次。 “等等等等一下徒儿,你要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千墨离喘着粗气,胸膛微微起伏,目光迷离:“师尊,让我亲亲好不好?” 金来香的理智像火车错轨了,望着千墨离,喉咙干涩,轻轻点了点头。 千墨离再度朝金来香压过来,金来香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手指紧张地拽起金衣。 千墨离的唇印上了他的眉心,一种酥麻之感沿着眉梢扩散,直达全身。 “师尊。” 金来香听到呼唤,睁开了眼,看到千墨离眼里的爱溢漫,似冒着许多小爱心,千墨离的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粉色泡沫。 “你知道吗师尊,我最后悔的事情只有两件,第一就是没能早点遇见你,第二就是当年错过你。如果我们早一点相识该多好,如果我拜你为师该多好,我们之间就不必经历那些事情,我也就可以早一点找到你,早一点拥有你。” 金来香无法抗拒徒儿的话,眼眶湿润:“对不起,为师迟到了。” 千墨离摇头:“是徒儿选错了,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 他说着慢慢凑近,又再次吻上金来香的唇,金来香闭上眼睛,心跟随千墨离的唇移动着,轻轻摩擦,细腻地描绘,抱住徒儿的腰,努力迎合。 忘乎所以,忘了现实,忘记了所处之地。 当千墨离悄悄睁开眼,余光瞥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立即放开金来香,警惕地望向那边,祝衣青正立在近处望着他们二人。 祝衣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千墨离察觉危险,立即抱起金来香跃身躲避,跳到一定安全距离,金来香从被吻懵的状态惊醒,忙拉上凌乱的衣裳,从徒儿身上跳下来,二人做出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祝衣青目睹千金二人做的一切,但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只知万劫珠跟他不同,连他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诞生出来:为什么他与万劫珠不一样? 第198章 “你……我……一样……” 千金来:“谁跟你一样,你不过是个被人利用不允许有自己感情的可怜载体,我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思想情感,这一点就足以区别我们两个,哈哈哈哈你可先把人的话学会来再做个人!” 千墨离见祝衣青暂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一边警惕防备与之交谈,一边脚步慢慢挪动,带着师尊准备随时逃跑。 祝衣青:“父亲他——” “你是指虚世天尊吧?哎呀你可真可怜呢,完完全全被祝音门控制教化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你不反抗呢?难道你想永远这样活着?” 祝衣青又露出疑惑,歪头,看了千墨离好几秒。 千墨离趁此动手,挥剑出招,转身拉着师尊的手逃跑,念诀施法,面前出现一个黑旋涡,一瞬跳进去,进入了魔界。 二人逃跑,祝衣青本应该去追,此刻他却移不开脚,一直低着头,努力尝试思考。 千墨离带着金来香飞入魔界,眼前之景比凡间更加漆黑,阴邪气缭绕沁入空气,冷意刺痛肌肤,草半黑昏昏沉沉蔫垂,这里没有一点生命气息。 “这里是魔界地盘,修士难以进入,可以暂时避开祝衣青。”千墨离道。 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千墨离亲眼见过祝衣青不到半息,一剑斩破了魔界。 “那些邪魔不会感应到师尊的气息,师尊跟紧徒儿便是。”千墨离握紧金来香的手,扭头却见师尊忽然身体倒下,赶紧扶住。 “为师好累……”疲倦感猛烈袭来,金来香几欲要昏睡过去。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指缝间如烟流走的灵气,抱着的身体软绵绵,上一世他就是看着师尊这般死在他面前的,惊慌道:“这是怎么回事?师尊,为什么你的力量在流失?” 灵力是不会流走的,可是金来香的灵力就像流水,收不回来。 “徒儿……”金来香勉强撑起虚弱无力的眼皮,眉尖泛起淡淡哀愁,眼神坚韧却易碎。 千墨离等不及,抱起金来香御风前进,找到了能供休憩的客栈,抱着金来香进入房间,将师尊平放在床上。 “师尊,我给你疗伤。” 千墨离欲起身,金来香却勾住他脖子,不让他离开,身体贴近,将头埋入他怀中。 “徒儿,别松开为师,让为师靠着你…好吗?”金来香鬓边发丝被汗水黏腻住,喘着气。 “嗯。我抱着师尊,师尊不用害怕。”千墨离答应着,抚摸师尊的乌发,搂着师尊的背,感受着来香身上的热度和体温。 金来香闭着眼缓慢舒展身躯,安稳地倚靠在徒儿怀里,道:“明世仙圣太厉害,为师消耗的灵力太多,为师没事,让你担心了徒儿。” “可师尊为何消耗的如此严重?有没有一天,师尊的力量会消耗殆尽?若是灵力消耗殆尽,师尊是不是就会死?” 千墨离不想再让金来香经历上一世的结局,他不敢想象若是失去了师父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生命新的意义。 金来香抬眸凝视千墨离:“为师不会消亡,为师的灵力本就比平常修士消耗得多,睡眠的时间也比别人长,若是灵力消耗殆尽,便会陷入沉睡,等到灵力充足,再会醒来。” 千墨离急切道:“若师尊不醒来怎么办?一天不醒,两天不醒,三天不醒,七天七夜不醒,一个月不醒,再到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师尊都在沉睡怎么办。” 金来香笑道:“若真到了那一天,为师相信徒儿一定会想办法唤醒为师的,不是吗。” 千墨离拥紧金来香,低声喃咛:“嗯,不管需要多少岁月,徒儿一定会救师尊,即使徒儿变回珠子也会守着师尊。但师尊,求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徒儿一个人。” “为师答应你,永远陪伴在你左右,而且你——你……你吻了为师……”金来香的声音突然低下,低着头。 千墨离一怔,脑袋轰然炸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亲吻师尊,一股燥热涌遍全身,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双手不知往何处摆放。 “师尊,是怎么想的?” 金来香手指点着唇:“你做出这样举动,是在玩闹,还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的?” 千墨离:“如果我告诉师尊,我喜欢师尊,喜欢到不得了呢。” 金来香身体微震,猛然抬头,当他看着他,他的眼中就再没了别的东西,突然害怕人生断尽,害怕命运负他,害怕这一刻的幸福是假的,一颗心砰砰狂跳。 原来徒儿也喜欢他啊。 千墨离再次告白道:“师尊,我喜欢你,喜欢到不得了。” 金来香忍不住落泪:“徒儿,为师不值得。” “值得,师尊是我的温柔。” 千墨离伸手捧住金来香的脸,俯首凑近,鼻尖碰触师尊的鼻尖,嘴唇距离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便要亲吻上去。 金来香眼泪掉落在他掌心,滚烫炙热。 千墨离擦去师尊眼泪:“师尊也是这样的?对不对,这些天的相处,我难道不知师尊的心意?师尊看我的眼神,早就变了,我对师尊动了歪心思,师尊对徒儿也动了歪心思。” 金来香额头抵着千墨离的额头,颤抖着呼吸,泪珠溢满眼眶:“为师……不敢去说喜欢你,为师不敢去奢想。” 第199章 千墨离道:“我们彼此喜欢,为什么不能说出口,我这样恶劣的人,师尊却是包容的爱我,是我配不上师尊才对。” 金来香哭泣,摇头:“你没有做错什么,是为师……”话到嘴边止住。 千墨离知道师尊对他的感情,但总感到有什么在压着这个感情,而且这上面的东西太多太多,阻止喷涌而出,师尊在担心什么,又在顾虑什么,还是说在怕着什么,亦或者,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好,那徒儿只问师尊一个问题。” 见得师尊点头,千墨离道:“刚刚徒儿在吻师尊时,师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金来香脸红了,但他不想舍弃这份感情,也不想推开,便大大方方承认:“开心。” 千墨离心里冒花,飘飘然,抿着笑。 金来香见即,也不哭了,垂下眼帘,嘴角弯起。 千墨离拇指轻柔地抚上金来香脸颊留残的泪痕,金来香抬眼,千墨离道:“既然如此,师尊,为什么要哭?” 金来香:“为师、为师怕…怕有朝一日,你会抛弃为师,再也不想见为师,再也不想与为师说话。” “徒儿是那薄情寡义的人吗?” “自然不是,但很多事岂是你我能左右,世间两个相爱的人因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的事,还少吗?” “除了生死,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我们师徒二人分开。” “还有。”金来香顿了顿,低下头,“如果,为师做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事,你恨为师,恨到再也不想与为师见面,恨到要与为师断绝师徒关系,那时,你又该当如何?” 千墨离听后,眉头蹙起,似乎被什么困扰着,能有什么事是能让他恨金来香的,半晌,道:“师尊,想要听徒儿的真心话?” 金来香立即点头,紧张地望向他。 千墨离深深注视金来香:“我希望师尊记住,这句话是最真实的我的想法,也许我说的过于直白,但请师尊记住。” 金来香心跳加速,屏息等待他的下文,脑中却已是胡思乱想,是要杀了他,还是把他囚禁起来这样那样永不见天日,还是把他赶走一辈子再也不见一面,这些念头交织,让他不停思考。 千墨离道:“请一定要不顾一切、拼尽所有来救徒儿。” 金来香愣住,心潮翻涌,无以复加。 千墨离:“我曾想着,若是哪一天我厌倦了这世间万物,便随师尊离开,但如果有一件事发生到能让徒儿决定放弃师尊,决定把唯一的爱和温暖都丢弃,那么徒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 早在千墨离第一句话说出口时,金来香便听明白了,也得到了答案,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抱着千墨离的腰,将头埋进他胸膛,终于敢表明心里的感情。 “徒儿,为师也喜欢着你。” 这句话让千墨离呆住,久久未语,直到他耳根红透,心底的甜蜜几乎将他淹没,才低哑道:“师尊,您是认真的吗?” 金来香抬起头,凑过去,蜻蜓点水般落在徒儿唇上。 这个吻极其短暂,但足够让千墨离清楚地知道,金来香说的是真的,师尊也喜欢他,他们互相喜欢。 “师尊。”千墨离低喊一声,眼眶泛酸。 千墨离从未如此感谢上苍赐予他重活一世,让他能够再度遇见师尊,圆上一世错过的结局。 “师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徒儿的?” “若为师说一见钟情,你信吗?” “嗯哼,一见钟情。”千墨离忍不住笑出了声,更加圈紧金来香,“好俗气呢。” 金来香敲了敲千墨离额角,眸光柔软:“那徒儿呢?徒儿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为师的。” 千墨离想了想,道:“上一世。” “哈哈哈哈哈哈,徒儿这更俗气,还弄出了前世的说法?” “徒儿是认真的。” “也是一见钟情?” 千墨离忽觉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情起是在他还没成年时候。 金来香笑了笑,却也十分满意。 千墨离道:“师尊,徒儿可以抱你吗?” 金来香微怔,随即轻笑出声,脸颊霎时红云飞起,却仍旧应道:“嗯。” 千墨离伸手圈住师尊腰,往自己怀里揽,把头放在师尊颈窝处蹭了两下,像个孩子一样贪恋着温暖。 温热的呼吸打在金来香脖颈处,痒得厉害,金来香偏头躲避,笑道:“好痒啊徒儿。” 千墨离突然抬起头,盯着金来香:“师尊,徒儿可以亲你吗?” 金来香对这一声请求无法抗拒,眼神不由地看向千墨离嘴唇,那像云朵糖粉猹过似的,应该是甜甜软软的,不由点了点头。 千墨离凑近金来香容颜,在师尊的唇上亲了一口便离开。 他又问道:“师尊,徒儿可以亲你吗?” 金来香这时的理智都化成烟尘消失殆尽,红着脸着迷般再次点头。 千墨离又亲了师尊一口,这次的吻比方才更深,吻罢再问:“师尊,徒儿可以再亲你一次吗?” 金来香这次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闭眼微微抬头,千墨离又吻了一口,这次的吻更长。 待到千墨离离开,金来香睁开眼,心底充斥着浓烈的幸福与快乐,就连呼吸也变得灼热,身体发烫,心脏跳动得异常快速。 第200章 “师尊,徒儿还可以再亲你一口吗?” “嗯……来。” 千墨离又压下来,这次的吻比之前的要更加激烈,金来香浑身颤栗,抓住徒弟肩膀,千墨离退开。 “师尊,再与徒儿来一次亲亲好吗?” “好。”金来香喘息着应道,微张开唇,等待着徒弟的到访。 千墨离又靠近金来香一分,每一次亲吻他都要征求师尊的意见,师尊同意了,他便吻下去,如此,就不算以下犯上亵渎师者以及对长辈的不敬咯。 千墨离打着这主意,微笑着一口一口亲下去。 金来香哪里想这么多,只知徒儿要亲,他便红着脸抬头亲着。 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六七九十次。 当金来香再也不能忍受小腹间窜起的火苗,推了推千墨离胸膛,示意他停止。 “不行了徒儿,不能再亲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师尊不舒服?”千墨离装作不解。 金来香用双手按压着滚烫的脸,不想让徒儿知道他已经立了起来,只道:“为师……快忍不住了,你别再亲了。” 千墨离:“师尊对徒儿一向宠让不是吗,连个亲亲都不行吗?” “哪有那个师父允许徒弟亲自己的,这是…不道德。” “金师尊就允许啊。” 千墨离故意逗师尊,金来香脸果然烧了起来。 “金师尊对徒儿最最最最最好了,只要是徒儿想要的事金师尊都会答应徒儿,金师尊还最最最最最最宠徒儿,人又最最最最最最好看,最最最最最温柔,这样好的金师尊,怎么舍得伤害徒儿的心阻碍徒儿的愿望呢?” 千墨离的甜言蜜语哄得金来香心花怒放,顿时招架不住了,道:“好、好吧,为师答应你了。” 千墨离眼底划过笑意,趁机偷袭,亲到了金来香,还咬了师尊一下,这回他亲得更久,亲得更缠绵悱恻。 一番亲密接触后,金来香整个人仿佛漂浮起来,脑袋晕乎。 “师尊,徒儿还想要亲呢。” 金来香已经不能思考,满心含春,只凭本能回答:“别问了徒儿,随你怎么对为师。” 不等千墨离俯身,他便先手指攀上千墨离脖颈,重新覆盖上千墨离的唇瓣。 这个时候,金来香已经忘了他和徒弟的关系,忘记了所谓的礼仪,这次金来香没有拒绝千墨离的深入亲密,甚至有些沉醉。 千墨离克制住内心的悸动,渐渐退出师尊的唇齿之间,手摸着金来香光滑的脊背,道:“师尊,你的身体好冰,头发也湿哒哒的,这样容易头疼,徒儿去给您烧热水沐浴,暖暖身子,不然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金来香眸光潋滟,欲望非常。 “那……”金来香拉长尾音,眼睛里的欲望更浓烈了,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充斥着渴望。 “徒儿浑身也湿透了,一起,嗯?” 千墨离笑了,眼里闪烁着星光:“师尊,徒儿是正经人呢。”说罢手从师尊衣裳里抽出,起身去拿了个暖和的寝衣来给金来香,又拿浴巾替金来香擦着头发。 “师尊,你先把湿衣服脱下,徒儿去烧水给您。” “咳——”金来香清了清嗓子,掩盖自己刚刚被撩拨的窘迫,道,“乖徒儿,魔界里有个座皇陵,你去墓里找到一块半边玉佩,拿回来,先别问为什么,你只管照办。” 千墨离不假思索答应:“好,徒儿先烧好水给师尊了浴便去。” 金来香:“为师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先去把自己收拾好。”摸了摸千墨离湿湿衣裳,又摸摸脸蛋,眼神宠溺,“你拿了就快回来,为师等你。” 千墨离应了一声,走时抬起金来香下巴,弯腰亲了一吻,转身走出屋外。 金来香目送千墨离离去,看着他高挑挺拔的身影,捂着发烫发热的唇,忍不住笑了,随即捂着脸倒在床上,滚了几圈。 千墨离关上门,唇弯起心情愉悦地离开,露出像是好不容易捕住猎物,留着准备一顿餍食的神情,走了几步忍不住蹦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千走后师尊自己摸了一把泄火了,至于有没有一边摸一边唤千墨离的名字,那是绿江不能写的了~ 第70章 墨离身世 他脱下湿衣裳,又拿起储物袋打开,这才发现三灵怨神在里面瑟瑟发抖,被冷水浸泡后软白身体瑟缩成一团。 千墨离拎起来它,晃了晃,抖去水,这小家伙一直待在自己身上,可以说跟着他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了,他用火符驱散三灵怨神的冷气和水渍。 三灵怨神激动的呜咽几声,趴伏在千墨离手掌心,享受主人的温暖。 千墨离收起火符,反手把三灵怨神往后一丢,啪叽一声,三灵怨神糊在桌上,自己则去洗澡,待他穿戴整齐,收起小不点便忙去按师尊说的去座皇陵。 座皇陵在魔界后山地带,需要经过魔界左尊的地盘才行,千墨离直接大摇大摆走进,他知左尊向来不拘泥于这些规矩,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入,当然,只要有命活着走出去就行。 他直接奔往左尊居所,从案上签筒抽出一支通行令,对一旁侍者道:“你们尊上回来了告诉他我先借一会儿,稍后还回来。” 千墨离想起什么,又道:“你们尊上什么时候回来。” 侍者道:“尊上很快就回来。” 第201章 千墨离挥挥手,玩着令牌,举步生风离开,便靠着这通行令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达了座皇陵。 墓陵背靠青山,从山脚耸立至山腰间,占据半山长度,庞大无比,他曾听人说起这座皇陵,但不知埋葬的是何人,只传言说主人名字里面有一个座字,是魔界地位非常崇高之人,曾有人进去过,但都不见回来。 千墨离不会看墓,不知该从哪里打通下去,只好随便找一处破坏,跳下去正好落在一个墓道里。 他点燃火符,向前一掷符火分散飘浮在空中,照亮整条墓道,小心穿过,迎面便又是三条墓道,眉一蹙,只好随便选一条,再次遇上岔路口。 来来回回不知碰到多少岔路,无论怎么走都出不去,连墓门都未见着,且一路走过去,每条墓道都能遇到尸骨。 千墨离见此不禁明白了,怪不得进去的人都从未出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在里面吃人,敢情是迷路出不去,活活缺氧闷死在这。 四周都是石壁,死路,定是藏有机关。 千墨离脚向下一踏,黑气瞬间沿着石壁缝隙贯通整条墓道,千墨离一边走一边仔细瞧,终于找到了一块四周没有黑气流过的石块,手掌按下,远处传来墓门启动的声音。 他走进再次点燃火符,火光一亮竟见面前伫立着百具站立尸骨。 这些尸骨身上还留着残破铠甲战服,手里拿着兵器,察觉到活人气息,抬起头颅,空洞洞目光森然盯着入侵者。 身后墓门顷刻关上,千墨离回头望了一眼,虽然他也没打算要逃跑,手里断剑立即飞出,锋利斩杀,尸骨一触而散,化成碎骨,然而不到一秒,碎骨震颤咯咯响,一瞬又变回了原样。 千墨离不禁皱眉,墓室烦人就烦人在这,根本不知这些未知事物是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对付,耗死都能将他耗死。 之后无论如何击溃,尸骨总会迅速还原,他甚至想出用火符一把火全烧了,但这里是封闭空间,不见下一处墓门。 正思忖对策时,手掌不妨被兵刃划破,流出鲜血,原先还在奋战击退入侵者的尸骨士兵突然停下,而后整整齐齐放下兵器,竟低头向他恭敬地单膝跪下。 千墨离一愣,不知这些尸骨士兵又要搞什么花样,但只见他们毕恭毕敬地向他跪下,甚至已放下兵器没了攻击性。 他走到一具尸骨旁,指间流下的血滴在地上,正落在尸骨手边,那尸骨立刻退后。 “你们惧怕血?” 千墨离伸出手,尸骨士兵再次退后,不过这显然不像是惧怕,更像是不敢触碰亵渎,似在臣服他们的王,头低得更低。 “呵,有意思。” 封闭空间升起了墓门,而后打开,千墨离大步离开,走时还不忘用自己的血再吓了一把那堆尸骨士兵。 之后每一层墓室都会遇到尸骨,实力逐渐强大,千墨离知道自己离他们守护着墓葬主人愈来愈近,奇怪的是,这些尸骨与他最初遇到的那批一样。 只要他流下血,那些尸骨嗅到他的血腥味,便会恭恭敬敬跪下,甚至还会为他指明道路,因此皆是顺利通过。 最终来到了主墓室,这件主墓室仅40平方米大,摆着三具棺材,四周壁上密密麻麻雕刻着文字,还有几副壁画。 千墨离无心细看,目光只不停搜寻师尊说的半块玉佩,这是最后一处,玉佩定会在这,却仍是见不着。 “莫不成是在……棺材里?” 千墨离目光停在那三具棺材上,走到左边棺材,来回细瞧确认无危险,剑挡在面前,止住鼻息缓慢推开,里面竟是空的。 走到中间棺材,仍是小心警惕推开,还是空的,直到最后一具棺材,才得见里面埋葬的主人,主人已变成白骨,但身上穿着的华贵衣裳依然保留完好。 这么大一个坟墓,衣物又不俗,这人必是魔界权势极重之人。 千墨离注意到尸骨的手里正握着一块半月牙玉佩,他探身去拿,而就在他触碰到了玉佩时,一股巨大吸力从他手臂蔓延到全身。 随后千墨离魂魄被吸进这具尸骨主人的玉佩里。 千墨离再睁眼时,看到的是一个男子和一女子在围着他笑,男人弯腰对他伸出手,他感到自己被抱起,而后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搂住身旁女子,深望爱昵。 “这难道是那墓主人的生前过去?” 千墨离疑惑,心中猜想,一声“千儿”猛拉回他思绪。 在唤我? 千墨离看向那女子,这一看,撞入那深蓝眼眸。 爱如晨曦耀眼,无法移开,他忽然感受到了幸福和宠爱,这是从未有过的生的感觉,仿佛历尽劫数带着一身戾气、怨恨、谩骂回到这里,重新被涤除一干二净,得到了愈合。 千墨离看着女子的眼睛,眼角竟流下了泪,这种隔绝了千百年的相遇感觉清晰地存在,就好像,就好像他与他们认识。 “千儿乖,千儿乖……”这一声,女子却是对着襁褓里的婴儿说着,轻轻拍抚。 这般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将士声音传来:“魔尊大人,判军又再次来侵扰,把魔界混乱。” 千墨离听到魔尊二字,愕然惊诧,这墓陵埋葬的主人竟然是上一代魔尊,他望向男子,见得那人俊容英姿,漆黑长发高束银冠之中,透露出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眼底寒慑在望着怀里孩子时却变得干干净净。 第202章 他很少对一个人产生亲切感,何况还是个陌生人,然而在看到这张面孔时竟觉得很温柔,千墨离甩掉脑海中古怪念头,继续看着眼前画面。 一幅幅画面闪现,全是那魔尊与夫人和孩子相处时的日子,但那小孩的脸千墨离看不清,只觉模糊不团。 千墨离一直缺失而又好奇的亲情在得见墓主人的生前后一点点描绘出来,而这一切却又在转瞬消逝在眼前。 正道宗门攻来,混乱之间,魔尊为了护住夫人孩子被乱箭射死,而夫人则带着孩子逃跑躲避追捕,千墨离静静观摩这些画面,心却隐隐被牵动起来。 “千儿,不记得娘亲了吗。”女人焦急的声音传来。 千墨离蓦然惊醒,浑身汗湿,他喘息两下,抬起头环顾四周,刚才看见的所有景象已经全数消失,墓中只剩下三具棺材和腐朽的痕迹。 他趴在棺材旁,脸上仍挂着泪痕,脑子仍回忆刚刚在玉佩里看到的场景。 千墨离站起,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尸骨,再次想起那魔尊面容,又看向尸骨手里只剩一半的月牙玉佩。 这是危亡之际魔尊用力掰断玉佩,一半给了夫人,一半握在自己手里。 千墨离用力扳开尸骨的手,拿出那一半玉佩,重新盖好棺材,握着这半残的玉佩,沉着脸踏步离开。 那些尸骨士兵见了他仍接着让步,这正是在大战之际对魔尊不离不弃、忠心耿耿的亲信下属们。 手里握着的玉佩微微颤颤,千墨离头也不回离开座皇陵,似有什么在驱赶着他,脚步愈发急促紊乱。 千墨离将玉佩带回去,推开师尊房门,发现师尊已经睡着了,便放轻脚步走近,坐在床沿边盯着熟睡中的金来香,心中却满满装着方才在座皇陵里发生的事情。 那墓室有三个棺材,却是只有一个棺材放着尸骨,另外两个棺材都是空的,应该是给魔尊的夫人和孩子准备,可那场大战后那对母子去了哪? 座皇陵一千年便存在在那,都过了那么久,那对母子也早该去世了。 而且师尊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他去取那块玉佩呢? 千墨离越想越觉蹊跷,难不成师尊知道些什么忽然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真相正在慢慢靠近,而他却抓不住。 罢了,这些事等师尊醒来再问明白。 千墨离掖了掖了掖被角,还得去处理好祝衣青的事,起身打算离开,突然停下,回过身,凝望床上闭着眼睛的金来香片刻,俯下/身,在师尊嘴角亲了亲,轻声道:“晚安。” 千墨离手拿着通行令,前往魔教左尊地界宇殿准备还回,一踏进便感受到浓烈血腥气息,知魔教左尊已回来,手一扬把通行令抛进签筒里,准确无误,碰撞得其他令牌发生声响,随后直接坐在一旁椅上,拿起桃子一口一口吃起,把脚搭在桌上。 不过一会儿,一阵强劲阴风刮过,空中忽地团起黑气,凝聚成一个个红骷髅。 一个男人款款走出,凛冬青松的寒冷于他浑然天成,可见世人丢失的生命在他衣上印成一个个白人骨,脸上则戴着一具骷髅面具,遮住了一切表情。 魔教左尊抬起的右手食指微动了动,大殿顶上便迅速闪过几百道黑影,很快归于一片冷寂。 千墨离见此,停下咀嚼,深蓝眸子微转寒射出光芒:“莫不成还怕我做什么?” “不过是为了防止有老鼠闯进来随意乱吃东西。” 二人之间肃杀冷凝气氛随着千墨离的笑顷刻被打破。 千墨离咧嘴笑着,搁在案上的黑靴往下一击,果盘飞起砸落在地上,道:“哎呀不好意思呢,这老鼠就是乱爱吃东西呢,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暗处潜伏着你的人,我得坐得文雅点呢。”语毕仍歪坐着继续翘腿吃桃子,随后那桌子也跟着裂开。 左尊扭头盯着千墨离:“你师尊知道吗。” 千墨离闻言惊道:“咦我师尊?”左右看了看,“我师尊呢,我师尊不在这啊,他不在这,他睡觉呢。” 语毕阴森一笑,忙以吃桃子掩饰内心的慌乱,却已有些心虚地坐好了来。 左尊回过身,身后红骷髅消失,负手道:“我之前同你说的合作一事,可想清楚了。” 千墨离:“你想让我杀了修真界所有人,灭了所有门派。” 左尊:“你做得到吗?” 千墨离云淡风轻道:“当然,不过就是灭了那些宗门,我们当然可以合作,毕竟多条朋友多条路嘛,但我——” “你不想杀了他们。”左尊截断千墨离的话语,淡漠道,“你不杀无辜之人。” 千墨离耸耸肩,慢慢嚼桃子:“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我只杀要杀我的门派,其余的我一概不理会。” 千墨离虽是自比垃圾,跟魔教左尊合作那就是臭垃圾跟臭垃圾堆在一起,但他自认为自己臭得也有原则,那就是只要你不招惹我,我自然不杀你。 “而且我现在可是有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你懂吗?”千墨离两手一摊,说这句语气上扬轻笑,眼神轻蔑,颇为炫耀。 “你根本就不懂这种感觉,我现在做事可理智了呢,才不会随便给自己招来祸害。我现在身上可是担负着两个人的生命,你以为我还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我现在可是在温柔乡,我可不想这幸福生活被毁坏。” 千墨离靠在椅背,给了左尊一个“你没人爱我可有人爱”的眼神。 第203章 左尊沉默了一瞬,道:“你的阴天血力和我的力量加在一起,只要你想,我们可以随时把所有人都给杀了,将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看看那些自诩正义的宗门是如何的不堪。” “可惜我对覆灭整个修真界的计划毫无兴趣。”千墨离拿着桃子起身离开。 “你认为,关系着整个修真界安危的万劫珠,全部人都能做到旁观吗。” 千墨离停下,斜眼冷视,一掌捏碎桃子。 左尊:“你对毁灭修真界覆灭宗门不感兴趣?那么等到需要你献祭出自己的生命来修补邪界来保护修真界时,你猜他们会不会喊你去死?有谁会在意你的生命,有谁会在意你想不想去死,有谁会因为你的消失而难过,又有谁会记得你,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利害,只因你有修补邪界的力量,那些正道便喊着拯救苍生百姓的口号逼你献祭,最后你死了,他们却成为了英雄。” 左尊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而来:“这就是所谓的修真界,里面的人更是虚伪腐败,你有很强的恨意,为何要压抑住它,单杀了那几个仇人,你心里真的痛快?为了拯救苍生,为了守护修真界可笑的安危,他们有一千种残忍方式杀死你。你难道没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自己最后还是会被献祭而死?与其如此,不如与我一起,毁了这修真界。” 千墨离平静站着,全身深陷一种黑暗中,好像找不到一块浮木将他拉起,当黑暗潮水淹没吞噬到一定程度时,忽而回身拍掌诡笑。 “说得不错,不过我忘了告诉你,祝音门可是已经把祝衣青放出来了呢。” 左尊止声,似在凝思,片刻后道:“你可知神道珠的事,祝衣青就是那神道珠。” 千墨离假装震惊:“噢?你如何敢肯定呢?” 他上一世正是在与左尊的交谈,得知祝衣青便是那与他一同掉落人间的神道珠。 魔教左尊解释,当年祝音门去找神道珠,同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回来,之后祝音门便向外界告知神道珠已找到,有人曾去调查此事,发现同去的人全都被杀死,没有人知道当年去找寻神道珠发生了什么。 后来左尊去查,才知祝音门当时找到的并不是一颗珠子,而是一个婴儿,这婴儿便是神道珠化成的人形,祝音门将婴儿藏起来,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祝衣青的力量与神道珠力量一模一样,且在祝衣青舌尖上,就有神道珠的印记。” 千墨离挑眉,拍掌道:“不愧是魔教左尊呢,这么久远的事都能被你查到,修真界还有多少事是你左尊不知的呢?还有你安插在祝音门的内鬼到底是谁?” 左尊轻哂,冰冷道:“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只需一点利益,他们便可以出卖同伴,主动贩卖情报,露出皮囊下的丑陋,整个修真界上下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样的修真界有何存在的必要。他们可以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屠戮无辜,滥杀无辜,做尽坏事。” 千墨离道:“哦?那么依你而言,什么样的修真界才是有必要的?唯你马首是瞻的修真界?” “一个没有人被欺负,充满正义希望的修真界。”左尊阴冷道。 “哈哈哈!”千墨离仰头大笑三声,“我听到了什么,犯下过不少滔天罪恶之行、手上沾染不少人血、被世人称为魔头的魔教左尊,竟然想建立一个没有弱肉强食、没有欺凌者霸凌者、没有邪恶的乌托邦,你别跟我说你毁灭修真界就是要建立一个全是正义善良的修真界呢。” 左尊不言,只是冷漠地看着他,衣裳上白骨累累,骷髅面具更是空洞冷月。 千墨离笑够了道:“你还真敢想,若你有那般胸襟,何至于堕入魔道,变成今日这幅模样,我还说我以前想当个救民救世一心为正道的大英雄,如今呢,不也是像苍蝇般被人驱赶,我倒说自己是个恶人,你却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了。” 他对魔教左尊了解甚少,名字、容貌、来历一概不知,只知对修真界有着极端的仇恨厌恶。 而关于左尊的身份,很多人都有猜测,有说可能先前是哪个宗门弟子,一朝堕入成魔,有说是修真界谁的分身,有说是博施济众、除邪惩恶的侠士,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左尊并未在这问题上跟千墨离逞太多口舌,而是道:“你倒不如顾顾自己的事,为何你是一颗珠子,却会突然变成人?” 千墨离:“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真的相信仅靠着一颗珠子,就可以变成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的荒谬说法?” “难不成你又得到了什么信息?” “祝音门在炼制神道珠和万劫珠时,曾抓来了许多活人,他们会在炼制法器前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即献祭者,用他的血肉身躯和魂魄炼制成法器,那些宗门手上所谓的厉害法器,也多半都是由此而得。 “这献祭者被杀死,与其他材料融合铸炼的法器自然也有了献祭者的魂魄和人的气息,若这样的法器坠落人间,吸收天地灵气、人间烟火,日积月累,献祭者便会苏醒,也便有了人的意识,变回人身,变回凡胎□□,与普通人无异。 “简单来说,便是——”左尊目光深凉,望向千墨离,“既是用献祭者炼成,那么你和神道珠,必定本来就是人。” 千墨离心脏猛地跳动几下,“本来就是人”这五个字背后,代表着他也曾是活生生的人,曾有生命,曾有家人,曾有爹娘,曾是个普通人,曾……幸福快乐过。 第204章 这些事左尊上一世就告知了千墨离,千墨离知道这个消息,去调查当年的事,可都是无果,那时的他只当是左尊从哪得来没有根据的消息,且他已认命,不当回事,逐渐忘了。 可这一世他得知金来香就是当年参与炼制五珠的炼器师之一,又在座皇陵看到的墓主人生前有了感触,再次得知这消息心境早非当初。 千墨离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动摇和怀疑。 我真的,生来就是邪珠吗? 第71章 墨离身世2 我的来处,到底是哪里? 祝衣青的出现,似乎让他开始探寻真相。 千墨离:“这些事,你都是从哪得知的?” “醉花宫的卷宗。当年有一部分醉花宫炼器师也前去参与炼制。” “你连醉花宫都安插有眼线?” 左尊未理千墨离的话:“但只保留了一部分,因为记载炼制五珠的事都被虚世天尊烧毁,就连参与炼制的人都被灭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在害怕别人得知什么,或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千墨离脑中顿时浮现这一念头。 左尊:“如果能查明当年的事,便可以挑拨祝衣青和祝音门的关系,激起祝衣青的人性。待祝衣青得知真相,怨恨可想而知,压迫越大,反抗越大,力量就越强大,让他看看这修真界的丑陋,借他力量毁灭毁灭宗门,毁灭修士,毁灭修真界。让修真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染满了鲜血,让每一个人都带着罪孽苟延残喘。” 千墨离听左尊这般说,心里冷笑一声,魔教左尊还真是一个偏执极端的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毁灭了修真界。 然而他知上一世祝衣青的结局,这一世想要改变恐怕很难,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重生一世是否真能改变命运。 “或者——”左尊凝视他,“不用激发祝衣青人性,而是激起你心里更大的恶。” 千墨离冷眸微眯。 “我很好奇,当你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疯魔?” “然后杀了所有人,灭了修真界是吗。”千墨离接道,兀然浮出一丝狡黠笑,注视那幽深骷髅面具。 “修真界太脏,没有人会愿意保护它。” “既然如此,合作之事暂缓,我现在可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千墨离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为何你的人,不会伤害那施定柔。” 千墨离一边说着一边折身回头,可左尊早已消失不见,瞥见左尊的手下又抓了一批修士回来,送往屠宰场,淡漠看了看,遂离开。 回去路上千墨离止不住思索自己身世问,突然灵机一动,笑了出来,他这一世有了三灵怨神,为何不用三灵怨神看看自己的过去,没准能发现什么。 然而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三灵怨神时,三灵怨神却表示自己不能办到,即使能做到也不愿干。 千墨离可以窥尽他人天机,但不能窥尽自己的天机,若是得知了,是会招来灾祸的,祸端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会报应在身边人身上,无可挽救。 在听到前面时千墨离还一脸无所谓,听到报应在身边人,忽有了畏心,他的身边人只有金来香,就算他不怕,也不敢拿金来香的命去赌,只好将三灵怨神收起,自己去调查一番了。 … 千墨离回到客栈,看到师尊依旧还在睡觉,忙走近附身瞧了瞧,见师尊面容红润起来,他便放下了心。 刚舒了一口气,瞧见师尊眼皮下的眼珠在动,心里啊~了一声,原来师尊在装睡呢,便坏心般将脸旁凑近。 一直凑近到鼻尖贴着鼻尖,便一动不动保持这姿势。 金来香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千墨离起身,金来香睁开眼:“徒儿,你早知为师醒来了对不对?” 千墨离故作惊讶:“徒儿不知道呢,师尊怎么醒了?” 金来香笑着:“你若是不知道你方才还那样。” 千墨离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因为徒儿想偷亲师尊啊。” 他说罢,金来香伸手勾住他脖颈,主动献上一个吻。 “嗯…” “嘘,乖,不要出声。”金来香的手抚摸上千墨离的背部,低声诱哄道,双手游走在徒儿身上四处煽风点火。 “师……师尊……”千墨离压抑的声音在喉咙间响起,全身的血液似乎往某处涌去。 “为师在。”金来香咬着他耳垂低喃,引起千墨离颤栗。 千墨离双手搂紧金来香的腰肢,上下都被火苗灼烧,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熔炉中。 金来香松开徒儿,双手撑在他肩膀上,在千墨离失控前退离一段距离。 千墨离呼吸急促,额头上布了薄汗,眼里氤氲出雾气。 “师、师尊……” 金来香微笑着:“嗯,是为师偷袭成功了。” 千墨离还没有缓过劲来,直到师尊问起他玉佩之事,他才迷迷糊糊般道:“啊?什么玉佩?” 金来香:“为师让你去座皇陵拿的玉佩。” 千墨离恍惚:“嗯……那玉佩,徒儿拿到了。” 金来香见徒儿这般魂不守舍,好似被他勾走了魂,忍俊不禁,伸手捏着千墨离脸蛋:“为师只不过是亲了你一下就乱了阵脚,连为师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这是亲一下的问题吗。 千墨离回过神,终于把那团身下火给压下去,委屈道:“徒儿感觉被师尊吃豆腐了。” 第205章 “哦?为师竟不知,原来我家徒儿是只肉嫩豆腐。”金来香眉眼含笑,拇指捏压千墨离白白脸蛋。 千墨离眼睛眯起来,嘴角上翘,显示出危险的信号,已然在心里计划好了日后怎么报复回去。 “师尊,给,玉佩。” 金来香见到那残缺玉佩,却并没有显示多少喜悦,也没有接过,反而有些心情沉重,道:“你拿到玉佩时,可有发生什么事?” “我看到了那墓主人的过去。” “过去?” 千墨离点头:“这玉佩是我从那尸骨手里掰出来的,但我一触碰玉佩魂魄就被吸了进去,看到了这墓主人生前的过去,原来这座皇陵里埋葬的是上一代魔尊,过去画面都是他与他夫人孩子的日子,上代魔尊在大战死去,夫人带着孩子逃走。” 金来香惊住:“你看到他们的模样了?你也看到了那小男孩的模样了?” “我好像没有告诉师尊,他们的孩子是男孩。”千墨离抓住金来香话里漏洞,“师尊怎么会知道的?” 金来香眼神闪烁了几秒:“因为在徒儿告诉为师这座皇陵埋葬的是上代魔尊时,为师便想起曾在史书看过上代魔尊的事,这魔尊叫千座莲,他的夫人名叫月蓝,是一个大宗门的女儿,他们育有一子。” “师尊可还了解多少?” 金来香眸光黯淡许多:“史书上的记载就这么些。” 千墨离注意力被那魔尊的名字吸引,他这姓本就稀少,如今竟与魔尊姓相撞,难免不叫人在意,道:“师尊为什么要给我取做千墨离?” 金来香思索了一会,摇头:“这是为师随便取的。” “随便取的?”千墨离失望,原来只是巧合吗…… “师尊说过,自己当年参与了炼制万劫珠的事,师尊可知炼制万劫珠是否用到了献祭者?” 金来香沉默半晌,才轻轻道:“为师不知道,那是机密,为师只是个看炼器炉的。” “师尊,当年参与炼制神道珠和万劫珠的炼器师,是不是都被祝音门杀死了?” “嗯,虚世天尊、扶阳真人念为师是他们大师兄的孩子,又只是打扫炉子,故才放过为师。”金来香抬起眼眸看向千墨离,眼里闪烁奇怪目光,“你为何知道这献祭者的事?” 千墨离敏锐察觉到师尊这句话下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献祭者是真实存在的,看来左尊说的事都是真的。 “是魔教左尊告诉了我,他还说,我和祝衣青,本来就是人。”千墨离眼神变得微妙。 金来香瞳孔猛地收缩,显露惊慌,又将其掩下,深呼吸几次平静道:“徒儿,左尊的话不可全信。” 千墨离上一世与魔教左尊合作过,知左尊手里的信息一向为真,且左尊没有撒谎的必要,道:“那么师尊怎么解释献祭者?怎么解释我和祝衣青存在的事?难道师尊真的认为,一颗好好的珠子待在那,真的就平白无故变成人了?” 金来香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 “师尊,我需要了解当年炼制神道珠和万劫珠的情况,如果我真是用献祭者炼成,那么那献祭者就是‘生前的我’,我生前一定有家。” “可是……”金来香蹙额,眼里露出复杂神情,看向千墨离,“可是……就算查明了……又能,怎么办。” “师尊,我要了解我真正的身世,如果我的确是始源于一个破铜烂铁,我认。”千墨离语气坚定。 “但如果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生活,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过着平凡百姓家日子,平平淡淡的活着。” 那眼里带着无限羡慕向往,而后是仇怨憎恨。 “结果被人捉去炼成法器,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 千墨离站起,张开双臂自嘲笑道:“师尊你看我现在,浑身散发不详邪气,活像个厉鬼,谁见了都怕,每天都在追杀逃亡、血腥杀戮中,从来没有一个安稳的日子,被众人嫌,众人骂,众人打,众人杀,谁会喜欢这样,不过是适应罢了。” “最重要的是,我本可以不该这样,我也本可以拥有另一种生活,这就是我必须要找到真相的理由。”千墨离看着金来香。 金来香亦望着千墨离,心里盘旋着心酸苦涩:“徒儿……” 千墨离:“师尊,我想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我想了解自己的身世,我想要弄明白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来香眼里浮现挣扎的神色,最后,他握住千墨离的手,语气温柔道:“乖徒儿,为师会陪着你。” 千墨离反握住师尊的手:“嗯,谢谢你,师尊,醉花宫还留存着当年的卷宗,我们可以去那找到真相。” 金来香垂眸:“别对为师说谢谢,只要你陪在为师身边就足够了。柔妹妹是醉花宫的人,他应该会有了解,我们可以去找他问明白。” “师尊,我们现在就启程。” “哎徒儿。”金来香紧紧抓住千墨离。 “师尊怎么了?” 金来香心里的荒凉逐渐在脸上显现,忽然变得沉默安静,变得茫然无助。 “为师只是想…再多跟徒儿待一会儿。” 千墨离看着师尊,将金来香揽入怀里,两人抱了很久,才分开,千墨离再次拿出玉佩:“师尊,你让我拿的这玉佩有何用?” 金来香:“徒儿,你先别管为师为何让你去拿这玉佩,你只记住,这玉佩你拿好,后面你自会知道它的用处。” 第206章 千墨离疑惑师尊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师尊在特地诱导他般,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应答道:“好,徒儿听师尊的。” 金来香传信给柔妹妹,千墨离为师尊精心梳理好卷发,二人立即启程离开魔界。 第72章 墨离身世3 夜色浓郁,星子寥落。 当厉青云回到房间,点燃蜡烛,黄光照亮黑暗,坐在床上的一个人影显现。 一个黛蓝衣裳男子双手抱臂,跷着腿儿,目光直视他,似在这等他很久了,下撇的嘴角预示着心情并不愉悦。 “你还知道回来?” 这话仿佛是在质问厉青云一般。 厉青云不言语,扭过头看着施定柔。 施定柔站起身子,朝厉青云走去,抬眸注视那人,面旁在光线照亮下透出白皙清丽颜色,使整张脸显得更加生动鲜活。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厉青云低头看施定柔:“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施堂主才对,三更半夜,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今晚亲自找我不可?” 闻言,施定柔轻嗤了声,说话带刺:“厉青云,你不会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调查内鬼的事吧?我告诉你,我这些天为了抓内鬼,可是每个人都会怀疑,现在就差你一个我还没有盘问,如果我再不来你房间逮你,指不定下次见到你又是什么时候!” 厉青云听了,表情淡然无波,反倒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抓紧把事办完,早点休息。” 施定柔一掌拍桌,烛火摇晃,撑腰道:“厉青云,我这几天可是一直在观察你的行踪,你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观察我做什么。” “看你去做什么事!” “我做什么了?” “你……”施定柔被问住,但气势上不愿被压下一头,狠拍桌子道,“我哪里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还不快点都给我从实交代!” “我能做什么?”厉青云道。 “你、你别给我逞口舌!”施定柔瞪着厉青云。 “那么那施堂主为何深更半夜不好好待在自己房间,跑来我房里做什么?施堂主不也是大半夜‘出去’吗。” “我是因为要查内鬼!你少胡乱揣测我的用意。” “是吗,施堂主要查内鬼,不如我也来查查,施堂主要审问我,不如我也来审问审问施堂主。” 施定柔冷笑一声:“哼,谁怕谁!你问,你查,我清白得很!” 厉青云依旧不动怒,微垂眼睑望着施定柔:“施堂主,为何连续几天偷摸跟踪我?” “当然是为了调查你啊。”施定柔收回自己投射在厉青云脸颊的视线,“我老实说,你的嫌疑最大,我怀疑你!哼。” “施堂主怀疑我,我倒还怀疑施堂主。” “哈?!” 厉青云:“怎么每次施堂主一带队,那些魔修就逃跑了?怎么一有什么机密文件,经过施堂主手里没过几天就会泄露?怎么一说有内鬼施堂主就急急忙忙要调查,把任务揽在自己身上,生怕别人来查?” “你——” “而且在百魁仙秀,有人亲眼所见,那些魔修对所有人出手,唯独不伤害施堂主。内鬼更知万劫珠的事,千墨离是金仙君徒弟,施堂主与金仙君素来交好,怕是在这里面套话了不少信息。跟踪我的这几日,怕也是为了想得到更多内部消息。” 厉青云一番话将施定柔逼到死角,施定柔被他噎住,好一阵子没接话茬,他怎么忘了,厉青云可是个人精! “施堂主,这些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厉青云凤眼寒凉地瞥了他一眼。 施定柔顿感哑口无言,却依旧不肯认输,硬撑着底气道:“我每次接到任务后不到半盏茶就赶到,我怎么知道那些魔修怎么能跑这么快,机密文件又不是只传到我一人手上,我就算跟踪你,内部消息你不也是知道吗,万劫珠的事,也不是只有我一人知道,还有谁跟金来香交好,人家早就跟千墨离私奔天涯了!” 厉青云:“施堂主不跟金仙君交好,去捉千墨离路上不就是施堂主一直在帮助金仙君吗。” 施定柔气恼至极,急红了脸:“好,我是内鬼,我帮助金来香他们逃跑,那当初我掉下乱锋岭,你为什么又跟我一起跳下去,你怎么不继续去追千墨离啊!我又没有求你救我!掉下山崖的人也不是你!你跳什么跳!”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灯芯燃烧,红艳如血,相融在厉青云身上。 施定柔炸毛:“你凭什么怀疑我!” 他一掌拍桌,力道之大,让桌上烛台瞬间倒下,烛火熄灭,屋子归拢一片黑暗沉寂。 “施堂主何必这么生气。”厉青云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听不出喜怒,平时施定柔还能看他的脸来揣测心情,如今黑灯瞎火,更是看不透厉青云。 施定柔顿觉委屈:“因为你怀疑我!” 厉青云:“施堂主怀疑我,我亦怀疑施堂主,岂不两清。” 施定柔:“哼!所以你是因为我不信任你而生气了?” “不过是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厉青云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态度疏远。 “好啊,那我们就比比看,谁先抓住那内鬼,厉青云,你给我小心点,别让我找到你的狐狸尾巴!” 施定柔撂下狠话,拂袖离开。 黑暗中,厉青云拿起桌上烛台重新点燃,他看着烛火,若有所思。 第207章 施定柔整夜睡不着,一大早收到金来香来信,那信上邀他相见,说是有要事相助,他正为厉青云说他故意放走金来香而气闷,见金来香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干脆让我前去逮他们个措手不及! 哼,看厉青云还敢怀疑我,到时定让他给我道歉。 施定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心道:我先自己一个人去探探风头,有金来香在,谅那千墨离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哼! 他心情愉快地往外走,却迎面遇上走来的厉青云,施定柔微仰下巴,移开目光,还在为昨夜厉青云怀疑他的事而生气。 “施堂主。” “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去哪,你管我去哪,哼。”施定柔不等厉青云说话,轻哼了声径直越过他往外走。 厉青云转过身望着施定柔远去的背影。 施定柔走了几公里,不时回头,不见一点人影,心中疑惑:厉青云真没跟上来? 他停下,四处张望一圈,抱臂等待,等了许久仍未见厉青云,甩袍离去。 罢了,不来就不来,我自己一个人去!谁稀罕。 施定柔按金来香给的地点前往,越靠近越觉奇怪,这儿荒郊野岭,偏僻无人,金来香怎么会约他在此地见面,脑海飞速运转,脚步越发慢了下来。 周围安静,除了鸟鸣和偶尔响起的虫叫声,便只余下施定柔轻微的呼吸声。 施定柔吸了一气,靠喊声壮胆子:“金来香!金来香——!金!来!香!” 突然他屁股被人用力踹了一脚,整个人栽进草丛里,施定柔慌乱爬起,刚想破口大骂,抬头一看却吓得不敢出声。 千墨离站在他面前,身材修长,居高临下,像要吃人似得盯着,黑衣裳因那漂亮的流沙蓝侵蚀夺人心目,马尾在脑后随风摇曳,挑染发丝亦随风打乱。 施定柔被他盯着脊梁骨都冒寒气,心里一横,梗着脖子道:“金来香!你家师尊在哪!快让他出来!” “再叫,割了你的舌头。” 冷飕飕的话从耳旁拂过,阴冷中夹杂着浓重威胁意味。 施定柔咽了口唾沫,心里暗暗叫苦,登时后悔,早知道他就不单枪匹马来找金来香了! “徒儿,不可无礼。” 空灵悦耳的声音从千墨离身后传来,一只手搭在千墨离肩上,金来香走出来,金衣光彩熠熠,与那千墨离并肩站着。 施定柔见到老熟人顿时不再害怕,立马拍屁股站起来,指着金来香道:“金来香,上次你把我推下乱锋岭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是彻底跟那坏东西天天黏在一起了,呵我不要跟你玩了。” “柔妹妹,上次的事对不起,我这次来也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金来香行礼,语气诚恳。 施定柔瞪向千墨离,嚷道:“光你道歉有什么用,还得你徒弟也道歉!” 千墨离:“对不起呢。” 施定柔话刚说完,千墨离的对不起便跟着出来,仿佛再寻常不过的聊天口吻,施定柔震惊地盯着千墨离,不可置信,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金来香摸摸千墨离头,轻声道:“乖徒儿。” 千墨离抱臂的手指来回敲打,嘴角微翘:“当然啦,徒儿可乖着呢,才不是某人嘴里的坏东西呢。” 金来香转回头看施定柔:“柔妹妹,你还生气吗?” “我——”施定柔准备骂千墨离的词汇卡在喉咙里,憋得脸色通红,最后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千墨离露出微笑:“那就多谢柔妹妹宽宏大量呢。” 施定柔皱眉,胸膛起伏,怎么感觉千墨离道歉了跟放屁似的,还是让他很不爽,他果然很不喜欢千墨离,真不知道金来香是看上千墨离哪点,不过就是长了一块好皮囊罢了! “金来香,我还是再劝你一次,你最好赶紧远离你徒弟,你再不离他远远的,你一定会死的,你信不信我说的?” “柔妹妹——”金来香的腰忽然被人揽住带进怀里。 千墨离搂紧金来香,粲然一笑:“你别想挑拨我们师徒感情,我师尊可喜欢我着呢,是不是啊师尊?” 金来香的腰被千墨离手用力摁住,半个身子贴在一起,虽然隔着厚厚的布料,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千墨离的体温和坚硬肌肉的触感。 这时他才刚与徒儿确定心意不久,颇是害羞,又碍于有人在看着,手急着拍打千墨离掌背,反倒身子贴得更近,只好闭眼无奈,化出镜子遮住脸,任其搂着。 千墨离重复一遍:“我家师尊可喜欢我着呢,是不是啊师尊?” 金来香努力压抑着,表现得镇定如初,轻声回应:“嗯。” 施定柔震惊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千墨离像是宣誓主权成功,对施定柔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你们两个,你们?!” “如你所见,不要怀疑自己所想。” “徒儿——好了,有人……” 金来香推开千墨离胸膛,手被千墨离牵着拉过来,整个人抱在怀里,举起镜子更加遮住脸,结巴道:“他他他…他在帮我捉虱子呢。” 当施定柔看到金来香耳尖变红,千墨离眼神时,彻底明白了,道:“行,金来香,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护着他了,怪不得我不懂,我的确不懂,好!你们!”他竖起两个大拇指,随后紧紧贴在一起,怒哼一声,拂袖走人。 “柔妹妹!”金来香赶紧叫住施定柔,“我有事要求你。” 第208章 施定柔定住脚,转身道:“好你问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两个。” 金来香赶紧推开千墨离,整理好衣裳卷发,千墨离像饱餍般,负手晃悠悠走到一边。 “柔妹妹,你是醉花宫的人,我们想看当年炼制五珠的卷宗。” 施定柔反问:“你想看这些做什么?” 金来香:“实不相瞒,我家徒儿想找寻他的身世。” 施定柔听到金来香唤“我家徒儿”四字,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先前只当是师父对徒儿的爱称,如今得知他们师徒二人藏在身份下的另一种禁忌感情,只感到新鲜又奇怪,满脑子都是两个男人要怎么做啊…… 那份八卦好奇心驱使下,使得他忍不住小声问了句:“喂金来香,我能先问你个问题吗?” 金来香点点头,施定柔把金来香拉过一边,金来香回头对千墨离道:“乖徒儿在原地乖乖等为师一下,为师要与柔妹妹说点话。” 千墨离歪头。 施定柔把金来香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俩是不是断袖” “啊……”金来香挑眉。 “你俩到底是不是断袖啊?”施定柔又追问一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金来香。 金来香正了正衣襟:“我不是,我徒儿,也不是。” 施定柔皱眉:“你放屁!不是你俩还这样那样。” 金来香描绘,手指比舞:“哎柔妹妹,我该怎么跟你解释,有时你只是遇到了那个人,而那个人刚好跟你长了一根一模一样的东西而已,仅此——————而已。” 施定柔:“把手比短点,你怎么可能有这么长。” “啊,我比的是我徒儿的。” “哈?!!!” “跟你开玩笑的。”金来香放下手。 施定柔张口结舌,金来香道:“你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俩就赶快回去,你看我徒儿眼睛一直盯着我,咱俩这样拉拉扯扯的多不好,毕竟我现在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啊。” “谁跟你拉拉扯扯了,你要拉我我还不愿意跟你扯呢!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呢!” “你还有什么问题?” 施定柔还想再问,然而突然与千墨离目光对上,那眼睛勾了勾,像是在说着什么,又像是威胁什么,莫名打了个寒颤,赶紧闭嘴。 金来香不明所以,“嗯?”了一声,施定柔瞪他,金来香又回头看徒儿,千墨离朝他恬然一笑,他也立即回笑。 “柔妹妹,既然没有什么问题,咱们就赶快回去吧。” 施定柔冷哼一声,与金来香回去,千墨离走来喊道:“师尊。” “徒儿,让你等久了。” 千墨离温和道:“没关系呢师尊,师尊许久没跟朋友相见,多聊聊天也是挺好的,徒儿不会觉得自己被冷落的呢。” 金来香一下听出了徒儿话里弦外之音,握住千墨离的手,沉溺着笑道:“为师知错了,为师知道了,以后都带上你,好吗。” “嗯,徒儿全听师尊的。”千墨离微微颔首,眼里多了几分柔软之色。 施定柔在一旁看得极真切,他从来没见金来香这么温柔过,不禁叹气扶额,金来香当真是被自己徒弟吃得死死的! 金来香抱拳:“柔妹妹,醉花宫的卷宗,你能带来给我们瞧一瞧吗,特别是记载着万劫珠和神道珠的。” 施定柔眉毛轻挑,双手叉腰:“你说千墨离想找寻身世,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先问我,兴许我知道些什么。” 千墨离抢道:“炼制万劫珠是不是用到了献祭者。” “你闭嘴,我不想跟坏人说话。”施定柔摆个臭脸。 千墨离不怒反笑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坏人,不过我也不打算改呢,只是你晚上行夜路小心点呢。” “你敢威胁我,你——” “柔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金来香拦住施定柔。 施定柔哼道:“我倒是知道祝音门炼制万劫珠、神道珠时抓了不少人,恐怕不知有多少人的血肉附着在珠子上。”转向千墨离,“呵你的诞生不知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现在入魔更是为害四方。” 千墨离一脚踹在施定柔小腿上,施定柔嗷的一声痛叫。 金来香忙制止道:“徒儿,这可不是请求人帮助的态度。” 千墨离收敛起凶恶面孔,笑道:“师尊教训的是,徒儿知错。” “你这徒弟性格真是恶劣根子!说他一点不好就打人!”施定柔揉着腿愤懑。 金来香歉意小声道:“柔妹妹,我家徒儿本就不是那正道之人,若我哪天不在了,你与我徒儿相处还是要小心些,但你只要抱着善心与他说话,他也不会伤害你。” 千墨离阴仄仄道:”你方才说,什么叫我的诞生牺牲许多人的性命,难不成我是用献祭者炼出来的?” 施定柔:“哼这我可没说,我只说祝音门那段时间抓了不少人。” 金来香:“柔妹妹,现在我家徒儿还有神道珠坠入凡间都变成了人,若没有用到献祭者,珠子怎可能变成人?我家徒儿想知道这献祭者会不会就是‘还是人时候的他’?” 施定柔愣住:“等会,谁告诉你炼制五珠用到了献祭者?” 金来香:“难道不是吗?” 施定柔:“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可是醉花宫机密的事,还是我潜入醉花宫藏书阁翻阅多少卷书才找到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第209章 千墨离一嗤:“还机密呢,早就被魔教左尊知道了个遍。” 施定柔:“魔教左尊?!” 金来香:“比起献祭者的事,你不应该惊讶神道珠变成人了吗?” 千墨离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早知道这件事了。” 施定柔:“我前几天就知道了,神道珠不就是那明世仙圣祝衣青嘛!” 金来香:“咦,你怎么知道的?” “厉青云告诉我的。” 千墨离:“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关你什么事。” 千墨离突然含笑:“自然不关我的事,只是我可以有理由怀疑,是厉青云早怀疑祝衣青就是神道珠,然后托你去醉花宫翻找当年卷宗来确定是不是用到了献祭者,不然你何必说你潜进醉花宫辛辛苦苦翻卷宗呢。” 施定柔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能让千墨离一下推猜到这背后的事。 “不过这信息也被魔教左尊知晓了呢。”千墨离轻蔑瞥施定柔一眼,“与其在想我家师尊跟在我身边会不会有危险,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跟在厉青云身边,小心哪天死了不成呢。” 施定柔狠狠剐他一眼:“你别给我胡说八道,厉青云可是仙督,为百姓做了不知多少好事,我都看在眼里我能不知道?倒是你呢,一个恶徒,人人得而诛之,有什么脸面说厉青云,哼,你不准说他!” 千墨离语气冷漠,杀机毕露,回敬道:“你们醉花宫自称坐拥修真界大半法器,当真以为世人不知,这些法器是用了多少活人炼制而成?若我原先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被你们捉去炼成法器,祝音门和醉花宫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所受的痛苦,是不是也有你们的功劳,你做为施花淮的弟弟,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第73章 揭开真相 施定柔脸色微白,气急,却无从反驳,因为千墨离说得没错,醉花宫正是靠法器在修真界坐稳,而这些法器又是献祭了多少亡魂冤灵,这也是他向来不耻的地方。 千墨离眸光渐寒:“虚世老狗将当年的事全都给毁尽,炼器师更是杀尽,若是没有鬼,何必这么掩藏,你们有什么资格掩盖当年的真相,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为醉花宫、为你的姐姐犯下的血债血罪赎罪,把醉花宫记载当年之事的卷宗都给我找出来,交给我。” 金来香本不想撕破脸皮,如今看来,这已不是请求柔妹妹帮忙,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施定柔想发怒却又被千墨离眼中冷意所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明当年的事,但你不准踏进醉花宫!我会把卷宗带给你。” 在施定柔张嘴时,千墨离手影一闪,把一个小东西丢进施定柔喉咙里,施定柔被迫咽下。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混蛋!” “毒药啊。” “啊?!”施定柔剧烈咳嗽,想要吐出来。 可是那东西早已融化进去,无论他怎么咳嗽都没法再把它弄出来,施定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就不应该一个人来! “想让你姐姐救你,就把当年真相告诉我,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不信,你大可试一试。” 千墨离语气森然,语调慢悠悠道:“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金来香知自家徒儿是真说到做到,道:“柔妹妹,抱歉。” 施定柔气急败坏,狠狠拂袖,匆匆转身离去。 金来香叹息道:“徒儿……” “师尊,徒儿一定要知道真相,如果他宁愿死也不肯告诉我,可就不能怪徒儿了呢。”千墨离打断师尊的话,声音淡淡的,却是凉意透骨。 “但……” 金来香还欲说些什么,后脑勺忽然被千墨离按住,唇上被亲了一口。 千墨离松开金来香,轻声细语道:“师尊,我们跟上他吧。” 金来香只觉舌尖有点酥麻,不再说什么,笑了笑,点头道:“嗯。” 两人悄悄跟在施定柔后面,那施定柔一边气冲冲走,一边拿出传音符,念了口诀,符纸亮起。 施定柔嘴唇未开,在心中呼唤道:“厉青云!厉青云!!” 他刚唤罢,一个略微低沉的单音符传来:“嗯?” 施定柔听到厉青云声音,内心慌乱安下,可下一秒他便听到清啷的白壁声,心头火焰更盛,说话语速飞快,连珠炮似的:“你竟然还在悠闲的品茶?哈我马上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外头被人给欺负了!千墨离给我吃下了毒药我要死了!” “在哪?” “醉花宫,你快来,限你一盏茶时间,我要是见不到你人就等着给我收尸吧!立刻!马上!赶来!” “嗯。” 施定柔听到厉青云起身衣裳摩擦之声响还有剑轻鸣声,随后传音符被掐断,他也收起符,大步朝醉花宫方向而去。 “该死的,千墨离不会真给我吃下毒药了吧。” 施定柔未走正门,而是寻了后山一条密道,千金师徒也得以偷偷溜着进去。 这密道通往的是施定柔的房间,房间即使许久未有人住,却仍保持着干净整洁,收拾得很好,镜子光亮,被子还有太阳晒过的味道,梳妆台上的胭脂摆着许多新款式,依然有施定柔生活的痕迹,并未抹除。 施定柔看到眼前的事物,思念潮涌,眼眶一红,心头浮现温暖与怀念,他把自己头上戴的一朵蓝花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代表着他知姐姐的心意,这花亦是谢礼,擦了擦眼睛,便走出房间。 第210章 金来香和千墨离从密道走出来,在暗处观察着,金来香道:“看来花宫主对她这弟弟很好,即使将柔妹妹赶出醉花宫,也依然在收拾着房间。” 千墨离:“可是不觉得很奇怪吗师尊,既然如此宠爱,为何施定柔不想用活人炼器就把他赶出去,通常来说,他不炼顶多怎么说也没用,何至于做得如此绝,竟要赶出宗门,且留在宗门不比在外面安全?” 他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容十分刺眼:“难道有什么东西比待在醉花宫还要危险?” 金来香面色担忧,眉头轻蹙,好像有什么在害怕的东西,道:“为师也不喜欢醉花宫……”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千墨离看向师尊,金来香摇头:“没什么,徒儿,咱们快跟上去。” 两人悄无声息跟在施定柔身后,每个楼阁皆有弟子把守站岗,边上巡逻弟子走动,施定柔趴在药楼阁顶上观望。 远处行来一支队伍。 十几个着粉白劲衣女子持剑款款走来,队伍中间抬着一顶轿子,薄纱帷幔垂落,可见一女子盘膝正坐。 一袭冷艳红衣未落媚态,端严华仪,即使有一条系着两鬓边青丝的红纱拉过遮住眼睛,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眸中没有半分温度,冷冽寒彻,令人不敢直视。 施定柔吓得俯身躲起来,心里惊异,姐姐这时候应该还在闭关,怎么倒提前出来了,若是被发现可就遭了。 他抬起头,队伍愈走愈近,突然队伍停下,施花淮抬起手,头一偏,目光从红纱下凝射出,那药楼阁顶上什么也没有。 一旁亲信弟子道:“宫主,有何吩咐。” 施花淮放下手,回过头直视前方:“无事,不过是只小老鼠,不用理会。” 队伍又再次离开,施定柔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远,才敢探出脑袋,施定柔当即溜进藏书阁,忙找拿活人炼器的卷宗翻阅起来。 活人炼器之术并不罕见,许多大宗门暗地里都会有所涉猎,甚至还会养人炼制法宝灵丹,以壮大自身势力,这种方式实在是残忍,但这样炼制出来的法器,威力更加巨大,可同时对于献祭者来说,却十分痛苦。 活人炼器活人炼器,必定要求是活人,因此将人丢入炉鼎内焚烧时还是有呼吸的,有那点人道主义的,还会先迷晕献祭者,但多半是常常在炼制到半,出现献祭者被疼醒过来的情况。 施定柔看完记载后,脸色惨白,这等残忍的事不仅伤天害理,而且极为损阴德,可恨他说服不了姐姐,宗内炼制活人更是不在少数。 平常法器都用活人炼制了,更别说涉及人间安危的修补邪界的五珠。 施定柔脑内登时闪过一个可怕想法,若千墨离真是被抓来炼制成了万劫珠,一旦千墨离知道真相,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该怎么救姐姐,他要怎么救姐姐。 施定柔急切得额头冷汗,心烦意乱在书架找当年的卷宗,期望真相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金来香蹲在屋梁上,道:“徒儿,来到了醉花宫的藏书阁,你不去找卷宗吗?” “嘘,师尊,有人来了。”千墨离低声道,他神识已经捕捉到施花淮气息。 施定柔还在翻找卷宗,一转身,便看到不远处立着一红衣女子正望着他,眉竖含威,红纱下双眸冷冽如冰。 他心头猛得一跳,道:“姐姐……” “你为何会在这里。”施花淮问道,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径直走向他,“醉花宫已经把你赶出去,你不再是醉花宫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她语气带着质问,神色逐渐冰冷。 施定柔一怔,有点畏怯,蓦然想起姐姐收拾他的房间,又不再害怕了,冷哼一声,叉腰道:“我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在这里,姐姐,你告诉我,当年炼制五颗法珠时,是不是用到了活人炼器!” 施花淮厉喝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姐姐,现在千墨离要来查明当年的真相,若他知晓,你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施花淮面沉如水,冷冷望着他:“千墨离来找你了?” “嗯。”施定柔重重点头,“是,他还来威胁我。” “威胁你做什么?” “他要我找出当年醉花宫记载炼制五珠的宗卷,他想找寻当年的真相。” 施花淮瞳孔微紧,冷漠道:“此事与你无关,也容不得你插手,你快回你的祝音门去,不准轻易出来。” 施定柔大声道:“怎么就与我无关,姐姐,我们别再用活人炼器了好吗,那些死去的亡灵终有一天会来寻仇的,就像千墨离,你看醉花宫的土地下埋葬着多少白骨,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背负恶名吗?”那眼睛通红,满是祈求。 施花淮听得他的好弟弟竟然还抱有如此天真想法,顿时气得发笑,道:“既知醉花宫做的孽,就趁早与醉花宫撇清关系,用不用活人炼器,岂是你一句就能够改变的?你可知醉花宫便是靠这法器在修真界立足脚跟,多少宗门觊觎忌惮我们这些法器。” 施定柔:“难道一定要靠害人才能在修真界站稳脚跟吗,难道非要这般泯灭良知?姐姐,我们现在完全可以离开醉花宫,你不用再当什么宫主,醉花宫地下的亡魂怨灵完全是醉花宫前人犯下的错误,你没必要去承担。靠害人而发展,是注定走不长远的。” “幼稚!”施花淮立即出口呵斥,拂袖骤怒,“醉花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批判!” 第211章 施定柔被姐姐一声暴喝,不禁吓得浑身一哆嗦,但仍是壮着胆子辩驳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有一件事情你的确永远不会明白。” 施花淮望着施定柔,缓步走近他,俯视他,语气低沉:“你的性格太不现实,你永远都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能够做什么,你永远都不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你也不知道,如果你有了强大的力量,就能够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 施定柔想要急声反驳,又听到施花淮道:“你难道认为,我做的一直是错事?” “我不想看着姐姐陷入危险。” “再怎么危险,那也是醉花宫的事。” 施定柔咬唇,心里难过,却依旧劝道:“可你是姐姐啊,我们是一家人。” 施花淮脸色微变,扭过头不再看施定柔:“若当初不是醉花宫收留了我们,我们早饿死在外面,如今我当上宫主,在宗门有了自己势力,可以护你,你也不必再装女子扮哑巴,且今后你走到哪,只需告诉外人一声你是醉花宫花宫主的弟弟,谁敢欺你压你?醉花宫就是你坚实的后盾,你明白了吗,我不能离开醉花宫。” 施定柔低下头,眼角湿润。 “我没本事,还要靠姐姐保护。” “等你哪天长得比我高了,便能保护我了。”施花淮看着施定柔,红纱下眼睛收敛锋芒,变得柔和。 施定柔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姐姐,道:“但我永远也不会比姐姐高了。” 施花淮闻言,伸手抚上施定柔的头,动作很轻,眼神显出难得柔情,下一秒抽回手,神色凝重,语气冷淡。 “你出去吧,不要再回来。” “可是姐姐,如果我不查明真相,千墨离不会放过我的,他、他给我下了毒药。”施定柔忐忑不安的说着。 施花淮脸色陡变,抓住施定柔手臂举起,衣袖滑下,皮肤呈现大块红斑。 “噬神散,毒素已经扩散。” “啊?!!千墨离真下死手啊!” “蠢货!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施定柔低下头:“我…我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施花淮面色铁青,眼中浮起杀意,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绿色药丸递给施定柔:“吞了它。” 看着施定柔接过急急匆匆吞下,施花淮紧皱着眉头不减,望着那严重的红斑,道:“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呵呵,虚世天尊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姐姐?”施定柔惊诧,“炼制万劫珠时,是不是真的用了……” 施花淮看向远处,红纱下眉眼间带着阴郁之色:“当年五珠已经炼制成四珠,但这最后一颗邪珠却是怎么也炼制不了。万劫珠的炼制并不容易,需要邪气至盛的材料,所有材料都找齐,就差一味原料——人,而这人也一定是要拥有强大邪气,然而捉来许多魔修炼制都不成功。” “后来找到合适的人了吗?”施定柔追问,心里隐约猜测到什么。 “后来虚世天尊带回来了一个小孩。”施花淮嘴角蓦地露出一抹怪异弧度,“呵呵,如果千墨离知道他的一生都被虚世天尊给毁了——” 姐弟俩正说着话,周围空气忽然迅速流动起来,一股危险迫近,使得两人同时绷紧肌肉。 施花淮面色骤然一变,警惕环顾四周。 一道黑影倏尔落下,一柄断剑指向施花淮,锋刃闪烁慑人寒芒,剑的主人没有半丝表情,眼睛却像红了的心脏,阴森瘆人。 “千墨离?!”施定柔惊恐,立马拔出剑站在施花淮面前。 “姐姐,我来保护你!” 施花淮拎起施定柔衣领拉扯至身后,挡在面前:“凭你那点功夫还想保护我。” “姐姐——”施定柔突然发现金来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焦急喊道,“金来香,快叫你徒儿离开!” 金来香沉眉,摇了摇头。 千墨离握剑的手一根根青筋暴起,额角青筋更似鼓胀欲破,双眸赤红一片:“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第74章 揭开真相2 施花淮冷嗤:“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已听见。” “你一定知道的不止这些!” 千墨离几乎崩溃咆哮,痛苦迷失在他脸上剧增:“什么小孩,什么叫毁了我的一生,你们到底是不是把我炼成了万劫珠?!” 施花淮笑得讽刺,眼神极度冷漠:“我不知道,这问题你应该去问虚世天尊。” 千墨离手上的断剑整个般失控的剧烈颤抖,手指骨泛起青白色,缠绕的黑色邪气越聚越多。 “你们都在耍我,你们都要害我,你们都想要我死。” 千墨离眼眶充血,愤恨道:“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我要让你们全部人都付出代价!” 他手一扬,黑气瞬间掠过施花淮涌向施定柔,施定柔惨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脑袋扬起,双脚腾空离地,被那黑气钳住提了起来。 “住手,千墨离——!”施花淮飞扑上前,试图救人,金来香先快一步,金光笼罩,形成一道防御墙。 施花淮猛然抬掌欲破金光墙,千墨离下一瞬出现在金来香身前,抬手打了个响指,黑气猛地炸裂,化为一条条黑蛇穿透金光墙,嗤地一声穿透,钻入施定柔体内。 施花淮身形顿时滞住,脸色煞白:“千墨离!” 千墨离充耳未闻,眸光冷得像冰渣子,手掌慢慢转动,施定柔的惨叫愈加凄厉,他一字一顿道。 第212章 “告诉我。” “姐……”施定柔艰难睁着眼,泪水从眼眶中淌出,浑身骨头似要被碾碎了。 施花淮瞳孔里倒影着弟弟痛苦模样,手指攥成拳,深吸口气沙哑道:“你赢了,千墨离,你的确是被虚世天尊抓来炼制万劫珠。” “我要的不是这句!” 施花淮眸中已然一片冰凉:“你生来就是人,是虚世天尊把你炼制成了法器。” 伴随着沉默,千墨离发出低笑,眼里闪烁泪光:“我是人?” 施花淮:“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小心你的师尊金来香,你以为他是对你好?我告诉你,你师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对你有愧!他不过是想要赎罪而已!” 一直沉默的金来香霎时开口:“闭嘴!” 施花淮眉梢挑起,似笑非笑望着金来香,冷冷道:“金来香,你也该回醉花宫沉睡了,你应该能感受到自己身体越来越疲惫虚弱了吧。” 金来香脸色惧变,突然门口被阵风吹开,几道凌冽剑光闪过,金来香连忙伸手拉过千墨离偏身避开,反手结阵,一声爆响,剑光在房间内炸裂开来! 气浪波散,金来香顺着这冲击,带着千墨离一跃跳出窗户,向远处飞快逃遁而去。 身后被黑气挟持的施定柔摔下地,叫道:“厉青云!” 金来香脚尖轻点树梢,看着魂不守舍的千墨离,焦急道:“徒儿,乖徒儿。” 背后,剑鸣声再次传来,一把飞剑化为数百道虚影,眼看就要刺中两人,千墨离挥剑横扫,剑光如同盾牌挡在面前,飞剑无法寸近半分,千金二人趁此机会疾驰而去,不消片刻便飞出百里之遥。 千墨离落地,身体却是趔趄了一下,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低头茫然,目光逐渐涣散。 金来香看见千墨离的表情,顿时心头发疼,他看着千墨离转身慢慢走着,便跟在千墨离身后。 “徒儿……” 金来香轻轻呼唤一句。 千墨离未理,兀自走着,握剑的手一松,断剑坠地,插进地里,他也没有捡起,继续向前走。 金来香心如刀绞,上前将那把断剑拔起,断剑入手,冰凉刺骨。 千墨离依旧木讷的往前走,步履蹒跚,像个迷路的孩子。 见千墨离如此,金来香心疼不已。 “徒儿,为师在这,无论你何时转身,为师都会站在你身后。” “师尊……” 千墨离突然停下,呆呆站立原地,风吹动衣摆,黑蓝发随风飘舞,思考着自己的来处。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金来香不知该怎样回答,只能默认。 千墨离突然仰首大笑,状如癫狂,悲哀又无助,痛苦到一定程度,人不会麻木,而是会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老天爷,一直在跟我开玩笑啊!!” 千墨离捧头大笑,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似浸泡鲜血。 “他们告诉我,我不是人,现在又来告诉我,我其实是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认知崩塌,他重塑了那么久的精神世界,他花了那么久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的一生,他本以为他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没想到这一真相却彻彻底底压垮了他。 金来香看着眼前的千墨离,心神巨震,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穿,只觉自己胸膛都快要爆碎开来,锥心刺痛。 “师尊,原来我的存在这么可笑呢,我就是一个荒诞的存在!我竟然被人活生生炼制成了法器!!” 千墨离只觉这一切都太可笑了,可笑的世界就是一只巨大的白色乌鸦,可笑得让他想哭,自己原来有家人,自己原来是个人,不禁弯腰拍膝盖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人啊,我是人啊!!现在我看谁还敢说我没有爹娘,谁还敢跟我说我只是一颗破珠子,谁还敢跟我说我生来就是被献祭!我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喊罢,千墨离干脆蹲下来,将头埋进膝盖,呜咽哭泣。 金来香赶忙走过来蹲下抱住千墨离,双臂环住徒弟的肩膀,紧紧抱住,安慰道:“徒儿,乖徒儿,为师在这,为师陪着你。” 千墨离头埋枕在手臂弯里,肩膀轻颤,他哭得浑身发抖,脚下泥土一圈一圈被泪水浸染。 “不管发生任何事,为师都会和你一起承担,为师会一辈子陪着你。” 金来香抚摸千墨离的脑袋,揉着那柔软发丝,忍着泪意,掀开千墨离额前刘海,温热的唇触碰徒儿额头,望着怀中人,亲一口,看一下。 “徒儿,别哭好不好,为师求你了……” “你一哭,为师也想哭。” 金来香哽咽着,千墨离突然抬起头,眼睛红肿,泪珠从脸颊滑落,看着师尊同他蹲在一起。 但还是晚了一步,他还是让师尊哭了。 金来香眼底泛红,泪花闪烁,虽强行止住泪水,却是掉得更厉害,泪痣晕湿,袖子举起擦拭,互相凝视着。 “师尊。” 千墨离沙哑的嗓音叫唤着金来香,他听到师尊的哭泣哽咽落成震耳欲聋、掷地有声的爱,能为他哭的人只有金来香。 “为师在。” “对不起,师尊,我惹你伤心了。” 第213章 金来香摇头:“你永远都是为师最爱的徒儿。” 千墨离捧起师尊脸庞,吻上师尊的唇,深深一吻,金来香闭上眼睛,唇全是温热的触感,和咸咸的泪。 良久,千墨离缓缓放开金来香的嘴唇,眼眸清澈,透亮,仿若新月:“谢谢你,师尊。” 有金来香在的世界,就已经是最好的世界。 千墨离与金来香坐在一块青石上,两人靠在一起说话。 千墨离提到施花淮说着的那些话,问道:“为何她要说师尊要回醉花宫沉睡,身体疲惫虚弱又是何意思?” 金来香低垂下头:“嗯……因为为师修炼的功法与醉花宫有些关联,花宫主才说回到醉花宫沉睡,为师之前便告诉你,为师的灵力比普通修士消耗得多,故身体容易疲惫虚弱。” 千墨离皱眉,盯着师尊的脸,似乎要看出什么端倪,金来香被看得不自在,连忙道:“不过没关系的,徒儿不必担心。” “师尊,好像对徒儿隐瞒了许多事,师尊是不是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徒儿。” 金来香惊慌,面庞不自然:“不是……不是的……徒儿,徒儿真的……”他急得语无伦次,“为师,为师,有些事不能告诉你,时机未到,待时机成熟了,为师自会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 听闻此言,千墨离更加确定师尊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自己,但也并没再追究这个问题,而且,就算师尊不将所有事情告知于他,那也罢,只要师尊还陪在他身边就行。 千墨离笑道:“嗯,徒儿不勉强,徒儿只是好奇罢了,师尊感到困扰以后徒儿不提便是了。” “乖徒儿。”金来香急切地摸摸千墨离的头,像是为了表达歉意,捧起千墨离脸蛋亲了亲。 问完了师尊的事,千墨离这才问起与自己有关的事:“施花淮的话,说师尊对我做的事都是为了赎罪?赎什么罪?” 他感受到怀中人战栗的身躯,金来香五指抓皱衣裳:“因为……为师当年也参与了炼制五珠,为师虽然只是帮忙打扫炉子和调节火候,可为师一直觉得自己有罪,为师…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阻止他们,如果为师早一点发现他们抓来了一个小孩打算用来炼制万劫珠,这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师尊不必把当年的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师尊没有伤害徒儿,不必自责。”千墨离抱住金来香,安抚着师尊,此时脑海里闪过另外一件事。 师尊撒谎向来都很拙劣呢。 金来香香紧紧搂着千墨离腰部,将头埋在他胸膛,过了许久,平复好内心波动,缓缓抬起头来。 “徒儿,为师让你去座皇陵拿的玉佩,你可收好了?” “嗯,徒儿收好了,不知师尊问起它作甚?” “为师在寻找万劫珠,偶进到了月愿湖,在那里碰见了一位女子,她让为师去座皇陵找到半边残缺的玉佩,拿回来,带给她,当两块玉佩合在一起,她说,她就能与她的儿子相遇了。 千墨离心里涌起涟漪,再一次想起他看到那二人难辨的亲切感和女子一声千儿的呼唤:“所以这玉佩……” 金来香:“嗯,徒儿,我们去月愿湖吧,见到那女子,你想要的答案就会解开。” 千墨离点头,跟着师尊前往月愿湖。 … 落日喷薄平铺的光芒给祝衣青的脸添了色,他仍驻足在那里,缄默沉思,但他的认知太少,始终不明白,他所认为的思考也只是皱眉低头,默默站立不说话。 然而他连自己的存在都感知不到,又怎么会感知到这人间,因此从千墨离离开后,就一直立在原地,直到夜晚。 一个吼声将他吵醒:“祝衣青!你不去抓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祝衣青抬头,看到扶阳真人,身后站着众多弟子,手持火把,火光照映在每个人脸上,每人的表情都不同。 “祝衣青!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有,副掌门。” 扶阳真人怒气冲冲望着祝衣青,本以为祝衣青出手,不到一天便可以捉回万劫珠,没想到放出去却迟迟不见回音,担心神道珠在人间待久产生自己的意识难以控制,只好自己跟了过来。 “掌门让你去抓万劫珠,你抓到了没有啊,我告诉你,不能再让万劫珠胡作非为!赶紧把万劫珠带回去听到没有!” 祝衣青听到万劫珠,指着自己道:“万劫珠我的……兄弟。” 扶阳真人听即脸色一白,赶紧教训神道珠:“那千墨离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学千墨离想要自由,想要做人,你的下场会很惨,别忘了是我们给你人的躯体,给你的生命,不过是为了让你更方便行事,等捉了万劫珠,你就马上献祭舍弃肉身,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修补邪界才是你该做的明白吗!” 祝衣青顺势点头,用着他们教的话:“我会永远为祝音门效劳,永远听命,永远——” “行了你别说人话了先跟我去捉万劫珠,它往哪个方向跑了。”扶阳真人烦躁地打断。 祝衣青摇头。 扶阳真人大吃一惊:“你不知道?” 祝衣青继续点头。 扶阳真人气得差点背过气:“我让你去捉万劫珠,结果你连人跑哪去了都不知道,蠢货!” 祝衣青露出疑惑:“蠢货?” “就是笨蛋的意思!” 第214章 “笨蛋?” 扶阳真人深呼吸几口,强压下心中怒火:“罢了罢了,你赶快用神识探探那千墨离在哪!” 祝衣青点头,神识瞬间散发出去,寻找千墨离踪迹,只一刹便睁眼,朝东边指去。 扶阳真人甩拂尘号令:“跟我追,势必把千墨离捉到!” 众人领命,纷纷御剑腾空而起,朝东方飞速奔袭,转眼就已飞越了数座山峦,但仍然未曾寻到千墨离和金来香身影。 扶阳真人气喘吁吁,停在一处山坡之上,他转动脖颈观察四周环境,忽地注视前方某处,厉喝一声:“滚出来!” 只听“砰”地巨响,前方一块石壁被祝衣青击碎,石屑纷飞间,飘出碎纸人。 扶阳真人盯着碎纸人,目眦欲裂:“混账!中了千墨离的计了,人早跑了,快继续追!” 众人马不停蹄追赶,为了掩藏行踪,灭去火把,身影闪迅跃落,草木乍然惊响。 千墨离带着金来香熟稔穿梭在林间,时刻注意身后追兵动向。 “徒儿,我们别停,就一直跑到月愿湖吧。” 金来香停下结阵使幻术,被千墨离打断拉走,千墨离说道:“有祝衣青在,一指就可灭了,施法倒浪费时间,不如赶紧逃走。” 连至追了一个夜晚,直到天微蒙蒙亮。 祝衣青站定脚步,仰望天际。 晨曦初升,洒遍大地。 半晌,扶阳真人带着一众人,气喘吁吁跑来,见得祝衣青站立在原地,道:“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快追啊!” 他们现在全靠祝衣青嗅着千墨离气息带路追捕。 祝衣青仰头,指着天上的太阳,道:“那——” “那是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太阳!行了行了快点走,你再耽搁下去捉不到人,掌门师兄定饶不了你!”扶阳真人气恼催促。 祝衣青点了点头,闪身消失。 扶阳真人皱眉,察觉出祝衣青异样,捻须蹙眉,莫不成是看到自己的同类万劫珠,开始思考,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吧,哎呀遭了!必须得赶快告诉师兄。 千墨离一路急着赶路,距离月愿湖越近,但金来香动作却是越来越磨蹭,好像故意要拖慢脚步,有时借着身体虚弱歇息一会儿。 四天四夜,直至夜幕,当看到再走前面几段路就能看到月愿湖的洞口时,金来香眸光黯下,脸色作变,忽然停下脚步,攥住千墨离。 千墨离回头,看见师尊凄声望着他,瞳孔震颤泪水浸润,而后垂头无声哭泣,似在忍受着巨大痛苦悲伤,轻声道:“师尊?” “徒儿,为师不想与你分离,要不……我们别去月愿湖了。” 千墨离心里无由生起难受憋闷,像是要有什么事发生,道:“师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徒儿去了月愿湖就会与师尊分离?” 金来香只紧抓千墨离手臂:“你…你不能去…否则一切都将……” “都将什么。” “不可挽回。” 千墨离眉头骤然拧蹙在一起,眼底浮起波澜,之前是师尊说着要去月愿湖,结果到了却突然退缩。 “其实,其实为师一直都在骗你——” 金来香哽咽小声说着,千墨离听不清,上前近一步想要听清时,周围忽显火把,瞬间便被扶阳真人一行众人包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抱歉orz,连夜扛火车回家,结果晕车了,晕得特别厉害,现在看天是地,看地是天,脑袋迷迷糊糊orz, 第75章 揭开真相3 扶阳真人一身青袍负手走来,手掌握着拂尘,薄唇抿成一条冰冷弧度,气势强盛,眼神落在了站得如此近的千墨离和金来香二人身上。 “千墨离、金来香,这次我看你们还往哪跑,不想死就乖乖束手就擒,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 扶阳真人冷哼一声,手中拂尘挥动间,几道劲气划破地面。 千墨离看到站在扶阳真人身后的祝衣青,蓦然有那忽隐忽显的错位感。 如果自己没有先被金来香找到,没有被爷爷抱走,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个祝衣青,祝衣青是不是就是另一个平行的自己。 千墨离脸色阴沉:“老不死的,醉花宫都承认了,你们是不是把我捉去炼制成了万劫珠,我原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不是!” 阳真人脸色顿变,闪过慌张,拂尘猛地甩出:“所有人一起上拿下这两人,捉到全部重重有赏!” 众弟子听命,纷纷使出招式攻向他们。 千墨离和金来香对视一眼,同时出手,二人一左一右分别向扶阳真人和众弟子打去,空中落下一道道黑气,瞬间化为无数道锋利的刀芒,铺天盖地向着四周人刺去。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开来,将众人笼罩其中,霎时便有七八个弟子惨叫倒地身亡,尘烟弥漫。 随着扩大眼前模糊,扶阳真人感觉到一种莫名威压扑面而来,眼中浮现惊骇之色,下意识后退几步,突然脚下忽现阵法禁制将他困住。 扶阳真人惊怒交加,拂尘猛地甩出,却见千墨离持剑刺来,脸色铁青,瞥见祝衣青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才想起他还没有对祝衣青下命令。 只要他不下令,祝衣青是不会有自己的行动,危险情急下立刻喊道:“祝衣青还不快动手捉住千墨离!” 祝衣青应声而动,千墨离顿感一股巨大力道袭来,收剑旋身躲开,强劲力量仍波及于他,连忙后退,背后被金来香伸手稳住才勉强站定。 第215章 金来香手中阵法疾出迎面抵刺祝衣青而来的长剑,千墨离见状心头微沉,断剑即出,人已飞快的冲至金来香身旁一同抵挡祝衣青一击。 一声震天巨响两道光芒在半空之中相撞爆裂,强大劲气随着三人向外四散激荡而去,地面被抽得裂纹密布,尘土翻滚。 千墨离、金来香齐齐退后数步,二人皆是脸色苍白凝肃,面庞落着薄薄冷汗。 他们两人合手威力不小,然而面对的是祝衣青,再强的攻击都被轻易化解,不伤分毫。 祝衣青衣裳猎猎作响,青丝飘荡,眼眸流转平静,没有一点杀气,也没有情绪,所做的行为不过是因接到命令而做出,看起来就像没有思想的傀儡。 扶阳真人:“就是这样,捉住千墨离!不牺一切代价!” 祝衣青听到命令,身体再次做出反应,三人交战短短时间内便过招上百回合。 突然身边金来香身体倒下,千墨离立即伸手扶住,感到那具身体虚弱、灵力流失,惊了惊。 一时无暇顾及便被剑光击中,双双坠落猛砸在了地上。 金来香被千墨离护住并未受严重的伤,道:“徒儿…不必理为师,那祝衣青太强我们不能硬打,得赶快想个办法逃离。” 众弟子见千墨离摔落也纷纷持剑涌上,只留心迎战千墨离,却忽略了祝衣青的危险性。 一弟子不禁挡在祝衣青攻击面前,祝衣青的长剑未停下,仍是往前刺去,毫不犹豫贯穿其胸膛,那弟子痛苦惨叫一声便倒地死去。 祝衣青拔出剑,依然执行命令——捉住千墨离,对于外界的死亡和生命没有反应,仿佛与他无关,然而当他看到周围害怕惊恐的表情,他又露出孩童般茫然表情。 千墨离见此心中一动,有了眉目,凑近金来香耳语几句。 扶阳真人眼角眉梢带出轻蔑,心道:凡人之躯还妄想与神道珠抗衡,神道珠的力量可是来自天地万物。 “千墨离,就算你有阴天血力,你也无法发挥出阴天血力真实力量,除非你舍弃肉身变回珠子,哈哈哈不过你自诩与命运斗,倒要看看你最后的下场是怎么个样!” “呵,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扶阳真人感到背后突然出现金来香,拂尘狠狠抽出,然而一道禁锢阵法已然落在他头上,刹那动弹不得。 千墨离随即躲到了扶阳真人身后,而祝衣青的剑也跟着掉头,毫不犹豫朝扶阳真人刺去。 “诶诶诶你要干什么!” 扶阳真人大叫,急得以气攻心破一半阵法,半边身扭动躲避祝衣青的剑。 而千墨离、金来香又躲在扶阳真人身后,一时扶阳真人夹在祝衣青和千金三人中心,左支右绌,十分狼狈。 “噗嗤!”那剑刺破了扶阳真人的肩膀,鲜血喷洒,染红衣衫。 “啊!!”扶阳真人大叫起来,一脸狰狞,“该死的你刺我做什么,刺千墨离他们啊!” 祝衣青闻言,感应着扶阳真人身后的千金,剑又往前送出一寸,又传来扶阳真人尖叫声,那剑又刺在了扶阳真人身上。 而千墨离、金来香躲在扶阳真人后面,全靠这一坚实肉盾而安然无恙。 扶阳真人疼得满头大汗,心中暗骂:千墨离,金来香!你们俩个卑鄙小人! 下一秒祝衣青的剑又刺过来,扶阳真人躲,身后的千金二人也跟着躲,来回左右跳,低头弯腰一气呵成。 片刻内,祝衣青几乎所有招式都落在扶阳真人身上。 扶阳真人一大口红黑血吐出口来,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声音里透着深深怨毒,从未被人戏耍如斯! “你这木头脑袋!别刺我了!快刺千墨离他们啊!!” 祝衣青一掌打向扶阳真人胸膛,周身灵气翻涌,一瞬破去阵法,登时扶阳真人身形暴起,纵身飞掠半空,狠狠摔在地面。 “嘭!”地面龟裂,烟尘漫天。 “咳咳噗!!!”扶阳真人捂嘴咳嗽,嘴角渗出猩红的鲜血,抬起头恶狠狠瞪向早就逃走的千金二人。 他起身落地,一拂尘扇在祝衣青脸上,破口大骂:“你个没有人性的畜生!你眼睛长哪了让你杀千墨离你打我做甚啊!!你没有脑子难道还没有眼睛了吗!我差点死你手里!!” 一回首见千墨离跟金来香就快要逃远,暴怒道:“他们两个,一个是法器一个是泥人,一个怕火一个怕水,就用那水火困杀阵让这对师徒从此阴阳两隔!阴阳两隔!” 见祝衣青还站在原地,显然是被打蒙了,呵斥道:“还不快去!抓不到万劫珠,你马上给我自杀别活在这世上了!你别活了废物!” 祝衣青点头,立即抚剑施法,剑上眼睛幽冥力量迸射而出,点在地面瞬间挤压变形出现巨大黑窟窿,水火缭烧围圈一起便形成一个类似太极图,将千墨离与金来香分隔。 金来香所立之处忽然变成一汪湖水,脚下一沉直接坠落湖中,来不及呼唤千墨离姓名便沉入水里。 “师尊!” 千墨离在金来香头淹没水里一刻,抓住了师尊伸出水面的手,然而身体却触碰到火,立即顺着衣裳头发蔓延燃烧,瞬间整个人被大火吞噬。 这般恐怕景象被金来香看到,绷紧的一根弦刹那断开,眼泪涌出,挣扎剧烈扑腾着水。 "徒儿...千墨离...你不能死,你不要死!求求你快松手啊!" 第216章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喊哀求,千墨离都似陷入了深度昏迷中,仍保持着抓他的姿势一动不动。 水漫进他喉咙,窒息压进肺里,金来香眼睁睁看着千墨离被火焰焚烧成灰烬,然后又化作黑烟飘散,再也看不见一点痕迹。 声音痛苦地压抑喊叫,都变作水化去,彻彻底底沉入冰冷黑漆水底,一个声音又把他拉了回来。 “师尊,别沉下去,沉下去就很难再上来了。” 金来香睁开眼睛,看到千墨离仍还存在,一直紧紧握住自己手臂将他拉起,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都是假象,若是信了便真的中了计,怀揣着千墨离死去的绝望,沉入水里不愿再醒来。 火势烧上千墨离身体,千墨离立即用黑气护体驱散火焰,手上用力一拽,金来香半个身子终于露出水面,然而自己却是被火灼伤了眼睛。 "啊......"千墨离忍痛叫出了声,捂住眼睛。 金来香爬上岸将熊熊烈火以阵法压制,不顾火烧到自己常年精心爱护的卷发,满心在千墨离身上。 祝衣青看着,又用那没有音调、没有情绪的声音问道:“他们,干嘛。” 扶阳真人:“干嘛,他们准备逃出来了干嘛!还不快点继续施法!” 祝衣青点头,剑点在地上,却没有施展任何法力。 扶阳真人看着阵中千金二人狼狈样,双掌背于身后,唇角露出嘲弄弧度,借此好好教育神道珠,甩了甩拂尘。 “我告诉你,他们在痴心妄想!他们在白日做梦!他们以为用自己那一点蝉如翼力量就可以与老天爷抗衡!祝衣青,你好好看看万劫珠,认不清自己妄想当个人。何不顺应天意好好接受自己命运,献祭自己造福天下苍生当个大英雄,我们现在是在保护你,如果你想挣脱控制,就要以生命为代价!万劫珠就是你的下场!” 祝衣青看向扶阳真人,又看向千墨离。 千墨离忍着眼睛被灼烧之痛,听得扶阳真人这一番话,咯咯笑出来,一手圈住金来香道:“你叭叭个什么劲呢,真可惜,我不是万劫珠,是千墨离,就算我的下场再不济,也终有个结局是抱得美人归。” 金来香手还焦急在千墨离眼和脸上抚摸,闻言不好意思撇过头。 扶阳真人:“千墨离,我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一世。” 千墨离伸出手,黑气凝诀,只见死去弟子尸体中无数片黑影飞快掠出,直接冲入阵中,刹那间,阵中黑雾弥漫,水火困杀阵禁制瞬间瓦解。 黑雾顷刻又变作漫天的魑魅攻击而下,阵中二人早已不见,扶阳真人眉头横竖,勃然变色,甩拂尘灭去弥天魑魅:“捉住他们!” 祝衣青一剑挥去,飞舞的所有魑魅眨眼间灰飞烟灭,终于看清眼前,却不知千金二人往哪个方向跑走。 扶阳真人蹙额思忖,想起这距离不到半里有一地方,灼急道:“快,往月愿湖方向去,别让千墨离进月愿湖!不管人在不在那,都不准让它进去!” 千墨离拉着金来香逃跑,眼睛被灼伤无法睁开,暂时失去视线,只能由金来香带路,感到脚淌过冰凉湖水,空气逐渐潮湿,穿过狭窄甬道便在一石头上靠了下来。 “徒儿,这水洞穴道居多,崎岖弯窄,扶阳真人他们是难找到这里,你先在这歇息一下,为师拿水给你冲洗眼睛。” “师尊,这里就是月愿湖了吗?” “这洞穴的中心有一湖,那里才是月愿湖。” 千墨离感到冰冰凉凉的手指沾着水在他眼上轻轻安抚,不觉间,紧张恐惧的神经慢慢放松,不禁握住那只手。 “师尊。” “别怕,为师在这,为师带你去月愿湖吧。” 千墨离靠着金来香起身,正准备走时后脖颈突然被人用力一击,昏了过去。 金来香收回掌,见千墨离已失去知觉,慢慢让其躺在石上,看着那人面庞,抚其眉心,一遍又一遍,艰难开口:“徒儿,前方的路你自己走吧,为师不能再相陪了,我…我…我对不起你。”说时握紧拳头,面容痛苦,流下泪。 “从我故意御剑掉下鹤林府邸与你相撞,收你为徒之后,我就没有跟你说一句真话。你的娘亲就在月愿湖,你去找她吧,她会告诉你一切真相。我身体越来越虚弱,生命就快要耗尽,等你知道所有事后,为师会再来找你的。” 金来香最后看向千墨离一眼,的身体化作萤萤金光,飞离洞穴。 千墨离眉头皱了皱,恍惚察觉到金来香的离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第76章 残酷过去 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岩石,回声响在旷幽洞穴如梵唱,积成小水坑流淌进湖水,溅起的小水花打在千墨离脸上。 千墨离眉尖凝蹙,醒转过来感到脖颈一阵作疼,睁开眼睛发现仍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摸索着站起,手伸出来回摆了摆,碰不到金来香。 “师尊?” 千墨离凝息,感受不到除他以外的人一点气息,师尊不知去了哪里,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也不方便行动,便坐在原地等着,等了许久仍等不到师尊回来。 想起他昏沉时迷迷糊糊听到师尊对他说着什么,只是听不清切,也不明白。 千墨离焦急喊着师尊,声音在洞中回响了几遍,若师尊是被祝衣青和扶阳真人抓到,那便遭了。 第217章 他撑着石头坐下,从储物袋里提出三灵怨神,现在自己身边唯一活物就是这小不点,便割破手指血喂给三灵怨神喝着,让它替自己指引方向。 三灵怨神趴在千墨离肩上,张着手吱吱叫着。 千墨离扶着湿滑锋利石壁行走,脚下石头众多,走一步身体歪一边,而后又碰到不得不攀爬的巨石。 盲眼走在这般嶙峋庞大溶洞里几乎是举步维艰,手掌很快便被利石割破出血,额头撞到垂悬下的石乳起了淤青。 之后又遇到将近五十余大小支洞,每一支洞走下去又是其他支洞,愈走愈感到潮湿寒冷,空气温度降下。 三灵怨神不禁钻到千墨离铺散着马尾下取暖。 水在岩石间潺潺流动,在这幽旷深寂下听起来就像破碎的玻璃,水珠滴石声回响不止更显隔绝封闭的孤独。 千墨离闭眼艰难摸着岩石,早就迷失方向,每走一段路便呼唤着师尊,但传回来的永远只有自己的回声。 手接住从岩石洞中缓缓流下的水喝着,将埋在马尾下的三灵怨神放回储物袋里,正思索该如何怎么办时,突然感受到扶阳真人和祝衣青气息,立刻凝息屏气,贴壁听声。 那两人离自己不远,就差两个洞口距离,且是两个人的步伐,没有第三人,这就证明金来香并没有遇到他们,松了一口气。 这里支洞交叉复杂,那二人是难找到他,千墨离谨慎退后离开,未注意一旁岩石松动,脚一踏整个岩石松塌,人跌落而下,眼看不见情况,一块石头砸下直接压住了腿。 千墨离凄叫一声,身下血流了一地,额头间被砸破,血流漫到眼睫间睁不开,腰间残缺玉佩也掉出来摔在一旁。 岩石松塌露出一块古老封印阵法,千墨离正躺在上面,鲜血重新染红了朱砂,玉佩落在封印间发出光芒,紧接着封印破解。 一个女子出现在千墨离身边,跪坐其旁,手抚盖住额间伤口,温柔安抚。 “我的孩子,别怕,娘来了。” … 扶阳真人听到石头滚落声响,立刻止步仔细听着,然而眼前几十个大小溶洞口都传来回声,无法辨别到底是从哪传出,但有一点敢肯定,千墨离就在这附近! “你刚刚可有听到那声音具体是从哪传出的” 祝衣青摇头,只是一步一步跟在扶阳真人身后,扶阳真人去哪,他就去哪,扶阳真人停他便停,对于之外任何事一概没有反应。 “哼,这溶洞崎岖庞大,光是走出这些破洞口都能绕死千墨离,料他也逃不出哪去!大不了直接轰塌了这溶洞!” 扶阳真人甩拂尘于臂上,眼露精光,慢悠悠整理白胡须,唯一让他担心、惧怕的就是千墨离发现月愿湖的封印。 这月愿湖封印之下封的不是别物,而是千墨离的母亲月蓝。 当年祝音门为了找寻适合炼制万劫珠的人,暗地里不知捉了多少魔修炼制,然而皆是失败。 这世间拥有强大邪气的人只有魔尊千座莲,但魔尊体内邪气复杂,怕有杂质的东西混进去反而炼制不出万劫珠。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毫无希望时,一魔界细作带来了一个消息。 魔尊早就养育着一子,现才七岁,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少有露面,因此得知此事的人并不多。 而魔尊的孩子本身就拥有强大邪气,小孩体内邪气最纯粹,且拿孩童炼制出的法器,要比一般人炼制出的法器品质、效果、力量都是万里挑一。 因此祝音门的目光不禁盯上了魔尊千座莲的儿子,也便是日后再次从法器变回人的千墨离。 大战爆发,千墨离战死,祝音门立即将那孩子抓走,母亲月蓝死死抱住孩子,连同着一起被抓回祝音门。 祝音门从月蓝怀里抢走孩子炼制万劫珠,随即将月蓝杀害,但那魂魄恨意和执念太强,祝音门担心其日后报复,将月蓝的尸骨和魂魄永世封印在月愿湖里。 如今千墨离闯入月愿湖,扶阳真人担忧他感应到自己母亲魂魄的存在,破除封印母子相遇,得知当年的真相,想让其自杀献祭难乎其难。 不过这溶洞地形复杂,封印的四个阵法位置估计早被流水侵蚀坍塌,千墨离根本不可能找到,况且这溶洞之下可还憩眠着许多邪物,若是真母子团聚了,也能让他们母子顷刻分别。 扶阳真人想此,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笑容。 … 千墨离躺在血泊里,疼得仰头喘气,失明无助感清晰传来,就像是被淹没在茫茫无际大海中的岛屿,心里风暴肆虐翻腾。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出现抚上他眉眼,止了狂风暴雨。 一股暖流从眉心流进心尖,再贯至全身,血流止住,伤口逐渐愈合,压着他双腿的石头被一缕清风浮起,破碎成齑粉。 千墨离朦胧听到了那人唤他孩子,还自称为娘亲,语气里是宠爱和疼怜,察觉到那人就在自己身边,撑着身子坐起。 “你是……谁?” 他感到那人向他靠近,伸出了手,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躲避,在眼睛看不到的漆黑里,只觉是一束温暖的光向他靠近,令他不自觉放下了戒备。 脸颊忽然被一双手捧住托起,那手温柔而有力量,千墨离一震,这种触感竟不会让他抵触厌恶,反而让他更想贴近。 那人额头与他轻轻相碰了碰,忽然听到了呜咽声,一个优雅端庄的声音响起。 第218章 “千儿,我的孩子,娘终于见到你了……” 千墨离眼里刹那亮起白昼晨光,那句话真真切切传进他耳朵里,他没有听错,那人是在叫自己,惊骇万分,激动道:“你,你在说什么?你是在叫我吗,我、我的娘亲…我有家人?” 那人的手摸是他的头:“墨离,这正是娘给你取的名字,你的父亲是魔尊千座莲,而我是你的母亲,名为月蓝,孩子,睁开眼看看娘吧。” 千墨离眼里的灼伤感忽然消失,再次睁开眼便恢复了光明,看到了面前坐着的女人。 那是一张与千墨离五官几乎同模样的面庞,美艳动人,却又不失端庄典雅,虽然看似很年轻却已经有了沧桑之感,同样有着与千墨离无异的柔软黑发铺散黑裳裙,气质清雅,深蓝明眸中浸满泪水。 “孩子,还记得娘的模样吗?” 月蓝凝视着千墨离,目光怜爱哀伤,看着健康长大成人的儿子,那容貌与她所想的几乎一样,她一眼认出了这一定就是她的孩子。 千墨离指尖颤抖地触碰娘亲脸庞,那张脸同他在玉佩里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样,只觉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泪雾漾漾,流下了泪。 “我,我的娘亲?” 月蓝温柔地将千墨离抱入怀中,紧紧拥着:“千儿,娘在这,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不…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千墨离摇了摇头,脑袋里乱糟糟,一团浆糊,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月蓝擦拭千墨离脸上泪痕,眼神哀婉,她拿出一块半边玉佩,光泽流转,如同一汪湖水般澄净透彻:“千儿,你身上有没有另一块玉佩?” 千墨离忙取出另一半玉佩,递给娘亲,月蓝接过玉佩,道:“千儿,当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你便能想起来。” 玉佩合二为一,光芒闪烁,有什么东西突然钻入千墨离识海,海中闪现出一幅幅画面,一段段记忆在脑海里翻滚。 …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快步走向宗门口,迎接回来的弟子。 扶阳真人脸色因激动而涨红:“师兄,真的抓到那小孩了?!这么说我们可以炼制万劫珠了!” “呵呵,师弟,你别急,去看一看便知真假。”虚世天尊抚须笑然,向来稳健步伐也因兴奋有些匆乱。 “哼!只要我们祝音门能成功炼制出万劫珠,修补邪界,到时我们祝音门便可名扬天下,威压四方!那些宗门还不得对我们毕恭毕敬!”扶阳真人越说越兴奋,恨不得马上拿出万劫珠,让宗门扬名立万。 他们来到宗门前,果见众弟子们成功带回来一个七岁男童,那孩子被严严实实捆绑,垂下脑袋,已经昏迷过去。 另一旁月蓝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却依然喃喃叫着“千儿”。 虚世天尊瞥了一眼那地上女人,知就是这孩子的母亲,道:“先把她关进牢里,暂时不杀。” 扶阳真人走来抓起那孩童头发,看了眼面容,道:“原来这就是那魔头的儿子啊,那千座莲把他保护得这么好,最后还不是沦落到我们手中,哼!这小畜生长大了也是要危害人间,我们今日把他炼成器物修补邪界,也算是他做的一件好事!师兄,炼器炉已经准备好,开坛祭祀,就差这一人引了,我们赶快把这小孩丢进去,否则那千座莲一来,定踏平我们宗门。” 弟子回报道:“副掌门放心,千座莲已经被众人万箭射死,尸体被众人分残,魂魄被震碎,头颅高高悬挂起来,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虚世天尊笑着点点头,扶阳真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那魔头终于死了,师兄,我们还等什么,请吧。” 二人先带着这七岁孩童去灌溉迷魂汤,虽是用活人炼器,但秉持人道主义,炼器前会让这些人喝下迷魂汤,昏厥过去,不至于在炼器炉里睁眼看着自己活生生痛苦地被炼化。 扶阳真人急切走来询问道:“这人引灌得怎么样了。” 弟子恭身道:“还差四碗。” “怎么这么慢啊!耽误时辰那你们是问!” “这毕竟是孩童…嘴巴小,一时灌太多汤药反而全露出来。” 扶阳真人催促道:“快快快,两个人一齐上,灌快点。” 待全部灌下后,扶阳真人不等消化吸收时间,便急忙抱走那孩子。 “师兄,人引带来了。” 虚世天尊站在一尊巨大炼器炉前,灵火熊熊燃烧,道:“这么快就带来了?都吸收好了吗?” “吸收好了。” 虚世天尊点头,心里明知肚明这么小的孩童,灌十碗迷魂汤,全部吸收完至少要等到晚上才行,但那时就错过了最佳炼制时间,器物受损,机不可失,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说什么。 施法将那孩子扔进炼器炉,沉沉盖住,炼器炉鼎下燃烧的烈焰顿时升腾而起。 虚世天尊与扶阳真人退出三丈远,神态肃穆。 “启——” “嗡嗡嗡!”炼器炉猛地震荡,发出沉闷的响声,随着那响声越加密集,整个炼器炉剧烈颤抖,炉内更有黑气冒出,虚世天尊连忙打出一道法诀,封锁炉鼎,同时掐决念咒,操控灵火。 突然传来一个哀鸣哭声,那声音极为稚嫩,有个孩童在哭,听得人头皮麻烦。 听见哭声的两位皆愣住,互相望了一眼。 第219章 “怎么会有哭声,莫非那孩子还没有昏过去?”扶阳真人惊讶道,恍惚意识过来是迷魂汤没有被吸收掉的原因。 “遭了,是那孩子被火灼烧,疼地醒过来了!”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脸色大变,慌忙跑了过去。 炼器炉底下有一个透明小窗口,用以看炉器里物品炼制情况,此时小窗口那正趴着一个七岁孩童,脸上布满鲜血,浑身被火舌舔烧,正张着嘴巴大哭。 “好热,好烫,娘亲,你在哪?快放我出去呜呜呜哇啊啊——” 虚世天尊跑过来,不禁与炉内小孩的眼睛对视上了,只一眼,竟是他噩梦般的开始。 “师师师兄!!这怎么办?!这这这!”扶阳真人惊恐万分,冷汗直流。 “师弟莫慌师弟莫慌。”虚世天尊嘴唇哆嗦,强保持镇定。 炉底的小孩发出撕裂惨叫,那声音仿佛穿越空间,直达虚世天尊耳朵里。 “救我,救我,好疼,好疼…放我出去,我要找娘亲,爹爹…爹爹你在哪?!”千墨离小拳头捶打炼器炉壁,那一双黑亮如海洋的眼珠,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虚世天尊与扶阳真人对视一眼,均从各自眸中看出恐怖之意,那一抹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现在炼制进行了多少时间?”虚世天尊语气突然冷静的可怕。 “师兄,还不到一盏茶!” 这个时间,还来得及救人。 忽地,虚世天尊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继续炼!不要前功尽弃!” 扶阳真人冷汗沾湿后背,但师兄的命令他一向听从,说服自己:“若是让他活着长大,他必将祸乱修真界!反正这孩子是魔头之子,干脆直接炼化,以绝后患!” 二人目露凶光,连忙加强灵火,又捏出数个法诀打入炉鼎之中。 “轰隆!!!” 炉内发出震天动地巨响,无数火焰迸飞,一股浓烟弥漫,炉口冒出滚滚浓烟。 千墨离一边哭喊,一边拼命往外钻,肌肤呈诡异的绯红颜色,血肉横飞,皮肉烧焦糊臭。 他每破一块肌肤,都会冒出黑烟,灼伤皮肉的疼痛令他嘶吼咆哮,撕心裂肺的哀鸣不绝,令人心悸不止。 “求求你,救救我,我好痛,好烫,我的娘亲……娘亲在哪……” 鼎水开始滴落,腐蚀性极强的水浸入千墨离的身体,让他皮肉溃烂,疼痛钻心入髓,痛苦万分。 “娘亲……” 七岁千墨离停止了哀嚎,头慢慢低垂,整个身子缓缓软倒蜷缩,但那双小手却似死死黏住在小玻璃窗口。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 声音渐弱,逐渐消逝。 浓浓火势蔓延至整个炉底,灰烟淹没了小千墨离的身体。 一盏茶过去。 一炷香过去。 炼器炉依旧在徐徐燃烧炼制,站在炉前的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面色肃穆,衣服早已汗湿,谁都没有说话。 虚世天尊道:“放金来香出来吧。” 扶阳真人立即命弟子带上来,金来香穿着囚衣,手被捆住,脚上带着脚镣,铁链摩擦地上发出声音,光脚走着。 第77章 残酷过去2 此时金来香完全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卷发拖到了脚边,许久未打理杂乱结绺,身上囚衣一吹清晰可见消瘦身躯,皮肤和脸色变成了长久不经阳光晒过的凄惨白,白到整个人都要变得透明,垂垂欲死。 虚世天尊扶须道:“金来香,我知道你跟我师兄金尘玄老一样是个厉害的炼器师,师兄他还把所有炼器攻法传授给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只要你答应,我不仅可以让醉花宫还你自由,还能让你当上祝音门的仙君,如何啊?” 金来香似乎已变得有些迟钝不堪,脸上露出贫瘠匮乏的表情,变得不适应了,木然听着虚世天尊的话,随后,眼泪在他眼底流转,点了点头。 一座高台上,一个巨大鼎炉正在熊熊燃烧,金来香正在下面施法。 当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握住那炽热又漂亮的黑蓝珠子,看着那传说中的万劫珠时,热泪盈眶。 “师兄!我祝音门终于炼成功了!!哈哈哈哈哈哈我祝音门就是天下第一宗!” 虚世天尊亦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些陌生记忆令千墨离痛苦,侵蚀他的灵魂,随后他又看过新的过往。 月蓝与千座莲在一起后,便被月行宗的宗主月英烆,也便是月蓝的父亲,千墨离的外祖父捉回宗门禁闭。 而当时月蓝已怀有身孕,母亲何氏得知情况,不仅怀有邪魔的孩子,孩子的父亲竟然还是那人人诛之的魔头千座莲,只觉愤怒羞辱,无言面见人,想尽各种办法要打掉那腹中胎儿。 可无论是吃那药物还是扎针灸,甚至差点害得月蓝丧命,腹中的胎儿依然顽强存活了下来,之后月蓝以死相逼,才护住肚中胎儿,在最后几月顺利地生下一子,这孩子便是后来的千墨离。 千墨离的出生迎来的不是众人的欢声笑语和祝贺恭喜,而是门前冷寂。 月英烆在得知女儿诞下魔头之子后,脸上挂起冰霜,对于新降生的外孙子更是视为耻辱般的厌恶憎恨,立即握起剑,直奔月蓝寝宫。 “那小畜生在哪?!我要杀了他!” 第220章 月英烆怒吼拔出剑,眼神阴霾凌人,而房间里情况更为混乱,桌椅板凳都倒在地上,床铺被子掉落,狼藉一片,月蓝跪倒在床边,双手紧紧锢住婴儿,摇头痛哭道:“不要,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们!” 稳婆手上十足了劲要带走这婴儿,按照何氏要求淹死这孩子,那月蓝整个人重量都要压在孩子身上,宁死也不放手。 月英烆大步流星冲过去,挥手推开月蓝,一把将那婴儿抢走,力度极重! “爹——!” “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不许生下这孽种!生了,就要死!” 月英烆将婴儿高举,眼里满是戾气和狠意:“今日本宗主就要替天行道铲除祸端,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月蓝惊恐挣扎,伸长手拼命地想要抓住婴儿,泪水滚烫而落:“不要啊爹!他是女儿肚子里掉出来的亲骨肉,是女儿的孩子啊!他是无辜的!” “呵,好个无辜的孩子,我月家世代清白,怎么就出了这个孽种!!”月英烆将婴儿高高举起。 “不要!爹我求你不要,不要杀死他啊!!” “别做梦了!这个孽种根本没有资格留在这世上,他注定不该来到这世上!” 月英烆扬甩手臂,将婴儿狠狠摔在墙角。 月蓝肝胆俱裂,脑海刹那空白失神,口中喃喃自语:“不……不……”她跌跌撞撞飞快爬过去抱起自己的孩子,心疼万分地抚摸那婴儿红肿破皮的脸颊,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孩子……孩子……你千万不要死……” 那婴儿不哭,也不叫,只是双眸紧闭,小脸上布满痛苦扭曲之色,嘴角敛抿。 月英烆提剑走去,眼里透露疯狂:“果然是只老鼠,生命强得可怕!看我不活生生摔死这孽畜,摔不死一次,那就再摔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摔死为止!!” 这些场景、这些人、这些话,都被千墨离借玉佩看得一清二楚。 千墨看着过去里母亲死命护他,外祖父发疯抢夺要摔死他,外祖母跑来大骂大哭一场,哀嚎家门不幸。 谁也不知道这时的千墨离在想什么,又会是什么心情。 直到父亲千座莲冲了进来。 当月蓝紧张地抱着怀里小千墨离,颤抖地唤着自己孩子,眼底尽是心疼和泪水。 然而就在那时候,原本脸色苍白害怕的小千墨离,突然睁开了双眸,对着她咧嘴开心笑了起来。 … 月蓝将三岁的千墨离抱起,手指轻柔地摩挲光洁白嫩的小脸,但那脸蛋不知何原因,被吓得有些发青。 “千儿乖啊,不怕,不怕。”那张美丽迷人的脸庞露出心疼悲痛,眼眶中蓄满泪水,但却强忍住不落下。 “哇…呜呜呜…哇呜呜呜……”三岁千墨离小脑袋摇晃,双手环住娘亲脖颈,哭得很是无助可怜。 “夫人,千儿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我已下令将那些邪魔全部处死,一个不留,不会再让你们有危险。”一个姿容英美的男子从外面快步走来,见此立刻紧张地问道。 “夫君,你终于来了,幸好我赶来得及时,千儿才没有被那群邪魔伤到,但是吓得不轻,我怎么安哄都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直在哭。” 月蓝抱着千墨离迎上前,千座莲赶忙替夫人抱过,搂住月蓝的肩哄慰:“别担心夫人,有我在,你和孩子不会有事。” 夫妻二人坐在床上,千座莲将千墨离抱坐在膝上,千墨离的小手握住父亲的大拇指,仍在不停地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段记忆里所经历的恐惧与害怕全部释放出来。 千座莲轻拍千墨离后背,没有了往日威严与杀戮之态,更多了一种宠溺耐心,眼中流露出慈爱,是任何一个凡俗百姓看向自己孩子时,都会表露出的温暖。 千墨离的情绪似乎渐渐平复下来,抽泣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但还是止不住哭声。 月蓝手摸着千墨离的头,轻哄道:“乖千儿,我们现在在家,爹娘都在这里。” 千座莲拿出一块小石头放到千墨离嘴边:“把这个糖糖吃下去身体就不难受了。” 这块石头名为“阴阳之石”,可帮助千墨离吸走邪魔留在体内的阴气与怨气,不致摧残心神。 千墨离显然是对这颗“糖豆”毫无抵抗力,张开口就将小石头吞咽下去,瞬间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甜腻清凉感觉顿时充斥整个胸腔。 “啊爹!啊娘!好暖哇啊啊啊——”千墨离一有活力就开始欢喜大叫,从父亲腿上站起,跳到床上乱蹦乱爬。 千座莲将月蓝揽进怀中,看着千墨离笑道:“夫人,消去千儿体内邪气的方法我已有了眉目,但千儿现在还太小,必须要等他长大才能行使。以后我会好好保护千儿,让他健康成长。” 月蓝点头,向千墨离招了招手,还在玩闹的千墨离立马走过来,扑到娘亲身上蹭了蹭。月蓝的手抬起千墨离下巴,拇指摸着面庞。 “千儿,如果不清去你体内邪气,日后你只能成为魔修,成为被各路正道排挤唾骂的人,但娘想让你的人生能有更多选择,而不是按照命运给你设计好的路途,你还有许多机会改变你未来的人生。” 千墨离眨巴眼睛,不明白娘亲的意思,只是觉得娘亲的手好温暖好舒服,站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下,像猫咪般拱进娘亲的怀里。 第221章 千座莲伸出食指刮了刮千墨离鼻子,笑道:“娘亲刚才说的话,千儿听明白吗?” 千墨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娘亲,又看向爹爹。 千座莲背手,眼眸深邃:“第一要学会独当一面,第二要学会自救。” “你这话他更听不懂了,你看他又玩脚趾了。”月蓝失笑,将千墨离的脚抓到掌心里轻揉搓。 “夫人,我先带千儿出去玩耍。”千座莲一把抱起坐在床上的千墨离。 “啊啊——啊啊啊爹爹!我们去哪儿玩啊!” “我们去玩水。” 千墨离稚气地笑道:“好呀!爹爹去湖边吗?湖里有鱼,贝壳,王八,虾,海螺……”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 “不仅这些,千儿喜欢玩什么,我们就去玩什么。”千座莲笑着揉揉他的头。 千墨离手舞足蹈,扑倒在千座莲怀里蹭呀蹭。 “娘亲再见。”千墨离挥舞着两只小手,朝着月蓝做拜拜状。 “千儿再见。” 一连串的笑声充斥脑海,一切平息,千墨离看着自己过去,睁着的眼彻头彻尾的被眼泪打红,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用哭来表达,不声不响,默默滑落眼泪。 千墨离这一生无非是在做两件事:谋生和谋爱。 被害与家人分离,被抓去炼成法器,被当成不是人的破铜烂铁,被人利用控制,被逼献祭自杀,当爱真正降临时,他却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彷徨慌张,所有经历真实沉甸甸的痛苦在面对家人,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我可以抱你吗,娘亲。” 月蓝张开双臂毫不犹豫拥抱千墨离,千墨离躺在母亲怀里,就像倦鸟终于找到了能接受容下他的窝巢,闭目缄默,无数零碎片段回笼。 “当年那些人从我怀里把你抢走,娘就不应该放手,就算他们砍了娘的双手娘也不应该放手。” “娘,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那两个老东西对你做了什么?”千墨离担忧追问。 月蓝缓缓启唇,悲凉道:“你被他们抢走后,娘也遭到毒手被他们杀害,他们将我的魂魄封印在了这里,娘亲一直在等你。” 千墨离瞳孔震颤,一字一字道:“他们,把你给杀了。”伸出手握住母亲的手,的的确确触碰到,不可置信,“你死了?娘……我还以为我们能…为什么……” 月蓝轻轻抚摩千墨离手腕骨,拂去再次淌落的泪水,安慰道:“我虽然死去,但魂魄还未消失,还能勉强支撑着身体等你,千儿,月愿湖封印下埋葬着娘的尸骨,用你的血解开封印,将娘的尸骨带回去与你父亲同葬,也算是回了家,与你们团聚了。” 千墨离眼眶赤红,蓝墨色眼瞳氤氲,放在膝上的手抓紧衣裳,握起拳头。 “封印就在月愿湖的四个角方向,顺着水流走去就能找到,娘被囚在封印里不能跟你同去,千万要小心,好好保护自己,待你找到娘亲的尸骨,娘亲便会来到千儿身边,娘亲会永远保护着你。”月蓝亲吻着千墨离额头,温柔嘱咐,随后魂魄又回到阵中。 “娘亲……” 千墨离目视着母亲再次离开,失语渊默,良久才回神过来,捡起摔在一旁沾血的残缺玉佩收好,而后站起,腿被母亲治好勉强能走,便一瘸一拐走向封印。 在他眼伤看不到的情况下,随意乱走便已不知不觉来到了月愿湖,按照母亲说着往湖各自四角方向走去。 当他来到第一个封印时,那里躺卧着一个怪物,全身漆黑发亮,浑身长满尖锐的刺,一动不动躺在那,看起来像是蜥蜴,身后长出巨大而坚硬的羽翼。 那蜥蜴怪物睁开眼,猩红的双眼紧盯面前还不足它腿高的人,吐出的信子如火焰般灼热,嘴里发出咕噜咀嚼声,慢慢向千墨离靠近。 “滚开。” 千墨离一动不动,未有过多反应,他一踏进溶洞便感受到这地下栖眠着许多邪物,而之后他摔落压到腿,流出的血渗到地下,阴天血力的味道更是吸引着邪物爬出地下。 除了这巨型蜥蜴,他所站的溶洞四周还存在着许多未知怪物,皆是被他身上的阴天血力给吸引来。 蜥蜴嗅到千墨离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味道,顷刻变得兴奋,好似在说你身上好香,好好吃。 “滚开。” 千墨离眼睛盯着蜥蜴起身时露出的封印,当那蜥蜴张开嘴兴奋咬来,被一瞬砍成两半,鲜血骨头等黏稠物溅在了他身上。 四周的怪物见了更加狂奋,竟是纷涌而上,想要分食吞噬他。 千墨离看着它们,手里的剑一挥一个,不需要思考,只是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杀掉,断剑一挥,将一直扑过来的巨蟒切割成无数段,手腕翻动,断剑一个回旋,斩在另外几只怪物头上。 怪物嘶吼惨叫声响彻天际,可惜千墨离的速度太快,那些怪物竟是如同纸糊般被砍碎,鲜血飞溅,骨肉横飞。 千墨离一步一步走向封印,未知名的邪物也不断涌来,如此疯狂的嗜血杀戮,换做以前那眼里早就充满了雀跃昂奋,甚至还会残忍地拍手大笑,但此刻只有一个纯净简单的想法,带娘亲回家。 一路杀过去,解除一个又一个封印,身上衣裳早就毁损不堪,地上鲜血也落下了不少头发。 千墨离腰间储物袋掉落在地上,三灵怨神躲在储物袋里,蜷缩身体,捂头瑟瑟发抖,不明白自己的主人千墨离为何突然开杀戒。 第222章 不一会儿,千墨离找到了储物袋里的三灵怨神,用那满是血的双手提起,将三灵怨神放在自己怀里,拢好衣裳,嘴里数着封印个数,喃喃道:“还剩最后一个,最后一个,我只要解除封印,谁都别想阻拦我……” 站在远处的扶阳真人望着这一切,面容从未显出死寂的沉重,心里已打好算盘,一旦等千墨离精疲力尽了,再出手把它抓回去。 千墨离破除最后一道封印,便看到了泥土里露出一截白骨,乍然愣住,立刻疯狂用手刨出,眼睛又再次模糊,未注意母亲的魂魄在他身后又渐渐显了出来。 当扶阳真人看到月蓝,眼睛瞪大,吓得喊道:“快,把那女人杀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母子相遇,快点祝衣青!” 祝衣青点头,手上化出一把弓箭,将箭搭在弓上紧紧拉着弦,对准那魂魄,却久久未松开手指。 “快点啊!” “我…我……” 祝衣青望着那女子看向千墨离的目光,内心深深震撼,能思考想到的只有泥土,却仍是不懂、不明白,只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松手。 他虽是不懂人世间的一切,但知道此刻他不能把这箭射出去。 “快点啊!!” “我…我…不——” 扶阳真人一把夺过祝衣青手里的箭,对准那月蓝魂魄,毫不犹豫松手,放出了箭。 月蓝望着不停刨土挖出她白骨的千墨离,想要唤着他,嘴边千儿还未吐出口,身后危险袭来,第一反应便是回身张开双臂护住千墨离,而后那箭直接贯穿魂魄,射在千墨离手边。 千墨离望着利箭惊愣,听到母亲的惨叫,回头便是一瞬哭了出声。 “娘!!” 千墨离扶住跌落的娘亲,感到那身体变得虚幻轻盈,而后他竟看到,那原先年轻娇好的面容瞬间变得苍老,青丝一瞬成了白头,肌肤变得衰迈,刹那恍惚间变成了一个老人。 看着突然变老的母亲,千墨离难以置信,眼泪断了线的落下。 月蓝枯瘦的手抚上千墨离面庞,那富有气质优雅的声音也变得黯哑。 “你离开我时,才七岁,那时娘还年轻,我怕我们再相遇,我老了你就认不出娘来了,因此这百年间用仅存的微薄力量保持自己容颜,期望着等你回来与我相认。” 千墨离抱着母亲痛哭,说不出一句话,只听到那句“千儿,我的孩子,娘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娘永远爱你”。 而后怀里抱着的人声形俱灭。 双手一下变得轻盈,千墨离看着还存留残温的手心,捂住面容歇斯底里大哭起来:“娘——别丢下我啊!” 喉咙间发出绝望崩溃的呐喊哀嚎,嗓子被撕扯着出血,逐渐不像人的声音。 邪物听着那声哀嚎,皆是被吓得动都不敢动,当想要逃跑时已经晚了,千墨离已疯了魔,在疯狂咆哮时,一瞬息间,挥剑将它们全部斩杀。 “快,趁它神志不清时赶紧把它制服,捉回去带回祝音门。” 扶阳真人指使祝衣青,却见祝衣青一动不动呆里在那,急得自己上手,将箭搭在弓上,对着千墨离的头一箭射出,箭却立刻被千墨离咬住。 千墨离拿下嘴里的箭,又看了看刚刚射着娘亲落在白骨边的箭,目光转向箭使来的方向,看到了那张惊恐的脸——扶阳真人。 一股强大而可怕的气息自身迸发出来,周围阴风呼啸而过,吹起千墨离凌乱而狂暴的发丝,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脸。 千墨离带着几分疯狂与癫狂,粉碎手里的箭,流光瞬息间冲向扶阳真人。 “祝衣青,快拦住他!!” 祝衣青将剑抬起,对上千墨离一刻竟刹那被击飞百米开外,扶阳真人悚惧,与千墨离眼眸对视,转瞬一条胳膊被斩下。 “啊!!” 扶阳真人捂着血,拂尘立刻施法,可千墨离根本不给他机会,双脚踏着空气,如同瞬移般冲过去,抓住扶阳真人脑袋狠狠砸向地上。 地上被砸出一个深坑,扶阳真人头破血流,鲜红血顺着额头滴落,模样凄惨可怖,满口是血。 “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杀死我娘?!你该死!你该死!!”千墨离低喝,眼泪浸在眼眶,杀红了眼,同时一脚踩踏扶阳真人双腿,顿时双腿断裂,又一脚踏在胸口。 “咔嚓……”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扶阳真人吐出几口血,胸骨已经完全塌陷,五脏六腑都震伤。 扶阳真人拳头挥起砸向千墨离小腿,千墨离不屑地抬腿躲开,随即猛地把扶阳真人揪起往前摔去。 轰隆一声巨响之中,墙壁塌陷出一个人形的大坑,烟尘四散。 “咳咳……噗嗤……噗……”扶阳真人趴伏在废墟,吐血不止,浑身抖得像筛糠,身形跌跌晃晃,血衣浸染,而后被飞来的千墨离再次一脚踢在墙上。 这次没有任何悬念,扶阳真人跪在地,口中喷溅出血沫子,胸腔内脏破裂,整个人血迹斑斑,狼狈不堪,眼睛凸出,嘴巴张大,喉咙嗬嗬作响,只剩下微弱气息。 千墨离断剑闪来割在扶阳真人身上,一剑一剑割下其身上的肉,疯狂凌迟仇人,恶狠哭道:“你还我娘,还我的家人,还我的生活,还我的生命,还我的一切!!” 扶阳真人自知已死,借着最后一口气道:“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你连真正害你的人是谁都搞不懂!我实话告诉你,把你炼制成法器的人,不是祝音门,是你一直以来称作师尊的人,是金来香!!是金来香把你炼制成法器,你去找他还啊!!你去杀了他,去报你的仇啊!!!” 第223章 “啊啊啊啊!!!!” 千墨离长啸,泪水肆虐横流,心中怒火燃烧,只想将眼前全部毁灭全部撕碎,一剑剑砍下,直至最后一剑,人头颅高高飞起,这场杀戮才终于停下。 他扔掉断剑,瘫坐在血泊中,双眼无神,失魂落魄,怔怔流着泪。 “娘……爹……” 千墨离喃喃自语,忽而痴呆似的笑了两声:“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周围残忍血腥已无法用语言形容,千墨离坐在其间,只像一个魔鬼,三灵怨神害怕地从千墨离衣裳里探出脑袋,又吓得缩了缩,面对着主人不知该怎么办。 千墨离缓缓站起来,捡起断剑,拖曳着沾染无数鲜血的脚步走到扶阳真人的头颅旁,用力插入那头颅,剑尖穿透,血液顺着剑柄留下。 扶阳真人瞪大双眼,瞳孔紧缩,最后一刻表情定格在了死前。 千墨离冷漠地拔出断剑,再次刺入扶阳真人头颅,接连十八剑,将扶阳真人的头扎了个透彻,鲜血淋漓,血腥味弥漫整座洞穴。 他把头颅举起,放在眼前,随后仰天大笑起来,泪水混合血水,顺着苍白的脸滑落。 “呜呜呜呜……” 随后千墨离又蹲在地,崩溃的嚎啕大哭。 周围安静无比。 许久,哭声渐歇。 千墨离抬起头,又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泪痕,揉着三灵怨神,沙哑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荒凉:“我没哭,我清醒着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三灵怨神瑟缩一下,它能感觉到现在的主人很难受。 “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千墨离轻抚着三灵怨神,声音越发平淡,好像是在阐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又或者说他的心早就疼麻木,疼到没有感觉。 他将三灵怨神重新放进储物袋里,挂在腰间,把自己身上血衣脱去,随后又脱去勉强还算干净的衣服,拾起泥土里母亲的白骨,一根根放进衣服里。 忽然看到白骨下有着另一半残缺的玉佩,千墨离拾起,将自己身上那半残缺玉佩拿出来,两块残缺玉佩合在一起,他终于看清了玉佩上刻的是什么。 原来那玉佩上刻的不是什么花纹,而是家的地图。 千墨离看着玉佩上的纹样,家的位置清晰刻印着,他可以顺着这地图找到孩时的家,再也抑制不住他已没有亲人的沉重悲伤,握紧两半残缺玉佩,俯身呜咽。 … 箭矢漫天如雪,千座莲用身体护住妻儿,鲜血横流,遍体鳞伤,而后用尽力气为身后家人开出一条安全的路。 “逃……活下去。” 千墨离趴伏在母亲肩上,眼泪汪汪,伸着小手,看着父亲离他越来越远,高大身躯慢慢倒下。 惨白的阳光照射进一间破屋,榻上老人奄奄一息。 “如果修炼,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啊……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啊,爷爷是个将死之人,已经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若真想去,就走吧。” 那握着千墨离的手顷刻垂下,耷拉眼皮没有再抬起,彻底离开了人世。 千墨离瘦弱的身躯此刻更显羸弱,抓紧爷爷的手一言不发,直到那掌心温度冷下,一刹那恍惚,意识到亲人的离世,垂下头哭了出来。 母亲一瞬变老,在千墨离怀里魂形俱灭,白骨包裹在衣裳里,一起被带回了座皇陵,放在中间的棺材。 千墨离亲吻母亲白骨头颅,又去亲吻父亲白骨头颅,而后合上棺,在面前跪下来磕头。 “爹,娘,我会好好活下去。棺材里可以躺上世间所有人白骨,但永远不会躺上我千墨离的白骨,永远。” 千墨离起身离开,顺着玉佩上地图去找家的位置,最终来到了一个荒凉之地。 从他被抓去炼成法器,变成万劫珠在天上修补邪界,而后落下凡间又变回人。 已过了将近千百年,哪里还有他的家。 千墨离立于这片曾在此生根栖息的泥土大地,一切都不复存在,风吹起马尾,发丝如薄纸般飘动起来,却又显得坚韧,眸子沉静下展露望而生畏的冷意和危险。 腰间两块半玉佩轻碰作响,黑蓝衣裳翩动,在这荒凉大地上引人注目,如月光下湖水闪烁着光辉,与生俱来的气质令人不敢靠近。 而接下来,他要好好拜访一下他的好师尊,金来香。 作者有话要说: 千羊羊的脸和五冠遗传娘亲月蓝的多,但性格和身材是遗传着父亲千座莲的多,千从一出生骨子里带来的气质和特别的感觉,在某些方面跟魔尊爹爹很像 第78章 千金决裂 金来香扶树走着,每走一步便不可避免喘气,想不到身体竟已虚弱至此,在千墨离离去的那两年里,他身体便有了病弱现状。 只是一直在瑶池阁待着,少有活动,身体也无大碍,之后千墨离回来,他跟着奔波战斗,竟加快了身体的消耗。 “必须得赶快离开,否则一旦徒儿,徒儿追上来,那就遭了……” 金来香虽是在溶洞便与千墨离告别,但其实一直在附近转悠,因担心不肯走远,听到溶洞内传来震地嘶鸣声,偷偷跑回去,便看见千墨离立于一地的血肉狼藉里,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千墨离突然回头,金来香恍惚错觉对上了视线,立即转身逃走,然而没逃许久,身体便又支撑不住,扶树歇息,他现在极需灵力来补充体力。 第224章 金来香眼眸垂敛,落下灰然,不敢想象千墨离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明明都到了这一步,自己还是不敢去面对千墨离,一味逃避,不禁呢喃着:“徒儿,千墨离……” “唤我做什么呢。” 那森冷熟悉的声音响起,金来香像是个被猎人捉到的鸟儿,恐惧惊了一地,抬眼看到千墨离正立在他面前不远处,只静静凝视他,压迫感蔓延,不敢大声喘气。 “徒、徒儿。” 千墨离伸出手,手里抓着一缕卷发,那是金来香在跟他对视时因急得落荒而逃,不小心缠在溶洞外树枝上而被一剑割断留下的。 “师尊,你的卷发,落在树枝了。” 金来香没有听出那人声音里的情绪起伏,太过平静,连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手指抓着树身,忧心道:“徒儿,为师……” “师尊,明明看到徒儿在哭,为什么不上前抱住徒儿,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来亲吻徒儿,明明以往,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金来香低头不敢再看向那张让自己沉沦爱恋的面庞,更不看千墨离眼里的失望和悲凉。 千墨离嘴角扬起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师尊,你在怕我?” 金来香闻言猛然一颤,收拢五指,死命攥紧,始终低着头。 “你在躲我。” 千墨离语调依旧平缓,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但金来香分明从他话语里捕捉到一股强烈的恨意和杀气。 “师尊为什么不说话?明明以往见到徒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吗。” 千墨离慢步走来,步伐很轻,却让金来香感觉那压迫越来越靠近。 “师尊,你说,如果我将你杀了,天下还能再有一位金来香吗。” 金来香双肩隐忍着颤抖,闭上眼睛,不愿面对千墨离,不愿面对这一切,却仍是抑制不住眼角湿润,一点泪痣让人怜惜。 他已不指望千墨离得知真相后还能若无其事,装作好声好气的跟他聊天,更不指望现在还将他当做师尊来看待。 “在徒儿刚拜师尊时,徒儿问过师尊一个问题,徒儿若想要杀了师尊,师尊给不给呢?师尊可还记得那时的回答。”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都是我的错。”金来香哽咽道歉,泪水流淌。 “是吗,原来都是真的吗。” 千墨离走过金来香身边,二人距离不过一步,这般距离若是二人都回身,正适合拥抱,然而二人皆没有任何动作。 金来香低头掩饰眼中痛苦的泪光,他们终究要渐行渐远。 “徒儿,如果为师告诉你全部事实,你会原谅——”连忙止声,意识到自己不配得到原谅,改口道,“你会不会恨为师,会不会…不愿意再见为师。” 千墨离没有理金来香,兀自站定,望着远处,师徒二人背对背站着。 金来香心脏揪痛,眼眶通红:“这些年,为师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当为师看到你眼中的爱意越深,为师心里的愧疚便愈深,为师不忍你再受欺瞒,想了许久,才终于决定告诉你真相,让你去座皇陵找寻玉佩。” “心里的愧疚?”千墨离轻声重复,“原来师尊为我做的这些事都是出自心里的愧疚,爱我,就是赎罪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金来香大叫,猛然回身。 “难道不是吗?” 千墨离语气陡然变得轻飘飘,却又像烙铁一样重,垂下的手握起拳头,眉目被发丝遮住蒙上阴翳。 “都是骗人的,你的保护不过是出自你的愧心,从来不是你的真心。” “不是的徒儿,不是这样的,是不是真心你不明白吗?”金来香上前抓住千墨离手臂,焦急解释,抬头毫不掩饰与那深邃瞳孔对视,却发现千墨离眼睛早就被眼泪浸红。 “为师是真心的,为师是真的喜欢你!!” 千墨离掣开金来香握住他手臂的手,退后几步,摇头:“师尊说喜欢我,我信了,因为那是师尊给予我唯一的温暖。” 金来香木然看着悬空的手,每呼吸一口心脏作疼。 “可现在我明白了,什么狗屁师徒,什么我是你的徒弟你是我的师父,我不信,我不信这世上会有人对我好,我不信这世上会有人喜欢我!!你是因为心里愧疚,你想赎罪所以才为我做的这一切!” 千墨离踉跄,望着金来香,鼻尖通红,这世间的温暖,也是因为曾经辜负他才有的,他觉得他是完整的,因为他被爱着,可现在他残缺了,心里被填满的那块忽然空了。 千墨离喉咙酸涩,最终化为一抹惨淡的笑:“是啊,我早该知道的,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你不可能喜欢我,我有什么值得让你喜欢的?” 金来香惘然怔住,眼里布满血丝,不知何时溢出了泪水。 “你只是想要赎罪,如果不是你把我炼制成邪珠,你根本不会看我一眼!” 金来香激动地上前捧住千墨离脸,用尽浑身力气道:“徒儿,不是的,不要这样想,为师求你,不要陷入这种情绪思想里,你值得,你值得为师去爱,为师一直都爱着你,真的,为师就算对你有愧,可也是真的爱你!!” “呵呵,哈哈哈哈哈……”千墨离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爱如琉璃夺目瑰琦,而相爱的人又如琉璃易碎。 金来香慌乱地擦拭着千墨离脸上泪痕,声音颤抖:“是的,徒儿,为师是想要赎罪,想要补偿你,想要弥补过错,所以才接近你,可接近后为师发现你与为师是同一类人,为师爱上了你,在为师眼里,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为师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我爱你,我爱你啊徒儿。” 第225章 关于与千墨离未来日子,金来香有好多憧憬和奢盼,从不吝啬和打折对心上人爱意。 可是现在,美好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即使还没到绝望之时,却已无可挽回,那种无奈和痛苦,几乎要将金来香整个人吹灭。 “你爱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金来香爱千墨离,金来香爱千墨离。”千墨离低头看着金来香笑,肩膀微微耸动,眼神涣散,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嘴里不断念叨。 “千墨离……”金来香轻唤,声音沙哑,带着无助的祈求,希冀他停止,他伸手用力抱紧千墨离,将头贴在千墨离胸膛上。 但千墨离推开了金来香。 “不,我不是千墨离,千墨离已经死了,被你活活炼死了,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金来香突然心疼得厉害,火烧火燎一路窜上眼眶,眼睛又疼得流泪,吞声凝噎,发不出一点声。 “师尊。”千墨离眼眸微阖,睫毛轻颤。 “我还该不该爱你?该不该爱把自己炼成法器、毁自己一生的人?” “徒儿。”金来香泣不成声。 “师尊,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远忘掉这段记忆。”千墨离喃喃,眼底死寂一片,悲喜怒哀也不见即,他能给金来香最好的反应只有这些,心麻木后就是愚钝,而后是死。 千墨离绝望,金来香痛苦,两颗同样伤痛的心,互相交织纠结。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我们断绝师徒关系,这次是认真的。” 金来香浑身冰冷,僵硬片刻,问:“徒儿,你不要为师了吗?” “嗯,师尊,我不要你了。”千墨离答。 话说罢,千墨离转身离开,金来香还在悲痛的面庞变得凝滞,瞳孔渐渐映不出那人身影,眼泪突然断下,竟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风中,只余金来香独立,形单影只。 … 祝音门神义殿前,悬挂着的鸟笼被一声悲嚎惊得摇晃,鸟儿扑腾。 虚世天尊看着祝衣青手上端着托盘上立着一颗人头,那正是他的师弟扶阳真人头颅,步履蹒跚从台阶而下,泪水滑过沟壑面庞,伸出双手,扑过去大哭。 “师弟啊!!早该叫你不要一个人去,你何必性急,如今倒把命丢了!我养的花又有谁来瞧啊!” 祝衣青低头好奇地看着父亲泪水从眼睛溢出,这让他想起千墨离在溶洞里抱着那女人哭泣场景,感到疑惑,忽然明白自己跟普通人的不同,他好像缺失了些东西。 “父亲…副掌门,嗯……” 虚世天尊用袖子擦泪,起身道:“他已经死了,如同植物,枯萎了。” 祝衣青听到植物枯萎便明白过来,意识到这时应该露出悲伤表情,但他摆不出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衣青无法用他限有贫瘠语言说出,只得道:“千墨离…杀鱼……” 虚世天尊一听便明白,扶阳真人是被凌迟而死,面色似铁锈黯灰,白发衰枯,转身低头踱步,踏上台阶,站在大殿前,仰脖白须翕动。 “千墨离,你这是自寻死路。”他回身道,“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飞出去……” “你的力量无法战胜它吗。” “我……” 虚世天尊目光犀利,更知千墨离危险存在,必须得想个法子除掉,回归真身,然而神道珠对上万劫珠,怎么可能会输掉,当年炼制时神道珠的力量,正是克制着万劫珠。 前不久师弟便写信告诉他,神道珠似乎又开始有了人的意识,或许这也是力量削弱原因。 “祝衣青,你可还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 “献祭自己,修补邪界,护天下太平。” 这句话他便说得很顺畅。 “如果我让你自杀,你可以随时随地毫不犹豫献出自己吗。” 祝衣青点头。 虚世天尊道:“等捉了千墨离,你便可以舍弃人身,回归你的真身。” 祝衣青再次点头,在他的意识里,自己本就是一颗珠子,只是父亲给他塑造了一个人身,他不认为自己是个人。 “接下来,你随我一同前往,一定要捉到千墨离。你的同类万劫珠便是你的镜子,看看它是怎样被众人推倒,最终的下场又是怎样,万不可效仿它,为父这是在保护你。” 虚世天尊见祝衣青点头,道:“下去吧,将头颅放在一旁供桌上。” 祝衣青放好头颅,却仍站立在原地,欲言又止,虚世天尊见即道:“还有什么事。” “娘……” “什么?”虚世天尊眉头一蹙,向前探去。 祝衣青指了指自己,学着那时在溶洞里听着千墨离说出的话,喊道:“娘。” “呵呵,你是想知道娘亲是什么吧?娘亲就是养育你的人,让你得以来到这世上,有了生命,不过你不是人,没有娘亲。但我给了你身体,给了你生命,你喊我父亲,也是一样的。” 祝衣青还想再询问,被虚世天尊阻止:“你不需要去了解人间,你只需要完成你的责任,去把颜画叫来。” 虚世天尊凝视祝衣青离开的背影,越发觉得神道珠的动作像个人,不再僵硬,仅出来一趟,就沾染上人的气息了吗。 眼角皱纹堆起显得那狭窄眼睛含着凶光,一摊开来便是慈爱。 第226章 万劫珠跟神道珠,都必须得赶快解决掉,正好,让他们两个互相看看对方的下场。 第79章 来香悔恨 祝衣青走出去,见得迎面而来摇扇的白颜画。 而此时的白颜画正刚出关不久,一袭白衣胜雪,墨发高束披散在身后,五官俊美无瑕,眉眼间透露着冷漠之色,白衣轻拂过地上的树叶,他抬起手来,灵气将那些落叶尽数拨到两边。 见祝衣青竟然出来了,略微一惊,微微颔首,余光瞥见祝衣青一直指着自己,似有话要说,便停下,淡漠如水的声音传来:“何事?” 祝衣青:“仙尊,娘……” 白颜画扇子立刻合凌闭,眉毛扬上。 祝衣青再次指着白颜画:“娘亲……” “你是傻子吗,我是男的。” 白颜画见祝衣青指着他,又指着自己,嘴里仍念着娘,明白其意思,明世仙圣向来是个白痴,道:“娘亲,娘亲是把你生出来的人,仅此而已。” “不懂……” 白颜画闻言,自然而然生出了嘲讽好笑意味,真是可怜得很。 然而他向来没有耐心教人东西,便不再理会,径直走进神义殿,到殿前向虚世天尊行礼,见掌门面容悲沉,手指指向供桌上一个用红布罩着的东西。 他走上前掀开红布,便见得扶阳真人的头颅,眉可见蹙了一会,盖上布,转身低头抱拳:“请掌门节哀,敢问是谁下的毒手。” “千墨离。” 白颜画对这回答似乎并不意外,眉眼露出厌恶抵触情绪,道:“它果然已经展开了报复,现在是副掌门,下一个又不知是谁。” 虚世天尊:“自从万劫珠解除了封印,日益可见危险,再想慢慢控制它已是不可能,千墨离入魔后危害四方,已不是我祝音门、醉花宫单独的事。” 白颜画:“掌门可有了其他计划?” 虚世天尊扶须发笑:“计划倒称不上,只是在想,既然我们两个宗派奈何不了千墨离,那么如果修真界都知道万劫珠的存在,都来与我们一起捉住千墨离,逼其回归真身,会不会就能逼它自杀献祭。” 白颜画严峻道:“掌门,消息一旦放出去,恐怕会有别有用心人想要得到万劫珠的力量,特别是魔教,阴天血力对他们有极大诱惑力,可不会想着修补邪界,到时若毁了万劫珠,我们就功亏一篑,且消息放出,掌控权就不在我们祝音门,随时都有不可估计的情况发生,还请三思。” 他一心只想得到阴天血力,如若让更多人知道千墨离体内有阴天血力,那些人定会来跟他抢,于他利益不利。 “你说的情况我亦有考虑,但按如今局面来看,召集众人对付千墨离利大于弊。如果只有我们祝音门、醉花宫对抗它,等千墨离实力再上一层楼后,怕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千墨离绝对不是能轻易妥协之人,又怎敢肯定它就一定会妥协,众门派合力攻它,它很有可能宁愿死在刀戈下。” 虚世天尊露出胜券在握神情:“很多时候,众人的力量往往不在于武力的凝聚,而在于,声音。” 白颜画扇子一停,看向虚世天尊,每当那眼角皱纹堆起,他便知道那人又要从嘴里吐出令人阴寒的话。 “我告诉它听,它不是人,它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自杀献祭,它不听。第二人告诉它,它还是不听,任是我行我素,第三人告诉它,它开始愤怒、反驳,第四个人告诉它,它开始怀疑、思考自己的存在,当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直到千百众人,指着它必须去死,生来就是错,你觉得,最后千墨离会怎么样?” 虚世天尊话已说得明白,道:“青云应该回来了,你去叫人让他过来。” 厉青云回到祝音门,好不容易把一直吵嚷着不要吃苦苦解药的施定柔安顿好,准备回房休息,便有弟子来告知他掌门望他,只好前往神义殿,走到殿前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前。 那人正仰头看着蓝天白云,修长身形让他看起来像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衣裳黑□□泾清渭,面孔静若止水,一动不动,逐渐感觉到那人与天地融合,变得透明,没有存在。 直到那人察觉到他,偏过头,按照以往,定会有一把剑从右眼中拔出,另一只左眼凝目着虚世天尊下令所要斩杀的人,这是祝衣青惯用的动作。 不过这次祝衣青看向厉青云,而后又指着厉青云,道:“娘亲……” 厉青云停下脚步,抬眸眼角上扬,目光扫视过来,道:“娘亲就是生你之人,可惜明世仙圣并非是人,体会不到这些感觉。” 祝衣青:“感觉是,什么?” “你站立在这,脚踩大地,能感觉到地面的存在,就是感觉,这是对外界。另一种便是对自己,你能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的存在而不同于万界其他生物。” 厉青云见得祝衣青面庞表情有变化,移开目光,径直离去:“明世仙圣可以试着离开祝音门,去人间走一遭,既然都会死,何不好好体验做人的感觉。”走到祝衣青身边,而后唇边漾起弧度,“你不羡慕万劫珠吗。” 那弧度在转过头时一刹离去,仿佛从未存在,仍是严冷正肃,道:“如若还有不懂,可以来找我。” 厉青云走进大殿向虚世天尊行礼,按着掌门指示掀开红布,看见扶阳真人头颅,眼睫沉下遮住眼眸,又听得虚世天尊说是千墨离干的,并未有多大反应,回身说着节哀之言。 第227章 “青云,当初千墨离进我祝音门不久便遭到醉花宫弟子袭击,当时是你审问,醉花宫指名千墨离是万劫珠,后来我叫你无须理会这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 “当时不让你管太多,是因万劫珠事太过重要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好,如今必须得依靠众人的力量来制服千墨离,不能再让它为非作歹。” 虚世天尊将万劫珠之事与献祭一并告知,厉青云听着,依旧用那例行公事的口吻道:“掌门如何就敢肯定千墨离会自杀献祭。” “当一个人站在众人对立面,处于众判亲离,无一人支持他的局面时,他便没有了归属感,无法融入,渐渐觉得自己是异类,就会做出自杀的行为,那时无一人站在千墨离身边。” 厉青云道:“不对,还有一人。” 虚世天尊眉头凝皱,心里已然浮现那人名字。 “金来香。” 白颜画闻言,摇扇道:“金来香这人根本不值得一提。” 厉青云:“不值得一提吗。金仙君是千墨离唯一残存的理性,如若我们动了千墨离的师尊,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一旦金仙君真的死了,千墨离恐怕会因此而失控,便无人能再阻止得了他。” 白颜画闻言,恍然想起在畿遗山,千墨离和金来香两个男子竟贴得极近,瞬间恶心感涌上,皱眉头,白扇掩嘴。 “青云说得未尝不对,金来香可是一个很好的筹码。青云,你立即拿我的请帖去邀请各宗门之主来我祝音门一聚,就说是关于万劫珠的事。” 虚世天尊负手走下台阶,神情俨然,千墨离,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自食其果,我们早就给过你选择,英雄的路你不走,就不要怪我们。 他走到供桌旁剪下一朵白花放在红布上:“师弟,师兄一定会为你报仇。” … 湖水被月色染成朦胧银色,似银霜铺陈,倒映着波光粼粼,金来香光着脚伸进水里,坐在湖边,握着一个小酒壶仰头而饮。 清亮液体顺着金来香唇角滚落下去,沿着脖颈往下淌至锁骨,划出一抹弧度。 他喝得太快,呛咳起来。 “咳咳咳……”金来香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辛辣灼烫的液体划过嗓子眼,咳得撕心裂肺,双耳嗡鸣,似有万只蚂蚁啃噬般难受。 金来香扶着旁边石头,瘫软在湖边,大口喘息,脑袋混沌。 良久,金来香缓过劲来,慢慢睁开双眼。 四周安静极了,夜晚湖边只有他身边一盏孤灯照耀,远方山林寂寥,他的徒弟,已经不在了啊。 金来香靠着石头,金衣裳角落进湖里,沾染水珠,黑卷发凌乱披散,仰首望向漫漫星河,眼角泛着水雾。 “徒儿……”他喃喃,声音干涩。 金来香向天空举起手,五指张开,忍不住呼唤那人名字,宣泄内心的悲恸:“千——墨——离——!千——墨——离!!千墨离!!!” 声音凄凉,随风飘荡,不知传递至哪里。 同一个星空下,千墨离坐在一个洞穴里,背抵着墙壁,呆呆地望着面前温暖的火焰,手上握着金来香的卷发,轻轻摩挲着。 “师尊……” 千墨离闭上眼睛,长睫毛遮挡了他眼底的悲哀,三灵怨神趴在千墨离手边,慢吞吞吃着叶子,似是察觉到主人心情沉重,它蹭了蹭千墨离的手。 忽然几颗泪珠砸在三灵怨神身上,千墨离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飘荡在洞穴里,久久不散。 千墨离哭累了便头枕着手臂睡着了,眼睛依旧红红的,梦里全是粉红色的爱包裹着他,手里依旧紧攥着金来香的一缕头发。 金来香一连喊了几十遍千墨离名字,直到喊到喉咙干哑。 “徒儿……”金来香哭喊着,“徒儿,你在哪呀为师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不要走,师尊求你……” 忽而金来香站起身,赤脚跑向水里,身子晃了晃,倒进水里。 几日后,修真界有实力地位的宗门之主皆聚集在祝音门,将近一百来人,共商万劫珠之事。 虚世天尊抱拳对众位宗主说了几句拨冗出席、接风洗尘云云客套话,便直接开门见山,施法与正处在邪界边界的弟子通灵,将所见邪界境况展现出来。 邪界上空,一道发着淡蓝光芒阵法吸引所有人注意。 那阵法只有三颗灵珠在运转,明显缺了两颗,阵法下的裂痕缝隙愈来愈大,从最初相比,裂缝延伸的区域已扩大了两倍。 未知名的怪物涌向裂缝中心,整个阵法都随之颤动,仿佛即将破碎,忽然惊雷炸响,轰隆一声,阵法猛地剧烈抖动,邪物的身体伸出裂缝,又被阵法击退,稳稳镇压住。 众人见此,面色寒峻,心惊胆跳,皆是明白必须让坠落人间的那两颗珠子赶快回到阵法。 五珠伏魔阵一旦真的破碎,人间将会有一场浩劫。 虚世天尊面色如土,沉声道:“诸位也看到如今邪界情况,刻不容缓,才过了短短百年,阵法力量大减,不知还能稳定修真界和天下苍生几年。神道珠珍藏密敛在我祝音门,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万劫珠。” 一宗主道:“当初万劫珠坠落人间,几乎出动了所有门派,就连百姓也发动了参与,耗费的人力时间不可计数,若真要找,绝非易事。” 此话出便带起连声讨论,有议当年自宗派出了多少多少力,有论如何困难重重,根本不可能找到,有言都过了百年,若真能找到便找着了,干脆另寻它法。 第228章 一时各宗门意见想法不一,不同声音浮起,一直在缄默静听的醉花宫施花淮出声道:“众位,邪界情况危急,阵法随时破碎,若真有其他办法,当年除了五珠伏魔阵,就应该会有第二套方案。现在不是退而求其次的时候,应该以天下苍生为重。” 很快便有人赞同附和,就算再怎么困难也必须解决此事,不能再拖了。 他们皆看过醉花宫曾用卷轴,展现出未来邪界里东西冲出来肆虐人间的惨象,除了百姓,各宗门也是尸横遍野,荡为泥瓦,根基毁于一旦,就算不是为了苍生考虑,也要为自己宗门兴业考虑。 一人提道:“现在找到了神道珠,是否可以先让神道珠回到阵法,增强一份力量,也能给我们更多充足时间找寻万劫珠。” 施花淮道:“神道珠回到阵法便会即刻施放力量,另三颗辅珠无法承受其威力会破碎,只有跟万劫珠一起回到阵法,力量相互抵制才能重新结成阵法。” 众人面面相看,眉头紧锁,看来必须得找到遗落人间的万劫珠才是有效办法,再次聚讼纷纭出谋划策。 “虚世掌门都说了是来共商论万劫珠,应该是有了什么发现。”这时众人倒才想起来祝音门的缘由,望向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见各宗门之主心已一致决定要找万劫珠,才终于站出来出面,道:“若我祝音门没有消息,又何至邀各位来商讨。万劫珠坠落人间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这颗珠子已经变成了人啊。” 于是便在众人震惊诧愕目光下讲出事情经过原委。 虚世天尊最后叹道:“也许是当年许多修士愿意牺牲自己以血肉铸成万劫珠,这珠子沾了人的魂魄,坠落人间因此变成了人。不过只要那人肯自杀,舍弃肉/身,就可以回归真身变为万劫珠,再次修补邪界。” 虚世天尊捻须摇头,颇有哀其不争,愁容道:“我曾跟那人提过他的责任,结果他不屑一顾,自私自大,不顾众生安危。诸位想想,一个法器成了人,有了意识思想,起了贪念,怎么肯再轻易变回法器,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让那人自杀,那么天下苍生就有救了。” 众宗主霎时脸上表情不同,竟没想到是这般情况,有人提道:“既然变成了人,就有了生命,怎么能随意剥夺他人性命,况且还是所有门派对付一人,恐怕传出去……” 虚世天尊知道这些人在忌惮什么,无非就是要个正义立场,道:“诸位,这人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那屠了八个门派的魔修千墨离!” 千墨离这名字可不陌生,一说出便引得所有人气愤怒骂,不仅连屠了八门派,宗门之主尸体都有凌虐泄愤痕迹,摆明了挑衅。 当时贴了不少悬赏公告,但那千墨离太过狡猾,根本就无法捉到。 “既然是魔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怜悯同情了吧。” “何不趁现在众门派联手,把这邪害除掉。” “除掉也是要那千墨离借自己的手杀死自己,我们可不能毁了万劫珠啊,就指望这一颗珠子了!” 虚世天尊道:“千墨离有万劫珠的阴天血力,实难对付,我的师弟便残忍地死在了他手上。”说此抬袖子擦去眼眶泪水,抱拳道,“如今需要众人的力量对付千墨离,之后的功劳皆是诸位的。” 众门派很快便联合在一起,当即讨论对策,各派精英弟子百位、出动千名弟子捉拿巡逻,在四处布下天罗地网,任是神仙来了也插翅难逃,甚至已做好牺牲准备,付出惨重代价也要将千墨离捉到。 虚世天尊立于殿上,微抬下巴,望着那青天白日,狡黠奸诈很好的隐在慈目面孔。 千墨离,你猖狂不了多久,一旦站在世人对立面你只有输的份,况且这还只是我的第一步棋。 … 施定柔带着队伍,搜罗千墨离身影,每至客栈和房屋便下令搜查,以防有人包庇,而当他途径一小路,看到前面竟有一小木屋。 这小木屋远看歪歪斜斜,仿佛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似的,近看更是不忍细瞧,木头板都撬开了一半。 谁人会住在这里? 施定柔心中生疑,皱着眉头,命人去敲门,片刻后门嘎吱打开了,门后却未站着人。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施定柔警觉,冷喝一声,抬手示意弟子们不要动,自己慢慢凑近,突然,门口悬挂下一捧长卷发,一个人脸出现。 “啊!”施定柔被吓得倒退几步,定睛仔细瞧,这才认清那张脸的主人。 “金来香?!!” 施定柔看着金来香满头青丝垂落,整张脸没有血色,眼睛更是肿得像个核桃,嘴唇苍白如纸,一副病态模样。 “你在发什么神经?!干嘛把自己倒挂在这里。” “只要把自己吊起来,眼泪就不会掉下,也就不会哭了。”金来香声音虚弱,说话间,一双空洞无光的眸子直勾勾盯向施定柔。 施定柔莫名胆颤,望向屋子,竟没有看到千墨离,疑道:“千墨离呢?你不是跟他在一起吗?” 金来香抬起身割断绳子,光脚落下地,满脸憔悴,神情空洞,手垂在衣袖里,那金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显得有些孱弱。 “这些天,我一直在陷入自我的折磨和自责中,我好恨自己,我好痛苦,好难受,我快要疯了。” “哈?你在说什么?” 第229章 “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我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小孩的脸。” 金来香声音嘶哑,目光呆滞,看着自己的双手:“呵呵,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如果当初我没有犯错……我没有……可惜事情不能重来,我的手上已经沾了他的血,我是个罪人,我是个混蛋,哈哈哈这都是我的报应,我该受的。 “如果,如果我没有把真相告诉他……我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他,呵呵,我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多少年了,我根本无法消去心中的愧,我越爱他,我就越痛苦。” 施定柔听的一愣一愣,完全搞不懂状况,回身让弟子们先去搜寻附近,打算弄懂金来香发生了什么,然而他一回头就见金来香走出门,蹲在门外,手上拿着锤子和钉子对着门敲敲补补。 “这木屋不会是你建的吧?” “建坟墓。” “啊?你老寿星吃□□活腻歪了?” 金来香修补好站起身,丢掉锤子,惨笑一声,低哑开腔:“他曾跟我说,以后想隐居,就选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建一个这样的小木屋,如今他走了,只剩我自己,反正人间时日已不多,我干脆给自己建一个这样的坟墓,躺在床上,直到死亡来临。” 施定柔震惊地看着金来香,来回看着着这周围:“他?千墨离?他在哪?你俩怎么了?我还没有找千墨离算账!” “他,不会想见我的。” 施定柔见金来香现在完全是在自言自语,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干脆顺着金来香的话问道:“为什么?” “我犯下了一个错,他是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施定柔见得金来香眼里灰暗浑浊,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道:“什么错?” 金来香:“把他炼成法器的人,正是我。” 施定柔哑声,惊愕失色,指着金来香半天说不出话,道:“你你你你,你是说你炼制了万劫珠?” 金来香:“我父亲金尘玄老,一生最痛恨拿活人炼法器,以此为不耻,即使在当年用人炼法器已是各宗门默默不道破的规矩,父亲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 施定柔:“哎喂,你怎么自说自话讲起自己故事了,我可没耐心听啊!” 金来香:“父亲花费了许多心血艰辛,证明就算不用人炼法器,也能炼出好的法器,宗门不应该以‘救天下苍生,炼出厉害法器’缘由而去剥夺个人的生命。况且,又有多少人真的是为苍生考虑,不过都是为了增强提高自己宗门地位实力。” 施定柔不免想起醉花宫亦是如此,心情沉重。 “那些人认为我父亲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人,空说大话,自以为清醒,把他捉进大牢囚禁折磨,逼他用活人炼制,妄想撕开他的真面目,可直到被人救出来,父亲都没有答应那些人,为此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金来香想起父亲的经历,双手捂住面容,指间划过泪水,声音颤抖又痛苦。 “我父亲把他所学都传授于我,告诫我千万不能同那些无耻之辈,将活人炼成法器,我遵守着父亲的教诲,坚守底线,我以为我能做到,我以为…我能做到…我以为……” 金来香全身颤抖不止,头倾下手指扣着面庞,泪水不断涌出,失去控制。 施定柔见此忙吓得安抚道:“喂喂金来香,你别激动,你哭岔气我可不帮你收尸啊!”他将手帕递过,慌得叫道,“诶诶你别把鼻涕抹上去啊,这手帕可是很名贵的!” “父亲死后,醉花宫将我捉去,炼制成活人俑,我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睡。” 施定柔惊道:“什么活人俑?” “当我醒来,我几乎忘记了我是个人,那段沉睡的日子实在的太可怕了,即使我醒来他们也会不停地囚禁我,我仿佛已经死掉般,祝音门告诉我,只要我能炼制万劫珠,就能还我自由,就能不再让我进入沉睡。” 金来香抬手抓扯着自己蓬乱卷发,袖子滑落,露出雪白纤瘦的腕骨,上面有许多红痕,沉陷其中。 “我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炼个珠子,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用一个小孩炼器。