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婿》 第一章 休书与认罪状 阴暗、潮湿、充斥着一股恶臭味的监牢里,纪寒正在用他那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目光低头看着身上的囚服与手上的镣铐。 脑海中那被强行灌输着一条条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记忆已经停止,而他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 “赘婿?我竟然穿越到了一个赘婿的身上,而且还要在两日后当街问斩?” “太武国,这他吗的又是哪个年代?” 眼神呆滞,此刻的纪寒真的很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牢外有脚步声响起,纪寒在余光中看到一名提着饭桶的狱卒走到了他的囚牢前。 狱卒并没有为纪寒打饭,而是用手里的木瓢捞起一勺子饭食直接泼进了囚牢里。 和着稀水的米渣、菜渣溅了纪寒一身。 狱卒一声嬉笑扬长而去。纪寒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不是没有脾气,而是还没有接受摆在眼前的这个事实。 五日前,宁贵妃回母家省亲,次日清晨,母家却发现纪寒竟在宁贵妃的卧榻之上。 宁贵妃衣衫不整,而纪寒当日便被打入天牢。 皇上龙颜大怒,并下令七日后当街问斩纪寒! 这便是纪寒入狱的整个起始! “卧槽!” “这开局就给圣上扣上了一顶绿帽!看来这是真不打算给我翻身把歌唱的机会了。” 宁贵妃是何人,她可不单单只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她还是这具身体的妻姐啊,扣绿帽?哪有这么简单,这分明就是罪加一等! 此刻的纪寒正在努力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以求自救。 可是在纪寒的记忆里,却全是他对一个名叫宁嫣的女子的爱慕! 这个名叫宁嫣的女子不就是这具身体的老婆吗? 在这个纪寒的记忆中,纪寒颓废的发现他竟然除了宁嫣之外再也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 在这个纪寒的记忆中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而这条信息直接让纪寒石化了! “卧槽!” “他吗的,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家伙将我弄到了这副身体里,你出来,劳资保管不弄死你。” 现在纪寒可以确定五日前的那晚,他根本就没有对宁贵妃做下那种不论之事。 渐渐的从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中恢复,纪寒那原本呆滞、绝望的眼瞳在这一刻才焕发出了些许的光彩。 将这些许的光彩投向牢外,纪寒便看到一位女子,一位面容憔悴、一身素衣的女子。 女子正在与那名方才向他泼饭食的狱卒说着什么,并在说话中向狱卒的手里塞入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狱卒颠了颠钱袋子的分量一脸眉开眼笑的离去。 而在这名女子转头看向纪寒的牢房时,纪寒却怔住了。 宁嫣! 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这位夫人,更没有想到她会在这般境遇下来探望自己。 纪寒心中正值所想时,宁嫣已经走到了牢前。 四眸相对! 两个人隔着一扇木栏就这样彼此互望着彼此。 在互望中,宁嫣已是泪流满面。 “纪寒,爹爹入狱,母亲也病倒了,宁家完了,姐姐被皇上禁足,哲儿他也被皇上罢免了官职……” 宁嫣哭的雨带梨花,在悲哭中,她眼中的泪水也在刺痛着纪寒的心。 “为什么?纪寒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宁家,你虽是入赘,但我宁家可曾亏待于你,你为什么要害我宁家,为什么要毁我姐姐的清白?” 宁嫣在悲哭中,在痛哭中、在声嘶力竭中已是蹲到了地上。 她哭,她抱着双膝大声的哭,哭的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身在牢狱中的纪寒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因为宁嫣说的都对,在他搜索的记忆中,纪寒确实没有搜索到一条被宁府曾虐待过的信息。 这个女子她哭的好可怜……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纪寒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这幅身体深爱着眼前的这名女子,并将这名女子当做了他一生的挚爱。 纪寒已是在极力的控制了,可是他的双脚还是迈到了宁嫣的身前。 蹲下,而后看着正在抱着双膝失声痛哭中的宁嫣,纪寒心中不忍。 透过木栏与木栏之间的缝隙,纪寒将手伸出了牢狱。 这个动作是纪寒自己的意愿,无关这幅身体。 伸出的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宁嫣的发簪,在触碰到宁嫣发簪的刹那纪寒的手却如同触电了一般又慌忙的收了回去。 收回不是因为宁嫣的发簪上有电,而是他不知道此刻的他该以一种怎样的身份来面对他的这位夫人。 “纪寒!” 宁嫣突然从悲哭中抬起了眼眸。 她并没有因为纪寒蹲在她的身边而诧异,而是用一种恳求的目光向纪寒说道:“纪寒,签了它好不好,只要你签了它,你所做之事就会与我宁家无关,只有这样子做,才能保全我宁家。” 宁嫣在向纪寒说这些话时,已是从衣襟中取出了两纸书信。 纪寒接过这两纸书信并在眼前摊开第一张! 摊开后,映入纪寒眼中的第一行字赫然便是“休书”二字! “婿,纪寒品行不端、有违夫纲,入赘宁府曾数次骚扰府中丫鬟,然屡教不改。 今,夫宁嫣情愿立此休书,任其离府,此生不相往来,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立此文约为照。 太武二十三年!” 这第一纸便是休书,那么第二纸呢? 纪寒将第二纸书信摊开,而后在心中默读。 “休夫已过三月有余,纪寒却赖我家中不愿离去,并向父亲索要一千两纹银,父亲自是不愿,那日姐姐回家省亲,纪寒为了报复我宁家,便趁姐姐入睡之时,向我姐姐行下那有违人伦,丧尽天良之事……” 下面还有很多字,纪寒已经没有心情在看下去了。 收回悬在宁嫣发髻上的手,这是要他将全部的罪责全都揽在他的身上吗? “纪寒,你两日后就要当街问斩,反正都是一死,我求你,在死之前帮我这一次好吗?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你所行之事便会与我宁家无关。” 第二章 世间有剑客 宁嫣用她那双饱含着泪水与期待的目光看着牢狱里的纪寒。 而纪寒也在看她! 四眸相对,纪寒开口向宁嫣说出了三个字,这三个字虽然沙哑虚弱,但是却透着一种不容商量的果决。 “我不签!” 纪寒的声音落下,在落下的这一刻,宁嫣双眸中的泪水与期待瞬间便转为了惊愕。 惊愕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宁嫣的神色竟然变的无比狰狞。 “你说什么?你说你不签?” “纪寒,你害我宁家害的还不够吗?我知道你我虽只有夫妻上的名分,但是我宁嫣在这三年里可曾亏负于你,如今你做下这般……” “够了!” 纪寒心声厌烦,这厌烦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法控制心中对这个宁嫣的喜欢,一方面是因为宁嫣刚才的所作所为。 抬眸,剥开贴在脸上的发丝,纪寒看着宁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见宁贵妃!” “你说什么?”宁嫣像似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纪寒一遍。 “我说,我要见你的长姐,宁凝!”纪寒在向宁嫣说出这句话后再次向宁嫣说道:“宁夫人,我想你宁家在这五日里也该后知后觉了吧。” 宁嫣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后,神色间的狰狞立时便转为了不安。 “你附耳过来!” 纪寒坐在地上只是向宁嫣招了一招手,宁嫣竟是真的弯下了身子附耳来听。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纪寒以她往日所了解的纪寒不同。 听着纪寒在她耳边的私语,而后宁嫣的神色更是在纪寒对她的私语下愈发精彩。 从欣喜到震惊,从不可置信到深信不疑。 当宁嫣重新直起身子时,当她再次看向她的这位名义上的夫君时,宁嫣的眼神已经变为迷离。 这还是那个将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上的纪寒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一刻宁嫣心乱如麻。 在纪寒的目送下,宁嫣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天牢。 当宁嫣离开后,纪寒重新走回到了之前的地方,背靠狱墙纪寒重新闭上了双眼。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纪寒相信宁嫣一定能将他的话带到宁贵妃的耳朵里,这是生是死,也全屏宁贵妃的一念之间。 五日滴水未进,按照常理来说纪寒现在应该已是接近死亡的边缘才对。 但是纪寒却诧异的发现,他除了刚才说话有些虚弱之外,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不但没有不适,纪寒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里竟然还透着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种暖洋洋的感觉令他浑身舒畅。 不但浑身舒畅,纪寒竟然发现他体内的这股暖流好像正在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经络中游走一般。 “没有给我配发系统,难道给我配发了一种逆天的功法?” 纪寒闭着眼睛,此刻的他竟然有些欣喜若狂了。 是该一扫低迷重新振作起来了。 “前世被社会一顿毒打,今世虽然入赘,但也能换个活法不是?” 纪寒握紧双拳,在心中坚定不移的说道。 牢外有脚步声传来,纪寒在听到脚步声后便睁开了双眼。 来人是一名男子,一名体态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孤傲的男子。 这名男子走到纪寒的狱门前,而后便在纪寒目瞪口呆的眼神下,抽出了挂在身后的长剑。 一点寒芒一闪而过,狱门豁然打开! 而后这名男子便闪身迈入狱牢,一声当啷声响,在纪寒还没有完全反映过来之时,他的手铐与脚铐便被这一把修长寒剑应声斩断。 寒剑入鞘,这名男子用他那双锐利的双眼看着纪寒只说了一个字。 “走!” 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卧槽!这是剑客?还是剑侠?还是剑圣? 纪寒有点懵! 虽说很懵,但是纪寒还是鬼使神差的跟上了这名男子的脚步。 如无意外,这名高手应该就是宁贵妃派来的,看来宁贵妃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可是这剧情好像并没有按照纪寒的剧本走。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劫狱啊,这宁贵妃的胆子也忒大了吧。 这出天牢的一路上,纪寒看到了好多个躺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的狱卒。 跟在这名高手的身后,纪寒还是有点胆战心惊的。 前世他是现代人,自然在武侠片里看到过许多飞来飞去的高手,但是这在电视里看到的能和现实里看到的一样吗? 绕过数条街巷,这名高手停在了一间民宿前。 “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只有一日时间,你与宁凝里应外合能否逆转乾坤?” 听到高手的这句话,令纪寒诧异的是这位高手对宁贵妃的称呼。 这家伙竟是直呼宁贵妃的闺名而不是她的身份。 没有回答这位高手的问题,纪寒而是好奇的向这位高手问道:“如果不能逆转乾坤呢?” “若是不能,陆某便杀入皇宫救出宁凝。” 卧槽! 这两人看来很有故事啊! “陆大侠,我再问一下,这劫狱是宁贵妃的意思吗?这样明目张胆的将我从天牢里给救出来,宁贵妃能兜的住吗?” “不是宁凝的意思,我陆瑾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我的剑印已留,他们看到自然知道是我救了你。” 光明磊落个屁!难道这当大侠的都是一根筋的吗? “陆大侠,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 纪寒想跑路了,刚才真是糊涂了,他这样子一跑了之,不就坐实了身上这莫须有的罪名了吗? 这刚想换个活法,可这换个活法却不代表要做个亡命之徒的逃犯吧。 “哼,回去?你若真想在那天牢里待着,就不会一路跟着陆某走到这里。” 蛇打七寸,陆瑾的这句话还真掐住了纪寒的七寸。 “别耽误时辰,既然你说此事是为陷害,而陷害你与宁凝之人会是此次事件中的最大获益者,告诉我,那个获益人是谁,我去将他擒来。” 这陆瑾说话,字里行间都透着满满的江湖匪气,不知为什么,纪寒竟然还对陆瑾升出了几分的羡慕与向往。 看来宁贵妃已经将他所说的话都告诉这位陆瑾了,虽然不知道宁贵妃与这位陆瑾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纪寒可以确定一点,陆瑾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第三章 我要面圣 转身看回陆瑾,纪寒的眼神在这一刻也转为了阴冷。 “让宁嫣在宁府中放出消息,就说五日前的夜里,我在宁贵妃的寝房里捡到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在我被抓走之前丢到了那个屋子里。” “而后呢?” 陆瑾并未问纪寒这么做的原因,而是向纪寒询问之后该如何做。 “而后?”纪寒的眼神在月光下更加阴冷了。 “既然陆大侠将我劫出了天牢,那么这件事应该很快便会传遍皇城,至于而后,那应该相当的精彩。” 纪寒的嘴角挂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嗯,你不必为你的安全担忧,我的师妹会护你的周全,这一日你先住进这间民宿里。” “师妹?” 纪寒听到陆瑾的这句话后,微微愣神了一下。 “嗯,我和师妹乃太武国四大宗师,一气剑范羊公的嫡传弟子。” 陆瑾在向纪寒说这句话时,那眼神中飞扬的尽是傲然之色! 四大宗师?一气剑范羊公? 就在纪寒还沉浸在这一个响当当的名头当中时,陆瑾已是向纪寒抱拳离去。 “纪兄,珍重!” “珍重!”纪寒学着陆瑾的样子也是对着陆瑾的背影抱了抱拳。 陆瑾的背影已消失在月色下,纪寒这才转身看向了身前这一间很不起眼的民宿。 已经过了五日了不知道那个人还留没留在宁府,这一点纪寒心里很是没底。 带着这种忐忑与不安纪寒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推开房门映入纪寒眼中的首先便是一个小院,小院的尽头便是一间民舍。 民舍内有烛光摇曳,纪寒整理了一下心中忐忑的心情后才推开了民舍的木门。 木门里烛光摇曳,在摇曳中,纪寒看到了一名一身白衣的女子。 “卧槽!” 在看到这名白衣女子后,纪寒更是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 一条横贯两扇墙面的绳子上,这名白衣女子竟然就躺在那一根还没有手指般粗细的绳子上睡觉。 裙摆下垂,青丝下坠,就是那一张脸蛋也是美的人神共愤! 难道这位就是陆瑾口中的师妹吗?我他吗的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在纪寒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这名睡在绳子上的“师妹”便醒了,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睡。 她之所以没有睁开眼眸是因为她懒得去看纪寒。 纪寒自然知道人家不愿搭理他,找个木凳,纪寒很是识趣儿的坐了下来。 房里的女侠闷不做声,纪寒心中更是在担忧着他的生死,这气氛也自然就很沉闷。 在纪寒静下心来之后,他又再次感觉到了从身体所传来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太他吗的舒服了,舒服到纪寒竟是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这一声呻吟可是实实在在的落入了这位“师妹”的耳朵里。 “腌臜的色痞子,都死到临头了心里还想着这种腌臜事。” 说话时,白衣女侠一个鹞子翻身便从绳子上翻了下来。 抄起桌案上的佩剑,白衣女侠便径直走出了门外。 在途径纪寒身边的时候,这位白衣女侠更是不动声色的将纪寒屁股下坐着的木凳给一脚踢飞了出去。 “砰!” 纪寒身下没了支撑,自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坐在地上的纪寒朝着这位女侠恶狠狠的喊道。 陆倩倩目不斜视,只留给了纪寒一个背影与一阵香风。 院子里有颗百年枣树,陆倩倩莲足轻点地面,整个人就跟那起飞的燕子一般飞上了那颗百年枣树上。 怀抱佩剑,将身子丢在一截粗壮的树干上,然后再次阖上双眼。 “吗的,这女人是有病吧。” 纪寒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陆倩倩。 这已经等到天都要蒙蒙亮了,纪寒还没有等到陆瑾前来。 当临舍传来一声声鸡鸣后,纪寒更是开始坐立难安了。 “难道说,那个设计陷害我和宁贵妃的家伙已经离府了?不行,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前世为啥糟了社会一顿毒打,不就是因为自己这种总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吗? 领导说在家等消息,纪寒就果真在家等消息,客户说让纪寒在家等消息,然纪寒还是如此…… “我他吗的就不能主动一点吗?既然什么都想通了,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他吗的还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想到这里,纪寒唰的一下便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靠人不如靠自己,他必须要自救! 日出东方,阳光倾洒! 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纪寒当街问斩之时,他不要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最后一次太阳。 站在木屋下,纪寒听到了门外所传来的嘈杂的响动声。 “搜,给我挨家挨户的搜,朝廷钦犯畏罪潜逃,格老子就不信了,这纪寒还能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都统大人,纪寒那厮是被一阳剑陆瑾所截,天牢里有陆瑾所留的剑印。” “哼!这伙江湖绿林目无朝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都统早就想办他们了,皇上已下口谕,宁府上下男丁发配边疆,女眷充配军营……” “那宁贵妃呢?都统,我听说这宁贵妃可是咱太武的第一美人儿。” “哼!第一美人?也不过是个烟花巷柳之辈罢了,她与那宁家赘婿共赴巫山的时候怕是早就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站在木屋下的纪寒已经没有再听下去了。 他知道逃狱一定会在皇城里闹出很大的动静,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篓子竟然会捅的如此之大。 站在木屋下,而后长吸一气。 借着这一口含在腹中的丹田之气,纪寒突然向着门外大喊了一句:“别找了,我纪寒在此!” 这一句大喊中气十足,隐隐透着一种潜龙在渊之势! 靠在树枝上的陆倩倩,她手中的佩剑本以出鞘,可是这一刻,她寒光闪闪的剑身却僵在了剑鞘之中。 门外的都统与士卒在这一刻统统看向了他们身前这个并不起眼的民宿。 门开了! 万丈阳光倾洒在一名身穿囚服,满面胡渣的男子身上。 纪寒剥开遮住眼眸的发丝,而后看向这位虎背熊腰的都统说道:“我要面圣。” 第四章 黄牛任道远 “我要面圣!” 纪寒这四字可谓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然,虎背熊腰的都统与士卒们却是各个呆若木鸡定在了原地。 叮当一声,一名士卒手中的长戟掉在了地上。 这位都统睁大着一双如铜铃般的大眼从纪寒身上移开目光看向这名士卒。 “打我一巴掌,看劳资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名士卒听到都统刘大壮的命令,扬起手掌二话不说就抡在了都统的脸上。 “啪!”这一巴掌可谓是扇了个响亮,连纪寒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刘大壮揉着一张脸龇牙咧嘴的向站在门前的纪寒说道:“你说你要面圣?格老子的,劳资还想娶个二房!” “把人给我抓起来带走。” 刘大壮大手一挥,士卒们便纷纷将纪寒包围了起来。 “我看谁敢动他!” 一声娇喝从纪寒身后的那颗百年枣树传出。 陆倩倩手握三尺青峰如那从树上飞下的鸟儿般落在了地上。 人冷、衣冷、陆倩倩手中的三尺青峰更冷! “一式剑,陆倩倩,你……你是一式剑陆倩倩。” 刘大壮看着提剑正向他走来的陆倩倩整个人都傻了。 刀掉了,胆儿也掉了,就连人都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纪寒也跟着刘大壮一起傻了,这陆大侠的师妹难道比陆大侠的名头还大的吗? 看把人家堂堂一个统领给吓成什么样了。 “按他说的办!”陆倩倩走到纪寒身旁脆声向坐在地上的刘大壮说道。 “听……都听女侠的。” 刘大壮诚惶诚恐的押送着纪寒启程了,跟在刘大壮身后的士卒们也是个个缩着脖子硬着头皮往前走。 面圣?他们的统领都没见过这位开国皇帝呢,更别提他们这些士卒。 这一个朝廷的通缉犯竟然叫嚣着要让他们的统领带他面圣?难道他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砍他的脑袋吗? 穿过一条小巷,当纪寒出现在永安街的那一刻,永安街上的所有商贩与百姓统统丢下手中的活计看向了纪寒。 而纪寒在踏上永安街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他不知道该已何种身份来面对的熟人。 宁嫣! 宁嫣依然身着昨晚去看纪寒时所穿的那身素衣裙,她深深的低着头,迈着一种极不情愿的步伐。 她的两边有官兵,她的身后是一名名身着丫鬟装的女婢。 当纪寒看到一名官兵去推挪宁嫣的那一刻,纪寒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这股无名的怒火支配着纪寒冲到了这名推挪宁嫣的官兵的面前。 伸出双手,而后抓住这名官兵身上的甲胄。 并向这名官兵咆哮道:“你在敢碰她,我就杀了你。” 这一刻的纪寒就像是一只愤怒的雄狮一般,他的双眼空洞且冰冷。 而在纪寒揪住这名官兵的同时,其他的官兵纷纷将手中的长戟对准了纪寒。 “松手!” 一道冷漠的声音在纪寒身后响起,响起的刹那,纪寒便看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而此刻的纪寒也已经从方才那种怒火中烧的情绪中退了出来。 恢复清明的纪寒心中一片苦涩,看来他暂时还是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对宁嫣的痴爱。 “把兵器收起来!” 当纪寒松开这名官兵的刹那,身后那道冷漠、冰冷的声音又响起了。 纪寒转身看向了身后,在他看向身后的刹那,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张充满沧桑与刚毅的脸庞。 头顶熟钢兽头盔,身披铁叶锁子甲,腰系一条兽头带,胸前一面护心镜。 站在纪寒眼前的赫然便是一位将军。 虽然震骇于眼前这位将军的身份,但是纪寒还是迎着这位将军一张铁血般的面容置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她们又有何罪?如果是因我逃狱,那么现在我回来了,你们就没有理由发配她们。” 纪寒的话说完了,然而卫将军郭纪却是在用他那双空洞、冷漠的眼眸深深凝视着纪寒。 宁嫣抬起了她的双眸,方才纪寒的举动与对郭纪所说的话她全都看到与听到了。 他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纪寒吗? “既然逃了,为什么要回来?”郭纪凝视着纪寒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问道。 “我要面圣!” 当纪寒向郭纪说出这句话的刹那,宁嫣便睁大了眼眸。 睁大着眼眸而后向纪寒惊问道:“纪寒你说什么?你要面圣?” “嗯,我要面圣!”纪寒迎向宁嫣惊慌的面容说道。 “唯有面圣,我才可以洗脱你我两家身上的冤屈,还我,还你宁家一个清白。” 纪寒的声音与目光都是平静的,平静的就如一汪止水。 郭纪从纪寒的身上移开了目光,而后将目光投向了街边的一间酒肆。 透过酒肆二楼的木窗能隐约的看到有两道人影正在窗前站着。 而站在窗子最前的人影向着窗子外面仿似轻点了一下头。 郭纪从酒肆移开目光而后看向纪寒说道:“好,我带你面圣!” 郭纪的回答令纪寒感到了意外,这位将军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怎么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 刚才这位将军好像看了街边的酒肆一眼,纪寒将目光移向那间酒肆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艳阳高升、阳光普照,一头黄牛踏着永安街的青石路正在一步步的向着纪寒所在的位置走来。 它走的很是辛苦,踩在石板上的四蹄也在摇摇欲坠。 这头一看就已精疲力尽的黄牛吸引了永安街所有人的目光。 黄牛的脖子上缠着两条足有手臂般粗细的铁链,当它走到离纪寒还剩百米的距离时,它终于栽倒在了地上。 黄牛一地栽倒,一副棺缠铁链的黑棺赫然曝露在万丈阳光之下。 “戒备!” 郭纪一步迈出将纪寒挡在了他宽实的脊背后。 刘大壮和他的手下也纷纷扬起了手中的武器。 而陆倩倩却怀抱着手中的三尺青峰做起了那看客的身份。 此刻,这幅身缠铁链的黑棺吸引了永安街内所有的目光。 万丈阳光下,棺身在青石板上晃动,一条条幽黑的铁链也在棺身上晃动。 第五章 无悔 当棺身在青石板上晃动到一个它所能达到的顶峰时,这幅黑棺突然拔地而起。 黑棺飞向了半空,而后在半空中爆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幽黑的铁链自棺身震出,这一副黑棺在半空中犹如烟花般盛开。 纪寒死死的盯着这一副在半空中四分五裂的黑棺,在黑棺四分五裂的刹那,纪寒在日光下看到了两道一身黑衣的人影。 白光下,两道黑影在降落。 伴着掉落的木块,伴着掉落的铁链,这两道人影在半空中将手伸向了他们的身后。 而在这两道人影落地的刹那,纪寒便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两名身着黑衣的刺客各手握一把弩枪,他们在向着纪寒所在的位置奔跑,犹如两只猎豹一般的奔跑。 在这种高速的奔跑下,他们手中的弩枪更是不停歇的射出一支支弩箭。 弩箭的箭头在旋转,在旋转中直向纪寒所在的位置射来。 “保护钦犯!” 郭纪一声爆呵,身子下弯,足底用力一蹬脚下青石板,便将整个身体抛飞了出去。 纪寒不知道这弩箭的速度有多快,但是至少他知道一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支支弩箭的。 纪寒不能,而郭纪也不可。 郭纪用了一种最蛮横的方式,这种最蛮横的方式便是野蛮冲撞。 一支支似要射向纪寒的弩箭,便让郭纪用这种野蛮冲撞的方式给撞落在了地上。 而这两名黑衣刺客在郭纪近身的一刻便丢掉了手中的弩箭。 弩箭丢掉,而后一连做出三个后空翻的动作。 拉开与郭纪之间的距离,两名黑衣刺客从身后抽出了他们的佩刀。 这佩刀?当纪寒看到两名黑衣刺客手中所持的佩刀后,当场便惊呆了。 刀身微微弯曲,刀柄很长! 而这两名黑衣刺客持刀的姿势更是令纪寒感觉到费解与荒唐。 单膝跪地,一手按住刀鞘,一手将刀身抗在肩上。 这他吗的!纪寒不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武士刀、忍者步,我纪寒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朝代? 在这两名刺客亮出他们的武器后,郭纪也从身后抽出了他的武器。 他的武器不是什么银枪、长戟,而是两条八棱钢鞭。 一个前滚,两名手持太刀的刺客当先向郭纪发动了攻击。 而郭纪也持双鞭向两名刺客当空砸下。 瞬息之间郭纪与两名刺客短兵相接。 而这两名刺客果然不出纪寒的意料,他们所使用的刀法正是拔刀术与居合术。 而郭纪走的却是那种大开大合的路子,这种路子看上去就会给人一种狂野与奔放的感觉。 陆倩倩怀抱着三尺青峰,她虽是面无表情,但心里却很是技痒。 这两名刺客所使的是东启国的刀法,她自闯荡江湖以来还从未和东启国的高手交过手。 在陆倩倩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郭纪与两名刺客交手之时,忽然陆倩倩似有所觉的看向了对面。 对面的房上有人!而且还是东启国所派来的刺客! 一支支弩箭自永安街两边一排排的屋檐上射出,它们射向的方位悍然便是纪寒的位置。 两边的屋檐上共有六人,这六人在屋檐上正在飞速的移动着。 陆倩倩一声娇喝,三尺青峰自剑鞘中一震而出,莲足轻点,在数个起落间,陆倩倩便飘落到了纪寒的面前。 手中三尺青峰在白日下被陆倩倩舞出数朵剑花。 这数朵剑花在纪寒周身绽放开来,一支支弩箭撞在这朵朵剑花之上竟是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而屋顶上的六名东启国刺客在偷袭失败后,更是纷纷自屋檐跳下向着纪寒冲杀而来。 “这些东启国的刺客为何要刺杀于你?”陆倩倩回眸向纪寒喝问道。 “什么?你……你是说他们是来杀我的?”纪寒被陆倩倩的这句话给问住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纪寒被陆倩倩的这声喝问给呛住了,他想辩白,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站在酒肆二楼窗前的两道人影俯瞰着永安街下的这一幕,已是转过了身去。 转身是因为索然无味,这群东启国的刺客一个都别想跑,只是,这些刺客中有无大鱼那便另说了。 “老爷,咱不看了?” 酒肆的二楼内传出了一声尖锐中透着恭敬的声音。 “不看了,有那个丫头在还有什么可看的?” “确实,范羊公的这两位徒儿,论资质这陆倩倩可比那个陆瑾要高出太多了。” 永安街上的战况却如酒肆里的这二位所言,陆倩倩只身一人便将六名东启国的刺客打的仰倒在地。 而最让纪寒诧异的是,这陆倩倩至始至终只用了一个招式。 这个招式就是收剑与出剑! 这一招式有点像拔刀斩,确切的说应该是拔剑斩。 郭纪那边也已经打完收工,一共八名东启国的刺客尽数被擒。 刘大壮在郭纪的命令下押送八名刺客前往镇狱司。 郭纪押送着纪寒果真向皇宫的位置走去。 去皇宫的这一路上纪寒有很多话想问这位郭纪将军,然而郭纪将军根本就没有要搭理于他的意思。 直到将纪寒带到宫门下,郭纪才转身向纪寒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召官员不得入宫,你要面圣,我已将你带到。” 郭纪在向纪寒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陆倩倩并未跟随纪寒前来,宁嫣与家中婢女已被郭纪手下的官兵压入京兆府。 “这一切都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 紧握双拳,将心中那一腔压抑在心中很久的不甘与憎恶提于嗓尖。 想到前世初入社会时的被骗,想到今世在牢狱所接过的宁嫣的休书。 想到步入社会后自己那所谓的不思进取,想到在牢狱中自己五日里的意志消沉与不敢面对。 吸气、吐气,在这吸气与吐气之间纪寒对着这一扇紧闭着的朱门放声大喊道:“宁家赘婿纪寒携戴罪之身恳请面圣!” 这一句发自内心的呼喊,是纪寒与前世告别的呼喊,是纪寒与今世这具身体告别的呼喊。 无论其结果如何,无论圣上会不会见他,在今时,在此刻,纪寒只想做一次真正的自己,哪怕这个真正的自己只有半日可活,纪寒亦无怨无悔。 第六章 语惊人不休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随着一声沉闷的吱呀声这扇紧闭的朱门也迎声而开。 巍峨的宫门大开,这首当其冲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宫殿,不是什么高楼满砌的楼宇亭台,而是人,一位位身穿官袍的大人。 这些大人们踩着青石板路,一边议论着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儿,一边正向纪寒的位置走来。 “朱大人,今儿是圣上头一回晚朝吧?我今儿瞧着咱们的圣上好像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难道还是放不下五日前的那个事儿?” “苟大人,你往前看。” 这位苟大人得到朱大人的提醒,便将眸子从脚下移向了前方。 这一看不打紧,打紧的是这位苟大人竟是扬起手掌给了自己一耳光。 “朱大人,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在宫门口站着的不是宁家的那个赘婿纪寒吗?” 苟大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朱大人,你没看错那厮正是纪寒。” 苟大人的这句话顿时在这些大人里炸开了锅。 “这——这纪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他来这里做何?”说话的是一位满面褶皱的老大人。 “他是来面圣的。” 一位站在这些大臣身后,浑身透着书生气的年轻官员向这位老大人回道。 “面圣?杨侍郎此话何意?” 杨侍郎的这个回答令所有大人将目光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乐极生悲,悲极生乐,人之将死其鸣也哀,难道各位大人方才没有听到纪姑爷隔着宫门喊的那句话吗?” 在这位杨侍郎向各位大人解惑时,纪寒已是迈步向这些大人们走来。 走到这位杨侍郎身前,纪寒便将目光定格在了这位白面书生的身上。 纪寒在看他,他也在看纪寒。 伸出五天都没有洗过的手,而后在所有大人与这位杨侍郎错愕的目光下,纪寒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这位杨侍郎的肩膀上,并向这位杨侍郎动情的说道:“还是愚兄懂我啊!” 说罢此话,纪寒便将目光投向众位大人身后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宁家赘婿纪寒携戴罪之身恳请面圣!” 这一声恳请彷如那春日里的惊雷,彷如那晴空里的霹雳,震的所有大人们当场石化。 这纪寒所犯之罪虽不能提及,但是各位大人们可是都清楚的紧。 这厮对宁贵妃做下那种事竟还敢嚷嚷着来面圣? 别说是圣上了,既是他们这些大人,若是他们府里的小妾被这纪寒…… 他们的脸上会有光吗?更何况这事还是落在当今圣上的头上。 纪寒这一句恳请没有恳请来圣上的传唤却是请来了一位位身穿甲胄的御林军。 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冲出,而后将纪寒与众位大人们包围。 手握刀柄,各个蓄势待发! 大人们慌了,纪寒也很紧张。 一名面无胡须,大约五十有余的宦官自巍峨的殿宇中走出。 立于宫宇下,这名宦官扬声向殿下的纪寒喊道:“纪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无圣上宣召之下私闯皇宫,你可知,仅这一罪便可诛你九族。” 诛九族?听到这位宦官的话纪寒当场便呆住了,九族?他哪里有什么九族,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中就只有一个宁嫣和一个丢人丢到老家的不能说出的秘密。 “我没有九族!”纪寒看着站在宫殿下的宦官脱口而出的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全场大人们和这位宦官的目瞪口呆。 一双双眼睛齐落在了纪寒的身上,而纪寒却是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众位大人。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纪寒在众位大人中找到了那位杨侍郎。 而后向杨侍郎一脸疑惑的问道:“愚兄,我有九族吗?” 愚兄?谁他娘的是你的愚兄,还有,你有没有九族难道你自己不知吗? 礼部侍郎杨不扬当然不会去在这当口上接纪寒的这句话。 纪寒有点懵,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为什么只有宁嫣一人,属于他自己的过去呢?他的家人呢?怎么全都是空白的? 想到这里,纪寒的头上已是开始渗出冷汗了。 不配发系统、地域开局、记忆残缺,还有那个不能说出的秘密,这他吗的是要玩死劳资吗? “三德,让他进来吧!” 一声虽然浑厚有力但却透着一种身心疲惫的声音自幽深的宫殿里传出。 微顿之后,这道声音再次响起。 “让他们也一并都进来吧!” “诺!” 站在宫殿下的陈三德转身步入身后的宫宇。 刚才那道从宫宇里传出的声音是?是圣上! 御林军整齐划一的向后撤出三步,纪寒收起心中种种的不解,抬脚迈上了这条面圣之路。 宫宇内,地铺白玉、檀木作梁,四根擎天范金柱分别坐落在大殿四侧。 而在这白玉铺地的尽头,纪寒终于看到了这位太武国的开国之君,太武皇陈匡。 头不系冠,身不着黄袍,这位太武国的开国之君与纪寒所想象的不同。 身着一身黑色长衣的陈匡手中正着一本书卷,直到纪寒已经走到龙椅下,陈匡也未将目光从手中的书卷上移开。 大殿中一片死寂,那些跟随在纪寒身后的众位大人们也是露出一副忐忑不安、唯唯诺诺的样子。 陈三德站在陈匡身旁不动如山,众位大臣们站在大殿内连喘气都在控制着。 这是纪寒最后的希望,他的生死全系在这位圣上的一念之间。 吸气!在吸气中与前世挥别! 吐气!在吐气中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告别! 前世今生既是梦幻泡影,那我纪寒还有何惧! “圣上!” 纪寒抬起双眸直视着这位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震声说道:“小民无罪!” “无罪?” 陈匡将目光从书卷移开,而后将他那一双幽黑的眸子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这双幽黑的眸子虽古井无波,但却仿佛蕴藏着两轮炙阳。 “你若在敢说一句你无罪,不用等到明日,孤立刻便斩了你。” 第七章 旷古也烁今 陈匡的声音虽未含怒,但却在这朝堂之上悬而不沉! 迎着这如炙阳般的双眸,纪寒再次向陈匡置声说道:“圣上,您既是现在就斩了小民,小民还是要说,小民无罪!” 纪寒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身后的众位大人已是战战兢兢、头渗冷汗。 这纪寒是真的疯了吗?自开国以来他们还未曾见过有谁敢在这朝堂之上公然顶撞圣上。 这纪寒,也算是太武国开国以来的第一人了! “好!那孤便成全了你!” 君王一怒,身在朝堂中的臣子们已是扑通一声皆跪在了地上。 将手中的书卷掷在纪寒身上,而后陈匡厉声在朝堂上大呵道:“御林军何在,给我将这个不知九族、不知纪纲的狂妄之徒给孤拖出去斩了。” 御林军冲入朝堂,并扬刀直指纪寒。 “且慢!”纪寒听到圣上真要斩他当即便急了。 “圣上,小民敢来面圣便是有办法自证小民的清白。” 豁出去了,这一次纪寒真的是要豁出去了。 什么面子里子的都他妈的没有小命重要。 自证清白?这些大人们听到纪寒的这句话也是懵了,这种事要如何自证? 就连站在陈匡身边的陈三德也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陈匡没看纪寒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陈三德,而陈三德也是一脸的迷茫与疑惑。 而在所有大人的一脸茫然下! 而在陈匡与陈三德一脸的迷茫下,纪寒做出了一个堪称震古烁今、名垂千史的动作! “唰!”这个动作纪寒可谓是做的行云流水! 然,整个朝堂之上皆呆若木鸡! 呆若木鸡只是刹那,刹那之后,一位跪在地上满面老褶的大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着站在龙椅下的纪寒破口大骂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纪寒,你竟敢在我太武国的朝堂之上褪裤,你——你——” 这位老大人说到悲愤之处竟是激动的背过了气去。 “快,严老大人晕过去了,纪寒,你——你——” 苟大人指着纪寒竟是被纪寒气的词穷了。 纪寒现在才不管这些大人们心里怎么想,此刻的他已经完完全全的豁出去了。 “圣上,小民天生不举,您若不信,就请个太医来看。圣上,小民这样怎么可能与宁贵妃——” “够了!你这厮给孤住嘴!” 朝堂上已是鸡飞狗跳,站在龙椅下的陈匡也是懵了! 踱步,陈匡在龙椅下来回的踱着步子,一边踱步一边手指着身下的纪寒。 “你……你这厮……” 陈三德瞧着陈匡已然被纪寒气糊涂了,便连忙扬声向朝堂内的御林军喊道:“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将严老大人送去太医院。” “诺!” 背过气去的严老大人被御林军抬出了朝堂,陈三德也是伸手指向纪寒赶忙说道:“你还不快将狱裤给穿上。” “我不穿!” 这陈三德是好意提醒纪寒,可是纪寒此刻只剩了一根筋。 “圣上不赦我无罪,我就不穿。” “你——”这下子连陈三德都被纪寒快要给气糊涂了。 快步的走下白玉阶梯,而后走到纪寒面前。 “你个愣头呆脑的东西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是你家后院吗?你以为御林军是皇城里的摆设吗?” 纪寒听着陈三德这句似有深意的话,将头扭向了陈三德。 “还不快穿上!”陈三德在向纪寒丢下这句话后,便重新走到了正在龙椅下踱步的陈匡身旁。 虽是还没琢磨明白陈三德这句话里的意思,纪寒却是下意识的听取了陈三德的建议。 重新将狱裤提起,纪寒也是重新恢复了理智。 完了!劳资他妈的刚才都做了些啥? 陈匡重新坐回了龙椅,朝堂里的各位大人们将头埋的比之前更低了。 陈三德也是重新做回了雕塑。 朝堂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纪寒额头上的冷汗已是开始嗖嗖的往下直淌。 “拟旨。宁贵妃解足,宁府上下免去一应罪责。” “至于你?”陈匡将目光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朝堂里跪着的大人们更是竖起了他们的耳朵。 “至于你?你今日在孤朝堂所行之事迹,不日便会传遍这整个皇城,传遍我太武万里河山,你这厮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自处吧。” 陈匡离去,众位大人们一哄而散。 偌大的朝堂只剩下纪寒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不,纪寒并不是孤单一人,那位纪寒的愚兄杨不扬还未离去。 转身看向杨不扬,而后在杨不扬惊愕的神色下,纪寒突然跑到了杨不扬的面前并将杨不扬一把搂入了怀中。 “愚兄,你听到了吗,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杨不扬不解为何纪寒会发出如此的感慨,现在的纪寒不应该是要担忧以后该如何在这皇城自处吗? 他虽不解但是却能感觉到纪寒的激动,这种激动是炙热的,是渴望的,连同着不明就里的杨不扬也被纪寒感染。 松开杨不扬,这一刻的纪寒只想冲出去拥抱这一片天地。 自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他便不曾看到过天空,自被陆瑾从天牢中救出,他虽看到了天空,但那时所看到的天空与此刻所看到的天空不同! 自由!现在纪寒所看到的便是一片自由的天空,一片任他可以肆意翱翔的天空。 他在殿外的青石路上跳跃,他在殿外的青石路上振臂挥舞,他高兴,他兴奋,这是他两生为人自成人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高兴。 跑出宫门,跑上大街,而后遇到了正在巡城的卫将军郭纪。 在郭纪诧异的神色下,纪寒竟是跑到了他的面前,而后也给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刹那拥抱刹那松开,纪寒没向这位郭纪将军留下一句话,便再次欢快的向前方跑去。 宁嫣与宁府中的婢女们被京兆府的府尹大人送出了府门,她已经得知了今日纪寒面圣的全部经过。 长姐解足、家父马不停蹄的奔赴边疆,舍弟恢复官职,宁家蒙冤昭雪,一切因纪寒而始,一切也因纪寒而终。 第八章 天下一大契 “他,他竟然……,这让他日后如何在这皇城里自处?他真是糊涂,怎能将这种事情公然在朝堂上说出?他患有这种顽疾,这三年里我还这般对他……” 宁嫣越是这般想,心中便越觉得亏欠纪寒。 “小姐,那不是姑爷吗?” 一名丫鬟打断了宁嫣的思绪,宁嫣顺着这名丫鬟伸手所指的方向将眸子投向了前方。 这条路是通向宁府的必经之路,两人在这里撞见也在情理之中。 宁嫣虽是看到了纪寒,而纪寒却未看到宁嫣。 “纪寒!”宁嫣突而扬声唤了正在街道上奔跑的纪寒一声。 纪寒在听到宁嫣的呼唤后也是停下了脚步。 驻足,而后看向身后,在纪寒看向身后的刹那,他那一张本是将喜悦挂在脸上的脸庞便立时阴沉了下来。 