炼制到一半时,我发现了那小孩在炼器炉中,只要我当时收手,只要我当时拒绝,那小孩就不会被融进法器里,可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心里面想的只有自己。” 这正是他痛苦!的来源,亦是赎罪的根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20 00:00:00~2022-12-2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条青花鱼13瓶;森先生10瓶;此刻无声3瓶;梦之蓝枫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孑然一身 “我为了不受折磨,我为了自由,我破坏了自己的原则,辜负了父亲。我告诉自己,万一那小孩早就死了,那小孩已经一动不动的了,就算我收手又能改变什么,不如直接……” 施定柔接道:“直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炼下去” 金来香脸上浮显自嘲:“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第一反应不是收手,而是加大火力,让炼器时间变短,这样我就不会受良心的煎熬,为了这一时短暂的蒙蔽,我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忏悔。” 施定柔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安慰好,拍肩道:“你也说了自己被囚禁在黑暗不见天日许久,是个人都会疯掉,或许你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230章 “若真能不知者无罪,我就不会如此痛苦。我此前一直在用这般话术宽慰自己,让内心好受点,可事实上我只是在逃避,我清醒地知道知道在犯罪。做了就是做了,已经,不可挽回。” 金来香说到此处,神色再次黯淡下来,整个人似失去了灵魂般,没了任何光彩。 施定柔叹息一口气:“既然如此,再怎么自责也没有用,倒不如竭尽你所能,去赎你的罪好了,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现在的你,狼狈死了,我可比你好看多了!” 金来香垂头缄默,恍然想起他终于找到了那孩子的母亲魂魄,而后跪下请求原谅,月蓝却告诉他,如若他真想赎罪,就请保护那孩子一辈子,别让别人欺负他,也请记住那孩子的名字。 地上划显出月蓝为千墨离取的名。 金来香看着那名字,念道:“千墨离…千墨离…原来那孩子的名字是这个,我会陪在他身边,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四周邪物尽处涌来,皆要撕碎吞噬地上躺着的婴儿,很快被一道飞来的金光驱赶斩灭,金光化成人形,阵法生成扩散消去邪气。 金来香焦急看着四处,不知自己来迟了没有,那孩子有没有被吃掉。 忽然一声婴儿稚嫩嗓音从草丛传来,他走上前拨开一看,那婴儿包裹在襁褓里,害怕地吃手指,吓得不敢哭出声,只睁着瞳孔眼泪汪汪看着他。 婴儿在看到了人,才终于敢抽泣哭了出来,脚蹬着被子。 金来香抱起婴儿,感到双手沉甸甸抱着一个生命重量,激动颤奋,咬唇抑制哽咽,看着那孩子,眼泪滚烫,心情复杂,将那婴儿抱起抵着额头。 “对不起,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婴儿渐渐停止了哭泣,而后睁着清澈双眸打量这人间,又看向金来香,咧嘴笑了。 金来香双手摆起抱婴儿的姿势,道:“徒儿当时在我怀里,有这么小,现在已经——长得这么高。”手举过自己头顶。 眼眸失神望着空荡荡掌心,蔫蔫垂下手。 他再也不能摸千墨离的头了。 “我收了他为徒,想以师尊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保护他一世,可是,我金来香不是个好师尊。” 施定柔道:“你们现在已经师徒决裂了?” 金来香点头,轻抚上胸口:“我设想过无数种他得知真相后,会怎样待我,但有一点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认为我不爱他。”心口又刺痛起来,眼里泛起薄雾,凄凉一笑。 “他傻傻的认为,我是因为赎罪才对他好。” 施定柔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金来香:“还能怎么办,我是个将死之人,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永世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可你现在不是要赎罪吗,就打算这样结束,然后怀着愧疚死去?” 金来香明白施定柔意思,摇头道:“他一点也不想见我,他不会原谅我的。” 施定柔叉腰,最看不得一个人消沉悲观,一脚踢向金来香,气道:“你要死就快点去死,还跟我在那噼里啪啦说一大堆,烦人!正好,没了你的阻碍,我们也可以轻松抓到千墨离,等我抓到千墨离,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要他好看!” 说罢甩袖转身就走,被金来香一把拉住袖子:“不行啊柔妹妹,你不能捉走千墨离!” “就算我不捉他,有的是人想要他的命,现在修真界都知道你徒弟就是那万劫珠了!放手!我衣裳要被你扯掉了!” 金来香攥紧施定柔衣袖拉扯着,听到所有人都知千墨离的身份,一瞬松开手,不可置信,怔怔道:“你说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家徒儿就是万劫珠了?!” 施定柔还在使劲,猝不及防金来香松手,摔倒在地上,气得骂出声。 金来香上前蹲下,捉住施定柔肩膀,使劲摇晃:“柔妹妹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啊你力气好大啊。”施定柔疼得皱眉,推开金来香的手,可金来香死死握着他肩膀,摇得脑袋发晕,满口都是千墨离怎么样了,千墨离怎么了啊! “柔妹妹,我求你告诉我,这事关千墨离安危!” “掌门把消息放出去了,那些宗门都在抓千墨离,说要逼他自杀献祭。”施定柔奋力推搡金来香,终于挣脱出金来香的魔爪,揉着酸疼的肩膀。 金来香心头一紧,一股恐惧从心底冒出,他猛地回身,跌撞着往屋内跑去。 “哎你干嘛去?” “我去找千墨离!” 施定柔看着金来香从屋内抱出一个箱子,跑出来递给他:“柔妹妹,这是我全部家当了,全都给你。” “给我做什么啊,你还要我继承你遗产啊。” “你姑且这么认为吧,这既是我的赔礼也是我的谢礼。” 施定柔愣住,看着那鼓囊囊箱子,心里百感交集,接过箱子:“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厉害的法宝丹药灵石符咒秘籍灵浆药材,都是上乘的,以及许多胭脂,我都没有来得及用,一并送给你。还有我自己撰写的炼器典籍,你把它都传给那些弟子,留给后人吧,放在藏书阁哪个角落都行。还有,那时我徒儿给你下的毒……” 不提还好,一提施定柔就来气:“哼!千墨离可真是下了好歹毒的毒药!那解药的药材又只在魔界生长,姐姐无法前往,最后是厉青云帮我去采的草药,我才好了起来……哼等我抓住千墨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231章 金来香叹气:“对不住了柔妹妹,我会尽快找到我徒儿,然后带他离开。” 施定柔:“哼你再怎么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反正以后我们见一面少一面,哼这箱子我勉为其难收下了,还有我好心劝告你,你最好别再去见千墨离,千墨离恐怕自身都难保了,你去了更加危险。” 金来香摇头,坚决道:“我必须去,徒儿有难,我怎能放手不管?这几天我竟然还躲在屋子里消沉,我应该早点去找他…过去已成过去,无法改变,唯一能改变的就是现在,就算徒儿不会原谅我,我这个做师尊的也要陪在他身边。” 施定柔听得金来香的话,道:“罢了,这是你们两的恩怨情仇,我懒得掺和,但愿你别丢掉自己性命。” “我早就做好了丢掉性命的准备。” 金来香抬脚走进屋里,梳理自己卷发,拨理青丝,显现泪痣,准备启程去找千墨离。 施定柔把箱子收进宝物袋里,靠着门,抱臂道:“你还叫他徒儿,称自己为师尊?你们两个的感情那是禁断之恋,有违人伦!是不被允许的,况且你们还是两个男人,更是会被唾弃。” 金来香闻言停止动作,扭头望他,眼睛红彤彤的:“那又怎样?那又怎么样。” “可是,可是两个男子,两个男的怎么可以——”施定柔辩道,仍旧觉得难以接受。 金来香梳理好了头发,从镜内望着身后的施定柔:“柔妹妹,我以为你在感情之上向来通透,没想到竟然还会受困这种世俗的东西,这种事,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便知道。” 施定柔皱眉,忙道:“不可能,这种事永远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永远不可能!你——你别说我,你快说你自己。” “说我什么?” 施定柔冷哼一声:“你、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千墨离,他有哪点好!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 金来香叹气,站起整理衣裳:“很简单啊,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从未有过却又渴望的一面,因此被深深吸引,便喜欢了。” “就这啊?”施定柔拧眉不解,不明白金来香脑子怎么想,他可没觉得千墨离有什么特别的。 金来香听得施定柔一句就这,抬眸扫了一眼施定柔面庞,补充道:“徒儿,长得比你好看。” 施定柔嘴快利索得很,反骂道:“没事,我比你好看就行。” 金来香失笑,低头整理好衣冠,走上前拍拍施定柔肩膀,温和道:“柔妹妹,我走了。” 施定柔打开金来香的手,道:“你就这样去啊?” “路上再做打扮了。” “对了,你说醉花宫把你捉去炼成活人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哈?” 金来香:“柔妹妹,醉花宫因从建宫起就用活人炼器,土地下有许多亡魂怨灵。” 施定柔:“这件事我比谁都更清楚。” “醉花宫有一死灵窟,那里伫立着四百八十个活人俑,而那些活人俑,正是用来镇压地下的亡魂怨灵。” 施定柔听得死灵窟,神情变得奇怪,愁容道:“我、我当然知道,那里是醉花宫的禁地,除了姐姐任何人不准踏入。” “我正是那四百八十个活人俑的主母。” 施定柔呼吸一窒,立即上下扫视金来香,指着道:“所以你、你就是当年被醉花宫捉去的牺牲品,他们把你炼成……” “正是。”金来香淡定点头,“现在我得到了自由,才摆脱了活人俑身份,可是我被炼成活人俑,早就不能过上普通人生活,我的寿命有限,灵力耗尽的那天,我便会陷入沉睡,回到死灵窟继续镇压那些亡魂冤灵。” “那你,你还会醒来吗?” “不会了。” 施定柔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缓不过神来,严峻道:“是醉花宫害了你,我也算是醉花宫的人,我要怎么帮你,这也算是替前人还一些罪债。” 金来香摇头:“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都过了千百年,没有用了,我已认命。” “难道你就这样甘愿沉睡过去,而且下次沉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你会永远待在泥俑里,你可知道还有哪些方法能救你。” “能试过的我都试过,可我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到头来还是认清了自己的命运,我也无法救赎自己。” 金来香语重心长:“人活一世,除了痛苦就是遗憾,哪怕有快乐,也是转瞬一逝的镜花水月。” 施定柔轻咬唇瓣,似乎在想安慰的话,道:“你别这么想,你、你还有千墨离啊。” 金来香一下子开心地笑了出来,眼底带着期盼。 施定柔终于明白千墨离对金来香的重要性了,心里逐渐接受了千金二人。 金来香瞥见施定柔脖颈上挂着一根红绳,不禁弯腰凑近,伸手勾了勾。 “哎哎,你别乱动!”施定柔惊得后退半步,护住胸口。 金来香早瞧见那物,惊讶道:“观音玉佩?你竟然有这么好的宝物。” “怎么,很难得吗这东西?” “何止难得,这可是稀罕物,先用十个准备羽化成仙的佛教高僧的舍利子制成,再用九十九种珍贵材料火炼,最后再用三年时间浸泡。光是一开始找准备羽化成仙的高僧,还要十个,恐怕都要耗尽百年。 “且这观音玉佩戴上以后能抵挡邪术和魔障,不容易沾染污秽之气,更有能让人再起死回生的作用,相当于你比别人多了两条命啊,多少修士趋之若鹜。” 第232章 施定柔眼珠一转,没想到厉青云竟然真没哄他,还真是个保命宝贝,想来也是,厉青云送给他的东西,怎么可能差。 金来香:“这么个宝贝,你是如何得到的”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羡慕去吧。”施定柔扬着头。 金来香忍不住凑近:“你再给我看看,我帮你辨辨真假。” “不给!”施定柔瞪他,像护犊子般护着。 金来香无奈收回手:“好吧,那你可要收好了,可别弄丢,这观音玉佩戴在谁身上它就护谁,可不认主的。” 施定柔心思活络,不禁嘀咕着戴在谁身上就护谁…起死回生这样字眼,道:“哼,我知道,厉青云早就跟我说了。” “噢——原来是云阳仙督送你的。” 施定柔捂嘴,大窘,赶忙转移话题:“喂你还走不走啦!” “走,走,走。” 金来香朝他挥挥手,提步离去,御剑飞入云端。 施定柔点点头,挥挥手送他出去,站在原地目送金来香背影渐远,想起那些活人俑,心里沉重悲然,那些都曾是一个个生命,可却因醉花宫的一己之私,从此变成泥人,永远沉睡。 醉花宫本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门派,实力令魔教惧惮,护天下安危深受百姓敬佩,却未曾想到这般宗门,所立泥土之下竟流淌着不知多少无辜之人鲜血。 当时醉花宫刚建立不久,急需炼制大量法器来兴威门派、提高实力,而被捉来炼制的人。 醉花宫开山祖师花夷主人,建立醉花宫原是为了收留乱世下受迫害无力更生的薄命女子,给她们一个稳定安全的居所,然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使团结在一起,扶持相伴,也难在邪魔侵袭、各宗门互争夺资源的乱世险峻环境下走远。 花夷主人当即决定,既然难走剑修之道,不如以炼器之道振兴,传授各弟子炼器之法,不到半年醉花宫便有了许多厉害上乘法器,增强实力变危为安,抵御邪魔,宗门也慢慢扩大。 这些法器,正是拿活人炼制。 许多人心知肚明,也纷纷以活人炼器增强一份力量,而那时的时代正是金尘玄老那一辈人,花夷主人也正是金尘玄老的师妹,拿活人炼器为常事。 醉花宫以法器迅速崛起,声名显赫,这一群原先相依为命的女子也有了强大的依靠,很快便跻身宗门前列。 弟子们皆知脚下埋葬着许多冤魂,醉花宫发展兴盛的路上铺满了人的鲜血,但也没有人批判,毕竟如若没有醉花宫,她们早就死去。 “如今金来香也是被醉花宫炼制的牺牲品,好像这些人总是把杀死小部分人而换取大部分人存活,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可自己也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 施定柔沉哀,回头看那歪歪斜斜的小木屋,御剑赶上大部队。 … 而此时千墨离正行走在散与一地的血肉里,手上握着一根被削利的白骨,那是他从一巨大邪物抽出的骨头,用来当做武器。 与金来香断绝后,他就再不肯用断剑。 而就在前几分钟,这里还是个魔兽群聚的地方,千墨离是被这儿的邪气吸引而来,他是诱饵,亦是猎人,等身上邪气吸引来附近足够多的魔兽,便可以开始他的杀戮盛宴。 千墨离站在一具魔兽尸体旁,那魔兽身高足有三米,已被砍成了七八段,手伸进肉里掏出金丹来吃着,带着腥味的甜食。 突然脚下地面剧烈颤抖起来,一个浑身长满倒刺的东西从地下冒了出来,张口就向千墨离咬来。 千墨离闪避躲过,随即旋身一脚踢在那邪物脸上,邪物脑袋瞬间变成一团血雾。 自从溶洞里出来后,他便开始被邪物盯上,不时有未曾见过的生物冒出来要吃了他,他本就心情不好,刚好又碰上个送死的,招式毫不留情。 手里骨剑泛着森寒光芒,直指邪物喉咙处,邪物痛苦哀嚎一声,一个转身,张大血盆大口朝千墨离扑来。 “滚开!” 千墨离一脚踹飞,轰塌着地面,那是一只浑身通红的毛毛虫,长相狰狞可怖,口器锋利无比,眼睛更是血红一片。 然而饶是再怎么凶残恐怖,碰上千墨离也只有落荒而逃到的份,惊得转身就跑,被千墨离追上去一阵猛杀,便作成了块块血肉。 待杀戮过去,周围顷刻安静下来,千墨离望着血红的景色,眼里一片荒芜,脑里不断浮现那人身影,心里感到莫大的空虚。 不知为何,杀了那么久,一刻都未停歇,千墨离还是不能感到快乐。 千墨离走到一个较完好的庞大魔兽身体旁,一跃跳上去,弯起大腿,他的腿环断裂了,便拿蓝绸带连着腿环,系在一起,调整好位置,将蓝绸带打了个蝴蝶结,垂落大腿边,反复看了看,确认无误。 整理好这些,千墨离便坐在尸体上看着西边落日,残阳如血,金色的光芒铺满天,片刻消逝,气温冷了下来。 “我不会难过,更不会去想他,我只是——” 千墨离静默,思念在心里回响,残留黯淡余晖停在鼻梁上,夕阳完全落下地平线,脸庞线条轮廓模糊晕开,黑暗合拢来,逐渐看不清表情,良久,他轻笑出了声。 自己本就是孑然一身,竟也会因为身边人离开而难过,反正上一世不都是一个人走过来了,重活一次倒在乎感情之事了。 第233章 正好,没了金来香,没了师尊,就没有人可以管束他,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千墨离想毕迅疾闪身没入黑暗里。 … 千墨离几日来为了修炼阴天血力,不断杀弑魔兽,包括被他吸引来的邪物,随后吸取邪气提高功力。 按理说他上一世早就修炼到出神入化地步,这一世也应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才是,可他却修炼缓慢,感到了桎梏,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 越是要通过无止境的杀伐来麻木自己,心里的答案就越是清晰。 入魔本是坠情,他有了眷恋,有了顾忌,有了在意的人,不可能再如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没心没肺,邪恶疯狂,什么也不怕,只怀着强烈的仇恨,永远想着也只有自己的利益,阴天血力也无法再达到鼎盛状态。 远处半边苍穹被落日余晖侵蚀,霞红的云透着血腥味,余晖映出地面惨骇。 千墨离低头看着魔兽尸体黑红色血淌下,一直看着那血流到自己黑靴旁,靴上蓝色小羽毛就要沾到了,连忙抬起脚避开,而后踩向一旁,直接踏进另一处血泊里,羽毛还是脏了。 他这才发现地面已无一处干净,到处都是血,原来离开了金来香,他的世界便只剩下杀戮。 千墨离失神看了一会自己鞋子,拍手笑道:“不错不错,我又可以换新鞋子了呢。” 话声落,他看着地上金光余晖被重重黑影遮挡,停下拍掌,眼珠移上。 天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御剑的修士。 “找到千墨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到有个评论把神道珠叫做神神叨叨珠,啊真的是!好可爱!!(突发恶疾)神神叨叨珠,啊好可爱!无论念多少遍都觉得好可爱的称呼 真的是一下子打中了我的这个呃…这个…心巴上面。 第81章 猎杀开始 符纸在天上一瞬燃烧,发出信号。 千墨离本以为是祝音门的弟子,仔细一看,每一队弟子身上校服都不一样,数过便是有七八个不同门派,微微挑眉,他还没有成为魔尊,何至于这些门派倒提前联合起来围攻他了。 然而重生后许多事都被改变,提前来临也不奇怪,这些门派他皆熟悉,脑子已然想出对付方法。 千墨离看着手上已经断了一截的骨剑,笑道:“可以,送武器的来了。” 但他还未意识到事情已远远超乎他所想。 众弟子瞬然化成不同颜色光芒从天而降,浓郁杀机笼罩四野。 千墨离目光阴狠,双手挥动,一道法力冲天而起,一团火焰从他指尖飞出,朝那些凌厉光芒烧去,火势将些许御剑修士笼罩其中,片刻之间化为灰烬。 万千把利剑如瀑布倾斜而下,源源不断,千墨离闪身躲避,巨大黑影从他脚底生出,瞬间将那些冲击他的人尽数吞噬,吸食殆尽。 那血液流入黑影的肚腹里,体型又涨大了几倍,猛扑着弟子吃下,但很快就被千把利剑斩破,散成缕缕黑气飞向千墨离。 千墨离立刻张开嘴,将黑气吞下,咽进喉里,唇弯弯一笑,掀起衣摆抬脚往地上狠狠一跺。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剑响传来,死去弟子掉落的剑飞起围绕在他身边,也同样化出千百剑影朝天上剑抵杀回去。 众人感受到那人在吞噬掉黑气后功力竟提高了不少。 千墨离一步跨出,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半空,那些剑影立刻跟着冲向高处,浮现出血光,天空中的无数利刃顿时被击碎。 众人未气馁,这不过只是个开始戏,再次联手攻击,深刻意识到千墨离不是等闲之辈。 几十回合,每个宗门不同招式皆能破之,然而只要能拖困住千墨离等到援兵来便成功。 千墨离望了一眼,不到四千人,可以全灭,冷笑道:“不用拖了,今天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说话间大手一挥,无数黑气自他周身迸发,散发出强烈杀意,向四周吸取煞气,霎时血雨纷飞,叫声彼伏。 夕阳落寞而下,天空黑沉一片不见星星,时不时刮过冷风,吹起死去的人衣服,卷着腥血味钻入千墨离鼻子里。 千墨离嗅到湿润风里满是水珠,便知准备下雨了,得赶快找个地方避一避,撑着剑摇晃站起,喘气不已。 那并非是疲惫,而是兴奋,此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也只活了他一个人。 跨过叠起的尸体准备离开,蓦然身体停下,凝息感受。 他感到黑暗处有更危险的人的来了,抬头望着天,仍还是黑压压一片,但那黑暗正在移动,往他这边靠近。 千墨离眉一凛,似看到了有人影揣动,忽然黑暗处亮起了一丛丛火符,他便看到了头顶上面又来了五六个宗门,皆是实力高强,人数比刚刚多了一倍,而且还是厉青云、白颜画坐头镇。 千墨离看着那些人的眼神,好像视他为老鼠,恨不得要千刀万剐了他,在这般危险压迫下,不知为何竟笑出了声:“这可真是,满门宴啊。” 他只见得厉青云手一挥,便见千般招式密密麻麻朝他攻来。 天果然下起了雨,且雨势还不小,倾盆大雨落在一间破败古庙的瓦上,颗颗雨珠弄得叮叮当当响,枝叶乱晃莎响,一阵风来更是一阵大雨。 庙里却是安宁闲静,点着几盏青灯,一个独眼老和尚正跪在佛像前,敲木鱼念经。 第234章 忽然老和尚放下木鱼槌,起身走向佛像,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喘息声,转向大佛身后,那里果然躺靠着一个人。 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受伤男子,那男子脸色苍白,血从额上淌下,漫压过眼睛,一只眼勉强睁开,不迭颤抖。 另一只深蓝眼眸却格外凌厉,充斥着挑衅攻击,大腿间腿环系垂下的蓝绸带被他衣裳滴下的血已浸黑,布满手掌的血干涸,撑稳住身子在地上留下一道血痕。 千墨离警惕看着那老和尚,喉咙里发出低声恶吼,就像一只恶犬,另一只手连忙摸向身后,准备拾起什么东西当做武器,却是见那老和尚转身出去。 他似好像还未从一场杀戮中出来,只急得找个武器,想要把靠近他的人都杀了。 可一回身见老和尚已回来,手上拿着个饭盒,把一碗白馒头和一碗粥,以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他便立刻不再躁动不安。 盒里还有绷带及治疗药物,老和尚合掌说了几句什么,便离开了。 千墨离再次听得木鱼声响,闻到烧香烟火味,意识过来自己逃进了庙里,咳血哑声道:“别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拜托了。” 他听到老和尚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拿起绷带和药物给自己止血,吃下馒头和粥,困意袭上,不过一会便靠着大佛沉沉睡去。 因此他也未听到庙外传来一个敲门声。 老和尚听到有人敲门,起身前去开门,便看到了一个撑伞的金衣男子。 那金衣男子虽施了胭脂粉,但还是可见的愁容,衣裳和卷发沾上泥泞和血,半边身子湿透。 老和尚不多说便请那男子进庙,金衣男子开口道:“我并非是来此借宿避雨,只是打听些事,这庙里……可曾来过一个男子,模样年轻,穿着深黑蓝衣裳,发梢末尾也是蓝色的。” 老和尚一听便知是那躲在大佛后的男子,但他已承诺过不告诉任何人,可出家之人又不能打诳语,只好道:“老衲所立之处只有你我二人。” 金来香一听,垂眸哽咽,大风一吹过,宽松金衣下更显消瘦身形,他来此并非是巧合,而是经过了刚刚千墨离与众弟子大战的地方。 他见着那里竟躺着众多宗门弟子尸体,心里瞬间了然明白,冒着大雨撑着伞,一个个翻看尸体,将近四千具尸体,他全都看了一遍,确认过,都不是千墨离,这才放下心。 这些尸体是刚死不久,不过半个时辰,又下着大雨,徒儿定会找个地方避雨,金来香一路找着,山洞里也不见踪影,最后看到了一个立于大雨中的破庙。 庙里竟点着灯火,隐约听到木鱼声,便连忙上前询问,结果却不尽人意。 金来香看着庙里的大佛,道:“我还是进去拜拜佛祖吧,也算是为徒儿祈福了……” 他走进庙里跪在菖蒲上,合掌闭眼,心里默念着佛祖保佑千墨离平安,全然不知佛祖身后,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千墨离。 忽然金来香闻到了一丝血腥味,睁开眼,鼻间又全是檀香味萦绕,只恍惚那血腥味是错觉。 金来香捐了香火钱,撑着伞离开了破庙,消失在雨夜里,再去寻找千墨离的路上。 … 千墨离痛苦低吟一声,手指抵额缓缓睁开眼,看到红木悬梁,陌生的环境,腾的坐起,牵扯到腹部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看到自己身上换了一件衣服,伤口包扎已经上了药。 他想起自己被那群人追杀,随后一直逃,一直逃,意识回来时自己已经逃到了一个庙里,还看到了一个老和尚。 千墨离忆起自己是被那和尚救了,拿过衣服穿起,身上伤疤累累如同鱼鳞,青一块紫一块。 昨夜他一人独挡千人,险先没了命,好再死里逃生,幸免于死,这时仍能笑出声调侃道:“不错,自己不愧命硬呢。” 门被推开,老和尚端着素食站在门外,单掌立起,手上挂着一串念珠,道:“阿弥陀佛,施主,请用膳吧。” 千墨离看着那老和尚,穿着破旧却干净的僧袍,白眉长过脸颊,就像银丝线,光影慢悠在脸上散聚,沉淀的安宁和脱尘闲静,骨相瘦癯,不知为何这让他想起了爷爷死前的模样,或许这老和尚就快要圆寂了。 在他胡乱想时,老和尚已经将食物摆好在红木桌上,请他过来用膳,便抱拳笑道:“多谢救命之恩。” 那小圆桌太矮,他又太高,坐在凳子上视线更高了,干脆移过凳子,直接蹲下来,抓起馒头塞进嘴里,道:“大师,不介意吧。” “施主请随意。” 老和尚虽说着,但还是起身另拿了一个凳子,将小孩子坐的小矮凳子挪腾到千墨离屁股下。 千墨离也坐上去了,高度刚刚好合适,掰开金黄色饼,一口一口吃着,又端起碗喝粥,伤痕的手指触目惊心,埋头乖巧安静吃起,倒是难得的安逸。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想着小时同爷爷生活时光,也是这般场景,竟完美契合。 千墨离放下碗筷,答谢过后便问道:“大师,这庙里可还来了其他人?” 见其点头,千墨离蹙眉道:“是身着宗门校服、手执武器的人吗?” 见其又摇头,松了一口气,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不知来的人正是苦苦找他的师尊。 千墨离起身推开门,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观望身边景物,没想到这竟然还是一个破庙。 第235章 落叶铺满在红瓦上,突然察觉有点不对劲,一低头见地面竟也有许多叶子,还是干枯的,他记得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多叶子。 “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千墨离手腕抵额,自己竟然昏了这么久,他与金来香分开也快将近十几日,不知那人现在在做什么,又会在哪。 千墨离手掌对着地面,一股力将地上落叶卷起,带着屋檐上叶子一起飞到野林中去,破庙顿时干净敞亮。 “帮你打扫干净了。” 老和尚合掌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千墨离笑着,准备离开破庙,听得老和尚道“施主,许个愿吧”,便停驻脚,回头疑惑望着。 那老和尚又道:“施主,你与佛有缘,可向佛许愿,以求平安。” 他一个魔竟然还要向佛祖许愿。 千墨离看着正殿伫立的大佛垂目怜悯,道:“许愿自己一帆风顺,得偿所愿,岁岁平安吗?命运是昙花一现的东西,只有亲手抓住才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我不需要靠这些虚无缥缈不存在的东西。” 老和尚望着那男子,额眉可见有血光之灾,命途多舛、时乖运蹇,身边的人都会纷纷死去,自己也会落得个凄惨的归宿,再次道:“施主,许个愿吧,佛会保护你的。” 千墨离噤声,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什么,良久道:“佛也会保护我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吗。” “佛会保护一切生命。” 千墨离再次抬眸看了一眼佛祖,道:“好啊。” 便抬脚走向正房,又听得老和尚道:“因施主为魔,手上沾着人血,不便虔拜,可摇绳击钟,以钟声向佛祖传其心意。” 千墨离一愣,苦笑几声收回脚,走向一旁悬着的古钟,握起绳子,手一扬,钟声飘下,万籁俱寂,尘俗泯迹。 他只随着自己的本心,将绳抵于眉心,闭眼虔诚,凝思许久,而后睁眼微笑道:“我知道,佛都是干净的,但我本性非善,我对着佛说了一个不干净的欲望。” 语毕将绳子一甩,风摇荡牵带起惊世诱人的蓝,山瘦钟声远,远自心上人耳边。 金来香垂手低头走在山间上,听到那震心窅然钟声,抬头望着,现在都巳时,怎么还会有和尚敲钟。 看着钟声传来的方向,那不正是他之前来过的破庙吗,驻足细听,忽闪灵光,感知到那钟声是另有其人敲的,立即朝破庙方向飞奔去。 到了破庙,只有一个老和尚合掌站在那。 “阿弥陀佛,施主要找的人已经远去。” 金来香情绪激动,当真是他心里所想的人,念道:“徒儿,徒儿,你到底在哪,你千万不要有事。” 必须得赶快找到千墨离,那些宗门的人疯了般布下人手陷阱,层层严密誓要捉住万劫珠 他不敢想象再遇到千墨离时是那人的尸体,或是正蜷缩在某个洞穴独自舔舐鲜血的受伤兽物。 千墨离从破庙内离开,他刚刚许下的愿望其实很简单,是关于金来香的,但至于是什么不干净的念头,也只有佛祖知道了。 钟声敲响,心宁静而摒除杂念,千墨离走在路上,所想要的越来越清晰,于是自然而然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想要再见金来香一面。 这念想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 然而他又是个矛盾体,面对那说着跟他在一起会感到快乐、会永远保护他的师尊,却又是把他炼成法器的人,一下乱了方向,心里难以割舍,耿耿于怀。 千墨离停下脚步,正好踩断一根树枝,咔嚓一声,声音飘下异常死寂,眸中腾起一片阴翳,难以言喻的痛苦在抑制。 上一世缘薄离别,换来这一世的相爱,这是极其难得不会再有的事了,可为什么,竟是这样的结果。 好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不甘心就这样放手,不甘心就这样错过。 千墨离站在那如一条纵裂长伤痕,身体似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模糊影子,像是被风吹得摇曳,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又像是随时会爆发。 千墨离回头看向路的尽头,伫立了一会儿,看不到一个人影,便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金来香出现。 金来香焦急环视四周小路,接下来又该往哪条小路走。 这里树林茂密遮挡,山头攒聚诸多,即使飞到天上也看不清地面情况,最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他因一时激动,只急急忙忙要去找千墨离,都忘记了问那老和尚那人是何时离开,如果徒儿已下山,他便是搜遍了整座山也是徒劳无功。 “徒儿,你到底在哪?还是说,你一直在故意躲为师?” 金来香愁眉,望着远方天际的云层,继续走上找寻千墨离之路。 千墨离往山下走时,发现山下赫然被宗门弟子围栏起来,对过往路人一一搜查询问。 他一路躲藏,早就备有假皮假脸,千墨离立即戴上头套,戴上斗笠,化身成一个容貌平凡的侠士,隐到路人之间,若不仔细留心无人能注意到他。 搜到千墨离时,千墨离便不惊不慌配合着,趁机打探消息。 “各位大爷,你们突然拦着山下的路,莫不成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千墨离故作好奇地凑过去问。 那些搜索者闻言,纷纷盯着他道:“宗门之事闲杂人别多问。” 第236章 千墨离眉毛一扬:“我好歹也是在这天天打猎劫富济贫的侠士呢,山上之事哪有我不熟悉的,你们突然不声不响拦住,我问问怎么了?!” “哎你这人语气,怎么说话的——” “唉好了,何必跟一般人见识,兴许他知道点什么。”领头之人制止住手下,随后看向千墨离,“小哥儿,既然你对这里熟悉,常经于此,我问你,三天之前你可见到过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千墨离惊道:“满身是血?是不是一个散发着戾气的年轻男子?” 众弟子目光一纵望向千墨离,皆不由得凑近。 其中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给千墨离:“就是画像上这人,你快看看是不是。” 千墨离装模作样地接过画像,仔细端详片刻:“哦…原来如此呢…唔好像就是他哎,但你们把人画得好丑,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呢。” 听完千墨离答复,众人皆喜:“小兄弟,你再仔细跟我们讲讲。” 千墨离唇边挑起,开始胡编乱造:“当时我打猎完准备回家,结果天降大雨不得不躲进一个山洞,在那我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我还给他包扎,他说他叫千…千什么……” “千墨离!” “对,就是叫这个名呢,但他后来走了,不过你们要找他,我可以带你们去,毕竟那条路上还拖着长长血痕呢。” 千墨离见那群弟子眼里带着激动兴奋,提到他时都有明确的恨意怒火,仿佛上辈子欠他们似的,不禁感到奇怪,他最近乖巧得很,哪里至于招惹所有人泄恨。 为首弟子带着一些人,一起跟随这位好心的小兄弟前往,其他人则待在原地继续搜查询问,吩咐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 千墨离伸出手:“钱,带路的报酬。” 一弟子道:“还要给报酬,我们不怀疑你说话真假便不错了。” 千墨离笑嘻嘻:“不给便罢,信不信随你们,只是我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带你们去呢,如果那千墨离是个大好人,你们找他万一是把他杀了,那我岂不是害了人呢。” “你懂什么,屁的大好人!那千墨离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残忍地屠杀八门派,烧杀抢掠,奸辱妇孺,滥杀无辜,村庄的百姓都被他屠个干净,还下毒药将水流给污染,周遭村庄无一幸免,百姓痛不欲生,还扬言要端了修真界,带领魔教杀了所有人。” 此话说出来千墨离微微一惊,但惊的并不是这些罪行,他上一世不知被人栽赃嫁祸有多少,就连隔壁家的鸡吓得下不了蛋都要赖在他千墨离头上,早已习惯,只是惊讶这些莫须有的罪不知是谁传出来。 为首弟子道:“你带我们去自然会给你好处。” 千墨离接过那零星点铜钱,心想等到了山洞再捉你们来好好盘问,道:“各位可要跟紧在我身后了呢。” 一行人跟在千墨离身后,千墨离孤手指抛玩翻转着铜钱,当铜钱落地时便是掉在了山洞血泊里,那普通衣裳忽然变成冷银质地黑蓝,马尾扬落,蚀骨的冰冷眸中锐显。 千墨离脚尖一踢,地上铜钱飞舞而起,在半空停滞旋转片刻,又落回手掌心。 “各位,你们好啊。” 第82章 猎杀开始2 “千墨离!你竟然——” 弟子们还未来得反应,便被千墨离邪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千墨离俯视地上跪倒一片的弟子,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阴森森:“我不介意让大伙尝尝被封印灵力的滋味,相信你们应该不会忘记这种感觉吧。” 说罢他抬手,将弟子体内灵根尽数封锁,弟子们脸色骤然惨白,痛苦难耐,却又无计可施。 千墨离眼利见得一弟子想偷偷放信号,闪身一脚踢折那弟子的手臂,踩散符纸:“你们要是敢放出半个字,我要你们碎尸万段。只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动杀手,不过若是你们敢把剑指着我,可不要怪我防卫了呢。” “千墨离,你究竟想怎么样?!” 千墨离走来,提起这叫得最凶的弟子,掐住脖颈:“我想怎样?你刚刚骂我的那些事,是你胡编乱造还是真有其事?从哪传来的!” 那弟子被掐得喘不上气来,无力挣扎,哑声道:“现在满城都贴满悬赏你的告示,你不信自己去瞧!” “谁贴的。” 为首弟子道:“修真界上下所有宗门,千墨离,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别再自私自利的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难道你想要天下人给你当陪葬吗!” 千墨离一瞬扭头看向那为首弟子,头微微一歪,露出异样奇特目光,错愕几秒,将弟子甩到一旁,快步走来,一把钳制住那人下颚,冷笑着:“你个畜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陪葬?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自私自利活着。” 那弟子几尽窒息脸涨得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 千墨离眼睛里满是杀气,手下力量更加大,几乎将对方的下颚捏碎:"我告诉你,我千墨离想要活就能活,想死就可以死,生死皆在我个人你管得着吗?我开心我就活,我不开心我就死,你管得着吗?” 一旁弟子怒道:“什么个人,你只是一个法器,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千墨离错愕。 “你若不自私自利,为何不回到你的阵法,为何还要赖在人的身体里,你当人便算了,还当个恶人,呸!畜生成精都比你功德高!” 第237章 骂声响彻山洞,千墨离如被推入深渊,一动不动,声音被夺走,意识被夺走,整个人都被夺走,灵魂在失重。 心里不断在盘旋着,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何事,他只昏睡了三天,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为什么全部人都来指责他。 弟子们见千墨离突然没有了动作,睖睁呆若,都快要听不见呼吸声,互相看着彼此,悄悄用眼神交流,暗自运转灵力退除压在身上邪力,打算趁此一剑刺穿千墨离脑袋逃出去。 千墨离瞳孔惊颤,纵然脸上没有表现出过多表情,他站在那便觉山崩地裂,波浪巨涌。 如今全部人都知道他的真身,知道只有他能修补邪界,知道只要杀了他千墨离一人,便可以救天下所有人。 他更没料到虚世老儿竟选择放手一搏,将万劫珠事情大散出去。 上一世从未发生过这般事,纵使有人知道,那也是少数,与祝音门、醉花宫联手想让他死,他也有自己的势力和众多跟随他的手下,毫不畏惧,如今他孤立无援,没有人能帮他,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哪怕只有一个人。 千墨离想起金来香在他面前哭着,只有答应祝音门把他炼成法器,那人才能获得自由,获得新生,身子晃动起身,心里荒凉,低声喃喃自语。 “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别人活着而做出的牺牲吗……” 忽然耳边惊起刺耳破风声,飞速掠疾,脸颊便感到火辣辣疼痛,有血流了下来。 千墨离手一把扣住那飞刺来的利物,掌心被划破,他看着手中抓住的那物,是一把利箭。 那箭擦割过他太阳穴边,因一瞬低头起身,才躲过了脑后一箭。 众人见偷袭竟未成功,皆露惊恐之色,千墨离凝盯着箭,血珠顺着脸颊缓慢落下,滴入唇边,冰凉刺骨,掌心血也顺着箭支滑没,几乎染红箭身。 这把血箭,让千墨离再次回忆起母亲身体躺在他怀里,变得轻盈透明最后眼睁睁见着消失,话声犹在耳畔响起。 “千儿,好好活着。” 母亲温情希望孩子活下去的话语一瞬就被众人海水般骂声冲散:“为什么不去死,难道你想要天下人给你当陪葬吗!”“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救天下苍生,你就不能成全我们吗!”“你个邪珠,怪物!!” 众人见千墨离抓住箭后便一直盯着看,全然没有任何行动,干脆豁出去,道:“大家一起上!” 那些人持剑朝千墨离杀来,千墨离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一刹再化为夺命厉鬼,只有杀了那些想要杀了他的人,他才能不受到伤害。 死?为什么他一定要死……这又不是他的错! 千墨离捏碎箭支成粉末,周身顷现黑气,山洞蓦然传来几声呜咽,地面留下许多血泊,墙上洞顶到处都是,血一直流到了洞外。 祝音门的神义殿。 殿前挂着的笼子囚鸟在沉睡着,殿内香炉袅袅升起笔直一缕白烟。 虚世天尊给每一株盆栽浇水,精心照料,见其茁壮成长,又长出了新的嫩芽,欣慰笑道:“这植物跟人一样,都是有生命,既然要养就得用心,可不能随意践踏啊。” 听着弟子汇报修真界近来状况和千墨离之事,面露得意称心。 他第一步棋便是先召集所有宗门一致对付千墨离,用众人力量遏制阴天血力,然而这还不够,光是打倒千墨离还不能达到他的目的。 宗门之主虽是派各自弟子捉拿千墨离,但真正算在每个弟子、每个人头上时,他们也只是按照宗门之令行事,只当是除去平常魔修。 他得要让每个人意识到千墨离必须死。 于是便下第二步棋,挑唆众人情绪,在贴着的悬赏公示里,列写许多罪名。 虽然这些都是编写乱说,不是千墨做干的,但在祝音门弟子一通洋洋洒洒攥写、夸大其词添油加醋下,读完一通,皆不由得哕骂斥责,信的人也愈多,即使他们不认识千墨离。 虽也有人站出来指出这些罪行似乎都不是真的,并没有听说哪里死了大片人或被屠了村,但微乎其微,待众人骂过,怒火消了一半时,第二天虚世天尊再次散布消息。 这则消息才真正把千墨离推上风口浪尖。 便是悉告其真身万劫珠。 当年五珠伏魔阵坠落下的那一颗邪珠已经变成了人,千墨离就是这颗珠子。然而这颗邪珠有了人身,因贪恋人间不愿再回到阵法,邪界岌岌可危,下一秒就会冲破阵法,人间即将有场大劫。 之后便是描述如何如何危险又如何如何来不及云云,最后将所有的矛头指向千墨离,只要这人一死,邪界便可修补,人间就有救了。 祝音门、醉花宫这一张公告贴出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众声议论。 当年神道珠、万劫珠突然掉落引得邪界出现裂缝,便已惹得所有人惊慌万分,唯恐下一分阵法就支撑不住,邪界里不知名怪物和上古的东西全部跑出来。 此后过了几百年又突然再有万劫珠的消息,无不再引修真界轰动,法器变成人这件事本就新奇鲜有,千墨离一天之内便成了每个弟子口中无不提起念起的名字。 很快便有人将之前千墨离所做的恶事再拿出来骂一遍。 万劫珠本就蕴藏着天地邪气,是颗邪珠,邪立正对面,邪扰乱人性,可想而知这颗珠子变成了人,心会有多脏,做了这么多恶事也不奇怪了,实在是不该值得同情可怜。 第238章 况且杀死一个魔修,救得天下百姓,怎么看都不亏,值了。 祝音门、醉花宫弟子便混在众人之中,见缝插针的再挑起情绪,原先事情的重点矛盾越来越歪,甚至演变成了一个极端趋势,千墨离活,他们就会死。 这一事来得迅速又猛烈,等千墨离睡一觉再醒过来时,便已站在了世人对立面。 这些对于虚世天尊来说,还仅仅只是谈空说有,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不止这般程度,他要让千墨离真正体会到立与世人对立面的痛苦绝望。 当初给他选择做英雄他不选,明明祝音门都已经帮他铺好了路,他非要说什么自己是人谁都别想随意剥夺他性命的大话,桀骜不驯,空落悔恨。 虚世天尊尽情奚落嘲讽一番,心道自己都能让神道珠乖乖听令于他,还怕这一万劫珠? 且他的第三步棋子还未下呢。 “衣青,你看千墨离现在——” 他一回头便看到一旁祝衣青手轻捧着那些花朵,俯身嗅其味道,嘴里呢喃着:“花,香味……”笑容骤然僵硬。 虚世天尊回忆起他带着人去找神道珠,结果却看到一个躺在地上的婴儿,那婴儿呜哇乱叫,眼睛瞟来瞟去仿佛瞧不够这世界,他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可婴儿嘴张着可以看到舌尖印有神道珠印记。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神道珠变成了人,是真正从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变成了有生命。 无论他之前再怎么消除祝衣青的感情和记忆,恢复一片空白,只要让祝衣青一接触人,体内的人性仍会被唤醒。 不过,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好好珍惜人间吧。 虚世天尊笑着,道:“衣青,仔细嗅着,这就是花香味,每朵花的味道都不一样,不过可不能吃了。” 祝衣青点头:“好……” … 千墨离化成黑气从山洞逃走,一路逃到城镇,装扮成百姓混入人群,才躲过身后追杀来的弟子,忽然迎面走来一群巡逻弟子,忙随其他人躲避到一旁,之后又跟来两三个队伍。 街上到处可见有弟子巡逻,这里应该是某个宗门的领域了。 千墨离目光搜寻此处悬赏公告栏,欲要证实那些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往里走便见得一处人头攒动,栏上赫然贴着他的画像,附贴着三张大纸都写不尽的罪行,还有关于他真身万劫珠的事。 那上面虽是他的名字,却与他本人剥离,他好像是真实存在,又好像只是别人虚构出来。 公告栏旁站着几名弟子,向前来的弟子百姓解释一通悬赏栏上此恶人千墨离的罪行,众人听其不免受之影响,愤怒詈骂。 千墨离冷漠听着,不言不语,仿佛置身事外,指间夹着铜钱竖起,对准那还在悬赏栏前滔滔不绝造谣他的弟子脖颈,手中铜钱一弹,瞬间划破那弟子喉咙。 鲜血溅射在栏上纸张,染红了半个角落,画像半面脸也被血模糊,众人刹那惊叫出,一旁弟子紧随其后也被铜钱割喉。 一时更加引起恐慌,在场弟子忙安抚百姓,稳住秩序,一人眼尖看到人群中一个男子平静站着,随后在混乱中转身离开,立即指道:“是千墨离!他装扮成普通人混在百姓里了!” 千墨离余光瞥见那些人朝他跑来,眼神微闪,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他逃走了!” “快抓住他啊!” 人群再次混乱起来,这里人多街道复杂,一晃神千墨离孤便甩开那群弟子,随即跳在一棵树上躲了起来。 千墨离背靠着树,目光幽远注视秋海棠立尽在黄昏中,目及之处风景无限好,一阵冷风扑面吹来,吹乱他的发丝。 脑中不断回响那些人的骂声,字的笔画做成刀刃在撕扯着他,那些人用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盯着他,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沉沦,看着他自杀,最后一点点消失,肉/身腐烂,魂魄死亡,变回珠子。 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所承受的折磨和痛苦。 千墨离微垂着眸子掩去眼中情绪,抬起手将吹到脸上的发丝拂到耳后,一行人渐渐散去逐渐平静,千墨离趁此闪身坠入树林里,离开世人在的地方。 到处都有宗门所建势力范围,白天至黑夜皆有弟子把守,随着悬赏奖励愈来愈高,愈来愈多人参与加入。 千墨离只能不停逃,逃到深山老林中,停息片刻便又要离开,终于找到一个偏僻洞穴暂时歇息,洞内有坑坑洼洼的水坑,这些皆是干净的活水注成。 简单洗去衣裳鲜血,掬水洗脸,便在一脚之大的干净小水泊里,将三灵怨神放进去洗澡。 三灵怨神整个瘫浮在水上,任其飘着,随后被主人提起,又涮到水里,提起又抖了抖,再放进水里,反反复复。 千墨离撑脸看着蔫蔫软软的三灵怨神,笑道:“还什么邪灵呢,叫屁的三灵怨神,看你又白又软的,不如叫你糯米糍,糯米糍糯米糍糯米糍。如果我像你这样活着,那我可宁愿去死。” 糯米糍仍歪瘫着,算是回应着主人的话。 千墨离将糯米糍放在石头上晾晒,拿出两块半玉佩上,将它们合在一起,玉佩再次引他回到过去,看到父亲与母亲同他在一起的生活。 这些便是他在仅有的杀掠腥秽日子中留存的温热,这样的幸福对于他来说是奢侈且不敢奢望的。 第239章 良久,千墨离挂好玉佩,收回糯米糍,便准备起身回返魔界暂避风头,韬光养晦。 他因把时间推得太早,以至于邪魔潮还未开启,成为魔尊之事还得等几年之后,众门派围攻他之事又提前到来,修真界是待不得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阴寒刺骨的冷风袭来,一道道黑色气息从地面上浮现出来,随后变成人,竟是魔修。 千墨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群魔修来找他的目的,因为阴天血力。 第83章 萧败癫狂 那群魔修在看到千墨离时,脸上充满了狂喜贪婪之色。 “哈哈哈哈千墨离,终于找到你了!你还真是命大啊!不过这次我可看你怎么逃。” 千墨离此时倒还和颜悦色道:“哎呀,原来是同类啊,久仰久仰。” “同类?”领头男子冷笑道,“谁跟你是同类,我们都是人,你是人吗!不过是一个卑微低贱的蝼蚁!” 众人哄然而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了?”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不要说我们魔修,就连普通的修士都不愿与你为伍!” “呵呵,众位前辈说得对呢。”千墨离微笑着回应,“不过,就算是蝼蚁,也有反抗的权利。” “不知,您要如何反抗呢?” 那群魔修一步步向千墨离逼近,千墨离却始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慌乱不紧张不着急。 "哼,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装腔——” 这群魔修未说完便被千墨离手一挥,一瞬覆灭。 千墨离看着地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随后化成点点黑气消散在半空,脸色阴沉得可怕。 墙倒众人推,什么臭鱼烂虾都敢来挑衅他,应声搭话,倒给他们点脸了,也敢来骂他。 千墨离拍了拍手上灰尘,踏着黑靴径直离开,去往魔界。 … 金来香看着洞穴内几名弟子残缺的肢体,血腥味过了许久仍刺鼻无比,不敢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捧着卷发走进去,看见血滩里有几根发丝,一眼便认出是千墨离留下的,一瞬明白了过来,不禁生出担忧。 等找到了徒儿,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不会离开千墨离。 千墨离被众魔修围攻,被逼赶出魔界,四周群情激奋,无数道攻击铺天盖地袭来,全部朝他而去。 “哈哈哈!千墨离死定了!” “千墨离死定了!” 众魔修狂笑起来,看着千墨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物品,毫不掩饰疯狂和贪婪,他们正苦苦寻找阴天血力无果,哪知那人自己送上门来。 虽忌惮万劫珠的阴天血力,可这力量对他们又有致命诱惑。 一旦得到阴天血力,那就相当于站在这天地间都能修炼增长功力,而且是无止境,没有上限,天地有多少邪气,身体就能吸收多少,力量无穷无尽,必将是最强大的存在。 他们坚信蚂蚁也能咬死大象,况且千墨离孤立无援,正是好猎杀的机会,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千墨离双眸猩红,凌厉杀意从体内爆发而出惊天动地,他速度太快,几乎让人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出现一次,必然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无数魔修倒下,再看时他的身形就消失了。 所有靠近他的魔修纷纷后退,一时间竟不敢靠近。 千墨离一步踏出,脚底下的地面瞬间崩裂,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天际,与此同时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两团黑色火焰,火焰熊熊燃烧,在空中形成一把巨大手掌,对准地面一群密密麻麻魔修压去。 手掌落下,大地震颤,方圆十里地面尽毁,无数魔修在手掌下变成粉末消失。 众多魔修大骇,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千墨离实在是太恐怖了!想要后退却又垂涎阴天血力,咬紧牙关硬撑着,不顾一切朝千墨离扑去,试图将其吸引住。 千墨离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地面便会震颤一分,一些魔修忍受不了压迫,转头就跑,剩下的魔修见状纷纷跟随,众多魔修也是惊骇不已,皆是逃窜而去。 "千墨离,你别太嚣张!你迟早必死无疑!” “识相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 众魔修一边逃命一边威胁,千墨离却没有半点停下脚步的迹象,置若罔闻,脚下速度更加迅猛,转眼间便追到众魔修身后,一路追击,逼到一处山谷中。 "千墨离,你休想——!" 千墨离脚步猛然一跨,整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那名魔修面前。 那魔修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千墨离一掌打散,化成飞灰消失在天地之间,连同波及周边人震死。 千墨离举起手,天空之上忽然出现巨大漩涡,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从漩涡之中释放出来,一颗黑球从漩涡中掉落而下砸在地上。 黑球砸在地上发生剧烈爆炸,产生的冲击朝四面八方扩散,整片山脉顷刻间夷为平地,连惨叫声都没有听到,便什么也没有了。 千墨离脚步微顿,抬眸望去,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安全了,全身像被抽空力气,在准备跪下时以剑撑住身子。 然而那剑早就卷刃不堪,一瞬折断,千墨离便狼狈得摔倒在地,躺了一会,便又挣扎站起,踏着血步离开了魔界。 这里也容不下他。 千墨离因腿受伤,撑着木棍在悬崖峭壁上行走,每走一步便不住咳血,刚刚大战耗费了不少力量,顿时感到身体十分疲惫。 第240章 阴天血力就像个香饽饽,不知还会有什么怪物向他冲来。 那群魔修像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来攻打,他一踏入魔界不久便遭到不同程度攻击。 然而不得不庆幸,魔教左尊对他的阴天血力不感兴趣,否则他必死无疑,现在修真界这般混乱的局面,想必左尊正在悠闲看着这一出大好戏。 三灵怨神趴伏在千墨离大腿间,身子颤抖不已,那储物袋早就被毁坏,千墨离只好用腿环缠住三灵怨神,才不至于在混战中掉落被踩死。 直到终于找到了水源,千墨离才敢停下歇息,解开腿环,拿下糯米糍,糯米糍还在害怕颤抖,随后被主人安稳放到衣裳怀里。 千墨离弯腰掬水,忽然身体一沉,一头栽进水里,昏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看到了用茅草盖的屋檐。 鼻间是蒸米饭的味道,自己正躺在了一间榻上,半边脸被缠上绷带,挡住一边视线。 千墨离坐起身,环顾房间摆设,发现是一农户家中,窗外还有几间茅屋,屋后是连绵起伏的高山。 这里应该是某个山里的村庄,明白过来他是被人救了。 一名年轻女子推门进来,叫道:“奶奶,他醒了。” 老妇人从灶房走进来,约莫六十岁,身形佝偻颤巍,对那女子道:“好孩子,快去端点热水给他擦洗下吧。”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端着盆走了,老人走到千墨离身边,坐到榻上问道:“你醒啦,饿吗,要不要喝点粥?” 千墨离摇了摇头,那老人虽说方言话,但他小时常跟爷爷和一群老人待在一起,也便听得懂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哩?” 千墨离听到前面一句,张了张唇,但听到后面一句,忽然不语,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老人见得那人身上遍体鳞伤,几乎没一块完好皮肤,看着便让人心脏揪疼,道:“你爹娘在哪啊?” 千墨离闻言,摇头。 老人道:“有没有兄弟姐妹啊?” 千墨离再摇头。 “朋友有没有啊?” 千墨离还是摇头。 老人咂了咂嘴:“哎呀,那这世上还有人把你领回去吗?” 千墨离不言语,唇牵扯起笑,却无一丝温度,笑弧愈深,愈觉那是悲凉。 年轻女子端着盆回来,身后跟着刚干完活回来的竹马,那女子听得奶奶在跟那人说话,好奇抬头,她便看到那人侧头看着窗外。 即使面庞被遮住半边,也能隐约窥见绷带下轮廓线条挺俊,骨相有种蛊惑的美,可见这张脸的主人生得很好看。 窗边日光照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受伤显得颓废凄楚,但却因那孤凄的笑带着难以捉摸看透的意味。 在小村子里还未见得这般气质的人,女子的心脏忽然紧缩了一下,有点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去。 一旁竹马注意到女子移开目光,耳朵竟然红了,颇有些生气望着床上千墨离。 老人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何从下口,于是叹了口气:“这孩子怪可怜的,你先在这多住几天,把伤养好了啊。” 千墨离开口道:“多谢,我会尽快离开,不会打扰到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冷淡,低沉沙哑,带着令人心疼的孤寂,女子听了怜悯心起来,道:“不麻烦,还是治伤要紧咯!” 千墨离低头发现自己衣裳换了,掀开衣领不见一物,道:“我的……糯米糍呢?” “糯米糍?” “一个白色小不点。” “啊,原来是那个小东西啊,它被我阿妹拿去了,还有你身上的两块残缺玉佩,放在了桌上。” 千墨离见窗外出现几个小孩子身影,三灵怨神正被那群小孩抛来抛去玩耍,便手掌抬起,食指动了动,被抛在半空中的三灵怨神立即飞回到主人手上,抓在掌心里,已是整个瘫下,还有点在哭。 他又对着桌上玉佩勾手,那玉佩似有一道力量在托起,回到千墨离手上,一同放进了怀里。 这般简单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对于从未见过的凡人百姓,皆是吃了一惊,那竹马见此皱眉蹙眼,盯着千墨离。 老人对女子道:“阿甄啊,快拿热毛巾来给他擦擦。” 阿甄姑娘忙走来将热毛巾递给千墨离,千墨离接过只随意擦了擦手,道声多谢便递回去,看到那女子脸上妆容,停下目光。 “你抹的是什么胭脂。” 女子猝不及防被千墨离盯着看,脸色顿时红成一团:“这个只是很普通的半边娇。” 千墨离记住了这胭脂名字,正要道谢被那竹马抢过,赶紧拉那女子离开屋子。 竹马急道:“你怎么能随便把人救回来,万一救了个坏人回来怎么办!而且你刚刚也见着了他竟然能隔空取物,会妖术啊。” “什么妖术,我看那是法术,应该是宗门弟子,这些宗门不都是保护百姓的嘛,哪里会害人咯!” “会法术的谁说就是宗门弟子呀,你没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所有宗门都在悬赏一个魔头,那人出现在这偏僻山里,没准救回来的就是那恶人哩,到时可是害了全村人哩!” 女子懒得再辩解转身忙着干活,竹马忙追上前安哄,二人在外谈话被屋里千墨离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身旁的老妇人还在紧追问他饿不饿,身体还疼不疼,需要好好休息几天才好之类的话。 第241章 千墨离知自己给这家人带来了麻烦,必须得赶快抽身离开,不能久待,道:“谢谢奶奶,我与家人走散摔落悬崖,他们应该还在找我,现在我醒了得赶快找到他们。” “哎呀这孩子也是有精神的嘛,有家人就行咯,要快点与家人相遇,别让他们担心你哩。” 千墨离沉默,一个小女孩跑了进来,趴在老妇人腿上道:“奶奶,大夫说唔,赏金花没有啦,不能开药了。” “是上锦花吗,生长在悬崖峭壁,我可以去采来。” 小女孩和老妇人一瞬看向千墨离。 千墨离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话语,老妇人面露欣喜又有难色,叹气道:“你还是个伤者怎么好叫你去哩,还是悬崖这么危险地方,再说我都是半死人,吃不吃这点药没关系咯!诶阿甄这孩子真好,本来是要上悬崖给我采来,我不放心她偏硬要去,结果看到你摔在河边,把你救了回来哩。等会她又说要再去替是采……” 老人家一说话便是忍不住说得多,千墨离不多言,拿过衣裳便跳出窗离开,他实在不想欠别人,也算是报了恩,况且爷爷的病就是因为没钱买药,愈积愈久,最后被病痛折磨咽气。 他刚走不久,村子口便突然飞出几个浑身是血的村民,紧接着村里有人大叫:“死人啦!死人啦!!” 霎时安详村子被惊得鸡飞狗吠。 几个年轻汉子看见从村里走进来几十个衣着黑衣身笼黑气的人,以为是来抢劫的,立刻抄起锄头镰刀要将其赶出去,一上前却是人头落地,鲜血飞溅。 “啊啊啊啊啊!”一旁几个妇女孩子吓得大叫,哪里见过这般血腥场面,顿时魂飞魄散。 这群人不是什么强盗和普通人,正是一群魔修。 “不想死就都给老子闪开!别碍路!” 村民们哪敢噤声,见得这群魔修气势汹汹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一户屋子前,皆小声说着“阿甄家惨了!”“该不会是他们引来这些恶徒的吧?!” 魔修一脚踹开门,看见一个病弱老人和一孩童,旁边还有两个年轻男女,嚷道:“把千墨离交出来!” 那竹马连忙护着身边妇孺,道:“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千墨离,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 “少他娘装傻,这里可还留着千墨离气息!”一魔修拿出一张画像,“睁大狗眼看看!” 那几人看着画像男子,倒吸一口气,画上之人不就是刚刚救回来的男子吗。 老妇人想起那孩子现在应该还在给她采草药,刚刚一番交谈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老不死的,不懂别开口,千墨离杀了我们弟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些魔修不是为了千墨离阴天血力而来,而是为了报仇,口中的弟兄便是当初千墨离在山洞里一掌覆灭的那些魔修。 老妇人吓得脸色惨白,颤抖道:“我们只是普通百姓,哪里见过什么千墨离啊……”双手紧搂住怀里小女孩。 竹马道:“千墨离早就跑了,我们见他昏在河边才把他救回来,根本就不认识他,也跟他毫无关系,你们要捉就去捉他,别害了村里人。” 魔修冷声道:“你说他跑他就跑了?说不定你们窝藏起来了!给我搜!” 说是搜却是举起椅子桌子一通乱砸,踢翻物品,阿甄姑娘气得便要上前说理,被竹马拦下,几人只好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老妇人看着老伴去世前亲手制作的家具通通被毁,还有几个老祖宗流传下已久的东西也被砸烂,又气又怒,浑身颤抖。 突然碎木扎溅到小女孩眼里,小女孩霎时疼得嚎啕大哭,脸颊被割伤流出血,老妇人见此心疼至极,上前起身骂道:“你们这些畜生啊,快给我住手!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 “滚开!”一魔修直接抬起脚,将那老人踢出门外。 “啊奶奶!奶奶!!” 阿甄姑娘跟竹马冲扑过去,见老人紧闭双目,嘴角溢血,没了气息,俯在身上大哭。 村民们皆是不敢看这凄惨一幕,都不敢上前阻拦,那几个人头落地的村民便是下场。 竹马怒火中烧,什么也不管,抓起柴火堆的斧头使劲乱砍向那群魔修,然而很快就被魔修一脚踢歪膝盖,斧头落下反被魔修握住。 魔修高举斧头用力劈向竹马脑袋,突然被一道力量震开,斧头飞转向那魔修,劈向胸膛。 “啊!” 众魔修脸色大变,皆感受到了那股骇人力量突然袭来,纷纷后退躲避,忽然一个巨大血窟窿出现在一个魔修身体里,血水顺着血窟窿流淌而下。 “是千墨离!千墨离!!啊——” 那名魔修未来得及说完便痛苦死去,血仍在从身上流出,当众魔修从那惨死魔修尸体上移开目光,抬眼看时,竟发现千墨离已站在他们面前! 千墨离眼睛眯成危险弧度,闪烁无尽杀意和暴戾,手指紧握,手骨咯吱作响,看到地上躺着的老人,一旁女子痛哭哀求着醒来,道:“谁干的。” “是那人!”竹马立即指着最左旁魔修。 那魔修还未反应过来,只见眼前迅速闪过一个身影,千墨离也是一脚过去,把那人直接踢到全身骨折,陷进墙里,七窍流血,当即断命。 众魔修愣了几秒,立即暴怒:“快杀了千墨离啊!” 第242章 千墨离眼神骤怒,一掌击向那几人心口,一招毙命,抡起脚踢向脑袋,血花四溅,夺过剑迅速连杀性命,那群魔修甚至都未惨叫出声。 不到一分钟,地面墙上鲜血横流,周围静得可怕,村民们皆不敢大喘气。 待确认已无危险,才渐渐有人走出来,村长跑出来,嘴唇颤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村子怎么遭魔来了?!” “是这个混蛋把魔修引来的!这人也是魔!”竹马原先指向魔修的手顿时指向千墨离。 村长看着站在一旁握剑衣裳沾血的千墨离,惊吓得连连退后,前来围观的村民也是纷纷打量起这陌生男子。 那竹马因为自己青梅对千墨离似乎有心,本就嫉妒不喜,如今又得知那千墨离不仅是个极恶之人,还把魔修引来,害死了自己的奶奶,更是愤怒,道:“大家也看到了,他杀死那些魔修跟踢死我奶奶的那群魔修一样,如出一辙,都一样残忍暴戾!那些无辜村民也都是因为他送了性命!我们好心救了他,他却把灾祸引到村子里来!” 村民听完男子的话,议论声更大。 千墨离站在原地,他身上沾满了鲜血和魔气,就是想要解释,也是根本无法辩驳。 “我奶奶死得冤枉啊!她好心救这个人,却没想到被魔修杀害!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赶快给我滚出村子!” “滚啊!” “快滚出村子这个灾星!”村民们情绪激动,纷纷挥动拳头。 “若不是你来,村里人哪里会死,我奶奶又怎么会死!她还想安享晚年,结果因为你!” 众村民将之前恐惧害怕变成愤怒,发泄在千墨离身上。 竹马举起一个石头砸向千墨离,被千墨离握住一掌捏碎,那被遮住绷带露出半边眼的眼眶红怒,不禁被吓住。 原先趴在老妇人身上哭泣的女子,见此也抓住石头扬起手臂砸向千墨离。 石头一瞬砸在千另一边眼角额上,霎时千墨离眼睛流出血。 千墨离被砸得偏过头,他缓缓回头,那仅露出的眼睛流血受伤,一条血痕滑过白皙脸庞,血液遮住视线。 他抬起手摘下另一边脸的纱布,露出深蓝眸子破碎似海光,把上锦花留下,转身离去。 “拿走!我们才不需要!你这灾星!”女子捡起上锦花向千墨离丢去。 千墨离置若罔闻,瘸着腿走向远处。 村民见状,那人竟敢就这么安然无恙走,又见千墨离才一个人,不似刚刚一伙人,鼓起胆气,也拿起石头和木棍去,要把这灾星赶走。 然而无论怎么砸,那石头和木棍却似都触碰不到千墨离身体,直到消失在眼前。 千墨离前脚刚走,村庄宁静了半个时辰,另一批魔修赶来,发现自己的人竟死在了村子,立刻毫不犹豫大杀屠村。 紧接着,又是数道尖锐的惨叫声响起,随后是慌乱、惊恐和惊恐交织而成的哭声,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糟,大人们吓得四处逃窜,老人和孩童,有些村民跪地求饶,愿意给予魔修钱财,可惜,魔修们并没有要这些东西的意思。 待魔修杀光了村里人,正要走时,又被天上巡逻的宗门弟子逮住一顿杀揍。 那群魔修为了活命,立刻哭喊道:“不是我们干的,是千墨离指示我们干的!是千墨离!” 前来的弟子正是祝音门弟子,听得魔修此话,眼神对视,立即将此消息报告给虚世天尊。 亥时,远处小镇仍灯火通明,不时传来歌舞欢笑声,郊外一个卖着酒茶的小摊前虽是清冷,但还有三三两两客人。 一个红灯笼照不到的角落,光线昏暗。 摊主早注意到那里坐着的男子,从他开始摆摊时那人便来饮酒,带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一个人独坐喝到现在,已经喝了有十几壶。 见其招手又想要一壶酒,走来道:“公子,你一口气从早喝到晚,身子伤不起啊,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这里最不缺喝酒喝到死的酒鬼,麻烦的是还无名无姓,摊主每遇到此不禁叫苦,不得不找个地随便埋了,对喝个不停的客人总不免劝一下。 那男子低垂着头,手肘撑着桌子才不至于倒下,挂耳染蓝软贴在脖颈,白皙肌肤因喝酒变得热红蔓延到耳垂。 摊主从黑纱下窥得面容,还是个年轻人,再次劝道:“要不,先去镇里客栈休息一会。” 千墨离抬起头,目光迷离地看向摊主,眉眼间已有倦疲醉怠,嘴角带着浅浅笑容,道:“怎么,你怕我给你带来灾祸?” “诶你这说得什么话,我虽是卖酒但也见不得喝个不停的人,况且客人你还这么年轻,可别把性命交付在这里,还是早先回去休息好。” 千墨离摇头笑了笑,把一袋银两放在桌上,撑起身就要走,但因一条腿受伤,又喝醉酒,不免身体摇晃趔趄。 摊主忙扶稳客人,让其先坐在这歇息一下,千墨离也未推迟,点头致谢便坐下来闭眼假寐。 不过一会,远处行来几个宗门弟子,在小摊前坐下,忙唤摊主端好酒好菜上来,一时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这时一人开口道:“可别贪杯啊,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前面山里有一个村庄被魔修屠了,死状惨人,只活了一个小女孩。” 几人闻言点头应和,一人道:“我早就打探清楚了,那些尸体还有中毒现象。” 第243章 “什么毒啊,那是守斋咒!你没见死者全身发黑,皮肉脱离,最后骨骼都给融化,几乎成一滩血水了嘛。” “就是,不懂别乱说,这咒还会传染咧,影响到活着的人,生者会不受控制浑身抽搐发抖,发病时还会没了眼珠,活像个怪物!最后全身逐渐溃烂而亡。”似想到了情景,那人也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是啊骇人的很!那咒传染得很快,被屠村的那座山,还有两个村庄,都被感染了,连带着附近几个山的村都被感染了!哎!好再我们修炼者不会受此咒影响。” “现在还炼不出解药,这么多人死在此咒上,真是可悲,而且听说是有人特地下的咒。” “什么听说,是真的,干此事的人就是千墨离,那些被屠的村民也是他指示魔修干的。” 有人接嘴道:“这千墨离到底是谁啊,怎么突然之间所有门派都要抓他,还没见哪个魔修有他这般闹得修真界整个沸沸扬扬。” “那公告上把他的罪一一列出来,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己去看,况且他不是人,是五珠伏魔阵里的万劫珠,修补邪界,所以才引起重视,我们要是把他抓住,没准就成了英雄。” “他现在不仅杀修士,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不放过,当真是恶患!” 几人霎时议论声高起,这里面还有当时被屠了八门派的弟子朋友,更是对千墨离所做行为痛骂不堪。 千墨离听得这些弟子议论他,嘴角边扯出笑意,就像是在听集市里大娘吆喝卖菜声,摇晃起身走人,忽然听到一人开口,停下脚步。 “我听得一消息,现在不仅要抓千墨离,连千墨离身边的人也要抓,估计过几天就会出告示了。” 有人好奇凑近道:“他那么坏,身边还有谁啊。” “他师尊啊!” “他这种人还有师尊?谁敢收他为徒!” “这你就不懂了,千墨离还有一个师尊,叫金来香,是祝音门的仙君。现在抓不到千墨离,怎么着也得把他师尊抓着了,替其问罪,况且抓到他师尊,就能把千墨离给捉住了。” 一个曾跟千墨离参与百魁仙秀的弟子道:“在百魁仙秀时,我就看出那金来香当师父的是怎么放任宠溺千墨离!你们可别忘了祟苍派,如今酿成大祸,徒弟是败类,那师尊又是孬种,般配!” 正说此,桌边突然被一只脚踢蹬住,力劲其大,桌面摇晃得酒杯哐当响。 几人骤怒道:“哪里来的酒鬼!” “我靴上的羽毛脏了呢,借个桌子靠一下,拍拍。” 那人声音轻慢,却透着威慑力,还有点疏懒,一听便知是喝多了。 几人抬头,看到是一身黑衣的男子,带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高抬一只脚正踩在桌子上,有几个已发觉此人身形隐约有几分熟悉。 “你是谁啊?!把你脚拿开!” 那发话的人突然被男子一手背拳打过去,顿时鼻血鲜流。 众人立刻惊起想要持剑,却发现他们竟然一动都动不了,有什么力量在压着,越是要挣扎便越压迫着胸腔内氧气。 “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男子瞥了一眼那鼻血横流的人,而后扳过一张椅子坐下,指着自己道,“我是谁?我千墨离啊。” 几人瞬间惊愕,看着那人掀开斗笠,众人口中凶神恶煞的面庞近在咫尺,没想到千墨离竟正坐在他们面前,不禁面面相觑,皆露复杂难言之色,明白刚刚一通冷嘲热骂都被本尊听到了。 千墨离漫不经心地坐着,也不说话,目光慢慢扫过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 几人顿觉压抑无比,那种气势不是普通魔修能拥有的,心底生寒意,却又不敢多言,生怕惹怒这个杀神,一时间都将刚刚气势给憋住,憋得脸色极难看。 就这般僵持一会,大眼瞪小眼。 良久,千墨离道:“你们还真是好玩,盯着我干什么,没有看过我的脸吗,我只是封了你们的手脚又没有封你们的嘴,为何不继续骂了。” 几个人脸上表情不由得更加难看,却谁也不敢接腔,额冒冷汗。 其中一人忍受不了,率先开口道:“千墨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后面、后面可还有众多弟子赶来,你若杀了我们,可知后果?!” 这话说完,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千墨离不屑地笑了一声,道:“这里哪有什么众多弟子,只怕是你们自己吧。” 几人面色大变,心生恐惧,看着千墨离又饮起酒,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下文,如砧板上的鱼肉,不知那屠刀何时落下,备受折磨。 千墨离终于放下酒杯,用力砸在桌子一下,环视一圈道:“抓金来香,是怎么一回事。” 声音因喝酒嘶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戾,几人只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见千墨离已面露杀气,竟惊慌得不知该说什么。 “我问你们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我们、我们也只是听得消息,因为一直抓不到您,就打算拿您身边的人来要挟……” “哈哈!”千墨离仰头笑了两声,眼睛里带着血丝,“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的人是无主之物,想怎样便怎样了?” “我们也只是听掌门吩咐,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千墨离:“守斋咒怎么回事,哪个村被屠了。” 第244章 一人道:“就是,就是前面一个山头的村庄,我们今天也是刚得到消息,什么咒的也都是听其他同门说,我们正打算前往去看一看情况……” 千墨离看向那人眼神瞟向的方向,那座山不正是他刚刚下来的吗,想起说的村庄被屠,把罪揽在他身上,心头忽生不好预感。 对着那些弟子手一抬,地面升起黑藤将这些人缠住高吊在半空。 黑藤迅速收缩形成一个大茧将这些人笼罩其中,一旁的摊主惊得不敢出声。 这些茧无法从内破出,只得等人前来救出才行,千墨离无视那些人惊慌叫声,朝原来的路奔去。 他跳到一个高树上,俯身看着不远处村子,那里已成为了炼狱,到处都是鲜血和死尸,有不少弟子穿梭在其间检查。 千墨离落下地扮成弟子混进去,对着一正查看尸体的弟子道:“谁屠的村?” “千墨离啊。”那弟子闻到身后人酒味,回头看果然脸色醉红,气道,“你小子是不是偷跑去喝酒了,现在正忙着缺人手,已经有六七个村子都中了此咒,等会扩散到城镇里就是更多人伤亡!” 千墨离道:“为什么是千墨离屠的村,谁说是千墨离屠的。” “是一群魔修说的,他们说是千墨离指示他们屠的,你要是想了解去问祝音门的弟子,他们知道详情。” “魔修啊……”千墨离一刹那意识过来,看来他走后,原来还有一群魔修赶到了村子,自己的确是很好的替罪羊,随后摇晃起身去找祝音门弟子。 那弟子看着千墨离背影,疑道:“那是哪个宗门的校服来着?” 千墨离又扮成祝音门弟子,看到一个正独自一人靠墙休息的弟子,识出那是虚世天尊的亲信,走来询问事情缘由,前面之事陈诉皆是一样,那群屠村的魔修也都被杀死。 然而当提到守斋咒时,那弟子的神情颇让千墨离饶有兴趣。 那祝音门弟子警惕地看了千墨离一眼,道:“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面生,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千墨离见其谨慎模样,便知祝音门心里有鬼,当即收回打探之意,瞥到一旁小巷子,道:“我手上有关于千墨离特别消息,在纠结要不要告知掌门,请师兄帮我定夺,人多耳杂,到巷子一谈。” 他这话一落,那人果真跟着他到了小巷子中,千墨离将其引至角落里,笑容满面,手上却瞬间钳制住那弟子脖颈。 那弟子一瞬反应过来眼前人在千墨离,毫不犹豫咬断舌头,被千墨离眼疾手钳住下巴。 这一举动更让千墨离笃定是祝音门搞的鬼。 “守斋咒,是不是你们下的。” 弟子咬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百姓都恨透你,你就算说是我祝音门干的,也不会有人信你!明早你就等着公告一张贴,全部人——” 千墨离抬腿猛踹在那弟子腹部,那人身体被踹飞撞到墙壁上,顿时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张脸瞬间扭曲。 千墨离走来扣住那人腕脉一捏,顿时传来咔嚓之声,腕骨生生断裂。 “你们祝音门竟敢诬陷我,给我去死!” 巷子惨叫声很快惊动其他弟子,千墨离听到众多脚步声跑来,眸光骤冷,转身逃去,一路逃到另一个山,见身后弟子快要追上他,刚好瞥见一村庄,忙躲到一户人家柴火堆后。 直到周围动静变小,那群弟子朝别处御剑飞行离去。 千墨离呼口气,靠在身后柴火堆,醉意冲上脑子,打算在此将就歇息一夜。 忽然听到了一些村民的声音,千墨离探出头来看,发现这些人时不时浑身颤抖,眼珠总会向上翻,这些村民竟也都染上了守斋咒。 千墨离不禁想起那户人家因救他,而害得被屠了整个村,现在更是被祝音门利用下守斋咒,方圆十里村庄无一幸免,心里复杂,撇过头垂下眼眸。 他小时便是跟爷爷生活在村庄十五年,更知生活艰辛,百姓疾苦,因此不愿挥刀向弱者,更不愿将祸害带给他们,可现实却是……他害了他们。 千墨离回忆起他小时曾对着爷爷哭诉道:“爷爷,爷爷,他们说我没爹没娘,是个野孩子,爷爷也不是我的亲爷爷,大人们总拿我取笑,这里村子容不下我,我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才有我的容身之处。” 爷爷见千儿哭得厉害,佝偻的背放下柴火,抱起小千墨离安哄道:“有爷爷在,哪里都有你的容身之处。” 如今千墨离孤身一人靠在柴火堆上,不知是因喝醉了情绪上来,还是身上伤口又开始发疼,千墨离眼眶蓦地红了,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却可见眼底的泪花。 忽然他听到了几个孩童笑声:“仙君仙君,快来这快来这。” 千墨离一听,回过头,他便看到了金来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章本来说要万字更新,但现在还差700字才到w字,实在没有时间了,最近一直受现实里问题的困扰……有点影响了写文效率,很抱歉 迟来的新年快乐和元旦祝福,祝福你们每天快乐,身体不受疾病困扰,心情不受其他人影响,未来不受父母影响,成功逃离恐惧,不要害怕,新的一年,变得强大自信起来! 第84章 萧败癫狂2 金来香被几个孩童拉着走,一双白玉履快步踏着,衣襟飘动,只道慢点慢点,最后停在了一棵槐树下。 第245章 一小孩踮起脚指着道:“把这些家槐花摘下,晒干泡水,仙君喝后身体就不难受了。” 金来香举手提起灯笼,看见串串白花蕊垂下,那些孩童早已纷纷爬上树采着,没几下便捧着一篮子花跳下来,都围在他身边给他看着。 “仙君仙君快看,这些花都送给您。” “仙君,这些都给您,喝了之后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金来香很快便被热情淹没,只好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挨个摸摸头。 他本是听得这里被魔修屠村的消息,指使者还是千墨离,连忙赶来,令他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这里村民竟还中了守斋咒。 守斋咒他曾在父亲书里见到过,中咒情况与村民表现一致,对于此咒他也只能暂时压制阻止,不至于扩散乃至全身溃烂,但村民仍会出现不时颤抖状态。 村民们对前来相助的金来香表现出莫大的好感,他一副打扮妆容本就像个仙人样,衣裳仙袂翩然,金光闪闪,又有着一身不凡修为,脸部线条柔和,嘴唇红润,头发卷密纹理光泽,因此总给人过目难忘的感觉。 一问才知果真是个仙君,孩童们更加欢喜常围着转。 然而金来香在帮助村民后又消耗了一波灵力,身体更为虚弱,总不时低头抚胸喘气,孩子们见了便都带仙君去找村里最大的槐树。 金来香轻拍着每个孩子的头,突然觉得他像是在挑西瓜,挨个拍一拍听个响,不禁笑了,看着这群孩子,恍惚间,出现千墨离小时候的影子。 那时候徒儿虽然十五岁,但因为贫穷身子骨瘦弱,看起来就像十二岁,黑衣裳松垮穿着,即使张手环抱住师尊,踮起脚尖,也都没到他胸部位置。 如今一眨眼,那昔日在他怀臂下的幼雏,一瞬间便长成了人人恐惧唾弃的魔头,不免有造化弄人,世事无常的感叹。 关于屠村和下守斋咒,金来香是怎么也不相信徒儿会干出这种事,他心知千墨离再怎么恶也绝不会对百姓下手,来此一是想要调查清楚事情,二是期望能在这里碰到千墨离。 但不知此时千墨离正在暗处盯着他看。 金来香回神过来才听到那几个孩童一直在叫着他,他看到有个小女孩把一面鼓递给他,接过来才发现是一个上铃鼓。 这上铃鼓鼓面二十厘米,高四厘米,很容易拿在手上,又称手鼓,鼓面色彩瑰丽奇异,图案纷繁复杂,鼓边镶着六片铜铃,分别系着五彩绸带。 这鼓应该是这地方特有的乐器,见得那些孩童都叫他击奏摇乐,倾下/身笑道:“好,不过摇了这上铃鼓后,我就要离开了,我还得去找我家徒儿,不能在这里久留。” 孩童们闻言拍掌点头,金来香试探地摇了摇,声音响亮清脆,于是举起上铃鼓,右手指尖划动,施法微薄灵力,万千缕风吹来,那鼓便有了生命,铜铃飒然作响,五彩绸带翻动,和着金带飘举。 金来香左手持鼓摇动,右手击拍鼓面,鼓面震动铜铃发出不同声响,道:“是这样吗。” 看见孩子们欢声雀跃,便更加大胆拍着鼓面,一手婉转上铃鼓,一手轻重拍着,那高举的手臂袖子滑落,露出白手臂,绸带太长,乱飞缠了一两圈在上面,随风轻轻颤抖。 那肌肤太白,五彩斑斓的飘带缚上去,令人出神,金来香向前抖晃手鼓,缠在手腕手肘上的绸带便离开了。 千墨离靠在柴火堆上,眼眸抬扫,目光自上而下,又自下往上,将师尊整整侵略了一遍,脸颊山根间一片醉红更深。 金来香放下上铃鼓,一手将鼓递回去,另一只手拢拉好衣袖,遮住那露出的一截小臂。 “好棒好棒,仙君好棒!”孩子们围着金来香蹦蹦跳跳,拍手欢呼,赞叹连连。 金来香笑着点头:“多谢夸奖。” 突然他被几个吼声给惊住。 “抓住他!” 金来香一回头便看到几十个弟子在指着他,很快将他包围起来,那群孩童皆被弟子哄散开,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但仍是保持镇定,道:“各位——” 话未说完那群弟子已经一拥而上,钳住他双臂反手剪锢住,一瞬将他按到树上。 金来香猝不及防脸用力撞在树上,疼得低声叫了出来,循序抬起后腿,一脚踹翻拿着铁链准备捆绑他的弟子。 随后脚尖往上撩起,一力击在身后弟子下巴,手挣脱束缚,转身扫腿劈去,砰的几声巨响,几名弟子应声倒地,一人脑袋鲜血横流,另一人被踢飞出数米远掉落在杂物里。 金来香知道这群弟子抓他定是为了千墨离的事,他绝对不能被捉走,因此不禁下了死手。 见得其他弟子拔出剑刺来,连忙后退暗叫不好,他此时灵力根本就不足以完全应付。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迅速把这群人与金来香距离拉远开。 金来香看到那深黑蓝衣裳,一刹愣住,呼吸跟着那人动作急促起来,上前跑去,然而那人在杀完之后脚下迅速一点,身影闪现离开,连回头都未看他一眼。 “不要走,徒儿!!” 金来香轻功跳起,地面突然升起黑色藤蔓捆住他脚踝,将他往下拉,另一边藤蔓则接住他,等金来香落地,再抬头时哪里还见得那一直心心念着的人身影。 “徒儿,你终是不肯见为师一面吗?” 金来香垂首呜咽,忽然他听到了另一个同他一样的呜咽声,还在吱吱乱叫着。 第246章 他这才看到在前方还趴着一个白色小玩意,整个瘫在地上,那呜咽吱吱声正是那小不点发出的。 金来香走来抓看,发现这小不点竟是三灵怨神。 在千墨离猛地慌乱躲身逃跑时,啪叽一声,三灵怨神从衣裳里掉出来,摔在地上,吱吱叫唤,看着主人头也不回离开了,整个瘫下哭着。 金来香握着三灵怨神,环顾四周,千墨离真的离开了,只得强忍悲伤,察觉到身后有人来,忙躲进一旁草丛里。 他刚刚站的地方不到一会儿便跑来弟子,那群弟子看到地上尸体,道:“金来香跑了,赶快回去汇报。” 待那群人走之后,金来香才从草丛里钻出来,看来日后自己也是危险重重。 感到衣袖内的三灵怨神在动,金来香忙从袖里掏出,那小东西已完全没有了精神,身体还在抽搐颤抖。 三灵怨神虽是邪灵,性格却很胆小,因此喜欢躲在温暖黑暗的泥土里,躲避比它任何体型大的东西,离开泥土后需要依附在强大的主人身边才能活,一旦离开了主人,很容易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吓死。 金来香蹲下用手挖土,捧起三灵怨神放在泥土上,使其回到温巢里,这才感到安心,不至于害怕。 三灵怨神这类邪灵没有能保护自身的能力,但藏着的一只眼可以窥见人的内心,不仅能看到过去,还能看到未来。 他可以通过三灵怨神最近接触的人而看到那人之前做的任何事,也就是说,他能看到与千墨离分别之后,千墨离都经历了什么事。 金来香伸出拇指按揉了揉三灵怨神,见其不再乱哭了,便再次小心翼翼捧起,施法让其带他回到千墨离走后发生的所有事。 千墨离所历之事一瞬灌入他脑子里,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阵阵血腥杀戮,漫天漫地的魔兽朝千墨离杀来,无数道强横力量席卷,将千墨离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杀意之中,这样的景象持续了很久。 夕阳西下,魔兽尸体堆积如山,千墨离坐在尸体上看着天边金光逐渐黯下,又开始新一轮杀戮。 而后他看到众宗门围攻千墨离,一人独对千人,大雨倾盆而下,千墨离逃了出来,逃到了一座破庙的大佛后面,几尽奄奄一息,金来香见此心一颤,原来当时自己与徒儿如此近。 随后是千墨离敲钟许愿,杀了山洞里弟子,又与魔修作战,狼狈倒在地上;被村民叫骂着灾星,用石头砸着赶出村子;到小摊前独自一人闷头喝酒,喝到酩酊大醉;躲在柴火堆旁垂眸流泪,在暗处看着他。 这些场景皆似历历在目,金来香如置身其中,五脏六腑都似被绞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痛苦和自责,更觉自己未尽师尊之职,徒儿受欺负委屈,他这个做师尊的竟然不能陪同在身边。 “如果自己能早点找到徒儿,徒儿就不会承受这些事,如果自己当时在他身边,如果当时自己就在他身边……” 金来香闭上眼,幻想着当时自己待在千墨离身边的场景。 或许那时千墨离与众人、众魔修对战,站在身边的还会有一道金衣身影;或许千墨离也不用躲在佛像后,他会带他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为他疗伤;千墨离也不必担心石头会砸到他眼睛,他会挡在他身前呵斥那些人;即使喝醉不省人事,也不会被丢在野外,因为师尊会把千墨离背回家。 金来香脑海闪过许多画面,最后浮现出那道身影,心头涌起浓郁悔意,眼前的画面也逐渐变得模糊,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殆尽。 等他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眼眶湿了,金来香回头看着不远处一堆柴火,想起那道目光,心脏跳得厉害,原来徒儿,早就在暗处看着自己吗。 三灵怨神蔫趴下,瘫在金来香手心里再也没了动静,金来香见其是累坏了,赶紧放到储物袋里让它休息。 他本来还打算让三灵怨神嗅着主人的味道去找到千墨离,如今情况,天色又暗,只能先歇息一晚,明早再去找徒儿。 金来香安慰着自己,至少在他遇到危险时千墨离肯出手相救,就证明那人还不至于如此憎恨疏离他,自己还有机会。 在未惹人注意的一黑暗地方,千墨离躲在一个高大树后,身影隐没在黑夜中,只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和微微颤抖呼吸声。 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师尊,看着师尊向远处离开,便悄悄跟在师尊身后。 金来香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破旧荒废的草屋,拂去蛛网蹲身走进去,借月光看着里面陈设,家具有些还完好,有些已破损不堪,但至少那床榻还能睡人,勉强凑合睡一晚。 收拾好床榻,拿过一块硬木板垫着,又去外面砍枝叶扑来做草垫,也算是做好了床。 金来香睡前还不忘照着镜子,他得时刻保持好打扮与徒儿见面,左瞧右瞧,才收起镜子拢好衣裳躺下,又贴一张符纸在自己手边。 这张符纸过了两个时辰便会燃烧,烧到他手,他就会被疼醒,这方法能确保他不会陷入沉睡。 夜色浓稠,阴雾湿重,此时耳边唧唧喳喳的小虫子也突然没了声息,一切都被卷噬在凝寂里,草屋外面被月光照得一片惨白。 金来香不禁冷得蜷缩起身子,脑子不断出现千墨离破碎面孔,还有许许多多闪过的片段,皱眉呜凄说着呓语。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金来香立刻惊醒,一只手掌覆住他嘴鼻。 第247章 “唔……” 酒味猛然袭来,他抬眼便见着一个黑影正凑近看着自己。 金来香并未被锢住手脚,但此时他完全没有一点反抗,因为他察觉到那压在他身上的人,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人。 那黑影离他愈来愈近,金来香能感受着那人的呼吸,还有异样的温热,直到近得他能看到千墨离的面庞。 金来香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瞳孔颤动,眸光流转,掩住眼底情绪暗涌,那捂住他嘴巴的手移开,他便急不可耐喊道:“徒儿。” 听到千墨离嗯了一声,竟没成想得到了回应,更加激动大胆,忙不迭伸手抚上千墨离脸庞:“徒儿,你喝酒了。” 当感受那脸颊烫热,真实触碰到了千墨离,金来香更紧张了:“徒儿,为师在这里,为师在这里,不用害怕了,别担心,没有人会再欺负你。”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哭腔。 千墨离开口道:“我刚刚把附近要抓走你的人都杀光了。” 金来香顿住,这才发现千墨离的脸上满是血。 第85章 千金再遇 金来香手从千墨离脸上拿开,凑近便闻到一股血腥味,看着掌心鲜血,心疼又自责,望着身上那人,流下眼泪。 “徒儿,为师……” 这时千墨离撑着手臂从金来香身上起来,坐在一旁,头靠着发霉脱落的墙壁上,血顺着脸颊滑落,眼帘抬起与金来香对上视线。 金来香也起身,爬向床榻另一头那人身边,用金衣抹尽手上鲜血,这才拿出一张干净手帕,覆在千墨离面庞,仔细擦去。 千墨离注视金来香眼睛,看着他为自己擦拭血,动作轻柔又爱抚,是这几日以来难得受到的温柔。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比起力量,他内心真正渴望,也是最原始的那份需求,是保护。 金来香指头隔着手帕似在描绘他的轮廓,抚摸他的肌肤,小心翼翼,梳顺他耳旁凌乱的发丝,二人目光交汇在一起,又移开。 等金来香擦干净千墨离脸上血,又低头擦去衣襟上的血迹,屋子漆黑不得不凑近才能看清,总会不小心轻磕碰额头。 每当此时金来香便会听到千墨离从鼻子里发出恩的一声,只好尴尬地略微起身拉开距离,不到一会儿又靠近了。 黑暗中千墨离听到金来香努力忍着的啜泣声,而他自己也在忍着疼痛,后背是大面积灼伤似血淋淋的伤,只有靠墙才能得到缓解,且他也不想让师尊看到。 屋头外的月亮渐渐高升,天色越发阴沉,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半分灯火光亮,陷入死寂,有两个人的剪影在一点点动着。 金来香收起手帕,欲开口说话,却见千墨离身子摇摇晃晃,头重重低了低,赶忙扶住,担忧着。 “怎么了徒儿?” “累。”千墨离闭眼闷哼一声。 金来香连忙将他搂紧怀里,让徒儿靠在自己身上,轻拍千墨离后背:“乖,为师在这,睡吧。” 哪怕二人已决裂,金来香还是下意识地像往日师徒那般关怀着徒儿。 千墨离没再吭声,伏在金来香怀里安静下来,闭上双眼昏昏欲睡,静谧的屋子只剩下二人呼吸。 这种姿势其实很不舒服,他们却谁都不敢再挪动一下,不敢再分开一下,仿佛如果一旦放开,就会永远失去对方。 千墨离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但这次靠在师尊怀里,睡得格外踏实,仿佛一切噩梦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过了多久,千墨离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舐自己的嘴唇,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金来香的脸。 本能的,他张嘴含住师尊送过来的舌尖,轻咬吮吸。 “唔……”金来香轻喘一声。 千墨离松开嘴,看向他。 金来香不好意思,偏过头避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瞄过去。 二人的目光相遇在一处,千墨离眼底深沉复杂,金来香则充满期待希冀,一瞬间气氛诡异又暧昧,空气仿若变质。 “徒儿,为师想你了。”金来香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虽然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语气有些矫揉造作,但是他不愿错过任何一秒与千墨离亲密接触的机会。 千墨离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神色莫辨。 金来香又小心翼翼试探问了一遍:“徒儿,为师想你了,你呢,你有想为师吗?” 千墨离终于开口了,语调平和:“师尊想我做什么呢?” 金来香心脏跳了跳:“想、想你陪在为师身边,一辈子,想与你见一面,想与你说上话,想…让你能原谅为师,想……” 金来香停顿,垂下头,心里默念:想你爱我。 千墨离看着师尊,只觉师尊坦诚的样子好可爱,但他却没有勇气说出这一句话,便倾身吻上金来香的唇,用亲吻代替无法诉说的爱。 金来香愣了愣,随即双手攀住徒弟的肩膀,主动迎合,然而千墨离却将他的双手锢住反剪在背后,让他动弹不得。 说是在吻,更像是在咬,唇肉传来轻微刺痛,金来香尝到了血腥味,喉咙里挤出模糊呻/吟,被咬得又疼又麻,身体战栗,但千墨离却仿佛咬得更厉害了,甚至带着惩罚性的侵略。 金来香疼得直发抖,却仍旧舍不得推开徒儿,他知道他的徒儿恨他怨他。 千墨离感受到金来香唇舌的软嫩,不禁加重了力度。 第248章 “唔!徒儿,疼……”金来香艰涩吐出这两个字。 千墨离稍微停了一瞬,依然没有放开,继续咬下去,将师尊抱得更紧,准备将那人压身下,他刚一动,便听到咔嚓一声,刹那应激,推开金来香。 好不容易被顺抚的神情顷刻荡然无寸,锐利眸光看向屋外。 金来香见此,顺着声音向下看,是他们坐的这破床榻出问题。 这床本就破烂只能勉强支撑他一人,千墨离又压了上来,哪里能承受两个男人的体重,金来香正要出声安哄提醒,下一秒二人身下的床榻瞬间崩塌。 “啊!——徒儿别害怕,别害怕!!只是床榻了。” 金来香被呛起一尘灰,感到旁边徒儿惊慌起身,连忙出声安抚,然而千墨离早就动作迅速直接跳窗逃走。 “徒儿——!” 金来香未说完话,地面便升起千墨离的黑藤蔓捆住他手脚,连同嘴也一起被封住,千墨离力量太强,他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徒儿离开。 这时屋外传来几十个人声,丛丛火把光照进来:“是千墨离!我就说他果然在这里,快追!!” 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的火把全部离开,朝远处跑去,屋内的金来香便安全了,未有人发现他在此。 金来香挣扎剧烈,火光中,千墨离的身影愈来愈模糊,他看着徒儿消失,心里涌起悲凉,藤蔓逐渐勒紧,阵阵眩晕感霎时传至全身,嘴里还在念着徒儿,不到几秒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等金来香再醒过来时,屋外日头高照,已是晌午。 身上藤蔓消失,金来香连忙起身,却是手脚酸硬不禁摔坐在地上。 “徒儿,你可千万别再有事。” 金来香忽然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眼里惊显慌乱,他不能被捉到!立刻起身逃跑,踢到破木块不禁摔倒,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又忙不迭爬起。 嘭的一声门已经被破开,金来香心下揪紧,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 “什么啊,这屋破烂得能休息嘛。” 金来香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施定柔正一手叉腰走进,一手扇去飞尘,皱眉环视,当看到屋里站着的人时,露出惊讶神情,随即挑眉。 “哟,金来香,又见面了,你竟然还没有死啊,我以为你已经为你徒儿献上生命了。” 金来香见是施定柔,松了口气,看到屋外站着一些弟子,道:“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抓你?我只奉命抓千墨离,抓你做什么,再说我抓你你也会跑,我又打不过你,何必白费这力气。” 金来香听即,知是柔妹妹网开一面,道:“多谢了。” 便一屁股坐下来,揉了揉红肿膝盖,不管金衣卷发碰到地面灰尘脏不脏,看到施定柔向他走来伸出手,伸出手握住:“谢谢柔妹妹。” 施定柔一掌扇开金来香的手:“谢个屁,谁要扶你起来啊快给我镜子。” 金来香掏出镜子给施定柔照着整理妆容,只好自己站起来。 施定柔来回照着镜子,见脸上胭脂未淡才呼了一口气,将镜子还回去:“这大太阳的在外面跑,亏得你给我珍藏的胭脂好才没有化去——哎?你嘴怎么了?” 金来香见施定柔惊讶地指着他,手指抚着嘴:“我、我嘴怎么了?” “怎么又红又肿的,还破皮了。” 金来香心知这是徒弟的“杰作”,然而他又不能说是千墨离啃着,不然就暴露了千墨离的位置。 “啊,我吃了辣,受不了,嘴巴便这样了。” 施定柔突然不怀好意凑近,盯着金来香脸笑道:“哼哼,你说实话,这嘴巴真是吃辣,还是某人……” 金来香摊手干笑:“真是吃辣,我都没跟我徒儿见面。” 施定柔闻言眼珠一转,看到一旁塌下的床,道:“昨晚挺激烈啊。” “我跟我家徒儿还没到这一步。” “哈你承认了!千墨离昨晚就在这里!” “这、这不是——我可没……” 施定柔使了白眼给金来香,走出屋外,令弟子先各自去找地方休息,转身回屋道:“你别跟我在这叭叭了,我可不是来跟你闲聊,我还有正经事要做。” 金来香:“是守斋咒的事吗?” 施定柔怒道:“哼!可不就是你那好徒弟干的事吗!” 金来香摇头,解释道:“我敢用我性命担保,守斋咒绝对不是我徒儿下的,若非是性命攸关的事,徒儿绝不会对百姓下手。” “如果真是你徒弟下的咒怎么办,如果你徒弟真有这么丧心病狂!” “那也是我这师尊教导不周,我愿代我徒儿受惩罚。” 施定柔叹气,手抚着额头:“金来香,没有你这样教徒儿的,天下也没有你这样的师父,你这样是教不出好徒弟的,你的教育理念也是错的,怎能一味的宠爱?你给的爱太多了,你只是他师父,又不欠他的,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柔妹妹,你真的觉得,我和徒儿能活到最后?” 施定柔被问倒,他自然是希望千墨离死的,可金来香一旦问出“我和徒儿能活到最后吗”的话,他又不忍心的说出:不能。 金来香:“徒儿是邪珠,他不献祭世人就会死,我的灵力又在慢慢消耗殆尽,最后我们师徒的归宿,一个沉睡一个死亡。你认为,这样的生活,我这师父能给徒儿什么东西才是对徒儿有用的?我徒儿真正需要的又是什么东西? 第249章 “若最后我二人真的死了,可活着的日子里,我们二人始终陪伴在对方身边,直到死亡来临的那天,也,无悔无憾。” 施定柔愣怔良久,道:“你——唉,我懒得跟你讲这些歪理,反正我是劝不动你了。” 金来香颔首:“柔妹妹,这守斋咒我与你一起调查,我要还徒儿一个清白。” 施定柔一脚跨出去,与金来香保持距离:“你现在跟千墨离一样,就是个靶子,谁挨着谁倒霉,你难道想让我跟你一起被那些人打吗。” 金来香低头看着自己这金光耀眼的衣服,道:“柔妹妹,你有没有其他衣服?” 施定柔不多言,从包裹里翻出一执事团弟子校服,甩过去道:“凑合着穿吧。” “多谢,但我这一头卷发。” “剪了!” 最后金来香还是找了一长白布罩卷住头发,施定柔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金来香跟着施定柔往村外方向走,迎面走来便是抬着一具具棺材的人,半空中飘散着白纸钱,还有哭声。 “这是要去哪?” “让你看你好徒儿做的好事。” 金来香生出不好的预感,心有惶悸,当停下来时,便看到面前躺着百来人尸体。 第86章 香护墨怜 大面积血迹即使已经被清洗仍能见触目惊心,地面还有散落的断肢,有些尸体已经断成三截,头跟下半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现场无不让人震惊害怕,哭声喊叫刺耳无比,村民们将尸体和碎肢捧起装进棺材里,有些只能靠残肢上的衣服辨认是不是自家亲人孩子。 这些尸体不仅有弟子,还有村民的。 金来香脸色苍白,他不是没有看过杀戮,可这次亲眼目睹却让他心脏剧烈跳动,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瞬间便冲向脑门,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 因为此时杀戮不同往常,这是他徒儿千墨离干的。 “这…这些……” “你难道想说这不是千墨离干的?” 金来香摇头,嘴唇发白,他记得昨夜那些人追千墨离,跑的方向的确是这里,道:“徒儿,徒儿他昨夜是被这些人追杀,是因为那些人要杀他,徒儿才…才杀了他们。” 突然金来香转过身双手掐住施定柔肩膀:“他是被这些人追杀!是那些人先下的手,是那些人想杀了他,徒儿只是想活着,徒儿只是想活着!他已经被追杀了几天几夜,精神已经失控崩溃,所以才下此狠手,他也只是想活命,他没有错!” 施定柔惊得慌道:“你你你别激动啊,虽说不杀了他们你徒弟就会死,可是这般残忍血腥仍会被人谩骂诟病。你再怎么解释,那些村民还是认为是千墨离屠的村下的守斋咒,否则他们也不会自发起来要除掉千墨离。” “为什么……为什么会……” 施定柔拿下金来香握住他肩膀的手,揉了揉捏疼的肉,道:“这里的百姓可比任何人都要恨千墨离,也更熟悉千墨离的名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可是之前被千墨离屠的八宗门里的五个宗门势力范围!” 金来香身体猛然一沉,恐惧骇然而来。 势力范围便是宗门管辖之地,有不少村民会会将自己孩子送到宗门修炼,因此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是那些弟子的家人。 施定柔:“当时千墨离屠的那八大宗门,分别是繁绯门、广华阁、苍欢斋、龙浩宗、灵琉宗、光蕴轩、柳芦山、楼绿门。虽然都是小门派,但最多的一宗也有三千人,细数下来每条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而这里的五大宗门势力便是我刚刚数的那前五个,本来被屠时抓不到千墨离,久久未能给这里百姓一个交代,现在千墨离又来祸害他们,他们岂能不愤怒? “况且千墨离屠的那个村庄,本不在这五大宗门势力里面,但却因挨得近也遭毒手,一时人人自危,因此村民干脆与弟子联手除掉千墨离,今早便看到这些尸体了。” 金来香嘴唇发白:“但……但是,这守斋咒和屠村一事绝对不是徒儿干的!” 施定柔:“就算没有这守斋咒,之前千墨离屠宗门,这些村民也不会放过千墨离。千墨离罪孽深重,你救不了他,金来香,还是放弃他吧。” 金来香眼眶湿红,摇头。 施定柔轻叹一声,拉着金来香的胳膊往外走。 “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我实在见不得这些百姓疾苦、分离哭丧场面,叫人难受。” 二人一路走去,都见得村民控制不住的浑身抽搐发抖,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能再做到,牲畜不能投喂饲料,田也难以耕作,路边还有全身溃烂而亡者,这一连片的村庄生命都在渐渐流逝。 金来香见那些村民眼里没有光泽,只有绝望和悲哀,不忍再看,道:“柔妹妹,你们找到了可以解决守斋咒的办法了吗。” “不行,各方面途径都找不到解决办法,但唯一敢确定的是修真者不会被传染,因为体内有灵气,守斋咒是邪咒,传染不到修真者身上。” 金来香道:“难怪如此,我之前便将一些灵气传输给村民,情况的确好了些。” 施定柔摇头道:“没有用的,这是治标不治本,村民们体内没有内丹,即使再怎么传输也只是抑制全身溃烂程度,顶多是让他们多活几个月,多承受几日痛苦。” 金来香欲开口便听到一个妇女哀嚎声,转头看去,那妇女怀里正躺着一个四岁小女孩,双目阖闭,脸色发白,垂下的手臂小手紧握成拳头,在昏迷前还在承受着痛苦。 第250章 然而更引人注意的便是那孩子手臂上部已经出现溃烂,金来香毫不犹豫上前给小女孩传输灵气,灵气源源不断传入,那孩子面庞才缓和舒展开来。 未注意那妇女在看着他输入灵气时,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闪过诡异光芒。 施定柔见金来香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村民们面前传输灵气,赶紧上前要拉开他,但那妇女双手已死死握住金来香手臂。 “这位小弟子,你真是好人,你真是活菩萨在世啊,求求你救救我家孩子们啊。”妇女拽住金来香手臂不让他走,回身向屋内大喊,“阿福,快带姊妹们出来,快出来给恩人磕头。” 金来香另一只手抓住那被妇女拽疼的手臂,叫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只是——” 话声未落便见屋内又走出五个小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二岁,皆是被守斋咒折磨地痛苦不堪。 那五个孩子走到金来香面前,忙按照娘亲说的磕头,金来香慌得摇手,突然啊的叫出声,他的另一只手也被妇女死命扣住,那指甲不禁在白嫩手臂上划下几道破了皮的红痕。 妇女哭喊道:“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的孩子,最小的也才刚刚会走路,我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我不想失去他们,我不想让他们出事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吧!” 施定柔拽住金来香的手低声叫道:“快走!”用力往外拉了拉,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出来,金来香整条手臂已经被那妇女完全抱住。 这时旁边几个人早就注意到金来香走到小女孩身边传输灵力,那小女孩痛苦立即得到缓解,手臂也停止了溃烂,看到那妇女在用力拽住人,也纷纷害怕金来香走,皆上前拽拉住金来香,哀求着别走,诉苦自己的痛苦困难,请求帮忙。 顷刻间来了六七个村民,金来香很快便被人群淹没,手臂被指甲扣住陷进肉里。 一人一只手拽住他胳膊往外推,另一只手则钳制他双肩往外扳,几乎把身体重量压在他背后,不让他动弹。 金来香疼得惊慌大叫,摇头道:“不要这样!!快放开我!!” 不远处树梢落下一道身影,蓝绸带飘扬,那人手掌反转,黑气缭聚,划成几百根小银针,针尖直指向远处村民。 忽然施定柔的叫声响起:“来人!快来人!!” 听到叫声的弟子立刻赶来:“堂主有何吩咐。” “快——快安稳住这些村民!” 施定柔整个人也快要被村民扒拉进去,他逐渐看不到金来香,不假思索出声呼救,弟子们手指一击点住村民双臂,那些人才卸了力松开手。 金来香一被放开毅然起身,跌跌撞撞跟施定柔逃离这里。 那树上的主人见了才收起银针。 二人跑到村外头才敢停下来,施定柔喘气骂道:“你发什么疯,就这么直接上去救人,这么多人,你救得过来吗!” 金来香:“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之前我也给了其他村民输了些灵气,大家还都是和和气气,怎么突然——” “之前能跟现在一样嘛,你也不看看这里可是离被屠的村传染源最近,中咒情况更严重,已经有不少人溃烂而亡,你这么直接上前送灵气,大家可不得抓着你这一根救命稻草不放嘛。” 施定柔揉着手臂坐到树下,拍去衣裳灰尘:“哼,这种事就要等宗门组织救援,若像你这样私自救治,所有人一哄上前,乱糟糟的把你踩死了都可以,到了这种地步,为了活命谁还有理智可言。” 金来香知道施定柔作为执事堂堂主,常年带弟子外出办事历练,这种事懂得比他多,道:“多谢柔妹妹,是我冒失了。” 随后也坐到树下,卷开袖子看着自己手臂,那如白纸般的皮肤已经显出一片红,不同程度的刮痕和深陷印记,还在火辣辣的疼。 然而比起这个,还有一件更让他在意的事。 金来香扭头道:“柔妹妹,你知道吗,我刚刚被那些人淹没时,听到了他们在说话。” 施定柔皱眉:“他们可不一直在说话吗,什么求求活菩萨啊,自己孩子父母多可怜,又如何痛苦。” 金来香摇头,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严峻,道:“不是,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听到了那些村民在说什么吗。” “什么啊。”施定柔见金来香语气凛然,不免凑近,他便听到金来香说道。 “只要有了灵气我们就有救了,可怜我儿子也不用为了去取那恶魔的血而惨遭毒手,命丧黄泉了。” 施定柔怔住,脑子很快浮现出一个念头,但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道:“什、什么……” “是一个老奶奶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金来香眼珠直勾勾盯向施定柔,一字一句说着,尾音抑制不住的在颤抖:“这些村民,要取了我徒儿的血,作为守斋咒的解药。昨夜那些人去追墨离,也不是因为要捉他,而是要取了他的血。” 施定柔望着那近在咫尺的胭脂面孔,只觉头皮发麻,寒意窜上脖颈,忙伸出手拍拍金来香:“好啦好啦,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啊。” 金来香:“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那现场如此惨烈了吗。” 施定柔:“没有的事,你可能听错了!” “明明不是徒儿下的咒,明明不是徒儿害死村民,为什么要拿他的血,这里那么多村庄,那么多的村民,如果每个人都从徒儿身上拿一点血,一人拿一点……一人拿一点……” 第251章 “别胡思乱想,估计是那些人乱说,现在我这里都没有接到消息说千墨离的血是解药,你何必自寻烦恼,没有的事。” 施定柔连忙坐过来安慰,伸手握住金来香肩膀,又晃了晃,阻止金来香再去深想。 然而金来香只木然举起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和伤疤的手臂,上下扫视,好似在看已经被取尽血干瘪的千墨离,道:“就会变成像我刚刚经历的那样……” “金来香!” 施定柔一声大吼,把金来香给震醒,起身道:“你别陷入情绪里,这件事还不一定是真的,估计是村民随便胡言,迷信这些,以为拿了施咒者的血就可以解开邪咒。况且就算是真的,大不了,大不了你带你徒弟远走高飞,再也别回这个地方,不就好了!” 金来香慢慢点头,整个人疲惫下来,吐出一口气,道:“如果是假的,那最好不过了,如果是真的……” 目光一沉,不再掩饰张扬的杀气。 “千墨离是我徒儿,我是他师尊,徒儿有难,做师尊的不能坐视不理,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兴许是你过度揣测了,没准只是那老奶奶这么一个人说,做儿子的不愿母亲受折磨,想了这个办法,以为去取了千墨离的血就能救母亲,结果死了。并不能说明村民们都这么想。” “但愿如此。”金来香起身又朝村里走去,“我得调查清楚这件事。” 施定柔叹息,随手折了一只花戴在头上便跟着金来香走回村里。 金来香是不敢再去人多的地方了,只得往小路走去,见得一群弟子走来,忙拉好白头巾挡住些脸,低头走过,躲到树后,见得又有人来,不禁往后退。 “哎呀踩我脚了!” 施定柔一巴掌拍在金来香后背,金来香忙走上前,又忽然叫道:“你踩我头发了。” “烦死了,干嘛这么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我们是去调查,又不是去做贼!” “这里有太多弟子,直接明目张胆地调查很容易惊动人。” 施定柔抱臂道:“你不方便在这里随便走动,便在这里先等着,我去找我手下打听情报。” 金来香见施定柔很快消失在拐角处,便在小巷子等着,片刻后见施定柔回来,脸色不太好,担心道:“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是祝音门传出的消息,在守斋咒传染时便放出千墨离的血为解药之类的话语,本来村民还未在意,之后情况变得严重便一发不可收拾。” 金来香怒道:“他们哪来的依据能证明我徒儿的血就是解药!” 想到祝音门,一瞬间明白过来,如今将徒儿身份告知天下人,污蔑其罪名,引得群众共愤,又说其血为解药,都是虚世天尊要逼杀千墨离。 “会不会守斋咒是祝音门下的。” 金来香话一出,施定柔惊愕地瞪大眼睛,道:“你瞎说什么,祝音门可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拿百姓的命作筹码。” “做不出拿百姓的命当筹码,就可以做得出一千人逼死一个人。”金来香道。 施定柔哑声,想到醉花宫为了压制地下亡魂怨灵,把金来香炼成泥人俑,羞愧地低下头。 忽而抬头,表情难得严肃,决然道:“金来香,是我醉花宫害了你,还有那四百八十个活人俑,都是醉花宫为了一己之私害死的平民百姓家儿女,明日我就启程回醉花宫,找出救人的办法来!” “柔妹妹。”金来香眼里露出感激之情,“你真是我的好姐妹,竟然能为我做到这份上。” 施定柔一把推开上前要感动拥抱的金来香,皱眉道:“离我远点,自恋什么,我可不单是为你一个人,我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那些被醉花宫炼成法器的人,而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姐姐。” 金来香明白施定柔的意思,点头感谢。 施定柔:“还有一个消息,申时各村村长会带本村年轻人,到山脚下的庙台集合,商讨如何杀死千墨离,取了他的血救治所有村民。” “在哪?!快带我去。” 第87章 香护墨怜2 金来香忙跟着施定柔来到山脚下,看到远处庙台已聚集着不少人。 台上已经搭好了棚子,台中间摆着一个木箱,箱前是用红字血淋淋写着“千墨离人头”五字,一旁还摆着一副棺材,不用说便是装千墨离尸体的。 金来香看及脑子一轰,便要冲上前砸烂了那木箱和棺材,被施定柔拦下。 “抱歉。”金来香把已握成拳的手搭在树上,那树一瞬裂开纵长裂痕,还有股焦味。 申时一到,庙台已聚满了人,台上站着各村村长,台下都是村子里年轻力壮的汉子,个头高大,体魄强壮,他们身上溃烂处用绷带缠住,努力压住守斋咒带来的痛苦,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仇恨深入骨髓,目光冷冷盯向装着千墨离尸体的棺材和人头木箱。 “今天是杀了千墨离的日子,我们必须让他付出代价!他屠宗门杀死了我们的家人,还害得我们成了这副模样,我们要他血债血偿,让他为自己的行径后悔!” “对!无论如何都要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 “千墨离,你去死吧!”人群中传来一声咆哮,接着便爆发出激烈的呐喊。 一阵阵咆哮声震耳欲聋,众人爆发出激昂的呐喊声,人们的眼睛通红,充满仇恨与愤怒,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千墨离撕碎。 第252章 “杀啊!千墨离死了,我们就能报仇了!” “千墨离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才能解除咒术!” “杀了他!杀了千墨离!” “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金来香手撑着树浑身发抖,脑袋嗡嗡作响,听着那一声声呐喊声震天动地,看着所有人都疯狂起来,咬牙道:“柔妹妹,如果等会我做出什么冲动出格的事——” “放心我会拦住你的。” “别拦住我!” 金来香甩袖冲上前,一掌打退要上前拉住他的施定柔。 “喂金来香你发什么疯啊,这种情景你冲上去是想被他们打吗!” 金来香不理,径直往前走,在他使轻功跳起时再次被施定柔拽住袖子。 “你冷静!现在你去又能做什么!” “又能做什么?难道什么也不做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们骂我徒儿吗,我但凡是他师尊——” “就因为你是他师尊你就更不能去!你忘了吗,现在千墨离是人人唾弃诛杀的魔头,你还是祝音门的仙君,如果你告诉众人你是千墨离的师尊——” “我就是他的师尊,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金来香停下脚步,回头怒视,清晰可见眼睛周围红了一圈:“我心疼我徒儿,我不想看着他被众人骂,这个理由,够吗。” 施定柔看着金来香,眉头愁紧,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不了按你说的,带着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金来香挣脱施定柔的手。 施定柔追赶不及,只能急促喊道:“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冲出去只是送死。” 金来香顿步回头,双眸通红:“柔妹妹你不懂,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这是我唯一能够弥补他的机会,我必须去。” 他伸出手,一股力将施定柔打在树边,以阵法困住施定柔。 “金来香,你干什么,放开我!” “这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我们自寻天地,不会把灾祸带给你们了。”金来香转头洒泪,再次朝前冲去,施展开轻功,飞掠而去。 庙台前人群还在愤慨呐喊,突然飞来一人落在台上,一脚踢碎木箱,众人刹那惊住,只见那人又一脚踢向棺材。 “你你!!你做什么!” 村长上来就要揪住那人衣领,反被那人一把推开,再次一脚踢向棺材,直踹得棺材散架去。 众人大惊,纷纷看向那人,那人利落地掀开头上白头巾丢在地上,垂落下一头波浪卷发,身上弟子衣裳立刻碎开,露出金衣。 金来香望着台下村民,又抬头望了望周围,他知道,千墨离现在一定在暗处看着他。 “诸位,我是千墨离的师尊,金来香。” 他能感受到这句话说出来时众村民望着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同,混杂着惊讶,愤怒,甚至还有几个鄙夷的神情。 但仍是继续说下去:“是我教徒不方,有什么过错,皆由我这个做师父的来承担,有什么事,也都来跟我这做师父的说。” 金来香独立在众人之间,缄默肃穆。 村民们皆是你望我我望你,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千墨离的师尊”,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原先还是激昂呐喊只变得窸窸窣窣碎语声。 村长气愤填膺,手指着金来香道:“原来你就是那畜生的师尊,好啊,你看看现在这邪咒害得我们村民受了多少苦难,许多人死去,这个罪责,你担得起吗!” 金来香道:“这守斋咒并非是我徒儿下的,村庄也并非是他屠的。” “你是他的师尊你当然会这么说!” “你别狡辩了!若不是你教出来的畜牲,会害得我们整个村庄都成了这鬼样子?若不是你们,会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家破人亡吗!” 金来香忍着怒气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徒儿下的咒杀的人,有何证据。” 村长冷哼一声:“证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作为证据!他千墨离就是能干出下邪咒杀村民屠宗门的事!这里的所有祸乱都是因为他而来到这世上的!” “血口喷人!”金来香怒喝道,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显然气得不轻。 “你自己问问大伙吧!”村长指向周围的百姓,“若不是你徒弟千墨离,会让我们整个村庄陷入如此地步吗!会让我们失去亲人吗!” “你就别再狡辩了!真不亏是师徒,一个德性!” “你若想要证据,自己去看千墨离昨夜残忍地杀死了多少人!” “那是因为你们要取他的血,他也只是——” 金来香嘶哑声音被淹没在人群声中,周遭的村民纷纷开始附和村长,满腔义愤指责千墨离的罪行,唾沫横飞,一个比一个厉害。 “你们……”金来香咬牙切齿,却又无法反驳。 他脑海里浮现出千墨离那张俊朗的容颜,朝他回头一笑叫声师尊,随后那张面容倒在泥土上,满脸是血,双眸阖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千墨离没有下咒也没有屠村,你们没必要污蔑他,我相信他。” “你就别装了,你们师徒俩狼狈为奸!” “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村民们骂得越来越凶狠,金来香狠下心来,掌心慢慢凝聚起力量,是他把痛苦带来给千墨离,就让他替千墨离抵挡这些痛苦。 第253章 双手合掌向两前一伸,一道金光突然自掌心爆发,气浪席卷冲击,瞬间将所有人掀翻在地。 “啊!——” 原先嘈杂的骂声顷刻被压下,只剩下哎呦叫个不停。 远处施定柔见了急道:“金来香!你可别杀了这些百姓啊,你冷静点!” 金来香收回手:“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让他们闭嘴。” 村民们捂着伤痛站起来喊道:“大家别怕他,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 “真不愧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把他也杀了给我们死去的人赔罪!” 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阵呼喝,朝台上金来香围攻过来,各人手持木棍、锄头、镰刀斧头等农具劈来砍去,村民们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顾一切扑向金来香。 金来香看准机会,身影一闪躲过众人的攻击,脚下连点,快速移动到人群中央,双手一扬将金光打出。 金光落在人群之中,人群顿时被击退,很快如潮水涌来。 施定柔在远处喊道:“金来香,快跑吧!那些弟子要赶来了,别跟这些人耗了!” “为何要跑,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何至于受这些人辱骂!我不跑!”金来香倔强回答。 如果他跑了,那就再也没有人肯为千墨离出头了。 他就是要告诉千墨离,这世上还有一人为他担心,还有一人为他难过,还有一人站在他身边,还有一人守护着他,还有一人不愿他死。 光芒再次爆发,一圈金色光波扩散开来,村民们全都像稻草人似得倒下,金光扫过,一片哀嚎声。 众人被金来香打在地上起不来,有些因为出掌重不禁吐出血。 金来香看着底下一群村民,知从他出手时便已经无法回头,指着道:“是你们胡言乱语,颠倒是非在先!就不要怪我下狠手了!” 在一众哀吟惨兮兮叫声中,一个吼声传来:“千墨离他就是无辜的吗!难道我们的家人就该死了吗!!” 随着这一句话说完,更加有人出声,皆言是啊是啊,难道千墨离就是无辜的吗!难道他千墨离就没有做错事吗?!凭什么专打我们…… “你可不要忘了,千墨离屠了八宗门,杀死全部弟子,这又怎么算?!难道你这个当师父的也要说不是他干的吗!”那说话之人很快便泪流满面,为死去的亲人哀嚎。 在场之人无不念及死去的兄弟姐妹,他们本怀着各自理念梦想踏入宗门,还未来得及光宗耀祖便被人杀死了。 金来香再无力辩解,哽咽难言,端放在胸前的手垂下,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字一顿道:“徒儿有过,师父受罚,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语毕,他甩袍右膝跪下:“对不起!” 金来香垂下头颅,艰涩道:“请你们原谅他,他……他也只是想要活下去,是我害得他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一切罪都由我来承担。” 众人骂声戛然而止,面露震惊之色。 金来香手撑着膝盖,身子微微发颤,脸上泪痕斑驳,金衣没有了昔日光彩,被弄得凌乱肮脏,早就黯淡无光。 远处慢慢显出一个人影,千墨离看着台上的金来香,矜傲和疯骨消散无踪,喉结一滚动,鼻尖眼眶殷红,脸上血污渍被一滴一滴滚落的泪珠淌去。 原先对金来香的怨恨和愤怒都在这一刻瓦解,哪怕孤注一掷,这人间还有人念他记他,他会活在金来香的心里。 “他不过是想要活下去……我知道,我知道……”金来香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求求你们,别让他死……我知道没有人愿意接纳他,我会带着他离开,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突然,从山间飞来几百号人,脚踏飞剑,身形轻盈飘逸,很快便来到庙台前方。 “怎么回事。” 一道清朗威严的男声响彻整片山林。 只见一个腰悬黑身银纹长剑的俊朗男人快步而出,衣摆四羽凤凰翩动,凤眉冷峻如霜,浑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村民们见了皆是露开笑颜,一哄围拥上去:“仙督来了,是云阳仙督来了,我们有救了!” 厉青云一落地,便抬起手,身后弟子立刻堵住金来香的去路,将他围起来。 “金仙君,在下是奉命来保护你,请待在这,不要随意乱走。” 金来香望了望身边持剑的弟子,又见着厉青云手按着剑,是真要保护他还是要像看管犯人看守他,不言而喻。 厉青云目光随即扫过拥来的村民,每人身上皆绑着绷带,绷带上晕出血,守斋咒已经发展至溃烂程度。 “云阳仙督您可终于来了!”一位老村长走上前说道,激动地拉住厉青云的手臂,眼里泛起泪花,希冀道,“这段日子以来,村子接二连三遭到邪魔袭击,原本繁荣昌盛的村庄现在都变得死气沉沉了!” “是啊仙督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道,围拥住厉青云。 之前他们脸上布满绝望,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心中悲伤不已,现在一看到厉青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里重新绽放生机,纷纷诉苦起来。 “请云阳仙督务必捉住那畜生!为百姓讨回公道!” “云阳仙督千万要替百姓们做主呀!”村长说完,其余村民齐刷刷跪倒在地。 第254章 “恳请云阳仙督为百姓除掉邪孽!”村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一遍又一遍哀求声。 “快请起。”厉青云连忙伸手扶住,示意村民们起来,其他弟子也赶紧一一拉百姓站起。 待大家站稳后,厉青云来:“我前来正是为了解决事情,大家放宽心,交给我就行。” 听到这话,村民们欣喜相望,异口同声说着真是太好了,云阳仙督一来那什么的千墨离魔祟根本不足为惧,他们也能活命了。 无怪这些人太过热情,百姓眼里最敬佩最称赞的就是修真界云阳仙督厉青云,在他们眼里,那厉青云就是活菩萨般存在。 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为民除害,铲除魔邪恶兽无数,使得百姓生活安宁祥和,安居乐业,再无邪物敢来肆虐。 百姓们听了厉青云的话,心中大安,纷纷跪下叩拜:“谢云阳仙督为村子除掉祸患!” 厉青云点头,让弟子们安抚好村民,便将目光转向金来香。 金来香厉声道:“你们是想抓住我好胁迫千墨离是吗?” “金仙君明鉴,在下不过是奉掌门之命,请不要误会。” 厉青云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在他抬头看向远处施定柔时,金来香脚下一动,阵法浮起定住身边弟子,趁机跳起逃走,然而一道威压落在他身上,再次摔在地上。 “金仙君,话只说一遍,不要随意乱走,请待在这,否则别怪我们动武了。” 威压加强,金来香被禁锢在原地,痛苦地皱眉,又一道威压下来,金来香蓦地昏了过去。 厉青云看向村民们:“你们聚集在这里做什么。” 远处施定柔的声音传来:“诶?!先把我救出来啊!!” 村长上前道:“云阳仙督你有所不知啊,那千墨离实在是太可恨,不仅杀了我们的儿女还下邪咒搞得这里所有村庄不成样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好自己跟那个魔头拼个你死我活,好在云阳仙督您来了,我们也不用怕了。” 另一村长道:“我们听说用了千墨离的血就可以解开邪咒了呀,一些村民自告奋勇前去杀他,结果全被他杀死了。” “听说,听谁说?” “快解开阵法啊厉青云——我还被困在这——!” “就、就是那祝音门弟子。” 厉青云看到其他宗门弟子都赶了来,纷纷行礼拜见,点了点头,便让弟子把箱子都搬上来。 箱子打开,里面全部都是灵石。 “灵气可以暂时压制守斋咒,把这些灵石分发给村民,一个都不要少,弟子们在旁看守协助,防止有人争抢,等过了一天,再继续分发灵石,不能多也不能少。” “是!” “未有指令前,任何人都不可擅自行动。” 厉青云吩咐好弟子,这才准备去解救施定柔,然而他一回头,竟见树旁的施定柔不见了。 “云阳仙督,千墨离出现了!!”突然弟子高喊道。 “在那!” 所有人顺着声音望去,便见一张俊邪迷人面孔印入眼帘,蓝眸微眯,正笑森森凝望底下众人。 千墨离站在屋檐,手上挟持施定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7 23:05:19~2023-01-09 22: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006692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四面楚歌 那断剑挑起施定柔下巴,露出白肉般脖颈,一副随时要刺穿施定柔喉咙的模样。 众人刹那不敢轻举妄动,有人小声道:“施堂主被抓住了,怎么啊?”说罢都不约而同看向厉青云。 施定柔脸色微白,被封住死穴动弹不得,害怕地不住朝厉青云使眼色,更是又气厉青云还在因之前他们吵架,方才故意赌气不救他,现在好了,他被千墨离给捉住了。 厉青云眉心紧蹙,眼中闪过杀意,但很快恢复镇定:“你想做什么?” 千墨离将断剑往施定柔喉间送了几寸,锋利剑刃割破肌肤,一丝鲜血溢出:“仙督大人,你应该,不想看见他死吧?” 厉青云抬手,忽然在场所有人都似被一力量压下,双膝猛地发软跪下,原先手摸剑准备偷袭的弟子,也此刻双手被迫放在大地,所有人都被禁锢住,动弹不得。 唯有厉青云站着,手腕一直搭着剑,此时也放了下来。 千墨离见此哈哈大笑,笑罢后道:“哎呀云阳仙督,你是聪明人呢。” 厉青云冷漠道:“说,想怎么办” 千墨离:“厉青云,叫你的人都别动我师尊,别伤害他一根手指,更不准抓住我师尊。” 厉青云直接道:“你师尊就在这,你可以马上带走他。” 千墨离看向躺在地上的金来香,目光柔和,又看向厉青云:“那可不行呢,我家师尊跟着我只会受伤,还得跟在仙督大人身边才安全呢。” 这意思便是让厉青云护住金来香的安全,不然施定柔就没会命。 千墨离挟持施定柔扬长而去,施定柔不停呼唤厉青云。 厉青云凤眼寒扬,望着远方,神情阴暗难辨,半晌对身后弟子道:“扶金仙君到房里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对金仙君出手。” 威压消失,众人从地上爬起来。 有弟子忍不住问道:“云阳仙督,这……” 第255章 “布阵。”厉青云冷冷看向说话之人,立即腾身而起,飞至半空。 岿巍青山上,伫立着百来名弟子,每人手上拿着不同阵旗,这些阵旗上刻画着各种繁复的阵纹,一弟子各踩一把飞剑,悬于半空之中,围绕在山巅四周,众人目光齐刷刷望着山巅上厉青云,等着命令。 为首者一身乌黑凤凰衣裳,面容俊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气质非凡,青丝拂过右耳耳钉更显风华,只是眼中却透露着浓烈的杀气冷凝之色。 身后跟着数十名年轻女修士组成的队伍,身着统一的灰白衣裳,身材纤细,五官端正,看起来都很漂亮。 村民们哪里见过仙家如此大阵仗,好奇地盯着山上之人,赞不绝口,有的甚至跑到山脚下观望,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云阳仙督,时辰已到。”立于各处弟子皆来报告。 “结阵。” “是。” 随着这一声命令落地,所有弟子按照既定位置,每人手中握着一把阵旗,随着他们法诀变化,无形法力波动扩散。 “去——” 所有弟子默念口诀,一齐操纵结界。 天空中云朵快速翻涌而来,转瞬间便聚集在了半空之上,便见数道白光闪烁,众人抬手阵旗直指高空。 刹那间,无尽光芒冲天而起,直奔那处虚空刺去,整座山峰都笼罩在光芒之下,逐渐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从天边延伸跨至另一头,将所有村庄包围起来。 厉青云见结界已成,将法力灌注到手中阵旗之中,一股股强大气劲汇聚屏障里,顿时间,整个村落的天地灵气朝着这里汇聚,打入屏障里,整座大阵顿时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很快,组成的这大阵结界便形成,如此,外人进不来,里边人也出不去,守斋咒也不会继续扩散至外边,也将千墨离围困在这里杀。 厉青云命令弟子将村民都聚集在两个村间,统一管理,不可乱走动,嘱咐好弟子事情,正待要离开,一个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云阳仙督,请让我跟你一起去捉了那千墨离吧。” 厉青云低头看向那孩子,那少年约莫十六岁,穿着一身灰色破烂长袍,身骨销瘦,手臂和腿绑着一圈圈浸血的绷带。 少年抱起脚边的狗,冷静说道:“我家阿黄嗅觉很好,它可以嗅到那人的味道,云阳仙督,请让我跟你去吧。” 厉青云见得那孩子认真神色,并不想直言拒绝他,蹲下道:“他是魔修,你是凡人,你一个人杀不死他。” “我知道我杀不死他,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云阳仙督,求求你。”少年抱拳,露出不该有的成熟和狠厉。 “你的家人呢。” “死了。”少年说时目光涣散,显然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只有一个兄长,他是繁绯门的弟子,为了守宗门死在千墨离剑下。” 厉青云:“这是修真界的事,你一个小孩不该掺和进来。”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长大了,我只是想为家人报仇,而且我也想成为云阳仙督这样厉害的人。” “修真界很脏,不要进来。” 厉青云起身摸了摸少年的头,派弟子过来带少年去休息,便径直离开。 … 千墨离用捆仙索绑住施定柔,抓住那人衣领一路往山里奔去。 “我去你的!千墨离放开我!你想做什么!!”施定柔急得乱骂,却挣脱不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千墨离拽着奔向密林深处。 不一会儿他就被千墨离甩进一个隐蔽洞穴。 施定柔脸着地狼狈摔在地上,吃痛叫出,一边翻身坐起一边骂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厉青云不会放过你,金来香更不会放过你!” 千墨离居高临下看着施定柔挣扎捆仙索,乱蹬双腿,嘴里骂骂咧咧叫嚣个不停,片刻之后,施定柔似喊累了,他才走上前,抬起黑靴。 施定柔看着千墨离鞋底,骤然生怒,蹙眉叫道:“做什——” 千墨离一脚踹下去,施定柔顿时脸色发青,嘴溢鲜血,躺在地上没有了力气,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你个混蛋…畜生……” 施定柔疼得五官几乎变形,声音虚弱,但仍是不肯甘休,不住咒骂。 千墨离再次一脚踢过去,施定柔便连人翻滚出去,身体撞到石柱,头嘭得一声用力磕在墙上,疼得他眼泪汪汪,嘴巴更是满溢鲜血,不住颤抖喘气。 这下他便安静多了。 施定柔看到千墨离背光站在洞口,面庞朦胧揉杂,辨不清楚,浸了黑墨,发丝像没有生命的冰山在白光下寒光闪闪,只觉空气冷得稀薄。 当他向前走时,那腰上的两块半玉佩总不免相碰在一起,发出清啷响,与断剑微晃动割破空气声,又刺又痒。 千墨离从黑暗中分出来,如褪下了人皮,裸露出真面目,与施定柔相视,施定柔便噤得连气也就不敢喘了。 平时他都是见着千墨离待在金来香身边,虽是危险,却也算安全无事,如今离开了金来香,千墨离不知会露出什么残忍性格。 他虽是跟金来香关系好,但跟金来香的千墨离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千墨离不会念他与金来香的情分,随时都有可能杀了他。 想即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往后退着,可背后就是墙,哪里也躲不了,在心里不停呼唤厉青云的名字,盼望他快点救自己出去。 第256章 千墨离:“你们是不是还想抓他来要挟我呢?” “金来香能有现在状况,都是托你的福!现在你满意了吧!”施定柔话虽狠,语气却怂了几分。 千墨离从鼻里哼出笑,用断剑来回拍着施定柔的脸:“呵呵,你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情况呢,如果他不安全,你也会跟着不安全。” “呜哇啊啊啊啊呜呜呜厉青云,厉青云,厉青云在你后面呢!!快快快回头看啊啊!” 施定柔哀嚎着撇过脸,那断剑锋利寒冷,每次一拍剑刃都要往前插刺一下,有要割掉他耳朵的错觉,浓腻血腥味钻入鼻,如果千墨离手一抖,他随时都会破相掉耳朵。 “金来香真的安全得很,真的!!我们不会捉他的!!求求你快把剑拿开吧!我我我我的脸我的耳朵我的我的啊啊啊——” 施定柔吓得嘴瓢,大脑不禁思考嘴皮子一咕噜吐出来,待千墨离拿开剑,他便脸埋膝盖哭起来,心里骂个祖宗十八代,等出去后一定要跟金来香告状。 “你可是个好人质呢,这里被厉青云用阵法锁住,我若有一点危险,你也别想活了。” 千墨离走到洞口边,扶墙望着山下。 树林里有人在攒动,还能听见弟子声音,厉青云定是派了不少人在搜寻他,现在可不适合出去,便靠在墙憩息。 施定柔抬头道:“千墨离,你仔细想清楚,我跟你家师尊是什么关系,金来香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你大可把我杀了,以后你师尊遇到什么困难也没有人帮他了!哼没人陪他说话,替没人他解围。如果你想以后金来香是这般孤苦伶仃,那就杀了我吧!” 他看到千墨离面色有迟疑,顿时底气十足了不少,再次嚷道:“来啊,杀我啊!哼,不杀我你就是懦夫!” “你说得对呢,我是不能杀你,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断手断脚断舌头呢?” 千墨离说此,锵的一声抽出一把小刀,手里旋转。 施定柔冷不丁悚惧,身体缩团紧,喊着不要,却见千墨离拿出个红苹果削起来。 “慌什么呢,我只是削个苹果,不补充营养,他会担心的。”千墨离想到了什么,红润嘴唇露出甜蜜笑容,忽而又陷入荒凉。 施定柔嘴唇动了动,唇语里明显是骂道:“吃吃吃个屁,吃屎去吧你!” 下一秒千墨离眼珠盯着他,施定柔吓得敛闭上嘴。 千墨离连削着果皮,不让它断掉,等苹果皮一圈一圈卷起来,在快要削到尽头时,他才出声说话:“厉青云是不会来救你的。” “放你的屁!”施定柔不假思索骂道,“你吃果吃噎脑了,厉青云才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我不准你胡说八道!” 千墨离知施定柔是真生气了,继续道:“你如何这么敢笃定,你们难道很信任彼此,关系很好?” 施定柔:“哼,他与我什么关系关你屁事,他的为人我比你清楚得很,就算你今天抓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他也会来救的!” 千墨离像是听到了笑话,仰头一笑,咬下苹果,扭头学着施定柔语气道:“我告诉你,你那所谓善良的同伴,其实早已变成一条毒蛇了,你信不信我说的。” “你什么意思?” “厉青云是魔教左尊的人。” “你胡说八道!!” 施定柔气得脸色发白,眼里闪过惊慌:“污蔑人清白!你!你!你少在这里吓唬我!” “哈哈哈哈,那你倒说说,为什么左尊能得知这么多宗门内部消息?还不是厉青云在告密。” “放什么屁,你有什么根据!” 千墨离冷笑:“不是左尊有神通广大的消息,也不是左尊安插了很有眼线,而是厉青云,利用仙督之职,可以轻易进入任何宗门,得到任何宗门的秘密,他再把这消息告诉左尊。” 施定柔抿紧嘴唇,看着千墨离得意样子,还在不停品尝苹果,不由恼怒:“拿证据说话,堂堂仙督竟是魔教的人,胡说八道也是要打草稿的!” 千墨离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证据?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不然你这些天都在调查什么呢?” “你——!你闭嘴!你闭嘴!!” 千墨离摇了摇头,吃着苹果望向山下:“哎呀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何必这么生气呢。你不信,调查一下就清楚咯,只怕你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自杀了呢。” “你又想挑拨什么!你不好过还不让别人好过,你!”施定柔挣扎捆仙索,绳子却更加紧实,摔坐在地上。 “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些话!果然是千王八,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施定柔摇头甩掉耳边千墨离声音,却怎么也捱不住心慌意乱,大口喘气冷静下来,看到千墨离咬下最后一口苹果,突然意识到什么。 “等会……这苹果你去哪得来的?你去村庄了?!” 千墨离转头,一笑琅然,又故作惊讶:“是的呢,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语毕搭在手臂上的手指打了个响指,山洞一溜窜起一排火符。 火光照亮下,洞穴深处靠坐着一个个村民,被封住嘴巴和手脚,眼里满是绝望和无助。 “千墨离!你疯了吗!” 施定柔愤怒:“你抓我一个人还不够,还要抓这些百姓?!” 千墨离一脸无辜的看向施定柔:“我没有抓他们啊,是他们自不量力,要来杀我,我为了活命只能把他们捆起来了。怎么会是你想的那样呢。” 第257章 “你……” 施定柔恼火,千墨离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表面装得清纯乖巧,暗地里却做着丧尽天良的事! “光拿你一人的命,太不保险,但如果你的命跟村民的命绑在一起。” 施定柔见千墨离笑得天真无邪,还如此轻松说出这番话,更觉得这人可怕,骂道:“千墨离!!你这畜生!——” 喉咙里突然进来一个东西,噎了下去。 “你往我嘴里丢了什么?!” “毒药。” “哈?!” 这千墨离竟又给他下毒了。 施定柔惊得差点咬断舌头,呸呸呸吐出来,还不忘间断骂娘,又听到千墨离说着:“顺便一提,那些被绑来的村民也被我下了毒药呢。” “千墨离!!” 千墨离撑墙歪靠,抱臂微笑,给村民下药是假,给施定柔下药却是真。 “哈哈哈哈,既然你们都说我是恶人,我何不做点恶人的事呢?不然岂不白白浪费了这恶名的称号?”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施定柔双目通红,愤恨地盯着对方。 千墨离笑容愈发灿烂,眼神也越发阴郁:“啧,你怎么就不懂呢,我这是在帮你啊,这毒药是左尊的,只有左尊有解药,若你那好厉青云真能给你拿到解药,那是不是就能证明——” 施定柔瞳孔骤缩,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化成两个字:“闭嘴!” 千墨离不仅没停止,反而笑得更加放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施定柔咬牙切齿,瞪视着他,恨恨磨牙,“你简直丧尽天良,你会遭报应的。” “嗯,谢谢夸奖呢,但是这种话听多了,耳朵也快听出茧子了呢。”千墨离毫不在意,还回以笑脸。 施定柔胸膛剧烈起伏,对这种没有良知且厚脸皮的人是说不通的,只得忍住内心滔天怒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地思考该怎样救出村民。 千墨离早看透他的心思,却也懒得理会,准备把手上苹果核喂给糯米糍吃,当他掀开衣裳,这才发现三灵怨神不见了?! 遭了,一定是落在哪个地方,我得去找回来。 千墨离暗想,把苹果核销毁,走到洞穴深处的百姓们面前,举起手上匕首晃了晃。 “你们再敢取我的血试试?我不伤你们可不是念你们是百姓原因,纯粹是力量的差别,但如若你们自不量力,自寻死路,那就别管我不客气了呢。” 村民们害怕的往后躲,眼睛睁得老大,流露出的全是恐惧与哀求,千墨离笑得更加开怀。 “我千墨离不是随意杀人的主,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更不是别人踩到我头上我还能无动于衷的主。当然啦,谁想死,放马来惹我,我成全你。” 又笑眯眯补充:“其实你们怎么说我坏话我都不介意的呢,不过嘛,你们要知道,千万不要来找我,你们的性命,全在我一念之间呢~” 村民们惊恐交加,吓得连连点头,谁都知道先安抚好眼前凶徒,他们哪里能跟这人拼命,只能等待宗门救援。 千墨离满意地弯唇笑,收起匕首,朝洞外走去。 “还有,下守斋咒的不是我,是祝音门。” 施定柔准备出声,他便见千墨离脚下一点,黑气蔓延到那些村民身边,将他们全部笼罩,一声惊叫,自己也被一股黑气挟拢住。 结界内外,风平浪静。 突然,一道道攻击落在结界上,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空爆炸一般,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结界被轰得摇晃起来,但并没有破碎。 又是轰隆声不断传出,众人心底掠过不详预感,赶忙随云阳仙督赶往爆炸声源。 千墨离手腕轻翻掣出剑,黑光掠过,结界现在出现了裂缝,虽然极淡,却依旧可以清晰分辨。 众人赶至,皆是脸色剧变。 “千墨离!?” “快捉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乎是一瞬间,数百名男女弟子纷纷祭出自己的本命武器朝千墨离杀去。 千墨离衣裳猎猎作响,腾空而起,寒光乍现,断剑迎接敌方的进攻,只听得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件件兵器被弹开倒飞回去,地下众弟子被掀翻,摔得鼻青脸肿。 一道光芒带着恐怖威压朝千墨离射去,千墨离举剑挡去,当的一声,两股能量撞击在一块儿,爆开一团耀眼火花。 厉青云面庞浮现在眼前,青丝飘然,双眸紧锁,右耳上的耳钉泛着严冷银光。 “人,交出来。” 长剑横扫,千墨离避其锋芒,退后几步。 千墨离持剑面色沉稳,神情不惊不躁,笑说道:“仙督不说人名,我怎知仙督要谁呢?毕竟——”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传出,只见地面忽然裂开了个大洞,而后一头长相极为丑陋的怪物从中钻出,几十条手臂上面抓着一个个村民。 “我可是抓了很多人呢。” 千墨离旋即笑意盈满了整张脸,语调颇高。 第89章 再遇亲人 众弟子见状大吃一惊,纷纷大喊:“杀魔物,救百姓!” “小心别激怒它,别伤害百姓——” 所有弟子御剑而行朝着那怪物飞扑而去,一时无暇顾及千墨离,比起抓魔头,百姓的命更重要。 第258章 厉青云快速看一眼,没有施定柔的身影,脸色微沉。 黑气弥漫中千墨离剑气如虹,纵横交错,一路向前斩去,厉青云身形连闪躲过无数剑光,手中长剑挥出,将对方攻击悉数化解于无形,剑影盘旋后形成一张巨网,向四周散发出强烈灵力波动,快速旋转扑捕向千墨离。 千墨离身影飘忽,手中断剑舞得密不透风,剑气四射,斩断巨网,厉青云持剑追来,两人交战在一块,你来我往,剑影重叠,身影交错,招式凌厉迅猛,招招致命。 山谷内血光翻涌,强劲灵力波动扩散,好一阵剑器铿锵声。 突然有人叫道:“快看,那、那是什么?!” “是炼器师的炼器炉!” 原在打斗的众人被吸引注意,惊骇望着山顶上突然出现的巨型鼎炉。 鼎炉高足有丈许,通体乌黑,呈圆形,上面镌刻繁复花纹和古朴图案,周身笼罩一层雾气,鼎盖半掀,金鼎炉喷涌着熊熊烈焰,炙热滚烫热浪扑面而至。 鼎炉旁正立着金来香。 金来香将手掌按在炼器炉上,立刻运起灵气,另一边手掌则朝向山谷的众人,叫道:“来!” 顿时间众人手上拿着的法器和武器都被金来香收归过来,一众飞到空中山顶,落进炉鼎火焰里被融毁。 突然那巨大鼎炉被金来香一掌拍下来,直坠而下,在半空中爆炸开来。 剧烈响声震彻天地,山谷摇晃,无数火焰四处飞散,尘埃漫天,滚烫气流从空中倾斜而下,落在身上如刀割痛苦难当。 众弟子也已成功斩杀那怪物,救下村民,立即逃窜躲避。 金来香五指交叉相扣,反手向前伸,阖目催动灵力,金色光芒从指尖迸射而出,迅速结手印。 阵法纹路在身周流转,渐成形状,最后手掌翻转按在地上,金光如水波荡漾,阵法扩大到四面八方,笼罩结界。 一声大喝,阵法携带力量升起撞在屏障上,裂开一条缝,无数光芒从裂缝中照射上,裂缝慢慢被撑开,天空一圆金色。 千墨离见此趁机逃跑,化成黑光冲出结界。 金来香则被余温波及撞下山,金衣卷发缠滚在一起,待头晕目眩站起,抹去鼻间鲜血,见得成功破了结界,迅速飞身逃离。 厉青云看到有两道光芒冲出了结界,知那二人师徒已经逃走,然而眼下紧迫,便飞身把人从爆炸中一一救出来,带到安全处。 很快,站着地方塌陷出凹坑,鼎炉残烧部分和熔浆倒在里面。 众人皆是有惊无险,抱拳道:“多谢云阳仙督救命。” 然而他们一看,身边早就没了厉青云身影,再一望,厉青云站在那怪物尸体上,正从那怪物口囊里抱出施定柔。 千墨离将施定柔藏得极深,若没有及时发现,施定柔很有可能就被腐蚀掉了。 厉青云抱着施定柔飞回,脚下一离开,原先站着的地方就被熔浆淹没。 施定柔窝在怀里,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厉青云对一个女弟子道:“如此轰动的巨响,百姓定受了惊吓,赶快派人去安抚。” “云阳仙督,千墨离逃了怎么办?” “无事,前面翻过几座山便是城镇,由白仙尊守着,千墨离跑不到哪去。” … 千墨离跌落在地上,浑身疼痛让他忍不住喘出声,之前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又跟厉青云作战,伤情更是严重,新伤添旧伤,加再一起疼得受不了。 他扶起旁边大树站起,手上伤口还流淌着血迹,沾到树干,察觉到有人朝这里来,忙走向远处。 千墨离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在准备昏倒时走向河流旁,倒在水里总比倒在路上安全,水流会把他冲到岸上,便一头扎进水里。 当千墨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入眼是一顶茅草屋,他赌对了,自己果真被河流下的人家给救了。 那时自己也是被一户人家所救,结果害得村子被屠,他不愿再把灾祸带来,不等这家的主人回来,便掀开被子要下榻。 然而门被人打开了,千墨离看清来人,恍惚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握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 进来的人正是他十五岁拜师踏入修真界,离开村庄再也未见的珍大娘。 珍大娘抬起头,熟悉的脸庞和古朴装扮印入眼帘,眸子深邃幽黑,嘴角扬了扬,笑道:“小公子,你没有事吧!” 千墨离只是凝视着她,未说一句话,珍大娘又再重复一遍,千墨离才有了反应。 “我…没有事……” 千墨离摇头,眼眶泛红,哽咽说着。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啦!”珍大娘把毛巾浸到热水里,扭干递给千墨离,“来擦擦脸,我去给你拿药。” “等等……” 千墨离叫住珍大娘,看见珍大娘回头望着他,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感觉,想起自己的处境,决定不与珍大娘相认,只低头道:“谢谢。” 珍大娘走来坐在床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阿娘说啊。” “没有…只是想谢谢你。” 珍大娘一笑,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千墨离柔软的发丝,叫道:“小千啊。” 千墨离猛然抬头,对上珍大娘目光,流下泪:“我以为,你认不出我了。” “哎哟傻孩子,傻孩子啊!阿娘怎么认不出你来啊!跟你开玩笑的呢,怎么还哭上了。” 第259章 珍大娘看着千墨离满脸泪水,心疼地搂紧他,用热毛巾抹去眼泪:“你走的时候才十五岁,那么瘦小的一个人,一晃眼,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千墨离毫无保留露出脆弱一面,他被爷爷抱回来后,都是珍大娘给他喂的哺乳,穿的衣服也都是珍大娘亲手缝纫,珍大娘就是他在这世上另一个娘亲的存在。 “有什么好哭的,我能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珍大娘轻轻拍着千墨离脑袋,疼惜地扫过千墨离身上触目惊心伤痕,握起他的手,拇指摩挲手窝。 从她在河边救下落魄的千墨离,她便知道这孩子踏入宗门后发生了什么。 珍大娘把热毛巾塞到千墨离手里:“来自己擦眼泪,自己擦脸。” 千墨离听话地拿过毛巾,擦去脸上泪痕,又抹干眼角泪珠,还给珍大娘,珍大娘浸好热水又叫他洗脸。 “跟你说了多少遍,洗脸记得把头发撩起,你看你这你这头发都湿了。” 珍大娘见千墨离直接把毛巾抹在脸上,走来把脸颊凌乱发丝拨到耳边,又把额头发丝掀起,拿过毛巾替他擦了。 顺手抚起千墨离发丝,看到耳边有一缕头发竟是深蓝色,其余发梢处也渐层渐变深蓝,往后一撩展,更多的蓝色显现出来。 千墨离见珍大娘盯着他头发,忙解释道:“这是天生的,我的头发没有问题,也不是异类——” “好看。”珍大娘笑了笑。 千墨离一顿,看着珍大娘帮他把头发捋好:“好看,没有关系,阿娘不会说什么。” 她转身从烤火架上取下千墨离的衣裳,捧还给他。 “衣服上的补洞,我都帮你用黑布补好了,还有你的伤势我也都包扎好了,待会阿娘给你药粉,你要记得每天按时敷啊。” 那衣裳暖烘烘的,凉冷的手摸起来很舒服,千墨离点点头,下床把衣服穿好,见珍大娘眼睛盯着他瞧,特地在她面前转一圈,走来弯腰把手臂搭在珍大娘肩膀,抱住了她。 珍大娘不知何时泪眼婆娑,被这么一抱,眼泪顺着皱纹滑下:“你说你,突然长这么高,这么俊郎的小公子,你爷爷在泉下有知也就安心了。” 想到千墨离在河里泡着,满身是伤,不知道他受了什么苦,也不知道怎么被欺负,有没有朋友相伴,如果不幸死了,有谁给他收尸,眼泪更是流下。 “我不求你当什么大仙师,只求你平平安安,岁岁年年,如果在外面活不下去,就回来吧,你的小茅屋我一直有给你打扫,随时可以回家。” 千墨离抹去珍大娘眼泪,对珍大娘说的话不置可否,道:“阿娘,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想去祝音门见你的呀,现在能提前见到你,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你那金光闪闪的师父呢。” “师尊他……走丢了。” 千墨离见珍大娘明显一愣,流露担心,又道:“我会把他找回来,师尊对我很好。” 珍大娘松口气:“你还有个师父我就放心了,至少还有人能照顾你,可千万要好好待在师父身边,知道吗。” 千墨离点头,之后珍大娘的嘱咐关心之言,他皆一一点头答应,看到珍大娘走到门后抓起一只活鸡,又提起一大袋麻袋,拿到他面前打开,里面都是从家乡带来的农产品,用一个个袋子装好。 “鸡肉补身子,今晚炖来吃,还有你爱吃的苹果,之前我包的肉粽子——” 不等珍大娘说完,千墨离突然搂住她,头枕在她肩上蹭着,像个孩子撒娇,眸光跳动:“谢谢阿娘~阿娘对我真好,你是我永远的娘亲。” 珍大娘听到最后一句话,再次哭了出来,千墨离的十五年里都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她哺乳千墨离的第一口奶后,便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 “阿娘这次来看你,还带了个东西交给你。” 千墨离看着珍大娘从衣裳里取出一个包裹好的方块小红布,一一展开,里面躺着一个银镯子。 “这个银镯子,是咱家的传家宝,送给你未来娘子的。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把这银镯子给心上人戴上,寓意着永远不会分开,不离不弃。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看到你,所以提前交给你,记住了,可不要随便给人戴上啊,一定是你决定厮守一生的人。” 千墨离目光随着银镯子转动,听着珍大娘一席话,脑子只浮现出金来香白皙手臂上戴着银镯子的情景,抿笑道:“谢谢阿娘,我会给他戴上,从此牢牢锁住。” … 千墨离蹲在门边扒拉面条,看着母鸡的头来回啄吃地上米粒,嘴角勾起笑意:“吃吃吃,多吃点,等你吃完就到我吃你!” 珍大娘在灶台听得千墨离一番孩子话,笑了起来,道:“今晚就要走了吗?” “嗯,吃完饭就走。” 他不能再把灾祸带给阿娘。 千墨离放下碗,把面汤挪到母鸡面前,心里想着糯米糍丢在哪个地方了,他可不能没有三灵怨神,还得拿这小不点对付白颜画呢。 那小不点也不知道会不会自己来找他,还是被哪个人给捡去了,罢了,等我安全了再去找寻糯米糍。 “你还没有跟阿娘说你怎么落到水里,还浑身伤的,叫我心疼。”珍大娘问道。 千墨离低头看着母鸡吃食,手搭在膝盖,闻言道:“因为我是一条狗,被人撵着到处乱跑,跑着跑着,就跑到你怀里来了。”语毕抬头朝珍大娘弯弯一笑。 第260章 珍大娘擦桌子的手愣住,看着那脸上纯真笑容,心头一痛,她拿起扁担塞到千墨离手里:“我看你是闲得慌,净胡说八道,去,山上砍些柴来,否则你就跟鸡吃食去。” 千墨离被珍大娘推着出门,道:“我会早点回来,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没见过我。” “快去吧!等会天都黑了!” 千墨离朝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贴在门柱上。 这张符篆足够抵御一切灵力攻击,直到符篆撕裂,他又散了一把化香粉,掩盖屋子旁他留下的邪气,这才放下心离开。 太阳准备落山,收起最后一丝温暖。 千墨离砍了满满一堆柴火,扁担都快弯了他才肯罢休,扛起柴火飞身离开,望到地上丛丛杂草,正可以设陷进,他担心晚上那些人会追来,忙又落地,放下柴火,钻到草丛里。 地面斜阳被拉长,影子投射到房间窗台上。 珍大娘在屋内为千墨离衲鞋底,见千墨离久久不回来,道:“肯定又是贪玩了,罢了罢了,就让他玩去吧。” 不远处的小山坡,一个少年正半跪在那,手抚摸身边黄狗,道:“你确定那畜生的味道就是这吗。” 这少年正是刚刚同厉青云说话的那人。 黄狗小声汪汪叫几声,少年随即明白,便抬起弩,对准屋里。 等了半分钟,屋内终于有了响动,门一开,却是一个妇女。 少年疑心,看向阿黄,按理说阿黄不可能闻错,它对人身上的气味最敏觉,正想问时他便听到那妇女喊出声。 “小千,小千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少年听到那一声,明白过来眼前妇女是何人,眉目骤戾。 千墨离,我要你尝尝失去家人的痛苦! 手指一弯,对准珍大娘,扣动了弩/箭。 千墨离从草丛里钻出来,拍去身上泥土,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赶忙抓住扁担扛柴火走回家,走到茂密草丛里又突然弯腰,一把抄起,走出草丛后便见手上多了只野兔子。 “今晚加餐。” 千墨离眉欢眼笑,一蹦一跳,肩上的柴火对他来说如同树叶,就这么哼曲往家的方向走。 过会儿嫌慢了,便使轻功一飞,直接落到屋前院子。 大滩的血染红了地面,缓缓流淌到他脚边。 千墨离手一松,扁担落下,柴火滚落了一地。 第90章 杜鹃泣血 他一步步走近倒在血泊中的人,凝视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庞,慢慢跪下,握起珍大娘的手腕,放在耳边听着。 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也不敢呼气,静静听着那里的脉搏,已经没有了跳动,粗糙温暖大掌变得冰凉。 千墨离嘴唇抬起、闭合,声音轻如蚊鸣,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眼底涌现出了泪意,双眸泛红,泪珠掉落。 “阿娘?阿娘……阿娘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死寂般沉默,他又握起珍大娘另一只无力躺在血泊的血手,那只手上还握着生前为千墨离衲的鞋底。 珍大娘的脖颈被弩/箭横穿而过,箭尾绑着一张纸条,他解下纸条打开一看,那纸上写着“咎由自取,活遭报应,无一幸免!” 背后又皆写着骂他之话,千墨离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痛楚如藤蔓缠上身躯,抬头仰望着即将沉下山的阳光,一声比一声凄惨哀嚎的哭声在天地回响。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千墨离跪地抱起珍大娘的尸体,仰头大哭。 周围鸟雀纷纷惊起,振翅高飞。 “呜……呜呜,呜……阿娘,阿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千墨离摇头哽咽,却发觉嗓音早已嘶哑,连话都讲不清晰,只能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紧紧搂住珍大娘,将脸贴在珍大娘冰冷的脸庞,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千墨离哭过后,抱起珍大娘,放到床上,为她擦干净鲜血,替她盖好薄被。 随后转身,神志恍惚,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口,看到门柱上那完好的符篆。 符篆可以抵御灵力和邪力,可他却忽视了,符篆唯一挡不住的就是普通人,阿娘不是被宗门弟子和魔修杀死,而是被百姓杀死。 这附近的村庄就是他刚刚跑出来的地方,意识到这一点,千墨离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像极了他的人生。 突然千墨离笑了,笑容诡异,他抬起胳膊捂住肚子,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这次,却笑得畅快淋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比刚刚的哭声还要大,在漫山回荡。 “死了,全都死了,死得好啊,死得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大笑,嘴里一遍遍不厌其烦重复:“死了,死了,全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千墨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喉咙一痒,喷出数口鲜血。 血迹斑驳,触目惊心,他仍在不停地咳嗽,吐血声伴随着咳嗽声持续不断。 千墨离站在风中,衣袂飘飘,凌乱高马尾披散,苍白憔悴面孔挂满泪痕,用力捂着的嘴不断有血渗出。 …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们赏灯游玩,卖糖葫芦的爷爷拿着棍子,卖力敲打木桩,吆喝彼伏,融进人声鼎沸,熙攘繁华。 第261章 突然人群中传来惊叫,打破热闹喧嚣,只见一个穿着黑蓝衣裳,斑驳血迹的男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身上还背着一具满身血的尸体。 “帮帮我,帮帮我,棺材,棺材铺在哪啊!!” 众人惊吓地躲避到一旁,骇然望着那个冒出来的年轻男子,见着背上尸体,大人忙捂住小孩眼睛远离,人群中间很快留出了一条路。 “棺材,棺材,棺材铺,我要去棺材铺,我找不到在哪!?” 那年轻男子一边焦急喊一边跑,他走到左边,左边的人退散,他跑向右边,右边人躲闪。 众人心生恐惧,哪里反应得过来,见着尸体和血只想躲得越远越好。 况且那男子皮肤白皙脸上又沾着血,一双眸子更是血红得吓人,令人不敢靠近。 只听见他大声嘶吼道:“快点!告诉我棺材铺在哪,不然我把你们全都杀光!!” “小兄弟,你冷静冷静。”卖糖葫芦的老人小心翼翼哆嗦道,“你是要去棺材铺是吗?” 千墨离听见终于有人回应他,连忙回头疯狂应着,看到是个老爷爷,眸子变得清明:“我的阿娘她……我跑了好久,找不见棺材……” “我们这里没有棺材铺,你得往下走,走到城西才有卖。”老人听及是为了娘亲,才敢走近,伸出木棍指向前方说道。 千墨离低头道:“谢谢……”便又疯似跑了。 人群逐渐聚集在一起,对于刚才发生之事不明就里,只道莫名其妙的神经病,还真怪吓人的,便继续携亲朋家人逛这灯火街景。 千墨离一路跑到城西,这里街道只挂着三三两两红灯笼,风吹得呼啦响,两旁房屋都紧闭门窗,行人零星,一眼看去灰暗空荡。 他走到一家棺材铺前,用脚踢了踢门,门只打开了一条缝,便砰得一声关上。 千墨离再次一脚踢去,门内就传来了声音:“不做生意!” 千墨离只好背着珍大娘,转身去对面另一家棺材,咚咚踢了几脚门,听到屋内人走来脚步声,他便退后一步,脑内已想好了措辞。 门一打开,那老板与他对视一眼便吓得关上门,落下门闩。 千墨离张嘴的话未吐出,又噎了回去,皱紧眉头,垂下眼眸,看着背上的珍大娘,不愿过多纠缠,回头急忙去找下一家。 接着又再次被拒绝,有的甚至连门都不开,点燃的烛火熄灭下,假装没人。 这时风刮得厉害,红灯笼吹落在地,不一会就被天上下的雨打灭。 千墨离刚好站在最后一家棺材铺屋檐下,雨飘斜进来打湿珍大娘背后衣裳,他转过身,让珍大娘背对店铺,他则向外面对雨水,屋檐落下的水珠滴进脖颈里,冰冷刺骨。 千墨离脚向后踢了踢门,可想而知,无人应答,他瞥见窗户上的烛火突然熄灭,脸色阴沉,再次一脚踢向门,重重一击,门板摇晃。 屋内人慌了,叫道:“今日有事,不做生意!” 可那踢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门板吱呀作响晃颤,连带着整间屋都快要倒塌。 老板吓得浑身哆嗦,只好起身打开门,手握着门闩,只露出可见半边脸缝隙,匆忙说着真的不做生意,手上赶紧推回门闩。 然而门被千墨离直接踹开,连带一旁都给踢烂。 “关什么关!我是鬼吗,再关把你手砍了!屋子砸烂!” 千墨离目光阴冷,脚踩着倒下的木板走进,老板远远躲到一旁,惊恐望着他。 他目光扫向一排灵床,走去将珍大娘放下,袖子擦去脸上的雨水,低头整理拉好珍大娘衣裳,动作温柔,又帮她拢好头发,用簪子插好。 千墨离注意到老板待在角落,眼中充满恐惧而又绝望的神色,看着他就好像个灾星,皱眉不快道:“我又不是瘟神,何至于如此避我!” 老板见千墨离看向他,嘴里哆嗦得更加厉害,好半天才理清一句话:“这,白仙尊他……他说,让我们先——” “你们别来惹我,我不会杀你们。” 千墨离一听便明白,这里城镇已经是白颜画驻守的地盘,定是向这附近的村民夸大其辞他这魔头如何如何惨绝人寰,杀人如麻,这些人自然对他有很强的戒备和惧怕心理。 他也懒得再去为难,俯身仔细擦去珍大娘身上血痕。 “这里哪个棺材好?都拿出来。” 千墨离久未听到老板开口,抬眼见得那人仍是满脸惊惧,死死靠在墙角,阴狠道:“问你话呢,哑巴了吗!” 忽然注意到老板的手握紧旁边花瓶,脚下抵着凳子,这般姿势可以随时把东西砸向他自卫。 他看着那素未谋面的路人,望着他的眼神好似他们曾经有仇。 他想起那些村民骂他灾星,把罪祸带来,想起那些人站在悬赏栏前愤恨咒骂他,想起珍大娘心疼地看着他,想起娘亲死前替他挡的一箭,想起爷爷,想起父亲…… 爱他的人都死了,期望他活下去的人都不在了,只有那些没见过他的,从别人只言片语认识他的,都在想着让他死。 千墨离握起拳头,恨意和杀意扑面而来,眼里愤怒,站起身一步一步走来道:“你见着我杀人了?你见着我吃人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如此,不敢靠近我!? “上一世我想做个好人,结果被你们利用,被你们像个破铜烂铁的抛弃,有谁在意过我的想法,有谁……”千墨离握起拳头,“一句法器,珠子,就想左右我的人生,就想控制我,就想让我死。” 第262章 千墨离咬牙切齿,将桌子掀翻,一把握住那人肩膀,双目瞪红道:“难道我生来就是错的,难道我生来就该死吗,就该为你们这群人,舍弃生命修补邪界吗!如果我真正这么做了,有谁会感谢我,有谁会记得我曾来过这个世上!!” 那老板随着千墨离声音暴怒也跟着大声叫出来,手指颤抖握着花瓶,准备砸向他,忽然那握住他肩膀的手又放开了。 千墨离看到了老板身后还躲着的一个小女孩,脸色惨白地抱紧父亲大腿,身子轻颤,他转过身走向灵床上的珍大娘,脱去外套盖在尸体上。 “阿娘,我们走。” 千墨离重新背起珍大娘,冒雨走向了远处青山,雨水顺着发丝滑到衣裳里,那抹蓝已经变成了软塌塌脏兮兮的,全身湿透,但他没有任何感觉。 终于在一棵老树下找到了合适埋葬珍大娘的地方。 千墨离控制力量,在地面打出一个坑,用断剑销去旁边泥,接着用手掏泥掏石头,挖出个长方正样,便抱起珍大娘放到里面。 “阿娘,对不起,你先在这躺着,等我找到好的棺材,再来好好安葬你。” 千墨离摸了摸珍大娘的脸庞,眼角有泪水滑落,随后被雨冲去消失不见。 他埋葬好珍大娘,跪在泥上,忽然陷入了沉默,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突然萌生,一直在萦绕着他。 他意识到珍大娘死的日子,正是上一世被强盗杀死的日子。 他只是把时间推迟了,该来的还是会来。原来重生一世,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别人,全部,包括他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他逃不掉的。 阴雨淹没泥土,浮了一层浅水面,千墨离的手指泡在里面,已经有些发皱苍白,他跪在那很久,一动不动,像积了灰的法器,被人丢在一个角落。 又多又挤的雨水密不透风的滴落在千墨离身上,压抑又窒息,他一动,衣裳浸水的重量就往下沉,几乎要拉他摔下。 千墨离撑剑站起,望着茫茫天地,忽然笑了:“天地太小,容不下一个我。” 语罢,独身一人走上自己的道路,一袭深蓝于风雨中飘扬,翻滚起伏,生乃一条无尽危路,唯有死在尽头停驻。 山洞里,千墨离窝蜷身子,瑟瑟发抖,头枕墙听着外面雨声,目光平静,眼里却已没有神采,直到他在朦胧雨里看到一个金衣正朝他跑来。 “徒儿!” 金来香放下油纸伞,目光扫过全身淋湿的千墨离,心口一疼,眼眶红热。 “徒儿,乖徒儿,为师在这,没有事了,没事了。” 金来香一手握住那冰凉的手指,一手轻抚徒儿冰冷僵硬的脸颊,金色光芒从指尖传出,一点点包裹住二人,阴冷寒湿的天地间出现金光,温暖的感觉让千墨离冰寒身体渐渐回暖。 千墨离蜷缩着抱起紧自己,呆呆直视前方,没有理睬金来香的话。 金来香抱着千墨离身体,两只手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贴着千墨离湿透的头发,声音嘶哑悲伤。 “徒儿,为师在这,别怕,别怕,以后为师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从现在开始,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 千墨离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起眼来看着师尊,眼神空洞无神,眼泪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你说什么?” “为师说,为师再也不要离开你,为师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你。”金来香一字一顿说着,声音里有种让人心悸的坚定与执着,像誓言一样。 千墨离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师尊,深蓝眸底有水光浮动,眼神依然没有任何焦距。 “我不信,我不信还有人愿意待在我身边……” “为师说的是认真的。”金来香哽咽道,眼底泪水越聚越多,他伸手握住千墨离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你听到了吗?千墨离,为师说的是真的,为师再也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千墨离慢慢松开被金来香紧攥住的手,两眼无光,迷茫无助的声音在山洞响起。 “我千墨离是个灾星,我只会给人带去灾祸。” “你不是灾星,你也不会带来灾祸,你是千墨离,是我金来香的徒弟。” 金来香重新将徒儿拥入怀里,双臂收紧。 “徒儿,你还有为师,你还有为师!看看为师啊!” 雨势越来越猛,狂风夹杂暴雨呼啸而过,拍打着树叶沙沙作响,树枝摇晃得厉害,视野所及之处,黑压压一片,只有远处山洞亮起的温暖金光,照亮前方路。 “是为师害了你,是为师自私,把你炼成法器,对不起,千墨离,对不起!” 金来香情绪激动起来,眼泪止不住掉落,带着浓烈的自责与悔恨。 千墨离闻言,眼角流出泪珠,浸润了脸庞,咸涩难忍,他慢慢闭上眼睛,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为师会穷尽一生来守护你,哪怕失去生命。” 千墨离喉咙干涩,声音很小,几乎要被雨吹碎。 “是因为赎罪?” “是因为爱你。” 千墨离心里一痛,睁开泪眼,他的生活是遍地乌黑的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金来香就是那捂不灭扑不散的星火,一点点温暖着他。 来香而至,从此千墨离的世界百花盛开,在被爱者中,他是佼佼者,被金来香爱的千墨离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第263章 蓦然间,他生出疯狂占有欲和强势独占欲。 他张了张唇瓣,说:“我要……” “要什么?”金来香抹去眼泪,对上千墨离的眼睛,生怕听错徒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论徒儿要什么,为师都会答应,只要你能开心。” 金来香既期待又欣喜,徒儿终于向他开口了,他终于能为徒儿做点什么了。 “我要师尊为我口。”千墨离喃喃着,眼里显出癫欲。 金来香惊愣,脸轰然变红,不敢相信徒儿说了什么,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千墨离看着师尊呆愣的模样,像狼群盯着肉,再次重复一遍。 “我要师尊为我口。” 这下金来香更加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了,身体瞬间颤栗,清隽的脸更加涨得通红。 “师尊不愿意吗?”千墨离问道。 金来香慌忙摇头,他怎么会不同意呢,他巴不得把全部的一切都奉献出来给徒儿,只要徒儿能开心,只是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 “不……不、不是的,为师愿意……” 金来香刚说罢,头就被千墨离大手按压下去。 雨天阴连,地面腾起雾气,山洞内传来咕叽咕叽声,粗重的呼吸声时断时续。 “唔——” 金来香颤抖不休,继续吞食。 千墨离手抓着师尊卷发,稍微往上提了提,金来香头也跟着起来一点,很快他又重重往下一按,直接捅进嗓子眼深处。 金来香抖个不停,嘴里发出呜咽,千墨离又把他头按下去,喉咙眼彻底被撑开,石楠花味充斥鼻腔。 如此反复数次,像是惩罚般举动,千墨离急促的低喘,看着师尊眼泪滑落,却没有停下来。 良久,千墨离捧起金来香的脸,抚摸金来香鬓边潮湿的发丝,看着师尊嘴中白色液体全部都吞下去,低声道:“师尊,好吃吗?” 金来香脸颊通红,眼眶湿润,嘴里满满的徒儿味道令他心醉,他看着千墨离,哭了出声:“徒儿,原谅为师,好吗?为师知错,我们不要再分手了,能不能回到当初?” “师尊,好吃吗?”千墨离没有理会金来香,再次问道。 金来香眼睫微颤,眼眶更湿了,心跳剧烈。 “好、好吃。” “好吃,那就再吃一次。” 又是闷哼一声,千墨离按压着金来香的头。 结束后,金来香立即倒在地上,大汗淋漓,胸口不规律的起伏,眼睛迷离。 千墨离穿戴整齐,坐在师尊旁边,伸手擦拭金来香额间细密的汗珠。 金来香抓住千墨离手指,放在唇边亲吻,目光痴缠,眼神专注的凝视着千墨离,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他的衣裳仍是凌乱不堪,露出一字锁骨和白皙瑞雪的胸膛。 千墨离眼神暗了暗,看着师尊亲吻他手指骨,又轻咬了咬手指肉,像极了在勾引和挑逗。 “徒儿,为师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 千墨离沉默了,只是用另一边手指温柔至极的抚摸师尊脸庞。 得不到徒儿的回应,金来香害怕了,哀求道:“徒儿,不要抛弃为师,好不好?” 千墨离没有说话,缓缓阖眼,掩盖眼底深处闪烁的暗涌和挣扎。 见徒儿没吭声,金来香心里更加慌了,起身抱紧千墨离脖颈,带着哭腔说道:“徒儿,不要抛弃师尊,好吗? “徒儿……做不到。” 第91章 墨散香黯 他知道这番话对师尊打击很大,但他必须说出来。 金来香身形僵硬片刻,眼角流下泪水:“为什么?” “因为我给不了师尊未来。”千墨离不敢看金来香,眼里浮出一层悲伤。 他听到金来香带着哭的轻笑回应:“是不是徒儿认为,徒儿跟在为师身边,只会给为师带来危险,是不是认为,没有徒儿,为师会活得更加好?” “至少活得很安全,师尊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千墨离道。 他有想过要与金来香更进一步,可是理智和责任占据上风,他做不到就这么放纵自己欲望,做不到违背心里那个声音。 “为师想要的是这个?”金来香松开抱着千墨离的脖颈的手,“你说这些话时,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他已忘记了以为师称呼,眼里含着泪光和怨怒。 千墨离别开脸,苦楚在身体蔓延,眼泪也流了下来。 看着千墨离的表现,金来香忽而放声痛苦大笑:“哈哈哈…凭什么你要自以为的觉得你这么做就能让我开心让我幸福!为什么你要自以为的做出这种决定!!你又凭什么,在我一直努力抓紧你时,要选择去放手!!!”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千墨离转头吼道,眼泪肆意流淌,红了眼眶。 “如果可以,我不想留住师尊吗!如果可以,我不想与师尊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可是我根本办不到,多少人要抓我要杀我,我千墨离咎由自取罪孽深重,怎么死都无所谓!!可是师尊呢,师尊又凭什么待在我身边,师尊又凭什么承担我的因果!我的存在只会给师尊带去痛苦,给任何人带去灾难……” 千墨离说着说着语调哽咽,泣不成声,任泪水横流。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啊,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师尊,我不想拖累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哪怕是半点损失,我更不想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264章 从小经历爷爷离世,让千墨离过早地经历身边人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母亲月蓝在他怀里魂飞魄散,父亲千座莲倒下的身影,珍大娘倒在血泊,全都是他亲眼见过,亲自体验一遍的痛苦。 若不是他对生命有强烈的渴望,对活着有强烈的归宿,他真的……就快要挺不住了。 千墨离站起身,哭着看金来香:“师尊,对不起,我害怕了,我不敢去赌我们的未来。而且我已经看透了我的命运,要么回归邪珠献祭,要么死在众人刀剑下。” 金来香同他悲哭:“可我要的,仅仅是……你留在我身边啊。” 千墨离张了张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近乎飘渺。 “师尊,谢谢你爱我。” 金来香猛地看着千墨离,眼眶更红了,泪流满面:“徒儿,是为师……是为师谢谢你,谢谢你,让为师遇见你,为师从未后悔爱你。” 千墨离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徒儿也是。” 金来香眼泪汹涌,心脏疼得快要窒息。 他们互相凝视,彼此眼里倒映出对方的影子。 金来香:“这一切,都是为师的错。” 千墨离:“师尊,这不是你的错。” 金来香摇摇头,也站了起来,面对千墨离,眼泪还挂在脸上:“为师明白了,为师终于明白了,徒儿,既然你活得这么痛苦,为师会帮你解决掉这一切,你放心,你的生活很快就会好起来。” “师尊?你想做什么?”千墨离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金来香抹干净眼泪,露出灿烂笑容:“徒儿不用怕,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但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徒儿能不能满足为师,这是为师唯一拥有你的方式了。” “我答应师尊,我什么都答应师尊!”千墨离急切应道。 金来香笑容显现,手放在腰带上:“为师好开心……” 他一扯,腰带掉落,弯腰褪去自己的裤子,露出一双修长白嫩的腿,大腿内侧的肉若隐若现,随即金来香手抓着两边衣领,往下一扯,衣裳滑落至脚踝。 “师、师尊……”千墨离眼神幽邃起来,目光不自觉扫视,看着师尊光裸的躯体,呼吸变粗。 金来香抬腿迈步走来,双臂搭在千墨离肩膀上,吻上徒儿的唇,千墨离下意识两手搂住师尊的腰,几乎是一瞬间将金来香扑倒。 两具躯体毫无缝隙贴合在一起。 他的徒儿,正被他爱着。 阴雨停了,山洞外,有几缕阳光照进来,将这个不大的洞口映得光亮无比,千墨离睁开眼,坐了起来。 身边已没有了金来香。 但他知道师尊去哪了。 而三灵怨神正趴在一旁干草上呼呼睡觉,千墨离看着那白色小身躯,此去一人去找师尊,恐怕凶多吉少,糯米糍跟着他很有可能会死,思忖后决定暂时将糯米糍放在安全的地方。 他穿好衣裳,捧起糯米糍,走到洞外,寻得一个隐蔽处,用断剑挖一个小坑出来。 三灵怨神被飞溅的泥土块砸到,懵懵醒来,看到主人在旁挖个小洞,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爬着呜呜哭泣。 千墨离听到那哭声,看着糯米糍,道:“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你便自由了,随你去哪,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来找你。” 挖好小坑,千墨离抓起糯米糍,小拇指瞬间被那小不点抱住,他把糯米糍放在泥土里,手指依然被抱着,不肯撒开。 “放手。” 千墨离低头冷声道,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三灵怨神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舍不得放开,身躯颤抖,哭得更厉害。 “我再说一遍,放手。” 千墨离又冷声警告,这次三灵怨神才乖乖松了手,从主人手上滑下来,落在泥土里。 “跟在我身边,让你受苦了。” 千墨离一边说着,一边手推下泥土,逐渐淹没三灵怨神的身躯。 他看到那小不点在抬头看他,泪水从小眼睛里流淌出来,却没有抖掉身上泥土。 千墨离的手微微一顿,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决定让三灵怨神自己钻进泥土里,他站起身,转身就走,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凄悲吱吱声。 顿足片刻,脚尖轻轻一点,便跃上天空。 “师尊,徒儿来了,你不会再孤独。” 千墨离脑内闪过金来香说着“为师会帮你解决掉这一切”,往祝音门方向飞赶。 … 虚世天尊伫立在走廊上,望着阴雨连绵,斜雨打在脚边,心中有几分怅然。 “师弟,再等会吧,师兄定会给你报仇。” 雨下了好一会儿才停,虚世天尊坐在庭院里,沏了一壶热茶,正准备慢慢品味。 突然有弟子来报:“掌门,金来香来了!就在大门外,还杀了我们好多弟子!” “嗯”虚世天尊眉头一蹙,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他还说……”弟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他还说什么?”虚世天尊脸色沉静如水。 弟子咽了口唾沫,咬牙将剩下的话说出口:“他还说,要取您的首级!” 虚世天尊不怒反哈哈一笑,放下茶杯,目光深邃:“这是给他徒儿报仇来了,倒省了事,反正早晚都要一举灭了千墨离。叫祝衣青过来。” “是。”弟子准备转身走,又被虚世天尊叫回来。 第265章 “把颜画、青云也一起喊来,再通知醉花宫花宫主,还有传信给其他各宗门,就说千墨离正在祝音门,让他们多带些人前来降服。” 弟子领命而去。 祝音门外,一片厮杀,人影翻飞。 弟子们被逼迫着向后退去,他们手持长剑,神色惊恐看着眼前金衣仙君。 金来香手握长剑撑地,胸膛起伏,卷发飘散,脸上鲜血斑驳,嘴角挂着血迹,眼神阴狠而直视前方,他身旁依旧围着数百位修士。 待得那些人再度靠近,金来香再次猛然挥动长剑,一道凌厉剑气呼啸而出! “啊——”惨叫声中又有两个修士倒了下去。 虚世天尊负手而立站在楼阁,俯视门外打斗的金来香,看着金来香体力不支,却仍挥舞起剑,这幅情景,令他不由冷笑。 “体内灵力耗费得如此严重,还敢孤身一人来挑战,不自量力。” 站在一旁的厉青云闻言,淡淡道:“为了千墨离。” 虚世天尊嘴角微勾,扶须道:“竟为了一颗邪珠做到这份上,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白颜画摇着白扇,鼻子冷嗤一声,评价一句:“这俩人有不正当关系。” 祝衣青夹在三人中间,歪头疑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金来香一剑一剑斩向每一个阻挡他路的人,血水飞溅,染红金裳,越来越多的弟子挥动武器朝他袭来,他不闪不避,只是疯狂攻击。 在连续斩杀三十余名修者,金来香脚步踉跄以剑撑身体,垂下头大喘气,汗珠顺着鬓边落下。 徒儿,你不会再痛苦,为师会一直守护你。 在他周围聚集了十几名高阶修者。这些人实力强悍,各自祭出法宝,朝金来香攻击而至,顿时无数灵力铺天盖地席卷向他。 金来香咬紧牙关,拼命抵抗,但还是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退去,很快稳住步伐,身形化作一缕残影,手中长剑挥舞如风。 “啊!” 惨叫接连响起,又有两人倒下。 “轰!” 又是一名弟子被他击中,尸体横飞,摔到十几丈之外的草丛里,其余修者皆露出惧意,目光警惕盯着四周。 金来香喘息不已,浑身浴血,双眸通红死死盯着众人。 徒儿…相信为师,很快,很快,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因为,为师会帮你解决掉这一切! 金来香所向披靡,一路冲杀,将所有挡他的修者斩尽杀绝,一个不留,终于踏破祝音门防御大阵,闯进祝音门内。 突然间,胸膛传来剧烈疼痛,金来香低头,一柄白扇插进身体,殷红血液从扇尖滴落。 金来香一掌打向白扇,白扇抽离飞出,但他随后也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绵绵滑坐而下。 白扇主人站立在黑瓦墙上,一袭白衣迎风鼓荡,扇子展开握在胸前,眉宇间透着清傲。 “金来香,你的千墨离呢?” “呵呵,哈哈……”金来香笑了起来,几十道白颜画的凌厉气息已经锁定了他的周身,只要他说错话,随时可要了性命。 金来香抬起头,斜眺上方白衣之人:“我的徒儿,关你屁事。你以为,所有师尊都像你当得这么没良心吗。” 银光迅闪,一道凌冽寒芒从远处射来,眨眼间便到眼前,速度快得惊人。 刹那金来香便与白颜画对峙上,力量碰撞产生巨大波纹,瞬间覆盖四周,树木纷纷拦腰截断,花影摇晃不止。 “可比不上金仙君教导出来了一个好徒儿。” “我的徒儿,一向很好。” 数道白刃飞向金来香,金来香急忙挥剑格挡,却仍被刺伤肩膀和右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白颜画收回白扇,白靴踏空走来,轻盈无比,冷笑道:“既然你的徒儿这么好,那么你的徒儿呢?怎么放任你这师尊独自孤战?” 金来香回怼道:“那你的徒儿又去哪了?” “找死。”白颜画眼瞳中掠过怒火,“今日便是你死期。” 寒芒暴涨,扇子一抖,欺身而来,白扇带起凛冽劲风,仿佛一把冰冷镰刀割裂空间,金来香挥剑相挡,两股巨力交锋,爆出一团耀眼光芒。 白颜画轻易躲过金来香攻击,反手一扇打在金来香身上,金来香跌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迅速起身交战。 二人足足打了几十招,金来香虽抵挡得了致命伤,却奈何身上重伤重重,灵力消耗愈渐多,渐渐支持不住。 此刻他已满头大汗。 白颜画趁势攻来,金来香再添新伤,鲜血更加汹涌。 四周突然出现满天粉水袖,如游鱼般快速往前窜刺,金来香翻身躲避,持剑一斩,那些水袖此刻又变得柔软,挂在剑上瞬间缠绕,一股力量拉扯,他顺势飞出去。 “呃啊!” 一条红袖飞快缠上金来香脖颈和四肢,重重砸到地面,喉咙发甜吐出一口鲜血,抬头见施花淮正朝他走来,四面八方都有醉花宫弟子。 他看着红衣女子一步一步走近,眼神凌厉,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微张,却没能再吐出任何字眼。 “金来香,我等你很久了。”施花淮目光冷冷注视着他,声音凉薄,充斥杀机。 “你该回去了。” 金来香脸色惧变,眼中充满恐惧之色,喃喃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别让我沉睡!” 第266章 施花淮缓缓伸出右手,手上挂着串铃,发出叮铃声。 金来香眼睛睁大,挣扎起身想逃跑,却被施花淮用灵力禁锢住。 “但在沉睡之前,我可还要借你身体一用。”施花淮眼里闪过冷光,哂笑着。 她来回摇晃手上串铃,发出清脆悦耳声,可听到金来香耳中仿佛魔咒一般。 金来香身子浑身哆嗦,头沉得厉害,牙齿咬破嘴唇流出血强迫自己冷静,心口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没有办法思考,逐渐任由施花淮控制心智。 施花淮五指上的串铃再次响起,金来香身子猛然一震,眼中迸射出疯狂,只听见他从喉咙里最后喊出一句“不要伤害千墨离”,便头一沉闭上了眼睛。 “师尊!” “师尊!!” 待千墨离飞至祝音门,看到面前一片狼藉,显然经历了惨烈战斗,到处都是打斗过痕迹,地面鲜血淋漓。 可这里却很安静,安静得太过诡异。 他心中生出不详预感,喊道:“师尊?” “千墨离,我们终于见面了。” 千墨离听到虚世天尊那年老慈爱的声音,猛然回头,目眦欲裂。 高楼上,站立着虚世天尊,身旁跟着祝衣青、厉青云、白颜画三人。 虚世天尊看到千墨离,小小惊叹了一下,很快露出笑容,和颜悦色,似乎很高兴。 “千墨离,想不到仅仅三年未见,你竟然越来越像个人了,你这是长大了吗?” 他对千墨离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五岁模样,那个穿衣服松松垮垮,身形消瘦的少年,如今竟像蜕变成了另一个人。 虚世天尊看出了千墨离眼中隐藏的怒火,但他仍是展露笑颜,道:“没想到你这副漂亮皮囊和我之前杀死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哈哈我忘了,你和那女人是母子关系。” 千墨离握着断剑,白皙脸蛋笼罩着发丝阴影,度上寒霜,怒气值上升。 虚世天尊:“你在人间游历了三年,感觉如何啊?” 那语气自然的仿佛就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千墨离闻言忽而咧嘴而笑,脸带悠闲道:“好玩,十分好玩,我还送给了您老人家一个礼物呢,不知您收到了没有。” “噢,是什么?” “您忘记了吗,是你师弟的头颅啊。” 千墨离眉眼含笑,语调轻快。 虚世天尊脸上笑容一僵,与千墨离对望。 千墨离笑意更浓,手指摸了摸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把匕首,在手指间翻转把玩,歪头笑眯眯问道:“怎么,不喜欢我送给您的礼物吗?” 虚世天尊随即恢复过来,脸上依旧挂着温润如玉微笑,但眼底深处已然浮现一丝冰寒,幽光流动。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多久! “真是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还能笑出来。” 千墨离也不恼,继续旋转手中利刃,反倒脸上笑意更浓:“那当然咯,我为什么要哭丧着脸,倒让你看了笑话,而且我一想到你要被我杀死,我就笑得停不下来了呢。” 那千墨离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可以说,他心中的愤怒和仇恨都被掩藏在这幅平静之下,他的笑容越灿烂,他内心的痛苦就越深重。 虚世天尊看破了这一点,扶须怜悯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这样,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能帮助你。你看看,你身边的人都因你一个个死去,他们死后你又何尝不是痛苦万分,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崩溃的,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他语调轻缓,开始与千墨离讲条件。 “其实也不是说你答应舍弃生命变回珠子,就立马让你去死,你完全还可以再活百年,五珠伏魔阵还可以再支撑。你有的是时间与自己做思想——” 千墨离一声不屑嗤笑打断虚世天尊的话,淡然自若地回视他:“这些话我上一世都听腻歪了,你老年痴呆了吗,啰里啰嗦。我告诉你,要么是我杀死别人,要么是别人杀死我,永远没有第三种可能——我亲手杀死自己。” 虚世天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讽刺之意。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现在倒是真的好奇你最后的抉择,会不会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但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你终究是要乖乖接受命运的安排,否则,后果将会很严重,你会永远后悔今日所做之事,别太得意忘形。” “我哪敢啊。” 千墨离一双眸子里满是狡黠与戏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是吧祝衣青。” 祝衣青立于虚世天尊身后,一直沉默不言,此刻突然被叫名字,有些懵懵懂懂。 千墨离抬起玩耍匕首的手,刀尖点着下巴,微弯着唇:“你看我是你哥哥,虚世天尊如果真要杀我,你是不是,应该帮哥哥一把手呢?” 祝衣青看着千墨离,不明白其意思,唯一明白的便是千墨离是他同类,是跟他一样的珠子,因此不禁唤道:“哥…哥?” 虚世天尊脸上笑容渐渐敛去,一抹冷酷残忍浮上眼角。 厉青云闻言,也看了祝衣青一眼。 千墨离应了一声,压低声音蛊惑道:“难道你不想像个人一样活着吗?” 祝衣青:“人……” 他虽然拥有意识,却只有婴儿般灵智,还不能理解这些话。 虚世天尊忽然掌心凝聚灵力,轰然拍出,强劲力量使得空气震荡,掀起层层涟漪,朝千墨离汹涌席去。 第267章 千墨离脚尖轻点,挥剑躲过这一击,他刚落地便又抬起手臂挥剑斩出,顿时一道黑芒横贯长空,划出半圆轨迹劈砍向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右手轻拂袖袍,一股无形波纹荡漾,黑芒瞬息粉碎化作点点晶莹碎光。 “千墨离,游戏结束了。” 一团白球从他掌间迸射而出,如闪电般划破空气袭向千墨离,高高在上的王者在对臣民宣判命运。 千墨离一边躲避攻势,一边挥剑格挡,微笑道:“怎么,你害怕祝衣青觉醒人性,意识过来这一切,把你杀了?” “你错了!”虚世天尊眼神冰冷,“祝衣青永远不可能觉醒,他永远只是一颗灵珠,永远不可能是人,你也一样!” 这话倒也说得没错,上一世祝衣青的结局便是自戕,恐怕这一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虚世天尊斜睨向祝衣青:“祝衣青,你还愣着做什么!” 祝衣青正站在一旁发愣,听到指令,抬起剑,轻轻一挥,一道肉眼可见的剑影扩散而出,众人青丝随风扬起,所及之处,空间扭曲,景象迷蒙。 千墨离身体骤然紧绷,连忙侧身躲过,断剑舞动如风,凌厉剑雨倾泻而下,两者相触,激起漫天星火,虽最终相抵,可顿时剧痛传遍全身,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深深伤痕,目光阴冷,杀意凛冽。 祝衣青的力量实在是太恐怖,哪怕是随手一挥,也能将自己重创。 就在千墨离全神戒备时,突然见虚世天尊身后走出来的施花淮,他忽感这与师尊有关。 “千墨离,我劝你现在就束手就擒,否则,你会后悔的。”说罢想到什么施花淮突然笑出了声。 千墨离蹙眉,他感受在场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施花淮转过身,在她身后缓步走来一个金衣男子,千墨离目光一凝,抬眼看去,脸色惧变,那人竟是他的师尊金来香。 施花淮:“别手下留情。” 金来香径直向前走,一跃跳下高阁楼,落在地上,与千墨离对望,面容平静,双眸浑浊,面容平静,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只是眉目间带着一股阴冷煞气。 一看到师尊,千墨离眼眶瞬间变红了。 虚世天尊见千墨离终于露出脆弱一面,心情瞬间舒爽。 原在一旁看戏的白颜画,看着那师徒二人对立,寒芒悄无声息在眼瞳中绽放,畿遗山的仇他可没忘。 金来香向千墨离走去,金衣还是很温和的,异乎寻常的灿彩耀人,却渗不出光,支撑着涣散的身躯,卷发尾在轻轻摇曳地面,白靴踏过,还是走在同一片土地,人却不同了。 风钻进他的衣袖,吹起一拢,露出涅白的手臂,千墨离可以清晰看到,金来香因走路而晃动的指尖,在慢慢凝聚力量。 当金来香走到与千墨离一定距离时,脚步声戛然而止,手掌上有一道金色的气流,气流从手心处,慢慢升腾而起,渐渐汇聚成一个阵法。 千墨离看着师尊,忽然有种晕船的感觉,二人仅隔百米,却仿若站在隔岸。 “师尊。” 他试探的唤一声,不知该不该握紧剑。 金来香却是竖起掌心对着他,背后虚空化为一片金光,紧接浮现出无数玄妙晦涩的阵文,一道道光芒浮现,在他背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 八卦图案之上,一股极强的威压笼罩四周。 金来香抬手打出几个法诀,八卦图案上的符文便开始缓缓流转,丝丝金光如同实质般朝四方散去。 千墨离心中骇然,看着师尊手掌猛地向前一推,八卦阵便呼啸而出,速度之快,带起一阵阵劲风,他将剑凝聚的力量仅足以抵挡阵法,不至于伤到师尊。 两者相遇,瞬间爆裂,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剑与八卦阵撞在一起,一股巨力从剑刃传递到他手臂上,让他整个人向后飞退。 千墨离被震得连退十余步,脚下一踏,又向后滑行了十余米才停住,一口鲜血喷出,末了又撑地呕血。 他的身形刚刚站稳,一道金色的影子从天际掠下,瞬息即至,手如刃狠狠朝他脑袋劈落下来。 “师尊!!” 千墨离瞳孔收缩,两手一抬,竟硬生生钳制住金来香手掌,力量余力波动到他体内,喉间涌上甜腥味,却仍没有松手半分,纹丝不动,反而越攥越紧。 可只一瞬,金来香再次撩起腿,狠狠踢在千墨离肚腹上,将千墨离整个人给踢飞出去数丈远,嘴里再次吐出殷红血液。 千墨离重重摔在地,咬牙半跪起身,大口喘气。 白颜画见即,白扇遮脸掩去冷笑,施花淮更是笑谑道:“千墨离,师徒相残,这戏,如何?” 千墨离擦掉唇边血迹,踉跄站起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绝不能伤害师尊。 金来香全身都散发金属光泽,仿若星辰耀眼夺目,化作残影朝千墨离疾驰而去,一瞬冲到千墨离面前,抬手抓住他肩膀,掌风袭来,直击面门,千墨离侧脸避开,掌风擦过耳际,划破一道血痕。 千墨离趁机抓住金来香手臂:“师尊!快醒过来!” 但金来香手腕突然一转,死扣掐住他手臂,手臂一甩,将他砸在地上,千墨离闷哼一声,身子撞出一个凹坑,背部传来一阵钝痛,额角冒出冷汗。 金来香趁机一掌喝出,这一记掌风如山岳倒塌,千墨离不敢怠慢,身体向旁躲去,手腕翻转,剑指上下交错,化成一片密集的剑网,将那人笼罩其中。 第268章 两人攻势越来越猛烈,金来香一招一式都带着绝对的杀机,千墨离却始终不肯把剑对准金来香。 站在楼阁观战的虚世天尊不禁拍掌道:“精彩,精彩。” 金来香身形一闪再次扑到千墨离身前,双掌连环打在千墨离的要害位置上,一道道血从伤口处飚射出来。 千墨离整个人顿时向后飞跌出去,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了下来,随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虚世天尊眼一眯,盯着地上许久未有反应的千墨离。 金来香脚向前一动,脚下突然升起一个阵法固定住他,而身边也出现众多阵法,阵文密布发出璀璨夺目,力量在此刻暴增百倍,最终凝聚成一个光球将他笼罩其中。 一阵剧烈的轰鸣炸响从虚空中传出,随着爆炸声响起一道巨大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直上高空。 金来香在这光柱里仰头痛苦撕喊,突然千墨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师尊……”千墨离声音微颤,他紧贴着金来香耳畔,“我是千墨离,是你的徒儿啊。” “啊——!!”金来香凄厉悲吼,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施花淮瞬间催动串铃,铛的一声响,响彻空中,金来香顿时眼闪狠厉,身体挣脱出,打向千墨离。 千墨离连忙避开,可还是被打中,整条左臂麻痹,动作也跟着迟缓下来。 金来香身影一晃,出现在他身后,右拳挥出,千墨离立马横剑格挡,却依旧没有完全阻止了师尊的拳头。 砰的一声闷响,千墨离整个人倒射出去,撞断了两棵粗壮树干才停下,嘴里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拳头之下,金来香眼瞳有泪花,可他像个被牵线的木偶被人控制,飞至千墨离身边,一拳拳毫不犹豫的打向千墨离。 鲜红粘稠的液体从金来香白靴流淌而过,染透衣摆,所有拳头全都往千墨离身上招呼,没几下,千墨离已经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狼狈不堪。 “够了吗?”千墨离声音嘶哑的问道,胸前骨骼碎裂,血肉仿佛搅烂在一团。 金来香的动作果然停下,眼神呆滞了一瞬。 千墨离看见,金来香泪珠在眼眶里转动,有一瞬间他觉得,师尊……是不是也在承受着痛苦。 他伸出手擦掉金来香脸上的泪水,轻声呢喃:“别怕,我在呢。” 金来香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眼泪终究还是哗的一下落了下来,顺着脸庞,滴答滴答落到千墨离身上。 窜铃叮咚乍然作响,施花淮摇晃串铃,再次控制金来香,金来香捂耳朵痛苦嚎叫,声声入耳,像刀子割在骨头缝上,疼得人心神俱碎。 金来香双手掐住千墨离脖子,用力按压在地上,千墨离想要说话,嘴巴张开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咳嗽声。 师尊身体本就灵力不多,如此耗费灵力,师尊会有危险,他该怎么救师尊。 在窒息感来临前,千墨离始终想着金来香的安危。 虚世天尊见即,伸手重拍两次祝衣青的肩,祝衣青听到指令,当即手掌一翻,一柄长满眼睛的黑剑悬在千墨离头顶空中,指尖一压,黑剑瞬息往下刺。 千墨离眼底闪过狠色,想要挣逃,却被金来香死死按住,抓住金来香的手指骨泛起青白色,瞳孔里倒影的剑影愈来愈近。 在剑准备刺下千墨离时,“铛”的一声响,剑被人掀飞,落插在不远处泥土。 虚世天尊微眯着眼,看着压骑在千墨离身上的金来香,手高高举起。 剑正是被金来香打飞的。 千墨离惊异地看着金来香,眼里欣喜,忍着掐脖的痛苦,扬起笑意:“师尊,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 金来香抽出腰间刀,一刀捅进千墨离的脖颈,血溅红了他衣袍。 千墨离眼里发出微弱闪光,眨眼间熄灭,手按住脖子,鲜血从指缝溢出来,冷涔涔刀尖在撕开他的肉,热麻麻的血被放了出来。 眼前景象飞快消失,只剩灰白色的光。 他要死了吗。 被自己爱的师尊杀死。 那他还能重生吗? 还能再来一世吗,还能再与金来香相爱吗? 千墨离嘴里不停呼出热气,心脏在跳动,时间变得好漫长,好慢好慢。 他看到自己的脸,苍老、憔悴,满是皱纹,像个迟暮的垂死老者。他看着自己的双脚,没有穿鞋,一步步走向黄泉路。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低沉,就如一个老人在沙哑地哭诉:“我死后去哪?去投胎做人?还是……下地狱?” 那一瞬间,千墨离心里突然产生无穷无尽的悲哀与绝望,在真正死亡面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金来香坐在千墨离身上,握着沾满徒儿血的匕首,仰头痛苦地哀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眼泪和着汗水流到嘴里,非常的苦。 虚世天尊惊恐地凝望千墨离,手扶栏杆探腰:“万劫珠死了?” 厉青云脸色阴冷,白颜画持扇蹙眉,祝衣青震撼地听着那哭声,施花淮则露出一抹笑容,似乎早有预料,道。 “这颗邪珠早就该死了,正好借金来香的手除掉他,就怕金来香醒来,承受不住他亲手杀死千墨离的事实。” 天上飞来各御剑仙家的身影,个个气息强横,正是前来降服的千墨离的宗门,此时黑压压停留在祝音门上方,对着下方大喊道:“千墨离在哪,今日你必死无疑,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第269章 虚世天尊还在看着躺在地上血泊的千墨离,皱眉不语,揣测万劫珠是死是活。 而金来香就像疯了似的,双手撕扯扒掉身上沾有千墨离鲜血的金衣,搓去脸上的血,仿佛要将它们从身体内抠出去。 施花淮极力控制金来香,防止失控。 而就这会功夫,天空之中又有一行人御风而行而来,顿时间漫山遍野的人头攒动,从四面八方向外围涌去,肃杀之意弥散开来。 “所有弟子听令!全体出动,诛杀千墨离,以免祸害苍生!”震耳欲聋声音传下,顿时天空中响起一连串的应喝。 虚世天尊看到千墨离身上隐约浮现黑气,心中明了,扶须露出如愿笑容:“衣青,青云,颜画,你们三人要确保在各宗围剿千墨离,千墨离还剩最后一口气时把千墨离带回我祝音门,别真让万劫珠死了。” 他话说罢,千墨离周身萦绕黑气,突然化做无尽邪气飞上天空,刹那间,天地间飘荡魔头的哭声。 万魔同悲,千魔恸哭! 众多修士惊骇地望着天际源源不断汇聚过来的魔修邪灵和邪煞之气,铺天盖地,席卷而至,遮住了整片苍穹。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无数鬼哭狼嚎之声,心神皆颤,恐怖威势笼罩而下。 天空中,那些御剑仙家脸色骤变,都被如此浩瀚景象惊呆了,纷纷后退几步。 “天呐,怎么回事,好可怕的魔气!”有人惊慌失措,浑身颤抖。 “千魔降临,这可怎么办啊?!” “这千墨离疯了吗!竟然敢以己身召唤如此庞大的邪魔出山!” “不知死活的东西,区区魔物也想与我们等抗衡,真是自寻死路,正好我们一举歼灭!” “诸位道友莫慌,这等邪魔,根本奈何不得我们,我们一同联手,定能将它彻底镇压,永绝后患!” “没错,诸位,我们合力诛杀这些邪魔邪祟!” 随着这些修士的话音落下,他们齐齐挥出剑,一道道凌厉光芒绽放开来,照亮苍穹,霎时数道流星划破天际而落,宛若彗星袭月般朝邪魔冲击过去。 几乎同时,漫天剑雨爆发恐怖威能。 然而,“嗡——”天地震颤,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朝四周碾压而至。 “噗!”众人当即吐血,有的胸口凹陷下去,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坠向地面,有的全身骨骼尽碎,经脉寸断,连站立的资格也没有,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招之威,便让数名高阶仙者重伤垂死,毫无再战之力! 有人惊恐叫嚷,其余之人均露出惶恐畏惧之色,他们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深沉的绝望。 天地间依然飘荡千墨离的哭声,但那声音却比先前更加凄惨渗人,像是要把众人拉入地狱。 虚世天尊脸色变得极其阴沉,没想到千墨离对生的渴望,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厉青云轻轻瞥一眼还在被施花淮控制的金来香,道:“之前便说过,动谁都不能动金仙君,不然千墨离会把这修真界变成他的地狱。” 看着那天地间乱成了一锅粥,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惨烈程度超乎想象,厉青云嘴角浅浅弯了弯。 白颜画摇着白扇,目光扫过眼前的惨状,冷漠的说道:“有明世仙圣在,千墨离有何可惧。” 这话不假,他见识过祝衣青恐怖的力量,比起眼前的景象,祝衣青简直就是一座难以翻越的泰山,修真界无一人能战胜他。 如今再回想,白颜画不禁皱眉,身体起寒颤,再次评价道:“果然不是人的东西,就是个怪物。” 这话正正好被祝衣青听进耳里,他扭过头,看到白仙尊眼里的厌恶和不屑,但他还不能理解人的感情,因此读不懂。 可他逐渐的知道,他即使有人的身躯人的模样,也没有人把他当人看待,不把他当人看待,自然不会有人以人的方式对他。 虚世天尊递给祝衣青一条黑布,发出命令:“祝衣青,阻止千墨离。” 每当需要祝衣青出面杀人,虚世天尊便会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这可以让神道珠不被外界干扰,只专一行动他的指令,这次也不例外。 祝衣青接过黑布,低下脑袋,黑布条在他手中飞扬,像漫长无际的黑夜,渗不进一点光。 我……不是人、吗? 虚世天尊:“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祝衣青旋即将黑布缠上双眸,遮住他的双目,隔绝他的心脏,隔绝他的灵魂,隔绝灿烂狂热的人间,隔绝他与人一切情感。 紧接着祝衣青身形消失在原地,虚世天尊双眼微眯,注视祝衣青。 雷鸣滚滚,天昏地暗。 无数黑雾缭绕于天际,千魔咆哮,声势慑人,魔气翻滚肆虐,血雾漫天飞洒,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大家别怕!哪怕还剩最后一个人,也要战斗到底!” “没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拼死护苍生!” 众多修士虽然惊恐,但他们并非软弱之辈,纷纷催动灵力,有长剑的挥长剑,有法宝的使法宝,施展出最强大术法攻击邪魔。 攻击轰炸而至,顿时天摇地晃,山崩地裂,大量邪魔死亡,化作魔气消散在天地间。 然而很快,新一轮的邪魔又出现了,无穷无尽,密密麻麻,宛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的扑向修士们。 天上地下都充斥着邪魔吼叫声,不少修士满脸疲惫,咬牙嘶吼:“该死!我们已经坚持许久了,为什么还是杀不完!” 第270章 一人喘粗气道:“这样耗下去,迟早会精疲力竭,这千墨离太强了,他又一直在哭,引得千魔更加狂躁。” 突然有一个人好奇发问:“千墨离为什么要哭?” “谁知道,反正他就是一个疯子!”旁人鄙夷道。 一位祝音门弟子道:“好像是因为金仙君的缘故!?那地上的金仙君在哭,天上的千墨离也跟着哭!” 其他宗门道:“若真如此那你快让金仙君别哭了啊!!” “我们快支撑不住了啊啊啊————” 说话间众魔越发凶狠,攻击愈发猛烈了,修士们节节败退,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天际浮现一道耀眼的银白之光,银光扩展,数百邪魔瞬间湮灭,而后光芒巨盛,冲天而起,刹那间,天地似被拦腰斩断。 邪恶之气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刺眼的白光,光芒渐散,一个人影浮现在半空中 见到这一幕,众人瞳孔剧缩,一个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后欢呼雀跃,兴奋大笑。 “明世仙圣终于现身了!我们有救啦!” “是明世仙圣来了!是明世仙圣来了!!” 众人呼吸急促,眼里含着敬仰和崇拜,无不显露狂热之色。 祝衣青悬浮在半空中,黑布遮眼,高束青丝,周身释放淡淡光华,而在他身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厉青云和白颜画,皆面色冷漠,目视前方,没有任何言语。 三人的出现,立马让众多修士激动起来。 “是三圣尊者他们!!“” “有三圣尊者坐镇,还怕那千墨离不成!” 弟子们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重新焕发神采,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虚世天尊见状,嘴角微微上扬,最后还不是要靠我祝音门出手。 这次我祝音门可要立大功了,师弟,你看到了吗,师兄很快会实现我们年轻时的宏伟抱负,祝音门终究会成为天下第一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哭着哭着,溢出的哭腔化成笑,“你们要杀我,有本事,就把我的命拿去啊!” 滔天魔气倾泻而出,犹如海浪般层叠而出,天地变色,祝衣青、厉青云、白颜画三人飞掠而去,各立三处,各施其法,以千墨离为中心开始围剿。 众人看得三圣尊者在对付千墨离,都道:“大家一起上!杀死千墨离——!” 众多修士纷纷运转功法,一股股磅礴无比力量喷薄而出,全朝千墨离怒啸而去。 所有巨响而出,天上眼花缭乱的光芒闪烁着,璀璨夺目,极具视觉震撼效果,一阵毁天灭地的波纹以千墨离为中心扩散而开,无形劲气横扫而出,地面出现无数条裂缝。 所过之处,血染长空。 但,千墨离仍然屹立在天地间,任凭狂风吹而不倒,纵使被劈砍得身上血肉模糊也无所畏惧,仰头似在大笑,又似在痛苦的哭泣。 众人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 “来杀我啊!来杀死我啊啊啊啊!!”千墨离双眸赤红如血,癫狂大吼,张开手臂。 白颜画眼眸森寒,雪亮的白剑被浸红透,每一道攻击都落在千墨离身上,可千墨离就是不倒下! 厉青云看向祝衣青,那人没有使出全力。 虚世天尊在地面观望这一切,道:“呵呵,人在死之前,求生意志总是最强的,但你千墨离能撑多久,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祝衣青——!” 那一声命令传进祝衣青耳里,祝衣青右手两指点在眉心处,一团白光打上虚空。 “嗡——”天地共振,天上忽然落下十二柄利剑,剑气波动,剑身镌刻复杂的符文,每一柄剑都闪烁璀璨白光,蕴含恐怖剑气。 利剑破空声不绝于耳,那十二柄利剑携着恐怖剑威化作流光,朝千墨离暴射而去。 “徒儿!!” 施花淮手上的串铃突然破碎,再看去,金来香已然化作一道金光冲上天空,她想去阻拦,但虚世天尊开口道:“花宫主不必去追,已成定局,金来香去,也只是螳臂当车。” 那道金光如日月般灿烂耀眼,瞬间穿透重重魔雾,直直迎面上降落的十二柄利剑。 “不要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尊——” 千墨离看清金来香的影子,立刻大喊阻止,语气绝望。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十二把剑穿过金来香身体,他整个人顿时被洞穿,浑身鲜血淋漓,从上方跌落。 千墨离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受到极致的刺激,双眼猩红欲裂,泪水滚落而下。 “师尊!!!” 千墨离想要飞过去接住金来香,但那群修士似早看穿那金仙君是跟千墨离一伙的,一致阻拦千墨离。 金来香的身体从天而降,重重摔落在地上,鲜血染红大片土地。 “不要——”千墨离悲恸的哭嚎着,声音嘶哑,仿佛用尽毕生力气。 尘土弥漫,烟尘飞扬。 金来香躺在深坑内,浑身染血,奄奄一息,然而,他却努力睁眼,看了千墨离一眼,嘴角微扬,带着温柔的笑容。 “师尊!徒儿来陪你!”千墨离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把身边阻挡他的人杀尽,疾速朝金来香飞去。 “徒儿……” 金来香站起来,仰起头,颤巍巍的朝千墨离伸出双手。 白颜画震惊,这下他看明白了,整场下来,祝衣青分明就使了两分力,冷声道:“十二把剑穿过金来香身体,金来香都不死甚至还有力气站起来,明世仙圣,你未免放水也太严重了。” 第271章 祝衣青不语,风将他眼上黑布吹开。 千墨离飞身扑进师尊怀里,脚尖落地,青丝飘落,抱紧金来香。 “师尊,师尊……徒儿要离开这里……徒儿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带徒儿走吧,师尊,带徒儿走吧。” 千墨离哭得几近崩溃,伤心凄厉而绝望。 一众修士想要趁机攻击,可都被千墨离的屏障阻挡。 金来香轻抚千墨离脊背,轻言细语安慰着:“乖,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抬起沾满血污又温暖双手捧住千墨离脸庞,让千墨离感受到温度,随即他将自己的额头紧贴在千墨离额头,闭眼流下泪。 “为师,又一次,再一次地伤害了你。” “徒儿,为师……对不起你!” 金来香忽然双膝一软,向千墨离跪下。 “师尊!!!” 第92章 来香之死 “对不起。”金来香抬起头来,看着千墨离,泪眼婆娑,眼眶通红,“如果为师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你是不是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 “不…师尊,别向徒儿跪下,自古都是徒儿跪师尊,从来没有师尊跪徒儿,别跪徒儿啊!!”千墨离拼命要拉起金来香,可金来香脚下有阵法锁住,除了解开阵法,任是怎么拉也没用。 “徒儿,为师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有些错误,人一犯了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师尊!快起来啊!!别跪徒儿,不要跪徒儿啊!” “我金来香,不是个好师尊,我金来香,是世上最失败的师尊。”金来香笑着摇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蓦然间,千墨离也跟着跪下来,他跪在师尊旁边,泪水涟涟,祈求金来香快站起来。 屏障外的众人看着那师徒俩好端端的竟突然面对面跪下,他们听不到二人的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皆一脸惊恐震惊,当这是来拜堂成亲的吗!? 不管三七二十一,忙都再挥剑攻击,四面八方疯狂涌来剑刃砸向屏障,剑刃密集如雨,铺天盖地斩下,像是要把师徒俩碎尸万段。 屏障很快裂出一条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越来越多,眼见就要彻底突破。 金来香看着屏障外那些黑压压的剑尖对准他和徒儿,道:“是时候,为师该偿还自己的罪孽了。” 千墨离看到金来香眼底的决绝与坚毅,忽然有些害怕:“师尊?你想做什么?” “当年炼制你,就是种下的因,这同生共死契,就是结下的果,这是我的报应,亦是我的归宿。”金来香眼泪夺眶而出,亲吻千墨离唇瓣,终究是站了起来。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松开的手,瞳孔骤然收缩,眼泪不停滑落,哽咽道:“不管师尊要做什么,请不要丢下徒儿,我不想离开你。” 他立即起身,却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出来了锁阵,而他的丹田不知何时也被金来香锁住,发挥不了一点力量。 “这同生共死契,其实就是为了今日的救赎,为师从遇见你的那天起,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准备。”金来香低下头,眼神温柔地看向千墨离,眼中流露出不舍。 千墨离猛然一怔,随即摇头,师尊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换他的生! 金来香微微笑了笑,伸出右手抚摸千墨离的脸颊:“为师…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徒儿啊……为师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他的眼中闪动着水光,泪珠一颗颗落下:“我爱你,千墨离。” 说罢,金来香头也不回地朝人群走去。 千墨离脸色大变:“师尊!!” “徒儿……”金来香转过身,满脸泪痕,终究还是不舍地望向千墨离,可,已别无选择。 千墨离挣扎着想要追上去,无奈脚下有锁阵缠绕,根本无路可走。 “师尊,你不要过去啊!!”千墨离撕心裂肺吼道,看着金来香一步步远离他。 “金来香,你是世上最好的师尊,你是世上最宠徒儿的师尊,你是世上最坚定不移站在徒儿身边的师尊,你是世上从不打骂徒儿的师尊,你是世上最最最最最最最好的师尊,你是千墨离唯一的师尊!!” 千墨离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歇斯底里地叫喊,可他只能看着金来香渐行渐远。 “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师尊!!” 金来香走出屏外,那群弟子看着他就这么一个人走出来,心有防备,竟是不敢上前。 而金来香走到不能再走的距离,才停下来,张开双臂,掌心落下一个死字,风起,光辉闪耀,举袂飘然,海藻长卷发被风吹起,生命在渐渐流逝,光尾转动,载着金光笼罩四周。 “他这是要做什么?” “快阻止他!” 众人虽是不懂,可都顿时慌乱起来,纷纷挥力想要阻止金来香,然而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照亮半边天空,将众人震散。 虚世天尊眼神一凝,盯向金来香,眼底一时涌上惊讶、迟疑、恐惧等复杂情绪,金光大盛,待他看清金来香手上有个死字时,立刻明白过来这是金尘玄老教给金来香的禁术。 他摆手大喊道:“这是、自毁!金来香要自毁了?!大家快跑!!” 众人看见这样的情景,虽不知何为自毁,可见虚世天尊都叫快跑了,看来是明世仙圣在也无济于事,刹那慌乱起来,一个个惊恐万状转身逃离。 施花淮:“来不及了!” 第272章 虚世天尊:“祝衣青!快回祝音门护宗门!” 所有人闻言都赶紧往祝音门里面跑,金光越发璀璨夺目。 “师尊!!” 千墨离嘶吼起来,声音震破云霄,身形一晃,越过风去拥抱金来香。 在这时候金来香也转过身,朝千墨离张开手臂,一瞬之间,两人紧紧相拥,风声呼啸,天地仿佛都安静下来。 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不再有分开的恐惧和绝望,反倒觉得像是回归本源的亲密无间。 金来香笑了,声音从风中传过来:“这是为师最后一次看到徒儿了。” 怀里的温热逐渐冷下,那人的身体变得透明如风轻虚,千墨离抓住金来香的肩膀,看着金衣卷发向上飘飞,泪水流下,无力感袭遍全身。 “不要、不要走!师尊!不要抛弃徒儿啊,你不是说要一直陪着徒儿吗,你不是答应过你不会离开徒儿吗!!”他哭嚎着,可金来香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食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千墨离抓着金来香衣袖放声大哭。 “我错了,我只要你活着,以前的事我不会再追究,你没有罪,我也不会再怪你恨你怨你,如果说我一生最悲惨的事就是被炼制成法器,那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你! “我求你,不要走——!” 千墨离手抱紧,扑了个空。 天空中一束金光划破长空,金光炸开落下,所经之处,一切化作灰烬。 金光消失,只余满目苍夷。 天地间寂静无比,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发生过,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声吹拂而来,灰烬簌簌而下。 金来香,灰飞烟灭了。 远方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将整片天空都照亮,金黄的阳光铺撒下来,照着旷野一切。 太阳出来了。 千墨离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一阵风吹过,影子被风吹得飘忽不定,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可却觉得整颗心脏都已经死掉。 他试图站起来,又跌倒在地,一遍又一遍的爬起来,一遍又一遍的跪倒在地上。 他跪着,跪了很久,久到风声都变成哭泣,久到泪水流干。 “师尊……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去改变,就比如人生……” 千墨离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哽咽,一字一句,刀割在喉咙,疼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末梢,微风掠过他身边,将地上的灰尘扬起。 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孤单的身影。 千墨离双手撑地,头低垂,额前碎发遮挡脸庞,他的身影与周围环境融成一体,宛然与黑暗同化,画面静止在这一瞬间,一切都仿佛静止。 地面上,他的影子慢慢伸长,变成一潭黑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突然钻出,手掌贴在灰烬,缓缓撑抬起,影子随之而动,像是活物般游走,一个男子的脸探了出来。 那是一张绝美迷魂淫魄的容颜,眉眼间隐含戾气,一股浓重血腥味道弥漫在周遭,像是来自深渊地狱的厉鬼,令人望而生畏,恐惧至极,嘴唇是红色糖果的红,看着千墨离的目光深邃阴寒。 千墨离依旧低垂着头颅,影子在他身旁晃荡,一点点朝上浮动,越靠近,露出的脸也更加清晰。 那张苍白俊美、毫无瑕疵的容颜,赫然便是千墨离。 但与现在的千墨离模样却是有些区别,准确的说,那是千墨离为魔尊时的模样。 千魔尊的身影从地底升腾而起,他站在那片灰烬前,俯视千墨离,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里闪烁诡异光芒,毛骨悚然。 “你的脊梁就这样被压弯了?” 千墨离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另一个自己,那好像是他的魔性出来了,又好像是上一世的他出来了。 “我的世界没有谁可以摆布我,我的命运也没有谁可以决定,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我一样可以做得很好。” 千魔尊说着,露出一种胜利者才会拥有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膜拜。 周围的景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空气都染上一层血色红晕,身前是美丽万丈悬崖,身后是炫丽无尽深渊。 千魔尊张开手臂旋身转圈,脚下无数魔兵鬼将匍匐,强大的魔威震慑心神,肆意妄为的姿态尽显于脸颊,突然间有了一种解脱感和兴奋感,那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感。 他大笑着,声音充满了诱惑:“哈哈哈哈哈——你还在纠结什么,金来香都死了,还有什么能束缚得了我呢,快点,快点让我出来,狂欢开始啦!盛宴开始了!!” 千魔尊停止转动,瞳孔收缩成针尖状,放下旋转的手臂,看向对立面的千墨离。 黑蓝色长袍鼓荡,衣袂飘飘,如墨的长发到一半渐色为深蓝,马尾辫垂落在腰际。 “你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抛去人性,堕入深渊,为什么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做最纯粹的自己?” 千墨离抬头望着悬崖边缘,那心里的声音不停在召唤他,堕入黑暗,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那样就不用再承受心中的痛苦。 这样一想,他便觉自己身体变得轻盈许多,宛若被蛊惑,脚下的力量在逐渐增加,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思维也变得更清晰。 “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已经失去得太多太多,已经没有害怕的东西,也已经没有,可以阻止我的了。” 第273章 话语背后蕴含无尽杀意和战意,千墨离随着本能驱使前行,他踏步走到深渊边缘,脚步停顿几秒,便毫不犹豫地跨了出去。 身体一坠消失在深渊中,而就在同时心境虚空破碎崩塌。 千墨离睁开双目,他仍然跪在灰烬上,周围场景没有变,他抬起头,幽蓝眸子沿着命运轨迹凝注结局。 而后他站起身,向远处走去。 至此,千墨离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了,不知下次出现是在何时。 众宗门皆派修士前往天涯海角追杀千墨离,势要将这魔修扼杀,有些宗门掌门亲自率领精英弟子出动,却都是无功而返。 在这之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一点千墨离的踪迹都找不到,就连半条线索都没有。 在千墨离消失后,不免再次引起一阵七嘴八舌热烈议论,一瞬推到风口浪尖。 有人推测千墨离在落荒而逃时早就死在半路上,肉和骨头被野兽分食吃干净,所以才连半点影子都寻不也有人猜测他因畏缩胆怯或失去功力,已隐姓埋名退出仙门,不再涉及修真界;亦或怀疑他躲在某处疗养身体,闭关潜修,日后卷土重来。 一时之间各种版本都冒出来,甚至有人断言,千墨离已然转世轮回,只待再次降临这片土地时就是血雨腥风之日。 不免有人唾弃道:“一个连史书都没有记载的小小魔修,还能把修真界颠覆了吗。” “的确是掀起腥风血雨,掀的是苍蝇的血,下的是屁大点雨!” 其他的,关于千墨离的事,比如跟他家师尊私奔;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勾引长老;跑去当山贼云云,各种说法不胜枚举则都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数不胜数。 无论千墨离是真的死了还是躲藏起来,此后一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仿佛消失在人间,从未存在。 半年之后,有人意外在一处深山中发现千墨离的尸体,当真是惨不忍睹。据说是被几名化身鬼物的元婴期高手合力斩杀。 又过了三月,更加劲爆的消息出现,千墨离死在了一座小镇上,死状奇特,全身皮肤干瘪枯萎,就像被吸干一样。 之后,便是不了了之。 千墨离消失得一干二净。 各大宗门一心扑在准备到来的群魔潮,哪里还无暇顾及什么千墨离万墨离百墨离的,唯有祝音门与醉花宫仍是派人不停追捕,但都无济于事。 在金来香灰飞烟灭,千墨离消失不见,瑶池阁也在两年的时间里,变得灰败落寂。 金来香经常三天擦二十次的镜子也落满了一层灰,胭脂、梳蓖、头簪等随身物品都静悄悄躺在小抽屉。 千墨离偷懒不想听师尊传授炼器之法,经常躲在房檐上小憩的那屋顶铺满了落叶,一边偷喝装在水葫芦里的酒一边坐在秋千上摇晃玩耍的那秋千也爬满了苔藓。 院落中的银杏依然树长得枝繁叶茂,一地的金锡箔叶子,风吹来,沙沙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树下还立着当年金来香为千墨离堆的小坟,木板做的灵牌被风歪吹倒过一边。 上面原先刻着的“爱徒千墨离之墓”,歪歪扭扭七红字也落了漆,半边埋没在泥土里,只见着一个“爱徒千墨”四字,黄泥土长满青草。 修真界宗门仍旧按部就班的过着平静而充实的日子,除了每隔几月召集修士参与抵御妖魔侵袭,并不见太大变化。 似乎一切又都回到原点,亦或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 淅淅沥沥下起雨,虚世天尊撑伞走来,青锦袍加身,长须飘逸,仙风道骨。 他看到祝衣青正站在雨里仰着头,伸出双手接住飘落而来的雨珠,任由雨珠落在衣裳,滴湿发丝。 虚世天尊没有立刻过去,观察着祝衣青,看见那人又低垂下头,有一瞬间他觉得祝衣青似是在学着思考。 他走过去拍了拍祝衣青的肩,祝衣青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眼,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成一道道晶莹水痕,打湿嘴唇。 “你在这里做什么。” 祝衣青的目光从人间转回虚世天尊脸上,指着自己道:“我是…人…吗?” 虚世天尊微怔之后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是人呢?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祝衣青喃喃重复。 虚世天尊问:“你还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祝衣青……” “呵呵。”虚世天发出两声冷笑,“你不叫祝衣青,你叫神道珠。” “神道珠……”祝衣青的语气显得十分迷茫。 “你是不是看到万劫珠,就受它影响了?” 祝衣青低下头:“我…我……” 虚世天尊一巴掌扇过去,清脆响亮,祝衣青半张脸都被打肿,但祝衣青没有何表情,像个怪物体会不到痛觉。 “这一巴掌,是让你看清自己的身份,因为你不是人,所以我打你一巴掌,如果你是人,我就不会打你。” “我是神道珠,我不是人,我的身体是父亲给的,我的责任就是献祭自己,五珠伏魔阵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祝衣青熟练的机械的说出虚世天尊从小到大教给他的话,垂下头颅,看着地面裂缝,那棵被雨水打得奄奄一息的小草。 “你想活下去吗?” “活?” 祝衣青疑惑,不明白口中的“活”是什么意思,这个字听起来很遥远。 第274章 “万劫珠所一直坚持的就是这个东西啊,可你知道吗,那是一块废铁,它没有用的。” “废铁……” 祝衣青沉默,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句话的含义,如果活着被人看成一块毫无价值的废铁,为何千墨离要一直努力地活着。 虚世天尊轻声叹息,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同情,像是在看一个可怜虫:“活着,不是谁都能活着,它只属于一小部分人,绝大多数人,生来那一刻就死了,因为命运早就注定好,或悲惨、或平庸、或卑贱、或孤独。他们会在一夜之间死亡,或老死病死,或在某个特殊时候,突然暴毙。千墨离一切行为经历都在告诉你,如果你学他,你的未来将跟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糟糕。” 他看着祝衣青低头看着那夹缝中生存的&##xe63d草,道;“它就像那颗小草,随时可能枯萎。” 祝衣青紧抿嘴唇,眼神迷茫而又恐惧,虚世天尊的声音很淡然,却让人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虚世天尊:“是一颗珠子就做回珠子,是人就做回人,千墨离却偏不懂这个道理,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到头来有谁能理解他,有谁支持他、有谁帮助他、记得他,有谁愿意听他说话,有谁关心他的死——” “有一人……” 祝衣青忽然出声打断虚世天尊的话。 “金仙君……” 虚世天尊微微眯起眼睛,眉梢微动,淡漠道:“现在没有这个人了。” 祝衣青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要…去人间……” 雨水越下越急,砸在伞上啪啦作响,虚世天尊缓慢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些年他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为了交流,他只教了祝衣青最简单的命令口令,且每次说话,祝衣其实青总会沉默一两分钟,似乎是在试图去理解他说话的意思,就像一只小猫在理解人类的语言。 但不知他刚才说的那一大段话,祝衣青又听懂了哪句。 为了避免祝衣青长时间待在人群,学会人说话,每次让祝衣青出行做任务,回来后立刻烧毁记忆,关进炼器炉里,封闭个几十年。 虚世天尊睁开眼时,狠厉从眸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我与你说了多少遍,我这是在保护你,为什么你要学万劫珠呢?你对我们人类来说就是异类、怪物。你知道别人怎么看待你的吗,就像一个土豆他成精了——恐怕你连土豆是什么也不明白,我告诉你,不要去人间,为何总要贪恋不属于你的地方,你根本就不是人。” 祝衣青低着头,沉默不语,雨水落在他身上,浸润全身,冰凉刺骨。 虚世天尊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等解决好万劫珠的事情,你就回到炼器炉去,群魔潮结束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同万劫珠一起回阵法去吧,人间是留不得你了。” 虚世天尊不待祝衣青回应,便转过身撑伞离去,心里悄然思考要如何处置祝衣青。 祝衣青仍垂首站在雨中,脸上没有表情,他盯着那裂缝中被风雨吹歪倒的小草,感受着雨滴落在身上冰凉的触感。 他想到父亲走来的时候,撑着一个东西,那东西把雨水都阻隔开来,不至于水滴到身上。 于是他突然明白了一种行为——下雨了是要躲雨的。 祝衣青蹲下来,拉起衣摆,为那裂缝中的小草挡雨,嘴里念道:“对不起……” 忽然一道清朗却充满冷意的声音响起:“祝仙圣可想要去人间?” 祝衣青抬头看到雨帘外,厉青云撑伞正朝他走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能穿透他心中所想。 “我……” “祝仙圣不羡慕万劫珠吗。”厉青云又问,目光仍然停留在他脸上,没有移动分毫。 听到这话,祝衣青没有立即回答,不知是在思索话中意思,还是因为不敢回答而沉默。 “祝仙圣其实很聪明,实力也非常强大,明明可以比万劫珠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却要受限于一个人手上,真的甘心吗。” “我…不懂……” “宿命也有反抗的一天,我倒是很期待看见宿命被打破的样子。” 厉青云走到祝衣青面前,二人身高一致,相视之时皆能感觉到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威压,两股气势碰撞,空气仿佛都凝滞一般,让周围温度骤然降低许多。 “祝仙圣可以成为另外一个新的人。你有机会活下去,你可以拥抱阳光,呼吸新鲜空气,享受喜怒哀乐。如果祝仙圣想好了,随时来找我,我可以帮你逃离这个地方。” 厉青云说此正要准备离开,听到祝衣青道:“我想要……去人间。” 闻言厉青云嘴角微扬,转过身道:“祝仙圣跟我来便是。” 虚世天尊原本还在为两年来都寻找不到千墨离而苦恼,但他很快便不苦恼了,因为他有了一个新的需要苦恼的东西。 那就是他发现祝衣青不见了?! 第93章 祝衣青篇—初识人间 祝衣青跟着厉青云逃出祝音门,路过斜壁陡崖时两人停下。 厉青云道:“从这跳下去祝仙圣便可去到人间,好好享受这次旅途吧。”语罢二话不说从后面推下祝衣青。 祝衣青身体一路滚下山崖,最后重重摔落进杂草丛里,眼前发黑瞬间昏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衣青的眼睛缓缓睁开,入目皆是苍翠绿色,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香味,他认识这个味道,是花香味。 第275章 阳光穿透厚重树叶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 祝衣青趴在草丛里,身子疼痛未缓过来,动弹不得,只两颗沉烟淡然的眼珠转动,他好奇看着从未看过的世界,原来祝音门外的景色,是这样。 旁近溪流潺潺而过,林中百鸟鸣叫,长风吹拂,无尽生机勃勃,周围植物都长得异常茂盛,譬如现在祝衣青躺着的这片地方,便长着好几种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野果丛。 祝衣青伸出手指,轻轻点触在一片绿叶上,风微淌,绿叶像活物似得,在他指腹微颤,他的心也跟着微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词——生命。 这般念头奇怪而又神奇,却清晰无比烙印在心底最深处,周围有千千万万个生命在围绕着他,而他也逐渐变得真实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祝衣青少有去凡间的机会,就算去了回来也是被烧毁记忆,每次任务完成便立即赶回,难得像这般借此动弹不得的时间,仔细观察人间。 几声女子笑声传来,他被声音吸引,偏过头,从叶隙中看到溪流有两个人踩在石上蹲下,手里衣服来回浸濯。 那姑娘说着:“今年春天,我刚刚嫁给你哥,还不习惯咧!” “那有什么关系?等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她们笑语嫣然,欢乐极了。 祝衣青听着山下世人的欢声笑语,最简单的快乐也领悟体会不到,一知半解,不甚了了。 两个姑娘洗好衣服收拾离开,其中一位姑娘抬头望见了祝衣青,对身旁同伴说道:“草丛里有人!” 女子顺着视线瞧向草丛,当看到身上有血的祝衣青,吓得惊呼,抱拉起同伴的胳膊:“是死人吗?” 另一女子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她向前瞧了瞧,朝祝衣青走去,又被同伴扯停住。 “不要去啦好可怕的。” “但那个人好可怜,他趴在那儿好像受了伤,肯定饿坏了,我们把吃的分他一半好吗?” “给他吃的就赶快走吧。” 两名女子协商好便从篮子里掏出两个大白馒头,丢给祝衣青,匆匆跑走。 馒头滚了个圈,停在祝衣青手边,他看着那白色圆形东西,伸手拿了起来,软软热热。 “这是……什么?” 祝衣青愣愣盯着手中白面馒头,那二人提到了“吃”,明白是个食物,他尝试咬几口,松软淡甜,馒头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嚼碎吞咽,然后用衣袖擦拭脸颊和嘴角鲜血,撑起手臂盘腿坐着,低头继续咀嚼馒头。 虽然他没有饿欲,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一条青蛇从旁边钻出来,吐着信子,朝他游来,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祝衣青看见那条蛇,将手中另一个馒头塞到蛇的嘴里。 “你吃,这个…好吃。” 蛇的尖牙勾刺进馒头,下颌合不上,摇摆扭动身体,钻藏回草丛里。 祝衣青歪头看着,不明所以,他抬起头凝视天空,阳光温柔而又刺眼,明亮得仿佛一块宝石,照耀得整个大地金灿灿一片,天空湛蓝碧澈,云朵悠悠飘荡。 如此简单而又协调的画面,这是个充满生命的世界,充斥着各式各样美妙的景致,这是个美丽的世界。 但他不属于这里,在人的世界他是个异类,凡间也不会垂青于他。 虚世天尊的话似在他左耳响起,随后右耳出现厉青云说过的话。 “祝仙圣不想去人间吗……不羡慕万劫珠吗…” 祝衣青望着远方,目光幽邃,身上褪落尘寰气,犹如森林的冷绿,冷是林海浩大天生孤寂不知外物天地热闹,绿是特有生命美好盎然,在他身上两者感觉恰好都有。 不知在想什么,祝衣青静默片刻,起身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视线穿过层叠的绿叶,他所处的位置在一小峰半腰,云雾缭绕中,隐约能看见山脚下一条蜿蜒而上的羊肠小径。 小径的前方有行人背着箩筐下山,左侧是万丈瀑布,右侧长满了各种颜色鲜艳的野花。 祝衣青茫然好奇观望,像个迷迷糊糊的动物,目光从那些背着箩筐的男女身上划过,害怕被当成异类,又担心被认出不是人,他也学着人背箩筐的姿势,一步一步跟在行人的队伍。 他身材高挑,腰间悬着一把明晃晃剑,黑白衣裳还沾有血迹,一路上,不少行人转头打量他,或者好奇询问:“哎呀你在干什么?” 也会有行人问:“你是哪儿来的孩子?怎么一直跟着我们?你家人呢?” 祝衣青摇头,没有作声,脑袋里一片混乱,只是本能地跟在人群里走。 他就这么跟人走下山,来到小镇前,一进小镇就被人山人海冲散,一时间所有声音如海浪猛扑过来,撞打在他耳膜。 人鞋靴踏磨在地面声,衣服摩擦飘动声,笑骂叫卖声,家禽啼叫,铜钱拢响,野猫春喵,小孩哭闹,所有声音嘈杂交织听进耳内。 祝衣青低头捂住耳朵,皱眉闭眼,惶恐不安。 他五感能通识到细小声微,适应了修真杀戮声,却不适应人间热闹,置身其中让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感,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祝衣青捂耳站在原地许久,有人推搡他,将他狠狠撞向旁边的街角墙壁,咚的闷响,让祝衣青清醒反应了过来。 他紧贴靠墙壁,无措面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懂与人交谈。 第276章 在修真界他是外人眼里实力高强、不可匹敌的存在,更是令所有魔修闻风丧胆且恐惧的怪物,但在凡间,他只是一个没有灵智的傻子。 看着一群人从身边走过,一切都是陌生又新奇诱人。 一路上,祝衣青不停地东张西望,一边注意周围人的表情和言谈,他与一个摊主对上视线,见着那人向他招手唤他,迎面走来。 “小伙子要买点什么,这些都是刚刚采摘下来,保证新鲜好吃!又便宜个头还大!” 祝衣青看着那些颜色不一样,形状也不一样的东西,听及好吃二字,知道这是食物,拿一个红色圆形东西,像吃那白面馒头那样咀嚼。 味道竟然不一样,酸中带甜,还有汁水。 摊主还没见过来买六月柿直接拿起就啃的,怔了怔,道:“直接吃也行,鲜得很。” 又见那客人拿起菘菜一口咬下去。 “哎你这……咬了可是要给钱的。” 但祝衣青只是低头啃着菘菜,一口一口咀嚼,像大兔子吃菜叶,摊主忙伸手拦住:“好了好了你别吃了,这你咬了可是要买下的。”说着伸出手讨钱。 祝衣青抬起头,眼神懵懂,看到那人向他伸出手,明白过来,伸掌与人握手。 “唉你?我要钱啊,握什么手。” 祝衣青看了摊主一眼,眼底迷茫更深,他知道食物是要吃的,但不知买卖关系。 摊主一瞬明白过来自己是碰上了个脑子有病的,一脸无奈,灰灰挥手像赶苍蝇般:“行了行了你快滚,不要你钱了,真是碰上个什么玩意。” 祝衣青不解为何这人神情在几分钟内能有许多变化,看见那手势,知道自己被叫走,手捧着啃了三分之一的菘菜,转身继续跟人群往前走。 不到五十米,便被一个卖番薯的小贩招呼,祝衣青放下手中菘菜,拿起番薯放在嘴里吃。 “这上面还有泥呀,怎么直接咬,买回去削皮煮来吃。”小贩看到祝衣青一口咬掉半截番薯,连忙提醒他。 祝衣青闻言,停下动作,疑问道:“这个……吃?” 小贩忙得招待其他客人,懒得再去理会那傻子,直叫道:“你去下一摊吧。” 他随手一指,祝衣青顺着指头方向,抱起菘菜向左上方鱼贩摊走去,不到几分钟,就被摊主大骂着疯癫子大傻子话语,赶走了。 祝衣青四处走,便被人四处嫌弃谩骂,他连傻子是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也不懂别人在骂他,仍对任何事物都抱着探索向往之心,要把整个人间全部记住。 他甚至觉得沾染上了人的气息味,自己定也能逐渐像个人。 菘菜走过来已经被啃了将近一半,祝衣青喜欢这个味道,清甜脆爽。 在他周围的人群突然散开,一阵骂声和跑步声传来,人们伸头惊奇张望那跑来的人,五六个家仆模样的人手持木棍,追打一个年轻橙衣小公子。 有人好奇道:“发生了何事?怎么打人了。” “定是那小傻子又来这里讨食被打了。” “哎,这小傻子长得好像咱们镇上富豪方家的小公子啊。” “可不就是方家的小公子嘛,后来落魄了,现在当乞丐变成了个傻子!” 周围人不禁热烈议论起来,述说起当年之事,都退到一旁,街路中间只站着一个抱着菘菜的祝衣青。 橙衣小公子被后面家仆用木棍打在背上和小腿,又疼又哭,慌慌张张抱头往人群窜,人群像鱼般迅速撒开,嚷道快滚快滚,皆怕惹了那棍棒打。 还有人看事不嫌热闹大,特地把那小傻子,用力往家仆方向推搡一把。 小傻子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一些人见状,立即哄堂大笑,一些人则立即叫道:“哎呀,你们干什么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呐?” “太过分了!” “这小公子真可怜啊。” 但百姓们不敢上前阻拦那些家仆,这些人是当地富豪的家丁,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谁碰到他们都没好果子吃,无人敢惹。 小傻子哭着跑起,一头撞在祝衣青身上,顺势绕过去躲在身后。 几个家仆见到那傻子竟躲在路人身后,凶神恶煞地对祝衣青喊道:“识相的给滚边蹲去,要不然小爷连你一起打!” 说罢也不管祝衣青有没有躲开,挥舞着手中木棒,那几人都长得高大壮硕,手中木棒重达三十几斤,一棍子砸下去,非死即伤,若是砸中,必然血流如注,骨断筋折。 棍子劈头而下,用力挥至。 铛的一声震响,碰到真气盾罩瞬间被震飞,木屑四溅,口血飞出,一个个人骤瞬飞出,砸在几百米外,灰尘扬啸石头崩裂。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扩散,周围百姓全都被掀翻。 一时间从西街长至东街,整条街道的人都被这股气浪给冲击,层层跌倒在地,哎呦疼喊声不绝于耳,耳膜震鸣,脑袋发晕。 祝衣青抱着菘菜,耳边发丝小幅度翩飞,转过身,低头看着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傻子。 傻子被罩在真气盾罩里,并没有受影响,其他人则是不好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撞得身子发疼,哪里见过这么凶残的破坏力。 祝衣青望着横七八竖躺在地上的人,记得父亲说过做错事要说对不起,道:“对不起。” 第277章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怪异与畏惧,纷纷后退,生怕他会突然袭击自己,见得服装和剑,说不定是宗门弟子,比那些家仆更不能惹。 街道逐渐恢复秩序,人群缓缓流动起来,只留下祝衣青和那傻子站着。 祝衣青看着身后的小傻子,两个傻子的对望,互相瞧看彼此,谁也没有说话。 小傻子歪头,黑漆漆眼睛看着祝衣青,手指放在胸前绞着发丝。 祝衣青也低眸看着傻子半天,视线随着傻子歪头,他也学着微微歪头,手掌捧着啃了一半的菜,都显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样对持,时间在无声中过去,直到小傻子先对祝衣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洁白小虎牙。 祝衣青凝望站在他面前的那只“小金鱼”,橘橙色衣裳宛若燃烧簇簇的火焰烤着红炉,又似橙云晚霞生动灿烂,更像一条汪水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游着的金鱼,总能让他自然联想到了人间。 于是,他第一次对人展露出了微笑,虽然很僵硬,也谈不上那是笑,但却是他难得自发想要表露的情绪。 傻子看到祝衣青脸上绽放出来的浅淡笑意,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喜,继而露出更多灿烂笑脸,双手背后,绕着祝衣青打转,边走边抬头盯着他瞧,口中咿呀叫嚷。 不知为何感觉很有趣的样子,眼睛中充满好奇和新鲜。 祝衣青看傻子围绕自己转圈,也跟在傻子身后转起圈,两个人你追我赶,嬉戏玩耍,路过行人纷纷侧目,感叹这两个蠢材,投射出同情诧异或嘲弄的目光。 “咿呀!”小傻子突然跑回身,仰头看向祝衣青,挥转着手。 祝衣青很快明白,转身跑,到小傻子来追着他,四五岁孩童才玩的幼稚游戏,两个男子玩得不亦乐乎。 二人心智不成熟,什么都不懂,没有复杂过多的交往,不必揣测恶意居心,只凭着单纯又真实的内心,享受毫无算计快乐。 傻子一直跑到祝衣青身侧停住脚步,伸手拉住祝衣青的袖子,仰起头:“你来,我们去玩。” 语罢转身,步伐轻快地跑着,小傻子边跑边转头冲祝衣青笑道:“来,来。” 祝衣青看见那只金鱼游走了,还向他招手,脚步一点,一瞬落在傻子身边,傻子高兴得不行,蹦跳着往前跑,祝衣青则迈步跟在后方跑。 傻子一会儿跑回头等祝衣青跟上,一会儿停下步子,扭头瞅瞅祝衣青,再接着跑回头继续等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城郊,四处无人,只有一排排粗壮棕木,片片繁叶在阳光下闪烁光泽。 “这里,这里。”小傻子惊叹兴奋,拉着祝衣青走到一个树下。 那树木下方有一个“小山丘”,小山丘是一块块碎石堆砌而成,坑里堆放着各种石头,有金石、宝石、玉石等等,散发各色光芒。 这些都是傻子的秘密宝藏,从来不与外人分享。 祝衣青蹲下,他知道这些东西,自豪道:“石头。” “这个,送,送你。” 傻子捧起一块鸡蛋大小般黑白石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祝衣青接过石头,放在胸前衣裳,刚好跟自己衣服颜色相配,随后他把手上一直捧着的菘菜递给傻子,也学人说话道:“这个,送、送你。” 傻子立刻高兴得笑弯眼,小虎牙露出,抱住菜傻兮兮地用力咬,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急得嚼巴嚼巴咽下肚。 二人就这么互相送给对方彼此的礼物时,自然成了好朋友。 祝衣青盘膝坐在旁边,看着傻子吃菜,注意观察和学习人的行为、语言等等,想要慢慢变得像个人。 可惜他不知道,坐在他身边的人是个傻子,在世人眼里,他们都是异类。 小傻子一边啃菜一边与祝衣青聊天,他说话少有逻辑,乱七八糟,常常是一句话重复几遍,听上去十分笨拙,句子一长,就开始出现语言混乱,嗯唔唔咿呀乱叫。 祝衣青不知其所以然,即使他总能听到虚世天尊说的话,但他对比不出来,也发现不了有什么不对劲,况且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产生过思考。 因此真正的学习便是从小傻子身上开始。 傻子不管说啥,他都会耐心倾听并记忆于心,尝试思考理解。 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很简单,傻子叽哩哇啦说,他就嗯唔哦呜地应,两个傻子待在一起,倒是意外的协调。 小傻子一旦遇到什么不解之事,就问祝衣青答案,祝衣青不会回答,傻子就自己找原因,找来找去,最终得出结论:“咿呀!咿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祝衣青从傻子嘴里渐渐对人间有了轮廓,他才恍然发觉,他的同类万劫珠,真真像个人活着。 傻子带着祝衣青穿过这些棕木,朝着高山山顶走,一路上边说边回头对祝衣青笑,眼底萤火通明。 “来,来,跟紧我。” “恩!”祝衣青学会了应声,跟在傻子后面,一步一步踩着泥土小道往山顶走。 山风徐徐,吹起两个人的衣角和青丝。 走到高山之巅,傻子停下脚步,兴奋地喊着:“啊啊!”然后做出张开双臂拥抱天空状,口中喊着,“哇——!啊——!” 祝衣青学傻子,张开双臂拥抱天空,呜哇啊的大叫,任由山风拂过脸颊,感知世界之大、万物之灵,他也是属于人间的。 第278章 山峰之巅风呼啸而过,刮在人脸颊上疼痛非凡,两个傻子却浑不在意,张着双臂拥抱风。 远处山峰如削平滑,高耸入云,近处郁郁苍翠的古老森林绵延数千米,绵延不尽,连接着天际。 两人在树林中奔跑,捡拾各类小石头,傻子还会对准树枝往空中扔,引得祝衣青跟着他学,一阵欢呼雀跃。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余晖洒照在两个人身上。 祝衣青和傻子玩累了,傻子就将他带到一个小山洞门口,山洞里边摆放了许多干草,干草上垫着厚厚的褥子,旁边还有些锅碗瓢盆,这里就是傻子睡的地方。 傻子告诉祝衣青睡觉时要盖被子,否则会着凉,他自己就是盖这种棉被,暖烘烘的。 小傻子爬上褥子,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祝衣青躺上去,他们一起睡。 祝衣青在右边躺了下来,傻子便拿出怀里的花生和榛子,剥开壳,一半给祝衣青,一半自己吃掉,边吃边咧嘴笑,讲述人间的故事给祝衣青听。 “雪,雪就是白白的冰冰凉凉的,我最喜欢雪了。” “白白的...冰冰凉凉的....”祝衣青重复道。 “你还可以吃雪,雪可好吃了,把一根手指插进去,像这样,一撩,放进嘴里,嗯唔。”小傻子咂巴咂巴,好像真的在吃雪。 “如果觉得雪淡就撒一把盐,想要更浓一点就撒辣椒,嗯唔唔好好吃。” 祝衣青也学着小傻子,手指在空气插着,撩起一指尖雪放进嘴里吃。 “雪是睡在地上,地上白茫茫一片。我一到、一到雪铺满了地,我就我就不出门啦,我不出门啦,出门会踩醒雪,雪被踩会好疼,我叫他们不要踩,但是、但是他们骂我——” 傻子说到这停顿下来,低垂脑袋,表情沮丧,那一说话就露出来的小虎牙,此时也紧紧合上。 “他们骂我,说我是败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我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他们欺负我,不给我新衣裳穿,不让我吃饭,还骂我是个傻子,可我不是傻子。” 祝衣青侧头凝望傻子,伸出手,五指一开,掌心里都是刚才傻子剥好的花生和榛子,他特地留着。 傻子一见着吃的立即又眉欢眼笑起来,咀嚼吞咽,又开始咿啊咿呀地说话。 “我喜欢冬天,我喜欢雪,你喜欢什么呀?” “我……不懂……” 傻子眨巴看着祝衣青,很快明白原来祝衣青是个小傻子,忙对祝衣青介绍春夏秋冬。 “春季是温暖的,到处都是绿油油,它的名字叫做春;夏季是热的,就像一团火焰,烤在人身上,它的名字叫做夏;秋季是寒冷的,就像冬日的霜降一般,刺骨寒冷,它的名字叫做秋;冬季是冰凉的,下的雪我能抓住它,它的名字叫做冬。唔啊还有还有……” 傻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他说得那样的滔滔不绝,他已许久没有跟人说话,也许久没有人愿意跟他交谈。 祝衣青躺在一旁认真聆听,目光闪烁。 突然傻子扭头,看向祝衣青,认真道:“你能陪我一起看雪吗?” 祝衣青看着傻子,在傻子眼里他看到了以往他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人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雪,但还是答应道:“好。” 傻子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夜幕降临,星空璀璨,万籁俱寂时分。 傻子在一旁呼呼熟睡,祝衣青靠在墙壁上,仰头静静看着夜空,他今天学到了好多东西,都是从小傻子嘴里一点点认识来的。 虽然还没有办法完整形容人间的一切,但也足以让他热爱且向往,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去到好多地方。 他是个人,是真正的人,这样的念头一出来便疯狂滋长,根本压抑不住。 傻子每天早晨醒来都会去河塘抓鱼捉虾,他抓得越多,卖得的钱也就越多,赚来的银子都被傻子收起来,藏到衣裳里面,每天睡觉前,都会拿出来压在枕边下。 傻子说要存好这些钱,等钱够了就可以去看最厉害的大夫,这样就能治好他的傻疾。 祝衣青每天早起时,看见身旁躺着傻子还在熟睡,他便把昨夜偷偷典当身上之物得来的钱,放在傻子枕头下,给傻子存好钱。 他愈接触人多,便愈聪明,灵智慢慢开窍。 祝衣青知道傻子存钱是为了治病,他把身上的法宝灵物,宗门玉佩等都拿去典当,换来钱,这是偶然听路人说的一个方法,随后悄悄给傻子。 小傻子也会趁祝衣青睡觉时,偷偷将藏起来的银子,拿出一些装在另外一个兜子里,然后偷偷摸摸塞给祝衣青。 他们就这样默契又神秘地做着某种约定。 祝衣青跟着傻子学到了许多东西,傻子还教他画画,拿着树枝在泥土上先画最简单的横竖和曲线。 傻子画了一横,道:“这是横线。”又一竖下去,“这是竖线。” 祝衣青学着,道:“横线、竖线。” 傻子看着,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才是横线,这才是竖线。” 祝衣青又横着画一笔,竖着画一笔,傻子仍是摇头说不对,他看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是他与傻子看的视线不一样。 在他的视角里,“一”就是横,但傻子站在他侧边,看到的永远都是“|”。 第279章 祝衣青一瞬明白这点,以傻子的视角再重新画一遍,傻子便笑着道:“对啦对啦。” 傻子画出各种图样,祝衣青每次都能迅速模仿,学得很快。 他们看着远处茅屋,画下茅屋,傻子下面画个长方形,上面三角形,便是一个茅屋了。 祝衣青画了个立体面,虽是潦草,但透视、空间、阴影该有的都有。 但傻子不懂这些,脑子简简单单,道:“咿呀咿呀房子、房子不长这样,它是它是这样,这样。” 木枝点着自己画的房子,祝衣青见着,明白这两者都是房子,只是画法不同,他把自己画的抹去,在傻子旁边画了个一模一样的长方形和三角形。 傻子开心拍掌,他也望着傻子微笑起来。 祝衣青能聪明地领悟到傻子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在傻子有限认知里,他不懂祝衣青说的东西,祝衣青就把它改成了傻子会的东西。 祝衣青学习本领极强,不仅学会了傻子所画的画,也学会算数、写字、说话等等。 傻子很喜欢玩闹,总是无拘无束,毫无烦恼,祝衣青就跟着傻子简单地活着,陪伴在傻子身边,傻子也总是围着祝衣青转悠。 直到第五天,祝音门弟子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仙圣。 弟子们无不震惊讶罕看着那正蹲在街边小巷子,抱着生菜啃着和吃烂果的祝衣青,衣裳灰脏,头发凌乱,发冠歪过一旁,几乎不能看。 旁边还有一个年轻橙衣小公子,也是脏兮兮样子,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总是咿咿呀呀叫。 为首弟子忙上前抱拳恭敬道:“明世仙圣,请跟我们回宗门,掌门很担心您。” 祝衣青抬头,一场大梦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好!咱们一起呀,包!饺!砸! ———— 还想继续写的,走亲戚实在没有精力了 第94章 祝衣青篇—木偶人生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是什么,慢慢体现出的人样再次破碎,父亲的命令他都会言听计从,从出生开始,便是如此。 他站起身跟着那些弟子离去,傻子咿呀咿呀的声音叫醒了他。 祝衣青顿足回头,傻子蹲在那,着急地摇晃手,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副害怕模样,但是又没办法。 “我要……”祝衣青指了指远处永不可逾越的高山,道,“走。” 小傻子望着祝衣青身旁一群青衣人,清亮黑漆眸子充满了恐惧。 那些人气场强大,一个个持剑而立,自身散发出的灵力威压让人心生忌惮,有时还能感受到杀意。 祝衣青站在他们之间,烟火人间下潜,白罪孽黑暗上升,回到了领地,如同一尊神祇屹立,无形压迫感让这片天地沉寂,周围弟子皆向他微微恭敬低头。 傻子恍惚一瞬间明白祝衣青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露出胆怯畏惧,吓得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看着祝衣青,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祝衣青转过身要向傻子走去,被弟子拦下。 “仙圣,请快回宗门。” “我……”祝衣青看着傻子的眼泪,内心动摇。 “仙圣。”弟子催促道,“我等已寻你许久,请跟我们回宗门。” “这种疯癫痴儿不必理会,仙圣不用放在心上。” 其他弟子也纷纷阻拦,不许祝衣青靠近傻子,在众弟子推阻下,他们围拥着祝衣青离去。 “唔哇嗯——咿呀咿啊!”傻子焦急跑出巷子,抬头望着天上的祝衣青,一步一步跑去追,马尾辫一甩一甩,怎么都追不上。 祝衣青看着那条“小金鱼”追他而来,心中触动,然而他的反抗意识还没有觉醒,本能遵守命令行动,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想走。 很快弟子们带他回到了祝音门,高山深谷,云海翻腾,是众多人梦寐以求进来的地方。 一座巨大巍峨宫殿坐落其中,俯视凡间,那便是神义殿,殿前挂着的囚金笼里养有一只白鸟。 虚世天尊喜欢圈养奇异禽兽和奇花异草,他享受精心照料每一个生命的过程,给它们水它们就活,不给它们就死,是茁壮成长,还是枯萎凋零,全都由他一人控制。 在他修剪好最后一盆植株时,弟子来报已经将祝仙圣带回来,正站在殿外。 “嗯,先让他去洗漱干净,换件新衣裳再来见我。” “是。”弟子抱拳下去。 虚世天尊不用猜便知道祝衣青在人间流荡五天会是副什么模样,但他最在意担心的是祝衣青的人性,会不会因此唤醒。 祝衣青重新换了一套干净新衣,高束青丝,踏进门槛,走向殿上,每走一步,就离身后凡间愈远。 “衣青,你终于回来了。”虚世天尊微笑望着他,“坐吧。” 祝衣青看向虚世天尊,神情平静淡漠,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微微躬身行礼,走向一旁椅子落坐。 虚世天尊眼眸阴暗几分,祝衣青竟然能自然连贯的做出这些动作。 明明在此之前,他叫祝衣青坐,还得抬手指示,祝衣青就如同一块石头,一具傀儡,只有偶尔闪现的眼神才能告诉别人他还是一个活物。 虚世天尊尽量压住内心翻滚情绪,语气温和:“衣青,你在人间待的这五天,都做了什么啊?” 祝衣青目光透彻:“我遇到一条金鱼,他很好……我们是朋友。” 第280章 虚世天尊眉毛挑了一下,眼底闪过寒光,祝衣青不光是在行动上不一样,语言也是大有进步。 “那你跟他都做了些什么?” “玩……人间,很好。” “你跟他在一起,应该比谁都快乐。” 祝衣青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歪头,嘴角扬起浅浅一笑。 虚世天尊看到那笑容,心底泛起阵阵惧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想起千墨离那张脸上挂满了类似的笑容。 恍若间祝衣青的脸变成了千墨离,毒蛇般诱人五官,撑着脸颊在对他笑,笑意春风拂面,暖洋洋的舒服,这舒适中又透着令人窒息的雾冷。 千墨离嘴角弧度扩大,鲜红舌头安静躺在嘴里,随时探出舔食猎物血肉,而虚世天尊则像个猎物,等着被对方捕捉。 虚世天尊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久不见,何时迎接我回来?” 虚世天尊的脸瞬息惨白,浑身冒汗,惊恐万状地瞪着祝衣青,那依然是祝衣青的脸,不是什么千墨离。 他从思绪中惊醒,眼神阴沉,因心里反复想着神道珠和万劫珠,神道珠一显出人性,他便立即联想到千墨离。 再加上几天几夜搜寻都没有找到千墨离一点身影,这快要成了他的心疾,祝衣青的一个笑,竟有了方才那般浓烈幻觉。 虚世天尊强迫自己镇定,恢复往日温和慈爱,不愿抓住那丝恐惧的来源,手掌覆在茶杯上。 “父亲,我想要去人间。”祝衣青说道。 “呵……”虚世天尊刹那摇头失笑,端起茶杯品尝,并不说话。 “父亲,我想要去人间。”祝衣青毫无顾忌说出自己的感受。 虚世天尊放下茶杯,目光灼热凝视祝衣青:“为何想要去人间?你动了凡心?” 祝衣青垂眸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我是人。” 这句话令整座大殿陷入寂静,气氛陡然变得诡异僵硬。 半晌,虚世天尊道:“你认为自己,是人?”那声音低沉缓慢,蕴含无比威严。 祝衣青点头。 虚世天尊深吸一口气,脸色瞬息万变,眼中杀机隐现,他努力抑制着没有发泄,而是耐心说道:“你融入不了他们的。” “我能。”祝衣青谈及这个,记起傻子教给他的东西,些许自豪道,“我会写字,我会算数,我会说话,我会洗衣服,我会盖被子,我会辨认食物,我会——” “你不会!”虚世天尊忽然暴喝打断祝衣青的话,脸孔铁青难堪至极,从未像今天般愤怒,“你不会!你永远不会!你是颗珠子,你怎配成为人!” 他本以为已经完全控制好了神道珠,一切不成问题,却没想到祝衣青依旧对人间充满渴望,甚至还有人性。 当初神道珠变成人落下凡间,他抱起那个婴儿时,就该想到会是如此。 “你是不是也想学万劫珠,学千墨离,你看看他现在的下场是怎么样了吗,你不会是幸运儿那一个,你只会比他的下场还要更惨!” 祝衣青缓缓摇头,语气虽然冷清而又空洞,但已有了不少感情色彩:“我可以。” 虚世天尊冷笑,再仰首大笑,声音充满嘲讽和讥刺。 祝衣青看着父亲,对于虚世天尊的笑声仿佛置若罔闻,更像根本就听不懂虚世天尊笑中意思。 他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为何引得父亲大笑。 “你以为你是人吗?”虚世天尊收敛大笑,冷声问道。 祝衣青颔首道:“我是人。” “那你可曾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吗?” “我是人。” “我问你是怎么来的,你可记得?!”虚世天尊愤怒瞪着祝衣青。 “我……”祝衣青张口欲答却又闭口不语,表情显得矛盾痛苦。 “跪下!” 祝衣青双膝跪下。 “你以为你是人!”虚世天尊厉喝再次响起,“你根本就不是人,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异类罢了!” 祝衣青眼中光彩冷下,双唇紧抿。 虚世天尊紧盯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从哪里来的?” “我是父亲炼制出来。” “你如今人的身躯是怎么来的。” “父亲给的。” 虚世天尊逼问道:“你的责任又是什么。” 祝衣青纹丝不动跪着,低垂的眼帘遮掩住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痛楚与悲哀,沉吟片刻道:“自戕,然后献祭自己。” “你只是颗灵珠。”虚世天尊眼神冰冷,“是我为了修补邪界,千辛万苦炼制出,我把你送来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让你当个人。你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祝衣青眼中划过挣扎,似乎陷入某种痛苦。 “七日后修真界便要迎来盛界大典,准备一下,随我去赴宴,下去吧。” 祝衣青起身,低头离开,一出神义殿就有弟子出现,紧紧跟在他身旁。 路过一池水时,祝衣青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他不明白他跟其他人的区别在哪,仅仅是“出来的方式”不同吗? 祝衣青在池边蹲下,吐出舌头,舌尖上印有神道珠印记。 身旁弟子道:“仙圣,请快回房休息。” 祝衣青跟着弟子离开,他明白,这个休息就是封闭五感。 虚世天尊负手而立,握了握拳,望着殿外云海沉默不语。 第281章 反复思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祝衣青看到他的同类,以此让他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抱起了那个婴儿。 祝音门花了两百年的时间终于感应到了神道珠的力量,却发现这力量来自一个婴儿,而这婴儿,正是神道珠变成的人形。 从古至今,从未有法器变成了人,这在修真界是前所未闻的。 既是人,自然不能再以法器看待,也就是不能再以一个“物”看待,而是以一个“人”来看待。 但祝音门显然不是这么想。 当扶阳真人看到师兄抱回来一个婴儿,听明情况后,破口大骂:“一颗珠子竟然变成了人,真是可笑,真是荒谬!难道这法器还想体验人的生活,人的情感?荒唐至极,明明就是一个破铜烂铁,只不过拥有混沌神力罢了,就妄想成人了!” 虚世天尊道:“神道珠拥有天地混沌初始力量,吸收天地万物灵气,又散落人间,日久年月地吸收凡人气息,自然修炼出了人形。” “那师兄你说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直接把这个婴儿交出去,向修真界众人说‘看啊,我们找到了神道珠,这就是神道珠,只不过变成了人’,然后拿这婴儿去支撑阵法、镇压邪物?” 虚世天尊笑着摇头:“这婴儿体内还存有神道珠的力量,既然未消失,那么自然能再继续支撑阵法,只是这力量只有达到一定实力才能使用,这婴儿虽有力量却无法使用,那我们何不培养它。” 扶阳真人微微一愣,道:“师兄的意思是?” “我们教它修行,让它能使出神道珠的力量,最后祭出自己修补阵法,镇压邪物。” “话虽这么说,可神道珠现在是一个人,万一它有了自己的思想欲望和本心,不愿意作出牺牲去修补阵法怎么办,又不可能像是法器那样随便任我们驱使,所以说这灵珠变成了人就是一个麻烦事!” “呵呵,这有什么可烦的,它本来就是我们炼制出来,就算变成了人也由我们控制。它现在只是一个婴儿,什么都不懂,我们只要给它灌输一些思想和必要的认知,让它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什么。等找到了另一个失落的万劫珠,再让它回归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不就行了吗?” “师兄真是高妙啊。” 两人商量一番,觉得这办法可行,皆相视而笑,而此刻婴儿正躺在摇篮中睡着。 为了方便称呼,虚世天尊给这婴儿取了名,以祝音门的首字为姓,至于名,他身着青袍,就给婴儿取“衣青”两字,最后名唤“祝衣青”。 祝衣青从被虚世天尊发现并抱回祝音门后,就彻底与人间一切隔绝,彻底掐灭人欲,百年来深受控制,如同傀儡般活着,没有自由,没有感情,没有思考,只会听命令行事。 这计划无疑是成功的。 当他们找到万劫珠,发现其也变为人,打算用控制神道珠的办法控制万劫珠,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千墨离与祝衣青最大的不同便是他经历过凡间生活,自小就被金来香抱起,爷爷抚养长大,心底便以归做人。 现在看来,虚世天尊倒庆幸他们早点发现神道珠,带了回去,如果晚一步,指不定是哪个人抱走祝衣青,从此改变结局。 虚世天尊走到殿外,拿出谷物喂养笼中白鸟。 白鸟叫“凤”,这个名字寓意很好:凤凰于飞,不知疲倦。 但却终究逃脱不出命运,在牢笼里永生永世。 虚世天尊笑着抚摸白鸟的脑袋,眼睛温和地望着:“你想逃脱出去吗?” 三声清脆的连续鸟鸣后,仿佛告诉虚世天尊答案。 “那是永远不可能的,呵呵。”虚世天尊一把把谷物扬了,“管你是千黑鸟还是祝白鸟,都别想逃脱。” … 七日后,盛界大典到来。 盛界大典是整个修真界最为隆重的大典,是宗门仙家盛世的大庆典,重中之重,一百年举行一次。 这场大典是修真界最为繁华、最为鼎盛的盛事,届时成千上万修士将会汇集于此,共同参悟天道法则,互相促进交流,共同进步,提升修为。 不仅有数千万名修士同时见证修真界那些顶端绝世的人物,还能看到各种奇珍异兽、天材地宝多如牛毛,灵丹妙药随处可见,随时可拍卖。 盛界大典盛大而热闹,这样的大典,无论是在任何时代都能被人津津乐道,因此众宗门无不重视,无不想在当天展示自己全部实力地位。 当大典一开始,各方势力云集于生渊广场四周,各个门派的高层皆出动,各路天骄也都齐聚,纷纷出席这场盛宴,整个广场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喧闹声冲破了云霄。 生渊广场中央位置,有着几十座巨大石台,那是为观礼者准备的,此时每一个石台之上都坐满了宾客,而在石台之后则是摆放着无数桌案,供来往宾客食用。 坐于此便可看见不远处入口,每一个宗门浩浩荡荡走进。 “天石教到!” “十方宗到!” 一阵又一阵高昂报号声接连响起,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当即所有目光朝向门外望去。 一队又一对气度非凡的宗门弟子缓步踏入广场之内,他们衣袍上绣有各色灵花,腰间悬挂玉佩等饰品。或是身穿黑色服装、或是白衣胜雪、又或是金光闪烁…… 第282章 这些年轻男女弟子身材挺拔,相貌俊朗,美貌绝伦,眉宇之间透露出傲然与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风姿绰约,气度不俗。 “万剑宗、神丹谷、玄冰宫、青阳宗、星河圣地到!” 伴随着一声又一声高亢响亮的宣报声,一道道威严的身影御空飞行落下,从入口走进,每一个宗门的领袖皆带领着一众杰出子弟。 越来越多宗门赶至,陆续入场,这一刻整片区域内汇聚着近百个强大势力,共同庆祝欢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魔尊降世前,这竟是修真界最后一次盛会场面,也是最后一次和平。 此后将是修真界最黑暗的日子,也注定被载入史册。 第95章 祝衣青篇—最后快乐 随后众人再次听到一声撩亮报声。 “祝音门到!” 全场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朝入口方向望去,祝音门的到来也表明其他十大门派正在陆续赶到。 只见远处的虚空中,绽放出璀璨耀眼白芒,犹如一颗太阳,紧接着数以千计身影脚踩虚空,御剑前来,宛若仙人,飘逸潇洒。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降临在生渊广场。 为首是一仙风道骨的老者,须发尽皆雪白,一袭洁净无尘的青色长袍,面容祥和慈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正是祝音门的掌门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带着一众弟子朝里走去,便已有许多人纷纷上前拱手恭礼,身后跟着三圣尊者和一行长老,这些人都是祝音门的核心人物,修为深厚,实力强横,平日里难寻踪迹。 祝音门来到之后,其余十大宗门也已经悉数抵达,各占据一方。 在十大宗门的主持下,盛界大会也正式开始,各门各派互相攀谈,一番寒暄,气氛渐渐变得活跃热闹起来。 大会上一方以展现宗门实力为主,各方优秀弟子比试,显扬惊艳功力,比斗剑法、炼器、丹药、阵法等等,引来诸多赞誉和羡慕的目光。 比赛层出不穷,精彩绝伦,各宗门之主虽是心中互不服气,争锋相对,但脸上都对彼此和颜悦色。 另一方则是展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将压箱底儿宝贝拿出来,让众人见识到各自门派的底蕴,武器丹药、法宝,奇异植物云云。 上面掌门聊得火热,下面弟子也玩闹得火热,小辈之间较量,弟子们交换功法、炼器等秘笈,还有各类稀奇古怪的玩具,不亦乐乎。 也有那道侣不同宗门相隔一方,今日终于能有机会相见,当然,这期间不同门派的弟子们,看对眼的可不少。 哪怕是修士,在感情上依旧如同凡人般敏感,比如听闻哪个哪个宗门的师姐美丽无双,师兄英姿飒爽,有心仪的便上前勾搭,也有那看不上眼的,直接将对方轰走,惹来一群弟子的哄堂大笑。 因此私下里弟子们还把这盛界大会戏称为相亲大会。 年轻弟子们也因此发生不少摩擦纠纷,有师兄抱剑护着身后师妹,叫骂道:“你小子想癞□□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我们宗门里的师妹是你能碰的?简直做梦!” 被骂得人也不生气,反倒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就是想娶她,怎么了?你打我啊,来啊!” “你……”那位师兄气得七窍生烟,立即拔剑冲上去,“就凭你?也敢说这话,找死吧!我打爆你脑袋!” 一群师兄弟们围观看戏,有的还兴致勃勃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各种争吵不断,好不热闹。 这样的插曲屡见不鲜,不时发生。 祝衣青旁观其中,游离之外,站在虚世天尊身后,眼被黑布蒙上,白挺鼻梁罩其下,黑发丝落在白耳垂,黑白劲衣衬得他更显高挑削长。 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与周遭景色融不进,他的世界也只有冷孤黑白,没有丰富色彩。 “衣青。”黑暗中传来虚世天尊的声音,“斩魔戏开始,你随我来。” 祝衣青微微颔首,紧随而去。 从生渊广场西侧走,很快便出现在猎弑峰,此刻峰顶周围已聚集许多人,都是各大宗门的强者。 这里气氛比广场中央越加活跃,各门各派都在说着接下来的斩魔戏,一个劲儿吹捧自家弟子,夸奖他们英勇无敌,斩魔无数。 大典中一个精彩环节就是斩魔戏——斩杀魔兽和魔修。 猎弑峰下设有一猎弑场,专门投放数量庞大的魔兽群和魔修,供其弟子进入其中厮杀。 其中有三阶魔兽,七阶魔兽,甚至还有一只九阶魔兽,体型硕大,血肉坚韧,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魔修更是强悍无比,他们受本能的控制,嗜血好战,疯狂做出攻击的动作,危险程度堪称恐怖。 斩魔戏的要求就是没有要求,想进去杀便杀,想出来便出来。 众人都心知肚明,斩杀的数量越多越好,越高,越证明这个弟子的实力强大,受到的赞誉更多。 每次斩魔戏都会引发轰动,吸引诸多天骄前来,各宗门高层也皆是关注。 在众人议论之际,虚世天尊带着祝衣青来到了峰顶,祝衣青一出现,整个猎弑场安静了下来。 所有目光齐齐汇聚在祝衣青身上,带着敬畏和嫉妒,更多的则是害怕。 祝衣青身上的特殊气质让人不敢逼视,又因是个深不可测的强大存在,眼蒙黑布,在众人眼里显得特别神秘,无法窥探,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第283章 这便是天榜天骄的威压。 祝衣青的强大,在场所有人早有耳闻,此刻见到祝衣青亲临,许多人心中都忍不住打鼓,他一来,其他人都不必再讨论了,因为这斩魔戏注定祝衣青是主角,恐怕一根指头都能碾死这里所有人。 众人低语,一脸羡慕,一脸嫉妒。 他们羡慕祝衣青,祝衣青也在羡慕他们。 他拥有比在场所有人还要强大的实力,却无法拥有所有人都有的东西——人的身份、人的尊严。 虚世天尊站定在山巅上,负手而立含笑,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不待他说话,便已有其他宗门之主出来先一步提出。 “此次斩魔戏不如就先明世仙圣出手,也能让其他弟子观摩学习学习,领教一番。” “是啊,明世仙圣实力超群,前途无量,能出此天才弟子,真是祝音门的荣幸,此次斩魔戏定是能让我等大饱眼福。” “明世仙圣实力非凡,斩魔戏自然是没问题的。” 其他宗门之主纷纷点头,彼此心照不宣知道祝音门定要出风头一番,不如趁此让这个祝衣青大展身手,他们知其厉害,但少有见祝衣青出手,倒要见怎个威力,能让所有魔修恐惧。 虚世天尊听到这些宗主们的恭维话,嘴角微扬,很是享受,淡淡道:“既然诸位都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再推辞,衣青。” 他转向祝衣青,目光柔和慈爱,带着期许。 “这一次的斩魔戏就由你先来。” 祝衣青微低头,即使眼被挡住,看不清情况,他也能感知到峰底下有一大群邪物,邪气缭绕,听到命令,便化做一道流光冲向峰底。 他身形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旋转一番头朝下,锃的一声剑鸣,无边力量喷薄而出,一把长剑从他右眼拔出。 剑身布满红瞳黑眼,上空一瞬四散密密层层的眼睛,好似天空生病长出一个个瘤子,眼珠蠕动旋转,不放过生灵。 “啊!” 有人惊呼出声,吓得花容失色。 “这……这是……” 其他人也都是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双双眼珠子瞪着天上眼睛都快蹦出来,即使知道祝衣青这一招式,可真正看到时,依旧感到头皮发麻,难以平复。 “好……好强悍的威压。”有人颤抖,声音都变了,一脸惊悚。 “这……明世仙圣果然名不虚传。”不少人心头翻江倒海,这种级别的攻击,绝对远超其他人,不,是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级别! 在众人震撼不已时,望见一股磅礴至极的毁灭般波动弥漫开来,使得诸人的呼吸都停止下来,心口颤栗,有种莫名的窒息,灵魂都随之一紧。 待力量消散,猎弑场只有祝衣青一人伫立,一袭劲衣无风而动,黑发飞舞,周围哪里还见得半点邪物影子,连点血迹都没有。 一时间,整个峰顶寂静无声。 再然后,便是响彻全场的掌声,所有人都为祝衣青热烈鼓掌。 “哈哈哈明世仙圣好功法,不愧是祝音门的天骄,果然不凡!今日有幸见到明世仙圣的实力,老夫真是太幸运了。" “明世仙圣年纪轻轻就拥有如此实力,实乃我修真界一大奇才啊,值得庆贺一事。”有人赞叹道。 “祝音门有此天骄定能昌盛繁荣,万载不古。” 众人的反应全部落在虚世天尊的眼里。 虚世天尊眼中精芒闪烁,脸旁挂上骄盛笑意,他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一个工具傀儡,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心情愉悦,脸上褶皱也跟着抖动,甚至已异想天开的想,若是能成功控制万劫珠,再来个千墨离,成为“天下第一宗”还不是唾手可得吗? 祝衣青一出手,便引起全场轰动,人们都在为他鼓掌。 但他一点都感受不到快乐,他想要发表自己的感受,可他的嘴已经被虚世天尊封闭得严严实实。 有一弟子望着立在中央低头的祝衣青,对身旁同伴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开心。” “他这么优秀有什么不开心的,你看那么多人都在夸奖他,奉承他,还有闲心关心他干嘛,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下次比试能不能成功晋级。” 虚世天尊的话在祝衣青耳畔传来:“再重新斩杀一遍,这次慢一点,只用剑,让大家看看你是如何杀的。” 那声音低沉不失威严,仿佛一把大锤砸在祝衣青耳膜里,令人难受至极。 祝衣青就似受命令操控的木偶,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几百年来都是如此,不曾变过。 随着他身跃剑落,峰顶上的人再次发出响亮声音,不断拍掌喝彩。 声势浩大,气氛到达顶点,人们目光都盯着猎弑台上的那男子,每次一出招,便引来惊呼振奋,阵阵拍掌声不绝于耳。 甚至有人叫道:“可否一剑斩五十只!” 虚世天尊抚须眯眼一笑,点了点头,重新下命令给祝衣青。 此后峰顶上的众人无论想看什么样的招式,台下祝衣青便照做,没有丝毫犹豫,剑光迅闪,五十只,不多不少,一剑斩完。 这一下更加引爆了全场,人们疯狂鼓掌,疯狂叫喊,疯狂拍手,声音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将整座猎弑场都掀翻。 此斩魔戏本就是给弟子们准备的一场屠杀魔物大戏,如今又添上了祝衣青的身影,众人自然激动兴奋,此刻看来,效果极佳,每一次成功斩杀便引来观众的呼声。 第284章 人们纷纷叫道:“能不能再一剑斩一百只!” “要两百只!” “一千只!” “速度可否再快一点,我等根本不够看啊!” “能否站着不动,只操控剑,让我们也看看你的剑术!” 一次次呼唤,一次次的叫嚣,一次次的催促,他像个木偶,一遍遍完成弟子们的要求。 每完成一次,弟子们的情绪便被挑起到最高点,每一句话落下,整个猎弑场上的气氛便是一涨。 不管是谁,看着祝衣青出剑的速度,都忍不住为之喝彩,祝衣青动作行云流水,剑势迅猛,剑越发犀利,速度越发凌厉。 整个猎弑台被血染得通红,剑光璀璨,耀眼无比。 一个个声音不断回荡,令人心神激荡,久久不息。 虚世天尊听着耳边一浪盖过一浪的欢呼声,满意点头,脸颊上皱纹舒展,越来越深。 一时间,祝衣青成为全场焦点,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依然是那弟子发觉有些异常,看着台下祝衣青,对身旁同伴道:“他是不是在哭啊?” “哭什么,你眼瞎啊,他脸上那是血!”同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可他明明……” “他明明很开心啊,他在笑!"同伴打断他的话接下去,振振有词。 “他在笑?可他那表情分明是在哭!”那人被同伴呛着,不服气,嘀咕着顶嘴回去。 同伴没再理会他,目光紧紧盯着猎弑台上的身影,不时惊叹。 十分钟后,这一场好戏才结束。 祝衣青收剑归鞘后,整个人如一尊雕像,笔直挺立,他的衣裳已落满了红血,蒙眼睛的黑布晕深了一片,血顺着布不断滴淌下来,滴答滴答掉在地面上。 祝衣青抬起手,指尖微颤抖,慢慢覆在黑布上,血立刻也润红了手指,往下抹去,脸颊上血被渲匀开,好似延展泪痕。 “回来吧。” 虚世天尊的声音响起,祝衣青抬头,一跃回到了峰顶,众人的欢呼声渐歇,但还是忍不住讨论刚才的戏,仍是有不少人前来恭贺赞赏。 “先下去休息吧。” 祝衣青僵硬地抬脚,准备离开时,又被虚世天尊叫住。 虚世天尊听着其他宗主之言,温和笑道:“是啊,说得对,衣青斩杀了那么多邪物,应该给个奖赏才对。”面对祝衣青道,“你想要什么。” 祝衣青被封印的嘴印被解开,他毫不犹豫道:“我…想要,去……人间……”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是他不说,而是他的嘴又被虚世天尊封印住了。 虚世天尊淡笑道:“凡间也没有发生大事,你不用去斩魔,到时有任务再派给你。” 其他人听了道:“倒不愧是明世仙圣,一心护天下,心系人间,真是大义凛然。” 祝衣青如被剥了壳的螃蟹,里面内脏血肉美味自由他人来评说。 虚世天尊摆手笑了笑,便让祝衣青下去休息。 生渊广场的另外一侧,上面有诸多座椅,十大宗门之主已落座,形成一个巨大圆圈。 他们面色肃穆,凝视着空地上的卦印,这是大典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卜兆。 卜兆是推衍未知天机的一种方法,能预示未来修真界祸福走向、发生的吉凶大事,以及将来会有怎样的灾劫。 这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事情,需要很强的神通才能完成,而且,需要的神通还不少,因此在场宗主不敢掉以轻心,每个人都打起了精神。 所有宗主同时闭上双目,催动神念,感受那卦象的变化,每人身周浮现奇异波动,道道光芒射出,飞快地钻进卦纹之中。 “嗡……” 卦纹闪烁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越来越多的光芒注入,最后汇聚到卦纹中央处。 所有人眼睛一亮,卦象显现了! “天呐,这是……”一位较年轻的宗主惊呼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一位宗主沉声问。 “应该没错!”另一位宗主接过话茬,语气沉重地说道,“卜兆从未有错过。” 其他宗主面露惊惧之色,纷纷望向了那名说话的宗主。 那宗主看到众人的目光,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我只能确定,这就是天地卦象的显化!” “可这并非什么好消息啊。”另一位宗主皱眉说。 其他宗主也是点头,虽然卦象上显化的只有一个黑卦,但却意味着,天地间要迎来一场灾厄! 虚世天尊如坐针毯,凝眉不语,手掌覆在腿上不禁握了握。 施花淮道:“诸位,解卦吧。” 众人闻言纷纷收敛心思,如今唯一能做到就是解卦,虽然都知这黑卦代表的是什么,但都抱有希望是别的东西的心理,或是希望这劫只是个小劫。 宗主们各自祭出一件至宝,打入卦象之中,这些至宝乃是他们用来推演天机的,威力非常惊人。 随着这些至宝入阵,卦象散发出的光辉更盛,整个天空仿佛都被照亮了。 众人都是面色凝重,盯着卦阵上空的黑色卦文,等待卦文变换。 只见黑卦缓慢地转动,一道道玄奥晦涩的轨迹显化出来,随着卦文变幻,天地间充斥着恐怖威压,让人不由得喘不过气来。 第285章 最后,在黑卦上空,浮现出一个字迹。 “是祸!” 一刹那所有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卦象分为好坏,每一个程度都不一样。 平、吉、和、荣。 难、劫、灾、祸。 越往右,福祸便越大,而此卦竟然已经达到的了“祸”的程度。 “再看看这‘祸’何时降临。”一宗主问道。 另一人解答道:“很近,就在一年后!” “只有一年了时间?!”宗主们闻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浓郁惊骇之色即使怎么掩盖也掩不下去。 很快便有人出声打破这肃静:“莫不成,是因为那群魔潮的到来?” “可以往群魔潮到来,最多也算个难,实在达不到祸的程度。” 此话一出,谁都没有下文,都对视了几眼,大家都知道,能达到祸的程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魔尊要出世了。 修真界视“魔尊降世”为一场祸数,一个不可违的天命,是整个修真界面临的严峻考验。 这里的“魔尊”已不单单看做一个人,而是指大势,是不可逆转的大势,这是一场祸世,修真界所有修士都必须抗衡的一场祸世。 “一年……魔尊将在一年后现世,毁掉修真界。” “太紧迫了!” “这可怎么办?” "天下即将动荡,大势即将临近,这注定是动荡起伏不定之年。” 众宗主皆是议论纷纷,面色沉重,这一刻,无论哪一个宗门都感觉到压力。 魔尊的威胁是无穷无尽的,必定会造成无边杀戮,天下陷入混乱和危险。 曾有五千宗门短短一个月时间,降至三千,一宗门便有数万人,两千宗门灭绝,伤亡人数难以数计。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坐视大劫降临。” “天地大劫,必须早做准备,否则必将酿成大祸!” “是啊,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不知魔尊降临会选择哪个宗门作为突破口,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好,我赞同。” “我也赞同。” 众宗主争先表态,你一句我一言,毕竟大劫一旦降临,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天下势力众多,若是联合起来,或许还能保存实力,若是一个个分崩离析,那就真的是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虚世天尊面色凝重,沉默许久都未说一句话,他心里盘旋着一个身影,但又不希望是那个人。 祝音门与醉花宫私下派人两年来每天每夜搜寻千墨离,都一无所获,天地卦象预兆出祸端,恐怕……但愿是自己猜测错误。 然而与花宫主对上一眼,彼此心里都已清楚。 … 祝衣青穿梭在人群中,每走过一处便能听见别人对他的崇拜声和赞叹声,身后跟着虚世天尊的两个心腹弟子,看似跟随,实则是押着他。 他的身影在众人眼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人海当中。 虚世天尊不让祝衣青接触太多人和世间风景,出去便要用黑布蒙上眼睛,休息便是回到屋内封闭五感。 弟子带着祝衣青走回生渊广场后面的居所,将他关入一个房间内,门窗都紧紧合上,房间里昏暗一片。 祝衣青坐在椅子,挺直背,手掌贴在膝上,安静乖顺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过了一会儿,他眼上感到一松,黑布解下,唇上封印也解开,祝衣青睁开眼,望向窗外,窗户关得严实,但仍挡不住阳光照在窗纸上的斑驳。 “不要乱动头。”一弟子冷峻道,他们是虚世天尊特地培训出来,专门负责神道珠在人世的生活起居。 祝衣青回过头,两眼发呆盯着地面,只要他一坐在这个椅上,就不被允许乱动。 一弟子在后替祝衣青摘下发冠,解去发带,落下青丝,一弟子拿过温毛巾擦去祝衣青脸颊的鲜血。 祝衣青道:“我会,自己洗脸……” 傻子教过他,他都会了。 “我会,抹脸。” 祝衣青目光顺着那弟子蹲下的动作,道:“我会脱鞋,我会、穿鞋。”另一个弟子手摸索着他的腰带解开,他又道,“我会…脱衣服,我会穿…衣服。” 他说归说,那两名弟子做归做,皆是不理他的话,他们的工作只是每日护理一下这颗珠子。 “站起。” 祝衣青听到命令,站了起来,又听到“抬手”命令,他便抬起手,一名弟子一层一层脱去他沾满血的衣服,一名弟子则去准备热水澡。 他目光看到身旁弟子腰间挂着一个食袋,里面装有花生瓜子杏仁等果子。 “我…想吃……” 祝衣青看着花生,道:“花生,想吃。” 那弟子完全只顾做自己的工作,这里没有人听他说话,也不关心他的需求。 将脱去血衣裳放到一旁,便跟另一个弟子把热水桶抬进来,身后仍旧传来祝衣青的声音。 “我…想吃,我…想吃花生。” 两名弟子抬好水,重新下命令让祝衣青进到浴桶里,手拿热毛巾,一左一右给祝衣青搓脸、擦手、洗身子。 祝衣青坐在浴桶里,一半脸埋进水里,一半脸露出来,水从头顶上倾倒下,沉沉压在睫毛,水进眼睛疼得厉害。 待洗尽,擦干净身子和头发,重新换衣裳梳起发丝,下一步便是封闭五感。 第286章 祝衣青躺在榻上,眼睛再次被黑布蒙住,他的嗅觉、听觉、声音等都被封住,陷入没有时间的黑暗,只意识还清醒。 寻常人若是经历这般什么也感知不到的黑暗,不到十分钟便会崩溃不安,乱动乱叫,但祝衣青从小便经历此事,已然习惯,或是说麻木躺着。 那两名弟子完成他们的工作后,如风一般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祝衣青意识还游荡在人间,他的听觉忽然恢复,传来风吹门响的声音,紧接嗅觉、触觉等都恢复过来,有人解下了他眼睛黑布。 “祝仙圣,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话。我可以帮助你逃离这地方。” 祝衣青睁开眼,看到一双凤眸正盯着他,他坐起身,望向厉青云。 厉青云手腕搭在剑柄上,指尖垂下,穿着乌黑凤凰裳,头发用玉冠束住,面庞白皙俊逸,耳钉衬着眉目中透出淡漠疏冷。 “若要走,跟我来,只这一次机会。” 厉青云向门外走去,偏头道:“就怕祝仙圣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祝衣青站起身,跟了出去。 二人往居所一处满山巨石走去,专门挑避开人的小道,没走多久便有一块巨大岩石挡住去路。 厉青云走近,抬手按在岩石,石板移开,露出一条长长阶梯,他转身道:“请。” 祝衣青没有迟疑,抬腿迈上阶梯。 厉青云回头望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来,便走上阶梯,岩石重回到位置。 沿着阶梯一直往上走,祝衣青忽然回头,指了指厉青云。 厉青云顺着指尖低头,那祝衣青指的是他腰间的食袋,取下来道:“你想要,便拿走。” 祝衣青接过食袋收好:“谢谢……” 厉青云不禁有些惊讶,祝衣青竟然会道谢。 台阶直至到了最底部,竟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 “依然往下跳,下面便是人间。”厉青云淡淡说道,说罢转身离开,留下祝衣青一个人。 祝衣青目光平静落在悬崖之下,崖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凸起,一眼看去,只能望见无尽的黑暗,似乎没有边界。 “为…什么……?” “我只是期待看见宿命被打破的样子。” 祝衣青闻言,往前一跳,这一跃,只愿再也不受囚笼束缚。 厉青云走出一段距离,又走回去,站在祝衣青刚才站立之地,目视崖底,已经见不到祝衣青的身影。 垂搭在剑柄上的手指,点了点剑,身后岩石上蓦然升现出几个黑影。 厉青云俯视崖底:“仔细盯紧,随时汇报——” 突然他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手握剑一紧,眉尖利蹙,黑影骤然消失。 厉青云一回头,便看到施定柔叉腰向他走来,扬眉对他笑。 “啧哟哟哟,仙督大人,您个大忙人,不去整理秩序,跑来这,干什么呢?” … 祝衣青身体迅速往下坠落,耳畔呼啸而过的劲风声,崖下的空气很潮湿,他不停坠落,一直下沉。 视野渐渐开阔清明,他看到悬崖下是蜿蜒曲折的山路,有一辆马车正经过,祝衣青运用真气控制好速度,轻盈落在马车顶上。 车内的人和车夫都一无所觉,车轮滚滚,载着他驶向人间。 这里地处高部,山路延伸在云海里,蓝色如同丝绸,层层叠叠,飘渺美丽,远处还有连绵数百里的巍峨高山。 祝衣青坐在车顶上,望着四周的景致,害怕会从梦境醒来,他闭上眼睛,感应四周,突然找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那气息离他很近,不超过一米,祝衣青寻着气息,探下头,他看到坐在前辕的小傻子。 傻子蜷坐在车辕,手指无措搅动着,他是来寻祝衣青的,可他不知道该往哪寻,只得搭上车,车到哪他就去哪。 别人知道他是傻子,怕他会突然犯傻疾,便赶他出车内,他只得坐在车辕上,眼睛胡乱瞟着。 祝衣青一手抓住傻子衣领,轻而易举便提起来,将傻子拉到车顶。 “呜哇啊——” 傻子回过头看到了祝衣青,立刻伸展手臂咿呀咿啊的开心大叫,嘴里发出奇怪的音节。 祝衣青低头,看着傻子一笑露出的虎牙,眼神中闪烁希翼的亮光,垂眸浅笑。 车夫听到车顶传来的声音,抬头一瞧吓了一跳,上面竟然坐了两个人,连忙勒住缰绳,停止马匹奔跑,叫骂道:“你们两个人干什么?疯啦!赶紧给我下去!快点滚下来!” 蜿蜒山路上站着两个人,而马车已远远行驶离开。 祝衣青站着,偏头低眸看着傻子吃食袋里的瓜子花生。 傻子两手剥壳吃进嘴里,掏出瓜果继续吃,随后抬头看向祝衣青,欢快地跺脚,又绕着祝衣青转圈,停在面前一蹦一跳。 “好好吃,好好吃,好好吃。” 傻子在笑,祝衣青望着傻子笑。 “家,家,家,山洞,山洞,我找不见了,我找不见了。” 傻子突然大叫道,祝衣青张了张嘴,道:“什么。” “家,家,山洞,山洞,我找你,好久不见,我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我找不到山洞在哪了,我找不到它在哪了。”傻子摇手道。 祝衣青歪头,脑子思索,很快他因明白傻子的意思,自豪道:“我明白了。” 第287章 傻子看着祝衣青,眨巴眼睛:“呀?” 祝衣青手覆在右眼上,五指往外一拉,光芒闪过,长剑握在手里,向天上抛去,拉着傻子一跃,脚稳稳当当踩在剑上。 “唔哇呜哇回家回家。” 傻子高兴得忘乎所以,紧紧拽着祝衣青的袖摆。 祝衣青指尖一竖,真气罩在傻子身上,一瞬间长剑如流星般掠过,留下残影,只听风声呼啸,人已经消失在远处。 “家,家,家,我们去家,找山洞,找家。” 傻子扯着嗓门大喊,一脸期待的神色,似乎在渴望着能尽快看到熟悉的景物。 “嗯!”祝衣青轻轻应了一声,手掌再次朝上一扬,长剑划破云层,穿梭于云层之中。 傻子看着云朵翻腾,兴奋地拍手。 很快二人便落在山洞前,洞里和原先一样,仍旧铺满许多干草,锅碗瓢盆落在一角,唯一不同的是,傻子睡的褥子旁边,多了另一个褥子。 那是傻子给祝衣青铺的床。 “家。” 傻子冲祝衣青甜腻腻笑,松开攥紧祝衣青袖管的手。 他跑到祝衣青睡的床,将被子掀开,露出里面整齐放置的枕头、干草、还有一套叠好的亵衣。 傻子咧嘴傻笑。 祝衣青也笑了起来,走来脱鞋,掀开被子躺下,盖住自己。 傻子跟着躺了下,把枕头挪动到最舒服的位置,从食袋抓出一把瓜枣,分给祝衣青,指着山洞外面柴火道:“你看,我挖的陷阱哇。” 祝衣青顺着傻子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几条深深的沟壑,还有一个不小的坑。 “陷阱里洒了米粒,鸟雀饿了它们、它们就会飞过来啄食,我把米粒埋进坑里,然后然后等鸟雀来啄食,我们就可以吃了……” 傻子又要开始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他总喜欢讲很久很久,说的口渴,喝下水又继续讲,重复枯燥无味却乐此不疲的话语。 “家家户户的灶台旁边有棵树,树上结果子,我每天坐在那儿吃果子。” 祝衣青道:“吃果子…” “树上结满果子,我摘果子给你吃,吃完果子就去玩泥土,我们种菜养鸡鸭鹅鱼,然后喂猪,喂牛羊马。” “树下还有一只老虎,它凶巴巴地要咬我,这里护不住我,我逃跑时摔死了。” 祝衣青道:“老虎…吗?” 傻子想了想,道:“哦,家没有老虎,只有鸡鸭猪狗,家没有房子,只有泥墙茅屋,家没有钱,买不起肉包子,果子很硬,要一口一口嚼碎了咽进肚里,我就想办法偷偷溜出去。” 傻子掰着手指头数道:“家里有三个娃娃,他们每天都欺负我,骂我傻瓜,打我骂我,家养的鸡也欺负我,我不敢反抗,怕被杀掉,所以我只能忍耐。” “有一年,家来了坏蛋,他们抢走家里的粮食和钱财,我趁机爬进院子的井里,井里有一只大蛇,我用石头砸断它的腿,我躲进山里,躲到冬季才敢下来。山里有狼群,有野兽,我很害怕。” 祝衣青静静倾听,他没有插言,直到听到傻子哭泣的声音。 他看着那眼睛旁流下的清泪,伸出手,掌心摊开,都是刚才傻子分一半给他的瓜枣,他依然没有吃,特地留着。 傻子见到吃的,立刻收拾心情,不顾眼泪,拿起瓜枣往嘴里塞,嚼吧嚼吧咽下,瞬间又露出笑颜。 “好吃呀好吃呀。” 祝衣青见那金鱼又活泼游动起来,浅浅微笑。 傻子盯着祝衣青,忽然安静下来,手指缠卷发丝,慢慢靠近祝衣青:“你叫…你叫什么名字?” 祝衣青目光对上那双如黑夜星辰的瞳孔,道:“我叫,祝衣青。”停顿了一会儿,道,“你呢?” 傻子缠卷发丝的手指点在下巴上,笑弯了眉眼露出小虎牙:“我叫方糖。” “方糖……”祝衣青轻念一遍,恍然想起他初遇傻子时,听到身边人的话语,“富豪家的……方家小公子吗?” 方糖咧开嘴,笑容灿烂,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他。 晚上,方糖把没有吃完的瓜果埋进山洞深处,免得被别人偷走,他们要藏好这些果核。 祝衣青也学方糖的动作,把剩下的花生和枣子等全部收集起来,打算留着当粮食。 “衣青,来,来。” 方糖跑到洞外,站在皎洁的弯月下,向祝衣青招手,月光流泻在橙衣,有些可爱耀眼,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根竹枝样的东西。 祝衣青缓步而出,走向他。 “衣青,来。”方糖笑嘻嘻招手,一蹦一跳。 夜晚寂静,偶尔响起几声蛙鸣虫啼,清冷月色照耀下,草地还挂着七星瓢虫。 祝衣青走出洞外,只见方糖已站在一棵柳树下,他的身影在月华下拉得细长,绿柳浮动,青石光滑,盛满橘柚色。 “衣青,我要吹曲给你听,我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你要记得我哟。” 方糖笑盈盈指了指手上竹枝样的东西,那是一个漂亮竹笛。 祝衣青看去,竹笛的末端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雪白小锦袋,细绳捆住,锦袋上绣有祥云图案,绣工非常精巧,栩栩如生,贵气非常。 两个人相距约莫两三丈,方糖站定,举起竹笛,手指抬按,悦耳婉转的乐声在四周荡漾,空灵飘渺,余音绕梁,宛若仙境。 第288章 方糖低头轻吹,笛音悠长清冽,他抬眸对祝衣青一笑,月亮正圆,银辉洒落,映着一片苍翠欲滴的树林,莎莎奏响。 祝衣青静静伫立,手指颤抖地握紧腰间没有剑的剑鞘,有什么阻隔他、压抑他百年的东西在一点点裂开,借月光看到他眼眶有些红了。 乐曲渐歇,方糖放下竹笛,望着祝衣青,眼睛明亮,充斥喜悦与纯真,嘴角带笑,像是邀功的孩童。 祝衣青一笑,夸奖道:“好听,我喜欢…听。” “呀。”方糖开心的跳下来,跑到祝衣青身边转圈圈,转圈圈。 此后祝衣青身边多了一个小傻子,二人并肩而行,相依相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而另一边虚世天尊知道祝衣青又不见了,怒不可遏,命令弟子寻找追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更新很慢,很抱歉![鞠躬][跪搓衣板] 我的手速真的很慢很慢,我的思维是蜘蛛网,我的脑子and手速就是树懒! 我内心:快快快点写啊!读者全部跑光了呜呜≧△≦ 脑子&手速:——好——的——在——努——力——了—— 我内心:(急得跺脚) 脑子&手速:——没——问——题——交——给——我——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319字,(晕厥) 另外我才发现大家有给我投营养液,真的很感谢,但我是八百年都不瞅营养液一眼,所以如果有时不发营养液评论,我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读者给我营养液,偶然间看到营养液怎么333了 大家发营养液的时候可以发个评论呀≧△≦这样我就知道且能及时感谢了,否则我真的是瞅都不瞅一眼,几乎都是直接看后台,很少看前台,我还是很好勾搭调戏的>﹏<> (啊营养液感谢范围不能超过七天.抓头发.只能从22号到29号,前面如果有投的,下面没有显示你的名字,很抱歉但是真的很感谢>﹏<) 感谢在2023-01-25 22:24:43~2023-01-29 21:3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宴16瓶;砖头君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祝衣青篇—自刎献祭 深秋已过,渐渐迎来北风。 祝衣青和方糖卧居在山洞里,洞口用破败木板和一堆柴火干草挡住,冷风不至吹进,篝火烧得通红,温度很高,热意融化寒冰,暖烘烘的热力驱散寒意。 方糖道:“那只癞□□太厉害啦,我差点被它扑到,我跑得快就、就、就没有被它扑到,没有被扑到。” 祝衣青听着,袖子卷起,一边煮长寿面给方糖吃,今天是方糖的生辰,他也跟着方糖简单学了如何煮饭菜吃。 虽然他已辟谷,不需要吃东西,但他还是很乐意跟方糖一起享受食物。 他举起不知用了多久、烧得黑漆漆的锅,里面是白花花的面条,倒进缺了一个口子的碗里。 “咿呀咿呀!唔呀!——”方糖开心地拍掌欢叫。 “吃,方糖。” 祝衣青煮完,靠在墙壁,袖口卷到手肘,仍是沾了些水渍,那不知有多少生命鲜血沾满的双手,此时已全是烟气味。 “衣青,衣青,我教你。”方糖拍拍祝衣青,双手交叉握起,举到脸前,“生辰,生辰就是一个人来到人世间的时间,到了那个日子,我们要祝福他来到这个人间,祝福他健康平安,无忧无虑。” “生辰……”祝衣青看着方糖认真的表情,便也学着双手交叉握抱起,放在胸前。 方糖问道:“衣青,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哇?” 祝衣青摇头,他是珠子,不是人,没有生辰。 方糖期待说道:“那、那你跟我一起,我们同一天生辰,同一天来人间,好不好?” 祝衣青笑了笑,点头道:“好,我们,一起。” 方糖把自己一半长寿面分给祝衣青,两人并肩坐在火堆旁烤火,山洞里的火堆燃烧很旺盛,火苗跳跃,发出噼啪的脆响。 “吃长寿面前,我们、我们得说一句祝福语,得说一句祝福语,这样这样就能保佑我们,我教你呀。” “嗯。” 方糖双手交握道:“愿从今日始,来共人间欢。” “愿从…今日始,来共……”祝衣青念道,“人间欢……” 方糖看向祝衣青,脸庞染起一抹淡淡红霞,含笑道:“生日快乐。” 祝衣青也复述了一遍,扭头看向方糖,粲然一笑。 “生日快乐。” 二人将长寿面一起吃下,祝衣青煮的面,没有盐,没有油,实在是不好评价味道。但方糖吃得津津有味,这给了祝衣青莫大的鼓励,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能融入到人的生活里了。 方糖抱起新的干草重新铺好,冬天准备来了,需得备好一个温暖的床才行。 枕头下放有三四个钱袋,都是方糖跟祝衣青存起来的钱,再过一个月,那民间传的厉害大夫就会过来,到时他就可以拿这些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存好的钱,去找大夫治好傻疾了。 方糖道:“寒冬,寒冬快来了,要下雪啦,下雪我们就可以吃雪啦。” 祝衣青看着火光照在墙上的方糖影子,点头道:“嗯,雪…想吃。” 方糖不知是过了生辰,还是他最喜欢的冬天准备到来,他今天都特别快乐,轻哼起歌谣来:“春风吹绿了河滩,桃杏梨花纷纷坠盛,河里有小船在飘啊飘,船舱里传来叮咚叮咚声音,船桨摇呀摇,小船划呀划,岸边有个女孩子在看着河中央的小船。” 第289章 “我想乘着这艘船,带着我最宝贝的东西远离尘嚣,远离伤心事。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我不管前路多艰险,我要和你一同度过……” 祝衣青沉默聆听,黑白退尽,色彩的人间终于照耀他,如果这是一场梦,他不想醒来,他沉浸其中,不愿再醒来。 方糖哼完歌谣,也铺好了床,拍了拍一旁褥子示意祝衣青可以睡上来了。 祝衣青指了指,道:“歌…好听。” 方糖笑起来,咿呀咿哇说着,他以前常去酒肆歌坊,偶然听见一个歌姬唱了这个曲,他觉好听便记得了,给祝衣青讲的人间故事也多是他看的众多书籍来的。 晚间,洞外冷风开始吹来,洞内暖烘烘,二人躺在新铺好的干草和厚褥子上。 方糖跟祝衣青说,一到了冬季,人间就要繁忙起来,哪里都变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会挂起满街灯笼,因为入冬后就要过节了…… 自从盛界大典后,祝音门就没有闲下来,反而更忙了,不仅要找千墨离,还要找祝衣青,让人头疼的是,这两人都不知所踪。 这段日子,虚世天尊几乎快被逼疯,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无比,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不能接受两颗珠子就这么同时消失,如果再找不到,那就全完了,一切都完了。 此时窗外冷风中飞来细细冰花,虚世天尊弹去肩上冰花,没想到竟然已经开始下小雪了…… 因为有厉青云在从中作祟,祝音门许久都未找到祝衣青,再加上祝衣青那般实力的人,几乎不可能察觉他身上的气息和灵力波动。 但终于在一日,他们终于探到了祝衣青的灵力。 祝衣青和方糖住的山洞的后山上有一个新建的土匪窝,二人采野菜途中被土匪抓去当劳力,为保命逃出,祝衣青催动灵力,一指灭了土匪窝。 灵力波动太过强烈,扩散四周,立即引起了祝音门的注意,虚世天尊当即派出众弟子前往捉拿。 祝衣青安抚受惊哭泣的方糖,背起一箩筐的野菜,拉着他手走回山洞。 在他转身后,一场梦,彻彻底底醒了。 虚世天尊背手,双眼充斥着滔天怒意,一贯祥和慈善的脸此时阴冷得可怕,盯着祝衣青。 “祝衣青,你好大的胆子!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祝衣青身形一震,微微颤栗,看着眼前虚世天尊,心底从未有过的害怕和恐惧,他回头望着方糖,而方糖似也明白过来什么,眼眶发热,泪水落下。 二人未开口说一句,巨大斤重锁链飞来捆缠住祝衣青的脖子和四肢,双脚顷刻离开地面,将他高高飞拉起。 “衣青!呜哇啊!” 方糖放声痛呼,扑向祝衣青,为时已晚,祝衣青已经飞到半空中。 “衣青!!” 祝衣青嘴巴张合,却是发不出声音,脖子被勒说不出一句话,手虚虚抓住地上的方糖。 以他的实力,身上的锁链完全可以粉碎,可他此时却反抗不了。 他挣脱不开的,何止是他身上的锁链,从他诞生在人世的一刻,他的一生就被锁链牢牢捆住了。 方糖泪流满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祝衣青消失在云里,最后招手哭道:“衣青,再见,衣青,再见,衣青,再见,衣青,再见,再见,再见……” 虚世天尊将祝衣青抓回去,关押进禁思教,并严令禁止任何人与祝衣青联系,否则杀无赦。 禁思教就是祝衣青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是专门控制祝衣青精神和行为,毁灭掉人的意识,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昏暗的石室,阴沉的气氛,死寂的环境,这里设内有专门的刑罚,可以折磨人的精神,让人痛苦万分,永远陷入痛苦的深渊,永生永世沉沦下去,直到死亡才会解脱。 “销毁他的记忆!” 虚世天尊站在石床旁边,对着所有穿着黑袍戴面具的教徒怒喝道:“我要灭掉他所有的人性,所有的感情,我要让他变成一个真正什么也不会思考的法器!” “遵命。”教徒们领命,走向躺在石床上被束缚的祝衣青。 虚世天尊转身走上台阶,他的脸冰冷而残忍,身后一阵刺耳尖锐声响传遍整间房间。 那些刑具发出的声音,仿佛都在为即将消失的灵魂而哀悼,随后团团火焰燃烧起来,如似千刀万剐般撕心裂肺。 整整七天七夜,禁思教的人才来将成果汇报给虚世天尊。 “启禀天尊,经过试验之后确定,神道珠的人性已被彻底消除,只剩下纯粹力量,没有自主思想。”教徒低头恭敬回应。 “好,很好。”虚世天尊冷笑几声,然后又问道,“这几天,神道珠有没有反抗?” “未曾,神道珠非常配合,完全按照我们的吩咐执行,没有半点抵触,甚至主动承受刑罚,表现得非常听话。” “他的记忆已经全部销毁?” “全部销毁。” “他可还记得过去一切事和人?” “全都已不记得,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虚世天尊道:“好,带他上来。” “遵命。”教徒退了出去,片刻之后,一道身影由远及近走来。 一个高挑纤瘦的男子,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目光呆滞,就像丢了魂一样,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第290章 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之前的人样。 此人正是祝衣青,但却不是原本的祝衣青,而是一具傀儡祝衣青。 虚世天尊眼睛死死盯着祝衣青,目光凌厉,仿若一条毒蛇:“你叫什么名字?” 祝衣青摇头。 “你来自哪?” 祝衣青仍是摇头。 “你要听命谁?” 祝衣青摇头。 “从现在开始,你没有名字,你就叫神道珠,我是你父亲,是创造你之人,你必须任何事都听令于我,我把你创造出来就是让你自戕献祭,拯救苍生才是你的责任,听明白了吗。” 祝衣青点头,随后静立着,等待虚世天尊接下来的指示。 虚世天尊看着那张毫无波澜、如同冰山一样的脸庞,露出满意微笑。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件完美的工具,既能帮助他做事,又只听他的话。 他绝对不会让下一个千墨离诞生。 此后祝衣青便似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更没有感觉,回到一颗没有灵智的珠子状态,只会依照虚世天尊的指令做事。 一次一次斩杀妖魔,每次出手必是尸横遍野,鲜血流淌,将一切染成红色,化作炼狱。 周遭村民百姓都被祝衣青吓坏了,恐惧地看着祝衣青,纷纷逃散离开,谁也不敢招惹这个杀戮机器。 在祝衣青最后一剑将一头恶魔枭首之际,站在暗中观察的虚世天尊走出来,道:“不错,去下一个地方。” 祝衣青收起长剑,踏着鲜血跟随虚世天尊离开。 愈到夜晚,天愈来愈冷,纷纷下起毛毛小雪。 几声凄惨惧怕的叫声突兀响起,打破了不安宁夜晚。 长剑降临十余道强大气息,一股磅礴的威压席卷而来,使得这片空间剧烈颤抖起来,地面上树木瞬间倒塌,草木枯萎,花草凋零。 一座茅屋中,一名少女蜷缩着身体躲藏在被窝,瑟瑟发抖,她睁着惊惶的眼眸看着窗户外,外面一地鲜血和魔兽残肢。 村里来了两名修士斩杀魔兽,一名老者和一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下手太狠厉,不管是邪物还是百姓,皆一剑过去。 可比起魔兽,他们更害怕的是那年轻男子,那是一个人,却没有人的气息。 虚世天尊抚须微笑,露出赞赏目光:“可以回去了,别伤害了百姓。” 祝衣青收回剑,跟在虚世天尊身后,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衣青!衣青!” 是方糖的声音。 祝衣青背对着站立,脸色平淡,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没有命令,他绝对不会动一下,他现在也已对外界做不出任何回应。 “衣青,衣青,我终于见到你啦!” 祝衣青感受到有人靠近他,距离他三尺左右的地方,杀意起,这是不需要等命令就做出的杀戮行为——不让任何人贴身。 转身一瞬拔出剑,鲜血飞横。 方糖的人头高高飞起来,划了条弧线才落在地上,滚了数圈,然后停住不动。 血落在雪地上,那张脸,还保持着生前对祝衣青热烈的笑容。 “啊啊啊啊啊啊!” 周围顿时响起百姓惊恐的尖叫,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居然说死就死,而且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更加恐惧地看着祝衣青,浑身颤栗。 虚世天尊抚须看着祝衣青,寒月般瞳孔闪烁诡异光芒。 祝衣青的杀意顿时散去,缓慢放下手臂,长剑抵在雪地,剑身上血珠凝缓滑落,许久都未有反应。 “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终究只是一具傀儡。”虚世天尊满意转身,“去下一处吧。”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闷响,虚世天尊立刻转回头,他看到祝衣青竟然跪下来,长剑脱手。 那人垂下脑袋,用头不断撞击着雪地,额头皮肤迅速裂开,溢出殷红的血液,看上去触目惊心。 “神道珠!”虚世天尊皱眉呵斥,“你这是干什么!任务已经结束了。” 祝衣青头依旧磕砸在地面,痛苦嚎叫,口中发出模糊的求饶声,鲜血从他的口鼻、耳朵中渗出。 虚世天尊脸色阴沉下来,立即道:“测试结束。” 他这一声,四周景象生出裂缝,幻境破碎,回到禁思教。 教徒们惊讶天尊为何突然结束测试,当看到祝衣青反应,明白是神道珠失去控制,立即上前压住祝衣青,进行新的传念控制。 不是说已经销毁全部记忆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对那小傻子有感情?! 虚世天尊眉头紧锁,已经一个月了,祝衣青应该完全受控制,也没有感情和记忆才对,在刚才幻境里,若祝衣青能成功杀死方糖,且毫无反应,就代表控制成功,若是不能…… 他盯着祝衣青,眼眸深邃,良久,才叹口气,道:“罢了,这场测试或许来得太早,再次销毁他的记忆,控制他几个月看看。” 又过了一个月,雪下得更大了,虚世天尊想要再去禁思教看看祝衣青的情况,却收到了一个噩耗。 “掌门,神道珠已经……”负责掌控祝衣青的教徒面色凝重,思忖了一会儿,道,“已经不能再作为人活了,必须马上回归真身,否则,否则神道珠的力量就会被毁坏掉。” 虚世天尊神色微凛,脸上肌肉不可控颤抖,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291章 “不知何缘故,他的意识和精神似乎受到极其严重损伤,无论再怎么控制都没有用。而且,神道珠的力量竟然在逐渐消失,灵性也在慢慢消失殆尽,如果不尽早回归真身,恐怕就跟一块普通石头无异。” 虚世天尊顿时一阵刺骨凉意袭上心头。 “属下认为,再过一个月,力量就会完全消失,所以,请您尽快决定……” 虚世天尊闭上眼睛,他费尽心机培养一枚棋子,居然成了这样。 一开始控制祝衣青,不过是为了能让祝衣青自己提剑自戕献祭,到后来他发现祝衣青就是一个能帮他实现宗门辉煌的棋子。 没有谁能再拥有祝衣青那样强大的力量,也没有谁能像祝衣青那样供他驱使。 其他宗门也因祝衣青的力量,而忌惮尊敬祝音门。 虚世天尊将祝衣青献祭的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反正神道珠如此听话,叫他何时自戕都行。 现在群魔潮未至,魔尊未降临,如果祝衣青回归真身,变回了神道珠,就再也不能使出神道珠力量。 虚世天尊再度睁开眼,道:“之前我让你们去找的那橙衣公子,如今可找到了?” “找到了尸体,那人已经冻死在雪地里。” 闻言,虚世天尊重重沉了口气,希望又渺茫了一分,道:“带我去见祝衣青,我想再跟他说几句话。” 走时他传信与醉花宫,告知神道珠情况。 当他看到祝衣青时,祝衣青已经躺在一具冰棺里,冰棺里空气温度极低,冰冷彻骨,可以缓减力量流失。 祝衣青静静躺在冰棺内,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仿佛死去多日。 虚世天尊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指探向祝衣青鼻端,一丝呼吸从指腹传递到他手心里。 祝衣青还活着,可那气息衰弱得实在不能称作呼吸,只有胸膛仍在微弱跳动,证明他尚存于世间。 “祝衣青,你醒醒,祝衣青?祝衣青!” 虚世天尊握住冰棺边缘,他唤了好几遍祝衣青,祝衣青都没有睁开眼睛,心里一沉。 “准备一下,让祝衣青自杀,回归法器,明日实施。” 次日,虚世天尊再次来到禁思教,冰棺里的祝衣青已经睁开眼,献祭最后需要的便是他自己拿刀杀死自己。 虚世天尊看着祝衣青,想要再次唤那人,可到了这地步,他不懂还能说什么,罢了摆摆手道:“送他上路吧。为时已晚,说再多也没有用。神道珠,早该回去了。” 教徒把一柄雪白的尖刀递过去,另一个教徒抓起祝衣青的双手,让他五指交叉握住剑柄,刀尖悬指着祝衣青的心脏。 教徒道:“献祭开始。” 虚世天尊道:“用你手上的匕首,刺进……”顿了顿,眸光闪烁,“刺进你自己的心脏。” 祝衣青听到命令,雪白刀尖往下一刺,他永远都在听命令行事,包括死。 其他人绳子一拉,冰棺上铁箱一翻,炼器特有的熔浆倾倒而下,呲呲烧裂声响起,熔浆瞬间淹没过祝衣青一半身体,开始熔化肉/身。 祝衣青却像感受不到疼痛,又像是已无力挣扎,任由身体一寸寸融入熔浆里。 在淹没三分之二时,他忽然举起双手,在众目睽睽下,残肉模糊的左手握住化为白骨的右手,眼底血色弥漫,流下眼泪,为自己降临这个人世而送上祝福。 “愿从今日始……来共人间欢……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生日……快……”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讶罕,他们听着祝衣青为自己送上最后的祝福,生日快乐。 那人便完全销融在熔浆,彻彻底底消失在人世,随即一颗黑白耀眼灵珠冉冉上升,神道珠回归了。 … 寒风吹卷雪花,在空中肆意飞舞,街上行人匆匆而过,脚步都不由加快了几分,唯恐被漫天的雪花给沾染到,这样的温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只有方糖还逗留在雪外,饿着肚子抱紧自己,身上还算暖和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起来,他怀里揣着一个布袋,那里面都是治病的钱。 方糖舍不得拿钱去买吃的和衣服,他要等到那个最厉害的大夫来,这样就能治好他的傻疾,他就有脑子去找祝衣青了。 等了差不多两炷香时间,方糖终于等到了那大夫赶来小镇。 只见对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道袍,手里拿着拂尘,脸上带着笑容,背后挂着一对白幡,左边是“神医治病”,右边是“药到病除”。 “大夫大夫。”方糖连忙迎了上去,害怕又像之前那样被赶出来,他便先把布袋塞到大夫的手里。 “我有钱,好多好多,可以治病,我不是傻子,我是我是,我不捣乱,我想看病。” 那大夫接住了布袋,沉甸甸的,打量了方糖一眼,点头微笑道:“你放心吧!有我出马,没有什么问题!” 一边握住傻子的手腕,一边把那钱装进自己包里。 “你年纪轻轻便患上此种顽疾,辛亏老朽医术深厚,可以根治。” 听到这话,方糖激动地流出了泪水:“呜哇谢谢大夫救命之恩!我要变聪明了,我要认路了,我要坐马车走了。” “老朽先给你扎针驱散你体内的寒气,再配合药物调理半月即可恢复健康。” 第292章 说完,那大夫从布袋中掏出银针:“你闭上双目,仔细感觉老朽手中所握之物,然后……” 准备施针,突然间,一阵喧闹声传来。 大夫皱眉,抬眸望向前方,却见几个壮汉手举着农具,嘴里不知骂着什么脏话,向他冲来。 “遭了!”大夫连忙护住包裹,转身跑走。 那几个壮汉追着他跑,嘴里骂道:“别跑!你个害死人的老庸医,黑心肠的偿还人命!” 方糖吓得不敢动,呆愣住,直到那几个人身影消失在茫茫雪里,才回过神来。 “呜哇我的钱,我的钱,那是我攒了好久才存够的钱呐!” 傻子仰头大哭,跌跌撞撞跑向街道,沿途行人纷纷避让。 “呜哇哇我没有钱了,我治不好病了,我找不到家了,我也找不到他了,呜哇哇啊呜哇啊啊啊。” 傻子哭声响彻整条小巷,传遍城中各处,他的哭声悲凉,仿佛是在对天嚎啕大哭,路过者不禁侧目。 “傻子疯啦!”路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议论不断。 地上的雪积厚了一层又一层,傻子摸索着捡起雪里的东西,是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上沾满了雪,早已变色,但是傻子却津津有味咬了两颗下来,舔着手指,甜甜的味道弥漫心田。 傻子笑嘻嘻吃完糖葫芦,用袖口抹掉嘴角的甜糖,将签子扔到墙根下,踩在冰冷的雪地上,蹒跚而过。 突然间,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咚的一声,脑袋磕到坚硬的东西发出沉闷声响,鲜红的血液顺着额角流淌而下。 傻子瑟瑟发抖,在风雪中冻得浑身发紫,可这并没有打消他要去寻找家和那个人的决心,他艰难爬起来继续走着,身体越来越僵硬。 终于找到一个废弃破烂牛棚,蜷缩成一团,他抱紧自己,脸埋进膝盖。 很快,年到了,街上挂满了一排排红灯笼,挨家挨户贴满了春联,孩童点燃鞭炮,噼里啪啦作响,街上小贩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在路边吆喝自己的生意,一派喜庆热闹。 那年长街的风雪很大,傻子冻死在了雪地里,身体被半个雪淹没。 漫天的焰火划破黑暗,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烟花璀璨绚丽,华灯初上,万家团圆,人声鼎沸,热闹祥和,所有人都在欢度这个新年。 一年春后,群魔潮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29 21:33:41~2023-02-03 20: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深幾许10瓶;晚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祸兆横临 神义殿前,挂着囚笼里的白鸟死了,食物充足,水源干净,阳光不缺,但就这么平白无故死去。 虚世天尊眼神变得复杂,手掌抚摸白鸟羽毛,末了微微叹气:“埋了,重新换只鸟儿来。” 过会儿弟子另取个笼子来,那笼子里装着一只全身漆黑的鸟儿,长翅膀丰羽毛,浑身散发寒意,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住他。 这次弟子拿来的鸟儿,跟刚才那只比起来,要大上一圈,体型也更加健壮。 虚世天尊接过,看向囚笼里黑鸟时,眼神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呵呵一笑:“这只好,就挂在殿前。” 他伸出手指,探进笼里几分就被黑鸟尖喙啄破血,一旁弟子见状道:“掌门可有事?不如换只鸟儿。” 虚世天尊不以为意,摆摆手,冷笑道:“畜生也懂得反抗。养它一阵就乖了。” 弟子们不再说话,把囚笼挂起。 … 窗户前一株植物长势极好,闪着翠绿色光芒,在空寂冷清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醒目。 白颜画握着水瓢,小心给植物浇水,手掌覆在水里,又抽出来手指弹去,水珠撒在枝叶上,眼神清明冷漠。 微光颤栗在白衣上,美玉万分,但那一身白就像一场积了许多年的大雪,有冻死僵硬的尸体躺在上面。 时不时有小鸟飞来伫立在窗边,又被水珠溅到惊得飞起,落回树里,在白颜画把一些谷物放在窗台边时,那些鸟又一齐飞回来了。 白颜画给植物浇好水的同时,底下弟子也汇报完无底崖的事。 “你探查到的可都是真的?” “回仙尊,句句属实,不敢有假。”那弟子躬身行了个礼。 白颜画放下水瓢,负手转身走来,向那弟子挥了挥手,那弟子便退下。 他抬眼向窗外望去,眉头压下,眸光沉了沉,白扇摇晃来回踱步,薄唇轻轻下撇,流露出焦灼。 过一会便再有弟子跑来,跪下抱拳道:“仙尊,无底崖未有任何异常。” 白颜画停步凝视那弟子:“确定?” “确定,但是……”那弟子迟疑片刻,“但是…” “说!” 白颜画脸色沉下,声音陡然变冷,令跪着的弟子心头惊惧,连忙垂下脑袋,战战兢兢道:“但是无底崖的百层结界并不完整,好似被人强行破坏一半,可又好像只是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白颜画微微眯起眼睛,目中寒意凛冽,一把合上扇子。 “弟子不敢确定,才说的障眼法,但不止是弟子一人看见结界出现裂缝,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见得结界从下被打碎,松动了许多,可是一眨眼,那些裂缝又都消失了,因此……” 第293章 “因此什么?你倒是给我说清楚点。” 白颜画厉喝一声,跪着的弟子吓得浑身颤抖,唇瓣哆嗦张了张,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把你们见过的所有人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仙尊息怒!”弟子连忙应下,快速转身离去。 白颜画坐在椅上,手撑额靠在桌子,心里浮起不详之感,脑中再次闪现出那一身墨绿衣裳,有着白面小狐狸面容的眼盲哑巴的少年,他的徒弟戚袁青。 