街上的贩夫走卒们也是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与宁嫣的身上。 这纪寒是宁府的赘婿,皇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加之纪寒身着一身囚服在这大街上招摇过市,他想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也难。 扳着一张脸,纪寒走到了宁嫣的身前,并向宁嫣淡淡的说道:“出来了。” 听到纪寒的这一声问话,宁嫣也是紧咬着贝齿点头向纪寒回道:“嗯,出来了。” “你宁家所受的冤屈是因我而起,今日在朝堂上我已经说服了圣上,在天牢里你给我的那一纸……” 就在纪寒即要说出休书二字的时候,宁嫣却是突然伸手掩在了纪寒的唇上。 “我们先回府好吗?”宁嫣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夹杂着一种恳求。 “也好!”纪寒向后退出了一步,这一步也让宁嫣所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知为什么宁嫣突然升出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惆怅,方才那一刻,尤其是在纪寒看她的时候,她在纪寒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有对她的冷漠。 宁府的府门是敞开着的,自纪寒跨入宁府的那一刻,这宁府给他的感觉只有陌生。 院中无人,落叶铺地,纪寒踏着脚下的落叶径直向他与宁嫣的寝房走去。 “纪寒。” 听到身后宁嫣的呼唤,纪寒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 宁嫣迈着一种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沉重的步伐走到纪寒面前并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先去拜见一下母亲好吗?” 这是在和他商量吗?这还是那个曾对这具身体不屑一顾的宁嫣吗? 纪寒将目光落在了宁嫣白皙干净的脸颊上,首先,纪寒不得不承认这个宁嫣确实长的很美,她的美虽不惊艳,但却极为耐看,还是越看越美的那种。 “好吧,那就去吧。” 向宁嫣说完此话,纪寒便当先迈步向正堂走去。 虽说他穿越时便在天牢,但是这宁府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吗?怎么说这具身体也在这宁府里生活了三年。 步入正堂,纪寒一眼便瞧见了正端坐在正堂首座上的岳母大人。 岳母姓岳,名岳姗则,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纪寒的这位岳母好像在未嫁给岳父前还是一位在江湖里赫赫有名的女侠。 岳珊泽的身旁站着两名翠生生的女婢。 而在纪寒方一踏入正堂后,岳姗则便突然向纪寒说出了一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话。 “难怪你与嫣儿成婚三年都未延子嗣,原来是你不中用。” “我不中用?”纪寒听到岳姗则的这句话,那气可是不打一处来。 “岳母大人,您怎么不问问你的女儿,这三年里,你问问她,她可有让我睡过床?她可有让我碰过她一下?” 母亲和纪寒的对话都落在了迈入正堂里宁嫣的耳中,宁嫣听的却是面红耳赤。 这母亲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能将这种事情拿来在这里议论? “哼!这么说你还要怪嫣儿了?你虽是赘婿,但嫣儿是你的夫人,这行闺中之事,难道要你的夫人主动不成?纪姑爷,你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当的?怎生一点大丈夫的骨气也无?还有,你自己不中用也为实,难道我有说错吗?” 纪寒看着端坐在上首的这位岳母大人,已是瞠目结舌。 这位岳母大人好像思想有些前卫啊! “岳母大人!” 纪寒没有去接岳姗则的这句话,而是从他的囚服中取出了昨日宁嫣给他的休书。 而在纪寒取出休书的那一刻,宁嫣更是一脸慌乱的跑到了纪寒的面前。 她看着纪寒并向纪寒摇头,在摇头中眸中尽是恳求。 这女人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昨日夜里这让我签休书的是她,今日又恳求我不要拿出休书的也是她?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手里拿着何物?” 岳姗则从堂中走下,并一步步的向着纪寒走来。 看着这一对母女的表情,纪寒算是看出来了,感情这休书的事全是宁嫣一个人的主意。 “休书?纪姑爷,你是要休了我家嫣儿吗?” 呵!这岳母还真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的女儿要休了我纪寒。 “纪姑爷,我劝你还是把休书撕了吧,撕了休书你还能在我宁家持着一个姑爷的身份,不撕只怕你要在我宁府坐上一辈子的下人。” 听到岳母的这句话,纪寒和宁嫣同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母亲,此话何意?” “何意?” 在纪寒与宁嫣的注视下,岳姗则不紧不慢的从衣襟中取出了一纸纸契。 将这一纸纸契摊开在纪寒的眼前。 纪寒赫然在纸契的首行看到了三个大字。 卖身契! 卧槽! 纪寒瞪大着双眼看着这纸摊开在他眼前的卖身契。 “民纪寒倾慕宁府二小姐宁嫣,自愿携所有身家财产入宁府为婿,从自日起至往后,寒将用卑微之躯照顾嫣儿一生。” 当纪寒念出这卖身契上的第一段话时,竟是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是难以置信的一步。 “大到家中事务,小到饮食起居,寒自后都已嫣儿之意见为主。” 当宁嫣念到这一句话时,竟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纪寒。 “不得顶嘴、不得辱骂、不得动手、不得越级,不得休妻,如寒违反向嫣儿此约,便在宁府为奴一生。此契约终身有效,寒九死而不悔!” 第九章 如此岳母也 “纪姑爷,这可是你亲笔所书,我太武国纪法严明,最重誓书,你这可赖不得。” 岳姗则在向纪寒说完这句话后便重新坐回了正首。 端起茶案上的茶盏,岳姗则看着正在厅堂中正自凌乱的纪寒说道:“纪姑爷,你是继续在我宁府做你的赘婿呢还是在我宁府为奴一生,你自个儿选吧。” “为奴一生,还九死而无悔,我去你大爷的!” 此刻,正有一支草尼马大军在纪寒心中呼啸驰骋着,而纪寒的目光也近乎于一种呆滞的状态。 一个完全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而另一个当事人呢? 此刻宁嫣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是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这纸卖身契她从未听母亲提及过,若不是母亲今日将此卖身契拿出,她岂能知晓原来纪寒是这么进入宁府并成为她的夫君的。 难怪,三年前无论她如何抗婚,母亲与父亲都执意要将她许以纪寒。 原来他们知道,这个看似没有气节的男子将会是她这一生除过父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感动,这一刻的宁嫣真的很感动! “纪姑爷,想好了吗?”岳姗则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纪寒再次问道。 想好?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这还需要想吗? 以其做一辈子的下人,还不如做个赘婿呢。 “也许不到明日,你在朝堂上的那些事迹便会传遍整个皇城,我宁家乃将门之家,自不惧任何流言。” “纪姑爷,这流言止于行,你要用你的行动来向这天下证明,证明你不是他们茶思饭后的一个笑柄。” “怎么证明?”听到岳母大人这一听就很慷慨激昂的话,纪寒也是打起精神问道。 “怎么证明?做身为男儿郎该做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岳姗则在向纪寒留下这句高深莫测的话后便起身了。 “做男儿郎该做之事?岳母大人。”纪寒像似被醍醐灌顶了一般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岳姗则。 “岳母大人是要小婿向岳父大人一般领军打仗、征战沙场而后在立下千秋不世之功吗?” “领军打仗?征战沙场?立不世之功?就你?”纪寒的满腹热情被岳母大人这一句带有严重鄙夷的话瞬间浇熄。 “我是让你赶紧把你这病治好,等嫣儿怀上了你的子嗣,这流言便也不攻自破。” 在两名女婢的陪同下岳姗则走出了正堂。 而纪寒却还未从岳母大人拿出的那纸卖身契中回过神来。 这挨千刀的家伙,他到底还做过哪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虽然没有关于这纸卖身契的记忆,但是纪寒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绝对是这具身体的手笔与字迹,关键是这纸卖身契还是画了押的,这事根本就赖不掉。 厅堂中唯剩纪寒与宁嫣。 宁嫣但见纪寒目光呆滞,便以为是母亲方才的话重伤了纪寒的自尊心。 轻启朱唇,宁嫣用一种很是温柔的声音向纪寒安慰道:“纪寒,母亲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这一次你为了我宁家所做出的的牺牲……” 只是宁嫣的心声还未诉完,她便看到纪寒正在用一种她从未见到过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纪寒的眼神很霸道,在霸道中还夹杂着一种让她难以理解的炙热。 “我问你!” 纪寒紧紧的盯着宁嫣问道:“我问你,我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还有,你可知道我的身世?” “受伤?身世?”宁嫣重复了一遍纪寒的问题。 “嗯,我发现,在这三年里我的记忆里只有你,三年之前,我的记忆全是空白的。” 纪寒在向宁嫣说出此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是紧张的,在紧张中也参杂着一种期待。 “宁嫣,告诉我好吗?” 听到纪寒的这句问话,宁嫣也是睁大着一双如琉璃般的眼睛在看着纪寒。 他变了,变的不再是那个没有骨气的纪寒了,就连这声请求他都说的那么自然,说的那么不卑不亢。 “嗯!”宁嫣看着纪寒重重的点头。 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人,男的眼神炙热,女的眼神迷离,这气氛竟还有些旖旎。 “小姐,衣裳和姑爷梳洗的热水都已经备好了。” 女婢采莲的声音很是不合时宜的在厅堂外响起,这采莲是宁嫣的贴着女婢自小跟宁嫣一起长大。 “嗯,我知道了。”宁嫣先是向门外的采莲应付了一声,而后向纪寒说道:“我们先回房吧,我为你梳洗更衣。” 向纪寒说完这句话,宁嫣便如一只受惊了的小鹿般慌乱的逃出了厅堂。 “回房?还为我梳洗更衣?我是听错了吗?” 前世里,纪寒是名副其实的光棍,这突听得宁嫣向他说出这句话,纪寒竟是突然发现他身体里的那股暖流竟然又开始在他体内流动了。 这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玩意?为什么每次它在我身体里一动,我就会非常的舒服呢? 带着这种疑惑,纪寒走出厅堂回到了他与宁嫣的寝房。 屋里香气弥漫,青烟袅袅。 在这曼曼的青烟与香气中,纪寒看到了宁嫣。 宁嫣站在浴桶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纪寒也是挺扭捏的。 这两人虽结发三年有余,但是二人却始终没有步入那最后一道门槛。 “水……水我刚试过了,温度正好。”宁嫣挤了半天只挤出了这么一句很没有营养的话。 “哦,那……那挺好。” 外面日阳高照,内寝旖旎芬芳。 纪寒褪下身上穿了五天的囚服,迈进了木桶中。 在迈进木桶的那一刻,他便突然感觉到一双细若无骨,冰凉凉的小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之前你问我你可曾受过伤,你受过,是为我受的。” “秋色将尽,冬寒以至,那日我不小心将簪子掉入了湖中,你听闻此事,便一个人悄悄的去了那湖,你本不习水性,却为了那一枚簪子跳入湖中寻找,簪子没找到,你却溺了水,你整整昏迷了三个日夜,待你醒来,我却未有……” “你却没有先安慰我,而是破口大骂了我一番,这个事我记得。”纪寒代宁嫣说完了后面的话。 第十章 威武亦霸道 “也就是说,我的失意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次落水昏迷而致。”坐在浴桶中的纪寒向宁嫣问道。 “怕是如此了,至于你的身世,我听爹爹说你祖上乃儋州人氏,你是随你的祖母长大,祖母辞世后你便来了皇城,入我宁府为赘。” 儋州?随祖母长大?听到宁嫣的回答纪寒再次向宁嫣问道:“那我的父母呢?” “我听爹爹说,伯父与伯母被一伙响马所害。”在向纪寒回答完此话后,宁嫣又再次向纪寒说道:“纪寒,待爹爹得胜归来,你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问爹爹,爹爹他一定知道的。” “眼下怕也只有如此了!”纪寒听到宁嫣此话也只能这样说道。 一时间两人没了话语,这屋里的气氛自然变的尴尬了许多。 纪寒随意的往身上撩着带有花香味儿的热水,宁嫣也是笨拙着为纪寒捏着肩膀。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在纪寒与宁嫣还未从这种旖旎的气氛中退出之时,房门哗的一下便被推开了。 房门大开,一名身背寒剑,着一身青色长衣的男子迈入房中。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瑾。 将一双锋利的眸子移到纪寒身上,陆瑾未说一话而是从衣襟中取出了一纸书信。 书信在手,陆瑾屈指一弹,这纸书信便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纪寒的脸上。 不管纪寒与宁嫣此刻是何反应,陆瑾便赫然转身,在双脚都已经跨出门槛时,陆瑾的声音这才响起。 “师妹说今日那伙刺客不是东启国人,他们虽使得是东启国的刀法,但却只得其形未领其意,这封书信里有一枚徽印,徽印是按照你的计划从那名歹人身上搜到的,歹人服毒自尽,此间事已了,告辞。” 说走就走,这陆瑾行事果然利落。 纪寒在对陆瑾行事作风大为感叹之时,也伸手从脸上取下了这封书信。 将书信中的徽印倒出,在纪寒还未将这枚徽印看个完全时,身后便突然传来了宁嫣的一声惊呼。 “麒兽印,这是郭家的麒兽印。” 郭家?纪寒并未去看宁嫣,而是开始认真看起了这枚徽印。 徽印材质为铁,正反面各琢一只麒麟,麒麟栩栩如生,双目圆睁。 “纪寒,是郭家要害我宁家,不对,是郭皇后,一定是这样。” “郭皇后?”纪寒听到这个称谓后,也是回眸看向了宁嫣。 在看向宁嫣的那一刻,纪寒在宁嫣眼中看到的只有愤怒。 “嗯,圣上与长姐伉俪情深,郭皇后羡慕长姐,于是在长姐回府省亲之日对你与长姐设下这番歹毒的计策。长姐清誉尽毁,我宁家也必因你之过而遭受牵连,郭皇后没了长姐与她在后宫分庭抗衡,郭家没有了我宁家这颗绊脚石。” 说道此处,宁嫣再次向纪寒激动的说道:“纪寒你说过,设计我宁家之人会是此番事件中最大的获益者,而郭皇后与郭家就是此次事件中最后的赢家,现在更有麒兽印为证,陷害你与长姐的定是郭皇后无疑。” 宁嫣在向纪寒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情绪已是越发激动,在激动中,宁嫣已是向着屋外快步的走去。 “你去哪里?”纪寒坐在浴桶中向宁嫣喊道。 “我去……我去告诉母亲,不……我……我要去京兆府。”宁嫣背对着纪寒,她瘦弱的身子亦在因愤怒而颤抖。 “去京兆府告发郭皇后?你觉得京兆府敢受理这个案子吗?陷害我与宁贵妃的罪犯已经服毒自尽,如今死无对证,你拿什么去告当今的一国之后。”纪寒的声音很冷,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能靠一腔愤怒所能解决的。 宁嫣已经停下了脚步,而在纪寒向她喊出这些话后,她瘦弱的身子已是颤抖的更加厉害。 “可是……” 宁嫣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带着隐隐的啼哭与晶莹的泪光,宁嫣转身看回了纪寒。 她看着纪寒,因为情绪激动她的双肩已呈现出了一种无意识的抽搐。 带着这种无意识的抽搐宁嫣向纪寒放声喊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蒙受冤屈啊,我那般对你,不惜为了保全我宁家逼你签下休书与莫须有的认罪状,而你却在朝堂上用那般轻贱自己的方式来救我宁府,我……我无以报答于你,唯有去京兆府揭发郭皇后的罪行才能还你清白。” 放声向纪寒喊出此话后,宁嫣便决然转身夺门而出。 “站住!”纪寒从浴桶中走出,便突然喝声向宁嫣喊道。 屋外,几名女婢停下了脚步,冲出屋外的宁嫣停下了脚步,一条长廊上,岳姗则停下了脚步。 纪寒拿起挂在浴桶上的衣衫随意的裹在了身上。 走出寝房,走到宁嫣的身旁,而后看着宁嫣那一副在决绝中梨花带雨的脸庞。 “哎!”纪寒在心中先是深深叹了一气而后才看着宁嫣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说道:“我不是没签吗?” 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宁嫣当场错愕。 因为宁嫣在纪寒的语气中听到了他对她的原谅。 站在宁嫣身前,纪寒在阳光的沐浴下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借着这一脸陶醉样儿,纪寒看着正值错愕的宁嫣突然问道:“你男人是死了吗?” 突听到纪寒的这声问话,宁嫣赶忙慌乱的向纪寒摇了摇头。 “既然你男人没死,还需你这一个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颅洒热血吗?” 在女婢们惊愕的神色下,在宁嫣砰砰的心跳下,在岳姗则神情不断的变幻下,纪寒伸手将宁嫣揽在了怀里。 突然被纪寒揽入怀中,宁嫣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紧绷了起来。 “你不是说要为我沐浴更衣吗?这澡我还没洗完呢。” “可是……” “可是什么?” 光天化日下,纪寒搂着宁嫣朝寝房走去。 看着纪寒那曝露在外的背影,几名女婢的眼睛都瞪直了。 这还是那个她们所认识的对自家小姐唯唯诺诺的纪姑爷吗? 今日的纪姑爷好威武,好霸道啊! 霸道的纪寒与宁嫣双双步入了寝房。 第十一章 魏公子来也 门关了,屋内突然传出宁嫣的一声惊喝,只不过这惊喝不是呼救,而是羞涩。 原谅了吗?谈不上,因为这休书与认罪状是给那个纪寒签的,而不是他。 当时愤怒只是厌恶这个女人的做法,并替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值,不过今日,纪寒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宁嫣。 至少她并不是一个有着蛇蝎心肠的恶毒女子。 谁还能没有个犯错糊涂的时候? 房门整整闭了一日一夜,伺候纪寒与宁嫣的女婢们更是在这两人的门口苦苦的守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这鸡才方叫,一则震古烁今的消息便如同蝗灾一般的席卷了整座皇城。 “什么?宁家赘婿当朝褪裤,还当场气晕了严老大人?” “什么?宁家赘婿竟公然顶撞圣上,还向圣上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个天阉?” 永安街,两名贩夫一边支着早摊一边听着一个卖肉的屠夫吐沫横飞的向他们讲述着这一段天下奇闻。 一间载满花草的庭院内,一名小厮正站在一位正在晨起练剑的清秀少爷面前。 小厮正在向着这位面向清秀的少爷说着什么话,这小厮说的那是眉开眼笑,可是练剑的清秀少爷却是一丝不苟。 “少爷,您都不知道,那个宁家的憨婿竟然当着圣上的面说自个儿是个天阉。” 小厮说到这里的时候已是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而这名练剑的清秀少爷却如同是被雷给劈着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当啷一声,清秀少爷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 “阿福,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当这名少爷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便唰的一下从原地蹦的老高。 “哈哈,天阉,原来嫣儿她……她竟还持着清白之身!我要告诉我爹,提亲……对去宁府提亲……现在就去。” 这位清秀少爷在向阿福丢下这句话后,便跟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庭院。 今儿早上的皇城是热闹的,这热闹的氛围堪比太武大年。 一间间酒肆也是换了今儿说书的词牌。 各大医铺也是打出了他们最新的配方。 而主家呢? 主家纪寒这会子还没起床呢。 怀里抱着自个的夫人,而后在床上瞧着个二郎腿。 而宁嫣呢?正在纪寒的怀里装睡。 一声重重的叩门声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一声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的声音传进了寝房里。 “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不起床?怎么着,你们这是打算在床上蹬腿不成?” “是母亲!”听到岳姗则在房门外的斥责宁嫣再是无法装睡下去了。 羞答答的从纪寒的手臂中抬首,在还没坐起身子的时候,一股大力又将她给按了在床上。 “马上、马上,岳母大人您别催啊,小婿这就起床。” 纪寒嘴上答应着,却是根本就没有起床的意思。 “还驴上呢,给我快点。” 这岳姗则赖在门口不走,纪寒也只能悻悻的起床,在纪寒掀开被子的那一刻,两人都看到了白单上的那一抹落红。 当宁嫣看到单子上的这抹落红后,便紧紧的攥住了纪寒的衣袖。 “这可怎么办啊,纪寒,你这可是欺君啊,这若是让圣上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宁嫣那一双水蒙蒙的眼睛里尽是对纪寒的担心。 而纪寒也很懵逼啊,这天生不举是这货的记忆告诉他的,可这又举了能怪他吗? 他可没有欺君,向圣上说的可都是实话。 “无妨,无妨。”看着宁嫣那一张担惊受怕的小脸,纪寒大大咧咧的说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等过些个日子,我就向外宣布我的病治好了不就成了?” 三年夫妻,一夜良宵! 宁嫣是稀里糊涂的失了身子,纪寒那是把持不住! 做了两世的光棍了,暖香在怀,把持得住才怪。 这举了都不是令纪寒最诧异的事情,真正让纪寒诧异的是宁嫣的半推半就。 两人穿了衣裳,纪寒一拉开房门便看到了杵在门前的岳母大人。 岳姗则虽是板着一张脸,眼中却未含着怒气。 奇怪!在纪寒的记忆中这位岳母在这三年里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带瞧的,可是从昨日到今日,这位岳母都看了他几眼了。 想不通,纪寒实在想不通这此中的关节。 院外传来一声嘈杂的声音,纪寒抬眸便看到一名身着官袍的青年正气冲冲的向着他走来。 两名小厮迈着小碎步紧紧的跟在这名青年的身后。 青年一边气冲冲的走着一边嘴里还在嘟嘟嚷嚷着。 “气死了,气死了,当真是气死我也。” 走到纪寒面前,这名青年指着纪寒的鼻子张口就道:“好啊,真好,你躲在府里耳根子倒是清净了,可是我呢,今儿早上我这还没上朝呢,就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回来的时候,那各家酒肆挂着的书牌儿名都改了。” “你猜猜改的什么?”这青年抡起官袖单手插腰一副泼妇样。 “你不知道是不是,你肯定不知道,天阉闹朝堂,你都成了人家酒肆招揽生意的金字招牌了,还有那药铺也真会见缝插针,今儿我路过好几家药铺,人家那是拉着我拽着我让我买什么扬我男儿风,还说什么这是未雨绸缪。” “纪寒,你可真是我宁家的好姑爷,你将我宁府的脸都丢尽了。” 这青年说到最恨处,嘴里的唾沫星子已是喷了纪寒一脸。 抹了一把脸,而后看着这位火冒三丈的小舅子宁硕,纪寒很想笑,可是碍于岳母的雌威只能憋着。 “宁硕,我不许你这么说纪寒。若不是纪寒你岂能官复原职?” “姐?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为纪寒抱打不平?” 这眼瞅着这一对姐弟就要吵起来了,站在旁边的岳母大人却是自个儿凉起了秋风。 纪寒正犹豫着是不是劝说一下这对姐弟,一名小厮却是急匆匆的跑进了内院。 跑到岳姗则的身前,小厮张口便道:“夫人,魏公子来了。” “魏公子?他来做什么?”岳姗则瞧都不瞧小厮一眼冷冷的问道。 第十二章 怼是种境界 “魏公子他来是为了……”小厮向岳姗则回话时,却是扭头看向了纪寒。 看着纪寒,小厮吞吞姑姑的向岳姗则回道:“魏公子他是来提亲的。” “提亲?” 听到这个字眼,不说纪寒,连岳姗则都愣住了。 “提亲?他来提哪门子亲?” 听到家母的这句问话,小厮硬着头皮终是说出了一句囫囵话:“回夫人,魏公子是来向二小姐提亲的。” 小厮的话是落下了,可是在场的人却全都一脸呆萌。 二小姐?二小姐不就是宁嫣吗?还有,这魏公子是何许人也?难道他不知道宁嫣已嫁予他纪寒了吗? 纪寒看向了宁嫣,宁嫣亦是一脸无辜的看向了纪寒。 看着宁嫣,纪寒突然向她冒出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的。” “我……”宁嫣不知纪寒此话是何意,一双如秋波的眼眸里尽是焦急。 自宁嫣身上收回目光,纪寒向前踏出一步而后向那名站在岳姗则身旁的小厮说道:“让那个什么公子进来吧。” “啊?”听得自家姑爷的命令,小厮用眼神向岳姗则征求着。 见小厮看她,岳姗则也是横眉冷眼的向小厮说道:“看我作甚,没听到咱家姑爷的话吗?” 岳姗则的这句话大有深意,连纪寒都不觉的多看了这位岳母大人一眼。 小厮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纪寒与宁嫣的小院本就不大,当一名名脚夫扛着一件件系着红绸的大箱子落在小院时,这小院就更显得拥挤。 岳母落座,身后站着一排不敢吱声的女婢。 宁嫣站在纪寒身旁神情亦是十分的紧张,而纪寒的小舅子呢却是看着纪寒一直在冷笑。 箱子落了,着一身白衫的魏公子终于出场。 迈着自以为潇洒的步伐,而后往那几口系红绸的大箱子前一站,在而后掸了掸衣袖。 这举止,这气派,简直将自信发挥到了极致。 站定,先向岳姗则行了礼数,魏公子这才看向了宁嫣。 事实上他的眼里也只有宁嫣。 “嫣儿,你我自幼青梅竹马,奈何天意弄人,三年前你为敬孝屈身于一桩你不愿的婚事,这三年里,我孑然一身便为等你,今日,我终于等到了,嫣儿,他并非你良配,我更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大好的芳华全全断送在一个废人的手里。所以,今日我来了。” “今日我来就是为了解救你于水火,今日我来就是为了——” 这魏公子说的声情并茂,字字真切,连那脸上的表情也在配合着他的表演。 “闭嘴!你还吟上诗了你还。” 只是当他还要再绘声绘色的说下去时,一声厉喝却是突然打断了他。 靠!当着劳资的面向我的小娘子表白,这他吗的是当劳资是透明的吗? 纪寒将目光落在了这名魏公子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了魏公子身后的那一件件系红绸的大箱子上。 走到魏公子身前,而后用余光扫着魏公子问道:“来向我夫人提亲?” 这魏公子刚要开口回纪寒的话,纪寒瞅着那一件件大箱子又继续问道:“这些都是入赘的嫁妆?” 嫁妆?什么嫁妆,你当本少爷和你一样?看来是时候要向你这个无知又无能的赘婿亮明一下本公子那显赫的身份了。 掸了掸衣袖,清了清嗓子,当这魏公子正欲开口说话时,纪寒却又抢了他的先对他说道:“你要想嫁过来我不拦着你,这自古尊卑有别,我大,你小,从今往后,你就给我和夫人端端茶,倒倒洗脚水吧。” 在向魏公子说完这句话后,纪寒连看都不带看这魏公子一眼的回头朝小厮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这位魏公子的陪嫁抬到后堂去。” 听到纪寒的这个命令,这名小厮再次一脸求助的看向了岳姗则。 而岳姗则却是一副老神哉哉品着茶盏里的清茶。 这家母也不给他个准话,这到底是抬呢还是不抬呢。 “怎么?我是命令不动你了是不?还是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要我再重复一遍给你?”纪寒向小厮说的这句话虽不含怒,但却自带着一种威严。 “是!”小厮心一横,拔腿就往那几个落在院里的大箱子走去。 “慢着!”这魏公子终于能说出一句话来了。 大袖一挥拦住了小厮的去路,这魏公子张口便向纪寒说道:“哼,入赘?今日我来是将嫣儿八抬大轿抬走的,只有向你这种没出息且又身残的东西才会舔着脸皮倒贴。” “魏旭!你胡说什么?谁要跟你走,还有我与纪寒……” 宁嫣快步的走到纪寒的身旁,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魏旭侮辱纪寒。 而纪寒却伸手打断了宁嫣愈要说下去的话语。 纪寒的一对眸子古井无波,无波到如一汪死水,看不出悲喜、看不出哀乐。 当郭旭接触到纪寒这一对幽黑的眸子时,他竟是突然产生出了一种心悸。 “啪!”一声耳光声在院内响起。 这一扇耳光不是纪寒扇了郭旭,而是纪寒扇了自己。 “原来我睡醒了。”在宁嫣的惊呼下,纪寒先是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而后便开始一步步的逼近郭旭。 “你说你来提亲?当着我的面来向我夫人提亲?” 声落,又是一声耳光声在院落内响起,这第二声耳光可要比第一声耳光不知清脆了多少倍。 这一次纪寒扇的不是自己而是郭旭。 郭旭被纪寒冷不丁的抽了一耳光,整个脑回路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疼吗?”纪寒看着郭旭那一张小脸上深深的五个手指印问道。 不等郭旭回答,纪寒便再次说道:“疼就对了,看来你也睡醒了嘛。” 听到纪寒此话,魏旭这才从方才的巴掌中给回过神来。 脸上跟火烧一样的疼,魏旭火冒三丈伸指指向纪寒就要破口大骂。 可是这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又被纪寒抢了先去。 “唉,我就奇了怪了,是谁给你的勇气跑来我院子里闹的,是你爹还是你娘?” 第十三章 此案有蹊跷 纪寒一边说着,还一边开始上下的打量起了魏旭。 “还有,又是谁给你的自信?我猜猜,你一定是听到了昨儿我在朝堂上做的那些事,你理所当然的认为我的夫人一定会抛弃我,我的岳母也一定会将我扫地出门。所以,你就觉得你的机会来了是不是?” “你……你……”郭旭听着纪寒的话即使憋红了脸也无法反驳,因为纪寒说的并没有错,他便是这么认为的。 纪寒老成持重的拍了拍郭旭的肩膀,并对郭旭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回去洗洗睡吧,你这身上的胭脂味儿太浓,我闻着呛鼻。我都不惜的说你,你说你这三年里孑然一身,你孑然到哪去了?又一身到哪去了?青楼里还是花船上?” 向郭旭说罢此话,纪寒便回身将正张着一张樱桃小口的宁嫣揽在怀里,揽在怀里不说,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在宁嫣的樱桃小嘴上啄了一小口。 而宁嫣呢?竟是不闪不避,还露出了一副小女人娇羞的模样。 暖香在怀,纪寒再次回身看向了郭旭那一张比猴屁股还要红的脸:“你呀,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事实胜于雄辩,我和我夫人的关系你也看到了,请回吧。” 纪寒的声音落下,小院内落针可闻。 站在岳姗则身后的女婢们个个睁大着眼睛,张着一张张合不拢的小口。 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姑爷? 不说女婢,就连宁硕都傻眼了,在宁硕的记忆中,纪寒自入赘宁府以来便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除了跟在姐姐后面整日讨好姐姐外,宁硕几乎对自己的这个姐夫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印象。 可是今日?绝了!真绝! 瞧把堂堂魏太傅的独子给奚落的,这奚落的还相当的有技巧,全场不带一个脏字的。 而且最绝的还是,这魏旭每每要说话的时候,纪寒总是能抢到他前头。 揽着宁嫣走到正在品茶的岳姗则面前,纪寒突然向岳姗则问道:“岳母大人,小婿处理的您还满意?” 端着茶盏,而后抬眼看向纪寒,岳姗则面无波动的向纪寒说道:“满意?我满意什么?若是姑爷连自个儿的夫人都能被人抢了去,那还剩在我府里做一辈子的奴役。” 向纪寒说完此话,岳姗则便从石凳上站起。 将一双柳目定格在魏旭的身上,而后岳姗则一挥衣袖。 “送客!”这一句送客掷地有声,虽未含怒,但却盛气凌人。 家母发话,那名小厮也再次挺直了腰杆。 晨起的这方闹剧终是唱罢,郭旭哪里来回哪去。吃了早饭的纪寒正悠闲的躺在独院里的一颗葡萄树下的藤椅上。 身旁两名女婢虽是端端的杵着,可那两双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偷瞄着自家里的姑爷。 宁嫣、宁硕陪岳姗则说话去了,纪寒自然落了个清闲。 这虽表面看着清闲,纪寒的大脑却在疯狂运转着。 方才在饭桌上,岳姗则看似无意的随便提了几句,但是在纪寒看来这位岳母可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七日前,边关来报东启国举三万大军再次犯境,圣上钦点平宁将军宁哲披挂出征。 圣上本是好意,在岳父大人出征之前让宁凝回府与宁哲团聚,可是既是当晚便发生了纪寒潜入宁凝寝房侵犯宁凝一事。 圣上勃然大怒,将纪寒押入天牢七日后问斩,按太武立法宁府自是连坐。 想到这里,纪寒的脑海中浮出了一个叫做阴谋的词汇。 此案一出,岳父宁哲自是不能再披挂出征,那么宁哲未能出征,圣上也未派其他将军驰援边境。 此事是岳母在饭桌上无意说出的。 而从这件事中,纪寒已经猜到,想必圣上也看出了这是一场针对他,针对宁府的阴谋。 明知是个圈套,但当今圣上只能钻进这圈套里,为何,因为此事已在皇城传开,若圣上不处理,将会圣面扫地。 “是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人家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上,这种蹩脚的小把戏人家能看不出来吗?” “难怪,这圣上这么快就在朝堂上免去了宁府与我的罪责。虽然,我根本就没做。” 纪寒一边自语着一边从藤椅上站了起来。 站起,而后在小院中撑着下巴来回踱步。 “再到永安街的那场刺杀,那位陆女侠可是口口声声说那些假扮东启国刺客的杀手可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面圣!对,因为他们要阻止我面圣,其实我面圣向圣上说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必须要给自个儿找一个台阶下,而恰巧我用面圣成全了他?” 想到这里,纪寒再次坐回了藤椅。 “那日将我送到皇宫门口的是卫将军郭纪,这郭纪的身份也是这么的耐人寻味,他竟是郭皇后的亲弟弟。” “还有麒兽印,像这么明显的证据为何要留在身上呢?人死了,还是服毒自尽,这分明就是一名死士啊!” 纪寒越是往深处想,便越发惊惧。 一起表面普通的案子,实则暗潮汹涌。 培养死士、陷害忠良,阻止出兵、这是要乱国的节奏啊! 虽然纪寒在圣上面前自证了他与宁贵妃的清白,但是这起案子并未结束。 若是被有心人稍微利用一下,那么他这个小人物还是有可能会被砍了脑袋的。 为何?这起案子他虽用惊世骇俗的做法自证了与宁贵妃的清白,但是他确实也进入了宁贵妃的寝房。 怎么进入的纪寒不知道,因为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关于那晚的记忆。 想到这里,纪寒浑身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无权无势,只是一名赘婿,而在这起博弈中,他自始至终都在扮演着一个叫做炮灰的角色。 宁凝! 想到这位宁贵妃,纪寒便再次从藤椅上站起。 他必须要见到这位身为当事人的宁贵妃,并刻不容缓。 既为自己,也为了宁府,他都不能做一条被人按在粘板上随时待宰的肥鱼。 第十四章 此案可推理 匆匆走出院子,纪寒径直向正堂走去。 正堂中,只有岳姗则一人。 纪寒向岳姗则行了礼数后,便开口向岳姗则说道:“岳母大人,小婿想见宁贵妃。” 放下手中的茶盏,岳姗则不动声色的看着纪寒说道:“见我的大女儿?姑爷,这个时候你觉得见凝儿合适吗?” “不合适,但是小婿必须要见宁贵妃,还望岳母大人成全。” 岳姗则并未去接纪寒的这句话,而是用她那一双不怒自威的秋眸静静的凝视着纪寒。 “服毒自尽的是府里的一个老杂役,此人在我府里潜伏了七年,七年未动,动则险害我宁府万劫不复,若不是你让嫣儿放出话来,此人到现在或许还在我宁府中潜伏。于此事来说,我宁府确实要谢你,谢你拔去了插在我宁府里的一根毒刺。” “也是因此,你让我高看了你一眼。” 岳姗则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便起身站起。 “你能来找我,便是已经想通了许多的关节,此案并非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你破坏了那些包藏祸心之人的计划,他们一计不成便会再出二计。” 岳姗则在说话时已是走出了厅堂。 站在堂前,望着这满园的秋色。岳姗则扶手而立。 “太武建国二十三年,你可知这皇城下埋葬了多少英烈?” 突听得岳姗则的这句话,纪寒的眸中显出了疑惑,这不是在说见宁贵妃的事吗?怎么岳母大人就扯到这么沉重的话题上了。 纪寒不知岳母此话何意,便直接闭了嘴。 “我们脚下所走之路是数以万计的将士们用他们的鲜血铺出来的,只是这才过了短短二十几年的太平光景就有一些人忘了。” 留下这句带有浓烈感慨的话后,岳姗则便抬步离开了。 纪寒一脸茫然,他突然发现他是越发看不懂他的这位岳母大人了。 这位岳母大人与他说的每一句话看似随性而说,但每一句都仿似又蕴藏着一种他暂时还无法想通的深意。 摇了摇头走出厅堂。 不知不觉中又回到自己的院子,那两名女婢已经走了一个,纪寒快步的走到这名未走的女婢面前。 “我问你。”纪寒的语速很快,神情亦带着焦急。 这名女婢下意识的向纪寒点了点头。 “七日前的那晚,可有谁看到过我进了宁贵妇的寝房。” 纪寒已在朝堂上自证了他的清白,所以这名女婢并未回避纪寒所问。 “回姑爷,那夜府里喜庆,宁贵妃在饭席上偶感不适,便一早退了饭席回房休息。” “那我呢?我当时在哪里?” 听到纪寒的这句问话,女婢虽心生疑惑但她还是向纪寒恭敬的回道:“姑爷那夜自然也在饭席上。” “也就是说宁贵妇是第一个退席的了?”纪寒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那倒不是,姑爷是第一个退席的。” 当纪寒听到女婢的这句话后,那一双幽黑的眸子里突然闪烁出了一道精芒。 “秋兰,将那晚席间发生的事与我细细道来。”因为激动,纪寒竟是将葡萄树下的那张藤椅搬到了秋兰的身下,并将秋兰按在藤椅上坐下。 而纪寒也是在院里搬了个小凳坐在了秋兰的对面。 这秋兰可是被纪寒这一连贯的举动给吓到了,她想起身,可是奈何纪寒那一双眸子太锋利了。 “是……回姑爷,那晚在饭席上您给宁贵妃敬酒时不小心打翻了贵妃手中的琉璃盏,当时贵妃倒是没责怪您,是磐姐姐,磐姐姐当场甩了姑爷您一个耳光,姑爷受不得磐姐姐的羞辱和奚落才负气离开的。” 磐姐姐?当纪寒听到这个名字后便开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这个人名。 秋兰口中的磐姐姐名叫磐碧,这磐碧是宁凝带入宫里的丫鬟。 除了这些之外,纪寒对此女再无任何的印象。 看着秋兰,纪寒再次向她问道:“也就是说,我被磐碧气走后,宁贵妇的身子就紧跟着不适了?是磐碧送宁贵妇回房休息的吗?” “嗯,磐姐姐扶着宁贵妇离席后,这席很快便就散了,后来采莲陪着二小姐在府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姑爷,当时二小姐只以为姑爷当众受了气跑去外面解闷了便将寻你的事放下了,等到第二日磐姐姐推门入房时便看到了……” “那此事又是怎么传到圣上那里的?还有当时我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宁贵妃呢?她又是睡着还是醒着的?”纪寒向秋兰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次日清晨,我们是听到了磐姐姐的尖叫声被吵醒的,当二小姐、夫人和老爷着急着赶去的时候,一支吾卫听到磐姐姐的惊叫便闯进了府里。” 秋兰的声音落下,现在纪寒已经百分百的确定这绝对是一场蓄谋已经的阴谋。 磐碧是宁贵妇的贴身侍女,吾卫是皇城里巡防治安的卫队。 磐碧看到屋里的纪寒与宁贵妇发出尖叫,这时一支吾卫又正好巡逻到了宁府前。 呵!怎么这么巧? 还有在席上纪寒不小心打翻了宁贵妃手中的琉璃盏,一支琉璃盏而已,这磐碧竟然当场扇了他一耳光还当众奚落于他,使他负气离去。 再后便是宁贵妇身体不适! 想到这里,纪寒头上已是渗出了些许的冷汗。 妈的,要不是劳资穿越到你身上,你他妈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现在想来,打翻宁贵妃手中的琉璃盏也是大有可疑。 秋兰见姑爷不问了,便连忙从藤椅上起了身子。 而纪寒却坐在小凳上一动不动。 纪寒想的出神,连宁嫣与采莲走进小院也未察觉。 终于搞清楚那夜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可是这接下来要怎么查呢? 这个磐碧绝对有问题,那支吾卫也绝对有问题。 看来见宁贵妇这件事已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纪寒从小凳上站起掉头便要打算再次去找岳姗则,只是这刚一转身便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 这不抬头看还好,一抬头纪寒唰的一下便往后跳了一步。 第十五章 带你找场子 站在宁嫣身前的采莲已是面红耳赤,而宁嫣却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纪寒。 被宁嫣这一双妙目盯着,纪寒也是随便打了个哈哈张口就道:“发育的很好,嗯,很好。” 听到自家姑爷的这句话,采莲的脸都红透了。 秋兰站在纪寒身后几欲想笑可是却又不敢做声。 这气氛稍微有点僵硬啊,纪寒便随口向宁嫣问道:“你方才去哪了?” 听到纪寒的问话,宁嫣只是随口回道:“城西的铺子出了些问题,我方才与采莲去铺子了。” 铺子?经过宁嫣这么一提醒纪寒这才想起,自家的这个夫人在皇城里经营着两家小首饰铺,生意好不好纪寒不知道,但是在纪寒的印象中,这宁嫣对这两家小铺子可是比对自己都要上心。 “哦,这样啊。”纪寒随意的应付了一声,只是当他再次看向宁嫣时,宁嫣的神色倒是如常,只是身旁采莲的一双眼睛里却尽是愤慨之色。 放下待要去做的事,纪寒将一双幽黑的眸子落在了采莲的身上。 “你说,方才你们去巡铺的时候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突听得纪寒的这句问话,采莲也是脱口而出的向纪寒喊道:“还不是因你!” “彩儿住口!”当采莲向纪寒喊出此话时,宁嫣便厉声向采莲喝道。 这采莲自幼便进了宁府,童时便伺候宁嫣,自是比府里的其他女婢对宁嫣的感情要深。 主子受了欺负,她当然不忿。 听着采莲的这声指责,纪寒哪里能听不出来这小丫头片子是在心疼宁嫣。 走到宁嫣身前,而后轻轻牵起她的小手。 “可是听了许多很难听的话?可是有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可是因为我,连你的两个小铺子里的生意都被耽误了?” 纪寒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就如一股和煦的清风。 这股和煦的清风吹进了宁嫣那一双如秋水的眼睛里,吹的宁嫣的眼睛雾蒙蒙的。 “走,带你找回场子去。” 牵着宁嫣的小手,不顾宁嫣的一脸惊讶与秋兰和采莲满脸的愕然,纪寒便拉着宁嫣走出了小院。 当两人走出小院后,秋兰和采莲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互望一眼便连忙一路小跑着追了出去。 当纪寒迈出宁府出现在永安街的那一刻,便立时成为了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这最靓不是因为他帅气的脸庞,而是因为他在皇城里那声名赫赫的名声。 牵着宁嫣的小手,一路招摇过市的走到临近西铺的一条石桥上纪寒才终于驻足。 石桥的两边已是人满为患,两个桥头也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纪寒大概目测了一下,这来凑热闹的少说也有数百人了。 宁嫣站在纪寒的身旁,她不知纪寒要做什么,更不知纪寒引来这么多人到底要意欲何为。 她一脸担忧的看着纪寒,而纪寒也在看她。 四眸相对,宁嫣在纪寒双眸中看到的只有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镇定。 从宁嫣身上收回目光,纪寒一一将这些人一扫而过。 这些人有市井、有名门,或许也有官宦世家,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将这些人引来的目的。 秋风初起,落叶纷飞,在一片枯黄的落叶落在纪寒肩膀上的那一刻,纪寒却是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之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袖子一挽而后大咧咧的往那冰冷的石地上一坐,再而后张口便向这些看戏之人说道:“说吧,我这正主都来了,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纪寒的话是落下了,可是石桥下的这些人却没有一个开口的。 