自从他把戚袁青打下无底崖后,他便总是心绪不宁,总觉得,那人还会再次回来。 两年来他一直派人去无底崖探查情况,但都不曾发现有任何异动,可就在最近,无底崖却突然冒出黑气,这黑气迅速蔓延,转瞬之间就将整个无底崖笼罩。 他立即带人前往,结果,没有任何收获。 而此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涌现,那种危机感让他觉得,戚袁青还活着。 白颜画手指沿着茶杯转悠,强压心底不安,片刻之后,陆续十几个弟子走来跪下,低头行礼:“仙尊。” “无底崖的事,全都一一报来。” 白颜画接过弟子归还的白扇,听得那些人仔细讲述他们看见的情景,脸色越发阴沉。 那群弟子皆是神色认真,不敢有丝毫怠慢,看见仙尊眉头比之前更加紧皱,都不由屏住呼吸。 半晌,一弟子道:“仙尊,无底崖出现异动,可能是……群魔潮就快要来了。” 白颜画眸光一凛,他竟忘了还有群魔潮的事。 弟子道:“无底崖最近异动不少,那群邪魔恐怕会再次涌出来,又要开始新的一轮群魔潮,上万之巨邪魔互相争夺残杀,不少实力深不可测的魔头共聚一此。” 白颜画并不担心关心这群魔潮,他袖子一拂,那群弟子便胆战心惊退下。 等所有人离开后,那道白衣身影才起身,缓缓踱步,白颜画手指摩挲着骨扇,回想他将戚袁青打入崖底的情形。 那灰雾眸子直到往下坠,都没有浮现任何波澜情绪,但那像死鱼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让他感到恶心。 白颜画扇子猛的一收,就算那畜生回来了,他也一定会再次把他打入无底崖。 … 执事堂,施定柔提着大袋小袋东西走来,对守门的弟子笑道:“辛苦了,这些都是给你们的。” 两名执事弟子闻声望去,一人立刻笑眯眯的迎上前接过:“堂主出手真是阔绰!” 打开袋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糕点、干果、布匹,还有许多漂亮的发簪、玉镯、戒指等,看起来十分昂贵。 这些都是施定柔年里购置的年货,特地送来给执事堂每一个弟子。 另一弟子连忙道谢,有些受宠若惊。 施定柔叉腰微微一笑,很快五辆大马车缓缓驶来,出现在大门口,众弟子一眼扫去,心中顿时乐翻,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礼物,啧啧称赞。 “你们全都过来,这些礼物随便你们挑选,不够的再来找我要,我那里可还有很多。” “多谢堂主赏赐!” 众弟子喜不自禁,连连道谢,纷纷上前挑选礼物。 施定柔豪爽道:“谢什么,只是年后事情繁忙冗沉,你们可要多上点心了。” “放心吧堂主,一切交给我们好了。” “堂主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 施定柔满意点头,一边走进堂内一边滔滔不绝道:“这些地上残雪都扫干净,窗户地面什么的也全都要擦干净,新的一年要讨个好彩头。还有这个这个,那里那里——” 忽然他瞥见贴着的新对联,抱臂道:“这对联贴得不错,上面的字写得倒是好看,谁写的?” 旁边一位弟子笑道:“是云阳仙督大人写的。” 施定柔眼珠转了转,他一看这字迹就知道是厉青云写的,只不过随嘴问一句,最后给出一句评价:“哼,不如我写的好看。” 说完之后,施定柔迈步往里走去,一进堂屋便看到自己的桌案上堆满了许多需要处理的事务,那些都等着他过目批阅。 而厉青云早就坐在位置上埋头工作,新年才过了一半,他就早早回到执事堂了。 “咳咳!”施定柔重咳两声。 厉青云停止笔墨,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看手中的账册。 施定柔坐在椅子上,随便抽取一本账薄看了起来,只看了几行,嘴巴就闲不住,絮絮叨叨。 “你看看这月钱,我们这一年收入真是少得可怜。不过参加宗门考核,成为执法弟子的人数倒是翻了一番,但这样下去不行啊,执事堂恐怕就更穷了,幸得药草园的灵草长势喜人,还能供给炼器炼丹啊。” 施定柔一边翻动账簿一边说着,见厉青云始终不语,气道:“喂!你理理我啊。” “我在听着。” 施定柔翻到最后一页,这才发现厉青云都已经帮他批阅好了,将账簿扔在桌上,双手环胸:“你早说嘛。”心里怒气消去。 不过一会,又有弟子抱来新的一批文件,施定柔看也不看一眼,道:“不用给我,全都给厉青云就行。” “但这是堂主您的工作……” “都说了全丢给厉青云去!” 弟子愣了下,看向厉青云:“这…云阳仙督……” 第294章 厉青云:“拿过来,我一同批了。” “是。”弟子应诺一声,把一堆卷轴放在厉青云桌上,退出去。 施定柔撑脸,咬着笔杆问道:“最近你也总是被掌门唤去,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厉青云道:“你打探消息的能力不是很厉害吗,又何必来问我。” 施定柔眉头皱起:“不就是那群魔潮还有祸兆的事吗,群魔潮大家一起抵抗,有什么的哼。” “你只需要知晓一点,这次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简单,盛界大典既然占卜出祸兆,很有可能会有魔尊降临,到时可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万事小心才是。” “魔尊?几百年都不出现,这会儿怎么可能会出现。” 施定柔站起走到厉青云身旁:“哼,就算魔尊降临了也不怕。”他手一翻,三个铜钱落在桌案,“正好我最近学了金钱卦占卜,我来占一占你的吉凶。” 说毕抓起铜钱心里默念,一通抛了三次后,双手合掌笑道:“啊哈哈哈哈,吉兆,看来你不会死,行了行了,不用担心了。” 厉青云头也不抬起道:“生死各有命,岂是你占一占就能改变得了。” 施定柔轻哼一声:“怎么?你对我的占卜结果很不信任?” “你的卦象太差,我没兴趣听。” “你!”施定柔气得要揪厉青云右耳,厉青云却躲避得快,施定柔扯了个空,反被厉青云捉住手,按压在书桌上,疼得嗷嗷叫。 “啊我手疼!”施定柔想挣脱开,但厉青云力气很大,他用另一只手扒开也扒不掉,一瞬间炸毛,“混蛋快放开我!!” 厉青云松开他的手腕,冷淡地望着他。 施定柔揉着发红的手腕瞪着厉青云,气呼呼转身离去,又被厉青云一只手拉回来。 “施堂主何不占一占自己的生死?” “我是生是死关你屁事啊!”施定柔甩开他的手,气得离去。 厉青云看着施定柔背影离去,眸光微敛,似乎陷入沉思。他也不知为何,每次与施定柔说话,施定柔总会生气,他是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随后盯着桌案上的铜钱,若有所思,手握着毛笔支在纸上,笔尖墨都晕染开来了。 施定柔往瑶池阁走去,因瑶池阁上了锁,前两年都无人踏足,年初他整理了一番自己房间,突然找到了金来香给他的瑶池阁钥匙,忙派弟子去开锁,打扫瑶池阁,如今他得了闲,便打算去瑶池阁看一看。 金来香灰飞烟灭时,他还昏迷在床上,不知发生了什么,日后才从弟子口中零零散散拼凑出当时情景。 想到以前与金来香在一起聊天欢笑的场景,不免有些感慨悲叹,但那人已经化成一抹尘埃消失于天地之间,再想也是徒增伤心。 施定柔低头叉腰走着,又不禁感到生死之事原来离他这么近,身边时常说话的人突然死去,竟是这种感受。 如果未来厉青云也死了,他怎么办? 施定柔猛摇头甩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何必担心那木头脑袋! 他来到瑶池阁,看到眼前场景,这才猛然记起。 瑶池阁早就被拆去,哪里还有瑶池阁,眼前只有碎石瓦砾和残垣断壁,一片荒草丛生。 他站在已没有大门的门前,心情沉重,还是走了进去,里面依稀能看到些过去师徒二人生活的痕迹,只是秋千被毁,灯笼被踩,窗台福纸被撕,胭脂扫光,镜子砸碎,池子干涸,王八逃了,高立的银杏树被斧头砍伐,倒在院中,成了一棵枯木。 施定柔叹息:“金来香,你安心走好,我会给你多烧纸钱过去。” 冷风扑面而至,寒意刺肤,不禁打了颤,他一停下,才感到周围是如此的冷清寂静。 静的有些可怕。 突然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施定柔心中生起一丝恐惧感,这瑶池阁太久没有活人的气息,他一个人在里面待久,难免会感到害怕,正要转身走,心底猛的一颤。 他听到了一个男人呵呵的笑声。 施定柔急忙转身,仍是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到,脊背不禁发凉。 “下次我叫厉青云过来才行……” 施定柔突然看到那枯死的银杏树枝上竟飘着一金发带,随风飘扬带起金波澜。 他来时可记得这树上没有金发带的。 他走去伸手拽住金发带,眼一瞥,另一旁树枝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深蓝绸带。 施定柔微怔,这怎么又多了一条绸带出来,他看着金发带与蓝绸带在风中交卷,缠绕着,亲昵着像是在相拥亲吻。 施定柔扯住金发带,想要拉回来,但是蓝色绸带却越缠越紧,最后竟与金发带打缠了个死结,任谁也无法将它们分开。 他使劲解也无法扯动,那蓝绸带勾死树枝和金发带,最后施定柔索性放弃,放好手上发带转身往门外走去。 施定柔走了几步,想到刚刚那诡异的笑声,便忍不住回身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只有那飘着蓝金绸带。 瑶池阁门关上,一双黑靴出现,垂荡在屋檐旁边,轻轻一挑勾,蓝金绸带一齐飞了起来,落攥在掌心里。 … 群魔潮至,众宗门纷纷出动,即刻前往无底崖,无底崖在无尽山脉中,那有无数强大邪魔,他们互相吞噬残杀,炼化成自己的力量。 对于靠邪气修炼增长功力的邪魔来说,这一次群魔潮无异于一顿美味大餐,争先恐后赴赶来。 第295章 宗门们必须插手干预此事,以免无数邪魔力量增强,趁乱兴起,祸害天下苍生,且也为了防止邪魔杀到最后诞生出魔尊。 无尽山脉上,一道道身影正拼死抵挡魔修,不时爆发出惨叫声,鲜血染红地面,场景十分血腥。 “不好……这些魔修太强悍了!”一个青年男子咬牙切齿道,“他们到底吞噬了多少,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另外一个女修说道:“他们的实力太过可怕,我们根本杀不完,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也难逃厄运啊。” 一长者眼神冷厉:“这群畜生,我定然将你们碎尸万段!” 这些修士实力比之其他宗门弟子高上一筹,可他们却被数百名魔修包围,处于绝对劣势,只能苦苦支撑。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之际,好几道剑光飞射而来,那些剑光如同流星雨般划破天空,将数百名魔修斩杀殆尽。 地上修士心中狂喜,抬头便见一白衣飘逸的身影御剑而行,身后跟着众多弟子,其余宗门也陆续赶到。 那白衣身影一落地,手里白扇一震,长剑出鞘,白颜画扫视周围情形,便孤身一人闯入群魔里。 “白仙尊?!”那长者立即叫道,“不可擅自闯入群魔潮,这群魔潮很是危险,稍不注意,就会遭受重创,甚至陨落。” 白颜画淡漠道:“这是我的自由。” 留下这一句便飞掠出,手持长剑,剑光所指之处,一个又一个魔修倒地身亡,更加向无底崖靠近。 紧随而来的厉青云也落下,对众人道:“再坚持十分钟,第一轮群魔潮很快便结束。” 一炷香后,众人斩杀魔修无数,逼得那群魔修退散,但也损失惨重,互相扶持回各自阵营休息。 每隔一个时辰便开始新一轮的群魔潮,一直持续到第五轮才结束,越往后,魔修数量越少,但也越难杀。 白颜画握剑站在无底崖边,静静凝望下方深渊,百层结界已经破了三分之一,等到第五轮时,结界便完全破碎,无底崖下恐怖的东西就会一齐涌出。 突然他听到身后响起阵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几十个弟子正围在一个什么东西旁,远处两三个宗门之主也正赶来。 他将手中剑变做白扇,走上前,目光瞥到弟子们是在围着一个黑色的长方东西,皆在议论纷纷。 “这东西应当不属于这里吧。” “不知道啊,该不会是那群魔修留下的吧。” “可刚刚作战时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白颜画停步,道:“发生何事。” 弟子们忙让开,白颜画脸色一凝,那竟是一具棺材。 棺材通体漆黑,四条黑色铁锁捆绑住,除次之外再无其他特别,平平无奇,可就因为它显得过于简单,反而给人极其诡异不适宜的感觉。 白颜画道:“谁先发现这具棺材?” 好几个弟子抬手,皆说这棺材突兀的就出现了,明明之前没有的。 白颜画眉尖微蹙,他伸手抓住铁锁一拉,只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棺盖被慢慢推开一条缝,霎时一股令人窒息的阴寒之气扑鼻而来。 紧接是散发出浓烈的恶臭,令人作呕,这棺材躺着的尸体不知腐烂成怎么样了。 一众弟子退避几十步几百步,原先还围聚的弟子现在没有一个人赶上前,赶来的人们闻到这股恶臭味,都止步不想再上前。 白颜画以扇挡鼻,眉头更蹙了蹙,并没有退开,他突然好奇这棺材里面会有什么。 早有弟子来报这出现的棺材,很快一些宗门之主都赶来,现在无底崖这里有什么动静他们都无比关注。 白颜画不想再听众人一一惊讶询问,先一步汇报这棺材情况,并道:“刚才我打开了一条缝,里面并没有危险,打开也无妨。” 众人点点头,眼下也只能打开这棺材看看里面是何物,兴许是那群魔修来吓他们。 几个弟子解下铁锁,推开棺盖,从缝隙间透射出阴风,吹拂在众人脸上,令人浑身不舒服。 从推开一点的棺盖,能隐隐看见其中躺着一具尸体,散发出丝丝邪恶阴森的气息。 见到这一幕,人群目光凝固在棺材上,等棺材完全打开,众人皆倒抽凉气,脸色剧变。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这尸体……”诸弟子似被吓得不轻,身形忍不住往后撤,似乎害怕靠近那棺木。 白颜画眉头微皱,看到那具尸骸时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这人是谁?” 人群噤声,面面相觑。 一个声音小声而又颤抖地浮起:“快、快看那衣服颜色图案,还有头上还算完好的蓝色发带,怎…怎么那么像千墨离。” “千墨离?” 听闻此言,诸弟子面面相窥,不敢置信,莫不成千墨离失踪后,真的死了?那么又是谁把这棺材放在这里的? 白颜画脸色微沉,并没有理会这些议论,而是走近那棺椁。 棺椁之内,是一层尸水,尸骨没其中,面部破碎,关节全都反折,双手双脚呈现扭曲状态,可以想象生前遭受了多么严重的折磨。 棺材里面有好大一虫子窝,密密麻麻乱爬,毛骨悚然,让人不敢直视,而且从打开之后,这棺材就一直散发出难闻气味。 “这……这就是千墨离的尸体?怎会如此恐怖?” 第296章 “难道说…千墨离真的死了?” 议论声再次传荡开来,所有人心脏跳得厉害,带着震撼与错愕,也有不少人暗骂道死得好。 各宗主们都知千墨离身份特殊,如今这一死不能草草埋了,定要与虚世天尊商议,只好先将这棺材搬回阵营。 当棺材抬起之际,一股腐臭的气味再次涌出,扑鼻而来。 白颜画眉头紧蹙,看着棺椁内的尸骨,眼中划过异样。 随着一道道符咒打入,漆黑如墨的棺盖上四条铁锁缓缓移动拉紧,地面阵法升起,任何人都不能再靠近。 各宗门在无尽山脉外围扎营,以便每一轮群魔潮来时能及时应付,每一个时辰后邪气再次聚集,邪魔受本能驱使皆会来此,因此大部分修士都在这,只有小部分则留在宗门。 整片山林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时间一至,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快步向冲来,边跑边喊:“不好了,邪魔又袭击过来了!” 随着老者话音落下的刹那,整座无尽山脉都仿若摇晃了一般,巨响之声震得人耳膜疼痛,树叶飘零,沙尘滚动。 “邪魔来袭,快准备迎战!” 无数强者掠出,飞速朝着无尽 山脉奔去,瞬间便已至最前线。 此次邪魔攻势凶猛,远非上一波邪魔袭击可比,刀光剑影铺天盖地而来,尸体横飞,鲜血染红了这一块土壤,浓烈血腥味弥漫。 在这纷乱局势中,一个身影蓦然出现,背对众人,黑蓝袍蹁跹,唯独一格的安宁镇静,那人脸扭转望向这杀戮,手抵唇笑得身体发颤。 人群混乱,鲜血飞溅,身影又消失了。 待到杀戮结束,无数人才松了口气,疲惫倒地,大口喘息,额头青筋暴露。这种厮杀太过惨烈,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一旁弟子急忙扶起身旁师兄,激动地抓住胳膊:“师兄!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那师弟道:“我听到了,刚才好像有人在笑。” 师兄皱了皱眉头,沉默半晌,缓缓站起,望向周围:“我怎么觉得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太累产生幻觉了吧?” 师弟肯定的说道:“不是啊,我真的听到有人在笑,还有一个男子站在那——” “别胡闹,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待会还有大战,我们不可懈怠。”师兄板起脸训斥,拽拉着师弟回到阵营。 又一个时辰过去,第三轮邪魔未至,而奇怪的是,一直到了晚上,这第三轮群魔潮都迟迟未到来。 第98章 祸兆横临2 弟子们望着漆黑如夜、空无一人的山脉,心底感到怪异,难道说,群魔潮结束了? 这怎么可能,无底崖结界都没有破除, 第五轮都未到,他们布置准备了这么久,怎会出现差错?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这等情况。 施定柔给受伤的弟子包扎,看到厉青云一身血的从旁飞快走过,眸光顿时闪了闪,追上拍肩道:“喂厉青云!你没死啊。我一直没见着你人身影,还以为你死在山上了。” 厉青云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施定柔:“只是在忙。施堂主,你觉得第三轮邪魔为何没有来袭?” “这我哪里知道,难不成这群邪魔就躲在某处,趁夜偷袭我们?不管了,总之先休息,明日再作计较。” 厉青云摇头,眼底闪烁冷芒:“群魔潮是最为特殊的一次邪魔聚集,这群邪魔没有思考能力和自主行动力,只是靠着杀戮本能朝邪气地方聚集,进行厮杀。可在那两轮作战后,我发现,有些诡异的地方。” “什么?”施定柔一愣,诧异地看着厉青云。 厉青云:“以往群魔潮都是一团混乱,根本毫无秩序,但这两轮却截然相反,有条不紊,并不像是在厮杀,更像是有目的、有配合的在作战。” 施定柔眉头紧蹙,多年来跟厉青云携手合作,他一听便明白厉青云话里意思,道:“难道你怀疑,有人在操控这些群魔?” 厉青云颔首:“这场群魔潮可能不简单,至少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看待。” 施定柔抱臂,略微惋惜道:“唉,若是那祝仙圣还在,哪里还管这群邪魔怪异不怪异,一剑下去,先灭一半山。” 似是想到了以往祝衣青爆发出的威力,不禁感到害怕。 厉青云眉毛扬了扬,手指点着剑柄,没有说话。 施定柔看向厉青云,想到那时盛界大会他偷偷跟在厉青云身后,听到与祝衣青的对话,后来虚世天尊发怒,挨个询问每个人,他见厉青云未说实话,便也替厉青云隐瞒此事下来,但原因是什么,他倒现在也不知。 “厉青云,你那时,为什么要放走祝衣青?” “我为何不能放走。” 施定柔叉腰,瞪他一眼:“那么掌门问起他去处时你却不告诉,又是为何?” 厉青云淡定道:“既然放走了,又为何再告诉他人去处。” 施定柔语塞,他忽然发现厉青云不想告诉他的事,他问一百遍都不能问出答案,明明以前无论是什么事,都会告诉他的。 厉青云见施定柔生气,轻抚剑柄,声音透着几许寒意:“我只是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 施定柔挑眉,目光含着审视,等待厉青云解释。 “祝仙圣一直想出去,我便让他出去,仅此而已。” 第297章 “弟子几次去寻找,你都在从中作梗,你就这么不想让祝音门找到他吗?” “我只是在帮他。” 厉青云丝毫不惊讶施定柔为何知道这些事,镇静的与他有来有往,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退缩。 其旁弟子似乎早已习惯他俩的争执,反而都纷纷在猜赌云阳仙督跟堂主谁先退一步。 从厉青云接手执事堂开始,施定柔便是一叉腰二跺脚三瞪眼,老百米远就听到那大嗓门,偏偏厉青云又是最能沉得住的一个人,任施定柔咋呼吵吵闹闹,他什么话也不说。 等施定柔发完脾气,他来一句“闭了听觉”,气得施定柔跺脚哇哇大哭,合着他乱骂一通,厉青云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而施定柔报复的方式就是在厉青云睡觉时,大半夜跑到住所敲锣打鼓震天响,隔三差五来几回,把厉青云扰醒后再一通乱喷,然后高昂着脑袋走人。 留下面容扭曲的弟子在一旁哀叹,堂主不愧是堂主,真是变态中的极品。 因此在执事弟子中间已经流传了赌注,猜猜下一次吵架谁会赢。 施定柔对厉青云的回答显然是不买账,抱臂盯着那人看道:“我聪明着呢,你最好别骗我。” 厉青云垂眸,看了看,道:“你脸上胭脂掉了。” 施定柔惊慌地捂脸转过身,抽出镜子补上妆容。 俩人之间僵持的气氛才缓和下来,一旁弟子小声道:“耶,我赌对了,快把钱都给我。” 厉青云道:“搬来的棺材有异样,据说是千墨离的尸首,我传信给掌门,但到现在没有回信。” 施定柔扇鼻道:“那棺材吗,臭死了,不知道是什么味,像腐尸又不像腐尸,倒像是某种毒药。” “你最好不要再靠近。” 夜凉如水,月色皎洁,照射在黑漆漆的林木之上,投下斑驳阴影。 偶尔会有几只猫头鹰从空中飞过,发出几声叫唤,还有守夜弟子燃烧起火堆的噼啪声。 愈是寂静愈是显得危险,众弟子提高警惕,就连睡梦中也是睁开一只眼睡觉,不敢大意。 这三四个时辰都有了,第三轮群魔潮却迟迟未至,毫无动静,按理说,早该到了啊! 难道真如其他人所猜想,群魔潮已提前结束了? 众弟子们越想越觉得诡异,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敢睡去,不怕它来,就怕它不知何时来。 关于此群魔潮怪异处,宗主们商议后都派出弟子去探查。 施定柔披着外套,坐在篝火边不住打哈欠,他这一打,带起好几声彼伏的哈欠声。 平日里,修真界众宗门都是各自为营或者相互竞争,少有交流,这次因为邪魔潮,众宗门联手合作,共同对敌,扎堆在一起。 且盛界大典预兆出“祸”,更可知危机四伏,需得联手抗敌共度难关,像这般合作场景只会多,不会少。 施定柔伸手揉捏双目,强忍着困意,但眼皮沉重得很,看东西都重叠在一块儿了。 “都寅时了,我就应该像白颜画那样,早早钻回帐篷里睡觉,我不管了,我要去睡觉。”施定柔指了指不远处弟子道,“你们哪个门派的,小声点!别在那聊天打屁了。” 翌日清晨,当阳光倾洒而落之时,无尽山脉中的邪魔依旧未曾出现,甚至连声音也未曾听到一丝,古怪的很。 而弟子们却是一夜都未睡好,有些则表现出神情恍惚,疑神疑鬼,因为不知从谁开始,流传在众弟子们之间的一件事。 有人在昨夜听到了,从棺材里发出嘻嘻的笑声。 一名男弟子拉扯着身旁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妹,你昨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总觉得…阴嗖嗖的……” 女子被拽了一把,眉毛皱了一下:“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男弟子又问了一遍。 女弟子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男弟子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是自己多心了。” 身后弟子听及二人谈话,凑近对那男弟子小声道:“你也听到棺材里的笑声了对吧?我也听到了,没有假!真他妈吓死老子了……” 另一女子脸色不好,颤抖道:“你们别乱说,我也害怕。” “什么笑声?我怎么什么也没有听到,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此一出便引起热烈八卦讨论,这便是奇怪处,有些人听到笑声,有些人则是一点也没有听到。 事情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引起骚动,这样的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宗主、长老们耳朵里。 群魔潮还未解决,这样的流言不阻止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倒时扰乱人心,使得众人惴惴不安,宗主们立即让派人去查明。 施定柔皱眉叉腰道:“会不会是千墨离搞的鬼?”旋即想到什么,那眉毛皱得更厉害。 “话说,那里面真的是千墨离的尸骨吗?千墨离真的还活着?说不定他失踪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或许他会回来,但不是现在。说不定是另有其人干的好事。” “现在一切都未知。”厉青云道,“眼下先处理好群魔潮的事。” 一日下来,第三轮群魔潮都未至。 所有人心里已有了不少答案,不管是邪魔潮提前结束亦或不对劲,还是关于那“祸”兆预示,许多人都不愿去猜测的另一种可能——魔尊的降临。 第298章 但有命令,谁都不能乱说话,怕搅得人心惶惶,造成混乱,因此弟子们也只得干瞪眼。 夜晚,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声响,月亮躲藏在乌云后,天边一片黑暗。 棺材里再次发出“呵呵”“嘻嘻”的诡异笑声,还伴随着人的呼吸声。 但周围弟子仍在沉睡,仿佛没有听见,有些弟子却突兀地睁大双目,瞳孔猛缩,似乎受到惊吓。 他们看向那棺材方向,脸色煞白,满是恐惧,不怕邪魔,就怕不存在的鬼魂。 笑声越来越响亮,一弟子再也忍受不住,推了推身旁睡熟的师兄,颤颤道:“师兄,快醒醒啊。” 师兄被惊醒,茫然地坐起身,问:“怎么了?” “嘘……师兄,你仔细听。” 师弟指向棺材方向,哪知被师兄一巴掌打在头顶,训斥道:“胡闹!你疯啦,仙督今天都发话叫我们别管,赶紧睡!之前你便说看到一个身影,还发出笑,你指不定是出了幻觉。” 师弟被训斥后,不甘地闭上嘴,却在这时,又隐约听到棺材里传出“嘻嘻”的笑声,浑身汗毛炸起,软磨硬泡让师兄陪他去棺材。 “放心师兄,我有办法镇住那笑声。” 二人蹑手蹑脚走近棺材,捏鼻忍着臭味,那师兄接过师弟说的镇鬼符,拿起一沓看,上面竟都是明世仙圣还有莲心仙君的画像。 “明世仙圣是何等的厉害,只要把他的画像贴在棺材附近,千墨离的鬼魂还敢作妖吗?别说千墨离,其余恶灵也不敢出来作怪。” “那这金仙君画像又是何故?” “啧!金仙君是谁?千墨离的师尊!俗话说的好,儿子做鬼害人,就把他老子纸人烧过去,让他老子在下面治治他儿子,他儿子就不敢作妖了。”说罢那师弟信誓旦旦地指着金来香画像,“徒弟作妖,贴他师尊画像,绝对压制。” 师兄皱眉道:“你确定这东西有用?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放心吧师兄,我都打听好了,那千墨离他怕金来香!”师弟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师兄听完师弟说的话,半信半疑,但看师弟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期待,若真成功了,没准还能去领赏。 于是便与师弟合力,将十张祝仙圣还有数张金仙君的画像都贴在棺材附近。 “师兄贴紧点,别让画像乱飞了。” “知道,等贴完你可要安心睡觉啊!” “嗯嗯我睡我睡!放心吧师兄,这方法一定管用。” “这金仙君是谁画的呢?可真一般呢。” “还有谁,当然是我啊。”师弟一边急急忙忙贴着金来香画像,一边道,“我忙活了一整天终于画完,不过你也知道,我跟师父学了两年画,这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嘿嘿。” “哦,原来是你画的,那我是不是得夸夸你呢?” “哈哈谢谢师兄夸奖!” “不过你这方法不好,为什么不让金仙君本人过来呢?兴许千墨离见到真人,更加吓得不敢乱造次了呢。” “若真可以我早请金仙君过来了!可惜金仙君早已不在人世。”那师弟微微叹气道。 “呵呵,似乎祝衣青也死了呢。” “什么似乎,是确实!”那师弟大半夜偷偷摸摸跟师兄做不能被人发现的事,一紧张起来便忍不住话多。 “真是没想到,明世仙圣这么厉害,竟就突然死去,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可歌可泣可悲可壮,让人涕泗横流大战邪魔英勇牺牲故事,结果就只是死在了一个普通的早晨。” 师弟说着不由感慨道:“哎,我也曾梦见自己死去,醒来后还哭了一场。” 那声音话里带着笑意,轻飘飘一句:“那你不妨猜猜,接下来,还有谁会死呢?” “我不知道,反正别是你也别是我。” 师弟在贴完最后一张画像后,转过身道:“师兄我贴好了你贴得怎样了?” 他这一转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身后哪里还有师兄的身影,根本是一个人也没有。 师弟慌乱之际看到摔进草丛里的师兄,连忙扶起,师兄这才从凹坑里出来,道:“我一直在叫你,结果你一个人在那叨叨嘀咕个没完,怎么喊你都不应。” “什么啊,我不是一直在——” 顷刻噤声,如果师兄早就摔倒在草丛里,那刚才跟他说话的人,又是谁? 那师兄也察觉出不对劲,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立即回到阵营里,惊奇的是,棺材里真的不再发出笑声。 明日早晨他们再去看时,金来香的画像全都不见了。 二人相视,均是一脸凝重,而弟子们关于作夜发生的事,又有了新的说辞,有人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按那目击者的说法,便是,突然一团幽蓝光点飘荡在空气里,渐渐凝聚出一个虚幻模糊的影子来,它慢慢变长,那人脸也越变越清晰,竟是一名男子的脸庞,轮廓颇为迷人,皮肤白皙。 那男子站直了,望向远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笑容,轻微的笑声在林中徘徊,只说了一句“该换天了”,便又消失。 师弟和师兄对视一眼,感到背脊发凉,一股寒意自心底冒了出来,便也将昨晚怪事告知。 因此在弟子们间又悄悄流传另一种说法,那便是千墨离的鬼魂回来了。 第299章 就在众人心惊胆颤时,一股恐怖威压弥漫开来,笼罩整片无尽山脉,让所有人都感觉窒息,第三轮群魔潮竟突然来了。 所有人拔剑迎敌,这次来袭的魔修比前两轮实力都要高出几倍,一开始修士们还能抵抗,随着时间推移,众人伤亡惨重,渐渐的竟已经退守到山腰,只剩少量强者还能坚持守在山顶。 一场大混战,血染红了整片土地,尸体遍布各地,鲜血汇成河流,顺着岩壁流淌而下。 魔修一路杀伐,所遇之物,皆不留,好似有什么强大力量在支撑着他们。 时间一到,群魔潮又退去。 众弟子纷纷涌向受伤的同门,一些弟子扑在死去的人尸体上哭啼起来,悲痛不已,其余人也沉默地低头,不再言语。 此次损失比前两次要严重,除去那些陨落的弟子,还有很多受重伤未愈的弟子。 而众人都心知肚明,愈往后伤亡只会更多。每一次群魔潮都是如此,前辈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白颜画抖去白衣上鲜血,走到无底崖,低头一望,那结界只剩四十层了。 众门派回到阵营休息,皆在讨论刚才的第三轮,一说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在刚才作战时大家都感到身体疲惫,力量使不出来。 “该不会是那群魔修做了什么手脚吧?” “肯定是,我也感到浑身乏力。”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的丹田就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真气!” 就在弟子们争执不休时,第四轮群魔潮竟来了。 众人不由一愣,不约而同停止出声,目露惊疑,无尽山脉上魔气翻滚,似乎酝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次群魔潮来得古怪,来得蹊跷,甚至来得莫名其妙! 宗主们此时出面道:“此次群魔潮不简单,已不是所有人都能应付得了,勿要再去枉送性命。” “此乃天道劫难,尔等切勿擅动,静观其变。” 众人都未出去应战,而那群邪魔盘踞在山巅,竟是在缓慢地朝山下众宗门阵营赶来。 一宗主察觉,道:“他们果然是有意识的在行动!” “而且这群邪魔数量并没有经过一轮轮而减少,反而在增多。” “好像有人在控制这群邪魔。” 白颜画抬眸摇扇:“不像是在控制,更像是在听命于谁。” 众宗主神情冰凛,能让所有邪魔听命,世间也只有一人——魔尊。 可群魔潮都未到最后,邪魔没有杀尽,怎么可能诞生出魔尊。 “区区邪魔,焉敢猖狂!我们须得尽快阻止,捉住他们审问意图。” 众宗主亲自带领几百个精英弟子,先行拦挡这第四轮群魔潮。 一行人前往作战,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想要前去帮忙,却是感到疲惫至极,不仅如此,有些弟子竟然开始脱力,瘫软在地,而且还浑身颤抖。 有些修为弱的人已经一动也动弹不得,晕厥过去,裸露出的皮肤呈现黑色。 “是中毒了,快给他服用解毒丹药。” “不行,试过了,解毒丹药对他们无效。” 众人焦虑万分,越来越多弟子倒地,施定柔忙安抚每一个弟子,一番检查。 一炷香后,一半弟子都已昏厥过去,一半弟子还保存着清醒,但他们的症状与那些被毒素侵蚀的人一模一样,也是全身无力,浑身颤抖,皮肤发黑。 就在此时,前去作战的弟子们也赶了回来,听及情况后也拉开袖子,发现自己皮肤大大小小呈现出黑色。 厉青云走到施定柔身边,等施定柔检查好那弟子情况,站起来后问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突然就中毒了,我也是。”施定柔眉头深锁,看到厉青云手背一块变黑,道,“你的也是。” “我没事。” “厉青云,你觉不觉得这毒很像……” “守斋咒。” 厉青云替施定柔说出来,见其神情,便知跟他猜想一样,道:“给你看一个东西。” 他把一张纸递给施定柔,施定柔拿过来一看,上面第一行写着“守斋咒”,第二行写着“解药是祝音门和醉花宫的鲜血”。 落款是千墨离。 施定柔脸色大变,抬头看向厉青云,回想群魔潮发生的怪事,道:“我们被千墨离耍了。” “是千墨离来报仇了。” 施定柔再次看了看纸上字迹,很像千墨离的风格,忆起瑶池阁的笑声和蓝绸缎,道:“千墨离定还活着,这次他回来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们得要小心些。” 他总有种感觉,今天会有大祸临头。 厉青云看了眼施定柔,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嗯?什么事?” 厉青云转身走向草丛偏处:“跟我来。” “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施定柔嘀咕一句,还是跟在厉青云身后。 到得没有人处,厉青云直言道:“施堂主可知当初给村民下守斋咒的是谁吗?” 听闻此话,施定柔心里一紧,都知是千墨离做的,可厉青云却仍还是问谁,原因也只有一个。 “你是不是想说…那些事都不是千墨离干的?” 厉青云:“是祝音门干的。” 施定柔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沉默半晌,艰难吐出话:“你…你是怎么知道?” 第300章 厉青云:“告知守斋咒事情的先是祝音门的弟子,后来我审问,从那些人嘴里知晓了实情,这一点,在我向掌门要解药时得到了答案。” “是掌门指示他们这么做的?”施定柔手指虚虚捂住嘴唇,似怕声音传到其他人耳里,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一直认为掌门是一位明智睿智的长者,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害死无数村民的罪魁祸首。 厉青云道:“虚世天尊以百姓作为诱饵胁迫千墨离,想让千墨离承受不住自杀。但因金仙君扛顶压力保护千墨离,又一直陪伴在千墨离身边,这计划才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施定柔道:“原来这都是掌门故意设计的一场戏。这样行正道之事又在修真界有一定影响力的宗门,竟然会对百姓下毒手。” 随即他想到了醉花宫,醉花宫的地位实力与祝音门比肩齐声,不也是能做出拿活人炼制的事情,可能在世人看不到的背后,他们的所作所为更为恶劣。 施定柔心情复杂又沉重,叉腰道:“怪不得千墨离这次回来第一件事做的就是下守斋咒,并且放出祝音门和醉花宫弟子们鲜血是解药的消息,他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厉青云:“千墨离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轻易就放过那些伤害他的人,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报复回去。” “你不是说去找掌门要过守斋咒解药吗?这次可以解毒吗?” “我给他们服下,没有用,而且——”厉青云的眸光冷冽许多,“我刚刚就一直在想,毒的源头在哪?” 施定柔抵下巴思忖:“这守斋咒的毒是人传人,应该是有谁先接触到了什么,然后回到阵营传染给了全部人。对了,之前守斋咒是不会传染到修士,因为体内有灵力,或许可以让弟子们催动灵力,缓解毒素。” 厉青云摇头:“这守斋咒恐怕和当年村民中的守斋咒不是一个东西,即使运用真气反而加重毒素蔓延。且弟子们也不知为何身体疲惫提不了真气,之后我便看到千墨离留下的这纸条。” “这么说,这纸条上面的话现在也只有你我知道。”施定柔说即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吞咽进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厉青云不语,千墨离能告诉他,定也能告诉其他人,而且他有预感,下毒并不是千墨离最终目的,恐怕千墨离要玩一手大的。 “还有,我走过来时,发现一小部分弟子竟然没有中毒迹象。” 施定柔震惊:“没有中毒?” 厉青云:“嗯,如果能弄明白这一点,也许就能解开毒,又或许,千墨离在计划着别的什么。” 在二人分析守斋咒情况时,外面已是忙忙乱乱,叫声此起彼伏,已开始出现小面积死亡,和守斋咒情况一样,全身溃烂而死,几乎成滩浓血。 好再此次群魔潮跟来了不少医家仙门,稳定了一众伤者,未造成太严重损失,但仍无法阻止毒素扩散。 在抵抗第四轮群魔潮时,弟子们活捉了几个魔修审问,但他们永远都在重复一句话。 厉青云停下记录的笔,抬头道:“什么?” 弟子窃声道:“他们都在说,恭迎魔尊。” 施定柔蹙眉,下一轮便是第五轮,如果魔修所言属实,那么意味着魔尊不久就现世。 但从前几轮来看,他们分明就像是在受人命令,能命令这群邪魔的只有魔尊一人,莫不成魔尊早就降临世间。 “除了这个,还有说别的吗?”厉青云道,“比如他们在听命于谁,又在筹谋着做什么?” 见弟子摇头,施定柔和厉青云只好去询问那些没有中毒的弟子,期望发现这些人的共同点。 当问到白颜画时,脸色并不比其他人好多少,扇子展握在胸前,都不愿再摇了,但却未有中毒现象。 白颜画一口回绝道:“不用再查了,这是千墨离玩的一场游戏,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他想怎么操控就怎么操控。如今,他正躲在暗处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厉青云看到白颜画脚边碎纸片,便知千墨离也把消息告诉给了他,道:“白仙尊为何没有中毒?” “不知。”白颜画只简单冷漠回复两字,便不再言语。 不少弟子叫痛,他们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浑身疼痛,仿佛被撕裂一般。 而其中一些弟子却收到了千墨离的纸条。 当看到上面写着“祝音门、醉花宫人血是解药”话语,破口大骂,明眼人都知道千墨离是要挑起各宗门跟祝音门和醉花宫作对,自相残杀,从中渔利。 皆是撕碎烧毁纸张,再骂千墨离卑鄙阴险不得好死诅咒的话,一通下来,身上疼痛似乎真就减轻不少。 可再荒谬的话也总会人相信。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依然在心里抱有希望,不去试试怎知行不行,死马当活马医,便向祝音门、醉花宫弟子求助,讨要鲜血做药引。 “什么?让我给你们喝我的血?”听到消息后祝音门弟子顿时怒火冲天,“那你们还不如去找阎王爷索命呢!” “我告诉你们,千墨离是想借刀杀人,挑拨离间,让我们各派弟子相互争斗,谁敢动手,谁就等于自取灭亡!”醉花宫弟子亦是冷笑连连。 “你们竟然真信了这千墨离满嘴喷粪的谣言,简直愚蠢之极!他这么说肯定有所图谋,我们绝不能落入的他圈套。” 第301章 在某处空地上,几个门派弟子聚集在一块,围着祝音门和醉花宫的弟子愤慨不休争论。 对方也毫不退让,指着道:“如果真能解开毒,就算付出一点代价又怎么了!再说我们只是要一点血试试,又不是要你们命,你们至于吗?” “若真不管用,以后我们绝不再向你们提便是,你们何必张开闭口就骂人。” “你们反应这么激烈,该不会千墨离说的是真的吧!你们的血真的能救人!” “别说我们不肯给,就算肯给又凭什么白白便宜你们!”一祝音门弟子脾气火爆,立即反唇相讥。 “千墨离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不会看不清楚吧,为了达到目的,根本就无所不用其极,你以为他真是好心帮你们?” “呵呵,你们可别忘了,当初千墨离可还是你们祝音门的弟子。” 此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两边争吵愈演愈烈,甚至剑拔弩张。 很快此事便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其余祝音门和醉花宫弟子见状纷纷跑来调节。 然而这里面也有些人听着别的宗门弟子辱骂自己同门,哪里能够坐视不理,当即怒气冲冲地站出来与对方大打出手。 原本只有七八个人,立即扩大成几十个人,不知谁打了谁的头,不知谁踢了谁的腰,混乱成一团。 也有不少人在从中调和,皆说“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闹得大家脸红脖子粗”“大家冷静冷静,要和平相处啊”云云,但也只是让情况更加混乱。 直到掌门还有各宗派领导者赶来呵斥,众人这才停手,而弟子们本就中毒,一通大闹后有些者当场昏厥,医者忙过来抬去救治,这场闹剧才终于停止。 但也因此,让全部人都知道了毒为守斋咒,以及这一切都是千墨离在背后搞的鬼。 仔细询问后,才发现大家也都是太过心急,一些人失去了同伴或道侣,想要去尝试救人,哪怕半点希望,这才选择去问要鲜血,而祝音门、醉花宫见其方法是千墨离提出的,又见大家真信了,一时激动愤恨,产生了矛盾。 各宗教育了一番,便让弟子们各自回去休息,准备接下来的第五轮群魔潮。 施定柔抱臂对厉青云道:“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争吵,就会有矛盾和私心,这件事明显是千墨离在背后推波助澜,若非如此又岂会闹成现在这般模样。千墨离只需坐在暗处什么也不用动,下好棋就行。况且千墨离的目标也很明确,便是冲着祝音门和醉花宫来。” 厉青云:“或许,事情还并没有这么简单。” 施定柔神色忽变怪异,道:“是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件事。刚才我去询问了那些发生争执的弟子们,部分人跟我说,他们看到了千墨离混在他们中间。” 厉青云眼眸微眯,等着施定柔说接下来的事。 “他们当时还不敢确认,只觉得有个人跟千墨离很像。千墨离在世时,是十八岁模样,未及弱冠,但他们看到的那个人则更像个成年男子,要更高一点,头发也长了不少。” 施定柔一边说着一边回忆拼凑弟子们说的话。 “我又特意去询问他们有没有近距离靠近那个人,他们都表示没有。因为都觉得那人很怪异,他们在争吵打架得厉害,那人却混在其中,欢快地跳舞。” “跳舞?”厉青云脱口而出。 施定柔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低头思考什么,末了抬头道:“等回去后我一定要多给金来香烧点纸钱,还要烧许多胭脂和漂亮衣裳,让金来香在天上保佑我,可别被他那混蛋徒弟给杀了。早知道在金来香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应该叫他教训教训千墨离,不准动我一根指头。” 在他说话时,忽而一个弟子惊呼道:“我的衣袖上……有虫子。” 众人循声望去,那名弟子溃烂右臂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虫子,而在他旁边那些中毒昏厥的弟子,身上也同样爬满虫子。 施定柔脸色微白,他记得这些虫子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恍然惊悟道:“是棺材!棺材有问题!” 他扭身对厉青云说道:“千墨离就在那棺材里面!” 二人不多言便转身向棺材走去,其余的弟子听到后也随之前行,当所有人赶到放置棺材的地方时,皆是大吃一惊。 那棺材竟然不见了。 施定柔见此,与厉青云对望一眼,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猜想是对的。 正要派弟子寻找棺材,无尽山脉深处忽然传来巨响,接着整座山脉微微摇晃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脸色纷变。 “邪魔来袭!!”不知是谁先喊出这句话,接着,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向自己宗门靠拢聚集。 大家都明白,这第五轮群魔潮,可是个重头戏! 这是最后一战,此战无底崖结界破碎,底面恐怖东西全部涌出,邪魔将吞噬厮杀到最后。 各宗门要做的便是彻底斩灭这些通过一轮又一轮而强大起来的邪魔,再将那些东西重新封印回无底崖。 所有人也皆是最大调动人手,守斋咒害得弟子们失去一半战斗力和半条命,但还有部分修为强大的弟子保存实力,另一些虽中毒但没有致命伤害,仍可以作战,剩下伤重弟子则留在原地。 天空上传来阵阵破风之声,众弟子御剑升空,随后冲天而起,一股股灵力爆发而出,化成一道道流光飞驰向四周。 第302章 远远地望去,整片天空都被黑气所笼罩,黑压压一片的邪魔朝这里奔涌而来。 白颜画看着无底崖内黑气翻涌,有东西涌了出来,听得命令,率先纵身跃下,向那群东西杀去,众人亦是拔身跃下,朝邪魔掠去。 刹那间,一道道凌厉的气势从各个方向席卷而来,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向前方。无数气势撞击在一块,激起滔天波浪。 在混乱的厮杀之中,白颜画身影迅疾,转瞬间就解决掉好几批邪魔,旋即余光瞥到其余弟子,身影迅疾。 白剑挥动,血液迸溅。 “仙尊!”弟子们投来感谢钦佩目光,纷纷围上去。 白颜画一脚踏在邪魔脑袋上,长剑顺带划过邪魔喉咙,负在身后,鲜血洒满长空,染红了他的白衣。 “仙尊,不知为何我灵力消耗了许多,明明之前这种程度的攻击还不至于让我虚脱。”旁边传来一名女弟子惊慌的声音,她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显然很疲倦的样子。 “是啊!我刚才差点死掉,幸亏仙尊相救!”另一个年轻男弟子附和说,“不仅如此,这里邪气太旺盛,体内毒发作得更厉害了。” 白颜画闻言,目光扫视一圈,果见不少弟子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他丢出一袋丹药让弟子们服下,观察周围情况,其余人也亦是不堪重负,身上黑色面积溃烂加重,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不能再战了,这些都是千墨离设的局。” 第99章 千魔坠世 “这群魔潮是他故意引诱我们来的?”一弟子反应很快,出声道。 其他弟子听到这话,顿时惊醒,全身冰凉,怪不得群魔潮不按时来,甚至不按常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来,这根本就是千墨离在背后操控! 白颜画:“这已不是群魔潮,去告诉宗主,下令撤退。” 弟子们纷纷应答,连使传讯符,随后跑开告知其他弟子,一时间各宗门都收到消息,很快便做出决策,连忙向外后撤。 白颜画身形侧闪避开道道攻击,旋即反身刺穿一只异魔头颅,头颅炸裂开来,红色浆液与黑色污浊物喷薄而出,恶臭味充斥弥漫,令他皱起眉头。 很快撤退消息传来,众人向山下退去,不敢怠慢,魔修们发现他们的行动,反而戏耍地追上去,一个个尖锐刺耳的笑声从黑雾中传来。 “他们被耍了,他们被耍了!” “你们看,他们逃走了!落荒而逃了哈哈哈。” “哈哈哈真是一群傻瓜!竟然这么晚才反应过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修发出兴奋发狂的笑声,众人怒火燃烧,恨不得撕烂这些邪魔的嘴。 “邪魔狡猾阴险,我等定当齐心协力铲除魔障!”一位老者大喝道,声震四野。 众弟子纷纷跟着附和,士气高昂,一副誓要与邪魔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然而宗主们仍未收回撤退命令,众人也只得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射出箭矢,步步后退。 眼下以退为进才是上策,只能暂避锋芒,毕竟,真正的幕后之人千墨离还未登场呢。 然而邪魔却像是不屑一顾,继续追赶上来,甚至发出桀桀桀桀嘲笑声,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忽然射出千数道寒芒,速度极快,直接穿透黑雾,魔修惨叫声响彻。 厉青云、白颜画还有将近百位精英弟子同时出手抵挡,由他们来断后,掩护众人撤退。 一百号人联手打出几个法诀,霎时天地变色,电闪雷鸣,无形威压扩散开,一道道粗壮雷电猛然轰击而下,狠狠劈在邪魔头顶。 霎时间,黑烟滚滚冒出,无数邪魔被劈死,黑雾剧烈翻腾,传来痛苦哀嚎。 每人施展剑技,威力非比寻常,顷刻间就清除了前方的邪魔。 众多魔修愤懑大吼,不甘心撤退,奈何那些人的攻击凶猛凌厉,只得往后退却。 就在这时,空气骤变阴冷刺骨,“咻——”的尖锐破风声划破长空。 一道长达十丈的黑蓝线撕裂虚空从远及近飞掠而至。 它的速度快若奔雷,瞬息间便跨越几百丈距离来到无尽山脉前方数里处。 群魔顿时发出狂妄笑声,齐声呐喊:“恭迎魔尊!!恭迎魔尊!” “尊主来了?!”有些未反应过来的魔修惊道。 紧接无数魔修争先恐后地朝黑蓝线拜跪,口中高呼。 所有弟子抬头看着天际,面旁褪尽血色,难以置信,魔尊怎会突然降临? 那道漆黑如墨的线在空中划过,径直对准白颜画胸□□来。 白颜画面色一凛,以最快的速度运起浑厚元力抵挡,身后师兄师姐们惊骇,纷纷跑向仙尊背后,举剑一同对抗。 在对上的一刻那,白颜画看到一个人的脸孔,想要辨认却是辨认不清,随后他听到了那人开口说话。 “真碍事啊,死了一个祝衣青还不够,剩下的人别急,一个个慢慢来呢。” 强大的碰撞掀起巨大涟漪,狂暴劲风肆虐,紧接铺天盖地邪气席卷而来。 刹那间,好似山川草木枯萎,河水结冰,万物凋零,宛若末世降临,令人绝望。 一声巨响,万千血雨喷涌而出,浓郁腥甜味充斥空气,那一百号人全部被震飞,重伤吐血,生死不明。 邪气散尽,无尽山脉又恢复平静,刚才那一群魔修全都不见了。 第303章 很快四面八方跑来其他弟子们,皆涌向那为他们断后的一百人。 白颜画呕出几口血,红白色的衣衫破碎染满灰尘,嘴角溢着血迹,手指颤抖抓紧扇子骨,一个人支撑着站起,趁众人未赶来时,跌晃身子朝远处走去,不愿让人看到他这狼狈样。 有两个祝音门弟子最先赶到,看见仙尊,忙伸手要去搀扶,却被白颜画一扇扫开。 “我能走。” 两个弟子只好退一步,弯腰抱拳,任由那衣尾带血的白衣孤身离去。 一弟子小声道:“没事吧,若是仙尊出什么事,怪罪下来遭殃的可是我们。” “没办法,仙尊性格如此……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仙尊应该会自己一个人找地方疗伤。” 不一会儿各宗门跑来,扶起那些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师姐?!师姐你怎么样了?!” “师父呜呜,师父你醒醒啊……” 众多弟子焦急万分,七嘴八舌地问着,诸多人悲切哭泣,一片哀戚之景。 施定柔跑向血泊中的厉青云,神色慌乱地查探他的情况,轻轻推了推那人肩膀,紧张道:“喂,喂,你怎么了,你可别死啊,我…我可是为你占卜过的啊!!” “咳咳……” 厉青云被施定柔摇晃地勉强睁开双眸,露出虚弱苍白的俊颜,干咳几声,艰难说道:“你对你的占卜…未免太自信了点。” 施定柔见厉青云还能跟他说话,暗暗松了口气,顶嘴回道:“我的占卜哪里错了?!” “你没算到咳…邪魔的实力。”厉青云用尽力气还嘴回去,最后吐出一口血,昏厥过去。 “诶!厉青云,你醒醒,醒醒啊!”施定柔慌忙抓住厉青云的胳膊,搭在肩上将他扶撑起来。 众人在距离无尽山脉十公里停下搭建营帐,安顿受伤的弟子,并且将情况传到宗门内,但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而弟子们在经历第五轮作战后,守斋咒情况更加严重。 那师弟躺在地上,因守斋咒身体颤抖不已,喃喃道:“师兄,刚才我差点……就死了!” 师兄喘息着,擦拭掉额头冷汗,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师兄会陪伴在你身旁,保护你周全。” “我不怕,师兄,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师弟道,“我们修炼不就是为了此刻吗。哪怕是战死还是被毒死,都不是白白送命。” 师兄不忍看着自家师弟身体被守斋咒摧残的模样,语气坚定道:“放心吧,师兄永远不会丢下你!” 师弟哽咽着,抬起已经乌黑溃烂的手掌,从怀里拿出一张画纸。 师兄忍着哭意,接过画纸颤声道:“这又是谁的画像啊。” “是我的啊。” 师兄回想起那夜,哭道:“能辟邪吗。” “不能!但是能给师兄做个念想。”师弟说完这话,好似已用尽全身的力气,头慢慢歪下,红了眼眶,“之前我老跟你说我梦到自己死去,每次都害怕地醒过来。但现在,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 师兄抱住怀里余温褪散的尸体,泪流满面:“师弟!师弟!!!”他悲恸嘶哑地唤着,“是师兄错了,我早该想到,你根本不适合修仙,可惜太晚了,你就应该安心画你的画去,不该踏入这些纷争啊!” 那人悲痛欲绝,仰天嘶喊,忽然他想起来,那纸上不正写有守斋咒的“解药”吗。 一瞬目那师兄露凶光,咬牙切齿,脸庞肉都跟着颤抖,他把画纸折叠收好,抽出小刀,向离他最近的祝音门弟子走去。 他一把抓住那男弟子的右臂,将刀扎了进去,鲜血顺着指缝滑落,滴到手上黑色面积时,那黑色竟然消失了。 师兄看着自己被毒侵残的手瞬间恢复模样,想起无辜惨死的师弟,脑袋一轰,眼前模糊,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师兄整个脸庞,看起来更加狰狞扭曲。 登时周围有人大叫起来。 众弟子吓呆了,瞪圆双目看着眼前那人一刀插进另一祝音门弟子脖子大动脉,那祝音门弟子挣扎了几下,再无生息,血液如河流淌而出,染红了一块地皮。 而那师兄一刀又一刀地刺着,仿佛陷入癫狂般,眼睛通红,疯狂杀戮,不管不顾,嘴里大喊着:“我要解药!!我要解药!!” 有人喊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便一脚上前踹飞那师兄,手中刀掉落在地,其余人则迅速制服住。 “不要阻拦我!!我要解药——”那师兄歇斯底里大喊,他的双手染满鲜血,沾满血腥的双眸透着诡异猩红。 跟那师兄同一门派的弟子道:“这家伙不能留了,赶紧去禀报掌门!将他逐出门派!” 这一出也惊动了所有祝音门的弟子,他们得知自己的同门被人杀害,原因竟是那千墨离写的荒唐解药,当场怒不可遏冲出去。 那师兄被众人打趴在地上,身上遍布拳印腿痕,奄奄一息,双目赤红,喉咙仍低吟着:“我要解药……救救我师弟,求你们……” “什么解药你疯了吗!真着了那千墨离的道!” “千墨离想煽动我们内斗,让我们两败俱伤,我们岂能中他的计谋,你给我醒醒。” “呵呵难不成我现在加入祝音门或醉花宫,成为他们的弟子,身上的血液就是解药了吗?!” 第304章 “你师弟已经死了,别傻了,赶紧滚出门派。 “我没疯,我没疯!你们看看我就知道了!!”那师兄长啸怒吼,眼角淌着血泪。 “我刚刚杀了那人,他的血溅在我的手和脸上,你们看看我的手,再看看我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中毒现象了!” 那师兄诚恳说着,可他的表情依旧狰狞可怖,眼中充斥着嗜血杀戮,在别人看来,简直就是个被悲痛冲昏脑子失去理智的疯子。 霎时众人噤声,不知该对这人说什么好,谁知道他这皮肤先前是好还是坏。 “你们用脑子想想,用脑子想想,如果这解药是假,如果千墨离真想要我们混乱一团,那么只需要一个人,一点鲜血,一点鲜血试试不就知道真假了吗,他这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稍微试一下就能知道真假的事情,他千墨离为什么还要设这局?!!” 顷刻间,空气冷寂,所有人沉默,忽然都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唯有祝音门和醉花宫弟子脸色铁青,愤恨盯着他。 “你胡说!!”有人喝道,“我们才不会上当!” “千墨离现在是想先解决我们两派,等解决后再来一一解决你们,大家谁都逃不了!他现在能害我们,就一定也能害你们!” “是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啊,大家都冷静冷静。” “你再敢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试试。” 这时远处传来声音:“宗主们到——” 围在那师兄身旁的弟子们都跑向领导者们,原先僵硬惴恐的氛围消去,每人心中的恐惧也散去不少。 师兄跌坐在地上,茫然看着众人,他的视野里已是遍布鲜血,耳畔回荡众人议论声,怔愣在原地,双眸通红,一眨不眨盯着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师弟。 良久,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头,压抑地嚎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 一旁的人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宣泄,随后便看着他被人押走,处以死刑。 宗主们便是要杀鸡儆猴,绝对不允许有残害同门和其他弟子的行为。 可恶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如雨后春笋疯狂蔓延,最终变成一颗种子,扎根在人心里。 这一对师兄弟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甚至是一些同样失去亲朋挚爱却无能为力的弟子们缩影。 有些弟子从头到尾将此事看在眼里,也看清楚那祝音门弟子的血是如何溅出来,毒又是如何消失的。 他们的确都曾想过要去试验,但是这种事,谁敢第一个去尝试。 然而现在有了第一人,并且还证明了这解药竟是真的,便有人怀着不同的心思,于是这种思想法越演越烈,慢慢变质。 在人们心照不宣的暗潮涌动中,天地间突兀响起一阵笑声。 那笑声带着极致嘲讽与讥笑,似乎听到了多么愚蠢的事情,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人群四处张望,寻找那发笑之人的踪迹,然而那笑声环绕在他们的头顶,愈来肆意张狂,尖锐刺耳。 忽有人大叫道:“笑声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棺材?这里怎么会有棺材?” 众人朝着声音循去,只见那原先空无一物的地方,竟然摆放着一具棺材。 而这具棺材正是突然出现在无尽山脉,又突然消失,里面躺着千墨离尸骨的那一副。 笑声戛然而止,棺材静止不动,仿佛死亡凝固。 所有人屏息以待,目光盯向那具诡异莫测的棺材。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遍全场,异变骤生,那棺材板上的铁链缓缓松动,紧接棺盖被掀翻,一只只骨头的手指从棺木中探出。 这一幕把人们吓得目瞪口呆,就像活见鬼了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个白森森的骷髅手臂缓慢撑起,骨头手臂上还挂着破烂不堪衣袖,随后他们看见,那被装在棺材内的千墨离尸骨,竟慢慢坐了起来。 每人脸上写满了震撼,因为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够认知范畴的极限。 那是千墨离,但准确地说是一具骷髅千墨离。 那身体没有血肉,是完完整整的骷髅架子,生前的深蓝衣裳已经成破烂布条垂吊在身躯各处,发丝枯槁如草根,掉色蓝发带仍高高束起马尾,眼眶空荡,只剩一片漆黑的轮廓。 这副画面实在太过怪诞可怕,众人顿感毛骨悚然,倒吸凉气。 骷髅千墨离抬步迈出棺材,脚踝处的骷髅头骨左右摇晃,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身上挂满布条的破碎衣服随风舞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显得更加渗人。 “啊!!”有人见那尸骨竟然动了,后退躲避,神色惶恐。 突然一柄剑飞掠而至,稳稳扎入骷髅千墨离胸膛,几声脆响,尸骨全部粉碎,未待众人看过来,下一秒,那堆碎骨重新组合。 投剑的弟子骇然,棺盖飞来盖在棺材上,千墨离已然坐在那棺盖上,两条骨头的腿跷起,衣摆遮下,黑靴悠悠闲闲晃荡,很是惬意,森然牙齿全露了出来,就像在咧嘴笑,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的他虽然是一个骷髅架子,却像是个真人,仿佛能看到他生前的模样和神态。 众人惊愕交加,只感到一股冰凉彻骨的阴风吹过,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双双眼睛牢牢盯住这个怪物般的存在。 第305章 祝音门弟子和醉花宫弟子脸色更是急遽地从白变青,皆道:“立即禀报掌门,就说千墨离回来了。” “不知掌门在做什么,许久都没有收到回信了……” 有人终于忍受不住,壮起胆子喊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千墨离扫视四周,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忽然一阵癫狂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溢出:“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你们口中已经死去的千墨离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继续追问。 施定柔心提到嗓子眼,叉腰的手都僵住,扭头转向厉青云,目光仍一动不动盯着那坐起的尸骨:“千墨离,他这是……活着还是死着?” 厉青云敛默,走上前,直入主题:“这些都是你设的局?” 千墨离转脸望向厉青云,那白骨面孔虽然没有血肉,却依旧给人一种恐怖难言之感,似乎在咧嘴一笑。 “是,也不是。”千墨离回答得很干脆。 施定柔嫌恶皱眉,冷哼道:“什么意思?” 千墨离耸肩,骨节手指勾卷枯萎发丝玩儿:“意思就是我只是制作了一把刀,放在那,你们蠢得可怜,自己撞上来呢。” 登时惹得众人勃然大怒,那千墨离语调虽平淡,话里话外却无不充斥着嘲弄。 “你别说得自己完全无辜样,如今我们中毒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是我做的吗?”千墨离反问,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自己先笑出声,“我记得那时,好像是你们先把我的棺材盖给掀开,让毒跑出来了吧?” 此话出众人面色皆是大变,表情各异。 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突然出现的怪异棺材上,谁也没察觉棺材内居然有毒,现在想来,那难闻的味道,不会就是毒吧。 而棺材里一群密密麻麻虫子正是被毒给吸引来,之后爬出棺材,跑到弟子被毒溃烂的伤口上。 “你把棺材放在无尽山脉,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中毒,这件事跟你脱不了任何关系!” 千墨离答道:“你说得对呢,但我要纠正一点,我把我的棺材放在那,只是因为无尽山脉是个好地方,适合养魂。可是你们呢,把我的棺材搬走不说,还掀开来看。” 说着他的手向后撑了撑,左脚搭在右膝盖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结果中了毒,这能怨得了谁呢?就像一个屠夫放了一把刀在那,结果有一群猪自己跑上来,撞死了。你们说,是该怪那屠夫错呢,还是该怪那群猪蠢呢?” 众人闻言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他们先打开棺材盖,才让毒扩散开来。 “千墨离!!”有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出口喝骂,“明明是你设计害我等!”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枉费你修炼数十载,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真令人恶心!”所有人愤懑,同仇敌慨的气氛瞬间升腾。 千墨离毫不在意他们辱骂,反而饶有兴趣问道:“你们自愿跳入我的陷阱之中,又何必怪我呢?若是你们老老实实不乱动,岂会中毒?” “我要杀了你!”有人大喝一声拔出剑冲了出来。 然而刚一动就被身边的人拉住,低喝道:“不要莽撞!现在冲过去不是送死嘛!” 那人急红了双眼:“我不管,我非宰了他不可!就因为他的守斋咒害得我的道侣死去!” 另一人怒目相视:“这小子分明是在侮辱我们!我一刻钟都不想再听到他说话!” “他这种人留在世上只会贻害苍生!” “你这个卑鄙小人,罪孽滔天!” 其余之人也纷纷开始指责他,将千墨离贬低得一文不值,甚至还将他祖宗十八代都挖苦谩骂一遍,总之一句话,恨透了千墨离,简直比杀父仇人还仇。 然而面对他们的指责,千墨离并未动怒,相反,他笑了,笑得很是愉快,甚至笑得浑身哆嗦。这副笑容落在众人眼里,就像是魔鬼一般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位宗主互视一眼,从开始的惊诧疑惑到此时的凝重,不知这千墨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弟子们伤的伤弱的弱,此时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有位宗主不自觉摸向腰间剑,好能安心些,强忍镇定道:“千墨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次群魔潮三番五次出现怪事,是不是都是你在操控的?” “噢?那个啊——”千墨离故意拖长声音,故作恍然,随即笑眯眯道,“是魔尊在操控,没什么,只是觉得耍你们好玩罢了。” “魔尊?!”霎时四起惊呼,所有人脸色剧变,眼中闪烁惊惧光芒。 千墨离见大家一脸惊骇反应,似惊喜地身体凑前,两手随意搭在跷起的腿上,环视一圈笑道:“哎呀魔尊早就出现了,你们不知道吗?” 所以人齐刷刷看向千墨离,眼中充满怀疑畏惧。 “你骗人!!群魔潮都未——” “白痴,哪里还有什么群魔潮,都是耍你们的一场戏。”千墨离笑出声,骨骼摩擦的嘎嘣声格外刺耳。 众人听得浑身寒毛炸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名年长者道:“魔尊是谁?” 千墨离挑一眼,黑靴仍不忘晃荡生前还有的蓝羽毛,懒洋答道:“就是我喽。” 那名年长者脸部抽搐几下,怒声道:“你、你是魔尊?!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会是魔尊!”说罢眼神不断瞧着那具尸骨。 第306章 “简直一派胡言!魔尊怎么会是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看你其实是魔尊的一条狗吧。” 不知是千墨离那一副骷髅样,身上还挂着破烂布条实在太没有说服力,还是众人不愿相信魔尊就这样诞生,皆一致认为千墨离就是个疯狂的骗子,可心底仍升起浓浓寒意。 只有宗主们想起盛界大典出现的祸兆,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额头渗出细汗。 厉青云再次开口,直入重点,道:“你在那纸上,写的解药是何意。” 这时祝音门、醉花宫弟子都竖起耳朵,再次挑起怒火,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千墨离那双空洞眼睛幽暗深邃,仿佛能将人吞噬,缓慢开口:“哦……”尾音微扬,阴阳怪气,“字面意思啊,不懂吗?” “……”众人沉默了一秒,终于爆发。 “千墨离,你耍我们!” “你找死!” “休想再糊弄我们!今天我拼了命也要杀掉你这个混球!” “杀了他,为师妹报仇!” 刹那间群情激奋,祝音门、醉花宫纷纷挥剑朝他袭来,然而那些攻击竟是根本触碰不到千墨离,全都化作灰尘坠落。 而千墨离依旧坐在棺材上,放肆大笑,笑声震耳欲聋,学着众人惶恐音调:“这、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不可能!!这千墨离绝对是想要我们互敌内斗!大家要团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一脸难以置信,仿佛见了鬼一般。 千墨离道:“我好心告诉你们解药,你们居然连谢都不道一声就想杀我。” “去你的好心!这是什么理,难不成我现在去喝一个祝音门醉花宫弟子的血,就立马好过来了吗!” “是啊。”千墨离回答得很快,笑吟吟道,“就看你敢不敢做咯。” 这话一出,在场的气氛忽然变得凝肃诡异起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刚刚就有人“敢做”了,并且还“成功”了。 但这种沉重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人义正辞严道:“我们才不会做出为了苟活而做出残杀其他宗门弟子的行为,别把我们跟你这种邪祟妖物相提并论!” “你这种败类,就该被千刀万剐!” “人要活得光明磊落才是,岂能因一己之私伤人生命。” 有不少人出言谴责,但也有人心里开始打鼓。 千墨离不再说话,而是偏头将目光望向远处,悠哉游哉地欣赏起景色来,那脸没有嘴角,却能看到牙齿裸露勾起的弧度,带着不屑和玩味。 待众人骂够声音渐小,他才将头转回来。 “啊我忘了告诉你们,中了毒若是不严重,皮肤只出现黑色面积,用血沾洗便能恢复过来。若是严重,皮肤溃烂,可就要喝血了呢~” 施定柔闻言心惊,瞥了一眼厉青云的手背,那上面黑色已经扩大,甚至延伸到手臂里。 “当然,祝音门、醉花宫的弟子,你们也可以用自己的血,喝自己的血,但是小心了呢,血尽了你们可也会死呢。”千墨离笑眯眯说着。 众人心脏猛跳,无法遏制的恐慌涌上心头,脏话到嘴边准备骂出,下一秒却听到更加窒息的言论。 千墨离:“你们若真不想自相残杀喝人血,其实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只要杀了祝音门和醉花宫的掌门,取下他们的首级给魔尊,魔尊就会给你们解药。” 霎时各种嘈杂声响起,充斥整片天际,愤怒惊恐,咒骂质问,千墨离看戏般看着众人,抱臂享受这一切。 “开什么玩笑,我们不会自己研制出解药吗!” 千墨离笑容阴森诡秘:“你们当然可以这么做,只是时间越久,你们越会支撑不住呢。” 醉花宫弟子颤抖指向千墨离:“我们与你势不两立,必须杀了你这邪魔歪道!” “是的!我们不怕死,只要能杀了你,我们就不怕了!” “大家不要听他瞎说,这绝对不是真的!他一定是吓唬我们!” “不管了,先杀死千墨离再说!” 瞬息间,无数法术朝千墨离袭来,铺天盖地如乌云压境,威力极强。 然而千墨离依旧纹丝不动坐在原地,任由那些法术轰来,还未靠近,便又突兀化为灰烟,更多密集攻击飞来,激起灰烟漫天。 在灰烟中,千墨离笑声愈发癫狂,回荡不停。 随后众人又听到千墨离新开出的条件:“既然这样,只要你们杀死一个祝音门和醉花宫弟子,或是祝音门、醉花宫杀死一个同门,将首级带给魔尊,魔尊同样也会给你们解药,如何啊?” 攻击持续,越来越密集,突然间,那些密集攻击骤停,千墨离的笑声也戛然而止,灰烟散尽,那里只有一具空荡荡的棺材,千墨离消失了。 所有人怔住。 正在此时,一股庞大邪力从远方席卷而来,周围一阵剧烈摇晃,有些人站立不稳,踉跄摔倒在地。 “这……这是什么?” “好像是从山顶传来的。” 众人惊疑望着高耸的山峰,无尽山脉上邪气弥漫遮掩视野,看不清楚山顶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待所有人看清,喝道:“是邪魔来了,大家快撤!” 众宗门立即组织弟子后撤,这邪魔潮本是要阻止邪魔互相吞噬增强实力,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不是群魔潮,再继续战下去也毫无意义。 第307章 在众人退走之际,上空四面八方涌来大片黑影,每个都有三米长左右,浑身散发出阴暗冰冷和暴戾气息,双目血红,充满杀戮气息,发出一声声尖锐嘶吼。 它们速度极快,转眼间便飞掠至近前,有弟子刚想拿武器反抗,那些黑影却是未停下,径直朝前方涌去。 众人一瞧,他们去的地方正是无底崖。 施定柔仰头皱眉道:“怎么又有新的一批邪魔?它们往无尽山脉飞去干嘛?”顿生不祥预感,当即道,“我知道了,快,厉青云,赶紧回无底崖。” 厉青云抬头看着那黑压压邪魔,道:“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候,天际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铛——铛——”低沉悲凉的钟声在天地间回荡,惊动四方,仿佛能够让人产生共鸣,在场众人听闻后脸色骤变。 “是……是……是丧魂钟!!” 这声音代表了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丧魂钟,是修真界特制的法器,专用来预示灾劫,而一旦丧魂钟敲响之时,便代表着有魔尊出世。 所有人立即往无底崖赶去,化作流光飞逝,天空被阴霾笼罩,乌云翻滚,使得原本灰蒙的天际变得更加昏暗。 当所有人赶到时,便看到了这漫天邪魔,全部在被千墨离一个人吞噬。 天间被烧糊了,落下汪水似的黑影都倒进千墨离嘴里,喉结微颤,铁锈甜腻味在口腔扩散,又晃晃散到空气。 天地浩然,四面八方涌来的邪魔重叠暗灭,万万千千,排成一条条,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无法挣脱,无法逃跑,全都汇聚在千墨离一人嘴里,转瞬即逝。 众人头顶掠过乌压压群魔,皆倒吸口冷气,这才发现,那些邪魔不是飞来的,而是都被千墨离吸食来的! “天呐!他在吞食那些邪魔!!”那人深吸口气,语带颤抖。 “他竟然在吞噬如此多的邪魔,太恐怖了……”另一名修士惊恐喊道,难以置信看着空中那一幕。 “快拦住他!” 众人纷纷出手,试图阻止千墨离,可惜,没有任何效果。 那群魔修在底下狂欢,为他们的美梦成真即将到来而兴奋,欲/望满身,手举起剑转响,尖叫大笑。 “恭迎千尊!恭迎千尊!!” “哈哈哈!我要永享长生了吗?我马上就可以见到千尊大人了吗?!” “好舒服,我好想睡觉啊。”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美妙……” 那些魔修们尽情享受着贪婪堕落,看着千尊在享受这些美味的饕餮盛宴,仿佛他们也在尝食,一张张扭曲的脸显露疯癫与兴奋。 众人纷纷祭出自己法宝,朝千墨离打去,但却没有任何一击能伤及千墨离半分,甚至连衣服都未曾撼动分毫。 逐渐看不清千墨离的身影,只余下无数黑点飘浮在空中,随风摇曳。 魔修们在欢腾,在跳舞,在得意地嘶吼,一排排跪拜下来,齐声高呼:“参见千尊。”一声比一声洪亮。 那声音犹如海啸席卷在场每一个修士心灵,众人目光凝固,停留在空中,窒息蔓延,所有的所有都在扭曲慢退,光芒敛尽,收在无数黑点里。 人们看见那些黑点在剧烈上下嗡动,朝中心靠拢,迅速持剑刺向那些黑点,企图将其摧毁,未靠近,一团耀眼黑光迸射,所及处尸骨无存,只剩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金丹。 其余弟子连忙远离那片区域,再也不敢轻易上前,魔修们沉浸在越来越亢奋的欢呼声中。 黑点凝聚在一起,组成一张巨大人脸。 人脸双眼闭敛,似乎正在酣眠,周遭空间都被挤压的发出噼里啪啦脆响,像玻璃破碎的声音,那人脸越发清晰,最终变成千墨离的容颜。 施定柔看着占据天空三分之二的人脸,惊叫道:“厉青云!那…那是什么?!” 厉青云凝眉道:“这里都是千墨离的力量磁场,看到的东西只是一种力量可视化,不是真实,但要小心,别被他扰乱心神。” 施定柔挪一步站在厉青云身后,道:“他好像要睁开眼了。” 厉青云看见那人脸在挛缩扭结,黑点乱撞,有什么要冲破出来,嘴巴缓缓张开,洞悉到什么,道:“快捂住耳朵闭听觉!” 话落刹那,夺人魂魄声音从嘴里嘶出,传遍整个山脉,所有修士都感到脑袋疼裂,意识涣散,紧接着又是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这声音极具穿透性和攻击性,令人心慌意乱,头脑眩晕,精神防线崩溃。 一些修为较弱者,痛苦呻/吟,抱紧头颅蹲坐在地,有几个承受不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施定柔感觉自己脑袋快炸开,浑身酸软无力,厉青云见状,一把抓住他,将施定柔拉过来护在身后。 人脸消失,黑点在空中形成漩涡,一层一层翻搅漫卷,一圈一圈收紧,带动倾斜,极强的吸力把周围力量拉过来。 众人骇然失语,内心深处升起恐惧感,一种无边的绝望蔓延。 在最大压迫下,那黑点终于锤敲不住,爆裂炸开,登时灿烂又腐烂的色彩铺满整个苍穹,光怪陆离,瑰丽绮靡。 整个咸味死亡的天地都被绚烂颜色冲掉,鳞光闪闪,犹如蝉蜕去壳,开始新生,在这新生的色彩里,千墨离身影浮现,立于山巅。 第308章 天间那荒诞又美丽的繁多颜色里,白色流光瞬息间向千墨离冲来,环绕间组成了千墨离白皙皮肤和身体四肢。 千墨离向前踏出一只脚,黑色俯飞而下,在他踩在泥土上时,化成了一只黑靴,另一只脚跟进,再化黑靴。 漆黑的色从腰间开始描摹,一丝又一丝的青丝飘垂,逐渐成了一头发丝,披散落下,柔软如丝绸,有幸摸过的人,定会爱不释手。 底下的人群心神紧绷,震惊看着眼前一幕幕,两肺急促呼又吸,他们几乎不敢动,也动弹不得。 魔修们此时也不再乱喊乱跳,皆匍匐跪拜,恭迎千墨离。 每走一步,天间的色彩就向千墨离奔赴,千墨离从容走下,指尖随意晃荡,银白色回旋过来,绕在手腕,环结成一个银镯子。 彼时有更多的颜色向千墨离飞去,它们揉碎在一起,一点点构成千墨离,底下众人浑身冰凉,脊背冒汗,心脏扑通直跳。 直到那人一步步走来,完完全全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才真正意识到,千墨离就是修真界百年来都不曾出世的魔尊! 苍穹只剩金色流光,那人影逆光而行,深蓝色衣袍舒舒服服熨帖在他修俊身形,在他身上有种诡谲的色彩美,衣裳上百叶凋零的暗绿水波纹蜿蜒成排排线,红色山峦重叠,橘色镶嵌,青灰洇湿。 千墨离左手肆意搭在腰间,衣袖垂落,右手因戴了银镯,晃动的幅度都小了些,步履稳健,姿态悠闲,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埋在地下千年的老古董,终于被挖掘出来,栩栩如生,如同活物。 众人目视千墨离一步一步往他们走来,恨不得立刻远离他,无形压迫令他们无法喘息,仿佛一切抵抗都徒劳无功,明明连一分钟都未到,却似过了许久。 魔修们仍在齐声高呼参见魔尊,声势浩荡,整个无尽山脉都因这声音抖动了一下。 千墨离抬眸仰望,向那天空中伸出手,风追寻而来,带着黑蓝色发带下落,稳稳落在千墨离掌心,随风飘扬。 随后拢起那散落的头发上半部分,用发带束起一个高马尾。 在场的人无不心神一紧,目露忌惮,此时谁也不敢多动一分。 魔修们皆是兴奋地围涌在千墨离身边,有一魔修还贴心地在千墨离身后放了一张擦干净的凳椅,另一个则端一盏茶过来。 千墨离束好马尾,坐下倚在椅背,右手肘搭在后面椅圈,左手接过茶饮尽。 饮罢后魔修上前递走,刚退下又有几人端来一盘果子、一碟点心,甚至是酒壶酒杯,一应俱全,旁边还有好几个等着伺候。 千墨离翘起腿晃了晃,端起碟子吃糕点,淡笑不语,任由魔修们簇拥,完全忽略了面前还有许多众宗门弟子。 这情景太诡异,众人还在为魔尊降临震撼惶恐,决定誓死一战时,千墨离倒好,不慌不忙,甚至已经享受上了。 在这种时候吃东西,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都没反应过来。 这是打还是不打?打吧,那群魔修忙着伺候魔尊根本不理会他们,不打吧,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想归想,但都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命令或是等其他门派作表率,此时谁先挑起,好似就先落下风。 魔修见那些修士们僵持不动,无一人敢动手,顿时乐呵呵地嘲讽起来:“啧啧啧,你们不是说今日要杀尽我们吗?怎么还不动手?莫非你们怕了?” “怕?我们岂会害怕?!”有人大喝回怼,他们早就忍受不住这群邪魔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没有接受攻打命令时还不能骂了? “那你们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赶快上来呀,别像孬种一样站在原地装孙子!”魔修们嬉皮笑脸道。 弟子们虽然愤怒,但还没傻到冲上去送死的份上,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魔修们之所以如此嚣张,无外乎仗着千墨离。 若真挑起战争,只会让更多人伤亡,到那时,他们绝对讨不得半丝便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魔修猖獗大笑起来,“诸位,快打啊!别耽误我们尊主享用美食,若让尊主知晓你们胆小怯懦,恐怕不久便会把你们的尸骨扔出去喂狗~” “我们只不过是不屑于对付你们这种低贱之物,再狗吐粪言,让你们陪葬!” “他让我们陪葬?真是痴人说梦!就算想跟我们打,老子都嫌弃你们是垃圾!” “刚才尊主一个哈欠,你们就吓得捂耳,甚至还七窍流血倒地身亡哈哈哈哈哈,三番五次装作群魔潮你们还真信了,真正群魔潮开始时你们倒跑了,群魔都让我们尊主吞噬殆尽了你们才赶回来,晚了!” “哎呀你怎么把尊主计划说出来了!” 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惊恐不已,原来从一开始就在千墨离计算内。 千墨离的阴天血力不仅可以吸收邪气,甚至可操控邪气,群魔潮说白了就是无尽山脉邪气达到最鼎盛时吸引邪魔来争夺。 他再放出魔修和邪气,让宗门们误以群魔潮来,皆来抗敌,之后再几次扰乱群魔潮来的时间,一是让众人都认为这群魔潮有诡异,二是让体内毒发作。 时机一到,千墨离便以自身邪气吸引所有邪魔来,而此时也没有人再相信,未来阻止,千墨离便在短短时间内将所有邪魔吞噬,增强功力。 第309章 众人脸色阴沉,皆望向那还在悠闲喝茶坐着的千墨离,看到那笑容,心底一凉,头皮发麻。 以前的千墨离还会大大方方展露恶出来,从不约束,可此时的他却像个甜腻腻的糖果,用舌头舔舐觉得很甜蜜,可越是甜腻的东西,越有毒,直到使人完全丧失抵抗力,才露出糖里面毒针。 千墨离用发带随手束起马尾,垂到腰间,他发丝本就柔软,因此怎么束都好看,而那张面容也塑造得更为精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怕他的人只觉邪肆危险,最能蛊惑人心;爱他的人只觉他皮囊骨相是怎样搭配才能搭出一个他,不能与人同赏;不认识他的人,看一眼,就很难走出了。 千墨离仰起脖颈抿了口茶水,姿态闲情,举手投足间皆是诱惑,但众人并没有欣赏的心思。 因为那群魔修仍在冷嘲热讽,魔修终于忍耐不住大骂道:“喂!你们怎么不打啊?快打呀你们这群怂包!” “还号称修仙界的正统,难道就这样被吓破了胆?我呸!” 弟子们气得脸色铁青,双拳攥得咯吱响,恨不得立即扑上去与魔修拼个鱼死网破,甚至有人要出手,但被同门拦住,低声喝止。 “不要理会这群魔修的挑衅,他们这么喊叫定是有鬼,这次我们不能再上当,况且我们可还中了守斋咒的毒,这么一打毒发得更厉害怎么办。” “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大家,如果真跟这群邪魔打,我们死事小,别连累了百姓。” 千墨离耳朵可听到千米外的声响,他在听到那弟子最后一句话时发出了嗤笑。 魔修们狂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哈哈哈我看你们早该改名叫孬货了!” “孬货,废物!” 这边魔修们叫得厉害,另一边厉青云走了出来,霎时叫骂声小了许多,众魔修收敛笑容,心里忐忑顾忌,厉青云是怎么坐上仙督的?没有哪个魔修不知道。 一个人直接端了上代魔教左尊的老巢,当晚就提着那血淋淋的左尊头颅回到仙域,从此青云直上,一步登天,成为新一任仙督,威慑整个魔道,谁也不愿招惹到他。 千墨离掀起眼帘看向厉青云。 弟子们看到云阳仙督,顿时直起腰板,长了气势,而厉青云作为仙督,无论前方是多么穷凶极恶的邪魔,他都必须要站在众人面前。施定柔一脸赌气看向那人背影,明明都叫那人别去,非要去,眉头紧皱可见担心。 “云阳仙督!”他们齐齐喊着,高声道,“那群魔修实在欺人太甚!” 厉青云微颔首,示意他们安静,随后看向千墨离,未开口便听到千墨离先笑道。 “各位,此次计划能顺利成功,可多亏了仙督大人。” 千墨离向后靠在椅背上,两臂展伸,手指勾了勾,身旁围着的魔修们立即接腔道:“这是什么意思啊尊主?” 千墨离懒洋洋答道:“仙督大人帮我们解决了祝衣青,可不得感谢一番?” 众魔修一听,笑得发颤,立即配合叫道:“多谢仙督大人救命之恩!” “仙督大人大义凛然,简直是魔道楷模!” “嘻嘻哈哈,幸亏那石头人死了,否则今日我们指不定魂飞魄散了!仙督大人万岁!” 魔修们嬉皮笑脸,好好“感谢”了一番,弟子们则是一脸不解,不知这群魔修突然发什么颠,竟然在对仙督感恩戴德? 施定柔心里更加焦急烦躁,想要冲上去大骂一声,但厉青云了解他的个性,在走之前不仅定了他的身,又点了他的哑穴。 千墨离在这沸腾欢愉声中伸了个懒腰,侧了侧脑袋,目光扫过厉青云,那人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置若罔闻,但也让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他定会戳破那人面具下的真面目。 厉青云开口便是例行公事的语气:“你是特地等群魔潮回来。” 千墨离嘴角微扬,不置可否。 “你已经吞噬完邪魔,又害得我们全部人中毒,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 厉青云笃定千墨离接下来说的话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否则以千墨离现在实力,完全可以趁他们中毒功力损耗情况下,至少灭掉在场三分之二人数。 但他没有做,反而在等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干,难道厉仙督不清楚么?”千墨离反问道。 厉青云眉宇轻蹙,似在思考。 千墨离继续笑吟吟道:“我喜欢看戏,你不懂?” 什么戏?自相残杀的戏。 霎时每个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一句话,联想到此前千墨离坐在棺材上说的话,千墨离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人会不清楚。 祝音门弟子和醉花宫弟子终于忍耐不住,愤懑道:“你不过是想找借口报复罢了,不用拐弯抹角!” 魔修回骂道:“闭上你们的臭嘴!我们尊主想要灭你们轻而易举,何必拐弯抹角!” “呵呵哈哈哈我们尊主都把话跟你们说明了,是你们偏偏不信,不肯给解药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们祝音门、醉花宫才是真正的天下罪人!” “血口喷人!拨弄是非!那是什么狗屁解药,那是人血!”弟子们怒火冲天,几乎控制不住要冲出去和他们厮杀。 “人血就是解药,解药就是人血!!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修们哄堂大笑,笑声仿佛穿越过去,戏笑当年祝音门说出千墨离的血为解药话语。 第310章 有些年轻气盛的弟子哪里受过这种气,既然不能冲出去便运剑将剑飞刺过去,剑掠过厉青云身旁,厉青云瞥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剑尖距离半米时,千墨离吹一口气,剑碎分离。 众人表情瞬间“五花八门”,千墨离的强大远超他们意料,根本不是他们能敌对的! 此刻千墨离仍靠在椅背上,惬意极,仿佛这不是什么险境,不过是一处游玩之地,并且,他很享受这一切。 魔修们笑得愈加嚣张,看到魔尊抬起的手,刹那安静,不敢乱动弹。 千墨离不紧不慢道:“就算解药是真又怎样,是假又怎样,祝音门和醉花宫可是护天下安危的名门正派,舍己为人的侠义之事,做起来,不难吧?” 祝音门、醉花宫弟子闻言,皆是神色惊讶,哑口不言,如果真的只有他们两派能救得其他人,那自然……是要义无反顾去做。 “两个宗门就能救得修真界所有门派,牺牲献祭自己,你们应该,可以做得到吧?”千墨离再次开口,掀起眼帘,扫过其余宗门弟子。 其他人心神一紧,这种话,怎么莫名耳熟……似乎他们也对千墨离说过这样的话。 千墨离接过魔修端来的茶盏,浅酌几口,润喉道:“忘了告诉你们,你们那么多人都在这,只留这么点人在宗门,要不要回去看看,那里变成什么样了呢?” 这句话一说完,周遭气氛凝滞,空气骤降了几度,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千墨离脸上,那人在笑。 千墨离见众人表情凝重,道:“别急着回去啊,等我喝完茶再说呢。” “千墨离!你什么意思!”宗主们勃然大怒,不敢想象自己宗门会被这魔头糟蹋成什么样,“难道你想挑起魔界和修真界的大战吗?!” 千墨离:“我是在好心提醒你们呢,你们就算急也没有用,即使回去也只会把毒传染给剩下的人。所以,你们是回不去的咯。” “千墨离!”其余宗门掌权者愤恨交加,纷纷站出来指责他卑鄙,怪不得之前传出去的信息许久没有回信,原来那几天都是千墨离在背后搞鬼! 千墨离丝毫不介意,看着这群人慢慢被逼入绝境,笑得越发温文尔雅,也越发毛骨悚然。 “你们不想看看变成什么样了吗?” 千墨离把茶杯递给魔修,一挥袖,半空中赫然呈现出宗门景象。 画面里,一座雄伟壮丽宫殿轰然倒塌,烟尘滚滚升腾而起,紧接旁边几个房屋也相继坍塌,绿幽幽树木花草都被腐蚀殆尽,地面碎裂,石屑横飞,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东倒西歪。 很快浓烟四起,火势冲天。 “起火了!!” “快灭火啊!” “不能让火烧下去,否则全宗都毁了!” 画面中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传来,无数弟子惊恐奔走,使水术将河流里水往火堆里倾泻,可那烈火却是愈加凶猛,最终火势蔓延,浓烟弥漫整片天际。 “千墨离!!!”有弟子认出这是自己本门派建筑,悲愤欲绝,“你这个畜生,竟然敢毁我们宗门!” “你……”一位老者指着千墨离,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千墨离放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0章 好戏登场 其余人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连嘴唇都失去血色,皆是不敢置信看着眼前场景。 这还是他们曾经高高在上、辉煌灿烂的宗门吗,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千墨离摧毁,却又无能为力。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千墨离看着那些愤怒至极的人,道:“诸位,这戏如何?当然,如果不满意我可以继续改进呢。” 话声落,画面里悬挂宗门之巅的金牌匾一一倒下,摔得四分五裂,宗主们背手的拳头拽紧,从被千墨离践踏开始,修真界的和平安宁彻底支离破碎。 “啊!!!”有弟子捂住脸,痛哭流涕,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畜生!” “千墨离!你丧尽天良!!!” “该死的魔头!” “你迟早会受报应的!!” 众人咬牙切齿,双眸通红,像是要择人而噬。 祝音门和醉花宫蓦然发现,那画面里竟然没有他们的宗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千墨离单手支腮,银镯子滑下,静静听着他们愤怒咆哮,忽然放下腿站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嘈杂的骂声竟然一瞬间奇迹般地消失了,警惕不安地看着千墨离,手抓紧剑,汗珠流下。 终究是要动手了,大不了决一死战! 众人在心中呐喊鼓气一遍。 然而眼前的千墨离竟是根本不理睬他们,站起身后,伸开双臂,仰头享受般吸尽氧气,露出愉悦表情,似沉浸在什么美妙事物之中。 千墨离悠哉哉转圈,仰天低笑,随着他脚步移动,衣裳翩舞,扭抹深蓝,衣袍鼓飞,露出的腰线时隐时现。 “你在干什么啊!”众弟子怒问,实在忍受不了千墨离突然反常的神经行为。 但他们都不愿意承认的一件事,千墨离越是表现得悠闲,他们就越是害怕。 “这种时候你还有闲情逸致玩!” “快点解释清楚!宗门到底怎么了?!” “嗯?”千墨离微侧脑袋,缓缓转过身,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笑了三声,“你们愤怒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呢,我都忍不住跳起舞来。” 第311章 “你?!!”众人瞪圆了眼睛,甚至有几个被活活气晕,合着刚才那一出完全就是讽刺嘲笑他们! 实在是杀人诛心! 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千墨离做的事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之前只是我搞的一点小破坏,放心,待会儿你们会比现在更生气。”千墨离笑吟吟抬起右手,食指向下划了个弧度,画面骤然转换。 众人愣愣望着,这次显示出来的,是他们自家宗门弟子内部情况。 地面到处躺着七横八竖的尸体,血液汇集在一起,顺着台阶滴答滴答滑下,一连闪过好几十个宗门,皆是如此! “怎…怎么可能……”弟子讷讷摇头,颤抖身躯,他们的家园,他们熟悉的一草一木,都变成一片狼藉,到处充斥着火烟与鲜血。 众人脸色煞白,眼眶充血,一股强烈的绝望感袭上心头,辛辛苦苦建立的宗门和许多弟子,都被这魔头给毁了! 魔修们举起拳头挥舞,兴高采烈,高呼:“千尊!千尊!千尊!” “啊——!!”有人崩溃尖叫,眼睛猩红,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摇头,“不……这是幻觉,是幻觉!” 不少人指着千墨离怒斥道:“你这个魔头!居然屠杀我们宗门同道!你不得好死!” 他的话引起一阵骚乱,许多人附和,咒骂着千墨离:“毁我仙门,畜生,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千墨离,我派跟你势不两立。” “你不配为人!今日所作所为必遭报应!!” 千墨离环胸站定,随着骂声哼了个小曲,笑道:“看来各位对我的杰作都十分满意呢。” 他语带赞赏,欣赏着他们疯癫模样,宛若在欣赏一副精彩的艺术品。 有几个弟子忍无可忍,齐刷刷拔出兵器,猛地向千墨离扑去:“杀了你!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他们全部朝千墨离蜂拥而至,各种灵力、武技齐步使出。 劲风吹动千墨离发丝,掀起藏在头发下的深海蓝,千墨离脸色如常,手指搭在臂弯里,一下一下点着,似在倒数。 不到三秒,那些催动灵力欲使攻击的弟子皆呕血倒地,众人见状神情巨变,赶紧上前检查。 毒扩散全身,肤色几乎呈黑色,瞳孔渐渐散去神采。 千墨离好心提醒道:“别再轻易催动太多灵力,血肉已经溃烂了呢。” 弟子们给每一个倒地伤者喂下丹药,虽然抑毒作用微乎其微,而且时间太久,毒性早就深入体内,根本救不回来。 众人默哀片刻,看向千墨离的目光带上与往日不同的色彩,心底升腾出强烈求生念头,他们在这完全处于劣势。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情不能碰。”千墨离说道,“一个是尊严,另一个是性命,但是今天,我觉得,它们我都可以触碰。” 那语气就像猫爪逗弄老鼠,轻松随意,又威胁十足。 魔修们更加高呼呐喊千尊,声音传遍整座山峰,激荡天际。 “我们的宗主在哪!”有弟子发现画面里宗门被毁,弟子被杀害,但至始至终不见掌门一点影子。 千墨离道:“不知道呢,可能在睡觉,可能不在宗门,这我怎么会懂呢。” “你怎么可能会不懂?!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弟子愤怒质问,他们不敢想象,若宗主真的不在了未来将会面临何等局面。 千墨离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让手下把那些死人埋了,这些尸体也没浪费,直接做了肥料,滋养着土地和花花草草。可惜,埋得太多,我都不记得埋在哪了呢。你们回宗门时小心点,脚下可别踩着哪个师妹师弟的头和大腿啊。” 众人脸色骤变,有些人还特地低下头看地面,似真怕踩在哪个尸体上。 有人质问道:“你又是如何破得了结界,进入各宗门的?!” 这问题一出,不用千墨离回答每人心里也明白,千墨离能搅得各宗门鸡犬不宁,必然拥有足够的实力资格,破一个结界又有何难。 但让他们奇怪的是,很多宗门结界并不是靠蛮力就能破得了,而是需要一定的方法,或是阵法,或是秘法,再或是某些特殊的宝贝,总而言之找不到门路结界不可能被破坏。 但千墨离不仅轻易进来了,而且还没有触动任何机关。 千墨离微笑着俯视他们,道:“这问题问得好,但与其问我怎么进去,不如猜猜,我失踪的三年里,都在做什么?” 一提到千墨离失踪三年,各宗门均是一怔,面面相觑,不敢去深想那个原因。 正此时,魔修们搬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宝箱,排成一排,又把椅子搬到千墨离身后。 千墨离坐下,随后一脚抬起,咚的声响,踩在面前宝箱上。 “今日就告诉你们。” 千墨离说罢,脚跟击在宝箱盖上,锁头碎裂,箱子被震开。 众人瞳孔狠狠一缩,惊愕万分。 紧接千墨离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魔修们上前将一排十几个宝箱打开,“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宝箱一个一个被打开。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宝物,顶级灵器、上等丹药、晶莹剔透玉石,还有一些稀有珍贵的天材异宝,各种颜色交织闪烁,数量庞大,数不胜数,灵光璀璨,熠熠生辉。 众人目光惊震,喉咙发涩,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312章 千墨离翘起右腿架在左腿上,食指勾缠佛珠玩儿,笑盈盈看着他们:“你们可喜欢?” 众人:“……” 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根本就是我们的东西! 所有人默默狂吼,那宝箱里装的各种金光闪闪的宝物,压根就是他们宗门的!! 幽冥宫的如意珠、光辉门的紫金铃铛、青心宗的九转乾坤扇、天玄派的冰火莲花丹、骨羽殿的青霜剑等等,所有宗门的镇宗之宝,统统全被千墨离劫走了。 不,不是劫,分明就是偷,还是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走的。 “这些东西,可是我花费不知多少功夫得来的呢,你们喜欢吗?”千墨离继续问。 喜欢个屁!他们想把这魔头、这畜生混蛋给千刀万剐了! 偏偏千墨离还在火上浇油,故意挑衅道:“若是你们想要,我倒是大方,可以借给你们用用。我那宫殿都摆满四五个房间,放都放不下了呢。” 众人听着这话,顿时气得肝疼,浑身冒冷汗,这千墨离魔头,可比任何历代魔尊都还要难对付。 千墨离道:“当然啦,我也可以卖给你们。” “你个魔头,把我们宝物都还回来!!” “你凭什么拿我们的东西!” “无耻!丧心病狂!” 众人差点喷出一口鲜血,脸都绿了,这简直就是当面抢劫!! 千墨离置之不理会这些骂声,视线在人群中穿梭,最终锁定在葵玄宗的宗主脸上,似笑非笑道:“葵玄宗宗主。” 他这突兀喊出的一句话让众人纷纷一愣,疑惑不已,都转头看向那葵宗主。 葵玄宗宗主被千墨离盯着,顿时背脊生寒,他是最年轻的一个宗主,平常性子温润儒雅,哪里能镇定面对一个大魔头,但有这么多弟子在这,他沉了沉呼吸,勉强保持住平静道。 “魔头,你究竟想做何事?” 千墨离唇边漾起浅浅笑容,语调温柔而低醇:“我对葵宗主可是仰慕已久了呢,虽然葵玄宗是刚刚建立的小门派,可宗内弟子都极为优秀,不输在座各大宗门精英弟子。光是盛界大典展露出的宗门实力风光就远远超于老门派东鸿门和太岁山庄。我相信,假以时日定能超越天下所有势力。” 有人注意到千墨离嘴里的盛界大典四字,暗自吃惊,盛界大典举办时千墨离早就失踪不见,可他却连这种小事都知道。 说这句话时,东鸿门的宗主和太岁山庄的庄主皆在场,两人脸黑得不行。 葵宗主眉梢一拧,心底涌现出不祥预感:“魔头,别妄图蛊惑人心。” “我说的可是实话呀葵宗主。”千墨离笑道,“葵玄宗本是想借此次群魔潮崭露头角,提升名望,好让其他门派对你这新宗门刮目相看,奈何运气不济,碰到了我呢。” 千墨离话音落,葵宗主脸色变了又变,阴沉得厉害。 “魔头!你到底想对我们宗门做什么,阴阳怪气地绕弯弯干嘛!”葵玄宗弟子出声呵斥。 千墨离拍手称快,大笑道:“你们可真是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葵宗主,我这是在帮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新门派要想成长崛起,最重要的就是资源,如今我脚下这些,不就是最大的资源吗?” 他踩了踩脚下宝箱:“怎么样,葵宗主,要买吗?” 众人险些吐出血,这魔头抢夺他们的宝物又当做自己的东西卖出去,还能不能再要点脸了! 葵宗主皱着眉,不悦道:“请你不要戏弄我。” 千墨离叹了一口气,遗憾道:“看来我只能把这些宝物给别人了呢,不知东鸿门和太岁山庄可否有意向呢?” 东鸿宗主和太岁庄主神色骤然一僵,心里咯噔,耳边传来千墨离的声音:“东鸿门和太岁山庄可是个老门派,建立时间都比在场宗门久远,可是实力和地位却是远远不如其他宗门呐,盛界大典就被许多新门派压一头。” “闭嘴!我东鸿门不需要你的怜悯!” 太岁庄主也咬牙切齿道:“魔头休得猖狂!我们不屑与魔头同流合污!” 千墨离嘻嘻一笑:“本以为你们都是个聪明人,原来脑子不开窍,错过了这个机遇,再想超过其他宗门可就难了。不过,你们不要,自会有人来偷偷找我呢。” 他微一歪头,笑得像只狐狸,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不知在找谁,众人被他这一动作也不自觉望向周围人,满目惊异。 千墨离开心地晃黑靴上蓝羽毛,一挥手,所有宝物瞬息之间消失不见,地面空空荡荡。 “我们的宝物?!”众人惊讶。 “想要拿回你们的宝贝,就得拿东西来交换。”千墨离道。 “什么东西?” “你们会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几个阅历较深的宗主发现,从开始就是千墨离掌控局面,他们全程被牵着鼻子走,必须赶紧撤离,多待一秒多一分危险。 千墨离看穿他们意图,唇边笑意加浓:“别急着走啊,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戏才演到一半呢。”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半空中画面转变,众人看到弟子们正躺在地上,痛苦捂腹,气息奄奄。 “千墨离,你把他们怎么了!” 千墨离:“没什么,被我剥了金丹而已。” “而已?!!” 修士没了金丹,便没有灵气支撑多年来修炼成的躯体,不过几个月就会衰老而亡。 第313章 千墨离微微笑着:“对呀,‘而已’。” “你简直禽兽不如!”有人忍不住嘶喊,双眸通红。 众人悲愤欲绝,这千墨离实在是狠毒! 千墨离接过手下端来的碟子,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巴,慢慢咀嚼。 “我还把他们的金丹做成糕点了,喏,还是小兔子形状的。” 众人闻言,面容扭曲,气急攻心,呕吐鲜血,气息更弱了。 千墨离继续笑,道:“你们看,这小兔子形状的糕点,还是用灵气凝聚的呢,味道非常好吃。” “你这个疯狗!!” “卑鄙无耻!!!我杀了你!” 千墨离:“除了小兔子,还有小乌龟小鸭子小公鸡——” “畜生!你简直人渣!” 众人恨不得扑过去撕烂千墨离的脸,气血翻腾,突然皆浑身抽搐,倒在地上,有些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厉青云蹲下检查,脸色微变:“毒发更加严重了。”拉开袖子,“溃烂了。”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检查一番后,面容逐渐扭曲起来。 千墨离:“除了催动灵力,情绪高昂和怒急攻心,都能发作得更加厉害呢。” 众人骇然色变,纷纷检查自己身体,他们终于明白千墨离之前的一番行为不光是为了气他们,更重要的是让他们体内毒发作! 施定柔见得身边的人一个皆一个倒下,不禁咽了咽,他因被厉青云定住身仍直挺挺站着,又被点了哑穴才不至于气急得上蹿下跳,否则他早就一连通脏话骂出去,十升血都不够吐。 千墨离一边吃美食,一边喝着清茶,微笑道:“你们可终于发现了呢,不过似乎已经太晚了。但有一点,你们一直说错了。” 所有人望向千墨离。 千墨离拉长音调,怪笑道:“这不是守斋咒,这是比咒更高一级的东西,守——斋——怨。” 霎时全部人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一脸苍白地看着他。 “怨”与“咒”不同,“咒”为诅咒,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施下的恨意和增恶,而“怨”,是对世人最深的恨意。 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怨恨这个世界不能包容他们,怨恨到让他们无法接受,无法原谅,甚至无法和解,孤独、悲伤、不甘、愤懑、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聚集起来化作“怨”。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不是震惊地瞪大眼睛,脸庞毫无血色,他们从未想过,千墨离对他们,不…应该是,对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大的怨气…… 千墨离笑得发颤,笑得无声,握紧茶杯的手指颤抖,水荡下落在地面,众人深受震撼,谁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此刻只有千墨离无声笑着手狂拍椅子的声音。 许久,千墨离才终于从喉咙里发出笑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僵硬站着,看着那人疯癫,遍体生寒,忽然全部事情如被鱼啃食尽的尸体,都慢慢浮现出来。 “既然是魔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怜悯同情了吧。”众宗主聚在一起商讨。 “只要我们各门派联合,就一定能制服住千墨离,千墨离一死,天下就有救了。” “反正他生来就是法器,成为人这几年他也活够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早该去死了!” 公告栏上陈列出祝音门撰写的千墨离罪行,底下弟子们义愤填膺,大骂一通。 “我说这几年怎么那么多邪魔肆虐,原来是因为这万劫珠迟迟不回归阵法!” “他一个人也太自私了,不顾天下苍生死活,何不趁早自杀,到时邪界一破,死的可是千万人。” “如果我是千墨离,早就自刎献祭了,可不像他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 扶阳真人吓得眼睛瞪大:“快,把它娘杀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母子相遇!” “啊!!”千墨离大哭道,“还我的家人!还我的生活!还我的生命!还我的一切!!” “你为什么不去死,难道你想要天下人给你当陪葬吗!”山洞里弟子大骂。 “你活着有什么用!!只是个累赘!” “你自私自利,为何还要赖在人的身体里,畜生成精都比你功德高!” “…帮帮我,帮帮我,棺材、棺材棺材棺材棺材,棺材铺在哪啊!”千墨离背着珍大娘尸体慌张像个无头苍蝇,冒雨一家一家敲着棺材铺的门。 村民拾起石头砸向千墨离:“呸你这个灾星,给我滚出去!” “出去!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只要把守斋咒下到尸体上,到时一传染,村民需要千墨离的血,千墨离就算不给也会被众人瓜分个干净,血干枯烂,我们再把他带回去。”祝音门弟子按掌门命令偷偷在尸体上下毒。 “呜哇爷爷……”小千墨离踮起脚拽拉爷爷衣裳,“他们说我是野孩子,这里容不下我,我想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才有我的容身之处。” 爷爷抱起小千墨离安哄道:“千千乖,有爷爷在,哪里都有你的容身之处。” “喝下千墨离的血大家就有救了。” “千墨离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才能解除毒咒。”村长带着几个人把装着千墨离人头的木箱搬上来。 “我就是他的师尊,这有什么不敢说的!”金来香转身洒泪,卷发飘扬,“我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 第314章 “师尊,别走!别丢下我!!你说过会带着我远走高飞,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千墨离双手向前一抓,扑了个空。 众人呼吸都停滞,看着千墨离放声大笑,笑了足足有五分钟,茶杯从手掌脱离,摔在地上,碎片溅射划破千墨离手心,鲜血渗透出来。 千墨离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依旧大笑,他举起那流淌血的手,慢慢贴近脸庞,瞳孔睁大,泪珠顺着指尖一颗颗滑落。 笑声被掩盖在手掌里,闷闷沉沉,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这是在疯哭还是在疯笑。 魔修们在千墨离手里茶杯落下时,瞬间一众跪下,不敢出声,他们太熟悉魔尊的这种情况了。 每当魔尊这样,就代表千墨离快压制不住心里那份邪念,准备杀戮了。 众人在千墨离精神埋脸时,刹那下令,所有人猛然御剑腾飞,各自施展功法朝外冲去。 一些人断后,“嘭嘭嘭嘭——”数十声攻击巨响在千墨离脚下响起,烟尘淹没地面一群魔修。 “快走!” 所有人仓皇逃命,立即丢出传送阵盘,纷纷踏上去,一个可怕的发现让所有人头脚冰凉,传送阵盘居然失效了!! 千墨离再也抑制不住笑容,唇角勾勒嗜血弧度,缓缓抬头,脸上是残留的泪痕和血液:“跑?” 众人见传送阵盘失灵,又见他这副样子,心中越发惶恐不安,拼命逃窜。 千墨离笑得愈发森冷:“想跑?” 他一脚踹翻椅子,魔修头垂得更加低,大气不敢喘。 千墨离右脚蹬在椅上,伸出手沿着腿间撩开衣摆,手指勾住腿环,往外一扯,一圈一圈绞紧在大腿的蓝绸带瞬间解开。 他握住飘舞的蓝绸带一端,另一端在令人不可置信的程度飞快变成一把断剑。 “跑得掉吗?” 千墨离手持断剑,如疾风闪电般穿梭过空隙,追赶逃跑的众人,半空中划过一条深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千墨离千墨离,千墨离来了!!” 鲜血横飞,凄惨哀嚎四处传荡,众人绝望奔逃,却根本跑不过魔尊的速度。 千墨离一路砍瓜切菜将人屠杀,手中断剑滴血,宛若一个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魔鬼,收割生命如割稻草。 “救命啊啊啊!我不想死!!” “救我!!!!——” 断剑斩下,鲜血喷薄,哼都没哼一声就死亡,有仓皇逃命者看见千墨离飞来,吓得发抖,千墨离却是越过去,剑刃径直对准攻击他的弟子,手臂用力一甩,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噜滚了出去。 施定柔害怕地闭上眼睛,冷汗黏湿鬓边,即使身形被定住也不住颤栗。 在所有人御剑飞跑时,厉青云反而跑到施定柔身边让他稳住:“施堂主,你在此站着,我去去就来。” 厉青云说毕便跑进人群,施定柔急得唤他也唤不了。 千墨离脚踩上尸体,断裂处滴落血液,滴答滴答落在蓝袍,形成一朵朵刺目红梅,提着断剑在一片混乱中游走,所到之处必有人丧命。 忽然一堆符纸朝他扔来,符纸燃烧产生的火焰形成一圈结界,将他与众人挡隔开。 所有人被打断攻击,不能再靠近千墨离,这才惊醒,看着血淋漓的场面,浑身僵硬,一步也挪不动。 千墨离站在火圈里,也不再有所行动,他静静凝视火圈外一群人,火光窜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腾,照亮他眸底。 阻隔在之间的火焰很快燃烧殆尽,灰烬随风散去,一众弟子迟迟不敢再前进,也不敢再逃跑。 厉青云放下符纸,他猜想对了,千墨离并不打算在这里就将他们全部屠杀尽,否则也不会只杀袭击他的弟子,不杀逃命的弟子。 千墨离像是猜透厉青云的心思,语调悠长阴森:“知道为什么我不杀死你们吗,因为啊,戏还没有演完。”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些人,步履不急不徐,却是每一步都重重踏在众人心坎上。 每个人心胆俱寒,一退再退,连站稳也做不到,直到撞到身后人,退无可退,才勉强止住步伐。 千墨离手腕轻转,锋利剑刃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所有人被他这一举动吓得躲避或防御,要知道刚才千墨离使的只是普通剑势,没有邪力。 然而那断剑只是变成一条蓝绸带,迅速缠绕在千墨离大腿上,众人都能听到彼此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厉青云道:“千墨离,你到底想做什么?” “千…千墨离,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怨。”有人鼓起勇气说话,“但…但你扪心自问,难道、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所有人目光凝视千墨离脸庞,期望看到一点愧疚悔恨。 千墨离也回答得很快:“我没有错,我一点错都没有。” 人们下意识想骂那人厚颜无耻不要脸,然而看到千墨离说这句话时,脸上不是卑鄙狡黠,而是一种平静坦然。 像在说今天吃了什么,明天会怎样,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何错,反倒觉得自己就该这么做,没有任何惭愧。 千墨离笑笑,抬手指着他们,环顾四圈:“我没错,你们有错。” 他语调平缓,声音并不响,却清晰传遍每一个角落。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魔——” 第315章 一道银芒从千墨离袖中飞出,眨眼间,便有个弟子倒地,胸膛上破了一个窟窿,鲜血汩汩流淌。 众人惊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千墨离就再次动手杀人。 “千墨离!!你还说你没有错,你杀害了多少条人命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骂我,我杀他怎么了。”千墨离眼皮抬起。 “你…你太恶毒了!” 有些人气愤不已,不顾性命扑上去和千墨离厮杀,千墨离脚一踏,落下一个杀圈,旁人进不来,进来的人再也出不去。 “不要激动啊!!” 那些人终究不敌,千墨离如同死神降临,手一抬断剑闪出,一步杀一人,一双黑靴染满鲜血,蓝羽毛滴落猩红。 “我恶毒?”千墨离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边挥剑一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恶毒?那你们呢,口口声声说什么名门正派,团结和睦,可别中了千墨离的道,结果呢?真是笑死我了。不敢光明正大的杀,只敢在群魔潮来临人群混乱下偷偷杀害,然后取出他们的血来救自己!!” 他的话像炸弹在人群中爆炸开来,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翻江倒海,不敢相信。 有几十人被戳穿心思,羞愧得涨红脸。 祝音门弟子和醉花宫弟子更是面色铁青,愤怒交加,怪不得他们弟子死亡人数突然倍增,原来是……原来是这个原因。 所立于此,忽然觉得是站在狼群里的羊羔,谁都在盯着他们,谁都能把他们杀死。 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比面对千墨离还要让人恐惧! “怎么,被揭穿心思恼羞成怒了?”千墨离眼一扫,有些人不敢直视他目光。 他再将眼珠转向祝音门和醉花宫:“你们害怕了?你们应该祈祷现在还不是天下人都盼望着你们死。” 字字如一块石头砸在他们心脏,砸出巨坑。 所有人脸色苍白,他们知道千墨离在说什么,也知道千墨离在指向什么。 那些人离千墨离有六七米圆,围成一个圈,千墨离站在圆心里,与所有人对立。 千墨离从袖里提出一个锦袋,锦袋有一尺长,底部沉沉坠下,还能见锦布边有凸起的东西。 “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千墨离手指抓着锦带,里面凸起东西滑动,还能听到不少咯噔清脆碰声,可见数量众多。 “这些啊,都是你们弟子的金丹。” “你…你你杀了我们门派的修士,还抢夺我们金丹,你就是魔头,魔头!”一老者气愤吼道,他的手颤巍巍指向千墨离,眼眶泛红。 千墨离笑得残忍,毫不畏惧,他伸出食指,抵在唇瓣,示意噤声:“嘘,不要说话,免得我怕您一大把年纪昏厥过去呢。” 老者被噎住,脸涨得紫胀,呼哧喘气,显得尤为痛苦。 “金丹、宝物,你们想要拿回去吗,很简单。”千墨离微微侧身,断剑指向祝音门、醉花宫,锦袋指向其余人。 “天下安危和这两大宗派,你们选一个。” 人群陷入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唯有千墨离的嗓音,在耳畔回荡。 “不可能!”一位醉花宫弟子率先反驳,“你这是在公然挑衅所有宗派的权威,公然侮辱我们的尊严!” 另外一个祝音门弟子也跟着附和:“千墨离,你不过区区一人,凭什么敢挑战我们这么多人?!”。 “凭我比你们厉害。”千墨离手中断剑映着落日光辉,刹那舞动,瞬间杀掉两人,红霞弥漫,格外触目惊心。 两大宗门都怒了,拔剑冲上来想要教训他,却被他的断剑逼退回去。 千墨离走过去,每靠近一人,都有人尖叫后退,他在死去的那两名祝音门、醉花宫弟子鲜血上抹了一把,手指摸向身旁其他门派弟子的脸上,微微笑:“赏你了。” 他随意把手上血抹了那人一脸,转身走出,那弟子脸上的黑色面斑在清晰可见的消失。 所有人脸色发白,心跳得厉害,千墨离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祝音门弟子惊急地大喊仙尊仙督,但白颜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厉青云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安抚冷静,引发大战死的人会更多。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千墨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在给所有人压迫感,眼睛看向那些人。 “别装了,怪恶心的。敢偷偷摸摸杀人,不敢光明正大杀,这一点,你们可比我卑鄙。” 这番话一出,那些人纷纷变了脸色,再也掩饰不住内心恐慌。 “你们想要杀死魔尊,可是根本不用这样,只需要牺牲祝音门跟醉花宫,我就会离开,再也不出来。如何?” 千墨离语速有时故意放得很慢悠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仿佛在讨论今晚吃哪一家饭馆的菜。 “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用最简单的方法来降低最小的麻烦,这是一条捷径,也是一个方法,多划算的买卖,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做咯。” 千墨离笑了几声,抬眼直盯他们,眼神深邃莫测,似乎能够洞穿人心。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诛心,是牺牲小部分人保全大部分性命,众人面面相觑,眼中尽皆浮现挣扎。 魔尊降临,杀戮无止境,曾有一夜之间屠灭数万人的惨剧,也有灭了几百宗门,这样的“盛世壮举”,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哪怕和平了仍有心理创伤。 第316章 因此魔尊在世的时间通常也很短,有一出世祸害七日便被杀死,几月几日都说不准,而也有祸世一年都杀不灭。 前人当初为了除去魔尊,牺牲数多人,流血无数,如今魔尊再降临,却只用两个宗门就能换得他离开,有些人是聪明人,稍微一琢磨便知晓了其中利弊。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千墨离也不催促,他就在这等着,看看他们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啊千墨离你疯了!”醉花宫弟子哭道。 “如果你们今日选择牺牲同道而苟活,将来他日也能同样的奸计迫害你们!” 千墨离开口:“我的目标很明确,只要祝音门和醉花宫。” “既然你的目标是祝音门和醉花宫,那你找他们去啊!凭什么毁我宗门屠我宗派弟子。” 千墨离不慌不忙,假装思考这个问题,道:“唔……因为我记得,当初围杀我的宗门,好像不止祝音门和醉花宫吧?” 说着眼睛转向在场所有人,眯成危险的弧度:“所以,我就算灭了你们又如何呢”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这千魔头比以往任何魔头都要难对付,最重要一点,这千墨离是特地回来寻仇的! 千墨离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们正道讲正邪善恶之分,可我们魔道只论利益生死,所谓修真界,便是弱肉强食。我千墨离今天之所以能活着站在这里,靠的便是自己手上的剑,手上的血,靠的是无数条命堆积起来的实力。你们谁想拿去我千墨离的命,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当好人的结局,他上一世已经领教过了,与其最后当个破铜烂铁自刎献祭而死,不如痛痛快快活一场。 千墨离:“这守斋怨你们若想消除,方法其实很简单啊,何必流这么多血,你们只需要牺牲祝音门、醉花宫便行,还能让我这大魔头离开,何乐而不为呢?” 没有人敢出声,千墨离说得如此坦荡,不像是在说谎。 “怎么办?”有人小声询问,“咱们真要听他的话,去牺牲醉花宫和祝音门?” “可……可是,可是千墨离的实力远在咱们之上,我们打不赢啊!”有人犹豫道。 “就是啊……你看看到现在,有多少人白白死去了!” “你们可别忘了,千墨离曾经是祝音门的弟子,有渊源的啊,此次定是要向那两派报仇。” “他们两个宗门惹出来的魔头,却让天下人来承担,他们就应该自己站出来,省得让我们两为难。” 一句句议论声传进祝音门和醉花宫耳朵里,让他们脸色更加难看。 有一位掌门开口,他的嗓音沙哑干涩:“这确实是个方法。可是,若牺牲同道的人换来苟且,我派宁愿不要。” “是啊,我辈修仙之人,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损害他人利益。”另外一位掌门道。 “我同意。”有人表态,“虽说千墨离不好招惹,但咱们联合起来,未必就输于他,大不了拼上全派性命,怎能贪生怕死!” “我也同意。” 很快有人响应,众人望去,那些大多都是十大宗门,底蕴深厚功力高强,自然有实力与千墨离叫板,可更多的是中小层门派,他们也有私心,不愿意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宗门,毁于一旦。 既然千墨离指明要祝醉两大门派,让祝音门和醉花宫对付去,为何要弄得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又将矛盾挑起。 有些人愤懑不怨,祝音门和醉花宫占了他们多少资源,如今借这危难挫挫他们气势,若能推到他们更好。他们的宝物金丹解药都在千墨离手上,交出祝醉两大门派,千墨离就能离去,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何不选择。 本来是一致对外,现在则不然,不同心思冒出。 千墨离并不介意,他看着这一切,任由众人各怀鬼胎,收起断剑道:“昆山派,你不是一直想压下祝音门,坐上它的位置吗,如今有这个机会,你如何不去做呢?” 昆山派弟子脸色阴晴不定,千墨离说得没错,他们素与祝音门有嫌隙,看到那张脸转向过来,那的确是张很好看养眼的面孔,可是谁也不敢直视。 “琼花宫虽也是靠炼器起家的宗门,可却一直被醉花宫压下一个头,你们清清白白勤勤恳恳,反倒被拿活人炼器的宗门压了好大一个头,你们难道甘心吗?” 千墨离眼里闪烁寒芒,他转向祝音门和醉花宫:“明明知道自己就是解药,为什么不献出鲜血,你看多少人因你们而死?你们想让天下人都跟着你们陪葬吗?” 这种话多么熟悉,两派弟子脸色越来越苍白,有些人甚至露出惶恐、不安、畏惧的情绪。 “这、这些都是我们宗主干的事!我们只是弟子奉命行事,我们什么也不懂啊!!”终究有人受不住千墨离的攻击,惊恐地喊出这句话。 有人带了头,立马有更多人附和。 “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是无辜的!” “是啊是啊,你找我们宗主去!” 千墨离:“惠及当代,泽被后世。你们是祝音门、醉花宫的弟子,享受到的恩惠都是用我的血铸成。” “我们……我们也只是按吩咐做事!” 千墨离微微抬下巴:“我给过你们任何一个人机会。” 众人想起初次遇到千墨离,那人坐在棺材上说的话,可那叫什么机会! 第317章 “诸位,还有三秒,尽情选择。”他提醒道,伸出食指与无名指,比了个耶。 “一。” “千墨离,我们承认你强,可是你要想清楚,若是你今天杀光我们这些人,整个修真界绝对不会放过你,你也活不长!你不仅要死,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二。” 众人脸色青白,人群骚乱,明明是祝音门和醉花宫的错,为何要他们来承担,如果真开打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快点…快点站出来啊。” “难道要我们葬生于此?我还想活啊!” “三。” “冤有头债有主!千墨离你何故连及其他人!” 这话说得委婉,可也表面了众人的立场。其余人也忙点头附和,祝音门、醉花宫本想在最后站出来,见状终是没有站出来,愤恨盯着他人。 “所以你们是选择救天下而牺牲这两个门派,对吗?”千墨离一笑,转头看向那两派,“听到了吗,他们要牺牲你们,所以啊你们别给他们鲜血噢。” 千墨离眉眼带上笑,转身大步离开,那些弟子自动让出一条路,竟就在众目睽睽下,任由那魔头离开,谁也没有出手阻拦。 众人也不敢再提金丹和宝箱的事,当时千墨离让他们选择,他们选择了牺牲祝音门和醉花宫,这时再伸手讨要回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说为薄义,但见那千墨离也没有要给回去的意思,而是径直离开。 有心有不甘者叫道:“你别说得自己很无辜善良,我们就是大恶人一样,你给我们下守斋怨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什么东西! 骂声响起,叫骂得越凶,心里的愧疚好似就能减少许多。 千墨离回头,忽地笑出了声,道:“这个守斋咒,其实是祝音门下的。” 众人震惊,望向祝音门:“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 “别听千墨离胡说!” 身后沸腾声一片,众人再次发生激烈争吵,千墨离在说完后潇洒离开,徒留下各种猜疑议论和愤怒叫喊。 … 魔界赌坊,喧哗热闹声震耳欲聋,灯火通明,不少魔修围在一起赌钱饮酒作乐,气氛热烈非凡。 坊间一旁有个高台,上面有两名魔族女子共舞,身穿黑纱长裙,脸蛋艳若桃李,风情万种,勾引得众人心神荡漾。 一群男女穿梭其中,一些妖艳女子手持酒杯和美貌男性魔修相互调笑,有的则搂着自己的女伴,亲昵摩挲着她们柔软滑嫩的肌肤。 整个赌坊弥漫着靡/淫之气,这里是最放纵、堕落之所。 就在此时,一个人悄无声息踏进赌坊,神闲气静。 坐在赌坊靠外的人,看到那人竟然来赌坊,吓得跪地,而赌坊内部却依然热闹,不明就里。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一名男修兴奋地大叫起来,把桌上所有灵石宝物都收拢到怀里。 “公子,这么快就赢了?”一位衣衫暴露的女子媚眼如丝,胸前那对饱满狠狠撞击他的肩膀,“再多来几盘嘛。” 男修伸出手捏着她的白腰:“嘿嘿等会儿让你看看个更厉害的!” “怎么个厉害,不如跟我赌一局试试?” 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突然在头上响起,那两人抬眼一看,千墨离正手撑桌沿,似笑非笑俯视着他们。 二人顿时吓破胆,差点腿软坐不稳,慌忙摔下椅磕头跪拜,其余人也是齐齐从赌桌上滚下,跪成一片。 “见过尊主!”赌坊内外数百号人行礼,恭敬万分,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们压根不知道尊主来了,也不知道尊主是何时来,来了又要做什么,因此皆是战战兢兢。 千墨离:“起来。” “谢尊主。”众人赶紧爬了起来,恭敬地站立,连动也不敢乱动。 赌坊的几名管事额头冒汗,谁能料到尊主上一秒还在卧眠,下一秒就出现在赌坊,急忙走向前问候道:“属…属下参见尊主!尊主请稍后,小的马上命人去准备您爱吃的膳食!” “我今天心情不错,只是随便来玩玩。” 千墨离说随便来玩玩就真只是随便玩玩,连外套都没有穿,露出里面衣裳,腰带束缚住结实有力的腰躯,显出几许潇洒俊逸,袖口挽至手肘处,一副慵懒散漫,像极了刚睡醒的贵公子。 “尊主今天想玩什么?属下马上为您安排。” “平时你们赌的都是什么呢。” “灵石、法器、丹药、功方,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还有女人!”不知谁喊出这句话,惹得周围众人哄堂大笑。 女人娇羞无比,捂着红唇娇嗔,偷偷望向千墨离,期望能被尊主多看一眼。 然而看千墨离神情就知道他已经自动过滤了某些话,他把一张大纸展在桌上,道:“今天来赌个不一样的。” 所有人立即凑过来围在一旁。 千墨离指着纸道:“这里上面写有每个宗门以及每个弟子名字,如果没有你想要杀的人可以自己添名字。就在上面压,赌法很简单,猜猜哪个宗门会被灭门,哪个人又会死。猜时间,猜死法,什么时候被灭,又是怎么个死法。如何?” 众人听完愣了一秒,随后轰然炸开,一阵欢呼雀跃。 “尊主威武啊!” “太刺激了吧!” 第318章 “尊主真是厉害啊!居然想到这种玩法!” 众人议论纷纷,兴致勃勃盯着那张大纸,跃跃欲试。 千墨离端起茶杯浅酌,扫了一眼众人,道:“既然大家觉得很好玩,那便开始压赌。猜对的人奖励全都归他。” “尊主,我押玄天宫一月后覆灭!五十颗灵石!” “覆灭算个屁,我押三百颗灵石,青冥派六日后全宗上下被毒死,还要被烧成灰烬!” “流云宗那猪脑袋掌门路过野林时被猛兽咬死,还有那贱女人被关在牢里折磨得生不如死,八百颗灵石!” “……” 赌坊里沸腾不止,所有人都兴奋得满面涨红,争先恐后押注,吵闹不休。 “厉青云那狗娘养的畜生,到最后他要是不跪下磕头,扒皮抽筋,我砍掉自己的一条腿!” 另外一名魔修怒喝:“他就应该被我们千刀万剐,死在我们剑下,然后把他剁碎喂狗!” “还得让他的人头高高挂起!” “我看啊,他就应该一辈子囚禁在牢里!永远不得自由,让他在里面受尽酷刑,直到老死!” 一群人愤慨骂骂咧咧,恨不得把所有仇人都给拉出来砍死。 “修真界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有白颜画那贱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真以为所有人都尊敬他吗,他就应该被凌迟死,然后挫骨扬灰,一片不留。” “应该把他膝盖骨剜去,让他天天对我们下跪,把他双手也砍了,眼睛也挖去,耳朵刺破,撕掉头皮。” “你这太凶残了,如果是我,嘿嘿,我就先挖了他金丹,再把他身上白衣给撕烂脱光,然后把他阉了,再挂到在城墙上示众。” “啧啧啧,还真是惨无人道,我支持!” “好!这提议不错,就应该这么惩罚他,装什么清冷高傲,呸。” 大伙哄堂大笑,肆意谩骂侮辱,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人欺负侮辱的场景,心中畅快淋漓。 千墨离一直坐在高位上,默默听着大家吵嚷,表情淡定无波,将大腿上的蓝绸带系了又解,解了又系。 “尊主,您可要压赌?”管事上前小心翼翼询问。 千墨离目光看向那张纸,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写满字,可唯独没有一个死法,便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玉佩,淡淡道:“就这个吧。” 管事接过玉佩弯腰道:“尊主真是财大气粗,一块玉佩就够我们赌庄翻上几倍收益了,不知尊主要赌什么?” 千墨离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那管事高举玉佩大喊道:“尊主下注!——”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瞬间安静,管事跑下,把玉佩放在纸上:“押注,祝音门掌门虚世天尊,自戕而死。” 哗然而起,议论非常。 谁都知道尊主跟虚世天尊有仇,因此在虚世天尊上押了各种死法,唯独没有压的是自戕,毕竟那老头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放弃生命,这可能性小的不能再小,谁压谁输。 可偏偏,千墨离押的就是虚世天尊自杀死。 有些人反应很快,立即跟着千墨离押下,众人惊叹之余,也继续跟着压注。 “尊主英明啊!哈哈,尊主赢定了!” “我倒看看那老头是不是真有种,敢不敢自杀。” 大家欢声笑语,拍着千墨离的马屁,千墨离却依旧淡漠,不理睬他们的恭维讨好。 手指勾缠蓝绸带在腿上系系解解,却怎么也系不出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出来。 千墨离垂眸黯然,蓝绸带滑到地上。 金来香捡起绸带,在千墨离腿上绑着,笑道:“好啦徒儿,为师帮你系紧了,以后小心可别被刺木再勾着了。” 千墨离站在林荫果树下,抬腿瞧半天,乐笑道:“师尊,为什么要系这么大一个蝴蝶结?” “因为它漂亮呀。”金来香夸赞道,打量半响,满意点头,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徒儿,咱们现在是出来游山玩水,当然要穿得花枝招展,漂亮点嘛。” 漂亮用错地方了,千墨离挑眉心道,“我一个大老爷们,若是让人看到我腿上还系大蝴蝶结,岂不是很奇怪。” 千墨离拉下衣摆遮起来,但金来香的手指已经伸了进来。 “乖徒儿,听为师的话,来,为师教你怎么系。” 千墨离脑子思绪跟着金来香的话走,两指一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终于系成。 “我押四百颗灵石,金来香自爆而亡,灰飞烟灭!” 喧哗的赌坊刹那鸦雀无声,一群人震惊扭头往声源望去,那人反而也在惊奇望着大家,似乎是个生面孔,完全没察觉自己做了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卧槽!这小子疯了吧?居然押…?!?” “他是脑子进水了吧!” “妈的,这新来小子摆明了坑我们吗!草谁不知道这金来香是……” 管事也吓傻了,端茶的手一抖,茶杯摔落,响亮玻璃声划破大家耳膜,所有人刷的跪下,寂静得可怕。 众人低垂头,脊背淌下冷汗,浑身发颤,他们余光只看到千墨离放下腿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不知脸上是何表情。 没有人敢上前,这时连开口请罪也不敢,直到千墨离准备靠近大门时,才慢慢吐出气。 忽然千墨离偏过头:“此次赌局,你是赢家,因为你猜对了,师尊真的灰飞烟灭了。” 第319章 说毕抬腿迈步离开,消失在灯火灿烂人来人往大街上。 所有人如临大赦,齐刷刷松懈下来,擦拭额头冷汗,一副劫后余生模样,突然恐怖惨叫声响起,赌坊里面全部人灰飞烟灭,化成黑色粉末飘荡空中。 血纸被折叠被丢到桌上,千墨离抬起手腕,指腹细细摩挲银镯子,宫殿透下的白光将他五官裁碎,愈发看清那笑脸下的森冷。 “贵宗的来意我都清楚,只是光靠疏远祝音门和醉花宫就想得到解药,未免,太打发我了吧。” 校服上绣有葵花的弟子跪说道:“魔尊若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如果可以,敝宗必定答应,望您高抬贵手。” 即使他努力保持一宗的尊严,冷静应对,也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显然心中惧怕到极点。 千墨离低头玩银镯子,看也不看一眼:“想要解药,就看你们取多少人头给我了?” 那弟子身体一震:“请、请您三思……” “舍得,舍不得,划算,不划算,可要以你们宗长远考虑,若是错过了这机会,恐怕是再难有呢。”千墨离抬眸扫过去,唇边的阴笑更深了几分,“况且,你们有胆子跑到我的地盘不怕被人发现,还怕杀几个人?” 他的语气神似在问一群小朋友要不要吃裹有蜜蜂的冰棍儿,而那些小朋友却无法反驳。 千墨离又加了一句:“其他宗门在前几天甚至最开始,便偷偷私下来找我做交易。识时务者为俊杰,葵花宫可是很有实力的新宗门,若是不知好歹要跟那些大宗门来对付我,你知道下场的。” 那弟子听到其他宗门字眼,心神骇然,罪恶感缓解不少。 千墨离似乎看透了这一点,道:“我千墨离哪点都不好,就守承诺这点好呢。” “请容许小的回去禀告宗主。”那声音已经变了调。 “记得告诉你家宗主,别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千墨离从袖中滑下匕首扔出去,刀尖刺中桌案上血纸,立即破碎,在空中燃烧殆尽 葵花宗弟子惊惶失措地退出,连脚步都带着飘忽不定,生怕慢上半分就会被留在原处化作灰烬。 千墨离微微倾身,手按在匕首,转着把玩,眼瞥到门口人影:“哎呀,又有客人来了,这都第几个了呢。” 水扎进重物,头颅下沉,冰冷的水煎烤人的身体,黑水缸长着深绿青苔,红血流漫,从水缸里捞出来时那人还在哭泣,旁边的人在笑。 “嘻嘻,你再不老实交代,等我们尊主来了,让你好受。” “让你好受!” 空气中弥漫铁杆腐朽的味道,血洒在地上像满地乱爬的蚂蚁,到处都有痕迹,墙上,铁链,木桩,油灯。 那弟子从水缸里捞出来,剧烈喘气,嘴唇发紫,衣裳淋淋漓漓落下水珠,另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趴在地上,气息奄奄。 “你们祝音门和醉花宫胆子不小,还敢跑到我们尊主地盘打探消息,如今都成了修真界人人见了杀了的臭老鼠,也不知道躲在哪里过日子!”魔修用脚狠狠踹了地上祝音门弟子,那弟子被踹翻在地,头撞到地板,鲜血顺着墙面滑下来。 “呸!”弟子吐掉口中带血的牙齿,眼神恶毒地盯住对方,恨不得生吃活剥了,“我要见你们家尊主!” 另一魔修嗤笑:“想见我们家尊主?就凭你们这些人?呵,你们祝音门已经没落得只剩你们几个漏网之鱼,有什么资格见尊主。大家都忙着为自己宗门攥取利益,可没时间理你们,还不如乖乖地向我们尊主求饶,说不定能留住你们宗门根基。什么正道团结,表面和气,背地里早就四分五裂,才过了不到四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现在死了多少人,走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来求解药,还留下来的那不是义士,那是大傻瓜!” 地牢里传遍整个嘲讽笑声,他们看祝音门、醉花宫弟子越来越狼狈凄惨,觉得痛快无比。 “你们这些狗杂碎!” 祝音门弟子双眼充斥屈辱与仇恨,射向那群自以为高高在上的魔修,双手握紧拳头,却因为太虚弱,动弹不得。 魔修们猖狂大笑:“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懂。我们只知道你们祝音门和醉花宫就快要完了,而且是彻彻底底从修真界消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尊主到。” 门外响起通报,那群嚣张的魔尊脸色剧变,立即闭嘴噤声,恢复平静,弯腰行礼,余光不敢乱瞟。 他们只看到从暗处走来一人影,白光将影子身形拉得修长,一一走过他们身边,深蓝衣裳上怪艳灿烂的色彩刺痛所有人的眼睛,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笼罩心头。 千墨离走到牢门前,站定转头,俊朗无暇的脸庞挂着淡淡微笑。 魔尊们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恭敬垂眸,低头不敢直视千墨离的眼睛。 躺在地面的那两个弟子牙齿打颤,目露绝望,看着千墨离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就像盛大的月亮向人间砸来,窒息压迫,又美丽至极。 千墨离用脚抬起那男弟子下巴,左瞧右瞧,温柔地问道:“你们怎么把人弄得这么狼狈?我只是让你们审问,可没让你们拷问。到时他们回去,说我魔界礼数招待不周怎么办。” 魔修们全部抖了抖,听出尊主话里可是打算要把人放回去的意思,额上冷汗涔涔。 第320章 那两名弟子则是暗暗松了口气,紧绷肌肉松懈下来,瘫软倒地。 千墨离道:“其余的人呢。” “回尊主,还关在其他地牢里,没来得及拷不不是审问。”搭话人慌得立即把拷问换去。 千墨离嗯了一声,转身靠坐在那血迹斑斑生锈的铁椅上,调整了一下勒紧大腿肉的腿环,道:“我在前两天亲自拜访过你们掌门,还送了点礼物给他。”眼睛抬向那祝音门弟子,“我们相谈甚欢,愉快分别,现在祝音门又派人过来,想必是有要紧事告诉我吧?” “啊对了,忘了还有醉花宫。” 千墨离忽然将脑袋转向一旁女子,轻轻敲击扶手,语气散漫:“这样吧,两天后我亲自拜访醉花宫,劳烦你转告转告,如果你忘记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写信给你们宫主。” 地牢里寂静得可以听见人急促呼吸声,还有千墨离手指敲击铁椅的刺耳音。 作者有话要说: 新修完成 —————— 啊啊啊啊啊我要吐血了,我是大笨蛋啊!!2月竟然只有28天!只有28天!眼一闭,一睁,今天怎么就3月了(抓狂) 我怎么忘了2月只有28号,计划全打乱了,文没写完,考试又来临,绝望仿佛就在一瞬间,所以很抱歉这章算是急赶出来,可以看得出是一个绝望的文盲写的,我后面会细修再写到w+字,还有很多东西没写,很多细节没有衔接好,安详地去小黑屋了(哭.收拾行李)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101章 复仇狂欢 那两名弟子心脏提到嗓子眼,身体僵硬,而千墨离似乎很喜欢这种氛围,把猎物逼到绝望的氛围。他们不说话,千墨离也不做声。 良久祝音门弟子战战兢兢开口道:“我们掌门……是来…解药……” “哦——”千墨离笑了,笑容浅浅,“解药,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不是吗?” 那弟子吞咽一下唾沫,说道:“掌门发现,其他宗门弟子在没有任何行动下,毒竟然全部恢复……” 千墨离微笑道:“虚世老儿活了这么久,更知这修真界水里的深浅,我想这就是他派人来我魔界里打听消息的原因。解药嘛,呵呵自然不可能是鲜血一种办法,可你们是怨的源头,所以饮你们血而化怨,是最直接又简单的办法。而你们自主炼出的解药,其实越吃毒发得越厉害,你们越过得好,怨气就越大,你们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是不是?” 两名弟子脸色灰败,心中升起绝望,难以言喻的悲怆。 “你们来此,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告诉我吧。”千墨离微微倾身,笑得优雅。 他再次把这问题抛出去,这次陷入的是长久沉默,但千墨离等得起,他有足够的耐心慢慢陪他们耗。 许久,祝音门弟子艰难启唇,先开口道:“我偷偷听到掌门说…他说…想要拿金仙君,来…来胁迫你,只要你给解药,掌门说可以告诉你如何复活金仙君。” “金仙君,谁?”千墨离反问道。 祝音门弟子恍然错愕,惊诧望着千墨离,但见那人真似不记得谁来着,犹豫几秒,惶恐小声道:“就…就是您的师尊,祝音门的仙君啊……” “我不认识他。”千墨离眨眨眼,装作茫然道,“我只认识金来香。世上没有金仙君,只有金来香,他也只有一个称呼,也只有一个身份——我千墨离的师尊。”语罢甜丝丝笑起来。 那弟子看到千墨离阴冷冷笑容,知自己说错话,心里冰寒厚,而且千墨离关注的是“仙君”而不是“胁迫”二字,显然是不把这事放在眼里。 千墨离道:“你可以走了。” 祝音门弟子愣了愣才醒悟过来千墨离放他回去,连忙颤颤巍巍起身,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毒也消失了。 看来说的没错,既然“怨”来源于千墨离,只要做出能化解千墨离怨气且让他肯定的行为,身上的怨气就会消失,毒也就消失。 他刚才将虚世天尊计划透露给千墨离,作为交易,千墨离便也把怨气收了回来。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那弟子连忙飞奔逃跑,离开后没有回祝音门,直接收拾东西回乡去了。 千墨离视线轻飘刷过地上躺着的醉花宫女子,女子霎时感到背脊泛起凉意。 那千墨离愈是表现得随和自然,愈是让她害怕,从之前无尽山脉就能看出千墨离这人心情阴晴不定,保不准下一秒就做出什么疯子行为,让她死都是便宜的了。 “你们醉花宫又有何要紧事告诉我?” 醉花宫弟子将刚才一幕看尽,明白这之间联系,斟酌半晌,道:“我是听宫主身边人说,前十宗门还有些大宗门打算联合在一起讨伐魔尊,秘密商讨计划,他们准备——” “地点。”千墨离直接挑到重点,对各宗门“准备”后的事似乎并不感兴趣。 那醉花宫弟子见千墨离反应好似早有所预料,迟疑了会儿,不敢隐瞒:“不太清楚,不是在宗门里,好像是在什么古墓。” “古墓啊…”千墨离手指摩挲银镯,脑子迅速调出一年来构成的信息网,很快在方圆几百里锁定一处地方,连同周围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 “时间呢。” “就在今晚。” 千墨离站起身,转身朝众人伸出手:“走,跟我去赴宴。” 醉花宫弟子叫道:“等会!我需要解药救我妹妹!” 第321章 魔修冷嗤一声道:“让你妹妹剥金丹,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这可是我们尊主给你们的机会,还不好好感恩戴德。” “尊主,其他人怎么处置?” “留着,回来再一一审问。”千墨离虽是笑着,却比恶鬼还要可怕。 那醉花宫弟子看着身上黑色纹路渐渐退去,起身跑向光明处离开魔界,地牢里全部魔修们径直跟千墨离离开。 千墨离走出地牢,一声哨响,沉眠的魔界霎时挂起一盏盏红灯笼,昏堂堂瞬间照耀得纤毫毕现。 凝寂的街道和地面纷纷露出双脚,睁开眼睛,嗒嗒嗒如鱼跳波从四面八方涌来,又是一记哨声,更多邪魔从各个角落钻出。 它们的数量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很快汇集成一片庞大的黑色海洋,像股磁力蔓延到千墨离身边。 千墨离置身其间,如风吹过树叶,又似水滴落下的水潭,安然平静,在群魔环绕下格外显眼,他目不转睛盯着某处,眼里闪烁诡谲笑意。 魔界各处上空升腾起孔明灯,将天空和地面周围照得更加亮彻,仿若白昼。 “发生何事,尊主怎么突然大动干戈召集这么多人?”魔修们又惊又喜,相互询问同伴的情报。 “不会是那群宗门攻打过来了吧?” “肯定是尊主要干架了!” 这次哨响声又长又尖锐,传遍整个魔界,引起更大骚动。 哨声再响,众人听即,顿悟道:“怪不得这么大的阵仗,原来尊主是要带我们去参加宴会啊!” 新来魔修道:“什么宴会?” “狂欢宴会!” 那新来的想再问什么是狂欢宴会,又担心被骂,只好问另一个问题:“宴会场所在哪啊?” “尊主说,整个修真界。” 明月悬挂在夜空,皎洁柔美,天上繁星璀璨,万籁俱寂,正此时,天际一线涌来无穷无尽邪魔,它们游移在高空,压抑而低沉。 眨眼间月亮被遮挡,大地变黑,修真界上空逐渐被邪魔吞噬,铺天盖地。 “咚、咚、咚——”鼓声敲响,穿破云层,整个修真界被惊动,许多人冲出屋内抬头仰望。 无数邪魔化作暗色流光飞舞,在夜空中穿梭,形成一张巨大黑网,覆盖整片苍穹。 众修士惊恐万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所有魔修都倾巢而出了啊!! 各地四方皆有火光照映,那些都是魔修们举起的火把,如一片熊熊火海,正浩浩荡荡热热烈烈朝他们靠过来。 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麒麟行驶而来,千墨离坐在上面,干净手指支撑额头,周围的火把高高举起,一滴一点衬出五官。 一群群人像是河流破冰后的浮冰,相互摩擦流动,炽热火焰柔软飘动,照亮脸上癫狂兴奋表情。 每条道路都挤满了人,人们疯狂地朝前走去,绿油油的青草被震得摇摆起伏,和潮湿粘腻的海浪一样,带来腥臭的气味。 “那群魔修们越来越逼近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魔界真要跟修真界开战?!” 众修士倒吸口凉气,人心惶惶,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就像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 魔修们越聚越多,越聚越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张,几乎占据了整片天地。 万魔狂舞,恢宏壮阔。 “咚咚咚!咚咚咚咚——”鼓点连绵不绝,声势浩大。 鼓乐齐鸣,欢呼震耳。 魔修们齐声嘶吼,气势骇人。 一位记录史书的老者站在城楼上,神情激动,手中的羽毛笔也止不住颤抖,颤巍巍写下今晚注定要载入史册的事。 而魔尊千墨离仍悠然自得坐在椅上,俯视这一切,地上的生灵也与他对视,交织间就形成了一个威压,一个胆怯。 千年来,少有的魔界降下最大规模的行动,像今夜这般,万魔出征,毫无保证将全部邪魔展现出来,是历史上难得出现的。 因此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没有人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令人恐慌,不管做出任何行动都值得深思。 如果千墨离真打算趁他们中毒,在整个修真界低迷时进行攻打,今晚过后,不仅修真界将被魔界完全侵蚀,整个天下怕是也将沦为魔界的领地。 所有人都在往最坏的方向猜想,魔修席卷而至,逐渐包围修真界。 在邪魔准备踏入宗门势力范围,可以以此进行开战时,那群黑压压铁冷的巨兽突然停下。 一众魔修站在势线的一旁,几乎只要再前进几步就能跨破,而宗门们对准的弓弩、利剑也会在邪魔攻破的一刻那射刺出去,大战一触即发。 但那一群黑压压的邪魔却是慢慢停息躁动,原来四面八方涌来的魔修忽然齐齐朝左右走,从外至内,踏步走着,逐渐形成一个圆圈。 大圈包围着小圈,所有魔修皆面向中央的魔尊千墨离。 千墨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衣袍垂直,缓缓踱步,向底下众魔修伸开手臂。 魔修们跟随抬起手,在众目睽睽下,众魔集体群舞,就像有一双神秘的大手在操控他们,无所顾忌放浪形骸,嘻嘻哈哈大笑声随火烧的烟味飘进每一个人耳朵。 各宗门终于明白千墨离率领邪魔来干什么了,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打架,而是来耀武扬威的! 第322章 而且还是在他们的家门口狂欢,最可气的是,他们不能出手把那群邪魔给打走,以现在实力来看,即使鱼死网破胜率也几乎为零。 所有人无不后悔当初没有杀死千墨离,各掌门神情严峻,这是千墨离带来给他们的施压。 千墨离立在万魔中央,衣裳泛起粼粼银光,双臂摆动扬舞,随着节奏晃动身躯。 他的周围是无数魔修在跟着他舞动,在火光下扭曲癫狂,有是狰狞恶鬼,有是妖般艳魔女。 他们的舞蹈都非常精彩,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狂妄与嚣张,几乎要扭断身躯肢体,舞姿夸张而诡异,肆无忌惮地举行狂欢宴会,丝毫没有受到半点约束。 甚至还一边跳舞一边狂叫:“诸君共享盛宴!” 修真界各宗门咬牙切齿,忍无可忍,那群邪魔竟堂而皇之地在他们地盘跳着舞蹈,还当着那么多的修士公然举行盛宴,甚至还要踩到他们头上拉屎! 魔界一直都是这幅德性,狂傲,野蛮,嗜血残忍,不讲理,不懂礼仪廉耻! 千墨离三天两头就搞他们的心态,真是有完没完了?! 修真界各宗门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了邪魔泄愤,但却不敢贸然出击,胜负未卜。 每个宗门记录史书者提起毛笔唰唰唰地都快冒烟,将今夜之事全部记下来,供后人批判铭记 千墨离仍继续跳着舞,似乎陷入某种奇妙的状态,不厌其烦地重复每一个动作,一副乐不思蜀、醉生梦死的样子,仿佛在寻谁,又在等谁。 一舞毕,众魔修不约而同在此刻停下。 “轰隆隆隆!”烟花炸裂声响起,火光冲破云层,一刹那间,夜空映得璀璨辉煌,一簇簇绚烂美丽绽放,五彩缤纷,将夜色染上斑斓。 无数烟花绽放在天空,将漆黑的夜幕照得如梦如幻,如同流星雨般灿烂夺目。 一众魔修欢呼起来:“尊主万岁!” “砰——”烟花炸开,无数火光飞落下来,蓝湛湛地包裹金灿灿。 紧接着,烟花再次爆炸,这回是更加绚烂的烟火,比先前更加炫目,更加漂亮,更加叹为观止。 修真界的人都愣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天空。 此刻,无论哪个地方都能够看到这一幕,不仅仅是修真界,凡界中的百姓亦能瞧见。 一时间,人们同时仰头看向天际,目瞪口呆,这场景实在太让人吃惊,从天的一头到另一头,一眼望去,都是绚烂的火光,照亮半边苍穹。 “哇,好美啊!” “是呀,是呀!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壮观的烟火,简直比画上还要美!” “天哪,这么多烟火这怎么可能?!哪个富贵人家放的?!” 百姓议论纷纷,赞不绝口,无数人跑到街道两旁观赏,合掌祈福祝愿。 烟火一朵朵炸开,璀璨夺目,将整个世界都点缀成七彩颜色。 修真界中的各宗门长老弟子瞪圆眼眸,怔怔地盯着上空。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为美好事物驻足仰望。 大家皆是震撼地望着上空,这是修仙界中从未出现过的壮观景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景,不禁看痴。 天空绽放一团团璀璨的烟花,覆盖方圆千里,久久不息,焰火争相绽放,星光浪漫。 “这、这是……”有弟子咽了咽唾沫,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烟花吗?” “不,不对,这些烟花是……” “这、这一定是阵法!一定是千墨离使的邪术!”众弟子震惊得久久无言。 “轰——”声声巨响传遍天际。 “砰——啪啦啦——”又是无数炸响。 “砰——嘭嘭嘭嘭嘭!” 漫天烟火下站立着千墨离孤零零的身影,烟花在他周围绽放,火光闪烁。 千墨离背脊挺拔,衣袍飞扬,墨蓝头发波澜,目不转睛地盯着上空烟花。 金来香背着十五岁千墨离走在上山之路,笑道:“看,徒儿,好漂亮的烟花啊。” 千墨离在师尊背上,闻言抬眸,嘴角清扬:“嗯,确实很漂亮呢。” 当年师徒二人一起抬头看着满天炫目烟花,如今烟花依盛,望着的人却是不同了。 “师尊,再等等我,很快我就会迎接你回家。” 他的话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到处角落都在热闹地讨论,到处都有烟火爆破,烟花一朵接一朵,绽放之时产生久久的震撼声似乎都波及到大地。 众魔修齐声高喊:“尊主威武!”这句话引起更多邪魔附和,声音震慑穿透天地,直抵云霄,久久不散。 众修士的表情变换莫测,心中既震撼又掀起惊涛骇浪。 烟花绚烂退尽,千墨离双臂一伸,陡然变大,须臾黑夜中显出庞大之物,就像一只乌鸦的后背。 一眨眼比一座巍峨青山还要高,狂乱墨发遮蔽所有人视线,浩大身形挤掉空气里水分和氧气,宛如一尊邪佛矗立大地长天。 千墨离眼珠动若,嘴角寒笑,那张脸再大,再大,大到天快装不下,大到每个人抬头都能看到千墨离的脸正对着他们,脸一低,脸旁腾腾从云海中降临,在低首时慢慢朝地面上的人们拢去:“诸位,可喜欢这场宴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股无形力量自四面八方压来,笼罩住众人,像一把刀子割进肉心深处。 第323章 无一例外,所有修士脸色刷白,连大气都不敢喘。真正气人的不是杀了你多少同伴,而是看着邪魔在你面前狂欢跳舞,你却无能为力!这等憋屈实在是让人痛恨万分。 千墨离俯视披着肉的众人,眼底很深的蓝色照耀,越往下探,白脸尖愈扭曲变形,红嘴角弧度越拉越大:“不急,慢慢来,往后的狂欢还多着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张脸从天压下,无一人能动弹,全部吓傻。 这样的千墨离令所有修真者打心底畏惧,一股凉意自脚底窜起,蔓延到四肢百骸,冰冻骨髓。 他们早该猜到,千墨离就是个恶魔,即使默念这只是千墨离化出的幻象,却仍感到在剥离每一根神经,尖刺每一个细胞,重塑他们认知。 霎时千墨离幻象消失在半空中,云海翻涌,天空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错觉。 连同群魔宴都一起消失,重新归于平静。 众人仍沉浸在恐怖之中,不可自拔,许久,终于有胆小的人忍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哭泣哀嚎。 千墨离离去了,但众修士依旧不敢离去,谁都不会忘了今夜之事。 祝音门,虚世天尊看着千墨离,脸上显出白灰,手指微微颤抖,那上面握着千墨离写的帖子。 “今夜子时,特来拜访贵宗,望备好酒好菜,以礼相赠。” 落款千墨离三字。 力透字背,每一笔振振落纸响,轻飘飘纸却如千斤巨石,敲打虚世天尊心脏,气血翻滚,整个人陷入冰窖。 将近子时,虚世天尊脱去衣裳,背着手走到床上,白发苍苍,吃下定心丸,从枕头下拿出千墨离写的帖子。 “千墨离啊千墨离,你终要回来了。”虚世天尊眼睛微闭,双唇轻启,喃喃沉吟,之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千墨离消失三年,突然造访,目的昭然若揭,他这是,要来报仇了。 虚世天尊脑海里想过很多方案,最后全部放弃,因为他知道千墨离已经不会给他任何选择机会。 因此虚世天尊也只是像往常夜晚,平静地就寝,没有安排弟子巡查和站守,况且,他倒也有些期待与千墨离相见。 “呵呵,我也该老去了。” 虚世天尊重新把帖子放在枕头底,抚理白须,掀开被子躺下,一挥袖将房间烛火熄灭,黑暗笼罩,唯有一缕月光照进房内。 房外万籁俱寂,冷风习习,天空无星无月,房内除了虚世天尊一人的呼吸,还可以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虚世天尊猛然睁开眼,眼眸深处闪烁异色,他撇过头,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他再度合上眼,又睁开,反反复复数次,心中的结郁积郁深。 一闭上眼,虚世天尊脑内就浮现千墨离脸庞,看到千墨离正站在他床边盯着他。 从千墨离失踪起,虚世天尊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后来祝衣青又死去,心里的结更加深了。 之前还有师弟扶阳真人能陪在身边宽慰,可自从师弟死后,他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虚世天尊翻个身,窗棂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叩击声。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虚世天尊猛然坐起,眼瞳中满是惊恐,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敲门?莫非…… “咚!咚!咚!”门外的人仍然在敲门,声音越来越大。 从屋内看去,可以看到有一道人的身影正印在门外,高瘦挺拔,似乎是一名男子。 “是何人在敲门?”虚世天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仿佛催命符。 他刚一下地,门外的人影忽然消失,虚世天尊来不及披衣穿鞋,冲向门口打开。 院落里漆黑一片,空荡荡,连虫鸣都不曾传出一丝。 “千墨离,我知道是你,快出来。” “哎呀你知道是我啊。” 虚世天尊话刚说完,身侧就响起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吓得浑身抖了抖,立刻转头,借助昏黄灯笼光看到一张俊美的笑颜正望着他。 千墨离正抱臂靠在门旁边,嘴角扬起,声音飘来:“你这么久不给我开门,我还以为,你怕我呢。” 虚世天尊一颗心怦怦直跳,凝视千墨离面庞,那人模样稍微有些变化,好像长大了。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当初千墨离还是一副十八岁小年轻装扮,而今日则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姿态,虽然同样俊美绝伦,气质却截然不同。 但在虚世天尊看来,最直观的感受便是,那人更加不好对付了。 “千墨离,你——” 千墨离没有听虚世天尊的话,径直越过他,坦然悠闲走进房内,虚世天尊这才发现,千墨离又高了,肩膀仅高了他三寸,走过他身边压迫感便十足。 虚世天尊抚须强稳镇定,赤脚走进自己卧室,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什么人似的。 黑暗里,响起茶杯磕在桌子的声音,一股清香飘来。 虚世天尊脚步蓦地顿住,神情紧绷,眼珠缓缓移动,反反复复看着桌后坐着的那人。 随后只听纸燃烧的声音,漆黑被蜡烛光烧出缝,灯光映射下,千墨离穿戴整齐,坐在桌旁,右臂端着茶盏,正笑眯眯望着他。 桌子上摆着一壶茶,还在冒着热气。 第324章 虚世天尊浑浊的瞳仁变得明亮,死死盯着对面那人,突然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不掩震惊惶恐,眼露恨毒,“千墨离,我等你等得好辛苦,你失踪这么久可终于出现了。” 说罢再度干笑出,脸上褶皱子挤在一起:“千墨离,你果然还活着。”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早死了?如你意了?”千墨离笑问。 虚世天尊道:“我从来不认为你会死,相反,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只是时间预想得比我要快。”脚板触及冷地面,寒意窜上。 千墨离饮下一口茶水,喉咙铁腥味弥漫,极力忍耐杀意,笑而不答。 虚世天尊的背在不知不觉中佝偻了许多,不如以往硬朗,低眸看着千墨离,就像个老仆人,但他仍保持一贯掌门之风,道:“千墨离,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了?” “第七次。” “有这么多吗?我记得,这应该是第三次。”他不知道千墨离指的是上一世。 虚世天尊借着烛火眯眼细盯千墨离面孔,橙暖光照在白面庞,像一只漂亮的橘子,然而这橘子里面已经被腐烂完了,空空洞洞,森笑道:“千墨离,你今夜来,是要杀我,还是,要找我报仇?” “你这老东西寿元都快将尽,一只脚跨进棺材里的人,我直接杀死你,跟让你提前入土有什么区别?” 千墨离放下喝尽的茶杯,站起身,走向虚世天尊,手指刮过桌面残留的热茶渍,另一只手则慢慢摸向腿环。 “呵呵,你说的对,我这条老命可不值什么钱。”虚世天尊注视千墨离,注意到他另一只在黑暗中的手在游移,心脏紧缩起来。 “不过嘛——”咻的一声绸带破风声,剑鸣声响,断剑出鞘。 剑光划破屋内昏黄光线,直逼虚世天尊面门,虚世天尊运气抵住断剑,却感到手掌传来剧痛,紧接手臂鲜血淋漓,骨骼寸寸断裂。 “不好!” 虚世天尊要松开手,却已来不及,千墨离笑容阴冷,手腕一转,断剑横斩而下,硬生生将虚世天尊右臂砍掉。 “呃啊啊啊啊———!” 虚世天尊怎么也没想到,千墨离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邪力亦非常雄厚,他根本来不及抵挡! 千墨离:“取掉你一只手我还是不介意的,哎呀你连我一剑都抵挡不了吗?” 虚世天尊捂着流淌不停的血肩膀,汗水涔涔流淌,豆大汗珠顺着他枯槁老脸滑向胸膛,浸湿衣襟,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小水洼,又慢慢流淌。 千墨离一脚踩在断手臂,脚尖用力来回碾,直到碾成一摊肉骨水,黑靴把凳子踢到虚世天尊面前。 “来,坐,尊老爱幼这四字,我千墨离还是懂的呢。” 那张凳子被千墨离一踢,四只腿足足断了一截,成了一个矮凳,若虚世天尊这么一个老人坐上去,宛若一个三岁小孩高度,实在是羞辱人。 虚世天尊脸色瞬息数遍,强硬撑站着,疼极反笑,怒极生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你也要像杀我师弟那样,活生生将我凌迟吗??” “怎么会呢,凌迟你,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还没有玩够呢。当然啦——” 千墨离眼神蓦地阴翳,手指抚过断剑恶狠狠道:“我是该现在就杀死你。挖你的眼砍碎你内脏,再扔进炼魂池一寸寸撕碎,然后把你这贱老骨头一根一根拔掉踩碎!可是,我一想到你日后更惨更凄凉的模样,我的心情就比直接杀了你,还要更加愉悦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虚世天尊瞳孔里映出千墨离畅快大笑模样,脸皮抽搐,满头银丝乱舞,只能靠着窗不让自己倒下。 他终于明白这一年来他在惧怕什么,他不怕千墨离回来报仇,也不怕千墨离来杀他,他害怕的,仅仅只是千墨离这个人! “你不想知道我回来找你做什么吗?”千墨离俯视虚世天尊,微歪头,语调平缓,带着诡谲。 虚世天尊在意识到他与千墨离力量悬殊时,便知已没有生路可言,恐惧感反而降下,冷静道:“如果你真想单纯杀我,呵呵,恐怕你早已动手,我也早成了一堆肉泥。” 千墨离露出嗜血冷酷微笑,好像在说“自以为聪明,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他从腰间取下两只半月牙玉佩,放在桌上,食指无名指点住自己眉心处,向玉佩鞠了一躬。 “我来这,只问你一个问题,知道这玉佩的主人是谁吗。”千墨离站过一旁,露出桌上两块月牙玉佩。 “这是我爹娘的。” 虚世天尊听到千墨离嘴里的爹娘二字,随即明白,从他把那小孩抓走,亲手送进炼器炉那一刻,他就明白这一天总会到来,这是报应。 “千墨离,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是我?” 千墨离忽然整个人陷入平静,眸光里烛火扑动,嘴角笑容显然已经带上杀气。 他又重复一遍,目光落在虚世天尊瞳孔:“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千墨离。” “呵呵,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虚世天尊瘆笑几声,咳血挺起腰。 “千墨离,我告诉你,很简单,因为我们需要一个体内拥有最纯粹邪气的人,而你,刚好就是那个人。”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千墨离背过身后的手不禁摩挲剑柄,笑了,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噢,是嘛,我千墨离,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最后二字倒霉重音落下,眼神陡变。 第325章 原来竟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害得他一生煎熬的开始。 虚世天尊接过他的话,白须下毫不避讳浅笑道:“你的确挺倒霉,如果在当时有另一个人符合条件,那么不一定轮得到你。可那时只有你,所以——” “所以你就要把我从我娘怀抱里抢走。” 虚世天尊不以为意道:“如果我不把你抢走,你真觉得你的人生、你的结局就会因此而改变吗?” 千墨离微抬眉:“你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你的结局都不会因此改变,你一样会成为人人诛杀的魔头。” 千墨离嗤鼻道:“真是好笑,你凭什么就如此敢肯定的说?” “凭你是魔尊的孩子。” “放你娘的狗屁,这句话说出来叫人恶心。”千墨离被这无聊的理由气发笑,“你该不会是想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爹是魔头,所以他的孩子也必然是魔头。” 虚世天尊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确实如此。千墨离,你生来体内就有邪气,是从你父亲千座莲身上带来,等你越长大,体内邪气就越旺盛,到那时你不还是一样要成为魔吗,既然注定了屠戮,不如换一种方式苟延残喘下去,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些。” 刚说完,虚世天尊就被千墨离用热茶水泼了一脸。 “你?!”虚世天尊一激灵,怒愕万分。 “你他妈算哪根葱,你是在怪罪我父亲吗?”千墨离放下茶壶,重重磕在桌上,桌面裂开,茶壶破碎。 “怪罪他把我变成一个魔头,怪罪我一生下来就自带邪气,你是一点错都没有呢。那你可知,他们反而在想尽一切办法消除我身上邪气,就是为了能够让我——” 千墨离稍微停顿,似乎想到爹娘,声音柔软了几分:“能够让我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他们想让我过得更好,为此不惜做出所有努力,而你的出现——”千墨离抬眼看向虚世天尊,一字一顿吐出,“让我成为了你利益的牺牲品。” 虚世天尊擦脸,年迈声音低沉,缓缓徐徐,如同暮鼓晨,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刀片般锋利。 “千墨离,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就会活得很好吗?你可知从你一诞生在这世上,就有人想让你死。你父亲是邪道魔头,母亲是正道宗门的女儿,他们生下了你。你就是个邪种,你觉得正道义士会让安然无恙地长大吗?” 千墨离站在黑暗里,身影显得格外孤寂,情绪正在慢慢失控,握着断剑的手紧缩。 虚世天尊说得没错,他从一来到这世上便有人不希望他活,他想起母亲生下他,却被外祖父摔在地上,周围人都在大叫着喊他邪种、孽畜的场景。 “你说这些话,是想把你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千墨离收起玉佩,眼里开始透露出不耐烦,杀意隐忍爆发。 “看来你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啊。”千墨离一脚踏在凳椅,凳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木吱声。 “千墨离,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真正有罪的人是你,不是我。就算没有我,你的结局一样不会改变,这就是命,这就是命,既然逃不开也改变不了,又何必执迷不悟。” “命?命你妈的命!”千墨离断剑挥起,劈斩空中,将昏暗房间瞬间照耀得雪亮,一连串巨响,伴着玻璃窗户破碎的声音。 房间内东西全部炸开,飞溅四周。 剑芒刺痛虚世天尊双眼,飞溅的碎物刺破脸庞皮肤,流出鲜血,他惊讶于千墨离的强悍修为,更震慑对方暴戾凶性。 虚世天尊想要退避安全地方,突然感到凛冽杀气向他飞来,连忙闪避,可为时已晚,千墨离速度太快。 他整个人被千墨离捏住脖颈提起。 “呃!……” 虚世天尊双目凸起,呼吸急促,双手欲挥招,可有股力量在压着他,瞬间瓦解他的所有力量和招式,千墨离竟如此强大!? “看来你还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啊,把一切罪归咎在我身上!!” 千墨离掐着虚世天尊的脖子仰头大笑,眼角猩红一片,发出凶戾吼声:“我爹娘给了我生命,可不是来给你们糟蹋的!世事如棋,人心如海,你们他妈以为自己是谁,你们他妈以为自己谁?!说啊!!你们以为自己是谁!!” 千墨离的愤怒和绝望仿佛要把虚世天尊撕扯得粉碎,手中更加剧力道,直至指节泛青发白。 虚世天尊艰难喘气,瞳孔涣散,眼球布满血丝,不受控制咳嗽两声,喷出一股浓郁血液溅在千墨离脸上。 千墨离却似根本不在意,血让他变得更加可怕,忘我叫笑道:“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好笑死人了!!掌握别人的人生,肆意玩弄他人,真是好大的权力啊!谁不是爹娘养大,谁又生来就该死,凭什么你们能够高高在上,凭什么你们就能决定别人的死活!!” “千墨离……你……不……” 虚世天尊脸色煞白,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千墨离掐制,却徒劳无功,喉咙里挤出嗬嗬的闷哼声,浑身颤抖痉挛,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蹬踏。 千墨离像变了个人,狰狞可怖,他看着虚世天尊,字音重重:“我比你们付出要多十倍百倍,我经历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我又承受过多少屈辱!只有我知道,我活着的代价,就是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遭受痛苦!!” 第326章 “砰——咔嚓!” 千墨离一拳狠狠揍在虚世天尊肚腹,骨骼碎裂声响彻。 虚世天尊惨烈嘶喊,嘴里涌出血沫,胸前衣衫已经染成血渍。 “还没完呢!”千墨离掐着虚世天尊的脖颈,将他往墙上撞击,硬生生用头撞破墙壁。 虚世天尊被撞破头,鲜血横流,脑袋嗡嗡作响,几乎要昏厥过去,他睁着充满恐惧的双眸,看着千墨离神态癫狂,明白过来,千墨离现在就是个疯子!! 还是个不能惹不能激怒喜怒无常充满攻击的疯子! 轰的一声巨响,墙面塌陷了一块。 虚世天尊借此掌心浑起雄劲灵力挥袖,阵风吹过,将千墨离掀飞,翻窗跃出,终于逃出千墨离的魔掌。 然而千墨离翻滚几圈,靴子踏上桌缘便借力飞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跑?跑呀,跑啊!!用力的跑,四条腿跑,跑一辈子,跑一世,跑到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身后一抹黑影闪电般追击虚世天尊而去,千墨离轻飘飘就从后面追上来。 虚世天尊脚下的路逐渐消失,空间扭转,竟是进入千墨离设的幻境里,心中暗叫不好。 一旦进入他人幻镜,那就相当于完完全全进入对方设置的笼中陷进,他根本无路可退。 “好话都让你说,坏话都让你说,什么都是我千墨离的错!我要你亲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宗门破灭,我要你尝受被天下人排挤的滋味,我要你体会我所有的痛苦!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因为很快,你将会一无所有呢。” 千墨离笑声传荡过来,连带着幻境都抖了三抖。 虚世天尊左手快速捏动印诀,一股无形波动扩散出去,却又骤然消失,竟是没有半点用,脸色剧变。 千墨离在幻境中看见虚世天尊的动作,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嘻嘻哈哈,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因为这样只会更加激怒我。” 他伸出右手一拽,幻境中出现众多巨石朝虚世天尊轰击。 “嘭!!!!”巨石撞飞虚世天尊,将其砸得鲜血淋漓。 千墨离落地,低头俯视坑里的虚世天尊:“不知您老人家身子骨可还硬朗呢?真是不好意思呢,我这怪脾气一上来,就忍不住打人呢。” 虚世天尊嘴里涌出浓稠的血液,只觉胸腔里五脏六腑移位,喉咙阵阵腥甜,他颤巍巍站起,张开干瘪的唇,只剩一只手臂抚须强笑着。 “千墨离,咳咳!我真是小瞧你了。你的确非常强大,你的阴天血力想必已经修炼到极致。你也很聪明,能不费一力就把整个修真界闹得腥风血雨。” “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学学您的计谋罢了。”千墨离双手环胸,走来一记鞭腿扫向虚世天尊,将堪堪站起的虚世天尊踢飞。 虚世天尊口吐鲜血,双腿跪地,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额头冷汗密布。 千墨离收回脚,拍了拍黑靴上羽毛,蓝眸微抬,神色骤然转变残忍,蓝袍飞跹,旋身迅速冲向虚世天尊,一拳发狠捶去。 地面被震得寸寸龟裂,烟尘弥漫,炸起一道道深沟。 千墨离起身转眸:“怎么样,您老人家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扶你一把?我倒是,很尊老爱幼呢。” 虚世天尊脸色骤然惨白,惊骇欲绝,虽然庆幸躲过,但千墨离的拳头擦着他断臂掠过,带着劲风,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外翻,森森白骨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千墨离,你是打算慢慢折磨我,再将我杀尽吗?”虚世天尊似已看透结局,惨笑道,“但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 “哎你错了?”千墨离忽然出声提醒,莞尔一笑,“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杀你,我要你,亲手杀死自己。” 虚世天尊猛然睁大眼睛,忽而仰天长笑,悲愤交加:“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呵呵,我认输。” 千墨离抱臂翻了个白眼,知道现在虚世天尊嘴里说的我认输可不是真正的认输。 “不论你是否要杀我,你都赢了。但是千墨离,你要对付的不是我,而是这天下所有人。现在五珠伏魔阵可是支撑不了多久,到时邪界一破,生死由不得你。” “噢?你说死吗?”千墨离淡淡眉梢佻起,“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了。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简直就跟喝水吃饭一样平常。” 虚世天尊眼皮一跳,隐约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你不就想看我死吗。” 千墨离手指勾了勾衣领,露出脖颈,那上面还有一圈红色绳子护身符,他把断剑高举起,对准自己的咽喉,一笑道:“那就如你所愿。” 寒光闪烁,虚世天尊瞳孔紧缩,心脏刹那忘记跳动。 锋利断剑刺穿千墨离喉咙,鲜血顺着剑刃滑下,血珠凝聚在剑尖,一滴一滴,小的像一颗颗红石榴籽,大的就像一个个糖葫芦。 千墨离依然保持不变的笑容,眼睛直勾勾盯着虚世天尊,手腕翻转,断剑一圈割下头颅。 断剑掉落的瞬间,千墨离无头身体也应声倒地,血很快流了一大片。 虚世天尊瞪大双眼,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怎么会……千墨离怎么敢……!? 作者有话要说: 呃没有师尊在身边的千墨离比较疯邪,有师尊在身边的千墨离就比较乖,对于千墨离本人来说,他更向往一个正常的自己,然而现实却是,恶似乎已经作为一种保护力融进骨子里了,因此千羊羊很喜欢待在师尊身边的感觉,这也能让他戾邪气削弱,让自己变得稍微正常起来 第327章 第102章 分裂没落 千墨离的头滚在地上,骨碌骨碌骨碌滚在虚世天尊脚边,凌乱的墨蓝头发落在地上,苍白脸旁染了泥土灰尘,眼睛阖闭,睫毛无力垂伏,仿佛真真死了过去,毫无声息。 虚世天尊眼皮突突的跳动,看着脚边的头颅,竟然是动也不敢动一下,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胸腔压抑的厉害,几近窒息。 千墨离的头颅安静躺着,虚世天尊蹙眉不已,伸出手要探个究竟,突然那人头的眼睛睁起,呜咽凄厉的叫声传来。 “救命,好热,好烫啊!!” 虚世天尊两眼圆睁,心沉到谷底,恐惧冲上脑袋。 那人头的脸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叫道:“好烫,好烫,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在救命声中,千墨离原本的模样竟慢慢变成一个七岁稚嫩孩童的脸。 虚世天尊一眼认出那小孩,不禁吓得浑身发抖,痛苦叫道:“呃呃呃啊啊啊啊啊!!” 幻境回来,他听到千墨离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捧腹大笑,笑得畅快淋漓,他指着虚世天尊,喘气大骂,“你个老东西,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死吗?如今见了,怎么吓得动也不敢动了啊?” 虚世天尊眼球凸出,两颊凹陷下去,浑身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胸膛剧烈起伏,沉浸在当年回忆中。 即使已经过了千百年,他把这件事压在心底死死的,可如今真正回忆起来,他还是无法忘记那小孩与他对视的一眼。 虚世天尊缓缓抬起头,望着千墨离笑得癫狂的面庞,脑袋嗡的一声,当年趴在炉鼎求救的那小孩,如今已经长大了,长成一个魔头,回来报复他了! 千墨离这时也停止大笑,居高临下睥睨虚世天尊,脚踢起断剑,断剑飞旋插竖在地上,发出一阵嗡鸣之音。 他右脚倚在剑身上,断剑便顺从地弯了弯,让主人能靠着,千墨离坐在剑柄上,指自己的脸阴笑道:“看吧,仔细看个够,看我长得像我爹呢,还是像我娘。” 虚世天尊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牙关咬的嘎吱响,手指攥紧又渐渐垂下,垂暮之人发出一声懊悔:“千墨离,当年的事,我确实做得有些……” “哈!”千墨离不屑地笑出声,“怎么,原来你还记得当年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啊,我以为你这条老狗老年痴呆呢。” 虚世天尊嘴角微动,终究没有辩解,他一次次自我催眠告诉自己,那孩子早就死在炉鼎,就算当时他能救出来,也活不长多久。 可现在千墨离回来了,他才真真切切明白,那孩子死得有多痛苦,对生的渴求就有多大。 他终于明白,无论他怎么做,千墨离都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他终究是输了。 “千墨离,我承认,我输了。” 千墨离嗤了一声,眼神望向别处忍着怒火,最终忍不住一脚踩在虚世天尊断臂上,用力碾压:“你知道你这一句,有多么多么的微不足道!现在再来说,微不足道!没用!晚了!” 他一字一顿地吼,声音越加冰冷。 千墨离眼神锐利逼迫而来:“我告诉你,你是意识到自己改变不了狼狈状况,改变不了接下来事情的发生,所以才服软!如果现在你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宗,享受多少权势和名利,你会甘心认输会愿意低头?你能有一声懊悔,有一点愧疚吗!啊?!你只会更猖獗,更骄傲!把当年之事当成理所当然!!” 虚世天尊嘴唇颤抖,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断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强行压制,却因此牵连全身伤势,整张脸扭曲起来。 “事情还没完,听到了没有,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等着变成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千墨离狠狠踩着虚世天尊的断臂横截面,恨不得把那右肩整个踩碎:“我告诉你,虚世老狗,当你肯拿起剑结束自己生命之时,才是你真正认输之时!” 虚世天尊越听脸色越白,最后连血色都褪去。 千墨离松开脚,嘴角轻勾,深蓝眼眸里闪动嗜血兴奋光芒,忽然手上提了一个黑色袋子,嫌恶丢到虚世天尊身上。 “来,送你的礼物。” 虚世天尊心头涌起巨大恐慌,一股莫名寒意从脊椎窜进心里:“千墨离,你、你这里面装了什么?!” 千墨离不语,只是冷漠地望着虚世天尊,那眼神让虚世天尊背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毛。 虚世天尊惊恐万分,手忙脚乱地打开黑袋子,看着那团粉末还有骨头碎片,他慌乱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像只丧家犬:“千墨离!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愤怒地咆哮,声音都破音了,眼睛充血。 千墨离极力忍住笑意,慢悠悠道:“你师弟的头颅啊,上次没来得及砍碎,这次重新处理打包好,送你咯。” “你去碑墓了?!” “是啊,我还把祝音门整个逛了遍呢。” 千墨离说着,似乎回味无穷,眼睛亮晶晶地,露出贪婪之色:“这个地方简直太美妙了,不仅有灵脉,还有各种奇珍异草,宝物无数,你不知道,祝音门的宝库里堆积成山的丹药,每样丹药品质都不同,啧啧,我要是把那些都拿去拍卖,一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呢……” “千墨离——!”虚世天尊目眦尽裂,“你、你真的去碑墓了?!” 第328章 千墨离知道,他的话里有戳中虚世天尊内心最隐秘的痛楚和软肋,一拳揍在虚世天尊脸上:“你现在没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千墨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虚世天尊嘴角渗出鲜血,他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双目赤红,也以千墨离软肋回击道:“千墨离,你连自己的师尊都保护不了,你有何好狂的!” 千墨离眼神骤变,周围空气凝固。 “你不是要报仇吗,要杀光所有人吗,把你害得这么苦金来香也推脱不了责任!金来香把你炼成法器,你却还能一口一个师尊叫着!”虚世天尊一鼓作气说完,随后咳嗽几声,殷红血液淌下。 “说够了吗,有完没完。”千墨离平静道,显然没把虚世天尊的话放在心里。 虚世天尊喘息片刻,难以置信望着千墨离:“你竟然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千墨离笑了,“这种事值得我再去生气吗?” 千墨离蹲下,手指用力戳着虚世天尊心窝道:“你知道这件事,在金来香为我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在我心里早就翻篇了,我知道师尊这些年活的痛苦,为我做的事,上一世,还是现在,他的心意,他的错,在看不到的地方,都说得一清二楚了。我二人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评头论足!” 虚世天尊怔怔说不出话。 千墨离站起撩了撩青丝,一脸轻松快意:“你有时间,还不如多多关心祝音门今后的安危,啊也不用关心,因为很快,祝音门就破灭了呢。” 虚世天尊猛地瞪大眼睛。 千墨离转身迈步离去,背影潇洒肆意。 “千墨离!”虚世天尊突然高喊,声嘶力竭,可这时候他又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千墨离脚步未停,头也不回,消失在黑暗里。 虚世天尊紧抿着苍白的嘴唇,许久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巡逻的弟子经过看到掌门浑身是血跌坐在地上,吓得立即跑过去搀扶:“掌门!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打伤了您?!快——快去——” 在他们扶起掌门时发现竟然少了一条右臂,大惊失色:“掌门!到底怎么了?!” 虚世天尊面容平淡如常,只摆摆手拒绝道:“无碍,不必担忧,去做自己事吧。” “可是掌门……” “退下!” 弟子们不敢多言,只得允诺退下,走到不远处小声嘀咕道:“你说谁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宗门里把掌门伤得这么严重?还一点声响都没有?” “还能是谁,肯定是千墨离啊!” “唉现在修真界乱得很,肯为我们宗门伸出援手的门派少之又少,如今掌门又……我真怕哪天千墨离攻占祝音门了。 “所以能走就赶紧走吧,那大魔头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弟子能对付得了的!” 虚世天尊默默听着,眼神晦暗不明,面容阴沉,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疲惫。 四周静悄悄一片,只剩下一点月光与星光,照亮他佝偻单薄的身影。 虚世天尊单手抱着黑袋子,走向碑墓,脑海里浮现千墨离临走前说的那番话,眼皮沉甸甸地耷拉下来。 “师弟,眼下祝音门受到前所未有的险境困难,千墨离回来报复了,师兄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他将那个黑色的袋子举到眼前,仿佛看见了扶阳真人被剥皮抽筋,剜去骨肉而死的惨象。 “师弟,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轻易妥协放弃,师兄还要给你报仇。况且祝音门可是我们两人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努力建成的,只要祝音门根基还在,一切皆有可能。” 虚世天尊抱紧怀里黑色袋子,抬头叹息,记忆遥远,他的身形变得挺拔,如松鹤立,苍老面容舒展开,银丝白发此时如墨撒下,雅人深致。 年轻的虚世天尊眼神如炬道:“师弟,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让我们的宗门发展壮大起来,没有人肯给我们资源,我们就凭自己手段去要,没有人肯帮我们,我们就培养自己势力,总有一天,为我们女儿观眉报仇雪恨。” 身旁站着一年轻白衣男子,衣袂飘扬,腰间悬挂一柄拂尘,扶阳真人道:“师兄,你只管去做,师弟我跟在你身边!” “我们的宗门,终会成为天下第一宗!” 虚世天尊把黑色袋子重新埋进土里,扶阳真人的墓已经被千墨离撅了,碑裂成许多碎块。 他把那块块碎石一个个填埋回原位,每填一块,他的脸色便憔悴一分,等他将碑墓全部填平,整个人似瞬间苍老了许多。 好再另一旁的碑墓完好无损——紧挨扶阳真人碑墓的那处坟墓,上面写着“爱女观眉之墓”。 算那千墨离还有点良心,没有破坏这块他最珍重的墓,虚世天尊叹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忽然弟子声音从远处传来:“掌门!掌门!!” 虚世天尊:“发生何事了如此惊恐慌张?” “那千墨离把我们的丹药、法器、灵草全部洗劫而空了!” 弟子焦急道:“不仅如此,他还把我们的功法全部销毁了!” 虚世天尊眼里闪过震怒,紧接又有弟子匆忙跑来禀告。 “掌门,那千墨离,把神道珠带走了!” 虚世天尊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握紧拳头道:“神道珠不能落在千墨离手上!否则修真界就真的完了!” 第329章 说罢立即飞奔圣殿塔,空中划过一道虚影。 圣殿塔乃祝音门重中之重,是整个祝音门禁地之中防守最森严的地方,通常塔顶会散发七彩流光,每当夜幕降临时,宝物就会绽放各式各样的奇异光芒。 此时却是空空如也,漆黑一片。 塔里的宝物全部都被千墨离洗劫而空了。 虚世天尊进入圣殿塔,神道珠并不像其他宝物一样放在塔层,反而是放在塔的下面。 这么个位置,就算把圣殿塔翻空了也根本不会想到是在地下。 可千墨离不仅知道,还能在不触碰机关下进入到地底,并悄无声息地带走。 那台中央上雕琢着一枚圆环模样的东西,原本是放神道珠,现在已不见,只留下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再见,不要太想我呢”,后面还画了个微笑表情,落款千墨离的名字写得张扬又恣意。 虚世天尊面容狰狞,一扫往日慈目仙风道骨,殷红鲜血自嘴角溢出,猛地将纸条捏碎烧毁:“千墨离!!!———咳咳!” “掌门!”弟子们纷纷赶来扶住摇摇摔倒的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捂住胸口,嘴中涌出汩汩热血,忍住心脏撕扯般疼痛,喘粗气道:“找遍塔里全部角落了吗?神道珠…神道珠真的不见了吗?!” 弟子垂首道:“启禀掌门,属下等搜遍了整座塔,依然没有找到神道珠。” 虚世天尊神情悲痛,仰头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脸上肌肉抽动几下,艰涩道:“千墨离,你太狠了……” 随后一头栽倒昏迷了过去。 次日,虚世天尊在另一间屋子醒来,他的寝室已经被千墨离摧毁,弟子们正加急建设。 虚世天尊满腔怒火,眼眶深陷,花白头发凌乱显得狼狈苍老,将弟子们责骂数落一通。 忽然门外传来弟子声音:“掌门,各大宗主前来拜访,正在大殿侯着。” 虚世天尊沉默一瞬,道:“我知道了,立马来。”看了眼右边空荡荡的袖摆,眼神黯然,不能让其他宗主看见。 立即唤弟子进来替他打理一番,穿上宽大衣袍遮住断臂,换上一副平常表情,悠然走到神义殿。 殿前挂着的笼子里,那只黑鸟正虎视眈眈盯着他。 殿内已坐着十五家宗主们,都是德高望重、修为颇高的人物,此时他们脸色肃穆,神情凝重,似乎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 虚世天尊微弯腰行礼,微笑道:“诸位今日怎么突然登门,请恕在下未能迎接,恕罪恕罪。” 十五位宗主起身还礼,互相客套寒暄两句。 “诸位,请用茶。”虚世天尊笑容和蔼。 众人饮茶时,气氛显得格外诡异寂静。 凤怀宗先打破寂静:“虚世掌门客气了,今日前来叨扰,实属万不得已。” 虚世天尊:“诸位今日登门造访,想必有很重要的事,不妨直言。” 众宗主互相对视一眼,其中西宁门宗主站起来,拱手道:“虚世掌门,我们便直说了,我们今日来是为了魔尊千墨离之事。” 虚世天尊放下杯子,心中已隐约猜到,莫大不安笼罩他。 西宁门宗主道:“魔尊降世,搅弄风云,多少弟子无辜惨死,各宗门将遭受灭门浩劫,在下等心系修真界安危,希望虚世掌门能够出面解决这件事!” 闻听此言,众宗主齐刷刷看向虚世天尊。 虚世天尊如一棵老松木坐着,僵硬着身躯,脸色渐渐由白转青:“魔尊向来都是各大宗门商讨联手绞杀,为何单让我祝音门出面解决?” “哼!”混清宗宗主站出来,手笼袖袍,老目乜斜眼看向虚世天尊,“不是我们把你祝音门推出来,而是那魔尊千墨离指明了你们祝音门。” 虚世天尊心里咯噔了下,但面上丝毫不显:“这话是什么意思?” 混清宗宗主冷嗤一声,语气充满敌意:“什么意思难道祝音门不懂吗?我们竞争这么多年虚世掌门怎么连这事都拎不清。” 擅和事的凤怀宗出面道:“虚世掌门,请恕我们言重了,联合铲除邪魔我等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千墨离势大,我等无力抗衡,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恐有灭派之忧,只好厚颜求到贵宗头上来,还请虚世掌门不吝援手,顾全大局。” 虚世天尊双眸闪烁,握紧茶杯不言。 西宁门打开天窗说亮话:“千墨离开出了条件,只要你祝音门和醉花宫,虚世掌门若能出面,千墨离便能收回守斋怨,离开修真界,还天下太平。” 虚世天尊面色阴郁,茶杯裂出数条缝,抚须道:“呵呵,诸位的意思,难道是要牺牲我祝音门吗?” 混清宗捏着白须厉声道:“历代先辈铲除魔尊哪有不流血不牺牲的,拿你一个祝音门就能换取修真界安康,划算得很。” “简直荒唐至极!”虚世天尊拍桌而起,勃然变色,“你们是不敢抵抗千墨离就将我祝音门推出去!” 其他宗主脸色铁青,蹙眉不悦。 凤怀宗道:“虚世掌门稍安勿躁,我等并非有意伤害您,但事态严峻,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还望您能体谅,这关系着整个修真界存亡,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修真界。” “哼!说得冠冕堂皇,你们都是为了自己利害关系,与魔道同流合污、苟且偷生,将我祝音门置于死地!” 第330章 霜华亭宗主冷言道:“祝音门可别忘了,这魔头千墨离,可还是你们带来的。” 虚世天尊厉声反驳:“什么叫是我祝音门带来的?” “万劫珠可是祝音门炼制出?如今孕育出这么一个大魔头出来,难道祝音门就没有一点责任?现在魔头作恶多端,你们祝音门不英勇站出来,反倒想撇干净,真是可笑至极,难怪百年来祝音门始终无法跻身顶级宗门之列,只堪堪坐上个十大宗门之位。” 虚世天尊脸上挂不住,气得不住颤栗,其余宗主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霜华亭宗主拂袖道:“可不要说我们以多欺少,自从魔尊降世,已过了三日你们祝音门却连一点表态也没有。你们不是一直想做天下第一宗吗,如今正是载入史册的英雄大义之举好机会,你们祝音门为何不去做了。” “我祝音门岂能成为你们手中刀刃,被你们随意利用!”虚世天尊怒火攻心,不禁大咳。 混清宗冷冷道:“这不是商量的语气,我们今日来是通知你,千墨离既然要你们祝音门,你们就该自己站出来,何故连及他人给你陪葬。” 其余宗主纷纷点头附和,言辞犀利,字字诛心。 虚世天尊喉咙涌起血腥味,强忍道:“诸位也别想将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当初我们可是一起联合抓住千墨离,结果抓不住让他活命逃走,如今他能兴风作浪,可不是我祝音门一手造成。” “但祝音门是整件事的源头。”其余宗主道。 虚世天尊脸色苍白,嘴唇微颤,浑浊目光透出一丝苍凉。 “我丹辰宗向来以济世救人、医术精湛著称,可面对这场像瘟疫一般的守斋怨,也是束手无策。既然祝音门的鲜血是解药,就应该组织弟子起来,献出鲜血。” 虚世天尊霎时脚冷手麻,衰老身子再也难承接一个浩大宗门的兴衰。 凤怀宗道:“虚世掌门深明大义,我们不会让祝音门弟子做出白白牺牲。” 混清宗奚落嘲讽道:“为了苍生太平,‘天下第一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对吧,如果祝音门拒绝,恐怕会成为千古罪人,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祝音门现在与修真界安危牵扯在一起,最终选择可由不得您,但我们的后人会记住祝音门英雄之举。” 虚世天尊嘴唇哆嗦许久,当时他像往常一样站在人群,无恐无惧对千墨离说出恶语,而今他被人群推了出来,才发觉打出的子弹终会打回到自己身上。 虚世天尊:“难道你们打定主意要让我祝音门成为牺牲品?盛界大典预示出祸兆,诸位应同心协力,铲除魔道,千墨离再厉害,又怎敌得过众多宗门。” “哼让你祝音门站出来就是牺牲品,我们是苟活不成!千墨离的‘怨’害得我们折损多少元气,铲除魔道,谈何容易!” “千魔尊只要你祝音门和醉花宫,他便离开,还天下苍生一片朗朗乾坤,舍一宗救天下,祝音门怎连这般道理都不懂,何苦连累他宗灭门。” “虚世掌门肯牺牲自己,或许祝音门和修真界就有救,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寿元无多,何不趁这最后几十年为苍生做贡献?” “我十方教上百年积累的财富被千墨离全部洗劫,如果再这么下去,根基就要毁灭,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咄咄逼人,将虚世天尊挤兑得说不出话,语气显然非常不满,甚至是愤怒。 所有眼神都在望着虚世天尊,威压铺天盖地袭来。 虚世天尊脑袋剧烈痛苦,一阵一阵抽疼,耳鸣不止,似乎受到巨大刺激,身子踉跄倒退两步扶住座椅:“你们——怎能如此!咳咳!” 手抵唇大咳,身子一垂弯,宽大衣袍另一边不慎滑落,露出空荡荡毫不存在的右臂。 有些宗主不免惊呼,小声交头接耳:“消息果然不假,千墨离当真闯进祝音门……” “啧啧,这样的情形看来,祝音门确实危险。” “一个魔头就能断得了祝音门掌门的手臂,那么掉脑袋岂不就是分分钟钟的事,群龙无首,祝音门怕是摇摇欲坠,强弩之末啊。” “哎呀真是唏嘘……” 虚世天尊听到众人议论,强行镇定,挺直腰杆却还是忍不住微颤。 “虚某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千墨离砍断,但剩下的左手还能活动,祝音门虽然眼下落魄,却也是修真界中的翘楚,岂能任由你们轻视!” 混清宗巴不得立刻将祝音门踢出局,幸灾乐祸道:“都已到了这地步,虚世掌门,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否则我们修真界迟早要遭殃,你们祝音门就是罪魁祸首,千古罪人!” 虚世天尊听到最后字句,顿时两眼发黑,跌坐椅上猛烈咳嗽,嘴角溢出血沫,气急攻心。 位于前五大宗门之列的青阳宗宗主向前行一礼,道:“虚世掌门,祝音门现在被魔尊盯上,已是不安全,我看,神道珠最好交由我们宗保管。” 虚世天尊一口气还没岔过来,听到要带走神道珠,心里火起,站起怒喝道:“神道珠是我祝音门费劲心血炼制出,乃我宗重宝,绝不会交于他人,你们休想带走神道珠!咳咳——!” 西宁门直言道:“神道珠可关系着邪界,若是祝音门仍然固执下去,难道要让整个修真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吗,我劝你祝音门还是答应罢!” 第331章 混清宗阴恻恻道:“如今你们没有实力,还留着神道珠干什么,留着给千墨离抢去吗,还请祝音门交出神道珠!” 其余宗主一同道:“请祝音门交出神道珠!” “你们——”虚世天尊胸口闷痛,指着众人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请祝音门交出神道珠!” 虚世天尊双眸布满红丝,再次摔坐在椅上,捂胸痛苦,嘴里叫着“衣青,衣青……”。 “虚世掌门,这次事件的起因皆是你祝音门惹出来,你们要负主要责任,若是继续固执下去,我等可不客气了。” “我们不能容忍神道珠留在这么危险地方,若是祝音门不答应,我们便不离去。” 众人气势凌冽,虚世天尊感觉到众人的决心,心中更加绝望,若是让他们知道神道珠已经被千墨离—— 青阳宗弟子忽然跑来对宗主说了什么,青阳宗惊恐叫出声:“神道珠被千墨离劫走了?!” 其余人亦是震惊失声,一片哗然,不敢置信。 虚世天尊脸色登时变灰,颤巍站起,事情开始错轨,往他无法预料掌控的方向发展,底下那群人正眼睛通红,恶狠狠盯着他。 霜华亭宗主阴沉脸,道:“虚世掌门,请给诸位一个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神道珠不是受你们祝音门保护吗,怎么会落到魔头手里,你们祝音门对得起天下人吗!” “交出神道珠!快点交出神道珠!” “祝音门必须拿回神道珠,否则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表态,声讨祝音门:“这种事不可原谅!必须严惩!” “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 “虚世掌门!” 虚世天尊面色灰败,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心乱如麻。 “诸位,这件事的确是我祝音门的错,我们愿承担后果。” “你拿什么承担!你们当真是罪人,修真界迟早会毁在你们手上,你们还有何颜面待在修真界!”混清宗宗主怒吼,破口大骂。 “此事祝音门还敢说你们没有责任吗!” 虚世天尊脸色惨败,心底悲凉,他一瞬间更老了数十岁,佝偻着背不言语。 “现在五珠伏魔阵快要支撑不住……我们去哪再炼制神道珠和万劫珠……” “这可如何是好啊……修真界将永无宁日……” “完了,完了……” 青阳宗转身拂袖而去:“事已至此无需再多言,祝音门,好自为之!” 其余宗主也相继甩袖,冷冷看了眼虚世天尊,随后跟着离去,还不忘责骂道:“祝音门大势已去,趁早卷铺盖走人吧。” “我看啊,还不如将鲜血献出来,或许还可以将功赎罪,哼。” “我等告辞了,日后再见面,希望不会兵戎相见。” “赶紧自裁谢罪吧,别连累他人啊,唉真是的!” 虚世天尊抬眼,所有人陆续离去,留下骂声,他的目光越来越暗淡,喃喃念叨:“这可如何是好。神道珠,终究是丢了,祝音门注定要衰亡……” 见识到各派翻脸无情,虚世天尊悲从中来,浑浊眼中充斥浓浓疲惫与沧桑。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最终停留在某处。 人群里站着个黑蓝衣男子,长相俊美无双,嘴角噙笑,眼眸高傲,风压不住的衣裳起舞、乌发翩飞,炫耀般立在人间。 他正静静凝视着虚世天尊,目光似是含笑,又似同情,又似千言万语藏在其中,最终化作嘲弄。 虚世天尊眼皮一跳,瞳孔收缩:“千墨离?!!” 千墨离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什么,可虚世天尊根本听不清,急得站起来,狠声道:“千墨离!你想说什么?!” 千墨离笑意更深了,转身随人群纷纷沓沓的脚步离去。 “千墨离!你别走!把祝衣青还回来!!” 虚世天尊睖睁凝视那抹身影,上前追两步,未注意脚下从台阶上狠狠摔了下来,身子传来剧痛,紧紧捂着腰哀叫。 “掌门,您没事吧!”赶来的长老立即上前小心扶起虚世天尊,却是疼叫得更厉害。 “慢点,慢点。”虚世天尊吃痛站起,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瘫坐在椅上。 长老道:“掌门,您都多大年纪了,这一摔可不得了啊。” 虚世天尊摆摆手,艰难喘气道:“快快——千墨离就藏在人群里,快点、快点把他追回来啊!无论用何种办法都让他交出衣青。衣青、衣青不能毁啊!!哎呦……”疼得扶腰□□。 “衣青?掌门,明世仙圣已经死了。” 虚世天尊:“总之你快叫人去追千墨离啊!” 长老闻言望向人群涌动的地方,可他刚从人群里走过来,哪里看到什么千墨离踪迹,但见掌门焦急模样势必要捉拿千魔头,只好随声应下。 “掌门,这是醉花宫花宫主写给您的一封信。” 虚世天尊接过信纸,打开扫了几行,脸色难看,猛地将信纸捏成一团:“岂有此理,现在都全成了我祝音门的错了!” “出何事了掌门?” “现在我祝音门当真孤立无援了。”虚世天尊颓然叹息,“水满则亏,水满则溢,盛极必衰,一朝夕间,我祝音门竟落得如此地步,可笑啊可笑……” 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苍老脸色更为凄惨。 第332章 “掌门,您的身子受重伤还未完全恢复,此时又受刺激,还是尽量少动怒,保重身子。” 虚世天尊用袖子闷咳,重重叹息:“一个人耗费了多少岁月心血才爬到顶端,而跌入泥潭,往往只需要一瞬。” 长老拱手低声道:“掌门,现在祝音门完全立与众人对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很多弟子都被……唉!我看啊,倒不如掌门……魔尊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要掌门……” “你的意思是让我自杀,成全那千墨离吗。”虚世天尊拍椅勃然大怒,血色上涌脸颊,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涨红一片。 “这也是为了大局和祝音门日后发展考虑啊,如若挺不过这道劫难,祝音门真的会灭门,请掌门三思。” “屁的三思!”虚世天尊再难持冷静,出声大骂,“如果当真用我一人的命就能救得天下人,我当然愿意做,可这是千墨离的奸计!是奸计!他想挑拨离间,挑唆修士之间内讧,让修仙门派分崩离析,自己好渔翁得利,以他的脾性,若是得逞,定不会善罢甘休,先将我祝音门破灭,再将你们逐一击破!” “可我们总不能看着整个祝音门都覆灭吧,掌门贵为一宗之主,理应为宗门牺牲生命,况且掌门您都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死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您也快油尽灯枯了,早晚有一天要闭眼,何不早些解脱?” 长老苦口婆心劝慰,却句句带毒,戳人心窝。 虚世天尊发出了无力悲凉呐喊:“我这条老命不是命吗!” 一掌打在桌上,震碎桌子,茶盏碎了一地,滚烫的热茶溅了他衣摆鞋靴。 “掌门,为了祝音门,您就做出点牺牲吧!” “不可能!你知道这祝音门可是我跟师弟辛辛苦苦一步一爬建立壮大起来,你叫我怎么甘心就放弃!祝音门还没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虚世天尊指着殿外喝道:“我自会想出办法,你们快滚——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打扰。” 长老见虚世天尊铁青着脸,多说无益,连忙退出神义殿,摇头道:“越是挣扎,坠下得就越快啊。” 虚世天尊缓缓闭上眼,掩饰眼中的悲凉,陷入沉寂,不明白事态怎会变成如此局面。 他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那些画面中有他年轻时候的意气奋发,有与师弟共建宗门的喜悦与骄傲,有祝音门的荣誉,有对未来的期待。 可是现在,都将毁于一旦,他的一生,最终还是败给命运。 神义殿里很安静,只剩下虚世天尊独自一人,回首往事叹息。 直到厉青云的声音响起,虚世天尊惊醒,抬头见厉青云用千里传象术与他联络,看着空中画像,激动道:“青云,青云。” 厉青云未有何表情,只凤眼微抬,注意到虚世天尊神色有异,道:“掌门,发生了何事。” “青云,神道珠丢了,被千墨离拿去了。” 厉青云这才有了一点反应,冷淡的面容露出一丝讶然:“何时丢的?怎么丢的?千墨离怎会知道神道珠藏身之处?” 这一连三问都让虚世天尊头疼不已,怅然叹息:“不仅是神道珠,圣殿塔的其他宝物还有宗门财宝都让千墨离劫了个干净。” “当时没有弟子阻拦吗?” “千墨离是从暗道出入。” 厉青云眼梢一凌,虚世天尊道:“他能够悄无声息地闯入各楼殿,还堂而皇之的搬走所有宝物,便是将整个暗道走了遍。”顿了会,疑道,“但我祝音门秘密暗道只有掌门知晓,走错一步就会永远困在里面,可千墨离似乎对祝音门了如指掌,甚至熟悉得有些可怕。” 厉青云道:“千墨离能把其他宗门的宝物给抢走,就说明他手上掌握的信息比我们所预想多得多。” “但仅凭千墨离一人力量,很难做到事无巨细啊。” “掌门的意思是?” 虚世天尊深深皱紧眉头,拍着扶椅压住内心恐慌:“我猜测是背后有人在相助,或者说,有别的人参合进来了。” 厉青云听罢,默不作声,手指摸着剑柄摩挲,似在思虑道:“掌门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 “你现在在外面,不便回来,弟子们情况怎么样了?” 虚世天尊听着厉青云汇报情况,神色愈加凝重,感到一股莫大危机和阴谋正笼罩他们,站起来回踱步思忖。 “青云,眼下我祝音门弟子遭各派毒手,各宗又因千墨离的事自身难保,谁也不肯伸出援手相助,再让守斋怨蔓延,怕是会有灭门之灾,这可该如何是好。” 厉青云语气依旧平稳,不慌不忙道:“掌门手上可还有守斋咒的解药?” 闻言虚世天尊猛地停住,双眸亮光乍现:“难道,这守斋咒解药可以解去千墨离的守斋怨?” 厉青云道:“即使是千墨离的‘怨’,不也还是依托在掌门的守斋咒之上吗,‘怨’是最为强大的邪气,只要加上纯粹真气和解药,或许会成功消除。” 虚世天尊心底渐渐燃起希冀,激动道:“好好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厉青云颔首,拿出一白瓶:“这是仙灵露,里面装着专门炼制出的纯粹灵气,将几瓶仙灵露融合进解药便成。” 虚世天尊笑颜大展:“千墨离未夺走仙灵露,库房中还有许多,我立即叫人去炼制一批。若是真能渡过这道劫难,青云,你功不可没啊。” 第333章 厉青云:“这是我分内之事。” 虚世天尊露出欣慰满意笑容:“务必小心谨慎。”思忖几秒,叮嘱道,“只给我祝音门弟子服用便行,给了他人恐出岔,我们祝音门可再担不起责任了。” “明白。” 收回千里传象术,厉青云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为了不让守斋怨传染给他人,各宗门都各找地方安顿,不敢回到本宗门。 在千墨离从无尽山脉离去时,放出“守斋咒是祝音门下的”话语后,众人皆要求祝音门给一个解释,甚至动手发起攻击。 祝音门可以说是一路狼狈逃到别处安顿。 厉青云安抚尚且存活的弟子,走到施定柔面前蹲下,低头道:“施堂主,你身体可好些了。” 施定柔靠在树底,脸色憔悴苍白,胭脂淡了,连头上插着的蓝花都蔫蔫,摇头道:“我没事……” 厉青云看着施定柔垂搭下的手,衣袖露开一半,手臂上伤痕斑斑,触目惊心,道:“你又割臂献血给他们了?” 施定柔立即拉好衣袖掩盖伤痕,抱膝道:“又死不了,怕什么,不就是失点血吗,大不了再补回来就是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厉青云看着他,道:“明明施堂主这么怕疼,竟还三番五次割臂,你一个人身上能有多少血,你救不了他们,再这么——” “行啦,知道啦,快别啰嗦了,烦死人哼。”施定柔见厉青云又要用那认真死板语气教育他,立即撇过头去。 厉青云:“……花宫主给你的丹药拿来每日早晚服用,对你身体恢复有帮助。” “我都给弟子们了。” 施定柔见厉青云沉下脸,凶道:“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了,我是堂主,弟子有难自然要负起责任!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他本就虚弱,如今这一吼更是脸色苍白,气若柔丝,靠着树干仰头直喘气。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头好晕……” 施定柔胸闷得很,快要呼吸不过来,忽然嘴旁有血腥味,紧接有鲜血流进他喉中,他猛地睁开眼,便见厉青云的手腕贴在他唇上,那血正是从厉青云手上割的小口流出。 施定柔一把抓住他手腕,瞪圆双眸道:“喂喂喂你做什么呢?” 厉青云冷声道:“喝药。” 施定柔怒道:“谁让你割血喂我的,滚开。” “别乱动。”厉青云皱眉,按住施定柔肩膀。 施定柔使劲挣扎,扭过头躲开他,推拒道:“我不要!我不需要你来管我,放手!” 厉青云未多说,直接捏住施定柔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巴,硬是把手腕凑到他嘴边,让血流进施定柔口中。 “不是唔唔唔那有你这样喂——”施定柔拼命挣扎,奈何被厉青云制住,只能让温热血咽下去。 突然施定柔张开嘴一口咬住厉青云,牙齿狠狠咬着,想要借此让厉青云疼得抽手,厉青云只是微蹙眉,未离开。 施定柔却越发使劲咬着,直到血液浸润进他舌尖,两行清泪流下。 过了一会儿,厉青云的手抽离,施定柔转而扑倒在地,呕吐起来。 喝了血,毒压下了不少,施定柔脸色恢复红润,黑色面积减少。 厉青云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赫然留下施定柔深深齿印,他沉默几秒,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喂厉青云!” 施定柔冲他背影喊道,将涌上眼眶的水光逼回去:“谢…谢谢你……” 厉青云脚步顿也未顿地走着,旁边几位弟子早把云阳仙督献血给施堂主喝这一幕看在眼里,终于有些弟子鼓起勇气,向云阳仙督走来讨血喝,都说云阳仙督一向济困扶危,挺身而出,应该会给他们一点点血。 “云阳仙督……” 其中一位女弟子胆战心惊地问:“您、您能否给些鲜血给我……” 厉青云看着眼前几名男女弟子期盼望着他,冷面道:“很快掌门就会送来解药,再忍忍。” “可是……”女弟子欲言又止,但她见云阳仙督已经离去,只得放弃。 几位弟子又见到坐在树下的施堂主,再难忍受守斋怨的痛扰,忙跑过去,施堂主之前可都是无私地把血给他们,他们只需再求一点点血就好。 施定柔见状,便站起身,撩起衣袖准备割血,可那些人还未踏进他五步,便被一道屏障给挡着,根本近不了施定柔的身。 “怎么回事?怎么有屏障挡着。” “为何过不去!” 几人焦急拍打屏障,却毫无作用。 施定柔很快明白这是厉青云在他身边设下的护罩,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这样他就安全了。 “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施定柔低下头道。 几人闻言,灰溜溜离去。 一炷香后,虚世天尊派来的弟子便送来两箱解药,避免被守斋怨传染,便在营地一公里外放着,由厉青云一人去拿回来。 当厉青云抬回两箱解药,指明可解守斋怨时,死气沉沉的众人一瞬间活了过来,皆起身张望,眼露凶贪,还未待下令便欺身疯狂抢夺。 每个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箱子被砸烂,红了眼拼命往怀里揣嘴里塞。 厉青云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们抢夺。 很快便有人爆发出兴奋哭声:“好了!真的好了!!毒降下去!” 第334章 “太好了太好了!!” 众弟子一个个迫不及待吞服,盘腿运功炼化解药,身上的黑斑肉眼可见减少了许多,溃烂的皮肤慢慢愈合,喜极而泣。 营地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所有人皆露出狂喜的表情,劫后余生的激动万分呼喊:“有救了,我们不用去死了,终于有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兄师姐,我终于活过来了!” “呜呜呜,我还年轻,我可不想早早死……”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有人迫不及待冲向厉青云,跪倒在他面前,泣泪哀求:“多谢云阳仙督,多谢掌门,弟子等愿誓死效忠祝音门。” 其余人也跟着跪下行礼:“我们也愿誓死效忠!” 厉青云俯视下方众弟子,淡声道:“各位稍安勿躁,解药有的是,大家先疗伤恢复修为,后续还会再分发给诸位。” 众人齐齐称是,纷纷起身感恩戴德,人群欢腾。 施定柔坐在屏障里,见厉青云走来说解药不够时,他忙道:“不必给我解药,都给弟子们便行。还有,你…你一直站在旁边,有没有吃到解药?” 厉青云凝视施定柔,似乎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道:“我已经服下,我先去汇报掌门。” 在厉青云转身走向远处时,坐在施定柔不远处的一个弟子,正微低头端起茶水喝着,耳边发梢露出一抹蓝,抬起头时咽下茶水,抿唇一笑。 那弟子突兀开口:“施堂主。” 施定柔转过头望他,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不舒服的?” 那弟子笑得温文尔雅:“厉仙督给的解药真好用啊。” “那是当然啦,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事的,到时掌门会继续送来解药。” “我倒是很期待呢。”那弟子深意笑了笑,说罢继续饮茶。 施定柔皱了皱眉,觉得这弟子说话甜腻腻的,让他很不舒服,却也懒得再计较。 当虚世天尊听到解药竟然真的有用时,震惊不已,高兴地来回走,连道三声好,之前所有绝望都如乌云散开,赞赏道:“青云,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我祝音门有望了,此事结束必重重有赏。” “承蒙厚爱,弟子定竭尽全力为门派鞠躬尽瘁。”厉青云声音一贯平静,抱拳道,“掌门,我听说有宗门来祝音门闹事,逼迫您自裁谢罪。” 虚世天尊听及厉青云谈起此事,眸光闪烁,抚须道:“青云可有解?” “无解,我们不能左右他宗决定,但我想,是因为祝音门在修真界已无威信,需要重塑。如今我们有了解药,何不分发给各宗弟子,以示诚意,赢得人心,从此巩固我祝音门地位。” 虚世天尊听完后陷入沉默,眉峰微蹙。 厉青云看向虚世天尊,道:“掌门不必有顾虑,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计,眼下先稳住祝音门安危。况且解药皆给弟子们服用,并无问题,就算不能根治也能暂缓,各宗吃了我祝音门的解药,便算欠了我们人情,不好再为难我宗。如果真能救治各派,祝音门的地位必将更胜从前,也能渡过此危机。” 虚世天尊略作深思,思来虑去,片刻道:“既如此,便按照你说的做,先稳住局面,将来再徐图谋划。” 厉青云拱手道:“掌门英明,可在明日炼出?” “今夜便能炼成,今日服下弟子们若皆没有问题,明早我便派弟子给各宗送去。辛苦你了,青云。”虚世天尊捋须再难掩笑意。 一夜过后,弟子们服下解药并未有何异常,反倒感到灵气回到身子,原本枯萎的丹田渐渐充盈。 虚世天尊见状,立即将解药送至各派,一夕之间,局势瞬间翻转。 诸多宗主携礼赶到祝音门感谢,赞赏祝音门慷慨大义,不愧是修真界的泰斗级宗门,纷纷提出希望与祝音门交好,共同抵抗邪魔。 “这次多亏了虚世掌门,我西宁宗特备谢礼一份,希望能与祝音门和睦相处。” 凤怀宗温和笑道:“希望大家联盟抵抗,以求共渡难关,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魔尊千墨离。” “极是极是!” “祝音门仁慈宽宏,值得大家拥护。” 霜华亭宗主欠身抱拳道:“之前是我言重了,请虚世掌门莫怪,祝音门是我修真界领袖,我霜华亭愿与祝音门交好,若遇难处,必鼎力相助。” 其余宗主闻言纷纷应和,朝虚世天尊行了一礼,表达敬意,以后可便仰仗祝音门给我们解药了。 “我东陵宗特准备了一份谢礼……” “南冥宗也特备薄礼……” 虚世天尊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许久,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这些宗主哪个不是老狐狸,修士之间利益纠葛不比凡俗之辈少。 表面虽微笑着应付众人,心里也占几分骄胜。 “哈哈哈哈诸位客气,既然大家都表态了,那么便一起共同对敌,扬我修真界声誉。”虚世天尊笑容满面朗声道。 各宗派纷纷附议,热火朝天商量剿灭魔尊计划。 窗外,千墨离坐在高树上,两手撑着树杈,俯视凝眸,黑靴愉悦开心地晃动。 第103章 此刻绝望 正午高照,阳光透亮,照在弟子身上皆感到一阵舒心畅意,仿佛一直笼罩在胸腔的雾霾被驱逐,浑身轻松。 有了解药,厉青云才解去施定柔屏障,施定柔跟在厉青云身旁,道:“喂厉青云,你如何敢肯定这解药就一定有用?” 第335章 “不敢肯定,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可是千墨离的怨气会这么容易就消除吗?” 厉青云摇头:“我不敢肯定怨会完全消除,但至少应该能抑制守斋怨的毒。” 施定柔皱眉:“我现在担心,怨会不会反噬。” 两人正说着话,看到几人正撑扶一位白衣男子走来,那男子斜靠在弟子身上,手指紧握白扇,发丝散乱,嘴角溢血,脚步踉跄有些失魂。 待弟子将那白衣男子扶坐在地上,施定柔才看清楚白衣男子容貌,面如美玉,脸色苍白,却依旧遮挡不住散发出清傲气质。 这人只怕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不是白颜画还能有谁。 施定柔察觉到厉青云正看向白颜画,不由侧身,语气不悦:“别看他。” 厉青云不解看向施定柔。 施定柔抱臂冷脸:“我不喜欢他。” “那人是白仙尊。” “我知道。” “你二人有过节?” “性格合不来罢了。”施定柔转过身。 厉青云道:“前几日在无尽山脉,白仙尊借以疗伤缘由便走远,之后一直找不到人影,今日才显身,衣裳还有血迹,恐怕是遇到了那群邪魔。” 施定柔:“切谁知道呢。” 正好第二批解药已至,厉青云准备前去抬来,施定柔跟在身后叫道:“喂,这次我跟你一起去,箱子又重又大你一个人拉车岂不累死。” 厉青云顿了顿,道:“来吧。” 两人打开箱子,清点数量,箱子里装满小药盒,每一个药盒里有一枚丸药,施定柔打开药盒,一个褐棕色圆丸躺在里面。 施定柔:“这就是解药吗?长得真丑。” 厉青云:“能救人便行。” 施定柔笑了,拿出一颗丸药递给厉青云,让他服下,厉青云反而收起解药。 “唉你——” “稍后我再服,先拉回去。” 弟子们服下解药运功,一缕黑烟从体内钻出,顿觉一阵暖流流向四肢百骸,疲惫之感消散,精神振奋。 只要再服一轮,这守斋怨定能完全根除,众人兴奋不已,被千墨离折磨这么久,终于能报仇雪恨,一洗前耻! 白颜画早听得守斋怨之事,当弟子送来解药时只瞥了一眼,淡声道:“不必给我。”便抬手运气疗伤,闭目养神,五米之内旁人靠近不得。 翌日清晨,厉青云再去搬来第三批解药,施定柔道:“我跟你去。” “不必劳烦,我去便行。”厉青云说罢,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一起去吧。” 厉青云看到前来的祝音门弟子将箱子放好后离开,上前把箱子搬到车上,施定柔也一同跳到车上,道:“你拉着我,我懒得走。” 二人拉来了最后一批解药,一打开箱子,浓郁药香飘散开,弟子们一窝蜂围上前拿药,迫不及待吃下。 施定柔趁机溜到厉青云身边,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厉青云低头道:“怎么了?”话刚说完一个小药盒塞进他怀里。 “喏,我给你留了一盒,不必感谢我。”施定柔抱臂道,瞧着厉青云,“不过是顺手帮你拿的药而已。” 厉青云看着手里药盒,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施定柔催他,看向施定柔,道:“你吃了吗?” 施定柔:“没有,我还在留着,万一哪个弟子没有得吃怎么办。” 厉青云点头,将药盒里丸药倒在掌心,正准备要吃,只听得几声哀嚎大叫,紧接身边弟子一个个倒下,身体抽搐,七窍流血。 “啊啊啊啊啊啊!!”有人开始大叫,痛苦挣扎在地,身体扭曲,像是受尽了极致疼痛,随后突然爆炸,变为一滩血肉糊人。 “啊救命!!谁来救救我——”惨绝人寰的呼救声发出,尖锐刺耳。 “快来人啊!!出事了!解药有问题!” 施定柔愣住,脑袋嗡地一响。 周遭弟子无一幸免,一个个惨叫不止,躺倒在地,不断嘶吼,一时间,场面混乱,尖叫连连,哭喊声不绝于耳,惊恐声、呼喝声响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啊!救命!救我……我不想死……” 众人惊恐不安地求救,慌不择路,有的人撞到一块石头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地面很快躺满横七八竖的血淋漓尸体,空气里充斥着腐烂恶臭的血腥味, 施定柔惊慌失措,想要跑过去帮忙,但却被厉青云拦住。 “别去,现在很危险。” “啊——!”突兀传来惨烈的痛吼声,厉青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弟子就在他们三米之外仰躺在地上,胸膛被爆开,鲜血喷洒而出,染红地板,染红花草,触目惊心。 “厉青云厉青云厉青云厉青云,这这这这这这——” 施定柔遇到危险嘴巴便一咕噜喊叫厉青云名字,吓傻般呆立在原地,就连他也无法保持镇定和控制。 白颜画神色淡漠扫视一圈,一名弟子尖叫张牙舞爪扑来,鲜血汩汩流出,眼里带着疯狂的求生与期盼:“白仙尊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白颜画冷冷瞥去,见那人已无活可能,完全就是一具走尸,白扇一挥,凝聚灵气轰隆拍向那名弟子,那人瞬间被击飞,落入人群中,生息全无,结束痛苦。 他迅速疾走在人群中,蹲下检查死去弟子尸体,一连查看十几个,道:“是魔教左尊。” 第336章 施定柔听到这句话,脸色白青震惊不已:“左尊?!” 厉青云也刚好探查完毕,道:“尸体内有两股邪气,一个千墨离,一个左尊,两股邪气在弟子身体内打架,最终爆体而亡。” 这时他们都收到虚世天尊传来的密信,信上皆写道:“切勿再轻举妄动,我们当中,有魔界的内鬼。” 三人表情同时变化,白颜画凝眉,摇扇的手微微一顿。施定柔心底升起寒意,惊恐看向脚边尸体,又求助般看向厉青云,厉青云垂首静默,眼眸冰凉幽暗。 短短几分钟,弟子们便几乎全死光,还剩几个奄奄一息。 厉青云将丹药喂进几人口中,随即用银针封住穴位止血,但效果甚微,仍未阻止那些人死去。 施定柔惊魂未定,望着地上一张张苍白的脸,泪光闪烁,双手埋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为什么会这样……” 袖子滑落,露出半截瘦削手臂,那上面有许多处深刻疤痕,狰狞如蜈蚣盘踞,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为了救弟子而割臂放的血,虽伤势恢复,但疤痕永远无法祛掉,而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在嘲笑着他的徒劳。 绝望无力翻了个面,厚厚实实压在血泥土上,空旷的山谷,只有余风吹拂和施定柔的呜咽哭声。 厉青云缓缓站起来,面色阴沉,看不出悲伤或愤怒,他看向施定柔,眼中映着施定柔哭泣的模样。 “厉青云!你此前是不是也吃了丸药?!”施定柔快步走到厉青云身边,焦急道。 厉青云轻摇头道:“其实我一直没有吃,还在留着。” 施定柔重重舒了一口气,擦去眼角泪水:“你要死可别在我面前死啊!替你收尸都困难!” “嗯。” 施定柔看向倒地的弟子们,心情沉重:“为什么他们的体内会有左尊的邪气?” “这事是云阳仙督从头到尾负责,云阳仙督最清楚。”白颜画清冷声音响起。 施定柔扭过头,看到白颜画一袭白衣站在一旁,神情淡漠如常,摇扇淡淡说着,顿时气怒:“喂!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想要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白颜画扫了施定柔一眼,道:“这件事,我有何责任?” “你……”施定柔咬牙,准备开骂,厉青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闭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付眼前局势。 施定柔狠狠瞪了一眼白颜画,甩开厉青云的手,撇过头。 白颜画抬头望天,太阳已挪了一点位置,道:“祝音门送来的解药有毒,其他宗门此时也已中毒。这么多宗门,一连途径好几条道路,左尊是如何做到把邪气注入丸药里?” 厉青云道:“很简单,解药很早就被下毒。” “能这么大批集下毒,只有一个原因,在祝音门就被下了毒。”白颜画收扇,“解药先是储存在祝音门,然后才分批给其他宗门,那内鬼定是在储放时动了手脚,如此一派送,造成所有宗门吃下有毒的解药。” 施定柔见白颜画虽是不近人情,但却能临危不乱句句分析条理,气消了一点,可下一秒又听到白颜画那毫不关己事的冷漠语气。 “那么责任完全在你云阳仙督了。” “喂,既然是在祝音门就被下的毒,那么关厉青云什么责任,他也只是运送解药过来而已。” “就是因为解药早就有问题,他去运来却没有发现,不是他的责任还能是谁的?” 施定柔叉腰,瞪向白颜画,拍着胸脯道:“白仙尊搞清楚,是我跟厉青云一起运送的!” 白颜画亦毫不客气道:“那么责任完全在你们两个人。” 施定柔恼火不已,他讨厌白颜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人永远保持一幅冷酷无情的模样,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 “若说是一个人,辨不出解药有异,情有可原。怎么你们两个人都没有看清?”白颜画背手,白扇轻摇,目光盯着那二人。 施定柔上前道:“哎,你这什么教训徒弟的口吻啊!你搞清楚,人仙督可是跟你平起平坐,语气放尊重点,我呢虽然是个小小堂主,但也不是无端受人指责的!” 白颜画面色依旧不变,背手正过身看向施定柔,瞳孔冷澹:“施堂主,你贵为执事堂堂主,最能明白出事后果。我们能早点解决清楚,就能给掌门交代清楚,免得问责起来,谁也逃不过。” “哼,解决清楚,我看是把责任推卸清楚吧。”施定柔抱臂,抬眼狠盯白颜画。 白颜画不像厉青云会告知众人调查,而是当场解决当场问责,谁的错、谁需付出代价皆毫无情面说出来,之后事情后续的问题结果便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他也不会再理会。 施定柔冷哼怼道:“那内鬼下毒,定是要小心再小心,隐蔽得很,哪里会像白仙尊口中说的发觉便发觉,别将我们说得这么厉害!” 白颜画将白扇插到腰间,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丸药:“这是第三批解药。”又从袖中拿出一粒丸药,“这是第一批、第二批解药。” 施定柔抱臂转回身,道:“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更黑一点。” “这便是问题所在。”白颜画捏起第三批丸药,“下的毒为瘴邪气,便是将左尊邪气倾倒进丸药,经过一夜沉淀,邪气完全深入丸药,丸药颜色才会变黑。” 他将第一批、第二批解药与第三批丸药放在一起对比,前者为褐棕色,后者为黑色。 第337章 白颜画目光穿过施定柔落在厉青云身上:“云阳仙督,连这一点都没有发觉吗。” 施定柔这才想起来,在第三批他们去的时候,并未打开清点丸药,而是直接将药箱搬到车子上。 厉青云道:“第三次是我过于着急,没有打开箱子检查,这的确是我的失职,我会向掌门领罪。” 施定柔知这的确是他们的责任,虽是要道歉但面对白颜画语气仍是颇为不善,撇过头道:“对不起!” 白颜画将丸药捏碎,拍去手上药屑:“这第三次丸药,在一打开便有股很浓的药香味,对比前两次,就是为了特地掩盖这瘴邪气的味道。所以——” 他话锋一转,侧身斜乜那二人,摇起白扇:“你们二人身上都有很浓的药香味,内鬼的嫌疑更大。” 施定柔猛然惊醒,怒视白颜画:“喂你什么意思啊,你才是内鬼呢!我们身上有药香味是因为去搬药箱,身上自然沾有药味,总比你一动不动坐在那强!再说了,你说经过一夜沉淀,那么那个内鬼早就撒下药香,他必定会消去身上药香味,这样一来,反倒是你这个身上一点药香味都没有的才可疑吧!” “我一直在疗伤,以护屏障阻隔外界,身上自然不轻易沾染香味。”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那我们也可以说我们身上的香味是搬箱子沾染上的。我看啊,谁都可能是内鬼,谁也别说谁!而且是我跟厉青云一起去搬的药箱,我们两个都可以互相为对方证明对方没有动手脚,也有在场证明,从未去过祝音门下毒。” 施定柔走到白颜画身边,斜睨道:“而你作为仙尊呢,从一开始无尽山脉便没有了人影,直到现在才跑出来,谁知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在跟邪魔做什么勾当!” 白颜画面色凝肃眼神逐渐冰冷,缓慢收起折扇。 “哼,你想要跑到祝音门下毒随时有机会,我看你才是那个最像内鬼的人吧!” “我是被邪魔缠上,无法脱身。” 施定柔甩袖:“谁管你,总之各自都有嫌疑,别站在一旁说什么风凉话,想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你作为仙尊,现在祝音门有难,你不说解决,反倒互相怀疑起内讧,你说这是不是也是你们魔教的一部分计划!” “施堂主,请你放尊重点。”白颜画低眸目光杀凛。 施定柔毫不退让对上白颜画眼睛,心底的气焰更盛了,论吵架他还没有怕过谁呢! 厉青云看着两个吵红了眼的人,立即上前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会亲自向掌门请罪。内鬼之事非我们争吵便能解决,还需待掌门来处置。” 施定柔冷哼一声,背对白颜画。 白颜画紧握手中的扇子,望向一旁,清傲骨子挺得笔直,白衣如淤泥白莲,语气一出生硬得可怕:“这是你们二位要去向掌门说的罪,与我无关。”抬步离开。 “仙尊可不止做出一次将他人推出去,自己在旁冷眼旁观,怪不得呢,当了师尊一样会把徒弟推出去,是个绝世好师尊呢!”施定柔故意将最后语气拉得拖长。 白颜画刹那停住脚步,转头,那张脸一点一点在变得阴沉寒冷。 厉青云眼眸看向白颜画,又转向施定柔,他心知施定柔这张嘴,一旦开始怼人就停不下来了。 施定柔转身叉腰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我可记得你还有个徒弟戚袁青,如今他在哪?在哪呢?!怎么你一个师尊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出来照顾照顾呢!” 白颜画握紧扇子微颤,呼吸间带着再难压抑的怒火。 “哈,不会是被自家徒弟讨厌了吧!噢我忘了,您当初对自己徒儿做了什么事,一罚二跪三囚禁也算是轻的了,之前我可是有目共睹,你徒弟盲眼哑巴的被人欺负推搡,你不问明缘由,便让他站着白白挨打,而你这个做师尊的还能好好地稳坐在轿子上,啧啧,真是好大的师威啊!还有一件事——” “我的徒弟,我想打便打,想骂便骂,想怎样就怎样,何来外人管教说理!” 白颜画薄唇紧抿,目光中透着狠戾,踏白靴走来:“施堂主未免僭越,手伸得够长了吧?都管到他人徒弟身上!” 施定柔道:“当然没有人管,可是白仙尊知道背地里众人都怎么议论的吗,都说白仙尊还比不过一个半吊子金来香好呢!” 白颜画最讨厌拿他跟别人比较,偏偏还比不过,唰的一声展扇而开,较劲道:“那么施堂主可否说说,金仙君,与我,有何不同?” 施定柔自得道:“人家至少肯为徒弟出面,你会吗?!” 白颜画回怼道:“结果养出了一个惨绝人寰毫无良心的大魔头,是吗?” 施定柔咽了咽,在心里骂千墨离,立马道:“那是千墨离自己的问题,关金来香什么事。” 白颜画摇扇道:“那么徒弟的事又关师尊什么事。” “你既是师尊,徒弟的事又怎能不关你的事。” “一句师徒就想让我把生命、时间、精力所有的关心温暖,挂钩在随便哪一天都能收来的陌生人徒弟身上吗。” “你知不知道当一个师尊的责任?”施定柔声音扬高。 “我的责任就只是传授功法。其余私事之外,与我何干?教人,是他爹娘的事,他爹娘教不好他,我一个做师的又为何要去教?” 白颜画讽刺一声,轻蔑摇扇:“教又教不好,教出一个魔头出来。” 第338章 施定柔叉腰,恼火得很。 “金仙君从未给自己徒弟立过规矩,谁为师谁为徒,谁为上谁为下,谁为尊谁为卑,忍让只会让他没大没小!到最后养狼为患,连作为师尊都敢忤逆侵犯,那么对待外人可想而知,这样的徒弟,不先掰掉利齿斩断利爪,迟早有一天会反扑到自己身上。” 白颜画走到施定柔面前,扇子一下一下敲打手心,俯眸道:“施堂主,还觉得金仙君比得过我?” 施定柔气得咽不下这口恶气,真是的这金来香教千墨离也教不好来!人家一句教出一个魔头出来就能噎死他,真是怼人都怼不爽! “护徒儿都把自己命给丢了的师尊,有什么资格跟我比。”白颜画拂袖,白扇挥过,一派傲气。 厉青云默默无言冷脸站在一旁。 施定柔叉腰看着白颜画,气得不住点头,忽然怒极反笑:“呵,你自诩比金来香好,可人家至少还有人爱,你有人爱吗!” 白颜画淡漠瞥道:“你的爱是指师徒禁忌和断袖之恋吗,这样的感情,就别拿出来恶心人了。” “也是,哎呀我们的仙尊大人可是修了什么绝情道,根本不屑于人间的情情爱爱,就是不知,这么多年,怎么一点突破都没有啊!” 这一句话又再一次戳中白颜画心窝,脸色瞬变,眼底浮现杀气。 施定柔挑衅地朝白颜画笑,扬扬自得,一旦跟人对骂,不较劲还好,一较劲他必吵赢才善罢甘休,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点哑穴或者堵听觉,当然换来的更是暴风雨的咒骂,甚至大半夜砰砰砰敲你门吵得不安宁。 厉青云察觉到白颜画身上杀气,扳过施定柔肩膀拉过来。 这时空中浮现虚世天尊画像,虚世天尊用千里传象术紧急联系三人,三人见即行礼。 虚世天尊冷脸,眉间皱纹密布,白发炸乱,怒斥道:“厉青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事向来稳重,如今怎么会在这么事关重大的事情上犯下错误!” 厉青云拱拳道:“弟子有愧,此事愿领责罚。” “责罚就能弥补过失吗?!”虚世天尊声音似被熊熊焰火灼烧,狂躁不止,“现在我祝音门真成了天底下的罪人,那些宗门是再也容不下我祝音门了!” 厉青云低首不语。 “我一手创建的祝音门,如今就要毁于一旦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虚世天尊仰天长叹,被电击般落坐椅上,沉浮在黑暗里。 施定柔出声替厉青云求情:“掌门,云阳仙督他也只是急于救弟子,这种情况我们谁也没预料到,况且每隔半盏茶就会有弟子死去,时间等不及我们慢慢思考,望您宽恕。而且这件事是左尊干的,弟子们身体有两股邪气,是左尊和千墨离的,也正是两股邪气相撞,害得弟子们无一幸免……” 虚世天尊紧闭双眼,疲惫的声音徐徐响起:“魔教左尊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当真是要将修真界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啊……” 白颜画道:“左尊痛恨修真界已久,屠戮宗门数百,魔尊降临他必定借此机会毁灭各宗。此事就是千墨离跟左尊合作,他们恐怕已经做足了准备。” 魔教左尊不出现便罢了,一出现必将在短短几日杀害无数修真者,屠戮宗门数十,引得各宗人士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众宗也曾合力铲除过魔教左尊,但左尊行踪飘忽不定,一贯诡异莫测,每次他们赶到时,那魔头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找不到下落。 就算抓到左尊的手下,也对左尊没有实质性伤害,因此都无功而返,魔教左尊也始终存在。 虚世天尊睁眼,眼珠血丝是曲曲扭扭的藤,箍得他面容又老又僵化,分外精疲力倦,道:“我在暗道,发现了传送阵,那内鬼是通过千墨离画的传送阵进入暗道,再从暗道去的丹药阁下的毒。传送阵是单向,入口被邪气封死,进不去,也不知道是从哪传来。” 施定柔心惊,那么看来任何一个人都有嫌疑,不管在不在场,只需要从传送阵过去就行。 白颜画道:“祝音门的暗道可不是谁都清楚,更别说通向何处,那内鬼必定是极其了解祝音门的人,按这个方向去找,范围很快缩小许多。” “那你说,能极其了解祝音门的人都有谁?” 虚世天尊将问题抛给白颜画,目光微闪,隐含着深深的审视。 施定柔心知掌门完全是在试探怀疑他们了,心里捏了一把汗,无论如何,是厉青云负责这件事,嫌疑怎么看都最大,到时掌门真怪罪下来…… 白颜画摇扇自若:“能极其了解祝音门的人不一定是内鬼。但是,我怀疑左尊早就安插内鬼进来,当时百魁仙秀,千墨离因祟苍派一事逃走,我们前去追赶,我最先赶到,看到左尊想要破坏千墨离脖子上的封印。可知晓封印的人没有几个,定是有人向左尊透露信息,从这里面找,很容易就能找出那内鬼。” 范围再次缩小,在当时知晓封印的事,除了花宫主、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就是金来香、白颜画、厉青云。 白颜画:“现在再来看,能知道封印之事的人,又极了解祝音门各种事情的人,只有云阳仙督厉青云。” 施定柔瞪了一眼白颜画,摇着厉青云袖子让他赶快出面自证清白。 虚世天尊看向厉青云,厉青云稳静不动。 第339章 白颜画:“仙督可调查宗门任意之事,手头上掌握众多宗门信息。” “你是想说厉青云会把这些宗门信息都告诉千墨离咯?”施定柔冷哼,“那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你的嫌疑也最大吧,而且知道暗道的人不一定就是内鬼,很有可能是千墨离给了他地图啊。” 白颜画显然不想过多理会施定柔。 “青云,你觉得那内鬼是谁?”虚世天尊又将疑问抛向厉青云。 厉青云抬眸,道:“不知,但此事我会查明,给掌门一个交代。” 虚世天尊眼眸眯起,眼里划过幽芒,微微一叹,转向白颜画:“颜画,宗门有难,眼下你先回宗门。” 白颜画转身离去得坚决,白衣一瞬,倏忽散去。 虚世天尊道:“青云,我命你两天内查出那内鬼是谁,将功赎罪,此次事你务必查清楚,不许放过一个人。” 施定柔眉头拧紧,竟然只给两天时间,厉青云必须要给虚世天尊一个“内鬼”,如果给不出这内鬼是谁,那么很有可能,虚世天尊就将厉青云视为内鬼。 厉青云:“遵命。” 施定柔道:“掌门,参加群魔潮的弟子,一个都没有回来。有的离开宗门,有的被其他宗杀害,有的…就死在了这里。” 虚世天尊一双眼睛通红,只觉牙齿酸疼得厉害,却硬生生的逼迫自己保持镇定,挥了挥手,千里传象术消失。 厉青云道:“多谢施堂主替我求情。” 施定柔转向厉青云,盯向他的眼睛:“厉青云,我聪明着,你可以骗别人,但不可以骗我。我问你,你是不是左尊的人?” 厉青云毫不犹豫道:“我不是左尊的人,这句话,说一遍,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愿意告诉你。” 施定柔笑了,道:“你说一万遍,我就信一万遍!” 待画像一消失,虚世天尊猛咳一声,咳出一大滩鲜红血液,染红胸襟衣裳,他捂住嘴巴,难受地喘了几口粗气,又拿出定心丸服水喝下。 良久,虚世天尊平复了呼吸,他站起身,望着殿前清冷,眼眸微敛,虽然前去参与群魔潮的弟子都死绝,但大部分弟子留在宗门,仍保存些实力。 忽然几名弟子匆忙闯进来,慌乱禀告:“启禀掌门,弟子们要守不住了!许多宗主都聚集在大门前了!” 虚世天尊身躯僵住,唇瓣干涩:“怎么可能,我祝音门怎么可能就这么完了。” 那几个弟子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咬牙切齿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虚世天尊心里隐约感到不妙,他紧握双拳道,“快说!” “掌门,今日早晨我等收到消息,其它仙门说是要与祝音门一一算清血债,如果我们不自裁认罪,便攻打我们祝音门!掌门,咱们怎么办啊!” 听闻此言,虚世天尊如遭雷击,浑身发抖:“其它宗门,竟想趁机覆灭我祝音门……为何、为何会这样!” 这时又有弟子匆匆跑进来,满额汗水,焦急道:“回禀掌门,各宗宗主已经踏破我宗门的防阵,带人来了。” 虚世天尊抬头看向大殿门外,只见十余个宗主带着弟子浩浩荡荡走进来,一副要将祝音门连根拔起的模样。 他们每走近一步,虚世天尊便往后退一步,直至无路可退。 “祝音门勾结魔教,谋杀同道,罪大恶极!今日吾等特携手而来,共诛你祝音门!”一位宗主厉声喝斥,怒火滔天。 “必须将这邪宗铲除!以免贻害整个仙界!”另一位宗主附和,“若放任不管,祝音门迟早成为祸患!” 另外一宗主尖酸刻薄道:“虚世掌门,现在你已没有资格当祝音门掌门!趁早自裁,以全颜面吧!” 虚世天尊脸色惨淡,道:“诸位,这事完全与我祝音门无关,我祝音门也是受害者,这些都是魔教左尊设的计,欲借刀杀人,目的就是挑拨离间。” “虚世天尊,你少装蒜了,我听说可是你们祝音门出了内鬼才害得众人死伤惨重,你敢说你们祝音门没有一点罪吗?” 一位瘦削老者笑眯眯地开口,他身穿黑衫长袍,颇具儒雅风范,然而却让虚世天尊恨得直哆嗦,正是混清宗宗主。 “你可是害我阴阳宗损失三百名优秀弟子!”一位中年男子沉声说道,语调中蕴含强烈恨气,“难道你们祝音门就不担起一点责任吗!” “别再废话了!识相点就赶紧自裁吧,修真界少造杀孽!免得别怪我们不留情面动手捉人了!” 宗主们身后弟子纷纷使出武器,一瞬间剑光闪烁,灵光飞舞。 神义殿也落下众多祝音门弟子,他们围绕虚世天尊周身,形成密不透风的保护圈,战斗一触即发。 虚世天尊眼中闪过痛苦之色,对方势大压制他,如果硬拼恐怕祝音门大部分人都会葬送于此,但今日若不反抗,祝音门势必会彻底毁灭。 此时此景,他脑中忽然闪过祝衣青的身影,如果祝衣青还在,如果祝衣青还在?! 一位宗主提刀指着虚世天尊,威风凛凛:“既然祝音门刀刃相向,不肯就范,那我们只好动手擒人了!” 其他宗门宗主见状,大袖一挥,身后弟子立即行动起来,施展法术和符咒,势要将虚世天尊捉住。 “尔等欺人太甚!” “保护宗门!”祝音门弟子齐齐高呼,奋勇抵挡。 第340章 混乱间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抓扑在虚世天尊衣裳上,撕破了衣布,皮肤被划伤,狼狈不堪。 “我祝音门从未做过对不起修真界的事情,望诸位明察秋毫!如今我们在此厮杀,正中了那千墨离下怀啊!” 虚世天尊边躲避边辩解,但人多势众,他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宗主们置若罔闻,继续攻伐,他们的弟子更加凶狠残忍,誓要将祝音门斩草除根。 “铲除魔教事稍后再议,先将你捉住再说!” “捉了你就能让那魔头走,就算魔尊不走,你祝音门今日也是得亡!” “速速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等刀剑相加,血溅当场!” 混杂着剑刃碰撞的刺耳声响传遍神义殿,虚世天尊身处其中,犹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都会被巨浪淹没。 虚世天尊颠仆狼狈窜出去,好不容易从神义殿里逃出来,哪知外面有更多的伏兵,他只好仓皇掉头逃向后山。 “快快,拦住他们!”虚世天尊对着赶来的弟子大喊道。 他一路踉跄逃跑,披头散发,衣服也破烂不堪,哪里还有平日半分威仪。 神义殿后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脉,两边峭壁陡峭险峻,虚世天尊沿着山脊疾驰而上,一边躲避伏兵追拿,一边奔往最高处。 越靠近山巅,空气越是寒凉,虚世天尊心脏跳得飞快,一种危险预感笼罩心头。 突然一只手伸来抓住他的臂膀。 “掌门,跟我来。” 那人轻声低语,拽拉虚世天尊走。 虚世天尊惊魂不定,脑袋嗡嗡作响,任由手臂被拉着走,七拐八绕一会便将身后追兵远远甩在后面。 这时虚世天尊才回过神来,注意到拉他的人竟是身着黑劲衣,而不是他祝音门校服的青衣,立即停下抽回臂膀,却是被死死抓住。 “你是谁?!”虚世天尊盯着那人背影惊恐问道。 那人也停了下来,便再也一动不动。 “你究竟是谁!!”虚世天尊厉声质问,莫名的危险逼迫而来。 忽然他注意到那人抓着他胳膊的右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子。 他记得似乎谁手腕上也有这么一副银镯。 一念及此,脸色骇变。 这银镯子…是……是?!! 那人扭过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正笑盈盈地看着虚世天尊。 “千墨离!”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被喊出来,只是生生卡在虚世天尊喉咙里,像鱼刺骨扎着。 虚世天尊顿觉毛骨悚然,眼眸颤栗,心脏砰砰乱跳,仿佛快要蹦出胸腔,他极力挣扎,脸颊肌肉都剧抖不已,而千墨离的手看起来就像随意搭在他胳膊上一样轻松。 “不要费力啊,徒劳无功罢了。”千墨离微笑说道,仿佛在戏谑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 忽然千墨离松开手,虚世天尊身体猛地跌倒在地,摔得他浑身酸疼双脚朝天,又翻滚几圈才停下。 千墨离好笑地收回手,转好腕骨上银色镯子,背手踱步,走到虚世天尊面前。 “千墨离,你!你!!你当真要毁了我祝音门!!”虚世天尊指着千墨离咆哮,声音沙哑而又愤懑,他努力控制身体,但仍旧止不住颤栗。 “你不要气,该气的事还在后头呢。”千墨离道,“你以前,是不是领养过一个小女孩,叫观眉的呢?” 虚世天尊瞪圆双眼,死死盯着千墨离,如在看洪荒猛兽,一股寒意涌遍全身。 “你…你…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千墨离嘴角微翘,俯视虚世天尊,不答言。 “你想干什么!?” 虚世天尊的表情很丰富,震惊、错愕、愤恨、害怕,但最终全化作绝望。 千墨离居高临下望着,一把抓起虚世天尊,这一刻虚世天尊浑身发软,几乎站不稳身体。 “你这辈子做错了一件事,就是惹上了我。”千墨离用力捏住虚世天尊的脖颈,目光森冷,语罢他用力一推,将虚世天尊推下山斜坡。 “啊啊啊啊啊啊——” 虚世天尊身躯重重砸在棱利峭壁面上,不断翻滚着,发出凄惨哀嚎声,只剩一只的手臂胡乱抓取,试图抓住凸出岩石缓冲坠落的速度,鲜血淋漓。 山斜坡很快没有了虚世天尊的身影,千墨离冷漠注视片刻,便两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众人听到哨声叫道:“祝音门的掌门在山崖边,快去追!” “是!!”原本还在山里漫无目的寻找的众宗纷纷朝山崖奔去。 因这场毒药,前去参加群魔潮的弟子都几乎没有能回来,如果说千墨离的怨是一场瘟疫,那么左尊的毒就是一夜的北风飞雪。 各宗决定汇聚在一起,共商修真界劫难。 夜幕垂落,施定柔与厉青云一起把尸体撂起来,有两人多高,放一把火全烧了。 施定柔垂头不语,厉青云手搭着剑鞘,望向燃烧的尸体堆,火光与树影重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忽然他听到施定柔的哭声,回眸看去,施定柔用袖子一遍遍擦去眼角泪水。 “别看我,难看死了,眼泪把脸上胭脂都弄花了。”施定柔背过身擦干眼泪,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明月亮很圆,可是他却觉得天空黑沉沉,好像要坠落似的。 第341章 “厉青云,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一个人的怨气怎会这么容易就消除。”厉青云有些疏离的声音响起。 “要是金来香还在就好了。”施定柔叹气,转过身看向厉青云,“才两天时间,你要怎么找到那内鬼?” 厉青云冷漠道:“这不关你的事。” 施定柔霎时怒气起:“喂你什么态度啊!”转念一想,遭遇这么多变故,厉青云心情不好也是正常,于是收起脾气,“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反正这件事跟我毫无关系,哼。” 施定柔撇过头,过了一会儿又招架不住不说话,道:“还有,如果那解药没有问题,你把解药留着给别人,自己不吃,到时候死了怎么办,真傻,反正解药有的是,再炼制便完了。” “不关你的事。” 施定柔听到厉青云依旧那冷言冷语的语气,气得回身吼道:“怎么,你想跟我吵架是不是,来啊,奉陪到底,看看是谁吵得过谁!” 说罢一脚踹向厉青云的小腿,哪知厉青云瞬间抬脚,施定柔踢了个空反倒自己跌倒。 厉青云不禁被逗笑,努力抑制扬起的嘴角。 施定柔捂着膝盖,疼得龇牙咧嘴,眼睛通红,瞪着厉青云道:“厉青云,你竟敢欺负我!” 厉青云又瞬间恢复冷面:“是施堂主自己技不如人。” 施定柔顿时恼羞成怒,爬起来继续打,但却是一次又一次扑空,结果到最后,他发现根本打不赢对方,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厉青云你够了,再这样,我走了!”施定柔气得跺脚。 厉青云突然平静下来,默不作声,在施定柔准备看清他眼里情绪时,背过身面向燃烧的尸体堆,让火光重新映亮瞳孔。 “那你走吧。” 施定柔愣住,随即怒火又要发作,然而看到厉青云萧索孤寂的背影,心里堵得发慌,扭过头道:“走?我走哪去!” “走哪都行,别回祝音门和醉花宫。” “姐姐现在不让我回醉花宫看她,你也不让我回祝音门,大不了我去给金来香守墓去,那里比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 “可以。” 施定柔被厉青云身上陌生的距离感刺激,眼神暗淡,狠狠甩过头;“好好好!我走,我走!你那么想赶我走我现在立马走行不行!噢我忘了,我们似乎不是朋友,甚至一点屁关系也没有!” 他向后丢了一个血瓶子给厉青云,气呼呼地说完这句话便飞奔离去,留下一串凌乱脚步声。 还没有跑出五十步,施定柔便停下回头看去,见那血瓶子滚落在厉青云脚边,厉青云只是站着没有一点反应,更加生气,撒开腿跑远了。 “杀千刀的厉青云,该死的厉青云!” 施定柔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奔跑,脑海里全是厉青云刚才冰冷无情的模样。 直到筋疲力竭施定柔才停下,蹲坐在地上喘气,这时他才环视周围,眉头不禁皱紧,四周长满杂草,黑漆漆沉压压凉飕飕。 而且,还有一股浓郁血腥味扑鼻而来。 施定柔害怕地站起身,想要跑回去,可他已经分辨不清小路在哪,可直觉告诉他必须离开这里,哪怕是乱跑也不要站在这。 “厉青云,厉青云你在哪?快出来,我怕!”施定柔扯开嗓子大喊,希冀能引来厉青云的注意。 他一边快步走一边叫厉青云,忽然在他一米前方,树梢上挂着一条蓝绸带。 蓝绸带在风中飘飞,带起一抹银色的光影,仿佛一条毒蛇游走。 施定柔几乎是刹那间停住,心脏砰砰砰砰加速跳动,吞了口唾沫,身体不觉在颤抖,心底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快跑!快跑!快跑啊! 他转过身,脚下有些踉跄,慌乱地往后跑去,不敢回头,更加不敢停留。 草丛晃动得更加厉害,青色叶片哗啦啦作响,宛如鬼哭狼嚎,又似是某种生物急促的喘息。 施定柔头皮发麻,发软地逃跑。 突兀地,青草一分为二。 草丛分裂,一张惨白僵硬的人脸探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施定柔看着脚边的人脸,吓得大叫。 那人几乎是五官扭曲,嘴巴微张,似乎在用力吸气呼气,眼眶深凹凸,布满血丝,额角鼓出一块,隐约可看见里面蠕动的虫卵,诡异至极。 施定柔拼尽全力大叫,双脚使劲踩蹬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孔:“什么丑东西给我滚开给我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滚开啊啊啊!” 那人脸被踩得一边凹陷一半凸起,表情更加狰狞,嘴里还在不停哀嚎叫道:“啊啊啊啊啊尊主,尊主,我错了,我错了,绕了我吧!绕了我吧!!” “你知不知道,你闯入了我的猎宴范围啊。” 一个可谓是甜腻腻的冰凉声音响起。 施定柔脊背僵直,一阵恶心害怕直冲脑门,缓缓回过头,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 这人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臀,墨发高束,穿着一件蓝黑绣着银纹衣袍,面容俊美非常,但整张脸却是透着阴森恐怖。 此刻千墨离正笑眯眯地看着施定柔,眼眸闪烁幽幽蓝光。 千墨离一步一步朝施定柔走近,施定柔吓得后退,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止不住颤抖,惊恐地望着他,声音发颤:“金来香,金来香……” 第342章 “可惜啊,我家师尊不在了呢。” 千墨离手一伸,蓝绸带瞬间飞来变成断剑,脚抬高向前一踢剑身,断剑掉了个头,剑柄狠狠冲向施定柔胸膛,将他砸向树上,嘴巴喷出鲜血。 施定柔头颅撞在了树上,淌出一抹鲜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救命…厉青……” 在他晕眩之际,最后看到的便是千墨离向他伸出了魔爪。 当施定柔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大牢里,双手双脚被绑住,嘴巴还贴着封印符,全身酸软难受,提不起一丝力气。 “唔嗯嗯……唔唔!”施定柔挣扎,但无济于事。 千墨离站在大牢外,一脚踹开牢门。 施定柔惊醒,挣扎坐起,身上铁链哗啦啦拉响,随即感到嘴唇一松,封印符落下,一能开口说话便不住质问道:“千墨离,你到底安着什么心,你是不是与魔教左尊联合起来设计我祝音门,毒药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前几次守斋怨会消失,后面又突然反噬了,你把我捉来想做什么?!” “你问的问题太多了,我只回答一个。”千墨离语气懒散道。 施定柔脸上浮现出愤恨神情,咬牙道:“好,魔教的内鬼到底是谁!” “厉青云啊。” 施定柔愣住,瞳孔蓦然收缩,脑袋一轰。 千墨离好笑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是你自己不信。” 施定柔眼中怒火滔天,浑身发寒,怒吼道:“我根本就不信你所说的话!!厉青云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你嘴巴放干净点,要不然我——我——” “你若不信,那就去还他的清白啊。”千墨离呵呵笑道,“这种事,你比我更加清楚,不是么,虚世老儿已经怀疑到厉青云身上。” 施定柔颤抖,眼睛泛红,不回答千墨离这个问题,另问道:“你把我抓来想要干什么。” 千墨离道:“你不想见你的姐姐吗?” 闻言施定柔脸上毫无血色,明白千墨离下一个目标就是醉花宫。 “不要害怕啊,我这是在帮你和姐姐团聚啊。”千墨离微笑道。 施定柔低下头,声音在颤抖:“千墨离,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收走怨气。我…我能帮你救活金来香,真的!我能帮你复活金来香!到时你就跟金来香远走高飞,然后过着你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千墨离笑出了声,仿佛在笑施定柔的幼稚,道:“有时我退一步,换来的可不是全身而退,而是变本加厉的欺凌。” “但是——”施定柔喉咙一咽,嘴里突然被千墨离丢了东西进去,惊恐道,“你、你又给我吃毒药?!” “这可是比毒药还要厉害的东西呢。”千墨离看着施定柔头垂在地上,逐渐抽搐,一缕缕黑气从体内跑出,淹没全身。 他走来蹲下,笑得很是开心:“当初你姐姐控制我家师尊来杀我,那时候我才明白,哇!原来人与人间的感情,是可以被利用的啊。” 说此千墨离晃动双手,一副惊喜模样,用小孩子口吻说着残忍的话。 “原来人心里的软肋,一旦被人拿捏,是这么的脆弱不堪,是这么的刻骨铭心。” “千…千墨离……”施定柔抬头,满脸汗水和眼泪,眼底哀求。 “而你,就是你姐姐的软肋。”千墨离戳着施定柔心脏,笑得更换畅了。 施定柔浑身剧烈的抽搐起来,一张脸惨白如纸,疯狂摇头,替姐姐道歉:“对不起,求你……求求你……” “我真是很好奇,你的姐姐,到底会选择醉花宫,还是选择你?” “对不起!!千墨离,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姐姐,呜呜呜呜呜,看在、看在我之前帮你的份上!”施定柔哭到哦。 千墨离站起:“放心,你不会死的,因为你的好姐姐会救你。”走出牢外回头看着地上施定柔,勾唇笑道,“祝你好运。” 地牢深处传来施定柔痛苦惨叫声。 … 千墨离落在醉花宫附近,手指在空中写下一行字句,袖一挥,字句化作无形之箭飞入醉花宫,他将绑架施定柔的事传达给施花淮后,便背手悠闲离开。 来到五里外,千墨离低头看着土地,目光四处搜寻,心道:不知道那小家伙还在不在这里,会不会跑到其他地方去睡觉了。 那时走得太匆忙,随便挖了个小坑就把三灵怨神埋进去,千墨离现在倒有点担心会不会被路过的野兽叼走了。 忽然他探测到三灵怨神的气息,就在面前一米。 千墨离走来,脚踏地面:“糯米糍,糯米糍,回家了。” 地面毫无动静,千墨离又唤了几声,脚踩泥土,见还是没有反应,弯腰捡起地上一枚石子,丢向地面。 “糯米糍,你还在吗?” 石子滚动的声音响起,地面微动,慢慢露出一个小洞,里面隐约可见一团小东西。 “咦?”千墨离惊奇出声,用脚拨开泥土,一个白色小身躯露了出来。 千墨离蹲下,手掌放在地面,等待三灵怨神出来:“糯米糍。” 三灵怨神身上压着细碎泥土,正在很努力地翻个身,听到主人的声音更是埋力钻出来,但效果微乎其微。 “糯米糍,你在做什么呀,还不快自己爬出来。”千墨离逗笑道,换来的只是三灵怨神一通急得吱吱吱吱吱的乱叫声。 第343章 “再不出来,我走了。” 千墨离作势要走,三灵怨神终于顶破泥土探出小脑袋出来,望见主人,瞬间整个瘫下,呜呜哭泣。 “你看看你,破个泥土都费劲呢。” 千墨离把三灵怨神还埋在泥里的半截身子揪出来,将它捧起,瞬觉冰冰凉凉又软塌塌,掂量着,道:“胖了不少呢,这么重。” 三灵怨神瘫在千墨离手上,委屈得一塌糊涂。 千墨离喂指尖血给糯米糍喝,又一阵揉搓安哄,三灵怨神才停止吱唧哭叫。 “好啦,回家了。” 千墨离正要把三灵怨神塞进衣裳里,突然吹来阵阵阴风,三灵怨神咻地窜溜进袖子里,他将糯米糍护好,抬眼望向前方。 有人来了。 天空猝然阴沉,风越来越冷,似夹杂刺骨冰雪,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木剧烈摇晃。 一个个红骷髅头飘荡而至,浮在空中,红光交错,诡异骇人。 千墨离盯紧来者,只见对面一个男人从红骷髅走出,一袭黑袍迎风舞动,身姿笔挺,周身环绕黑气,面戴骷髅面具,青丝高束,轻飘而起。 “左尊好大的阵仗啊,这附近可就是醉花宫的领地。” “不值一提。”左尊停下脚步,语气里尽是对这些宗门的嗤鼻,衣摆上绣印的百只白骨手狰狞恐怖,在风中招展,更似活物,惊骇森冷。 “左尊向来杳无踪影,诡秘莫测,如今怎么突然来此。” 千墨离眯起眼睛,双手拢袖,实则在安抚藏在袖里缩成一团发抖的三灵怨神,这位不速之客把糯米糍吓得不轻。 左尊双手负后,道:“你下一步计划,可是醉花宫。” “当然,你可不要跟我抢呢。”千墨离笑盈盈道,“我倒真是没想到,原来你是用这样的办法害得所有宗门中毒。先让我画个传送阵,又让我控制怨,最后让两股邪气在他们体内打架,呵,亏得你想出如此残忍的办法。” “他们做出的事,比我残忍得多,他们该承受报应。”左尊语调平静,却让人听出了浓烈杀意,盯向千墨离,“现在我毁了他们在外的力量,接下来我们可以承胜追击,攻打各宗门,将他们一举覆灭。” 千墨离道:“他们现在可还有实力,要攻打绝非易事。” “你我联手,定能颠覆修仙界。只要你的‘怨’再继续渗入那些宗门,必能将他们连根拔起。” 千墨离冷笑,左尊听及,知千墨离仍然没有合作端了修真界的意思,语气上扬:“你这样,就甘心了?” “当然不甘心,只是这守斋怨,不用我出手,你也可以让它蔓延到宗门内部。” 中了受守斋怨的人,即使死去身上仍会存有怨,接触尸体仍会被传染。 左尊道:“你出手,能让范围扩得更加大,更加迅速,让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修士,没有还手的余地。” 千墨离兴味索然道:“你知道,我的目的已达到,再动手,就很没意思,很无聊呢。” 千墨离本就是要那些逼他去死的宗门受到惩罚、让虚世天尊感受被天下人抛弃和站在对立面的滋味,而今那些人也露出了当年对他同样的丑脸,祝音门被众门派孤立。 他虽然也可以再继续动手,但是,这场局面,需要新的混乱者。 左尊闻言,冷冽地注视千墨离:“我们互相得利,何必惺惺作态。” 千墨离露出伪笑,坐在一块石头,右脚搭在左腿膝上抖着:“这你就不懂了,我说过,我可是一个有原则的垃圾,该去哪个垃圾堆,我清楚得很呢。” “你就不怕新的变故发生?” “变故已经发生。”千墨离忽然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你不就是那个变故吗?” 左尊不言语,但已明白,他的出现,让千墨离的计划顺畅了许多,也让修真界变得更加热闹。 “我饿了,要去吃甜点。恕不奉陪。” 千墨离放下腿转身得迅速,走了几步后,蓦地回头道:“我把你安插的内鬼告知给别人了。” 那脸上笑容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而不是突然想起来的好心告诉。 千墨离最擅长的就是猝不及防给人一刀。 果然左尊身上起了薄霜般杀意,即使佩戴面具,也能想象那面具下的容颜是怎个冷凛凛。 “告诉给谁了。” “柔妹妹。” 左尊沉默一会,吐出一个单音节:“谁?” 千墨离道:“施定柔,醉花宫花宫主的弟弟。” “此人不足为患,但他若是把内鬼告诉祝音门,一切都完了。”左尊声音低沉下去,隐约透出焦躁之意,“他现在在哪。” 千墨离故作惊讶道:“左尊何时关心起其他人了。” “将他杀了。” 千墨离眉毛挑高,眼角带上一抹兴味,露出狐狸似的笑,慢悠悠道:“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说出来,也就意味着,你知道施定柔在我这,并且被我捉走了,难不成,那个内鬼连这个都透露给你了?” “不要再破坏我的计划。”左尊语气变得狠厉起来,面具上骷髅眼眶深处泛起幽暗红色光芒。 千墨离笑容收敛:“我似乎,没有义务帮你保守秘密呢。” 左尊冷然道:“我很好奇,你是否真的知道那内鬼是谁。” “不知道,我胡乱说的呢。”千墨离耸肩,像猫完成了把桌子上的杯子打翻在地的任务,笑着远去。 第344章 天空的邪气和骷髅群骤然消失。 千墨离从袖中捞出三灵怨神,小家伙一直躲在袖子里瑟瑟发抖,看到千墨离,才将身体完全瘫开。 “我一个穷凶极恶心狠手辣的大魔头,养的宠物竟是个胆小爱哭的小东西,你哪怕占了主人一点性格,现在都成了史书里十大最恶邪灵了!” 千墨离戳着三灵怨神,笑道:“丢脸呀丢脸。” 三灵怨神被戳得疼了,哭着钻进千墨离手腕银镯子里躲起来,但还是躲不过主人的戳弄。 “不过,你可是有很大作用呢。”千墨离安慰般摸着糯米糍的头,将它放进衣裳里。 修真界各宗还在因如何解‘怨’一事焦头烂耳,因左尊出手,直接杜绝了这烦恼,因为在外的弟子几乎全部死绝,没吃下解药的也因‘怨’而死去。 各宗损失了将近一半实力,宗内又被千墨离摧毁,宝物夺去,一些弟子被剥金丹,皆在加紧建设兴修恢复,也准备向祝音门兴师问罪。 然而却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众人发现,待在宗门内的弟子也中了守斋怨的毒! 源头就是突然出现在宗门内的尸体们。 一时间所有人惶恐不已,乱成一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即使紧急把那些被感染的人封锁住,但也来不及了,这‘怨’已经像病毒一样蔓延。 而此时,魔教左尊开始了无休止地对各宗门进行屠杀。 第104章 此刻灭门 各大势力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凡遇到左尊,均遭屠戮,整个修真界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轰——” 随着一声巨响,山峰倒塌,一座数十丈高气派巍峨的宫殿被毁于一旦,烟尘四起,碎石纷飞。 躲避不及的弟子纷纷殒命,鲜红的血液浸满土地。 突然,从废墟之中走出一个身影。 左尊一步一步走来,身上散发的残忍暴戾气息越来越强盛,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阎王爷,血珠顺着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他踏向另一座宫殿,那里,同样传来阵阵爆炸声和惨叫声,浓郁的血雾飘散开来。 “快逃啊!!” 剩余活下来的人一边跑一边喊,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左尊只抬起双指,并拢如剑,朝那些人划去,一道黑光闪过,身体便化作两截,血洒长空,随后又被吸干成骷髅倒在地上。 站在一旁观戏的千墨离目睹着,脸上挂起淡漠微笑,道:“不愧是左尊,你的恨可比我还要深呢。” “还不够,我要让修真界所有人死。” 左尊抬起一只脚跺下去,面前一块块碎石顿时成粉末,一条宽阔的大道呈现出来。 千墨离看着那人走来,面旁被骷髅面具厚厚实实掩盖,露出诡异笑意:“都说左尊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从出世时便戴上面具,遮蔽容貌。难道这面具下,藏着什么不能被世人发现的秘密?” 面具下的嘴唇轻启:“我是谁,重要么?” 左尊语气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声音又被面具闷住,更觉阴寒。 千墨离呵笑:“我只是好奇,左尊到底是何方神圣。” 左尊目视前方,微抬下巴,似乎在望着天边的云朵。 “我是那些,被恶杀死而等不来正义的亡魂们化身。” 千墨离眼睛眯起,对这回答颇感兴趣。 一声声惨叫声响起,落下时,整座山都回荡着哀鸣。 魔教左尊来势凶猛,不知多少修士已殒命在他手中,各宗护派大阵均受到破坏,弟子死伤无数。 宗主们紧急召开会议,个个面露难色,一筹莫展。 “诸位道友,眼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魔教势力滔天,若是不能想办法制服左尊,迟早将我等赶尽杀绝,甚至整个修真界都难逃厄运!” “我们现在根本不能调集所有力量对付左尊,弟子们受毒的侵残,没有余力抵抗,而且只要一动,很有可能引起毒素扩散,让更多的人丧命……” “即使用人海战术,实力差距也是巨大,更不要说对付的是两个魔头。” “这一切都是祝音门和醉花宫的错!明明他们的血就是解药,这种危急时刻为什么不站出来!不愿意牺牲救人,他们才是魔头,是祸害!害得所有人白白送掉性命吗!’ “祝音门害得我们死去这么多弟子,早成千古罪人,醉花宫又一直躲在背后不肯出来,我看啊,干脆我们直接起兵,推翻祝音门和醉花宫!” 各宗掌门愤怒指责:“鲜血只能解得了一时,解不了一世,只有让祝音门醉花宫覆灭,我们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不错,我同意讨伐他们,这两宗一贯阴险狡诈,表里不一,人人得而诛之!不配待在修真界!” “同意!” 众人群情激奋,拍板定案,达成共识。 当他们将一纸契约递交给千墨离时,坐在下方无不忐忑不安,脸上变幻莫测。 虽然签订条约是迫于无奈,但谁都知道,一旦签下,便与魔头千墨离绑在一块,从此以后,史书上必定留下这一笔耻辱。 千墨离拿着契约,腿搭在桌上撑额悠闲看着,三灵怨神趴在桌面慢吞吞啃食桑叶。 大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偶尔能听见谁的急迫喘气声,不安挪动凳子声,似乎连心跳声都能听见,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平稳。 第345章 这千墨离莫不成是故意晾我们许久! 直到背都要僵直,冷板凳都要坐热,糯米糍吃下四分之一叶片,那千墨离才放下契约,冷漠扫视一眼众人,淡淡笑道:“诸位不必担心,既然我敢答应你们,自然不会反悔。” 众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千墨离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微笑道:“而且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啊,你们不惹我,我又怎会找你们麻烦呢?是不是?” 有人小心翼翼附和道:“魔尊肯信守诺言,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千墨离突然话锋一转,目光阴狠,“敢跟我玩文字游戏,先问问你们的心有没有我肮脏。” 他伸手一甩,契约飘浮起来,顿时爆裂,化作粉末消散无踪。 见此状,众人浑身一颤,脸上闪过惊惧,面面相觑。 千墨离晃着黑靴,已透出不耐烦之意:“什么叫,把抢夺你们的东西都还回来?我抢夺了什么?这纸上面说得不明确,若日后你们随意指一件东西要我交出来怎么办?而且我说的可是祝音门醉花宫覆灭后,我就不会出来祸害修真界,这纸上面写的却是从此消失人间。敢问,消失是何意思?若诸位将我斩杀了岂不也是消失人间了?” 千墨离站起来,手撑桌面俯视一圈底下众人:“是你们文盲?还是当我傻啊?” 各宗掌门长老顿时脸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好。 一位宗主道:“魔尊说的是,是我们草率了,这可是修真界和魔界难得的和平协议,怎能随意敷衍了事。” “我们重新拟一份便是。”另一位宗主忙补充道。 “其他人呢?” 千墨离环视一圈,脸上笑容未停过,只觉那些人的表情可比春宫图上的姿势还要丰富多变,有趣极了。 其余人心中恨透了千墨离,他们堂堂正正修真界竟被一介魔头欺负至此,但为了修真界安宁,这份屈辱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皆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千墨离满意一笑,靠在椅背:“契约上的字,全部按我说的拟。” 他瞥了眼底下之人,那些人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犹豫片刻,只得照做。 千墨离呵呵一笑,眼底掠过嘲讽,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众人皆看过契约,并无异议,便签字画押。 “魔尊,契约已签,你必须兑现诺言,只要祝音门、醉花宫一覆灭,你立即收回怨,把我们的宝物和金丹还回来,不再出来祸害人间。” “当然。”千墨离微笑。 “这个契约可是会记载在史书上,希望魔尊遵守承诺,以免后人嗤笑!” 虽是开口却说得没有任何威力,千墨离还怕嗤笑不成? 但千墨离答应得爽快,笑吟吟道:“当然会如你们所愿,正道宗门与我这么个魔头做交易也是史上少有,我怎么能让你们颜面尽失呢?” 众人被千墨离这轻佻语气给冒犯到,脸色极其尴尬恼火,但碍于这是千墨离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压抑住怒火,甩袖走人。 背后千墨离调侃声音响起:“不需要我自杀变回万劫珠救你们了?毕竟各宗可擅长牺牲小部分换取多数人安危呢。” 众人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外走,脚步加快,恨不能多长几双腿,跑得比兔子还快,顷刻间就消失在大殿之内。 千墨离眯了眯眼睛,喃喃低笑,拿起一片桑叶喂三灵怨神吃,撑腮道:“糯米糍,今晚可有好戏看了。” 契约一事很快传到虚世天尊耳朵里,得知众人决定牺牲祝音门来换取安宁,勃然大怒,好不容易赶走了那些土匪,没想到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竟然与魔头做交易。 “都是一群虚伪之徒!今日我祝音门破灭,明日就轮到你们!” 不少宗门写信来告知劝降,大势已去,穷途末路,不要再垂死挣扎。 虚世天尊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吐口血,俯身锤腰,泪流满面,老泪纵横。 长老们走来道:“掌门,我们门人弟子均遭遇偷袭,伤亡惨重,若不及时止损,恐怕用不了多久门派就要土崩瓦解……” 虚世天尊打断道:“我都懂,我都知道!你们不用说了,我都懂!” 忽然一群祝音门弟子走来,行礼跪下道:“请求掌门速下决定,自裁谢罪阻止这场战争,否则等其它宗派攻入山门,我宗危矣。” 自裁谢罪? 虚世天尊怔住,眼眶通红,他祝音门平日待弟子不薄,可如今这些人竟然临阵倒戈,这里面甚至还有他亲自挑选培养的心腹。 底下弟子齐呼:“请掌门自裁请罪,护佑宗门香火延续!” 虚世天尊的脸像被烧毁的山林,沟沟壑壑,只剩灰白一片:“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你们这是在逼我去死啊!” “请求掌门自裁!请求掌门自裁!请求掌门自裁!”一时间大厅内回荡起整齐洪亮的呼喊声。 他们态度决绝,不容置辩,仿佛在宣布什么不可更改的命令,令人震骇。 长老道:“底下人心不安,弟子们都认为是掌门带来的祸端,掌门既然作为宗主就应该站出来才是。” “胡闹!我们乃名门正派,岂能像你们一样卑躬屈膝?!”有长老气愤喝道,“还有许多弟子在努力抗敌,而你们却想着牺牲掌门苟延残喘!” 第346章 “形势危急,我们别无选择。”有弟子痛苦道,“若是宗门覆灭,你我性命难保,还谈什么脸面?” 虚世天尊气急败坏,提高嗓门:“你们这帮贪生怕死之辈,竟妄图毁掉我辛苦创建的基业!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如愿,哪怕拼尽所有,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妥协!绝不低头!绝不允许别人践踏我宗尊严!” 说罢展手一挥袖,剑光飞溅,火球落下,将那些弟子全部烧死,他们连躲避都来不及,纷纷化成飞灰。 长老们脸色煞白,不敢再多言。 “白颜画怎么还不回来?!让厉青云和白颜画立马回宗门,立刻!马上!去!!”虚世天尊咆哮吩咐,脸孔扭曲狰狞。 其余人不敢违拗,立马前去传讯。 虚世天尊猛烈咳嗽,气息紊乱,从怀里拿出药瓶灌进嘴里,吃下定心丸,却发现甜腻腻的,像是糖的味道。 他疑惑地把药倒在掌心里,一张纸条也跟着跑了出来,虚世天尊皱眉看完,顿时怒不可遏。 药全部都被千墨离调换成了糖。 “千墨离!!” 虚世天尊摔破药瓶,胸口的气顺不下,又是猛烈一番咳嗽,强忍住喉咙涌上来的腥甜,阴沉脸:“千墨离,你休想得逞,我就算死也不会向你低头,事情还没有结束。” 突然他看到空中升出一大片浓浓黑烟。 虚世天尊凝望空中滚滚黑烟,心底升腾起疑惑:这黑烟是哪来的? 黑烟扩散蔓延,顷刻遮蔽上半苍穹,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座火焰缭绕的宫殿。 “这……这是?!” 虚世天尊瞳孔骤缩,心脏骤停,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那个宫殿,不是别人,正是他祝音门的宫殿!! “宗门起火啦——!” “快来人救火啊——!” “快来人啊!!” 一时之间,各种嘈杂尖叫声音传遍祝音门各地,众弟子慌乱成团,一个个焦急万分,拼命以水术将江河里的水输来灭火。 宗门上百栋楼阁建筑燃烧,化为乌有,一块块岩石被融化成液体,随着火焰流淌。 虚世天尊看着前方火海滔天,火星肆虐,火浪翻腾,火苗跳跃,一片漆黑火焰席卷宗门,不断吞噬沿途的房屋建筑、山峰树木,映红苍穹。 他站在混乱的大火中,张开双臂拥抱这破损的辉煌,指尖颤抖,微微张开口,说不出一点话,不觉流泪。 黑烟弥漫天际,将整座祝音门笼罩其中,火焰越演越烈,越发凶猛,不断向外蔓延,焚毁一切事物,凡是被触碰到的东西,皆被融化,化为虚无,连绵一公里宗门范围,皆是一片焦土。 火势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凋零,寸草不留,连石块也变得通红,冒着缕缕蒸汽。 “怎么回事?这火为什么这么诡异?” “不对劲啊,水根本无法扑灭!火反而越烧越猛了!” 众弟子们赶紧施展术法,将火势压制,但仍无济于事,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焰,而且里面还有极强大的邪力在反扑过来。 有些人躲不及,被炙热火焰吞噬,眨眼化为灰烬。即使祭出护体法宝,抵挡扑面而来的热浪,也只不过是螳臂当车。 火势越来越猛,温度高得吓人,许多人受不住炙烤晕厥过去。 “不行,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们迟早被火焰吞噬!” “快撤退!快撤退啊——!” 众弟子们仓皇后撤,不敢再靠近火势,火星溅射到人群身上,使得众人更加恐慌,不顾危险夺路而逃,不断远离这片可怕区域。 “火势凶猛,快点逃命吧!晚了就没机会了!” 宗门内乱作一团,众弟子纷纷涌出,争相朝山门逃去。 “大家不要逃,不要逃!快灭火啊!”虚世天尊绝望嘶吼,白发蓬乱,眼角流淌两行清泪,声嘶力竭呼喊,“祝音门不能亡!谁要是逃走,谁就是叛徒!” 然而,他的话语已徒劳无效。 灾难面前许多人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数千名修士逃命似地向山门冲去,连平日里言听计从的几位长老都弃宗而逃,然而御剑飞行也很快被凶猛火浪打下去,或者被撞倒,或者被踩踏而死,很快便有一百多人葬身火海。 虚世天尊目睹这惨烈画面,眼睁睁看着宗门陷入末日般景象,泪流不止,彻底绝望。 他不敢相信祝音门会遭遇如此灾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所有心血付诸流水,这对虚世天尊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和折磨,甚至比杀了他还要残忍痛苦。 虚世天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佝偻身子哭泣,一天天老去,蜷缩起来就好像一个小孩,在最终的岁月里,永远带着悲戚与悔恨。 突然他听到一声嘹亮鸟唳,虚世天尊抬头仰望。 一只黑鸟振翅穿云,自由翱翔九天之上,威严凛凛,向着远处山林飞去。 虚世天尊心神一震,立即跑向神义殿,殿前挂着的囚笼,已经被人打开。 千墨离正坐在大殿宫檐上,脚下踩着神义殿的牌匾。 “千墨离!!你毁了我的宗门!!毁了我的荣誉,毁了我的心血,毁了我的一切!!”虚世天尊浑浊老眼充斥愤懑与仇恨,愤怒咆哮。 但再怎么咆哮愤怒,换来的只是千墨离一丝戏谑神情,满不在乎模样,嘲讽道:“六年前,便是我十五岁时,拜你所赐我跳下火海,受烈火焚烧之苦,如今我放火烧你宗门,扯平了呀,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第347章 “你……你……!!” 虚世天尊胸口剧烈起伏,气得差点吐血,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令他更加感到憋屈愤恨,旋即暴躁怒骂:“放屁!放你妈的屁!!” 千墨离闻言哈哈大笑:“哎呀笑死我了,你会不会骂人啊?真是不痛不痒呢。” “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你真不愧为邪魔外道,死有余辜!你害我就害我,何必一把大火连累其他无辜人!”虚世天尊眼眶泛红,脸庞扭曲,只能从道义上试图指责攻击千墨离。 可是他哪能想到,千墨离根本就没有道德。 千墨离俯视虚世天尊,嘴角翘起:“你这么正气凛然又深明大义,那么做出牺牲自己来换取众人性命,应该不难吧?” 虚世天尊一噎。 “你自杀,我就让这一切恢复原样,如何啊?你不想救他们吗?你不想名垂青史吗?” 虚世天尊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奸计!你安着什么心我能不知道?!” “不敢就不敢嘛,辩解什么呢。” 千墨离呵呵笑起来,用力一脚踩踏脚下的神义殿牌匾:“为什么要叫神义殿,不以你的姓冠名,叫虚义殿呢?啊呀,突然发现虚义殿这名字可不好。虚义虚义,虚伪的正义,可不得加个‘神’来粉饰一下吗?” 虚世天尊双目圆瞪,愤恨盯着千墨离,下一秒闪烁寒眸,两指竖起念口诀,手印翻转间,旁边一棵熊熊燃烧的大树飞来砸在千墨离身上。 一瞬间,火焰扩散,直将千墨离整个吞噬掉。 虚世天尊嘴角扬起冷笑,双目赤红,看着那燃烧中的躯体,似乎能已想象到千墨离被烧成灰烬的凄惨模样,大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器物,法器最怕火炼化,这可是你致命的弱点。” 虚世天尊狂妄大笑,眼神阴森如蛇蝎般盯住火焰中的躯体,脸部扭曲,满是疯癫之态。 他已不管不顾,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千墨离杀死,这火一灼烧,连带着神魂俱灭,身躯同魂魄永不入轮回,千墨离再不可能出现世间。 千墨离身上火势越加旺盛,湮灭躯体,逐渐看不清人样,虚世天笑得猖狂。 突然,火焰中的千墨离坐起来,轻松拍灭火焰,站了起来,庞大邪气从四方飘来,源源不断地吸收,大面积烧伤的皮肤逐渐愈合,新的身体重塑成功,又是完美无瑕模样。 虚世天尊脸上浮现惊恐表情,笑声停住:“千墨离!为何你没有被火烧死!你不是惧怕火的吗?!” 千墨离阴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拍掌一记响指,一个火折子出现在他手中,火苗在徐徐燃烧,散发炽热温度。 “我的确害怕火,但你,真的是太小瞧我了。” 千墨离举起火折子,伸出舌尖,舔舐火苗,一遍又一遍,眼神戏谑望着虚世天尊,甚至伸出舌头放在火上烤,露出享受陶醉的表情,仿佛品尝到美味。 虚世天尊眼睛布满血丝,心底升起恐惧,下意识向后退步,颤抖道:“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你是恶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大笑不已,忽然停下,直直凝视虚世天尊。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啊,我为了活着,忍受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虚世天尊脸色瞬间煞白,向后退及,身体不停哆嗦,见千墨离跳下落地,竟然吓得一踉跄,差点狼狈摔地。 千墨离背手走来,手举着的火折子化做一朵美丽的火莲花。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颜色的火焰吗?橘黄、橙红、绿紫三种火焰。” 每一次说及,手上火莲花便跟着变化颜色。 “每一种都不同,却又非常美丽,尤其在夜里,就像天边的繁星,璀璨耀眼。我特别爱看它们闪烁跳动,仿佛活过来似的,真是妙不可言。而且你知道吗,每一种火焰烧在身上的痛感也不一样呢,橘黄火焰烧在身上很疼,橙红是特别疼,绿紫是疼炸了。” 虚世天尊看着千墨离云淡风轻说着自己天性害怕的事物,顿觉心胆俱寒,手足冰凉。 千墨离微笑说着,眼神冰冷:“你说我连累他人,我告诉你。当你们逼我去死,这所有人,就没有一个无辜。” 说罢手臂一扬,火莲花高高飞起,火光映照整座神义殿,火焰热烈灿烂,如同当年炼器炉下烧死他的火。 火莲旋转飘落而下,落进神义殿,轰的一声爆裂,霎时间,熊熊大火燃烧起,顷刻之间覆盖半边宗门。 几息后,神义殿成为了火炉,就像一个炼器炉,浓烟滚滚。 千墨离站在火焰外,风吹拂衣衫猎猎作响,淡淡一笑,风姿迷人,宛如邪神降临凡尘。 热浪袭向四周,熊熊火势席卷八方,火光将天空染红,映照虚世天尊苍老的容貌,仿佛他也随着那些逝去的生灵化作灰烬。 虚世天尊僵硬站着,眼眶猩红,仿佛失去全部精气神,满眼惶恐。 “喜欢吗?可是痛苦还没有结束呢。” 千墨离声音犹如下达死刑。 虚世天尊抬起手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骂道:“千墨离,你就是人人得而诛之恶魔,让你死你委屈什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我给了你英雄的路,你应该感谢我!” 第348章 千墨离未怒颜,反笑道:“我的确应该感谢你,感谢你让我突然想起来,祝音门似乎还有一个地方,还没有被大火烧毁。”说毕身影突然消失。 虚世天尊猛地回过神,眼眸瞪大,瞳孔紧骇,心里涌出极致的恐惧,惊慌大喊:“不——!千墨离你住手!你要做什么——!!不——!!” 他立即朝墓地飞去,但终是迟了一步。 千墨离坐在扶阳真人的坟墓上,一只手正举着一个骨灰盒,上面赫然写着“爱女观眉”四字。 虚世天尊猛地一看,面色惨白,狰狞咆哮:“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动这个!!” 他想要上前抢夺过来,却是被千墨离屏障带起的呼啸邪力轰然撞击。 “嘭!!” 虚世天尊倒飞出去,身躯摔在地上,张口呕出鲜血,脸颊浮肿,模样凄惨,脸上满是绝望和恐惧。 他强撑着艰难爬起,看着千墨离轻抚骨灰盒,语调平缓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让她死后魂魄都不能超脱轮回,让她永远留在世界上陪伴你,好不好呢?” “不行!!”虚世天尊撕心裂肺吼道,泪水模糊了眼睛,歇斯底里嘶嚎,“你不能这么做!千墨离,我求你,你不能这么残忍!” “为什么不能呢?”千墨离嘴角噙着嗜血残忍的笑,眼眸充斥疯狂,“这是那小姑娘的骨灰,对吧?” “千墨离,你怎么辱我杀我都无所谓,但我求你,真的我求你,千万不能动她啊!”虚世天尊摇晃脑袋,泪流满面,施法打破屏障,又再次被击飞,鲜血满流。 千墨离笑嘻嘻,手捧骨灰盒,眼睛眯起:“别担心,我会好好替你收葬她的。” “千墨离,我求你!我给你跪下!!” 虚世天尊咚的一声双膝跪地。 千墨离眉毛扬了扬,嘴角微翘,没有任何反应。 虚世天尊跪着,身子依然挺得扳直,用商量缓和的口吻道:“千墨离,你赢了,你彻彻底底地赢了,我认输,我这条老命可以随时送给你,但我求你,千万不要动那骨灰。” “哦~”千墨离轻飘飘应了一声,举着骨灰盒的手往下一砸,砰的一声响,骨灰盒倒在地上,又被千墨离一脚踩住。 “你!——”虚世天尊目眦欲裂,浑浊苍茫老眼迸发滔天恨意,怒视千墨离,“混账东西!你怎么敢!你竟然敢……你该死——!!” 千墨离看着虚世天尊愈是愤怒模样,愈是笑得起劲:“你这是在给我下跪,还是在给你女儿下跪呢?” 虚世天尊身体僵硬,眼眶布满血丝。 千墨离眉眼带笑,深蓝眸子闪烁寒光:“如果我用力一摔,里面的骨灰,会撒落一地吧?你说,我该不该动它呢?” 虚世天尊浑身颤抖,左手抓地,指甲嵌入泥中,浑浊老泪顺着眼睑滑落,挺直脊骨慢慢弯垂,头颅低下。 “这样才对嘛,这样才是跪下的姿势。” 千墨离看着那颗枯槁苍老的头颅向他缓缓垂下,嘴角扬起弧度,眼中闪过快意。 但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沉如渊的黑暗,还有浓烈恨意。 “可你现在才向我跪下,未免,有些太晚了吧?” 虚世天尊拳头攥紧,泪水顺着脸庞,滴答滴答落地:“千墨离,我求你,放过我女儿!” 千墨离笑得诡异,眼底掠过冷意:“放过?当初你可有放过我?” 虚世天尊顿时怔住,眼里涌现痛苦悔恨之色。 “你现在跟我装什么骨肉情深,当年你从我娘手里硬生生抢走了她的孩子,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虚世天尊头颅似乎垂得更低,声音断断续续,悲凉道:“千墨离,是我害了你,我该死,这一切我都该受。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宗门已经破灭,祝音门被众人孤立,没有人肯对我们伸出援手,这一切都如你所愿,我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折磨,我甘愿受罚。只希望你别伤害观眉,她是无辜的……是我害了你……” 他的嗓音越来越弱,最后沙哑哽咽,泣不成声。 千墨离静默不言,面庞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在凝视一具尸体,跳下地迈步走来,一脚踩在虚世天尊左肩膀上,用尽全身力量碾压,似乎要将骨骼全部踩断。 “你觉得自己委曲求全,就可以获得原谅?我告诉你,你还有许多痛苦没有尝尽,日后的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你会后悔惹上我千墨离。” 千墨离抬高腿,重重践踏虚世天尊的左肩胛骨,骨头咔嚓作响,血液飞溅。 “你不要着急跪呀,后面有的是你向我跪下的日子呢。” 虚世天尊拼命抑制喉咙处传来的剧烈痛苦哀嚎,脸庞红涨,剧烈疼痛让他面目扭曲,汗珠滚滚而落,浸湿青衫。 他的手臂被碾压,连带着全身动不了,甚至有股力量在压制他的丹田,调动不了一点力气,只能匍匐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臂血肉淋漓。 千墨离盯着跪伏在他面前的虚世天尊:“原来你也有自己的软肋啊,我不去调查,还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养女呢。” 虚世天尊抬起脸,含泪的苍老眸子看着千墨离,牙齿紧咬,努力挤出话来:“千…千墨离,我为当年自己做的事向你道歉,你是一个人,你有享受世间任何活着的权利,你也真正做到了,你比我优秀百倍、千倍,我错了,对不起,请你,饶过…饶过观眉……” 第349章 “这句话,我等很久了。” 千墨离笑了,笑容灿烂,嘴角弧度越拉越大,眼睛眯起,不像笑,更像屠夫手中举起的刀。 “可是还没有结束呢,你是今日在被我威逼下才说出这些讨好我的话,你还没有真正输得心服口服,你还没有举起手中刀刃对向你自己。” 千墨离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踢起地上的泥土抛洒向那老人脸旁,这一举动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充满羞辱性。 如同一个顽皮小孩在戏耍老人,却偏偏令虚世天尊无计可施,只能咬牙承受,看着那些污秽泥土落在自己身上。 千墨离眼神森冷俯视虚世天尊:“开心吗?够了吗?可还没有真正结束呢。” 每当最后一句话响起,便预兆着接下来千墨离最新一波复仇折磨,即将到来。 虚世天尊浑浊眼底闪过惊恐绝望之色,他看着骨灰盒被千墨离抓在手上。 “千墨离只要你放过观眉,放过我女儿,我可以发誓立马拿起剑自戕,我可以立马去死!我求你,千墨离,我求你!!!” 虚世天尊大声哀求,眼球要突破眼眶而出,愿意放低姿态,卑躬屈膝,他现在只有唯一的希望,只求千墨离能放过他的孩子。 千墨离眼底掠过嘲弄,深蓝衣裳像闷闷的海水,卷得人窒息。 “自杀?呵呵,凭什么,你说你要自杀,就可以结束这场痛苦?你的命值我几两开心?” 虚世天尊跪爬到千墨离脚边,手抱住他的右腿,祈求道:“千墨离!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动观眉!!” 千墨离抱臂,居高临下看着虚世天尊,咧嘴一笑,毫不留情抽回右腿,向后退几步,避开虚世天尊的碰触。 “你别把我腿环给扯下来了,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千墨离!!” 虚世天尊声嘶力竭喊道,额头磕在冰冷泥土,鲜血沿着地面蜿蜒流淌。 他向千墨离重重磕了一个头。 “我给你磕头了,这样够了吗?!你可以把她还给我了吗!” 虚世天尊咬牙抬头,额头撞破一片血,眼神凶狠,眼眶通红,淌下两行热泪。 “千墨离!我给你磕头了!你可以把观眉还给我了吗?!” 他又问一遍,声线颤抖得厉害,歇斯底里的吼叫震耳欲聋。 千墨离眼角微挑:“才一个吗?” “你!!!!!!”虚世天尊瞪圆双眼,身躯震颤,随后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瞬间红肿发青,触目惊心。 “三个!我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五个。”千墨离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却蕴含不容置疑的强势。 “千墨离!” “十个。” 虚世天尊怒火冲天,只觉屈辱不堪,心脏绞痛:“千墨离,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吗?”千墨离摇头,“我不觉得,毕竟谁让你先招惹我?我不过是礼尚往来,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千墨离睨着虚世天尊,手腕一转,骨灰盒摇晃:“我一直举着也很累,要不然,烧毁了吧。” “我磕!” 虚世天尊急忙喊道:“我磕十个,十个,这总行了吧!” “二十个。”千墨离道。 “好!二十个就二十个!我磕完这些,你把观眉还给我!” “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吗?”千墨离轻飘飘一句话堵住虚世天尊焰气。 虚世天尊身躯猛颤,眼神黯淡,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他现在确实没有和千墨离谈条件的资本。 看到千墨离要带着骨灰盒离开,虚世天尊神情慌乱:“我磕,我磕!” “砰砰砰!——” 虚世天尊一个头接一个头磕下去,头颅贴向地面,连连叩首,额头鲜血四溢,染红一摊土壤。 千墨离:“三十个。” 虚世天尊在磕毕二十个后猛地停止动作,□□,抬头恶狠狠瞪着千墨离,眼底猩红,额间鲜血流下。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虚世天尊继续磕下去,眼泪混合着鲜血滴落在泥土中,脑袋狠狠撞向地面,发出咚咚咚沉闷声响。 千墨离静默不动看着虚世天尊疯狂磕头,一副欣赏戏剧般模样。 “砰砰砰砰!——” “四十个。” “千墨离,你够了吗!”虚世天尊愤懑咆哮,一双布满血痕的眼眶泛着阴冷的光。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磕,你爱磕不磕呢。”千墨离冷笑,眼里没有一点同情怜悯。 虚世天尊闭上眼,眼眶蓄满的泪水流下,似乎随时都会崩溃,嘴唇哆嗦,一颗脑袋贴着地面,鲜血染满一片,双目赤红,满脸痛苦和屈辱,眼中隐忍悲切与哀伤交织在一起。 一记又一记响亮声撞在地上。 他要坚持住,哪怕付出再惨痛的代价,他也要护住他的女儿。 虚世天尊艰难挪动脑袋,头发蓬乱,沾染泥土,那张布满皱纹的枯槁老脸写满疲惫和沧桑,已经完全陷入癫狂状态,像一个木偶,一声声磕头声没有停歇,额头渐渐变得血肉模糊,出了一个血窟窿。 千墨离看了他良久,忽而哈哈大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50章 “虽然用你女儿逼你实在是有点卑鄙无耻,可是要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能让仇人痛苦就行,这一招,可还是跟你学的呢。” “千墨离,我已经给你叩首了!!你可以把骨灰盒交给我了吧!!” 虚世天尊用尽全力嘶吼道,额头的血洞汩汩冒出鲜血,他伸手想擦掉那抹血迹,但手指颤抖不听使唤,血液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涌出。 千墨离道:“哈哈哈哈哈,虚世老狗,你也有今日!!” 虚世天尊睁大眼睛,怔愣望着他,瞳孔涣散失去焦距,好似有无数只毒虫噬咬他的皮肤。 千墨离低头俯视他,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烈,声音幽幽:“可惜啊,我就不是那仁慈善良之辈,我要用你最亲密之人的骨灰,来偿还。” “千墨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家人和你师尊。”虚世天尊痛哭流涕,此时已经没有任何颜面可言,卑微到尘埃里。 “我求求你,把观眉还给我,千墨离……千墨离……你不能那样做啊!!” 虚世天尊的肩膀被千墨离一脚踩住,力量自上而下压制他,无法挣脱桎梏,眼中充斥绝望悔恨,眼前阵阵发黑。 千墨离抬起举着骨灰盒的手臂。 “不!!!”虚世天尊拼命挣扎,眼珠子凸出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 “千墨离,我求求你!你把观眉还给我好不好!!” “你快把她还给我啊!” “千墨离我求求你!”虚世天尊哭泣哀嚎,痛苦得几乎窒息,他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 千墨离漠然望着:“你求我?在炼器炉里,我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 虚世天尊眼眸中闪烁惊恐绝望,悲怆嘶吼:“千墨离,放过我吧!我真的受够折磨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虚世天尊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呵呵。”千墨离嗤笑,低头凝视脚下狼狈的虚世天尊,将骨灰盒抛向半空中。 “千墨离!!!千墨离!!不——!” “咻——”一团火焰从千墨离指尖窜出,落到骨灰盒上,瞬间点燃。 “不要啊!不——!!” “砰!”骨灰盒绽放火光,火苗蹿升数米高,骨粉漫天散开,消散在火中,剩下盒子如同陨石坠地,滚烫砸在地上,溅起尘土。 虚世天尊看着那片火焰弥漫的上空,瘫软在地,浑身肌肉松弛下垂,整个人干瘪许多,他嘴唇哆嗦,仰头大叫:“啊——!!!” “千墨离,你打不死她!!你根本打不死她!!哈哈哈!!” 虚世天尊突然大笑,狂乱尖锐的笑声震荡周遭,状若癫狂,笑着笑着眼泪滚滚滑落。 “她已经不存于世了!她已经彻底消失了!哈哈!哈哈哈!!”他像个疯子般狂笑,泪如雨下,颤巍巍伸出左手指向千墨离,“你看到了没有,她的骨灰盒,早就化为了灰烬!哈哈哈!!” 千墨离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看到虚世天尊唾沫星子飞舞,像一条被逼急的野狗,忽地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虚世天尊继续狂笑,眼角淌出两串泪,“千墨离,她死了,彻底消散了!你听清楚了吗?!她已经死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正午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啊!!” 千墨离收敛笑容,俯视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蠢货。”迈着腿往外走。 “你不相信是吧!我告诉你,她真的死了!!观眉就是被你们这些坏人打死的!”虚世天尊站直,仰着脖子大声喊。 “千墨离,这次轮到我了,我马上送你下去陪她,很快我也会来找你!!!” 千墨离轻飘飘瞟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嘲讽之意,径直离开。 “千墨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虚世天尊泣血哀号,撕心裂肺,最后忍不住又大笑出声,跪下哭泣。 在这一天他被千墨离杀死,从精神上,他的灵魂也永远留在这里。 千墨离来到一处种满鲜花的花圃,蹲下挖出一个骨灰盒,将它捧起。 他手里的这才是真正的观眉骨灰盒。 千墨离看着上面“爱女观眉”四字,不禁产生好奇,盒角挂着一个玉牌,镌刻“一路福星”。 “这应该是那虚世老狗给他女儿的。” 三灵怨神从千墨离衣裳里钻出来,爬到肩头上趴着。 “那老头倒是很爱惜女儿,竟肯愿意跪下磕头。”千墨离手指戳着糯米糍,三灵怨神被戳得滑下肩头,啪叽落在骨灰盒上。 一阵白光乍现,千墨离立即被引到骨灰盒主人的一生。 待千墨离意识回来后,怔了一瞬,再结合之前他调查虚世天尊的过去,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虚世天尊年轻时并不像现在阴险虚伪,反而是一位真正仙风道骨的修真者。 走在连绵高山上,袖摆飘荡,脚下叠叠道道黄岩石延伸向远方,眺望碧水青天,白云冻凝,青年时虚世天尊渴望在修真界创下一番成就。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老天爷似乎在跟虚世天尊开玩笑,事事事与愿违,与他同一师门的大师兄金尘玄老,此时已在炼器上独树一帜、名声大噪,他的师姐花夷主人建立了宗门,名为醉花宫,势头发展极好。 第351章 唯有虚世天尊自从踏上这条道路以来,郁郁不得志,即使遇到机遇,也总会因为各种意外,阴差阳错失去。 这并非是他不努力,反而越是努力,想要的东西就越是得不到。 久而久之,虚世天尊心灰意冷,他慢慢明白了一件事:这就是他的命。 有人一生风华灿烂,有人一生坎坷崎岖,有人一生碌碌无为,有人一生荣光万丈。 “人生向来如此,无聊得很。” 虚世天尊长叹一声,回过身来望着那座他曾努力登顶的巍峨高山,眼中露出了复杂神色,他再也不愿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师兄!”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的男子声音。 虚世天尊看到师弟扶阳真人正手持一柄拂尘,朝他急速飞来,脸上带着怒色,于是停住脚步,蹙眉道:“唉呀,师弟你又跟人吵架了?” “哼,是他们跟我吵的!我有在好好跟他们理论,那帮家伙太可恶了,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扶阳真人气冲冲地说道,“师兄,你替我教训他们吧!我们去找他们重新理论!” 虚世天尊微皱眉,摇头苦笑道:“唉,扶阳啊扶阳!你怎么还是没改掉脾性呢!罢了,这么多年你也受够了委屈,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好,师兄,这次我们要去哪?”扶阳真人不问缘由,直接跟着师兄走,向来如此。 “去有山、有水、有云、有树的地方,哪都行,总之别待在人世间了。”虚世天尊叹息道。 扶阳真人点头答应道:“好,咱们就换个环境,去个舒服点的地方!这个破世间我也不愿再待了,到处都是不如人意,还这么多人对我指手画脚,让我听命他们!” 虽然他对师兄虚世天尊的话向来唯命是从,但他反而最讨厌别人使唤他,甚至连宗主也敢骂几句,完全不顾及宗规,因此一直调换宗门办事,也未做成一件事。 虚世天尊笑道:“呵呵,你呀,走吧。” 二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向深林深处走去,一阵清风吹来,将两人青丝掀起,拂过眼角皱纹,半生就这么过去了。 虚世天尊默默地修行、隐居,偶尔同师弟下山游走人间,斩除邪祟,可心里始终觉得空荡荡。 直到他在某日下山,途径客栈看见小二抱着的一个婴儿啼哭不止,见那小二愁眉苦脸,欲言又止,一问才知,之前这桌客人是一对夫妻,走时将孩子丢弃在这,还留了张纸条和些钱两,说是拜托找个好人家领养。 虚世天尊本不该理会人间俗事,但见那婴儿眼神飘忽,嘴斜一边,口水涎下,恐怕是个痴傻儿,即使找人家领养,也是受欺负,倒不如自己抱养,免得来人间一趟受苦。 一时恻隐之心萌动,将这才几个月的女弃婴抱回去。 虚世天尊忐忑地告知扶阳真人,哪知扶阳真人惊喜若狂,抱过孩子,看着襁褓里的婴儿,激动得语无伦次,不断叫道:“师兄,是个孩子,是个孩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之前还担忧师弟你会嫌弃这弃婴。” 扶阳真人笑道:“我与师兄早斩断人间情爱,独身终老,如今突然得了这一千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哈哈哈哈!师兄,你确定这孩子真的是被人遗弃了?” 虚世天尊点头道:“我已打听过了,是她的生父生母特地丢到人多的客栈,还给了些钱让找人家领养。这婴儿有些呆傻症,我怕被人收养也是受欺负,所以……唉。” “师兄放心,这孩子既然落到我们手里,那便是与我们有缘,我拼死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扶阳真人仔细端详孩子,爱怜不已,“哈哈哈哈哈哈师兄,这可是咱们的女儿啊!! 虚世天尊抱过婴儿,眉头舒展:“什么我们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我才是她的爹爹,叫你就叫做叔父。” 扶阳真人嚷道:“可是师兄,我早就已经决定把这女娃当作亲女儿养育了!” 虚世天尊笑骂道:“我看你就是想占便宜。不过这样挺好的,我们一辈子孤零零活着,现在有了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能热闹点。” “师兄所言极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开心一笑,皆低头看向婴儿,眼神柔和,那孩子吃着手指,眼珠转悠,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看着。 从此两人共同抚养这个女孩,将这婴儿视作掌上明珠,爱护备至,倾尽全力养育,细心照料。 扶阳真人为孩子取名为观眉,虚世天尊听及,抚掌大笑:“观眉,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师弟你还有这般文采。” “师兄小瞧我,这可是我翻阅多少书籍才找到这么好的二字。” “哈哈哈哈,师弟有心了,真好听,真好啊,观眉,观眉。” 这是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过得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虚世天尊,整日陪伴婴儿,看着她咿咿呀呀学说话,再到蹒跚学步,蹦蹦跳跳,梳妆编辫。 对于一个脑子有疾病的孩子来说,学会这些,已经是及笄之年。 “观眉,今天你想穿什么衣裳?”虚世天尊弯腰笑着问道。 观眉抬头看向虚世天尊,伸出左手笑道,“爹爹!”又看向扶阳真人,伸出右手,“父亲!”两手挨在一起摇晃道,“我穿,绿色的!” 扶阳真人笑容满面道:“哈哈哈,观眉学会表达自己啦!” 第352章 虚世天尊拿过一套绿色裙衫递给观眉:“试试这件裙裳好吗?” 观眉兴奋地拍拍手,开心地口水涎下来:“哇——”抓过裙子,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身上比划。 扶阳真人擦干净观眉嘴边口水,哈哈笑道:“哎哟,我的闺女,瞧你流口水了。” 虚世天尊满面慈目,道:“我们家观眉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好看吗?” “好看,嘻嘻,嘻嘻~”观眉露出洁白牙齿笑着。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均哈哈一笑,欣慰不已。 “师兄,看来你这辈子是逃脱不了女儿奴的称呼了。” “你不也一样。”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齐声发笑,笑声传遍整个屋舍。 观眉换上自己非常喜欢的绿裙子,拎着小篮子像往常一样去山腰摘花,这是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唯一敢让女儿独自的行动。 家离摘花的地方只有一公里,且布置了阵法,没有野兽踏足,外人也不能随意进入。 往日她都只穿素净衣裳,因为蹲进草丛里会被水滴、虫子、各种草刺弄脏衣服,这次因为太过于喜欢,换上便不想脱下来了。 扶阳真人看女儿开开心心模样,又忍不住道:“哎呀,万一把裙子弄坏了,你岂不是更加伤心了!还是先换下来,为父给你包好!” 观眉捂着衣裙,紧紧盯着自己的衣裳,似乎要盯出朵花来,委屈摇头:“呜呜~~~呜呜呜~~~” “哈哈哈,你看看这孩子,跟你真像,都是这般固执。”虚世天尊哈哈大笑道。 扶阳真人:“好吧,我们观眉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那为父就依允你了。” 观眉高兴地笑起来,笑容纯粹灿烂,没有掺杂任何杂质。 虚世天尊走来摸摸女儿的头,点了点脖颈玉牌:“大胆走吧,勇敢前行,无所畏惧,一路福星。” 这是观眉出门前他必要说的话,因为这句话会带着她平安归家。 每次虚世天尊说完,观眉都会很认真的点点脑袋,并郑重许诺,用那不太协调的嘴巴说道:“爹爹,观眉记住了!” 观眉拉了拉自己新绿裙子,开开心心朝山下跑去,裙摆随着她奔跑而飞扬,像绿野里的精灵。 二人都默契地静静站着,直到渐渐看不到女儿消失的背影,才转身回屋,准备午饭,此时青丝里多了许白发。 接近中午,观眉都没有回来,这令师兄弟二人有些慌乱。 扶阳真人急忙出门查探情况,走了几步虚世天尊也推门出来,焦急不安,两人一前一后寻找。 “观眉!观眉!” “女儿,女儿——快回家吃饭!” 二人越发慌张起来,顿时有股强烈预兆感。 “师兄,观眉她会不会迷路了?!” 那话音再一变,好似就要变成“观眉会不会遭遇危险了”。 虚世天尊饶是平日再怎么冷静思考的人,此时也无法逼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眶红陷,嘴唇颤抖,咬牙道:“走!就在前面不远处了,那是观眉平时摘花的地方。” 在快要到达时,他们看到路上竟然出现了宗门弟子。 “有个绿衣服的小姑娘被人打死了!” 一个弟子喊道。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脸色瞬间惨白,脑海里嗡鸣作响。 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儿死了! 他们的女儿被人活活打死了?!!! 扶阳真人抓着宗门弟子发疯叫道:“什么绿衣服的小姑娘,什么颜色衣服的小姑娘啊?!!” 虚世天尊立刻施展法术赶赴,当他来到几十个弟子聚集的地方时,看见的景象令他肝胆欲裂。 那鲜艳的绿衣裙躺在血泊里,鲜花凌乱撒一地,手垂放到篮子里,已经咽气了。 虚世天尊清亮眼眸闪烁泪光,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一声不吭扒开众人,缓慢走上前,跪倒在地,抱起尸体放在怀里轻轻地搂抱。 周围人声音响起,原来,他们是跟着宗主之女二小姐来此山猎灵兽,这山腰早被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设下阵法,理应不该闯入。 但那二小姐生性蛮横无理,泼辣凶悍,持宠而娇,偏要在这山头捕猎灵兽,用了高级阵法破了,因此虚扶二人才未察觉。 然而这山里怎么会有灵兽,那二小姐见捉不到灵兽,顿时发起脾气,这时撞上了来摘花的观眉,好巧不巧,她与观眉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都是绿裙子。 二小姐察觉到观眉脑子有问题,恼怒不易,自己竟然会跟神经病穿同样的衣服,而且绿色衣裙穿在身上,那痴傻女实在是丑得可陋,越看越令人讨厌,便命观眉脱下衣服,观眉不肯,便将她活活打死了。 这时虚世天尊才终于承受不住,抱着女儿软绵绵的尸体,嚎啕大哭:“她今天只是穿了她最喜爱的绿色裙子啊!!” “观眉!!!!!”扶阳真人赶来扑通跪倒在地,捶地大哭。 二人嘶哑喊叫,趴伏在女儿尸体上哭泣,浑身痛苦,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精魂,只剩一具空壳。 自那一天后,扶阳真人苍老许多岁,脸颊皱纹明显,虚世天尊的青丝在一夜之间全部白完了。 观眉已经不存在了,他的希望也随风消逝。 打死观眉的人,是修真界地位实力高的宗门宗主之女,那宗主得知自己女儿在外打死了人,便以珍贵丹药灵石宝物等作为补偿,并言会教训好女儿,此事便就此了结了。 第353章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只是一个散修,背后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可以依靠,他们的师兄金尘玄老为了救自己的孩子金来香死去,师姐花夷主人操劳过度猝死,新崛起的醉花宫还没有实力对抗其他宗。 几经辗转,无人能帮助他们,无人能为他们死去的女儿讨公道,谁都不敢得罪大宗门。 虚世天尊重新站回高山上,仰望蔚蓝晴朗的天空,脚下是一条通向天边的无尽道路,满头白发随风飘舞。 “师弟,我这一生,什么事都做不成,但这最后一件事——为女儿报仇,我必须要做成。” 扶阳真人目光坚毅,手握拂尘:“师兄,师弟我跟着你!” “这个世界没有公义可言,想要公义,就只能以绝对实力去碾压。师弟,我决定重拾青年时完成不了的梦——建立一个宗门。” 扶阳真人激动地握拳:“好!建立一个宗门,建立一个属于我们的宗门,建立一个让别人敬畏,让别人畏惧的势力!!这样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敢瞧不起我们!敢伤害我们的女儿!” 虚世天尊双瞳深邃,背着手紧握观眉的玉牌:“我已经想了许久,这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了。” 他转身面向扶阳真人:“师弟,我们大胆走吧,勇敢前行,无所畏惧,一路福星。” “好,我跟着师兄!” 二人并肩前行,相伴左右,风吹动他们的长袍拂尘,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刃劈开前路阻碍,身形逐渐隐匿在茫茫群山中,此时他们已开始步入老年。 他们不断追逐强者之路,甚至不顾一切,在残酷竞争中厮杀拼搏,在杀戮中提升修为境界,在生死边缘徘徊磨砺。 半年后,虚世天尊与扶阳真人创建祝音门,广纳门徒,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弟子,收养数百个徒弟,传授功法、武技、仙诀、阵法、炼器、炼丹、符咒等等。 在他们的努力带领下,祝音门飞速发展壮大。短短半载,就拥有数千人之众。 不管是用正义手段还是非正义手段,祝音门的实力、资源、地位都在一步步增强,他们将那些阻碍他们的宗门全部踩在脚下。 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成功地为女儿报了仇,吞并了当时欺辱他们的宗门,用同样的法子将那二小姐活活打死。 二十年间,祝音门便从小型宗派跻身中上宗门的行列。 宗门一天天壮大,虚世天尊和扶阳真人也一天天老去,容颜衰败,可他们的身子骨却是变得硬朗,身躯挺拔如松。 越是走向高处,他们越是明白一个道理: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他们要追逐更高的名誉和地位,要成为天下第一宗,之后,祝音门成功炼制出神道珠和万劫珠,从此开始走向盛兴。 虚世天尊再次登上高山,迎接万丈彩霞,未来欣欣向荣。 可他在当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能让你攀登成神的转折点,必也是让你跌落深渊的转折。 千墨离借三灵怨神的眼看到了这些,捧着观眉的骨灰盒,只觉炙热烫手,重新埋进花丛里。 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站在何立场说,只好不做评价。 千墨离起身离开,揉捻糯米糍责怪它怎么突然就将他拉到他人的生平过去里,虽然只要不共情,精神身体就不会受到创伤,但看到别人从生到死的一生,心绪难免受影响。 大火燃烧了三日三夜方才熄灭,偌大祝音门被焚毁殆尽,化为废墟,满地烧成灰渣的白骨,证明曾经这里发生过的惨烈景象。 不足一千名祝音门弟子走在荒凉大道上,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十分沉重,衣衫凌乱,样子狼狈,他们一步一回头,神情落寞哀伤。 他们一方面是因大火逃来这里,另一方面是被各派赶到这里。 不少弟子抹眼泪哭泣,他们知道,宗门的辉煌结束了,今后,祝音门再也不复存在。 在队伍的前方,露出一道孤寂背影。 这道身影,便是如今祝音门掌门——虚世天尊。 他佝偻着身躯,缓慢走着,一手拄拐杖,脚步一沉一顿,仿佛随时会摔倒在地。 虚世天尊头发花白,胡须蓬乱,已是风烛残年的模样,浑浊的眸子黯淡无光,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布娃娃,是个女婴模样。 走到岔路口时,虚世天尊驻足良久。 他转过头,以往从这里望过去,总能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但今日再望,却见祝音门已经彻底坍塌,化为一片废墟。 “掌门……” 众弟子停下脚步,望着这一幕,眼中闪烁晶莹,不由自主跪礼,默默垂泪,一言不发。 虚世天尊摇头幽叹,把拐杖搁在肩头,抬起手:“你们,剩下的这些人,走吧。” 众弟子闻言,心中悲恸,低垂下头。若是祝仙圣、白仙尊、厉仙督在,宗门何至于此,可是祝仙圣已死,白仙尊与厉仙督一直没有联系上。 “你们自己找条出路吧。再晚,千墨离就追来了。” 虚世天尊挥挥手,柱着拐杖转过身,正要迈着蹒跚步伐离开。 前方赫然出现千墨离的身影。 “你一直在等我来吗?”千墨离笑容玩味,轻描淡写问道,一袭黑蓝衣袍猎猎飘动,气势惊天,身姿俊朗,迈着潇洒步子逼近。 虚世天尊拐杖轻抖,用空洞的双眼盯着千墨离,这是此生最恐惧的颜色——黑蓝。 第354章 “大家快跑!!”虚世天尊在看到千墨离黑靴踏在石头上,手指摸向大腿间蓝绸带,瞬间惊声大叫。 千墨离抽出断剑一步踏前飞去,周身魔气滚荡汹涌澎湃,瞬间将虚空撕裂,发出刺耳啸鸣。 他速度太快,虚世天尊只能勉强避开胸口要害,千墨离再一刺,剑光犀利,无匹锋锐,一瞬插进虚世天尊右腹部,鲜血喷薄而出。 虚世天尊脸颊抽搐,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衣襟,“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更加苍白难看。 其余人惊骇欲绝,想要救援却无能为力。千墨离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可怕,众人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余地,一剑出鞘便被硬生生逼退得四面八方逃窜。 千墨离冷笑:“虚世老儿,接下来,可要好好享受晚年生活喔~” 说罢手腕迅速翻转,断剑在丹田处剜了一圈,鲜血淋漓。 一颗眼珠大的金丹从虚世天尊腹部飞出,被千墨离抓在手里瞬间捏碎,拔出断剑,带出一溜猩红鲜血。 虚世天尊捂住右腹部,瞳孔迅速扩散,整张老脸变得狰狞可怖,立刻衰弱下去,犹如霜打茄子。 他张大嘴巴,似乎在怒斥千墨离的卑鄙无耻,然而还未能发出声音,便被千墨离一脚踹翻,身躯滚入道路下草丛里。 千墨离微微眯起眼眸,负手俯看,嘴角扬起弧度:“虚世老儿,你一天不自杀,别想一天有好日子过。” 失去金丹的虚世天尊与一个凡人无异,从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堕落成靠流浪乞讨为生的普通老人。 虚世天尊身上穿着破破烂烂衣裳,逢头垢面,白发蓬乱,胡子脏兮,脚和手臂只剩骨头架子,柱着一根拐杖颤巍巍走着。 这样的一个老人,哪怕是在街边乞讨,都被人嫌。 他本还想去依靠其他宗门,可一知道他就是祝音门掌门,皆把他赶出去,甚至还派人拿着根棍子在后面追着他打,虚世天尊就像条丧家之犬狼狈逃窜。 虚世天尊只好躲进山林里,以野果和野草充饥,千墨离知道这些,未打算轻易放过他,他要让虚世天尊在这人间无立足之地,忙派三灵怨神去。 一道黑色光柱冲破云霄,空中裂开条缝,一颗黑溜溜眼珠子从裂缝中生出来,形成了一只巨大眼睛。 虚世天尊抬头看向天空:“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黑色眼球悬挂于半空,正在转动,冷漠俯视地面蝼蚁,恐惧在降临,世间人心的恶被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便是三灵怨神的眼。 虚世天尊浑身剧颤,直视那只眼睛如同在直视自己的内心,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静止,所有生命全部失声。 他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往下坠落,即将坠入万劫不复深渊中。 “不…不……” 虚世天尊转身逃跑,无尽的黑暗侵蚀内心,撕扯神魂,只余下本能反应,在痛苦中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虚世天尊无论跑到哪都没有用,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那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停在原地痛哭,对着三灵怨神磕头,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把你炼制成邪珠,我毁了你的人生,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千墨离!!” 虚世天尊跪伏在地,涕泗横流。 三灵怨神的眼毫无怜悯之意,只淡漠凝视着他,等待他死亡的那一瞬。 虚世天尊忽然仰头望向天空,突然他的人生全部在他眼前重演,种种因果,都在他脑海浮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恨啊!!千墨离,你终究是赢了!” 虚世天尊仰天长笑,悲凉绝望,举起剑一捅下去,鲜血漫流,结束了这一生。 祝音门覆灭后,各宗好似都舒了一口气,千墨离当真遵守承诺,收回了一半“怨”,修真界局面得到缓和。 只剩下一个醉花宫。 众人得到了甜头,也明白魔尊千墨离是真的只针对祝音门和醉花宫两派,纷纷前去说服花宫主,以对付祝音门的方式对待醉花宫。 可他们低估了醉花宫的决心,更低估了花宫主的狠厉冷情。 施花淮一人舌战群儒,将那些前来绑架劝降的宗门统统骂走,并且亲手操刀,谁再敢来,格杀勿论。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一同联合对你醉花宫宣战,誓要剿灭你这邪宗!”众人愤怒指责。 施花淮毫无畏惧,红纱遮眼,眉宇含煞,冷怒道:“正好,本宫早就看你们这些伪君子不顺眼,正巧新仇旧恨一块算!” “花宫主,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那咱们只好鱼死网破,看看谁死得更惨!” “我醉花宫奉陪到底,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施花淮放下狠话,一甩红衣,门中精英高手纷纷出动,持兵器挡在面前。 虽都是女子,却各个巾帼不让须眉,英武非凡,她们是花花朵朵,是花中之皇。 “花宫主,何必执迷不悟,你们这么做只会把天下人推入火坑,让许多无辜人死去。” “今日你们若是愿意投诚归顺,尚且可以留你们性命,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痴心妄想!”一个女子叱喝,“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醉花宫不欢迎你们,快滚!” 第355章 “杀!”施花淮毫不拖泥带水。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法术、灵宝轰击而下,狂猛霸道,逼退得那些人连连后退,一连后撤数百米,直至打下山再也上不来。 施花淮的狠辣让各大宗门胆寒,一时间不敢再提联合对付醉花宫的事情,反正醉花宫已经被他们排除在外,独木难支,迟早有一天被覆灭。 赶跑其他宗,暂时解除威胁,施花淮立即遣散弟子,将她们从醉花宫驱逐出。 弟子们皆是不愿离去,一致表示拼尽全力也要保护醉花宫,誓与宗门共存亡,纷纷跪地抱拳。 然而膝盖还未触地,就被施花淮一挥袖扫站了起来。 “这是本宫的命令,本宫要扫除哪个弟子出门,便扫除哪个弟子,何时轮到你们说一句不愿?”施花淮目光森寒,红心痣落在脸颊,映衬几分威严。 “可是宫主,我们也是醉花宫的一部分,怎能弃宗门于不顾?” “请宫主三思!”众弟子神情激动,眼睛通红,却依旧不肯离去。 “都给我听着。”施花淮的语气变得很温柔,甚至有种安抚的感觉。 “这是千墨离来报复醉花宫,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些是我一人造的恶果,与你们无干,你们不要管,也没有资格管。你们尚且健康,还有本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何必把大好年华葬送在这里。” 众弟子怔愣半晌,突然齐刷刷跪了下来:“求宫主收回成命,弟子们愿誓死效忠宫主,赴汤蹈火!” 施花淮背过身闭眼,似在沉思,眼皮痛苦轻颤,睁眼,目光坚定:“在外的姐妹们知道回来会连累我们,所以不愿回来,她们给了你们求生的机会,你们不要不珍惜。” 众人皆默默垂首,泣不成声。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滚!”施花淮暴喝一声,语调陡然拔高,“滚得越远越好,以后莫要再说自己是醉花宫人,别忘记告诉其他人,不准回来找死!” 弟子们不敢违逆,擦拭眼角眼泪,一一退去,不愿走的也被施花淮用禁术锢住,扔出醉花宫。 早在此前施花淮便安排弟子们收拾行李,从密道离开,祝音门的覆灭更是证实她心中的猜想,千墨离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施花淮想要赶在千墨离到来之前,尽量将弟子们送走。 突然,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乌云密布,低低压来,几乎要触碰到屋殿,巨大阴影打下,笼罩整座醉花宫,阴冷肃杀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黑压压的苍穹令人心悸,黑色的云滚涌而来。 施花淮面色骤变,挥袖道:“千墨离来了!再不走就永远走不成了!” 第105章 送走仇人 她立即护弟子们撤离,拿出最强大的防御阵盘,然而阵盘刚亮起,便化作点点星辉消失,荡然无存。 紧跟着一个人影踏步而出,千墨离声音响起:“我来晚了,醉花宫怎么冷冷清清的呢?” 千墨离走来,外罩宽松黑袍,随风飘摇,马尾惬意束起,目光随意环顾一圈,最后落到施花淮脸上,透着淡漠和不解,那神情真像是来人家家里做客似的,虽然这里的主人一点也不欢迎他。 施花淮从不跟千墨离废话,黛眉冷肃,抬掌凝聚灵力攻向他。 “我前两天便投了请帖,莫不成这就是醉花宫的待客之道?” 千墨离伸指一弹,施花淮的掌势顿止,整条手臂麻痹,使不上力道。 施花淮惊骇,立刻飞速往后退去,红袖翻舞,卷起旋风袭向千墨离,剩余弟子也连忙攻击,不顾生死冲向千墨离,攻势如雨点般落下。 千墨离轻描淡写化去众人攻势,一手负后,另一只手凌空一抓,那红绫顿时脱离了施花淮的控制,缠绕在他手腕,随手一抖,红袖犹如长鞭飞速卷向施花淮。 施花淮仓促抵抗,避无可避,硬扛了一下,胸口瞬间被红绫刺穿,鲜血从嘴里溢出,红绫缠住她身体,将她拉近千墨离面前。 弟子们乘势使出法诀,招招狠辣,绝不手软,完全是置人于死地的打法。 然而都被千墨离游刃有余化解攻势,根本撼动不了对方丝毫。 她们的修为不弱,但对比千墨离还是差太远,飞剑和法器被轻易挡下,化作粉尘。 千墨离一掌打出,施花淮当场倒飞出去数丈,后退数步才撑稳身体,体内气血翻腾,喉咙涌起腥甜,一口吐出鲜血。 千墨离收回掌,银镯藏回袖里,声音冷淡无波:“之前在百魁仙秀,花宫主便邀请我与我家师尊吃宴酒,也是像现在这般这样一言不合动手就打人呢。” 施花淮脸色忽然骤变,不顾唇边鲜血厉声道:“你身上怎么会有柔儿用的胭脂香味?!” 千墨离笑了笑,从袖里拿出一个胭脂盒:“花宫主说的可是这个?” 那胭脂盒为黛蓝色,上面繁刻花纹,精美异常,正是施定柔常用的。 施花淮瞳孔一缩,眼眸深处掠过惊慌,立即上前伸手抢夺胭脂盒,千墨离却早先她一步躲闪开。 “交出来!” 施花淮急迫怒吼,眼底泛起凶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狂,她又向前冲了两步,被千墨离一掌拍在腹部,顿时钻心剧痛传遍四肢。 “花宫主倒是很爱自己的弟弟呢。” 千墨离又一掌打出,施花淮被震飞撞树,才堪堪落稳,来不及平复呼吸便道:“你怎么会有我弟弟的东西?!你把他怎么样了?!” 第356章 “那得看,花宫主是选择护弟弟的安危,还是选择护宗门的安危了。”千墨离嘴角噙着浅笑,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施花淮心脏似被重物砸中,可同时又存在怀疑和渴望万分之一的侥幸,万一只是千墨离捡到柔儿的胭脂盒,弟弟他—— “花宫主是不是最近几天都没有收到施定柔的回信?”千墨离看出施花淮心中疑虑,直言道,“因为信都在我这里呢。” 施花淮眼珠蓦地瞪圆,指尖微颤:“他现在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得看花宫主怎么选择了。” 千墨离话声落,脚一踏,背后地面升起一道巨大阵法,阵法迅速转动,周围黑气渐起。 施花淮心头一跳,预感不妙,那是一个召唤阵法,千墨离似乎把什么邪物给唤过来了! 黑气越积越厚,浓烈得像墨汁一样,让人心头发毛,突然之间,一个庞然大物破阵而出,一双像人的眼球死死盯住施花淮。 那怪物完全出现在众人视线,足有七八米高,身躯三四米长,浑身漆黑,四肢壮硕,长相丑陋凶残,鼻梁塌陷进去,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獠牙,一朵蓝花戴在头上。 施花淮眼中迸射出恐惧和悲恸,脸色惨白,嘴唇喃喃念叨着什么,两行泪水流下。 她认出他来,眼前的不是怪物,而是异变成怪物的施定柔。 她的弟弟! 千墨离站在异变怪物施定柔旁边,神情闲适:“花宫主,可眼熟此怪物?” 施花淮眼睁睁看着变成怪物模样的弟弟,哑声失言,笼罩着眼睛的红纱晕湿一片。 此刻她终于明白千墨离想要干什么,他要她尝下自己种下的恶果,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就像当年她控制金来香杀千墨离,而如今千墨离控制她弟弟杀她! 千墨离笑容玩味,指着施花淮,转向施定柔说道:“看见了吗?他就是你的姐姐。啊,我忘记了,你现在可是认不出来了呢。”