为何?因为他们只是来瞧这位正主的,说白了也就是来看热闹的。 等了半晌没人说话,纪寒便从石地上站起。 长身而立,纪寒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既然你们不说,那我来说,你们要拿我寻乐子可以,你们要在背后编排我可以,但是,劳资有一句话得说到这前头。” “这说到前头的话儿便是,劳资决不能容忍你们在背后指点她,在背后编排她,在背后非议她。” 纪寒说出的这两句话,前后阴阳顿挫鲜明,犹是那最后一句更是说的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宁嫣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湿湿的,心里暖洋洋的,这种感觉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她眸中含泪,这泪水里尽是对纪寒的柔情。 在纪寒置声喊出此话后,下方的人群里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两种态度,一种是对纪寒的不屑,一种是对纪寒的崇拜。 这不屑自然以男者居多,这崇拜自然以女者居多。 “哼,连个阉人都不算的东西,也敢在这大放厥词。” “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行也就算了,还将这丢人现眼之事闹到朝堂上,事儿都不要脸的做出来了,还怕被人说不成?” 人群中开始渐渐响起了对纪寒鄙夷的议论声,而且还在持续扩散。 呵!听着下面这一声声对他的编排,他纪寒来这里可不是找骂的。 虎躯一震,而后向前迈出一步,纪寒伸手指着下方这些愚民们张口便道:“都一个个给劳资闭嘴,” 这先礼已经做了,既然还不识趣,那便只能后兵。 再次向前迈出一步,纪寒将两截衣袖都抡到了肩膀上。 “格老子的,今儿我纪寒把话就撂这儿了,我出门,你们随便指着劳资的鼻子说,使劲的说,我纪寒要是皱一下眉毛,我这姓倒过来写。” “但是,自今日起我夫人出门,你们若敢再在背后编排她,对她指指点点,那不好意思,反正我纪寒这辈子成了什么样儿、做过什么事儿,在场的各位也都知道。” “纪寒,你这是威胁我们吗?”人群中一名看着挺机灵的小青年仿似听明白了纪寒要表达的意思。 “没错!劳资就是威胁你们。”这一刻的纪寒化身为了一个地痞无赖。 在人群中找到这名小青年,纪寒将一双眸子落在这名青年身上再次说道:“不信你们就试试!” 第十六章 愚兄折几钱 “劳资连朝堂都敢闹,还有什么是劳资不敢做的,这有句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劳资要是急起来连劳资自己都怕。” 青年在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后,脸色已是极为的难看。 纪寒在朝堂上所做之事早已传遍整个皇城,这当众顶撞圣上,在朝堂之上公然褪裤,这份胆量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做的。 全场寂静,因为在这一刻,他们都想到了纪寒在朝堂上所做之事,而今在结合起纪寒这最后一句话,光天白日下,已是有一些胆小如鼠之辈开始后退。 “快走,别看戏了,这宁家的赘婿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咱可别被这个疯子盯上。”一名妇人拉着自己的汉子,并给纪寒新送了一个外号。 汉子朝妇人点点头,连忙跟着妇人退出了人群。 人群中有人带头离开,便自然会引起一场连锁反应,纪寒站于石桥之上只是冷笑。 数百人转眼之间便只剩几十个人,这几十人自认胆儿大,堵在桥头。 纪寒未理会这些人,而是回身看向宁嫣。 牵起宁嫣的小手,宁嫣也是紧紧的握着纪寒。 石桥的路是被堵着的,脚步不停的走到站在最前的数人面前,纪寒的一双眸子彻底了冷冽了下来。 “让开!”一句再是简单不过的话语,却令站在纪寒身前的数名市井真就为纪寒让开了去路。 因为,他们在纪寒的一双眼眸里看到了杀人的目光。 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纪寒此次将这些人引到这里,所要向他们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 编排劳资可以,但是编排劳资的夫人不行!你们敢做,那劳资就跟你们玩到底。 这些来凑热闹的本就与纪寒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自然也不会真的有人要去做那第一只出头鸟。 不在人前说,但是可以在背后编排啊,反正这事在本质上就没什么区别,谈资而已,人前人后都一样。 牵着宁嫣走出人群,而后在宁嫣西铺的店面前纪寒竟是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正在宁嫣的店面前来回的徘徊着,像似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般。 “愚兄!”剥开几个杵在店门前的人,纪寒走到这位熟人面前便直接唤了一声这位愚兄。 愚兄是杨不扬,听到纪寒唤他,心下也是不由得一慌。 他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撞见纪寒,更未想到这纪寒竟然还敢出门。 这不论纪寒的身份,还是其他,听到纪寒唤他,他只得回头。 四眸相对,纪寒在杨不扬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强装的镇定。 “纪姑爷,真是好巧啊。”杨不扬向纪寒拱了拱手,只是当他看到站在纪寒身旁的宁嫣时,当场便愕然了一下,这愕然只是刹那,刹那之后便立时向宁嫣行了一礼。 宁嫣礼貌的向杨不扬欠身当做还礼。 纪寒先是瞧了瞧杨不扬身上穿的衣着,又瞧了瞧自家夫人的首饰铺,心中便已经猜到了几分。 这杨不扬身着的衣服虽极为干净,但却是那种洗得褪色的干净。 这虽只是一身衣服,纪寒却在杨不扬的这身衣着上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更为重要的是,纪寒还在杨不扬的衣服上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 他想买首饰,但却囊中羞涩,纪寒猜到了杨不扬在此来回踱步的目的。 心中既已了然,纪寒便向杨不扬说道:“确实好巧,愚兄,今儿我夫人的铺子折价,愚兄要不要赏脸照顾一下我夫人的生意。” “折价?” 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宁嫣与杨不扬皆一脸惊愕的看向了纪寒。 她的铺子生意虽不景气,但是里面的货物可都是她精挑细选的,无论样式还是材质那可都是极好的。 不等杨不扬开口回绝,纪寒便伸手搂住了杨不扬的肩膀并再次大言不惭的说道:“愚兄,就当赏个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不扬自然再难回绝,只是这铺子里的东西即使折价他也买不起啊。 被纪寒软磨硬泡的带进了首饰铺,纪寒便松开杨不扬,让他自个儿去瞅了。 铺子的掌柜是个年约六旬的老者,当老者看到宁嫣与纪寒双双入店后,那眼神就别提有多精彩了。 这位姑爷的名声,如今可是响彻整座皇城,他想不多看纪寒一眼都难。 这名声是名声,可是让他真正感到诧异的是宁嫣与纪寒的关系。 老者是个老人精,一眼就能瞧出这二人的亲昵绝不是做给那些外人看的。 宁嫣并不笨,她已经猜到了纪寒方才在外面所说的那句话的用意了。 杨不扬正在精心挑选着发簪,这发簪是要送给夫人的,虽与夫人成婚三年有余,但他却从未送过夫人一样像样的首饰,今儿是夫人的生辰,他之前已经逛过好几家铺子了,奈何那几家铺子里的首饰价格太贵,不但价高不说,做工还很粗糙。 唯独这家,这家铺子他之前已经进去过一次了,这里有他相中的发簪,只是这价格却让他望尘莫及。 而更是令他未有想到的是,这家铺子的主人竟是平宁将军的二女儿宁嫣的私铺。 走到柜前,宁嫣将放在柜案上的一支珍珠碧玉步摇递到了杨不扬的面前。 这支珍珠碧玉步摇便是杨不扬相中的发簪。 眼中放光,杨不扬向宁嫣轻轻的问道:“折几钱?” 宁嫣并未回答于他,而是从柜下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将这支步摇放入檀木盒中,宁嫣将它放在了杨不扬的手中,并伸手指向了纪寒:“问他!” 问他?听到宁嫣的这句话,掌柜和杨不扬双双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的就是他的,所以你问他。” 杨不扬的眼睛亮了,掌柜的眼睛也亮了,而身为当事人的纪寒却是每每的舒服了一把。 走到宁嫣身前,而后伸手直接将宁嫣揽入怀中,再而后两人便一副你情我浓的走出了店铺。 “能结识杨兄这样的清廉之士,乃我纪寒三生有幸,杨兄,快回去送给夫人吧。” 第十七章 下计接憧来 店铺内轻轻的回荡着纪寒的声音,杨不扬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檀木盒,他像似在犹豫着什么一般,犹豫只是刹那,刹那之后他便冲出了首饰铺。 “纪兄!” 在纪寒与宁嫣已经踏上石桥之际,杨不扬突然在身后叫住了纪寒。 纪寒回身看向杨不扬。 四眸相对,杨不扬向纪寒问道:“纪兄怎知我有夫人。” 听到杨不扬的这句问话,纪寒伸手指了指杨不扬的衣裳:“从你身上闻到的。” 闻到的?纪寒的这个回答出乎了杨不扬与宁嫣的预料。 “你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油米香与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家的味道。” 纪寒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让杨不扬不由的为之一震。 原来他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窘迫,所以才故意与我这么说,这发簪便是…… 而宁嫣也因纪寒的这句话而芳心震荡。 “纪兄。”紧攥着手中的檀木盒,杨不扬向前迈出一步。 “今日内阁秘议,所议之事为废妃。” 无以为报,便将今日所听来的消息告诉纪寒吧。 杨不扬再向纪寒留下此话后便转身离去。 废妃?纪寒在心中嚼匀着这二字。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第二步吗?平宁将军宁哲奔赴边疆,这些人是要在宁哲离京之际扳倒宁家吗? 是了,一定是了。 “纪寒……” 听到宁嫣的呼唤,纪寒看到了一张花容失色的脸庞,这张脸庞就如同受到惊吓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一般。 “纪寒,爹爹不在京中,姐姐在宫里独木难支,若是姐姐真被废了妃位,那么……” 宁嫣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这进宫本就是如履薄冰,若是再失了圣上的保护,那么宁凝以后在宫中的日子将会如何? “不,不行,我要去京兆府,我要去揭发郭皇后……” 在激动中,在慌乱中,宁嫣便要挣开纪寒,可是纪寒的手臂却如同一支夹紧的火钳一般令她根本无法挣脱。 “宁贵妃身边的侍女磐碧。”纪寒用一种温柔且镇定的声音轻轻的向宁嫣说道。 不等宁嫣开口,纪寒继续说道:“这个磐碧一定有问题,还有那一支闯入府中的吾卫,他们也很有问题。” “磐碧?吾卫?纪寒你是说?”宁嫣睁大着一双泪眸不可置信的向纪寒问道。 “嗯,你先回去等我,记得,千万不要去京兆府,也不要哭,更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你已经知道了废妃这件事,这个你能做到吗?” 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宁嫣下意识的点头。 “好,相信我,姐姐一定会没事的。”纪寒在向宁嫣丢下此话后便松开了宁嫣。 他现在必须要去见一个人,并要在此人身上印证一件事,而且刻不容缓。 丢下宁嫣,纪寒一路狂奔。 “小姐!”一声轻唤在宁嫣前方响起,宁嫣抬眸的刹那,那挂在眼珠里的泪痕已是消失无踪。 采莲和秋兰踩着脚下的石路匆匆走到了宁嫣的面前。 “小姐,姑爷这急匆匆的要去哪里啊?” 她们两人在来时的路上皆看到了一路狂奔的纪寒。 “去哪里?”宁嫣无法回答采莲,因为她也不知道纪寒要去哪里。 “回去吧!” 强装镇定,在采莲与秋兰的陪同下,宁嫣踹着一路的心事向着宁府走去。 一路跑到永安街,纪寒没有在永安街上找到要找的人,却是在街上看到了另一个熟人。 刘大壮正在街上闷头走路,陪在他身旁的是一名妇人,这妇人的腰跟水桶一样的。 妇人嘴里磕着瓜子,刘大壮用手接着妇人磕下的瓜子壳。 这表面看似的恩爱后,却藏着刘大壮满肚子的憋屈。 “刘统领!”一声来自前方的呼唤,让这位正在受于雌威下的刘大壮挺了挺腰杆。 可当刘大壮看清唤他的人儿后,却是连忙就要掉头离去。 “格老子的,怎么在哪里都能见到他?” 话说,这家伙的名声都这样了,竟然还敢来逛街?这是嫌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纪寒快步的走到刘大壮的面前并向他一脸着急的问道:“刘统领,在哪能找到卫将军?” 这刘大壮本不愿搭理纪寒,可是当他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后,一双眼珠子却是咕噜噜的转了起来。 “啊,有公事是吧,啊?”刘大壮在向纪寒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断的在向纪寒眨眼。 纪寒瞧了瞧刘大壮手里的瓜子壳,哪里还能不明白此话何意。 “啊,对!”纪寒先做恍然大悟状,而后便再做出一副焦急状向刘大壮说道:“公事,都统大人,十万火急的公事啊!” 这两人正在绘声绘色的唱着双簧,刘大壮身旁的母老虎却是突的在地上啐了一口:“我呸,还公事,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是谁?刘大壮你整日里跟着这种人厮混,早晚你也得不举。” 卧槽!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吧! 纪寒可没有时间理会刘大壮家里的这位媳妇,而是抓着刘大壮就跑。 两人一路跑出永安街,自然也就分道扬镳。 一个问人,一个为了躲家里的母老虎,这是一次双赢。 按照刘大壮所指的的路线,此刻纪寒已经来到了一座府邸下。 深吸一气,踏上台阶,纪寒便开始叩起了门环。 门开了,一位小厮打扮的下人向纪寒问道:“你找谁?” 在纪寒说明来意后,这名小厮便放了纪寒进来。 穿过两条长廊,小厮将纪寒领到了一间半开着的屋舍前。 “我家将军在屋里阅书,你自己进去吧。”小厮丢下此话便离开。 在门前站了片刻,纪寒便迈进了屋子里。 屋子的书案下坐着一人,此人便是纪寒来找的人卫将军郭纪,郭皇后的弟弟。 在纪寒进屋后,郭纪便从书卷上移开了目光。 “坐!”一声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屋舍内响起,郭纪向纪寒做了一个请礼。 落座,纪寒从衣襟中取出了那枚麒兽印,并放在了书案上。 看着书案上的这枚麒兽印郭纪并未伸手去取,而是向纪寒淡漠的问道:“从何得来?” 第十八章 有君当如此 纪寒未接郭纪此话而是说出了另一句话:“看来它是真的了。” “是真,这麒兽印确实为我郭家的徽印。” 在得到郭纪的肯定后,纪寒便从椅上站起。 站起,不取书案上的麒兽印,而是向着门外走去。 要印证的事已印完,这于他而言是件好事亦是件坏事。 郭纪并未起身,亦未在屋中挽留纪寒。 而当纪寒前脚已经迈出屋门时,郭纪的声音却在纪寒身后突然响起:“留步。” 纪寒定住了脚步却未回身。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这枚麒兽印从何而来?” 听到郭纪的这句问话,纪寒这才转过身来:“宁府,一名做了七年的老杂役身上。” “老杂役?他人在何处?” “服毒自尽!” 屋内气氛霎时凝重,纪寒与郭纪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一个眼中泛着浓烈杀意,一个眼眸清澈,清澈如水。 “此人与宁贵妃一案有关?”郭纪用他那一双泛着杀意的目光向纪寒逼问道。 “他只是其一。” 郭纪站在书案前未动,纪寒站在屋门前也未动。 “你今日此来是兴师问罪吗?还是要再闹一出面圣的笑话?” 听到郭纪此话,纪寒却是笑了。 含着笑意纪寒看着这位郭纪将军说道:“郭将军,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呢,那日护送我去皇城的可是您啊!” 不等郭纪开口纪寒便再次说道:“今日我来就是向郭将军确定一下这枚徽印的真伪,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郭纪一边揣度着纪寒此话的意思,一边向着纪寒一步步的走来。 走到纪寒面前,将一双眸子定格在纪寒身上,而后开始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位宁府的赘婿。 这种打量,像似是在重新认识纪寒一般。 “难道还有其他吗?”纪寒可说的是实话。 迎着郭纪对他那种审度的目光纪寒再次说道:“麒兽印为真,郭家便不是此次陷害我宁府的主谋,于我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纪寒的这个回答是令郭纪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哦?”郭纪轻呓一声,而后看着纪寒不解的问道:“纪姑爷何以如此笃定此事与我郭家无关?” 不解是真的不解,所以才会相问。 “郭将军。”纪寒轻笑:“我方才不是说了嘛,是郭将军带我面圣的,此歹计若是郭家所为,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还有——” 纪寒话锋一转,收起笑容接着说道:“还有,我相信郭将军与郭家,新国建之不易,我们的脚下不仅流淌着数以万计的将士们的鲜血,也留着郭家儿郎的鲜血,我相信郭家绝不会做那陷害忠良、乱国祸国之事。” 向郭纪说罢此话,纪寒便决然转身。 在纪寒已要走出院落之时,郭纪的声音突然在纪寒身后响起。 “你身无官职,要如何查?” 听到郭纪此话,纪寒豁然转身看向站在门边的郭纪。 “岳父离京,家中唯我一个男儿。” 郭纪目送着纪寒离开后才转身走进了书屋。 走进书屋,郭纪转眸看向了屋中的一面屏风。 屏风后能隐约看到一道人影,这道人影从身形上看是个女身。 纪寒离开卫将军府便快步的朝着宁府走去,圣上既已看出此案中的蹊跷,那么宁贵妃暂时应该还不会被废,不过这也只是暂时而已。 纪寒并不了解这位开国之君,若是这位圣上为了堵上那些悠悠之口而选择牺牲宁贵妃的话,那么此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说来这整起事件都是因他而起,他必须要给自己给宁贵妃一个交代。 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留给他的线索已然太少,要揪出那只幕后黑手也是困难重重。 当纪寒迈进宁府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正在院内来回踱步的宁嫣。 而当宁嫣看到纪寒的那一刻,她便扑进了纪寒的怀里。 感受着怀中的温存,在看着这一座不算气派但却温馨的府院。 是了,当他向郭纪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已然将这个家扛在了他的肩上,这是他的责任,身为家中唯一男子的责任。 “纪寒你去了哪里,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我去找了郭纪。”当纪寒向宁嫣说出此话后,宁嫣便突然从纪寒的怀中抽离而出。 “他……他有没有为难你,你……你有没有受伤。” 瞧着宁嫣那一脸担心的神色,纪寒心中觉得很暖很暖。 “郭家不是幕后主使,这于我们而言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好事是,我们的敌人并没有这么强大,坏事是,这个敌人他藏在暗处,我们一时之间可能无法将他揪出。” “不是郭皇后?”听到纪寒的这个回答,宁嫣亦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嗯,不是郭皇后,此事等我后面慢慢与你说,现在,当务之急,我们需要确定四件事。” “哪四件?” “第一,磐碧在席间上扇我耳光是否受他人指示,第二,那夜闯入府中的吾卫是全被买通,还是单个一人,第三,在内阁秘议废妃之事的大人名单,第四,府中是否还有安插在我们宁府中的暗座。” 宁嫣听得愈发心悸,在心悸之余亦对纪寒越发的爱慕与崇拜。 纪寒可不知道宁嫣此值心中所想,而是继续向宁嫣说道:“现在我们已经不能用那些正常的手段去调查去取证了,我们要剑走偏锋。” “何为剑走偏锋?”听到纪寒此话,宁嫣那一双雨带梨花的眼睛也开始烁烁生辉。 瞧着宁嫣那一张越看越发好看的脸颊,纪寒突然将正俏生生站着的宁嫣拦腰抱起。 “回房里和你说!” 宁嫣一声娇喝,纪寒一声纵情狂笑。 这一声纵情狂笑是笑给府里的那些下人们听的。 百鸟归林,薄暮冥冥,宁嫣在纪寒的相授下进宫了。 纪寒躺在小院里的藤椅上,一双眼睛正在滴溜溜的乱转,他相信宁嫣一定有办法见到宁凝,而宁嫣也未有让他失望。 宁凝曾给宁嫣一枚令牌,这枚令牌是圣上赠予宁凝的,而宁凝将这枚可以随时进宫的令牌给了宁嫣。 第十九章 宠妻也不误 令牌只能持令者本人进入皇宫,这持令者还必须为宁凝的亲眷。 卧槽!竟然自己的夫人能随时进宫自个儿又何必去找岳母大人呢? 这一想到岳母大人,纪寒突然发现他好像这一天都没见着这位主儿了。 您的大女儿都快要被打入冷宫了,您老人家怎么就不着急呢? 这心里正想着岳母大人跑去了哪儿,纪寒便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好像砸到了他的脸上。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睁开眼睛,扒拉下盖在脸上的东西,纪寒便看到了一个人儿正杵在他的面前,这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岳姗则。 “岳母?”纪寒看到岳姗则便要起身,可谁知岳姗则连一句话都不带与他说的便转身走出了小院。 岳姗则扔在纪寒脸上的是一卷册子,当纪寒用余光扫到这卷册子里的内容时,他突然便坐正了身子。 因为他看到了这卷册子里的第一行字。 “议事名单!” 激动的将手中的册子拉开。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与官职便映入了纪寒激动的双眸中。 这卷册子里一共有六个名字,这六人的官职与生平也赫然清楚的记录在这卷册子里。 详细,真他娘的详细,就连谁有几房妾室上面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手中的这卷册子可以说相当于是纪寒上个时代的档案了。 就在纪寒震惊于手中的这六份档案时,秋兰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走进了小院。 走进小院,秋兰便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看着纪寒说道:“姑爷,郭将军着人给姑爷送来了个盒子。” “盒子?”听到秋兰此话,纪寒平静的从卷册中抬起头来。 接过秋兰手中的木盒,在秋兰告退后,纪寒才不紧不慢的将木盒打开。 盒内所盛也是一卷册子,将册子展开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也是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里的人数很多,而且只有人名没有档案。 “看来,这卷册子里的人名应该就是那日闯入宁府的吾卫队名单了。” 纪寒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看来,他这一次不但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还得到了郭家的助力。 当纪寒将麒兽印放在郭纪书案上的那一刻,他们郭家便已经卷入其中了。 有了郭家这个强大的助力,纪寒亦是信心倍增。 放下手中的吾卫名单,纪寒再次拿起了这卷岳母送来的议事名单。 一边敲着藤木扶手,一边认真阅读册子里的内容,还一边笑着。 大概在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纪寒才将这两份名单收起。 将一双幽黑的眸子投向院外,想必此刻宁嫣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吧。 “哼,任你藏的再深,这一次恐怕你也想不到吧。” 匆匆走出小院,纪寒要去迎接自己凯旋而归的夫人了。 天色已黑,宁嫣与采莲正在快步的朝回赶,因为走的匆忙宁嫣不小心崴到了脚踝,正在吃痛之际她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而后整个人就离地了。 离地不是飞起,而是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将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拦腰抱起。 太武不禁宵令,永安街的夜市亦热闹非常。 纪寒可不管这些路人们看他的眼光,抱着宁嫣那是走的飞起。 采莲的一双眼睛可谓是精彩非常,她恍惚之间竟然发觉她好像从未看懂过自家的这位姑爷。 “快放我下来。”宁嫣被纪寒这么抱着,亦是羞愤难当。 “放什么放,我抱我夫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在外人看来纪寒在这几日里所有的所为实乃离经叛道,可是身为当事人的纪寒根本就没有这个觉悟。 一路抱着宁嫣回到府里迎面便撞上了岳姗则。 岳姗则瞧着纪寒怀里自个女儿那一张红透的脸颊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宁嫣抱回寝房,而后轻轻的将宁嫣放在床上,纪寒蹲下身子便突然褪下了宁嫣的鞋袜。 “啊!”宁嫣一声娇喝,纪寒一脸认真的捧起宁嫣的小脚便开始轻轻的揉了起来,一边揉着还一边在宁嫣的脚踝上吹着热气。 采莲端着脚盆走进屋内,只是当他看到纪寒正在捧着宁嫣的小脚后便呆住了。 纪寒仿似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的对杵在原地的采莲说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将脚盆端来。” “哦。”采莲木讷的应了一声,当她把脚盆放在宁嫣身边便要为宁嫣洗脚时,却被纪寒抢去了她的工作。 “纪寒,别,这使不得。你是男子,男子不能做这种自贱之事。”宁嫣看到纪寒就要为她洗脚,便慌忙的向纪寒说道。 “自贱?”纪寒抬眸看向宁嫣:“这是哪门子的歪理?听话,别动。” 纪寒的声音不怒自威,竟是连宁嫣一时也被镇住了。 采莲可不敢在这屋子里待了,便连忙退了出去并阖上了屋门。 “如何,见着宁贵妃了吗?”在采莲走后,纪寒这才向宁嫣问道。 感受着纪寒的双手在她一双脚面上来回的按摩,宁嫣的一颗芳心都感觉快要被纪寒融化掉了。 “见了,姐姐说让我们不必挂念她,在我向姐姐说了磐碧的事情后,姐姐说事后她也觉得磐碧很有问题,不过姐姐并未流露出来还是如往常一般待她。” 说到这里,宁嫣赶忙从衣襟中取出了一纸信封并向纪寒再次说道:“这是姐姐让我转交给夫君的,这里面写着的是那晚姐姐回房后所发生的事。” 抬头瞧了一眼信封纪寒并未去接。 “岳母大人给我了一卷册子,册子里是秘议废妃的名单,名单里共有六人,只是我觉得这六人都不是策划这起事件的主谋,他们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宁嫣在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后只是惊异却并未开口。因为她知道纪寒一定还有后话。 在温水中抚着宁嫣的小脚丫,纪寒再次说道:“培养死士,从这六人的生平履历来看,这六人还没有这份胆量,不过,虽然这六人不是主谋,但是我却在这六人的履历中看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第二十章 有何不合适 “其他的东西?”宁嫣亦被纪寒吊起了兴趣。 “嗯,这册子中的六人虽官职不同,但是在这六人的履历中却有一个共通点。” 拿起抹布,纪寒在为宁嫣擦干脚上的水珠后便将宁嫣的双腿移到了床榻里,跟着宁嫣一起上了床榻,纪寒便将议事名册摊在了被细上。 房间里红烛摇曳,熏香伊人,待床幔落下,便是一声娇呼。 “哼!”门外响起一声不满的冷哼,这冷哼的不是旁人正是纪寒的岳母大人岳姗则。 岳姗则正值竖耳听到关键处时这纪寒却又开始对自个的女儿使坏。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好的?不举?才怪!”岳姗则一声轻骂便甩袖离去。 纪寒可不知道他家里的这位岳母有偷听他说话的习惯。 次日鸡鸣纪寒未醒,待到日上三竿纪寒亦未醒。 采莲、秋兰在门外紧紧的候着,岳姗则来到小院后伸出一脚便踹开了屋门。 这一脚可谓是惊世骇俗,惊的采莲与秋兰手中的盆儿、布巾都掉在了地上。 门被踹开了,岳姗则站在门前便是河东狮吼。 “怎么着?上瘾了是不?次次都要我来喊你们两个起床是不?我看你这不是要做我家的姑爷,你这是要做我家的大爷。” 绻在被子里的宁嫣不敢吱声,她本不是喜睡懒觉只是纪寒的精力太旺盛了。 “岳母大人,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啊。”纪寒给了宁嫣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便一掀帷幔从床上走下。 “昨儿想的事儿有点多,所以吧,就睡的有些晚了。”瞧着站在门前的岳姗则纪寒也是打了个哈哈的解释道。 “想的有点多?我看姑爷是折腾的有点多吧。”岳姗则说话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连纪寒都有点快招架不住了。 纪寒没敢去接岳姗则的话茬,而岳姗则却是向纪寒再次置声说道:“姑爷,您还不知道吧?今儿早上硕儿在朝堂上与朱、苟两位大人起了争执,现今已被皇上禁足于府中,凝儿也再因你被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口诛笔伐,府里都乱翻了天,您却还能睡到这个时辰。” “怎么着,姑爷是要看着我宁府倒了才称了你的心意是不?” 岳姗则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惊动了府里的所有女婢、小厮、杂役。 纪寒的院落本就不大,被岳姗则这么一闹顿时便拥挤了起来。 有些杂役、小厮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便纷纷踮起脚尖往里面瞅。 “母亲,你说什么?”听到岳姗则的这几句话宁嫣几乎是跑下了床来。 “我说什么你这个做女儿的是没听见吗?纪寒在府里胡来,你也跟着他在府里一起胡来,我看,现在你的心里眼睛里可只有你的这个夫君吧,你姐姐与你弟弟,一个要被废妃一个在被禁足,你们两个倒好,宁嫣,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岳姗则在向宁嫣说完此话后便拂袖转身根本就不给宁嫣解释的机会。 转身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岳姗则向这些下人、女婢们破口大骂道:“都给我滚出去,还有,日后谁在进这个院子伺候他们两个,我就将谁赶出府去。” “母亲!”宁嫣冲出屋子抓住岳姗则的衣袖愈要解释,可是岳姗则在盛怒下竟是一挥衣袖甩开了宁嫣的双手。 岳姗则再未嫁入宁府前便是江湖女侠,这振臂一挥之力宁嫣哪里能受的住。 宁嫣被甩翻在地,府里的下人们看到此景慌忙低着头退出了小院。 而在岳姗则那一双震怒的眸子下,采莲与秋兰亦只能离去。 小院空落,唯有宁嫣隐隐的哭泣声。 纪寒走到正在垂哭的宁嫣身旁轻轻将她拦腰抱起。 宁嫣在纪寒怀中没有指责纪寒而是不停的在向纪寒解释着岳姗则今日的反常。 听着宁嫣在他怀中的软语,纪寒亦是越发喜欢宁嫣,这个喜欢无关记忆,只关本心。 宁贵妃所给纪寒的信件中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本就在纪寒的意料之中。 快了,这位幕后主使很快就要暴露在阳光下了,届时,宁贵妃与他,以至整个宁府才真的算是含冤昭雪。 算算时辰,现在磐碧应该在来府的路上了吧,再加之今晨这一出闹剧,想必今日定会收获不小。 纪寒坐在宁嫣的身旁,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 他所能想到的岳姗则岂能想不到?昨日里纪寒为什么会看着册子发笑? “姑爷,太夫人唤你过去。”秋兰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听到秋兰此话,纪寒心中一动,匆匆向宁嫣说了一些让她安心的话便与秋兰一同出了院子。 出了小院,去的地方不是正堂,而是一间空落了许久的院子。 院外站着两名女婢打扮的女子,这两名女婢纪寒从未在府中见到过。 秋兰将纪寒带到院门后便停下脚步并向纪寒说道:“姑爷,太夫人在里面等你。” 疑惑只是刹那,刹那之后纪寒便迈入了院中。 院中的一颗百年桑树旁有一雨亭,纪寒在雨亭中、共看到了三人。 这三人纪寒都认识,一位自然是他的岳母,另外二位便是陆瑾与陆倩倩。 眸中的愕然一闪而逝,纪寒便大大方方的步入雨亭。 在纪寒步入雨亭后,陆瑾便向纪寒抱拳道:“纪兄,我们又见面了。” 而一身白衣如雪的陆倩倩却是目不斜视,连正眼都不带瞧纪寒一眼的。 纪寒向陆瑾回了一礼,既然这二人能出现在这里,那么纪寒也便没有什么好防备的。 看向岳姗则纪寒当口便道:“岳母大人,你今早的这一出戏可没写在纸里啊?” 纪寒这字里行间里都带着埋怨,岳姗则岂能听不出来。 “怎么?心疼我女儿了?”不等纪寒开口,岳姗则继续说道:“昨日你说那份名单里的人虽不是主谋,但却有一个共通之处?何处?” 听到岳姗则的这句话,纪寒差点没从地上给跳了起来。 “你?你偷听我和我夫人说话?岳母大人,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第二十一章 母婿合上朝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我家,你为这府里可是添过一砖一瓦了?你吃的住的,用的睡的都是我……” “停!”纪寒伸手打断了岳姗则还要往下说下去的话。 “岳母大人,咱还是说正事吧。” 纪寒往石凳上一坐,拿起石几上的茶盏便要一饮而尽,只是这茶还没喝到嘴里,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娇喝。 “那是我的……” 娇喝的是陆倩倩,可是纪寒根本就没将这话听进心里去:“怎么,你别说这茶和水是你带来的,我也不能喝?”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纪寒还是一口将茶盏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了茶,而后看到放在石几上那一盘精致的点心,随手拿起一块点心,纪寒便要往嘴里放。 “那是我刚吃……”陆倩倩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眼睁睁的看着纪寒将她刚吃了一小口的点心囫囵的塞进了嘴里。 陆倩倩气的火冒三丈,可是当着岳姗则的面又不能发作。 将点心咽到肚子里,纪寒这才开口说道:“这案子我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只要在摸清楚两件事咱们就可以面圣了。” “面圣?”听到纪寒的这句话,陆瑾亦是一脸的古怪。 这家伙是面圣面上瘾了是不? “哪两件?”岳姗则看着自家的这位姑爷问道。 “第一件,整起事件的动机,第二件虽说有点复杂,但是和咱家这个案子并无关系。” 纪寒在说话时再次将这份名册铺开在了石几上,并伸手一连指了好几个地方。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所说的共通处!” 陆瑾是看了但是好像没有看出来,陆倩倩则是连看都未看。 岳姗则从名册上收回目光而后深深的看了纪寒一眼,这份名册她之前便已经看过,但是却未在这份名册中看出任何的端倪,而她府里的这位姑爷…… “夫人!郭将军着人送来了一封信。” 一名纪寒从未在府里见到过的女婢走进雨亭并呈给了岳姗则一纸信封。 岳姗则抽出信纸阅完便递给了纪寒。 纪寒看着信中的内容,一双幽黑的眼眸亦是如黑曜石一般在闪烁着剔透的光泽。 “原来如此啊,这就说的通了。” “启禀夫人,风依在府中发现了一名行踪可疑的下人,并让我询问夫人此人该如何处置,还有磐碧姑娘来了,要见夫人。” 岳姗则并未回话,而是看向了正在看着这纸纸信的纪寒。 “你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从纸信上收回目光,纪寒从石凳起身。 “不处置,府中如常,这戏至少要在今日得将它不露马脚的唱完,明日,咱们就面圣。” 纪寒的这个回答出乎了岳姗则的意料。 不问纪寒有无把握,岳姗则只是向纪寒点头。 朝堂之上风云之间瞬息万变,她知道纪寒这是要出其不意,兵行险着,打背后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夫君宁哲镇守边疆,她不能随君出征,那么就便在这皇城里与那些愈要祸国、乱国之辈打上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吧。 次日! 旭日东升、晨光微熹! 各部在京中任职的大人们踏着微凉的晨风开始按部就班的一天。 宫门下,已有几位起早的大人在等待着宫门的打开。 这几位大人中便有之前在朝堂上被纪寒给气到背过气去的严格严大人。 而聚集在严格身旁的共有六位大人。 “严老,您虽向圣上辞去内阁首府一职,但是在圣上心中严老依然是我朝之肱骨,昨日,在朝堂之上我等已向圣上死谏废妃一事……” “朱丙,朱大人,还请慎言!”严格虽已年过七旬,但却中气十足,这一句“还请慎言”说的那是仿若惊雷一般的响亮。 将一双浑浊中却透着凌厉的眸子定格在朱丙身上:“东启国大兵压境,宁将军衣不着换便星夜奔赴康庭,你等贵为朝中重臣,却在此时拿一名女子的得体逼迫圣上废妃,这废妃废的岂是一个妃位,你们这是要废了宁将军这一颗忠君爱国之心,我严格绝不与你等为伍。” “哼!严大人,您可别忘了自个的身份,大靖亡,太武定,严老大人怕是忘了自个曾是亡国大靖太子太傅的身份。” “苟旬你——你们?”严格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苟旬、朱丙等六位大人,眸中亦尽是惊恐之色。 宫门未开,各部大人们已是纷纷走到了宫门下。 正值惊恐中的严格却又突然感觉到人群中有一双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严格已经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与情绪,可是当他接触到这双眸子的刹那,他顿感五雷轰顶。 随着一声沉闷的启门声,宫门大开! 上朝的时辰到了,太武皇陈匡正在朝堂上等待众大人们议事。 旭日初升,宁嫣亲手为纪寒穿衣束发。 她知道今日纪寒要随母亲一同入宫面圣!这一次面圣不同纪寒第一次面圣。其中的凶险亦未可料。 小院内,岳姗则身着的是诰服,这身诰服底色为黑,寒梅作陪。 宁嫣送岳姗则与纪寒出府。 在二人离府后,宁府的大门便随之紧闭。 当早起的商贩们看到岳姗则与纪寒一同走在永安街上的那一刻,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们不敢对岳姗则指指点点,只因岳姗则身着的这件寒梅诰服。 皇城里夫人虽多,但是能让当今圣上亲赐诰服的夫人却只有一位,这一位便是平宁将军的夫人岳姗则。 未带随从,这一次面圣唯有岳姗则与纪寒二人。 这是单刀赴会吗?应该是双刀赴会才对。 当纪寒与岳姗则走到宫门下时,他们二人的身后已是排成了一条如龙的长队。 当纪寒与岳姗则站在宫门下的那一刻,这些贩夫走卒、市井百姓们才敢相信他们看到的竟然是真的,这一母一婿竟然真是要面圣。 为纪寒与岳姗则打开宫门的是卫将军郭纪。 当宫门打开的那一刻,纪寒又再次看到了坐落在前方的那一座巍峨皇宫。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路,只是这一次却是另换了一个心境去走去看。 第二十二章 巧了,真巧 宫门打开,郭纪向岳姗则抱拳躬身道:“还请夫人在此等候,末将去禀告圣上。” 向岳姗则说完此话郭纪便转身离开。 末将?这郭纪竟然对岳姗则用了末将二字? 纪寒听的一阵心惊,他的这位岳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人家不仅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还是官拜三品的将军。 未等多久,郭纪回来了。 向岳姗则做出一个敬请,郭纪便退到了岳姗则的左侧。 岳姗则迈入宫门,纪寒亦跟着迈入宫门。 在纪寒与岳姗则踏上石阶的刹那,朝堂内的所有大臣们都回身看向了正在迈着脚步一步步踏着石阶的纪寒二人。 方才郭纪的通报,这满朝堂的大臣们都听到了。 他们知道这岳姗则所为何来,可是既是她来了又有何用呢? 连严老大人都已经开口向圣上提及废妃一事了,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而当这些大人们看到岳姗则身后的纪寒时,却是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这家伙怎么也跟着来了? “圣上!” 在纪寒与岳姗则踏上最后一台石阶就要步入朝堂之时,严格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臣为圣上鞠躬尽瘁二十三载,平靖党、革新制、为了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老臣自卸首府一职……” 严格说时,已是开始跪地匍匐。 “老臣此生从未求过圣上,唯这一事,老臣恳求圣上能够成全老臣。宁贵妃失德,圣上断不能再留她妃位啊圣上!” 在跪地匍匐中,严格突然从地上站起。 而在严格从跪地中站起的刹那,纪寒突然冲入了朝堂并向太武皇陈匡大喊道:“圣上,快拦住他,他要自杀,不——他要血溅朝堂。” 纪寒猜出了严格的意图,严格却是要如此,自他在殿中听到岳姗则来面圣的那一刻他都未曾升出这赴死之意,而当他看到岳姗则身后的纪寒时,他知道他已再无退路。 纪寒来了,那个大闹朝堂,当众顶撞圣上的纪寒来了,此人大智若愚,他来必会生故。 两朝元老,一世清名,看来在今日是保不住了,至于后事之书会如何评价于他,在他在宫门下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皆已注定。 “靖太子,严格此命还靖太子。” 一头撞向那擎天范金柱,撞的是对前朝靖太子的亏欠,撞的是对今朝圣上的知遇。 “严格,你这又是何苦。”一声说不出是痛惜还是悲惜的声音在严格耳边响起。 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将他从擎天范金柱前拉出。 “圣上!老臣无颜!”在他听到陈匡声音的刹那,便再次跪在了陈匡的面前。 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跪在陈匡脚下在哭,哭的痛不欲生。 “给孤起来!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陈匡将严格从地上拽起。 纪寒感觉自己有点看不懂了,这严格并非名单中人,却为何比这六个人还扑的欢实,竟然还在朝堂上搞起了死谏? “臣携婿纪寒拜见圣上。”就在纪寒正自琢磨之时,岳姗则的声音突然在纪寒耳边响起。 “免了。”陈匡看了一眼站在朝堂中的岳姗则与纪寒一眼淡淡的说道。 这免了就是免跪,看来这位圣上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啊。 “圣上,臣此携臣婿前来是为我宁府上下昭雪而来。” 在岳姗则说出此话时,朝中立时针落可闻,全然没了声音。 “昭雪?你们宁家还有何雪可昭?这厮不是已经自证清白了吗?” “圣上,这是两码事,清白是清白,昭雪是昭雪,我岳母说的昭雪是洗清我宁家冤屈的意思。” 这纪寒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却让满朝大臣再次瞪大了双眼。 站在朱门边的杨不扬都已经开始为纪寒擦冷汗了。 “呵!好啊,你这厮是在教孤昭雪二字所为何意是吗?”陈匡气极反笑,指着纪寒的鼻子喝道。 在朝堂上来回踱了数步,陈匡再次伸指指向纪寒说道:“昭雪,好,很好,孤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昭雪的。” 走至龙椅而后往上一座,陈匡便撒手不管了。 这撒手不管是真的不管,满朝的大臣们这一刻都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纪寒先是向陈匡拱了拱手而后才朗声说道:“圣上,这个案子小民已经理的差不多了,那么小民现在就开始?” 纪寒是在征询陈匡自己是否可以开始,可谁知陈匡根本就不瞧他一眼。 得,你不插手正合我意。 向前迈出一步,纪寒理了理嗓子而后看向了站在左手边的一众大人们:“敢问,你们哪位是张瑜,张大人。” 自纪寒说出张瑜二字之时,严格那一张本是老泪纵横的脸庞突然凝固。 “我是!”一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突然在纪寒身后响起。 纪寒转身看向了站在朝堂右手边的一众大人们并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大人的身上。 张瑜从朝臣中迈步而出,而后便与纪寒对视。 前者眼神如炬,后者眼神懒散。 “张大人,您祖籍宛南淮阳不知我说的可对?”纪寒看着张瑜一字一句的问道,在问话中纪寒那本是懒散的眼神也在渐渐的聚焦。 这张瑜便是名单中的六人之一。 “是又如何?”张瑜看着纪寒淡声说道。 “张大人,您是太武十六年入仕,太武二十年入京任职,这个我可有说错?” 听到纪寒的这句问话,张瑜心中突然升出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心中虽突升不安,但是当着圣面他却又不得不回。 看着纪寒,张瑜强自镇定的说道:“是又如何?” 听到张瑜此话,纪寒忽而说了一句:“巧了,真巧。” 