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施花淮手背青筋爆裂,眼珠泛红:“千墨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把我弟弟还给我!!” 身形晃动间,已经冲到了千墨离面前,双手齐出,带着磅礴威势向他拍下,掌劲激起地面尘埃。 千墨离却依旧笑嘻嘻站着,空中一个巨掌结实轰来,击飞施花淮。 施花淮红衣翻滚,落在地上踉跄退几步,呕出一口血,抬头望向施定柔,痛声道:“弟弟,是我啊!我是姐姐!姐姐啊!” 施定柔没有任何反应,完全呈现兽性,见有人靠近,立即扑上前撕咬。 “柔儿!”施花淮大叫,不愿伤害施定柔,只是躲避防守,一人一怪物纠缠着不断碰撞。 一个不慎,施花淮背后被施定柔爪子划破,留下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淋地触目惊心。 “宫主!” “不要过来!别伤害他!”施花淮忍痛喝退身后众弟子,抬掌设下阵法禁止任何人靠近。 怪物施定柔的攻击越发暴虐,挥舞爪牙,疯了似追逐施花淮,每一击都往致命处攻去。 施花淮险象环生,好几次都被逼入绝境,满头青丝散乱,左支右绌狼狈至极,身形一踉跄,便被施定柔扭头追来,张口咬在她肩膀上。 施花淮一声闷哼,身上多了个窟窿,血液汩汩流淌。 “弟弟!!” 施定柔尾巴扫过,施花淮身上又多了几条长长的血痕,胸腔遭受重创,喷出血箭,整个人如同断翅的蝴蝶躺倒在地。 眼见施定柔的利爪再度袭来,施花淮心如刀绞,眼里透出绝望,不敢再犹豫,连忙将阵法引爆,强光刺目,瞬间照亮周边。 “嗷啊——!”怪物施定柔被刺闪双眼,凄厉嚎叫,疼痛让他更加癫狂,抓耳挠腮,在原地胡乱打滚,发出野兽的低吼。 施花淮看着弟弟痛苦模样,无能为力,怔忪片刻泪水洒下。 “宫主快走吧,小宫主灵智已毁,根本听不懂人语,您不要管他了!”一名年纪稍长的女长老跪下哀求施花淮。 “我不走,我是不会走的,这么多年坐上这位置,不就是为了能保护他吗。”施花淮摇头,坚定道,“他在被人欺负,本宫是不会逃跑的。” 施花淮强撑着伤体艰难站起,慢慢向施定柔挪动。 千墨离站在后面负手看戏,静静注视,眼里含着笑意:“怎么办啊?再不唤醒他,你弟弟就要把你给杀死了呢。” 施定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清了施花淮所在位置,一双泛红眼睛死死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似是在警告施花淮,又似是在求救。 施花淮沉默不语,缓慢移动过去,脸色苍白得吓人,试探性伸出手:“定柔,我是姐姐啊,是你的亲人,不要怕,姐姐不会伤害你。” 施定柔只是用赤红双眼盯着她,似要恨不得把她吃了一般。 施花淮小心靠过去,手终于触碰到施定柔,轻抚着他的皮毛和那粗糙皮肤,泪水涟涟。 “你这么臭美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会变成这般怪物模样,岂不是要躲在房间里哭一整日才罢休。” “宫主!快走啊!不要管小宫主了!”弟子们哭喊道。 “宫主,不要再靠近了!” 施花淮恍若未闻,继续安抚施定柔,好似在摸着施定柔的脑袋:“你说我当上宫主后就像变了个人,一贯强势无情,可若不这样,我就无法坐稳这个位置,无法让众人服我,失去宗主一职,我便不能再庇佑你。你需要一个强大的宗门作为你在外闯荡的靠山,更需要有一个宗主身份的姐姐。这些资本,可以让你无所忌惮,做想做的事,可以让你自信勇敢,不必惧人脸色,我希望你能够快乐,所以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 第357章 施定柔如今“看不惯便去骂、不喜谁便直言明说、嘴巴不服输”的性格很大程度归功于施花淮在背后的保护。 或是出言教训他人不敢惹的地头蛇,或是对付某个嚣张跋扈的大家族公子哥,或出手惩戒对方,或与某些人针锋相对,或帮他人解决麻烦,这些做起来最容易得罪人的事,却从未有仇家和麻烦找上施定柔。 因为但凡有人招惹施定柔,施花淮都会替他摆平。 “我会救你的,弟弟。” 异变成怪物的施定柔停下呼呼喘气声,身上躁动不安的气息明显弱化,眼瞳渐渐清明,清楚倒映施花淮模样。 施花淮趁机将真气灌输到施定柔体内,然而被千墨离一个响指制止。 “嗷嗷!!” 施定柔突然狂躁,仰天长啸,猛地朝施花淮狠狠咬过去,施花淮躲闪不及,被压在身下撕咬啃噬,鲜血将红衣染红得更深。 “宫主!!”众弟子大骇,各种招式不断打向施定柔,但此前施花淮便设下禁阵,攻击对施定柔毫无影响。 千墨离一个绳索甩过来,套住施定柔将他拉走。 “别伤害他!千墨离!” 施花淮顾不上伤口剧烈疼痛,挣扎着想站起,但使不上半分力气,坐在血泊里怒火仇恨交织。 “真是好感人的亲情啊。” 千墨离手拉缰绳,控制着怪物施定柔,对施花淮微笑说道:“花宫主,看着在意的人变成失控的怪物攻击自己,自己却无能为力,滋味很不好受吧。” 说着,他拽紧绳索一端,施定柔登时发出一声凄厉嘶鸣,痛苦挣扎,不停抽搐。 “定柔!!”施花淮悲怆大叫,“放开他!!” 千墨离嗤笑,松手放开绳子,施定柔登时瘫软滑倒地,轰然砸碎一旁地面。 施花淮浑身是血,蹒跚着向施定柔窜去,浑身颤抖,双膝跪倒在地,手抚上施定柔那怪物身躯。 施定柔微睁猩红双眼,喉咙里发出低吼,不停摆尾,似乎很痛苦。 “柔儿,弟弟,定柔,不要怕。”施花淮声音沙哑得几近崩溃,嘴角溢出黑色鲜血。 千墨离冷漠地看着眼前画面,嘴角挂起淡淡讽刺:“花宫主,可知他人的痛苦了?当年我和我家师尊也是这般痛苦呢。” 施花淮忽然闭言不语,很快,她抬起手,颤巍解下眼上红纱,那常年藏在薄纱下的双眸终于露出。 看到那双眼睛,才终于知晓为何醉花宫的花宫主要一直带着眼纱。 这是一双着实温柔灵和的双眼,水波潋滟,总能让人想到照顾疼人的体贴大姐姐,而不是世人认为的那雷厉风行、冷面无情的一宗之主。 施花淮为了留下威严,为了维持宗主权威,一直用红纱遮掩眼目,甚至不惜将自己弄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世人敬畏,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忘记曾有过这样一双眼眸。 “千墨离…我醉花宫,对不起你家师尊金来香,这是我的错,我种下恶因,自食恶果。” 施花淮抬起头,眼眶红肿,眼里情绪起伏:“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这句话是对金来香说,亦是对你说。” 千墨离对施花淮的道歉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说道:“我家师尊,已经不在了。” 施花淮眉尖凝蹙,透着浓郁哀戚与绝望,低眸看着身边的施定柔:“我醉花宫欠你和金来香太多太多,我愿意全部偿还,哪怕用我的性命。但我求你,这事与我弟弟无关,他只是个外人,从未参与进这些漩涡斗争中,他早就不是醉花宫的人,醉花宫犯下的错皆与他无干。” 千墨离明白了为何施花淮要将施定柔赶出醉花宫。 “外人么?那么金来香和天下人又何尝不是外人,你们拿他们逼迫我去死,可有曾想过这些内不内外不外的事?你们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应该是没有趁我小的时候早点把我杀死吧。” 千墨离冷冷笑一声,眼神刮过施花淮和施定柔:“花宫主,想要救你弟弟,很简单,只需做个选择就行。” “什么选择?” “宗门,和你弟弟,选一个。” 施花淮身形一震,眼底浮现惊恐,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在拼命摇头,如风雨中残叶瑟缩。 千墨离眼皮一挑,不急不缓说道:“醉花宫能做出杀一人而救天下的选择,怎么就做不出杀一人而救宗门的选择呢?”末了还故意道,“很难吗?” 施花淮攥紧拳头,眼瞳睁大,似乎在极力隐忍痛苦,泪珠滚涌。 “让我舍自己救天下这话说得这么轻松,怎么到自己,就这么难抉择呢?看来只能由我帮花宫主做出选择了。”千墨离笑得阴森恐怖,手指抬起。 “不!不!不要杀我弟弟!!”施花淮激动地冲千墨离吼道,扑到施定柔身上,紧紧护住他。 “在我手指落下之时,选一个。” “……不要伤害我家人。”施花淮浑身战栗,满额是汗,泪水打湿脸庞。 千墨离淡淡瞥向她:“莫不成,花宫主打算跟我拼一拼?以花宫主的气骨当然会这么做,可就是不知你的弟弟,还能活下几秒。” 施花淮浑身僵硬,抱着施定柔的手越收越紧,仿佛在竭力抵抗着什么,终于忍不住,低头痛哭起来。 “宗门,还是,施定柔?” 千墨离手指准备指向两者之间其一时,施花淮开口道:“我要我弟弟活着!我要他活着!!” 第358章 听闻此言,千墨离慢慢露出了微笑,眼里闪烁诡谲幽芒。 “花宫主不愧是醉花宫的宗主,果然爽快。” “呵呵……”施花淮突然低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又悲切,泪流满面:“我不是好宫主,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辈,我的爱护只给我最重视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家人,我不能让他死。醉花宫是我们姐弟俩的救命恩人,但我已经把青春和精力全部奉献给醉花宫,醉花宫亡我便亡,醉花宫死我便死。千墨离,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在你灭了醉花宫后我亦会自戕死去,但你必须遵守承诺,永远不能再伤害施定柔。” “自然。”千墨离轻嘲笑了一声,扔出断剑,落在施花淮面前,“这是我师尊为我锻造的剑,名为‘千金’,你便拿它自戕吧。” 施花淮看向剑,泪水忽然停止,从前人牺牲那四百多个无辜人来炼成泥人俑,泥土下埋葬着千百无辜亡灵,就注定了醉花宫的命运。 她弯下腰看向施定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垂眸微笑:“姐姐,先走一步了。” 施花淮拔出断剑站起身:“千墨离,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施定柔半句。” 挥袖间断剑毫不迟疑插进自己心口,血液喷溅。 “啊?!!宫主!” “宫主!!” 在外的弟子不明所以,嚎啕大哭。 “我醉花宫向你,还有你的师尊,以及过去所做的种种一切,以死谢罪。” 施花淮一掌推向剑柄,断剑直接插破心脏,全部贯穿,喷溅的鲜血染红地面,身体轰然栽倒在地。 恍惚间,她听到弟子们的呼唤,还有施定柔微微喘息声,松下一口气。 她将大部分弟子送走,即使醉花宫被灭也能存活下许多人,剩下的弟子自愿与宗门存亡,亦不会怪罪她的选择。 如此,她便死而无憾了。 千墨离走来,蹲下,手握着断剑剑柄,笑得纯粹无邪:“花宫主,你送出去的弟子,都全部被魔教左尊杀死了噢。” 施花淮蓦地睁大眼睛,惊恐、愤怒,绝望,所有的情绪交织充斥她脑门,她疯了般颤栗不已,想要张嘴说话,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心脏鲜血在汩汩流出。 “还有呀,其实你的弟弟,施定柔,他早就死了。 施花淮泪水绝涌,喉咙发出呜呜声响,指甲深陷地面,她想看看施定柔,想再看看弟弟一眼。 但她已经没有余力去证实千墨离话的真假,眼珠一抬,闭上了眼睛,死了。 千墨离从施花淮胸口中抽出断剑,甩掉上面的血,负手,忍俊不禁。 “真是笑死人了,还想没有遗憾地走吗?” 千墨离怎么可能让仇人走得这么畅快,因此在施花淮临死之际编了这个谎言,让施花淮在最后的痛苦中死去。 施花淮死去后,异变成怪物的施定柔恢复原样。 施定柔睁开了眼睛,看到施花淮躺倒在血泊里,一旁的千墨离持剑而笑,怔愣片刻,发出呜咽,泪水簌簌而落。 “嗯呜呜唔——姐…姐姐…姐姐……姐姐……” 施定柔疼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动动手臂,向施花淮伸出手:“姐姐,你醒醒,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千墨离轻笑的声音响起:“不要再叫了呢,你姐姐已经死了,再叫也没用了呢。” 施定柔呆滞了一瞬,猛然抬头,嘴边脏话欲脱口而出,却看到了他此生最难忘的景象。 醉花宫地下的亡魂怨灵全部跑了出来。 它们围绕在醉花宫上空飞荡哀鸣,黑压压一片,像黑暗中爬行的鬼魅,蜂拥扑向醉花宫每一个弟子,张嘴撕咬她们的血肉,吞噬她们的生命。 惨烈尖锐的嘶喊声划破长空,凄厉至极,有人被鬼魂叼食上天,落下,又被众多亡魂分食,血肉内脏撒落得到处都是。 施定柔背脊冰寒彻骨,他想喊救命,却喊不出任何声音,胃液翻滚,哭着作呕。 千墨离看到空中飘悬着的红骷髅,很快左尊落在宫殿上,眉梢一挑,略略惊讶:“你竟然破了活人俑,让下面的亡魂怨灵跑出来了。” 左尊的声音飘来:“它们被镇压了几百年,早该出来,这是醉花宫自己的恶果。” 千墨离即使站在远处,也能看到左尊黑衣上沾染一大片鲜血,道:“你把那些离开醉花宫的弟子全部杀了?” “一个不留。” 千墨离哈地笑出声,转身看向施定柔:“这里还有一个呢,把他也杀了?” 他刚迈出脚步,一柄黑身银纹长剑突然飞来,横挡在他面前,冷冽锋利,将他震退。 “厉青云?” 千墨离抬眼看去,地面躺着的施定柔早就消失,远处树林有人影踏空飞奔,以及传来施定柔大哭哀嚎的嘶鸣长啸。 “放开我!放开我!!姐姐!姐姐!呜哇啊啊啊啊啊!!———姐姐!!” 千墨离看着那人影隐入丛林,转过头去,魔教左尊已经消失,天上飞的亡魂怨灵在报得血仇后渐渐消散。 乌云逐渐散去,阳光洒落大地,此时的醉花宫宛若地狱,残骸遍布,尸横遍野,血迹斑驳。 偌大的宗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如此,千墨离几乎不用动手,便成功覆灭了祝音门和醉花宫。 第359章 今夜过后,祝音门和醉花宫就是历史。 千墨离双指运邪气指向天空,念到“收”,很快四面八方“怨”汇聚,流动进身体里。 他遵守承诺收回怨,走出醉花宫,临走之际再回头望一眼,唇角扬起,一片萧瑟凄惨,绿意盎然树叶被一摊红血覆没,沉沉重重摇晃。 除了报复过后的快感惬意,千墨离内心还多了一种归属和安全感,这是上一世没有的感觉。 上一世千墨离在剿灭祝音门和醉花宫后,反而过着更加危险的生活,沉溺生死杀戮,享受万魔臣服,每日骄奢残暴,醉生梦死,所有人都怕他躲他畏他,对他假面欢笑或阿谀奉承,只为求一条生路。 当时的千墨离可谓是修真界最强的存在,但也是最孤独的存在。 独坐高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知已没有爱人,新伤一年年减少,旧伤一日日恢复,笑容却渐渐变淡。 千墨离学会了化身游走人间,到处寻找能让他开心的东西,终于,他决定明天去吃街上新出的羊肉挂面,满怀欣喜期待,可第二天,他就被众人杀死了。 等千墨离一睁眼,他就重生了,重生之后找那些人算仇债的想法充斥脑内,又将开始往复的生活。 直到在后山,他跟金来香脸对脸撞在了一起。他的新生活,这才开始了。 千墨离看着那夕阳如火,笑道:“师尊,我为你铺平了回家的路,接下来就是迎接你回来。” 说罢千墨离转身朝远处飞去,像是卸掉枷锁,这一世就好像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也找到了自己能去的地方。 离开醉花宫,千墨离并未急着回到魔界,而是来到大街上。 经过一家卖糖葫芦小摊贩,千墨离突然停顿脚步,目光盯着糖葫芦,心里默念一声“我不吃甜食,让那些宗门人看见,岂不笑话我”。 但心底仍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就是想要吃一根糖葫芦。 千墨离说服自己,掏出钱袋子付钱,伸手抓了根糖葫芦,放在嘴边咬一口,眼睛弯起来:“酸甜适合,还挺好吃的,比起魔界那些难吃的食物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的牙齿磨合着冰糖葫芦,一股淡香飘散开来,一会儿就吸引来一些孩童。 千墨离低眼看去,孩子们仰起头,围在他身旁,眼巴巴等待着他投喂,他不理,仍自顾吃着。 不一会他听到那群孩童嚷道:“哇,好好吃,大哥哥,能不能分我一串呀!” “我也想吃糖葫芦!” 千墨离看着这些孩童打扮,一身锦衣精致贵气,手里还拿着风筝、滚灯、拨浪鼓等各式各样玩具,不像是贫苦人家,更像调皮捣蛋不知人心险恶的富贵家小公子和小公主。 听着这些孩子稚嫩可爱的声音,千墨离笑眯眯道:“想吃啊?喏。” 千墨离把手中的糖葫芦递到一个孩子嘴前,那孩子迫不及待张嘴就咬,然而千墨离立马抽回手,那孩子咬的只是一团虚影。 “呵呵,不给,我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分享给他人的道理。” 千墨离特地把糖葫芦举高,悠闲吃着,看着那些小孩仿佛是馋虫被勾了出来,一个劲地咽唾液,不禁觉得好笑。 “你们爹娘没有教你们吗,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一旁糖葫芦小贩接嘴道:“这些小孩是镇上有名大户家的公主公子,谁敢动他们?他们在街上玩闹惯了,最喜欢要过路人的东西吃,如果你不肯给他们,会一个劲地缠着你。” 千墨离看着那些小孩往他身上扒,疑道:“他们就不怕遇上坏人?” “用这些小孩子的话来说,他们可以分辨出谁好谁恶,能被他们缠上人,心肠一定不坏。” 千墨离彻底笑出声:“真正的坏人可是藏得很好。” 见那些小孩目光投来羡慕,围在他身边,将他堵得都抬不起脚离开,千墨离索性买下全部糖葫芦,一个挨一个分发,把糖葫芦塞到每个人怀里。 “谢谢大哥哥。” “大哥哥不仅长得好看人也心地善良!” “哇啊啊啊真好吃。” 千墨离把糖葫芦分到每个孩子手上,每个小孩便叽叽喳喳说着道谢夸奖的话语,露出笑颜,眼睛亮晶晶,蹦蹦跳跳,捧着糖葫芦啃得津津有味。 千墨离看着一群小孩吃得高兴,轻笑不语,要是自己小时候也能有好吃的就好了,他又记起七岁时遇到师尊,师尊给他一颗糖,十五岁他再遇到师尊,师尊直接给了他一罐糖。 可惜他再也吃不成了。 “为什么你打扮得好奇怪,跟我们不像是一类人。”一个小孩指着千墨离装束,好奇发问。 千墨离回神道:“因为我从未有过跟你们一样的生活,自然打扮也就与你们不同。” 另外一个小孩举手接话:“我懂了,你是仙人!” “我可不是仙人,我是大魔头,会吃小孩的大魔头。”千墨离故作吓他们,但那群小孩没被吓到,反而一脸新奇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修真者!”一个小男孩激动道,“我爹爹还说以后也把我送到那些大宗门修炼。” 其他小孩纷纷惊叹出声,眼神崇拜,更加围缠千墨离,七嘴八舌问道:“那你会飞吗?” “你可以变一个法术给我们看看吗?” 第360章 “你是仙界哪个门派的弟子?” “宗门真的是有好多好多云在飘吗?是不是仙气腾腾的那样?” 千墨离被小孩子声音淹没,干脆使出张符纸,丢到地上变成一只小兔子,小孩们见了,纷纷争先恐后地摸着它,又让千墨离变出其他好玩的东西。 “你们乖一点,我就变给你们。” 千墨离见那些小孩当真安静下来,便再次施展法术,幻化出各种各样的东西,逗得他们兴奋一片。 有些小孩还趴在千墨离背上不愿下来,有些搂紧千墨离手臂怕他离开,有的还在他耳朵尖上哈哈笑出声,甚至还要求千墨离抱抱的。 全然不知这是个正把修真界搅得一团糟乱,还刚刚覆灭两个宗的魔界魔尊。 千墨离逗弄小孩一阵,临走之际见他们扬起脸蛋问:“大哥哥,你还有其他师兄弟姐妹吗?他们是不是跟你一样厉害?” “不知道呢,我向来都是一个人,没有其他同门伙伴。”千墨离摇摇头,微笑答道。 一个女童道:“那你这么厉害的法术,都是跟谁学的呀?” 千墨离看着眼前一双双期盼好奇的大眼睛,眉毛一扬,颇有些自豪道:“当然是跟我家师尊学的。” “哇你竟然还有师尊呀!”几个孩童瞬间异口同声,满脸惊奇又向往,更加好奇拉着千墨离追问。 “你这么厉害,你的师尊一定比你还要厉害。”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是不是仙人啊?” “会跟你一样变出许多东西出来吗?” 千墨离对于孩子们的热情习以为常,耐心解释道:“他当然是个仙人,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不止会变出许多东西,还会炼制世间所有珍宝,我就是他炼制出的那个最好的珍宝。” 他刚一说完,又被孩子无穷问题轰炸:“他性格是什么样呀?修法术的师尊是不是都很好看。” “他会发脾气吗?” “会像教我读书的夫子一样爱唠叨吗?” “是不是有好长好长的胡子?头发全掉光?” “我也好想要个师父教我修行啊。” “你能不能把你师尊带来给我们认识认识呀?” “你现在怎么一个人,你的师尊不跟你在一起吗?” “你师尊去哪了你师尊去哪了?” 千墨离还在笑意盈盈地回答每个问题,越到后面表情渐渐僵硬,眼睛无神盯向地面,思绪游走。 “你家师尊呢,你家师尊呢,快拉他出来见见啊。” “嗯?什么?”千墨离被那些童真声音唤回来,面对孩子又换上笑容道,“他不在了。” 孩子紧追问道:“他去哪啦?” 千墨离沉默了会,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你不去找他吗?” 千墨离扯出笑容,摇头道:“找不到了。” “你可以写信联系他呀,问问他去哪了。”孩子们教道,“我想我爹娘我就写信给他们。” “还有我还有我,你也可以托家丁去传话给他,让他快点回来。” 千墨离道:“我一直在写信给他。” “他回信给你了吗?” 千墨离摇头。 一群孩子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好奇追问,反过来猜想道:“我知道了,你的仙人师尊一定是去降妖除魔了!” “不是不是,是像个仙人回在天上了!书上说仙人可从不轻易下凡,凡间的信得让喜鹊带上去才行!” “那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有几个年龄稍大的仍在纠结千墨离的话,问道:“你的师尊不要你了吗?” “他是不是把你扫地出门了?有时我不乖我娘就不让我进家门,你应该表现得乖一点,说不定你的师尊就愿意见你了。” 千墨离对着孩童言论只是以苦笑对待,低垂眼眸,不再答言,想要起身离开,又听得孩子们给他出招。 “大哥哥,你可以问你爹爹,我爹爹可是这远近一方霸主,想找什么人一下就能找到。” 千墨离一笑道:“我爹?我爹他早就死了。” “你也可以找你娘亲!” “她也死了。” “那你也可以找其他亲人。” “他们不在了。” “问问别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 “那就找你喜欢的人!嘿嘿。” “他死了。” “那就找能说得上话的人。” “我没有。” 无论孩子们怎么说,千墨离给出的答案不是“没有”,就是“死了,不在了”,亦或摇头。 一个小孩叉腰道:“你这命也太不好了,你应该去算命。” 千墨离听到算命,这才笑出了一点:“我从来不信命。” “可有时候由不得你不信,你克爹克娘克妻克亲人,你身边的人全部都死了,你应该去找算命先生帮你破灾!”那小孩说得极为诚恳,还向旁边小孩道,“我爹娘就给我算过,他们说我以后可是会当个大官哩!” “这有什么,还有个龙王说我会管辖这片海域,长大天天能吃到山珍海味呢!” 千墨离听着孩子们天真胆大的话语,不禁莞尔,心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一旁的小孩子提议道:“既然你不能找人帮忙,那我们可以做你的朋友陪你去玩呀!” 第361章 “我们可以带着你一路上玩遍整个城镇和村庄!” “看你没人疼没人爱的赏你些糖了。” 其余小孩也皆拿出自己的玩具还有零食,伸手递给千墨离,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哄道:“拿去吧,你拿去吧!” 千墨离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小礼物砸得不知所措,望着那些孩子纯净明亮的瞳孔,露出些喜容:“那我可全都收下了。” 孩子们齐声道:“收下收下!”嘻嘻哈哈一顿闹腾。 千墨离注意到有几个宗门弟子朝这边走来,向那群孩童告别便转身脚尖一点,飞入半空消失不见。 那群孩子仰望天边消失的身影,兴奋地喊道:“他真的会飞唉!” 千墨离落到屋檐上,数着怀里的玩具和糖果,发现了其中一颗好看的小宝石,便唤着三灵怨神。 糯米糍从衣裳里探出脑袋,爬上主人的肩头。 “给你玩。”千墨离把小宝石放在三灵怨神身下,其余的便全都放进储物袋,跳下来,化作黑气飞回到魔界。 一见到魔尊,众魔修连忙跪地行礼,齐呼:“恭迎千尊!!” 还有几个涎皮赖脸贴上去,谄谀道:“恭喜尊主覆灭祝音门和醉花宫,贺喜尊主大仇得报!” “现在修真界没有谁是尊主您的对手,平日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仙家也得看尊主几分脸色行事啊。”那魔修说完,又使眼色给其余人。 其他人见了都心领神会,想要趁势邀功,接着奉承道:“尊主实力天下无双,实乃万年来难遇之奇材,不用多久,定然可以统治整个修真界,叫所有人对尊主唯首是瞻!” “尊主,尊主,如今您想要灭谁,真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这天下美女宝物岂不——” 千墨离一抬手背打在离他最近的人鼻子上,顿时鲜血直流,鼻梁骨断裂,牙齿脱落,那人捂住嘴巴痛苦惨嚎,另外几人也被吓傻,呆立原地。 他们这才注意到千墨离脸上表情很不好看,如同天上的黑夜被打翻烙在脸上,幽暗地可怕,心中一片叫苦。 真是上赶着都吃不到好豆腐,偏偏撞上尊主心情极为不好时,然而尊主何时心情好过! 众魔修惶恐,不敢再胡言乱语,连忙退至一旁站好。 千墨离转身朝宫殿走去,脑海里反复想着师尊,三年来到处寻找他能唤回金来香魂魄的方法,可死去的人死去便死去,岂能轻易说复活便复活。 可他依稀记得师尊说过的话,同生共死契还在,就证明师尊的魂魄还在这世上,千墨离的手掌还有着印记,他便靠着这一点点希望支撑着。 后来,千墨离在一个垫柜脚的下面,找到了一本破烂不堪有发黄发霉的古书。 上面记有一种名为开梦术的唤魂方法。 开梦术认为梦是生人和死者唯一相见的地方,也是唯一相遇的地方,因此可以从梦界里唤回死者魂魄。 梦界即梦里的世界,梦的组成由人的记忆构成,记忆拉长来看,其实就是人的经历过往。 因此,只要知道死者的生平过往,就可以构建出死者过去存在的梦界,施术者便可以进入这梦界里,看到死去的人,成功唤魂。 至于要怎么唤魂,写这书的人没有明说,只写着若唤不成功,念念不忘,便能相见。 下面便是列着进入梦界的禁忌:施术者不能与梦界人搭话,不能插手干预梦界里过去的事件,不能改变结果。 如果触碰了这三个禁忌,施术者就会被打出梦界,三魂便会受鞭笞之苦,到达三次,三魂受创,就会变成傻子白痴,从此疯疯癫癫一辈子。 千墨离看到这段,手里握着的这本泛黄破旧古籍,上面甚至还有许多错别字,真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书怎么看都不像是哪位高人或老祖攥写,更像是街头小贩随手卖的两文钱读物,还是坑蒙拐骗的书。 更何况,这书没有提到要如何构建梦界,施术者又如何进入,而是在旁直接写着一段咒语。 还用个剪头特地划过来标注:念此周语可进入梦界。 “咒”字还写错了。 可谓简单粗暴,千墨离越发觉得这本书是假的,不像是能救活人的样子,反而更像催命符。 但千墨离迫切地想要唤回师尊,哪怕是错误的、不可能实现的。 这三年里他什么方法没尝试过,哪怕是请某位大仙上身、夜里扮鬼跳大神的“偏方”他都去做了,又何惧在意这些。 千墨离锁住门,用墨在地上画下咒语,再放上三灵怨神,助他构建梦界。 “糯米糍,你只管施展法力,我念咒语,应该可以成功。”千墨离捏了捏一坨的三灵怨神,让它快醒醒。 最后根据书里摆好咒阵,也算勉强能施展出这个术法。 千墨离闭目凝神,两指合拢抵于额上,开始默念咒语,随着咒语结束,脑海深处忽然闪过许多碎片,一点点抽丝剥茧,每一个碎片都蕴含着关于金来香过去发生的事情。 周围空气骤变,仿佛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千墨离睁开眼,看到四周黑茫茫一片,只有远方一抹淡蓝色光芒若隐若现,如水波荡漾。 “竟成功了。”千墨离看向趴在他肩头上小不点三灵怨神,伸出手揉揉它的小脑袋。 千墨离走向淡蓝色光芒,伸手触碰,入口处泛起丝丝涟漪,一脚跨进,眼前画面骤然变化。 第362章 风吹叶动,簌簌作响岛风拂面,碧蓝天穹下,木苍翠欲滴,绿水潺潺,风景秀丽,一间小屋立其中。 千墨离环视一圈,心道:这应该就是师尊提起过的鎏香岛了吧,我当真是回到了师尊的过去。 忽然他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啼声从小屋内传来,忙循声抬步走去,停在窗户前。 他看到一个身着金色袍服的男人抱着婴儿,眉眼轮廓与金来香有相似,对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激动道:“娘子辛苦了,是个健康的孩子!” “呜啊——”婴儿哭得断续不止,小腿蹬着扑腾,呜哇的哭声越发洪亮,仿佛能把房顶掀翻,可见是个极健康的孩子。 女子苍白如纸的脸庞浮现出一丝欣慰之意,波浪乌黑卷发垂落在榻上,更添美凄,她伸手接过那襁褓中的婴儿,眼角溢出泪水:“多谢相公为我接生,是个男孩。” 夫妻二人靠在一起,互相望着怀里婴儿。 千墨离心中微震,这孩子不会就是——他家师尊?! 那么眼前这一对男女就是师尊的父亲金尘玄老和娘亲红香了。 千墨离不禁仔细看看他这岳父大人,他在史书里看过许多关于记载金尘玄老的事,无不是赞美之词,可后人说得再多都不如亲眼瞧见一番来得震撼,叹道这身段气质,金老不愧是金老。 面容端正清逸,气度凛冽,眉宇间透着坚毅,双眸明亮有神,仿佛有星月燃烧。 不知为何,千墨离突然有些庆幸金尘玄老看不到他。 如果金老知道自己的儿子金来香被他这么一个恶人拐走,一定气疯。 金尘玄老风骨凛然,一生正直,铲除邪魔无数,他千墨离是不敢直接站在金尘玄老面前,握住师尊的手说着“金老,我喜欢你儿子,请把他托付给我”云云。 估计在话没有说出之前,他就被金尘玄老扫地出门。 别说不接受他千墨离,如果两家和亲,他父亲千座莲一个魔头身份,就足够将他拒绝得死死的。 看来师尊家世清白,竟跟了我这么一个混蛋。 正当千墨离兀自胡思乱想时,他身边景象迅速移动,金尘玄老站在屋前,一手抱着怀中婴儿,一手紧拉住夫人的手,洒泪而哭。 “娘子!你真的要走?!让我去献祭吧,让我去替你跳入火海以身炼剑吧!” 千墨离心疑:发生了什么? 红香推开金尘玄老的手,相泣道:“相公,此次家族召回去,是预言未来会有魔头出世,我必须前去炼诛魔剑,况且须得用女儿身炼器。这是我家族的归宿和使命,我的母亲这么做了,我的外祖母也这么做了,如今到我,也必须这么做,还请相公不要阻拦!” 千墨离算了算时间,心一惊,未来的魔头怕不是就是我的父亲千座莲?! 金尘玄老闻言心中大急,眼眶一红,双目含泪:“不救这个世,不行吗!!” 红香霎时流下了眼泪,说道:“相公向来为苍生立心,鞠躬尽瘁,怎么如今反倒被自己儿女私情给绊住了?若我这时只自私顾自己,那么魔头一旦出世,又有多少家破人亡失去亲人呢?” 金尘玄老:“可我们的孩子连六个月都没到,他甚至都还没学会说话,来不及叫你一声娘。娘子,你让我替你去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红香:“我知相公不愿我舍身而死,可我若真是待在这小岛过一生而真不管去外界苍生疾苦,一旦魔尊降世,是多少人死去啊!我亦不想我们的孩子未来活在一个水深火热的日子。” 金尘玄老深知再难劝阻,脸上浮现痛楚,看着怀中婴儿安睡,道:“娘子且放心,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红香擦干眼泪,接过婴儿最后抱着,亲吻其额头,道:“相公,以后你千万不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我们这样的人,救苍生太苦,天下千千万万个人,自有那英雄辈出,你且让他做个闲人,只为自己着想,只求快快乐乐活一辈子。” “娘子!”金尘玄老眼神悲伤无奈。 两人互相依偎,离别之际,彼此拥抱。 “相公,保重,我去了,你照顾好孩子!”红香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看着爱人远去的背影,金尘玄老痛苦地闭上双眸,泪水夺眶而出…… 与爱人离别的痛哭悲伤千墨离深有体会,也刻苦铭心。 金来香母亲以身铸剑的诛魔剑最后杀死了千墨离的父亲,千座莲重创,最后万箭穿身而死。 千墨离想到这一点,顿觉造化弄人,若他父亲千座莲没有出世,师尊的母亲红香是不是就不用牺牲,师尊是不是就能与家人幸福生活的在一起。可也正因为他的父亲千座莲死亡,导致他与家人分开,被捉去炼成法器,才有了今日的他,才能与金来香相遇,如果千座莲没有死,他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红香也没有死,金来香又会成为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命运,似乎改变任何一节点都会将人引向不同的结局。 他与师尊,好似早就命中注定。 千墨离不禁,若岳父岳母大人知道他们舍身炼制的剑诛杀的魔头的儿子未来会跟他们的儿子在一起,二老是不是气得棺材板都要掀飞。 一阵强风刮过,四周又变成白茫茫一片,千墨离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场景变幻。 千墨离望去,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正坐在桌子旁,手撑下巴写字,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用金色头绳绑了个马尾辫,波浪卷头发到处乱翘。 第363章 千墨离见状不由一愣,随即忍俊不禁。 那正是他的师尊金来香。 “爹爹,我…我写完了。” 金来香跳下椅子,走过去把纸张递给正在整理书籍的金尘玄老,随后小手背后,偷偷观察父亲神情。 “你昨晚可是又贪玩了?这么简单的炼器咒竟都默不出。”金尘玄老虽这么说着,语气中倒也没有责备意思。 金来香道:“我、我本来记得的,睡一觉起来就全忘光啦。” 千墨离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金来香赶忙转移话题:“爹爹我帮你整理书。”他从旁边抽出一叠书册,踮脚站在上面为父亲分担工作量。 金尘玄老倒也未严厉训斥,耐心道:“好吧,那爹爹今天再给你一天时间背,你明天可要记住咯。” “爹爹,两天时间嘛,我今天想去玩。”金来香仰起脸,眼里亮晶晶闪烁着期待和渴望。 金尘玄老无奈笑道:“真拿你没办法,那就两天吧。” 金来香高兴地小脑袋点啊点,然后像只撒娇的猫儿般扑到金尘玄老怀里:“谢谢爹爹!既然爹爹都应允了,那就三天吧,再给我三天时间玩儿。” “哎呀你啊你哈哈哈哈。”金尘玄老宠溺地抚摸金来香脑袋,笑着答应下来,“只许三天了,不能再多了。” “爹爹最好了!”金来香开心极了,抱着金尘玄老的腰蹭着。 千墨离见得师尊如此开心,唇畔也浮起了弧度,心道:怪不得师尊教导他时也如此温柔,原来是因为金尘玄老的缘故。 金来香大抵不知道他未来收了一个徒弟,在教导徒弟上与他父亲一样,一向宠让。 每当金来香布置何作业给千墨离时,千墨离便似小时候的金来香那样撒娇的讨价还价,一口一个“师尊,徒儿不想做嘛”,“师尊,再给徒儿六天时间呀”,“师尊,这个好难,徒儿不想做啦”云云。 这时候的金来香也总会无奈摇头,宠让答应,徒儿不想做,他也不能拿自家徒儿怎么样,徒儿今日不想做,那便等到徒儿想做时再做吧。 这样的心理被千墨离拿捏得死死的,而当时的千墨离只当是金来香好欺负,现在的他才知那都是师尊对他的爱罢了。 千墨离一想到这些,眼眶红了,便更想师尊了。 他看到金尘玄老在看着活泼无忧无虑的金来香时,默默擦去眼泪,或许金尘玄老此刻也在想念自己的妻子。 金尘玄老眼神满是疼惜,见着金来香在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读着,笑道:“来香,你在看什么?” 金来香举起书道:“是记载爹爹事迹的书,上面都在夸爹爹哎,爹爹好厉害,炼出的法器帮助了好多人,还斩除了许多邪魔,我也想像爹爹那样。” “像爹爹那样为天下、为苍生、为百姓吗?” “嗯嗯!”金来香憧憬着,抬起小手轻拍胸膛,“让我也成为爹爹这那样样厉害的炼器师,为百姓造福。” “可是爹爹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人。” “哎?” 金尘玄老接下来的话,正是深刻影响了金来香未来的人生道路。 “如果你变成爹爹那样的人,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比如,爱与快乐,和家人,和自己。” “哦……”金来香似懂非懂,却还是坚持己见,“可是爹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难道不应该像爹爹这样做大英雄、大豪杰吗?” 金来香说的很激动,似乎已经看见自己未来也能像爹爹那样威风凛凛。 金尘玄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可我更希望你能永远都快乐幸福。” 金来香不解:“爹爹现在不快乐幸福吗?” “我这一生,快乐也有,幸福也有,可更多是责任带来的痛苦,这是我为自己上的枷锁,爹爹的父母也是这样的人,你的娘亲也是这样的人。”金尘玄老苦涩笑了,“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挑起苍生的责任,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为苍生牺牲自己,谁都可以做英雄,为什么一定是你呢?少一个你天下还能毁灭不成?” 金尘玄老揉了揉金来香脑袋:“来香啊,有时人要自私点,不要考虑太多东西,要为自己而活着。” “为自己而活……”金来香若有所悟,忽然眼睛红了,他低下头小声道。 “爹爹没有为自己而活,所以失去了娘亲,一直悔恨,娘亲则失去了生命,也失去了与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金尘玄老身体颤抖,喉咙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金来香抬起头,眼角湿润,但仍然强忍着泪水:“爹爹放心,我会为自己而活着,我也会守护住我想守护的人。” “为自己而活。”千墨离喃喃着,这或许正是他与金来香互相吸引的原因。 周围旋转,都成云烟散去。 十七岁的金来香坐在树下石凳,提起沾满墨迹的笔尖在纸上写着什么,这时的师尊已穿上了金衣,编起了辫子,卷发垂至腰间,用金发带一绺绺系起,精心打扮着发丝,上面还缀着黄色的小花。 雪白面容旁几缕乌发落下,遮挡眼帘,他便伸出手拨开发丝,将其别到耳后,露出莹润饱满的耳廓。 千墨离站在树后,看着师尊低首认真专注的模样,眼神里透出温柔。 “爹,我好了。”金来香搁下笔抬起头,把纸推给坐在一旁的金尘玄老。 第364章 金尘玄老看罢,点点头:“嗯,法器之术你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明日起我便教你如何炼制自己的器品。你记着爹告诫你的,炼器实则炼心,万不可碰这活人。” 金来香唇瓣抿起:“我记着。” 金尘玄老温笑道:“今日功课已毕,剩下的时间便交由你安排。前两月栽下的白萝卜长成,你若闲来无事,便摘些回来吧。” 金来香闻言欢喜应下,去屋里拿出小篮子,又推门跑出来,卷发如波浪飘跃,发带被风吹乱,他却无心理睬,眼睛明亮灿灿:“爹,我去了。” 金来香脚步轻盈,走在林荫小路上,清风拂过,青葱欲滴的绿意更衬得那金裳如仙人般。 千墨离靠着树干,静默望着师尊,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目光中是难以掩饰的爱慕与痴迷,心道:师尊现在是长大了,这么说师尊一直都是生活在鎏香岛。 忽动了坏心思,那禁忌里只说不能搭话,又没说不能靠近,于是悄悄跟上金来香。 路过溪边,金来香把小篮子放在地上,借着湖光整理发丝,美滋滋欣赏一番,忽地看到水面倒影,有个人出现在他身后,正朝他靠近。 “谁?” 金来香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去,却撞见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脸庞挨得他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灼热鼻息扑洒在脸上。 他瞳仁倏尔收缩,心怦怦直跳,本能地往后退,却因蹲着双脚不小心绊在地,眼看要摔进河里,那人及时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拉了回来。 金来香也被吓着搂抱住那人的肩,脑袋埋进对方怀里。 惊魂甫定,金来香反应过来,抬起脸看见一张俊俏绝伦面庞,犹如画中邪仙,眼眸空灵如海,眉梢眼角含笑,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暧昧,尤其是他们贴得太近。 金来香心脏像揣了一只兔子,慌忙抽回自己的胳膊,磕磕巴巴吐出三个字:“谢谢谢你……” 千墨离闻言低笑一声,眼底浮起笑意,明明是他占了金来香便宜,怎么师尊反过来谢谢他,这时的师尊不谙人事,真是太过天真单纯。 金来香低头避开对方视线,不经意瞥见那人的喉结,更觉失礼,匆忙从千墨离怀里站起身。 千墨离手下意识扣紧师尊的腰,可又怕吓到师尊,若是给师尊留下不好印象那就不好了,于是只能松开手。 金来香连声说了告辞后仓惶逃走,连小篮子都忘记提走。 千墨离看着师尊跑远,拿起小篮子飞身追上去,途中手一伸,采了一把鲜花放进篮里,一瞬落在金来香面前。 “啊?”金来香吓了吓。 千墨离回身,将小篮子递了过去。 篮里盛满红艳艳的小野菊,与着他衣袖腕处的流蓝银光相映,格外漂亮惹眼。 金来香显然愣住,不由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千墨离点头。 金来香伸手抱过篮子,向千墨离微微欠身行礼:“谢谢。” 期间眼睛一直不敢看着千墨离,低着头匆匆从千墨离身边走过,在擦肩离开时却又忍不住偷偷看了几眼千墨离。 千墨离看着师尊逃也似地离去,忍不住笑了笑,直心道傻乎乎的,青涩的师尊还真是好勾走。 之后,他便只站在远处安静地看着师尊,不再打扰。 与父亲金尘玄老生活在鎏香岛的日子,是金来香一生最无忧无虑自由的时候。 金来香时常坐在屋檐凉席上,捧着一碗凉茶,看着远处青葱绿草间一群白鸟飞来飞去,风起便拿出纸鸢拉着父亲一起放飞。 “哗——” 水波荡漾,鱼儿咬钩,金来香将鱼杆高高拉起,一条肥硕的青麟鱼飞出水面,溅起水花,鱼刚离水不久,还很活泼,蹦蹦跳跳。 金来香高兴笑起来,一笑眼眸便如白月般,煞是动人。 闲时在书室帮金尘玄老整理法器书籍,又跑到厨房拢起袖子,做出各种各样点心,面团一捏一揉就是个小兔子、小笼包,有模有样。 晚间同父亲并排行走在竹林小径,月光铺满每一寸空间,草丛中蚂蚱总会突然窜出来把金来香吓一跳。 金尘玄老滔滔不绝道:“火力是炼器的关键,是为重中之重,为何同样的材料每人炼制出的器品却大不相同?正是控制火候所致,但凡炼器之士,对火候的掌握皆需细心琢磨,多次试炼,才能——” 他停下,看着金来香注意力完全被竹林里的萤火虫吸引,不禁莞尔。 “来香,你知道爹炼制这么多法器里,最钟爱最喜欢的是哪个吗?” 金来香耳尖一动,对这问题好奇起来,目光回到金尘玄老身上,想也没想就答道:“自然是爹每天都要擦十几遍,爱不释手的琉璃剑。” 金尘玄老爽朗笑道:“你错了。” “那便是乌阳斗。” “错了。” “火羊幡?” “大错特错。” 金来香迟疑,思忖片刻后道:“爹不是常说,法器就是你的第二个朋友,它们都是有生命的,说出这般言论我实在想不到爹还能不喜欢哪个器物。” 金尘玄老道:“这世间万物,有灵性者不胜枚举,但能称之为宝贝的少之又少。而我最为珍惜的,是能陪伴在我身侧,陪伴我走过漫长岁月的啊。” 金来香眨眼,津津有味听着。 第365章 金尘玄老拍拍金来香的脑袋:“自然是你啊。” 金来香一脸期待道:“那我以后也会有最喜爱的法器吗?” “当然,炼器师与法器是天生一对,你会拥有你一生中最珍贵的法器,独属于你的。” 金来香心里不停回荡着独属于我的法器这句话,恰好看见远处的竹子下千墨离正望着他,四目相对,他忍不住盯着那人看起来。 师徒二人遥遥对望,直到金来香被金尘玄老唤回家,金来香才移开眼睛,掉头一去,走出几步又回身望,月华透过树枝洒落在金衣上,粼粼泛光,眼底亦是闪烁某种绵绵情绪。 金尘玄老似注意到儿子的异样,道:“来香,你这几天为何总盯着某处看,那里可有什么?” “爹,那里站着一个人。”金来香道。 第106章 唤魂来香 金尘玄老顺着儿子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但仍问道:“那是个怎样的人?” 金来香摇头:“我也说不清,但却是个很特别的人,总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认识,说不定相处得还很愉快。” 语毕又似想到什么,爽朗一笑:“会认识的,等到那时,我一定会非常喜欢他。” 这些话皆被千墨离听在耳里,心脏咚咚狂跳,不禁思绪翩飞。 面前景象随之变化,他看到金尘玄老锁好门,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裹,金来香站在一旁,同样负着包裹,手上拿着一个斗笠。 千墨离疑道师尊这是要与金尘玄老前辈离开鎏香岛了? 正想着,他看到金来香朝他走来,笑靥灿烂,用发带扎了个好看的新辫子,卷发舒卷自然,衣裳万金白纱浮动,如珠玉灵动,光彩照人。 千墨离不受控制地心跳悸动,这可是过去里的师尊主动接触他。 金来香来到他跟前,道:“我叫金来香,你呢?” “师——” 话一说完,千墨离突然脑海中传来嗡鸣声,仿佛无数针扎一般。 “嗯……” 千墨离捂住额头,眉头深锁,只觉头痛欲裂,没想到那错别字那么多的禁忌,说得竟是真的。 金来香担忧道:“你怎么了?” 千墨离想要克服脑内刺痛,却无济于事,反而更加严重,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忽然传来金尘玄老声音:“来香,我们该走了。” “好。”金来香回头应着,又转头看向千墨离,将斗笠往头上一罩,微笑道,“我要走啦,再见。” 千墨离见师尊已抬手放下斗笠上层层垂纱,遮住脸庞,转身离去。 当金来香离开岛自由地走向人世间时,亦是往后艰难岁月爬上之时。 白光闪现,周围场景逐渐消散,千墨离进入下一个梦界,这次他看到的便是金尘玄老浑身是伤护住身后金来香,天上地上都是醉花宫弟子,将他二人死死包围住。 “爹!”金来香跪在金尘玄老身边,抱着父亲的胳膊想要扶他站起,可此时金尘玄老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嘴里溢出更多的鲜血。 “爹,爹,你让他们把我带走吧。”金来香泪流满面,哀求说道,此时脸上血迹斑斑,衣裳划破,狼狈不堪。 金尘玄老虚弱至极,勉强睁开双眸,拍着他的肩:“你都忘了爹在岛上教给你的东西了吗,要为自己而活,如果你为了我而被她们抓去炼成泥俑,你这一生就毁了啊。” 金来香嘴唇颤抖,痛哭失声,头抵住金尘玄老肩膀。 金尘玄老:“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那醉花宫的宫主花夷主人念我曾经是她的师兄,可以不抓走你,但代价是用我的命换你的自由,否则她们会一直追捕你到天涯海角。” 金来香哭道:“这样的自由我不要,爹,不要丢下我。” “好好活着,来香。”两行热泪从金尘玄老眼角滑下,他站起身走向醉花宫那群弟子。 “爹当年没能守住你娘亲,这次说什么也要守住你,哪怕是舍去我的性命。” “爹!!”金来香大喊一声,看着父亲挺拔的背影,泪水涌出,心中一痛。 “快走!!来香——!” 青光闪耀整个天空,笼罩方圆百里,巨响震得耳膜生疼,千墨离下意识抬袖挡住,焦急喊道:”师尊?!” 画面骤然转换,千墨离站在一个破屋外,紧忙望向四周,寻找师尊身影。 只是这里除了杂乱堆积的木柴和一间破屋,再无其他。 千墨离不由走向破屋,破旧的墙壁已经坍塌一半,屋内只剩几根残梁和木板,堆满灰烬,角落里还躺着一个人。 那是金来香。 金来香躺在干草上,全身蜷缩抱紧自己,脸用卷发遮挡住,金衣沾满灰尘,不再富有光泽,皱褶凌乱,胸口轻微地起伏,看起来像快断气,奄奄一息。 千墨离心口犹有万根针刺痛,痛苦不已,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师尊,默默守在一旁,这时的师尊是脆弱的。 余晖从破窗照进,又到月光倾泻,金来香始终维持着那副姿势,连动也未动一下,梦界的时光在迅速前进,金来香仍是躺在那。 金尘玄老走后,金来香根本不能独自一人适应在人间活着的日子,也许久走不出父亲离去的阴影,整日躲在这荒无人烟外的昏暗小屋,从不与人接触。 金来香的头发一天天变长,发带一天天变短,到最后发带已经系不到发尾了。 第366章 这段消沉颓废的日子,千墨离不知金来香经历了多久,只是突然在某一个早晨,他看见金来香动了。 金来香缓慢地坐起身,用手拨开卷发,穿好衣服,还有鞋靴,走出了破屋。 千墨离远远跟在师尊身后,目光始终在那人身影上,心里隐隐担心,看见金来香一步一步走向河流,随后站到水边,停了下来。 然后他看着金来香毫不犹豫纵身跃下,溅起大片水花。 “师尊你疯了吗?!!”千墨离气急败坏,冲过去准备跟着跳下,想要拼命把金来香拉上岸。 但他很快看到,金来香从水里站起来,水只到他腰间,那人手抓着湿透的衣裳,已脱去一大半,灰尘泥土被水冲刷尽,露出大片白皙肌肤。 千墨离怔愣地看着金来香,惊醒过来,立马躲到树后,原来师尊是要洗澡,不禁松下一口气。 他还以为师尊因受不了金尘玄老离去的打击,想不开要自杀,现在金来香还有心致沐浴,这证明是没事的。 金来香脱下湿漉漉的衣裳,那背后光滑地就像跌入大山里的清雾,水珠顺着一条背沟延伸滚落至腰窝处,再沿着曲线下移,这春光只一瞬,就被落下的层层卷发遮挡。 千墨离霎时脸红了,忙撇过头,不禁心叹可惜,那日在山洞,他把身下人看了个遍,怎么唯独没有仔细看过师尊的背后呢。 金来香侧过头,伸手掬了捧水洗净脸颊,手又抹过水滴,划过手臂、脖颈、微微起伏的胸脯,一路向下,落在平坦腹部。 那卷发湿哒哒地贴在背脊骨上,有些如海藻飘扬在水面,乌发衬得那白宣纸般的肤色更加白。 因常年沉睡黑暗里,不见天日,金来香的身体一向很白,哪怕被太阳晒过,也只在光照下更显剔透,又被冷凉河水一刺激,白里微微泛红。 千墨离站在树后方,欣赏师尊沐浴的氤氲风光,嘴角扬起。 然而正在沐浴的金来香似有所感,蓦然回头往后方看来。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千墨离吓了个够呛,千墨离慌张似地转身躲在树后,止住呼吸,心脏乱跳。 庆幸这是棵高高耸立的参天古树,树身足有两人宽,金来香不会看到他。 半晌,听到水花啪嗒响起声,千墨离知师尊并未发现有所异状,这才松口气,忽然转念一想。 他这般狼狈慌张地躲避,怎么那么像个害怕被人发现的淫贼,还是个偷窥自己师尊的淫贼。 千墨离顿时耳根红了,只觉他堂堂魔尊怎能做出这种龌龊不耻之事。 然而又郁闷想着,天地良心,他可不是带着淫心看,他脑子可什么都没有想,再说师尊都是他的人了,这些都是他的,他还不能看了吗,没有谁会忍住不看喜欢的人洗澡,这完全情有可原。 虽是这般安慰,架不住千墨离心里有鬼,因此只抱臂靠在树后,眼睛看向远处青山雾霭流岚,让自然风光冲淡腹部躁动,神游九霄。 金来香洗了半柱香澡,千墨离盯着风景看了半柱香。 “哗啦”一声水浪声,千墨离听到金来香脚撩踏水的动静,便知师尊已沐浴完毕,又等了一盏茶,留给师尊穿好衣裳的时间,便才转过身探出脑袋。 看到金来香仍赤裸裸地站在岸,手上正忙着打理湿漉漉乱缠在一起的卷发,身上水珠尚未擦干,顺着腰际蜿蜒往下淌,流过平坦光洁的小腹,以及一些消失在大腿内有肉的地方,一些则直达膝盖以下。 千墨离赶紧移开视线,就着滚烫的脸再次看向远处风景,双手环胸吹着凉风。 心如止水,心如止水。 一盏茶后,金来香穿好亵衣,捡起附近木枝堆起篝火,点燃枯叶,烤火取暖,把衣裳放进水里清洗,再架在火上烘干。 等待中,金来香又去上游里捕鱼,将几条鱼用树杈串好,放在火上一起烤,随后背对千墨离,面向河流坐下。 河面波光粼粼,偶尔可见几道白痕,那是鱼群划出的痕迹,金来香一坐便是许久,不言不语。 烤鱼香味漫出,金来香收回树杈,一口一口咬着鱼,吃得格外认真,还能看到咀嚼鼓动的脸颊,手指挑出鱼刺,一边吃着一边嗯嗯点头。 千墨离看着那道单薄瘦削的背影被凌散卷发遮盖,还在滴答滴答湿水,嘴巴却在努力吃饭,心中酸涩难当。 从金来香睡醒后,千墨离便一直没有看到师尊的表情,不知师尊现在在想什么,又是何心情。 只能通过肢体语言,看到金来香还会沐浴洗干净身体,还会生火取暖,还会捉鱼填肚子,甚至走到河边开始打扮起来,梳理发丝,系起辫子。 就像一个一夕之间经历生活重大变故或是陷入绝望低谷的人,突然想开了,面对过往只剩风卷云舒的平静淡然,不再计较悲喜生死,从此好好生活。 然而千墨离明白,只是在某天大醒过来,日子还得继续。 金来香辫好头发,穿上烘干的衣裳,抚平褶皱,系好腰带,蹬好白靴,转身沿着河流岸边一直往下走。 千墨离这才看到金来香面庞,眼眸温润,神态恬然,眉宇轻轻蹙起,虽然能见萦绕着阴霾与哀伤,却走得稳当。 即使那面庞还有些青嫩,却让他莫名感受到一股沉淀许久的师尊气息。 千墨离背手跟在师尊身后。 第367章 之后梦界多次变换,他看到金来香始终游荡在人间,漫无目的,随人群走,随人群停,随人群歇,虽是每日浑浑噩噩,却是在努力融入世人。 他曾看到师尊孤寂地走在荒芜破败的城郊废弃村庄;也看到金来香独自一人望着远处深幽山林;亦是坐着骆驼穿过茫茫沙漠;行进在广阔旷野的大草原,头顶圆月靠着羊喝着酒,直到天亮。 有时直接在一个不避风雨的屋子睡下,屋外爬满毒虫鼠蚁,金来香却毫不在意,依旧在屋里休养生息。 有时是踩着泥泞的烂泥巴和积雪;走在寒夜冰封的湖泊之畔,仰头看向繁星;在高山峭壁攀岩,在湍急瀑布前垂钓,在一片苍翠欲滴树林里摘野果,在深邃幽静的峡谷之中,看着一轮弯月在山峦之间升腾…… 千墨离亦陪着金来香走遍,看尽万千风景,一刻也舍不得错过师尊的过去每一点碎片。 梦界变换频繁,金来香到过很多地方,每一次都做着不同的事,似要真像金尘玄老说着那样好好活着。 一年又一年,金来香目光越来越淡定,心境越来越平和,青涩的模样早已褪去,只是总是孤零无依的样子,孑然一身。 金来香一剑斩下邪魔,看着那户人家磕头跪谢,说着举手之劳不必如此,便从容离去,忽然那小娃娃扯着他衣袖,他回头便见娃娃把一捧瓜子递给他。 “仙人,你吃这个!” “谢谢。”金来香用双手接捧过瓜子,看着小娃娃跑去与家人团聚,淡淡一笑,转身离去,好奇地捻了一颗瓜子来吃,惊讶地挑了挑眉。 金来香一路走,一路嗑着瓜子,此后这成了他最爱吃的零食。 夜晚,金来香架起篝火堆,倚着一棵粗壮大树,坐在火边,静默不语,望着火焰发呆。 四周漆黑一团,唯有火光映出的火焰摇曳,映亮金来香略显憔悴疲态的容颜。 忽然,寂静深处,有曲声传来,低婉绵柔,悠长空灵,似乎隐约可辨其中凄凉哀愁之意。 金来香很快与这深夜独曲产生共鸣,注意力被吸引,他起身,往曲音传来处走去,越往深处行走,曲音愈发清晰,愈发觉得曲调悲戚。 渐渐地,他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曲声来源,那里坐着一个人,手捏树叶含在嘴里,曲调正是由那里飘出。 金来香缓慢走近,生怕鞋靴踏在枯叶上惊扰曲声主人,他在距离曲者二米远的地方站定,悄悄抬起头,仰视坐在树梢上的男子,不由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那人侧着脸,闭目吹奏,马尾倾斜披洒,额角的碎发挡住半边眼帘,让人瞧不分明,但仅是露出的半边侧脸,便见皮肤白皙细腻,鼻梁挺直。 一只腿随意搭落,修长笔直,衣摆垂下,随风轻晃,银纹黑蓝交错闪烁异彩,姿势潇洒,整个人透着慵懒惬意。 可吹出的曲子却是孤寂哀伤,仿佛不是在吹给自己,而是在吹给金来香听。 金来香看得出神,不知那人身上有什么特质,竟让他无法移开视线,未意识到自己眼神有些过于赤裸裸了。 不知何时曲子结束,金来香看到那人睁开眼,扭过头轻轻笑了笑,露出温和笑意,可望着他的目光却是极其强烈,比他刚才的眼神还要露骨□□。 金来香一愣,顿觉不好意思,忙低下头掩饰尴尬。 千墨离倒是落落大方,跳下地拍掉衣服上沾染的尘埃,径直朝金来香走来,在距离金来香五步的地方停顿了下,见金来香未有抵触,又向前走,在隔三步距离停下。 金来香发现那人脚步很轻,身形矫健敏捷,身上有股不是普通人的力量,似乎也是个修炼之人,且修为高深,在他之上。 在这深夜荒无人烟的郊外,碰到一个比自己修为高的人,是件极危险的事,因为你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是好是坏,人心叵测,遇到同是修炼者的,应当远离。 可金来香莫名对眼前男子产生天然的好感,看到那人向他走来,惊喜道:“原来用叶子也能吹出一段曲,比吹笛子还要厉害好听。” 这还是他难得与世人主动交谈说话。 千墨离听到师尊的夸奖,唇角上扬,笑容更加愉悦,果然成功勾到师尊过来。 他不能主动开口接触师尊,便以曲声诱惑师尊走过来,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千墨离把自己吹过的叶子折下,将手上那其他一小枝树叶递过去,仿若在说,看,师尊,这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叶子,但我就是能吹出曲来。 金来香视线却落在男子握住树枝的右手上,手腕佩戴着个银镯子,手指匀称修长,骨节清晰有力,指尖处还沾着些许湿哒哒的水珠。 千墨离顺着金来香的视线,发现师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把树枝换到左手,又把袖口撩上去,掌心摊开,让师尊瞧个够。 金来香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收回目光,慌张道歉:“抱歉,我、我不是……我并非有意冒犯公子。” 千墨离听到师尊竟然唤他公子,不禁怔住,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腔内蔓延。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金来香看着千墨离的脸。 千墨离垂下眼帘点点头,此时却有些情绪不佳,过去的师尊不认识他也是正常,但听到陌生般的唤他一声公子,仍是感到难过又不开心。 听得金来香问着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直心道:何至是见过,还做过了。 第368章 “我记起你了,你是在鎏香岛的那人。”金来香久违露出笑颜,提到鎏香岛后刹那露出许悲伤,神色暗淡,但很快一闪即逝。 可被千墨离捕捉在眼里,他出现便是不想让师尊再孤单一人,不想再让师尊难过,立马折下一片叶子,送到金来香面前。 金来香欢喜道:“你要再吹一曲吗?” 千墨离点头,指着不远处篝火亮光处,让师尊带他去火边坐着。 金来香带着千墨离在篝火边席地而坐,二人很自然默契地坐在一起,肩膀只隔两个拳头距离。 夜风阵阵,吹动二人衣襟,吹乱二人头发,金来香拨弄头发的动作一顿,转眸看向千墨离。 千墨离也刚好抬眼看着金来香,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一瞬间,两颗心像是突然撞击到一起,怦怦直跳。 不管是过去的金来香,还是现在的金来香,亦或是未来的金来香,只要两人相遇,总会有刹那的心动。 这种心动是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的,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它是存在的。 金来香低下头不敢看着千墨离,似有些害羞。 林间曲音袅袅响起,与方才不同的是,这次的乐声更为缠绵舒缓、柔和轻盈。 寂静空旷燃起火焰,照亮千墨离与金来香。 金来香靠坐树干,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听得入迷,千墨离吹奏的曲声如同春日暖阳融入心田,驱赶寒冷孤郁,他的心境悄然而然发生变化。 不知不觉间金来香便跟这仅见过几面的年轻公子讲述起自己的故事,说着自己如何徒手抓蛇逮兔,又如何杀狼射鹰,又如何离开生活许久的小岛来到人间。 千墨离安静听着,托腮注视着师尊,他已三年没有听到金来香的声音了,目光柔软得像棉花糖,万万颗火星在同辉炫烂,喜欢如风中火焰,吹不尽,灭不掉。 金来香:“在我小时候,我告诉父亲我一定会守护住我想守护的人,可我却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他低下眉,神情凄楚,“那时候我便发誓,从今往后,我绝对要保护住我想要保护的人,哪怕是要失去自己性命。” 千墨离心口疼痛,师尊,你做到了。 金来香:“我父亲曾做出同生契,这是保护心上人的一种契约,只要与心上人结下契,那人若死了,便可用自己的死换那人的生,可此契需两个人心甘情愿结契才行,我娘亲知道后不愿与我父亲结下同生契。后来我根据父亲的同生契,做出了另一种新契约,名为同生共死契。” 千墨离呼吸一滞,是日后师尊与他结下的同生共死契。 金来香对他笑了笑:“同生共死,这名字很浪漫,对吗?可这契的真正效果与它的名字却是相反,我这契不需要二人达成共识,只需给我想要保护的那人种下契约便行,若那人遇到危险,我便随时可以催动契约,以自身凝结出的最强大力量来保护他。” 千墨离胸腔胀痛:“可这样一来你不就死了吗,让另一个人亲眼目睹你的死去,然后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这是不是…太残忍了。”说到最后声线几乎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湿润了睫毛。 金来香思索:“你说得对,我也在想办法,能不能让这契保护我的魂魄,即使身形灰飞烟灭也不至于真的死去。可若我魂魄保住了,肉/身不存在于世也活不久啊,唔……难道我还需要提前重塑一个肉/身?” 千墨离眼眶泛红:“请你一定要护住魂魄,这样对另一个人来说,也有支撑的希望。” “啊……”金来香看着那人泫然欲泣,知他是被自己弄伤心了,忙道,“啊我给你讲一个笑话听好吗?你知道在外他们从不叫我金来香,而是都喊我沉默,你可知为何?” “因为沉默是金。” “诶?!这可是我独创的笑话,你竟然能猜得出来。” 千墨离紧抿嘴唇,因为这个笑话师尊以前就跟我说过…… 金来香:“咳咳,那我再跟你讲另一个笑话,还是一样,他们从来不叫我金来香,而是叫我另一个名字,你可知是什么?” 千墨离:“什么?” “夜来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啊。”金来香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 “嗯……”千墨离看着师尊大笑的模样,听着师尊的笑声,忽然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难受,他垂眸遮掩住眼底黯淡之色,勉强扯了扯唇角,努力克制住情绪,也同金来香大笑,拍掌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 金来香笑容灿烂:“我再继续与你说说我这一路上有趣的所见所闻。” 千墨离轻声应道:“嗯,我都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金来香打了第三个哈欠,他许久许久没有跟人讲这么多话了,精神紧绷太累,突然放松便觉困意袭来。 他努力撑起精神,脑袋却愈发昏沉,眼睛不由自主合拢,头一歪便要倒下。 一只手及时伸出,托住他的腰身。 金来香惊醒,睁开眼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呼吸急促几秒。 千墨离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金来香,揽住金来香腰身的手掌贴在那肚腹上,隔着衣衫感受传来地急促起伏。 师尊在紧张,他感受到了。 金来香不敢再看千墨离面孔,视线转向火堆,心乱间与千墨离拉开了点距离。 第369章 千墨离却趁机将师尊搂进怀里,未让那成功离开。 “哎?你、你……”金来香僵住,耳朵烧烫起来,想要推开千墨离。 千墨离眼眶一热,到现在他只是在静静看着师尊过去,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唤回师尊魂魄,那书上也未说明,不如用他自己的办法,放手一搏。 于是千墨离低下头,亲吻金来香唇瓣。 这个吻很短暂,甚至只在上面停留一下,千墨离便退回原位,看着不知所措的金来香,忙解释道:“师尊你听徒儿说——” 脑内又是嗡嗡震痛,袭击神经,身体各处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师尊……”千墨离抱紧金来香,指节泛红,努力抑制痛苦,低哑声音带着丝颤栗,“我叫千墨离,是你未来徒——咳咳!” 千墨离霎时疼得倒在金来香怀里,满头冷汗,眉心蹙紧,汗水湿透衣裳,全身仿似被万针刺骨,又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那种痛楚延伸又逆流,难以承受。 金来香扶住了他,焦急询问:“你怎么了?你很难受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千墨离脑中混沌一片,可耳畔师尊温柔担忧的声音在萦绕,不住笑起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师尊都是不会变的。无论是过去的师尊,还是上一世的师尊,或是未来的师尊,只要我一出事,师尊总会关心徒儿,即使上一秒徒儿大逆不道亲了师尊。” 金来香怔愣,心中涌现一股异样,望着千墨离,眼底深处泛起复杂的光芒。 “你为什么要叫我师尊?你是谁,为什么我们从来不认识,我却感到你莫名熟悉。” 刺痛从千墨离脑子蔓延到全身,梦界反噬的痛苦让他忍受不堪,但这是唯一一次与过去的师尊对话,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忍着痛苦道:“师尊,我是你的徒儿” “徒儿?我未来竟会有徒儿。”金来香注视着千墨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千墨离。” 金来香不禁跟着念道:“千墨离……” “嗯,我在师尊。”千墨离下意识应答。 他忍着不让自己昏厥,但越是集中注意力,反噬的刺痛越剧烈,他脸埋在金来香怀里,哽咽哭道:“师尊,求求你,能救救……未来的徒儿吗。” 金来香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道:“救你?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死了?” “死的人不是我,是你。”千墨离滚烫的泪珠顺着眼眶落下。 金来香心中一震,隐约明白一件事,握住千墨离手力道渐重,道:“你是未来的人吗?” 千墨离凝蹙眉尖,艰难点点头,此时疼得说不出话来,脑海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只听到师尊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他以为自己快撑不住时,忽然手被金来香握住,那人轻声呢喃:“乖,不难受,不难受,不疼了,已经不疼了。” 一道金色光芒亮起,从金来香握住千墨离的掌中飞出,钻进千墨离体内。 愈来愈多的金光汇聚洒落在千墨离身上,将二人整个笼罩在金光里。 “师尊,师尊。”千墨离迷迷糊糊喊着,手指拽紧金来香的手,没有一丝缝隙,不停念叨着“不要丢下我”。 金来香被这最后一句击中心脏,心中滋味万般复杂,听得那人不住换他师尊,不禁顺嘴回应道:“徒儿,别怕,为师在这。” 话一出顿觉失礼,可感受到那人拽紧他手指的力道松了松,身体在慢慢放松,暗松口气。 金来香左手握住千墨离的手,一点点释放金光为那人抚平身体疼痛,右手抚摸千墨离柔软发丝,嘴里安慰道:“乖徒儿,为师在这,乖,别怕,不会疼的,师尊在这。” 然而千墨离脸色愈加苍白,额间布满细密汗珠,嘴里断续呓语:“不要走……师尊……不要离开徒儿,求求你,我快要疯了……师尊,我该怎样救你……” 这一幕落在金来香眼里,心慌意乱,忙放出更多金光治疗,不知道他的干预只是让千墨离疼得更加厉害。 可千墨离却乐在其中,仿佛只要有金来香的温暖照拂他,他便不再感到痛楚。 “师尊,我找了好多方法,可我始终无法复活你,你为了救我灰飞烟灭,可我坚信你的魂魄还在人世,你没有死。一眨眼间,就过去了三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尊,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接受……”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痛苦的模样,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很疼,落下了泪,哽咽着。 “千墨离,千墨离……不哭,师尊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相信师尊……未来的我,在等你。” 千墨离想要抬眸看师尊,可已筋疲力尽,尽管承受身体撕裂般疼痛,他仍然向金来香露出浅淡微笑。 在他彻底闭上双目之际,他听到金来香道:“如果你是我徒儿,为师永远不可能丢下你让你一个人独活,哪怕是死,为师的魂魄也一定会来找你,只要你还记得为师,终有一天,为师一定会找到你。” 话音一落,一股极大的吸力猛地从千墨离背部袭来,将千墨离整个吞进梦界之门,金来香的体温瞬间消散。 千墨离睁开眼,喘着粗气,望向屋梁:“师尊!!” 三灵怨神被甩瘫在地上,吱吱哭叫。 躺在地上的千墨离好半天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抬手扯开衣领散热,等眸子逐渐清亮起来,冷静地评价道:“跟死在万千剑刃下的疼痛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点。” 第370章 千墨离听到糯米糍呜呜呜呜呜哭声,起身看到三灵怨神向他爬来,一把抓起,道:“有什么要紧,疼一会儿便过去了。辛苦你了,糯米糍,再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三灵怨神抬起头,眼巴巴瞅着千墨离,吱吱叫着。 “我没事,开梦术还可以维持一阵,你再继续施法,我想再进入梦界。” 蓝色光芒闪烁几下,包围住他,千墨离身子猛然往前倾,再次回到梦界,这次回来他便看到醉花宫在追捕金来香。 金来香被醉花宫包围,无数条红绫飞来卷住他的腰和手脚,用力一扯,他便摔倒在地,随即将他拖走。 “你们不守信用,违背诺言,我父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我的自由,你们为什么还要抓走我?!!” 金来香手指猛然抓牢地面,但只留下深深地五道血痕,无济于事,看着自己被拖走。 “我们已经仁慈给你足够多的时间,你的牺牲不会白费,醉花宫世代千千万万个弟子都会感谢你。” 一道清丽女声传至金来香耳中,金来香认出这便是醉花宫的宫主花夷主人,愤怒大吼,眼眶湿润:“那是你们自己犯下的罪孽,为何要我来承担,就算你们炼出无数泥俑,你们也永远镇压不了地下亡魂怨灵,因为那些都是和我一样被你们害死的无辜人!” 他再怎么惊慌挣扎,奈何那些红绸似铁链缠住他,就像黏在蜘蛛网上的昆虫,只有死路一条。 “无辜?要怪就怪你自己,要怨就怨你自己,为何天生是金丹体。” “你想反抗?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你永远都逃不掉。” “我们需要一个天生拥有金丹的人,刚巧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人,是你自己生不逢时,自认倒霉。” 千墨离瞳孔一紧,一呼吸肋骨生疼得厉害,这句话如把利镞,刺破金来香的心,也刺破他的心。 金来香被醉花宫弟子拖拽上天,仰头望着蔚蓝天空,痛哭呐喊,他的身影越升越高渐渐消失,唯余那悲伤绝望、撕心裂肺的呼唤,久久回荡在天际。 场景顺势变化,金来香已经出现在醉花宫水牢走廊里,手被红袖捆住双手,被好几名弟子拖着走。 后面还跟着三名弟子,一名弟子在推着他的背,一名弟子在解开他卷发上金发带,另一名弟子手中则拿着一根长鞭,随时准备挥舞打他。 “不要扯开我的发带,不要!我的衣服,我不想被炼成泥俑!” 金来香嘶吼着挣扎,眼睛充满绝望与惊恐,拼命阻止她们的行为,然而却改变不了他即将被鞭打的事实。 “啪——”鞭子落下,毫不犹豫甩在金来香背上,发出闷响。 金来香身子轻颤,低着头没敢哼一声,脸颊却滑过一道晶莹的液体。 金色发带全都被解开,丢在地上,被人踩过,那精心编织好的卷发一瞬全部散乱,披落在金来香颤抖不已的身躯上。 他一只的白靴在途中挣扎掉下,另一只变得污脏,那几个拖着他走的女子力气大得出奇,身后女子解开他发带后又将他外边衣裳扯下。 金来香害怕地不停颤抖,看着黑暗越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炼成泥俑后我还是人吗,我还可以拥有人的生活吗,一直沉睡在泥里我还可以再醒来吗?” 然而所有人都对他视若无睹,金来香绝望地闭上眼,无力喘息,麻骨散在体内蔓延开来,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变得虚弱,最后陷入昏迷。 千墨离看着师尊这一幕,如同看到自己的经历,师尊与他,是相同的人。 随后景象蓦地扭曲,一尊泥俑身上缝隙愈来愈多,迅速扩散蔓延,只听传来清脆声响,眨眼间,泥土全部碎落,那沉睡在黑暗泥土里百年的人,终于显露在了阳光之下。 金来香出现在面前,双目闭阖,肌肤在白光下暴露,脸庞薄薄血丝在缓慢流动,卷发垂旋着下落在脚边,那睫毛颤抖着一会,一双眼睛才终于慢慢睁开。 现任醉花宫宫主的施花淮道:“金来香,这次我们放你出来,是有重要事情交代给你。” 金来香靠坐在墙壁,低垂脑袋,卷发已经长至脚边,他的皮肤常年浸泡水里不见阳光,更加病白,脚无力搭放在冰凉地面上,被两个脚镣圈住。 施花淮:“你醒来已有七日,可有适应一些?” 金来香好半晌才僵硬抬起脖子,目光呆滞,眼底没有焦距,悬挂着死木。 施花淮道:“可还记得沉睡之前事情?” 金来香没有说话,静默注视前方,神情麻木。 “可还记得你的父亲金尘玄老?” 金来香有了一点反应,涣散的瞳仁慢慢恢复聚焦。 施花淮道:“将他带走。” 金来香被带到虚世天尊面前,不久之后他便着手炼制万劫珠,可在炼制完毕后,金来香突然情绪崩溃,跪倒在地上,蜷缩身体痛哭不止,在说出一句对不起后便倒在地上。 虚世天尊、扶阳真人上前查看,发现金来香竟然陷入了沉睡。 扶阳真人惊道:“师兄,他怎么自己沉睡了?!要不要叫花宫主过来。” 虚世天尊:“不必,他会自己醒过来,况且我们已经炼制成万劫珠,他也没有用了。” 扶阳真人:“但是师兄,我们应允过给他自由,现在要如何处置他?” 第371章 虚世天尊:“祝音门东边偏处有个小阁院,就把他丢在那,让他自生自灭,念他是我们大师兄的儿子,随便给他个小仙君职位做做便行,料他也翻不起什么天。” 金来香从梦中惊醒,浑身冒汗,双腿紧并蜷缩着,埋脸大哭,寂静的瑶池阁回荡着他的呜咽。 不久,他便在院中栽种下一株银杏树,当银杏树叶逐渐长高,繁茂翠绿,风吹过时,沙沙作响,金来香坐在窗前执笔将炼器之法和阵法之术撰写在纸书上,忽而他停笔抬眸,看着银杏树长势已高过屋檐,不知逃离苦海的日子有多久才能到来。 这些年来,金来香一直在找自救的办法,自被炼成泥俑,已失去人的生活,宿命无非就是沉睡,等待毁灭,他很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金来香不甘心,竭力找到一条救赎之路,可他怎么也救不了自己,他很痛苦,却无力挣脱,最终还是沦为别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金来香已认命,在银杏树下站了很久,看了一夜的星辰与流云,直到神道珠、万劫珠坠落人间,他突然意识到,还有可以支撑他活着的东西,或许他可以在生命到来之际,赎还自己罪恶,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责任。 转瞬之间,场景再度变化,这一次千墨离看到金来香正站在镜子前持墨笔点泪痣。 “仙君,誓仙大会马上开始,请您准备。”一位仙娥在门外恭敬道。 “我知道了。”那道熟悉的温润嗓音回答,金来香握着毛笔的手停住,侧过脸。 面容施起了胭脂粉黛,红润得有了神采,眸光奕奕,气息比以往强盛许多,金来香手撑桌子,却不再是憔悴地支扶,而是轻松写意,充满力量。 “很快……我就能见到那孩子了吧。” 金来香踏步离开瑶池阁,飞出山巅,御风而行。 鹤林府邸,他故意将剑一转,摔在了千墨离身上。 千墨离看着画面旋转,等飞转之时他便回到现实,垂下头盯着自己手,眼神微闪,郁郁心疼:“原来师尊的过去是这样。”他攥紧手,“师尊,以前一个人很孤独吧,没关系,徒儿很快会来陪你。” 他捡起瘫在地上的糯米糍,揉了揉随后放回怀里,捡起那本破旧的书,看着上面开梦术唤回魂魄的字眼,把它丢到一旁。 这一次,他又失败了。 这已经是第一百次了。 身下阵盘碎裂,阵法破灭,千墨离无助坐着,低垂头,好似整个人都在向下倾斜,沦陷在沉沉浮浮旁人看不见的情绪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师尊,你真的会来找徒儿吗,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十年哪怕是一百年,我都等得起,可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 第一百零一次。 千墨离心里升腾起希翼,这次他找到了成功唤回人魂魄的方法,一定可以。 然而光华闪耀片刻后熄灭,面前依旧空荡荡,金来香毫无踪迹,千墨离的心脏顿时坠入深谷。 “怎么可能,难道这方法也不行?不应该……” 千墨离急忙查看,伸手摸向阵眼,那团光芒再度闪烁,但很快就归于寂静。 又试了好几次,然而等来的依旧是一片灰暗。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阵法亮起,又暗下,光芒骤然绽放,又渐渐消散,反复循环七八次,在最后一次时,咔嚓一声。 千墨离脸色惨白,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有寒风呼呼吹过。 这种挫败感,他从来没有过。 千墨离恍惚,不断质疑自己做的这件事,人死了真的能唤回魂魄吗,他真的还能复活师尊吗? 这样念头在他脑海里翻滚不休,千墨离越发烦躁不安,眼眶湿红,无论怎么想,这最后通往的答案无疑是:他救不回金来香。 他没办法救回金来香! 一股害怕从千墨离心底漫延开,席卷全身,连血液都冰凉起来,直至彻骨。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不愿承认自己救不了金来香,更不愿相信。 他的师尊,他最爱的师尊,曾经背他上山、在尸体堆翻找他、保护过他,甚至为他舍弃性命的师尊…… 千墨离压抑着悲愤,痛苦万分,双眸中满含泪水,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兴许只是这个方法不行呢,再换别的方法,总会有成功。 第一百零二次、一百零三次、一百零四次、一百零五次……金来香都没有回来。 千墨离看着最后一盏本命灯熄灭,这次他也失败了,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他尝尽各种各样的方法,用尽世间所有的方法,始终未能救回师尊。 星离雨散,师尊永远地走了。 千墨离瘫坐在地上,靠着手臂支撑椅子才没有倒下,发丝凌乱,目光涣散,眼睛红得像已燃烧殆尽的火焰。 他已经记不清,究竟尝试了多少种方法,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尝试着什么,每一次失望都令他绝望,到现在他早已麻木了,不知道做这这些事究竟意味着什么,浑浑噩噩,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碎,他找不回原貌,他也看不清未来。 一夜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新的一日到来了。 千墨离睁开眼,呆滞无神的眼珠转动两圈,随即爬起,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外走去,阳光洒在身上,他感觉自己在发霉,三春已到,万物生机勃勃,可不过都是寒冬留下的遗书。 第372章 众魔修看着尊主终于出关了,赶紧迎上去谄媚奉承,把这三个月修真界发生的事悉数告知,又夸奖一番千尊厉害,当然免不了添油加醋地渲染一番,不乏夸大其词之言。 千墨离眼睑处微陷,一副憔悴疲倦模样,听到众人话,眼神愈加阴郁。 这群人嘴巴比谁都甜,但凡遇到强点儿的,马上变脸,恨不得吃肉喝汤,这个世界,只有金来香是真正对他好。 念头一落下,在场的所有魔修突然爆体而亡,甚至来不及发出凄厉尖锐叫喊,眨眼功夫变化作一团血雾,消散天地。 千墨离踩着血朝远处走去,渐渐变成一个空洞的黑点。 脚下山林在往后退,海云相携而来,穿梭在潮湿咸凉的风中,一座绿莹莹小岛出现在海中央。 那便是鎏香岛。 千墨离来到了师尊生活过的小岛,落地后观望周边,荒草覆没,落叶印在泥土里,许多角落有被时间抛弃沉寂的痕迹,仿佛这小岛是岁月写下的沧桑,久久凝固在历史尘埃里。 这里已成了森林,高达百丈的巨树遮蔽光线,枝繁叶茂,将阳光完美阻挡在外,使得整个世界显得十分昏暗。 千墨离沿途留下一串足迹,慢慢朝森林深处走去。 不久后,他便走到小岛尽头,尽头是大海,碧波浩瀚,千墨离站在悬崖峭壁前,望着脚下茫茫汪洋,一阵空虚窒息感涌来。 他真想跳下去寻找师尊,如果他跳了,是不是就会死,是不是就能变成魂魄看到师尊了, 但是他又想到,师尊告诉他会来找他的,如果他死了,师尊找不到他了怎么办。 思绪纷乱间,千墨离蹲下/身抱住自己,埋首在膝盖间哭泣。 如今的祝音门已成一片废墟,千年古刹,烟熏火燎,残垣断壁,破坏严重,只剩一些残缺的雕梁画栋还伫立在此。 但千墨离无心欣赏他的“杰作”,而是蹲在一到处是碎石散落的地方,捡起那些石头一一看着,又丢到一旁。 这些碎石不是普通的碎石,而是千墨离刚入祝音门,与金来香阴差阳错刻下名字的姻缘石。 这姻缘石如今崩碎成一块块小石头,散落在废墟中,千墨离想要找到那刻有“千墨离金来香”名字的石头。 地上大余有七百块碎石,还不算崩到远处的那些碎石,千墨离却是一个一个捡起来看,在某些方面,他好像有着异乎常人的执着和坚持。 千墨离一边找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三灵怨神,放到一个石头上:“来糯米糍,你也帮我找。” 三灵怨神原本还在睡觉,此刻呜着吱吱叫,软糯的身体缓慢爬着,小脑袋张望。 千墨离微微喘气,皱着眉头,这块地方找完便走到另一处蹲下,又继续捡起石头看着,如同当年金来香在大雨中一个个翻找千墨离的尸体。 那漂亮修长的手指被尖利石头划伤,鲜血渗出,滴落在石上,千墨离专注翻找,看着石上这些刻下的不同名字,不禁思然,这些相爱之人如今还在一起吗?是生死分别,还是携手相伴,亦或是早已分开? 忽然糯米糍吱吱叫声引起千墨离注意,千墨离扭头,捡起糯米糍趴在上面的那块石头,突然眼里焕出光彩。 这石头上正完好无损刻着千墨离与金来香姓名! 千墨离握起糯米糍叭叭亲了几口,随即放回衣裳里,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手指沿着金来香名字描绘,仿佛再次看到师尊的身影。 他站起身向瑶池阁走去,瑶池阁虽已被毁,但千墨离仍记得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点一滴,一谈一笑。 仿若间,千墨离看到那倒下的银杏枯木再次挺拔屹立,摇曳着金灿灿叶片,金来香在树下挥舞剑,剑光闪烁,耀人双目,漂亮剑花挽起,随后剑负在身后,朝他温柔浅笑。 “如何,徒儿,可看清了?” 十五岁千墨离坐在石桌上,嗑着金来香的瓜子,抬起眼皮道:“看不清,师尊可否再演示一遍?” 金来香闻言,很快剑光璀璨,金色叶片飞扬而出,纷纷扬扬落地,剑收,站立道:“徒儿,这次如何?” “哎呀,师尊这次太快啦,徒儿记不住呢。” “徒儿,这已经是为师演示的第五次了。” “可徒儿愚笨,师尊……不会嫌弃徒儿吧。”千墨离垂眸,略带委屈,“徒儿是小山村里出来的,天赋本就比不过那些宗门子弟,悟性又差,只能用自己的勤奋努力来追赶,若是连这点都学不会,怕是真要被师尊嫌弃了呢。” “徒儿怎可妄自菲薄!为师又怎会嫌弃你,你放心,学不会又怎样,为师一遍遍教你。” 说完这句话,金来香提剑再度施展,千墨离见状,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继续磕着瓜子。 每次出手之前金来香都会停顿几秒,让千墨离观察细节,待收剑后温柔道:“徒儿,怎样,这一次可看懂了?” 千墨离忽而拍掌赞叹道:“师尊,你方才的样子好好看啊,能不能再做一遍给徒儿看看。” “啊……咳。”金来香听罢握拳轻咳一声,不夸还好,一夸他就来劲,不免自恋道,“徒儿,为师的风姿岂是谁都可以欣赏到的?既然徒儿喜欢,为师也不忍拒绝。” 话毕,他长袖飘飘,身影飘逸,剑光凛冽,一气呵成,再度在银杏树下挥舞起剑。 第373章 这原本是师尊教徒的场景,倒变成了徒弟悠闲地坐着,师尊在旁累死累活一遍遍挥剑,足足施展了八九遍,直至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金来香撩拨脸上卷发,累得扶腰,道:“徒、徒儿,怎样,学、学会了没?” 千墨离从石桌上跳下来,走向师尊,接过剑瞬息间便使出一套完整剑法,动作干净利索,行云流水间毫无滞碍感,完全不像是个初学者。 金来香霎时露出惊喜欣慰眼神,口干舌燥也要夸奖徒儿:“乖孤儿做得不错啊,为师就说你聪明伶俐。” 千墨离伸出剑,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乖巧模样:“这还得功归于师尊肯愿为徒儿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展示呢。” 忽而金来香走来,一手按在千墨离肩膀上,一手轻抬千墨离手腕:“徒儿,肩膀再压低点,剑身往上。” 千墨离眨眨眼,他一个魔尊还从来没有人敢指责他,可一想又觉有趣,便乖顺按着金来香说的去做,扬起脑袋道:“这样吗师尊?” 金来香把他脑袋掰直:“直视前方,别乱动身体。” “哦~徒儿听命。”千墨离微微一笑,接下来便都按师尊做的,金来香则站在身旁一一指点着,必要时便上手纠正,一遍又一遍,银杏落满地面,一片金色,铸成永远。 枯木躺在地上,从今不见新叶,千墨离站在死去的树前,久久凝视不语,终是转过身,迈步离开。 … 鹤林府邸,房间内,府主正焦头烂额忙着弟子选拔试炼会,今日便是宗门下山来选弟子的日子,容不得有差误。 忽然风吹开门,一道声音飘来:“府主,别来无恙,可还安好。” 府主抬起头,却见一抹修长黑衣身影走来,俊美无俦,迷人蛊邪,周身气质阴冷,宛若寒冬腊月,可偏生他唇角噙着一缕淡淡笑容,此刻正含笑注视着他。 府主愣了半响,旋即站起来迎客:“你是?” “千墨离。” 千墨离踏进房中,走近府主,与他对视:“府主可还记得我?” 府主眉毛紧促,上下打量一番,旋即激动万分,颤抖着问道:“你是千墨离?!你真的是千墨离?!!” 千墨离淡淡颔首:“嗯。” 府主眼里掠过惊喜神色,似乎很高兴他能回来看他,止不住来回看着比他还高的人儿,道:“一别六年,你竟已长成这般模样了,来来来,快坐快坐。” “多谢。”千墨离落座后,将手里一袋珍宝放到桌上,推了过去,“这是给您的礼物——您不必推辞。” 府主闻言,也没有再客套几番,将珍宝收了下来,事后府主打开袋子,发现里面的珍宝竟都是价值连城、世间罕见之物,更有失传的秘术和丹药配方等等。 府主给千墨离斟满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下,心情极为愉悦,脸庞都泛红光:“墨离,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回来看我,你那年跟着祝音门的仙君上山,之后再也没有音讯,如今见你长大成人,我深感欣慰啊!” 千墨离轻呷一口茶:“是我要多谢府主,还能记得我这无名小辈。” 府主:“可别这么说,每一个出去的弟子我都记着呢,况且你那时可是所有弟子中最乖最勤奋最优秀最善良的一个孩子,我怎会忘记你呢。我还记得你把你的饭钱都借给了一个不小心丢失饭钱的孩子,结果自己饿了一个月肚子,最后还是我给了你钱。还有你时常练的木剑都烂了,也不好意思找人帮你换新的……还有那……”待絮絮叨叨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想起当初往事。 闻言,千墨离也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只饮着茶。 “墨离,你一定实现你的愿望了吧?”府主又问道,期待地盯着他。 千墨离却道:“我的愿望?” 府主:“是啊,你不是说你要当个英雄,做个为民除害的大侠吗,哈哈哈哈哈,没成想我们这小小山野竟还卧虎藏龙,要出个大英雄啦。” 千墨离眸底划过一丝嘲弄,放下手中茶杯,缓缓道:我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怎么了”府主疑惑。 千墨离摇头:“没有。”他端起杯又喝了几口茶。 府主:“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做魔尊。” 府主“噗嗤——”一声茶喷了出来,咳嗽两声,难以置信问道:“做做做做做做什么?魔尊?!修真界的魔尊?” “嗯,魔尊。”千墨离轻描淡写道。 府主怔愣半晌,随即叹息一声,道:“墨离,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千墨离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他,道:“府主怎知我在开玩笑,这个笑话难道不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啊性格竟变化得如此大,以前你可腼腆害羞乖巧了,这会儿都会坏心逗弄人了。”府主松了一口气,哈哈大笑。 千墨离露出一抹浅笑,静静听着府主笑,目光幽远而平和。 府主起身从桌案上拿来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墨离,我在收集离开宗门后每个弟子的现状和所做何事,有些人去了小宗门,从此安安稳稳扎根在那,娶妻生子;有些人则去了好的宗门,混得风生水起;有的就留在家族,做些小买卖;有的游走世间,独行独往;有的——” “府主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吧。”千墨离嘴角微扬。 府主哈哈一笑:“我是想,如今你来了,你也记录一份吧。长的百来字,短的也有十来字,想写什么便写什么,不拘字数。” 第374章 “好。” 千墨离接过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府主。 府主看了,轻轻“嘶——”了一声,皱起眉头,纸上只写了八字。 “千墨离,弱冠,普通人”。 府主沉默片刻,看了眼千墨离,摇摇头,惋惜道:“哎呀你可是唯一一个去到排行前十大宗门里的人,怎么最后就当个普通人了呢?要不你再多写写?” “不必了。” 千墨离起身,手指滑过桌沿,走向门外:“当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好的,有的人想当都当不了,不是谁都能过上普通安稳日子——府主,我在鹤林府邸逛逛,不叨扰您了,告辞。” 府主想起什么忙道:“哎对了墨离,这半天了怎么不见你师尊,那位金仙君,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我家师尊近年来身体不太好,不常走动,府主见谅。”千墨离淡淡道。 府主叫道:“还有啊墨离,再过一炷香便是新人试炼,已经有几位宗门仙人在那等着,准备收几个做徒弟和弟子呀,你当时可就是这般从这里出去的,如今回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凑凑热闹。” 千墨离突然顿足,停下脚步朝不远处望去,喃喃道:“收徒弟吗……多谢府主。”他点点头,随即转身向那试炼场走去。 半个时辰后,试炼结束,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声,皆簇拥在一个少年身旁。 “小师弟,我就说你一定能赢下第一,瞧瞧你才来了多久,直接连破三关,简直厉害!” “小师弟,恭喜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拜师加入仙门,成为一代强者。” “恭喜你小师弟!我早就说过你是个潜力股!” “恭喜恭喜!” 被众人围绕的少年面带温润笑意,谦虚拱手:“各位师兄师姐谬赞了,是师兄师姐们的照顾我才能这么顺利拿下第一,我还需努力。” “小师弟你刚才在擂台上用的那招剑诀是什么?威力那么大——!” “是啊是啊,这种招式我从未见过,你快给我们展示展示。” 众人纷纷夸赞,语气里全是羡慕,欢笑不停。 千墨离歪头靠坐在树上,一腿搭在树干上,一腿摇晃着,看着下方景象,眼睛里流泻出复杂的情绪,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忆涌来,让他忍不住低吟一句:“物是人非。” 试炼结束便是到了拜师环节,此次来了三位宗门的仙者,皆想争夺那位赢下第一的少年,如此好的一个苗子怎能拱手让给他宗,于是乎,三位仙者纷纷朝那少年抛出橄榄枝。 可那少年却犯了难,该选谁当师尊好呢? 下面弟子也在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师弟,选一个,那位仙者看着好温柔,一定很好说话!你拜他为师绝对不会挨骂,嘻嘻。” “不对不对,应该选第二个,知不知道严师出高徒啊,小师弟,如果你想变强,想要更上一层楼就选他,我保证你跟他学肯定没错。” “你们说得都不对,要我说啊,就应该选那第三位仙者,你看看那仙者可是穿得最富的一个,资源肯定丰厚,你做他徒弟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哼那第三仙者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出生的,皮肤忒白,肯定没有受过风吹雨打,这样的人哪里会教徒弟,还是第二仙者好,气质完全就不一样。” “切,那位第二仙者那么孤高,脾气一定不好,小师弟你要是拜他为师,以后一天打你十顿都有可能!” “哎呦喂,别吓唬人家小师弟嘛!” “别吵啦,还是选第一个好,第一个温柔又特别好看,谁不喜欢好说话颜值高的师尊咧?” “谁说第一个温柔好看的,我倒觉得他像个笑面虎。” “哼!你这是嫉妒!” “你们直接当着三位仙者的面这样说好吗……” “是小师弟选师父又不是你们,都赶紧闭嘴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热闹非凡,都觉得自己所言极是,一片嘈杂。 千墨离坐在上面听着,也不禁被逗笑起来,思绪万千,看似是三位仙者,实则是三条人生道路,该往哪去,无人知晓,命运就是这般有趣又危险。 然而,少年心目中早已经有了决断,道:“各位师兄师姐们安静一下,我已想好。”说着,便抬腿迈步走去。 此时的千墨离也已转身离开,无论那少年做出了怎样选择,祝他前程似锦,一路向阳。 他落在一屋檐上,再次回首望着来时路,真希望一切能够重来,回到师尊刚收我为徒的时候。 一日一日过去,千墨离仍孤独地在这世上,看着那些人间烟火,等着某一天宗门重新集结在一起再将他杀死,似乎与上一世没有什么不同,生活陷入了循环。 青山碧岭里,千墨离顺着台阶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尽头是一座小破庙。 那是三年前,在大雨夜里,千墨离为了躲避宗门追杀仓皇逃进去的寺庙。 破庙冷凄一团,静悄悄的,这里已经破旧不堪,墙壁上爬满藤蔓荆棘,破裂的门板透着丝丝凄凉,布满蛛丝灯笼随风飘摇,在空中晃晃悠悠。 庙里的老和尚已经圆寂了。 千墨离站在荒凉院内,抬头凝望屋内供奉的大佛,脑海深处浮现出当初那位老僧的话。 “施主,许个愿吧。” 千墨离看向一旁古钟,古钟锈迹斑驳,挂在木桩上,似乎随时都会坠落。 第375章 他走来牵起绳子,轻轻抚摸,苦笑两声,当时他向佛祖许了个不干净的愿望,没想到愿望真的成真了,他拥有了金来香。 “如果我再一次许下愿望,师尊是不是就会回来?”千墨离喃喃低语,眼神迷茫,似乎在询问佛祖,又似乎在自己问自己。 那绳子握在手里,仿佛有千钧重,这一次敲钟千墨离用尽了全身力量。 “咚——咚——咚——” 千墨离再一次牵紧绳子,用力一拉。 钟鸣再起,回荡在破旧寺庙上方。 又是一遍撞击,钟声穿破层层夜幕,在大山里徘徊不散。 “咚、咚、咚。” 又是一遍:“咚——咚——咚——” 又是一遍:“咚——咚——咚——咚——” 一下接着一下,一遍接着一遍,在这深春的冷夜里,钟声响彻整个山野,不曾停歇,仿佛跨越时空,回到三年前,金来香听到钟声,驻足回头,奔向千墨离。 终于,在五十下、一百下、三百下,古钟发出最后的哀鸣,轰然坠地,四分五裂,尘埃弥漫开来,钟声戛然而止。 千墨离呆愣地看着古钟破裂,仿佛傻了一般,钟竟然被他敲坏了。 过了良久千墨离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上前,伸出手抓住破碎钟体,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紧张害怕地看向庙里大佛,担心因他的举动而触怒佛祖,佛祖不愿意帮他实现愿望了。 千墨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边指着地上破钟一边结巴:“我…我……这,这,我不是故意的,它、它,这钟、这钟我就只敲了一下,它…它就自己掉下来摔裂了。” 说罢急忙演示刚刚的动作,他是如何摇绳,钟又是如何突然坠落。 庙内大佛依旧慈悲微笑,敛目看众生。 千墨离手忙脚乱地捡拾碎片,铁碎片割伤他的手指,鲜血渗出,滴答在地面,嘴里仍念着阿弥陀佛,佛祖恕罪,不是有意冒犯,立即修拼好来云云。 他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竟然向佛祖虔诚地道歉,若是让世人知晓,非大笑不止。 千墨离用修术法将古钟恢复原状,确保毫发无损,又将院落枯叶、杂草全部清理干净,走进庙内点燃角落里唯一一盏孤灯。 烛火摇曳,散发淡黄色的昏暗光晕,借着烛光千墨离把庙内蛛网、灰尘、木鱼、蒲团皆打扫干净,点燃香火,上好供品。 如此一来,佛祖就肯实现他的愿望了。 千墨离转身离开破庙,到河边清洗流血的手指,忽然一颗小石子丢来,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惊得千墨离抬头。 这一望,心动势不可挡,从此枯木逢春,万花怒放。 河的对岸坐着一个金衣公子,白玉面庞粉靥桃腮,唇若丹霞,眉目含笑,一点泪痣落入眼尾下,好像山野里的玫瑰,一绺绺海藻卷发垂在草地,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却又让人忍不住拨抚,恍惚有种仙人之姿。 千墨离呆呆凝视对岸。 金来香眨眼笑道:“你在上面清洗伤口,血流下来,污染我的鱼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千羊羊不仅亲了现在的师尊,也亲了上一世的师尊,现在连过去的师尊都亲到了 第107章 千金重聚 金来香微微偏了偏头抬起鱼竿,那模样更觉风华绝代,千墨离只看呆怔住,慢慢红了眼眶。 佛祖当真显灵了。 “钓不了鱼,我还怎么煮黄鱼汤给我家宝贝徒儿吃呀,是吧徒儿?”金来香转头看向千墨离,笑意粲然。 千墨离压住狂乱的心绪,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在耳畔:“师尊……” 两个字如梦如幻。 那一瞬间他像条上岸的鱼,不能呼吸,心脏是鱼鳃缺氧拼命张合快速律动,胸膛与濒临死亡鱼身相若跳来跳去,眼珠幽深倒映金来香面孔,似乎是要透过那人的皮囊望见另一个世界。 “师……师尊……” 眼里水雾慢慢拨开,扩散到眼圈红了,又成泪水涌出眼眶,有金来香的世界,有活着的金来香的世界,他一直以来渴求的,一直都存在的,并且近在咫尺的。 金来香站起身,强扯着微笑,眼泪已然流下,向千墨离招手。 “师尊!!” 千墨离再也抑制不住,猛地踩进水里,跑向河对岸的金来香,金来香甩掉鱼竿,也扑通踏进水里,两行热泪洒然。 “徒儿——!!” 河面漾起波纹,一圈圈扩散开去,金来香抱紧扑来的千墨离。 千墨离扑进师尊怀里嚎啕大哭:“师尊!师尊!!呜呜呜呜呜呜!” 金来香埋首其怀,闭上眼亦颤抖不休,啜泣道:“徒儿,徒儿,为师好想你。” 千墨离哭的愈加凶狠,双臂勒紧金来香,生怕一松手师尊便永远不复相见,一直重复念道:“师尊,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乖,别哭……别哭……我的乖徒儿……为师回来了,为师找了你三年,总算找到你了。”金来香轻拍千墨离后背,柔声安哄,自己却也哭得不能自已。 “呜......呜......师尊,师尊——”千墨离将脸埋在金来香肩膀,哽咽抽噎。 金来香的心疼痛难忍,抚摸千墨离头顶:“徒儿乖,莫要伤心,为师此次回来,便陪你一辈子。” 突然身体腾空而起,金来香本能的揽紧千墨离脖子,便见千墨离抱起他,将他带上岸。 第376章 千墨离把金来香放在岸边,用衣服袖子擦掉师尊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又帮金来香把头发捋顺整齐,仔细端详着师尊的眉眼五官。 “师尊……”千墨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触碰金来香脸庞,“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金来香握住千墨离的手紧贴在他心脏处,温暖掌心包裹住千墨离手,千墨离能感受到师尊跳动的心脏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所有惶恐与悲伤顷刻烟消云散。 “是真的,这是真的,徒儿,我回来了。” 千墨离双目含泪,闻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金来香替他擦拭泪水,亦是满腔欢喜化作泪流。 “乖徒儿,你再哭为师便真要心疼死了。” “嗯。”千墨离抹去泪水,点头应声,“我不哭,我高兴,但师尊为什么不快点来找徒儿,还要坐在岸边。” 金来香一笑,哽咽道:“为师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可不得摆个好看点的姿势钓你。” 千墨离本还在哭得厉害,闻言忍不住笑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下:“师尊,都这种生死离别后的相逢了,还有心情搞这些,倒真有师尊风格。” 金来香捏捏千墨离鼻尖:“为师怕直接站在你面前,徒儿会哭得更加伤心。” “师尊这样,徒儿哭得更厉害了。”千墨离眼睛一眨,偏过头又哭了出来,“就像做梦一样。” 金来香捧住千墨离脸颊亲了亲,那眼泪吻进舌尖里,咸咸的,苦苦的,像极了他们的人生。 “徒儿,为师带你回家。” 千墨离:“好,师尊……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回家,回家……” 他们紧紧相拥,河面荡漾着细微波澜,渐渐平息,河水归于宁静,天边星辰闪烁,银河悬挂夜空。 “你的每一次呼唤为师都有听到,那日身体灰飞烟灭后,为师的魂魄一直游荡在一片黑暗中,寻觅你的气息。” 二人怀拥坐在树下,架起火焰,师徒相互依偎,彼此取暖,许久未曾这样静谧相处。 “方才你的敲钟声为师全听到了,为师循着钟声走去,想着找到你,找到你,找到你......”金来香摸着千墨离的脸,仔细端详,眼泪又簌簌滑落,“为师总算把你找到了,徒儿,我的徒儿……” 千墨离凝望金来香,那么多爱和思念却不该如何说,只剩下痛苦的哽咽,眼里的泪水越滚越多,眼底泛起血丝,看着师尊道:“师尊,这是真的对吧?徒儿想再确定一遍,徒儿真的看到了你,你快告诉徒儿你是真的,徒儿没有在做梦?” 金来香:“这不是梦,徒儿,为师真实地拥抱着你,你也真实地听到为师的声音,为师真的在这,你也是。” “呜师尊是……真的……师尊是……真实的……” 千墨离身体颤栗,似乎受太多的情绪冲击,缓不过神,眼睛红肿不堪,不断落泪,望着近在咫尺的金来香,眸中情绪变换,似乎是喜悦、激动,又带着奇妙期盼、兴奋。 金来香指骨擦过千墨离眼泪,爱怜地摩挲,哑声道:“那徒儿呢,这也不是为师的梦对吗?” “不是梦,师尊,徒儿一直在找能复活你的方法,三年零四个月,师尊整整走了三年零四个月。”千墨离心如刀绞,眼泪流淌成线。 “竟就过了三年吗?”金来香身体轻颤栗,泪水顺着面颊流到唇畔,轻抚徒儿头顶。 “徒儿,对不起,那时为师匆匆离去,未来得及告诉你,这同生共死契能保护为师的魂魄,不至魂飞魄散,后来为师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怎么也走不出去,在里面不知崩溃流泪多少次,后来为师走啊走啊,听到了你的呼唤和钟声,便来到了人间。徒儿在想着如何救活为师,为师亦在想着如何见到你,可无论怎样,为师一定会找到你。” 千墨离抹去金来香眼泪:“呜…师尊……” “徒儿,天涯两端,阴阳两隔,我们师徒竟还能见面,已然是世上最幸运的人,老天怜悯我等孤苦伶仃的师徒,赐予我们再续师徒之缘。” 金来香双手环上千墨离的脖子,将额头贴在千墨离额上,轻声道:“今生有缘再聚,定要白首偕老。” 千墨离与金来香十指相扣:“若这辈子注定不能相守到老,也愿今后每一天都能陪伴彼此。” 二人一刻都舍不得分开,似乎要把这三年的相思之苦全部补偿回来。 “师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徒儿,为师也是,为师永远爱你......” 千墨离埋头在金来香卷发,闷闷的嗓音透出无尽的悲凉:“师尊,徒儿想您了,师尊.......师尊...徒儿好高兴,好高兴......” 金来香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淌落,千墨离听到那哭泣声,道:“师尊不哭。” “为师不哭,为师只是好高兴,徒儿也别哭。”金来香回身抱紧千墨离,将脸贴紧千墨离脸蛋。 千墨离将头埋在师尊卷发里,深深嗅闻着师尊味道,眼角沁出泪花:“师尊,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很害怕……我怕又再也见不到你,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不敢再经历一遍失去你的痛苦,师尊……” 金来香心疼极了,手臂撑起身子温柔地摸摸千墨离的头,轻声哄道:“乖徒儿,怎么突然难受起来了,不是说好不提这些了吗,为师在这,别哭,你若再哭为师也要哭了。” 第377章 千墨离:“徒儿不哭,徒儿只是想多抱抱师尊。” 金来香笑容温暖:“好,乖徒儿,你想怎么样对为师便怎样对为师吧,为师依你。” 不远处的三灵怨神瘫在地上,一小口一小口慢吞吞咬着草吃。 那千墨离挑染黑蓝发飘浮在水上,与金来香海藻卷发交错,两人在一起,说着这分别三年的事,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去了哪、看到了什么云云,相谈欢喜。 “哎?徒儿成了魔尊?”金来香手臂趴在岸边,任由潮湿的青丝披在背部,闻言惊讶抬头。 千墨离撑着头,手掬着水玩:“这事根本不值一提,重要的是徒儿灭了祝音门和醉花宫,把那虚世老狗和施花淮都给杀死,师尊可知那虚世老狗还给徒儿磕了几十个响头呢,施花淮最后提剑自刎了。真是笑死了,师尊,他们一直想让我自戕,结果他们倒自己先提剑自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来香说话声音有些哑:“徒儿是怎么做到的?” 千墨离从水里面站起来,施展拳脚:“师尊,徒儿先这样,然后这样这样,那样,再这样,最后这样。”说着高抬脚一个侧踢。 金来香:“徒儿,你遛鸟了。” 千墨离坐进水里,眉梢眼角全是喜色,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金来香,仿佛在等待表扬。 金来香一手摸摸千墨离的头,一手抚摸徒儿胸膛,指腹轻触,带着水滑触感,凉润细腻。 “嗯,遛鸟技术不错,一百分。” 千墨离:“徒儿要的不是这种夸奖……师尊别只夸小千墨离了。” 金来香:“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大千墨离也很棒。” 千墨离握住金来香手指亲着,留下细碎吻痕:“师尊,我为你报仇了,师尊以后不必再害怕了。那些伤害我们的人,那些危险因素我全部都斩除干净,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你我,再没有谁可以把我们分开。” “为师好高兴。” 金来香忍不住凑上前吻千墨离,唇瓣落在千墨离嘴角,离开时道:“但徒儿定还隐瞒了些事没有告诉为师。” 千墨离话语微顿,目光游移,不太敢正视师尊。 然而千墨离不说,金来香也知是何事,千墨离真想报仇,不可能就简简单单对祝音门、醉花宫下手,定还会连及其他人其他宗,那些人定不会放过他和徒儿。 金来香:“徒儿,为师说过要带你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从此再也不回来,你可愿跟为师走?” 千墨离把金来香捞起来,抱在怀里:“嗯,我要和师尊在一起,永永远远。” 金来香眼神痴迷,嘴角露出愉悦浅笑,伸手捏了捏千墨离腮帮子,指尖传达的温热感,仿佛要渗透到他心底深处。 千墨离抵着师尊额头,目光灼灼,谁也没有说话,却默契得不需要言语便能互懂彼此之心。 一炷香后,两人洗尽后从水里出来,捡起衣裳穿,然而千墨离不小心把金来香裤衩当成自己裤衩穿上了,惹得金来香半天找不到自己裤衩,最后抬头一瞧,发现是在徒儿身上,顿时大笑不止。 弄了半天二人才穿好各自衣裳,金来香看到千墨离拿着一个银镯子,好奇道:“徒儿,为师之前便想问了,这银镯子你是去哪得的?怎么开始戴上镯子了。” “这个啊。”千墨离微微笑着,向金来香走来。 “徒儿,这是要送给为师吗?”金来香一看便猜着,心中欢喜。 千墨离笑而不语,暗暗用灵力让银镯子微微温热,不至冰凉刺人,这才握起金来香右手,为他戴上。 这银镯子十分简单,没有雕刻繁琐凌乱的纹线,表面平滑光洁如水面,就像一个环圈在金来香手腕上,衬在白皮肤上,既不过于张扬,又相得益彰。 千墨离:“不是送,是传,这银镯子是传家宝。” 金来香听到传家宝三字,便知这银镯子分量之重,瞬间明白徒儿给他戴上意味着什么,望着手腕上镯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肩膀轻颤说不出一句话。 千墨离握住金来香手,低头吻在他银镯和手腕上。 金来香脸上一阵烧灼,摸着银镯子,羞涩扭过头:“可、可为师是你是师父啊,不是你…娘子。” “诶?师尊不是吗?”千墨离天真无邪问道。 “咱俩还没....成亲。”金来香小声道,这话说出倒好像他在期待什么,“咳咳徒儿,为师什么也没说为师可没有期待看你穿婚服的样子算了算了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提出你提出我提出都行你若实在不好意思为师找个时间跟你说说我们虽为男子但那啥婚服洞房什么的为师还是很想要为师也想穿红衣服也想看你穿红衣嘛……” 千墨离怔住,看着金来香脸红着低头声若细蚊喃喃细语说了一大堆话,忍不住笑道:“师尊,你在说什么呢,徒儿完全听不到呢。” “咳,好啦好啦,快帮为师擦头发吧。”金来香尴尬咳嗽一声,赶忙转移话题,拉着千墨离,“为师也帮你擦擦,莫要着凉了。” 千墨离又忽然拿出一个东西:“师尊,瞧呢,这是什么。” “嗯?”金来香疑惑地看向千墨离手上,千墨离摊开手掌,一块刻着“千墨离金来香”名字的石头静悄悄躺在掌心。 “啊!是那时我们刻下名字的姻缘石。” 千墨离笑着:“徒儿找着了。” 第378章 金来香拿过姻缘石瞧着,像记录他们过去的眼睛,回忆涌现,微微一笑,道:“徒儿,你不觉得这块石头太空了吗,除了你我二人的名字,下面这里还可以再刻一行字。” 千墨离笑道:“师尊想刻什么呢?” 金来香略略思索,道:“刻一辈子吧。” 千墨离摇头:“一辈子太短,徒儿嫌不够,要刻下生生世世才行。” 金来香:“好好,那就刻生生世世,愿我与我家徒儿生生世世在一起。” 千墨离:“生生世世还不够,要加个永远。” 金来香:“好,好,听你的乖徒儿。” 二人在石上刻下“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九字,相视而笑。 千墨离将金来香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现在只希望,他的师尊能一直陪着他,不论他走到哪,不论他将要遇到什么,至少他的师尊不离不弃,他永远是那个被师父宠着的徒儿。 … 已在此处待了三天,千墨离为师尊梳好头发,穿戴好衣物,牵着手走出山谷。 外面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金来香看着天空中明媚灿烂的骄阳,转头望向千墨离。 “徒儿,你说你用开梦术回到为师的过去,还与为师搭了话,那时为师便已想过要塑造一具肉/身。在与你结下同生共死契时,为师便将后面的路铺好。” 千墨离:“嗯?师尊。” 金来香:“为师重塑了一具身体,就放在行神山。” 千墨离兴奋跃跃道:“行神山在哪?我们赶快去,只要取回师尊的身体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师尊想要去哪隐居?” “乖徒儿别急。” 金来香取出笔和纸,画下地图,千墨离凑近看及,纸上除了山就是山,别无它物,道:“师尊,你画的地图徒儿看不懂。” 金来香皱眉盯着纸,良久道:“这是个好问题,因为为师也不记得了。” 千墨离手点下巴,沉默片刻,道:“那么师尊何必浪费纸墨,干脆直接说不记得好了。” 金来香:“啊为师只是想展示一下画技。” 千墨离:“嗯~是展示了,师尊画技特别烂呢。” 金来香用毛笔画了一痕在千墨离脸蛋上,墨水沾染,千墨离捂脸嗷嗷叫唤。 “师尊!你欺负我!” 金来香笑骂道:“欺负的就是你这小混账,竟敢嫌弃为师的画。” “不敢,徒儿错了。”千墨离讨饶。 金来香把千墨离拉过来,替他擦去脸上黑墨水。 “师尊,你身体这么重要,怎么能随意忘记放在哪个地方呢,且行神山是何地方,安全吗?” “那行神山其实是祝仙圣生前修炼的区域,还是祝仙圣带为师去的这灵气富饶的地方存放身体,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千墨离微笑:“原来是祝衣青修炼的地方,怪道熟悉呢,徒儿知道那行神山在哪了。行神山距离遥远,最快也要半月,如果师尊不回去,一直以魂魄的形态跟在我身边会怎么样?” 金来香:“可能会慢慢消散,人的魂魄又怎能在阳间待太久,为师现在也是靠一点灵力支撑着。” “如果师尊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我倒是有个办法。” 金来香打趣道:“徒儿莫不成是要去抓修士来给为师吸取灵力?” 千墨离歪头,一副很认真的表情:“我是天底下最纯洁善良的好孩子,可做不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呢。” “嗯哼,是么?”金来香笑着刮了刮千墨离的鼻梁,“既然如此,快告诉为师你的办法。” “师尊可识得此物?”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向袖里一掏,一颗黑白灵珠托在了掌心,一眼认出,震惊道:“这不是祝仙圣吗?” 千墨离微笑:“祝衣青已经死了,这只是一颗普通的神道珠——师尊别看我,可不是我杀死他的。” 金来香:“想不到为师沉睡的时间里,修真界竟就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祝仙圣这么强大厉害,世上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又有谁能把祝仙圣杀死?” “不是别人杀死了他,是他自己自戕了。” 金来香想到千墨离也同为法器,五珠伏魔阵现在就差万劫珠,不禁担心徒儿日后安危。 千墨离看穿金来香想法,手覆上师尊手背:“我不会自戕的,师尊不必害怕,师尊一回到身体我立马跟师尊离开这里。” 金来香心中温暖,却仍不敢松口气:“徒儿可要如何用这神道珠?” “神道珠由天地万盛灵气孕育而成,里面有无穷无尽灵气,不需要太多,师尊只需要炼化出一小部分,就足够滋养师尊身体一辈子。” 金来香握起神道珠,触及朗润光滑,冰凉舒适,灵气如清泉顺滑在指间缭绕,慢慢收进体内,不觉精神大振,惊喜道:“不愧是天地灵珠,当真是像狗舔过的碗一样光滑,光是凑近就能感受到它磅礴浩瀚灵气,如果全部吸收进体内,恐怕是要成仙了。” 千墨离默默瞥了一眼神道珠,如果他变回万劫珠,日后还要被后人评价一句像狗舔过的碗光滑,那他宁愿永远不要变回人。 “这神道珠先由师尊保管,师尊又是魂魄,旁人根本察觉不到,最为安全,师尊又能受神道珠灵力滋养。况且这神道珠天生与我力量相克,放在身上可是一点也不舒服呢。” 第379章 金来香点头微笑,收起神道珠,道:“说来,在某种方面上,徒儿也救赎了为师,是徒儿救了为师。” 千墨离:“嗯?” 金来香:“若没有你,为师没有触发同生共死契,魂魄没有分离躯体独自受保护,那么真的就要等灵力流散回归泥俑,永远陷入沉睡了。现在为师只是一缕魂魄,只要回到新的身体便可摆脱泥俑身份,也算是终于破了自己的宿命。” 千墨离:“既然同生共死契可以救师尊,为何师尊不随便找个人种下,然后催动契约销毁身体保护魂魄,可是还有其他条件?” 金来香:“嗯,想必徒儿也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同生共死契虽能保护魂魄,可那只是理论上,且必须要有足够的能量才行,足够是多少为师也不知道,而同生共死契能发挥出多少能量,还需取决于这结下此契二人双方的情感能转化成多少,若二人的牵绊越多越深,这力量可就越大。 “而就算做到了这一点,为师魂魄也还飘荡在世间,需要那人时时刻刻念念回响着为师,魂魄才能再次回到阳间。 ”徒儿你说,这世上能这般对为师的人,可还能再找出第二个?如此,可不就是只有徒儿是唯一能救赎为师之人吗。” 千墨离怔愣,片刻之间眼眶泛红,心中涌动难平,不知是被浓烈的幸福与喜悦所充斥,亦或是因为其它什么,道:“师尊何尝不是救赎徒儿之人,徒儿是幸福的,能遇见师尊,能被师尊所爱。” 金来香抱住千墨离颈项,将头枕在徒儿肩上,闭着眼睛轻声道:“嗯,为师也是,对了,徒儿......此前的事......” “师尊别道歉,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亦知师尊的痛苦,这件事对于你我二人来说完全已不是问题,早就不是隔阂和需要介怀的事。” 千墨离打断着,嘴角弯起,笑靥明媚:“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对不起,师尊不必愧疚,师尊爱我,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不是吗?” 金来香凝视徒弟清澈眸子,心脏跳得飞快:“可是......” 千墨离:“如果师尊真要对不起,那就亲一亲我。” “好。”金来香答应,在他千墨离上唇落下吻。 二人轻轻缱绻一吻,又分离,好似订下什么约定,从此这事便是翻篇,烟消云散。 金来香:“若非这场祸端,徒儿或许会平凡过一辈子吧。” 千墨离道:“师尊也会平凡一辈子,对吧?” 金来香笑了笑,千墨离搂紧师尊的腰肢,埋首在金来香脖子处,蹭了蹭。 千墨离:“师尊,我们去行神山,取回你的身体。” 金来香:“嗯。” 话音落下一瞬间,林子刹那空荡荡,只有树枝被撞开在风中吱呀摇晃。 … “尊主,尊主!” “大事不好了!!”魔修们慌乱的声音打破魔界的静谧。 “赶快去找到尊主,就说出大事了,魔界危矣!!” 魔修们四散而去,手忙脚乱奔跑。 有不明真相的魔修见着,忙问道:“发生啥了?何事这么慌慌张张。” “你不知道吗,大杀四方……简直是屠杀……”那人吞咽口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身旁同伴将他推搡到一边,惊恐万分瞪大眼睛道:“可要变天了,新的魔头降世了!” … 千墨离拎着一壶酒,御剑踏风飞行在湖面上,湖水激荡起浪浪白朵雪花,溅湿飘摇衣裳,水珠滚落。 “徒儿,飞高点,别把衣裳弄湿了。” 空中传来温润的嗓音,清澈而悦耳,却又带着不容违抗的长辈命令,但你仔细去听的话,又能听到那浓厚的宠溺之色。 听到师尊的声音,千墨离嘴角微翘,提气将飞剑升空了两丈有余,身形加速往前疾驰,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残影在湖面。 “徒儿,慢些——”金来香声音被风吹散。 千墨离身形朝着更高处掠去,飞剑驰骋穿梭在云湖之间,黑蓝衣袍狂舞作响,马尾同散下的发丝随风肆意摆动,如似神仙般俊朗潇洒,却也带着丝丝邪气。 他的脚下是碧波万顷,游鱼翻腾嬉戏,身边巍峨高耸、连绵起伏的群山万余米之长。 千墨离微扬起头,目光眺望远方,穿越层层叠叠的云雾,终于看见一条线的岸边,脚下飞剑便化为一道流光,回身朝湛蓝澄清的湖上那只小舟驶去。 金来香靠在舟尾,手肘撑着船沿,右手端着一个酒杯酌饮,金衣曳地铺陈,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莹亮光泽。 千墨离:“师尊!”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纵身跳下,稳当地落在小舟,笑道:“徒儿,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徒儿是去探路了,师尊,快要到岸边了,离行神山还有两千多公里。” 千墨离走过来,伸手拿过金来香手里的酒杯,仰起脖子一口饮尽,随后将杯底对着金来香:“师尊,这酒可好喝?” 金来香失笑,赞赏道:“嗯,很烈,比以前酿的都好喝。” 千墨离坐下/身来,伸出酒杯,金来香便给徒儿斟满酒,又给自己倒满,举杯示意千墨离再饮一杯。 二人碰完酒杯,千墨离一饮而尽,金来香浅浅尝了口便放下杯盏,眼眸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千墨离。 千墨离眸子含笑,讲起昨日没有说完的故事,金来香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插话询问几句,偶尔吹拂而来的风带着清凉。 第380章 湖面倒影两人酒杯碰撞影子,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后来呢?” 金来香眉心舒展,手指拨弄水里小鱼,许久未听到徒儿声音,转过脸望见千墨离炙热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千墨离坐在一旁,单手支腮,眼神有几分迷离涣散,露出浅浅醉意。 “后来......”千墨离忽然凑近,抬起手里酒杯,语气温柔缠绵,眼神直勾勾看着他。 “师尊,我们喝交杯酒吧。” 金来香怔了一怔,喉结滚动,竟有一瞬失神,白皙脸颊染上胭脂红霞。 千墨离举起酒,看着金来香认真道:“师尊,请问你愿意与我一生一世,同舟共济,白首不分离吗?” 金来香愣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为师愿意,为师愿意。” 他也举起酒杯,即将与千墨离触碰酒杯时,千墨离突然起身离开。 “算了,不能这么草率了事。” 金来香愣住,手还保持接过酒杯的姿势,酒杯里的美酒不知何时倾泻几滴,顺着指尖滑落。 他再次抬头,千墨离已经站在了舟头,那一抹深蓝在湖风吹拂下翩跹扬动。 “徒儿,你莫不成是在跟为师玩欲擒故纵?”金来香挑眉笑道。 千墨离:“师尊果真聪慧,一猜就对呢。” 金来香:“徒儿,你现在不与为师喝交杯酒,就不怕未来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千墨离偏过头,眼眸上扬,微微一笑“来日方长啊师尊。” 金来香轻哼一声,举起左手放置额侧,食指按压太阳穴,压下内心躁欲的期待。 “好吧,那你可欠为师这一杯酒——后来的故事是怎样?” 千墨离嘴角挂着浅笑,抬起酒杯,酒顺喉而下,冰凉甘醇,一饮而尽,道:“那可得看师尊能不能追上我了呢。” 说罢挥袖轻甩,一阵风刮起,身形顿时消失在舟上,只留下一片水纹涟漪。 金来香看着千墨离驾驭飞剑离去,笑道:“调皮。”白靴踏舟一跃腾飞,脚尖踩着湖面,追着千墨离身影。 二人在湖面上飞驰,衣袂飞扬,迅如惊鸿,犹如乘风而行的仙人,眨眼便不见踪影,只能隐约感觉到他们所过之处留下的破风声。 千墨离很快便抵达岸边,前脚刚落下,金来香后脚便赶到。 “徒儿,为师追到你了。”金来香拧去衣摆水珠,嘴角噙笑,“你可以告诉为师后来的故事了吗?” 千墨离歪头一笑,一步跨出,瞬息出现在金来香面前,道:“后来我问仙君你能不能再多抱抱我,你多抱抱我,我就开心了。” “绕了半天你原来是想被为师抱啊。”金来香笑起来,张开手臂,整个身体贴着千墨离,“好,师尊抱抱你。” 千墨离:“师尊,这还不够。” 金来香:“不够?为师现在抱着你,你还不开心吗?” “开心,但若是师尊肯多抱抱我,我的开心就乘以十倍。”千墨离笑眯眯道。 “贪心啊。” 金来香点点千墨离鼻子,收拢手臂,将千墨离拥紧几分,摸摸那颗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对于千墨离每次提出的要求,他总是有求必应,哪怕是任性的,也几乎没有拒绝,他只想要千墨离开心就好。 “乖徒儿,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师尊。”千墨离握住金来香的手掌,携手并肩前行。 路上,千墨离给了金来香一包瓜子,道:“徒儿怕师尊嘴巴乏闷,一路上也可以嗑嗑瓜子了。” 金来香:“为师的嘴怎么会乏闷,与你说话,嘴巴可不得闲,晚上更不得闲。” 千墨离耳朵悄悄发烫:“师尊说什么呢……” 金来香嗑着瓜子笑而不语。 二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去往行神山,行至几天几夜,千墨离突然提议去客栈稍作休息整顿一番,说罢望向金来香。 金来香只装作矜持咳了咳,未说什么。 两人一瞬心知肚明,皆揣着心思火急火燎往客栈赶去。 夜半三更,街上唯有一家客栈还亮着烛火,店内为数不多客人猜拳把酒,闲谈一二,偶尔发出几声笑语,却也是极为轻微的。 而这时候,“砰”地一声响起,一个男子身影飞似般冲进这家客栈,灯笼被撞得摇晃。 “要一间房,快。” 店小二猛地醒神,拿过店薄和毛笔:“这位大爷,您是要几字号房?” “师尊想要几号房?” 那男子说时朝右边看了看,店小二目光也跟着转移,然而男子身旁一个站着的人也没有。 “还是要最好的房间吧,床又大又软,否则我怕等会师尊您老人家腰吃不消呢。” 男子对着空气说道,又转回头对店小二道:“天字号。” 店小二惊疑地看着那张俊朗面庞朝他微微一笑,忐忑道:“客官…几个人住店?” 千墨离:“两个。” 店小二:“客官等人?” “不,就我们两个人。”千墨离对着身旁空气一搂,“我和我家师尊。” 店小二瞪大双眼,心中咯噔一跳,把房牌和钥匙递过去:“二位拿好?” 接着他便感到有人接过,眼睁睁看着那房牌和钥匙悬空,而那黑蓝衣裳男子手却是在袖子里,将银子掏出丢到柜台,便似抱起一个人,大步飞快走上楼。 第381章 店小二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真是见鬼了……” 拿了房牌千墨离便抱起金来香哈哈大笑地往楼上赶,结果怀里的金来香笑得比他还大声。 进了房内,千墨离还在纠结是“做”正事呢还是先“做”正事,然而一踏到床边便被金来香二话不说扑倒。 第二天中午,金来香是扶着腰腿打颤的走下床。 千墨离站在镜前束紧腰间腰带,听到动静回头一瞧,见金来香一副无力的模样,不由笑了,揶揄道:“师尊这是被榨干了么。” 金来香声音沙哑:“徒儿,你昨晚太粗暴了,为师都快魂飞魄散了。” 因是在客栈,他本想压抑声音,但千墨离提醒他现在是个魂魄,别人听不见他的声音,便毫无顾忌放叫出声,结果可想而知,喉咙哑了。 千墨离问:“那师尊喜欢吗?” 金来香不好意思答话,轻嗯一声,瞥到掉在床下的春宫图,道:“以后别用这个姿势了,够呛人的,还要你我配合才行,下次找个不需要为师动只需要为师躺着叫就行,这样轻松些。” 千墨离:“师尊您老人家可真会享受呢。” “为师老了,哪像徒儿你年纪轻轻,还这般龙马精神。” 金来香走来帮千墨离弄好衣领,拿过蓝绸带蹲下替徒儿系好腿环,千墨离低头盯着师尊,忽然笑道:“师尊,徒儿想到了一个让你轻松的姿势,你只需躺着就行。” “嗯?” “明晚我用带子把你手脚绑起来,这样师尊就不用动了,可不就轻松多了吗?”千墨离语气轻佻,说话的同时手指轻轻划过金来香后脖颈,惹得后者浑身轻颤。 金来香捏住千墨离大腿内侧的肉,千墨离疼得连忙求饶:“师尊饶命!徒儿错了!” 金来香心情甚好,站起来:“乖徒儿你先去一旁等着,为师去梳妆一番。”走时还不忘伸手掐掐千墨离脸颊肉。 千墨离故意喊道:“好疼啊师尊。” 金来香闻言捏得更加用力:“徒儿头发是软的,这脸蛋也是软得可以,为师爱捏,手感极好。” 千墨离嘴快接道:“就那啥不是软的呢。” 哪知金来香的手更快,掀开千墨离下摆一瞬摸下去,手掌一抓,千墨离立即啊嗷的叫出声。 金来香摸毕,哈哈大笑离去,留下哀怨控诉的某人。 待金来香洗漱梳妆完毕,将银镯子戴好在手腕上,回过身看见千墨离正百无聊赖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糯米糍,走来道:“徒儿,你做甚么戳它?” “不知道呢,兴许是无聊呢。”千墨离随口解释,却仍旧不停戳着。 金来香:“徒儿,你看它都哭了。” 千墨离扫了一眼那趴在碗里可怜的三灵怨神,道:“师尊,它可喜欢被我戳弄了呢,你瞧,它都不跑呢。” 金来香突然道:“徒儿,你还说你没有口癖,之前为师便提起,你不承认,你有时就是喜欢在说话的字尾后加个‘呢’的语气词,这是不是你的口癖?” “才没有呢。”千墨离话一出,很快敛口,看着金来香像捉到赃款般笑起,解释道,“徒儿怎么可能会有口癖这东西呢,听起来倒像个没有成熟的幼稚小孩。” “是是是,那你说说,从为师下床到现在,你与为师说话时用了多少个呢字?” 千墨离故意笑说道:“不知道呢,我只知道师尊下床走路的姿势都不太对劲,连喉咙都喊哑了呢。” 说着替金来香沏了杯茶水,推过去,笑道:“师尊,喝茶,润嗓子,您昨晚辛苦了呢。” 金来香张了张唇笑了,终究是说不过徒弟,喝下杯茶。 千墨离:“师尊何必突然提起这点呢?” 金来香:“因为为师觉得,像是抓住了徒儿露出的小尾巴。” 千墨离忍笑,注意到师尊脸上竟没有抹胭脂,道:“怎么师尊今日脸上倒清爽起来了?显得好苍白呢。” 金来香:“胭脂用尽了,还得去街上买些回来。” 千墨离眼睛一亮:“师尊不必去买,徒儿这里有。”从袖中拿出锦帕打开来,露出一个红漆描金小盒,“师尊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徒儿可是研究制作了好几款胭脂呢。” 金来香惊讶,眼睛生涩,心底涌上酸楚,想说什么已被千墨离拉起走到镜台前。 “师尊快来,徒儿给您涂涂。” 金来香压下酸涩,欢笑道:“好,好,倒让为师看看徒儿手艺如何。” 千墨离打开胭脂盒,质地漂亮,均匀细腻、香气怡人,对着镜子,手法娴熟轻柔往金来香脸上抹着胭脂。 “师尊看这样可还行” 金来香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看那皮肤白皙光滑,透着红光,笑道:“很舒服…甚好极了,为师现在的脸像个猪仔似的红光。” 千墨离大笑着:“师尊若喜欢,以后徒儿天天做给师尊尝试。” 金来香眼眶微红,轻声应下,等涂完了妆容,他问道:“徒儿可会点泪痣?” 千墨离:“嗯?” 金来香:“你小时候为师让你替为师梳头发,你一开始辫辫子手法可不好了,后来辫得却比为师好多了,现在涂胭脂的手法也是极好,干脆以后点泪痣的活也交给你罢。” 千墨离一笑:“那以后师尊您老家可真只管享受了呢。” 金来香:“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82章 待梳理一番后,千墨离开心地揽着金来香离开,推开门跨出几步,忽然停下,盯向客栈一楼。 “怎么了?”金来香问,感到徒儿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力度加重了几分。 “白野狗。”千墨离语气骤然冷下。 金来香眉头浅皱,冲楼下看了一眼,一个白衣身影携风走进了客栈,墨发飘飞,姿容冷傲,浑身散发淡漠疏离之气。 一瞬间把人带回了那个寒冬腊月,离白衣人近的人不约而同朝他一看,又倒吸口冷气,低过头。 金来香看到千墨离脸色剧变,那在他面前温驯乖良的目光突然染上戾气和血色,蛰伏起的凶兽隐隐欲动。 白颜画顾盼之时,向柜台走去,而在他肩上,竟然盘卧着一只小白狐,尾巴尖尖带着青色,勾在他脖颈卷起。 不一会儿,白颜画在桌前坐下,桌上只一碗清粥和茶水,还有一盘小鱼,他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拾起筷子夹小鱼喂给肩上那只狐狸。 “只这一次,我没有闲钱再买肉给你。” 小狐狸乖巧地吃下小鱼,眯起眼睛。 千墨离与金来香暗暗观察着白颜画,千墨离打个响指,快哉道:“祝音门被灭,白野狗现在应该没有了容身之所。” 这时走来几个身着门派校服的弟子,见着白颜画,高昂起脑袋道:“哟嚯,这不是白仙尊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听到声音,店内众多人纷纷投来目光,见得衣着知是修真界的人,与他们寻常百姓无关,便不再理会,但架不住看热闹心情。 白颜画瞥都未曾瞥这些人一眼,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清粥,白衣间尽显孤傲之色。 众人相视一笑,眸光皆含讽刺:“也对,祝音门不是都被灭了门吗,白仙尊现在不过是无依无靠的散修。 其中一名年轻弟子双手环胸:我可是听说,现在谁见了祝音门弟子都要踹几脚,他们可是罪人,谁愿意搭理他们!” “哈哈!可怜啊可怜!堂堂仙尊,竟落魄至此!” 他们本就嫉妒白颜画,如今见他落魄,心中畅快至极。 话落,白颜画终于抬起了眸,望着这群人,目光冰冷:“滚出去,别让我重复。” “呵呵,好大的口气!你白颜画难道还以为自己能坐在高位上?” “要我看啊,三圣尊者的位置早该换人了,你白仙尊也早该从这仙尊位置下去!” “就是,现在又出来个新魔头,怎么没见你这仙尊有半点作为!” 白颜画猛地拍桌而起,白扇一挥,强劲力量冲击出去,将那些出言嘲讽之人掀翻在地,嘴角溢血。 他一拂袖,收回扇子,继续吃饭,小白狐仍安安稳稳挂在他脖颈上。 门口刹时又飞来十几道身影,与此前几人穿着同样校服,为首长者满脸怒意,手指向白颜画呵斥道:“竟然敢打我们弟子,白颜画,谁给你的脸!” “师父…”被掀翻在地的弟子们急忙爬起来,站到他的后方,一脸愤恨盯向白颜画。 “这是我们宗管辖的地盘,哪里容你这般放肆!我们可也不是吃素的!” “呵还以为自己是谁,敢踏足我们界限,谁欢迎你?” 白颜画微顿,转头冷眼扫过众人:“诸位,想找死尽管说,何必如此。” 忽然桌子崩裂碎成数块,裂缝迅速蔓延至白颜画脚下,一束剑芒破空袭出,直射向他。 白颜画旋身躲避,持扇抵挡,剑芒击打上扇骨,金属交戈声响彻,扇面再一挥,几道凌厉劲气划向那群弟子。 那群人连忙闪避,饶是如此,亦被打伤,白颜画掌心蕴含灵力狠狠击向叫嚣最凶之人,将他打飞出去。 为首者杀意毕露,喊着大家一起结阵,脚踩虚空腾身跃至半空,与此同时阵法铺展开来,密不透风罩下。 霎时白颜画身边出现许许多多大小不一阵法,周遭灵气四溢,阵法与阵法之间产生爆炸,气浪滚滚翻涌。 白颜画手上白扇倏尔化作一柄白剑,白袍扬起,猎猎生威,剑锋横扫。 客栈内的人被震倒在地,纷纷吓得跑窜到街边,惊愕不已。 千墨离手搭栏杆,微笑道:“现在正是墙倒众人推的好时候。” 金来香:“为师一直记得你十五岁时被白颜画捉去幽境,致使重伤,你走的那三年里为师曾去找过他要个说法,可是一点用也没有,伤害你的人仍自逍遥自在,但今非昔比,为师一定能替你出这口恶气。” 千墨离眸底划过幽光:“师尊不用担心呢,自有人来帮我们对付他,算算时间,那个人也该出世了。” 金来香:“谁?” 千墨离:“师尊很快就快就会知道是谁。” 在白颜画从爆炸中抽身之际,一人迅疾出手偷袭他。 那自始至终安然趴在白颜画肩膀上的小狐狸忽然转过头,尾巴抬起一甩,将攻击化去。 “噢?”千墨离窥见出异样,他察觉到那只小狐狸竟有人的气息。 仔细一看,那只狐狸眼珠整个是灰的,蒙蒙茫茫一片,像深林里粘稠的雨雾,不知里面会暗藏什么怪物,令人不适。 十几人手上凝聚的法诀没有停止,布下的阵法威力虽然小,但胜在数量繁多,手指连掐,一个个法阵悬在白颜画身边,法阵层层叠叠,源源不断。 白颜画身处其中,一手握着剑,神色冷峻,眼眸冰冷,身形晃动间,身旁阵法全数粉碎,整个客栈摇晃,烟尘漫天。 第383章 金来香:“徒儿,我们快走吧,赶路要紧。” “嗯。”千墨离握住金来香手,转身即飞。 “师尊,这一路上有不少宗门,我们需乔装打扮才行。” “为师现在是魂魄,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倒是徒儿需要乔装才对。” “师尊说得是,徒儿差点忘记了。” 千墨离戴上假脸皮套和斗笠,换了另一身打扮,二人疾驰而去。 夜至大雨,雷鸣电闪,瓢泼大雨打落在树枝,发出噼啪声响,泥土上积满水渍,寸步难行。 师徒二人不得不找个避雨处,终于在雨蒙蒙中发现了一个歪斜着的破屋,就好像是在专门等着他们似的。 当即两人赶了过去,千墨离一走进屋,心暗道,不妙。 里面有人。 还是几十人。 这些人还都是宗门修士。 屋内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背着行囊持剑的侠士,知是来避雨的行人,一人道:“这位小兄弟,我们都是正道人士,不是什么坏人,你进来躲雨便是,不碍什么。” 千墨离见他们未察觉出异常,抱拳笑道:“叨扰各位了。” 放下拳将手负在身后,金来香勾住他手指,跟着走进屋内,众人视线也都放在千墨离身上,没有谁发现魂魄形态下的金来香。 一人将一只酒壶递过去:“侠士,喝酒驱驱寒。” 千墨离伸手接过并未喝下,谢过那人后,拉着金来香坐在一旁昏暗角落里,将背后贴靠着墙,与那几十人相隔几米。 破屋里众人也便都各做各的事,各自交谈,互不打扰。 “徒儿,不必等雨停,待雨小一点后,我们就走吧。”金来香道。 “嗯,听师尊的。”千墨离小声应答。 一路上他们都在极力避开这些宗门修士,不愿再牵扯上修真界任何事,千墨离更是销声匿迹,自从灭了祝音门、醉花宫,再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曾想,还是让他们撞着了。 千墨离目光扫向那几十号人,发现竟有三个宗派的人聚集在这,看他们样子,不像是因避雨偶然相遇,更像是熟络一般,一起联手做什么事。 每人脸上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且都不住往屋外看,似乎比他更焦急等雨停。 这三个宗门弟子实力都不弱,以往大宗门少有合作,都在互争抢资源,如果你能看到各宗门弟子聚集在一起,那只能证明一点,有大事要发生。 金来香也察觉到,微叹气道:“前面就是灵气最富饶之地,希望他们的目的不是行神山。” 千墨离:“师尊,我发现每次一提起行神山时,你的眉尖总会皱一下,师尊在担心什么?” 金来香道:“自从听到你说祝仙圣死后,为师就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行神山之所以灵气富饶,很大原因归功于祝仙圣,他年年月月在这里修行,散出的灵气养育万物,也因有祝仙圣坐镇在这,那些邪魔才不敢来。现在祝仙圣已死,这留下的行神山岂不就是个待宰的大肥羊,如果邪魔来侵袭,为师的身体……能不能留得个全尸都是个问题。” 千墨离担忧道:“师尊,这么个重要问题你怎么不早点告诉徒儿,徒儿还可以派人提前去行神山打探好,而且这一路上光是亲亲吻吻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放心徒儿,除非是把整个行神山翻了一遍,否则根本不能找到为师的身体。” 千墨离眉头未松下,不管怎么样,他既然来了,就断然没有让师尊受一点伤害的道理,当机立断:“师尊,我们马上动身去行神山,雨大我脱下衣裳给你遮雨。” “徒儿——” 突然屋外轰隆隆作响,闪电劈下,划过天际,照亮半边天空,雷声越发震耳。 雨势越来越猛烈,雨珠砸落在地面溅射出细密的雨珠,大雨遮掩了一切,几乎看不清视线。 狂风骤至,吹得窗户哗啦作响,房顶瓦片甚至被掀飞几片,砖块碎裂,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衣袍乱飞。 千墨离立即回身用手臂环住金来香,手掌抚摸他后背:“师尊,没事。” 那温热的呼吸洒在金来香耳畔,湿濡濡的,又暖和,叫人忍不住颤栗。 金来香心中一荡,不禁偏过头去咬住千墨离耳垂,含混不清的低喃:“为师无碍。” 千墨离瞬间浑身一颤。 “天显异象,定是有邪魔在作祟。”其他人抹了一把脸上冷冰冰的雨水。 另有人头发凌乱糊在脸上,眼睛睁都快睁不开,慌忙关闭窗户和大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人恨愤骂道:“那两个魔头干架,把我们给连累!不在他们魔界地盘,跑来行神山打!” 千墨离皱眉不悦,用只有金来香听得到的声音道:“这么说,行神山刚发生了一场恶战,师尊的身体……” 金来香:“哎…希望能给为师留个全尸。” “他们哪是来打,是来抢夺行神山的资源,现在行神山完全被魔教左尊霸据,这大雨闪电的,不就是受左尊邪气影响造成。” 另一人疑道:“这跟魔教左尊打架的另一个魔头是谁?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千墨离怎么又来另一个千墨离?” “别提千墨离这个名字了,一提这名字老子都火大,他简直就是咱们修真界的毒瘤,臭不可闻。” 第384章 金来香虽然早已习惯了自家徒儿被人骂,可真正听及心里依然很难过,闻言连忙安慰千墨离:“是为师的香宝,香香的。” 千墨离被逗笑了。 “千墨离好歹是那冤有头债有主种,杀掉他要杀的人便走了,容易解决,可这新祸世的魔头跟个疯狗似的,根本是没有目的的杀人,每一个被杀者都被吸尽法力血肉,实在猖獗,而且谁能想到那魔头竟然是个瞎子。” “我看啊,那魔教左尊才是真正的祸害遗千年,那么久了都没能杀死他,一出现修行界必被搅得腥风血雨。” “不都是畜生有啥区别好比较的!一下子出了三个魔头,我们才是最大的不幸那个!” 此刻屋子内,众人皆打开话匣子,讨论声纷纷杂杂。 “这些魔头总要有人去铲除的吧,这魔教左尊能留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人去铲除?” “你说得倒轻巧,之前云阳仙督带领了好几拨人去,最后不也是不了了之。我们除了知道魔教左尊是个男的,其他身份一概不知,没人见过他,这么个几百年捉不到,说不定他就一直藏在我们里面,只是我们不知道。” 忽然有一人出言讽笑道:“还叫那厉青云仙督啊?自祝音门覆灭后,厉青云直接人间蒸发,修真界可是再无一人看到他的身影。” 金来香心一惊,道:“遭了,柔妹妹。” 醉花宫灭后,厉青云第一时间带走了施定柔,现在厉青云失踪,施定柔很大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金来香忙用灵力在符纸上写下施定柔名字,折成纸鹤放飞出去,道:“无论天涯海角,它都能飞到纸上姓名者身边,望柔妹妹看到纸鹤能报个平安。” 千墨离道:“师尊不必担忧,厉青云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况且我竟不知修真界还有谁能轻易把厉青云杀死而做到毫无踪迹,指不定他们二人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呢。” 那边人议论声仍传来:“现在修真界发生这么大的事,云阳仙督不可能不出面啊,不会是被魔头杀死,尸骨无存了吧?” “别说是云阳仙督,祝音门的掌门都去当了乞丐,呵呵一个灭了门的宗派哪里有资格再占着三圣尊者的光,修真界得要再推举出新的三圣尊者出来才行。” “哼!这话你得要去向白仙尊说才是,他——” 屋内人的声音突然被推开的门打断,一阵寒风涌入,众人浑身一凛,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修长身影站立在门外,白衣湿透,滴露下许多细碎雨珠,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白颜画走进来,眉尖紧皱,双目半敛,水珠压着睫毛沉沉垂伏,乌鸦般的青丝凌乱垂下,衣底被泥污弄脏,饶是他想再怎么保持仪容姿态,此刻也抑制不住因在暴雨中多时而冷得微微发抖的身体。 “叨扰。” 白颜画正眼看也不看屋里的人,只说了二字,展扇挡住咳嗽,走进屋内。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刚才的热烈交谈因白颜画的到来,气温一瞬间比屋外的雨还要冷。 “原来是白圣尊到了。”一旁的弟子抱拳道,试图缓和这沉闷的气氛。 可白颜画并没有应答,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讲,走进屋内便闭眸打坐,赶忙调动内丹回暖,以免染上风寒。 众人见他如此傲慢无礼,对周围人视若无睹模样,脸上都挂不住。 这白颜画平日里就是这幅高冷的性子,总是摆着一张冰冻三尺的棺材脸,像是谁欠他钱似得,真是活该没有朋友! “徒儿,白仙尊身上的那只小狐狸不见了。”金来香忽然道。 千墨离暗中用传音符道:“不仅如此,师尊仔细看,那白野狗手臂和脖颈上都有利爪的抓痕,我猜,那只白狐一定是被杀死了。” 金来香微惊,道:“徒儿你可看到了那只小狐狸的眼睛?它的那双眼睛,很特别。” 千墨离:“嗯?特别?” 金来香:“那双眼睛,好像…好像在哪个人身上有过。” “是谁?” 金来香努力思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道:“为师不记得了。” 千墨离微笑:“那便罢了,师尊只管看好戏就行。” 金来香眼睛一亮:“好戏?为师可最喜欢看戏了。” “这不是大名鼎鼎白仙尊嘛,今日竟有幸得见尊颜,可惜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这般落鸡汤样。”一人阴阳怪气嘲讽道。 白颜画置若罔闻,不予理会。 “有什么可惜的,白仙尊的实力大家可是有目共睹,这都多少天了,连那魔头的一根手指都没有伤到,反倒让魔头更加为所欲为,这斩除邪魔的能力,绝。”另一人冷笑,眼底隐晦流转,暗示性极强。 白颜画仍旧没有动静。 他的淡漠疏远让众人心里都狠憋着一口气,偏偏他们又不能直接翻脸骂过去。 这时千墨离在一旁拱火道:“白仙尊当然不能把那魔头怎么样,因为那魔头可是个跟白仙尊有关系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大大您好,本章真的没有任何不健康描写,真的真的,这对师徒只是生死离别之后相逢太久没见面,亲一亲抱一抱而已,真的没有不健康描写啊(大哭),他们只是想拥抱亲吻一下而已,求求您不要再锁了,真没有开车啊(大哭),祝您生活愉快非常感谢您!>_< 第385章 已经把不合规地方改了,两人手都不带牵一下相敬如宾不敢逾越,求求您别再锁了已经锁了快七次了呜呜呜呜呜呜呜求求您要崩溃了 第108章 动荡不定 千墨离故意将“有关系”三个字咬得极重,此话犹如石破惊天,众人愣住,齐刷刷望向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墨离嘴角含笑,语带深意:“这话你们得亲自问白仙尊啊。” 这时白颜画睁开眼,侧眸扫过去,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这陌生人,而是在打量审视。 可在众人眼里,白颜画越不吭声,越是证明了他与那魔头有所关联。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凝滞,压抑。 有人欲出口询问千墨离身份,但被其他人抢先一步把重点转到白颜画身上。 那原先冷讽厉青云的人最先出声道:“什么意思我想白仙尊比在场各位都要清楚,当初我们可都中了守斋怨,可有一些人就没有事,大家可知道为何?” “为何?” “没有中守斋怨毒的人,是因为他们体内有邪气!是魔修!所以才不受守斋怨侵蚀,千魔头一走众派可是清理各自内鬼叛徒的啊,一查一个准。”说到这话时,还故意将目光投向了白颜画。 白颜画终于有了表情,盯着那喋喋不休的人,眸里显露冷意森森:“何人派你来此处挑拨离间?聒噪。” 那人愣了愣,脸色霎时铁青,恼怒地瞪着白颜画:“白颜画,你敢做不敢认!你敢说你与那魔头毫无瓜葛?守斋怨死这么多人,你独安然无恙不受影响,我看你就算不是邪魔妖孽,也是帮凶!” “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让你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一股杀意猛然从白颜画周身散开,气场散开,如同锋利的剑穿破人胸膛。 那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数步,众人都被吓着,生怕惹恼了那白颜画丢掉性命,若打起来,他们根本无招架之力。 但好再他们人多势众,白颜画又如落鸡汤狼狈样,怎么看气势上都比他们弱一截。 “白仙尊,你别忘了你还是个仙门中人,你的职责是维护修真界安危,如今却聚在这里与我们吵嚷,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现在有新的魔头祸世,白仙尊你不说捉拿便罢了,敢问你这些天都调查出了什么。” “你这种行为,已经不配当什么仙尊!”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用尽全力在白颜画面前彰显威严,若是换成平常,早就抱拳一口一个毕恭毕敬。 金来香看着,问道:“徒儿,这些人与白仙尊有什么仇怨?” 千墨离道:“无仇无怨。” 金来香:“那他们为何都针对白仙尊?” 千墨离笑道:“因为他们讨厌他啊。” 金来香想了想,虽然他们称呼白颜画为仙尊,可真正喜欢他的人没有几个,局势瞬变,墙倒众人推,只怕日后白颜画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徒儿,为师不喜欢这里,为师还是喜欢跟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 “徒儿也是。” 这时白颜画站起身,目光冷冽,如同淬着寒霜,语调生硬道:“如果不想死,我劝诸位——阿嚏——” 他立马拿扇掩口鼻,回身低头打喷嚏,白衣本就是湿漉漉挂在身上,一起身就被窗户渗进来的冷风吹着,冷不丁受了寒。 有几个人见了,立即抿唇偷笑,心中不禁暗喜平日神色高傲的仙尊也能有失态一面,实在是好笑。 白颜画听到身后人窃笑,耳朵瞬红,握着扇子的手攥紧,眸光更为阴冷,这群王八蛋…… “仙尊既然病倒了,就赶紧回去歇息,安生养病吧。”一人好心说道,却是挥手如赶苍蝇,语气轻蔑。 白颜画放下扇子,转身,目光冷漠地盯着他们:“我与诸位素不相识,诸位对我却是恶言相向,那么我只问一句,在场的各位有谁实力、功绩、身份、地位都比我高的?” 众人瞬间愣愕住。 白颜画道:“你们可以尽情出言不逊羞辱我,可这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却能暴露你们的修养。没有礼貌的是你们,丢尽颜面的是你们,让宗门蒙羞的人是你们。你们再怎么讨厌我,也改变不了我比你们强、比你们优秀、比你们地位高名声大事实,改变不了你们面对我就必须敬我三分畏我七分的事实!” 众人刹那面容难堪,一片通红。 这些人本想羞辱白颜画,谁知被反讽回去,可他们也不敢发作。 白颜画再怎么样也是修真界的仙尊,凭借本事一步一步坐上这个位置,身份地位比他们高得多,他们宗主都要抱拳敬称,他们为宗门弟子,更没有道理对其无礼。 “请诸位好自为之。” 白颜画说罢忽又转身,展扇咳嗽,掩面打喷嚏,浑身发冷,微微颤抖。 倒有几个小辈好心把毛巾和干净暖衣递过去,但白颜画碍于自尊面子,没有接受,冷然道:“不需要。” 然而仍有人不服,小声叫道:“想让人敬您还请您先学会敬别人,白仙尊太过狂妄自负,得罪不少人,又不懂得收敛,怎么让我们小辈尊敬您。” 白颜画缓缓抬眼,冰冷刺骨的眼神让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人便是率先开口出言不逊者,他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说下去,便见白颜画朝他逼近了两步,吓得他闭上嘴,后背已经冒出阵阵虚汗。 第386章 有人急忙劝和道:“我们是来调查左尊的事,还是不要发生冲突好了。” 然而无济于事。 白颜画缓步走向那人,面无表情:“若想活命,最好管住你的嘴巴,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话声落,众人只瞧见一条快得看不清的白影唰地飞起,闪烁一下便消失不见,随之传来的便是那人凄惨哀嚎声。 那人躺在地不停翻滚,痛苦万分,胸膛出现了一条长长伤痕,鲜血渗出。 众人都懵住,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墨离原本还在一旁看戏,看到那白影,笑容一瞬消失,神情寒冷。 金来香察觉到那长条白影一出,千墨离身形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担心道:“怎么了徒儿?” “是纸鞭。” “纸鞭?” “白野狗训徒弟用的鞭子。”千墨离指着道,“就是他手上握着的白扇。刚刚一瞬间,那白扇展开,扇面便变成纸张,一张张纸排列成长鞭,便是纸鞭。” 金来香:“那纸鞭抽人很疼吗?” 千墨离笑道:“可不是一般的疼呢。” “徒儿被纸鞭抽过?” 白颜画握着白扇,俯视道:“这就是不尊敬长辈的下场,不给一鞭,不长记性。” 众人沉默,皆不敢再随意出声,毕竟刚才那一幕确实震慑到了他们。 白颜画扭头看向坐在墙边的千墨离,众人目光也随之投来。 终于有人记着是那侠士提出的事,道:“你是谁啊,你不是宗门之人,跑到这里干什么?” 金来香望向屋外:“徒儿,雨势小了,我们赶紧脱身离开,可别惹上事。” 千墨离用传音符回应:“师尊跟在我身后就行。” 随即起身向众人抱拳:“各位师兄师姐,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宗门弟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特地乔装打扮成侠士,来这与诸位一样,调查左尊在行神山的事。” 众人面色狐疑:“你是哪个宗门的?” “既然是乔装,何必要公布身份?”千墨离神色不慌道。 有人疑惑:“不过是来查看行神山被那两个魔头破坏的状况,哪里用得着乔装?” 千墨离无视白颜画的凝视,眉梢浅扬,似乎带着笑:“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搞不好会威胁天下苍生安危啊。” 说时背手向门外缓缓踱步,金来香早就来到门边。 众人心底一惊,面面相觑。 千墨离道:“各位可知左尊跟那魔头为何要在行神山打架?” “为了争夺行神山的资源灵气。” 不免有人叹气道:“祝仙圣离逝后,行神山屏障力量削弱,修复起来十分困难,那两个魔头趁机攻占,还害得几座山都被削平了。” “完了。”金来香声音传来,“为师的身体真怕是要不保。” “师尊别担心,我们会马上赶到行神山。”千墨离回应着,对那些人道,“可据我调查,那两个魔头不仅仅是为了灵气而来。”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这就是机密了,恕不方便告知,不过我相信各位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此事极有可能牵连到世俗凡尘之外,望各位勿要再踏入行神山,小心有命去无命回。” 众人哗然,一片惊恐,他们怎么感觉整个天下的未来都悬浮于此处?这种预兆让每个人都感到不安,心底涌起惊涛骇浪。 千墨离见自己一通胡言乱语下来,那些人倒真信了,心里好笑不已 金来香声音响起:“徒儿。” “知道了,师尊。” 千墨离脚尖对着门,抱拳道:“各位还是赶紧回去禀报,多派些人手过来啊。” “这么说你知道那新出世的魔头是谁?”白颜画冷峻声音插入了这略显嘈杂的议论声。 千墨离呵呵一笑:“当然,我不是说这魔头与白仙尊有关系吗?” 白颜画眉宇一皱,审视地看着千墨离,声音透着威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有人道:“对啊,白仙尊是何等身份,怎么会跟魔头扯上关系,可别胡乱污蔑。” 千墨离唇边弧度扩大:“白仙尊那么想知道那人是谁,说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白颜画手指猛地捏紧扇子,心里怒火往上窜,见那人转身离开屋子,一步追出去道:“站住!告诉我那人是谁——阿嚏——” 一走出房屋,风雨交加,更是让受冷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寒气中,禁不住打喷嚏。 千墨离脚步停下,侧眸扫了眼白颜画,冷笑道:“不就是当年被白仙尊亲手推下无底崖的那人吗?” 直至千墨离远去,白颜画依旧保持着追出门的姿势,脸庞笼罩层层寒霜,眼瞳微缩,透着浓郁杀机,不知是发冷还是惊怕,肩膀止不住颤着。 从未有过的烦躁蔓延心底。 白颜画缓缓收起白扇,压住心中掀起的巨浪,顾不上白衣淋湿透,纵身一跃飞掠上空,消失在了雨幕中。 众人怔怔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千墨离和金来香手牵手向行神山御剑疾去。 “徒儿可真是会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一通。”金来香道。 千墨离笑道:“师尊,徒儿这是让那些人对行神山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上山呢,人来得越多,对我们的行动越不利。” 第387章 金来香:“那你又要他们回去叫更多人过来是为何?” 千墨离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徒儿不敢保证行神山安不安全,若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他们先替我们挡着,说不定人多还能偶然发现师尊的身体。” “得亏白仙尊没有察觉出什么。” “师尊放心,他现在可无心来管我们。” 白颜画离开后,众人见雨停了,也纷纷收拾散去,但千墨离留下的话始终盘旋在他们心中,联想到修真界最近出现的怪象,宁可信其有,便都传书将此事禀报给宗门。 众人推开门,突然望见白雾中有一抹墨绿,顿时警惕,几乎是本能地拔出剑。 一股非常强大的邪气在雾中散开。 众人呼吸一滞,不约而同盯紧前方,有人正在向这里靠近,而且速度很快。 不消片刻,一个年轻男子映入众人眼帘。 那男子背风走来,一身墨绿劲装飘荡,肤色雪白,精致面容上是毫无表情,身上弥漫森冷阴煞,好似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带着死亡,瞳孔为奇特的雾色。 他身上的邪气极重,周围的所有植物因他的到来,全部枯萎化成粉末,像是承受不住他身上所携带的煞气,又仿佛有一双大掌吸走它们的生命。 所有人惊恐望着这一幕,心脏跳动加快,眼神忌惮,厉喝道:“是何人来此?!” 突然有人发现异样,大声叫道提醒同伴:“看他的眼睛!” 紧跟着亦有人认出来者,道:“是那魔头!!” 男子身形一闪,一瞬间从众人之间穿过,迈步走进了屋内。 站立的众人手上还保持拔剑的姿势,肩膀上头颅却高高飞起,血液如同喷泉溅射出来,染红了半片屋檐。 戚袁青站在屋里,灰雾眼眸扫过。 师尊,你在哪? 顷刻,屋里人影消失不见,寂静无声,屋外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中。 … 千墨离带着金来香御剑飞行约莫半刻钟,终于看见了行神山的轮廓。 然而眼前景象却让他们面色凝重。 一座座巨大高耸的山体都变成了漆黑一片,连棵草木都瞧不见,空旷荒芜,更遑论其他生灵,一阵阵阴冷的寒风吹拂,卷动黑雾漫天飘荡。 千墨离拉着金来香从剑上跳下,落在地面。 “徒儿,怎么不继续深入了?” “师尊,前面有左尊设下的屏障,我们过不去。”千墨离皱着眉头看向远方。 金来香顺着前方看去,果然看见一道灰黑色光柱冲霄直上,如同水银般流淌,散发出诡异幽深气息,罩住整片山脉。 “师尊别担心,徒儿可以破解。”千墨离嘴角含笑,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黑洞,旋即往前一指。 黑洞急速扩张,眨眼间化作数十丈高,吞吐出恐怖吸力,朝远处灰黑色光柱掠去,只见一缕缕黑气从里面逃窜出来,钻进黑洞中。 黑洞仿佛没有尽头,吞噬之势越来越猛烈。 千墨离再次伸手点在虚空,黑洞又扩大几分,疯狂吸收。 突然金来香手抓在他手腕上:“徒儿,别再吸食这些邪气了。” 听到此言,千墨离很快停止动作,回首看去:“怎么了呢师尊?” 金来香欲言又止:“你也要考虑自己安全才是,这些邪气乃是左尊所为,如果你全部吞噬殆尽,对你身体损伤影响太大,为师担心你。” 千墨离微笑说道:“这有何妨,徒儿天生就是吸食邪气长大的呢,找师尊的身体最重要。” 但见金来香眉头一直紧皱,神色焦虑,便乖乖收回掌。 金来香揉揉千墨离的头,安慰徒弟道:“我们还不知道行神山发生了什么,贸然破了,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就怕里面有什么东西会跑出来。” 千墨离注意到有些山头被毁掉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边无际深邃的大洞,洞口有浓郁至极邪气在涌动,如果仔细听,隐隐可以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呜咽声和低沉嘶吼。 “师尊教育得是,徒儿听你的。” 金来香:“徒儿,我们绕道走,看看有什么方法能进入行神山。” 千墨离朝另一条道走去,金来香跟在身后,却是抚额愁眉。 极盛的邪气令金来香感到莫大的压抑和心悸,这对于每一个修真者来说,感受都是如此,可对于魔来说,这却是致命的兴奋剂,甚至能诱人杀戮。 从踏入行神山,金来香便感到千墨离有些小亢奋,那双深蓝眸子闪烁兴奋光芒,就跟见了他在床上被扒光时的眼神一样。 如果他刚才不阻止,让千墨离继续吸收其他魔头的邪气,很可能会激起心中强横战意,陷入疯狂状态。 这种情况下,金来香根本不敢放任不管,哪怕是自己多虑了。 金来香低首苦思,眉尖越蹙越深,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扶额的手,那只手将他手拉下,随即整个握住,温和有力。 “徒儿?”金来香抬眸,看到千墨离正望着他。 “师尊看起来累坏了呢,要不要握着徒儿的手?沾了我的邪气,师尊就不会受其他邪气干扰而身体难受了啊。”千墨离一脸真诚地微笑,又狡黠地眨眼。 金来香心脏微颤,脸颊微热,咳了一声,道:“罢了罢了,为师宠你,任你牵好了。” 千墨离注视金来香,末了半晌道:“师尊,你把牙齿收一收,你笑得太猖狂了点。” 第388章 二人越靠近那团黑气,温度越低,甚至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凝结成冰霜,脚踩上去咔嚓一声脆响,这种冷入骨髓的冰冷让人非常不舒服。 但好在千墨离一直握住金来香的手,源源不断将热量输送给金来香,又抵挡外界邪气侵扰,金来香才能如魔修般,神态自若行走着。 千墨离道:“师尊,都已经到了行神山外围区域,依然在左尊的屏障笼罩范围,我们根本不能进去。” 金来香提议道:“徒儿,实在不行,我们钻地道吧。” “师尊想用地遁术?” “不需要,为师之前就在这里挖了个地道,直通为师藏身之处。” 千墨离惊道:“还有地道?师尊你怎么不早说。” 金来香:“为师也是看到指示标才想起来。” 千墨离眉毛一扬:“指示标?” “就在那。” 千墨离顺着金来香手指方向一看,就在他们两百步之内的正前方,赫然插着一个左下箭头的木标牌,上面大写五个黑字:这里有地道。 这一看就是出自金来香之手,都不需要走近辨认字迹。 千墨离默默一瞥:“师尊,你这是有多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地道呢?” 金来香认真解释道:“徒儿,这行神山有五百六十七个洞府——” 千墨离:“竟有这么多。” 金来香:“啊这数字是为师瞎编的,徒儿若觉得多那为师就说有两百三十一个洞穴。” 千墨离:“师尊真体贴啊……” 金来香:“咳咳,总之这行神山很是庞大,为师担心会忘记把身体放在哪个洞府里,因此特地挖了个捷径,不用爬山,直通为师的冰棺处。” 千墨离走到地道洞口附近,向下一看,道:“这可真是个好办法呢,随便哪个人都能进来,把师尊身体抢走呢。” “徒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师挖了很久才挖出一条路,虽然不宽,但足够容纳我们俩进去。”金来香说罢,一瞬跳下去。 千墨离也跟着跳下洞中,四周光芒飞快倒退,转眼间,他已站在地底之下。 四面都是泥石墙,唯有脚边有一个可以容纳人爬进去的洞口。 千墨离隐约察觉到有点不对劲,眉头一皱,指着道:“师尊,你……挖这地道不,会就挖这么个小洞? 金来香眼皮一抬:“钻地道,钻地道,自然是要钻着,哪有人走着进去。” 千墨离:“既然都挖地道了,那么师尊为何不试试挖个能走进去的地道?” 金来香张了张口,又敛闭唇,再次启唇,又闭上嘴,最后撩起下摆,叹道:“爬吧徒儿!” 千墨离一掀下摆,挤出笑容道:“好耶陪师尊爬狗洞呢!” 金来香哈哈笑乐。 地道阴暗,一股说不清的异样气息扑鼻袭来,辛亏这地道还算宽敞,师徒俩还能并肩弯腰爬行,就是速度慢悠悠了点。 一条道爬下去,忽然临来了分叉口。 千墨离怔住,看着一条地道往前走,一条地道向左拐,道:“师尊,你不是说这是通往你藏身之处的捷径吗,为什么还有分叉路口。” 金来香:“咳……这个嘛徒儿,实不相瞒,为师担心有人爬进这地道,发现为师的身体怎么办,以防万一,为师特地挖了个分叉口,以迷惑爬进来的人。” 千墨离做恍然大悟状:“师尊好聪明呢,还设置了迷宫,真是考虑周全呢。” 金来香点头:“为师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千墨离:“那么师尊,接下来我们该往哪走?” “为师——” “别告诉徒儿师尊忘记了。” “为师,失忆了。” “……” 师徒俩对视片刻,千墨离伸出手一指:“那么师尊选个方向?” 金来香:“根据为师对自己的了解,前方很大概率是迷惑诱导,所以走左边。” “徒儿听师尊的。” 二人沿着左边一直走,再次迎来岔路口,这次由千墨离选择方向,二人再次爬去,每迎来岔路,便换另一个人来选择,如此反复。 千墨离见火符燃烧去了一半,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正待思考策略,金来香惊讶道:“看,徒儿,纸鹤。” 在前边死路口,一只纸鹤正停悬在那,正是金来香用来给施定柔报信的那只。 “柔妹妹也在这里?!” 金来香惊喜,爬过去握住纸鹤,纸鹤没有停下,翅膀仍在扑扇。 “徒儿,无论在何处,纸鹤都会飞到收信者身边,这里明明是个死路,纸鹤却停留在这里许久,说明这一定有路。” 金来香拍向地面:“很有可能就在这下边,徒儿,打穿它。” 话声落,千墨离当即一掌劈下,掌风扫过地面,地板击碎,露出光芒,二人顿时摔落下。 千墨离眼疾手快,拉住金来香护在怀里,落地时衣袍鼓动,发丝轻舞,一脚踏稳,才免与坚硬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徒儿办事越来越能干了。” 金来香夸奖道,忽然手中的纸鹤从掌心飞离,落在了面前一个棺材板上。 二人同时愣住,目光紧盯那具棺材。 纸鹤落到棺材上,便停止扇动翅膀,身体一歪,倒了。 千墨离挑眉,金来香从千墨离怀里离开,走到棺材边,捡起那只纸鹤,又看向棺材,砰地一声,棺材盖被推开 第389章 千墨离立马抓住师尊胳膊躲避,担心棺材里有危险,但无事发生。 唯一有事的便是金来香微微发抖的身体,此时金来香脸色惨白,满目震惊。 千墨离顾不上其它,忙问道:“师尊怎么了?” 金来香呆滞望向棺材,喃喃低语:“柔妹妹……死了……” 千墨离转过头,棺材里赫然躺着施定柔的尸体! 棺中之人,真真切切就是施定柔。 但让人震惊疑惑的是,你竟一时无法辨别他是昏睡过去,还是死了。 施定柔躺在棺材里,双目紧闭,两手垂放在大腿边,姿势规矩,黛蓝衣裳整齐闪亮,就连褶皱都被人抚平,青丝梳理得妥帖,没有半点凌乱,发丝也是被人捋顺放至肩头胸膛。 头上戴着的蓝花依然明艳盛开,静静伫立其中。 千墨离查探了施定柔的呼吸脉搏和颈侧,发现他确是死了。 就这般安静沉眠在棺中,毫无预兆,也令人猝不及防。 然而施定柔脸颊上的伤疤却证明了这并非是意外死亡。 有人用剑划破了他的脸。 剑痕狰狞,伤口长达三寸,从右脸颊一直延伸到鼻骨,再到左边眉头尖,力道恐怖。 施定柔的脸几乎是毁容了。 金来香盯着那道伤疤,背脊一阵冷意蹿起,再也控制不住,转身抚额流泪。 站在身边的千墨离抱住金来香,将他揽入怀中。 金来香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徒儿,柔妹妹……比柔妹妹他是一个很爱打扮的人,为师还要注重容貌,他是第一个愿意与为师说话和玩乐的人,为师进祝音门后,都是他在帮为师,他虽然爱刺嘴骂人,但是,但是不该是这样的……他怎么会死了?” 千墨离轻抚金来香后背,待师尊情绪稍缓,才道:“师尊,还有一件事,是我在施定柔身上发现的。”说着伸手勾拉开施定柔脖颈衣领。 在那脖颈之下,喉咙之上,一抹血红划痕暴露在空气中。 “施定柔真正的致命伤是脖子处,被人用一个锋利的东西,割破了大动脉。”千墨离道。 金来香嘴唇微颤,他想象不到谁会这样残忍。 “而且师尊,这里整座行神山都是邪气弥漫,唯独这处洞府却是灵气富饶,未受污染,因此尸体没有腐烂,也辨不出是什么时候死的。” 千墨离观察施定柔尸体,继续道:“脸上伤口有残存的邪气,脖子上的致命伤却没有邪气。” 