说完此话,不等张瑜开口纪寒再次说道:“在太武二十年入京任职的加上张大人共有六位大人,我方才说的巧了,是因为张大人您与这五位大人是为同乡,虽然你们入仕的时间不同,入仕的地方不同,可你们六人却在同年被调入了京中,张大人,你自个儿都不觉这很巧吗?” 纪寒的声音落下,坐在龙椅上的陈匡亦是将目光凝聚在了纪寒的身上。 第二十三章 妙语巧如簧 “那又如何!这只能证明我宛南淮阳……” “好一句那又如何。” 这张瑜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突被纪寒的一声冷喝打断。 “张大人,您先别急着往您祖籍的脸上贴金,下来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大人听着便是。” 有圣上在那高座着纪寒自是有恃无恐,转身看向站在宫外的郭纪。 “郭将军可以将人带上来了。” 郭纪得到纪寒的授意便走下了石阶。 将人带上来?带谁?这一刻,站在朝堂里的各位大人们都好奇的将头扭向了宫门外。 而在这群大人中有五名大人却扭的极不自然,这其中为张瑜更甚。 随着一声声踏上石阶的声音响起,映入众位大人眸中的首为郭纪、次为一名宫女打扮的侍女,后为一名吾卫。 宫女与吾卫皆低着头,直到郭纪将这二人推入朝堂内,这二人才敢抬起头来。 抬头的刹那,他们便看到了那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太武皇与满朝的朝臣们。 侍女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吾卫的身体也在颤栗。 走到这名侍女的面前,纪寒突然向这名侍女喝道:“磐碧,你可还认得我?”不等这磐碧开口,纪寒继续说道:“我没死,你这几天过的可是提心吊胆的?” “你……姑……姑爷在说什么,磐碧不知。”磐碧的声音都已经出现了颤音。 纪寒未去接磐碧的这句话,而是转身看向了坐在龙椅上的陈匡。 “圣上,设计陷害我与宁贵妃的共有三人,三人中一人已服毒自尽,剩余的二人便站在这大殿之上。” 纪寒一挥衣袖,转身再次看向磐碧。 “这三人,一人为在我宁府潜藏了七年的杂役,一人为宁贵妃的贴身女婢磐碧,另一人便是吾卫长王辩。” 在纪寒的声音在大殿上落下的同时,王辩与磐碧的身子皆为之抽搐了一下。 这个抽搐可把纪寒给吓坏了,郭纪给了吓坏了的纪寒一个放心的眼神,并向纪寒说道:“他们口中未含毒。” 纪寒听到郭纪的这句话才终是放下了心来。 “圣上!臣有事禀报。”郭纪向前迈出一步,而后向陈匡躬身启奏道。 坐在龙椅上的陈匡向郭纪甩手示意他说。 “圣上,臣在那名服毒的杂役身上搜到了一枚麒兽印,这枚麒兽印经家父鉴定,此印却为家父十五日前所丢失的那枚徽印。” 郭纪在向陈匡说完此话后,便从衣襟中取出了一纸纸书。 将纸书双手呈上,郭纪继续说道:“圣上,此状为宁贵妃一案中,闯入宁府吾卫队的招状。” 殿内一片死寂,陈三德走下龙阶将郭纪手中的招状取下。 将这纸招状呈到陈匡手边时,朝堂里的各位大人们皆看向了这位九五至尊。 陈匡在看招状,各位大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此案闹到这个份上已经明了,宁贵妃与纪寒确实是遭歹人设计与陷害,只是这名歹人是谁?朝堂里的各位大人们却是猜不出来。 陈匡放下手中招状,而后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孤问你,你可查出这幕后之人是谁?在不在这大殿之上!” 陈匡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着一股凌冽的杀意。 看完此状陈匡怎能不动了杀意?若是这枚麒兽印挑起郭、宁两家的争端,那这太武国轻则江山动摇,重则,郭宁两家分崩离析。 这股凌冽的杀意在宫殿中凝而不散,压得众位大人们皆喘不过气来。 “还未,有几点我想不太明白。”纪寒可没听出陈匡话语里的杀意,而是皱着一双眉宇说道。 “何处不明?”陈匡向纪寒问道。 纪寒未接陈匡此话,而是转眸看向了站在范金柱前的严格。 “严老大人,我记得这废妃一事你本是极力反对的,怎么今日突然就跳反了?不但跳反还玩起了逼圣的戏码,这第一点,让我看不明白的就是老大人您。” 在向严格说完此话后,纪寒再次用目光扫向了站在朝堂左右两边的各位大人们。 “赵亭,宛南淮阳人士,与张瑜张大人在太武二十年同调入京中任职,现任户部侍郎,官正三品。” “韩奇韩大人,宛南淮阳人士,与张赵两位大人同年调入京中任职,现任工部侍郎,官正三品。” 当纪寒念出这两位大人的名字时,陈匡的眼神已是凝成了一条线。 朝殿之内落针可闻,纪寒所念出的这两个名字,这些都能成了人精的各个大人们岂能不知其意。 “剩下的三位大人,你们还需要我一一念出你们的名字吗?” “常通常大人,朱丙朱大人,苟旬苟大人,你们这六位大人并非言官,也不在同一个部门里任职,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们这在官职上牛头不对马嘴的六人突然会沆瀣一气的一起站出来向圣上提起废妃一事呢?” 纪寒扭头看向正值一脸阴沉的张瑜:“难道是因为同乡情义?或者说是因为你们哥儿六个兄弟情深,一人跳河,剩余的哥儿五个也跟着一起跳河?” 纪寒的这几句话说的有些诙谐幽默,将正绷着一张黑脸的陈匡都给逗乐了。 这圣上都起了带头作用,这朝堂里事不关己的各位大人能不跟着一起乐呵? 满朝哄笑,张瑜却在死死的盯着纪寒,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纪寒已经不知道死在他眼神里多少次了。 “下来!我可要说到重点了。”纪寒声音凝成一线突然高喝道。 哄笑噶止,满朝官员在这一刻统统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绕回之前的话题,我方才说过,我宁府里的一位杂役是服毒自尽而死,什么是服毒自尽?服毒自尽就是自个儿吞下毒药把自个毒死。” 不得不承认纪寒很有演讲的天分,这一刻连陈匡都开始有些期待纪寒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圣上!”纪寒看向坐在龙首的陈匡。 “我怀疑皇城里有人培养死士,那名服毒自尽的杂役正是那人所培养的一名死士。” 第二十四章 圣心似如海 纪寒的声音落下,掀起满朝哗然! 陈匡从龙椅上站起,而后一步步走下龙阶。 “纪寒,你可知你在说何?”陈匡看着纪寒一字一句的问道。 这一问令整个朝堂滴水成冰。 培养死士,这在任何朝代都为九五至尊之大忌,陈匡可以容忍朝臣贪污受贿、但却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脚下培养死士,眷养私军。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迎着陈匡那一双凝水成冰的双眸,纪寒以一种无畏之姿震声说道。 “好,很好,将此人在这朝堂之上给孤揪出来。” “啥?”纪寒傻眼了?让他把人揪出来?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啊,他的本意只是将他的怀疑告诉陈匡而已。 纪寒一脸无助的看向了身旁的岳母大人,可谁知岳姗则根本就未瞧自个一眼。 得!瞧着岳母大人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这他妈的不是搬起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我还想知道是谁呢。”纪寒忍不住的在陈匡面前嘟囔了一句。 陈匡听到了纪寒的这声嘟囔,未接纪寒的话,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陈三德:“三德,给他提个醒。” 纪寒正自犯难时突听到陈匡的这句话,便赶忙将目光落在了陈三德的身上。 “纪姑爷。”陈三德看着纪寒:“宛南淮阳乃前朝皇帝的祖地。” “前朝皇帝的祖地?”纪寒听到陈三德的这句话不由的愣了一下。 这怎么还扯到前朝皇帝祖地的身上了? 可是这起案子和前朝皇帝的祖地有什么联系呢? 纪寒敏思苦想,却实在想不出这此中的玄机。 纪寒想不出,严格却在听到陈三德这句话后已是如坠冰窟。 太武开国二十三载,他在陈匡治下为官二十三载,在陈匡向纪寒说出此话时严格就已经明白了。 陈匡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或许还不知道策划这整起事件的幕后主使为何人,但严格知道陈匡只会比纪寒掌握的线索更多。 既然已经掌握,他所服侍的这位圣上却为何要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 严格实在想不通此中的关节。 即使他现在将所有的罪责全揽在自己的身上也是无济于事了,因为陈匡知道这并非他所为。 此刻的陈匡不敢去看站在朝堂中的那人,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看那人一眼便立刻会被陈匡察觉。 朝堂之上扑朔迷离,这扑朔迷离的不是此案,而是陈匡的圣心。 纪寒也在绞尽脑汁的揣度,张瑜等六人肯定不是那个培养死士的人,这是一种直觉,纪寒相信他的直觉一定没错。 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 将一双眸子定格在这些朝臣的身上,纪寒这一次看的很仔细。 不说此案,单说能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培养死士,仅这一点,此人便绝非什么等闲之辈,想要靠一双眼睛找出这个人来,怕真是痴心妄想。 朝堂里没了声音,纪寒也不知道这接下来该怎么办,这可真是骑虎难下啊。 指望从磐碧和王辩身上问出点什么?想都别想,郭纪给他的书信中已经写的明白。 这磐碧和王辩是相好,有人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而那个用银子买通他两的人已经离京。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放在任何朝代都好使。 从这六位大人身上做突破口?在纪寒看来这六人只不过是被拿来当做了枪使,反正只是在圣上面前动动嘴皮子,身上又不会真的掉下快肉来。 这只是纪寒初时的想法,但是在陈三德向他说出那句话后,纪寒便否决了起初的想法。 案子简单,但内里却盘根交错,诡谲莫测。 难道和前朝有关?可是前朝不是已经覆灭了吗?这张瑜六人在前朝覆灭前才多大?不过十几岁而已吧!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从满朝大人们的身上移开目光,纪寒再次看向了站在范金柱下的严格。 这位老大人纪寒想不记得都难,第一次面圣,这位老大人就是被他给气晕过去的,这第二次面圣,却又在朝堂上玩起了头撞范金柱的戏码。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在直觉上纪寒觉得这位严老大人一定有问题。 走到严格身旁,纪寒突然向严格问道:“严老大人,您可曾在前朝为过官?” 在纪寒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心中便已觉不妙,而当纪寒向他问出这句话后,严格已是心若死灰。 这个纪寒他只听闻过是宁府的上门赘婿,仅此而已。 但从今日纪寒在朝堂上的表现来看,此子却是大智若愚、颖悟绝伦。 在心中哀默心死的长叹一声,严格向纪寒回道:“做过,我严格曾为前朝靖太子太傅。” “那靖太子呢?”听到严格的回答,纪寒连忙向严格问道。 “靖太子?”在这朝堂之上他该如何回答?他是靖太子之师,朝堂里还站着那位,这该叫他如何回答! “死了,前朝皇室皆被孤所杀!一个不留!”陈匡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二十三年,这是自太武开国二十三里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谈及前朝一事! 满朝大人皆不敢言,而纪寒却敢。 “圣上,小民虽然一时揪不出这幕后真凶,但小民觉得此案一定与前朝有关,或是前朝旧部,或是漏网之鱼,他或者他们打入我太武国内部,在我太武国掀风作浪,嗯,就是这样。” 纪寒说话时,满朝的大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此子无官无职,竟能在太武皇面前侃侃而谈,毫不避忌,仅凭此子今日之表现,他以后之路何愁不会星光璀璨? “有理!”陈匡大袖一挥,转身迈上龙阶。 坐于龙椅之上,陈匡震声向满朝官员说道:“前朝余孽乱我朝纲,自即日起孤决定重启镇国司!” 哗!陈匡的声音落下,掀起满朝哗然。 严格一脸震惊的看向坐在龙椅之上的陈匡,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这位圣上的用意。 重启镇国司?镇国司是何职? 镇国司不是一个职位,而是一个机构,一个只对陈匡一人负责的特殊机构。 第二十五章 大壮与大舅 通俗一点来讲,镇国司没有固定要负责的事情,陈匡想镇国司干嘛,镇国司就干嘛! 这是一个完全游离于朝堂各部之外的特殊司属。 满朝哗然,却唯有纪寒一脸懵逼。 不就是重启一个机构吗?这些朝臣至于露出这样害怕的表情吗? “岳卓!” 不顾满朝哗然,陈匡在大殿之上喊出了一个名字。 “臣,岳卓在!”这一声回应慷锵有力、震耳发聩,但却不在朝内。 纪寒转身看向了殿外,朝堂内所有大臣转身看向了殿外。 殿外有声响起,这声乃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纪寒看到了一位黑发鹤须的老者,此老者面容刚毅,脚步如磐石一般稳固。 身着粗衣,双眼如炬! 当岳卓用这双如炬的双眼看向朝内之时,站在朝内的各个大人们皆避开了这双眼睛。 他还是回来了,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此人除过纪寒之外,殿内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回来了,朝内的大人们此刻岂能再不知圣上的用意? 迈入朝堂,岳卓自纪寒身边经过,而后跪下。 “岳卓,孤今日恢复你振国司司首一职,自今日起,彻查前朝余孽一案!” “臣岳卓听令,臣定不负圣上所望!” 岳卓起身,而后这才转眸看向了纪寒,看着纪寒岳卓再次向陈匡说道:“圣上,臣斗胆向圣上索要一人。” “何人!” 看到此刻,纪寒哪里还能看不明白,感情这位圣上是借他之手恢复了一个曾废弃的机构啊! “妈的,我被圣上给套路了?” “此人便是吾妹家里的姑爷纪寒。” 吾妹?听到岳卓此话,纪寒一脸懵逼的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岳姗则。 而岳姗则根本就未瞧他一眼,而是唤岳卓了一声:“哥哥。” 卧槽! 难怪他的这位岳母能拿到这么详细的档案,感情人家还有个和圣上一看关系就很好的哥哥啊! “准启,自即日起纪寒便为你部。” “什么?”这两人在朝堂上玩双簧,怎么不问问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来人,将张瑜等人给本司首押入镇国司。” 身穿甲胄的御林军冲入朝堂将张瑜等六位大人带走。 岳卓走到严格身前:“严大人请吧。” 严格面如死灰,在御林军的押送下踉跄着走出了朝堂。 陈匡自龙椅起身,今日他很满意纪寒的表现,若不是因为纪寒,他恐怕还要费一些时间才能重启镇国司,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今日的朝会也就没有必要再议下去了。 只是在他离座之际,却突然听到朝堂下传来了一声声若蚊蝇的声音。 “我能不进这个镇国司吗?”声若蚊蝇的是纪寒。 “不能!”回答纪寒的是陈匡与岳卓的异口同声。 陈匡离朝,站在朝中的各部大人们也是匆匆离去。 离朝前,未有一位大人向岳卓恭贺,而是如同躲瘟疫一般的仓皇离去。 纪寒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镇国司看来很不受这些大人们的待见啊。 朝堂中唯剩三人,这三人便是纪寒、岳姗则、岳卓。 “妹妹,镇国司新复,司阁重启之事物繁杂,我先回司处理。”岳卓向岳姗则说完此话便再次看向了纪寒。 “今日准你一日假,明日卯时来镇国司,若卯时未见你,我便亲自去府里提你。” 向纪寒丢下此话,岳卓便迈步离去。 “卯时?不就是早上五点至七点吗?这怎么又要重新回到打工仔的日子了呢?” 纪寒满肚肺腑一脸幽怨的看向了岳姗则。 而岳姗则却是直接无视了纪寒的这一脸幽怨:“怎么,你杵在这是打算等圣上留你吃午饭不成?” 一路跟着岳姗则回府,回到府中纪寒便开始向宁嫣诉苦,这诉苦还是当着岳姗则的面诉的。 可谁知宁嫣却是一脸欢心,并千叮咛万嘱咐让纪寒一定要与国司里的同僚搞好关系,还让他多与舅舅学习。 第二日,天未亮、鸡方鸣,纪寒便被宁嫣给叫醒了,揉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纪寒被迫下床。 屋门开了,采莲和秋兰开始伺候纪寒洗漱,临行前,纪寒狠狠的在宁嫣的樱桃小嘴上琢了好几口才一脸意犹未尽的离去。 走出宁府,瞧瞧天色,这天才刚蒙蒙亮! 这换了一个时代,看来还是没有躲过这朝九晚五的苦命日子啊,这家里有漂亮娘子天天在暖和的被窝里抱着多好?何必呢?府里又不缺他这点俸禄,真是的! 心中虽这般想,可是纪寒还是很期待他的新生活的。 只是在街上绕了老大一圈,纪寒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竟然没问宁嫣这镇国司在哪? 正在犯愁时,纪寒却突然瞧见了刘大壮! “大壮兄!”纪寒一脸欢喜的朝着正在准备去上职的刘大壮跑去。 街上寂静无人,纪寒的这一嗓子可谓是震耳发聩,刘大壮岂能听不到。 站定,而后看向正向他跑来的纪寒,这若搁在平日刘大壮可不会鸟这个皇城里的名人,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刘大壮这次可不敢在纪寒面前摆架子了。 纪寒跑,他也跑,两个人就像是失散许久的一对鸳鸯般,互相跑到了对方的面前。 刘大壮的脸上有点不自然并向纪寒一脸谦逊的说道:“那个,纪大人,您以后叫我小壮就成。” 话是肺腑之言,可是纪寒却没听出来。 “大壮兄,问你个事儿,这去镇国司,我该往哪走?” 听到纪寒此话,刘大壮先是一愣,而后便拍着胸口,一副豪迈状的向纪寒说道:“纪大人,我带您去。” 这刘大壮本以为纪寒是来挖苦他、寻他麻烦的,毕竟他曾亲自带人押送过纪寒。 可是听到纪寒此话,刘大壮的一双眼睛便开始滴溜溜的乱转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这个机会就是纪寒! 那可是镇国司啊,管你官大几品,在镇国司面前你都得缩着。 若能借着纪寒进入镇国司,那他岂不是要一飞冲天?镇国司的司首是谁,那可是纪寒他大舅。 第二十六章 新官走上任 将纪寒带到镇国司的大门前,临行前又殷勤的为纪寒正了正衣衫,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大壮与纪寒是断袖之谊呢。 刘大壮离去,纪寒站在镇国司下,心里却是一阵肺腑。 昨日他已经从岳姗则那里知道这镇国司是个什么机构了,在他那个时代这镇国司就相当于安全局。 这镇国司的名头与权力确实是大,只是这门面却有点磕碜啊。 石墙、黑门、门匾高悬镇国司三个大字。 迈上台阶,纪寒伸手推开了这扇黑色朱门。 推开黑色朱门后映入纪寒眼中的是一条空无一人的石路。 石路凹凸不平,两边空空如也。 没人?是我来的早了? 纪寒满心疑惑的沿着石路向前,石路有尽,在纪寒走到这条石路的尽头便没有路了。 石路尽头依是一扇黑门,黑门两侧依是石墙。 纪寒伸手推开了这第二扇黑门。 黑门大开,这一次映入纪寒眸中的不再空空如也,而是满目石路。 石路错综复杂,彷如一张蛛网一般。 蛛网有尽,共连通三座府阁。 三座府阁通体漆黑如墨,纪寒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到了一种压抑之气。 石路上有人,共有三人,此三人,双男一女,皆着一身黑袍,黑袍除胸口处绣有羽翎外,再无它饰。 在纪寒推门的那一刻,这三人便看向了纪寒。 “莫达,原镇国司二翎司卫,奉司首之命入纪三司司部,彻查前国旧部、余孽一案。” “徐桓,原镇国司二翎司卫,奉司首命,协助纪三司彻查前国旧部、余孽一案。” “袁琅,原无官职,今为镇国司一翎司卫,奉司首命,协助三司大人彻查前国旧部、余孽一案。” 听着这三人的介绍,纪寒算是听出来了,站在石路上的这三人应该便是岳卓分给他的人手了。 可以啊,这刚进镇国司竟然就当上了领导,不错不错! 纪寒心情大好,便向莫达三人拱了拱手。 三人见纪寒向他们拱手却是匆匆避过。 纪寒哑然,这古人的上下礼数,他还真不太懂。 迈入黑色朱门,而后踏上石路,纪寒便向三人说道:“都别在这杵着,走去咱们的府上说话。” “府上?”莫达抬眸一脸古怪的看着纪寒:“三司大人,您的品阶还不够配府,镇国司唯有五司大人与司首才能享有独立的府座。” “什么?”纪寒扭头看向莫达,这莫达看上去年龄大约三十有余,一张四方脸倒是看着挺耐眼。 “没办公的地方,那咱们在哪办?总不能坐在这石子地上查案吧。” 纪寒的这句话说的犹如市井里的泼皮,惹得袁琅都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袁琅一看就是个小姑娘,至多和自己的小娘子宁嫣年龄相仿,长相虽不出众,但却会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三司大人,五司坐镇司衙,四司以下司卫在领到案子后,皆不会留在司内。” 纪寒偏头看向说话的徐恒,这徐恒看上去与他年龄相仿,但是那一张脸上却布满了沧桑。 这人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主! 既然徐恒都这么说了,案子也领了,那就出司查案吧,可是这案子该从何处查起? 虽然算是活了两世,可是纪寒却从没查过真正意义上的案子啊。 现在宁贵妃和他的案子已经破了,可是这幕后之人又该如何查?而且此案还牵扯到了前朝。 难!难如登天! “罢了!”纪寒一挥衣袖便要出去,可是这脚还没抬起,便被袁琅给翠生生的叫住了。 “三司大人,您还未着司袍,司首交代,大人着了司袍才能出去查案。” 扭头看向袁琅,纪寒向她伸手道:“袍子拿来。” 袁琅小心着将早已准备好的三翎司袍放在了纪寒的手中。 套上三翎司袍,纪寒便带着自己这三位部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了。 镇国司复启,这对皇城里的百姓们可是一件大好事。 为何,他们若是受了皇城里某些大人们的欺负便可以直接去镇国司检举那些大人们,所以当纪寒再次出现在永安街的那一刻,纪寒在他们心中再也不是那茶余饭后的笑柄,而是他们眼中的青天大老爷。 而纪寒呢,带着这三位属下根本就未去查案,而是带着这三人回了宁府。 当纪寒回到宁府后,不仅是宁嫣,连岳姗则都匆匆的跑出来了。 宁嫣看着身着三翎司袍的纪寒,那一双妙目里全是闪烁的小星星。 “你不在司衙里待着跑回来作何?”岳姗则看着纪寒张口就道。 听着岳姗则的指责,纪寒便大叫冤枉:“岳母大人,不是我不在司衙待,是你哥他连个让我查案的地方都没给我,这不,我想着咱府里不是有很多空院子吗?您划出来一个给我?” 纪寒说的那可谓是理直气壮、自然得当。 可站在纪寒身后的莫达三人却是瞪大了眼珠。 他是个什么身份?赘婿而已,竟然敢这么跟岳母说话?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还有这位岳母是个什么身份?太武唯一的诰命夫人、平宁将军宁哲的发妻,镇国司司首岳卓的亲妹妹。 可是这让莫达三人更加瞪大眼珠的还在后面。 “要院子?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连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都成了你的,我看我把这宁府的牌子拆了,换成纪府得了!” 莫达三人不知这岳姗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所以三人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纪寒身后。 “那我不是还有陪嫁的吗?对了,岳母大人,我倒要问问你,我的陪嫁呢?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呢?” 宁嫣一阵扶额,采莲与秋兰也是一脸的愕然,更别提莫达这三位外人了。 今日,这纪寒可真是让他们三个长了见识了。 “母亲,府里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划出一座院子。”宁嫣也开始向着纪寒讨要了。 这岳姗则是不是生气,纪寒岂能看不出来,他的这位岳母可是奇葩的很呢。 第二十七章 星火可燎原 “成,每月的俸禄交供,院子你自个选。” 岳姗则留下此话便拂袖离去了,不得不说,岳姗则这个拂袖的动作很有女侠的气势。 “我去打扫!”宁嫣见岳姗则首肯,便带着采莲和秋兰去打扫院子了。 纪寒正了正衣衫,而后看向仍是一脸错愕的三位并大言不惭的说道:“你们别见怪,我岳母就这样。整天跟掉进钱眼里似的,连我这还没拿到手的微末俸禄都要剥削。” 见怪?他们哪里敢见怪!也只有您这位三司大人才敢这么和太武第一诰命夫人这么说话吧。 在府门口没站多久,采莲便一路小跑着过来告诉纪寒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纪寒大袖一挥,带着三位属下开赴新衙。 院中的石几上已是备好了茶水、点心,纪寒对宁嫣的安排自是满意。 这在外人前,女人就要给足男人的面子,这样的女人才能被称为贤内助。 宁嫣带着采莲与秋兰离开,纪寒便示意三人坐下。 落座后,莫达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记事册,这记事册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无妄薄。” “大人,据属下走访探查,昨日未开朝前,朱丙等六名大人曾在黄门下与严老大人独处过一段时辰,属下猜测,严老大人在朝堂上的突然反常应与这六位大人的独处有着一些关系。” 听到莫达此话,纪寒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便露出了思索的神态。 这查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细节,一些不被重视的细节往往会是一起案件的关键。 纪寒在思索,莫达将无妄薄翻到了第三页,并推在了纪寒的面前:“大人,这是礼部侍郎杨大人的口述,属下觉得,杨大人的这则口述会是这起案子的关键。” “哦?你说的可是杨不扬杨大人?”纪寒拿起石几上的无妄薄向莫达问道。 “回大人,正是此大人。” 将一双眸子凝聚在无妄薄上,莫达三人皆在看着纪寒。 纪寒在朝堂上的表现他们三人皆是知晓的,所以这三人并未对纪寒心存任何的轻视之心。 放下手中的无妄薄,纪寒一边用手指敲着石几,一边转动着石几上的茶盏。 莫达三人并没有打扰纪寒,而是在等待着纪寒说话。 杨不扬的口述他已看完,在这份口述中,杨不扬着重提到了严格的眼神。 惊慌、震惊以至于呆滞,这位严老大人在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去问严格?想都别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他还怕什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纪寒从石凳上站起,而后看着莫达三人说道:“咱们现在先来假设一下。” “假设?”莫达三人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嗯,假设朱丙六人在开朝前与严格聚在一起是为劝导严格向圣上进言,而严格当场也言辞拒绝,那么左右严格的便是他的这个眼神了,我觉得,这个一定会是此案的关键,他当时一定是看到了一个让他不能拒绝的东西,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人,而且是能够上朝议事的人。” “此人或许就是那个幕后主使,他的官职应该在本朝并不大,但是在前朝就未必如此。” 纪寒在用侧写的方式推测此人,莫达三人听的亦是神采奕奕。 “安插一名死士在我宁府七年,此人应该在京中任职超过七年,查——” 纪寒突然快步的走到石几前向莫达三人说道:“查在京中任职超过七年以上并且官职不大的官员,官职定在……”纪寒斟酌片刻再次说道:“官职定在在任职期间从无劣迹也无政绩的三品以下的官员身上。对,就是这样。” “大人,为何是三品以下?”袁琅一脸不解的向纪寒问道。 “死士,这树大招风的道理此人怎能不懂?他既要上朝听得朝政,又要培养死士,策划阴谋,如若他的官职很大,那么他这不是给自己身上着风么?” “还有,一定要密查,不能让此人知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疯子,这个疯子已在皇城隐藏了七年之久,这七年里,他到底还布了什么局,手下还握有多少名死士,这些我们可是一概不知。” 听到纪寒此话,莫达三人皆露出了惊容。 匆匆起身,莫达三人向纪寒告退。 站在院中,一片枯叶从树梢垂下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秋日了,这天干地燥的有多少日没有下雨了? 看着这片落在肩头的枯叶,纪寒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一间不知是为何处的密室里,一盏烛灯正在案几上摇曳。 这盏烛火摇曳的不仅仅只是密室里的摆设,摇曳的还有两道人影。 两道人影,一道坐于案首的木椅上,一人躬身而立。 “人何日会到?”坐于木椅上的一道朦胧身影向躬身而立的身影问道。 “明日。”躬身而立的人影回道。 “很好,人到了便让他杀了那个宁家的赘婿。潜在各个大人府邸的死士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吧?这一次不会再生出意外了?” “不会,这一次实为天助,皇城一连半月未下雨,这天干地燥外加秋风,只要火势一起便如星火燎原。” “很好,准备一下吧,我的身份不日便会暴露,是该离开这里了,待我在回这里之时,便是太武灭国之日。” “那安插在各个大人府邸的死士呢?”躬身而立的人影向坐于木椅之人问道。 “他们?既是死士,当为孤死!”说罢此话,坐于木椅之上的人便拂袖起身。 起身的刹那,案几上的烛盏忽然熄灭。 室内漆黑一片,转瞬便没了声音。 纪寒走出院落,正好看到一名小厮在扫着落在地上的枯叶、枯枝。 枯叶很多,枯枝很多,这小厮像似草草了事一般的将这一院子的枯叶与枯枝扫到了院角便悠然的离去。 纪寒将一双眸子定格在了院角的这堆枯叶枯枝上。 走到枯叶堆前,纪寒弯身捡起一片枯叶并攥在手中,只是这轻轻一攥,手中的枯叶便碎成了粉末。 第二十八章 秋叶惶惶来 “这么干燥的吗?”纪寒瞧着这一堆枯叶自言自语道。 莫达三人回镇国司去查阅卷宗了,纪寒才懒得去看那些枯燥的文字。 他相信,在他刚才的那番侧写下,这位隐藏在皇城里的疯子很快便会浮出水面。 宁嫣见莫达三人离府,便匆匆向着纪寒的小院赶来。 纪寒也打算去寻宁嫣,两人刚巧不巧的便遇到了。 秋风萧瑟,两人拉着小手便在这落叶纷飞的府里乱逛着。 途径好几处小院,纪寒都看到了堆叠在院角的枯树叶。 这枯叶枯枝堆叠的很高,有的竟是堆叠的比纪寒还高。 再次停在一堆枯叶旁,纪寒向宁嫣问道:“这秋日里落下的叶子往季都是这么堆叠的吗?也不处理?就任它这么堆着?” 听到纪寒所问,宁嫣虽是不解但还是向纪寒回道:“不是啊,这堆在院子里的秋叶会有人上门来收的,只是那收秋叶的贩子告了假,说是过几日回来便拉走。” 宁嫣说到此处,纪寒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回事,他的记忆里还真有这么个事。 “哦!”纪寒随意的应了一声,两人便再次往前走。 这刚走出小院,秋兰便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姑爷,外面有人找您,他说他叫刘大壮。” 刘大壮?这家伙来找我干嘛?我和他很熟吗? 带着疑惑,纪寒便让秋兰去请刘大壮进来。 可谁知回来的却还是秋兰一人。 “姑爷,刘大壮说他来此是想请您吃酒,并说家里的内人已经做好了酒食。” “吃酒?”听到秋兰此话,纪寒与宁嫣皆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纪寒虽在皇城住了三年,可是在这皇城里他却从未结交过朋友,不但未有朋友,这三年里,纪寒更是很少出府。 不过,这是那个纪寒的所为,可不是他! “走去吃酒。”纪寒看向宁嫣突然说道,说完并不顾宁嫣的满脸愕然拉着她便走。 “这……这不合女训,夫君去会酒怎可拉着我这个内人一同前去赴席。”宁嫣一边被迫的被纪寒拉着赴席,一边向纪寒解释道。 “什么女训不女训的,在我这里那都是个狗屁。” 刘大壮正在府门外搓着一双手踌躇不安的等待着纪寒。 他并不能确定纪寒会不会应了他,毕竟两人的品阶与家世那可差的老远了。 只是刘大壮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纪寒的思想本就与他们不同。 在踌躇中,刘大壮便看到纪寒与宁嫣双双走出了府。 而在刘大壮看到宁嫣后,那一双眼里可谓全是欣喜若狂之色。 宁嫣是何人?虽然只是女子,可是人家的老子、母亲、舅舅,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官。 他本想着能请到纪寒已是大福,可没成想纪寒竟然携着宁嫣一同来了。 好,真是甚好!酒过三巡,而后向纪寒表明一下自己想要进镇国司的心意,再加上有宁嫣在侧,这事稳了! 刘大壮一路殷勤的将纪寒二人领入家中。 这刘大壮的家是民宿,不过这民宿要比普通的民宿大上许多。 纪寒在进入刘大壮家中便看向了堆叠在院角的那堆枯叶。 止步,而后看着刘大壮,纪寒突然向他问道:“收秋叶的贩子是不是告假,等过两日再收?” 刘大壮被纪寒这么一问便下意识的回道:“是啊,纪大人怎么知道?” 从堆叠的枯叶上收回目光,纪寒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里全是疑惑之色。 宁嫣瞧见纪寒神色不对,便向纪寒关心的问道:“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我们回去吧。” 纪寒向宁嫣摆手:“无事,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但又瞧不出哪里不对。” 向宁嫣说完此话,纪寒便看向了正一副不知所措的刘大壮。 “走吧,吃酒去。” 纪寒声音落下,刘大壮的不知所措转瞬消失。 进入屋子,刘大壮的娘子便一副拘谨外加小心翼翼的杵在桌旁。 那日在街上,她可是当着纪寒的面将纪寒讽刺了一番,可是这纪寒摇身一变,竟然坐上了比刘大壮还要微风的大官,这种心理落差有,羞愧难当也有。 瞧着杵在桌旁捏着衣角的刘夫人,纪寒哪里能不明白她在拘谨什么。 拉着宁嫣大大咧咧的落座,而后抄起筷子夹了一根笋丝放入口中。 “不错,酸辣清脆,手艺真不错。” 刘夫人哪里能听不出这是纪寒在给她台阶下,便连忙坐了下来,并开始为宁嫣夹菜。 酒是一盏盏的下肚,这中间刘大壮有好几次都愈要向纪寒提出调职之事,只是这每一次都被他的夫人给瞪了回去。 刘大壮不明所以,刘夫人却是眉开眼笑的与纪寒、宁嫣聊着一些街坊发生的趣事。 酒过三巡,瞧瞧天色,纪寒便拉着宁嫣向刘大壮告辞。 刘夫人将刘大壮挡在身后并将纪寒二人送出了屋舍。 这夜已黑,刘夫人便让刘大壮送纪寒二人回府,并一再嘱咐刘大壮千万莫要向纪寒提调职一事,至少今次不行。 皇城不禁夜,这天色虽已全黑,但是街上却是热闹非常。 走过最热闹的永安街,纪寒便看到一名打更人正一边无精打采的敲着手中的铜锣,一边有气无力的一遍遍吆喝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与纪寒擦肩而过。 刘大壮将纪寒、宁嫣安全送达到宁府便离去了,他走的很快,很快是因为他要回去问问自己家里的婆姨,为何不让他提那事。 次日鸡鸣尚未,纪寒便醒了。 出了宁府,纪寒便一路快步的朝镇国司走去。 莫达三人正在等候纪寒,当莫达便要向纪寒汇报昨日所调查的官员名单之时,纪寒却突然伸手打断了莫达,并向他快速的说道:“汇报先等等,查枯叶,查皇城里每家每户的枯叶是不是都未有人来收。” “查枯叶?”莫达感觉自己跟不上这位三司大人的脑回路。 “嗯,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头,还有这事能密查吗?” 第二十九章 蓑衣剑客 “我去!”徐恒毛遂自荐。 “好,越快越好,不用全查,着重在京官员的府邸查,晌午,不,晌午之前给我汇报。” 徐恒离去,莫达这才将昨日所查的卷宗交到了纪寒的手中。 就地一坐,纪寒便将卷宗在石地上铺开。 纪寒正在仔细的看着卷宗,莫达蹲在地上也在向纪寒详细的汇报。 “大人,按照您昨日的吩咐,属下一共刷选出了十位三品以下的官员,这第一位是……” 莫达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纪寒伸手打断:“你先别说话,让我先看。” 这下子莫达不再吱声了,纪寒几乎是一目十行的正在快速的阅看着这十位三品以下官员的履历。 “有笔吗?”在阅看中纪寒头都不抬的向莫达问道。 “笔,有……有。”莫达连忙从衣襟中取出管笔递到纪寒手中。 纪寒接过管笔,便开始在这份卷宗中打着叉号。 一边打着叉号一边还自言自语着:“这个不是,名下竟然有七家粮铺太有钱,这个也不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太孝顺,这个也不是,妾室都娶了两房,这人品作风太有问题得查。卧槽!” 莫达两人还未从纪寒方才的这些自语中回过神来,便被纪寒的这句“卧槽”给吓了一大跳。 “卧槽”是为何意二人不知?所以只能闷不做声。 “大人,此人可有不对?”袁琅小心翼翼的向纪寒问道。 “不是……不是,那个莫达……我问一下,这个人名你确定你没抄错?”纪寒抬眸看向莫达问道。 “没啊?大人怎么了?此人是不是就是那位?”莫达一脸激动的向纪寒问道。 “不,不是,这个名字我惹不起。” 惹不起? 这一刻的莫达很是纳闷,此人堂堂纪三司怎么可能会惹不起呢? “吴亦凡,现任户部侍郎,三司大人,这位吴侍郎我们如何惹不起?”袁琅向纪寒说完此话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三司大人,若这位吴大人有问题,属下这就去他府中将这个吴侍郎提来见您。” 这袁琅说完,便娇躯一震的愈要离去。 “回来。”纪寒叫住袁琅:“不是此人,你也不看看这吴亦凡都多大了,咱去折腾人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作何。” 说完此话,纪寒便再次指着地上的卷宗说道:“这三个人,得去查查,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在这三人之中。” 听到纪寒此话,袁琅便立时蹲了下来。 “黎青,通政使司,正三品,康季,太仆寺卿,从三品,齐达,詹事府少詹士,正四品。” 莫达在念出这三人的名字与官职后便向纪寒再次疑惑的问道:“大人,为何是这三人?” “水至清则无鱼,这三人的履历太清白了。”纪寒从地上站起,而后又突然再次蹲下。 “这个,查这个,主查这个人。”纪寒指着这三个人名中的一个重复着说道。 “属下去查!”袁琅挺起胸脯将此任务揽下。 “不,让莫达去。”纪寒看向莫达以一种从未认真过的语气说道。 莫达感受到了纪寒眼中的郑重与关切。 “诺!”向纪寒重重躬身抱拳,莫达便转身离去。 天已大亮,纪寒在镇国司门口来回的踱步,连袁琅此刻也感受到了纪寒的焦急与紧张。 一名小童从对街跑来,跑到纪寒身前,这名小童便脆声向纪寒说道:“请问哥哥是纪寒吗?” 纪寒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童睁大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向纪寒回道:“是位姐姐让我来找你的,她在西街桥头把脚给崴了,姐姐让我来这里找一个叫纪寒的哥哥。” 西街石桥?这不是去宁嫣西铺的路吗? 童心无忌,纪寒并未有任何的怀疑。 袁琅见纪寒要去便跟上了纪寒,只是这还没跟两步的路便被纪寒说了回去:“你留在这里等徐恒,若是徐恒调查无误的话,便让徐恒去调人。”纪寒在斟酌了片刻后继续说道:“调人通知每家每户的人将院里的枯树叶都拿水给浇透了。” 袁琅无论如何敏思苦想都想不出这位三品大人怎么会和这些枯树叶子杠上了呢? 从镇国司到西街尚有一段的距离,纪寒正在快步的朝西街石桥走去。 临近石桥,纪寒突然停下了步子,方才因为着急赶路的原因他并未细想也未注意到周围。 可是现在他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他还突然想到了。 “该死,被骗了!” 宁嫣若是崴了脚,她身边的采莲与秋兰呢?怎么会是一个小童来告知他?还有,这小童从西街跑到镇国司都不带喘气的吗? 石桥上无人,周围亦无人。 晨雾弥漫,一滴露珠从纪寒头顶的树枝上滴落而下,这滴露珠不偏不倚的滴在了纪寒的鼻尖。 滴在鼻尖的刹那,纪寒便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此时再是掉头离去已然来不及,纪寒将目光锁定在了石桥下的河水。 这也许是他唯一逃生的机会! 而在纪寒迈动脚步冲向河水的刹那,河水中突然掀起一道浪花。 浪花掀起,纪寒在浪花中看到了一点寒芒。 这点寒芒自掀起的浪花里冲出直向纪寒刺来。 这是一名隐于河水中的剑客,这名剑客着一身蓑衣,而此蓑衣剑客的这一剑,恰如天外飞仙一般。 这柄滴水的寒剑正在纪寒一双惊恐的眸子里不断的在被放大。 而剑身之上的寒芒也彷如一道炙阳一般在刺痛着纪寒的双眼。 定住脚步的纪寒全身冰冷,可是腹中的那股暖流却在温暖着纪寒的身体。 也许是不想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的死去,也许是一种来自于身体对危险本能的反应。 在这柄滴水寒剑便要刺中纪寒眉心的刹那,纪寒突然挥动了拳头。 挥动拳头直向这柄滴水寒剑的剑身一砸而去。 一声轻咦在纪寒耳边响起,一声声铮铮作响之声在纪寒耳边响起。 滴水寒剑被纪寒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出了纪寒的视线之外。 第三十章 受剑诈真凶 剑身如同蝉翼般在震动,而蓑衣剑客握剑的手腕亦在震动。 “内力,他怎么会有八品以上高手的内力?” 蓑衣剑客心中虽是惊讶,但动作却未停。 人在半空,伸出另一只手按在握剑的手腕之上,而后在半空中强行做出一个仰翻。 在落地之时,蓑衣剑客伸脚揣在了纪寒的胸脯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并将纪寒踹离地面。 纪寒的身子如同一颗被狠狠掷出的石子般撞在其身后这一颗垂柳之上。 垂柳受到外力的震荡,那挂在柳枝上将掉不掉的柳叶在这一刻统统落下。 柳叶如雨,纪寒感觉体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气血翻涌,纪寒升出一种将要呕吐的感觉,可是这名蓑衣剑客根本就未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 人落,剑来! 滴水寒剑裹挟着森森寒气再次逼向纪寒。 别说此刻手中没有武器,就是有纪寒也不可能会是这名蓑衣剑客的对手。 在剑来之际,纪寒强忍着心中那一种作呕开始拔地奔跑。 “哼!”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 蓑衣剑客在奔跑中双脚离地,整个人如同一条抛物线般,将自己抛到了纪寒的前方。 待蓑衣剑客双脚落地之时,其手中滴水寒剑再次向纪寒的面门直刺而来。 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过,这可如何是好? 纪寒心中虽是懊恼不已,但是两世为人的他要比常人更能体会到生命的可贵。 他不想死,而此刻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心中发狠,在寒剑逼近之际,纪寒再次抡起双拳向蓑衣剑客手中的滴水寒剑抡来。 蓑衣剑客剑势已起,想要收回已是不易。 既无法收回,那么便与此人在比拼一次内力。 高手往往都是高傲的,这名蓑衣剑客本就是九品高手,自有他的傲气。 在纪寒双拳抡来之际,蓑衣剑客突然松开了握剑的手掌。 剑落,蓑衣剑客翻动手掌迎向纪寒的双拳。 拳掌相接,一身黑色三翎长袍在无风中鼓荡! 拳掌相接,一身蓑衣在无风中鼓荡。 地下柳叶在无风中旋起,并开始向纪寒与蓑衣剑客二人周身汇聚。 柳叶在二人周身盘旋,纪寒伸直的手臂已经开始隐有弯曲之势。 蓑衣剑客嘴角勾起一抹厉笑,在这抹厉笑之下蓑衣剑客突然撤回手掌,撤回手掌,而后变掌为爪。 纪寒忽的没有了支撑力整个身子都开始向前倾斜。 一只手爪扣住纪寒的手臂,而后借着纪寒的前倾之力将纪寒拉入他的身前。 脚下之寒剑在蓑衣剑客一个跺地之下突然拔高而起不偏不倚的落入蓑衣剑客的手中。 “完了!”当纪寒看到蓑衣剑客手中的滴水寒剑后,他知道,这近身一剑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躲过去的。 “三司大人!”一声娇喝彷如春雷般在纪寒耳边炸响。 声到、人到,袁琅着一身一翎黑袍提剑向蓑衣剑客左侧攻来。 徐恒手握手中九环钢刀自半空中如一只雄鹰般俯冲而下。 “救兵来了!”纪寒再次升出生的希望。 滴水寒剑已是刺入他胸口的官袍,若是再任此剑继续刺下去,那么即使自己得救也是枉然。 腰身扭动,将胸口位置偏移数分,纪寒突然向这名蓑衣剑客喊道:“是他派你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他。” 剑尖刺入纪寒的皮肤并依然在继续向前推进。 纪寒强忍着这股钻心的疼痛继续向蓑衣剑客喊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听到纪寒此话,蓑衣剑客已是心神震荡。 “是你,是你的出现出卖了他。” “这绝无可能,我从未来过皇城,而你我亦从未见过,我的出现怎么可能会出卖靖太子。” 而在蓑衣剑客向纪寒心神激动的说出这句话时,他便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了纪寒嘴角的奸笑。 “你,你敢诈我?” 蓑衣剑客一声怒吼便要结果了纪寒的性命,可是为时已晚。 袁琅与徐恒已经杀到。 不仅是袁琅、徐恒,还有一位身着五翎镇司袍的五司大人与若干镇国司的司卫。 寒剑是洞穿了纪寒的身体,但是这一剑却未洞穿纪寒的要害。 他失败了?他竟然刺杀纪寒失败了,一名堂堂九品高手竟然对一个毫无武功的纪寒刺杀失败。 “给我将此人拿下!”五司大人裴纶一声令下,数十名镇国司卫便将蓑衣剑客与纪寒包围。 石桥外依有脚步声响起,刘大壮带着他的属下火急火燎的赶来。 蓑衣剑客松开了手中的滴水寒剑,他虽是九品高手,但是也自知自己已插翅难逃。 “三司大人。”袁琅看着插于纪寒胸口的这柄寒剑已是不知所措,她想拔但却不敢。 此刻的徐恒亦是束手无策,他亦不敢贸然将这柄洞穿纪寒身体的寒剑拔出。 刘大壮懵了,这一刻的他是真的懵了,跑到纪寒面前,他左急右跳的却是根本帮不上忙。 蓑衣剑客被镇国司卫带走。 纪寒伸手捉住徐恒的肩膀,并抬起一张面无血色的脸庞向徐恒说道:“黎……黎青,是他,他是靖国太子,我……我应该一早就猜出来的,李,立,这是个谐音啊,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立与青组合起来不就是个靖字吗?” 裴纶听到了纪寒所说,走至纪寒身前,而后看着纪寒一字一句的说道:“忍住,我要拔剑了!” 纪寒看向这位年约五旬剑目星眉的五司大人:“别管我,快去抓黎青,此人在皇城设伏七年,布局七年……还有那些枯叶,我总觉得这些枯叶未收走的时间很蹊跷。” 裴纶未动而是向纪寒说道:“他跑不了,此人等你恢复了,由你亲自来审。” 裴纶在说话时,突然握住插在纪寒胸口的剑柄。 “呲——” 剑被裴纶从纪寒胸口抽出,纪寒受不住这股摩擦血肉与经络的疼痛,脖子一歪晕了过去。 在纪寒晕厥之际,刘大壮抱起纪寒便撒开腿的往宁府跑。 而在袁琅与徐恒亦要跟去时却被裴纶叫住。 “纪三司已经查明了靖太子的身份,难道你们还要辜负纪三司的苦心吗?” 第三十一章 靖国太子 徐恒、袁琅停下了脚步。 当刘大壮抱着纪寒一路奔至宁府时,当宁嫣看到浑身染血的纪寒后,宁府上下乱作一团。 刘大壮不走了,差事他也撒手不管了,这纪寒是条汉子,是个值得他用心去结交的汉子。 这几日的宁府可谓是门庭若市,宫里的,镇国司的,郭府的,还有一些各个大人府里的那可谓是来的络绎不绝。 纪寒解救了皇城的危机,那些没被收走的枯叶确实是故意为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靖太子在临出京前便是要火烧皇城。 纪寒躺在自家的软塌上,这几日可谓是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宫里的太医、皇城里的名医,就连那些云游四海的“神医”们都将鞋踏破在了宁府里。 宁嫣那是日夜不离纪寒左右,就连一向连纪寒都不带多看一眼的陆倩倩也给纪寒做起了端茶倒水的活计。 虽躺于软塌之上,但是纪寒却对皇城中所发生之事知无不详。 刘大壮又一脸殷勤的为纪寒端来了一碗参汤,就连刘大壮的夫人王金莲都暂时住在了宁府。 莫达、徐恒、袁琅仨人每办完公事后便会来看纪寒。 那一剑并未刺穿纪寒的心脏,若不是纪寒将身体移出了几分,那么蓑衣剑客的那一剑便会真要了纪寒的性命。 在加之纪寒体内的那一股暖流,纪寒痊愈的要比那些太医们预计的时间还要短。 五日后,纪寒便能下床,七日后纪寒已是健步如飞,生龙活虎。 黎青与康季被关入镇国司的死牢,圣上未处斩二人便是因为黎青要在处斩之前见纪寒一面。 在莫达的陪同下纪寒去了。 二人见面是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带着手铐脚铐的黎青在看到纪寒后并没有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而是抬起他那一双浑浊中透着清明的眼眸静静的看着纪寒。 四目相对,纪寒命莫达打开了牢房。 长舒一气,迈步而入。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彼此。 在一番沉寂后,赵烁才向纪寒开口说道:“若不是你,我所有的计划都会成功。” 赵烁便是黎青的真名,而赵烁的身份便是亡国大靖的太子。 “在死之前,我有一疑问,你是如何知晓我火烧皇城的计划,我自认此计天衣无缝,皇城起火,我便可趁乱离开,你是如何看出我所布此计的?这七日里,我敏思苦想却不得果。” 如何看出?纪寒打算说实话。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这火烧皇城的计划,只是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如果非要硬说一个理由的话,我可以用四个字来回答你。” “哪四个字?”赵烁疑惑的向纪寒问道。 “防火意识!” 对于赵烁而言此四字是个他从未听过的新词汇。 “那日在黄门下严格所看到的就是你吧,有一点我也挺想不明白的,你既是靖太子,严格又是你的太傅,严老大人虽然年事已高,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在这七年里连他的学生都认不出来的地步吧。”纪寒向赵烁问出了一个他也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他当然认不出,因为早在二十三年前我便毁了我的脸,现在我的这张脸除了一双眼睛之外,皆不为我自己。” 听到赵烁的这句话,纪寒心神微震! “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你还有何话想说?” “自古成王败寇,我心中之惑已经解开,你可以走了。”赵烁起身,转身看向了并不存在的牢窗与月色。 纪寒静静的看着这位靖太子的背影。这个背影透着一种深深的落寞与决绝。 看来他已是心升向死! 在纪寒迈出牢房的那一刻,赵烁的声音突然在牢房里响起。 “纪寒,在靖亡之前,我也本是一天真少年,在靖亡之后,那个天真少年再也回不去从前。” 纪寒听得赵烁此话不觉皱起了一双眉宇。 此话初听是为感慨,可是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感慨呢。 而且在莫达的叙述中,在康季的口供中,此人绝不会是这种发出这番感慨的人物。 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人,他此刻所向纪寒展现的就像是痛改前非,大彻大悟了一般。 不,不对! 纪寒突然冲入牢房,并将赵烁的身子从墙面上扳回。 被纪寒强行扳正身子的赵烁与纪寒再次四目相对。 这一次的四目相对连纪寒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赵烁的这双眼睛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 在这双闪烁着寒光的的眼眸里,纪寒看到了赵烁对他的轻蔑与挑衅。 被这双眼睛盯着,就彷如正在被一条藏在阴暗里的毒蛇盯着一般。 “七年,你以为这七年里,我就只做了这些吗?”赵烁在向纪寒说话,在说话中他的嘴角亦在勾着嘲讽的笑容。 “纪寒,你的府里是不是有位叫做采莲的婢女?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夫人吗?” “你说什么?”纪寒突然伸手抓住赵烁的脖颈并将赵烁推到了冰冷、潮湿的墙面上。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设计你与宁贵妃?你猜猜我为什么会知道采莲这个女婢的名字?” 纪寒突然松开了赵烁。 “莫达,莫要让他自尽,等我回来。” 纪寒一声令下便冲出了牢房。 一路狂奔,向着宁府狂奔。 在冲入宁府后,纪寒便看到正坐在小院中的宁嫣。 采莲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已是递到了宁嫣的手中。 “别喝!”纪寒一声大喊,便冲到了宁嫣的面前。 在宁嫣一脸的不解下,纪寒突然伸手打翻了宁嫣手中的粥羹。 粥羹洒了一地,采莲向纪寒一脸埋怨的说道:“姑爷,您干什么啊,这羹我可是熬了很久的。” 听到采莲此话,纪寒将一双眸子落在了采莲的身上。 采莲眨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纪寒。 纪寒双眸眨动。 卧槽!我被赵烁给耍了。 不顾宁嫣满脸的惊愕,纪寒再次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小院。 而当纪寒赶回牢房时,纪寒却懵了! 因为赵烁不见了。 第三十二章 瓮中好捉鳖 牢房里躺着生死不明的莫达,然而纪寒却并未露出任何吃惊的神色。 “起来,人跑的这么快?”纪寒突而向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莫达吆喝了这么一句。 莫达慢悠悠的从潮湿的地面上爬起,并一脸五体投地的看向了纪寒。 “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赵烁真的跑了。” “哼,我就知道这家伙才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死在牢里,袁琅这小丫头不会跟丢吧。”纪寒看着莫达问道。 “不会,袁琅的跟踪术举世无双。” “嗯,很好。”纪寒老成持重的拍了拍莫达的肩膀。 “丫的,累死老子了,害的劳资白配合他跑了一个来回,这赵烁若死,那么咱们永远都别想查出他在京城里布下的这些暗线,还有,他刚才不是也说了,他在这七年里布下的可不止这一个手段,瞧着吧,咱这一次的收获绝对会比只抓住一个他要来的多。” 听着纪寒所说的这些话,再瞧瞧纪寒的年纪,莫达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一次,他真的跟对人了。 跟对一个好上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官路亨通,飞黄腾达。 裴纶站在镇国司的牢门前,将一双黑眸投射进阴暗的牢狱里。 赵烁逃狱,他岂能看不出这是纪寒的伎俩,虽然纪寒事先未与他通气,但镇国司做事从来都不会循规蹈矩,在这一点上纪寒确实挺对他镇国司的胃口。 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在这皇城里真正知道纪寒真实身份的屈指可数,而他便是这屈指可数中的之一。 赵烁逃狱后便混入了东市,东市乃皇城最大的市集,自太武开国便向其余诸国开放了通市的城门。 这东市里,东启国的商人有,南荣的商人亦有,高矩的商人亦有,这些外国的商人可以在东市自由行商。 此刻的赵烁便躲在一间南荣国商人所开的马具店里。 马具店的商人名叫托也,明面上这是一间马具店,暗里这位名叫托也的北狄国商人实为北狄细作,负责打探太武国的一切机密情报。 马具店的后院,托也与赵烁相对而坐。 这托也年四十已再太武潜伏十一年。 石几上有茶,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托也虽然在盯着石几上的茶盏,但他的余光里却全是坐在他对面的赵烁。 “赵太子当真是好手段,竟能只身一人从镇国司的大狱里逃出,太子殿下,您就不怕这是镇国司给你设的圈套吗?” 赵烁拿起石几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向托也慢悠悠的说道:“这些年里你北狄从我手中拿走多少太武国的情报,想必不用我在提醒托也兄,今日找你,是要让你帮我逃出皇城。” “要我帮你?”托也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赵太子,您觉得您现在还有让我帮你的筹码与价值吗?” 放下手中的茶盏,赵烁淡淡一笑。 “我大靖虽亡,但遍布在这太武国的大靖子民何其之多,只要你送我出京,届时我振臂一挥,你我两国理应外后,便可直捣黄龙拿下陈匡。” “哈哈!”托也像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再次向赵烁讽刺道:“赵太子,您是在与我说笑吗?还是将我当做了三岁小孩?好,即使你能振臂一挥,一呼百应,但是您有银子吗?打仗可不是靠动动嘴皮子的。” “银子?”赵烁无视托也的讽刺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托也,你觉得我培养的那些死士,这银子是从何而来?还有,你们北狄不是一直想要燕南十八郡的驻防图吗?” “送我出城,燕南十八郡的驻防图拱手送你,对你来说,这可是一个能够让你封侯拜相的功劳。” 手中的茶盏被托也捏碎,赵烁开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价格。 “好,明日开市之时你来,我送你出城,但在这之前,你要如何证明你没有框我?” 赵烁将手指伸入茶盏,而后在石几上画出了一副图案,当托也看到石几上这个用水所画的图案后豁然起身。 马具店外响起了阵阵驳杂的脚步声。 纪寒带着莫达与徐恒停在了东市这间托也所开的马具店前。 看着这间马具店,纪寒故意扯起嗓门大喊道:“搜,给劳资搜,连一个钦犯都看不住,你是干什么吃的?” “大人,若不是您突然折回宁府,钦犯怎么可能会逃?”莫达也有样学样的朝纪寒大吼。 两人在外面唱双簧,托也听到外面的声音已是带着赵烁进了密道。 明日就要离开,他必须要召集这些还留在京中的死士,托也此人不得不防,他必须要让这些死士暗地保护于他。 出了东市,赵烁便直奔西街的一间粮铺。 自赵烁进入这间粮铺后便再也未出来。 西街粮铺对面的一间酒肆里,此刻正坐着四人,这四人便是纪寒,莫达、徐恒、袁琅。 “大人,裴纶大人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此次赵烁插翅亦难飞出大人的手掌心。”袁琅看着纪寒一脸兴奋的说道。 “嗯,这条大鱼该是上钩的时候了,这一次,我们要将赵烁安插在皇城里的死士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身在粮铺里的赵烁并未感觉到这是纪寒所对他设下的圈套,因为他相信人的眼睛不会骗人,而当时在牢狱里,他已将纪寒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至于他能如此顺利的逃出镇国司的死牢,那是他自己的本事。 赵烁从来都是那种自负之人! 第二日,城门大开。 一支北狄的商队正在缓缓的向着城门走来。 站在城门的守卫一共有四,这四人一副懒散样,脸上也是无精打采。 托也走到两名城守前,并隐秘的将四袋沉甸甸的钱袋放入一名城守的手中:“军爷,别嫌少,先拿去吃两口小酒。” 城守颠了颠钱袋的分量,而后一脸眉开眼笑的便为托也放行。 城门人潮拥挤,赵烁便混在托也的商队中。 待商队出城,踏上官道之时,一支身着镇国司的司卫突然从官道两旁的密林冲出,并将这支商队包围。 第三十三章 宝刀衔环草 “赵烁,你这是要去哪啊?”一声带着嬉笑的声音自这支商队身后响起。 在赵烁与托也回头的刹那,便看到一名身着三翎司袍的清俊男子正迈着一种悠然自得的步子向他们走来。 这名清俊男子便是纪寒,莫达三人跟在纪寒身后也是嘴角含笑的看着站在托也身旁的赵烁。 “是你!”赵烁用一种森冷的声音向纪寒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我,我得感谢你,为我太武揪出了一名南荣的习作,还有你的那些死士你也别指望了,他们现在可是自身难保。” “原来如此!”赵烁在听到纪寒的这句话后,他怎能再不明白。 原来这才是纪寒的目的! 此子看着不过二十有余,心思怎会如此缜密?不但心思缜密,竟然连他都被此子的眼睛所骗。 “赵烁,我敬你是前朝太子,你自不愿被当街问斩,我可以带圣上给你个体面,你自刎吧。” 在纪寒向赵烁说出此话后,莫达三人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大人不可,此钦犯的身份为前朝太子,大人不可为圣上决断。” 纪寒未有理会莫达的劝阻,而是用他那一双黑色的眼眸看着赵烁再次说道:“选择已经给你了,是有尊严的死,还是没尊严的死,你自己决断吧。” 决断? 赵烁走出商队,而后望向这一片太武江山。 江山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他败给的不是这太武,败给的不是太武皇陈匡,他败给的是站在他前方的纪寒。 四眸相对,陈匡一声爽朗大笑,而后从衣襟中抽出一把匕首。 这是他最后所能保留的尊严。 纪寒转身,他已经不用再看了,在四眸相对时,他在赵烁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死意,这死意是真的死意。 赵烁自尽,此事轰动整个朝野! 而让赵烁自尽的竟是此前朝一案的最大功臣纪寒。 他凭什么带圣上决断?自尽,这不是便宜了他赵烁吗? 自赵烁自尽,圣上便未有召见纪寒进宫。 这几日里,纪寒本应该过着清闲的日子,可是这裴纶却是让他去密查东市他国习作一案。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纪寒只能照办。 带着莫达三人,纪寒晃悠悠的来到了东市。 望着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店铺,纪寒一阵头大。 不仅是纪寒一阵头大,莫达三人亦是满肚子的醪糟。 这圣上赏了镇国司司首,赏了裴纶,可是却独独没有给纪寒任何的赏赐。 眼瞅着镇国司里各个的同僚们都接到了大案子,可是他们的三司大人呢? 查他国习作,这乍听之下算是一个重要的差事,可实则这东市鱼龙混杂,乃皇城最乱的地方。 而东市里的商人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当这些外地的商人将心凝聚在一起,这东街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皇城里的本地商人根本就插不进这东市里来。 而纪寒站在这东市的大街上竟然还看到了好几位黄头发的老外与洋妞。 卧槽!这太武到底是哪个背景下的朝代,我怎么就对不上号呢? 纪寒正在瞅着那几个走路一扭一扭的洋妞眼里放着精光,而袁琅却是一本正经的向纪寒说道:“大人,属下得提醒一下大人,您可是有家室的。” 听得袁琅此话,纪寒只得悻悻的从那几个洋妞的身上移开目光。 “办正事,办正事。”纪寒大手一挥便要往前走,可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纪寒被身后的嘈杂声所吸引,便转身朝事发地走去。 莫达三人虽是不解,但也只能跟上。 前方人满为患,纪寒垫着脚尖才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被里三层外三层堵在墙角的是一位留着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 男子胸中抱一口足有手掌般宽的宝刀,宝刀的刀鞘上插一草环。 人群中有人喊道:“卖刀的,你说你这刀削铁如泥,吹毛缘灭是真是假,抽出来让我们瞧瞧。” 听到人群里所喊出的这句话,纪寒突然觉得这句话似曾在哪里读到过。 “此刀三白银,见银开刀。”抱刀的中年男子看向人群中的那人说道。 “呵,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人家都是先看货再付钱,你却是反着来。” 人群中再次有声音响起,只是这衔草卖刀之人却不答话。 莫达瞅了一眼正兴致勃勃看热闹的纪寒有心提醒道:“大人,咱还有公务在身。” 他是在劝纪寒,可是却忘记了身旁的徐恒。 徐恒已是剥开人群挤了进去。 走至离卖刀之人还有五步的距离时,徐恒停下脚步。 他的一双眼睛里只有卖刀之人怀中所抱的这口宝刀。 “三百银我拿不出,可否便宜一些?”徐恒向卖刀人问道。 卖刀人瞧了一眼徐恒淡淡的说道:“三百银多一分不卖,少一分不卖,就三百银。” 徐恒本就是使刀的高手,这卖刀人怀中所抱之宝刀,刀身虽未出鞘,但是徐恒却能感受到这藏于刀鞘中刀身所散发而出的锋芒。 这种锋芒,只有常年沉浸于此道之中才能感受得到。 徐恒是真想要这口宝刀,便回身看向了纪寒,并向纪寒开口说道:“大人,可否借你三百银,属下想买此刀。” 徐恒声音落下,然满场皆静。 静不是因为徐恒要买此刀,而是大人二字。 这东市在皇城里还有另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便是“东商国。” 东商国当然不是国,只是这东市一向都为自治,这是太武皇亲自所批,东市自治,朝廷莫入。 这不受朝廷管辖的好处是自在行商,坏处是赋税却是皇城里其他铺子里的三倍。 朝廷里的大人从不插手东市,这便是这些东市人突听到大人二字之后皆静的原因。 纪寒立时便成了满场的焦点。 而在这位卖刀人听到大人二字之后,其眼眸中亦是闪过一丝欣喜,只是这欣喜只是刹那,随后便被厌恶所取代。 “三百两?”纪寒听到徐恒当众向他借银子亦是诧异不已,但是在听到这个数字后便骑虎难下了。 第三十四章 川西夺兵权 别说三百两?他身上连三两都没。 这平日里的吃喝全是蹭莫达他们三个的。 只是当纪寒接触到徐恒那一双炙热的眸子后,便将拒绝的话给吞了下去。 徐恒想要这卖刀人的刀! “没问题!”纪寒大手一挥,而后在徐恒激动的神色下再次说道:“我身上没带这么多,叫上他咱们一起去我府里去取。” 纪寒说的豪迈,可是徐恒心里却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刚才怎么就忘了呢?他的这位大人平日里和他们吃饭可从来没付过一次的银子。 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徐恒想要此宝刀的决心。 转身看向卖刀人,徐恒向他说道:“请吧。” 卖刀人只是诧异了一下,便向徐恒点头。 在这位卖刀人跟着纪寒回府的这一路上,有许多的路人都会向纪寒问好。 在市井百姓心中,纪寒可是他们的大恩人。卖刀人将他这一路所看皆收入眼底。 回到宁府,纪寒没找到宁嫣,听一名小厮说宁嫣去赴荣平宫主的诗宴去了。 这宁嫣不在,他向谁去要这三百两? 就在纪寒犯难时,突听得莫达仨人在他身后恭敬的唤了一声:“太夫人。” 这纪寒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岳姗则在他身后冷冷的说道:“怎么?又回来偷懒了?” 听得岳姗则此话,纪寒现在可没功夫大答岳母的话茬。 转过身,一脸堆笑的看着岳姗则,而后纪寒便向岳姗则伸出了一只手:“先拿三百两给我,我应个急。” 这纪寒是将话给说出来了,可是徐恒却连忙将纪寒伸出的手给抱在了怀里。 “大人,这刀我不买了。” 开什么玩笑啊,徐恒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而让这一对母婿大吵一架。 “刀,什么刀?” 岳姗则将一双秋眸定格在了卖刀人的身上。 而在岳姗则看向卖刀人的刹那,这卖刀人便已心生退意。 “九品宗师。”卖刀人看出了岳姗则的实力。 “刀我不卖了!”丢下此话,卖刀人便转身匆匆离去。 “三百银给你,刀来!”岳姗则此声落下,一张银票便如一柄飞刀般向着卖刀人飞来。 停下脚步,卖刀人伸出两指夹住了这张岳姗则所扔向他的银票。 而在夹住银票的刹那,卖刀人便向后匆匆退出了四步才强行止住了身形。 纪寒看傻了,莫达三人亦是瞪大了眼珠。 这是纪寒第一次看到岳姗则出手,而莫达三人更是如此。 定住身形的卖刀人将银票揣入怀中,便将怀中的宝刀掷向岳姗则。 而岳姗则看都未看宝刀一眼,在宝刀飞到她身前之际,伸手将宝刀打入纪寒的怀中。 “这口贲雷刀乃川西王默王总兵的佩刀,你是如何得来?”岳姗则看向卖刀人厉声喝问。 虽然卖刀人惊诧岳姗则一眼便认出了此刀的身份,但是他还是向岳姗则说道:“他是我的家师。” “家师?”岳姗则眉宇微皱。 “告诉我,你为何会携王默的贲雷刀入京?可是川西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得岳姗则此问,卖刀人亦向岳姗则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一眼便能认出我家师的佩刀。” “大胆!”莫达一声厉喝。 “站在你面前的是平宁将军夫人,亦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太武第一诰命夫人。” 听得莫达此话,卖刀人豁然跪地。 这什么情况?不仅是纪寒不解,连岳姗则亦再次皱起了眉宇。 “川西军百尉顾涂参见岳将军。”这一句参见顾涂说的热泪盈眶,声泪俱下。 家师的佩刀实非他想卖,但京兆府的那位府尹大人却非要他拿出三百两纹银才会为他递诉状。 可是令顾涂怎么也未想到的是,他竟然卖刀卖到了宁哲将军的府上。 家师曾言,这太武国里的将军,他只服三人,这第一位便是平宁将军宁哲,这第二位已是斯人早逝,而这第三位便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宁大将军的夫人平北将军岳姗则。 只是这平北将军在江山初定后便卸下了一身甲胄。 顾涂得见岳姗则,他的这一跪,是为他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徒步赶到皇城的一跪,是他保怀所有希望的一跪。 不等岳姗则开口,顾涂便向岳姗则悲喊道:“将军,臣有冤要告!” “告谁?”此刻岳姗则一双眉宇间已是乌云幕布。她已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将军,臣要告的是川西王陈赦!” “臣要告川西王陈赦,屠家师一家二十二口满门之罪。” “什么?”纪寒震惊了,莫达三人亦是定在了原地。 岳姗则看向跪在地上的顾涂厉声喝道:“你怎知王默满门为川西王陈赦所屠?” 听得岳姗则此问,顾涂亦是激动的悲喊道:“我怎么不知?这是我亲眼所见。” 纪寒懵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岳姗则动气,而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位岳母动气的原因。 纪寒不知,莫达三人却知,当顾涂说出川西王陈赦五字之时,三人脸上亦是一片骇然。 陈赦是何人,是当今太武皇的胞弟。 太武皇共有四位胞弟,这陈赦便是其一。 “王默乃川西总兵,你说陈赦屠了王默满门?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岳姗则的声音亦是越发冰冷。 迎着岳姗则那一双冰冷的秋眸,顾涂再次置声说道:“臣当然知道臣在说什么,陈赦让家师交出兵权,家师不愿,陈赦便屠了家师的满门,夺去川西军的虎符。” “在这数月里,陈赦屡次逼迫家师交出兵权虎符,家师亦多次派信使星夜入京,但是,家师苦等数月但却从未曾收到过任何圣函。” 夺兵权!杀信使!纪寒终于听出点门路了。 这杀信使一事还有待商榷调查,但这夺兵权却为真。 这随便领回来一个卖刀的,竟然领出一件这么大的事来。 岳姗则从顾涂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正自惊呆的纪寒。 “收拾东西,你速去川西。” “啥?”听到岳姗则此话,纪寒直接瞪大了双眼。 “事不宜迟,我会让倩倩与你同去,她会保护你的安全,记住,此事除了你们几人之外,莫要在传入他人之耳。” 第三十五章 做鬼也雄 看到纪寒未动,岳姗则再次向纪寒置声说道:“还不快去。” 岳姗则是真的怒了,她现下已经来不及向纪寒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陈匡在两月前便削去了四位藩王的兵权,其他三位藩王或许岳姗则不信他们敢这么做,但是这位陈赦却未必。 此事宁可信其有亦不可信其无。 只是此事大事现下还不能告诉陈匡,这一切得等纪寒自川西回来才能定夺。 纪寒只是装了几件衣物便被岳姗则赶了出去。 临行前岳姗则只交代纪寒此次去川西决不能暴露身份,待查明此事真伪后,便命纪寒火速赶回。 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纪寒自是明白,当下便带着莫达三人奔赴川西。 岳姗则将顾涂留在宁府,若他一同与纪寒前去,难免不会被认出身份。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纪寒既是满心的醪糟亦无吐槽之地。 怨谁呢?归其根本,怨这不太平的世道。 只是这他们都出城了,那位陆女侠呢?他怎么到现在还未看到陆倩倩呢。 “大人,此去川西路途遥远,前方有马驿,我们可星夜驰骋换马赶往川西。”莫达向正在左顾右盼正寻找着陆倩倩身影的纪寒说道。 纪寒随意的向莫达应了一声,川西他自是未去过,这还得莫达他们带路。 来到马驿牵了四匹快马,纪寒四人便再次上路。 星夜驰骋是真的驰骋,纪寒本担心自己不会骑马,可是在上马之后便没有了这个顾虑。 这就好像是无师自通一般,上了马便能骑,而且马技还十分的娴熟。 一连七日的餐风饮露,草行露宿,纪寒四人终是赶到了川西的地辖。 川西乃太武皇陈匡赐予其胞弟陈赦的封地,而陈赦管辖川西已有二十二年。 在赶往川西的途中,莫达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川西的情报全汇报给了纪寒。 川西共有四大城池,川庾、川铜、川彭、川蜀! 而纪寒也已经从莫达的汇报中得知这位陈赦是太武皇的胞弟之一。 赐王侯、封土地,这位陈赦说白了就是川西的土皇帝。 在莫达的汇报中,纪寒还听到了一则重要的信息。 两月前,陈匡下令削去四大藩王的兵权。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陈赦是想要独掌川西了?可是他就不怕陈匡知道吗? 带着这满心的疑惑,换了便装的纪寒四人已是走到了川庾城下。 城下有兵把守,在纪寒四人跟着入城的百姓们便要入城之时,却被四名士兵伸手拦下。 “入城文牒。”一名士兵看着纪寒四人一脸戒备的说道。 入城文牒?纪寒皱眉。 这在皇城,进城都不需要什么入城文牒,看来这川庾城真有问题。 纪寒是没文牒,但是这城他还是要进的啊,不进怎么往下查。 看向这名士兵,纪寒伸手指着一名从他身边大摇大摆入城的百姓说道:“这位官爷,他进城怎么不要文牒?” 士兵听到纪寒此话根本就没看那百姓一眼。 “他是我川庾城的百姓,还是我叔,他的脸就是文牒。你们瞧着就不是我川西人,赦王有令,非我川西子民不得入川西。要入就要拿赦王所拟的通关文牒,没有文牒,不得进城。” 所拟?这两个词很有意思,看来这位赦王还真将自己当做这里的土皇帝了。 听到这里,纪寒知道若是他们一旦亮出真实身份,怕是他们再也走不出这川西的地界了。 难道说这位赦王有谋逆之心不成? “诺,文牒在这。” 就在纪寒正犯愁时,一声细语突在他身后响起。 听到这声细语,纪寒回头定睛一看,竟是陆倩倩。 陆倩倩手中拿着五张文牒,而后将手中的文牒塞到了这名士卒的手中。 士卒看傻眼了,不是手中的文牒让他看傻了眼,而是陆倩倩那一张绝世容颜让他看傻了眼。 一袭白衣不沾风尘的陆倩倩在将文牒塞入士兵手中后便转身看向了纪寒。 看着纪寒,而后在纪寒的毫无防备之下,突然伸出一脚揣在了纪寒的屁股上。 这一脚直接将纪寒踹进了城去。 将纪寒踹进城不说,还伸出葱白玉手指着纪寒便道:“养你有何用,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啥事情?纪寒很懵! 在很懵的同时,陆倩倩已是带着莫达三人入了城。 这川庾城的繁荣自是比不上皇城,在入城后,纪寒也发现城中的行人极少。 这才不到酉时,难道这川庾城还禁宵不成? 再看看那些从城外入城的人,在入城后,他们一个个也是快步的朝着家中赶去。 “大人,这川庾城里的气氛不对。”莫达皱着一双眉宇向纪寒说道。 “嗯,这些入城的人一个个都死气沉沉的,身上没有一点朝气。” 而就在纪寒说话时,前方突然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这阵阵脚步声中还裹挟着甲胄在身上晃动的声音。 抬眸望去纪寒便看到一支身穿黑甲的卫队,这支卫队至少有二十余人,他们各个腰跨寒刀,目不斜视。 这支黑甲卫队走入纪寒的视线,纪寒在这支黑甲卫队的身后看到了三辆囚车。 三辆囚车一字排开由一黑牛所拉,囚车内坐着三名浑身染血、披头撒发的囚犯。 黑甲卫队从纪寒身旁经过,黑牛与三辆囚车自纪寒身旁经过。 而在经过纪寒身旁的刹那,那本是坐在中间囚车内一动不动的披头散发之人突然自囚车内站起。 站起而后用一双孔武有力的手臂拉断手上的手铐。 囚车在他的挣扎下晃动,二十余名黑甲卫兵,整齐划一的回过头来。 拔刀、前冲,一气呵成! 一名黑甲卫士脚踏地面自原地高高跃起,双手紧握手中寒刀,以力劈华山之势向这名披头撒发之人当空斩来。 “陈赦,你藐视王法,命私军黑甲卫血洗总兵府,你……” 这披头散发之人还欲再说,只是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寒刀劈过,囚车一分为二,这名囚犯当场身死。 鲜红的血溅了这名黑甲卫一身,然黑甲卫那一双森冷的眸子却毫无波动。 第三十六章 川西王陈赦 不怪纪寒不出手搭救这位囚犯,实乃他真的不能妄动。 黑甲卫队继续前行,黑牛拉着两辆囚车继续前行。 那一具囚犯的尸体却被当众丢在了街上。 纪寒想要走过去,但是却被莫达与徐恒死死的拉住。 在这个世道,人命真就如草芥一般吗?真的就不能改变吗? “大人,我们必须要拿到陈赦谋害王默总兵一家二十二口的证据才能回去向太夫人复命。” 听到莫达此话,纪寒忍不住看向莫达问道:“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拿到了陈赦杀害王默满门的证据,圣上他真的会砍了陈赦的脑袋吗?” 纪寒的这句问话,莫达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圣上会如何处置陈赦。 “走吧,先找间客栈落脚,明日你们在查。”陆倩倩看了一眼那名死去的囚犯向纪寒说道。 客栈虽难找,但总归能找到。 在客栈落脚后,陆倩倩告诉纪寒那名杀死囚犯的黑甲卫所使的不是军中的路子而是一门刀法。 她怀疑,陈赦的这支黑甲卫极有可能是由一名高手所培。 朝堂不插手江湖之事,江湖不涉足朝堂之事,所以陆倩倩的任务只是负责保护纪寒的安全。 纪寒想要调遣她,这全要看这位陆女侠的兴致。 王默总兵的府邸便在这川庾城内,次日清晨当纪寒赶去王默总兵府的时候,那里早已有黑甲卫驻兵把守。 纪寒并未打算与这位赦王碰面,而他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岳姗则当时的决定虽然正确,但这难免让纪寒施不开手脚,既是纪寒真能拿到陈赦的证据,那么纪寒也无法揣度到这位圣上的圣心。 此事要闹,而且必须要闹到让这位圣上知道的地步。 “回去!”纪寒大手一挥,莫达三人便跟着纪寒回到了客栈。 四人落座,纪寒向莫达三人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而莫达三人在听到纪寒的这个计划后,却是头渗冷汗,内心惶惶。 瞧着莫达三人那副怂样,纪寒大咧咧的向三人说道:“这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这算是将在外吧。” 仨人下意识的点头。 这陈赦与陈匡之间的事情决不能转于第三人之手,而这第三人便是他的岳母。 或许岳姗则已经想到此中的关节,纪寒已将宁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的家人而已。 此赵氏兄弟之间的事若经了岳姗则的手,那么不管陈匡是否处置陈赦,岳姗则都会在陈匡心中落下一根永远拔除不掉的利刺。 陈匡虽然是圣上,但他也是肉身凡胎,有着凡人的七情六欲。 看向莫达,纪寒再次向他说道:“起笔吧,就说我们在调查东市时,查到了一名细作,这名细作趁我不备之时跑出了皇城,我一路追赶这名细作追入川庾。” “大人,此乃欺君啊!”徐恒看着纪寒颤声说道。 “欺君?我哪里欺君了?我这是奉命行事,为皇上鞠躬尽瘁好吧。” 纪寒心意已决,莫达心下一横开始起笔。 密函已经写好,纪寒看向了不闻窗外之事的陆倩倩。 “陆女侠,这封密函还请你送给裴纶,此事还请陆女侠千万不要让我岳母知道。” 陆倩倩接过纪寒手中的密函,她虽不知纪寒的用意,但是她发觉她好像拒绝不了纪寒眼中的诚恳。 “行吧,你自己先保重,等本女侠送了密函再回来。” 陆倩倩离开了,纪寒四人换上了镇国司的官袍。 只有穿上这身官袍,纪寒才能无所忌惮的行事。 陈赦想要杀他灭口?除非他真想谋反。 向裴纶递密函,是为了要让圣上知道他去了哪里! 穿上三翎司袍,纪寒便带着莫达三人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客栈。 目的地,赦王府,为何要去赦王府?为了让赦王知道他此次来川庾的目的。 当纪寒四人身着镇国司袍出现在川庾街道上的时候,便立时引起了街上路人的注意。 纪寒带着莫达三人一路招摇过市,甚至见着个人就拉着一通子胡乱的盘问。 做戏?那就要做全套了。 纪寒的盘问声很大,还带着点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味道,为的就是让那些有心人快快去通知赦王他来了。 一座奢靡的府邸内,一位年过四旬、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软塌之上。 男子的脚下匍匐着两名美人,这两名美人正在轻轻的垂着中年男子的双腿。 厅内有歌舞笙欢,席间有酒香四溢,谈笑欢声。 一名黑甲卫步入这奢靡的厅堂跪地向赦王禀报道:“殿下,川庾城内出现了四名镇国司卫。” “哦?”一声轻轻的疑问在厅堂内响起,舞姬乐师立刻停下了动作。 陈赦侧卧在软塌里向这名黑甲卫问道:“他们是如何进的城?可知道他们来我川西何事?” “回殿下,来人报,此四名镇国司卫是追一名从皇城里逃出的细作追至川庾。” “追细作?”陈赦从软塌中坐起。 “那便让他们追好了,人追到了就让他们给我滚蛋。” 黑甲卫听到殿下之命愈要起身离去,却被一声“且慢”喝住。 喝住黑甲卫的是一名其貌不扬的纶巾。 这纶巾一身青衫,留一撮山羊胡,嘴角还长有一颗大痣,大痣上还长有一撮黑毛。 “殿下,既然是镇国司的司卫来我川西追拿细作,殿下何不尽尽这地主之谊呢?一来可以迷惑圣上,二来或许我们可以将这四人收为己用,圣上突然重启镇国司,此举大有深意,殿下不得不防。” “哦?”陈赦将一双黑若曜石的眼眸定格在了王羊的身上。 “你叫本王迷惑圣上?圣上若是信本王何故收了本王的兵权,为了掩下此事本王已经抄了王默满门,此事只能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圣上一世,若是王默一事被这四人知晓,你叫本王如何?立刻起兵造反吗?” “还有,这些年里本王一直在寻找赵烁,可是这赵烁竟然就躲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 第三十七章 卧龙凤雏也 “当初放他一马本是为了靖国的藏宝图,可是此子却败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的手上,赵烁一死,这靖国的大宝便要永远埋在这黄土之下了,真是可恶。” “殿下说的不错,有了靖国的大宝,殿下确实能执掌乾坤,但是在下倒觉得,这四名镇国司卫的到来,实乃天佑殿下。” 向陈赦说出此话的是另一名纶巾,此纶巾到长的端正,只是那双眼睛却如鼠眼一般。 “布涝,此话怎解?” 这王羊、布涝是陈赦的卧龙凤雏,常与陈赦一同议事。 “殿下,您不是一直忧心王默一事吗?这镇国司只听圣命,若是咱们让他们四人知道王默是怎么死的呢?” 不等陈赦发作,布涝继续说道:“最近西贞国时来犯我川境,这四人可不曾见过王默的样子。” 话点到为止!陈赦怎能不明? 厅堂内歌舞升平,再次扬起了奢靡之气。 纪寒携莫达三人来拜访陈赦了,陈赦自然是满怀大笑的相迎。 而在宴席上,当纪寒向陈赦报出自己的大名后,不论是陈赦,就连这王羊布涝也愣住了。 手中的酒杯迟迟放不下,陈赦瞪大着一双眼睛看着纪寒。 这当真是纵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这弄死赵烁的罪魁祸首就坐在他的面前。 而他还在与这人把酒言欢? 瞅了瞅迟迟未有放下酒杯的赵烁,纪寒一脸疑惑的向他问道:“赦王,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当然不舒服。 劳资冒着被陈匡发现的危险饶了靖太子一命是为何?不就是为了靖国的大宝吗?可是你小子却逼得人家抹了脖子,这帐该如何算? 陈赦没有回答纪寒,他看纪寒的眼神也渐渐了冷冽了下来。 王羊察言观色,岂能不知陈赦对纪寒动了杀意。 便慌忙站起来打圆场道:“三司大人,赦王他只是忧心西贞再次犯境一事。” 王羊是在有意提点陈赦,所以在西贞二字之上加重了语气。 “西贞?”纪寒皱眉。 这太武别看皇城里一片欣欣向荣,实则内忧外患。 这外有,东启、南荣、西贞、北狄四国对太武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这内有如陈赦这样的藩王拥兵自立。 还有其他一些小国,譬如高矩国等,都在等着分食太武这块肥肉。 纪寒转身看向王羊,并向他虚心的请教道:“怎么?西贞国也开始不安分了?” 听得纪寒此问,布涝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说道:“三司大人有所不知,这西贞国看东启国向我太武举兵,他们也开始对我太武蠢蠢欲动,王默总兵为了保我太武江山稳固,已在两月前起我川西大军镇守西疆抵御西贞国。” 下来你们是不是该说,王默总兵为了抵御西贞,战死沙场了? 呵,这谎话可真能编,若是我提前不知,还真可能信了他们的鬼话。 纪寒用余光看了一眼陈赦,在陈赦眼中,纪寒看到了对他的杀意。 这陈赦想杀我?可是不对啊,他不可能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所做之事才对。 “纪三司,不知从皇城里逃入我川庾的细作三司可有线索,若人手不够,我可命府中府兵协助你捉拿。”陈赦放下酒盏看向纪寒淡淡的说道。 细作,根本就没有什么细作,劳资这一次正大光明的来就是来查你的。 心里这么想,但纪寒嘴上却不会这么说。 “不敢劳烦赦王殿下,区区一名细作下官若是再抓不住岂不丢了我镇国司的名头?” 这场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 纪寒带着莫达三人向陈赦告辞。 回客栈的一路上纪寒都未有说话。 从表面上看这个陈赦并没有谋反的意思,不为谋反他为何敢做出杀害王默满门之事? 难道只是为了将兵权握在自己的手中? 还有,方才在席间,他们唱的那出双簧,这是要把王默的死推卸在西贞的身上啊。 若是此计成了,那么于陈赦又会有什么好处呢?王默战死沙场,圣上完全可以再任命一位川西总兵,届时这兵权还不是要转到圣上的手中? 看不懂,猜不透,这陈赦的身上就像被蒙上了一层云雾一般。 回到客栈,纪寒还没挨着木凳却又站了起来。 莫达三人不敢吱声。 在敏思苦想中,纪寒突然开口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在哪个地方不太对头,这赵烁应该没有谋逆的意思,他身为一方枭雄怎能不知靠他的这点私兵与川西军根本就不可能谋逆成功,可是他又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况下杀了王默,而且还是杀了王默一家二十二口。” 说完此话,纪寒看向莫达再次说道:“将这个化为重点,而且是重中之重。” 莫达跟不上纪寒的脑回路,只能照着纪寒的吩咐做。 “大人,为什么这个是重点呢?顾涂不是已经说了吗,赦王是为了夺取川西军的兵权虎符。”袁琅一脸不解的向纪寒问道。 “没有这么简单,虽然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但这绝对是此案最大的疑点。” 纪寒说完此话便坐在了床榻上。 坐在床榻长叹一气。 “哎!” 听得纪寒叹气,三人连忙关心的向纪寒问道:“大人怎么了?” “没,就是有点想我的夫人了。” 纪寒的这句话自然遭得莫达三人一阵白眼。 木窗外响起阵阵黑甲军的脚步声。 脚步声整齐划一,穿在黑甲军身上的甲胄也是发出阵阵的碰撞声。 “这川庾怎么巡逻的如此严密,几乎每隔上一个时辰便巡逻一次。咱们皇城都没有像川庾这样。” 徐恒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木窗朝街上看去。 木窗被徐恒推开,这一支黑甲军的脚步声更大了。 “巡逻有什么好看的,有这个闲工夫还是想想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查吧。”莫达虽是嘴上这么说教着徐恒,可是眼睛却是投向了窗外。 见三个人都趴在窗口看,纪寒也是走了过去加入到了看黑甲军的行列中。 看着已经走过客栈的黑甲军,纪寒突而向莫达三人问道:“你们说,他们身上这一身黑甲得有多重?” 第三十八章 无招胜有招 听得纪寒此问,徐恒趴在木窗上在心中约莫估算了一下向纪寒回道:“大人,属下估计这黑甲军的黑甲至少有三十斤重,或者更重。” “三十斤重,或者更重?”纪寒嚼匀着徐恒的这个回答突而将袁琅小丫头的小身板给扳到了自己面前。 在袁琅一脸的不解与疑惑下,纪寒用一种灼灼的目光向袁亚问道:“我问你,你若是穿上这三十多斤的甲胄,能像昨日我们看到的那位黑甲卫一样从地上高高跳起吗?” 袁琅虽不知纪寒所问何意,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可以啊,大多自小习武之人都可以啊,大人您问这个干嘛?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我就是这么突然一问。”纪寒的语气有些失落。 莫达三人不知他们的三司大人失落何来,所以也未再接纪寒的话茬。 细作之由无法拖之太久,纪寒深知若是他在川庾赖的时日太久便一定会引起陈赦的怀疑,还有陈赦身边的那两名狗头军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夜深思,却终无果。 而在次日清晨,一名黑甲卫竟然登门而来。 纪寒四人跟着这名黑甲卫一路来到赦王府,赦王与王羊、布涝正在院中等候。 当纪寒步入院中看到地上所放的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后,纪寒的双眼已是眯成了一线。 来了!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在纪寒停下脚步后赦王三人均未说话,纪寒知道,这是赦王在请君入瓮,明知是计,但在此值此刻纪寒不能不跳。 抬眸看向陈赦,纪寒伸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向陈赦问道:“赦王,这是怎么回事?” 听得纪寒此问,王羊上前一步弯身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 白布掀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赫然映入纪寒的双眸中。 王羊抬眸看向纪寒说道:“三司大人,此人便是自皇城逃入川庾的细作。” 什么?纪寒初听得王羊此话心神巨震。 这完全与他在看到这具尸体时所想不同,难道这具尸体不应该是王默吗? 纪寒本以为,这赦王会指鹿为马的告诉纪寒,王默战死这便是王默,可是这剧情根本就没有按照他所想再走。 遇到真正的对手了! “纪三司,细作本王已帮你拿下,你要如何答谢本王?”赦王用他那一双黑若曜石的眼眸看着纪寒说道。 根本就没有细作,纪寒竟然搬起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脚上,这赦王虽在问他,但是这句问话却是在向他下逐客令。 “来人!”陈赦一声冷喝,一名黑甲卫便端着一盘银子走到了纪寒的面前。 “纪三司,这些盘缠是本王为尽地主之谊赠你的,拿着银子回去复命吧。” 纪寒瞅了一眼这白花花的银子竟是直接接了过来。 而在接过的刹那,纪寒双手一抖,这一盘白银却是哗啦啦的全落在了地下。 “哎呦!”伴着这落地的银子纪寒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 莫达三人跟纪寒时日已久,这有时候虽跟不上纪寒的天马行空,但是此刻这三人却悟透了纪寒的意思。 “大人!”三人齐刷刷的跑到纪寒的面前,并一脸关切的问道。 而纪寒也是顺杆往上爬的就势倒在了莫达的怀里。 “快,大人许是旧疾复发,快回客栈。” 纪寒说晕就晕,莫达抱起纪寒便冲出了赦王府,而徐恒与袁琅亦是匆匆向赦王告别。 眨眼间三人便出了赦王府! 站在院中的陈赦目光阴晴不定,王羊、布涝二人也是一脸呆滞。 在阴晴不定中,陈赦突然看向黑甲卫说道:“速去虞山,通知孟成让他暂时停下所有事宜。” “诺!”黑甲卫告退,陈赦这才看向已从呆滞中醒悟过来的王羊、布涝二人。 二人一脸惭愧,此计是二人一同为陈赦所谋,这一向在陈赦面前算无遗漏的他们竟然失手了。 王羊、布涝二人正欲开口说话,却被陈赦伸手打断:“两位先生,看来这一次咱们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谁说不是呢?细作都帮他处置了,这家伙却突然玩起了佯病。 “殿下,此子来者不善,在下现在可以断定这细作之由为此子之借口,虽然我们在明面上输了一着,但我们也不是毫无所获。”王羊捋着他的山羊胡一脸自负的说道。 “没错,此子佯病看似棋胜一着,但是这一胜却也暴露了此子的来意,换句话说,不过平分秋色而已。” 听着这两位智囊的分析,陈赦本是阴晴不定的眉宇亦渐渐化乌为晴。 回到客栈纪寒便醒了,方才情急之下他才想出了这一招如此拙劣的脱身之法。 人是离开了,还能再在川庾赖上几日,但是他的来意也完全暴露在了陈赦的面前。 陈赦已经对他有了防备,恐怕想要再查下去的话已是难若登天。 “大人,我们下来该如何?”莫达一脸忧愁的向纪寒问道。 怎么办?说实话纪寒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就这么灰头土脸的一走了之?他一走,王默一家二十二口不就白死了吗? 他们已经将王默之死推到了西贞的身上,难道为了王默一案,要他远赴西贞让西贞国站出来说王默不是他们杀的? 这可能吗? 晨间的那个变故是纪寒所万万没有想到的,这陈赦为何突然会来上这么一手? 这一手的目的是什么?纪寒正在开动着大脑。 “他想让我立刻离开川庾。”纪寒抬眸向莫达仨人说道。 “而让我离开川庾对他来说要比王默一事还要重要,只是什么事会比杀害一名朝堂大臣还要重要呢?只要我们搞清楚这一点,我想,我们就能知道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莫达三人点头如捣蒜。 “今早上的这一出戏,陈赦怕是已经对我们起了防备,他经营了川西二十多年,我们想要在他的地盘上再查出些什么已经不太可能。” 听着纪寒这句很伤士气的话,莫达三人亦是愁容满面。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莫达三人还未起身开门,一名黑甲卫便步入客房。 第三十九章 虞山有乾坤 “三司大人,赦王忧心三司大人之旧疾,又听闻大人这几日皆居于客栈,赦王心痛自责,故寻了一个清净之地让卑职请三司大人去那处静养旧疾。” 听得黑甲卫此话,纪寒哪里还不明白这赦王是想软禁于他。 虽然知道,但此事却不能拒绝!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纪寒虽不是强龙,但也想和这位地头蛇过上几招。 纪寒躺在床榻上,一脸感激的向赦王表达了谢意。 纪寒的旧疾很重,以至于只能用行军担架作为代步工具。 两名黑甲卫将纪寒抬进了赦王用来软禁于他的府邸。 府邸里,女婢、小厮配的可是齐齐全全。 明面上这些女婢、小厮们都是伺候他的,可实际上不言而喻,他们全是赦王安插在他身旁的耳目。 你赖着不走,行,那劳资就把你养起来,等你什么是想走了,劳资再把你放出来。 这就是陈赦的真实用意。 什么叫两耳不闻窗外事,纪寒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莫达三人也被限制了出行,美其名曰,你们的大人伤的如此之重,做属下的应当尽力伺候主子。 纪寒四人现在连交谈都要防着隔墙有耳。 这样的日子过到第五日时,纪寒便痊愈了,并向守在府门外的黑甲卫表明了归心似箭的心意。 陈赦放纪寒离开了,在王羊的送别下四人快马加鞭的出了川庾地界。 一出川庾四人便翻身下马。 “袁琅还有没有人跟着?”站在宽阔的官道上,纪寒向袁亚问道。 “没有了。” 听到袁琅的回答,纪寒只是沉默了少许便向袁琅再次说道:“这五日里,我让你用美人计勾搭的那名小厮,可有在他身上打探到什么消息。” 听的纪寒此话,莫达、徐恒皆是睁大了眼睛。 美人计?就这小妮子?还有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事? “大人,你可休要胡说,我可不是什么狐媚子,只是那小厮对我与你们不同罢了。”袁琅向纪寒义正言辞的说道。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说说,从那小厮身上可曾打听到什么?”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袁琅的身上。 在纪寒三人的一脸期待下,袁琅这才说道:“重要的事儿倒是没打听出什么,只是尽听他在向我诉苦。” “诉苦?诉什么苦?”纪寒皱眉,并一脸不解的向袁琅问道。 “就诉一些家长里短的苦啊,什么多久没有见到他的父亲了,他的两位哥哥他也有很久没有见过之类的。” 莫达、徐恒听得莫名其妙,可是瞧着身旁的三司大人却好像听的很是津津有味似的。 见纪寒未有说话,袁琅便捉急的向纪寒回道:“大人,不是我不想多打听,只是那小厮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些话,还是小厮主动和我说的。” 在袁琅的焦急下,纪寒却是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看着袁琅三人,纪寒以一种极快的语速说道:“这川庾城的古怪就在袁琅的话中,我一早就怎么没有想到呢?” “大人你说什么?”莫达感觉自己好像把脑子丢在外面忘拿回来了。 “人丁,你们发现没有,这川庾城里的人丁很少。” 经过纪寒的提醒,三人这才豁然发现还真是如此。 这川庾城不说禁宵的事,就是白日里川庾城内的百姓也是极少。 这一次不等纪寒相问,袁琅已是再次说道:“我当时问过那名小厮他的家人去了哪里?小厮一开始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后来却又向我说他好像又知道,在我的追问下,小厮说,他的父亲带着他的两位哥哥去了一个好像叫做虞山的地方做工去了。” 虞山?做工? 纪寒听到袁琅此话不觉皱起了一双眉宇。 “去虞山看看!”纪寒在莫达三人的一脸惊讶下翻身上马。 虞山位于川庾东三百里,也就相当于纪寒那个时代的一千五百公里。 等到纪寒四人赶到虞山脚下时,已是黄昏将晚。 此山并不险峻,在落日余晖待的映照下,纪寒开始仰望起了这座虞山。 寒冬将至,山上的树木花草已然褪去春色。 站在虞山脚下,纪寒一眼便能将此山收入眼中。 这山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那小厮的父亲来这虞山做什么工? “大人!”正在纪寒正自皱眉时,莫达已是匆匆的走到了山脚。 弯身抓起一拳山土,莫达在手中搓了一下便向纪寒说道:“大人,此土看似坚硬,实则松弛,属下推测,此山应该常有行人出没。” 听到莫达此话,纪寒亦是快步的走了过去。 “大人,此山路有被刻意抹去脚印的痕迹。”不待纪寒细看莫达手中的干土,袁琅的声音亦再次吸引了纪寒。 纪寒不善此道,但是他相信莫达与袁琅二人的判断。 “能不能顺着这些痕迹摸过去?”纪寒看向袁琅问道。 听到纪寒此话,袁琅挺起胸脯一脸得意的说道:“那有何难?大人莫怕是忘了我擅长什么?” 在袁琅的带领下,纪寒四人一路顺着山路上的痕迹摸去。 这虞山之后依还有山,而当纪寒四人顺着山路上的痕迹翻越虞山后,却在两山的峡谷之间看到了灯火。 这灯火是为火把,在纪寒四人小心翼翼的沿着山坡潜行到一处凸起的山壁后。 下方峡谷内的情况纪寒已是尽收眼底。 黑甲卫! 纪寒再次看到了陈赦的黑甲卫。 不单单只有黑甲卫,纪寒还在峡谷内看到了营帐。 黑甲卫二十有余,营帐只有一座。 他们就藏于这两山夹缝之间。 这二十余名黑甲卫看来是驻守在这峡谷里的守卫。 他们在守卫什么? 由于此刻的纪寒正在这峡谷的正上方,在这个角度他是无法看到峡谷最深处的。 一声像似一大批东西掉落的声音在峡谷深处响起。 伴着这阵阵叮叮当当的落地声,纪寒从上方看到一名黑甲卫迈步走入了他所看不到的峡谷深处。 未等多久,这名黑甲卫便从峡谷深处将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丁拖入了纪寒的视线。 第四十章 唯有意难平 这名衣衫褴褛的男丁匍匐在黑甲卫的脚下并向黑甲卫哭求道:“大人,我真的没有力气了,您就放我回去吧,这眼瞅着寒冬就要来了,家里母亲无人照顾,求求您了大人,您就放我回去照顾家母吧。” 在男丁的哭求下,黑甲卫无动于衷。 营帐的帐帘被里面之人掀开,一名身着一身绸缎的男子自营帐内走出。 这名男子的手中各握着一个酒壶与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 走至黑甲卫身旁,这名男子连看都未看正匍匐在地上哭诉的男丁,便张口对黑甲卫淡淡的说道:“丢了吧,既然没了力气也就失去了存在价值。” 男子说完此话便再次转身向着营帐走去。 一条鲜活的人命竟然被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给剥夺了他活下来的权利。 黑甲卫抽出了腰间的寒刀,并在男丁满脸的惊恐下将男丁从地上提起。 一抹寒芒掠过男丁的脖颈,这名男丁便如同稀泥一般被黑甲卫仍在了地上。 这一幕对于纪寒的冲击太大了,他虽然已经接受了太武这个时代,但是他却无法接受这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黑甲卫、陈赦!纪寒趴在冰冷的岩石上死死的握紧了双拳。 “大人,你看这岩石。”徐恒的声音在纪寒耳边响起。 当纪寒看向徐恒的那一刻,徐恒在纪寒那一双黑色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种令他震慑的情绪。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眼神?这是一种在悲天怜人中愤怒到极致的眼神。 纪寒看到了徐恒手中的岩石,但是他却看不出这块岩石有何奇特之处。 徐恒别开纪寒的双眸,而后向纪寒说道:“大人此石为铁矿石,而且是一种极为稀有的铁矿石。” “铁矿石?”纪寒死死的盯着徐恒手中这块呈黑灰色的矿石。 徐恒继续向纪寒解释道:“大人,从这种黑铁矿石中所提炼出的黑铁,其重量不但比一般的铁器要轻,而且比一般的铁器还要坚硬。用这种黑铁所打造而出的铠甲与兵器,会比一般铁器所打造而出的铠甲与兵器要坚固与锋利。这黑铁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这个优点便是它自身的重量要远比赤铁等要轻上数倍。” 听着徐恒的讲述,纪寒终于明白了。 川庾城为何人丁稀少,因为他们都被陈赦抓来开采黑铁矿。 王默一家二十二口为何被屠尽满门,因为王默很有可能知道了陈赦私自开采黑铁矿之事。 陈赦知道他私采铁矿一事若是被圣上知道,那么他既是圣上的胞弟,圣上也绝不会容他。 所以他为了瞒下此事杀了王默满门! 现下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回京,在陈赦还未有发现他已经窥得他的秘密之前赶回京城。 而这里,必须要有人继续留下监视。 “大人,我留下来,你们火速赶回皇城。” 听得徐恒此话,纪寒未有再言。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三匹快马在黑夜的笼罩下延官道驰骋。 一连五日未休未眠,在第六日的清晨,纪寒三人终于赶回了皇城。 赶回皇城未入宁府便直奔镇国司而去。 纪寒要找裴纶汇报此事,可奈何裴纶不再京中。 而镇国司此刻唯有一名四司大人坐镇,纪寒并不认得此名四司大人。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徐恒还在虞山,纪寒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耽搁。 朝堂内,陈三德代陈匡接过了王羊手中的川西兵符。 在陈匡接过兵符后,王羊便再次向陈匡说道:“圣上,西贞突然犯境,王默将军为守卫我太武疆土……” 说到此处王羊已是潸然泪下。 “西贞国兵退,王默将军战死沙场,赦王无颜面见圣上特令下官先将虎符送回,待赦王伤愈,必会亲自入京向圣上负荆请罪。” “赦王他受伤了?”陈匡坐在龙椅之上转动着手中的兵符向王羊问道。 “回圣上,赦王被西贞国大宗师耶莫瀚所伤。”王羊垂头向陈匡说道。 “耶莫瀚!”当陈匡听到这三字只是,他本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立时迸射出一股凌冽的杀意。 王羊虽然未有看到陈匡眸中所迸发而出的杀意,但是他却能猜到。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要他向陈匡提及耶莫瀚这个名字,圣上定会相信他之所言。 站在陈匡身旁的陈三德眯缝起了双眼。 耶莫瀚这个名字不仅是圣上的大忌亦是他陈三德的大忌。 将手中的兵符交予陈三德,陈匡看向王羊淡淡的说道:“既然身上有伤,便让他不必入京了,孤会另觅一位将军接任川西总兵之职。” 听得陈匡此话,王羊心中大定。 在软禁纪寒之时,王羊便已动身赴京了。 圈他何意?便是为此! 现木已成舟,赦王便可高枕无忧亦,待到第五批黑甲、黑刀锻成之日,届时,这川西才真正会是赦王的天下。 太武只是表面的稳固,四方诸国早已对太武蠢蠢欲动。 现在不动是因为宁哲与郭朴这两尊太武的战神还在,若是此二位战神身故,太武顷刻之间便会覆灭。 届时,赦王的黑甲军将会是一支万军莫敌之师,这皇位最终会落入谁手这还用去想吗? “王羊!” 正在王羊正自沉浸在其无垠遐想之时,一声厉喝豁然在朝堂内响起。 王羊转身,这声音他如何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纪三司。”王羊回身向纪寒拱手。 这纪寒不但未回他的礼,竟是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看到纪寒向着他大手一挥。 “莫达,袁琅,给我将此人拿下。” 这一句,纪寒喊的可谓是官气十足,底气十足。 惊得朝堂上各个大臣们皆瞪大了双眼。 这是第几次了?这家伙拿朝堂到底当了什么地方? 莫达瞅了瞅坐在龙椅上的陈匡,心下发狠当即便迈入了朝堂。 这王羊不过一个狗头军师而已,身子骨那是单薄的很。 莫达不费什么吹灰之力便将王羊当众摁在了地上。 “纪三司你干什么?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圣上还在你……你竟然藐视圣上……” “你给我闭嘴!” 第四十一章 名言惊朝堂 王羊的一句话还未吼完,纪寒便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未去看被摁在地上的王羊一眼,纪寒站在大殿之上便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 朝堂里的众位大人们在这一刻皆将目光在赵匡与纪寒身上来回的切换着。 殿中一片死寂,陈匡的眼神也已经阴沉到了谷底。 “圣上!纪寒在平复完自己急促的呼吸后,忽而用一种震耳发聩的嗓门大喊了一声。 喊完这句,纪寒也不再说,而是在满朝大人惊愕与疑惑的神色下从衣襟中掏出了一块黑灰色的石头。 而当被摁在地上的王羊看到纪寒手中所拿之物后,他几乎是将眼珠子都给瞪了出来。 陈三德用余光扫了一眼正端坐在龙椅之上正一脸阴晴不定的陈匡,而后便迈步走下龙阶。 从纪寒手中接过这块黑灰色的石头,陈三德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拿着手中的黑铁矿,陈三德转身看向陈匡沉声说道:“圣上,是黑铁矿!” 陈三德的声音落下,掀起满朝轩然大、波。 陈匡自龙椅站起,而后一步步走下龙阶。 走至龙阶下,陈匡看向纪寒一字一句的问道:“此石从何而来。” 迎向陈匡那一双阴沉的眸子,纪寒置声向陈匡回道:“回圣上,此石从川西而来!” 川西! 满朝哗然戛然而止,各个大人在这一刻全都缝上了自己的嘴巴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无需纪寒再去多说,这些大人都已经隐隐的猜到了。 太武定,太武皇共封十大藩王,这川西赦王便是其一。 陈匡也已经猜到了,只是此刻没有人能猜到这位太武皇心中所想。 “裴纶说你去川西捉拿细作,是也不是!”陈匡未接纪寒之话,而是用一种低沉的声调向纪寒问道。 “不是!根本就没有细作逃入川西。”纪寒并没有打算隐瞒陈匡,事实上他也未想隐瞒。 “很好!”陈匡深吸一气,忽而向纪寒置声呵道:“你一个小小司卫,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欺上瞒下,还有,你屡次三番闯我朝堂又是何人给你的胆子,还是说你这一个小小司卫根本就未将孤放在眼里。” 陈匡的喝声落下,满朝大人皆跪在了地上。 陈匡怒了,这些在朝为官的大人们岂能不知。 “圣上,臣欺骗了圣上,臣有罪,臣去川西是为王默将军而去,是为王默将军一家二十二条人命而去。” “赦王私开铁矿,锻造兵器、甲胄被王默将军察觉,于是赦王派其私军黑甲卫屠尽王默将军满门。此案,人证物证聚在,还请圣上明察。” 在纪寒向陈匡说出这些话时,陈三德已经在给纪寒使眼色了,可是纪寒根本就未去理会。 在川庾城中,在虞山中,纪寒亲眼目睹了何为人命如草芥,当他在看到那名被赦王抓去做矿工而只因没了力气便被黑甲卫杀死的那一刻,纪寒就已经在心中做下决定,也许在圣上眼中、在赦王眼中,甚至在许多大人眼中、这些死去的囚犯、矿工不算什么。 但在生命面前,难道生命就不该平等吗? 朝堂中静若死灰,纪寒在等着陈匡答复,等着陈匡给王默的在天之灵一个答复。 然而陈匡却始终在沉默着,沉默的不发一言。 在沉默中陈匡蹲在了王羊的面前。 莫达松开了王羊,事实上此刻的王羊已经不需要他再去钳制了,因为这家伙已经吓傻了。 当纪寒从衣襟中掏出黑铁矿时,当纪寒一字一句的在朝堂上揭露赦王的罪行时,他已经停止了思考。 他虽智计百出,口若悬河,可他终归只是一介书生,他从未上过朝堂,他的人生中也从未经历过太多的波折,他更没有一颗如纪寒一般强大的心脏。 纸上谈兵吗?他确实可以在纸上侃侃而谈,但现在这里是战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陈匡已经无需再问王羊,他已经从王羊那一双失神的眼眸中得到了答案。 从地上站起,陈匡置声向正在殿外守候的御林军喊道:“来人,将此人给孤拖出去斩了。” “诺!” 两名御林军步入朝堂,将瘫软在地上的王羊拖了出去。 殿外一颗人头掉落,陈匡看向纪寒继续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去做吧,但孤要陈赦活着来见孤。” 听到陈匡此话,纪寒迎着陈匡那一双阴沉的眼眸问道:“敢问圣上,臣将赦王带回,圣上要如何处置赦王?” “哦?”陈匡凝视着纪寒问道:“你觉得孤该如何处置?” 朝堂内的大人们此刻已经不知该如何去在心中评价这名宁家的赘婿了。 他有几颗脑袋,敢这么跟圣上说话?难道这家伙听不出陈匡的弦外之音吗? “圣上,这是你问臣的,那么臣便说了。” 这纪寒竟然真的接过了陈匡的话茬。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便是臣的回答。”纪寒的声音不卑不亢,不高不低,但却在这朝堂上悬而不落。 纪寒知道在他向陈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十有八九已经真真的得罪了陈匡,可是若是不说,他心中的这口气便难平。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纪寒你大胆!”数名朝中的老臣立刻向纪寒放声大喝道。 纪寒的这一句话,可谓是震古烁今,如他第一次在朝堂上公然褪裤一般! “你的意思是说,若是孤犯了罪也要受罚吗?”陈匡看着纪寒一字一句的问道。 纪寒站在陈匡面前深深的吸了一气,既然这第一句惊世骇俗的话都说了,那就再多说一些吧,反正一只虱子咬人也痒,多几只来咬也还是痒。 “圣上!”纪寒先向陈匡拱手,这是他对陈匡的尊敬。 满朝的大人们在这一刻皆竖起了耳朵,他们也想听听这个纪寒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圣上,这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若圣上您能够以身作则,这太武天下又有何人还敢罔顾法纪。” 第四十二章 不赏则贬 咚!朝堂上有位老大人手中的笏板掉在了地上。 笏板掉地不是因为被纪寒吓的,而是因为纪寒所说的这句话。 此子才多大,不过二十有余,怎能说出这番旷世名言? “好,很好,好一个若孤以身作则,这太武又有何敢罔顾法纪!” “但是,孤还是要你将赦王带到孤的面前,孤要当面问问他,问他,孤何曾亏待于他。”说话时陈匡从云袖中摸出一块金牌扔到了纪寒的手里。 “这是孤的金牌,执此金牌如孤亲临,你去吧。” 纪寒接了金牌也未做细看,当先便拔腿跑出了朝堂。 这纪寒来时不声不响,去时竟也未向圣上告辞。 这些虽是微末细节,但却皆落在了满堂朝臣的眼中。 散朝了,朝堂内唯剩陈匡与陈三德。 陈三德看向陈匡一副忧心的说道:“圣上,这树大了可是会招来大风的。” 听得陈三德此话,陈匡瞧着空落落的朝堂说道:“那就将这颗大树搬到一个风更大的地方,反正那里的树多。” 朝堂里这两位君臣在说着云里雾里的话,纪寒已是火急火燎的赶回了镇国司。 镇国司里那位四司大人还在,纪寒向四司大人亮出皇上的金牌后便将司部里剩下的司卫一个不剩的全部带走。 纪寒本想回宁府向岳姗则知会一声,可是事急从权,他只能两顾家门而不入了。 陈赦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秘密已经被纪寒查出,当纪寒带着二十余名镇国司卫冲入赦王府时,陈赦与布涝正在把酒言欢。 “赦王!你没想到我纪寒又回来了吧!” 手中的酒盏掉在了地上,正在起舞奏乐的乐师舞姬全都停了下来。 府门大开,一名名身穿甲胄的士兵冲入了赦王府。 这些士兵他虽不认识,但是他却认识站在士兵之前的那名领军将军。 郭纪! 当他看到郭朴的儿子郭纪后,绕是他在后知后觉都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在纪寒向他亮出金牌并朗声开始宣读他的罪行时,陈赦已是瘫坐在了虎皮椅上。 他想不明白,这纪寒是如何发现他私营黑铁矿一事的,他绞尽脑汁的想,却没一个头绪与答案。 “来人!”纪寒大手一挥,二十余名镇国司卫便冲向了瘫坐在虎皮椅上的陈赦。 “将赦王押入牢车!” 纪寒做事雷厉风行,根本就不与陈赦多说一句。 陈赦自知反抗无望,他的秘密既然已被纪寒知晓,那他在这二十多里所培养的三千黑甲军也应该被川西军所擒。 陈赦这一刻只希望孟成能聪明一点千万不要反抗,因为藏在虞山里的三千黑甲军一旦反抗,那么他还会再加上一条谋逆之罪。 只是陈赦太高估孟成的智商了,孟成携三千黑甲军真的反抗了! 纪寒这一次所带来的人有多少?说实话纪寒自己也不知道。 他拿了金牌调了郭纪,而郭纪在未入川庾时便令他的三名从将去掉郭家的麒麟军了。 纪寒与郭纪直奔川庾,莫达、袁琅带着郭纪的城军直奔虞山。 分兵两路直捣黄龙,这是根本就没有打算给陈赦反应的机会啊! 若是陈赦提前得知消息的话,或许他还能负隅顽抗,再是不济,他还可以投靠西贞。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若是!纪寒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陈赦一个措手不及。 一方藩王栽在了一名小小三司的手中。 此事在皇城内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这纪寒前脚才让靖国太子抹了脖子,这后脚就又放翻了一位藩王。 这位藩王竟还是陈匡的胞弟! 在满城的相送下,纪寒将陈赦押入了皇宫。 至于太武皇要与这陈赦说些什么,就是陈匡让纪寒听,纪寒也不会听。 郭纪领命镇守川西,三千黑甲卫全部归顺陈匡。 至于布涝,纪寒当场便让镇国司卫将此人的狗头给斩了。 顾涂回到川西后便得到了郭纪的重用。 而纪寒将陈赦压到陈匡面前便着急的回家抱娘子去了。 这有一月未见,两人见面便抱在了一起,那如胶似漆的样,饶是思想前卫的岳姗则也看不下去了。 纪寒在等圣上对陈赦的处置结果。 结果是等来了,可是却不是纪寒所想的那个结果。 陈匡竟然没杀陈赦,非但未杀陈赦还未将他关入天牢。 软禁! 陈匡将陈赦软禁在了皇宫里。 这就是对陈赦的处置结果吗?他纪寒在朝堂上对陈匡所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吗? 而当满朝官员都以为这一次圣上定会重赏纪寒的时候,这位太武国的开国之君竟然撤去了纪寒的三司之职。 此决引起满朝哗然,众臣皆不明所以! 陈三德是拿着圣旨来宁府的。 宣读完圣上的旨意后,陈三德才向纪寒说道:“纪姑爷,接旨吧!” 纪寒一脸幽怨的看着陈三德,而陈三德却跟个雕塑似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走到陈三德的面前,就在纪寒愈要接过他手中的圣旨时,陈三德的声音却是幽幽的传入了纪寒的耳中。 “圣上说,若你能在此地变法成功,圣上便将陈赦交由你处置,此约五年为限。” 陈三德离去,纪寒心中久久未能平静。 陈赦不死,他心中的这口气便难平,这是一口什么难平之气?这是一口正义之气。 人间有公道,而他便要在这个世道证明这人间自有公道在。 管你是天子也好皇子也好,管你是王公也好权倾朝野的大臣也好,在律法面前,人人皆平等。 宁嫣的一双眸子里含着晶莹的泪光。 今日的天色灰蒙蒙的,一点阳光也没有。 这马上就要转冬了! 萧瑟的秋风吹在纪寒的身上,纪寒在秋风中一动未动。 宁嫣能清楚的看到纪寒的手掌在用力,手中的圣旨已被纪寒捏的变了形状。 这圣上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的夫君破了一起这么大的案子,不赏赐也就算了,为何要将她的夫君调到万里之外的绳州! 绳州是什么地方?那是一座海岛。 这绳州的前身本是一方海国,陈匡一统太武后,这绳州才归顺太武,并纳入太武的版图。 第四十三章 吾道不孤 关于绳州的所有信息都在陈匡的圣旨中,而在圣旨的末尾还写着陈匡专门留给纪寒的话。 “你想一展心中之抱负那么便从这绳州开始吧,绳州成,则孤必效尤。” 纪寒明白陈匡所说何意,变法自古不易,这其中牵扯甚广如蛛网密布。 这自古变法失败,主为三点,一,未能得到皇帝的鼎力支持。二,触动了大多势力的利益。三,所变之法太过超前不符合当今国情的实际。 “所以圣上为我选了一块地吗?将这块地当成了试验田?可这也没必要把我调这么远吧。” 不过纪寒转念一想,又好像能理解陈匡的苦心。 这位太武国的开国之君是有远大抱负的,这镇国司便是他变法的产物,他孤掌难鸣,所以在朝臣的压力下,才不得已将镇国司撤掉。 只是一个司部而已推行就如此不易,更言其他? 绳州偏远之地,又是自治区,这山高皇帝远的倒也能让他展开拳脚推行新政,可是真的就会如此容易吗? 纪寒深知他将会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险恶之路,这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岳姗则静静的看着站在秋风中的纪寒,她已经猜到了陈匡的用意,只是现在的纪寒他可以肩负此职吗?难道不需要再让他磨砺一段时间吗? 也许陈匡也想在让纪寒磨砺一些时间,只是,纪寒最近的锋芒太盛,若是还将他留在皇城,便是将纪寒置身在旋涡洪流之中。 这皇城里安详只是表面,那些真正握有大权并能在皇城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们,他们之所以没有向纪寒出手,只是因为纪寒还没有将手伸在他们的身上。 走至纪寒身前,岳姗则说道:“过了元庆在走吧,我会向圣上奏名。” 向纪寒说完此话,岳姗则便带着身后的女婢离去。 母亲一走,宁嫣便走到了纪寒的面前,她想说话可是看着纪寒这个样子,她却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纪寒回身捧起宁嫣那一张雨带梨花的小脸说道。 二人牵着小手回到了寝房,然后房门便阖上了。 十一月初九,元庆。 宁府里张灯结彩,整个皇城都沉浸在太武的小年之中。 陈匡准了宁贵妃之请。 元庆这天,除了镇守边疆的宁哲外,宁府算是团圆了。 纪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太武的第一美人宁贵妃。 她端庄娴雅,花颜月貌,脸上虽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 元庆宴上其乐融融,陆倩倩与陆瑾亦在列。 其实纪寒一直都很想知道这一对师兄妹与宁家到底是何关系。 原来自家的这位岳母大人与这对师兄妹的师傅范羊公亦是师兄妹。 这师出同门不说,范羊公还倾慕岳姗则,只是到了后来岳姗则与宁哲一见倾心,再后来两人成婚便没有这位范羊公什么事了。 宴席间虽其乐融融但终有散时。 宁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府里的姑爷明日就要赶赴绳州了。 在这其乐融融的背后却夹杂着离别。 元庆过后的第一天皇城便下雪了,雪是鹅毛大雪。 宁嫣本要跟随纪寒一同前去,可纪寒哪里会忍心,虽然不舍宁嫣,但纪寒亦不能带着宁嫣与他一同只身犯险。 再加之以入冬季又路途遥远,纪寒更是不会答应。 临行前,宫里未派一人前来相送。 光杆司令吗?好像是。 亲手为纪寒系上一袭毛裘,宁嫣便再也忍不住的扑进纪寒怀里痛哭了起来。 采莲、秋兰亦被宁嫣的不忍离别所感染到落泪。 纷飞的大雪下,两个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人。纪寒再次回望了一眼这条他曾走过无数遍的长街。 长街里,纪寒看到两道人影正在互相追逐着,待到这两道人影跑到纪寒的面前,纪寒亦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壮与他的内人王金莲。 刘大壮身上挎着个布裹,看这行头是要出远门,而王金莲的脸上却是挂着满满的怒气,只是这怒气不敢在纪寒面前发作罢了。 瞧着这一对欢喜冤家,纪寒不解的向刘大壮问道:“大状兄这是去作何?” 刘大壮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王金莲抢了话去:“大人,您快劝劝我家大壮吧,他前日不声不响的将官给辞了,今儿早上又告诉我,他要随大人一起去绳州。” “什么?”听到王金莲此话,纪寒更是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向了刘大壮。 刘大壮先是瞪了一眼王金莲,这才看向纪寒说道:“大人,我已经决定了,以其在这皇城里混吃等死,还不如跟着大人一起去闯荡一番,指不定还能跟着大人您闯下一片天地呢。” 刘大壮的话虽粗糙,但字字真情流露。 纪寒心中感动,他负伤的那日是刘大壮把他抱回来的,虽说这其中存在着巴结宁府和他的意味,但是此刻刘大壮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他。 “决定好了?”纪寒看着刘大壮一字一句的问道。 “决定好了。”刘大壮虎躯一震铿锵有力的向纪寒回道。 “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纪寒松开宁嫣,而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刘大壮的肩膀。 纪寒知道刘大壮心意已决,若是再劝便是瞧不起他。 回身看向宁嫣,纪寒还未开口,宁嫣便向纪寒说道:“夫君我醒得,我会照顾金莲姐姐的。” 同道有陪,才不孤寂!这一刻纪寒将刘大壮当做了真正的兄弟。 宁府上下将纪寒与刘大壮送出了皇城。 皇城外有人共四。 这四人分别是莫达、徐恒、袁琅,杨不扬。 杨不扬能在这大雪纷飞之际前来送他倒是出乎了纪寒的意料。 踩着脚下的酥雪,杨不扬挎着布裹走到纪寒面前。 “算我一个。”他未向纪寒说算他一个什么便走到了纪寒的左侧。 纪寒转眸看向杨不扬问道:“杨兄是要跟我远赴绳州?” “是,大人那日在朝中所说的那一席话于杨某来说如醍醐灌顶,十年寒窗所为何学,杨某心中已有答案。” 第四十四章 画俩鸟蛋 “好!”纪寒心中激动,这激动不是因为杨不扬所向他说的这一句话,而是因为吾道不孤。 “还有我——”一声狂浪之声在这大雪纷飞中响起。 一人一马在风雪里驰骋,这骑马之人风尘仆仆,在马将行到纪寒身前之时,骑马人勒马而下。 快步的走至纪寒身前,这风尘仆仆之人便向纪寒再次朗声说道:“算我一个。” “顾涂?” 莫达三人睁大着一双眼睛看向来人喊道。 顾涂走至纪寒身前,便单膝跪地。 “师既为父,大人为我师傅一家二十二口昭得大雪,顾涂无以为报,愿随大人赶赴绳州,用此薄身护大人一世周全。” “你快起来!”纪寒匆忙将顾涂从雪地中扶起。 感动,这一刻的纪寒能不感动吗? 莫达三人一来是为送别纪寒,二来是向纪寒告别。 他们仨人奉裴纶之名要立刻赶赴云州。 三人眼中尽是愧疚之色,愧疚不能与他们的大人一同赴往绳州。 虽不能一同,但三人已在心中做下即意,待完成云州的任务,三人便会一同赶往绳州。 这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离别虽惆怅,但终有再聚时。 去马驿领了马匹,纪寒四人便沿着官道一路南下。 纪寒深知只有保全大家才能保全小家的道理,他这一去既是为了太武的革制而去,亦是为了他与宁府阖上而去。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宁嫣在府中整日里沉默寡言。 岳姗则每每路过小院都会看到宁嫣望着南方而发呆。 纪寒离开了皇城,朝堂里也重新恢复到了千篇一律的枯陈乏味。 皇城里少了纪寒,各个大人们便少了许多日常谈笑间的乐子。 屋上的积雪已化,被银装素裹所装扮的皇城亦重新恢复了最初的颜色。 半月了,宁嫣望眼欲穿的看着南方。 “夫君,你到了哪里?你还好吗?” 连州嶒港与绳州相连一海,一个在东,一个在南。 若去绳州便要在嶒港坐海船南下。 此刻,纪寒四人便乘坐在一艘海船上,这艘海船不是官船而是货船。 货船的甲板上不仅堆叠着一箱箱送往绳州的商货,还有数十名一看身着打扮便是江湖帮派的帮派弟子在来回巡视。 海船的桅杆上高高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子,旗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翻海帮! 这翻海帮为嶒港第一大漕帮,这往来连州与绳州做生意的商人都会首选这翻海帮押运他们的货物。 绳州之乱,乱在海盗猖狂,乱在官不敢言,乱在土王当道。 进入嶒港后,纪寒就已经开始着手收集关于绳州的资料。 而以上所说只是表面,这绳州由八大土族掌管,纪寒曾听一名嶒港的酒保说过,最近绳州经常有南荣人频繁进入,这南荣人是要挑拨绳州独立。 复杂,真他妈的复杂!纪寒感觉一阵头大。 海船在海上一连行驶了三日才停船靠岸。 靠岸的不是一座城池而是一座海岛。 “嘿,到地方了,你们四个可以下船了。”一名翻海帮的帮众进入船舱便向纪寒四人趾高气昂的喊道。 纪寒四人被此人领下船去。 只是这刚一下船,纪寒便感觉到了有点不对。 海岛上设有码头,码头上堵着一支来者不善的人马。 这支人马纪寒大概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三十余人,这三十余人各个手持钢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商船靠岸,这下一步本是卸货,可是当翻海帮的帮众看到下方所站的这支人马后便一个个的从甲板上冲下码头。 冲下码头,翻海帮十几名帮众便纷纷亮出了武器。 这是要干架吗?纪寒四人站在这两队人马的中间这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而这两方人马也是根本就未瞧纪寒四人一眼。 顾涂踏出半步将纪寒挡在了他的身后,刘大壮虽有点害怕但也是挺起腰杆将纪寒护住。 这两方人马明明剑拔弩张,但却只有声势却不动手。 “你们是哪一路的,没看到这是我翻海帮的船吗?”一名翻海帮的帮众置声向对面的人马喊道。 “翻海帮?等爷们处理完了事情就让路。你们先回甲板上去。”这一方人马听到翻海帮的名头竟然不怂,非但不怂,在气势上也是胜过了翻海帮。 纪寒猜不出这支堵在码头上的人马到底要处理什么事情,竟然连嶒港第一大漕帮的面子都不卖。 虽然猜不出,但是纪寒却看到了。 海岛的码头很大,出入口也并不只有被这些人马堵住的一条。 另一个码头出口渐渐行出了数人,在这数人中纪寒一眼便瞅到了一位身穿官袍的官员。 这名官员虽被一些人簇拥着,但是无论是他的脚步还是肢体都显得极为的僵硬。 而当纪寒正前方的这支人马看到从另一个码头入口所走出的这数人后,便如蝗虫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向着那名官员一冲而去。 纪寒看傻了,杨不扬看呆了,刘大壮和顾涂也是瞪大了双眼。 那名官员转瞬间便被这帮人马给淹没了。 而当纪寒再次看到这位官员的时候,这位官员已是被这批人马给扒下了官袍。 卧槽!这绳州这么乱的吗? 一名肩抗钢刀的悍民一脚踩在这位官员的身上,并开口向这名官员波口大骂道:“回去告诉赵匡老儿,打今儿起我申屠家便不再向赵匡老儿进贡了,听说你们要给我绳州派一个巡抚?笑话,我绳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巡抚,这位巡抚敢来我绳州上任,我申屠北第一个将他丢到海里喂鱼。” 巡抚?喂鱼?这他妈的不是在说劳资吗? 纪寒便是被赵匡派来做绳州巡抚的。 杨不扬深深的看了纪寒一眼,刘大壮与顾涂也是向纪寒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刚才此人说他叫申屠北?这申屠一姓不就是绳州八大土王之一的姓氏吗? “那笔来!”申屠北向旁边的人突然说道。 “拿笔干啥?你会写字?”旁边之人向申屠北讽刺道。 “咋了?”申屠北眼睛一瞪:“俺不会写字还不会在这狗官的脸上画两只乌龟了?” 听申屠北这么一说,旁边之人的眼睛也是亮了起来:“那俺也画,俺在这狗官的屁股上画两个鸟蛋。” 第四十五章 一群刁民尔 纪寒很同情这位同僚正在所受的遭遇,也对这绳州的海民们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民风彪悍、目无朝廷,这绳州简直就是一个顽固荒蛮之地,大人想要在这绳州立足怕是不易。”杨不扬望着那位正在饱受屈辱的大人向纪寒一脸忧心的说道。 “以前只是听说这绳州很乱,今日一见,这何止是用很乱两字可以形容?朝廷之所以放任绳州如此,是因绳州并无自立之心,若是这绳州真的受了南荣的蛊惑建了国号那么朝廷必会出兵,届时,绳州将会是一片生灵涂炭之地。”顾涂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向纪寒说道。 是啊!圣上之所以派他来绳州,想必便是因为不想看到这一片绿郁葱茂的连绵海岛化为一片焦土吧。 纪寒有心想为正在被摁在地上的那位大人解围,只是奈何真的有心无力。 最后再瞧了那位大人一眼,确定他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后,纪寒才向刘大壮三人快速的说道:“咱们快走。” 听到纪寒此话,四人正要迈步,可是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叫住了纪寒。 “站住!” 这道声音犹如黄鹂一般好听,但却在好听之中夹杂着一些淡漠。 站住?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你以为你是谁啊! 纪寒没打算理会身后之人,可是身后之人的下一句话,却让纪寒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方才听你们四人的对话,原来你就是赶往绳州上任的新巡抚。” 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女子在说这句话时并未刻意的压低音量。 所以,这句话被正在给这位大人脸上画乌龟的申屠北听到了。 “新巡抚?”申屠北将笔往海里一扔,而后便看向了纪寒。 完了!纪寒眼睁睁的看着这三十余名扛刀的悍民向他冲了过来。 这时想跑已然再来不及,转眼间纪寒、刘大壮、杨不扬、顾涂四人便被包围了。 申屠北肩抗寒刀,开始围着纪寒四人转圈,边转圈边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 “俺以为那皇帝老儿会派一个老头来呢,没想到却派了一个和俺一样大的小子。”将寒刀往地上一放,申屠北双手扶着刀柄向纪寒再次问道:“说说,你都有啥本事,这第一个被派来的巡抚好像是自个儿坐船跑了,这第二个被派来的巡抚好像被乌家的那几个给扒光了衣服仍在了大街上,你嘛是第三个,我想想啊,是把你扔到海里喂鱼呢,还是把你扔到海里喂鱼呢?” 纪寒听着申屠北的这句话并向他友情提示道:“这位壮士,您后面的那句话说重了,把我丢到海里喂鱼,壮士您说了两遍。” “哦?是吗?”申屠北转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停在纪寒身上来回打转着。 被摁在地上的那位大人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带着他的属下灰溜溜的往回跑了。 纪寒再次向申屠北友情提示道:“这位壮士,那位大人跑了。” 听到纪寒的这句话申屠北笑了。 “兄弟们,将咱们的新巡抚给丢到海里去。”申屠北大手一挥,将纪寒四人围住的三十多名悍民们便开始伸手去抓纪寒。 顾涂已经按住了刀柄,刘大壮也已经将佩刀从刀鞘中抽出了半截。 “申屠北,你可要想好了,你若真将这位大人丢进了海里,那么你申屠家可便是第一位公然向朝廷挑衅的氏族了,我劝你在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或者回去先问问你爹。” 身后再次响起了一道如黄鹂般好听的声音,而申屠北在听到这句话后竟是突然扬起了手掌。 申屠氏的族青们在看到申屠北扬手便纷纷停了下来。 他虽大字不识一个,但却不傻。 这次朝廷再次给绳州委派一名巡抚,其他七家可没见有多大的动静,没有动静不说,竟还全都保持了沉默。 而在他跑来戏弄这位来催收赋税的大人时,他爹申屠阑也曾向他叮嘱过,最近绳州常有南荣人出没,圣上却在这时突然再次委派一名巡抚,这其中必大有深意。并嘱咐他让他最近收敛一些,莫要在惹是非。 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连绳两州总兵常诚将军一月前在南海大败南荣海军,并借乘胜之势一连剿灭了南海三大海匪。 这些都是给绳州的信号。 朝廷允许绳州自治,但不允许绳州拥兵。 纪寒有心想去看看方才为他解围之人,只是这头是转过去了却没在商船上看到说话的人影。 申屠北将钢刀重新扛在了肩上,他那一双乌黑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着。 今儿倒是巧了,让他碰上了新巡抚。不能将这厮丢进海里喂鱼申屠北本就很不痛快,可是就这样将这厮给放了,他可是要在申屠氏的青壮面前丢了面子的。 申屠北正值举棋不定时,他突然在身后听到了他老子申屠阑的声音。 申屠阑来了,是和那位脸上还画着两只乌龟的大人一同前来的。 剥开人群,申屠阑站在了纪寒的面前。 这申屠阑年约四十有余,长的虽是平平无奇,但那双眸子却很是锋利。 他在瞧纪寒,纪寒也在瞧他。 申屠阑知道纪寒是皇城里的人,并还知道他是平宁将军宁哲府里的姑爷。 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于是申屠阑向纪寒很是敷衍了的抱了一下拳,便当做了行礼。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我送大人回府如何?” 突听到申屠阑此话,纪寒虽然心中诧异,但是脸上却毫无波动。 “好,劳烦了。” 码头的闹剧就此结束,申屠阑果然一路护送着纪寒入岛了。 绳州岛方圆万里,是南海第一大陆地岛。 当纪寒进入岛城后,映入纪寒眼中的便是另一个世界。 南方不分夏冬,这绳州城便坐落在绿水碧树的环绕之下,抬眼是碧玉葱葱,放眼亦是绿意盎然,这城里的房舍,也是被绿苔所装扮。 房舍虽简,但却散发着一种湿湿的青苔香气。 绳州百姓穿衣不比皇城那般,皇城的衣着多为袍,绳州的衣着多为短衫,宽裤。 第四十六章 我有张良计 这申屠阑与申屠北便是着短衫宽裤的。 纤尘不染的天空下,绳州城内一片鸡飞狗跳。 这鸡飞狗跳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真的有鸡在街上乱窜,有狗在上蹦下跳。 彪悍的妇孺们将衣服抡到膀子上在街上追鸡,汉子们光着脊梁抓着自家正在街上乱吠乱跑的狗。 申屠阑一路目不斜视,这一幕他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而杨不扬却是看着这满街的鸡飞狗跳一阵摇头。 这条街叫海绳街,是通向巡抚府邸的必经之路。 当申屠阑将纪寒领到巡抚府衙便带着申屠北一伙青壮离开了。 他离去的很是匆忙,因为他要赶紧回去与他爹商量这位新巡抚的事。 府衙的大门是开着的,而当纪寒四人迈入府衙便怔在了原地。 府院里摆满了海带,几名妇孺正坐在府厅的台阶上,一人抱着一个椰子在喝。 几名妇孺见到进门的纪寒四人,便朝着纪寒一通子的河东狮吼。 “哪里来的外民?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儿,连巡抚府都敢乱闯。” 得,纪寒瞧着这一地的海带便明白了,感情这地方成了这些妇孺们晒海带的地方了。 你们还知道这是巡抚府啊! 纪寒没理会这几个妇孺对他的大呼小叫,而是径直往里面走。 这几个妇孺一看威胁没用便不干了。 将手上的椰子往地上一放,便统统站了起来,大有一副要与纪寒四人干架的意思。 纪寒也不干了,便直接拿出了他的入职文书。 “我是新调来的绳州巡抚,几位大姐,麻烦你们将这一地的海带收拾一下。”纪寒已经说的很有礼貌了,但是这几位妇孺却压根就没动。 “巡抚怎么了?你当你的巡抚我们晒我们的海带这又不冲突。再说,你这巡抚又能做得了几日?我们在这里晒个海带又没啥影响你的。” 听着这几位妇孺的话,纪寒只能在心中摇头。 看来与这些刁民真的是无法沟通,因为人家根本就没将你这个巡抚当一回事。 棘手,这绳州真他娘的棘手。照这样子,他根本无法治理这个地方。 想要变法,想要改制,就必须要得到支持,没有地方上的支持他这一个光杆司令拿什么改制。 纪寒不愿一来就与这些刁民们发生冲突,便只能先认怂。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府厅。 这府厅里的灰尘都落满了。 顾涂没说话,便开始打扫府厅,王大壮、杨不扬也加入了其中。 申屠阑领着申屠北等一伙青壮回到申屠寨,便直奔他爹申屠雇的住处走去。 