怎么看,施定柔死得都太奇怪,太不简单。 是谁杀死了施定柔,又是谁把施定柔的尸体放在这里。 一时间金来香脑子不断萦绕这两个问题,思绪怔怔回到了他最后一次与施定柔见面的场景。 在村子里的那间废弃小屋里相见,施定柔推开屋门,一手叉腰,一手捂鼻皱眉,与他对视时朝他一笑,唇红齿白,笑靥灼灼。 “哟,金来香,你还没有死啊。” 昔日之人,如同逝水一去不复返。 金来香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突然激动叫道:“对了,观音玉佩。” 只要观音玉佩还在,就有救活施定柔的可能。 “徒儿,搜一搜柔妹妹身上有没有一枚观音式的玉佩,这观音玉佩便挡下一命,守住魂魄。” “找不到玉佩。”千墨离道。 金来香上前亲自搜索,目光极力避开施定柔的脸和脖子伤口,然而玉佩真的不见了,道:“难道是被谁带走了?还是被弄丢了?” 千墨离:“厉青云是带走施定柔的人,可现在施定柔死了。” 金来香道:“恐怕云阳仙督现在也是很危险。” 千墨离摇头,手指向下指了指棺材:“我倒认为,是厉青云把施定柔放在这里的。” 这是极有可能的,怎么想,也只有厉青云会把死去的施定柔收拾干净,再把棺材放在这灵气充沛的行神山。 金来香道:“云阳仙督现在人在哪?为什么独自把柔妹妹棺材放在这里?” 千墨离:“这可就不知道了呢。” “徒儿,左尊和那新祸世的魔头,不就是在这行神山打了一架吗?云阳仙督为何还把这棺材放在这?但……那云阳仙督现在在哪?柔妹妹…柔妹妹又是被谁害死?”金来香脑乱不已。 千墨离手摸上金来香的腰,轻声道:“师尊,既然想不出,就先别想了,还是找到你身体重要,等你回到身体,我们再调头回来查施定柔的事。” 在千墨离看来,任何事都比不上金来香的事大,金来香魂魄一天回不到身体,他便一天放不下心。 金来香:“虽然是这么说,但为师觉得有些不对劲。先是那两个魔头突然在行神山打架,后来意外发现柔妹妹的尸体,云阳仙督不知去向,为师怎么想都觉得此事极不正常,若不弄明白行神山真正发生了什么,为师也不保证身体会不会出意外。这期间左尊邪气笼罩整个行神山,也不知为师的身体有没有受到残害。” 听到这话,千墨离道:“师尊在这等一下,徒儿去魔界打听消息,一探便知。 说罢转身离开,再出现时已是在魔界,千墨离先前往左尊地界,得到的消息可想而知,那些下属别说是知道左尊的去向,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千墨离倒并不意外,左尊行踪诡秘,除非是他主动来找你,否则旁人休想寻到他,甚至魔界还流传一句话,今日遇左尊,来年行好运。 第390章 你要是哪天真能碰到魔教左尊,那你可要行好运了,因为这么概率极低的事都让你碰着,可不得恭喜恭喜?虽然下一秒就被杀死了。 千墨离回到自己的地盘,外面那群低阶魔修见到魔尊走来,纷纷涎皮赖脸迎上去,通常他们以奉承谄媚来讨取好处。 “尊主您可回来了!” “尊主在外辛苦了,小的为尊主备了美味佳肴。” 千墨离淡然扫视一眼魔修们,冷漠道:“滚。” 众魔修面色讪讪,赶紧溜走,跑得慢了,还免不了挨骂,离得近的还被千墨离一脚踢飞数丈远。 千墨离闪身间出现在了赌坊大门前。 赌坊除了供娱乐,还有更大的作用是情报网,无论修真界或是魔界大大小小的消息,你都可以从这里面探到。 这也是为何千墨离对这些场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里面魔修收集四面八方的情报,有时比他派出去的人探到的消息还要有用。 整个赌坊灯火通明,里面传来喧哗声、喝彩声,各种声音交杂,充满诱惑力,仿佛要把人带入无尽深渊般沉醉其中。 坊内围着不少男女,有些男子手拿筹码,兴奋喊叫:“庄家开牌!开牌啊!快点开牌……” 旁边女子们也跟着起哄,娇笑不已,气氛热烈异常。 直到千墨离一脚踏进赌坊,所有嘈杂声戛然而止,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赌坊管事以及众魔修都愣住,没想到尊主竟然回来,而且还亲自降临此地,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参、参见尊主!” 千墨离往里走,所过之处众魔修纷纷退避三舍,不敢挡住路,只战栗低下头颅。 毕竟,上一个在赌坊里的魔修们,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了。 千墨离径直坐在赌桌最高位置,双腿交叠放在桌面,靠在椅背上,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玩牌。 赌坊管事擦拭额角汗水,胆颤心惊问道:“尊主怎么突然来这里?莫非是要玩什么新玩法?属下马上帮您安排。” 千墨离一边转动座椅一边微笑道:“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天天来这里玩似的呢。” 您老要是天天来这里玩我们小命还不得丢了。管事惶恐不安心道。 魔修们都心照不宣明白,尊主来娱乐场所,十次里面三次是玩,七次是来找茬。 况且尊主情绪敏感古怪,稍有不顺心,就在他们玩得尽兴时突然出现,然后一锅端全部给嚯嚯掉,众魔修苦叫不迭。 管事的恭敬递上酒杯,小心翼翼询问:“那尊主您今天来可是……” 千墨离手抵额淡淡道:“想问些事情,若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皆有赏。” “尊主想知道什么,我们必知无不答!”众魔修连忙表态,皆围过来拥在赌桌前。 千墨离轻飘飘一挥手,桌上顿时出现一堆邪灵石,足抵一个普通魔修几百年修炼所需。 众魔看得眼冒绿光,嘴巴都合不拢,齐声谢恩领赏。 千墨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有有有!尊主。”有人急忙道,“魔界诞生了新的右尊,一出现就吞噬了我们五分之一的势力,实力强得恐怖,尊主您是没瞧见那人有多疯狂,一路血洗过来,凡是阻拦他的,统统灭成渣渣,杀死了不知多少千百魔修,简直就是横空出世的恶魔。”比您当初降临魔界杀我们还要恐怖! 最后一句话那人没有敢在千墨离说出。 有人紧接道:“尊主,那右尊还跟左尊在行神山打了一战!” 这一补充顿时打开了众人话匣子,七嘴八舌向千墨离汇报,一个个争相描述那惊险刺激的战斗过程。 千墨离看着众人唾沫星飞,描述地如何如何惨烈,又如何天昏地暗,满心疑惑。 一个小小的行神山,可还不至于让两个魔头争锋相对。 况且魔教左尊不像是会随意动手的人,何至于跟戚袁青打得这么凶残,莫非是有什么利益让两人都不愿退步。 千墨离抬手示意停下来,问道:“他们除了在行神山打架,还做了什么?” “两尊打得太厉害,谁都凑不近,属下们无能,只能在远处观望,不曾知晓里面发生的事。” “尊主,那右尊还想踏入尊主的地盘,幸亏有尊主的力量在,才将其吓退。” 千墨离挑眉:“哦?他来这里想干什么?” “那右尊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好再小的会些手语,认出了些意思——是来找尊主您要一件东西。” 千墨离:“什么东西?” 那魔修摇头:“那右尊没说。” 千墨离心疑,戚袁青能找他要什么? 他又问了厉青云的行踪,众魔修皆表示自从祝音门灭门后,就再未见过厉青云。 再问便探不出什么,千墨离将奖赏一并赏赐出去,众魔连连磕头喜滋滋谢恩,争先抢夺,将桌上宝物分了个干净。 千墨离起身离开,顺嘴问道:“那些宗门呢?” 有魔修谄媚回禀道:“那些正道被尊主杀得鸡犬不宁,遭受不小重创,正夹紧尾巴躲藏起来苟延残喘,哪里还敢妄动半分。” “嗯?”千墨离盯着那说话的人,那魔修瞬间冷汗涔涔,明白尊主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回答。 另一个魔修赶忙接口道:“尊主,那些宗门好像在筹备事宜,据说是关于邪界还有五珠什么阵的事。” 第391章 有人道:“五珠伏魔阵!” 千墨离脸色阴翳,沉蹙眉头,离开赌坊时便对暗处道:“继续紧盯修真界各派,有事立即禀告。” 回到行神山,千墨离拍去身上泥土,从地道走来道:“师尊。” 金来香上前拥抱住千墨离,头枕在胸膛蹭了蹭:“徒儿,你终于回来了。” “让师尊等久了。” “下次去魔界,带上为师,别丢下为师一人。” “好。”千墨离摸了摸金来香卷发。 二人久别重逢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对方身边一米,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生怕一转身那人就不见了。 “师尊,你可要夸夸徒儿啊,徒儿跑上跑下各种打听,累死我了呢。”千墨离故意说着这话让金来香摸摸他的头。 金来香也看出徒儿用意,配合地揉揉头:“辛苦徒儿了,徒儿可探到什么。” “倒真像师尊说的这行神山发生的事不简单,从那群废物嘴里也撬不出有用东西,要想知道还得亲自去探查一番才行,而且没有人见到厉青云身影。” 金来香叹了一声,走到施定柔棺材旁,在千墨离探查消息空隙时,他便慢慢接受施定柔死去的事实。 二人也曾交谈过生死,那时施定柔也只道死了就死了,我又不怕死,只要我美美地躺进棺材就行。 “之前为师不敢瞧柔妹妹的脸,忽视了一个细节,柔妹妹的脸涂了胭脂。而且,给他涂抹胭脂的人手法很生疏。看这妆淡程度,为师猜测,柔妹妹半月之前就死了。” 千墨离瞥了一眼,道:“如果这些都是厉青云做的,我倒好奇他怎么这么有闲心。” “会不会云阳仙督去给施定柔报仇了所以才不见踪影?”金来香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是不可能,“这里灵气充沛,暂时将柔妹妹尸体放在这吧。徒儿,这里洞府互相接通,但为师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洞口被人堵住了。” “是这里吗?”千墨离瞧见了一块块岩石组成的石门,伸指弹出一道劲风,将那些岩石击碎,破开禁制,露出一条发光的通道。 千墨离:“可终于不用钻地道了呢。” 金来香把棺材重新盖上,再次看向那永远闭上了眼睛的施定柔,心道:你我二人相识了这么多年,我一定会找出杀害你的人为你报仇,放心吧,以后我会每年去给你上香烧钱,告诉你山下最新出的好看胭脂,再见了柔妹妹。 通道岩壁镶嵌各种发蓝光金光白光的石头,使周遭看起来格外亮堂,这些石头都是炼制灵石法器的极佳资源。 道路错综复杂,不易辨认,千墨离有所顾忌,这洞穴布置极佳,可以说是隐蔽之所,若是有人在此设下机关陷阱,后果难料。 因此千墨离先行一步走在前面,在每个岔口都留下记号。 “徒儿,为师渐渐记起来,放置为师身体的洞府,有一条活溪水,直通下山,我们沿着溪水走就能找到。” “但是师尊,这里寸草不生,别说是溪水,连个生命都没有。” 千墨离突然脚步微微一滞,似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这味道极轻却又极浓,若不注意根本闻不出来,他仔细辨认了片刻,确认了这味道的源头。 是血腥味。 “师尊,跟我来。”千墨离向后伸出手,金来香一把握住。 寻着味道穿过几个弯曲洞口,越往前走越潮湿。 千墨离嗅到空气中的血液味道也越来越清晰,而且这味道很新鲜,还能听到潺潺水声,不知是从山崖顶部传下来,还是从山体内部流淌而出。 “溪水?”金来香也听到声音。 “不像。”千墨离答道。 走了片刻,渐渐透出一丝光亮来,随即豁然开朗,二人竟走到了洞府断口,再往前就会掉下山。 千墨离朝下一看,顿时吃惊,山下竟有一汪血池! 山体边有许多血水从小洞口流淌,听到的水声便是这个,血水流到底部,底部是一圈又一圈的血渠,宽大血渠旁又延伸出许多枝丫分末,从上往下看,就像一个奇特繁琐的图案。 血水从这些沟渠流过,汇聚到中间成了一汪深红的池子。 血池内漂浮着一具具尸骨,密集得令人毛骨悚然,甚至有的尸骸已经泡烂,骨骼散落一地,腐臭的血肉粘稠得黏在白骨上,触目惊心。 金来香皱起眉头:“这,好像是一个阵法。” 千墨离:“师尊认得?” “这血渠的走势就是阵法的构造,不仅如此。”金来香语调凝重,眸色晦暗,“这个阵法非常危险,是为神引菩提阵,是利用山河之灵和活人血液来维持运转,一种专门向天地唤东西的邪阵。” 千墨离道:“唤什么来?唤魂还是唤邪物?” 金来香:“得看这神引菩提阵如何走了,但这么大个菩提阵法,要唤来的东西可想而知,况且这阵法有许瑕疵……哎为师看不到完整阵法,也分辨不出。” 千墨离:“可以破吗师尊?” 金来香:“为师需要研究研究,这行神山恐怕就是整个阵盘,那血阵延伸到何处为师还不清楚。” 两人转身走回洞府,千墨离一边走一边道:“师尊认为那左尊在行神山弄什么葡萄阵目的是为何。” 金来香纠正:“是神引菩提阵,应该是要唤来什么强大的存在。” 第392章 千墨离冷笑:“左尊是个扭曲的疯子,他一直都妄想把整个修真界覆灭。”顿了顿,补充道,“他不仅是想,还会做到。” 金来香心颤了会,拉住千墨离,停下脚步,认真道:“无论如何,为师要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管什么情况下你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千墨离望着金来香的眼睛,笑道:“师尊不保护我了吗。” “为师怎么可能不保护你,但是,你也必须要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 千墨离弯下腰抱住金来香:“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乖孩子。”金来香拍了拍千墨离后背,等千墨离站直身来,眼睛瞥到千墨离的腰身线,忽然发现徒儿的腰是他肚子的位置。 他知徒儿身材修长,但站在一起一对比,差距竟如此明显,不禁联想到如果站着后入,他要撅多高的屁股才能保证姿势通畅无阻? 金来香脸上是笑的,脑内却无法抑制闪过乱七八糟的想法,意识到这有多荒唐,赶紧收敛思绪,耳朵微热,正色道:“徒儿,快走吧。” 为了缓解心中尴尬和龌龊心思,他伸手摸了摸千墨离脑袋。 在转弯口时,千墨离突然察觉异样,脚步一顿,心念微动,将神识铺散开,侧耳倾听。 金来香知道徒儿在辨别声音,千墨离五感一向比他敏锐,道:“徒儿,听到了什么?” 千墨离竖起中指抵在金来香唇瓣,另一只手立起三根手指,低声道:“三。” “二。” “一。” 千墨离倒数完毕的瞬间,在距他们五十步外岩壁上方,突然炸裂声轰响,十几个修真者掉了下来,摔在地面叠成一团,痛呼不止。 “哎呦什么玩意怎么好端端塌陷了。” “我就说这地道有问题,谁会立个木牌好心告诉你这有地道,只有傻子才会钻!” “谁屁股压我脸了快挪开!!” 千墨离拉着金来香退后几步。 “原来是那群宗门弟子来了。”金来香道,“看来为师挖的地道还是有用的,要不然以左尊的屏障他们是进不来的。” 千墨离道:“严格来说,屏障就是天地四方的牢笼,怎么会独忽略地下,真设了屏障钻地洞进去也没用。” 除非是左尊故意让他们进来。 那十几个修真者叽叽喳喳爬起来,其中有几个抬头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与他们同样的宗门弟子。 千墨离先一步问道:“各位没事吧?我也是从那地道掉下来,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洞府,弯弯曲曲,实在是难走,还跟同伴走散了呢。”说时随便报了个宗门和名字。 众人也同时报上各自宗门,知晓那道友也是来行神山探查左尊一事,相互攀谈起来。 “幸好咱们遇到的人多,否则就麻烦了,这么一大座山,全都被左尊罩起,也不知在里面搞什么名堂。” “就怕左尊还潜伏在这行神山。” “快点传信息给其他人,让他们都下来,可别再走散了。” 有人问道:“对了白仙尊怎么没有跟来?他刚才还一直跟着我们。” “白仙尊不愿钻地道,在行神山外寻找着破除屏障的办法。” 千墨离渐渐从他们口中得知,左尊近来在人间游走频繁,已引起各派注意,且又开始大量屠杀修士,看来那血池里面的尸骨就是被捉来的修士们了。 之前与他们躲避大雨的那几十名修士,也全都被杀死,还被吸食尽修为。 千墨离听及心道:戚袁青也在这里?怪不得白野狗会来这。 金来香:“徒儿,他们口中的魔头,你似乎认识?” 千墨离:“师尊可还记得百魁仙秀上,白野狗收了一个徒弟?” 金来香思索了会儿,道:“是那个同你年龄相仿的少年吗?好像还是个瞎子哑巴。为师记起来了,那时带你去参加百魁仙秀,那个一直在门前跪着的少年,身上还披着个破斗篷,脸庞白青,似乎很落魄贫穷。” 千墨离眼一闭道:“师尊倒对他记得很清楚呢,连身上穿什么都记得呢。” 金来香听到千墨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了笑,指间捏夹起千墨离脸蛋:“为师怎么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我不知道呢,许是糯米糍又在偷吃。” 千墨离耳朵一热,脸蛋被捏扯着说不出话。 金来香放开千墨离,顺手弹了弹他的脑袋:“为师对那少年印象清楚,是因为当时这少年拜了白颜画为师,莫不成,这新祸世的魔头就是当时那少年?那少年长大了?” 千墨离:“是,就是戚袁青。” 金来香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白颜画的反应…这么能让人细细回味。” 如果知道自家徒弟成了魔,还成了个惨无人道的大魔头,以白仙尊的性格,一定会亲手把戚袁青宰了,清理门户。 金来香想时,瞥了一眼身边同样养成魔头的徒弟,只叹一句自己心态可真好啊。 前方通道突然又窜出一行人,是其他宗门弟子,几拨人见面才知其他宗门也派了人来,彼此交换信息。 “左尊在行神山布置了阵法,引动天地灵脉,吸取天地精华供养血池,不知在谋划什么。” “我们这一路走来,发现了四个辅阵,分别对应东南西北四条灵脉,我看那左尊是想要抽干了这行神山灵气不成。” 第393章 “哼,他敢!”一个女子愤怒道,“我们宗门也不是好惹的,我师父已去请长老来了,他若是敢对这里动歪心思,我定不饶他。” “师妹稍安勿躁,左尊虽厉害,但咱们这么多宗门联合在一起,他肯定占不了便宜。”一个男修士劝慰道。 有人道:“话不能这么说,万一那左尊丧心病狂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尊近来举动太过猖獗,我估计他早晚会遭到群起攻之,届时就算他有通天本领,恐怕也逃脱不得。” 千墨离静静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见他们打算去行神山外探寻,道:“这么多人在这,不怕发现不了师尊身体。” 金来香眉心蹙起,一心思索那血池,他总觉得这阵法并不简单。 就在众人决定一齐走时,突然传来一个冷冽男声。 “你们盲打乱撞,不死也是残废。” “什么人?”所有人警惕地盯着面前空荡荡的地道。 千墨离目中精芒闪烁,他刚才在听那群人说话,稍微一走神竟感受不到那人气息存在,这时凝神,才听到一丝极轻微的声响,清晰传达进耳朵内,隐约能瞧见前方似乎有人站着。 一抹黑影慢慢显露身形,缓缓踱进。 众人吃惊发现,来者竟是失踪许久的厉青云! 第109章 云柔篇—面具之下 “云阳仙督?!” “是云阳仙督啊!” 众人顿时欣喜若狂,激动万分,悬吊的心松下,只要有仙督在就没什么可怕的,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关心询问以及说起修身界近来发生的大事。 金来香盯着被人群围着的厉青云,道:“徒儿,你有没有发现云阳仙督,有点不一样。” 千墨离看向厉青云的双眸,发现那双眼瞳颜色漆黑,犹如深渊。 厉青云站在人群中,头颅始终没有低下一点,甚至是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微抬下巴,眼尾略勾,透着股阴郁,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对待众人的话语没有回答一句。 千墨离刹那感觉到他目光带着强烈杀机,心下警铃大作,一把揽住金来香的肩膀,低声提醒道:“小心点,师尊。” 众人声音逐渐变小,慢慢为厉青云让开出一条路,二人看见厉青云背手而立,腰上未佩戴剑。 厉青云的身材很高挑,穿着件黑衣,衣摆缀着四羽凤凰,宽肩窄腰,衬托出两腿笔直有力,右耳戴着耳钉,气场强盛且冷漠,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 “徒儿,你觉得云阳仙督有问题吗?”金来香担忧地问道。 千墨离见那厉青云一言不发,但是浑身透露着危险的讯号,仿佛下一刻就会抬手取掉眼前人的头颅。 “我更好奇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何时进来,进来多久。”千墨离微笑着,用传音符与金来香联系。 “他的衣裳上可没有钻地道沾到的泥灰,却有下雨淋湿的痕迹。” “下雨?”金来香惊道,“我们来时的路上便下着磅礴大雨,难不成云阳仙督当时就在外面?” “很有这个可能。” “他在外面做什么?为何不与弟子们汇合,又怎么穿过屏障进入行神山?”金来香心中一连串疑问,但最大的疑问是,施定柔的死与厉青云,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阳仙督,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一个修士朗声问道。 “是啊,云阳仙督,我们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另一个修士附和道。 “云阳仙督去了哪里?怎么突然出现在行神山?” 厉青云终于动了,负手踏步走出人群,没有直面弟子问题:“想要破阵,需要找到一个东西。” 众人大喜:“云阳仙督有破阵的法子?!” “云阳仙督,我们要去找什么?” 厉青云凤眸始终目视前方:“神核,找到它,交给我。” 神核?!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茫然无措,神核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宝物,是由修真者体内丹田孕育而成,现如今修真界也只有祝衣青一人孕育成功。 其他人道:“云阳仙督,恕我们愚钝,不知这神核……该从何处找?” “行神山,藏在洞府某处。”厉青云回身看向众人,竟惹得所有人不禁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厉青云:“别到处乱跑。” 这句话放在以往,只觉得是对弟子们的安危关心,可现在听起来,只有硬生生的威胁。 也就是在这转身,二人看到厉青云背着的手里握着一捧蓝花。 他的左手握拳紧绷,骨节凸起,右手掌心微摊开,指缝里躺着一束鲜花,蓝花还带着水珠,似是刚刚采摘下来,新鲜得很。 金来香心中震骇,明白要想知道柔妹妹的死因,突破口就是厉青云。 “徒儿,跟着云阳仙督,他一定会去棺材旁。” 众人分散开去找神核,千墨离经过厉青云身旁时特地抱拳微笑,恭敬唤道:“参见仙督。” 厉青云未应声,仿佛世人皆是蝼蚁,他不屑于搭理。 金来香道:“云阳仙督从未对人这样傲慢过。” 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怎么了呢,好友死了心情不好?” 金来香:“云阳仙督的奇怪处岂是心情不好这么简单就能概括出的。” 千墨离和金来香躲藏于暗处,悄悄跟上厉青云的步伐。 第394章 两人远远缀在后边,看见厉青云果然朝着棺材所在方位而去。 放置施定柔棺材的洞府口本来是被堵住,但被千墨离打破,厉青云身形一顿,站在一地碎岩石块边,随即快步走了进去。 “徒儿,在这等着。”金来香仗着自己为魂魄状态厉青云看不到,径直走进洞府。 他看到棺材盖上放着一束蓝花,此外竟无厉青云身影。 千墨离:“师尊小心!” 金来香猛然察觉危险袭来,侧身避开,几块小石子擦着脸颊击入石墙上,石墙凹陷,与此同时千墨离身影闪过,一瞬间周围力量涌动,密集如雨招式在空中绽放,洞府留下几百道深浅不一的裂痕。 不到三秒千墨离就将金来香与厉青云拉开了距离。 厉青云出现在二人不足五尺距离,黑衣猎猎,凤凰纹流动暗光,面容淡漠冰凉,眼底幽暗如海,让人望而生畏。 “这人变了。”千墨离沉声道,“师尊小心。” 金来香点头认可,这样的厉青云十分陌生,像极魔道邪修,而且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浓重,好似有无数冤魂缠绕其上。 “你们胆敢跟踪我。”厉青云嗓音平静,吐出的每个字却都充满森寒之意,让人莫名害怕。 且他说的竟是“你们”而非“你”。 金来香道:“难不成云阳仙督能看到我?” 厉青云没有回应,目光一直在乔装打扮的千墨离身上。 千墨离出声道:“厉青云看不到师尊,但能感受到师尊呼出的气息。” 金来香:“既然如此,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徒儿,问问云阳仙督,柔妹妹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墨离闻言,对着厉青云一笑道:“哎呀我哪敢跟踪仙督大人呢,不过是好奇看看仙督大人要把花送给谁呢。” “千墨离,你何必在我面前装?”厉青云眼尾上勾,缓缓抬步。 千墨离断剑一指,挡在金来香身前,笑道:“我好歹还装一下,你是连装都不装了呢。 金来香憋不住怒声质问道:“云阳仙督,柔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千墨离传过师尊意思:“施定柔是怎么死的。” 周遭寂静如冰,厉青云停下脚步,冷冷一瞥那棺材:“他?蠢得可怜。” 金来香:“厉仙督,请慎言。” 千墨离道:“这是什么意思?” 厉青云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再看时已出现在棺材前,他手指轻叩棺材,棺材盖上躺着的蓝花被震得一颤一颤,水珠滑落。 “意思是,我把他杀了。” 末了又道:“你们信吗?” 二人难掩震惊之色,金来香更是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把柔妹妹杀了?!” 千墨离收起吃惊,唇角微扬:“厉青云,是你亲手把施定柔杀了?” 厉青云没有回答。 金来香道:“云阳仙督,你到底把柔妹妹怎么样了?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柔妹妹是怎么死的?!” 千墨离传过师尊的话:“施定柔做错了什么?让你不惜把他杀了,还毁了他的脸。” “杀死他的人不是我。” 金来香惊愕,竟然还有其他人? 厉青云看了眼棺材,眼神阴鸷:“他唯一错的,就是不懂得适可而止。” 千墨离忽然对这句话来了兴趣:“适可而止?” 厉青云没有再回答。 金来香声音从传音符出来:“徒儿,为师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会不会是假的云阳仙督,从出现到现在,为师都觉得他跟平时一点也不一样。” 千墨离用传音符回应,解释道:“这就是厉青云,只不过我们一直错了。” “错在哪?” “师尊认为厉青云是个怎样的人?” 金来香:“为师对云阳仙督了解不多,但绝对是个正义凛然之人,受人尊敬,虽然不苟言笑,但也不是这般冷冰冰。” 千墨离:“这只不过是世人的看法,我们从未跟厉青云私下相处过,也从未真正了解厉青云是怎样一个人,了解他的人只有施定柔,但他现在死了。” 金来香:“什么意思?” 千墨离笑:“师尊,我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吗,施定柔死后,他是装都懒得再装了呢。” 金来香愣怔,看向厉青云,就算隔着五米远也能感受他身上弥漫的戾气。 千墨离道:“厉青云,我问你,左尊是不是就在行神山?” 厉青云视线终于从棺材上离开,只单吐一个音节:“是。” 千墨离继续问:“你早就出现在了行神山是不是?” 厉青云没有否认,反倒坦荡的承认:“是。” 千墨离:“外面那阵法也是你弄的吧?” 厉青云:“是。” 金来香忍不住插嘴道:“徒儿,为什么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千墨离:“他没必要不答。” 金来香:“但他也没必要告诉你。” 千墨离发笑:“他那是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什么无所谓?”金来香追问。 千墨离用传音符道:“师尊,徒儿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厉青云就是那个魔教内鬼。现在施定柔死了,他也没必要再自持仙督身份。” 金来香惊恐,说不出一句话,万万不敢置信,云阳仙督怎会是魔教中人。 “师尊,很快你就会明白徒儿的想法是对的呢。”千墨离微笑,手上忽然握着一个东西。 第395章 金来香定睛一看,竟然是施定柔头上戴的蓝花银簪子,道:“这是哪来的?” 千墨离:“在跟厉青云对招时从他身上摸出来的。” 厉青云显然也是注意到千墨离手里拿着的簪子,眸中划过一抹惊异,手摸上腰带,果然不见了。 “把它给我。” “我若是说不呢?”千墨离举起蓝花银簪子晃了晃。 “把它给我。”厉青云再次重复,脸上拂过怒气。 千墨离:“这簪子似乎不像是仙督大人会有的东西呢。” “把它给我!”厉青云伸出手,脸上冰冷面具被击破,眉目间闪过狠色。 千墨离:“想拿回来,就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给我!”厉青云情绪忍耐到极点,双眸赤红,手掌一翻,一把泛着黑色流光的剑出现在掌心。 厉青云挥舞黑身银纹长剑朝千墨离刺去,势如破竹,毫不留情。 千墨离侧身躲开,衣袍飞舞,手持断剑与厉青云纠缠,一招使毕,黑色长剑再度袭来,凌厉迅猛,两者过招,不分伯仲。 “罕见,罕见,仙督大人何必生气呢,你只需要把事情都说出来。”千墨离似笑非笑说着,边打边道。 厉青云俊逸面庞沉凝如铁,一双凤眼充斥血丝,显露几分疯狂,同时手腕一转,直取千墨离咽喉。 千墨离不慌不忙,一道金色身影挡在他面前,同时祭出法器抵抗厉青云,两件灵力凝聚而成的法器与剑撞在一块,激烈碰撞发出炸响,强烈的灵压波动将洞府震摇。 金芒与暗黑交织,迸射出火星子,四散纷飞,余波将施定柔棺材板盖掀飞,棺材上布满许多条裂痕,随时要散架。 厉青云皱紧眉头,打回攻势,旋身落在棺材上,将棺材板重新踩定住。 千墨离叫道:“师尊!” 金来香回应:“在这!” 千墨离拉住金来香,瞬息化作九道残影离开,身后劲风声急促逼近。 金来香:“云阳仙督追来了。” 说着回头,看到有个弟子不明情况跑来挡在洞口,喊了一句仙督,却是被一剑抹掉脖子,尸体倒下,露出厉青云提剑的身影。 金来香惊恐望着:“云阳仙督竟然……” 千墨离:“恐怕这才是厉青云的本性。” “徒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来香心惊胆寒,厉青云这个模样他实在不熟悉。 千墨离:“想要知道厉青云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就要弄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谁?”金来香疑惑。 “施定柔和厉青云。”千墨离听着身后声音,厉青云离他们越来越近。 “师尊不是想知道施定柔是怎么死的吗,我们现在就回到过去看看。” 千墨离回身,抬起右臂横扫而去,与袭来的长剑撞上,剑气肆虐,一圈涟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 金来香抓住机会,催动法诀,三人身影交汇,攻势密集,眨眼间交战数十招,速度之快,肉眼根本看不清。 轰响引来了众人,一群弟子涌进通道,千墨离速度极快,拽上金来香,施展身法冲了出去。 众人什么也看不清,都未反应过来,只看到提剑的厉青云跑来,马上围过去叽叽喳喳道发生了何事。 厉青云被困住,面容冷峻,剑身黑气缭绕,起了杀心。 千墨离身形飘忽,步伐玄奥,每走一步便换个方位,轻巧避开厉青云追踪来的剑气,很快再次回到停放施定柔棺材的洞府。 金来香担忧道:“云阳仙督实力不俗,徒儿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千墨离安抚他一笑,放下金来香:“徒儿知晓,反正有师尊帮我疗伤,徒儿不怕。” 语罢指尖掐诀,念了段口诀,一股奇异的能量从手掌溢出,片刻,洞口浮现出一道道古老晦涩的铭文图案,光芒灿烂,仿佛一座神秘高塔。 千墨离:“这能暂时阻挡厉青云进来,让他来个鬼打墙,找不到真正洞口。” 金来香见此,又加了层层阵法。 “师尊,你少用点灵力。”这次换千墨离担忧道。 “无碍,许是身上有神道珠灵力在滋养,即使刚才打了一架,为师也没有感到任何疲惫。徒儿,你刚才说回到过去是怎么回事?” “师尊,糯米糍可以让我们看到施定柔生前发生的事。” 千墨离掏出软塌塌的三灵怨神,用力摇了摇,把睡梦中的三灵怨神晃醒。 三灵怨神还没来得及哭就被主人放到棺材板上。 “施法。”千墨离把观音玉佩塞到糯米糍身下,命令道。 二人神识一合,站在了一个黑色空间里面,千墨离伸手一探,空间破裂,顿时施定柔生前所有经历在眼前浮现。 … “放开我——!放开我!!姐姐!——” 画面一转,两人出现在树林间,听到了施定柔凄厉哭声。 施定柔拼命挣扎,却仍敌不过厉青云的禁锢,他绝望地叫着,眼泪顺脸颊滚落。 “我要见我姐姐——我要见她——!!!” “啊!——!!”施定柔哭叫一声,猛然垂下头颅,唇边滴血,肩膀颤抖。 厉青云一言不发,抗着施定柔飞身离开。 金来香道:“徒儿,这是什么时候?” “施花淮死后,厉青云赶来带走施定柔之后发生的事。”千墨离道。 第396章 施定柔嘶哑地哭泣声传来:“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杀了我——!” 厉青云充耳不闻,脚步未曾停下,甚至速度越来越快,穿梭在各个山峰之间,一路飞掠,没有停歇。 施定柔一直哭喊,直到厉青云带着他降落在一个山脚下,一处幽静草舍前。 厉青云把施定柔扔在地上,一手按住他肩胛骨,另一只手则运足灵力灌入他体内。 “别管我!我要见我姐姐!”施定柔甩掌拍开厉青云的手,挣扎着想逃跑,却被厉青云牢牢摁住。 “厉青云,你再拦我我杀了你!”施定柔咬牙切齿威胁道,脸上浮现苍白,额角渗出细汗。 “施堂主,请你冷静。” “冷静?我姐姐已经死了!我还能冷静吗!我没有家人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要回去找我姐姐!” “你现在回去只会被千墨离捉走。” “让他捉走我好了,关你什么事!!” “这是花宫主希望看到的吗。”厉青云面对施定柔盛怒的模样依旧镇定。 “你!”施定柔胸口起伏,愤恨瞪视厉青云,眼眶通红,泪水不受控制滑落。 “厉青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是我个人的事,你不要插手,让我回去见姐姐,我总得回去——给她收尸。”施定柔哽咽如吞咽下碎玻璃,痛苦难当。 “我若不答应呢?”厉青云面无表情问。 施定柔深吸一口气,冷冷盯着厉青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在他暴起时,厉青云似早料到,擒住施定柔手腕一扭,反剪在他背后,一手灵力流动,硬生生封住他丹田。 “啊!!”施定柔低咒一声,“操/蛋的厉青云!”向后一脚踹过去,反被厉青云一脚撂倒,摔趴在地,换来更大的哭骂声。 厉青云松开钳制,哪知施定柔直接转身扑过来,与他扭打在一起。 千墨离看着两人厮打成一团,眉头微蹙:“这施定柔吵得要死,耳朵都要被他喊破,我要是厉青云早一掌劈昏了他。” 金来香叹气道:“亲人死在面前,能像这样发泄情绪便很难得了,总比郁郁寡欢要强,就是有点苦了云阳仙督。” 话音一落,突然响起“啪!——”的清脆巴掌声。 千墨离和金来香闻声望去,只见厉青云头撇过一边,施定柔愣愣看着手掌,满脸无措惊慌。 那二人扭打在一起,施定柔敌不过厉青云,便手脚并用乱挥出去,没成想,竟是失手打了厉青云一巴掌。 施定柔忙把手别到身后,眼睛湿润地看着厉青云,张了几下嘴,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我……” 厉青云转过脸,右脸颊顿时现显一个红辣辣的手指印。 施定柔急忙解释,眼泪掉落:“我只是太激动了,对不起!” 厉青云看着他,眸目微沉,面容平淡:“施堂主,你冷静点了吗。” 听他如此说,施定柔霎时脸色涨红,不再吵闹,一旦冷静下来,失去家人的悲痛便才后知后觉袭上心头,抹泪大哭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可是我能怎么办,我看到姐姐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我……我……我又没有能力帮她报仇,姐姐曾告诉我这是她应得的结局,让我不要管,只好好生活,可是我现在连给她收尸都做不到!呜哇哇啊啊呜呜呜——” 厉青云把手帕递给施定柔:“施堂主,请节哀。现在去太危险,你若是想,最好晚上再去。” 施定柔接过手帕胡乱擦去眼泪,哽咽道:“你晚上陪我一起去醉花宫!” “嗯。” 施定柔见他答应,这才稍微安分了一点,擦泪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醉花宫会灭门,姐姐又是怎么死的?” “千墨离灭了祝音门,再灭了醉花宫,至于花宫主怎么死,期间发生何事,我便不得而知。” 施定柔握手帕的手停下:“祝音门也没了?!” 厉青云点头。 施定柔:“当时你在哪?” 厉青云:“去找你的路上。” 施定柔逐渐想起来,那时修真界正遭受千墨离的守斋怨侵扰,祝音门发派解药却害得众弟子死亡。 当晚两人火葬尸体堆,他因与厉青云吵了一架便气得跑走,谁知路上遇到千墨离,被一脚踹昏带到牢里,再醒来就看到姐姐死在自己面前。 厉青云道:“你被千墨离捉走后,发生了什么?” 施定柔回想起,伤心欲绝,哭道:“我、我一个人跑走之后就碰到了千墨离,然后就被他捉去牢里,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就昏过去了。然后再醒来就……”似是又想起姐姐死亡的惨象,情绪更为激动,滴下泪来。 厉青云从腰间拿出一物,摊开掌心,是一朵蓝花装饰品。 “施堂主,这是我从草丛里捡到的,好像与你头上簪子的蓝花一模一样。” 施定柔拔掉自己发丝上的蓝花银簪子,这才发现簪子上断掉了一朵花,道:“应该是那时千墨离一脚踢我,我头撞在树上磕掉了,你帮我修补好来。”说着把簪子放到厉青云手上。 “嗯。”厉青云接过蓝花银簪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可以修补好来。” 他收起簪子又问道:“施堂主,你被千墨离捉去牢后,可还发生何事?” 施定柔脑内恍然闪过当时的情景。 第397章 “好,魔教的内鬼到底是谁!”施定柔冲千墨离大吼道。 “厉青云啊。”千墨离快然笑了笑,“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是你自己不信。” “然后呢?”厉青云道。 “啊?”施定柔回过神,望见那双凤眸目不转睛盯着他,眼角自然上扬,凌厉清明。 “然后…然后我便失去意识,什么也记不起来。” 厉青云点头,道:“千墨离应该是用你来要挟花宫主。” 施定柔一怔,眼眶再次发红,鼻子酸得厉害:“从小到大都是姐姐照顾我,我还总是惹她生气跟她顶嘴,是我害死了姐姐。” “施堂主不必自责,花宫主自然是希望你能活下去。”见施定柔还哭个不停,厉青云难得伸手轻拍施定柔的肩膀。 施定柔抹掉眼泪,急切询问:“对了厉青云,守斋怨怎么样了?那时我丢给你一小瓶血你用了吗?” 厉青云:“各宗与千墨离签了契约,牺牲祝音门、醉花宫让千墨离收回‘怨’,现在守斋怨已经不存在。” 施定柔捋起袖子看着自己皮肤,果真已没有中毒痕迹。 厉青云道:“现在修真界太危险,施堂主若不介意,可以先住在这里。” 施定柔顺着厉青云目光回身看去,身后有一草舍,草舍虽简陋,胜在环境幽雅宁静,绿叶丛生,环绕中隐隐传来鸟鸣啼叫,且这些树木长得茂密,遮天蔽日,外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景象。 施定柔皱眉:“我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厉青云:“修真界动荡,邪魔肆虐,待在这里最安全。” 施定柔直视厉青云:“厉青云,你觉得我是那种苟且安生的人吗,你的意思是让我什么都不做然后乖乖待在这?!” 厉青云:“那么施堂主又能做什么,为姐姐报仇?还是再投靠新门派?况且施堂主修为不高,一人独行很容易丧失性命,眼下先度过安危再做打算。” 施定柔愤怒:“谁说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没有调查清楚内鬼是谁,又是谁在解药下的毒害得一众人中毒而亡,这些难道就不是事吗!” 厉青云深深望向他,不言语。 施定柔胸膛起伏,手臂抱起:“厉青云,你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调查。” 厉青云神色未变:“施堂主,内鬼这一事,还是暂且缓缓——” “是吗,那你就自己缓缓,我先走了,多谢你从千墨离手中救下我。”施定柔面色冷僵,转身走去,留下一句话,“但愿我们还会再见面。” 厉青云抓住施定柔胳膊:“施堂主最好待在此处,哪里都不要走动。” 施定柔挥开厉青云手:“厉青云,你留不住我!” 他说完大步往外走,又被厉青云揪住后衣领。 “花宫主也不希望看到施堂主这般不顾自己安危。” “厉青云!你少拿我姐说事!”施定柔又是一手臂甩过去,想要挣脱开厉青云桎梏,谁料手腕反被擒住,使不出半点劲儿。 厉青云:“我说的是实话。施堂主最好待在此处,否则,花宫主泉下难瞑。” 施定柔回头看着厉青云眼睛:“厉青云,你若是担心我安危,你便跟我一起去。” 厉青云眉沉了沉,瞳孔轻轻飞颤。 “呵,如果你不跟我一起,那么我是死是活又关你什么事,放手!”施定柔用尽全力推搡厉青云,然而手臂被禁锢,始终纹丝不动。 金来香发现一点,道:“云阳仙督为何要一直拦着柔妹妹?” 千墨离看戏道:“兴许他知道修真界快要发生动荡了呢。左尊近来在修真界出入频繁,抓走许多修士。” 金来香:“看来云阳仙督让柔妹妹待在这,倒也是为了柔妹妹好。” 千墨离笑笑不说话。 “够了!”施定柔暴喝,“厉青云,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你又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要么你来陪我一起调查内鬼之事,要么你别管我,你这是算什么,干涉我的行动?还是控制我?” “好,我跟你。”厉青云松开钳制,答应下来。 施定柔愣住,旋即冷哼一声,往草舍方向走去。 千墨离道:“为什么施定柔一定要让厉青云陪着他调查内鬼?”旋即想明白,或许施定柔是想证明什么。 金来香道:“柔妹妹一向很依赖云阳仙督。 晚上,施定柔御剑飞行,朝醉花宫疾赶,身后厉青云不疾不徐跟在后面,两人间距始终保持在十几米远。 施定柔心中焦躁,一刻不停歇催促速度,落地后直奔醉花宫。 “姐姐,姐姐!姐姐!!” 施定柔冲进残破的大门,厉青云挥去火符,为他照亮前路。 在原先施花淮躺的地方,已经不见了施花淮尸首,只有一滩血泊。 施定柔惊恐,急忙环顾四周,不止是施花淮的尸首,散落在地的醉花宫弟子尸块也全都不见,除了遍布血腥味与浓郁腐臭味之外,再找不见一点痕迹。 有人在他们之前清理了尸体。 “肯定是千墨离干的!姐姐的尸身一定被毁了,说不定早就挫骨扬灰。”施定柔恨声咒骂。 “冤枉,可不是我干的。”千墨离看到这一幕,转向金来香,“师尊,我灭了醉花宫后就走了,可没兴趣处理尸体呢。” 第398章 金来香揉揉千墨离的头:“为师知道。” 那么必定是有人在千墨离走后清理了这些尸体。 施定柔跟着厉青云一同搜寻醉花宫,一边搜一边哭,厉青云不停递手帕,到最后手帕都不够用,只好将自己袖子给他擦。 “还有死灵窟,死灵窟,我亲眼看到她们被死灵窟下的亡魂怨灵撕碎,亲眼看着那些人被生吞活剥……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都…”施定柔突然激动,眉宇间有化不开的痛苦,回忆当时惨烈场景沉重说道。 厉青云背手看着,见施定柔哽咽难语,双眼红肿,脸色惨白得吓人,道:“别想了。” 施定柔摇摇头:“不…不行,我永远忘不了……我……我想起来了,是左尊,魔教左尊!我清楚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声音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厉青云:“你听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5-05 00:00:00~2023-05-1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上人间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云柔篇—渐行渐远 “他闯进死灵窟破坏剩下的人俑,让那些亡魂跑了出来,是他把醉花宫弟子全都给杀死。” 施定柔转身冲向死灵窟,厉青云跟随其后。 二人来到一个醉花宫的乱石山上,停在五根矗立着石柱面前,这里乱石林立,各种千奇百怪的石头堆砌,让这五根石柱毫不起眼。 但这便是死灵窟的真正入口。 五座石柱平滑光润且通体泛黑,乍看并无奇异之处,唯有细瞧才发觉它们暗藏玄机,石柱上密集排列百个细小凹槽,当月光和日光照射下来,这些特质凹槽便会印到地面,五根石柱凹槽重叠,在中心形成类似法阵图案,闪烁起幽绿光芒,从这通向死灵窟。 “厉青云,你去推另外三个石头。” 施定柔看着天上明月,月光倾斜洒落,正是打开的好时候,手按住石柱,缓缓运力,调转石柱位置。 与此同时,厉青云也在调转石柱方位。 千墨离新奇道:“噢?厉青云知道死灵窟的位置?” 金来香:“定是柔妹妹告诉过云阳仙督。死灵窟关系醉花宫存亡,历来只有宫主知道,柔妹妹也是因此误打误撞发现这个秘密。”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也敢告诉厉青云?”千墨离嗤道,“自己害死了自己。” 随着轰隆轰隆声响,地面中心亮起光芒,凹槽交印在一起,就像一个传送阵。 “厉青云,你在上面等着,别跟来,我去就行。”施定柔嘱咐一句便纵身跳进去。 厉青云蹲在一旁等着,紧盯那光芒,很快施定柔的声音响起:“快躲开!” 提醒声刚落,厉青云闻言迅速抓住施定柔衣领,一把提起,将他整个人从死灵窟里拉了出来,扔在一旁地上。 阵内传来巨大爆炸声,烟尘滚滚升空,地面被震得晃荡,一股强大劲风从里涌出。 厉青云退后,待风烟消散,转身看向施定柔。 施定柔撑着胳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既骂魔教左尊,又骂这死灵窟何其危险,更骂这厉青云何不再大力点摔死他。 厉青云:“怎样?” “差一点点……幸好我提醒了你。”施定柔死里逃生里出来,喘着粗气道,“该死的左尊,不仅放走亡魂怨灵,还把整个死灵窟给毁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早栽在里面。” 厉青云面不改色道:“左尊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关于他的事,你最好远离一点,否则你会受到伤害。” 施定柔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低语道:“这样一来也更能证明,左尊去过死灵窟里,那内鬼也把这事告诉给了左尊。” 他又向密道跑去,密道溅落许多血迹,地上满是鲜血凝固后的痕迹,可见曾在里面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杀戮。 施定柔一步一步走过地上的血渍,越往深处,血迹就越多,越是浓厚,到最后已经看不清脚下踩过的地板了。 厉青云站在身后望着他,看着那人一步一顿走向里面,忽然身体颤抖,摇晃几下靠到墙壁,沿着几步走去,支撑不住捂脸蹲下,肩膀耸动着,悲戚的哭出声。 施定柔哭声断断续续,压抑而又沉闷,仿佛积聚了万分情绪,却又因某些缘故而发泄不出来,憋在胸腔内,发烫窒息。 突然施定柔跌坐在地,手撑地面蜷缩成一团。 “啊……啊……”疼痛令他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发白,身体不断抽搐。 厉青云大跨步走过去,眉毛蹙起,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嗯……”施定柔咬牙闷哼,汗珠顺着苍白脸庞流淌,“哪里都不舒服……喉咙、脖子、耳朵、眼睛、脑袋、肚子,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心,心脏疼得厉害。”施定柔抬眸,与厉青云对上目光,“厉青云,我疼得难受,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吧……这里太可怕了……我想离开这里……” 千墨离目光转向厉青云脸旁和眼睛,想看看厉青云这时是什么表情,可惜密道光线太暗,他看不清。 厉青云沉默了有一瞬,单膝跪地,将手搭在施定柔右手脉搏上,仔细感受一番。 “别磨磨唧唧查了,快走,我难受得要死。”施定柔忍着心脏绞痛催促道。 第399章 厉青云感应片刻后收回手,说道:“没救了施堂主,等死吧。” 施定柔瞪大眼睛,张嘴欲骂什么,但终究只发出几声痛苦呻/吟。 “不想疼死,那就多闭嘴,少说话。” 厉青云为他灌输灵力护住心脉,施定柔痛苦表情慢慢舒展,声音渐小。 “厉青云你混蛋……你这人不开玩笑还好,一开玩笑我要被你气死。” “施堂主,你需要休息,别再受到刺激,我扶你出去。” 走出醉花宫,施定柔才感到心脏疼痛减缓,不敢再回头看一眼那惨败破落、已不复昔日辉煌荣光的醉花宫。 回程途中,二人都没有说话,一路上除了虫声,只余鞋靴踏在路上发出的沉闷声。 “尸体不是千墨离清理的。”施定柔声音突兀响起,微垂的眼眸划过一丝阴霾。 厉青云停步,侧首望着他。 “密道里有血,那里也曾有尸体,可现在密道里却什么都没有,千墨离不可能知晓密道的存在,他不可能会去到密道把尸体清理掉。” 厉青云道:“你如何敢肯定千墨离会不知道密道的存在?” “直觉。”施定柔忽又摇摇头,脸色苍白,“就算千墨离知道,也一定是有人透露信息给他。包括左尊知道死灵窟位置甚至能进到死灵窟,也一定是有人把信息泄露了出去。” “你认为那个人是谁?” 施定柔抿了抿嘴唇,那唇上胭脂早就磨散,沉默良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厉青云冷静道:“千墨离能够无声无息进入各宗门抢走宝物,从祝音门秘密暗道潜入偷取神道珠,足以证明他手上掌握到的信息比我们多得多,知道醉花宫密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施定柔:“那么你觉得那内鬼是怎么知道死灵窟位置的?” 两人之间陷入寂静。 “知道死灵窟位置的人只有我姐姐,还有我,我也只告诉你一个人。” 厉青云没有接话,负手立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看着那人寸寸向他移近,最终站到他面前。 施定柔抬头仰视他,黑亮眼瞳里映出他模糊脸庞。 “厉青云,我相信你,如果你不是我信任的人,我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在喝醉酒之后告诉你。” 施定柔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你知道,我酒量一向很好。那天我有没有醉,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千墨离见这一幕,斜眼道:“施定柔这么信任厉青云?” 金来香:“柔妹妹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云阳仙督。” 千墨离:“他敢怀疑吗?” 金来香:“不要小瞧了柔妹妹的决心,一旦让他怀疑上你,挖地三尺也要把你调查的明明白白。” 千墨离讥诮道:“可别是装着明白揣糊涂呢。” 厉青云垂眸看着施定柔,凤眼半敛,长睫挡住漆黑眼底神采。 “既然花宫主知道死灵窟,很有可能她曾无意告诉其身旁心腹。说不定醉花宫里安插有左尊的人手。” 施定柔坚定道:“我了解姐姐为人,姐姐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脚边路过的蚂蚁,她都会闭嘴不言一字。” 厉青云:“那么施堂主是在怀疑谁?” 施定柔避开厉青云目光:“我不知道,我还需要足够多的证据,那你又是怎么想?” 厉青云亦避开施定柔回答,沉声道:“施堂主,你是要打算查出这内鬼是谁?” 施定柔皱紧双眉:“你这说的什么屁话,不然我来干什么,你又跟我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厉青云:“我劝施堂主最好不要插手干预此事。” 施定柔闻言,眉头皱更紧,抱臂歪头疑道:“为什么?” 那语气不像十足的疑问,更像是怒火爆发前的征兆。 “此事非同小可,牵扯到魔教两尊,这趟浑水太深,不是你能涉足。”厉青云语气蓦然严肃,“这内鬼极有可能是左尊安插进来,你查出此人,便是动了左尊的利益,你会有危险。” 施定柔盯着厉青云的双眼道:“厉青云,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今天吃错药说的什么狗屁话?从你认识我第一天起便知道我的为人,我何时会因为背后牵扯的利益大小而放弃过真相?” “施堂主,我说认真的。” “厉青云,我也是说认真的!我要查的事谁也别想劝说我放弃!” “但这件事,你坚决不能碰。” “如果我偏要碰呢?” “那你会死。” 金来香怔住,想到柔妹妹不仅被毁了脸,连同舌头一起被割去,猜想会不会到最后,施定柔真的调查出了什么,被左尊发现,然后将其残忍杀害。 施定柔眼中闪过异样,旋即转瞬即逝:“那我就更要调查了。” “施堂主——” “厉青云,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别插手干预一件事情的真相,以前不管是什么事,哪怕是牵扯到背后大家族宗门,你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句话!如今不过是一个左尊,还是一个魔头,竟然让你这般郑重提醒。”施定柔冷哼道,“你怕了?” 厉青云眸子幽深,语调低沉:“左尊的事,你最好不要再干涉,就算查出是谁做的,你也无济于事。” 施定柔闻言勃然大怒:“干涉?无济于事?!厉青云,难道你认为我做的事都是无用的?你可知这件事的危害性和严重性?你可别忘了就是因为那内鬼下的毒,害得在外的全部弟子中毒而死,无一生还,那可是几万条人命,怎么可能就这么翻篇过去。 第400章 “还有醉花宫弟子,左尊竟然都知道死灵窟这么机密的事,那么其他宗更多秘密他也轻易得知,如果不找出那内鬼,迟早会酿成更大祸患,他现在一定还混在人群中,如今是祝音门、醉花宫灭亡,那么接下来又该轮到谁?!” 厉青云脸色不变,语气淡漠:“若是查出结果,施堂主要怎样?” “将这件事告诉其他宗门。” “若是这背后牵扯到的人,是你不能承担的,你又该怎样。” 施定柔眼睛直勾勾望着他,语气强硬:“不管牵扯到什么人,我都不会手软,我想要了解的事我必须要弄清楚!不惜一切代价!” 厉青云目光沉凝,盯着他:“你要调查此事,可以。但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哈哈——”施定柔干笑了两声,随即停止,迎上厉青云目光,“凭什么要我答应你条件?我做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厉青云目光落在施定柔脸上,眼珠微闪,带着难以捉摸的飙风,面容一点点冷下。 “我希望施堂主慎之又慎。” “厉青云,你少啰嗦,你再敢阻止我调查此事,我就揍你了。” 施定柔抬头望向月亮位置,往树林另一个方向走去。 “施堂主。”厉青云开口唤了他一声,见他扭头不理自己,径直走向一侧小道,“你要去哪?” “去祝音门,弄清是谁在解药下的毒。” 厉青云皱起眉头:“施堂主。” 施定柔脚步未停,不耐烦摆摆手,表示一点也不想理他。 厉青云追上他,伸手拉住他胳膊。 “你又想干什么!”施定柔恼怒甩开他。 厉青云手被打开。 施定柔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你说一句话!因为我发现,我们完全是两路人!” 厉青云默然不语,没有辩驳一句,慢慢垂下手指。 施定柔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飞快离去。 厉青云嘴唇微张,低声道:“施堂主,去往祝音门的方向是在右边,你走错了。 施定柔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未停下,嚷道:“那又怎样,我才不要回头,我偏要一条错路走到底!” 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终究消失不见。 施定柔还是绕了远路来到祝音门,若不是他认得祝音门的道路,光看眼前被烧毁成焦土的废墟,几乎不敢想象,这就是繁华鼎盛的祝音门。 破碎的牌匾摔落在地,只剩下一座空旷破败的山门罢了。 金来香看着这祝音门的现状,道:“乖徒儿,这就是你干的?” 千墨离轻描淡写道:“是的师尊,一把大火全部烧光。” 金来香:“那瑶池阁呢?” 千墨离:“早已经被拆毁了。” 金来香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以前在瑶池阁生活的光景,叹息道:“烧了就烧了,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屋。” 千墨离微笑着:“嗯,自己的家。” 施定柔沿着断壁残垣走去,越靠里,越能感受到一股阴煞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心里顿时发毛,后悔一时冲动独自跑来,若是遇危险,至少还有厉青云在前面挡着。 那内鬼是从秘密暗道进到丹药阁下的毒,他倒是知道祝音门地底下有个暗道,却不清楚在何位置。 施定柔一路寻觅,绕来绕去却没看到暗道入口,耳旁隐约传来轻轻惨嚎还有大火中呼救声,好像是那些不甘死去的魂魄。 施定柔心里发怵,脚步不由加快,未注意头顶一处横梁突然裂开掉落。 “啊——”施定柔惊慌叫出声,一道剑光劈来,击碎横梁,石屑四溅。 施定柔惊魂甫定,猛地抬头,看到厉青云正站在不远处房檐上俯视着他,神色莫测,不明情绪。 厉青云:“施堂主,你没事吧。” “你跟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看清来者是厉青云,施定柔心头稍稍松了口气,嘴上仍不满斥责道。 “暗道在这边。” 厉青云说罢跃下房檐,朝西南方走去。 施定柔毫不犹豫跟上厉青云,厉青云一来,耳旁那些幻听的哭声顿时不见。 千墨离像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用奇调子说道:“师尊,我看到那横梁是怎么掉下来的了。” 金来香看着徒儿嘴边神秘一笑,问道:“是怎么掉下来的乖徒儿?” “是厉青云干的。” 金来香愣住:“云阳仙督?” 千墨离:“嗯,厉青云把那块横梁给砍了,所以它才掉下来砸到施定柔。” “但那横梁并没有砸到柔妹妹,因为云阳仙督出手救了柔……”金来香突然顿住,看了千墨离一眼,不可思议道,“等等……云阳仙督怎么可能会伤害柔妹妹。” “是啊。”千墨离点点头,呵呵一笑,“所以这最后不又出手救下了吗。” 金来香震惊半晌:“乖徒儿你确定没看错?云阳仙督他,他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墨离:“可能他不想让施定柔继续调查下去,干脆砸昏好了,或没准,不想让施定柔知道暗道里的事。毕竟他可没来得及清理祝音门呢。” 金来香:“莫不成徒儿认为之前清理醉花宫尸体的人也是云阳仙督?” 千墨离:“我可没有这么说呢,只是我想,清理尸体不是我做的,那么必然是左尊干的。左尊仇恨宗门弟子,连到他们骨灰都不会放过。” 第401章 施定柔追上厉青云,道:“你知道暗道的位置?” “我比你早先一步到这。” 施定柔明白是厉青云先来到此找寻暗道,之前在林中吵架的脾气顿时消散,道:“哼,还算你能干。谢了。” 厉青云脚步一滞,侧身望着他:“不客气。我们是合作关系,互相扶持是应当的。”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又触发了施定柔的脾气,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拉跨起来。 “你就不能说点儿讨喜的话?” “我哪句又讨不到施堂主的欢喜?” “句句不讨喜!他娘的!合作关系!我才懒得跟你合作!我可还清楚记得,你进入祝音门第一天,就带人来我执事堂抢我风头,坐我堂主位置!还想让我这个堂主听你这仙督命令行事,还得给你打下手!屁的合作!你进我执事堂,就得听我这堂主的命令,咱俩是上下级关系!!”施定柔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金来香对这场面见怪不怪,心知二人又要吵起来了。 厉青云:“所以,施堂主对于我抢夺你堂主之位耿耿于怀?” 施定柔:“呸呸呸!别把我说成是这种斤斤计较之人!我是耿耿于怀你,我讨厌你!” 厉青云:“你不讨厌我。” “我讨厌你!!” 像是要为了证明自己讨厌厉青云,施定柔将一肚子怨念爆发出来,把厉青云骂得狗血淋头,连喘粗气都带着浓浓的愤怒。 厉青云安静地听完,半晌没开口。 “说话!”施定柔凶道。 “闭听觉了。” “你!”施定柔气得差点晕厥过去,咬牙道,“厉青云!你简直欺人太甚!你要是闭听觉了你还能听到我这句话?” “……既然句句不讨喜,施堂主又何必让我开口说话。” “哼那你最好永远别跟我说话!快带我去暗道!” 施定柔狠狠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两人穿梭在破败不堪的建筑物间,直到停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前。 “大火不仅烧毁了祝音门,也蔓延到暗道,塌陷了入口。”厉青云看着漆黑如墨的通道,从还算是台阶的地方走下。 施定柔紧随其后,感受脚下凹凸不平的岩石,入目皆是灰黑色的石头,从外向里看是一片漆黑,走进去却是明亮亮,暗道很长,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更深处。 厉青云:“走错一步就会永远困在里面,曾有许多叛徒困死在了这。” 施定柔道:“你很了解这祝音门的暗道?” 厉青云:“只听说过。祝音门有一日下大雨,地面大面塌陷,露出了这地下暗道,掌门干脆修建这暗道,用来抓叛徒。” 施定柔:“抓叛徒?” 厉青云:“祝音门成立初期,收来大量弟子,这些新来的人无论资质如何、品性如何,只有一个要求,绝对忠诚于宗门。掌门防其出现叛徒,便特地将这暗道连接宗门内各建筑,若那叛徒想偷取何功法宝物,必定会打听到暗道这捷径,也必定会顺着暗道走。” 施定柔听罢沉吟,道:“所以想要打听到祝音门暗道情况很容易?” 厉青云:“但知晓暗道内情况却很难。” 施定柔叫道:“那我们冒然走进去岂不是会死?” 厉青云负手走过,平静道:“反正施堂主又不怕死。” 施定柔:“哼呵,也是,好歹还有个拉垫背的!” 厉青云顿足,手指抹过暗道墙壁上一种生着苔藓类植物:“既然这暗道是用来抓叛徒,必然留下能发现叛徒的信息。掌门曾提过一嘴,这嗅叶藓能在叛徒走过的路留下种子,显出叛徒的脚印。” 说此抓了一把嗅叶藓往石板上撒,地面迸射出一圈绿莹莹荧光,显出一串脚印。 施定柔惊奇不已:“有了这脚印,何愁找不到这内鬼!厉青云,你当时怎么不早点说出来。” 厉青云:“就算说出来,知道脚印,也难找到。” “至少能缩小范围。” 施定柔不再吭声,蹲下专心观察地面的脚印,这脚印里就属千墨离的最好辨认,那脚印虚浮不实,飘忽不定,就跟逛大街游玩一样,一想到千墨离那般笑眯眯走进暗道抢走所有宝物的模样,气闷不已。 而另外一组沉稳脚印,便是那内鬼了。 此前解里药有左尊的邪气,施定柔还在怀疑是不是左尊亲自到祝音门下毒,但看这脚印他便明了。 这脚印没有花纹,明显是那内鬼在鞋靴上套了一个黑布。 左尊不需要掩盖身份,他只会肆无忌惮走进去。 施定柔:“厉青云,你可还记得是千墨离在暗道里面画了个传送阵,就是让那内鬼从传送阵过来,能让千墨离做这种事,肯定是左尊私下与千墨离交谈过。” 厉青云:“所以我才好心提醒你,这背后涉及的利益太大,你查出那内鬼,左尊一定不会放过你。” “哼,你虽然是这么说,可你还不照样会帮我!” 施定柔拿出白纸摊平在地上,从袖间掏出毛笔衔在嘴里,又打开装着墨的胭脂盒,一边临摹下那内鬼脚印一边道:“就算那左尊真要来杀我,不还有你吗!我才不怕。” “施定柔。”厉青云忽然叫道,双眸平静注视着那跪在地上画画的人。 “嗯?”施定柔头也不抬地答应,专注画下脚印,未注意到厉青云突然直呼他名字,而不是用敬称。 第402章 厉青云看了施定柔一眼,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凝视远方,语调微扬:“动作快点。” “你还敢嫌我慢?!”施定柔刚画好一半,被厉青云这么催促,忍不住皱眉,手下稍稍加快。 “我不等你了。” 厉青云越过施定柔身边,沿着脚印走去。 “喂!你——”施定柔气急,迅速画好,收起毛笔和画,站起身拍了拍衣角,追上厉青云。 金来香好奇道:“徒儿,刚刚……云阳仙督是不是想对柔妹妹说什么?” 千墨离显然对这不感兴趣,随口答道:“就算想说什么又有何意义了?反正人死都死了。” 金来香噎了噎,忍不住去捏千墨离脸蛋,道:“徒儿你可真会泼冷水。” 千墨离微微笑:“师尊,你要时刻记住我们看到是一个死人的生前过去,看待这种就要时刻保持旁观者角度,千万不要带任何感情呢。” 金来香听闻愣住,道:“这过去会在哪里结束?” 千墨离:“就在施定柔死的那一刻糯米糍的‘眼’就会关闭。” 金来香抿了抿唇,心思沉下,突然有点不敢去直面一个人的死亡,更不敢去目视施定柔是怎么死的。 施定柔喊道:“这里危险得很!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就不怕我迷失方向,被困死在这儿?” 厉青云淡漠回答:“你死不了。” 他走几步便慢下来等待一下,等到施定柔跟上他,才继续朝前行走。 施定柔哼道:“噢?是因为有你这个拉垫背的帮我挡了一刀吗!” 厉青云:“是因为你胆子大得很。” 施定柔可不觉得厉青云在夸他,因为这带有浓浓的阴阳怪气,道:“行,那你说说,如果咱俩真的碰上左尊,你跟左尊打,胜算有几?” 厉青云:“不知,但如果不带上你这个拖油瓶,胜算至少还能再占两层。” 施定柔被噎住,小声切了一声,扭过头去,再也不想搭理厉青云,走了几步,还是气不过,哼哼道:“你竟然敢说我是拖油瓶,你以前可从来不这么骂我的!” “谁让你胆大妄为来这。”厉青云反驳道。 施定柔听出来什么,叉腰笑道:“哈哈,原来你是在生闷气啊。气我不听您仙督大人的话,硬是要调查这件事是不是?” 厉青云冷着脸回答:“如果真的碰到左尊,不是闹着玩的。” 金来香见厉青云眉头凝蹙,不像是随口说说,道:“云阳仙督似乎对左尊很是顾忌。” 千墨离指出道:“他顾忌不是因为左尊,而是因为施定柔在这。” 金来香:“唉,如果真与左尊碰上,柔妹妹很有可能遭来杀身之祸,云阳仙督也是为了柔妹妹好。” 千墨离嗤笑出声:“什么好,他是怕施定柔知道什么,所以极力避免与左尊碰面。 ” 金来香疑惑:“知道什么?” 千墨离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微笑道:“是啊,他怕施定柔知道什么呢。” 金来香心中更加奇怪,将目光转移到前方那过去的两人身上:“为师还是不敢相信云阳仙督是魔教左尊安插进来的内鬼,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施定柔没有害怕,轻松道:“怕什么,我有护身符。” 厉青云:“什么护身符。” 施定柔:“厉青云啊。” “……” 厉青云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微不可察皱了皱眉,一副你脑袋被驴踢的面孔,竟然蠢到把性命交到其他人手上。 千墨离听得这段对话,呛道:“别是个害人符就不错了。” 金来香立即抬手肘戳千墨离的腰。 施定柔绕到厉青云身边,哼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荣幸?” 厉青云没有说话,伸手抓住施定柔的胳膊,往后一拽,将施定柔整个人推倒在地上。 施定柔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顿时火冒三丈。 “娘的!你他……” 施定柔刚要破口大骂,厉青云立刻用手掌捂住他的嘴巴,侧耳细听,警惕盯着刚才施定柔站立的那块地面。 地面有微微波动,施定柔顺势安静下来,屏息凝视,过了半晌,厉青云放开施定柔站直身体。 “别乱走,你差一点就触碰了机关。” 施定柔脸色一白,心惊胆战,想起厉青云说的走错一步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他差点就要害死了厉青云,赶紧爬起来,拍掉衣服和裤子上的尘土:“谢了。” 厉青云眼眸向下,抬起手掌,在他的掌心右偏处,有一抹红印。 “施堂主,你的胭脂口脂蹭到我掌心上了。” 施定柔低头一看,似乎见怪不怪,抱臂道:“哼蹭到就蹭到咯,你哪次衣服手腕没有被蹭到过!你明知道我平时就爱涂这些东西,你的手还老往我脸上糊,我都没怪你把我唇脂给抹没了,你倒敢先嫌弃上了?” 说着手指往唇瓣上一抹,两眼一看指腹,顿时炸毛:“你看你看,我唇脂都被你弄没有了!还有我脸上胭脂,本来一哭就淡了不少,现在被你一掌糊上去,什么也没有,我身上带的胭脂也快用完了。” 施定柔手一伸:“厉青云,你赔我胭脂!上好的玉颜粉可稀贵着呢!” 厉青云用手帕擦去掌心胭脂,道:“我并非故意。” 施定柔:“哼我不管,总之我胭脂没了,你去帮我买一盒来,不对,要十盒!” 第403章 厉青云点头答应下来,施定柔得逞的咧嘴一笑,他就是要厉青云给他跑腿去买胭脂。 金来香见此一幕实在是熟悉,他可也赔过施定柔不少胭脂水粉。施定柔因从小生活在女子堆里,极喜欢收藏罐罐盒盒的胭脂,你动什么都不能动了他胭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施定柔打理保养起来比他还要精致,若是柔妹妹得知日后自己会遭遇毁容,那么再面对自己喜欢的胭脂……不知会作何感想。 金来香不禁为施定柔感到悲哀,心里叹气,现在施定柔尸体就躺在棺材里,脸上虽有胭脂,但那应该是出自云阳仙督之手,生疏且僵硬。 到时事情一结束,需得好好安葬柔妹妹才行,给他涂个生前最喜爱的胭脂妆容。 施定柔又抱怨着胭脂没了面庞如何如何不生动。 厉青云闻言,视线不禁落在施定柔脸上,在他眼里,施定柔涂抹胭脂也只是显得脸庞气色更加好些罢了,想即,宽慰道:“施堂主不必太过在意脸上胭脂妆容,其实你涂不涂,都是一个样。” “什么?!!我涂不涂都是一个样?!”施定柔抬头狠狠瞪向厉青云,“你才是一个样呢!” 厉青云不解:“我有说错什么吗。” 施定柔:“别人家姑娘涂胭脂都是为了好看,花容玉貌眉眼含黛的,到我这就是涂不涂都一个样了?” 厉青云意识到说出的话里有歧义,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施堂主误会。” 施定柔怒气冲冲:“那你是什么意思!” 厉青云:“我是指,这胭脂在不在你脸上,没有区别。” “你才没有区别!!”施定柔越想越觉委屈,一跺脚,转身离开厉青云,独自沿脚印走去。 厉青云看着施定柔背影:“我没有取笑施堂主的意思,只是想表达施堂主不必因为没了胭脂而抱怨,以施堂主的容貌,这胭脂水粉涂不涂,根本无所谓。” 施定柔头也不回道:“哼哼是啊,以我这容貌,涂不涂没有任何区别!” 金来香扶额:“真是越描越说不清了。” “师尊。”千墨离忽然出声,金来香看向他,见徒儿在看着什么。 千墨离的注意一直在施定柔站立的位置,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地,这地面没有任何砖痕,难以识出,可厉青云却能准确无误判断出施定柔脚下踩的就是机关,并且迅速将他拉开距离。 “师尊,祝音门的暗道——这条机密是左尊告诉我的。” 金来香道:“左尊?左尊又怎会知道?” 千墨离道:“不仅如此,那些各大大小小的宗门秘密,亦是左尊透露的。左尊安插了不少眼线,但有些机密信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金来香:“徒儿怀疑是云阳仙督告诉给了左尊?” 千墨离嘴角上抬:“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厉青云是修真界的仙督,若出了事皆由他负责出面处理,对各大仙门都颇有影响力,且可以随意自由出入,各宗毫无防备,更容易获取情报,手头上掌握的东西只多不少。 千墨离:“厉青云知道暗道入口,还知道这暗道由来、暗道里植物能印出脚印、暗道机关,这都说明他是个极清楚暗道内部的人。若非特地去调查过,又怎能如此熟悉。” 金来香眉头绞皱,道:“会不会,是别的缘故……” 千墨离道:“师尊不必去想其他东西,只需要思索一点。怎么能解释,魔教左尊不仅知道死人窟的位置,还能进到里面?” 金来香略一沉思,也实在想不通左尊还能从何渠道得知,只这一点,厉青云的嫌疑便很大。 “柔妹妹……不可能没有意识到。” 千墨离:“就算意识到也会把事情想得复杂,因为内心在避开那最简单的答案。” 金来香赞同道:“徒儿说得是。” 千墨离道:“施定柔跳入死灵窟,厉青云在上面等着,师尊可还记得厉青云是怎么等的?就在死灵窟入口边上蹲着,眼睛往下盯看。这与其说是在等待,不如说更像是早知道里面有危险,提前候着拉施定柔上来。” 金来香目光悠长,看着施定柔在叽叽喳喳跟厉青云闹,若得知身边友人的真实目的,又该作何想法。 暗道内施定柔的吵声不绝于耳,吵得厉青云有些头疼,但厉青云始终耐着性子,没有露出不耐烦之色,只在施定柔消停的空隙中出声回应。 金来香见此道:“云阳仙督一向沉稳,不急不躁,对柔妹妹也是向来包容,实在是难以与行神山冷酷的一面重叠,不知哪一面才是云阳仙督真实的面孔。” 千墨离揉揉被施定柔喊叫得聒噪的耳朵,嗤道:“指不定厉青云这人,表面正常,内心千疮百孔。” 施定柔啊哈一声传来,扬声笑道:“哼想夸人就直说嘛,夸人都不会夸!” 厉青云:“……” “厉青云,我发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虽然苦闷闷的但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幸好还有你,要不然,我活着也没劲!” 施定柔高兴的模样落在厉青云眼中,那原先沉沦失去姐姐的颓丧愁容消失了一些,添上许活泼,仿佛重新燃起生机希望。 “施堂主开心就好。”厉青云淡道,收回视线,继续沿脚印走去。 千墨离看着厉青云脚下,对比鞋印是否重合,然而每一步厉青云都只踩着脚印的一半。 第404章 越往下走头顶高度越来越矮,厉青云不得不弯下腰,施定柔在后看着,偷偷捂嘴笑起来。 脚印消失,在他们头上位置有一个被人打烂了的洞口,两人从破洞爬出去,站立在一个烧毁的房子里面。 到处焦黑一片,大火烧毁得只剩下骨架,施定柔环顾四周,仔细辨认,还是认了出来,这里是丹药阁的北阁。 祝音门的丹药阁分为东、西、北,当时掌门只告诉他们解药是放在丹药阁,可没说是放在北阁。 施定柔:“喂厉青云,是你向掌门提出解药的事,关于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厉青云:“除了出事后,掌门只唤你我还有白仙尊,无人再知。” 施定柔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你觉得那内鬼有多大的本事,能清楚地知道这么多的事?” 厉青云沉默,摇了摇头,看着施定柔在烧焦的废墟和一片灰烬里到处走动,不顾衣底沾染上脏污。 “你在找什么。” “放解药的箱子位置。”施定柔边说边寻,“那时炼制这么多解药,都放在箱里运送给各宗,起码有百来只箱子堆放在一起,都被那内鬼下了瘴邪气。我想看看当时的位置,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厉青云:“在第二层。” 施定柔顺势回过头,却见厉青云正盯着他看,惊奇道:“你知道箱子的位置?” “如果不告诉你,你会一直找下去。”厉青云转开眼,望着外面,“那时弟子搬来解药,我曾与他们交谈过几句。” 千墨离出声道:“知道箱子的位置便能下毒。” 金来香答道:“若真是这样,云阳仙督就不会告诉柔妹妹箱子位置,这无疑是再把自己往嫌疑上揽。” 千墨离:“厉青云自己都说了,就算不告诉施定柔,他会一直找下去。刚才树林里吵架师尊也见着了,施定柔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然会想办法探查真相,厉青云掩盖得越多,反而嫌疑越大,干脆顺水推舟,直接说出来。” 金来香:“那么柔妹妹迟早会发现云阳仙督的不对劲,只是时间问题。” 千墨离深蓝眸子掠过冷光,露出游走人心的乐趣笑意:“如此甚好。就看最后,施定柔找到了他苦苦寻求的答案,是信他这友人,还是不信了呢。” 他说话一直都是看着金来香说的,手上指头却一偏,指向厉青云:“而且,这种看着他人一点一点撕开自己面具、露出那之下的丑陋嘴脸感觉,不更加有意思吗。可真是让人愉悦呢。” 金来香心里默默为施定柔捏了把汗,如果说千墨离是抱着乐子看这过去,那么他是真情实感为柔妹妹担心。 施定柔皱眉:“厉青云,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多啊。这种事,你还有没有向谁提起过?” 厉青云侧头瞥了施定柔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施定柔挑眉,往第二层走去,自信道:“你不会随便告诉外人,因为出什么事你肯定第一个告诉的人是我。哼当然!除非是你自愿告诉,否则谁都别想从你嘴里撬出信息。” “我告诉你的事,你都相信吗。” 厉青云看着那挺直脊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过了一会施定柔声音从上面传来。 “当然啦——不过我也不傻,有时我相信可不代表你说的就是真的。” “那你为何还要信。” 空气宁静了几秒,施定柔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厉青云,你真的忘了以前我们说过的话。”那声音渐渐听不见,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 这风还是吹进了厉青云耳朵里,厉青云眼眸沉下,一旦凝思起来,流露出的感情便很慢很慢,直到浮现施定柔从第二层走下来的模样。 “厉青云,你可是我离开醉花宫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什么?” “……” 施定柔踩着灰烬,凝视道:“那时候你被那些人针对,没有人肯相信你说的一句话,然后我出现,我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厉青云许久不言,施定柔扭头拂袖道:“哼,你慢慢想起来吧!” 千墨离道:“难道他们二人此前便认识?” 金来香点头:“柔妹妹与我说过,他刚从醉花宫出来后遇到云阳仙督,与云阳仙督有过一个月交往。” 厉青云问道:“施堂主不调查了?” “调查清楚了!走吧太晚了,我也累了!”施定柔气冲冲迈步往外走,不忘回头朝厉青云做鬼脸。 厉青云在后目光微沉。 回到草舍,月光朦胧映照着屋顶的瓦,丛丛叶影在墙面投下斑驳,显得格外幽深。 施定柔捡起红灯笼,抖了抖,点燃灯芯,站在门槛上踮脚挂灯笼,灯笼晃悠晃悠稳稳当当落在草屋门框。 厉青云见即,拿起另外一个灯笼挂在门上,却是失手掉落。 “啪嗒——” 一声轻响,滚出几米。 施定柔吓了一跳,回过头见厉青云弯腰捡起灯笼,皱了皱眉,伸出手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拿来,给我挂上。” 厉青云将灯笼递过去,眼神失焦,施定柔一眼看出厉青云的心不在焉,接过灯笼时故意把灯笼凑到他脸上唬他一跳,那人才有了一点反应。 “走魂了啊你,还是傻了,愣愣的干什么,再像个木头一样我咬你了啊!”施定柔凶巴巴道,将灯笼挂好。 第405章 “喏,这不就挂好了。” 施定柔拍拍双手,回头看见厉青云依旧杵在原地,灯笼明亮间,照亮他的脸庞,熟悉的面庞生出诧异陌生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让施定柔微怔。 第111章 云柔篇—殊途陌路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什么都没说出口,扭头哼了一声走回草舍里。 厉青云没有说话,跟着走入屋子,坐到桌旁倒茶喝,一杯茶还未入喉,施定柔道:“厉青云,你还记得百魁仙秀的事吗?” “嗯。”厉青云将茶杯放回原位。 施定柔:“那时魔教左尊出现在试炼中,是因为千墨离真身的缘故,魔教的人早就知晓万劫珠消息,还知道千墨离会参加百魁仙秀,这件事也一定是那内鬼透露,可惜当时线索太少,我查不下去。” 施定柔敲着桌子,认真道:“当时能知道千墨离真身的人很少,其实在那时,我心里面有就了答案。” 厉青云道:“是谁?” 施定柔目光微微闪烁,顿了会儿,道:“但我…还不敢肯定。” 厉青云抬眸看他,似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施定柔转口道:“厉青云,你得帮我,帮我抓出那个内鬼。这也是为了自证你的清白。” 厉青云:“自证清白?” 施定柔双手抱臂:“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你清楚我的为人。你的嫌疑也很大,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熟悉的人就不怀疑你。” 说到此,千墨离发现厉青云莫名松了一口气,这不像侥幸,更像是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滚落沉进泥潭。 被怀疑了,为何是松口气的状态? 千墨离很快想明白,恐怕是因为愧疚心在作祟,怪不得厉青云要告诉施定柔解药箱子在第二层。 厉青云饮了一口茶,平缓道:“如果我就是那内鬼,施堂主就不怕在调查过程中我给你指引错误的方向,或是销毁证据?” 施定柔敛唇,突然闭嘴不出声。 “施堂主就这么信任我?”厉青云挑高了语气追问,“若我是那内鬼,施堂主又该如何?” 千墨离看向施定柔,他也很好奇施定柔的回答。 施定柔抿唇不语,表情凝重,半晌才吐字清晰,认真道:“厉青云,我实话告诉你,我心里的确怀疑过你,但都会被我立马否认。因为我……” 说话声音停止,顷刻静默,伴随着草舍外虫叫蛙鸣,显得屋内寂静安谧。 施定柔垂下眸子,睫毛颤动,遮住复杂神色,齿尖反复磨捻嘴唇,放在桌上的双手慢慢攥成拳,良久,一掌拍桌:“我不想去猜测这个可能,我坚信你骨子里的清正永远不会改变。” 千墨离笑道:“看,师尊,我怎么说来着,信不信到最后,施定柔即使查出了真相,他也会欺骗自己。” 金来香抬起手摸摸揉向千墨离的头:“你是局外人,这种事当然说得利落干脆,可柔妹妹是局内人,内心的痛苦岂是我们能知的。” 厉青云静静注视施定柔,端起茶杯咽了一口,喉结滑动,道:“多谢施堂主信任。” “但如果你真的是内鬼……”施定柔抬起头,双眼紧勾厉青云,用一种难得出现的冷静声音道,“该怎么办的人是你,不是我。” 厉青云微一愣,他以为施定柔会说出绝不会原谅你或者不会放过你之类愤怒的话,却没想到直直将这问题抛给了自己。 施定柔:“痛苦难受的人是你,不是我。” 厉青云眼底波动,神色略显复杂,没有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下去。 “那么,施堂主想要怎么做?”他又换了另一种说法,“我该怎么帮你。” 施定柔露出些灿烂笑颜,背靠椅子道:“你只需要像以前那样,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就行了,我们办事共同找出真相。” 厉青云沉默了,施定柔也没催促,只是安静等待,看着厉青云手指不自觉缓缓转动杯身,知道这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动作。 “施堂主,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吗。” 施定柔:“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要你和我一起办事调查,否则还是会像树林里那样吵架,我们得把话挑明了。如果你顾忌左尊,那我也不必跟你说什么,徒浪费口舌,我自己去调查。” “施堂主。” 厉青云唤他一声,茶盏被轻轻搁置在桌面,杯盖与杯沿轻碰,声响不大,却足以让周遭陷入安静。 “到此为止。” 施定柔以为自己听错,眉头压下,嘴角一抽:“……到此为止?厉青云,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此为止?” 厉青云再重复一遍:“施堂主,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下施定柔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二人间气氛骤降至冰点,空气凝滞。 厉青云道:“既然已缩小范围,剩下的就交给我。” 施定柔反问:“交给你去办?那我做什么?” 厉青云:“待在这里。” 施定柔:“放你的屁,这件事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厉青云道:“这件事,你碰不得,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处理,你根本无从插手。如果你硬要掺和进来,只会死路一条。” 施定柔略微歪头盯着道:“我碰不得你就碰得了?你去查内鬼,我收手而止,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保护我吗?” 那语气更像是在说你瞧不起谁呢? 金来香心叹两人又要吵起来了。 第406章 厉青云道:“这的确是在考虑施堂主的安危。” “我不需要你来为我考虑。”施定柔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厉青云:“这不仅仅是一桩简单的内鬼事,它牵扯到魔教,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行事,不管怎样都请先将你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毕竟这是你的命,不是别人的。” 施定柔:“你自己都说这是我的命,那么我的命关你屁事。”施定柔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缓下语气道,“如果是别的事,我也许会退步,但这件事我不可能妥协。” 厉青云:“施堂主——” “行了闭嘴!我不想再听!”施定柔烦躁地打断他,扭过头去,胸脯起伏,显然是发起了脾气。 厉青云坐在对面没有说话,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施定柔气恼了好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转头对上厉青云,开口道歉道:“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说话严重了些。” 闻言,厉青云摇了摇头,道:“你的脾性我了解。” 施定柔脸色稍霁,轻哼一声道:“既然了解我就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厉青云,你要调查是你的事,我要调查是我的事,咱俩互不干涉,看看最后是谁先找到那个内鬼。哼肯定是我赢!” “施堂主,这件事别当成儿戏。”厉青云提醒,“我不是来跟你争功赏,而是劝你,千万别去冒险。” “那又怎么样,我不怕。你不用担心我,我心中有数。”施定柔脸上带着自信,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厉青云脸色却暗沉下,皱眉道:“施堂主,你不要胡闹了。” “胡闹?!我哪里有胡闹了,你竟然敢说我这是在胡闹?!”施定柔抬掌拍向桌面,茶杯被震得摇晃几圈,泼溅出茶水,流淌而至,湿到手指尖。 厉青云看着满桌茶渍,道:“施堂主,请你冷静,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最为稳妥。” 厉青云秉公办事的语气令施定柔心里升起不快与怒意,他瞪着厉青云道:“我可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你要是不同意,我自己来查,我倒要看看这件事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厉青云眉峰皱紧,唇间抿成一线,不发一语。 说完施定柔站起身,甩手走到窗户边上,伸手烦躁地拨弄飘荡的帘子,二人好不容易缓合下来的气氛顿时僵持。 金来香不止一次见过二人吵架场面,感到气氛僵硬,下意识劝架道:“柔妹妹何必生气,云阳仙督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千墨离在一旁道:“我可不这么觉得呢。” “施堂主。”厉青云喊住施定柔,语气平淡,“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 “哦?”施定柔侧头望过来。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厉青云迎上他的视线,目光锐利,“这次内鬼的事很严重,不仅仅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你不要乱来。不管你想干什么,这件事不要再去触碰。” 施定柔转过头,靠着窗户,扬起下颚:“厉青云,你这么怕我查案啊,这是因为什么呢?” “我不会害你。” 厉青云这句话回答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连停顿都没有。 施定柔怔了怔,抱臂道:“可我就是要去,你越拦我,我就越要去。我要查,非常非常要查,不惜任何代价。” 厉青云:“你知道——” “我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我才要亲自调查,不用你提醒我该怎么做,我不会放弃追查,至于结果如何,我自己承担责任。” 施定柔的话拥挤住厉青云喉咙,尽管他们仍在互相注目,彼此之间却有了难以形容的疏离感。 过了一会,厉青云眼皮向下,扶起桌上震翻的茶杯,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端起来还未喝一口,被施定柔夺过,一口饮尽。 随后施定柔将空空如也的杯底展给厉青云看,厉青云扫了一眼,没有说话,拿过另一个茶杯重新倒上茶。 施定柔再次抢过,仰头一口喝光。 厉青云默默去给自己倒了第三杯,又一次被施定柔从手中抢过来。 施定柔把茶杯一翻,茶水一滴不剩:“我信你,不会害我,因为我抢你的茶喝你也不生气,还好心提醒我。” 厉青云:“既然信我不会害你,又为何固执己见。” 施定柔:“我只想知道真相。” 厉青云:“真相由我去调查。” “厉青云,你不懂,我亲自去查,是想要一步步证实自己心中猜想的对不对。”施定柔固执道。 厉青云刚好倒完第四杯茶,这次直接递给施定柔,施定柔接过便喝下,突然呕了一声转头吐掉茶水,剧烈咳嗽两声,大骂道:“他娘的厉青云!你在茶里放了什么东西,苦死我了!” “苦药汁。”厉青云淡淡道,“对你身体有益。” “放你的屁!你这个王八蛋!”施定柔擦擦嘴角。 厉青云:“我是在施堂主眼皮底下加的,施堂主都没有察觉,可见对我毫无防备之心,若我一瞬起了杀心,你早该死了,又谈何调查此事。” 末了补了一句:“我不是也在施堂主的怀疑范围吗。” 施定柔把茶杯搁在桌上,双臂环抱在胸前,直勾勾盯着厉青云:“好,你觉得我蠢,没有防备之心。实话告诉你,你的小动作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刚才在我说话的过程中就搞鬼,而且你是用左手无名指给我加的苦药汁是吧!” 第407章 厉青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施定柔挑衅似地冲他眨巴眼睛:“哼哼,我说对了是么?厉青云,你瞒不过我的。” 厉青云神情微妙地看着他:“既然知道我在茶里下东西,又为何没有顾忌喝下去。” 施定柔:“因为我想知道,你在茶里下的是毒药,还是甜糖?” 厉青云忽地皱眉,深邃瞳仁锁定施定柔,第一次难看懂他:“就因为你想知道答案,就全然不顾自己性命安全?” “是啊,我就是想知道答案,哪怕你告诉我这是杯毒茶,我也会喝下去,因为我就是想知道,你递给我的茶,是不是真的有毒。”施定柔说得轻松,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厉青云听了,眉头越拧越紧,眼神愈渐复杂,透出丝丝缕缕的阴郁,道:“蠢货。” “我可不蠢。就像这件事,哪怕你告诉我有危险,我也要查,而且还得亲自查才行,因为我就是想知道答案。我就是想知道,心里面的那个答案,是不是对的。” 施定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格外清晰,每个音节都敲进厉青云耳中,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撑桌子,俯身凑近厉青云,总想看出什么来。 厉青云往旁边躲了躲,避免和施定柔靠得太近,偏过头去,盯着地面,眸色漆黑幽深,如有漩涡在里面旋转,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人感觉到,他并不高兴。 还有些许烦躁。 金来香道:“云阳仙督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少有看到他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金来香找不出合适的词来表达,最后只能含糊地说道:“有点恐怖。” 千墨离接道:“因为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啊,估计他也没有料到施定柔会这么难搞定。” 金来香:“柔妹妹是个撞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很少有人能劝得动他,你越不要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去做,更何况这还涉及修真界内鬼的大事。” 千墨离一笑:“到最后可别哭出声呢。” 厉青云道:“太过执着于答案,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 “可是,我就是想一步步揭开答案。”施定柔丝毫没受影响,“既然会失望,那就彻彻底底的失望。” “你性格中的执拗,会害死你。” 厉青云嗓音透出隐忍情绪,眉宇间染上薄霜,整张脸冷硬冰寒。 施定柔:“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厉青云沉眉:“我与你一起共事几载,总归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差错,希望施堂主能明白我的意思。” 施定柔:“那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携手将此事查清楚,就像以前那样,我们一起,而不是让我什么都不干。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闷声不吭把我一个人留下,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单枪匹马。” 他一股脑儿把心里的怨气说了出来。 “现在你不让我查,但是你阻止不了我继续查下去。” 厉青云突然拉开椅子站起来,语气变得强势:“施堂主为何总是不能听我的话,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涉险。” 施定柔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大声道:“那么你呢,你自己一个人,难道就没有危险吗。你说你放心不下我,难道我就放心得下你吗!” 厉青云沉默,施定柔也不说话,两人静静对视着,气氛僵持,仿佛一点火星就可能引发连环爆炸。 施定柔:“要么我们并肩作战,要么我们各做各的。而且那个内鬼我已经锁定人选,不出几天我们一定能抓出他,只是我还缺少几个关键证据。只要你跟我一起,我们一定能迅速办成。再说了,危险又怎样,你不就在我身边吗,还能危险到哪里。反正有你保护,我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厉青云:“这件事,我保护不了你。” “那你就放弃我吧!” 施定柔吼出这句话时,两人都怔了一瞬,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天晚了,我不想再跟你吵了,你快去把柴火劈了,等会我还要沐浴!”施定柔率先转过身,背对厉青云,已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吵下去。 许久,施定柔没有听到身后的响声,又不愿回过头看厉青云,道:“快去!” “好,我去。”厉青云沉声回应,脚步略显急促离开。 在打开门时,脚步停顿住。 “施定柔,我已仁至义尽。” 门被关上,屋内只剩施定柔一人,屋外传来劈柴的声音。 金来香心头沉重,因为他知道施定柔的结局,明白云阳仙督这么做都是在救施定柔。 “若是柔妹妹肯在这事上听云阳仙督一句话,也不会沦落到死的结局。” 千墨离挑眉:“到底真是为了施定柔安危,还是担心自己内鬼身份被知道,这可就说不一定了呢。” 金来香:“徒儿何必把云阳仙督想得这么坏,我想,很大一部分是真的不想让柔妹妹涉险,所以才一直阻挠柔妹妹。” 千墨离笑:“师尊倒挺会替厉青云辩解的,能做到把信息透露给左尊害死了这么多人份上,为何要独对施定柔留情面,他只是不想被人发现他面具下肮脏的心而已。” 金来香:“真害怕身份暴露,事已至此,云阳仙督完全可以杀掉柔妹妹,为何还安排个草舍让柔妹妹住在这,还几次劝阻柔妹妹?” 千墨离:“不知道呢,也许有些人,天生就能让他变得犹豫。” 第408章 金来香道:“就算真如徒儿说的,云阳仙督是不想自己内鬼的事被人发现,但徒儿可还记得,我们在行神山见到云阳仙督时,云阳仙督手里还握着一捧蓝花,而且花瓣上面还有水珠,刚巧前几分钟正下着大雨,可见云阳仙督是冒雨采花,特地放在柔妹妹的棺材上。还有柔妹妹的衣裳头发都整洁不苟,也可见柔妹妹死后,云阳仙督是极重视安葬柔妹妹。” “没准是愧疚呢。”千墨离对于师尊说的那些简单一评。 金来香摇了摇头道:“为师倒是更愿相信云阳仙督是真的想护住柔妹妹,之前云阳仙督说不会害柔妹妹,那便是真的不会害柔妹妹。” 千墨离:“师尊,我们问起施定柔脖子和舌头的事时,厉青云也只是说了不是他干的,却没有提及脖子是怎么一回事,而施定柔真正的死因便是脖子动脉处,那一圈的伤口。” 金来香:“徒儿认为那伤是谁干的?” 千墨离:“不知,但肯定跟厉青云脱不了干系。” 施定柔推开门,倚在门旁,双腿叠交,屋檐下的灯笼光芒映射在院中,晕黄光线朦胧,厉青云站在灯下,长身玉立,眉宇拢蹙,两指合并在空中一划,木柴劈成三半,哐当几声响,稳落在一旁。 “这么昏暗,你看得清楚吗。” 施定柔皱眉,见厉青云一半身影隐在黑暗中,伸手拿下灯笼,走向厉青云,手把灯笼抬高递过去,头和身子却扭向一旁。 “帮你照明了。” 橙暖光从厉青云身上倾泻而下,投射在他身体侧方,在这尽是苍黑的小院中格外扎眼。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肯先开口出声,灯笼照在厉青云和施定柔之间,拉出相背而立的影子。 厉青云劈了多久的柴,施定柔便举了多久的灯笼,直到柴劈完了,二人始终相背而立,没有回过头看对方一眼。 金来香心叹道:再这样犟下去,等你转身人的坟头草都长两米高了。 吹来凉飕飕的风摇晃灯笼火芯,施定柔板着脸,一手叉腰一手提灯笼,道:“厉青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三番五次阻拦我。” 厉青云:“没有。” “你肯定是有什么隐瞒着我,要不然不会这样拦着我。” 施定柔侧首看向地面厉青云的影子,浓得像盖在人脸上的面具,没有谁能从一个人的影子就可以想象出这人的衣着容貌,乃至脸上表情。 然而施定柔心中有一股冲动,想看透影子,于是便把灯笼凑近,灯笼的光越亮,照在厉青云脚下的黑影便越深,气得施定柔直接转身看向厉青云。 厉青云刚好也偏过头看向他,视线碰撞的刹那,厉青云开了口,语气平缓,没有波澜:“施堂主,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揪出这幕后内鬼?” 施定柔没料到他竟会这么问,眉头不悦皱了皱:“你竟然会问我为什么要揪出内鬼,难道不揪出任由他去危害各宗安危吗?” 厉青云:“危害?你认为那个人做的事,是坏事?” “这不显而易见明摆着吗!厉青云,你刚刚劈的是柴火不是你的脑子吧?有多少弟子因此被害死,祝音门、醉花宫亦被灭了门,多少白骨堆砌成山,这些血淋淋的事还需要我说一遍吗?” 施定柔谈及此事,语气严肃,怒火更胜几分,但这怒火真正来源于这句话竟然是从厉青云嘴里说出。 “祝音门、醉花宫,不该被灭吗。” 金来香与施定柔同时表情一致,几乎惊愕不已,千墨离拍掌笑出声。 施定柔呼吸急促几秒,震惊道:“厉青云,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厉青云身子面向施定柔,他终于看到影子下的那张脸庞,这副皮囊下的养料似乎变了,不再鉴照天地正气,灯笼的暖光照进凤眸,也让人觉得大多时候是冷的,方才在屋里与他争吵的那人不复存在。 施定柔紧盯厉青云,神色复杂难辨,心口处堵得慌。 厉青云淡然迎上他的注视,面色如常:“祝音门、醉花宫能发展壮大,没有一个是清白无辜之辈,他们犯下累累杀戮罪孽,本该被灭。内鬼的加入不过是助千墨离快速破灭两宗,就算没有内鬼在从中作祟,祝音门、醉花宫也迟早毁灭。” 千墨离微笑:“说得妙啊,怪不得当时不见厉青云身影,指不定躲在哪看好戏呢。” 金来香仍旧处在惊骇中,吃惊道:“云阳仙督……怎会如此。” 施定柔:“那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内鬼,那些几万名弟子何至于残忍死去!他们满心欢喜期待着解药到来,结果呢?结果到来的是一把屠刀!而造成这场悲剧、酿成惨祸的就是那内鬼,那个潜进祝音门下毒的人!单凭这一点,也必须抓出那个人,将其绳之以法,让那些魂魄瞑目。” 施定柔激动说话间双拳紧握,嘴唇微颤,突然他的手臂被厉青云捉起,袖子一掀,露出消不去的满目伤疤。 金来香心忧道:“这是怎么回事?” 千墨离:“没什么,他们中了守斋怨,唯有祝音门、醉花宫弟子的血才能解去。” 金来香一瞬间明白过来。 厉青云:“你自割血给他们,那么可有谁感激你,可曾有谁记得你付出的牺牲,他们只想着啖尽你的血,那些宗门养出的弟子全都是——” 施定柔往前迈了一步:“所以你也觉得那些人该死?” 第409章 厉青云同他对视数息:“为了活命而杀害同门的人,有可救的必要吗?” 施定柔:“那我所做的这些在你眼里又是什么?” 厉青云:“愚蠢。” 施定柔:“可这还是跟你学来的啊。” 厉青云微蹙了眉,眼底翻滚情绪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温度的平静。 “你以前不就是这样吗,不顾自己身体,不顾自己生死,只要别人有难你都会出手相助,你现在倒说我愚蠢了,那么以前的你又比谁强多少。” 施定柔右手被厉青云钳制住,左手举起灯笼,照亮厉青云阴郁脸庞:“你现在是在帮那内鬼说话?在帮那内鬼开脱?那内鬼替左尊办事,你替他说话就是在替魔教说话,你不是很憎恶魔修的吗?” 厉青云:“有些罪恶,不是那些躲在黑暗里的人,而是站在光芒万丈下的人,那些人才是最罪大恶极之徒。” 施定柔:“所以呢?这才是你阻拦我查下去的真正原因吧?” 厉青云:“施堂主,有时你所认为的正义,未必就是对的。” 施定柔瞳孔猛缩,提着灯笼的手指力度不禁收紧几分,眼眶泛红:“所以你认为,我做的事是错的?” 说时脚后跟向后退了一步,厉青云察觉,松开捏住施定柔的右手,放他自由。 施定柔:“那些枉死的人你怎么就看不见,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更多人。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凡是正道之人都应该铲除奸邪,现在你跟我说我所认为的未必就是对的。” 说到最后,施定柔已经有了哭腔,无法接受多年的好友竟持这般观念,与他当初认识的坚守正道的厉青云背道而驰。 厉青云沉默半晌,道:“你哭了?” 施定柔抬手擦眼泪,气道:“你跟我争论了一晚上,现在把我弄哭了你心里舒坦了吗。” 厉青云:“……” “厉青云,我一点也不希望到最后我们成为殊途陌路的陌生人,但你今天说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 施定柔背过身,摇晃着灯笼,昏黄的光晕洒落在两人身上,拉长两人的影子。 “你和以前的区别太大了,我甚至怀疑这些年我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你,或许从一开始你当上仙督——不,还要更早,从我们分开之后,你就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厉青云了。” 背后沉默着、缄默着,久久未有言语传来。 施定柔闭上眼睛,努力压下眼角酸涩:“我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必再提了。” “我从未改变,一日不变。” 然而在厉青云说出这段话时,那人已走远,提着灯笼带着光芒消失在苍黑的山中。 金来香见过二人不少吵架场面,但像这般柔妹妹如此悲伤难过,还是第一次。 对于二人过去之事金来香倒是有了解,施定柔也多次跟金来香提起过,他是在一家酒楼与厉青云初遇。 那时的厉青云已在宗门修炼完毕,在人间历练已有三年,专门荡尽不平之事,却遭小人陷害孤立,在酒楼被一群人戏辱,施定柔正好路过此处,毫不犹豫出手相助。 按施定柔的说法,他当时可是替厉青云饮下了二十杯大酒,若是没有他,厉青云的清白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金来香蹲在一旁嗑瓜子正欢,闻言道:“后来呢?” 施定柔叉腰道:“哼哼,后来,后来我带厉青云离开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厉青云喝醉了酒,竟然口无遮拦,把他一生的过往都原原本本向我这个陌生人倾倒了出来,我也是被酒蒙了猪脑,也没防备的把自己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二人当晚便交了心,成为朋友,早上醒来施定柔因苦没有去处,厉青云便将他带在身旁。 此后厉青云不再是孤身一人作战,两人怀有相同的理念和初衷,哪里有不平不义不公正,哪里有冤屈无法伸张,便往哪里闯,哪怕危机重重,依旧义无反顾。 在正邪上,厉青云与施定柔从未产生过分歧,施定柔始终认为,往后做什么,厉青云都会站在他这边,永不偏移。 金来香听到了施定柔的哭声,再一看时,施定柔已经跑到了醉花宫,趴在姐姐施花淮的寝宫处大哭,哭累了替姐姐把衣裳都叠得整整齐齐,压箱底放好,落上锁。 施定柔站起身,掩面哭泣,低头离开,夜深露重,凉风瑟瑟,周围草木皆寂,唯有他孑然游荡在醉花宫,孤单清冷。 走到醉花宫外围,施定柔驻足在一处苍天大树下,从这里眺望,可以将醉花宫尽收眼底。 金来香忽然道:“咦……柔妹妹似乎发现了什么。” “脚印。”千墨离一指,就在施定柔站的泥土旁,有只脚印。 这鞋纹上面还有一朵小花,可鞋印宽大,主人是个男性。 “这不是醉花宫弟子的鞋印,看来有其他人停留在了这里。” 金来香见施定柔蹲下查看,表情一变,眉头紧锁,疑道:“徒儿,这只脚印可有何特别的?” 千墨离:“特别的不是这只脚印,而是脚印的主人。” 金来香:“柔妹妹认出是谁来了?” “很有可能。” 千墨离轻笑一声,观察了几眼,道:“脚印踩在泥土留下的痕迹要更深一些,那人不止是路过,而是站在那很久,起码有几十分钟,这就奇怪了,谁会在醉花宫附近停留呢?” 第410章 金来香思索:“脚印还能留下,时间不久,应该就是今日。” “师尊,在我灭醉花宫时,曾几次察觉到林中有目光投来,可当时我以为是左尊,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呢。” “所以这脚印是醉花宫灭门之时留下,会不会与那内鬼有关?” 千墨离:“徒儿也是这么认为。但说是站还不准确,因为那人不是站着,而是靠着树,两脚一深一浅,重心完全压在一边脚印,一种悠闲姿态,像是在等着看热闹,又像是在休憩赏景。而且这可是个绝佳地方,不仅能窥全醉花宫,树冠茂密,还能遮掩身体。” “有谁会以这种闲逸站姿偷看一个宗门灭门,魔教的人?” 金来香说时,瞥见施定柔沉默着,拿出先前在祝音门暗道画下的脚印的纸张,与泥土上脚印一对比,完美契合。 这留在醉花宫脚印的主人,就是潜往祝音门下毒之人,亦是那个内鬼! 然而施定柔毫无激动喜悦之色,他呆呆看着脚印,怔愣良久,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施定柔缓慢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一旁树支撑身体,双目通红,捏着纸张的手因用力而颤抖:“厉青云,你骗我。” “云阳仙督?!”金来香手指掩在唇上。 千墨离露出找到乐趣的笑:“我猜对了。” 这只脚印的主人正是厉青云,施定柔一眼便认出,原因在于鞋纹上那只小花。 谁都很难想象,仙督大人的鞋靴下绣着一朵小花。 厉青云因常年在外奔波,鞋靴特别容易磨损,经常是施定柔一针一针给他纳的鞋,每次纳鞋时,施定柔都恶趣味的在鞋底绣一朵小花。 起初厉青云并不知道这回事,仍旧照常穿着行走,直到带弟子历练,路过一处泥地时,走一步,留一个带小花的鞋印,走一步,留一个带小花的鞋印。 跟在身后的弟子们看见了,一个个捂嘴偷笑。 厉青云这才意识到自己鞋底有个小花图案,然而面对众弟子憋不住的笑意,回头淡淡道:“你们若想要,可以自己去纳一个。” 弟子们望见云阳仙督冷着的脸孔,赶紧收敛神情,纷纷摇头表示没有兴趣,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跟随在厉青云身后。 厉青云这才满意转回头,继续赶路,但每隔数步便会侧目凝视地上的小花图案,眸光渐深。 回来后厉青云虽将此事告诉了施堂主,却换来施定柔霸道的命令:哼,不许脱! 因此厉青云的鞋底板一直有朵小花,也正是这朵小花让施定柔瞬间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为何祝音门暗道里那只鞋印没有一点花纹,那人还特地在脚上套个黑布,因为那人知道,只要让施定柔看到鞋纹印,身份便会瞬间暴露! 种种迹象,一联系,一切就能说通了。 先是厉青云故意向虚世天尊提出化解守斋怨的解药,便是用专门炼制出的纯粹灵气的仙灵露融合进丹药里。 恰恰好,千墨离抢夺了祝音门各宝物,独没有夺走仙灵露。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觉奇怪,丹药阁被千墨离翻了个底朝天,仙灵露不可能没有一点损失。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千墨离与魔教左尊暗中串通好,留下仙灵露作为解药的药引,可实际上,仙灵露根本就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让虚世天尊炼制出一批丸药出来,好在药里下毒运送给各宗。 厉青云以此说服虚世天尊炼出药,第一批解药送来,千墨离暂时控制收回怨,在他人看来便是好转现象,让虚世天尊放下心,炼出更多解药送往各宗。 第二批解药,施定柔与厉青云一同去,两人打开箱子清点数量才搬走。第三批解药送来时却没有再打开清点,而是直接将箱子搬走,正是这没有被检查的第三批解药被下了毒。 厉青云给出的解释是过于着急没有检查,但按照厉青云以往认真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因着急而忘记。 很有可能便是在炼制第三批解药的当晚,厉青云从传送阵回到祝音门,成功下毒,再从传送阵回来,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无人会察觉厉青云曾离开过。 白天再把毒药搬来,如此所有人中毒而亡。 而魔教左尊为何既知道醉花宫的密道,又知道死人窟的位置,就更不奇怪了。 一切都是厉青云在背后泄的密。 千墨离笑道:“师尊不妨猜猜,施定柔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是直接当面质问多年的好友,还是不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 “徒儿。”金来香看着那一尊石像,道,“柔妹妹现在能做的,只有适应心撕裂的感觉。” 千墨离不想去共情他人,他的感情只在金来香身上,只心想着难怪当初在醉花宫要抓走施定柔时,厉青云怎么出现得这么及时,原来一直隐藏在暗处。 “师尊,我现在倒明白为何施定柔没有中我的守斋怨毒了。” 金来香望向千墨离,眼中带着探究。 千墨离:“我的‘怨’虽让那些宗门弟子损失惨重,但有一类人不会中毒,那就是体内有邪气的人。因此我会故意让一些人没有中毒,以此挑拨是非,让他们以为这些没有中守斋怨的人是魔修,但施定柔竟然没有中毒,这可不是在他计划之中。” 第411章 金来香惊道:“难道柔妹妹体内有邪气?” 千墨离微笑:“很有可能是厉青云注入进去的。” 金来香脸上表情比之更为震惊:“难不成徒儿认为云阳仙督是……”嘴唇动了动,却吐不出那两字。 “魔修。”千墨离替金来香说了出来。 厉青云的声音突然响起:“施堂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声音的刹那,千墨离与金来香一同转头去看,厉青云正站在小径,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得似能洞悉一切,落在树下的施定柔身上。 施定柔明显是怔住,抬眸迎上厉青云目光,竟有一瞬间慌了神,捏着纸张的手猛地背到身后。 “厉……厉青云?” 厉青云朝施定柔走去,却换来施定柔大喝一声。 “你不要过来!” 警告意味十足。 厉青云停步,伫立原地,偏偏他停在的地方刚巧是树荫里,黑暗淹没住全身,衣摆四羽凤凰绣纹却乌亮闪耀,熠熠奇谲。 但此刻在施定柔眼里,那四羽凤凰就像黑夜中择人欲噬的凶兽,飞扬若招魂幡,昭示危险。 “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闭嘴!不要说话!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 施定柔失控咆哮,眼圈发红,水雾弥漫双眸,他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抓皱画着脚印的纸张,那上面有着指向厉青云的铁证,如火烫烙着他。 也许是施定柔的反应太过激烈,厉青云专注地盯着施定柔,没有任何动作。 “你滚啊!!给我滚远点!!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施定柔撕心裂肺般吼叫,心底的悲伤如决堤般汹涌奔流,难以抑制,瞬间哭出了声。 那团阴影中的人没有离去,就站在距离不到五米的位置默然凝望着施定柔。 施定柔的哭泣仿佛一个讯号,将横在二人中间的平衡镜子彻底打破,过往的相识相遇相知都成南柯一梦。 他这才真正与厉青云认识。 “你来这里做什么?”施定柔双目通红,退后了几步,抵挡着心底对于厉青云的恐惧和厌恶,脚下挪动泥土,将刚才看见的脚印掩盖掉。 “来找你。”厉青云说着缓步从黑暗中走出,“夜深,施堂主一个人跑进山林,我担心施堂主的安危,便出来寻你——” “你滚啊不要靠近我!”施定柔看到厉青云走近,情绪变得激烈,怒吼打断,又连续后退,直至背靠大树,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抚额痛哭。 厉青云微怔,脚步停滞,收了回来,慢慢退至黑暗里。 施定柔的情绪终究是被厉青云扰乱,整个身子微微抽搐,捂脸恸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施定柔低哑哽咽的啜泣声在空气中飘荡,还有因紧张起伏的鼻息声。 厉青云始终不曾现身,只在暗处默默凝视施定柔。 金来香道:“云阳仙督不可能察觉不出柔妹妹的不对劲,若是得知柔妹妹发现了他的身份,他会怎么办?” 良久,哭声都未停歇。 厉青云:“施堂主。” “别过来!” 施定柔甩手把灯笼砸在厉青云身上,动身跑走,与厉青云擦肩而过,头也不回跑开,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只剩下厉青云独自留在山路中央,冷风吹拂,周围空荡荡的寂静。 千墨离瞥了一眼那摔在厉青云脚边熄灭的灯笼,忍俊不禁:“被人讨厌了,真是狼狈呢。” 施定柔跑得很快,一刻也没有停下,抹着泪向山上狂奔。 “施堂主。”身后传来轻唤声。 施定柔回头一看,厉青云脚踩树枝,不知何时追上了他,那人脚步比平日迈动更加迅疾,眨眼功夫便追到他身后。 “滚啊!别让我看见你!!!” 厉青云:“施堂主,天色太晚,你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山林很容易出事。” “不需要你关心!!”施定柔愤恨瞪着,青丝散落肩上,耳边碎发被泪水沾湿,看起来凄惨又无助。 “你凭什么管我?你不配管我!我出事关你屁事,厉青云我讨厌你,我恨死你!我再也不会理你,我永远都不会再跟你讲话,你给我滚远点!” 说完转身继续逃离,只余一阵风带过衣角,吹散哭喊。 厉青云望着施定柔离去的方向沉默,脚尖一沉,纵身飞跃,如同猎豹在林间穿梭,眨眼功夫便不见踪迹,唯有那些树叶随着他离去的方向摇曳。 夜深人静,两道身影在山间急促追跑,月亮清冷高挂,照亮前路,也映照出施定柔绝望仓皇的模样。 厉青云一个翻身稳稳落在施定柔身侧,伸手拉住施定柔,施定柔本能挥舞着拳头捶打厉青云胸口,却被厉青云一掌扣住双腕固定,将他压在一棵树上。 “啊!——放开我,混蛋!你给我放开,我叫你放开我啊!!!” 施定柔身体手脚并用挣扎,却徒劳无果,反倒使得自己越来越狼狈。 厉青云垂眼望着挣扎的施定柔,道:“施堂主,请你冷静。” “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讲话!你滚开!滚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施定柔嘶声喊道,满眼哀戚。 厉青云没有松开手,反而钳制得更紧。 施定柔浑身剧烈颤栗,眼里满布泪痕,倔强扭开脸,不愿看向厉青云,咬牙切齿道:“我很冷静,所以请你放开我!” 第412章 厉青云缓缓松开施定柔,施定柔得到自由,迅速反手揍过去,厉青云一躲,施定柔的拳头落了空,身体惯性冲出去,摔倒在地。 “哎呦呜哇啊啊——” 厉青云弯腰扶起施定柔,施定柔挣扎想推开厉青云,但力气敌不过他,只能忍受着屈辱,眼眶泛红。 等施定柔站稳,立即恼羞成怒,甩开厉青云的手,退后数步:“别碰我!我和你好过吗!你走!我再也不要跟你见面!” 厉青云眉宇间尽是疑惑,眼神却是凉冷,连同他的声线淡薄如水:“为何施堂主一直要躲着我。” “因为你就是个混蛋!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任何声音!!”施定柔捂耳朵痛苦说道。 闻言,厉青云目光变得幽邃,垂下的眼睫覆下阴影,遮住眼底表情。 “厉青云你就是个混蛋!!混蛋!畜生!!” 施定柔说此骂得更恨,嘴里混着脏话与哭咽含糊不清,最后一句“我恨你”几乎是吼出来的。 厉青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施定柔。 夜晚,山林中回荡着施定柔的哭泣,他越哭声音越大,最后干脆扯着嗓子放声嚎啕大哭,声音震慑苍穹,传遍四周。 “呜哇啊啊啊啊啊——” “施定柔。” 一声低唤,施定柔止了哭嚎,抬起眼看向厉青云,厉青云抬腿跨步上前,走近施定柔身前,月光洒在他脸庞上,银白如玉,眼眸晦暗。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 施定柔毫不迟疑大声道,这一声用尽了他全部力气,许久才寻找到自己声音,随后缓缓点了点头:“是……我全都知道了,厉青云,我什么都知道了……” 施定柔本想再说什么,可是又忍不住落下眼泪,立马撇过头用袖子挡住脸,几秒后再抬脸,睁着通红的双眼愤恨哭道。 “为什么啊厉青云,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是你曾经的好友还是你可以随便欺骗的人啊!” 施定柔情绪彻底收不住,眼泪簌簌落下,一边捂着眼一边哭声渐大,即使努力压制喉咙里的酸涩,声线仍不停颤抖。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好吗?” 施定柔气极,眼泪再次哗啦啦淌下来,眼睛肿胀不堪,尽管用袖口擦去脸上泪水,但根本没法止住。 厉青云没有说一句话,伸手摸索他的衣裳,掏出一块冰丝手帕递到施定柔跟前。 夜蓝色山顶的风很大,吹开草丛灌木,刮乱了他们的头发,衣袂翻飞,无休无止。 施定柔低头呜咽,将冰丝手帕紧紧握在手心。 厉青云身形修长挺拔,一定程度为施定柔挡住冷重重的凉风,他注视着施定柔,等他擦完眼泪。 施定柔把冰凉手帕敷在通红的眼睛上,凉意浸入眼眸,酸辣辣的痛顿时化开,之后他将手帕叠好,递还回去,始终不肯抬头望厉青云一眼。 “谢谢……” “不必客气。”厉青云放缓声音。 施定柔眸光微闪,手指撇开黏在眼边细小的发丝,忽而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厉青云,你就是那个内鬼,对不对?” 厉青云缄默,没有回答,一字未给,而这正是答案。 施定柔声音已然沙哑破碎:“其实我早该猜到了……但我一直在骗自己,因为我相信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为左尊做事。” 厉青云:“我没有帮左尊做事。” “那你在为谁做事?为自己的良心,为自己一直坚守以来的正义?还是为了天下百姓?”施定柔激动反问,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已然崩溃。 厉青云语气沉稳:“我只是遵循本心,没有错。” 施定柔:“本心?厉青云,你还记得你的本心是什么吗?你还记得当初咱俩一起说过的誓言吗?立身一正,天地无私。你不是最看不惯那些害人性命、残害无辜的邪祟之徒吗?怎么如今反而变成助纣为虐之人了!” “我没有忘记本心,一刻也未忘,我仍在执行正义。”厉青云神情没有波澜,就连眼睛里都透着死一般的冷漠。 这一刻,施定柔突然觉得自己认识的厉青云非常荒唐。 “正义?你认为你做的是正义的事?潜进祝音门下毒害死几万名弟子,把那些宗门信息都透露给左尊,左尊又告诉千墨离,这间接灭了多少宗门杀死多少弟子,还有醉花宫,死人窟的事——” “那些人都该死。” 厉青云毫不犹豫的回答顿时让施定柔有种无处下口之感。 “施堂主,你又有多了解这其中的事,你只看到眼前的一隅,却不曾看到阳光下的阴影,你也只看到眼前的一角,却从未想过你眼前这一角之下的深渊。” 听完厉青云的话,施定柔心底浮上阵阵寒意。 金来香道:“为师多多少少能明白云阳仙督的意思,就譬如为师虽身为祝音门的仙君,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只是个连自己生死都掌控不了的木偶罢了。” 千墨离:“师尊。” 金来香:“为师只是打个比方。” 千墨离:“师尊还不如说自己表面是个神仙中人,背地里却跟魔头千墨离勾结在一起。” 第413章 金来香插科打诨:“勾结到床上去吗。” 千墨离不置可否,道:“厉青云真正看到这其中的黑暗和罪恶定比常人多得多,经常与人性的阴暗面打交道,时间久了,要说心理没点问题,我可不信呢。” 施定柔:“厉青云,就算阳光下有阴影有深渊,我们要做的不应该是揪出他们然后绳之以法吗,可你现在算是怎么回事,以恶杀恶?” “施定柔,你必须承认,有些恶是无法用正义杀死的。” 厉青云平静地阐述,没有激烈辩驳:“我曾经暗访修真界各大派系,发现了这深处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肮脏罪恶,他们白日里是高高在上、清正无私、受世人尊崇的掌门宗师仙门弟子,背地里却是欺凌弱小、鱼肉百姓、甚至与魔界勾结的小人,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行径卑鄙,如果我能够揭穿这一切,如果我能够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如果我能铲除这些祸害,如果我能够——可惜我不能。 “你费尽心思的去收集证据,去揭发真相,去帮助遭受不公之人,可到头来你发现,你做的这些一点用都没有,坏人依旧过得有滋有润,甚至变本加厉作恶,好人依然遭受折磨,到最后不仅救不了你想救的人,还害了自己。这时候,你又该当如何?” 施定柔掩住内心翻涌的情绪,道:“我会继续努力,直到能改变这一切。” “你所谓的改变,不过是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些作恶的人需要有人出面让他们付出代价。以恶杀恶?如果能杀尽天下恶人,哪怕坠身至黑暗我也心甘情愿,既然无法在阳光下拿起屠刀,那么就隐藏在黑暗里。” 厉青云一身黑衣白肤站在夜空之下,乌底凤凰纹饰的长摆闪烁光芒,孤傲冷酷,天地清明,月光闪耀,却不足以驱散他眸子里的寒意。 施定柔怔愣地看着他,心跳骤然加快,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和厉青云曾经共患难的日子,一时间有些恍惚,随后摇头失笑,眼泪从眼角滑落。 “呵,哈哈……”施定柔笑了两声,随后又哭又笑,最后悲恸欲绝,他仰望星空,“你知道吗?这世界本就存在黑暗和光明,善恶从不分离,如果你一昧迷失在黑暗里,你自己何尝不就是黑暗了?你自己何尝不犯下罪孽?” 厉青云眼皮轻掀,眼里泛着冷光,语气冰寒:“修真界向来肮脏。” 施定柔吼完,突然闭嘴,朦胧泪眼望着厉青云,里面荡漾着一种近乎可见的悲哀,问:“我们好像从未拥抱过。” 厉青云猛然耳鸣,眉峰一蹙,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拥抱?” “你知道有些灾难,一旦发生,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每个人遇到这种事情都很难反应过来,他们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但其实,已经回不去了,能做的就是在那之前,多留下一些美好,至少不是狼狈收场。” 施定柔黛蓝衣裳被冷风扬起,胸膛压着一口热气:“你现在不拥抱我,以后都没有机会抱了。厉青云,你不想试着和我拥抱一下吗?” 厉青云来回看着施定柔,仍然没有说话,仿佛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眉尖压得沉沉,眼里全是晦涩难解。 突然施定柔扑进厉青云怀里,撞得那人踉跄了几步,他紧紧抱住了厉青云。 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厉青云僵硬身体,没有做任何回应,也没有推开他,显然是惊征住。 千墨离、金来香同样也是一惊。 施定柔箍住厉青云,忽然道:“厉青云,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考试周,实在太多作业太多事要忙了>﹏<直接给累倒进医院连输两天吊针>﹏<,老天爷直接bangbang给我两拳,真是说啥啥不灵,灵一堆坏事>﹏<我尽快码文更新晚了抱歉>﹏< 第112章 云柔篇—正邪之道 厉青云心中一震,心湖掀起涟漪:“朋友?……” 他也有朋友吗,也会有人把他当做朋友吗。 施定柔说完,便没有了下文。 两人忽然间陷入了沉默,唯有风声飘荡回响,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萧条与孤独,夜风越来越大,吹得发丝衣裳凌乱飘摆。 厉青云能感受到那双抱着他腰身的手在慢慢收紧,那人身体轻微颤抖,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或者说在害怕什么,末了,施定柔抬头与他对视。 在二人离得可近的距离下,施定柔看得非常清晰,甚至能够捕捉到厉青云瞳孔里一圈光环的跳颤。 施定柔手指慢慢抓着厉青云衣裳,拉出三四条深长皱褶,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眼里带着深深的痛惜和留念,饮泪吞声。 “厉青云……” 施定柔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双眼泛着血丝,眼泪掉下来:“今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然后,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推开了厉青云,与之拉远距离。 “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把那些证据收集齐,交给各宗。这是我最大的宽容。” 厉青云眸色渐渐暗沉,怔怔感受着衣裳胸膛那股温热被风散去。 “珍重。”施定柔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座能供人休息的小庙,施定柔与一群弟子坐在此休息,近来许多弟子遭到新出世的魔头屠杀,其中甚至包括天资卓绝的精英,且在被屠之地还有不少死状凄惨之人。 第414章 施定柔闷闷坐在一旁,一口一个吃着馕饼,不参与讨论,只听着那些人说及“又出了一个魔头”“魔教右尊”的事。 众人谈话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众弟子循声望去,只见数十名穿着华丽服饰的男女御剑而来,气势汹汹地从空中飞来,落在破庙的草坪上,为首者腰悬长剑,面容俊逸,凤眸微扬,颇具威仪,令人不由侧目。 正是厉青云。 厉青云带着身后弟子走进破庙,庙内弟子皆起身行礼,只有施定柔坐着一动不动,继续嚼食,没吭声。 “参见云阳仙督。” “仙督大人怎么来了?” 厉青云对弟子们道:“又有弟子在外被那魔头杀害,我知道后立马带人赶来,前后不过十分钟,魔头应该还在附近。” 他说着眼睛不由瞟向坐在角落里的施定柔。 “这里太危险,你们都跟在我身后,切勿擅自行动。” “是。”弟子们纷纷应答。 忽然施定柔站起身,拿上剑背上包裹,叼着馕饼一言不合越过众人,走向庙外。 众人错愕,有人道:“哎你怎么先走了?” “云阳仙督说了别擅自行动,一个人很危险,那魔头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施定柔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离开,在走过厉青云身边时更是脚步加快。 厉青云微偏过头,眼神临漾着晦暗,目之所及盯着那人的背影,眼里空空。 施定柔失魂落魄走在林间,手上拿着树枝甩打路边杂草,三天已过,他还是没有把内鬼之事告诉各宗,几次踏入宗门,又退了回去,或许他还是抱有期待,厉青云可能是被迫,可能有难言之隐…… 施定柔坐在河边画眉涂口脂,又编起小辫子,等着时间过去,估摸着那群人应该走了很远,不会再碰到厉青云才打算起身离开。 待把最后一缕辫子编好,施定柔想到厉青云,忽然心里烦躁极了。 “该死的厉青云!你去死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施定柔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河里,石头沉下,竟然有血迹飘浮上来,越来越多的血从上游漂过,染红水面,他惊恐睁大眼,不明所以,却也察觉到危机降临,忙抬脚跟着血跑去。 在河的上面,竟有弟子尸体趴在河边,身上鲜血淋漓,脑袋垂向河里,血从额头流到河水。 施定柔惊惧交加,这些人不就是在破庙里的那一群弟子吗,他上前查看,发现还有一个人有气。 “你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厉青云去哪了?!你们不是跟着他的吗!” 施定柔急得跳脚,一边紧急给那名弟子疗伤止血,一边焦急询问,但那弟子伤势过重,只虚弱说着“逃…快逃……”,脑袋一歪,断了气。 施定柔扫视周围,只有六具尸体,还有其他人不见了,肯定还有人活着,说不定正处在危险中,转身顺着小路去寻其他人。 另一边林间迷雾重重,十几名弟子被困住,脚边蛇蟒爬行,四处散落都是死尸和残肢断臂,每个尸体旁边或者远处都会有一条毒蛇盘踞着。 众人不禁陷入苦战之中。 “师兄,怎么办啊?!”一名女弟子慌张叫喊,她的裙角已经沾满了泥巴,显然在逃命中摔倒很多次。 “那魔头的毒物太厉害!再不想办法出去,我们全都要成为蛇中腹食物!” 一众弟子心慌意乱,但始终走不出,四周全是浓郁白雾。 正此时一个曲声传来,悠扬婉转,像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又似催魂音符,瞬间让所有蛇蟒安静了下来。 施定柔捻着叶片放在唇间吹奏,听到曲声,蛇群顿时朝曲音方向涌去,而且越聚越多。 “安魂曲有效了!”施定柔心喜,赶紧对那些人道,“你们先走,我来引开这群畜生。别愣着啊,快跑!” 众人还想说什么,但见施定柔朝他们招手,不敢怠慢,连忙冲进迷雾,这种时候能顾得上自保便已经算不错了,哪还能管其他人。 “对了,那狗屎的厉青云呢!”施定柔道。 “云阳仙督去追那魔头了!让我们在这等着!” “云阳仙督前脚刚走,那卑鄙的魔头就放毒物出来!” 有几人回应道,心里不免惊讶这人是谁,竟敢这么骂仙督? “算了,你们快走,先逃出去,给厉青云报信,让他过来救我!” 施定柔意识过来,他竟然还指望厉青云,不免又气又恨,哼他才不指望厉青云来救他! 蛇群越聚越密集,形如潮水,“嘶嘶——”的蛇吐信声音此起彼伏。 施定柔深吸口气,在距离蛇群五米左右空地位置迅速退离,往后飞掠,蛇群穷追不舍,紧紧咬着不放。 他拔剑劈砍,然而躲闪不及,腰被蛇尾卷住,整个人往后翻腾跌倒,蛇群见状立即疯狂追咬,挥舞蛇头,露出尖利獠牙朝他扑咬过来! 施定柔一剑插进蛇嘴里,举起蛇身疯狂横扫,把其他蛇打飞数米远,随即纵身跃至高树枝端。 蛇群纷纷跃起,争相攀爬树干,树身摇晃,树叶簌簌落下。 施定柔抓住树枝稳固自己身躯,怒喝一声,长剑刺向一条黑色毒蛇的七寸位置,那条毒蛇痛得嗷嗷惨叫,剧烈挣扎。 但蛇数量实在太多,杀了一只还有无数只。 第415章 施定柔心急如焚,回头望去,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蛇群疯狂的一路过来,早把树木折断倾斜。 再过三分钟,不,也许不用三分钟,这棵树就会被压倒。 施定柔脑海里忽然闪过厉青云的身影,如果厉青云在这…… 想到这,施定柔恨不得抽自己一掌,他平日里真是太依赖厉青云了,就算没有厉青云又怎样!他一个人照样可以应付。 眼看树木要倒,施定柔心一横,扯下一片叶子含住吹响,清脆悦耳的叶子曲声,像是带着某种节律。 蛇群突然由躁动狂暴慢慢变得温驯安静,渐渐停了下来,最后竟乖巧匍匐在地。 施定柔心喜,但很快他震惊地发现,这曲声根本就不是他吹奏而出。 还有另一个人在吹曲! 他拿下叶子,果然曲声还在继续,蛇群正是听着这曲声变得异常乖驯。 施定柔一转眼,厉青云正衔着叶子从远处走来,曲声更近更清晰,浓雾也因他踏进而消散。 这时蛇群已经全部趴在地上,闭眼一动不动。 一阵微风吹过,曲声停,厉青云收起叶子,蛇群全部爆体而亡,内脏血肉受曲声压迫,霎时灰飞烟灭。 方才还凶凶叫嚣的蛇群,顷刻化作一堆骨粉,危机瞬间解除。 施定柔抱着树干蹲在树上,看了一眼厉青云,撇过头去,表情极其不自然。 厉青云也不说话,一边走一边来回看向四周,脚步顿住,侧眸淡淡瞥了施定柔一眼,恰好对上视线,施定柔又立即扭过头,看向远处。 “这里已经安全。” 厉青云目光盯向丛林,确认没有任何邪气,便放下警惕,对施定柔说道,然而施定柔根本不理会他,仍旧背对着。 等不到那人的回应,厉青云停顿了一会儿,便御剑飞行,消失在天际。 施定柔指甲扣着树皮,心烦意乱,根本不想承认厉青云来后他便顿觉有了安全感,事实证明,二人共事这么多年,哪次办事情不是一起,就算遇到危险也是共同面对,早就形成了依赖。 如今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他反而有点不适应。 “混蛋厉青云!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施定柔一拳锤向树,心底愤懑难言,又气得哭出来。 他根本就不需要厉青云! 施定柔跳下树气得走去,低头踢着石子,整个人说不上来的难受,总觉得有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堵在胸口,让他闷得喘不过气。 在他心不在蔫时,未有察觉,身后的草木都变成黑黄枯萎状,瞬间失去生命。 走了两三丈,施定柔突然停下,转身朝后看去,刚才还郁郁葱葱的山林居然全变成了死寂荒芜,一棵棵枯死的树、腐烂的花瓣,凋零的草,一切生机尽失。 铺天盖地的萧索与绝望笼罩着山脉。 施定柔惊恐地后退一步,心砰砰直跳。 “前面那座山……怎么回事,怎么全都枯萎了?” 他本想前去查看,忽而想到自己一个人,如若碰上危险根本无力抵抗,还是不要贸然进去。 思虑间,那座山头上空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结界,迅速扩大,一瞬笼罩,原本死气沉沉的山在结界里面竟变得绿草茵茵,鲜花盛开。 施定柔吃了一惊,明白并不是山重新恢复生机,而是结界投下的幻境,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真实情况,以为还是原先时的模样,便会毫无防备的走进去。 “难道是那魔头搞的鬼?厉青云又不在这,我又不能……该死想他做什么!” 施定柔暗骂自己一句,便先走下山,在茶铺要了几碟糕点,狼吞虎咽吃着,把那凉茶当成酒灌,心里不断咒骂“厉青云”这个名字,从见到厉青云后他心情就没好过。 茶铺里还坐着其他宗门弟子,他们谈论间忽然提到了厉青云,施定柔心中咯噔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师兄已经跟云阳仙督去捉那魔头了……这么久也不知怎么样了……” “云阳仙督让我们在这等着我们便等着就行了。” “放心吧,仙督修为高强,肯定会将那魔头擒获,我们只要等他的好消息就行了……” “说得轻巧,那魔头……白仙尊……师徒呢!” 施定柔皱眉,那群人将声音放低,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清,突然传来几声笑,模模糊糊又听到了什么千墨离扫地出门、金来香管教不方云云,想来都是议论他人的闲语,便也懒得再听。 “嘘,别说了,快走吧!云阳仙督传信唤我们去了!”几人匆忙起身,朝施定柔方才下来的山走去。 施定柔纹丝不动坐在桌旁,脸色担忧,厉青云为何唤这些弟子过去,是要支援吗?他一个人对付那魔头难道是遇到了险境? 呵,反正又不关他的事,厉青云是左尊的人,早就是魔界的一份子,说不定正跟那魔头沆瀣一气! 施定柔一边想一边咬着糕点,满嘴都是甜味,他却感觉食之无味。 一炷香后,又行来几批仙家弟子。 “应该就是这了。” “先不急着上山,还是等云阳仙督消息再动身不迟。” 那些人在茶铺坐下休息,施定柔悄悄听着那群人说话,心里疑惑为何这么多弟子出没。 “师妹,你看那里。”有人忽然伸手指向远处方位。 第416章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施定柔也抬眸看去。 “这山脉有些古怪。” “我也有此觉得,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寻常……” 施定柔听闻他们所议,目光凝视那座青山峰,想起刚才看到的枯枝败叶景象,心绪不安,前一批去的人,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有一个人通风报信。 突然休息的仙家弟子们收到信,看罢后便都起身,纷纷往上山赶去。 施定柔察觉出不对劲,竟然需要这么多帮手,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一旦想到厉青云有危险,施定柔就冷静不下来,顾不得许多,丢下碎银往山上跑去。 施定柔一口气爬到半腰,汗水浸湿衣裳,这里植物已经枯萎,他进入了结界里面,就在不远处传来破风声,狠戾至极,夹带着狂暴灵气,有不少人在打斗。 施定柔提剑跑去,只见许多尸首倒伏在路边,鲜红刺眼,身上穿的服饰很熟悉,正是茶铺的那一行人。 一个弟子捂着胸口踉跄跑过来,看见施定柔,神情慌张:“快……快逃……快逃……魔头……魔头追上来了……” 施定柔扶住那名弟子,躲进草丛里。 “快跑,那魔头还在……” 那弟子口吐血沫子,施定柔连忙给那人喂丹药护住心脉,道:“厉青云,厉青云去哪了?!他有没有事啊!” “看不到……”那弟子勉强挤出一句话便彻底昏厥。 施定柔拿过杂草给那弟子盖上,掩住身体便急急忙忙去找厉青云,可除了那群山下的弟子们,根本不见其余人身影。 他把尚还喘口气的受伤弟子进行紧急救治,将他们送到暂且安全地方躲着,皆询问厉青云去向,可得到到答复都是“不知道”“未曾见到云阳仙督”,急得施定柔又立马返身回去。 一名弟子拉出他好心道:“这里有结界,我们根本跑不掉,这位道友你也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支援。” 施定柔:“不行,厉青云现在没有下落,我要去找他!” “外面很危险——” 施定柔顾不得听,径自飞奔出去,越深入,越能清楚地听到各种法术打击的声音,还有痛苦惨叫声。 “厉青云!!厉青云!你在哪儿?!” 施定柔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喉咙,他加快脚步循着声源冲过去,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法术波动,周围草木瞬间化作灰烬,倒下不少修士。 伴随着一阵嘈杂哀嚎,施定柔被冲撞得不知滚到哪里去,待他稍微稳住身形,一阵阴冷气息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悄悄逼近。 施定柔心神一凛,浑身寒毛竖起,立马握紧剑柄,手腕翻转,剑尖泛着森寒光芒朝那白雾刺去。 谁料一股巨大力量反从剑身传来,躲避不急,握剑的右手被震裂开,骨节脱臼。 “啊!!” 施定柔整条手臂顿时疼得失去知觉,身躯失衡,被震退数丈,仰面跌倒。 这时有人叫道:“是那魔头,魔头来了!!快跑——” 施定柔忍痛撑起上半身,看见不远处有黑影晃动,霎时无限恐惧蔓延脑子,他用尽力气站起,双腿却软绵绵使不上力,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 “厉、厉青云……” 施定柔慌慌张张叫道:“厉青云!厉青云!”几个踉跄栽倒在地上,挣扎爬起,滚了两圈又再爬起。 身侧刮来的风像刀割般凌冽,他甚至能听见肌肉撕裂开的脆响,血腥弥漫鼻腔,眼睁睁看着那片漆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施定柔再也经受不住恐惧,伸出了手:“厉青云,救我!救我啊!!” 黑暗瞬间淹没他,一柄冰冷的剑伸出,剑光闪烁间划过他脸颊。 金来香脑内闪过这一幕,吓得捂脸叫出声:“啊不要!” 千墨离搂住金来香,金来香惊魂未定,道:“原来…原来是……戚袁青干的……” 施定柔生前的经历依旧在脑中走过。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血腥味和剑器味道充斥鼻腔与肺腑,施定柔瞳孔涣散,身体整个像错了轨,不受控制翻旋几圈,最终重重砸在坚硬泥土上,溅起小小尘埃。 血粘稠的从他的脸缓慢流淌,染红黛蓝衣裳,施定柔面朝地躺下,一动不动,仿若死透。 当他再次有意识时,已经是傍晚了。 施定柔撑起上半身,在这孤寂枯败的山中坐了起来,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静悄悄一派,西沉落日燃烧天空,头顶灰红色云层。 施定柔怔愣,头发因血黏连成一片,模糊的脸庞露在空气中,他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拾回一点记忆。 僵硬地站起身,颠倒般的摇摇晃晃走向不知何处,直到听见水声,施定柔才停住脚步,走到岸边惊恐地望着水面,拨开头发,手抖的厉害。 一个可怕的伤口出现在他脸上。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皮肉翻卷出来,大面呈乌紫色,连及到已不复存在的白皙面庞,好像所有的风暴、泥石流、饥荒、瘟疫都在他脸上经历了一遍,让这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人的皮肤,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以往面容的痕迹。 施定柔轻轻吸了口气,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眨了眨酸涩眼睛,试图让眼珠聚焦,他抬起满是血污的左手,颤抖着摸了摸,指腹沾着黏腻的液体,还有些温热的触感。 第417章 施定柔猛地闭上眼,手撑着河岸,不断吞咽唾液,想不通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他身上,他确实真真切切变成了怪物,他再也不能抹胭脂,他…… “施定柔!施定柔——!” 突然林间传来熟悉的声音,绕是那声音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此时语调也带着分明的急躁情绪。 施定柔顿时四肢冰凉,犹如置身冰窖,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只看见一道高挑的影子,便用袖捂脸,慌慌张张逃跑。 厉青云一眼锁定住施定柔逃窜的背影,手一抬,地上连起铁链倏然飞去,迅速来到施定柔身边,却是很轻轻的将施定柔圈缠住,而后带着他飞向主人身边。 “啊……啊啊啊啊……” 施定柔不由得害怕,嗓音嘶哑干涸。 一双手接住了他后背,将他稳稳接住,他被放了下来。 “施堂主。”厉青云按住施定柔的肩膀扳转,一瞬之间,那张被利剑割破脸的五官映入他视线中。 厉青云的手蓦地松开。 施定柔见此,眼眶红了起来,知道他如今这副模样也把厉青云吓着了,转身大步逃离。 厉青云如凝固了一般,眼白的位置浮现点滴血尖,向来腻在身上的理智和清醒似乎也跟随着施定柔的脚步远去。 施定柔跑不了多远,再次被铁链锢住,带着他飞向厉青云,落在那人面前。 “施堂主。” 厉青云紧握施定柔肩膀,将他牢牢固定住,低头看着他,施定柔拼命摇头,低着脸不让厉青云看。 然而他越是不给看,厉青云却偏要看,弯下腰凑近他,施定柔惊恐万状的瞪着眼,如此近的距离,那人一定能看到他脸上密布的血痕,一定觉得狰狞可怖,丑陋无比。 “啊!啊啊啊啊!!” 施定柔突然挣扎,他不愿让厉青云看见自己如今的丑态,他不要! 尖锐的叫喊响彻天空,不知是受够屈辱还是忍受不了那张丑陋的面孔,施定柔疯狂扭动身躯,双手在脸上胡乱挥舞,想要让脸上的伤疤消失,却反倒撕扯伤口,弄得鲜血淋漓。 “呜哇!啊!滚!滚开——滚开——!” 施定柔疯魔般嚎叫着,泪水横流,拼命推开厉青云。 “不要看,求你不要看……” 施定柔声音颤抖,那一双眸子瞪得极大,死死盯着厉青云的眼,想要从中看出厌恶和恐惧。 厉青云凤眼垂凝,抓住施定柔胡乱抓挠的手:“别怕。” “施堂主。”厉青云又叫了一声,似乎担心施定柔继续沉浸在刚刚那种癫狂情绪当中。 施定柔停止了挣扎,眼眶深陷,发丝湿黏在脸颊旁,依旧睁大眼看向厉青云,喘着粗气:“我…我是怪物吗……” 厉青云眉宇微蹙,看着施定柔这副凄惨模样,缓慢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指节贴在施定柔脸面,微凉薄茧的指腹往上移了移,那动作小心得如同触碰一个满是裂痕的古瓷。 “施堂主,你不是怪物。” 厉青云声音缓和没有波澜,但还是令施定柔更加惊慌,猛烈地摇晃脑袋,躲避厉青云手。 “没关系,施堂主,只是想要确认伤势严重不严重。” 厉青云蹙眉抿唇,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也比任何时候还要不会说话。 施定柔依旧摇头,不肯再让厉青云看他的脸,忽然他低下头,面庞渗出滴滴鲜血。 “唔……唔……” 脸颊传来撕裂般的痛苦,施定柔喉咙间发出痛苦的闷哼,不禁蜷缩着蹲下/身子,厉青云随着他蹲下,目光紧紧跟随施定柔的表情变化,手指收拢,掌控施定柔整个身体。 “嗯……啊……”施定柔额角渗出汗珠,咬牙闷哼。 厉青云眉宇间阴郁越积越浓,道:“施堂主,把这颗丹药吃下去,吃下去,就不疼了。” 他将丹药送进施定柔嘴中,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热顺着施定柔喉管滑入胃部,痛楚减少了许多,也止住了血。 厉青云看了眼天边,太阳已经全部下山,道:“施堂主,天色变暗,我带你去山下客栈休息,清理伤口,你现在需要人照顾。” 施定柔的衣裳破碎脏污,他脱下外袍披在施定柔身上,扶住施定柔胳膊。施定柔瑟缩着,脸色惨淡,任凭厉青云带着他下山,惊恐未退。 客栈房内,厉青云为施定柔处理脸上伤口,伤势很严重,血肉翻出,惨不忍睹。施定柔每每疼得抽凉气,额头冷汗涔涔,脸上表情却是麻木,或是说根本已做不出何表情,呆呆流泪。 厉青云替施定柔包扎完毕,合上药箱,看了眼施定柔,施定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并未说话。 “施堂主,你不是已经下山离开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突然的一句问话,令施定柔怔住,随即他抬起头与厉青云对视,全身颤抖,浑身透露出悲凉凄惶的气息。 “……我去找你。”施定柔艰涩的吐出四字。 厉青云蹙眉:“找我?” 施定柔泪水盈眶:“你说…去抓…那魔头,却又不停让弟子支援,我担心你出事,跑上山寻你。” 厉青云从那模糊不清的话语中听出事情始末,施定柔竟是为了去找他才遭遇那魔头的毒手,胸膛涌起复杂情愫。 他站起身,走到施定柔面前,缓缓拿出手帕,看向施定柔,他想开口,却有所迟疑,慢慢伸出手擦拭眼角泪水。 第418章 施定柔一言不发,低头默默垂泪,只觉自己真是太可笑荒唐,他们本就该一刀两断,他也应该跟厉青云划分界限才是,然而几年来的交契怎么能轻易说割舍就割舍。 只要出事,他还是习惯像往常那样,厉青云遇到危险,他便置危险于不顾的去相救。 厉青云:“施堂主,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脸治好你的舌头,一直到永远。” 施定柔身体轻震,仰头望向厉青云,眼底泛起亮光。 厉青云对上施定柔双眼:“我不会让你就这般过一辈子,修真界有这么多的奇珍异草,我不信找不到能修复你舌头恢复你容颜的灵药。” “谢谢……”施定柔哽咽,眼睛眨了眨,泪水顺着眼角淌落,“谢谢……” 这之后,厉青云便每日早晨外出给施定柔采药,傍晚回来熬煮汤药喂给施定柔喝下,而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施定柔采一束鲜花,送给他。 日夜里睡时,施定柔让厉青云在桌上留一支小蜡烛点燃,他躺在床铺闭目休息,嗅着香炉的味道慢慢入睡,有时他会做噩梦惊醒,看见桌旁灯火未灭,厉青云在灯下专注地翻看百草仙书。 日复一日,施定柔脸上伤疤逐渐愈合,也能勉强能说出完整的话,似乎横亘在二人之间裂缝也变得越来越小。 金来香在看到施定柔接过厉青云送来的花时那嘴边的笑容,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一直在担心着柔妹妹,见得二人逛着夜市,二人关系似乎又恢复从前,可想到柔妹妹真正的死因是因为被抹了脖子,不禁疑惑。 既然如此,柔妹妹脖子上的那伤口是怎么造成的?难道后面左尊会出现? 他将自己疑惑问出,千墨离闻言道:“若真是左尊杀的,厉青云为何避答不言。” 金来香:“徒儿难道从始至终都不认为是左尊杀了柔妹妹?” 千墨离笑了笑:“这个徒儿可就不知道了呢。” 一日晚上,施定柔收拾着自己的胭脂盒,从他毁容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看着那胭脂落了灰,悲绪万千,他拿起一个精致小巧胭脂盒。 这胭脂名为留红胭脂,是他自己研制出来,这胭脂的红接触皮肤便会自然晕散开,可留红持久一月有余不褪色,是他最喜爱的一款。 他打开盒子,用手指蘸取些许涂抹在手背上,那胭脂如同被赋予生命般顺滑地散开,很快肌肤被染成绯红色,好看至极。 可惜我如今只能远远地看着它了。 施定柔叹息一声,把胭脂盒盖好放回原位,忽然看到桌上厉青云放置的耳钉,他拿起耳钉,手指上的胭脂也跟着沾到耳钉上。 “啊……” 厉青云刚好推门而入,施定柔扭头道:“喂厉青,你的耳钉——” 他本意是想让厉青云看看被胭脂染到的耳钉,但厉青云看也未看一眼,拿过耳钉一边戴在右耳上,一边将手里端着的参汤放在桌上。 “施堂主,参汤熬好了。” 施定柔见着参汤便皱眉,忍着喝了一大口,苦涩蔓延唇齿,便把汤勺丢给厉青云。 “良药苦口利于病,施堂主多少吃一些。” “不要,苦死我啦!” 施定柔直摇头,爬到床上准备睡下,厉青云忽然问道:“施堂主,你的观音玉佩可还戴在身上?” 施定柔随便点了个头便钻进被子里蒙头睡觉,厉青云本还想看看那观音玉佩,见此只好道:“施堂主一定要妥善收好观音玉佩,万不可离身,它可以保你的命。” 不再传来施定柔的话语声,厉青云只好坐在桌前,将还剩半碗的参汤喝掉。 夜深时,施定柔再次做噩梦醒来,房间漆黑,平时点蜡烛坐在桌前的厉青云也不见了踪影,屋内静谧无声,唯有他一人,他心底生出着急不安,起身下榻。 推开门走出走廊便听到细碎声响,施定柔朝下一看,厉青云正走出客栈,他刚想唤着,却发现厉青云行踪有些异常,皱眉思量,悄悄跟着厉青云走去。 夜色浓厚,丛林里漆黑一片,寂静得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寒冷。 施定柔远远跟着,奇怪大半夜的厉青云为何来这里,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突然,施定柔驻足凝神,随即摸到一棵参天古木后蹲下。 前方隐约可见厉青云身影轮廓。 施定柔压制心跳,将呼吸放缓放慢,从怀里拿出草露水洒在附近,此水可掩盖他身上人的气味,与周围林木味融合。 借着簌簌漏下的残月光,施定柔又朝前方移动一些距离,离厉青云更加近了。 “还不够……再抓……” 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那确是厉青云的声音,却与他平日听得有些不同,此时阴冷低沉,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没事不要来找我,魔界不是有千墨离在……” 施定柔听见魔界二字,心中一震,便想要看清厉青云在与谁说话,然而因着天黑,什么也看不清,唯独能勉强分辨一些模糊人形轮廓在跪首着。 厉青云则站在一旁,俯视那群跪地的黑影,他的身形一半融入黑夜,一半被微弱月光勾勒出来,气息森寒迫人,让施定柔恍然产生错觉,面前的厉青云仿佛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不知怎的,他心底升腾起一股凉意,甚至是恐惧。 那群黑影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第419章 施定柔屏息凝神,又向前爬了几步,紧贴着树干,手握拳抵在唇边,以防出声惊扰了厉青云,断断续续中他听到了“右尊……修真界混乱……覆灭……”云云。 而千墨离也借此听到了破处邪界四字,面色一凝。 施定柔仔细辨听,最后一句“左尊……小心……”,他听得很真切。 厉青云难道还在为魔教左尊做事?! “嗯,我会很快回去,还有——” 厉青云突然停住不语,声音断了。 下一秒,厉青云的气息消失,随后那些跪地的黑影纷纷如风消散。 施定柔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撤离原地,然而膝盖向后一退,又停住。 树叶缝隙间,他窥到一双长腿从树影后迈出,正朝他这个方向一步一步靠近,鞋靴每走一步,便在泥上留下一朵小花印。 施定柔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屏着呼吸,他不敢让厉青云知道他在跟踪他。 花朵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施定柔两步之外跟前。 施定柔咽了口唾沫,艰难吞下口水,不知为何,紧绷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不敢动,生怕引起厉青云注意,因此把腰低得更低,连喘息都尽量压低,尽量隐蔽在黑暗里。 厉青云停下后便再也没有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施定柔僵硬着脊背,心存侥幸,他以为这样有用。 然而在千墨离、金来香视角来看,厉青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 厉青云眼眸下压,那跪爬在草丛里的人自以为掩耳盗铃,殊不知在他眼里早已纤毫毕现,就像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等待死亡的宣判。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垂着眸静静地打量,眼中亦无杀意,仿若在欣赏一只卑微渺小的蝼蚁挣扎求活。 金来香看着施定柔的躲藏和厉青云的凝睇,忽而也有些紧张,似在安慰自己道:“放心……云阳仙督不会伤害柔妹妹。” 千墨离道:“噢?师尊忘了吗,施定柔洒了草灵露,掩去身上气息呢,厉青云闻不到熟悉的味道,若把他当做是别人,一剑下去——” 话未说完,但其中含义令人心惊胆战。 金来香默念道:“阿弥陀佛。” 施定柔稍微抬起眼皮望向前方,这一瞥,仰首迎向厉青云阴翳的目光,心跳骤停。 千墨离这时:“千万别对上猎人的目光,要不然——” 一道白光闪过眼帘,尚未明白发生什么,便见树干都被利刃划出巨大裂痕,紧接一股强悍力量袭来,施定柔整个人被抛飞出去。 金来香惊道:“柔妹妹!” 千墨离道:“没死。” 施定柔重重摔在草丛里,痛楚席卷整个身心,喉咙一甜涌出腥热液体,血液从背后伤口涌出,浸染衣衫。 “额啊……” 施定柔惨叫一声,伸出手掌触碰背部和肩上伤口,指尖湿润黏腻,他知道,那是血。 突然脚踝传来锥心剧痛,低头一看,两根粗糙冰凉的铁链牢牢捆缚住他双足,施定柔瞳孔蓦地收缩,试图抽回双脚,但铁链纹丝不动,反而越勒越紧,骨骼咯吱作响。 “呜哇啊啊啊——” 刹那,施定柔瞬间被铁链拖着往前滑行,速度极快,带着他一起撞到身侧的树干,咔嚓一声不知哪根骨头断了,下一秒又被铁链拖着,往厉青云一端疾驰而去。 “别,救命……” 施定柔被一双冰凉手扼住咽喉,霎时脖颈被迫拉高,舌尖被卡住,眼球鼓胀。 厉青云突然松开了手指。 施定柔摔下地猛喘气,咳嗽不止,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抬头惊恐万分地瞪着厉青云,眼角溢满泪珠。 “施堂主?” 厉青云的脸庞在施定柔瞳仁中渐渐变大,那人蹲下为他解开脚踝上的铁链。 施定柔颤抖着身体,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滚落,这张脸虽与他熟识,但他却从来不曾见过,眼眸充斥着浓稠的杀戮暴戾、嗜血疯狂,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一旦盯上猎物便势必夺走猎物性命。 施定柔本能地害怕。 厉青云收回铁链,目光落到施定柔身上,一路拖行过来,身上衣裳皱巴巴,布料渗出斑驳血迹,嘴角还有新鲜血迹,显然伤得不轻。 “施堂主,是不是很疼?我帮你疗伤。” 施定柔僵硬脊梁骨坐着,哭着说不出话,手指攥紧衣摆,一臂护在胸前,戒备地盯着厉青云,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生死的惊魂中回神过来。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脖子被挤压变形像只小鸡似的扭向一边,只待厉青云手上再一用力,他的脖子随时被拗断。 那种濒临死亡的绝境让他记忆尤深。 当厉青云的手指沿着他的肩膀向下滑动,施定柔终于承受不住恐惧,大声尖叫出来。 “啊——不!唔哇啊啊别碰我!!!啊啊啊啊啊啊——!!!” 施定柔拼命往后躲避,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 “你是魔!!你是魔!!!你堕魔了?!” 施定柔嘴巴大叫,浑身颤栗,脸色苍白地倒退,紧绷神经死死盯着厉青云。 厉青云手瞬间一顿,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施定柔,面无表情,仿佛方才说要帮施定柔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而施定柔的神情在此刻忽然转变,不再是淳良和善,而是恐惧厌恶,眉宇间萦绕着寒霜。 第420章 当他启唇时,完全是一种陌生的语调。 “厉青云,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成了魔,休怪我翻脸无情,你荼毒生灵,你杀害宗门弟子,与左尊勾结,泄露机密,滥杀无辜,罪该万死!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自跟我去宗门那领罪!” 施定柔义愤填膺,怒火滔天,可眼里闪烁着泪花。 厉青云依旧不言不语,沉默地看向他。 “厉青云!!别再执迷不悟了!如果你要与宗门作对,下场便是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你自己认罪,还可免于一死,你自己想清楚!” 厉青云依旧不为所动。 “……厉青云!!”施定柔嘶哑喊叫,嗓子因疼痛沙哑破碎,眼眶通红。 “你要杀了我?”厉青云平静问道,一步步逼近他。 …… “你……”施定柔惊恐地后退,抽出匕首,声音模糊混乱,“你造下恶业,不杀你何以慰藉枉死冤魂,但…但我念及过去情分,好心劝你一番,你若愿悔改,仙门或许能网开一面饶你不死,若仍冥顽不宁,将受千刀万剐之刑!” “你的这番说辞,与那群虚伪做派的人一样,让我厌恶。” 厉青云眼神逐渐冷淡下来,在一步距离时一手掐住施定柔手腕,手腕剧震,匕首脱手跌落,另一只手抓住施定柔肩胛,将其撞向树干,砰一声闷响。 施定柔痛苦地蜷缩肩膀,额头沁出汗水,嘴腔里一片温热,竟涌出血来。 厉青云捏住施定柔的下颚,强迫施定柔与他直视,面色冷凝如冰,一字一句道:“我以为你与其他人不同,原来也不过如此,见了我是魔便搬出一大堆冠冕堂堂的正邪道理,什么我为邪你为正,你们这群虚伪的正道人士,就喜欢装模作样,装腔作势,装得比鬼还阴险狡诈,偏偏喜欢自诩名门正派。” “混蛋,厉青云!!!”施定柔一脚踢在厉青云小腿上,但撼动不了几分。 厉青云不闪不避,任凭他踹击,眼神愈加幽暗,道:“我是魔,你觉得呢?” 施定柔破罐子破摔,歇斯底里地大骂,一边骂一边哭,骂不动了便放声大哭,发泄般地踹厉青云。 “厉青云!!!你这个畜生,丧尽天良!!!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厉青云,你不是他!!” 施定柔吓坏了,拼尽全力推开厉青云,惊惧交加,他踉跄后退,慌乱间绊倒了几次。 厉青云站稳身躯,居高临下注视他,脚边都是混乱不堪倒下的树木,白月亮得以在头顶浮现,照在身上,人也瞬间变成月亮的两面,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皎洁的一面,却忽略阴影的背面是坑坑洼洼。 “不是你认识的厉青云?”厉青云手搭在剑柄上,微微握紧拳头,骨节泛起青筋。 “是,你说得对,我早已不是厉青云,从我坠魔后我便抛弃了所谓正道二字,我是那些用正义光明杀不死的恶的克星,我是斩杀潜伏在阳光下的恶的刽子手,我是任何人得不到公平得不到正义时的恶念。” 施定柔怔忡望着,仿佛第一天认识他:“我…我不明白…厉青云……” 厉青云看着施定柔:“我当上仙督,虽享有更多权力,除恶务尽、惩治恶人,却也意味着这让我看到了更多人性阴暗的一面。” 他的脸上变化很细致,眼里隐含悲悯、愤怒与憎恶。 “我说过,有些恶是无法用光明正大和清明的手段去铲除,那些受害者等不来正义,那么便由我将这些罪恶斩尽杀绝,我把那些不能昭揭天下的恶公诸于众,那些勾结、徇私舞弊、为了利益罔顾他人生死的人,还有他们背后的靠山、势力都被我暗中除掉,被我不能以仙督的身份而为魔的身份全部给除掉。” 厉青云的声线异常平稳,甚至连呼吸都是那样平缓,却透着股诡异的悲哀味道。 施定柔眼里淌下泪,耳边传来当年厉青云温和的声音:“我下山历练三年,斩尽诸多恶人,凡遇到那些为非作歹的恶徒,无论是人是鬼,都被我亲手杀死,百姓弟子敬佩有加,但还不够。我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天下还有太多恶事,我的手也很难伸到更远的地方。” “青云,你可以去当修真界的仙督啊,只要你成为了仙督,就能主持大局,铲除所有坏人……” 两人并肩而立,共同看向远方,那时望的都是同一个方向,而现在两人虽对望,互相凝视,看到的却再也不是同一个方向。 施定柔道:“但你看看你做的这一切,你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厉青云:“无辜?修真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施定柔眼底的震惊越发明显,难掩错愕,他意识到,厉青云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变态了。 “厉青云,既然你如此憎恨修真界的人,那么在你眼里,我又算是什么。” 厉青云目光移至施定柔脸上,道:“你不算。” 施定柔猛烈喘息,咬牙道:“好一个不算,好一个不算!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可你若不杀了我,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众人,让大家都知道你堂堂云阳仙督竟是左尊派来的内鬼,还是魔修!” 厉青云只是反问道:“你会吗?” “你!”施定柔怒瞪着厉青云,半晌,气势颓败地垂头,双手抱着脑袋,像失去了支撑,崩溃地嚎啕大哭。 “为什么啊?厉青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一旦坠入魔道,终身再无回头路。” 第421章 施定柔哭泣道:“我不信,我真的不信你是魔!你那么好!为什么会是魔!” 他抬起头来,那张被刀割狰狞的脸庞挂满泪痕,凄厉质问厉青云。 “人难道是会变的?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在骗我,都是你编的故事,你快说是假的!!你说一万遍我就信你一万遍!!” 施定柔扑过来揪住厉青云衣襟,疯狂摇晃:“你快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你怎么可能是魔!我不信!我不信!!” 厉青云低头盯着他,面容沉寂,他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施定柔心中的防线已然溃败,姐姐才刚离去不久,失去支撑的他再难承受得住友人的背叛。 金来香看下来,不免愁眉揪心,叹息一声。 良久,施定柔才松开厉青云,后退一步,抬头看着厉青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的哭泣声横贯夜色,寒风瑟瑟。 施定柔抹泪,转过身,提气御剑,背影决然地飞入云霄,没有留下一句话。 千墨离看着厉青云静静伫立在原地,微风拂过黑衣袍,衣上凤凰猎猎飘荡,似乎在追随他,又像是嘲讽。 他忽然好奇这时的厉青云在想什么,便悄悄让糯米糍窥探厉青云的内心。 画面闪过,模糊只看到一个黑暗的房间,厉青云坐在桌前,凝视着眼前,桌子上面,放着一支蓝花银簪子。 “乖徒儿,后来呢,柔妹妹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快让为师看看。” 金来香着急的声音拉回千墨离,千墨离点了点头,捏诀从施定柔的过去碎片中抽出最后的记忆。 施定柔戴着斗笠面纱,将面庞遮掩得严严实实,握着剑独自行走,他尚且有除魔的能力,还能靠着除魔得到的报酬维持生活,若碰到困难的邪魔便于其他修士合作。 他没有再去找能恢复脸上伤疤的药,或许是刻意留着这疤。 金来香注意到施定柔的头发没有了往日精致的头饰,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辫着小辫子,而是随手用一个发带简单的绑着头发,让青丝自然散落,胭脂更是不用说,早已不见了踪影。 施定柔好几次都徘徊在残破的醉花宫和祝音门前,有时是握着剑久久伫立凝望着,回忆起他还是施堂主的身份、他还是花宫主弟弟的场景。 但更多时候,只是悄悄抹泪着转身离开。 施定柔一直向南行去,在一次路上偶然碰上一队的弟子,那些人好心地提醒他道。 “左尊最近在疯狂抓我们这些修士,小道友你一个人走可千万要小心啊。” 施定柔停下脚步,疑道:“左尊抓这么多修士做什么?” 那些人摇摇头,只道:“赶快离开这里吧!免得被卷入其中。” 施定柔点头谢过后正要离开,听到一人道:“云阳仙督失踪这么久,不会就是被左尊给捉去……” 施定柔顿住脚步,回身问道:“厉青云怎么了?” 