申屠家,绳州八大土王之一,申屠雇便是申屠寨的寨主。 这申屠雇年约七十,虽白发苍苍,但精神抖擞,当他听到申屠阑亲自将纪寒送入巡抚府便眯起了双眼。 躺在芭蕉树下的一张藤椅上,申屠阑为自己的父亲点上了水烟。 “现在,那七家应该都知道了这位新巡抚已经来到了绳州,咱们申屠家静观其变就行,还是和往日一样,咱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就当那位新巡抚不存在就好,但你要记住一点,不要和这位新巡抚起了冲突。” “常诚才打了一场胜仗,这朝廷之所以能容忍我们绳州自理,不用爹教你,你也能看个明白。” 申屠阑在申屠雇的面前表现的极为恭敬,申屠雇在说话时申屠阑绝不插嘴。 “那南荣给我们申屠家许了好处,说是会扶持我申屠家做上这绳州王,我却是不信,想必这话,南荣跟其他七家也是这么说的。” 申屠雇在藤椅上翻了个身子,便向申屠阑摆手道:“行了,出去吧,管好你的儿子,让他别再给劳资我惹事了,今年给朝廷的供,我们还是要给。” 顾涂三人终于把巡抚府给收拾干净了。 纪寒却是望着已经将黑的天空在发呆。 下一步该怎么做?纪寒到现在还没有头绪,改制一事是要先放在后面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巡抚大人要先在绳州建立起他的威、信来。 圣上不是说了吗,到了绳州让他放手去做! 这不就等于手握着一块免死金牌吗?再说,陈匡的金牌他可没物归原主。 他们这四个人肯定不够,这要改制,便要先从根本基础做起。 杨不扬会做饭,这倒是出乎了纪寒三人的意料。 既然纪寒是一州巡抚,那么他便大手一挥的给杨不扬三人都分了官职。 杨不扬自然是纪寒的师爷,刘大壮被纪寒封了个指挥使的头衔,顾涂被纪寒封了一个千户的职位。 杨不扬的职位倒是好理解,便是为纪寒出谋划策的,刘大壮与顾涂的这两个职位,三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都指挥使负责绳州的治安,千户负责收集绳州往来的各种情报。 乍听之下这两个官职都好大,可是他们却是光杆司令啊。 于是乎纪寒再次大手一挥。 “明日,咱就扩充巡抚府,没银子咱就去问连州巡抚要,没兵,咱就向连绳总兵常诚将军借。” 在与三人说出此番豪言壮语时,纪寒将怀中的金牌往桌几上一放。 三人在看到桌几上的金牌后,皆是虎躯一震。 他们的大人竟然有圣上的金牌,那还愁个屁啊。 这绳州不买朝廷的帐,可是连州不同啊,连州可正儿八经的是太武的地盘。 这一口是吃不了个胖子的,治理绳州得循循渐进。 第二日的清晨,海绳街便乱了。 乱是因为,纪寒敲打着铜锣开始招募了。 “巡抚府招收绳州有为青年,中年也可以,本巡抚带着你们吃皇粮。” 简单的一句却在海湾街炸开了锅。 吃皇粮是什么意思?就是吃朝廷的俸禄。 绳州自归顺太武以来,朝廷就好像跟放弃了绳州一般,对绳州从来都是放养的态度。 别说吃上皇粮,绳州子民就跟被剥夺了从官的权利一般,做官?他们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也正因为朝廷对绳州是如此的态度,才会引得绳州子民痛恨朝廷。 第四十七章 八大王 纪寒在海绳街敲了一个来回的铜锣便回去了。 虽然府里还是摆满了海带,但是纪寒毫不在意,往那明镜高悬下一座,纪寒便开始等待今日的成果。 顾涂拿着金牌一早便出门了,他要去向连州巡抚讨银子。 杨不扬与刘大壮往纪寒两边一站,这两人望着府门都快要望眼欲穿了。 什么是雷声大雨点小,纪寒在晨间所造成的反响确实是大,但是这都等到晌午了却没一个人踏进这巡抚府里。 这八大家是八大家,纪寒自然不会先把注意打在这八大家的身上。 晌午过了,在杨不扬与刘大壮一脸的颓废下,一个消瘦的绳州百姓突然映入了二人的眼睛里。 这消瘦之人,年不过二八,名叫海韦,家里的人都在三年前出海时被海匪给杀了。 听得巡抚大人招募的消息,海韦在家中犹豫了半晌才决定来巡抚府试试。 打鱼能挣几个钱?不说钱多少,这出海本就是将头别在腰上的事,若是能谋上一份吃皇粮的差事,那他这一辈子都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在海韦跨入巡抚府的那一刻,纪寒便唰的一下从明镜高悬下站了起来。 站起,而后快步的走至海韦面前,在海韦一脸的惊愕下,纪寒伸手拉住了海韦的双手。 “来应聘的?”纪寒向正一脸错愕的海韦问道。 应聘?这是海韦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虽是第一次听到这词,但意思他懂。 海韦下意识的向纪寒点了点头,并向纪寒扭捏的问道:“大人,您看我成么?” “成,你太成了,每月俸禄二两……不,每月俸禄三两干不干?” “啥?”在纪寒一副求贤若渴的神色下,海韦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月三两?那可是他出海打渔两月里的收成。 “不……干,不是……我干。”海韦很激动,连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好,甚好!”纪寒重重了拍了一下海韦的肩膀:“明日来府里正式报到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海韦高兴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轻松的摇身一变成了吃皇粮的人。 “好,明日我等你。” 在纪寒的目送下,海韦几乎是冲出了巡抚府。 冲出巡抚府,海韦便开始扯起嗓子在街上大叫着:“成了,我成了,每月三两俸禄,我海韦成了吃皇粮的官了!” 纪寒听着海韦在府外的叫喊声,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这第一炮已经打响了,那么这第二炮来的还会晚吗? 海绳街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些自认比海韦还有本事的青壮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自古有句话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便指的是百姓。 杨不扬已经猜出纪寒的用意了,在明镜高悬下杨不扬静静的看着纪寒的背影,他的目光在闪烁,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能够有一施抱负之地了。 这第一天,巡抚府便扩充了二十人。 纪寒将这二十人全部交由刘大壮操练统领。 而摆在府里的这些海带,也被这二十余人给送还到了那些妇孺的家里。 这有些事还是要让本地人来办的好。 纪寒只是了看了一眼脚下的这些海带,这些来应聘的青壮便明白了纪寒的意思。 这就是效果! 一连五日里,街上的绳州百姓总能听到从巡抚府里所传出的“哼哼哈嘿”。 他们知道,这是刘大壮在操练这些府兵的声音。 第七日顾涂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五十名身穿甲胄的士兵,这些士兵手里全都抬着一个个大木箱。 银子来了、士兵来了,府兵在这七日里也增长到了三十人。 他这个绳州巡抚已经不再是光杆司令了。 绳州八大土王在这七日里全都保持了沉默,刘大壮已经可以领着他的这三十名府兵可以在绳州巡逻了。 因为这三十名府兵皆为绳州本地青壮,所以行事也自然顺利的多。 顾涂在纪寒的授意下,已经开始培训这五十名士兵了。 半月弹指间一挥而过,纪寒的巡抚府已经初具效果,但是离改制还尚早。 先得民心在言其他,等到民心所向的那一日,便是改制之时。 王大壮带着府兵整日里在街上抓猫抓狗,顾涂从五十名士兵中挑选出了六人,并已经按照纪寒的吩咐去查探近日里来绳州的南荣商队。 而此刻,纪寒与杨不扬正在看着桌案上的一份卷宗。 绳州八大土王的乌家频频与南荣商队接触,而在昨日,这乌家在涌海码头将一名刘大壮的府兵痛打了一顿。 原因是这名府兵要查乌家的货船,乌家自是不愿,便将这名府兵一顿痛打。 现今这名府兵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大人,此事很是棘手,若是大人稍有处理不慎,我们在绳州这半月里的经营便会功亏一篑,巡抚府坐落在海绳街,在这半月里海绳街的绳州百姓已经渐渐接受了大人,这乌家也真会挑时候找事。” 听着杨不扬此话,纪寒何尝不知。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要与这绳州八大土王碰面的,却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绳州八大土王只手遮天,在纪寒未来绳州赴任之前,这八大土王便是绳州的律法。 他们虽然不会去主动欺负这些生活在绳州的百姓,但若是这些百姓们敢触了他们的眉头,那便另当别论了。 查绳州海港往来的货船是纪寒所下达的命令,这乌家便直接给纪寒来了一个下马威。 很好! 纪寒从木椅上站起。 “既然这乌家要先做这第一只出头鸟,那么就别怪我了,明日咱们就去涌海码头。” 听到纪寒此话,杨不扬也是不由的精神一震。 这人家都打到他们脸上了,这要不还回去的话,他们还怎么在这绳州立足。 第二日,纪寒便带着大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开赴涌海码头了。 纪寒的举动引起了海绳街的一阵骚动。 这些百姓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巡抚大人竟然真的会为一个府兵出头。 第四十八章 就凭劳资是巡抚 这位巡抚大人与前两任巡抚不同,这前两任巡抚根本就不敢去触八大土王的眉头,而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巡抚却…… 身后跟着二十名身穿甲胄的士兵,纪寒、杨不扬、刘大壮三人雄赳赳气昂昂的从海绳街向涌海码头开赴。 绳州的百姓们躁动了,他们虽是带着看戏的成分跟在了纪寒的身后,但是又有多少人是真为了看戏呢? 绳州共有八个码头,这八个码头分别为八大土王占据,平日里这些海民出海、或者做小生意都是要向这八大码头的土王们交供奉的,这供奉虽然在八大土王眼里不过鸡毛蒜皮,但在这些本就生活拮据的绳州百姓眼里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涌海码头便为八大土王乌氏所掌管。 碧海波涛,乌家的二公子乌恒正在码头上指挥着他族里的青壮往商船上装载货物。 今日的这批货物是要送往南荣的。 太武敞开国门与他国通商,这是自太武建立以来陈匡颁布的法令,所以他们乌家与南荣通商是为合法。 乌恒正悠闲的躺在一张躺椅上,等这批货物上了船驶离海港他便可以回去再补上一个回笼觉了。 至于昨日打伤府兵的事,乌恒早就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 一个新上任的巡抚也敢派府兵查他乌家的商船,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涌海码头是他乌家出钱建的,这码头也自然是他乌家名下的产业。 “二少爷,刚才有人来说,那名新上任的巡抚带人朝咱们家的码头来了。”一名乌家青壮快步的走到乌恒的面前向乌恒汇报道。 “哦?”乌恒抬了抬眼皮,却又阖上:“来就来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赶紧的,催催他们,装完这船货我还等着回去睡觉呢。” 听着二少爷的这句话,这名乌家青壮也没将此事当一回事。 敢来?劳资就让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乌家人自然不怕什么巡抚,在他们眼里他们就是绳州的王法。 这名青壮不将纪寒当一回事,正在码头往船上搬运货物的乌家青壮们自然也不会将纪寒当一回事。 而当这些乌家青壮们看到纪寒带着二十名身穿甲胄的士兵出现在涌海码头的那一刻,他们只是稀奇的看了一眼,却根本就没停下手上的活计。 “都他妈的给本巡抚站好!”纪寒一声大喝,便带着身后一大票的保镖向着这十几名正在装货的乌家青壮走来。 站好?说笑的吧,谁他妈会听你的?这些正在装货的乌家青壮们自然不会听纪寒的话,他们依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而纪寒也是个狠人,见这些刁民不听他的话便直接大手向前一扬。 身后的二十名士兵在看到纪寒这个扬手的动作后便纷纷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刀冲向这十几名乌家青壮。 这些士兵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而是正儿八经在刀光血影中拼杀出来的英勇之士。 连绳总兵常诚给予纪寒的这五十甲士,虽人数不多但却个个都是精锐。 士兵拔刀了,这些乌家青壮们还以为纪寒只是在吓唬他们,而当这些士兵将锋利的钢刀架在这些青壮们的脖子上的那一刻,这些刁民们才终于知道这位新巡抚可不是在吓唬他们。 躺在躺椅上的乌恒看到这一幕后,哪肯罢休,只是当他便要从躺椅上站起来的时候,两名身穿甲胄的士兵已是用手中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纪寒一步步的走到这些乌家刁民的面前,而后站定。 “昨天打我府兵的有你吧?”纪寒看着一名被钢刀架在脖子上的乌家刁民说道。 不等这名刁民开口,纪寒便喊了一声:“大壮。” 刘大壮一步迈出便站在了纪寒的面前。 “给我打回去。” 当刘大壮初听到纪寒此话时,整个人都微微楞了一下,这愣神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刘大壮便抡起巴掌,给这名刁民的脸上来了一个满堂彩。 刘大壮的这一巴掌可谓是将这些乌家刁民们真给扇醒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能有人欺负到他们的身上。 纪寒从这名刁民脸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了甲板上的货物。 “曾广,查一查这批货。” 纪寒的声音落下,一名身穿甲胄的士兵便向着这地上的货物走来。 被两柄寒刀架在脖子上的乌恒一看纪寒要查货箱,当场便不干了。 他知道这位新任巡抚的名字,便扯开嗓子向纪寒大喊道:“纪寒,你敢查我乌家的货,我乌家便让你走不出这码头。” 别说纪寒不会理会乌恒,曾广更是不会理会于他。 斩断缠绕在货箱上的麻绳,当曾广打开木箱的那一刻,纪寒在木箱里看到了一块白色的东西,这块白色的东西跟雪球一样晶莹,但纪寒知道这东西绝不是什么雪球。 “曾广,里面是什么?”纪寒沉声向曾广问道。 “回大人,是海盐块!” 海盐块?纪寒快步的走近木箱,并抹了一点海盐放进了嘴里。 盐,竟然是盐! 纪寒面色大变、杨不扬面色大变。 无论是太武,即使是放在纪寒那个时代的古代,这盐都是不能私相倒售的重要物资,这乌家竟然敢倒卖私盐?这是何人给他乌家的胆子? “将这些人给我押回去,还有,将这些货物全都搬回巡抚府。”纪寒在向曾广下完这两道命令,便将目光定格在了乌恒的身上。 看着乌恒,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自今日起,涌海码头不得行商。” “什么?纪寒你凭什么禁我乌家的码头,这码头是我乌家出银子建的,你凭什么?”乌恒听的纪寒此话,便大声质问道。 “凭什么?就凭劳资是绳州的巡抚,就凭这绳州是我太武的地盘,你说劳资凭什么?” 纪寒的强硬是乌恒所始料不及的,他本以为这位新巡抚会像前面两位巡抚一样惧怕他们,可是他想错了。 这纪寒一来码头便给他乌家来了一个下马威。 第四十九章 乌家神女 “住手!”一声娇喝突然在码头上响起。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便如一匹火驹般闯入了纪寒的视线。 “姐,你可算来了!”当乌恒看到这一袭红衣飘飘的女子后便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女子驻足与纪寒对视。 纪寒瞧着这位红衣飘飘的女子,根本就没将她当一回事。 “大人,此女为乌图的掌上明珠乌明雅,这乌明雅还有另一个身份。” 听着曾广的这句话,纪寒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身份?” “绳州神女,这乌明雅出生的时候,传说南海方圆百里红霞万丈、百条红鱼争先落岸,遥看乌部,待到乌明雅出生落地之时,百丈红霞消散,百条红鱼归海。” “哦?”纪寒听的啧啧称奇,可是让纪寒更加称奇的还在后面。 “大人,这乌明雅自小便能与海中大鱼说话,卑职曾在一次巡海中亲自看到这乌明雅被一只白鲸所驼。” 听到曾广此话,纪寒再次看向了这位名叫乌明雅的神女。 宁嫣其姐已是貌若天仙,但此女之美与宁凝之美却大有不同。 宁凝的美是集东方女子之所美,此女之美却是带着几分狂野的气息。 前者之美如牡丹,后者之美如一朵带刺的玫瑰。 纪寒皱眉,他很不解,这个乌明雅凭什么敢向他说出让他住手的话。 长的好就了不起啊,骑头鲸鱼就能成神女了? 在纪寒的那个时代,别说骑鲸鱼,就是让白鲸表演他都在海洋馆见过。 不足为奇,对于纪寒来说,这根本就谈不上惊奇。 纪寒没打算理会乌明雅,今天不管谁来,他都要将人和货一并带走,这是他给自己竖立威、信的第一步,若是这第一步都出了岔子的话,那么往后更是困难重重。 “带走!”纪寒大手一挥,便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只是纪寒方迈出一步便被乌明雅拦在了身前。 “你们可以走,但是我的族人和货物你得留下。”乌明雅直视着纪寒并一字一句的说道。 “哦?我说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乌家私售的可是朝廷令行禁止的私盐,你们乌家触犯了朝廷的律法懂吗?我身为朝廷命官办的是合乎法令的事。”纪寒已经很耐心的在为这位乌明雅普法了,这要搁着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的,纪寒早连她一起带走了。 “这位大人,是朝廷不要我们绳州在先,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我们就是一群还未开教礼化的蛮夷,你们这些住在皇城里养尊处优的人哪懂得我们的不易?” “大人现在跟我讲法,那我绳州海民遭受海盗欺压之时你们怎么不去与他们讲法?我绳州与南荣接壤,大人可知道我们绳州每日都活在惶恐之中?南荣要盐,我们乌家若不给,他们便会扮成海贼杀掠我绳州的渔民,你们要供奉,我们绳州若不给,你们便会觉得我绳州有自立的念头派兵征讨,敢问大人,在这种情形下,你要我绳州子民如何生活?” 纪寒从乌明雅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曾广。 曾广在纪寒灼灼的目光下埋头不语。 什么都不用问了,曾广的这个低头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看来乌明雅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大人,不是我们不管,只是因这海域太大,我们无从防范!” 听到曾广埋头说下的此话,纪寒从曾广身上移开目光。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可以放了你的族人,但是这批海盐我必须得扣下,这也是我的底线,至于方才姑娘向我所说的这些,若是姑娘不嫌,可否与我回府细说,我即为绳州的父母官,当以绳州百姓的安居乐业为重,还请姑娘相信圣上,圣上并未放弃你们。” 乌明雅的一番话对纪寒触动很大,看来他还是将绳州的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乌明雅在斟酌片刻,才向纪寒点头。 今儿起了一个大早,明明精神抖擞的是来为他找回场子的,可谁知却事与愿违。 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再又一路浩浩荡荡引人注目的离去。 不过,乌明雅竟然真的跟纪寒回了巡抚府,却是绳州今日最大的新闻。 这乌明雅不仅是乌族的掌上明珠,更是他们绳州百姓眼中的神女。 回到府邸,纪寒将乌雅领至府邸后院的凉亭,并亲自为乌明雅看茶。 一张石几前,落座的分别为纪寒、乌明雅、杨不扬、刘大壮与曾广。 茶香四溢,纪寒看向乌明雅当先推心置腹道:“本官在来时便曾在嶒港听闻南荣愈要挑唆你们八大氏族……” “是,确有此事。” 纪寒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乌明雅接过了话语。 “绳州八大姓,我不敢向大人保证其他七姓,但我乌家绝没有这番想法,不瞒大人,我爹曾被一位南荣说客说服过,但是我爷爷将我爹给关了起来,大人说我乌家向南荣私售私盐,此事确实不假,但是我之前也说过,这并不是我乌家的本意,我们乌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昨日之事,我此次下寨便是奉了爷爷之命,来向大人赔礼的。” 在乌明雅向纪寒说出此话时,已是从石凳上站起向纪寒拱手赔罪。 这赔罪是真,纪寒一眼便能看出。 他本以为要打的是乌家这第一个出头鸟,可是现在看来,这乌家才最有可能成为他在绳州立足的最大助力。 “在大人赴任前,爷爷便已经开始打探大人的生平,当爷爷得知大人在京中所行之事,爷爷便告诉我,圣上之所以未理会我绳州,是因为圣上在等一位如大人一般高风亮节、心有抱负的大人来治理我绳州。” 纪寒自石凳上站了起来,这一站是为这位未曾谋面的乌族族长而站。 明事理,还将他夸得天花乱坠,这位老爷子绝对是长寿之人。 “不敢!”纪寒嘴上虽是谦虚着,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大人!”急促的脚步声在后院响起,顾涂迈着风风火火的脚步走进了后院的凉亭。 站定在纪寒身旁,而后看了一眼乌明雅,顾涂便跟一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了。 第五十章 明栈道暗陈仓 不动,不是因为看到乌明雅而傻眼,不动,是因为他有事要报,但却有外人在场。 纪寒抬眼瞧了一眼顾涂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你说吧,明雅姑娘不是外人。坐!”纪寒伸手指向旁边的石凳向顾涂说道。 顾涂坐下,喝了一杯热茶,便向纪寒汇报道“回大人,日前进入绳州的那批南荣商客,卑职已经打探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顾涂在说话时已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匹绵薄,将这匹绵薄放在纪寒面前,顾涂继续说道:“这批南荣商人打着行商的幌子,却是在绘制绳州的地形图,这张地形图便是卑职在一位南荣商人身上所截获的。” 纪寒打开了这张绵薄并摊开在了众人的面前。 “明雅姑娘,您看看这绳州的地形图可详尽?” 听得纪寒此话,乌明雅连忙将绵薄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她看的很仔细,在仔细中脸上的神情也在不断的变换着。 “是绳州的地形图没错,这南荣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绘制绳州的地形图?”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接过乌明雅此话的是杨不扬。 杨不扬敲打着石几上的茶盏接着说道:“他们一方面用会见的方式迷惑你们,另一方面却是在筹备进攻绳州的准备,无论他们是否能煽动八大王、策反,在南荣人的眼中,这绳州便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这不可能!”曾广听到杨不扬此话便立刻否决。 “常诚将军手握三万海军,而且我们每日都会派出巡船巡查南海海域,若是南荣举兵进攻绳州,他们必然逃不过我常诚将军的眼睛。况且,常诚将军数月前方在南海大败南荣海军。”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若是曾将军手握这张地形图,以曾将军来看你需要多少兵力能够拿下绳州。而这之中还有一个前提在,这前提便是八大土王根本就不知南荣真正的用意,曾将军以为,这二十个沉睡之人会是一个清醒之人的对手吗?” 杨不扬看向面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的曾广再次说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这八大土寨的所有情报都已经落入了南荣之手。他们无需派大军前来,便可在绳州八族毫无所觉之下一举拿下绳州。控制八大土王,便等同于将整个绳州握于手中,攻岛那是下下之策,控制绳州才是南荣的目的。” 杨不扬的声音落下,满场哑却无言。 纪寒深深的看了杨不扬一眼,但见杨不扬眉宇飞扬,他心中高兴,因杨不扬能一展所学而高兴。 “大人,既如此,那卑职便立刻去将这支南荣商人……”顾涂向纪寒做出了一个处决的手势,便立刻起身。 “别!”纪寒赶忙将顾涂拉住。 “着什么急,我问你,那名南荣商人现在在何处?他知不知道他绘制的地图已经被你取走了?” 听到纪寒此问,顾涂虽是不解但还是向纪寒回道:“大人,此人现在还晕着呢。” “甚好,把这张地图还给人家吧,这支商人也别再管了,任他们离去。” “什么?大人,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顾涂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乌明雅抢过了话。 纪寒抬眼看向这位正值一副怒容的乌明雅。 “明雅姑娘,起初你们并不知道,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南荣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控制八大土王,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派出多少人来,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这两个成语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这做戏得做全套,若是让他们察觉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定会在设定另一套计划,所谓小人难防,咱们何必给自个儿增加难度呢?” 乌明雅已经完全的听明白了,一副怒容立时烟消云散。 瞧着纪寒那一副乾坤尽在掌中的从容样,乌明雅笑了。 一朵带刺的玫瑰绽开笑容,连纪寒都不觉的有些看痴了。 “大人,那我先回去将此事告知爷爷。”乌明雅瞧着纪寒看她的那副痴呆样,不觉心中升起一股骄傲。 “且慢!”在乌明雅迈步时,杨不扬突然从身后唤住了她。 乌明雅驻足,杨不扬在她身后说道:“此事只能告诉你爷爷一人。” 虽不解杨不扬此话何意,乌明雅还是答应了杨不扬。 千载难逢,杨不扬已经为纪寒想到了,这绝对是一个对于纪寒来说千载难逢的时机。 杨不扬真心的在为纪寒筹谋。纪寒又何尝不知道杨不扬此话何意。 两人想到一块去了,并望着彼此畅怀大笑。 五年?这南荣给他送了一个大礼包啊。有了这个大礼包还需要用五年这么久的时间吗? 乌明雅回到乌寨便匆匆去见她的爷爷乌楼。 推开一间挂满藤蔓的木屋屋门,乌明雅便看到了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抽着水烟一副愁容的乌楼。 乌楼身着小褂,一头鹤发上系着一条白色头巾。 “回来了?将门阖上。”乌楼头也不抬的向乌明雅说道。 阖上屋门,乌明雅便要开口,却被乌楼伸手拦住。 乌楼指了指木桌上的书信说道:“这已经是第五封信了,此人咱们得罪不起啊。” 听得乌楼此话,乌明雅的身子不由的发出了轻微的颤抖。 “爷爷,明雅不……” 乌明雅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乌楼再次伸手打断,从书信上移开目光乌楼看向自己的亲孙女一副宠溺的说道:“事情可处理妥当了?那位纪大人怎么说?” 乌明雅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向乌楼娓娓道来。 在乌明雅的叙述中,乌楼那一双本是无神的眼眸亦不时散发出异彩。 待到乌明雅讲完,乌楼已是放下了手中的水烟。 “这位小大人虽年纪轻轻,可真了不得啊,前朝太子在皇城藏匿七年却被这位小大人逼得自刎,赦王在川西经营了二十余年,却也折在了这位小大人的手里,了不得,圣上能将这位小大人派到咱们绳州,便是圣上相信这位小大人,绳州是何地?圣上以往为何不派得力的大人治理绳州?是因为太武国无得力的官员吗?” 第五十一章 歌以咏志 乌明雅在等待着乌楼娓娓道来这其中的缘由,但乌楼却止住了话语不再说下去。 将目光再次定格在桌几上的那封书信,乌楼突然抬眸看向乌明雅问道:“孙女,爷爷问你,这纪小大人你觉得如何?” 突听得乌楼所问,乌明雅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这位纪大人看似放荡不羁,嚣张跋扈……” 偏头斟酌了片刻,乌明雅再次向乌楼说道:“孙女也不好评价这位纪大人,想他应该会是一位心怀苍生的好官吧。” “哦?”听得自己孙女对纪寒的评价,乌楼那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皮不觉抽动了一下。 知子莫若父,更何况这还是他的亲孙女,乌楼心中明了,他的孙女应对纪寒的印象是极好的。 既然极好,那么他的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再次看向桌几上的那封书信,乌楼一脸的愁容立时烟消云散。 “丫头,这几日你常去巡抚府走动走动,这一方面是向纪小大人表明我们乌族的立场,这第二方面是用我乌族的行动告诉那七个土寨主们,咱们乌家的选择。” 那一支被顾涂严密监视的南荣商队已经坐船离去,待到这支南荣商队成功将绳州地形图送至南荣时,便是好戏开场之时。 这三日里纪寒很忙碌,忙碌的在七大土寨的寨子门前晃悠。 门前晃悠,但却不入寨门,搞的这七大土寨的寨主们各个不明所以。 这位新巡抚到底他们家门口晃悠个什么劲?这是七大寨主心中、共同的疑问。 七大寨主不知,乌明雅却知。 这三日里她谨遵爷爷的吩咐,每日都来巡抚府。 不说那七大寨子,就连绳州的百姓们都看出点名堂来了,这乌家是要在向新巡抚示好。 乌家码头解禁了,乌明雅向绳州百姓宣布,自即日起,涌海码头不再向绳州出海的百姓收纳赋税。 纪寒要出海巡视了,他没敢忘记乌明雅之前对他所说的那一席话。 南荣海军扮做海岛杀掠绳州渔民,此事,他身为绳州的父母官怎能不理? 船是乌家最大的货船,甲板上除顾涂外,全员都在。 货船驶离码头,纪寒站在甲板上扶手而立! 望着这无垠的蔚蓝之海,纪寒心中亦是升出一种豪迈之气。 曾几何时,他还不过是一个被领导随意克扣工资,并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小职员,而现在呢,他已是一州巡抚。 水波不兴、波澜平静,晴空万里、海风和煦。 伴着这和煦海风更有轻轻香气钻入纪寒的心脾,令纪寒心旷神怡。 这香气自然是乌明雅身上的淡淡香气。 美女作陪、身边更有杨不扬、刘大壮这两位好兄弟,人生在世,当是如此。 纪寒望着这波澜海面,突然想起一首枭雄的大作。 向前迈出数步,而后站于船头。 “兄弟们,我要吟诗一首!” 纪寒此话落下,杨不扬亦是露出奇异之色。 曾广、乌明雅、刘大壮三人却是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色。 这三人充其量只能识字,对于这文人骚客们的赋诗弄词他们可没有什么兴趣,也听不懂。 一阵海风迎面吹来,纪寒一身长衣随风鼓荡。 在长衣鼓荡之下,纪寒豁然一掷衣袖。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 “歌以咏志!” 纪寒在赋这首枭雄大作之时,这前二句他的语速并不快,虽是不快,但阴阳顿挫极为鲜明,前句轻若柳絮,后句重若泰山。 而当纪寒在赋中间那段之时,语速却是极快,在极快中彷如万马奔腾一般。 至于这后两句,纪寒在赋“幸甚至哉”仿佛是为叹气一般,但在赋出这最后一句“歌以咏志”之时,却是声若洪雷,震入甲板所有人的心底。 “妙……妙……妙……”杨不扬感觉自己已经词穷了,此刻什么藻词都不足以抒发他对此诗的赞叹。 曾广、刘大壮傻眼了,他二人即使再是个文盲,也能听出此诗的澎湃与激昂! 乌明雅微张着红唇,那一双明媚中透着清冷的眸子里尽是纪寒站在船头的背影。 “此诗如何?”纪寒转身看向身后的杨不扬四人问道。 杨不扬强压下心中的震骇,在一连平复了好几次他那激情澎湃的心情后杨不扬一脸感慨的向纪寒说道:“大人所作此诗,必将流芳千古。” 听得杨不扬此话,纪寒很想向杨不扬解释一下这诗不是他写的,可是瞧着杨不扬看他那种崇拜的眼神,纪寒只能选择闭嘴。 他妈的以前看穿越小说的时候,就觉得那些男主赋诗何其之屌,没想到自己装壁一次竟也何其之屌。 曾广和刘大壮配合着杨不扬的这句流芳千古使劲的向纪寒点头。 乌明雅虽未说话,但她那一双看纪寒的眼眸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双眼眸中所含的尽是对纪寒的崇拜。 乌家商船早已驶出了涌海海域,按照纪寒的吩咐,今日此船的路线是要绕绳州一周。 纪寒曾向乌明雅说过,他要视察一下海域,并为绳州靠打鱼为生的渔民们画出一条安全的海域。 乌明雅不知纪寒要如何规划渔民的打鱼路线,但是她就是相信纪寒能够做到。 “姐,前方温家的货岛上有人在打斗。”乌恒站在瞭望台上向下方的乌明雅大喊。 听到乌恒此话,纪寒四人亦是同时朝前方的那座小岛看去。 绳州四面环岛,这些小岛便是被八大土王所把持。 所谓货岛,便是这八大土王用来囤放货物的小岛屿。 这种用来囤货的小岛一般都不大,至多也就一百多亩的样子。 换算成平方米,也就是不到一千平方。 货船离小岛的位置还稍远,所以纪寒看的并不真切。 乌明雅抬眸看向正站在瞭望台上的乌恒问道:“可看清有多少人?” “姐,人多少我没看清,但我看到了翻海帮的船。” 第五十二章 快!保护大人 翻海帮? 听到翻海帮三字,纪寒想起来,之前来绳州赴任之时,这翻海帮曾为自己解过一次申屠北的刁难。 算起来,这翻海帮倒是帮过自己的,纪寒自然不会做事不理。 “让船开快一些,我们过去看看。”纪寒转眸向身旁的乌明雅说道。 商船加速,向温家货岛全速推进。 岛前泊船两艘,这两艘货船上确实挂着翻海帮的大旗。 岛岸上却又人在械斗,械斗的人数很多,纪寒大概目测了一下,这些分成两帮的械斗之人大概有六七十人。 乌家商船已经将要靠近岛屿。 乌明雅看着船下正在械斗之人凝眉向纪寒说道:“大人,下方共分两拨人马,其中之一为翻海帮,其二应是海匪。” “海匪?”纪寒听到乌明雅此话便皱眉再向乌明雅问道:“温家呢,下方没有温家的人吗?” “回大人,我并未看到温家人。” 在二人交谈时,乌家商船已经靠岸。 不用纪寒吩咐,刘大壮便与曾广带着十五名士兵跳下船去。 纪寒虽不懂武,但也能瞧出这下方正在械斗的两方人马并不是什么高手,充其量也就会使上几下子的把式而已。 在乌家姐弟与杨不扬的陪同下纪寒已是下了商船。 刘大壮的武功虽不咋地,但是对付这些海匪喽啰确是绰绰有余。 连刘大壮都能一个打好几,更别说曾广和这十五名精锐士兵了。 在纪寒走到双方交战的战圈之际,刘大壮与曾广已经打完收工。 翻海帮的帮众们向纪寒抱拳,而纪寒却是看向翻海帮的一名帮众皱眉问道:“温家的人呢?你们在和海匪拼命他们竟然就这么做事不理?” 这位翻海帮的帮众名叫福达,福达一眼便瞧出这纪寒定为官身。 “回大人的话,我家堂主已经进岛内查探了,四天前我们翻海帮接到了一份送往温家货岛的单子,今日抵岛,我们便遭到了这群埋伏在货岛上的海匪的伏击。” 福达回答的极为清楚,纪寒在听时亦是深深皱眉。 “走,进去看看!” 纪寒向刘大壮四人丢下此话,便快步的向岛内走去。 只是四人还未走进前方的椰树林,刘大壮与曾广便突然迈步冲到了纪寒的前方。 将纪寒三人挡于身后,刘大壮二人便扬刀指向前方的这片椰树林。 前方椰树林内传出阵阵的沙沙声,这沙沙声便是鞋子踩在地上植物的声音。 刘大壮与曾广二人互望一眼,二人眸中亦尽是凝重之色。 这椰林内的脚步声不急不促,在每次落地与抬步之间仿佛都暗含着某种韵律一般。 高手!这椰林内必然有一位高手,而这位高手绝不是他和曾广能够抵挡得了的。 “保护大人,速送大人离岛。”曾广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椰林并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十五名精锐喊道。 纪寒虽听不出这位高手的步韵,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他们遇到了一位真正的高手。 这位高手有蓑衣剑客强吗?纪寒不知! 但他知道,刘大壮与曾广绝不是这名高手的对手。 “大人莫慌,应是我家堂主。” 福达凑到纪寒身前向纪寒宽慰道。 堂主? 说堂主,堂主到! 当纪寒看到福达口中的这位堂主后便傻眼了。 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现在只要是个祸国殃民级别的美女都是个高手吗?这还让大老爷们们怎么活! 没错,福达口中的堂主确实是为女子,而且还是一位与纪寒年龄相仿的女子。 此女子一身紫衣,手中着一把挂着紫色剑穗的宝剑。 犹是她那一双眸若清泉的眸子便令纪寒差点看失了神。 这是一位江湖女侠,一位与陆倩倩有着一拼高冷之气的仗剑女侠。 女侠只是淡淡的看了刘大壮身后的纪寒一眼,便踩着脚下的绿叶向着前方走去。 在路过纪寒时,女侠驻足。 “温家驻岛之人皆死,一刀致命,我与那人方才交手,此人刀法诡谲,内力深厚,与我不相伯仲,不是海匪,言尽于此。” 女侠的声音虽冷,但却如黄鹂一般的好听。 纪寒在听到女侠的声音后,忍不住回头看向女侠惊讶的说道:“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 没错,这个声音便是纪寒在赴任时遭遇申屠北刁难时,为他解围的声音。 女侠并未去接纪寒的话,而是带着福达等翻海帮帮众离开。 乌明雅瞧着这位女侠的背影不觉皱眉,她虽未见过此女,但却听过。 此女名为上官清,是翻海帮帮主付仲的义女。 这上官清自小便高傲孤冷,除对付仲会表现出女儿姿态外,在外人说话从未超过八字。 而方才,乌明雅算了一算,这上官清竟然方才说纪寒说了四十三个字,这乌明雅的皱眉也是因此。 因为这看着不像是她上官清平日的作风啊! “走,去看看!” 纪寒从上官清的背影收回目光并剥开挡在身前的刘大壮钻入椰林。 尸体共有十二,这十二具尸体皆为青壮,如上官清方才所说一致,曾广在检查完这十二具尸体脖颈的伤口后便向纪寒沉声汇报道:“大人,确实是一刀致命。” 听到曾广的回答,纪寒深深皱起了眉宇。 死的是绳州八大姓之一十二名曾姓青壮,纪寒想不通,那名使刀的高手为何要杀他们,还有潜伏在曾家货岛的这些海匪又是作何。 “大人,我刚进货仓查了一下,里面的货物连封口都没拆。” 听到刘大壮的这个汇报,纪寒更加疑惑了。 看向被十五名精锐俘获的海匪,纪寒沉声向一名海匪问道:“我问你,你们潜伏到曾家货岛意欲何为?” 这名海匪瞅了一眼纪寒,便用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态度向纪寒回道:“我说这位大人,您还要问几遍?我刚才都说了,我们的船沉了,然后就游到了这座海岛上,可谁知道,这刚游上海岛就遇见了翻海帮,大人,我看你的眼睛挺亮的啊,我们这衣服都还是湿的,您是看不见吗?” 第五十三章 小小刁民也 确实如这位海匪所说,这三十余名海匪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 而且乌明雅与乌恒也向纪寒确定,这匹海匪确实在海中浸泡了不下半日。 为何这一对姐弟会如此笃定,因为海匪身上的气味与皮肤。 纪寒在这一点上是外行,乌明雅的话他自然是信的。 可是问题来了,那位使刀的高手是谁?他杀乌家青壮的目的又是什么? 从海匪身上收回目光,纪寒转眸看向乌明雅说道:“走吧,去曾家码头。” 还好这一次乌家的商船足够大,将曾家的十二具尸体抬上商船,商船便开动了。 去曾家寨的是乌恒,当乌恒带着曾家寨的二当家曾昀上了商船,曾昀便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了。 纪寒站在甲板上将曾昀的眼神尽收眼底。 震惊,除了震惊之外这曾昀的眼睛里再无其他。 纪寒让刘大壮重新将这十二具尸体用白布盖住,便一步步走到了曾昀的面前。 这曾昀年约四十,是个胖子,那一脸的横肉都快要将他的眼睛挤没了。 “巡抚大人,你可要为我曾家做主啊。”曾昀看向纪寒并一副声情并茂的说道。 做主?这主要怎么做? 这杀了曾家十二条人命的极有可能便是一名江湖人士,而且还是一名江湖高手。 纪寒身在庙堂,对这江湖之事知之甚少,这要他如何去查? 这案子直到现在纪寒还没理出一点头绪来。 打发走曾昀,纪寒感觉一阵焦头烂额。 推摸着时间,这南荣也快该行动了吧,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升出了这么一个事来。 不管,曾家寨肯定不愿,这不管的后果便是将纪寒推到了曾家寨的反面。 这乌家与纪寒走动的亲密,本已经惹得七大家不悦,若是此案纪寒在撒手不管,这七大家若是再沆瀣一气他又该如何。 “翻海帮!”在刘大壮四人正自一筹莫展之时,纪寒突然抬眸看向杨不扬说道。 不等杨不扬开口,纪寒再次说道:“见过凶手的只有翻海帮的那位堂主,我们想要快速破案,只有将那位堂主请来。” “大人,此事恐怕很难,庙堂不理江湖事,江湖不管朝堂纷,这翻海帮是江湖帮派,恐怕那位堂主不会与我们合作的。” 听到杨不扬此话,纪寒又何尝不知。 在皇城时,陆倩倩便曾与他说过这样的话。 “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那位堂主应该还没有到达嶒港,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去追。” “追?我说大人,你说笑的吧,我们乌家的船可追不上。”乌恒抓着一个打击纪寒的机会,便连忙打了过去。 纪寒听不懂乌恒此话,便皱眉向他问道:“为何追不上,这都是船,难道翻海帮的船还能长两条腿在海里跑不成?” 听的纪寒此话,乌恒向看白痴一般的看了纪寒一眼。 “大人,您自个瞅瞅,我乌家的船是一帆,翻海帮的船那全都是二帆,大人若真想追上翻海帮的船,那只有桂家的轻帆才成。我们八大家,在造船上各有千秋,但若论快,那当属桂家的轻帆。” 在造船上各有千秋?纪寒并未细细品味乌恒此话,而是看向默不作声的乌明雅说道:“我若去借,这桂家会借轻帆给我吗?” 纪寒自来绳州,便未曾与这八大姓之一的桂家打过交道。 “大人,这个很难,桂姓是绳州的王姓,在绳州未归顺太武前,绳州便是以挂家为王,我们七家为辅。”乌明雅点到为止。 卧槽! 听着乌明雅此话,纪寒心中不觉得暗骂了一句。 这从嶒港到绳州至少要三日的时间,他总不可能一路追在人家船后面,等到人家上了岸在追到人家帮里吧。 现在纪寒最缺的就是时间,他不可能在海上将这六天的宝贵时间挥霍掉。 “那你去借呢?”纪寒向乌明雅试探的问道。 乌明雅抿动嘴唇却是不答纪寒的话。 “大人,您可别难为我姐了成不,桂家那小子一直都在打我姐的注意,自得知我姐被那位……” “乌恒,你给我闭嘴!” 纪寒正听的津津有味,却突然被乌明雅打断了乌恒愈要说下去的话。 “大人,我去试试吧。”乌明雅打断乌恒,而后向纪寒沉声说道。 只是乌明雅方抬起脚便被纪寒喝住。 “你回来,我去!” 纪寒下船了,乌明雅的双眸落在纪寒的背影上正在不断的闪烁着。 桂家寨为绳州最大的土寨,只是寨门就足有五米之高。 当纪寒来到桂家寨时,桂家的寨民还以为这位巡抚大人又是来他们寨门前晃荡的,可是下一刻,纪寒却径直朝着他们桂家寨的寨门走来。 除了好奇之外,这守在寨门口的两名寨民也是挺起腰杆往寨门前一站。 这一站,便是不让纪寒进寨的意思。 纪寒并未有打算硬闯的意思,站在寨门前,纪寒看着这两名寨民说道:“进去跟你们的寨主说一声,就说本巡抚要借他一艘轻帆一用。” 听得纪寒此话,两名寨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瞧着两名寨民的样子,纪寒的一双眉宇也是立时阴沉了下来。 “曾广,大壮,就这两个刁民给我拿下,本官要治这二人漠视朝廷命官之罪。” 两名寨民本以为这位巡抚是在吓唬他俩,可是下一刻,曾广与刘大壮便从纪寒身后冲出将这俩人给摁在了地上。 寨门口的这番动静吸引了正在寨中的桂家寨民。 这些桂家寨民皆是一个个放下手中活计的冲了过来。 这桂家寨共有四百余户寨民,这青壮也自然便有四百余多。 顷刻之间,桂家寨门前便剑拔弩张。 纪寒瞧着这将寨门给围的水泄不通的桂家寨民们,眸中毫无任何惧色。 “既然人都差不多聚齐了,那么本官再说明一下本官的来意,此次来你们桂家寨,本官只是要向你们桂家寨借一条轻帆,借不是讨要,这便是本官此次前来的来意。” 第五十四章 向强哥致敬 纪寒说的简额明要,堵在寨门口的桂家寨民们却在窃窃私语。 在窃窃私语中,一名桂家青壮张口就向纪寒吼道:“来我桂家寨还这么嚣张,你当我们桂家寨是那怂包乌家吗?抄家伙咱们一起上,这个狗官敢拿咱寨子里的人,咱就把这狗官给剁了。” “对,将这个狗官给剁了喂鱼。” 这名桂家青壮的一席话得到了全部桂家寨民的响应。 纪寒深深凝视着这名第一个挑事的刺头青。 看到此情此景,纪寒在心中对这桂家寨做出了一个新的评估。 桂家寨民们不管老的少的全都抄起了家伙,青壮们也是回去取来了钢刀。 这几百号人各各手里拿着呈亮的兵器,若是搁着其他大人恐怕早就吓破了胆,但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纪寒。 “剁我?”纪寒向前迈出一步,而后将头直接伸向了那个第一个挑事的刺头青。 “来,脖子伸给你了,你剁!” 纪寒这一句话方一说出口,刘大壮与曾广面色立时大变。 “大人!”二人向纪寒惊呼。 纪寒扬手制止刘大壮二人,在二人一脸惊恐的目光下,纪寒抬起眼皮看着这名青壮将头再次往前伸了一点。 “来呀,劳资把头都递到你跟前了,快剁了我呀!” 这名青壮名叫桂冶,在桂家寨,这桂冶的胆子可是出了名的大,可是在纪寒的面前,却有点大屋见小屋了。 桂冶手握着钢刀,却是迟迟未将钢刀架在纪寒的脖子上。 纪寒敢把脖子伸给桂冶剁,这要说心里不怕那才是假话。 前世,纪寒曾看过一个贼牛逼的电视剧,此刻纪寒便是在向那个电视剧里的男主致敬。 见桂冶迟迟不肯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纪寒便帮桂冶搭了一把手。 扶着桂冶握刀的手,而后帮桂冶将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纪寒额头上可是在向外冒着冷汗的。 电视剧可以n机,但这里可是现实啊! 感觉到刀锋上那森森的冷气,纪寒咽了一口唾沫星子向桂冶再次说道:“你一刀下去,本官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在向桂冶说完此话,纪寒在这一刻能清楚的感觉到桂冶握刀的手在颤抖,在颤抖中那刀锋更是在纪寒脖子上划来划去的。 