那人看了他两眼,叹气道:“你别打探这事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祝音门被灭,三圣尊者一个死一个失踪一个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不了多久,我看啊过不了多久会有新的三位尊者上任……” 一行人说着渐渐走远,施定柔听到此处,心口微热,眼中浮现出那人熟悉的身影。 “罢了,何必担心他,他是左尊的人又是魔修,这次失踪说不定是回到魔界,怕是现在正在替左尊做事。” 施定柔脚步却是缓慢沉重,又道:“但现在厉青云身份暴露,左尊会不会惩罚他?会不会把他关进牢里严刑拷打?” 千墨离嗤道:“这时候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呢,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就快要没命了。” “徒儿。”金来香喊道,声音透着担忧,用力扯了一把千墨离脸蛋,千墨离叫痛。 转念间,二人便看到施定柔正与其他宗门弟子坐在一起,商讨如何从左尊手下救出更多修士,一旁还躺着几十个刚从魔修底下救出的弟子。 施定柔点头道:“嗯我也去,就让师弟师妹们在这里转移这些受伤的弟子们吧。” 金来香闻言,不禁出声呼道:“别去啊柔妹妹。” 施定柔握住剑起身与众人前往,突然间,天地色变,一阵阴风刮来,吹乱了所有人的衣裳头发,让本该明亮的天空顿时暗淡了不少。 紧接着就听到有一位弟子大喊道:“不好了!左尊追来了!” 话音刚落,黑云中降下无数邪气,所有人运转法诀挥舞长剑,对准天空口中念道:“剑斩乾坤——斩妖诛魔!” 黑云中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却依旧挡不住邪灵的冲撞,它们张牙舞爪向修士扑过来,未给众人喘息之机,施定柔等人立即奋力抵抗。 可被左尊力量加持的邪灵太过凶猛,众人很快败下阵来,眼看一个个弟子都死去,施定柔咬牙忍痛,一边拼命阻止攻击他的邪灵,一边大声呼唤同伴。 霎时又感受到一股强大至极气息向着这边飞来,几乎将周围空间都挤压变形,施定柔连忙抬头看去,此时他已满脸鲜血,浑身是伤。 那股威压令所有人根本无法躲避,浑身剧痛,全部人被震飞出去,摔倒在地,有甚者直接被震死。 施定柔趴伏在地,双腿不断颤抖着,口吐血沫。 天空上方显现出一个红骷髅,那骷髅头的嘴巴裂开,好似在笑,十分愉悦,忽然间骷髅张大嘴巴,从中走出一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子,一身黑衣白骨累累,骷髅面具遮其容貌,占着死亡阴森,像被打翻的灯火浸着冷夜,衣裳发丝的飘动则像是猎物内脏的颤动。 第422章 施定柔望着眼前之人,他突然发现,左尊的身段,像极了他见过的一个人。 “左尊大人,这就是那群弟子们的老巢,嘻嘻今天我们便将他们一网打尽!”邪灵们残忍大笑着。 左尊扫视四周一圈,抬起右手,手指缓缓下压,一个趴在地上的修士飞离地面,脑袋被左尊按在手下,随后那名修士身体迅速抖动,眨眼间就化为灰烬飘荡在空气里。 “啊——!!” 剩余还活着的弟子纷纷惊恐尖叫,但他们只能绝望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魔头,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 而这只是开始,接二连三的有修士惨叫着飞离地面,飞到左尊手掌下而死。 那弟子肌肤变成青灰色,整个人犹如僵尸般垂直,嘴角流淌粘稠唾液,脖颈用力一扭,脑袋掉在地上滚了两滚 “左尊,你要做什么?!”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又一弟子怪异大叫两声,咔嚓一声脆响,那修士脑袋耷拉下去没有动静,活生生被捏死,随后左尊把尸体往旁边一丢,那群邪灵便上前疯狂夺食,不下三秒便啃食殆尽,只剩血骨。 金来香不忍再看,叹着原来柔妹妹是在这里这般死在左尊手上,千墨离却看得津津有味,手指骨摩挲着下巴,不知在观察着什么。 左尊开始了一个个屠杀,像屠夫一个个杀着猪崽子那般,坠地的尸体都被邪灵吃得一干二净。 施定柔看着那些同门惨遭屠戮,心里惊恐万分,在他的前面还有十个人,很快就到他了,他试图拿起剑,但在左尊力量的威压下,他就像只蝼蚁。 他害怕地不停颤抖,手捂着手脚告诉自己别怕,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一时间呜咽哭出声。 姐姐,我来陪你了…… 一股力量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拎起来,施定柔眼睁睁看自己被送到左尊手下。 当那只手钳持住施定柔喉咙时,金来香猛地闭上眼,安息,柔妹妹! “厉青云!!” 施定柔突然一声大叫,金来香睁眼,却未见厉青云身影,施定柔仍是被左尊钳住在掌心中。 而那一声厉青云,正是对着面前的左尊唤着。 金来香愣住:“这是……” 一旁千墨离拍手大笑:“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施定柔双手握住左尊钳制他脖颈的手,对着那藏在面具的面庞道:“你是厉青云对不对!!” 他越吼声越激烈,眼泪不断滑落:“你就是厉青云,我认出你来了,你的右耳垂有一抹红,那是留红胭脂的痕迹,而那地方正是你此前戴耳钉的地方。” 左尊没有任何反应,冷漠盯着施定柔。 施定柔眼眶通红,斯底里喊道:“你就是厉青云,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为什么你不敢承认你就是厉青云,你就是他!” 他好不容易接受厉青云是左尊的人,接受厉青云是魔修,可现实却告诉他,真相往往比他想的还要残酷。 厉青云不是魔教左尊的手下,厉青云,就是魔教左尊。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考试,真的要被折磨痛苦死了(吐血)终于能缓口气更新了orz 第113章 云柔篇—云碎柔落 施定柔心中的防线彻底溃败,理智崩塌,大哭道:“厉青云,我要让你亲口告诉我,你就是厉青云对不对,你是他,你就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回答我,厉青云,你又再一次骗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余人见状,均是惊骇欲绝,他们完全不敢相信云阳仙督就是魔教的左尊,邪灵们更是不敢再大肆造次,暗暗观察左尊,但左尊戴着面具,始终看不到表情。 左尊手掌一甩,施定柔便重重地跌落在地,口吐鲜血,而左尊手再一挥,面前几位弟子瞬间爆体而亡。 施定柔爬起来激动大叫:“不要,不要再杀他们了!” “啊!”剩下的人皆是吓破胆子。 左尊手指再一挥,那些人顷刻间毙命。 “不要!厉青云,不要再杀他们了,我求你!”施定柔跪在地上磕头,苦苦哀求。 “厉青云!!我求求你,放了他们。” 他不断磕头,额头已经渗透出鲜血,可左尊丝毫没有一点反应,翻手间魂断血流。 最终,这场屠杀只剩施定柔一人,他瘫软在地,看着左尊,眼泪顺着苍白脸颊滑落,青丝凌乱遮盖住半边脸颊,黛蓝衣裳沾染血迹。 他终于明白了,魔教左尊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他不是厉青云,更不是什么修真界人人尊敬的云阳仙督,他就是一个魔头,一个人人得而诛之惨无人道的魔头。 地上满是残骸碎块和猩红鲜血,鲜红刺眼,触目惊心。 施定柔嘴唇颤抖,痛苦地闭上眼,已近崩溃,他抽出自己的剑,横放在脖颈上。 金来香心一惊,忽然明白,施定柔脖颈上的那一痕伤口是怎么造成的了。 施定柔将剑架着脖子上道:“我要得到答案,你说我过的固执会害死我,但我就是想要得到答案。我问你,你就是厉青云对吗?” 左尊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骷髅面具泛着寒光。 施定柔剑一用力,脖颈上血顺着剑身流下:“你告诉我,你就是厉青云对不对!” 那意味很明显,以死相逼,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便自刎。 左尊无动于衷,而是转过了身,朝远处走去。 第423章 施定柔眼珠瞪红,发疯道:“你敢说你不是厉青云!?你敢说你不是他!!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你快告诉我答案,你快说你是不是那个人?!!” 然而他确信,他确信那人就是厉青云。 而左尊依旧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施定柔凄惨一笑,滑过泪:“我不信,我不信一直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魔头,你到底是谁,你是厉青云,还是魔教左尊?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哈哈哈我就像个傻子,竟然还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他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厉青云,还是魔教左尊?” “你快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啊啊!”施定柔发狂大喊,将剑提了提。 如果那人是厉青云,那人一定会在他自刎前阻止他。 施定柔泪水模糊眼眶,心如刀割,悲凉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来香凄声叫喊:“柔妹妹!——” 施定柔用力旋身,剑锋割破脖子,血喷散而出。 金来香:“啊!柔妹妹!” 手中长剑落地,施定柔瞳孔慢慢失焦涣散,身体倾斜,倒在地上。 施定柔在死之前,看到的是左尊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回头,眼中泪水滑落。 啊……原来,我赌错了吗…… 他的眼神逐渐黯淡,最终永远地闭上了眼。 施定柔死了。 千金二人神识顿时被扯回到现实。 再睁眼时,已在棺材前,两人在过去看了很久,而现实时间也只是过了一瞬。 金来香脸色凝重,不敢置信道:“没想到竟是发生了这种事。”他把手放在棺材上,“太傻了,柔妹妹。” 千墨离抓起糯米糍,道:“毕竟谁能想到呢。” 金来香:“徒儿,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千墨离:“噢?猜到什么?” 金来香:“猜到云阳仙督仙督是魔教左尊。” 千墨离:“冤枉呢师尊,徒儿一开始也没想到呢,徒儿若知道早就去撕破厉青云的面具了。” “为师倒觉得你分明就是想看戏。”金来香轻摇头,“罢了,人已死去,徒儿,把柔妹妹的蓝花银簪子拿来。” 千墨离递去簪子,金来香接过推开棺材,弯腰为施定柔戴上。 合上棺材,洞口阵法突然爆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走了进来,黑衣凤凰底,凤眼含煞,右耳着耳钉,面容俊逸苍白,手持黑身银纹长剑,上面滴着红血。 千墨离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哎呀仙督大人来了啊,不对,说错了呢,应该唤你魔教左尊。” 左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是看了一眼千墨离手上的三灵怨神。 金来香见此,心中更加笃定,云阳仙督当真就是魔教左尊。 千墨离收起糯米糍,阴阳怪调道:“怪不得我说您老怎么一直戴面具呢,原来面具下藏着厉青云的脸呢。托你的福,刚刚我与我家师尊看到了一个超棒的故事呢,不知左尊大人可还满意这故事的结局呢?” 左尊不语,脸色冷得更加彻骨骇人。 金来香皱眉道:“云阳仙——左尊,观音玉佩不是在柔妹妹身上吗,应该还能救活柔妹妹不是吗。” 千墨离道:“观音玉佩呢?” 左尊终于开了口,缓缓道:“他死后,我把他衣物剥尽,依旧没有见观音玉佩身影。” 千墨离闻言,突然嘎嘎乐了出来,撑在棺材板上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尊,笑死我了。” 金来香疑道:“徒儿何故发笑?” 千墨离边笑边道:“师尊不觉得好笑吗。” “嗯?”金来香不明所以。 千墨离看向左尊:“厉青云一直以为这观音玉佩在施定柔身上,所以施定柔提剑自刎时他才不慌不忙,泰然处之,就等着用观音玉佩复活施定柔,结果一搜,发现施定柔身上竟然没有观音玉佩?!” 他说着不禁拍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施定柔真抱着死的决心也要得出答案,他自刎时你不慌,等发现救不回施定柔,无力挽回这一切时他便开始慌了,待他反应过来,施定柔早已自刎身亡。哈哈哈哈可不好笑死了。” 千墨离的笑声回荡在棺材和三人间,左尊虽面无表情,可眼眸深沉似倒映滚烫寒夜。 “我真后悔没有继续用三灵怨神的眼看你接下来的举动。”千墨离指了指脑袋,揶揄道,“我已经能脑补出你悠哉哉走到施定柔尸体旁,蹲下/身准备拿出观音玉佩,结果发现人家身上根本就没有观音玉佩,露出一脸错愕、紧张、恐慌、震惊,哎呀别提有多好笑了呢。” 千墨离继续嘲讽道:“我说你犟什么呢,直接告诉施定柔你就是左尊不就完事了,结果现在。”敲敲棺材,”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根本察觉不到杀气一般,继续笑得欢快。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左尊大人得知救不回施定柔时,有没有哭呢?噢不对,是面具下的眼眶有没有红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离这一顿输出下去,空气中似流淌着冰冷风雨,仿佛随时会爆溅。 金来香摇头叹气,施定柔赌错了,厉青云也赌错了。 千墨离停止笑声,看向左尊,眼里闪烁着戏谑光芒:“怎样?我讲得可够精彩?” 第424章 左尊神情难测,眼珠转向棺材:“这事的确令人发笑,施定柔,愚蠢得可怜,竟妄图用自己的性命赌一个魔头的回头转身。” 金来香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在柔妹妹死后,还为他净面?” 千墨离传话道:“我家师尊问你做什么还给他梳妆打扮躺在棺材里,直接把尸体丢给那些邪灵吃掉岂不更加方便?” 左尊道:“我不过是顺手罢了。” 千墨离嗤笑道:“你骗鬼呢。” 左尊不为所动:“我不过是怜悯他,毕竟我从未见过如此蠢的人。” 千墨离笑眯眯地盯着左尊看,仿佛要将他看透:“你这么做,是出于愧疚吧?其实施定柔脸上的伤口也有你的责任,你故意设下结界,传信让那群弟子过来,然后让戚袁青在里面猎杀,但你怎么也没有想到,施定柔也在里面,还是因为担心你来找你才跑到上山,最后才害得他毁容。哈哈哈哈你与施定柔的事,细究起来真是好笑死了呢,我可以笑你一辈子呢。” 左尊负手而立,眸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似悲伤又似冷酷,一时找不到合适词汇形容,因为这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 千墨离摇了摇头道:“啧啧啧,左尊,藏了这么多年,也真是够辛苦了呢,啊不对,我说错话了呢,是演了这么多年,够辛苦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来香拉了拉千墨离袖子:“别笑了徒儿,我们把柔妹妹的棺材带回去。” 千墨离收敛笑容,道:“施定柔的棺材我们可要带走。” 左尊:“可以。” 千墨离:“哎呀,我以为你会拒绝呢。” 左尊:“簪子,给我。” 金来香:“云阳仙督,让柔妹妹安息吧!” “……”左尊收回了手,不再理会这事,转而道,“很快,行神山的神引菩提阵便可运转,大功告成那一日,便是邪界破裂修真界覆灭之日,千墨离,你我现在可以完全合作,只要有你的力量,不出半月,邪界可破。” 千墨离挑眉,笑容渐渐隐没在唇边:“哦?原来你弄这葡萄阵是打着这主意,你想放出邪界里面的那些怪物?” 金来香皱起眉,厉声道:“一旦放出,生灵涂炭,人间浩劫,后果不堪设想,不仅是修真界,那些百姓也会遭受迫害,许多人会死去,难道这就是厉仙督想看到的局面?” 千墨离道:“师尊,何必跟他浪费口舌,他心里早已经变态扭曲了。” 左尊淡漠道:“好啊,那么就让你的徒弟自杀献祭,修补邪界如何?” 金来香立马怒斥:“闭嘴!我徒儿才不会死。” 千墨离伸手握住师尊手臂,低声安抚:“师尊,没事,徒儿还在这。” 左尊道:“神核我已找到,祝衣青也已死,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何况,神道珠在你手上,借神道珠力量更能助我们得势。” 千墨离:“怎么?你想从我手上抢走神道珠。” 左尊:“与你打,只会让我们两败俱伤,让那些宗门坐享其成。你与我联手,便是他们死,若不联手,便等着他们害死你。” 千墨离:“我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呢。” 左尊:“莫不成你们还想着远走高飞,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就算你不是万劫珠,凭你一个魔头,他们会放过你?” 千墨离轻蔑地瞥了一眼左尊:“你为何不去找那新出世的魔教右尊合作?他可是跟你一样变态呢。”忽而想到什么,笑微微道,“对了,左尊还跟右尊打了一架呢,是为何而打。” 左尊冷哼一声:“他想要抢夺行神山力量。” 千墨离:“那也不至于打这么狠呢,左尊难道没有一点私心在里面?” 左尊:“他是个疯子。”说时抬脚上前,在混浊光线中一步步逼近,“戚袁青我自会拉拢,再加上你,何愁灭不尽那些宗门。” 千墨离手臂搭在金来香肩膀上:“那是你的目的,可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想跟我家师尊归隐山林,噢是吧师尊~” 金来香点点头,却因左尊那一番话而忧心忡忡。 左尊:“呵,幼稚天真。” 千墨离嬉皮笑脸道:“这可不是幼稚天真,毕竟我有人爱你没人爱呢,又怎会懂。哎呀呀,我忘记了,你不是没人爱,是唯一把你当做朋友的人也因你而死了呢,哈哈。” 这句话又再次戳人痛楚,左尊眼底划过阴鹜,忽然身后洞门跑进来一些弟子,望过来道:“诶?云阳仙督在这。” “云阳仙督——” 他们话未说完,身体便被剑影笼罩其中,瞬间毙命,鲜血喷溅。 其余人吓得连连退后,震惊地看着面前还在说话的人鲜血喷溅,而杀他们之人正是眼前握着剑的云阳仙督。 “云…云阳仙督?”一人颤抖着声音。 他们眼神惊惶地盯着厉青云,皆是没料想到到云阳仙督怎会如此残忍暴戾,还无缘无故的杀人。 当看到厉青云身上飘浮起黑气,顿知此人不正常,有人惊骇道:“是…..是魔修?” “不对,这人不是云阳仙督!” 可没来得及拔出剑便被左尊一掌覆灭,只留下满地鲜血和尸骨。 而这一举动又被赶来的几十位宗门弟子瞧见,皆是大骇,纷纷抽出长剑围上前,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攻击,他们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抑和危险杀气,不由自主后退数丈距离。 第425章 “云阳仙督?!你竟敢残害同门。” “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云阳仙督怎么会——” “不对劲,这是入魔的前兆!” 厉青云脚下的影子动了起来,挣扎扭曲,化成黑气蔓延流到他身上,黑气变成一双双手拉扯着他往上爬,爬上大腿,爬上腰间,摸向脖颈和脸庞,将他缠绕包裹,越收越紧。 这时洞穴摇晃得更加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似的。 忽然面前岩壁塌陷成一光口,所有人瞧见外面周围景致骤变,四周都是阴风呼啸,凄厉刺耳,一个红骷髅蓦然出现。 “这是?!” “这是魔教左尊的红骷髅,魔教左尊出现了!” 当黑气消散,众人眼中的厉青云赫然被撕掉成另一个模样,衣裳漆黑如墨,皮肤苍白毫无生机,乌底凤凰变成了森森白骨,脸上原本戴着的白骷髅面具侧放在头颅旁,灵魂的坠落和极致的罪恶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诠释,与先前判若两人。 众人惊恐万状,一个个倒吸凉气,他们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看去,可那张脸确实没有改变,依旧是厉青云。 “那不是云阳仙督嘛!” “左尊面具下的脸怎么是云阳仙督的脸?” 有人更是震惊的直接喊出名字:“厉青云!” “云阳仙督怎么变成了魔教左尊?” “不是云阳仙督变成了魔教左尊,而是那魔教左尊就是云阳仙督!” 众多弟子听着霎时头皮发麻,浑身毛孔扩张,汗毛炸裂,心底冒出寒意,不约而同倒退一步。 “遭了,我们打不过……” 忽然魔教左尊身形化作数道虚影袭来,带起阵阵鬼哭狼嚎叫声,一瞬间屠戮干净,石壁鲜血淋漓。 红骷髅嘴巴张开,黑色邪气从口中冒出,弥漫至四周,将那些尸体吞噬殆尽。 左尊转过身,朝红骷髅走去,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厉青云,也没有云阳仙督,只有他魔教左尊。 第114章 久别再遇 左尊拿出神核丢进神引菩提阵里,让其阵力量增强,道:“那些‘养料’已经来了。” 千墨离听得左尊这一言,朝外望一眼,看到不少宗门正踏进行神山。 左尊看向千墨离,眸里闪着诡异光芒:“一月半之后,神引菩提阵大成,我会用尽全部力量召唤邪物,你们当然可以做个英雄,把我杀了,阻止我破坏邪界毁灭世间,但你,最后也一样会被他们杀死。” 千墨离眼睛微眯,两者目光交锋,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暗芒涌动。 左尊目光转向那些为神引菩提阵提供养料的宗门弟子,哂道:“逃?能逃到哪去。” 这话既像是对千墨离说,又像是对自己说,随即一跃而下,红骷髅跟随在身后,当左尊落地,众修士惊讶不已,很快红血遍洒,金戈交辉。 天际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随之消失,而神引菩提阵的威力也逐渐加重。 千墨离看着底下交锋,回身道:“师尊,我们赶快去找你的身体。” 金来香忧心道:“徒儿,对不起,为师不能眼睁睁看着左尊破坏邪界,那些邪物出来,不止是修真界,凡间也会遭殃。” 他握住千墨离的手:“乖徒儿,为师虽说找回身体便带你走,可是在那之前,为师必须想办法破了那神引菩提阵,等这事结束,我们就走,之后再也不管了。” 千墨离点头,笑道:“师尊,徒儿会陪在你身边。” 金来香摸了摸千墨离脑袋,两人相拥在一起,分开后千墨离道:“师尊,这施定柔棺材要怎么处理,埋葬在哪?” 金来香想了一会儿,道:“为师倒记得柔妹妹与为师说过,他要是死了,就埋葬在姐姐坟旁,可现在花宫主尸骨不知去哪,要埋葬在哪为师也拿不定主意。” 千墨离:“干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金来香:“这怎么能行,若是没有合适的风水宝地,恐怕他也难以安眠。” 千墨离:“谁说他难以安眠,他这不睡得挺香嘛——嗷痛,师尊。” 金来香捏扯着千墨离脸蛋:“明明为师都没有使力,你偏要喊痛。” 千墨离:“谁让为师总捏我脸,这不是配合师尊喊嘛。” “谁让你脸蛋软,你肉软,为师爱捏。”金来香捏罢松开手,“快想想柔妹妹葬在哪里才是正经。” 千墨离想了一下,道:“师尊,行神山附近有一小山丘,那里同样灵气充沛,草木丰茂,少有人经过,也没有人打扰呢。” 金来香眉目舒展笑了笑:“极好,就把柔妹妹安葬在那吧。” 千墨离忽而叹气:“哎呀,人家死了都有人埋葬呢,若我与师尊死了,又有谁来埋葬我们呢,呜呜。”说着佯装哭泣起来。 金来香再次捏起千墨离脸蛋:“徒儿,莫哭,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啊,兴许我们连尸骨都留不下呢?” 千墨离停止哭泣:“……多谢师尊的安慰呢。” 金来香微微笑:“徒儿开心了就好。”说罢走向棺材,“这么大个棺材,要怎么运送到那小山丘?” “师尊莫担心,棺材的事让那些手下去办便行。”千墨离打了个响指,几名阴灵从阴暗角落中钻出来跪拜在地上。 千墨离指着棺材命令道:“将这棺材运到东南外一座小山丘,找个好地方,好生安葬。” 阴灵领命,抬着棺材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426章 千金二人忙去找寻身体,金来香寻着脑内零碎记忆行走,山外不停传来剑戈铿锵声和厮杀声,似乎已战至激烈。 千墨离抬眸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只见一片血色已染红半壁天空。 “徒儿,是冰棺!找到了!”金来香惊喜道,拉着千墨离跑过去。 只见一具白玉棺横放于此,散发寒气,周身皆被寒霜覆盖。 千墨离:“师尊的身体就在这里面?” 金来香未见开心反倒忧心道:”上面的符文好像被人破坏了。” “哐当——” 棺盖应声而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棺材里面空无一人。 二人同时一惊,金来香眉头紧锁:“当真不见了,这上面封印的符文被破坏,应该是被人抢去了。”顿了顿,道,“但也侧面说明,为师的身体被人带走,应该是完好无损的了,还好还好,没有断胳膊断脚。” 千墨离:“师尊就不觉得毛骨悚然,谁会没事抢人身体,又拿你身体去做什么?” 金来香:“大概是见为师长得太好看了吧!” 千墨离:“师尊这时候就别自恋了,况且若真是因为师尊长得好看就把身体抢走,岂不是更加可怕?” 金来香摆手:“罢了罢了,往好处想,兴许为师身体没有被人抢走,只是已经腐化成一摊水了。” “师尊,这样就更加恐怖了……那样你的魂魄就不回去了。” 千墨离思索,面色寒冷,眼中闪烁杀意:“是戚袁青,此前他便在行神山,他是最有可能。” 金来香疑惑:“他带走为师身体做什么?” 千墨离恍然想起那群魔修说过戚袁青曾来找过他要什么东西,双眼微眯:“想威胁我交出神道珠。” 金来香一惊:“神道珠?” 千墨离思索片刻后道:“师尊别担心,徒儿一定不会让那戚袁青伤害你,既然戚袁青敢将主意打在我身上,定是有所准备。” 金来香:“但我们要去哪里找到这戚袁青?” 千墨离神秘一笑:“何须我们费力去找,自有人替我们去找。” 金来香:“谁?” 千墨离:“师尊,戚袁青是谁的徒弟?” 金来香反应过来:“徒儿难道是想让白颜画替我们找到戚袁青?” 千墨离:“何止,还得让白野狗令戚袁青交出师尊身体,他自己的徒弟怎么能不要他自己管教呢?” 金来香拿出神道珠:“徒儿,为师还是一缕魂魄,不好行动,或许可以借助这神道珠凝聚成形。” 随即盘膝而坐,闭目凝神,神道珠通明耀目,飞至半空,缓慢转动,光彩熠熠,白光大盛,灵力如水波荡漾,涟漪阵阵,千墨离守护在旁。 片刻后,神道珠渐趋收敛,金来香身体也由透明逐渐凝实化作实质。 “师尊。”千墨离唤道。 金来香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实体果然就是不一样,为师觉精神抖擞了许多。” 千墨离唇角带笑:“看来这祝衣青死得还是值了呢。” 金来香:“为师倒希望祝仙圣还活在人世,这样左尊也不敢造次,那什么右尊也不足为惧了。” 千墨离:“师尊,若祝衣青还在,那就是徒儿死了。” 金来香苦涩笑了笑:“好吧好吧,徒儿,我们快去找白颜画吧,拿回为师身体要紧,为师现在虽是实体,却也是极损伤魂魄。” 千墨离:“好,我已命手下去盯紧白野狗行踪。” … 行神山结界外,白颜画将湿漉漉的白衣拿在手上,一番搜寻,发现这结界竟延伸不到地下,正常来说结界应是天罗地网才对,这般分明像是在故意诱人进去。 先前有几十位弟子钻地道进入,但到现在都未有消息,恐生变端。 白颜画用扇子敲着额头,蹙眉凝思,在他身后走来一群宗门弟子,他们皆是收到消息,左尊在行神山不知搞什么名堂,忙都过来查看。 “哦哟!这不是白仙尊大人嘛!” 白颜画听及,回过身,便见为首一名中年男子眼里闪烁精光,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白仙尊,你全身怎么湿漉漉的刚被雨淋成落鸡汤了?啧啧啧啧,想不到一向穿衣得体的白仙尊也会如此狼狈,您还有没有点仙尊风姿啊。” 白颜画眸中掠过寒芒,现在局势不是从前,那些人见着他也不再恭敬有礼,而且还想趁机羞辱他。 那中年男子冷笑连连,嘲讽至极:“白仙尊不进去,一个人干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怕了?既然如此,白仙尊就别杵在这里丢人现眼,还是赶紧离开吧!” 突然白影掠过,疾风迅闪,众人反应不过来,等那白影停下,却见白颜画腿高抬,白靴正放在那中年男子脖子旁,若再一用力,几乎能硬生生踢折脖颈。 白颜画声音清冽:“您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脚就放在你脸旁吧?丢脸的可是你。我劝你,最好闭嘴。” 他脚掌微抬,松开了男人的喉咙,放下腿,鞋印留在那男子脸上。 那名中年男子懵愣住,反应过来怒火从心底窜烧而出,愤怒地盯着面前白衣男子。 “白颜画,你竟敢打我?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白颜画冷漠视线扫过中年男子:“你算什么东西?” “今时已不同往日,白颜画,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第427章 白颜画展扇:“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让我无法继续嚣张下去。” 中年男子大怒:“那我们就比试比试!” 正要拔出剑,身边人赶紧拦住劝说,以防两人杠上闹得不可开交,中年男子气急败坏收起剑,狠瞪了白颜画一眼,他虽比白颜画年长,白颜画实力远胜于他,加之白颜画性格孤僻冷傲,更惹人厌恶。 白颜画微抬下巴:“诸位可别忘了来此目的,魔头作乱,自己人先起内讧。” 那跟着中年男子的同门道:“自己人?谁跟你是自己人!” “就是,你是魔教叛徒,我看你杵在这里分明就是在接引魔头。” 白颜画眯起双眸:“血口喷人,我是否是魔教叛徒,并非由你定论,拿出证据。” “白仙尊,我们说的也并非空穴来风,不然你怎么解释除了你和魔教叛徒,其他弟子都中了守斋怨,唯独你没有!” 白颜画:“我说了,守斋怨的事我不知道。” “呵,不知道?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 “那么多人都中了守斋怨,怎么偏你没中?难道你还是那幸运儿?” “我看是你藏着解药,早解了毒不肯拿出来!” 几人又要闹开,其余人忙都拉住,免得事情越闹越大,好说歹说还有任务要做才熄了火。 “算了算了,我们别耽搁时间了,还有正事要做。” “还要一起对抗邪魔啊,别伤了和气。” “哼!” 中年男子拂袖而去,冷睨了眼白颜画。 白颜画淡定如初,白扇轻挥,眼尾中带着浅薄的弧度,并不正眼看人。 众人转身离开,他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 “怎么一遇到白仙尊大家就吵架啊,白仙尊也该想想自己身上的问题了。” “有时候人还是得学会低下头,白仙尊这样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树敌。” “哎你这么说也是,好像都是见白仙尊独来独往,他是没有朋友吗?” “他那样的性格也交不到什么朋友。” “至少连个说话的人也总该有吧……” 白颜画背脊僵直,握紧白扇的手指泛白,待那群人声音不见,他缓缓垂下眼睫,伫立原地。 突然听到轰的巨响,白颜画抬起头发现竟是结界破了,他还未思及奇怪之处,便见一个巨大红骷髅降落,魔教左尊出现。 “是魔教左尊?!快避开。” 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散开,仍有少数人躲避不及,惨死于那红色骷髅手下,鲜血洒满长空。 白颜画脸色猛沉,扬步准备挥扇,忽然,他似察觉到什么,转眸扫向左侧,刹那间一阵清风拂过,他便被风卷起。 再落地之时,他便出现在竹林里。 白颜画放下袖子,目光环顾四周,不禁皱了皱眉。 这是一座幽静而又美丽的竹林,竹叶飘飘,青翠欲滴,阳光倾洒而下,为这片竹林染上了金灿灿的光泽。 白颜画心头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这是……谁在那!”他眉宇凌厉,厉喝一声。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风声轻呼。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鞋靴声,听闻声音,白颜画收回目光,望向面前渐渐走来的年轻男子,眼底带着深思。 他没有见过这个男子,但是此刻却觉眼熟。 年轻男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样子,身姿修长,衣袂飞扬,竹叶香染着墨绿衣裳,青丝束起,马尾辫垂下,长相极其夺目冷清好看,如月亮沉入水底,又如秋霜池凉井,这一切都归功于那别具一致的小狐狸面庞。 白颜画目光中充满了审视,仔细去打量男人的容貌:“阁下何意?把我引至此处所谓何事?” 当男子朝他逼近,白颜画方才发觉这五官轮廓与他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你是谁,我见过你吗。”白颜画再也不客气,厉声质问。 男子愈来愈朝他靠近,他突然发现那人眼睛竟是灰雾色。 一瞬间,白颜画瞳孔骤缩,心脏狠颤了一下,震惊的倒抽了口凉气。 “你是——!?” 白颜画握紧手中白扇,收敛神情,冷漠至极,目光中透着高傲:“小兔崽子。” 戚袁青停下脚步,凝睇白颜画。 第115章 师徒相杀 白颜画脸色一沉,目光犀利得像是要将对方剥皮拆骨。 六年时间已过,当年十三岁的小孩已然长大,褪去稚嫩外表,两人间距五米,戚袁青身形高挑,比白颜画足足高出半个头,那张脸还是没怎么变化,依旧像块冰疙瘩。 “你竟还活着,活着便罢,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六年不见,你胆肥了。” 白颜画目光阴郁,缓缓从白扇里拔出白剑,他可不会像其他师父那样说一句“你长大了”,况且,比起见到自家徒弟长大,他更想看到的是自家徒弟的白骨! 戚袁青抬起戴着黑色紧手套的手指,出手第一句便是做了“师尊”二字,可下一秒雪白剑光划破空气,径直斩向戚袁青喉咙。 他侧身一避,身后大片竹林哗啦作响,尽数折断。 “谁是你师尊,我早已将你逐出师门。” 白颜画负剑,脸色很臭,显得极其的不耐烦,全身上下都在写着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他可没忘记那时在畿遗山,这小兔崽子吸了他力量,无底崖这么危险戚袁青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还是完好无损,力量定然增强,甚至还要更强大。 第428章 戚袁青站稳脚跟,抬起眼皮,灰雾色眸内透着阴森诡异,盯住白颜画。 白颜画越看那张皮囊越窝火:“你放出那小狐狸跟踪我的行踪,意欲为何,你莫不成是回来寻我仇,想要杀了我?” 他扬下巴,等待戚袁青的话,但戚袁青只是摇了摇头。 “既不是来寻仇,又不是来杀我,我也将你逐出师门,与你两清,再无关系。” 白颜画握剑转身走,可他感受到风中蕴含的杀气,竹叶飘荡,侧过脸,目光死死盯着戚袁青,危险光芒在雪白长剑划过。 嘴唇微张,吐字如冰:“还是说,你想与为师比试比试。” 戚袁青上前迈了一小步,刹那间剑身嗡鸣,剑尖直指戚袁青眉心,戚袁青站定不动,伸出食指拇指并拢,往前一推,邪气缭绕,锋锐白剑划过黑色手套,手指骨牢牢夹稳住剑刃。 白颜画眸光凌厉,戚袁青微微低头,两人对上视线,皆是寒冷彻骨。 剑光暴涨,一触即发。 竹林内,剑光闪烁,白衣翩飞,绿衣翻涌,一道道寒芒乍现,金属碰撞般的铿锵之声回荡,带着凶猛之力,仿佛要摧毁整片竹林。 白颜画身旁爆炸开来,尘土飞扬,呛鼻而入,白颜画用衣袖遮挡住口鼻,旋即他转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竹子之上。 戚袁青神色丝毫未曾波澜,墨发在空中浅舞,眼里亦是毫无情绪,如同千年古潭。 白颜画冷声道:“哼,果真学了几分本事。” 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白颜画追击而上,速度奇快,宛若鬼魅,手腕一动,一股浑厚的真气从剑上喷薄而出,数道强悍攻击袭来,余波扩散。 戚袁青不退反进,冲向前方,肩膀上也留下几道鲜红刺眼的伤痕。 须臾间,两人已交锋了百余回合。 这一击未能伤到戚袁青,白颜画毫不迟疑地再反攻,白剑划过道道虚影,招招狠辣毒辣,杀机毕露,戚袁青则越战越兴奋。 师徒二人竟硬生生从白天打到黑夜,从竹林打到别处。 到最后月光照耀之下,二人遍体鳞伤,不知谁先收了手,两人才各自分开退后。 白颜画喘着粗气,目光森然的注视戚袁青,怒火滔天,恨不得将面前人挫骨扬灰。 戚袁青眼尾微扬,鲜血顺着嘴角流淌而下。 白颜画直起身,剑收鞘变成白扇,展扇道:“这就是你送给为师的见面礼?” 他虽已不承认戚袁青是他徒弟,可有时言语间还是会嘲讽两人以前的关系,又为自己是戚袁青师父的身份而感到好笑。 戚袁青抿唇不语,淡淡地望着他。 “你今日回来找我,究竟是为何事?”白颜画盯着他,蹙眉问道。 戚袁青纵身跃起,白颜画立即抬手一挡,但戚袁青只是站落在树梢上,朝他飞来一张符纸。 白颜画抬掌接过符纸,放到眼前一看,符纸上面写着一戚字,是专门联系戚袁青的通音符。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戚袁青比划手语:师尊会—— “我不是你师尊!”白颜画拂袖,扭过头,“你休要胡乱攀亲带故。” “……” 白颜画久未听到戚袁青声响,想起那人是个哑巴,叫不出声,又回过头去,但树梢上已然没有戚袁青身影。 他看着符纸,正欲把符纸撕碎,可转念一想,戚袁青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他这联系符,许是另有缘故,便勉强地收下符纸。 白颜画抬步离开了此处,因与戚袁青打了一天架,他走路时双腿双手和腰都酸痛不已,却始终挺直腰背,不让任何人瞧见他狼狈模样。 他走出几十米,突然停下,周围异常寂静得可怕,连鸟雀的声音都未曾传来。 白颜画眉头轻皱,正当他想继续前行之际,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让他警惕地将手按在扇骨上,猛然转身,便有无穷杀意铺天压了过来。 白颜画瞳孔紧缩,手腕一动,白扇挥了过去。 轰的一声,强烈气劲从他们相交之处迸射而出,邪气横行,黑雾涌现,白颜画被震得倒退几步,扶着旁边树木,目光凝重地望着不远之处走来的人。 一袭黑蓝衣裳映入眼帘,迈动大腿走过,腿上蓝带飞飘,挑染墨发被束于脑后,随风而扬。 白颜画语气阴沉:“千墨离。” 千墨离握着断剑转着圈走来,嘴角虽有浅薄的弧度,眼睛却冷漠的毫无感情:“好险,你刚刚差点杀死我了呢。” 白颜画心中隐隐升起不祥预感,他方才与戚袁青缠斗太久,真气还未恢复过来,若这时千墨离来找他麻烦,怕是很难对付。 “千墨离,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虽平静,但手已经按住扇子,只待千墨离有所举动,他会立刻攻击过去。 千墨离笑了笑:“唉?你错了,不是千墨离。” 说罢一道金色身影在千墨离身边落下,卷发如海藻般轻漫垂下,眼角下方一颗泪痣平添几许独韵。 “金来香?!”白颜画脸色越渐变化,金来香竟然还活着。 千墨离下意识搂住金来香的腰,姿态悠闲,歪头靠在师尊身上:“答对了呢,是千墨离和金来香呢。” 金来香笑了笑,二人很平常的动作未意识到这在外人眼里可不正常,白颜画眼里露出异色,心底不禁惊疑。 第429章 金来香看向白颜画,正色道:“白仙尊,我们来此是因为你徒弟的事,你家徒弟霸占了我的身体。” 霸占?! 白颜画愣住,千墨离忙道:“师尊,你就不能换个词吗,这词多让人误会。” 金来香嗽了嗽,道:“你家徒弟把我身体据为己有,白仙尊你说这怎么办。” 千墨离:“这词更不对劲了。” 金来香:“总之,我失身了。” 白颜画的脸色瞬间铁青:“你别胡言乱语。” 千墨离勾唇浅笑,直视白颜画:“这怎么能是胡言乱语呢,我家师尊的躯壳可是被戚袁青带走了呢,你作为戚袁青的师尊,是不是该管教管教自己的好徒儿?” 白颜画厉眉:“我没有徒弟,戚袁青更不是我徒弟。” “那可不见得呢。”千墨离笑容满面道,“白仙尊,我可是知道你很多事呢,比如你的心魔——” “闭嘴!” 一道扇风轰然而至,千金二人原先站立地面顿时出现一个深坑,白颜画美玉面庞笼罩寒霜,双眸凌厉,犹如鹰隼一般盯着两人。 千墨离落下,微微眯起双眸,笑意敛尽。 金来香摊手道:“白仙尊你怎么还急眼了,可见你家徒弟有多不讨你喜,不像我家徒儿。” 千墨离把手搭在金来香肩上,亲昵道:“师尊,白野狗可不是因为戚袁青的事而生气呢。” 金来香:“哦?那是因为什么?” 千墨离:“是因为他自己的心魔啊。” 金来香:“咦,他的心魔是什么?” 千墨离:“就是——” 白颜画:“够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简直看不惯两人一唱一和,更看不惯这两人腻腻歪歪,叫他恶心。 千墨离扬了扬唇角:“你不想被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肮脏龌龊之事,就去让戚袁青把我师尊身躯拿回来,如若拿不回,呵呵,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的丑闻昭告天下。” 白颜画脸色黑沉的难看,他紧紧攥着手中扇子,指节泛白。 千墨离:“当然,你还有第二种办法,把我给杀死,这样就没人能威胁得了你,也没人知道你白仙尊为了走上仙尊之位弑父弑母了呢。” 白颜画浑身一僵,双眸刹那惊恐,握住白扇极力恢复镇定:“你有何证据,空口无凭。” 千墨离:“证据?白野狗,你真的以为以现在局面,大家会想听你的证据?还是说,你想赌这件事放出去,有没有人信、有多少人信呢?” 白颜画呼吸微顿,他比谁都要清楚,那些人皆想要扳倒他,任何一点事,无论真假,恐怕都能被他们拿来做文章,让他身败名裂,堕入万劫不复之渊。 千墨离忽而捂嘴,看向金来香:“哎呀,我刚刚是不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师尊,徒儿没有说白仙尊弑父弑母吧。” 金来香眨了眨眼:“哎?没有呀?” “那就好呢。”千墨离笑意清浅,侧首看向白颜画,“现在这件事只有我二人知道,白仙尊不想所有人都知道的话,该怎么做,你是清楚的。毕竟,白仙尊跟自家徒弟,关系可好了呢。” 在旁听言的金来香微笑道:“还是我与我家徒儿的关系更胜一筹。” 白颜画脸色很不自然,反唇相讥道:“关系好?好到上床?” 金来香正色:“我与我家徒儿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睡觉。” 那意思便是,他们的关系是正大光明的。 白颜画冷笑,这俩人不仅是断袖,还是师徒,先前被威胁的不爽和怒火一通倾泄:“你们两个,知不知羞耻,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一个是教育者,一个是被教育者,做这种违背常理的事还好意思招摇过市,还是两个男子,恶心!” 金来香板着脸道:“千墨离和金来香,就是千墨离和金来香。” 千墨离手搭在金来香肩上,阴狠道:“恶心?若说我们恶心,可我们的感情碍不着旁人,你呢,杀了自己爹娘,做的事不知比我们恶心多少倍呢。” “千墨离!”白颜画的眼神透着冰寒,片刻后从齿缝间逼出几字,“那我倒是不知,你们二人究竟是怎样苟且偷情。” “哎?这下你便见到了。”千墨离说罢把金来香揽进怀里,掰过师尊下巴亲吻了一口。 这一吻劈得白颜画脑子一阵懵懂,许是过于震惊,导致他愣在当场。 男人竟然还能跟男人接吻?! 霎时之间白颜画只觉像吃了屎难受,皱紧眉头,脸彻底扭曲了。 “你们两个死断袖,当真让人恶心!” 金来香轻轻推开千墨离,表情略显尴尬,愠怒看着白颜画。 千墨离转头望向白颜画,笑吟吟般,亦冷嘲热讽:“当然,当然比不过白仙尊做的事恶心呢。” 白颜画握紧扇骨,恨不得将面前两人碎尸万段,再踩扁。 千墨离:“明天我要看到我师尊的身体,不然,你做的那些丑事我可真不保证会有多少人知道呢。” 白颜画紧紧抿着唇,这孽徒,净会给他找麻烦,他终于知道为何戚袁青留一张传音符给他了,拂了拂衣袂,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中。 千墨离:“师尊,我们跟上白野狗。” 身旁的金来香未做声。 “师尊。”千墨离扭头,拉扯着金来香的袖口,轻轻摇晃了两下。 第430章 金来香抬手拍掉了他的爪子,面无表情。 千墨离一怔,顿时不敢呼吸,眼睛瞟向别处又转回来,师尊表情意思很明显,这是生气了。 金来香:“徒儿,以后别这样了。” 千墨离低垂着头,乖巧温顺的应声:“是,师尊,徒儿不该在他人面前冒然亲吻师尊的。” 金来香叹气,点了点千墨离额头:“为师不是指这个呀,你我亲便亲,何必遮遮掩掩,为师又怎会因这个而生气。” 千墨离:“那师尊为何不开心?” 金来香:“为师是因为白颜画那一番话而不高兴。为师虽不在乎那些世俗的东西,可直接听到骂你我师徒二人恶心、龌龊、死断袖,还有那眼神,为师的心里也是不好受。” 千墨离闻言,瞬间心里起了杀心和狠心,说来,这最后一个仇人白颜画,定也不能让他舒坦的活着。 他揽住金来香道:“师尊别难过,其实,还是有很多人祝福徒儿与师尊的呢。” 金来香:“有吗?” “有啊,师尊若不信,徒儿随便拉一个大街上的人来问,他指定祝福我们呢。” 千墨离说着就要拉着金来香手跑,金来香赶紧道:“哎徒儿,我们不跟在白颜画身后了吗?” “无妨,徒儿早在跟他交手时就贴了追踪符,他跑不到哪去,还是先哄师尊最重要。” 金来香一笑,由着千墨离握着自己手臂朝前方走去。 到得街上,千墨离便见得灯下一个吃糖人的小女孩,他让师尊在此等着,他先前去交谈,随后金来香站定,等着徒儿回来。 不一会儿,千墨离拉着金来香走过去,站到那小姑娘面前,弯下腰道:“喏,快看,这就是我家师尊,你快说,我与我家师尊,般配不般配。” 小姑娘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金来香,脆生生答了句:“般配。” 千墨离笑得眉眼弯弯,对着金来香邀功:“师尊,你瞧!她都觉得咱俩相配呢。” 金来香哭笑不得,只得摸了摸千墨离脑袋,没说什么。 千墨离悄悄给小姑娘递了铜钱,又推着师尊走到别处:“师尊若还不信,再找一个人问,肯定比刚才那小丫头说得更加动听呢。” 说着停留在一位卖花的小摊贩前,指着他和师尊二人,问:“老伯你说,我与我家师尊在一起,合适不合适?” 老汉看着那两个男子,愣了片刻。 千墨离道:“若合适,这些花我就全买下来送给我师尊。” 老汉想都没想,立马答道:“合适!太合适了!真是郎才郎貌,天作之合。” 千墨离满脸欢喜地看向金来香:“师尊您瞧,老伯都夸咱俩合适呢!” 金来香被逗乐,伸手捏了捏千墨离耳朵。 千墨离直接拿了全部篮子的花,大方地丢了银两过去,把花篮递给金来香。 金来香都快要抱不住花,笑道:“徒儿可真是越发会哄为师开心了。” 千墨离满足笑着,牵着金来香的手:“师尊不难受便行,师尊开心,徒儿就开心。” 金来香嘴角微扬,低眸看着篮中花:“这般能与徒儿一起笑的日子,是最幸福的日子了,希望往后的日子都能像这般,越来越多。” 千墨离:“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能来临呢,只等拿回师尊的身体,还有师尊想要破了那什么葡萄阵,徒儿便可与师尊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金来香点头:“嗯,再也不要回来。” 第116章 心魔根深 阳光照射在桃花林,粉云漫遍,娇红灼灼,白颜画翻身落下,看到站在桃花下的戚袁青,眉头紧锁。 “你怎么在这,让我好找。” 戚袁青比划:“赏花。” 白颜画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瞎子赏花?? 他这才稍微把目光移向身边桃花,这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枝上挂满粉红桃花,多肉的桃花、单瘦的桃花、四片的桃花、五片的桃花…透着自然的欲望,倒也算是赏心悦目,可他最不喜欢的花就是桃花了。 小时候,他的家里也有这样一片桃花林,他常常在桃花林下练剑修炼…… 白颜画收敛思绪,抵扇摇头,许久不想起往事,怎么今日倒想起来了,叫他心烦。 他瞥了眼戚袁青,看到戚袁青微抬头,天际的明媚阳光照在苍白脸上,那模样好像真在欣赏桃花,又似在嗅花。 戚袁青:“桃花,是什么颜色。” “我不想告诉你听。”白颜画刮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把金来香身体抢去了?” 戚袁青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依旧是那副冷寂样子。 白颜画沉眉:“你抢人身体做什么。” 戚袁青比划手语:“为了师尊。” 白颜画拂袖:“为了我?别说这种恶心话。” 戚袁青静静注视他:“师尊的绝情道,需要神道珠。” 白颜画被气乐了,他深呼吸两次,平复胸口郁结的气息。 “你是想拿金来香的身体做筹码,威胁千墨离交出神道珠?且不说你有这份孝心。”他特地把孝心两字咬字,“你有没有想过,你拿走金来香的身体,是个错误的选择,你把千墨离引过来,实则是给我带来了最大麻烦。” 戚袁青默默地看他,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白颜画道:“而且我的事关你什么事,你若想从千墨离手上夺走神道珠就尽管夺去,何故拿我做借口,哼你又凭什么自作主张用神道珠来解决我的绝情道问题。” 第431章 戚袁青眸色黯淡,一直听着白颜画的怒言,然后抬起手:“因为你是我的师尊。” “滚蛋。”白颜画挥了挥白扇,侧身而立,斜视戚袁青,“谁是你师尊,我们之间何曾有过一分师徒感情?我白颜画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收你戚袁青为徒!” 自修炼了绝情道,他便已决心跟任何人断绝联系,更不愿与人产生纠葛,牵扯上半点关系,唯独戚袁青例外。 这家伙当初一直求着拜他为师,他也是被那天煞术冲昏了头脑,亦着急突破绝情道,就这么答应了。 可他根本就控制不了戚袁青,因为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一张白纸,戚袁青就是白纸,这种不确定性太危险,以致他时常为自己这决策后悔。 白颜画:“以后不要来我面前晃悠,免得我忍不住把你揍扁,还是说,你想再被我杀死第二次?” 戚袁青没有作手语,静静站着,如一株枯木。 白颜画:“金来香的身体你放哪了?” 戚袁青:“师尊要把那人躯壳还回去?” 白颜画展扇摇着:“我怎么做事,用不着跟你汇报。” 戚袁青:“千墨离威胁师尊,师尊妥协,下一次定也能再继续威胁师尊。” 白颜画眸子微沉,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一旦他的往事败露,那些人岂不就知道——不行,一定不能暴露。 但他见戚袁青的手语,不禁一怔:“师尊的顾虑,我会替师尊消除。” “你?”白颜画眯眸凝望戚袁青,“你怎么替我消除。” “师尊害怕谁知道什么,我就杀了谁,所有对师尊不利者我都会杀光。”戚袁青抬起手指,黑色手套紧束缚手指骨,指尖泛冷芒。 这话并未讨得白颜画欢心,反而惹他发火,白颜画冷声喝道:“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的事你一清二楚?” 戚袁青:“……” “呵呵。”白颜画讽笑几声,“戚袁青,你当真是个好徒弟乖徒弟?还会帮为师解决问题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你有几斤几两重,我难道不清楚?” 白颜画冷眸扫过戚袁青那张小白脸,那狐狸面庞凉薄至极。 戚袁青是个哑巴,说话没有感情声音修饰,哪怕说一千遍好言好话,都只是冰冷的文字,算不得什么。 白颜画:“我先问你,金来香身体在哪,你有没有毁掉?” 戚袁青抬手,地面出现一个黑色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漩涡中升腾起一个黑色棺材,散着阴森气。 白颜画皱眉:“金来香的身体就在这里面?” 戚袁青颔首,白颜画走上前打开棺材,便见棺材内金来香躺在卷发上,双目合沉,双掌安放,只着一件单薄衣裳,身子僵硬,看不出任何生机。 白颜画正思忖如何处置金来香身体,却在此刻,力量倾泻而来,白颜画一惊,身子迅疾退去,避开了攻击。 桃花震颤纷飞而下,戚袁青看向白颜画的方向,旋即一道黑光从手腕处涌现,一柄剑悬浮空中,一瞬劈入桃花林。 桃树倒塌,桃花漫天飘舞,一股强风迎面扑来,吹乱白颜画、戚袁青的发丝,邪气凛然。 白颜画的话尚且来不及说出,就被狂暴的气势所吞噬,无数桃花飞射而下,落于他身上,顷刻间,他的衣裳变得凌乱,血迹斑驳,满身狼狈。 而戚袁青一步踏出飞入桃花林,刹那间,如撕裂般桃树粉碎,而后桃林内响起一道巨响,桃树炸开了花瓣。 戚袁青再回到白颜画身旁时,握住黑剑的掌心淌出鲜红血液。 白颜画瞟一眼,随即他的目光穿透桃花,望向远处的千墨离。 簌簌桃花飘落,如粉色涔云,浓稠得像血水,千墨离从漫天花雨中走来,冷冽地盯着那二人:“你敢打主意打在我师尊身上来?” 白颜画注意到金来香没有在千墨离身旁,不给他思考,千墨离一瞬脚踩虚空,一跃而起,手掌轻轻挥动间,桃花花瓣化成利刃,唰唰唰袭击而下,犹如万箭齐发。 “你们两个,都该死!” 地上戚袁青、白颜画一同迎剑相挡,铿锵声划过天际,传向四周,整片桃花林颤抖。 两人在招式的狠辣凌厉程度上,丝毫不逊色对方,甚至更为霸道强悍。 千墨离面不改色,一招招逼迫,每一招都凶狠异常,恨不得置他们于死地,桃花飞溅,黑袍飞扬,战斗激烈,不留余地。 “戚袁青!”白颜画冷瞥了眼身边之人,戚袁青身形一闪,已经掠至白颜画面前,挡下大片攻击。 白颜画回身,朝棺材打去,一道白光笼罩在棺材上,也逼得棺材金色身影显现。 “金来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金来香微笑:“但我已经解开了棺材上的封印了。” 砰的一声棺盖翻开,向上飞转,白颜画见即,伸手抓住棺材盖子,用力往下压,而棺材盖的另一边同时也被金来香抓住,灵力迸发,两股力量在棺材板间碰撞较量。 僵持之中,咔嚓!棺材板碎裂,金来香趁机俯身入棺材,白颜画伸出剑刺向他,金来香躲,白颜画再次追击,剑气纵横间将金来香的卷发削断数根。 金来香脸色变化,再避过白剑时,顺势猛地扣住白颜画的肩膀,白颜画转剑攻击,金来香手滑下抓住他宽大白袖卷起,卷着剑刃口,避起锋芒。 第432章 白颜画见此,手肘欲击在金来香胸膛,金来香侧身闪过,钳住其手臂,右手还紧紧攥扯住白颜画衣袖。 “你?!放手!” “把我身体还来!” 白颜画冷冷喝道:“我让你快放手。” 两人近身攻击扭打在一起,金来香抬脚踹向白颜画脑袋,白颜画一拳锤在金来香腹部,在激烈互打时,只听嗤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出,白颜画的袖子被金来香硬生生撕烂。 “啊?!” 白颜画震惊,随后愤怒至极,眼神阴寒:“你竟敢、竟敢如此侮辱我!” 金来香提起一半袖子,面上忍笑道:“你这袖断了,你还要吗。” “你、找、死。”白颜画脸色顿黑,双眸通红,全身灵力涌动汇聚于白扇,一扇轰向金来香,金来香急忙闪退抵御,肩膀虽被划伤了几条血痕,却也借着这冲击倒向棺材。 白颜画见即忙踢向棺材,棺材向前冲去,阻止金来香魂魄入体,然而棺材突然被强劲有力的飓风卷到天上。 金来香心里暗惊,然而看到是千墨离做的便又欢喜,忙借着风飞向棺材,白颜画跟着跃起,千墨离身影如风般冲出,戚袁青随之。 四人力量在空中爆开炸裂成无尽光点,气流掀起,桃花飞来围绕四人旋转,空气扭曲变形。 棺材再也承受不住四人冲击,震碎开裂,金来香的身体从高处坠落,千墨离心头大惊,同金来香连忙飞下,白颜画狠厉挥舞白扇,戚袁青也转而攻击,他们的目标不是千金两人,而是金来香躯体。 两方夹击,险急之下,千墨离朝远处抛出神道珠,戚袁青与白颜画停下攻击,几乎一同迅疾掠向远处。 而在坠入过程中,金来香魂魄也回到躯壳,千墨离接住了他,抱入怀里。 当金来香睁眼,便见自己靠在千墨离怀里,千墨离轻抚金来香额头,笑道:“没事了师尊,师尊回来了。” 金来香拂去千墨离头上的桃花瓣,如释负重点头,道:“乖徒儿,我们赶快拿回神道珠,不能让它落在戚袁青手上。” 千墨离不惊不忙,道:“师尊,我既敢抛出去,那就证明一件事。” 金来香自恋道:“证明你爱为师,宁愿舍弃神道珠也要保全为师身体,好啦好啦,为师都懂。” 千墨离不好意思,羞涩一笑:“自然也有这缘故,但同时徒儿也不是轻易便宜他人的主呢。” “嗯?” 千墨离低头附在金来香耳边小声说道:“那神道珠是假的。” 金来香吃了一惊:“徒儿,你可真是、真是大聪明。” 千墨离扬唇一笑,把真正的神道珠放进金来香怀里:“师尊,那假神道珠可是徒儿用糯米糍的力量凝聚炼化成,可不简单呢。白颜画一吸收假神道珠力量,其实是在吸收糯米糍力量,到时扰乱其心智,促其心魔发作,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来香:“所以方才徒儿是故意把神道珠给他们的?” “当然,不然徒儿怎么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得逞。”千墨离朝四方轻抬手,便见有黑影窜出飞向天际,“他们二人别想逃出我手掌心。” 金来香想了想,道:“徒儿说白颜画吸收神道珠力量,为何敢如此笃定不是戚袁青吸收?” 千墨离歪头:“嗯…戚袁青一定会把神道珠给白颜画,因为比起神道珠的力量,戚袁青更对他师尊的力量感兴趣。” 金来香笑了出来,伸手敲打了下千墨离的脑袋:“徒儿定又是在打坏主意了。” 千墨离轻笑:“师尊,我们还得去追他们,不然他们见我们无动于衷,恐生怀疑。” 金来香点头,便与千墨离便朝天际飞去,直奔戚袁青、白颜画方向而去。 白颜画、戚袁青一路逃,确定摆脱掉后方紧随不舍的千墨离和金来香,看到一处山洞才落下。 白颜画用扇掩唇咳嗽了两声,迎面吹来的一阵凉风吹散了他额前发丝,露出苍白脸色,他擦掉嘴角血迹,眸子带着寒光,看向一旁之人。 戚袁青面庞更显白皙阴沉,血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滴在黑手套上。 白颜画阴沉视线锁紧了面前之人:“你拿到了神道珠?” 手上白扇握紧,若戚袁青拒绝,他便随时抢夺。 戚袁青点头,当真掏出神道珠,递给白颜画。 “为什么?”白颜画盯着戚袁青的眼睛问。 戚袁青比划:“师尊喜欢这个。” 白颜画:“呵。” 现在戚袁青直接这么给他,他又疑心了。 白颜画眉梢微挑,眸光微凛:“你能有这么好心?哼若你真是个乖徒弟,我们师徒何至于关系如此僵硬,可见你并不乖,装模作样。” 他又拂袖嘲讽了一番,戚袁青是个哑巴,口舌之上他也不能还嘴,每当此时,也只能定定站着被骂。 白颜画似想到了什么,问:“你今年多少岁?” “十九。” 白颜画摸索扇骨,心道:“十九岁…不过是个毛小子,十九岁还不算成熟,对付起来应该会很轻松,就是不知这戚袁青是个小狐狸还是老狐狸了。” 他伸出手,示意戚袁青把神道珠给他,等了几秒又自己从戚袁青手上拿过神道珠。 神道珠入手的那刻,便觉体内灵力暴涨,身体再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相反,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第433章 这就是神道珠?有了神道珠强大的力量,何愁破不了心魔! 白颜画清冷淡漠的脸庞终于露出一点光彩,转动着手中白扇,但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淡然与高冷,将神道珠收回怀中。 “你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白颜画说罢走向山洞,盘腿坐下,开始吸收神道珠灵力。 当千金追来时,两人又再次逃跑,白颜画揣着神道珠,被千墨离盯上难对付,他虽不愿与他这徒弟魔头一起同行,眼下却也需要戚袁青,能喘息休息时,白颜画忙不停吸收神道珠力量。 他能感受绝情道越发稳固,心魔也在被压制,仿若只差最后一步,实力便能突飞猛进。 今日吸收完毕,白颜画睁开双眸之际,眸光中带着凌厉,他站起,抬手一挥,衣袂飞扬,白衣如雪。 虽然绝情道在变得稳定,可他心里却是不开心。 每次吸收时,在脑海深处,那片冰雪皑皑的过去总会溜出来,他看到父亲冷漠的脸,看到母亲痴傻的笑容,看到小时候孤零零的自己,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黏黏烧熔着他的心。 白颜画痛苦的闭上眼,胸口闷得慌,为什么已忘记许久的过去,自己又会再想起来?明明已经遗忘了。 弑父弑母…… 白颜画睁开眼,眼里似有了白雾,再想下去,心魔又要难以压制了。 “戚袁青。” 他的目光扫向了戚袁青,戚袁青坐在地上,手执毛笔,画卷摊开放在大腿,不知在画什么。 白颜画走过来,俯视戚袁青,瞟了一眼那画上内容,黑乌乌一团不知画得什么牛鬼,这徒弟怎么还是如此喜欢画画,而且依旧是奇奇怪怪的画。 “为何你坠下无底崖,没有死?” 戚袁青拿出张白纸,尝试在上面写字:“师尊很希望我死吗?” 白颜画语气森寒,毫不避讳回答:“当然。” 戚袁青继续书写:“我也以为我会死,但有个信念在支撑着我。” “什么信念?” “力量,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力量。” 白颜画道:“你想要什么力量?” 戚袁青写下:“这世间最美味的力量。” 眼看着那字越写越糊,位置间距越来越乱,白颜画眼皮跳了一下,皱眉道:“你就不能比手语?我可没耐心看你一笔一画的写,更没耐心辨认你这乱麻一般的丑字。” 戚袁青在纸上慢慢地写着:“不要,因为写字,很好玩。” 白颜画怒了,扭头不再理会戚袁青,果然,他跟他这徒弟说话永远说不上十句话。 随着他吸收神道珠力量的时间推移,原本被压制住的心魔突然躁动不安,像是马上就要脱体而出,让他的脸色刹那间煞白如霜。 白颜画急忙按捺住心绪,全心投入到修炼当中,可随着“噗嗤!”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的身子颤抖,眼瞳中盛满了恐惧。 戚袁青扭头看向他。 白颜画甚至来不及抬手擦拭掉嘴边的鲜红,就急着慌忙先捂住耳朵,可是心魔的嘶吼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疼的他撕心裂肺,痛苦万分。 “我不想杀人,我真的不想!” “不——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根本就没做错!” 心脏仿佛爆裂开来,痛彻入骨。 “啊!!”白颜画大叫起来,用尽所有力气抱住脑袋,拼命摇头。 心魔不断撕扯着他的心脏,剧烈的痛楚席卷而来,仿佛连呼吸都困难,好像他的心脏在被挖空,在被生生的挖空。 白颜画跪倒在地,身子痉挛抽搐着,喉咙间不断溢出非人的呜咽声。 心魔的嘶鸣还未消散,他的身上已布满冷汗,双眸涣散,眼前渐渐失去焦距,仿若即将沉入万丈深渊之中,万劫不复。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 白颜画浑身一震,蓦然抬起头,眼眸赤红,立刻爬起冲向心魔,他这一扑撞倒了戚袁青。 等白颜画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压在戚袁青身上,吓了一大惊,急忙跳开,踉跄的退后直至背后抵着墙,脸上泛着惨白。 白颜画低眸,看着自己掌心冒着汗水,紧咬着唇,脸上亦是汗水淋漓,额边发丝湿透。 方才自己竟然…失控了! 他试着破除心魔,可一触碰心魔,种种惨淡得只有霜白颜色的过去在扣响他心扉,心智瞬间被心魔侵占,他根本就控制不住。 想到此,白颜画握紧拳头,青筋暴露,指节因愤恨发红,他丝毫没有怀疑是神道珠的原因,只认为是自己心魔太重,以致很难除去。 戚袁青躺在地上,望着岩顶,没有反应。 白颜画喘气,缓和了半晌后,拿出白扇展开扇风,整理一番衣襟和仪容后,再转头看向从地上站起来的戚袁青。 “谁允许你进来的,我不是让你守在洞口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吗!” 白颜画沉声喝道,戚袁青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小丑般,被人肆意观赏,那人虽眼盲,却觉自己狼狈惨样被看尽了个遍。 刚刚戚袁青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戚袁青则是歪头,表示自己一直在这里,师尊也没有叫他出去,师尊忘了吗? 看着那人懵懂纯良模样,白颜画正欲训斥一顿的话被堵在口中,硬生生吞入腹里,用扇敲着额头,烦躁不已。 第434章 第117章 一步深渊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璀璨,各处酒楼饭馆都爆满,这里人群拥挤嘈杂,千墨离他们不好追来,亦可隐藏气息。 趁此来到街道,白颜画赶紧去衣庄买一件新的白衣,他那袖子被金来香扯断后,还是烂的状态,像什么话。 他挑了最贵最好的白衣穿上,将腰带系紧便走出衣庄,看到戚袁青站在灯火下,手里拿着彩色花儿似的旋转东西,举在面前凝视。 白颜画走来,才看到戚袁青手里拿着的是一只吉祥轮彩纸风车,眉头轻蹙:“你还跑去买东西了?” 戚袁青握着风车,向白颜画的声音方向转了转,另一只手比划着手语。 白颜画沉默了,戚袁青这是在跟他讲小时候他们师徒的事。 那已是六年前的事了,依旧是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白颜画停在一个小贩前,给戚袁青买了一只吉祥轮,告诉他:“心乱的时候,听听风声,也许就能平静下来。” 自从戚袁青进入青春时期,总是会躁动不已,时常静不下心来,白颜画发现了这一点,头痛不已,深知自己得做点什么,毕竟他也受不了戚袁青大半夜不睡觉在离孤阁跑来跑去。 他把彩纸风车递给十六岁的戚袁青,看着戚袁青接过风车,放在脸前,风吹起额前碎发刘海,灰雾盲眼映不出绚烂颜色,白颜画却总疑心戚袁青在认真看着。 之后戚袁青便总坐在桌前,下巴枕手臂,转握着风车,听着风的声音,能安静下来,听一整天。 白颜画看着吉祥轮不停转动,年轮也把一个肩高少年变成了陌生魔头,目光触及的戚袁青面旁变得冷冷无魂。 他甩袖负手道:“你说的这些,我全都忘记,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戚袁青把风车向师尊靠近了近,白颜画提不起半分情绪波澜,扭过头,不再看一眼。 忽然戚袁青凝望向远处,白颜画知戚袁青是发现了什么,问:“怎么?” 戚袁青朝一处指了指,白颜画立刻明白,二人同时翻身跃上屋檐,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站立之地便落下一袭金衣和黑蓝衣裳的人。 白颜画微探出头观察千墨离与金来香,两人在四周望着,没找到身影,金来香把视线放在千墨离身上,轻叹气,捶捶肩膀:“徒儿还要继续去追?为师都累了。” 千墨离笑着上前揉揉金来香肩膀,弯腰在金来香耳边说了什么,随即金来香一笑,转身抱住千墨离脖颈,又亲昵地蹭蹭千墨离的侧颊。 “不愧是为师的乖徒儿,亏你也能想得出来啊。” 白颜画看到两个男人身体贴得如此近,眉头骤蹙,眼里闪过厌恶之色,尴尬地移过眼,却又不得不盯着二人看。 千墨离忽而欢喜道:“师尊!快看,是糖人呢,咱们买两个好不好?” 金来香微笑看他:“你莫不成是要吃?我们来这又不是吃喝玩乐的。” “我们就买两个尝尝鲜,买嘛师尊。”千墨离欢喜抱住金来香手臂,摇了摇,笑吟吟着。 而金来香在看着徒儿撒娇,幸福的喜笑,抬手拍了拍千墨离脑袋,拉着徒儿的手走到摊位,一起挑选。 “师尊想要什么?这个呢?那个?” “嗯…为师还是要这个公□□,哎?这个龙也不错,兔子也可爱,徒儿要什么?” “我要那只蝴蝶。” “乖徒儿这里还有糖葫芦,为师再给你买一个好吗?” 师徒两人站在小摊前欢声笑语,互相对视指着对方想要的物品,眼里之爱绵长,上下嘴唇一碰,肩膀轻颤,金来香被千墨离逗得笑弯腰,千墨离俯身在金来香脸蛋啄了一口。 点点聚散的灯火下二人欢闹一幕,白颜画脸色僵冷了几秒,又沉下眼眸。 你哭时我亦哭,你笑时我亦笑,这就是人与人间的情感?……情本无情,我已绝心绝情,为何突然想到这些做。 千墨离转过身靠在摊位,等着师尊清点好钱数,咬碎糖人看向别处。 金来香付了钱,见徒儿一直在盯着某处瞧,道:“乖徒儿,你在看什么?” 千墨离用糖人指了指,金来香望去,前面小摊处,站着一个年轻仙者和一个少年。 那少年拍掌大叫道:“师父好厉害,十箭全都正中靶心!” 年轻仙者穿着很是靡丽华贵,一看便是世家宗门出身的人,他挥一挥手,把钱袋丢给小贩:“这摊位我包了,让我徒儿玩个够!” 少年兴奋地跳起来,冲年轻仙者拱手谢师,年轻仙者把弓箭递给少年,少年接过弓箭便有模有样做了起来。 金来香眉梢微挑:“莫不成徒儿也想去玩?” 千墨离抿嘴笑:“才没有呢。” “那么你又为何一直盯着看,那对师徒怎么了?” “我见过。” 金来香一惊:“徒儿见过?徒儿认识他们?” 千墨离点头:“师尊不在的那段时间,我曾回到鹤林府邸看过,那日正好有宗门下山收徒。” 金来香不禁道:“就像那日徒儿与为师一样?” “嗯,就像那日徒儿与师尊一样。”千墨离咽下糖人,“那少年就是试炼的第一名,他可以选择一人做师父,恰时台上站着三位仙者,第一位温柔者,第二位严厉者,第三位有钱者。” 金来香听得起劲,道:“看那道友衣裳,那少年定是选了第三位,直接比别人少走了二十年弯路——徒儿,为师问你个问题。” 第435章 千墨离听到金来香转折的语气,眨巴着双眸,心里却已打鼓:“什么问题?” 金来香:“如果为师也在这其中,是那第四者,徒儿能否在四人中一下子选中为师?” 千墨离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连在两人中都选不对,又何况是四人,道:“师尊,你可真会给徒儿出难题。” 金来香霎时佯装板着脸:“噢?这个问题很难吗?那少年多会选师尊,你就不会?” 千墨离立马道:“徒儿与师尊天造地设一对,徒儿自然选师尊。” “只怕是你又选错,又不知该唤谁做师尊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师尊,咱们快走快走。”千墨离掰过金来香肩膀往前走,恐怕再看下去师尊今晚就不让他上床睡觉了。 白颜画目光一直在那对射箭的师徒身上,心事重重模样,年轻仙者蹲在少年身旁,手搭在少年肩膀,似乎是在教少年握弓的姿势。 少年神色专注,握着弓箭的手紧张又激动,待箭射出,他满脸沮丧,看向年轻仙者,委屈道:“师父,你教我的射箭法,我一次都没有射中靶心。” 年轻仙者哈哈大笑,安慰道:“可你每次都能射中九环呀,怎能因为差一步完美就沮丧了,明日为师包下整个射箭场,让你在里面慢慢练。” 少年一扫阴霾,欢呼跃雀:“真的?师父最棒了!” 白颜画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突兀地感到胸口闷疼起来。 小时候的白颜画费力地拉着箭,身高甚至才有手上的大弓高,他努力瞄准靶心,可总是控制不住箭的方向,眼睁睁看着箭射在九环上。 坐在屋檐下的父亲气得拍桌,冷斥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么近都射不中,难不成你跟你那傻子母亲一样蠢吗!” 小白颜画被骂了也不敢顶嘴,只是委屈得想哭,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聪明,可为什么父亲要骂自己没用? “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看你这废物在这射箭!”男人拂了拂白衣,站了起来。 “你这么没用,出去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白鹤冰的儿子,免得给白家丢脸!” 小白颜画心跳得极快,呼吸急促,他强忍着泪水和心中的慌乱,再次将箭搭起,拉开弓弦。 这一箭,离靶心只差一点点了。 小白颜画再次将目光投到靶子上,神经紧绷,用尽所有的精神集中于手腕…… 砰—— 利箭贯穿靶心! “父亲,我射中靶心了!” 白颜画脸上刷的绽放笑容,回过头兴奋地告诉父亲,可座位上空无一人,父亲早就走了,他想要的鼓励和肯定也没有了。 … 鞭子重重打在白颜画身上,鲜血淋漓,他因试炼考得了个中下名次,被父亲惩罚。 白鹤冰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挥舞鞭子,高高在上的睥睨地下之人,白衣翩翩,仙姿玉骨,却让人害怕与恐惧。 “我白鹤冰养了一个没用的狗东西。”白鹤冰语调凉薄,“如果你是个女娃,我还可以把你卖给人家,可你是个男娃,没有人要你,你就跟你的傻子娘亲自生自灭。” 白颜画低眸跪在地上,承受着疼痛,任由鞭子落在背上,不言语,他不能喊叫,如果他发出声音的话,会挨更多的打。 当父亲的鞭子落在他身上之时,亦正是他的鞭子落在他徒弟身上。 白颜画挥着纸鞭,毫不留情打在戚袁青身体,每打一鞭子,都能听见皮肉撕裂开来的声音。 “别告诉任何人你是我白颜画的徒弟,我丢不起这脸。” 白颜画收起纸鞭,俯视衣裳淌血的徒弟,白衣惊鸿,青丝高束倾泻而下,风华美玉,眼底尽是冷酷和无情。 他瞥了一眼,道:“没用的东西。” 父子俩似相约好般,神态如出一辙。 白颜画负手转过身走上台阶:“跪在这,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冷风从衣袖钻进人的衣裳里,白颜画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等他从发酵的回忆回过神时,那对师徒也已离开。 白颜画眉眼含着凝重,紧抿唇角。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到这些事,还为这种事扰乱了心神。这是不好的征兆,修炼绝情道者一天天为着感情,相当于自毁,这是很危险的事。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也不能再为感情所扰,他应该回到之前无情冷漠的状态。 白颜画用扇子敲敲额头,像在警告自己,此刻怀里的“神道珠”在发着光。 他看向身旁单膝蹲地的戚袁青,一手搭在膝上,微敛目光,绿墨衣裳刻绘着疏离淡薄,仿若深山孤池,幽径荒草。 他突然发觉,戚袁青和他很像。 倒真不愧是……他白颜画教出来的徒弟。 白颜画自嘲想着,揉了揉眉心,脑内恍然浮现戚袁青小时候的影子。 戚袁青做不好任何一件事,达不到他的要求时,他也是出口便骂废物,让其在外跪一夜还算是惩罚小的。 他一直恨父亲怨父亲,为什么从来不关心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耐心陪伴他成长,为什么只会一味打骂他? 他不想变成父亲,可他未来,还是成了父亲那样的人。 当初父亲怎么教育他,他现在就怎么教育自己的徒儿,父亲不会关心他,他更学不会关心自己徒儿。 许是他盯戚袁青太久,让那人察觉到,戚袁青扭过头,露出那张稚气已脱的容颜。 第436章 白颜画赶紧转过头,假装什么事都未发生,展扇道:“为、为师记得你曾提过,你不知自己父亲是谁,从小到大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待你极好,但后来我了解到,你是在骗我,你母亲经常对你实施家暴。” 戚袁青点头,比划着什么,但因他戴黑手套,这里光线漆黑本就看不清,他再把手遮起来白颜画更加看不清了。 白颜画皱眉:“你就不能脱下黑手套?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比划什么。” 戚袁青摘下手套,手指很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有些病态,更显手背上青筋,远看像青松雪山。 对于戚袁青顺从自己的命令,白颜画眸中怒意少了几分,这时他才看清戚袁青比划的内容是什么。 “所以我杀死了她。” 白颜画震惊,错愕地看着这“好徒弟”,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手语,一时间脸上表情很是精彩。 “你、你杀死了自己母亲?” 戚袁青点头。 空气陷入了良久的停顿、僵硬。 白颜画正欲开口,又沉默半晌,道:“是为什么?” 戚袁青脸颊边发丝随着微风轻扬,等了很久戚袁青才回答。 “因为害怕。” 白颜画反复确认那比划着手语没有问题,戚袁青竟然也会有害怕的情绪。 戚袁青继续比划着:“因为我想要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所以,杀了自己的母亲。 相等的经历相等的痛苦,让白颜画对戚袁青奇迹般产生了共鸣,他略微松口气,痛苦减轻,眸光中闪过嘲弄,原来这世上还有跟他一样恶心的人。 白颜画:“你那时,多少岁?” 戚袁青食指交叉。 白颜画一怔,神色微僵,十岁就弑母,不知是该关注戚袁青的心狠残忍,还是该关注是遭受怎样的折磨才会拿起刀手刃自己母亲。 “你……你十岁就弑母,不害怕吗。” 他本是想问戚袁青当时的心境,例如杀完自己母亲之后会不会做噩梦,会不会陷入自责懊悔,会不会良心难安。 但他本就不擅长跟人说太多话,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他的徒弟戚袁青,因此问出去也只是简单的害怕吗 戚袁青对于这问题,也是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答,反过来问道:“师尊害怕吗?” 白颜画豁然站起,双瞳中盛满怒焰:“放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袁青放下手,轻轻抬眸。 白颜画眼神凌厉,带着强烈寒意:“你一直都知道这事?你莫非是在耍弄于我?” 他怎么忘了,在畿遗山时,千墨离就用三灵怨神的眼让戚袁青看到了自己的过去,戚袁青也是第一个完全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可戚袁青是个瞎子,即使有三灵怨神的眼,也不一定能“看”到他的过去,但是…… 白颜画不确定质问道:“戚袁青,你可知我长何样子?可知我年龄几何?可知我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发冠?腰间配饰为何物?” 戚袁青戴起了手套,没有做何回答。 白颜画胸膛急促起伏,手指颤抖,他自以为那些做过的肮脏事被掩藏得干干净净,殊不知早曝光在阳光之下,他的懦弱、胆怯、无能、卑鄙、龌龊、罪孽,统统昭显,统统被人窥了个尽! 他愈想愈觉自己恶心无耻,无法接受,那般心理又上来,心魔再犯,白颜画嘴唇微微颤抖,一抹鲜红从嘴角溢出。 他低垂下头,用帕子擦拭掉血,拿出神道珠,想要吸收灵气压制心魔,突然黑色邪力涌动而来,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白颜画始料未及,急忙闪避,却还是晚了半步。 手上的神道珠被邪力卷走吞噬,消失不见了。 “神道珠被千墨离抢走了?!” 白颜画盯着飞走的黑雾,白扇刷的变成长剑,猛地飞起,一袭白衣迎风飞扬,抬起剑锋朝黑雾斩去,刹那间,那黑雾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账——” 白颜画眸光阴暗,立即追去,戚袁青不急不忙站起,跟在师尊身后。 金来香回头看到那一白一青逐渐靠近,道:“徒儿,他们越来越近了。” 千墨离嘴角浅笑,看到下方的醉仙楼,瞬息落地,二人又故意等白颜画落地看到他们,便在白颜画眼前,跑进醉仙楼里。 白颜画快步追上的步伐不敢再往前一点,因为这醉仙楼是个青楼! 里面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令人浮想翩翩,白颜画耳朵一阵红,顿觉尴尬至极,赶紧转身,不愿踏足此处。 正好戚袁青在身后落下,白颜画如见救星般,甩袍命令道:“他们在醉仙楼里,你快进去,别让他们逃了。” 戚袁青负手而立,辨认声音,便迈步向醉仙楼走去。 “慢着——”白颜画蹙眉,驻足不前,神道珠事关重大,只让戚袁青一个人去恐怕不妥,他向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修真界的人,无人认识他,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第118章 白衣不再 白颜画跟在戚袁青身后进去,刚跨进门槛,便被眼前景象晃花了眼睛。 醉仙楼内歌舞升平,灯火摇曳,靡靡之音充斥着整间楼阁,男女皆是袒胸露背,搂抱嬉戏,香艳旖旎的场面令白颜画皱起眉头,厌恶地闭上了眼。 老鸨笑吟吟地迎来,瞧见这二人皆是俊俏公子,登时眼睛都亮了,殷勤地贴上来。 第437章 “哟,两位小哥儿可是第一次来咱们醉仙楼呀?小店今儿有新货,要不要试试?放心吧我们这醉仙楼的姑娘啊,都是天上有地上无,绝色倾城的美人儿!您随便挑,不拘一格,不管您喜欢啥类型,保证把您服侍舒坦咯~” 说着说着一凑上前,看清了戚袁青,笑容霎时凝固住,眼底泛起惧色,那公子竟然是白瞳。 旁人看来就像没有眼珠的死人,再加上面庞十分白皙,又为魔修,戾气阴冷,更让人害怕,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跟着老鸨围过来的姑娘也不敢上前了。 白颜画摇扇侧过脸不愿与人搭腔,一个劲的躲在戚袁青背后,辛亏有戚袁青替他挡着。 戚袁青忽然迈开腿,朝二楼走去,白颜画也跟着上去,然后停在一个房门前。 “你确定他们就在里面?”白颜画道。 砰! 戚袁青毫不犹豫将门踹开,白颜画持剑警惕,扫视屋内情景,屋内空无一人,除床铺下方隐约透出淡黄色光芒。 他们逃了! 白颜画想也没想冲进屋内,旋即无数条金带缠绕住他身体,连带着身后戚袁青也跟着一起被束缚。 金带腾飞起在空中盘旋数圈,将白颜画和戚袁青脑袋四肢全部包住,迅速收缩,死死困扎缠绕成一个“金茧”,摔在床上。 千墨离走出来,看着被绑成木乃伊的两个人,挑了挑眉:“师尊,还真成功了呢。” 金来香收起金带,露出昏迷下的两人,千墨离走来探查,两个人还真的昏死过去了,道:“东家的,你这麻药竟这么有用呢。” 东家娘子摇着团扇,浅笑盈盈走来:“我这麻药吸一下便能让人昏睡三日三夜,保证醒不来,二位客人出高价买的东西尽管放心。” 千墨离拍了拍手,满意勾唇:“三天三夜倒也不必,能让他们昏睡一天一夜便行。” 他拿出神道珠,手上珠子逐渐失去光泽,变为灰暗,最后化为虚无。 三灵怨神爬上千墨离肩头,千墨离用指尖蹭了蹭三灵怨神身体:“糯米糍,做得不错。” 经过白颜画几天的吸收,三灵怨神的力量已经在白颜画体内完全转化,相当于将这蛊毒种下,只待蛊毒发作,摧毁白颜画心智。 东家娘子目光来回扫向床上的白颜画和戚袁青,眼睛一亮,眼眸掠过贪婪之色:“生的倒是好相貌,买下应该能给我赚不少钱。” 千墨离撇头忍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白野狗自持清高孤洁,如果知道自己被当成风月人卖,还要被论卖得不少钱,一定会气得七窍流血,不过也没关系,因为白颜画的清誉也很快就没有了。 金来香闻言略惊道:“你们这也收男子?” 东家娘子呵呵一笑:“我们这做皮肉生意的哪有收男收女的区别,无论是小娘子还是小公子,都会有客人点,别说是男人来我们醉仙楼,也有不少女人来玩,她们最喜欢点的就是床上那二位公子相貌了。” 说话间,眼神已经上下打量起金来香,目光炽热:“像公子这般姿容,也最是那些女子喜欢点的了。” 金来香拿出镜子一照,点头道:“我也觉得我挺招女子喜欢的。” 千墨离微眯起双眼,斜视金来香:“哦?是吗?那徒儿就把师尊卖在这里好不好呢?以后每天晚上都能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呢。” 金来香忙敛色,用镜子挡住千墨离目光:“咳咳咳,有你一个人服侍为师就行了,为师不贪。” “谁服侍谁?” “师父服侍徒儿,师父服侍徒儿,乖徒儿,今晚为师服侍你。”金来香急忙改口,一只手搭上千墨离肩膀。 千墨离嘴角浅扬,又看了一眼那床上二人,只等明日太阳出来,白颜画便会身败名裂。 临走时他再给东家娘子一大笔钱财,吩咐只需让两人睡在这里一个晚上,等他们醒来自让他们离开,其余的事不用做。 准备跃窗时,千墨离突然折身问道:“你们这可有春药卖?” 金来香瞬息夹紧两股,东家娘子笑道:“当然有,客人想要什么类型的春药?多少刺激度的?” 千墨离:“有什么类型的?” 东家娘子暧昧笑着,伸出三根手指放在胸前:“如果是初次的话,可以选择一种叫‘情欲’的春药,它可以助兴;若是两情相悦,可以选择一种叫‘缠绵’的,它可以增加快乐,让人欲罢不能;如果是恩爱已久的,则选择‘痴心’的春药,此药效果强悍而又持久,保管爽到飞起。” 千墨离扭头对金来香道:“师尊看中哪个了?” 金来香好一阵咳嗽来维持镇定,将衣襟拉拢,淡定回答:“来一个,无欲无求。” “啊?!师尊你怎么都想要呀,你好色呢。”千墨离一副惊讶表情。 金来香脸红摇手:“没有徒儿,为师——” 千墨离对东家娘子道:“我家师尊说他都想要呢,要最烈性的,越猛越好,越强烈越好。” 东家娘子笑着应声去了,将瓶瓶罐罐药都拿过来,提醒道:“这药可不是口服。” 千墨离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金来香不解其意:“既不是口服?我又该怎么吃下?” 东家娘子暧昧一笑,捻着团扇柄转圈:“放心,一个人有两张嘴。” 金来香反应过来,猛地用镜子拍向自己的脸,任由徒儿拉着他而去。 第438章 翌日,白颜画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酸痛难忍,尤其是脑壳疼的要炸裂,仿佛被人打了般,他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陌生之物,不由愣住,猛地坐起。 这一起身,体内的麻药劲更是涌上头脑,疼痛令他再次跌回床上,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 白颜画这时瞥到自己身旁睡着的一个人,待看清那人面孔,顿时大惊失色,跌滚下床,手撑身体连连倒退到门口,满脸惊恐。 此刻,戚袁青依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白颜画吓得冷汗都出来,从未如此失态过,看到自己衣服没少才完完全全松了一口气,这一刺激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回忆起昨晚之事,狂涌而至的怒火充斥全身。 千墨离!金来香!! 白颜画眸子冰冷,抖抖衣裳站起,理顺青丝,握好白扇,床上的戚袁青突然直愣愣坐起,抬手扶额。 但此时白颜画已无心理会,因为他收到了一封诛魔大会之贴。 此贴一出,只代表着一件事,修真界要跟魔界开战了。 白颜画收起帖子,甩袖道:“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我们就此别过,告辞。还有,我们可什么都没做!”随即跃窗而去。 靠在树旁的一名修士戳戳身旁同伴:“诶诶诶,快看,白仙尊出来了。” 同伴抬眸望去,又见戚袁青竟也从同一个房间跃出,赶紧躲避,确定魔教右尊已走远才敢探身出来,不可置信又兴奋道:“千墨离的消息竟是真的,堂堂修真界仙尊,竟然真的跟魔教右尊去青楼鬼混!” “当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其余人道:“没想到我们来这求证,还真让我们逮到了,这下可以回去禀报宗主了。” “我还以为白仙尊修了那什么绝情道,就再也无情无欲了,没想到,啧啧啧,还会跑到青楼找女人玩了!”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他穿着一身白道貌岸然,实则私下里肮脏死了,这不,青楼这种烟花巷柳之地他白仙尊都敢去,还是跟魔头一起,可见有多混乱。” “看来白仙尊跟魔修勾结,这事真不假,起先我还怀疑是造谣。” 几人对白颜画指指点点,话语尖锐,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远去的白颜画。 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戚袁青正站在不远处树梢,凝望他们。 白颜画并不知道,一夜过后,流言便已传开,他的命运轨迹彻底改变。 诛魔大会。 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势险峻,宛若一把利剑直插天穹,苍茫浩瀚,山巅处,众多宗门齐聚一堂,天上也陆陆续续有各势力者赶来,整片天际弥漫着肃穆之感。 白颜画负手御剑而来,迎风吹拂他白衣翩翩,银冠系着青丝轻扬,气质出尘,此次他特地穿了仙尊衣裳出面。 一挥手,白剑化成白扇落在手里,白靴轻飘飘从虚空踏下,白颜画向往常一样递上名帖,便准备踏上台阶。 但这次却遭到那守卫弟子阻拦:“哎你等等!” 白颜画眉头轻皱,这才把视线转到那小弟子身上,竟敢对他用“你”字。 “我这还没有检查完,你着什么急进去。”那弟子一边说这一边翻开名帖,“白颜画,是你吧。” 白颜画脸庞沉下,寒意乍泄,冷冷望着那人,一个小弟子竟敢这么直呼他名讳。 “你这怎么没有宗门啊?” “你是哪个门派的?”白颜画毫无情绪可言,握压着白扇,显然在隐忍怒气,他瞥到那弟子腰间挂牌,道,“你们天魂宗教出来的弟子都这么无礼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弟子咽了咽,似在想反驳的话语,又似觉自己刚才的确有些逾越。 白颜画不愿再把目光施舍给这愚蠢之极的弟子,道:“我看你也是成不了什么大器。” 那弟子面容刹时僵住,微恼地盯着白颜画。 另一边走来一位弟子,解围道:“师弟,你怎么连人也不识得啊,这位可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白仙尊啊,可不准对白仙尊无礼。” 这弟子微笑着,虽说客气,但神情间颇为不屑。 白颜画未搭理,径自越过,走上台阶。 “见过白仙尊。”有一长老特地走来,向他拱了拱拳头,微笑着行礼,眉宇间却藏着凛冽凉意。 “嗯。”白颜画微微颔首,神色威严。 等那长老离去,白颜画眼睫垂下,眸内深思,其实他早已注意到那些投来的异样目光,那些人似乎在交谈什么,眉宇间都含着轻蔑。 不禁思忖,难道是自己打扮有不对劲的地方,遭人笑了? 白颜画经过水面时,悄悄看了一眼水中倒映的自己,并无甚问题。 以往大会都会排列座位,此次却未有任何安排,唯独前方一块偌大的空地,足矣容纳万人。 白颜画找不到椅子坐,只好站着,其他宗门皆是凑在一堆,独他一人站着,形单影只,独自立于群雄之间,透着孤傲与疏离。 “诸位。” 高台上传来洪亮有力的声音:“大战将至,魔尊降临,左尊祸世,右尊屠灵,我等肩负着天下苍生的重任,必须铲除邪魔外道,各大宗派齐心协力,共度劫难,共同御敌,不论出自何门何派,亦不管年龄大小,不惜牺牲自我,血洗三魔!!” 此话犹如雷霆炸响,震耳发麻,所有修炼者举臂呐喊,声嘶力竭,满腔愤恨。 第439章 “血洗三魔!血洗三魔!血洗三魔——!” “诛魔战役,修真界与魔界势必决一生死,宗门陨灭,亲朋丧尽,我们誓死不退,永不言败,成败在此一举,荣辱与共!” “剿杀三魔,还我太平!” 白颜画站在原地,听着耳边响起的咆哮,紧攥白扇。 一会儿便端上来一桶桶血水,洒向天空,鲜红刺眼,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却令每一位修真者热血沸腾,双眸赤红。 而所有人都要饮下一碗血,当把血碗端给白颜画时,白颜画隐蹙了蹙眉,这可不是用鸡鸭血代替,而是真正的人血,但还是淡定的拿起碗,一口饮尽。 待众人都喝下血水,台上之人继续慷慨激昂鼓舞士气,也将三魔的罪行通通公布于众。 白颜画听到戚袁青干的那些“好事”时,莫名一阵头疼,以前他还嘲讽金来香教徒弟教出一个魔头出来,如今再一看,自己也不照样养出一个魔头?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何会那般鄙夷地望着他,因为谁都知道,这魔教右尊戚袁青就是他白颜画的徒弟。 白颜画顿觉无脸面站在这,展扇遮掩半张脸。 而当讲到魔教左尊正是修真界的云阳仙督厉青云,一片哗然震惊,议论声骤起。 既为魔教左尊隐藏如此深,就在他们身边而感到恐怖,又为勤勤恳恳一心为百姓的云阳仙督是魔教左尊而感到震惊,皆言会不会是其中有诈,是魔教左尊易容乔装,为了迷惑他们,故意混淆视听,毕竟厉青云是修真界的骄傲,更受许多人敬佩崇拜,他们不相信厉青云是那般凶残嗜杀之人。 但也有人说,他亲眼见到魔教左尊面具下的脸就是厉青云的脸! 就在众人陷入惊愕的刹那,已陆陆续续押送上来许多人,这些人皆是叛徒或是奸细,他们被带到高台前跪下,痛哭哀嚎,求饶不断。 此举便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清剿叛徒,以示惩戒,有人更是直接冲上前踹了两脚。 白颜画看着日上三竿,举扇遮阳,他最不喜的就是人多热闹的地方,以往这种形式大会都是派弟子参加,等需要商讨除魔对策时他才会出面,况且他已站在这里许久,又没有位置坐,连杯茶也没有,已然失去耐心。 便打算离开前往屋舍休息,一个小弟子突然端着茶跑上来,恭敬地举起,低眉顺眼:“白仙尊请慢用。” 白颜画微愣,扫了那弟子一眼。 小弟子态度谦卑道:“茶壶茶杯摆放在偏僻一角,仙尊应是没有发现,我们宗主注意到仙尊一直未曾喝水,故命我端茶送至仙尊解渴。” “多谢。”白颜画收敛了心绪,淡漠的应了一声,接过茶杯浅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回味甘甜,竟是用他最喜爱的龙井泡制而成,不免多喝了几口。 待饮罢茶,白颜画抬步欲走,忽听高台之上传来一声:“接下来,新的三圣尊者继任仪式开始!” 白颜画心一沉,蓦然回头,这一刻,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汇聚在他身上,仿佛带着审判的压迫。 “什么意思?新的三圣尊者?”白颜画眉头紧锁,始终平静的面容在这刻终于有了波澜。 高台上之人平静望着他:“字面意思,白仙尊,请让位吧。” 第119章 仙尊陨落 另一人微笑地望着他:“这是我等商量后的结果,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新的三圣尊者来领导修真界,三圣尊者继任之事已定,你也该功成身退了。” 白颜画心底涌动着滔天巨浪,脸色一点点变了:“你们有什么理由撤下我仙尊之职?” 高台上之人手一挥,卷轴一甩,高声朗读道:“前任仙尊白颜画,行径恶劣,背叛宗门,与魔教右尊勾结,祸乱修真界,致使数千名弟子惨死,品德败坏,作风不正,以不正当手段坐上仙尊之位,今日,剥夺仙尊之职,宣判白颜画罪状。” 白颜画瞳孔骤缩,心脏猛然抽紧,一股戾气从骨子里迸射:“胡言乱语!荒谬!” 他拂袖,冷厉目光凝向那些人:“我何时干过这些事?我堂堂仙尊,又岂会做出与魔修勾结的下流之事,这明显是栽赃陷害!” 高台上之人冷笑两声:“魔教右尊戚袁青,可是你的徒弟?” “不是。”白颜画一口回绝,“我早已与他断绝关系。” “你说你与戚袁青断绝关系你俩就真的没关系了?请拿出证据来,我们怎么知道你们私下还会不会以师徒相称。” “这让我怎么拿出证据?我以曾经作为戚袁青师父的身份说我们已断绝师徒关系都不好使,亦没有人信,难不成旁人的一句话就能信?莫不成还让我叫戚袁青过来作证?!”那美玉容颜霎时阴沉,怒意涌现。 “既然你无法证明你们已经断绝关系,那么你与戚袁青就还是师徒,你为人师表却纵容徒弟做恶事,更与其勾结,这是不是罪?!” 白颜画目光犀利逼视那群人:“我何时与戚袁青勾结!你们无非是抓住他犯下大错才敢这般污蔑我,且我与他从无半点感情,又谈何纵容?你们凭借一张嘴巴就说我与他勾结。” “可是有人亲眼看着你与戚袁青一同去青楼,再一同出来,若不是私下勾结,何故如此亲密,还结伴同行?” “青楼里的人皆可以作证,当晚就是看到你跟在戚袁青身后,距离还贴得极近,这点你怎么解释?别说是魔教右尊威胁你去青楼寻欢作乐。” 第440章 白颜画的脑海嗡鸣作响,一片空白,整片广场鸦雀无声,都在看着白颜画。 有人扬唇一笑,轻蔑目光投向白颜画,似乎在欣赏他被逼入窘境时的模样。 白颜画的脸不知是因怒意涨得绯红,还是因为羞耻,红到耳根,再蔓延扩散至脖颈。 台上之人义正辞严:“你身为仙尊,却是不洁身自好,与魔头混迹在一起,实乃丢尽我修真之人的脸面,更玷污我正派的名声。” “我、我没有!”白颜画咬紧牙齿,努力维持镇定,他向来清心寡欲,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 “我去青楼,是因为当时我在追千墨离!” 这话说得令人讽笑出声:“追拿魔尊追到青楼去了?” “还是跟魔教右尊一起追千墨离?师徒关系竟如此好?” 众人哄堂大笑,议论纷纷的声音充斥在耳畔,犹如针尖刺痛,白颜画心里涌上无穷无尽的屈辱。 重点不是他与魔教右尊去青楼厮混,重点是他与魔教右尊勾结! 这污点他是怎么也澄清不了,也辩解不了。 “无凭无据,全是谣言,让我放弃仙尊之位,若我执意不肯呢?” 白颜画紧攥手掌,骨骼咯吱作响,眼眶微微泛红,却依然不肯低下头颅。 这是他辛辛苦苦爬上顶峰得来的荣誉和地位,是他经历了多少日日夜夜辛苦才拥有的成就,怎可甘心拱手让人! 高台上之人冷漠道:“你不配为三圣尊者之一。” “这等丑闻还不足矣让你退位?” “你到底是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白颜画脸色越发苍白,额间冒出冷汗,原来……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脚下所立之地已经塌毁。 一步错,步步错,当时只道很平常的举动,却没想到能酿成如此大祸,陷于他人口舌之纷,甚至能把自己从顶峰拉下去。 高台之上的人下了最后一道死令:“那么,弑父弑母,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凭此点,你还怎配坐在仙尊之位?” 晴天霹雳般的声音脑中炸开,白颜画怔愣站在原处,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忍不住打颤。 弑父弑母。 这四个字,狠狠击碎了他心中最后的骄傲。 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彻底的完了…… 可在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白颜画的身体便长满了众人的眼睛,他们清楚地生长在血肉之上,用鄙夷、唾骂、丑陋、肮脏的词汇赋予他,密密麻麻,割断了他呼吸的空气。 白颜画踉跄的后退,脸颊上肌肉隐忍的颤抖。 “不可能!” 他厉呵一声,却说不出任何理由,遭了,一切都要,不可挽回。 周围人目光闪烁不定,面容毫无温度,嘴角噙着讥讽弧度,冷酷地俯视他。 “真够不孝的,为了往上爬,竟然连自己的爹娘都不放过。 “简直不知廉耻。” “枉费我之前还觉得他品德端正,没料到也是个伪君子。” “真不怕贻笑大方。” 白颜画僵硬了,脸色变了又变,四肢沉落,快要失去平衡,那些人脸蓦地变成爹娘的脸,又变做心魔的脸,又变做他的脸,痛苦的喘息声带着嘶哑。 一声令下:“将他拿下!” 顷刻间,数名男子飞跃而出,一瞬之间,将白颜画压在地上。 白颜画像被折断的大树,重重摔倒在地,眼睛却似望着虚空,喘着粗重呼吸,眼圈赤红,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已被心魔碾压得不再静止。 那一瞬间,白颜画的内心有一座坚固城墙轰然倒塌,整个灵魂都坠落深渊,一切都在眼前破碎,支离破碎。 等他被人押到房间,才回醒过来,惊恐地抬眸,握紧白扇,青丝及腰铺落白衣,脸上汗水涔涔。 白颜画从心魔的恐惧中挣扎出来,眼瞳中恢复清明,看到面前站着十几人,皆是宗门里有名望的人。 “你们怎敢如此待我,你们怎敢?!”白颜画勃然大怒,可还是阻挡不了那些人用冷漠怨恨的目光看向他。 “白颜画,我们现在还没有把你押送到牢里,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 “你若能识趣退位也是好的。” 白颜画脸色阴沉至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诸位,大战将至,三魔虎视眈眈,我们本该携手抗敌,共御邪魔,如今内部倒先乱了起来,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 一人沉声喝道:“难道还留着你与魔教右尊勾结,互通信息再害了整个修真界吗?” 白颜画气郁结,血腥味涌上喉间:“我…我没有与戚袁青勾结!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信?!” “白颜画,请你脱下这身衣裳!”众人已不再听白颜画狡辩,更不想与之废话半句。 白颜画双瞳布满血丝,死死抓住白衣领子。 “你以为不脱,我们就奈何不了你”有人冷笑扬声道。 白颜画忽地猛咳嗽,面容浮现病态般的潮红,胸腔内火热得难受,那片荒野荒谬地起了火种。 “白颜画,你我都修炼绝情道,不可能不知道催情散意味着什么。”一位同白颜画年龄相仿的人道。 白颜画的身子骤然一僵,目露震撼之色:“你们……” 他明白了,是那碗茶的问题,从一开始,这诛魔大会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这群家伙也是专门联合起来逼迫他卸下仙尊之职。 第441章 白颜画双腿都软了下来,强撑着桌子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喉结随着剧烈呼吸滑动,手中扇子变做白剑,紧紧攥着剑柄,怒道:“你们这是破了我的道啊,你们竟敢如此害我如此羞辱我?!” 这催情散对于修绝情道之人,就是一种猛烈的毒药,轻者欲念丛生,修为倒退,重者心魔侵蚀,身死魂灭! 可现在,他们为了逼迫他退位,竟然用这种办法对付他。 白颜画缓缓抬起眸子,眉眼通红,感到自己尊严被践踏,人格受到莫大的侮辱。 那些人语调陡转凌厉:“我们有必要对你这勾结魔头的叛徒心慈手软吗?我们没让你在外面难堪已是不错!” “到这时候还装模作样,自己都与魔头去青楼作乐了,还怪我们羞辱你。” “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坐在仙尊之位,滚吧!” 声声诛心,为首之人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拍在桌上,神情高傲:“白颜画,在上面按下手印,把仙尊令牌交出来,把你身上衣裳也脱下来。” 这纸上面写着他的罪行,他一按,便是承认罪行,之后那些人再把他抓进牢里,他便再无翻身之日。 白颜画为了抑制催情散,伤及心脉,唇间煎红一片,鲜血从舌中溢出,他软绵绵的瘫坐在地,低垂睫毛,遮住杀意,拳头攥得越发紧。 “我会退位,但你们先把解药给我。” 那人冷哼一声,嘲弄目光打量白颜画:“你当我们傻?若你服了丹药恢复,反悔了怎么办,别废话,赶紧按手印,然后把令牌还有你那仙尊衣裳脱下来,你已经没有资格再穿上。” 下一任仙尊正是来自这为首之人的宗门,因此他托宗主之命,比谁都更迫切踢下白颜画,好让他们宗门更快得到三圣尊者之一的名头。 白颜画紧握剑柄的手松开了,擦拭掉嘴角鲜血,手指颤抖的从怀里取出令牌,缓缓递了过去。 那人见白颜画妥协,欣喜一笑,急忙走上前接过令牌,谁知白颜画一把捉住他的手,狠狠一拽,借力站起,拔出长剑,一瞬间完成了挟持人质。 “白颜画你想干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瞪向白颜画。 所有人连忙拔出武器:“白颜画,你敢!” 白颜画眸中盛满了疯狂,手臂抖得厉害,显然是用尽全身力量,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松剑,剑尖刺破男人脖颈皮肤,鲜血流淌下来,顺着白剑滑落。 “快!快把催情散的解药给我!” 被挟持住的男人完全不惧,对其余中的人喊道:“师叔、师伯,别把解药给他,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把门打开,让所有人都瞧瞧,昔日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白仙尊,换来如此屈辱的一日,何等狼狈,沦为天下人笑柄!” 白颜画衣袖下露出的手臂青筋暴跳,皮肤变得红热,第一次见他的眼睛有些湿了。 众人趁此立马冲上来,一人抛出一个白瓷瓶,白颜画看到解药,毫不犹豫跃起,手掌用力夺过,打开瓶子,却发现里面空空。 他捏碎瓶子,身子一晃,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栽倒在地,白颜画撞到桌子身体才稳定住,额上冒出密集汗珠,脸庞带着愤恨痛苦,眼底血丝越发浓厚。 “白颜画,你不是很骄傲?你不是很目中无人?如今的你算什么东西?只配躲在房内瑟瑟发抖。” 一声令下,门口大开,数名弟子迅疾而入,包围住白颜画。 “把他抓起来!” 话音一落,十几人同时动手。白光闪耀,白扇袭击而出,气息爆发,逼开众人,白颜画趁机飞出,夺路逃走。 众人皆是跃了出去,追着白颜画在正殿前交战,剑光四射,白颜画咬牙挥剑抵抗,但因身心遭受魔重伤,又被催情散折磨了许久,实力大减,被一群高阶修士逼得节节败退,身上显出划出深浅不一的血口。 “白颜画,你若束手就擒,我们或许会留你一条性命。” 白颜画忍耐疼痛和身体异样,身子一旋,白扇轰然拍在近身人头颅,使那人身形倒飞出去,又一掌狠打向背后偷袭之人。 可朝他靠拢的人越来越多,身边一圈渐渐逼仄,白颜画的视线逐渐模糊,浑身燥热得慌,脑袋一阵眩晕,耳边嗡鸣不断,手中利剑不迭指向众人,厉喝道:“滚!快滚!全都给我滚!” 可惜,他虚弱的声音根本引不起众人惧怕,见白颜画早已支撑不住,脚步虚浮,摇摇欲坠,众人更激奋攻击,数人齐齐出招。 这诛魔大会本就有许多大能,如此一打更是吸引不少人赶至观望,看着昔日仙尊如丧家犬般被人追杀,落寞凄惨,无不唏嘘,但谁都知白颜画落得如斯田地,都不是突然其然的。 三圣尊者里,最先选定的人便是云阳仙督厉青云,厉青云在民间时威望便颇高,受百姓爱戴,又一人一举杀掉上代魔教左尊,功绩显著,他当上仙督,无人有异议。 之后祝衣青腾空降世,碾压群雄,出现那日便引起轰动,天地灵气涌动,所有人都知这位神秘强大的存在,魔界更是震荡不已,令邪魔一度抱头鼠窜,祝衣青自然而然地被推到了领袖位置,这三圣尊者里最大头的仙圣,也被祝音门占去了。 三圣尊者里,仙督、仙圣这两个都已被祝音门占去,剩下一个仙尊位置,也该让其他宗分一杯羹了,总不能你一宗独霸,以往大家都默认这规矩。 第442章 可虚世天尊却不这么认为,看着祝音门在修真界地位逐渐升高,蒸蒸日上,未来一派向好,最后的仙尊也因是出自他宗门才对,怎甘心拱手让给他人。 何况祝音门未来可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宗,只可惜这未来的道路,他踢到了一个姓千的硬茬骨头,给毁了。 那时正是白颜画进入祝音门不久,他因卓越的天资和不俗的姿凡,又为宗门赢下不少荣誉,被虚世天尊看中,大力培养,白颜画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扶摇直上,惊艳绝伦。 从那之后,祝衣青、厉青云身边就多了一个身着白衣,手执白扇,凛若冰霜的人。 当时仙尊人选,各宗已商讨内定好,便是第一宗的天骄,可在选定那天,虚世天尊突然将白颜画推了出来,此举引得一众不满。 虚世天尊拉拢了另一派的人,称其让白颜画成为下任仙尊,另一派则是推天骄为仙尊,两派人争执不下,仙尊位置始终定不下来。 最后只能怎么办?打。 谁赢给谁。 白颜画与那天骄打了三天三夜,众人也看了三天三夜,最终以白颜画获胜告终。 白颜画站立在中央,清风拂过他衣裳,扇面映冷辉,独立天云间。 至此,仙尊之位给了白颜画,白颜画也成为了修真界新任仙尊,示名微爱仙尊。 而那位天骄也在与白颜画一战后,悲愤无面,自刎而死。 这件事很快传遍整个修真界,白颜画之名更是无人不晓,他也被其他宗视为眼中钉,成为仙尊后,不满声更是层出不穷。 最后众人提议,只要这位新仙尊,在七天内能完成任何一位宗主提出的任一要求,他们便心服口服,若是办不到,便滚下仙尊之位。 面对七日条约,虚世天尊怒而拒绝,每一个宗主提出的要求白颜画都要完成,那一天之内一百个宗主提出一百个要求,是不是也要完成?! 仙尊之位好不容易落入祝音门囊中,岂能再拱手相送,可白颜画未听虚世天尊之言,答应下了这七日条约。 白颜画心里比谁都清楚,虚世天尊只是刚好需要一个祝音门身份的人来当仙尊,并不是真的重视他,他也只是一个被利用出去的棋子,要想让修真界众人真正敬他畏他惧他,真正肯唤他一声仙尊,就必须把他这白颜画的名号给打出去。 或许那是白颜画最累最辛苦最艰难的时期,却也是他最风光大盛的日子,七日条约被白颜画成功完成,那些小觑他轻蔑他鄙夷他的人,全都哑口无言。 闹得沸沸扬扬的仙尊一事终尘埃落定,白颜画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地位和名利,无人再敢质疑,白颜画的实力和魄力,也支撑起祝音门的声势。 但白颜画也因此被人嫉恨上,白颜画性子冷,太过高傲,很少给人好脸色看,无意识中就惹恼了不少人,认为他仗着仙尊的身份趾高气扬,狂妄自负,目中无人,早就有许多人看他不爽。 这次众人将白颜画打倒在地,看着白颜画被打得连连败退,敌不过摔倒在地,一身白衣染上灰土和鲜血,青丝散乱,狼狈万分,顿觉解恨,畅快淋漓,心情舒坦,皆大笑出声,终于看到了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倒霉的模样。 那些本就与白颜画不合的,趁机羞辱他,嘲讽他,甚至还有胆大包天之辈,直接上前踹了几脚。 白颜画紧咬牙关,没有吭声,想要反击,奈何他如今身受重伤,又深受催情散毒创,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的心魔不合时宜的发作了,被逼迫成这番境况,比千刀万剐还痛。 “白颜画——不对,勾结魔修的叛徒,还想做什么仙尊,趁早滚回你娘胎里重生吧!” “把他抓起来,严刑伺候,他定还将许多消息透露给了右尊!” 白颜画低垂的长袖下藏着暗器,看着数十名弟子围绕而来,眸底闪过阴狠,手腕猛地一动,一个人飞奔而至,冲上前狠狠一脚踩在白颜画背上,白颜画胸腔翻江倒海,喉咙腥甜一片,喷出鲜血,手中暗器脱落。 “快!拿下他!” 众人冲上来,可就在这时,天间风起云涌,乌云密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急速赶来,所有人表情凝固在脸上,错愕地抬头望天。 下一秒邪气纵横,如风掠过,有人被掀翻出去,身子重重砸下,血肉模糊。 “有邪魔闯过来了?!”遥远的声音传来。 “是魔教右尊!所有人立刻迎敌!” 仅是刹那,便有数十名修为稍弱的弟子瞬间化为灰烬,随着风吹入空中,再无踪迹。 白颜画亦是震惊抬头,瞳孔扩张,望着半空中俯冲而下的邪气将他卷起,带入了黑暗。 等他睁开眼,便见自己身处一洞府,戚袁青正站在眼前,可他全无半分被救下的喜悦和高兴,白颜画努力撑着墙站起,嘴角溢血,目光含煞:“谁…谁让你救我的!!谁允许你来的!我不要你救!” 现在他勾结魔教右尊的事更是洗不清了,谁都看到戚袁青跑来诛魔大会,在所有修真者眼皮底下带走他! 戚袁青手里拿着一只吉祥轮,指了指,比划着:“风车,烂了。” 风车? 白颜画愣住,难以置信:“你就因为风车烂了就来找我??!” 他气得身体发抖,心脏狂跳,胸脯剧烈起伏,脸庞红得更彻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戚袁青! 第443章 戚袁青眉宇尽显认真,晃了晃吉祥轮,风车,不转了,师尊,能修好。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什么时候来找他不行,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白颜画背靠墙壁,低头捂脸,忽而发出一声一声苦笑,声音压抑,竟有几分悲凉。 戚袁青停止摆弄风车,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们说我与你勾结,说我是叛徒,要将我这仙尊踢下去。”白颜画突然垂下手,他已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哪怕是抬手,都使得他浑身疼痛。 “呵,他们说得对,我与你勾结,不然你为什么风车烂了还来找我修,是不是我就不该收你为徒?” 这句话说出来,白颜画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清楚的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如此对他,因为他与父亲一样,都令人讨厌,那些人只是想借戚袁青来扳倒他,有没有戚袁青,结果都一样。 他也曾以为,只要他得到了力量,那些人就会敬他,可现在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知己,连个能搭话的人都没有。 他想起,其实也曾有人帮助过他,但都被他冷眼拒绝了,他拒绝所有人的善意,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放不下身段放不下自尊放不下脸面,他自诩孤高清傲,不屑与人为伍,可现在他明白过来,白衣下,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从此之后,再无仙尊白颜画。 第120章 绝情有情 白颜画脱下歪松发冠,丢在地上跌落尘泥中,一头青丝凌乱散落,身体顺着墙壁滑了下来,像陷入沼泽地中,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过往的成败荣辱,都在白颜画脑中走过,他这才深刻发现,他这一生,竟无一点爱。 … 白家,房中诞下一子,取名为白颜画,但房外冷寂,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这孩子的降生,而房内也只有一个接生婆和一个躺在床上快要奄奄一息的女子。 接生婆欢喜抱着婴儿,放在女子身旁,让女子看看这怀胎十月生出的小宝贝,可女子只是呆呆望着屋顶,突然“哈哈…哈哈…”的发出赸笑。 这女子,是个傻子。 接生婆又让人去向白家主报喜,但白鹤冰醉心于修炼力量,对于儿子的出生,神色淡漠,不以为意。 白颜画就这样来到了世上。 他第一次学会开口说话, 第一次学会走路, 第一次学会用勺子吃饭,都是跟着家里下人学的。 白颜画摇摇晃晃走向娘亲,抓着娘亲衣摆叫娘亲的时候,娘亲只是对着天空傻傻的笑,无论他喊多少遍,娘亲都不会搭理他。 他开口叫着爹爹,举手要抱抱的时候,无论他举多久的手,举到手臂酸了,父亲只是擦着剑,并不理他。 这是白颜画第一次受到了父母的冷落,而这,几乎成了他童年的常态。 生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父亲一心追求力量,整日痴迷修炼,母亲有傻症,精神失常不会与人交流,在白颜画的成长中,亲情永远缺席,温爱从未有过。 家庭给白颜画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影响乃至贯彻他日后成长和未来的人生。 父母从不理会他,因此白颜画很多时候,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自己与自己对话、玩耍,久了便学不会与人交往,也学不会与人交谈。 当周围同龄人都在结伴同行,白颜画却时常是一个人待在一旁。 有时四五个成群的孩子会围在一起小声讲话,白颜画走过去,他们便突然默契地停下声,等白颜画走后,他们又开始了小声说话。 诸如多次,白颜画敏感的意识到他们是在议论自己,周围人传达的恶意,让小白颜画内心对与人的交往产生恐惧、抗拒和不安,这也养成了他愈来愈孤僻的性格。 白颜画在学堂被人欺负了,瘸着腿跑回家向爹娘呜呜哭诉,父亲则是怒吼一句废物,便甩袖将他推开,转身继续修炼功法。 白颜画又跑去跟娘亲哭诉,一直傻呵呵笑的娘亲竟破天荒的向他伸出了手,将白颜画圈在怀里,七岁的白颜画自降生以来后,第一次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一个拥抱,让白颜画错误的认为自己得到了疼爱和怜惜,他从未有过如此开心,想要找寻更多的爱,为了与娘亲对话,白颜画对着书本努力学习手语,娘亲不会用嘴巴说话,那可以用手指说话呀。 白颜画教娘亲手语,可娘亲依旧只会对着天空傻笑,口水垂到衣襟也不会擦去,根本不理他,白颜画便一边自言自语跟娘亲说话,一边替娘亲擦干净,但娘亲突然就蹦起来,把他撞到在地,大笑地跑远了。 白颜画坐在地上,失落难过地望着跑远的娘亲,意识到自己的娘亲与其他人的娘亲不一样,他突然明白了他人口中娘亲是个傻子的意思。 自有记忆开始,他便奢望爹娘能多看看他,多抱抱他,多关注他,多与他玩、与他笑、与他说话,奢望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到父母的爱,哪怕一丝情感上的流露,可是没有。 就连父亲和娘亲之间都没有感情,可是他却疑惑父亲不爱娘亲,为什么要娶娘亲,又为什么要生下他? 后来他从下人口中得知,父亲娶娘亲,只是想要一个好控制没有思想,不会动摇家族利益的傀儡娃娃。 娘亲是落魄宗门家族的女儿,并非天生痴傻,而是在亲眼目睹家人全部被残忍杀死后,受到刺激变傻了,娘亲不记得自己名字,旁人更无从得知,她又生得面容动人,因此大家都唤她姬娘。 第444章 白颜画曾无意间看到父亲将娘亲压在床上对其施暴,他吓得跑进房里哭了起来,对于父亲来说,娘亲只是泄欲的工具。 父母的两性关系和婚姻感情,导致白颜画无法正常去面对情感,也很难对人生出情感。 从未得到完整的爱,不知爱为何物,白颜画不会爱人,也不懂怎样爱人,更不懂被人爱的滋味。 他虽知这方面的残缺,但他的自尊不允许承认自己是个缺爱的人,不允许承认自己是个不幸福的人。 家庭的无情冷漠和诡怪的氛围,潜移默化影响着白颜画,随着长大,白颜画逐渐封闭内心,对周遭人和事物表现得冷淡,不再向外界索取情感,不愿意与人交朋友,不愿意关注自身以外的东西,他越来越冷眼旁观,越来越阴郁冷漠,除了整日修炼,就是修炼。 旁人见即,都在说,他与他父亲越来越像了。 这也成了白颜画最厌恶的一点:他根本就不像父亲,他也不可能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少年的白颜画开始了修炼,也在这时候父亲才对他有了一点点关注,可白鹤冰控制欲极强,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教育上,都习惯用命令的口吻去与白颜画交谈,从来不会好好说话,也从来不会对白颜画笑。 且在修炼之上,白鹤冰更是将白颜画贬低得一文不值,没有强大的实力,就是一个随意被人欺负的狗,被人看不起,被人践踏。 “我不喜欢你。” 白鹤冰跷腿坐在椅上,对儿子直言,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的少年,淡漠眸光中毫无任何情绪波动,却隐藏着浓烈的鄙意,“你这个废物。” 废物…… 白颜画脸色苍白如纸,紧攥拳头,他恨透了这种被人看不起的感觉,恨透了自尊心被人踩在地上。 如果他有力量,别人就会敬他畏他怕他,只有力量,他才会有价值。 蓦然间,白鹤冰站了起来,缓步朝白颜画逼近,微抬起下颌,睥睨般指向坐在门外痴笑的姬娘:“你和你的娘亲一样,都是没脑子的东西,你们俩是同一类人,如果你没有手段,只配给人踩在脚下!” 父亲对于力量的观念刺激影响着白颜画,也真正塑造了日后的白颜画,他像个开始挣脱牢笼枷锁的飞鸟,不再甘心被束缚在这宅院,不顾一切地寻求力量。 没有人会保护他、帮助他、怜爱他,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赎。 十七岁那年,白颜画修炼了绝情道,第一件事便是把父亲杀了,血淋淋的尸体躺在地板上,染红了白颜画单薄的白袍,赤脚站在血泊里,面无表情,凉薄冷漠的眸光仿佛在看一堆枯骨。 为了断心断情,磨练绝情道,白颜画也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娘亲,事实上,他对爹娘根本没有了亲情,所谓的爱也早已经随风消散。 他的世界,仅有一种颜色:白色。 白颜画的白,他所有情绪只停留在绝情道上。 白颜画举起刀尖对准娘亲,一直以来只会笑的娘亲终于哭了,他看到娘的眼泪,以为娘是害怕,可娘却开口说话了。 “颜画,娘好痛苦啊,这下终于可以解脱了,你杀了娘吧。” 娘是因为终于要死了才哭的,原来娘之前的笑都是在悲伤,这会哭才是真正的快乐。 白颜画愣住,眼底红了,流下一行眼泪,他把娘亲杀了,爹娘的血溅在他的脸上,温热湿润,他的心,比雪还要凉。 靠着绝情道,他的修为飞快增长,可惜啊,绝情道让他迅速走上巅峰,却也让他迅速衰落。 修炼绝情道,后期都要面临一个问题,心魔。 白颜画产生了心魔,可心魔的产生并非是来自弑父弑母,弑父弑母只是需要给痛苦找一个寄存的壳子,他真正走不出来的,是那片府邸,是那个家,是那个永远也摆脱不了创伤、永远走不出家庭带来的阴影的自己。 这正是他绝情道止步的原因,他做不到“绝情”。 白颜画躺在地上,双腿蜷缩,汗水浸湿了背部衣衫,他把脸埋在手臂里,肩膀颤抖,在催情散的痛苦中,他絮絮叨叨说出了自己的过去。 戚袁青站着,听着师尊的过往,直到白颜画话语停了,直到,听到很小很细微的啜泣声,白颜画哭了。 白颜画浑身上下无处不疼,体内有一团火在燃烧,额上冒出的冷汗昭示出他忍耐的极限,连嘴唇亦被咬破,鲜血流淌,他祈求这是个梦,他只是踩空了台阶,摔了一跤,等梦醒了,他还是那白仙尊。 戚袁青走到白颜画身边,蹲了下来,白颜画抬起头,露出满是汗珠泪水的容颜,看到戚袁青向他伸出了手,大拇指和食指间竖着一个小白瓶。 白颜画一怔,嗓音沙哑干涩:“这是……” 戚袁青打开白瓷瓶,往前凑近,一股清灵淡味飘入鼻间,竟抚平身体内的痛苦和燥热,是催情散的解药! 白颜画迫不及待地抓过瓶子,戚袁青却是将手一举,白颜画抓了个空。 “你!你做什么?!”白颜画呼吸猛地沉重,目光死死盯着戚袁青,可接下来的念头让他毛骨悚然。 戚袁青怎么会知道那些人给他下了催情散,又怎么会有催情散的解药,只有一个理由能想通,戚袁青一直在暗中观察着! 白颜画的手都在发软,身体紧绷,惊慌警惕地看着戚袁青站了起来,灰瞳如猎鹰的眼睛牢牢锁定他。 第445章 戚袁青两指一动,一柄剑出现在身后,白颜画心脏剧烈跳动,想要抓住剑,可剑在戚袁青脚旁边。 白颜画甚至已做好决心被戚袁青杀,但那把剑尖对准墙壁,在上面写字。 “小时候,我也很害怕,期望这世上能有个人保护我、关心我、给我温暖。” 白颜画愣住,看着墙上的字。 剑尖在墙上留下一排字:“那女人是个妓女,我是她与一群野男人生下的野种,野种没有人爱,生来就被人嫌被人骂被人打,后来我杀了那个女人,提着她的头颅在村子走一圈,那是我最接近安全感的时候。 “后来我被一群人捉起来,他们把我绑在树上,让过路的野兽吃掉我,任我自生自灭,我已抱着死去的绝望,是师尊出现,救了我。” 白颜画手肘强支撑身体,看着戚袁青挥动指尖,操控剑刃,再次刻下字。 “师尊保护了我,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安全感,更让我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努力修炼,就是为了踏上师尊的足迹。 “师尊坐在上头,我跪在下面,我拜了师尊为师,成为了师尊的徒弟,若说我七分依赖力量,却也有三分依赖师尊。” 白颜画看着那些文字,喉咙滚烫,震惊地看着戚袁青,戚袁青这是…在把心里想法告诉他吗。 “我记得师尊蹲下来,用量尺量我的身型,为我买新衣服;我看不见,师尊便拿过剪刀替我剪头发;师尊心情好时,便会跟我描述世间是什么样子;师尊教导我修炼,教我辨认草木和毒物;我拿不到的高处东西,师尊会伸手帮我拿;师尊告诉我这就是我的房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我再也不用睡在外面……” “我有时在想,师尊会不会是那个能给我温暖的人。” 字雕刻了整面墙,白颜画脑袋嗡嗡作响,每句话都像敲在他心坎上,回荡着戚袁青所写的每一句话场景,他从未想过这些事能从戚袁青嘴巴里面说出来,况且有些小事他自己都快忘了。 “你…你跟我说这些……是、是做什么?有什么目的?”白颜画显得有些磕绊,艰难问着,到了这时候,他都无法猜透戚袁青到底在想什么。 戚袁青手一展,剑飞到另一面墙上写下:“师尊告诉过我,人活于世,并非只为了争强斗狠,亦或者是为了名利金钱,而是为了活得快乐自在,但有的人,从一出生就带着枷锁。在爱和力量面前,师尊选择了后者,我也是。” 最后一字落笔,剑飞来落回戚袁青手上,将剑尖对准白颜画,锋芒毕露,缓步靠近。 白颜画瞳孔微敛,紧握拳头,戚袁青这是…要杀了他,他想动,可已经耗尽了力气,哪有余力逃离,突然戚袁青抓住他衣领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头重重磕在墙上。 “你敢?!” 白颜画睁大眸子,呼吸急促,凶恶地瞪着戚袁青,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长大戚袁青的脸,如同雪凝成的幽灵,他这徒弟眉眼间的凉薄,竟像极了他。 紧接着白颜画感到四肢经脉传来撕裂的痛楚,一点一滴渗入血液中,一股狂暴不属于自己体内力量在扩散,他的声音撕裂了喉咙:“放开我,放开!!!” “啊——!” 戚袁青竟在疯狂吸取他的力量,白颜画抵抗不住那股吞噬之痛,身体越来越轻似被海浪吞没的船帆,意识渐渐模糊。 突然戚袁青松开了手,白颜画摔倒在地,虚脱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凌乱发丝下眼睛怒视戚袁青。 戚袁青举起手,眼中变化闪烁复杂变化,最后归于死寂一片,原来他一直追求渴望的力量,也不过如此。 他并没有全部吞噬白颜画力量,将那白色瓶子放在白颜画手边,冷漠转过身朝门口而去。 在戚袁青离开时,白颜画看到戚袁青对他做了手语:师尊,再见。 第121章 不负千金 纸鸢低低飞在草长的平野,随着风微微晃动身体,突然一个旋弧,纸鸢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千墨离在另一边拉着长线,却怎么也挽救不回纸鸢,皱眉道:“师尊,这纸鸢怎么飞不起来呢。” 金来香站在旁看着,哈哈大笑,走去捡起地上纸鸢,道:“徒儿,为师给你放一个,看为师纸鸢飞得有多高。” 风起时,他把手中纸鸢抛出去,乘风而上,金来香忙控制手里的线,稳住纸鸢,高高飞起。 “好!”千墨离拍着巴掌大声叫好,眼睛发亮,“师尊师尊,快拿给徒儿玩玩。” 金来香便把手里纸鸢递给他,让他抓着。 千墨离拉着纸鸢在这平原草地上跑起来,金来香在后追赶那只纸鸢,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嬉戏。 二人玩了许久,便在树荫下乘凉休息,千墨离枕在金来香大腿上,闭着眼睛,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用传音符听着手下汇报白颜画一事进展和修真界境况。 待他睁开眼,便见师尊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忍不住好笑,悄悄起身,却还是惊醒了师尊。 金来香惊地捂住嘴巴:“徒儿,为师没把口水滴到你脸上吧。” 千墨离笑道:“这次师尊嘴巴倒闭得挺紧实的呢。” “哎呀,糯米糍都掉在地上了。”金来香捡起摔在大腿边的三灵怨神,抖了抖,三灵怨神蜷缩成一团。 千墨离拿过三灵怨神,手指在糯米糍身上动,强迫糯米糍摊开身体,可糯米糍蜷缩得更厉害了。 第446章 “师尊,你看它身子白白软软的,一定很好吃呢,师尊你说,糯米糍是什么口感呢?” 他故意说得阴恻恻,吓唬三灵怨神,三灵怨神往后缩了缩。 金来香也使坏戳戳糯米糍,道:“会不会是红豆馅的?花生馅,还是芝麻馅的?” 千墨离:“然后裹上面粉油炸,再撒点盐,加点蜂蜜,味道肯定很鲜美呢。” 三灵怨神瑟缩得更厉害了,金来香道:“好啦乖徒儿,咱们快别吓它了,我们倒开心了,它却怕死了。” 千墨离继续戳弄道:“师尊说出这话,可见不了解糯米糍呢,我玩它它只是身体颤抖,但却不讨厌。” 说着把手放在地上,摊开手掌,糯米糍却仍紧紧抱着千墨离手指,不肯离去。 “你看,它牢牢抓紧我的指头呢,师尊,它喜欢我呢。” 金来香笑眯眯道:“是是是,它喜欢你。” 千墨离又戳了几下糯米糍忽然安静下来,看着糯米糍,将它拎起来轻轻揉捻着,道:“师尊,我们放糯米糍走吧。” “嗯?” “白颜画的事也解决了,糯米糍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用了。” “徒儿不是一直把它当成宠物养吗?留来当宠物养也行啊。” “留在我身边,这小不点会死啊。” 金来香怔住,沉默,道:“便依徒儿所言,留在我们身边,终究是危险的。” 千墨离点头,走到树下,将手放在柔软土地上,这时紧抓着他手指的三灵怨神松开,滑了下去,千墨离知道,这是三灵怨神听懂了他和师尊的话,也该到了离别的时候。 “糯米糍,这段时间多谢你,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金来香也在千墨离身旁蹲下:“糯米糍,多谢。” 三灵怨神抬起头,看着面前两张面庞,慢腾腾朝他们爬去,千墨离伸出手指,三灵怨神蹭了蹭,像是不舍般,又像是在告别。 千墨离微微一笑,点头道:“嗯,再见。” 随后三灵怨神钻进了泥土里,这小家伙从此便离开了千墨离身边,等待下一个主人的到来。 千墨离拉着金来香的手,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令人安宁的力量:“师尊,我想回家了,你陪我回家好吗?” 金来香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乖徒儿是累了吗,为师陪你回家。” 道路的尽头便是一个小茅屋,那正是千金二人隐居后的家。 千墨离看到昨天才刚围起来的篱笆又倒下了,挑起眉尾:“师尊,你这围篱笆技术不行呢,说好的风吹不倒呢?你看徒儿立的右边篱笆,都没有倒的呢。” 金来香被徒儿这骄傲的语气逗笑,捏捏千墨离脸蛋:“是是是,我家徒儿最厉害了,所以,还不快去给为师修好篱笆。” “徒儿遵命~”千墨离转身去修篱笆,金来香在后看着,唇角噙着笑,只觉得这样就够了。 千墨离忽然问道:“师尊,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金来香道:“一辈子吧!” 千墨离笑了。 金来香去屋内煮茶,千墨离在院子外修葺篱笆,过会儿金来香拿着一副对联出来和一张纸,笑道:“徒儿,快看为师苦思夜想的佳句,不知徒儿中意哪句?” 千墨离走来,接过师尊递来的茶水,一边看着那张白纸,念道:“春光烂漫桃花俏,一双璧人游山水。” 金来香抚掌赞叹,自夸道:“此话妙哉!徒儿可否喜欢?” 千墨离抿了一口茶水,道:“师尊当真是…文采斐然呢。” 他又看下一句:青山绿水闲适悠哉,竹林小筑自在逍遥。 金来香满脸自豪,笑问道:“如何?” 千墨离道:“师尊写得好是好,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啊,为师知道与我们没关系,只是想秀一秀为师的文采。”金来香道。 千墨离点点头,认真端详金来香写得句子:“师尊的文采,怕是小孩子级别的水平,俗称——三流水准。” “徒儿,你——”金来香佯装生气,结果自己绷不住先笑了出来,无奈道,“乖徒儿你当真是坏啊。” 千墨离抬眸:“我知道,师尊喜欢徒儿这样,不然也不会跟徒儿在一起。” “这话说的,谁先喜欢谁?谁先追的谁?” “不知道呢,兴许是徒儿先喜欢的师尊?可是徒儿怎么又记得,昨夜是师尊抱着徒儿,在耳边说了好多遍师尊喜欢徒儿,师尊喜欢徒儿,想要徒儿多给点的?” 金来香差点又绷不住表情,耍皮赖道:“哦?为师何曾这样说过?” “难道徒儿记错了吗?”千墨离疑惑地歪着头。 金来香:“嗯哼。” 千墨离认真思索:“嗯…的确是徒儿记错了呢,因为师尊总共都没有说多少话,一直在喘呢。” 金来香彻底矜持不住,伏在千墨离肩上笑了出来,脸红道:“算了,你赢了,你赢了。” 千墨离轻轻笑出声,凑近金来香脸颊,嗯?了一声,示意师尊贴过来,金来香把脸蛋凑上去,让徒儿亲了亲。 最后两人决定在对联上简单的写下“千金携手,相守到老”八个字,待准备写时,千墨离看着金来香挥笔一气呵成,忽而笑道:“师尊的字真好看,千里离,全来香?” 金来香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徒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为师记得但对不上事了。” 第447章 千墨离一边写一边道:“是师尊第一次带徒儿下山前往百魁仙秀时候,那弟子让我们登记,师尊便写了,结果写得太乱,那人看岔了,叫了这个名。” “徒儿记得倒挺清楚。”金来香停顿片刻,扭头看着已长大的千墨离,笑了笑。 “其实,徒儿也有很多事记不清了,可唯独与师尊相处的事记得一清二楚,大概是潜意识里,师尊在哪,我就能找到哪。” “哦?是吗,那么晚上为师可要好好问问徒儿了,徒儿若答不出,便要受罚了。” “师尊要罚我什么呢?” “罚你今晚不能吃肉。” “这样的惩罚真是够惨烈的呢。” 金来香失笑,千墨离贴好对联,牵着金来香的手走进屋内,茅屋外竹林深深摇曳,阳光正好,天地闪烁金黄色光芒,炊烟袅袅升腾起。 千墨离在灶台生起了点火,将砍好的柴放进去,握起竹筒呼呼吹着,火舌霎时卷动柴旺烈燃烧,可他也因吹得过猛,炉灰飞满头。 “咳咳!”千墨离赶紧看向师尊。 金来香撸起袖子揉面团,手上忙活喃喃自语:“哎这面怎么还是这么稀,再加点面粉,哎又干了,不行再加点水。” 千墨离忙擦去自己小灰脸,得亏师尊没发现。 “徒儿想吃多少个鸡蛋?” “五个就行。” “好嘞,嗯~这样就香多了,放点葱花——” “师尊不要放葱花,徒儿不喜欢吃。” “哎呀,为师怎么顺手拿了。”金来香一拍额头,又忘记自己手上有面粉,面庞也沾上了面粉。 千墨离忍俊不禁,拿出手帕给师尊擦去面粉:“无妨,师尊做的煎堆最好吃了呢,即使里面有徒儿讨厌的葱花徒儿也能一口气全部吃掉。” 金来香挑眉,哼哼道:“那是自然,为师做的任何食物,当然是最好吃的,徒儿你有我这师父,当真是你有口福。” “是呢是呢,师尊的厨艺当真是世间顶尖之美味呢,徒儿能拜在师尊门下,才是三生有幸,所以师尊,您一定要长命百岁,陪伴徒儿度过这一生呐~” 金来香忽然抬起头轻啄了一下千墨离唇,笑盈盈道:“好,为师答应你。” 千墨离眼睛瞬时亮了,开心地转身去擦桌子,他一边擦桌子一边道:“师尊,我们成亲吧。” “好啊。” 千墨离愣住,未料到师尊竟然这么快就应答,还答得这么自然,自然得就像他说的不是成亲大事,待他扭头看向灶台边金来香背影,一切都明了。 第122章 尘埃落定 行神山上,天空阴暗无比,狂风呼啸而过,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突然天空惊现一道巨响,仿佛天地在悲鸣,闪电将大地照耀得通亮。 金来香站在另一山头,眺望远处那片黑压压云层,狂风吹起金袍,卷发乱舞,眉头越蹙越深。担忧道:“左尊准备要破开邪界了。” 千墨离靠着树,任风吹凛,道:“师尊可有把握?” “原先为师有把握,但看这阵势,为师也说不准,左尊怎会让我们轻易破了神引菩提阵。” “师尊别担心,有徒儿在呢,何况,还有诸位道友帮我们的忙呢。”千墨离眼睛一斜,扫视一旁的阵法师,那些人皆颤得抖了几抖。 金来香需要其他阵法师一同破神引菩提阵,千墨离便去抓了些过来。 金来香走来道:“各位莫害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需要各位力量,同我一起破了神引菩提阵,若能成功阻止,亦是大功一件。” 众阵法师你看我我看你,皆硬着头皮点点头,诛魔大战在即,他们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全力以赴。 这时,强悍气息铺天盖地传来,所有人纷纷抬眸,便见虚空裂开一条缝隙,从里涌出无数邪魔,顷刻间,天地被黑暗吞噬。 “好多邪魔!左尊来了!”山边传来许多弟子声音。 千墨离站在山巅眺望下方,衣袍鼓动猎猎作响,底下声势煊赫,流光冲入翻滚魔气中,一批组成剑阵,一批则飞到半空布置防御罩,无数剑气刀光劈落,血雨腥风。 “徒儿,请助为师。” 金来香说罢,率领着一群人飞下行神山。 千墨离一刻不离盯着金来香身影,在他身后源源不断冒出邪魔,向金来香前方飞去,左尊的邪魔与千墨离的邪魔一对上便厮杀成一团,精血飘荡在天际。 所有人震撼看着,千墨离这是?!这是在打左尊?!两魔厮杀?! 一次次撞击爆炸,掀起万丈尘土,魔云之内哀嚎连连,千墨离的实力,在修真界已算上乘,加上他精于魔道,对付邪魔更为简单。 成功护得金来香到达神引菩提阵上,金来香也不怠慢,手指一转,数十枚法印从他掌心射出,化作漫天光芒,朝阵法四周散射。 他冷静观察阵中局势,右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门,洞幽明晦,八方星宿,运转乾坤,破之!”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金来香右手猛拍阵心之地,一股澎湃灵气喷薄而出,金色光芒如潮水般蔓延至每一角,将整座大阵都包裹起来。 众阵法师随后默契地聚到阵法四周,双手掐动印诀,一个又一个繁复符文浮现落下,一声闷响,神引菩提阵晃动了起来,阵法四周光芒变得愈发璀璨夺目。 千墨离站在高处,搜寻左尊的身影,突然身后一股嗜血暴戾的气息席卷开来,他立马扭头,便见红色骷髅头悬停在上空。 第448章 骷髅上,左尊周身弥漫浓郁魔气,脸庞苍白俊逸,漆黑瞳仁中透出冰寒刺骨杀意,衣摆飞扬白骨森森。 “千墨离,你会后悔的。” 千墨离脸色冷峻,毫无波澜。 左尊一挥手,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弥漫开来,刹那间恐怖力量使天地失色。 “啊!”惨叫声从阵法处传来,有阵法师受到重创,七孔渗血。 原先神引菩提阵上迸发的耀眼金色光华,被疯狂灌注的邪力压下。 “你可知他们已在计划如何杀死你,如何让你回归万劫珠,你会因为阻止我而后悔终生。” 千墨离面无表情:“你可以杀了那群修士灭了那些宗门,但是你别打苍生的主意呢,害得我家师尊担心死了呢,我可不得阻拦你?” 左尊并未理睬千墨离的话,阴冷道:“因为你这么做的代价,是在将你和金来香送上绝路。” 红骷髅顿时消失,眨眼间飞到行神山中间,身形陡然变得大,足足有近千米高,毁天灭地威势自它周围扩散出来。 众修士丝毫不退,反而激起血性,施展最强法术朝红骷髅轰去,或祭出自己最强武器。 各种法术交织在一起,好似爆发出绚烂夺目的彩霞,整个天地充斥恐怖元素波动。 刹那间,一场浩劫开始,鲜血染红了山脉。 千墨离俯视底下惨状,看着神引菩提阵方向,金来香的声音从传音符传来:“徒儿,左尊的力量一直在压制,为师无法破除。” “师尊需要多少时间。” “一息。让左尊露出破绽一息时间,为师便可成功破除。” 让人露出一息间的破绽不难,但如果对象是魔教左尊,那等于从老虎嘴里拔出一颗牙。 “好,交给徒儿。” “多谢徒儿,徒儿千万小心。” “师尊也小心。” 千墨离应答着,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 血雾纷纷扬扬洒落,红骷髅所经之处空气被灼烧成虚无,连绵不断向外扩散,顷刻间便将众人包裹住,紧接着,无数红色光点炸裂开,化作漫天火星,飘荡于空气之中,仿佛下了一阵火雨。 这些力量蕴含极其狂暴能量,一旦爆炸开,威力十分可怕,让人瞬间毙命,难逃一死。 就算是如此,也没有阻止众修士脚步,他们不顾自己生命,前仆后继向红骷髅冲去。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黑光突兀闪现,从远方呼啸射来。 “嘭——”黑光重重击撞红骷髅,狂暴能量肆虐,使得红骷髅再次缩小三分之一。 两者竟然旗鼓相当僵持片刻才分开,黑气缭绕间显出一人身影,随即众修士看清来人,竟是魔尊千墨离?! 红骷髅上面已布满密集裂痕,仿佛随时会破裂。 对于千墨离的出手众人吃惊不已,这到底是两魔斗杀,还是诛魔啊?那他们到底是要杀谁,来了一个左尊又来一个千墨离?莫不成是两魔头的阴谋? 可见千墨离毫无杀他们之意,甚至未理睬他们,攻击悉数真实打在左尊身上,不管千墨离打着怎样主意,都不妨碍他们加快脚步,趁机将左尊干掉,以绝后患! 随着战斗升级,所有人伤痕累累,鲜红血液染红衣衫,天间可见裂开了一道口子,那正是通往邪界的通道,浓郁邪力源源不断涌入裂口,引得邪界动荡不定。 众人不顾一切催动全部灵力,拼尽一切希望将邪力压制,磅礴浩瀚力量直扑左尊而去。 千墨离右手猛地一抬,一道黑芒自断剑飞射而出,直直刺入红骷髅眉心,黑光入体,红骷髅顿时爆开,却又迅速重合。 可每一下,都极大挫锐左尊力量。 而另一批修士,同样与金来香一样站在神引菩提阵前,将全身功力灌输进去。 金来香双掌不断翻转,眉心深陷,额头冷汗淋漓,趁左尊邪力被压制,不敢松懈半秒,全力应付。 就在破阵进入关键时刻,异变突起,“咔嚓——”天间原本的小裂口猛然扩张成几百长宽,隐约可见无数黑影晃动,里面传来许多声低沉颤鸣,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众人望去,裂口处邪气翻腾,黑蒙蒙迷糊间好像有一个人影在那,待仔细看,竟是魔教右尊。 千金二人霎时明白过来,神引菩提阵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左尊真正想做的,是要让戚袁青直接撕开邪界裂口! 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这一点,头皮发麻,新的魔头加入战局,险象环生,众人顿时陷入困境,立即分散出力量去阻止戚袁青。 可戚袁青更是强悍不少,一路横扫,一招一式均带着毁灭气息,所到之处灰飞烟灭,不过几息间又硬生生将邪界通道撕开扩大。 众人心急如焚,可却奈何不了戚袁青,反而被他逐渐占据上风,另一边左尊战局同样危险万分,根本分不出人手,无暇顾及这边裂缝情况。 眼看戚袁青疯狂屠杀,眼看越来越多尸体躺倒下去,眼看苦苦支撑之际,突然一道白色剑芒划破虚空,速度达到极致,瞬间来到裂口,并且狠狠劈向戚袁青脑袋。 “砰——”邪力四溅,戚袁青被迫停止攻击,微微转头,嗅着突袭者味道。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尊白颜画。 白颜画挥手间握住长剑,一手接住摔落的弟子,白色衣裳随风舞动,脱去了发冠,只是用一根白绳系青丝,打扮清素,没有了往日仙尊威严。 第449章 有人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白仙尊,可想到白颜画已不是仙尊,话语咽回肚子里,有那针对白颜画者也欲下意识质问你来做什么,但这是诛魔大战,人家来除魔的怎么了?一时间皆看向白颜画。 白颜画则看向戚袁青,眸子深邃幽暗:“戚袁青,一别后,我…时常回想起你那时在山洞中与我讲的那一番话,我当时不明白你跟我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 戚袁青不答,手指轻抚过长剑,静静注视着他。 “你是在怨我。”白颜画眉头凝蹙,凝视那张他向来讨厌的小狐狸面庞,“怨我没有关心你,怨我没有关注你,怨我没有关爱你,就像……就像我当初怨我爹娘那样。” 戚袁青沉默,忽然从空中落下,站在山顶,众人霎时警惕,可戚袁青只是收起剑负在身后,平视白颜画,瞳孔内无任何光泽。 白颜画握紧剑:“如果我当初能给你多点关注,你是不是,就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如果,爹娘也曾对他多点关注,他是不是…会比今日更加幸福。 小白颜画曾拉着父亲的衣袖,欢声笑着指向糖葫芦,说着爹爹我想吃那个,可父亲只是将衣袖从他手中拉出,并不理会他的需求。 未来戚袁青拉着他衣袖,指着那酸梅汤,他也只是拂袖而去,连头都不曾扭一下。 白颜画看着身上已然没有人气息的戚袁青,像是在看他的镜子,杀死戚袁青,亦是在杀死过去自己。 “今日,便是真正的永别。” 白颜画扬起手中剑,手臂一甩,身形直射向戚袁青,强悍灵气涌动,戚袁青亦抬手挥出,两股力量相撞,顿时飞沙走石,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被一座山撞飞了出去。 两人在空中激烈对决,谁都没有放水,更无法让步,无数力量从天空散落,地面寸寸崩坏,其余人则趁此修补裂缝。 白颜画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白衣,戚袁青同样受伤严重,鲜血从身上源源不断流出。 他们都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交手,再过片刻,便会结束彼此性命。 白颜画一剑刺穿戚袁青肩胛骨,欺身而近,将剑死死盯在戚袁青身上,血溅在他脸上。 戚袁青则反手抓住他肩膀,顿时间,骨头碎裂之声响起,疼得白颜画浑身颤抖,可手中握剑力道更深几分,硬生生贯穿其肩,鲜血汩汩流出。 两人一时间陷入僵持,戚袁青被白颜画剑压制,又被白颜画用手肘和身体整个压上来,身体失去重心,身形终于坠落。 白颜画抓着戚袁青疾迅坠下,黑发飘扬,戚袁青手掌贴在白颜画心脏上,顷刻间,一团黑光炸开。 强大力量从白颜画心脏爆炸开来,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胸膛凹陷,肋骨尽断,可还是死死握着剑柄,将剑钉在戚袁青身上。 戚袁青怔住,似乎意识到师尊这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他急忙抓住白颜画脑袋,轰的一声,白色衣袍鲜血淋漓。 鲜血淌落在戚袁青身上,触目惊心,可下一秒他听到白颜画喘息声,便知那一掌竟是打偏了。 “别让我逮到机会,不让你会死。” 白颜画袖中一抖出匕首,抬手刺向戚袁青脖子,这一刀很快,这次戚袁青没能躲开,鲜血喷薄而出。 戚袁青的瞳孔逐渐涣散,身体也逐渐失控,任由白颜画拖拽下坠,在死之前,他抬手紧紧抓住了师尊的衣袖。 白颜画嘴角挂着血痕,低垂下眸子,他眼底的悲痛,愤怒,恨意,全部化为灰烬,目光逐渐涣散,再无焦距。 这样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 两人笔直下坠,砸落进行神山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众人大惊,俱道:“快封印洞口!” 霎时无穷无尽的灵气涌了过去,将这无底洞口彻底封住。 另一边,左尊的战斗产生强大吸扯之力,不仅仅将山体削平,连天空也被扭曲,变得模糊不清。 在众多修士疯狂进攻下,红骷髅越来越弱,无尽箭雨朝其射去,终于在某一刻支撑不住,一股巨浪般劲力席卷冲来,直接将红骷髅粉碎,漫天骨头碎屑纷扬四周。 神引菩提阵也在这刻被摧毁,所有阵法师心神震颤,双腿发软瘫坐地上,大汗淋漓,气息大喘。 也露出站立在半空的左尊,浑身血迹斑驳,伤痕累累,腹部处更有一个碗口大洞,几乎内脏隐约可见,左尊冷漠注视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手上拿着黑身银纹长剑。 所有人再次聚拢过来,目光齐刷刷盯着左尊,眼里嗜血恨意,偌大行神山围着数万修士,气氛黑沉压抑,只待一声令下,便会群起而攻之,誓将左尊斩杀当场。 众人一言不发凝神戒备,下一秒,震耳欲聋怒吼回荡四野,数万修士挥舞武器冲过来,一时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杀!!” 铺天盖地剑气、拳罡、刀芒、掌风、指芒,所有汇合为一体,犹如洪水猛兽,声势骇人到极致,使得空气都变得粘稠。 数万修士合力一击,然而左尊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躲避趋势,他也无处可躲,仅靠手里长剑横扫抵挡,一道道凌厉剑芒不顾一切飞砍出去,仿佛要把世界分割成二段。 短短几分钟功夫,尸积血泊,遍地狼藉,无数修士陨落,可左尊亦受到重创,身上条条狰狞恐怖伤痕,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一滩鲜血。 第450章 众人死死盯着眼前一幕,看着左尊呕出血,脸颊苍白如纸,双瞳冰寒,握紧漆黑长剑,身上煞气和剑气愈发凝练。 “厉青云,还不束手就擒!”不知是谁突然喊出这一声,左尊身形一滞。 甚至更是有人再唤道:“云阳仙督!!快住手吧!” 左尊眼角微微抖动,双眸渐渐变得茫然黯淡,眼底深处浮现挣扎和痛苦神色,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之中,嘴唇微启,缓缓吐出字:“厉青云……我竟也有名字。” 他恍惚了一下,看到一名年轻男子,一袭黑衣凤凰,腰缠玉带,丰姿俊逸,眉宇间透出英气,凤眼锐视,站立山巅,那正是他刚进入修真界,势要斩邪除魔,保护凡尘安宁之人。 “厉青云,你已是穷途末路,放弃抵抗!”众修士再次叫嚷,语气逼人。 “不要再作恶多端,不要再犯下弥天大罪!” “云阳仙督,快醒醒,放下执念,放下屠刀!” 有的抱着劝其醒悟的念头,毕竟云阳仙督正直大义,为百姓做过许多事,很多人对其敬佩,他们实在难与这魔教左尊联系在一起。 左尊眼睑垂下,遮掩住复杂情绪,握紧长剑颤抖:“因为我是魔头,所以你们宁愿牺牲这么多人也要杀了我,可这世间大恶很少,更多的是你们看不见的小恶。当小恶出现时,你们又在哪?你们杀了我,就可以被称作英雄,可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呢?没有人在乎他们的不公,没有人帮他们!” 右臂用力一震,黑色长剑脱手飞出,在半空划出一抹璀璨亮光,插立在面前,直指天际,发出嗡鸣声,像在悲鸣。 这世间残酷残忍,比魔更甚百倍,根本没有正义可言,不如毁了干净! 众人愣了一下,看着左尊举起右手点在额头,嘴唇念叨咒语,顿时惊慌大叫:“他要引爆弑魔,与我们同归于尽!” “他疯了!” “不好!快拦下!” 伴随着剧烈响声,数万道黑光在空中炸裂开,“啊——”凄厉惨叫划破苍穹,鲜血狂喷洒满天空,无论肉/身还是灵魂均遭到毁灭性打击,山体崩塌,烟消云散,化成废墟,地面裂缝延伸至遥远之外,无数树木倾倒,花草枯萎,山川河流皆被夷为平地。 孤注一掷的自爆威力非常可怕,几乎所有修士全部陨落,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左尊会选择玉石俱焚,让众人葬身在此。 天地恢复平静,灰烟散去,露出湛蓝天空,阳光普洒而下,温暖驱逐了黑暗。 厉青云血淋淋躺在一堆骸骨上,整个脑袋像被抽空一样空荡荡的,目光呆滞。 他没有死。 他竟然没有死。 突然一块东西掉下,啪嗒一声,掉在他头颅旁,厉青云艰难抬手摸去,触手冰凉,当他拿起一看,触目震惊。 那是观音玉佩。 是观音玉佩护了他一条命,但已开裂。 厉青云怔怔失神,灰暗死寂的瞳孔一刹那显出光亮。 观音玉佩竟然在他身上?! 观音玉佩竟然在他身上!! 他不是已经给了—— 当反应过来时,厉青云紧攥观音玉佩,瞬间捏碎。 “哈哈……”厉青云仰天大笑,眼泪滑落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身边也赶过来新的弟子,纷纷用剑指着他围起来。 “宗主,他还活着,要杀了吗?” 第一宗宗主道:“杀,当然要杀,所有人恨不能亲手宰了他。可是不能用剑杀他,要用他最恨的东西杀他,让他尝受一辈子的痛苦!” 随即修真界决定,将魔教左尊及前任仙督厉青云,斩去双手双脚,关进十八层死牢,让他看着修真界是如何辉煌壮丽,如何繁荣昌盛,如何壮大门派,如何一代一代走下去,直至在狱中老死。 至此,修真界三魔中绞灭了两魔。 还剩最后一魔。 在破得神引菩提阵后,千金二人早就溜走,快活的归隐山林,逍遥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大结局 第123章 故事落幕 千墨离开心地抱起师尊转圈,笑道:“师尊,这下你可以跟徒儿回去成亲了吧。” 金来香搂住千墨离脖子,喜笑眉开:“乖徒儿,不得挑个吉日良辰?” 千墨离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今夜就行!” 他把金来香放下来,又拉着师尊的手跑:“前面就有个集镇,我们快去那订婚服,买喜糖,买各种东西,徒儿已经等不及要装饰我们的婚房了呢。” “好好好,都听你的,那今日就是我们大喜之日。” 两人欢声笑语,兴高采烈朝集市奔过去,这一次回去便能过个普通平凡人生活,远处山峦叠翠,天空碧蓝如洗。 千墨离突然停步,笑容收敛,跟在千墨离身边的金来香也停下,笑容消失,两人握着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只见万丈红光从云层中迸发,瞬间照亮半边天,所有宗门修士齐聚,密密麻麻,乌压压铺满整个苍穹。 千墨离脸上血色全无,寒气四溢。 金来香惊惧非常,低头看着自己和千墨离十指相扣的双手,已发颤。 “师尊莫怕。”千墨离微笑着将金来香揽到怀里,安抚道,“这些都是假的。” 金来香听到千墨离的声音,恢复平静,反倒轻拍千墨离肩膀,道:“为师不怕,徒儿也别怕,你我都打过那么多场架,这次也与以往一样,等打完我们再回去成亲。” 第451章 千墨离笑道:“好,徒儿陪师尊。” 金来香忍不住往千墨离怀里靠了靠,他的手死死攥住千墨离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千墨离抬头看向漫天红霞,冷笑一声,“好一招‘群魔乱舞’,真是煞费苦心呢。” 话音落,天上之人杀气腾腾冲向千墨离和金来香,其余宗主也纷纷动手,顷刻间天摇地晃,灵力爆炸,掀起滔天骇浪。 千墨离一剑杀死数名敌人,与金来香退至百米外,却被更多的人团团围住。 “千墨离,还不束手就擒吗!”一宗主站立在众弟子之首,怒视千墨离。 “哼,”千墨离冷笑道,“我若是不肯呢。” “冥顽不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诸位同仁,杀死魔头千墨离!” 众弟子齐声应道:“是——” 霎时间,无数飞剑化作流星,伴随刺耳剑吟,一道道剑气划过天际,带着凛冽杀伐之气,呼啸射向千墨离、金来香。 千墨离双掌翻飞,无穷黑雾弥漫而出,笼罩整座山巅,形成一片黑暗世界,将其变作阴森鬼域,剑芒穿梭而来,触碰到浓重的雾气,竟然寸寸断裂,掉在地上发出铿锵清脆响声。 金来香手持阵法,璀璨金芒绽放,护在千墨离背后。 “师尊,小心。”千墨离说罢,周身戾气暴涨,衣袖鼓荡不休,眼中血丝遍布。 “啊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无尽黑雾吞噬了无数人。 有人拔出仙刀斩断黑雾,但很快,新的黑雾又重新生长而出,覆盖住方才那片区域,黑雾仍旧源源不绝地冒出来,像是无穷无尽,根本无法彻底毁灭。 千墨离双臂张开,仰天大吼:“邪魔在此!” 无数魔修汇聚而来加入战斗,疯狂嘶吼扑向修士,邪魔越聚越多,黑雾中传来阵阵凄厉尖锐的嚎哭声,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千墨离周遭,无数人头滚落在地,血流成河。 “大家别怕,齐心协力,就算拼着元神受损,也要诛灭魔头!” 有修士振臂高呼,鼓舞士气,众人皆是跟着呐喊助威。 “我们不必畏惧他!” 宗门长老齐聚在一处,祭出仙器,仙威赫赫,强势驱散邪魔,将无尽邪魔逼退,一时间,修士们斗志激昂,对付邪魔,终于渐渐占据上风。 战事愈演愈烈,随着邪魔越聚越多,修士们也越剧越多,似乎杀之不尽,众人虽是奋勇杀敌,却感觉疲倦异常。 这场战役已经打了三天三夜,千金二人亦是体内力量逐渐耗去,修士仿佛永远杀之不尽,怎么杀都杀不够。 众人有保护苍生除邪魔的信念,千墨离亦有保护金来香的信念,在千墨离背后,紧紧靠着金来香。 两人互换防御,共同抵挡邪魔攻击,众人所有招式全部瞄准他们要害部位,誓必要置他师徒二人于死地。 忽然金来香嘴唇发抖:“徒儿,快逃!” “逃哪儿去”千墨离问。 “快走啊——”金来香突然大吼道,“总之你不能留在这!你快点逃!” 千墨离忽而发笑:“师尊,徒儿还能逃到哪去?” 金来香一掌打飞面前几十人,吼道:“快走啊——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快走!” 他情绪激动,眼泪直流:“为师不想再打了,徒儿,我们能打得了一时、一日、两日三日,难道还能打得了年年日日?打得了世间千千万万个人吗?再这么崩溃打下去,你会死的。” 众人知道千墨离实力高强,打不过便用人海战术,打不了,那便耗死千墨离。 千墨离眼睛红了,厮杀而去,只听得面前一片惨叫,他道:“怎么就打不下去了,七天七夜徒儿都打得下去!” 他上一世不就是打七天七夜吗,这算得了什么! 金来香问:“那七天之后呢?” 千墨离愣住,没有七天之后,因为在第七天他就被万剑杀死了。 他一时的走神失误,竟让数柄长剑直接穿透胸膛,鲜血汩汩流淌,染红黑袍。 金来香眼睁睁看着千墨离被重创,大惊失色:“徒儿!” 千墨离猛地伸出手,抓住刺入胸膛的剑,狠狠一拔,反手将那些人杀掉,剑拔出时带出一股喷涌的热流,洒落一地,溅湿了金来香脚边的土壤和白靴。 “千墨离……千墨离。”金来香目眦欲裂,转身扶住千墨离。 众人趁机上前攻击,谁料千墨离并未停止行动,一剑挥扫,无数人殒命当场,连尸骸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堆血肉模糊。 众人再不敢贸然前进,他们发现千墨离根本就是个无穷无尽杀戮兵器,无论多少人攻击他始终不倒。 “师尊,徒儿没事……”千墨离微笑道,他的脸庞已经毫无血色,浑身颤栗,握住师尊冰凉颤抖的手。 打了那么久,他们握剑的手终于能腾出空闲,师徒二人终于能再次握住对方的手。 金来香摸摸徒儿满是血污的脸,见状,抬起头望着众人,咬牙道:“各位,我们保证从此遁入山林,再也不会出来害人,请诸位放我们一条生路!” 千墨离低声道:“师尊,别求他们。” 金来香眼泪在眼眶打转:“你们想要万劫珠,我是炼器师,我可以再炼制出来一个给你们,只求你们放过我徒儿。” “呵,真是笑话。千墨离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过,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亡灵吗!” 第452章 “放过你们师徒,岂非养虎为患?” 众修士立刻围拢,将两人团团包围住,各种仙器法宝朝着二人倾泻而下,漫天光华闪耀,金来香与千墨离瞬间淹没其中。 待光芒消失,竟不见了千金二人身影,有人抬头道:“他们跑了!” 宗门修士纷纷跃上半空,乘胜追击,不留后患,展开灵识寻找他们踪迹,却不见半点身影。 “诸位,召天劫吧,我等已做好了同魔头牺牲的准备。” “不错,已打了三天三夜,不能再打下去了,只会让更多同伴伤亡,我们还是直接召天劫逼万劫珠回归吧!” 众修士相视一眼,皆望见眼里视死如归、玉石俱焚之意,这召天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有极大可能与千墨离同归于尽,这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招。 “我辈修士何惜一死,若不能诛杀邪魔,还谈什么修真正途,谈什么守护正义?” “今日即便魂飞魄散,亦在所不辞!” “诸位,请吧,不管成败如何,至少咱们曾经努力了。” “好,既然如此,大家合力施为,将天劫引下来,彻底斩断这孽障。” 众修士仰头望向天空,默契地闭上双眸,达成统一意见后纷纷拿出丹药吞服下去,盘腿坐在地上,几万人开始运转体内灵力。 千墨离喘着粗气,身上伤口密集,深浅不一,有好几个伤口正在汨汨冒着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金来香扶着徒儿,默默守着千墨离,不断给他擦拭着汗水和血液。 “师尊,你怕吗?” “怕,怕与你分离。” “一起死算不算分离?” 师徒俩相视苦笑,千墨离道:“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逃,一刻也别停下。”金来香道。 但如今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四处都是危险,打不死也能活活累死。 忽然一声巨响,天地震颤,天幕上竟出现了几条狰狞扭曲的裂痕,裂缝中隐约闪烁着紫金光芒。 千墨离吃了一惊,仰头望去。 天穹裂隙之中,雷云翻滚,狂风肆虐,天际一片昏暗,乌云遮蔽了太阳,雷鸣电闪,风雨欲来。 “这是……天劫?!!”金来香闻言脸色大变,“不,不可以,千万不能让天劫劈到你!” 他说完拉着千墨离向外逃跑,忽然手臂被千墨离一拽,扭过头,千墨离吻上他的嘴角。 金来香一怔,千墨离沾着血的白皙面庞露出笑容:“再不吻,就没有机会吻了。” 金来香感觉脑袋轰的一声炸开,突然整个人眼泪决堤大哭,像疯子似的抱紧千墨离,疯狂亲吻他的嘴唇。 千墨离闭着双眼,嘴角含笑。 天劫乃是天地规则,谁都忤逆不了,即使是他千墨离,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是,他不甘心。 天劫越聚越多,乌云密布,仿佛要把整个大陆覆盖。 千墨离睁开眼,看到的是金来香哭肿的眼睛,伸手轻柔地抚上金来香面庞:“师尊,他们想用天劫直接将我打回原型,让我变回万劫珠,这让我自杀有什么区别?我千墨离就算是死,也要作为一个人灰飞烟灭,若真最后变回法器了,算什么?那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笑话?” 金来香握住千墨离的手,语调哽咽:“为师陪你一起到最后。” 千墨离摇头了,道:“不要,师尊。师尊什么事都可以陪着我,可唯独这件事不行。” “不!”金来香激动,“难道你又自以为的替我做决定?!以为把我推开自己抗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千墨离双手捧住金来香的头:“不是这样的。” 金来香情绪更激动,甚至崩溃,大喊大哭道:“千墨离,你不能推开我!你不能抛下我一个让我独活!!” “不是这样的,师尊,师尊,听徒儿说。”千墨离忍着哭腔,红着眼用额头抵住金来香额头,让师尊冷静下来。 “徒儿这么做,是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徒儿的命运,他们想要我变回法器,但我不愿,我到死都要证明给他们看,我千墨离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我千墨离要自己一个人扛下这天劫,哪怕扛不成功,死也是作为人的躯体死,而不是变成一颗破珠子!” 千墨离流下眼泪,声音坚定无比:“师尊,这才是有意义的,而不是单单赴死。” 金来香听罢眼泪流得更凶,紧紧抱住他。 天空忽然划过一道紫色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霹雳,一道银蛇碗口粗细闪电划破苍穹,笔直朝着千墨离砸下! 这一刻金来香只觉天塌地陷,全身血液逆行,耳畔传来一声巨响,他眼前全是血,被千墨离推出数丈远,耳边只听到自己撕心裂肺喊道:“千墨离——” 当众人赶到时,皆是震惊不已,千墨离竟在举着断剑,妄想对抗天劫! “啊啊啊啊啊啊啊——”千墨离仰天怒吼,披散的长发迎风飘舞,衣衫残破,浑身浴血,肌肤寸寸爆碎,露出白骨森森。 天劫中,千墨离抬头仰望大笑,满是血的眼泪流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一生,够爽!!” 他最后使出一力,将天劫引向众人。 “轰!”雷霆所及之处草木灰烬,地面龟裂,一阵剧烈震荡过后,天地恢复平静。 以千墨离为圆心,四周被荡平,全部成了灰烬,空空荡荡。 第453章 “不!!!千墨离!!!!”金来香痛苦大叫。 他看到千墨离人的身躯依旧“立”在那,没有变成法器。 “千墨离,千墨离!”金来香悲怆呼唤,嘶吼着飞过来,他身上有神道珠,受神道珠力量保护,未受天劫所创,却也只是凭吊着一口气活着了,而神道珠挡此一劫也彻底破碎消灭。 “徒儿,不要丢下为师!” 在千墨离最后倒下时,金来香抱住了他,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一股浓重血腥味扑鼻而来,金来香才发现千墨离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完整身躯,血肉模糊,内脏流了一地。 “不!”他痛哭流涕,绝望地哭泣哀嚎,“千墨离!千墨离——” 金来香将手按在千墨离心脏,用灵力帮助他疗伤,却发现千墨离的心脉早已断裂,丹田更是支离破碎。 “不要!千墨离!”金来香仰天大哭,泪水滚滚而下,颤抖着抚上千墨离已经冰冷僵硬的脸庞。 “你还没有与为师成亲,你怎可食言。” 金来香抱着怀里的千墨离,慢慢滑坐在地上。 “师尊……你别哭。”千墨离忽然虚弱地开口,牵扯没有嘴的嘴角。 金来香听到千墨离的声音,哭得更加大声,抱紧千墨离:“徒儿,不要丢下为师一人活着,求求你,不要让我呜…呜呜呜让我一个人活着。” 千墨离睁开只有一只眼珠的眼睛,好再他还有一只手,可以抚摸金来香的脸颊,柔声道:“师尊,我赢了……我、我没有变回邪珠,我…终究是人,即使死去,也是作为人的躯体死去。” 金来香泪如雨下,握住千墨离冰冷的手放在唇边,让千墨离感受他吐出的温热气息:“是,呜呜呜啊呜呜,你是人,你是人,你才不是法器,你也不是万劫珠。” 千墨离忽然哭了出来,犹如回到母亲怀抱里的婴儿:“人为什么永远都在跟自己的命运搏斗,如果我生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我没有被捉去,如果我还有爹娘,如果我还有家,我是不是就不会变成魔,我是不是就能受人尊重,被人喜爱,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我丧命?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 金来香哽咽着猛点头,他听到千墨离说着想回家三个字,便擦掉眼泪,站起身,把千墨离背负在背上,往山下走去。 他要带千墨离回家,他要带千墨离回家,他要带千墨离回家…… 可才走出不到十步,他又听到千墨离说着:“师尊,我们来拜堂,我们来成亲。” “但……但是——” “师尊,我们来拜堂。” “好,徒儿,我们拜堂。”金来香含泪答应,他从来舍不得拒绝千墨离一丝一毫要求。 他听到背上千墨离虚弱的笑声:“谢谢师尊,师尊真好。” 金来香泣不成声,把千墨离放下来,重复着点头:“好,好……好,徒儿,我们拜堂,我们成亲,我们不拜天地,不拜高堂,就我们师徒三叩首,叩首完,你我便算是成亲了。” 千墨离微笑着嗯了一声:“好,师尊。” “好,我们磕头了。”金来香哽咽着,摆好跪姿,抓住千墨离衣袖,两人面对面着,同时磕下头。 “砰——砰——砰——” 随着三声重响,两人头颅轻碰,千墨离每次磕下头都会溅出许多血,洒在泥土。 金来香抹掉脸颊上的血泪,欣喜若狂,捧住千墨离惨白的脸:“好,好,终于成亲了。” 千墨离笑了,眼神柔软:“师尊,我想靠着你。” “好,你靠着我。”金来香伸出胳膊搂紧千墨离的脖颈,让千墨离的头抵在肩上,抱着千墨离时,他能感受到千墨离最后松掉了一口气。 “师尊,师尊……”千墨离低低地呼唤。 “哎,为师在呢。”金来香温柔地应答。 “师尊,你信我还会活过来吗?” “为师信,我家徒儿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我家徒儿一定能再次活过来。” 金来香眼睛已无光,拍拍千墨离的背,泪水滑落,喃喃自语:“为师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好吗,为师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为师会一直站在这里,你答应我你会回来,无论多久你都会回来的。” “嗯,徒儿答应师尊,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会再次来找你。” “好,那你要快点回来,为师等着跟你一起回家。” “嗯……”千墨离阖上了双眸。 “师尊,明天见。” “明天见,徒儿。” 千墨离身形在金来香怀中渐渐虚化,最后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今朝执手生死,明日已成过眼云烟。 … … 一千年后。 当年大战灰烬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花海,花开满山坡。 有一老修士带着小孙子来此处采花,忽然看到花丛中伫立着一个泥人,走近细瞧,泥人竟突然裂开,露出一面容清隽,一头海藻波浪卷发的金衣男子。 金衣男子睁开眼,向老修士问其千墨离,老修士答曰:“不曾见过此人。” 再问诛魔大战,答曰:“一千年前,一场天劫降临,所有人都灰飞烟灭。” 金衣男子闻之,再问五珠伏魔阵,答曰:“已没有其阵。” 再问邪界,答曰:“已没有此地。” 第454章 再问人间,答曰:“人间安康。” 再问千墨离,答曰:“没有见过此人。” 金衣男子流下眼泪:“一千年了,他还没有来找我吗?他是不是迷路了?他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老人答:“已过千年,山变成了海,海变成了石,石又变成了山,物是人非,仙者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金衣男子答:“我记得,我记得我有个徒儿,叫千墨离,我是他的师尊,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 “那仙者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我……”金衣男子忽然痛苦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滴落,“我是谁?” “仙者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过去的人,又怎么能再回来。” “不、不会的,我只要等到他,我一定能等到他。” 金衣男子猛然抬眸,眼角挂着泪水,望向天空:“我听到了,他在呼唤我。” 老修士摇了摇头,这里除了花海就是花海,没有人存在的痕迹:“仙者,我只知道他已经陨落,再也不会存在了。” “不可能!”金衣男子失控咆哮,双目赤红,“风里面,有他的味道,我闻到了。” “徒儿!徒儿!徒儿——!!” “师尊。” 金来香猛然回头。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了,也是该到说再见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