伸出手,将刀身轻轻的往脖子上面抬了一下,纪寒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抬眸看向桂冶说道“兄弟,我就数三下,三下啊!” 话落,将手松开,钢刀重新落在了纪寒的脖子上。 刘大壮和曾广死死的握着双拳,若是这货真敢砍了他们的大人,曾广发誓,他一定会带兵将这桂家寨夷为平地。 “一!”纪寒喊出了第一个数字。 这第一个数如同一颗闷雷一般在桂家寨的上空所炸响。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纪寒与桂冶的身上。 乌明雅和乌恒来了,申屠阑带着申屠北来了,曾昀带着自己的儿子曾明也来了。 来到桂家寨,这六人便看到了此时所发生的一幕。 乌明雅紧紧的捂着樱桃小口,她不敢看,但却忍不住的要看。 站在乌明雅身旁的乌恒也是瞪大了双眼。 申屠阑眯缝着双眼正静静的看着被刀架在脖子上的纪寒,申屠北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曾昀已经知道纪寒所来桂家寨为何了,他能与乌明雅一同前来是因为他本是来带走他曾家死去的青壮们的尸体的,乌明雅在路上已经告诉曾昀,纪寒向桂家借轻舟是为了他曾家的案子。 曾昀眼神闪烁,并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 “二!” 当纪寒的声音再次在桂冶耳边响起时,桂冶却是抬眼看向了刘大壮等人。 他在刘大壮等人的身后看到了申屠家,看到了乌家,看到了曾家。 这里可是他桂家的地界,若是今日不砍了他的脑袋,那桂家将会在这三大家面前颜面扫地,威、信全无。 起初的惶恐因为有这三大家在,便立时在桂冶心中荡然无存。 握刀的手在这一刻不再颤抖了,桂冶眼中发狠,心下一横,将一身气力全部凝聚于右臂之上。 然而就在桂冶就要挥刀砍下纪寒脑袋的那一刻…… “三!” 此字落下,纪寒便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脖子缩了回去。 寒刀悬在半空,桂冶整个人都傻了,这第三声这家伙为何会喊的如此之快?从一到二他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喊的啊。 在纪寒从寒刀下抽离的刹那,曾广与刘大壮便一个箭步冲向了桂冶。 桂冶手中的刀被刘大壮夺去了,杨不扬赶忙参扶住纪寒。 纪寒挣脱了杨不扬的手臂,而后一步步的走到桂冶的面前,在桂冶的一脸茫然与错愕下,纪寒伸手直接推了一下桂冶的脑袋。 学着电视里的台词,纪寒张口便向桂冶嚣张的说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啊!” 这一刻的纪寒何其嚣张,在狠狠的推了桂冶的脑瓜子后,纪寒便顾盼了一下身后的诸位:“在场的各位今天可都是见证人啊,我给他机会砍我了,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 跟随曾昀同来的曾明在听到纪寒此话后,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转身再次看向正一脸面上发狠的桂冶。 “别他妈的瞪劳资,轻舟拿来!劳资没闲功夫跟你们在这里瞎耗。” 桂冶感觉今日的他是真的颜面扫地了,方才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挥刀呢? “桂冶,带纪大人去长岛码头吧,我桂家的轻舟任纪大人挑选,这位纪大人要去哪里,你便帮他掌帆吧” 一声低沉中透着苍老的声音在桂家寨寨门后响起,当桂冶听到这道声音的刹那便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这是桂家寨寨主的声音,他今日将桂家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是!”心中虽然羞愧难当,但桂冶不敢不听寨主的命令。 纪寒在长岛码头终于看到了桂家的轻舟。 这轻舟看着平平无奇,但却挂有四帆,这四帆中有一帆如同纪寒前世中的帆船上的大帆一般。 纪寒随意上了一艘轻帆,桂冶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跟在纪寒身后。 第五十五章 高冷女侠上官清 上船的一共有四人,纪寒、曾广、刘大壮、桂冶。 在乌明雅等人的目送下,轻帆驶离了长岛码头。 乌恒说的没错,这桂家的轻帆确实在海上行驶的速度极快。 桂冶控制着八根如手臂般粗细的帆绳,收放自如。 纪寒在心中约莫着时间,这翻海帮的船先行不过半日,按照桂家轻帆的速度,应会在午时过后追上。 果不其然,在碧波荡漾、无垠无际的海面上,纪寒果真看到了翻海帮那两艘正在海中航行的商船。 不等靠近,纪寒便扯起嗓子向那两艘正在航行中的翻海帮商船大喊。 一身紫衣飘飘的上官清正站在商船的甲板上,纪寒的呼喊那些帮众们虽听不到,但是她却听到了。 转眸看向那一艘正在海上前行的轻帆,上官清不觉皱起了一双如黛山般的眉宇。 这船她识得,正是桂家的四桅轻帆,这声音她也识得,正是那名新任绳州巡抚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是在唤她停下。 而令上官清皱眉的却是这艘桂家的四桅轻帆,这绳州八大土王在造船一术上各领风骚,他们翻海帮的商船便是自申屠家买来的二桅商船,这二桅商船可载货数十余吨,可谓是经济划算,而且船身亦是非常的结实。 若不是他翻海帮与申屠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申屠家才不会将他们自造的二桅商船卖于他们翻海帮。 这古有惜字如金,这绳州八大土王却是惜船如命! 这新巡抚才上任多久竟能讨得绳州桂家的四桅轻帆? “上官堂主,留步!” 桂冶掌着轻帆已是追上了上官清的二桅商船。 这轻帆速度虽快,但体积却不大,停在上官清的商船下,纪寒即使站起来也只能抬头仰望正站在甲板上紫裙飘飘的上官清。 这上官清便如一朵冬日里的傲寒一般孤冷,她只是轻轻的撇了一眼纪寒,便将目光从纪寒身上收回。 纪寒讨了一个上官清的没趣也不在意。 看向身旁的刘大壮与曾广,纪寒向二人问道:“你们两个谁轻功比较了得?把我送上去。” 刘大壮看了看曾广,曾广瞅了瞅刘大壮。 “大人只是要上船就可?”曾广试探着向纪寒问道。 “是啊,我不上她的船,怎么和她谈?” 听到纪寒此话,二人便放心了。 在纪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二人便抱起纪寒的双腿,而后在纪寒一脸的目瞪口呆下将他给直直的仍了上去。 卧槽!我是要你们两用轻功啊,轻功懂吗?不是让你们用一身蛮力将劳资扔上去。 纪寒终于上了上官清的船,只是这姿势却不怎么雅观。 “哎呦!”整个人如青蛙一般的趴在上官清的裙摆旁,纪寒吃不住痛还喊了一声。 上官清先是瞧了瞧下面的刘大壮二人,而后才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向后退了半步,上官清也未有伸手去扶纪寒的意思。 纪寒从甲板上爬起,他很想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易容,可是他却发现上官清根本就没有看他。 将目光投向碧波如洗的海面,上官清向纪寒淡淡的问道:“大人找我作何?” 这上官清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比起纪寒听过所有女声优的声音都好听。 好听不做作才是真好听。 人美,声美,条美,这上官清的追求者一定得能排上至少三个加强连吧。 轻轻的海风拂过,吹起上官清垂在肩上的几缕发丝,伴着这几缕被海风吹动的发丝,还有来自于上官清身上那淡淡的清香。 纪寒闻的有些痴醉,看着上官清的背影更有些痴醉。 拼命的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并在心里警告了自己一声,自个儿可是名草有主的人。 “上官堂主,本官想请上官堂主协助查庄案子,毕竟上官堂主是唯一一个见到凶手的人。”纪寒向上官清试探着问道。 纪寒的来意上官清已在心中猜到,这虽是猜到,但上官清还是不觉的升起一丝诧异。 “此人蒙面,着夜行衣。”上官清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又道:“其他一概不知。” 纪寒在心中数了一数,却如乌明雅之前所说,这上官清从他上船到现在与他说话时,还真没有超过八个字。 此刻纪寒很想对这位上官清说一句,美女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欢征服你这种高冷型的吗? 只是这句话纪寒绝不敢当着上官清的面说出来。 陆倩倩也很高冷,但是人家陆倩倩至少还食一点人间的烟火气,可是这上官清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啊。 怎么办?请到这上官清的几率几乎为零。 人家一句一概不知已经将他所有往后要说的话都给堵死了。 “那个,上官堂主你看啊,你帮本官缉拿了凶手,本官然后再在连绳两州大肆的为上官堂主宣传一番,届时,上官堂主的名讳将会响彻连绳两州,侠名更会名扬四海八荒。”纪寒锲而不舍的向上官清继续说道。 “区区虚名,要它何用?” 得,又是八个字,又是直接将纪寒怼的哑口无言。 “不过……” 就在纪寒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用说词请动她的时候,上官清却突然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商船下的四桅轻帆。 “四艘轻帆,我随你去!” 纪寒相信他绝对听懂了上官清要表达的意思了。 只是这轻帆可不是他家的啊,这借一艘都把脖子丢到人家刀口下了,这还只是借。 见纪寒迟迟不语,上官清再次说道:“不成,大人就下船!” 听得上官清下了逐客令,纪寒心下一横,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上官清但见纪寒点头,便向正在看戏的福达说道:“回去向帮主复命,就说我与绳州巡抚去查一桩案子,无论此案结果如何,绳州巡抚会赠予我翻海帮四艘四桅轻帆。” 得,纪寒突然升出一种被上官清戏耍了的感觉。 不做准备,上官清纵身一跳,便跳上了下方的四桅轻帆。 而纪寒只能眼巴巴的回头看向了福达:“福达,有没有绳子把我掉下去?” 第五十六章 俺们来自七武海 来时四人,回时五人,当乌明雅在长岛码头看到轻帆上的上官清时,其一双明媚亦是泛起了惊讶之色。 她没想到纪寒真的将上官清给请来了。 回到府邸,纪寒便开始与杨不扬商议。 杨不扬与乌明雅、刘大壮三人负责绳州部属事宜,纪寒、上官清、曾广三人负责追查曾家一案。 此刻,纪寒三人便在曾家货岛。 残阳如血,百鸟归林,薄雾冥冥,日傍西山。 这夕阳斜照将这座海岛映成一片霞红之色,而纪寒三人自然也是夕阳加身。 踩着脚下的绿植,上官清将纪寒与曾广领到了她与那名高手曾打斗的橡胶树林。 纪寒来此也是碰碰运气,因为上官清说,她虽与那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但那人却并未与她恋战。 在上官清的叙述中,纪寒敏锐的捉住了一个重点。 这个重点便是,杀人并不是此人来岛的目的,因为在上官清赶到之际,凶手正在向一名曾家青壮逼问着什么。 不过在那人听到上官清的脚步声,便将曾家的十二名青壮结果了。 上官清赶到,便与那人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这绳州与连州都为海域,船便是这两州之间唯一的代步工具。 两个疑点,一,这名凶手既无船又是如何登岛离岛的! 二,这名凶手到底在逼问什么? “大人,你看这是什么?”就在纪寒正自揣度之时,曾广突然向纪寒扬声唤道。 纪寒与上官清快步的走至曾广身前。 借着昏红的晚霞,纪寒与上官清看到了曾广手中所拿之物。 此物为一只玉蝉,玉蝉上尽是泥土。 在二人看到此物后,上官清一把便从曾广手中拿过了这只玉蝉。 将玉蝉上的泥土用挂着露珠的叶子抹净,上官清便向纪寒说道:“此物应为前朝靖国的国宝,十二碧蝉。” “十二碧蝉?”听到上官清此话,纪寒与曾广皆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嗯,义父曾言,这十二碧蝉在靖国灭国时,由前靖国大司徒宇文拔带出靖国皇宫。” “然后呢?”纪寒看向上官清接着问道。 “然后,宇文拔便销声匿迹,无论是庙宇,还是江湖,皆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那时,在太武皇杀入靖国皇宫时,靖国皇帝在他未及襁褓的孩子与十二碧蝉中选择了这十二碧蝉。” “什么?”听着上官清的讲述,纪寒深深的皱起了眉宇。 一个是亲生骨肉,一个不过是个物件而已,这靖国皇帝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敢问上官堂主,这碧蝉是真是假?”曾广向上官清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上官清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碧蝉,便向曾广回道:“不能确定,也无从辨别其真伪。” 无从辨别真伪,那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它是靖国国宝。 “此碧蝉应是我与那人在打斗中时,他不慎掉落的,若是自他身上掉落,他必会来找。” 上官清说话不再惜字如金,纪寒也从她的这句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先不论这碧蝉是真是假,若真是那人不慎所掉,他必然会回岛来寻。 万籁俱寂,曾家货岛被黑夜吞噬。 而在这万籁俱寂中,纪寒突然听到前方的橡胶林中有沙沙声传来。 上官清不动声色的将碧蝉放在纪寒手中,林中的脚步声她也听到了。 听到脚步声的刹那,上官清本已是握住剑柄,而在脚步声渐近之时,纪寒借着这朦胧的夜色却是看到上官清松开了剑柄。 这是闹哪样?明明都已经严阵以待了,怎么却又突然松懈了下来。 “不是他!”上官清看着前方的橡胶林向纪寒说道。 橡胶林内的脚步声停下,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密林传入纪寒三人的耳畔。 “分开找,找到咱们一辈子都不用再做海匪。” “找?如何找?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将东西丢在了哪里,唉我说,咱大当家的就这么信他的话,他今儿说他在一座海岛上丢了靖国的国宝,明儿说他在一座海岛上丢了太武的国宝,咱大当家的脑子是丢在嫂子的肚皮上了吗?这鬼话都信。” “少他妈的废话,让你找就找,咱大当家的手段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在咱大当家手里走过一遭的人,便是在阎王面前报了道的,他说的应该不假,这万一咱两真找到了呢?” 林子里一共有两人,不用纪寒上去盘问,人家自个儿就已经报上了名号。 这两名海匪口中的那人应该就是晨间与上官清大打出手的那位高手,既然是高手,怎么会落到一帮海匪手里呢? 这一点纪寒是百思不得其解。 脚步声愈来愈近,曾广在用眼神征询着纪寒的意见。 这高手他打不过,两名海匪喽啰他若再是搞不定的话,他这个军尉便白当了。 上官清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纪寒大手一挥,曾广便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冲进了前方的橡胶林。 “哎呀!谁啊,他奶奶的敢打劳资。” 林内响起阵阵短兵相接的声音,待到声音消停了,曾广便一手一个如拎小鸡一般将二人拎到了纪寒的面前。 这两海匪,一胖一瘦,虽然在身材上各有千秋,但是这两人的眼睛却倒是极为的相似。 瞧着这两名海匪的小眼睛,纪寒当口便向二人喝道:“哪路的海匪,报上名来。” 这钢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绝不好受,瘦子海匪便认怂的向纪寒说道:“七武海。” “啥?”纪寒瞪大了一对眼珠子向瘦子再次问道:“你说你们是哪路的海匪?” “七武海。”瘦子低着头再次向纪寒补充道:“俺们是七武海之一多明哥大当家部下的海匪。” “多明哥?海贼王?”纪寒也向瘦子再次补充道:“别告诉我,除了这七武海之外还有四海皇?” 听得纪寒的问话,胖子海匪抬起一双小眼睛向纪寒诧异的问道:“你怎知?俺们七武海同气连枝,那四海皇早晚有一天俺们七武海得把他们全灭了。” 第五十七章 卑职受教了 纪寒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他来绳州也有一段日子了,这绳州附近的大小海匪他自认也知道几股有名气的,可是这什么七武海的名头他确信是第一次听到。 “你说你们来自七武海?”纪寒没有听过七武海的大名,但曾广听过。 两名海匪听得曾广问话,心中那是升起一股傲然之气。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俺们骗你们作甚。” “大人!”曾广向纪寒抱拳,并向纪寒介绍道:“回大人,这七武海乃南海西群岛最强大的七股海匪,称他们为海盗王亦不为过,这七武海的七位首领,每一位首领的实力皆在八品以上。常诚将军曾多次派海军围剿七武海皆未成功。” “为何围剿不成?”纪寒皱眉,并向曾广问道。 “西群岛暗礁密布,彷如天阵,我军战船无法深入,再加之七武海实力本就不俗,常诚将军在数次征讨无果后,便放弃了对七武海的围剿。” “这说来也怪,七武海从不做烧杀掠夺百姓之事,亦不会滋扰附近之渔村,常诚将军于数月前大败南荣海军,这七武海可谓是功不可没,他们截断南荣海军的后路,并将南荣海军的增援引入西群岛,这结果便是,南荣海军的增援魂断西群岛,常诚将军大败南荣正面海军。” 听着曾广所言,这瘦胖二人心中更是洋洋得意。 这事情有点不太好办啊!按照曾广所说,这劳什子七武海莫不是还是什么义匪不成? 杀曾家一十二人性命的凶手看来九成是落在了那个叫什么多明哥的手里,这让他怎么去向人家要人。 没听见曾广刚才所说吗?连太武海军都拿这七武海没有办法,他一个绳州巡抚就更别提了。 兴许,他这个绳州巡抚在人家七武海的眼里就是跟鸡毛。 棘手,真他娘的棘手,这凶手已经有了下落,但是却是落在了七武海之一多明哥的手里。 这名凶手是他实现心中之抱负的关键,若是不能斩掉这名凶手的脑袋,那他如何在绳州实现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志向。 这太武天下,只有律法平等,才能太平昌盛、民心凝聚!这一点纪寒深信不疑。 将这两名海匪带回巡抚府,当纪寒告诉杨不扬众人他要动身前往七武海要人之时,杨不扬当场便向纪寒言辞拒厉。 “不成,大人这绝对不成,这七武海再是义匪,但他们也是占岛为王的一方枭雄,我绝不会答应大人亲自以身犯险。” 杨不扬的目光是灼热的,纪寒岂能不知杨不扬是在担心他。 “杨兄,你追随我来是为何?”纪寒看向杨不扬一脸平静的问道。 听的纪寒所问,杨不扬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是为施展心中之抱负,大人在朝堂上的那一席治国名言,至今仍令杨某心潮澎湃。” “好,我们已经得知了凶手的去向,若是我不能将这名杀害曾家一十二条人命的凶手绳之以法,我心中之志,又该如何去展。杨兄,只有这律法面前君民平等,才能使得万民归心,天下昌盛。” 纪寒的声音落下,倚在门上的上官清诧异的看了纪寒一眼! 律法面前君民平等?此人才多大?竟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之话。 杨不扬深吸一气,向后退出一步,并向纪寒拱手下拜。他知道纪寒心意已决。 “大人,卑职受教了!”杨不扬这一句说的心悦诚服。 在得知纪寒从曾家货岛归来,乌明雅与曾昀便急匆匆的赶到巡抚府。 而在得知纪寒要前往七武海讨要杀害曾家一十二条人命的凶手时,曾昀几乎是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了纪寒。 七武海是何地?曾昀岂能不知! “大人,这万万使不得,只是死了十二名青壮而已,若是大人一去再惹怒了那七大海匪,那么我绳州将会永无宁日啊大人。” “只是死了十二名青壮?简直一派胡言。”曾昀的声音方一落下,纪寒便看向曾昀置声说道。 “曾昀,人之发肤受之父母,本官今日就告诉你,在生命面前没有贵贱之分,你以为本官是个不怕死的主吗?你以为本官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非要管你曾家的事吗?你若如此想,那你便错了,本官之所以要管,并不是因为你曾家寨,而是要给这十二个人家一个交代。” 纪寒声若悬河,悬而不落! 乌明雅的一双明眸在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倚在门上的上官清仿佛是在重新认识纪寒一般。 次日清晨,纪寒再次来到桂家寨。 今日守寨门的恰是桂冶。 走至桂冶面前,纪寒向他说道:“可敢跟我去七武海?” 桂冶绝没有想到纪寒会向他说出此话,在诧异之余,这桂冶也受不得纪寒向他说的这个“敢”字。 “有何不敢?”桂冶挺起胸膛向纪寒大声说道。 “本官可把话先说到前头,这闹不好可会死的。” “少他妈拿话激老子。” “很好!”纪寒很满意桂冶的表现。 “那咱就走吧?” 所谓不打不相识,敌人二字,是要在利益的驱使下才能成立的,他与桂冶并无任何利益上的冲突,所以他们二人谈不上是敌人。 这桂冶虽然想砍他,但那也是被纪寒给逼的。 长岛码头。 在杨不扬、刘大壮、乌明雅、曾广四人的目送下,纪寒带着这两名海匪登上了桂家的轻帆。 上官清怀抱佩剑,桂冶掌帆,一行五人向着七武海进发。 纪寒并不知道这一去他要去多久,南荣的阴谋既已被识破,保护绳州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纪寒这一次让曾广也留了下来。 按说既然已经知晓了凶手的下落,上官清自然也没有义务在随纪寒前往七武海。 但是上官清却这么做了,在纪寒带着桂冶赶到长岛码头时,人家就已经登船了,这总不至于将人家给赶下来吧。 瞧着被海风吹得紫裙飘飘、长发飘飘的上官清,纪寒心中倒是挺感动的。 第五十八章 敢问谁是多明哥 这女侠虽是高冷的很,也不爱说话,但纪寒知道,她定是那种面冷心热之人。 站于船头、怀抱佩剑的上官清可不知纪寒正在心中评价着她。 她之所以愿跟纪寒前来,只因他说的那句:要给十二条人命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这律法面前君民能不能平等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位年轻的巡抚与她所见过的那些大官都不一样。 轻帆行过处处小岛,瘦子海匪告诉纪寒,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七武海的海域。 纪寒让桂冶放慢了轻帆的速度,上官清亦是紧握佩剑,凝视着前方那一片森罗海域。 前方礁石密布,纪寒亦能透过蔚蓝的海水隐约的看到那耸立在海底之下的一座座黑色暗礁。 暗礁冒出海面,乍看之下如同笋尖一般。 而在这密布在海面的暗礁群中,纪寒亦能隐约的看到坐落在这片暗礁群中的一座座绿色小岛。 这些绿色小岛被座座暗礁包围,并为这暗礁内的座座小岛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 纪寒望着这一片森罗密布,鬼斧神工的暗礁,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着。 难怪曾广曾说常诚将军屡次剿匪不利,这还真不怪人家无能。 战船体型巨大,是无论如何也驶不进这暗礁群中的。 “巡抚大人,你这会反悔还来得及。”瘦子海匪向纪寒善意的提醒道。 “是啊,巡抚大人,您可是千金之躯,真等咱们进去了,您要是再想出来,那可全要看俺们大当家的心情。”胖子海匪跟着附和道。 纪寒未理会这两名海匪,而是看向正在掌帆的桂冶问道:“有把握驶进去吗?” 桂冶望了一眼前方的暗礁却是不答纪寒的话。 不答话,船却在前行。 这轻帆之所以叫轻帆,一是因为它的速度快,而是因为人家的船身很窄。 进入暗礁群,桂冶便将四帆中的三帆降了下来。 在瘦子与胖子的指引下,桂冶掌着轻帆终于驶出了暗礁群。 在驶出暗礁群的刹那,纪寒便看到了一片连绵海岛。 海岛共有二十余,每一座海岛皆不广阔,海岛面积与曾家货岛差不了多少。 驶入海岛群,这海水也浅了许多。透过这湛蓝的海水纪寒亦能清楚的将海底一览无余。 每座海岛前皆停着数艘小船。 这里便是七武海的老巢吗?还真他娘的跟世外桃源一样。 桂冶将轻帆停在了瘦子指定的一座小岛旁。 这轻帆刚一泊下,从前方的椰树林中便立时冲出了两名腰跨朴刀的海匪。 而瘦子与胖子在看到这两名海匪后,亦要往前跑,但却被站在纪寒身旁的上官清给瞪了回去。 这两货已经知道了上官清的身份,虽说他们的大当家不怕翻海帮,但不代表他们这两个小喽啰不怕。 更何况这上官清在海上的威名也是响当当的。 别看人家一介女流,一年前,这位上官清可是一人一剑便灭了一股势力不俗的海匪,原因嘛,就是那位海匪头子曾扬言要将这上官清抢回去做他的压寨夫人。 可结果如何,人家还真去你寨子里了,去你寨子不是做你的压寨夫人,而是抄你全寨。 冲出椰林的两名海匪看到瘦子二人张口便道:“你们两个怎去了那么久?大当家的都等急了,还有,他们三个是谁?你们不知道咱大当家的规矩吗,怎可带生人进来。” 这说话的海匪还算和气,倒是出乎了纪寒的意料。 “他们?”瘦子抬头看了一眼纪寒,这眼神是在征询纪寒他要不要说实话。 纪寒无视了瘦子的眼神,而是看向说话的海匪直接说道:“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就说绳州巡抚纪寒前来拜岛。” 纪寒的直接令上官清也感到诧异,她没想到纪寒竟然上来就先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两名海匪互望了一眼。 “大人稍等,我去禀报大当家。” 而海匪的回答,更是让上官清费解。 这七武海多明哥部下的海匪这么好说话的吗?她以前怎么不知? 别说上官清费解,即使是身为当事人的纪寒也相当困惑。 这亮明身份既是迟早的事,晚亮还不如早亮,这样子,还能让人家觉得他很有诚意。 纪寒的想法本就是这么简单,可奈何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纪寒的预料。 未过多时,两名海匪便再次回来了。 “大人,请!我家大当家在义堂等候大人。” 想不通,便先不想。 纪寒五人跟随着两名海匪进入了椰林。 这椰林后别有洞天,别有洞天的是座木堡。 木堡有吊桥,桥后有操练的校场,校场里排放着一排排兵器架。 纪寒虽未去过军营,但这校场很有军中校场的样子。 校场内有海匪正在操练,这些正在操练的海匪目不斜视,根本就未去看纪寒三人一眼。 奇怪!此刻纪寒心中相当的困惑,如若他事先不知道这是一个海匪窝的话,他一定会认为这里是做军营。 带着心里的困惑,两名海匪将纪寒三人领到了所谓的义堂。 义堂不是房,而是营帐。 “大人,我家大当家就在里面。” 两名海匪带着瘦子二人告退,纪寒深吸一气掀开帐帘。 掀开帐帘的那一刻,纪寒在营帐内共看到了三人。 三人,两男一女,女的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 两男,年约五旬上下,皆一脸英气。 在纪寒迈入营帐,将目光投向这三人身上时,这三人也将目光凝聚在了纪寒的身上。 纪寒正在猜测这两位一脸英气的男人中哪一位是多明哥。 因为这二人皆未座在营帐中那张正首的木椅。 “你便是绳州巡抚?” 着一身黑色衣裙的半老徐娘当先向纪寒问道。 纪寒站定,不卑不亢的向她回道:“正是本官。” 回完此话,纪寒便转身看向两位一脸英气的中年男子问道:“敢问,你们二位哪一位是多明哥大当家。” 二人只是看着纪寒却不答话。 身后有掀帘声响起,待纪寒愈要回身去看掀帘之人的刹那,耳边突然响起上官清的一声厉喝。 “小心!” 第五十九章 上官清的剑 手中佩剑震鞘而出,帘外一杆丈八银枪夺帘而入! “砰!”一声短兵相接之声在纪寒耳边炸响。 纪寒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看到上官清与一抹冲入营帐内的黑色身影大打出手了起来。 上官清的剑快,快如银光乍现,黑色身影的枪沉,沉如乌云压顶。 纪寒这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到两位绝顶高手对决。 账内飞沙走石,营内,二人却打的酣畅。 上官清在腾挪之间,其身形便彷如在池边起舞的仙鹤一般,恣意、优雅。 使枪之人在转移腾挪之间,其身形便如翻海蛟龙。 二人在营帐内时而起落,时而转换身位。 纪寒即使将一双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也未看清上官清与此人的剑影与枪影。 “好!”一声叫好之声突而在营帐内彻响。 “上官姑娘这一手鹤仙剑法果然如传闻般已是达到了入臻之境。多明哥,你再与上官姑娘打下去的话,怕是要败。” 说话的是那位中年女子。 多明哥?而纪寒直接抓住了这名中年女子所说之话的重点。 “不打了,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死在沙滩上。” 一声豪迈之音在营帐内响彻开来,多明哥将手中丈八银枪直接丢在了地上。 “承让!”上官清向多明哥握剑抱拳。 这多明哥不在营帐内翻来跳去了,纪寒这才能看清多明哥的真容。 此人看着年约五旬左右,着一身蟒纹黑袍,两只大手如蒲扇一般,生的浓眉大眼,体壮如熊彷如纪寒前世在电视中所看到的猛张飞。 多明哥径直走到账内首座。 “说吧,巡抚大人拜岛所为何事?”往那木椅上一坐,多明哥便向纪寒问道。 纪寒正要开口说明来意,多明哥却又再次说道:“老子这个人平生最不喜别人啰里啰嗦,巡抚大人莫要与老子拐弯抹角。” 得,老子本来也没打算与你拐弯抹角啊! 确定这多明哥不会在说话了,纪寒才开口向他说道:“本官此次拜岛是想要向多大当家讨一个人。” “哦?向老子讨人,讨的可是老子寨子里的兄弟?若是,大人就哪里来哪里回去吧。” “非也,本官向多大当家讨要的并非大当家寨子里的兄弟,而是昨日大当家擒下的那人。” 纪寒的声音在营帐内落下,多明哥与下首的三位同时从椅上站起。 “纪大人,此人可是以你有交情?”多明哥瞪大着一双铜铃大眼向纪寒沉声问道。 纪寒哪里听不出多明哥已有动怒之意。只是你动怒我也得要啊。 “多大当家说笑了,此人与我素未平生,我向多大当家讨要此人是因此人杀了我绳州一十二条人命,本官要将这名凶手缉拿归案。” 纪寒的这个回答是多明哥所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的还有站在多明哥下首的三人。 三人看向多明哥,多明哥已是重新坐回座椅。 纪寒所要之人,是他在昨日出海之时所擒,此人武功了得,奈何吃亏在没有多明哥水性好,多明哥将此人拉入海中,此人因一口大气在海中用完,这才被他所擒。 将此人带回海岛,多明哥只是对此人用了些手段,这家伙便撂出了一件惊世之秘。 靖国国宝十二碧蝉!这货竟然将一只碧蝉给遗落了,遗落到了哪里,这货竟然也说不出来。 所以这才有了瘦子和胖子来曾家货岛寻碧蝉的事。 这十二碧蝉牵扯之大,轻则国基动摇,重则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多明哥目光阴晴不定,下首三人更是眉头紧锁。 这三人并不是多明哥的手下,而是七武海中另外三位大当家。 着一身黑裙,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名为明岚,坐在明岚对面的两位中年男子,一人名为苍翰,一人名为凌绝。 七武海同气连枝那不过只是表面,另外三位可是与多明哥四人离心多年。 若是让另外三位得知他多明哥手中握有这样一位身揣惊天大秘之人,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纪大人,此人老子暂时不能交给你。”多明哥在斟酌良久后才向纪寒说道。 纪寒听得多明哥此话,心中暗骂不已。 这真是怕他说什么,他就和你说什么。 纪寒也在斟酌,斟酌该如何说服多明哥能将凶手痛快的交到他手里。 然而,就在纪寒便要说话之时,一名海匪突然冲入营帐并向多明哥急促的说道:“大当家不好了。人跑了!” “跑了?” 多明哥与明岚三人同时起身。 “回大当家,千真万确,人真的跑了。” 多明哥怒睁着一双大眼向海匪吼道:“告诉老子,人是何时跑的,又是怎么跑的?” “回大当家,我是给他送饭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的,至于人是何时跑的,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这不可能,老子明明封了他两处大脉,他怎么可能跑得了?” 听到多明哥此话,明岚向多明哥沉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要跑出七武海便要有船,无船他便出不得海,搜,就是将七武海给翻个底朝天,咱们也要把此人给翻出来。” 多明哥与明岚三人丢下纪寒风风火火的冲出了营帐。 纪寒傻眼了! 海匪虽然没说跑的是谁,纪寒便也能猜出,而观多明哥三人脸上的神情也不是在作假。 你们可是七武海啊,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呢? 这人要没跑出七武海还好,要是跑出七武海,他到哪里去捉此人? 纪寒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上官清和桂冶,便向二人急匆匆的说道:“走,出去看看。” 只是话都说了,上官清却是站在营帐内一动未动。 “方才与他交手,多大当家所使得的是一套军中枪术。”上官清站在营帐内忽而向纪寒说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他并未刻意用其他招数隐瞒,许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这位多大当家施展这套枪术是刻意在向我们亮明他的身份,但他为何要如此,我却想不通。” 第六十章 十二碧蝉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也不觉皱眉。 在进入多明哥的海寨时纪寒便发现了,这海寨完全是模仿军营而建。 难道这多明哥在未做海匪之前难不成是一名将军? 只是现在不是去细想此事的时候。 纪寒方一冲出营帐,便听到海寨外一阵嘈杂。 在这嘈杂中纪寒更是听到了多明哥的声音。 匆匆跑出海寨,纪寒便看到多明哥四人正在与三人对峙。 此三人气度不凡,一人羽扇纶巾,令二人却均着一身甲胄,只是这甲胄并非铁质而是皮甲。 三人看着与多明哥年龄相仿,眉宇间亦是透着一种凌厉的英气。 纪寒只是看了三人一眼便将目光定格在了手持羽扇的纶巾身后。 纶巾身后躺着一不知生死之人,此人满面胡须,一头花白长发。 “你要找之人便是他。”上官清站在纪寒身旁说道。 海面泛波,海岸剑拔弩张! 多明哥看向那手持羽扇之人沉声说道:“诸子,你这是何意?” 在问话是,多明哥亦在心中猜测,猜测这诸子三人是否已经得知了此人身上的秘密。 “多明哥,你我七人虽藏身七武海二十余年,但终归道不同不相为谋,此等大秘,你一人是吞不下的。” 多明哥听到诸子此话心中已是了然,看来此人身上的秘密,诸子三人已经知晓了。 “宇文拔携十二碧蝉逃出靖国皇宫便销声匿迹,多明哥,你可知此人是谁?”诸子用手中羽扇指向身后之人向多明哥问道。 多明哥不语,不语是因为他确实不知此人的身份。 纪寒站在一众海匪身后,此事他之前便听上官清说过,而今在听这位名叫诸子之人再说,纪寒已是深深皱眉。 看来他要再想从七武海手中带走此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之前听闻靖国太子在皇城官道拔剑自刎,我才终于想通了一桩困扰了我二十余年之事,当年靖国皇帝宁愿带着他那未及襁褓的孩子以身殉国,也要让宇文拓带着十二碧蝉逃离皇宫,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十二碧蝉便应与靖国宝藏有关。传闻得靖国宝藏便可得之天下,多明哥,你觉得你们四人能够吞的下这靖国宝藏吗?” 靖国宝藏?得者得天下?纪寒震惊了,因为他的怀中便有一枚碧蝉。 上官清不动声色的看了纪寒一眼,这一眼便令纪寒头皮发麻。 “诸子,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此人是老子捉来的如今你将此人给扣了老子也不想与你多逞口舌,” 向诸子说完此话,多明哥便转身看向了他的身后,剥开站在他身后的海匪,多明哥看向纪寒说道:“纪大人你也看到了,就是现在老子想把人交给你,人也不在老子的手上,你要人就去找这位诸大当家要吧。” 在纪寒瞠目结舌的目光下,多明哥大手一挥便带着他的海匪们回寨了。 而明岚三人在路过纪寒身旁时,这女人还给了纪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劳资就是来要个人而已,怎生会搞的如此复杂。 “纪大人?”诸子将一双幽黑的眸子投射在了纪寒的身上。 两名身穿皮甲的中年男子也将目光凝聚在了纪寒的身上。 纪寒尴尬的看着诸子三人,硬是从脸皮上挤出了一抹强颜的欢笑。 “大人要此人可是也为了靖国宝藏?”诸子看着纪寒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问道。 纪寒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答道:“不是,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将此人缉拿归案,仅此而已。” “哦?不知此人所犯何罪?” “草菅人命,此人身上背负了十二条无辜的人命。” 听得纪寒此话,诸子笑了。 “十二条无辜的人命?纪大人,恕难从命,此人我不能交于你,亦不会让此人走出我七武海半步,大人或许心地单纯不求这靖国宝藏,但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可不会如大人这般想,我现在可以告诉大人此人的身份,此人便是销声匿迹了二十三年的宇文拓。” 宇文拓? 听得诸子此话,不但纪寒震惊了,就连不食人间烟火的上官清亦是露出骇然之色。 “你怎知他便是宇文拓。”上官清看向诸子置身喝问。 “因为我见过他。” 诸子向上官清回完此话,便再次向纪寒说道:“大人可知这宇文拓逃出多明哥的海寨撞见我后可说了什么?” 未等纪寒说话,诸子接着向纪寒说道:“他说,他知道靖国宝藏的下落。” 诸子的这个回答是纪寒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大人可知他为何会将这等天大之秘告诉于我?” 纪寒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因为他感觉他好像跟不上这个诸子的思路了。 “因为大人您。” “因为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听得诸子此话,纪寒一脸疑惑的向他问道。 “因为大人逼死了靖国太子。”诸子点到为止,未在说话。 得到诸子的提点,纪寒开始开动大脑。 这赵烁与宇文拓皆为靖国余孽,赵烁身死,这宇文拓便出现了,或许在这之前宇文拓根本就不知道赵烁未死,在得知赵烁身死后,这宇文拓…… 这宇文拓是来杀他的? 上官清为何会看到宇文拓逼问曾家青壮的那一幕,这极有可能便是宇文拓在向曾家十二名青壮逼问他的下落。 上官清赶到,宇文拓怕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才杀死了这十二人。 再到后来,宇文拓被多明哥所擒,他自知落在海匪手里生已无望,于是他便将十二碧蝉一事告诉多明哥。 多明哥是海匪,海匪皆为贪婪、狂妄之徒。 借着迷惑多明哥时,宇文拓借机逃跑,可谁知他又撞见了诸子,自知再难逃生的他便又将十二碧蝉一秘告诉了诸子。 此人要用十二碧蝉之秘,搅动太武风云。 纪寒在这一刻终于想通了。 宇文拓幽幽的自昏迷中醒来,事实上,他在诸子与纪寒对话时便醒了。 杀害靖太子的凶手既在眼前,他却无法亲自再为靖太子报仇。 第六十一章 一代枭雄终陨落 多明哥封了他两处大脉,而他也是个狠人,为了逃走,他竟然不惜用内力震断体内的两处经脉,虽是逃出了海寨,但他已然生命无多,而在方才他又受了诸子一掌。 这一掌令他浑身经脉尽断,此刻他虽是自昏迷中醒来,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你……咳咳……你便是那纪寒。” 宇文拓艰难的自地上爬起,在爬起中纪寒亦是看到他已是在咳血。 鲜红的血一滴滴的自宇文拓嘴角滴落,一头蓬乱的花白长发遮住了他的面颊。 “上天待老夫不薄,竟让老夫在临死之……际见到了你,二十三年里,老夫活的还不如一只牲口,牲口尚能活在阳光底下,而老夫……咳咳……这一切都是拜你太武所赐。” 纪寒看得出来,这宇文拓已经油尽灯枯了,即使将此人带回绳州,此人也极有可能会死在回绳州的路上。 “老夫得知你在绳州,便一路南下,本已在一座岛上打探出了你的下落,但是却遇到了一位与老夫相当的高手,可叹啊!” “老夫戎马半生,却栽在了几名海匪的手里。只怪老夫时运不济,未能做的周全,不过这也够了,你们想知道那十二碧蝉的下落吗?你们可知老夫将那十二碧蝉藏在了何地?哈哈……” “不好,拦住他,他要自尽。” 纪寒不是喊晚了,而是宇文拓已报必死之意。 抬起手掌,一掌轰于自己的天灵,而后宇文拓便倒在了地上。 纪寒无论如何都未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诸子亦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 这宇文拓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他在意的是宇文拓在临死之际所喊出的那两句话。 看来宇文拓在来绳州刺杀纪寒时便已经做好了另一手准备,这另一手准备便与十二碧蝉与靖国宝藏有关。 多明哥与明岚三人冲出了海寨。当四人看到身死的宇文拓时,皆露出了骇然之色。 宇文拓死前所喊的那句话他们四人也听到了。 此刻,这七武海的七大当家皆将目光凝聚在了纪寒的身上。 而身为当事人的纪寒却是一阵头大。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死了个赵烁,又跑出个宇文拓,关键是人家宇文拓在死前还留下了一个纪寒所不知道的后手。 万一这货留下的后手是纪寒知道靖国宝藏的下落的话,那么他这辈子只剩亡命天涯了。 还有身旁的上官清,人家可是知道你身怀一枚碧蝉的。 面对靖国宝藏如此之大的诱惑,这上官清会不会杀人越货? 要想不让这上官清开口,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成为纪寒的人,可是劳资已经有家室了啊,总不能收上官清做二房吧,即使真要收的话,人家愿意做小吗? 上官清可不知道纪寒此刻心中所想,若是知道直接一剑刺死纪寒绝无商量。 这宇文拓已死,他也没有必要在留在七武海了。 可是这天公却不作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下起了大雨。 下雨了,桂冶告诉纪寒不能出海。 行吧,不能出海就等雨停了再说,可是更让纪寒纳闷的是,为了争夺纪寒住在哪家的海寨,这多明哥与诸子竟然差点都打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气度不凡,走到哪里都是c位? 毕竟这宇文拓生前也是一方枭雄,纪寒建议挖个土坑将这宇文拓的尸体给埋了。 最终纪寒选择了多明哥的海寨。 在一顿海吃海喝后,这多明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纪寒与上官清安排在了一个营帐内。 还美其名曰说:“寨中子弟不拘小节,你们既然住在劳资的寨子,那就得按劳资的规矩来。” 这个理由相当没有说服力。 桂冶被安排到了一间营帐的通铺,与那些海匪同宿一夜。 一名海匪将纪寒与上官清带到了一间营帐前便离开了。 掀开帐帘,这帐中只有一张木床。 上官清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向木床,而后在那木床上盘膝一座,便阖上了眼睛。 纪寒硬着头皮走进营帐,这营帐内除却一张木床外,便只有一桌几一长凳。 这人家都把床给霸占了,纪寒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长凳上。 这长夜漫漫的难道就让他这么趴在桌子上睡觉吗? “他是故意的。” 纪寒坐上长凳,上官清的声音便飘入了纪寒的耳朵里。 “什么故意的?”纪寒偏头朝上官清看去。 “故意将你我安排在一间营房。你如此聪明,岂能看不出?”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这多明哥到底是何用意呢? “还有,这七位当家对你的态度也令我好生疑惑,这七武海虽不做那烧杀掠夺之事,但他们确为一方枭雄,枭雄哪个不是高傲之辈,但我在他们七人的身上却没有看到,至少对你是如此。” 纪寒很喜欢听上官清说话的声音,她的声音虽是清冷,但却如甘泉一般的清甜。 人美、声甜,又自带高冷! 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来说具有着一种极强的杀伤力,饶是纪寒也扛不住。 不行!不能在看她了! 纪寒连忙从上官清身上收回目光。 宁嫣的美,不是那种一看便为之惊艳的美。 如若用花来形容的话,宁嫣便好比兰花,高洁典雅。 陆倩倩嘛,便是那出于淤泥而不染的水莲,虽然看似高傲,但也不是不能近足观赏,毕竟有岳母这一层关系在嘛。 乌明雅呢,便是一朵玫瑰了,她的美是那种一看便惊艳的美。 而这上官清,便是那腊日寒冬里屹立在风雪中的寒梅了,纪寒更愿意将上官清的美比喻为一种傲寒之美。 这上官清对男人的杀伤力太大,至少在纪寒所认识的四美中,这上官清绝对属于当之无愧的第一。 体内那股不知名的暖流在纪寒的一阵胡思乱想中又开始出来作祟了,憋的纪寒那是面红耳赤。 到现在纪寒都不知道他体内的这股暖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平常吧感觉不到,这不想感觉到它的时候,它便跑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营帐!营帐! 再加之刚才脑子里的那一通胡七八糟的乱想,这会的纪寒感觉体内仿佛正在燃烧着一团炙热的火焰一般。 这股炙热的火焰不仅将纪寒烧的面红耳赤,就连他手扶着的木桌亦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上官清听到了桌椅摇晃的声音,当她豁然睁开双眸的那一刻便看到此值走火入魔的纪寒。 纪寒不知他到底怎么了,但上官清知道。 自床上走下,走至纪寒身前,上官清便向纪寒说道:“莫要抵抗,抱守如一、抛心中之妄念,行体内之胀气,小周运一反二,大周运六反三。” 纪寒已是在拼命压制体内这股莫名的燥热,但是一股淡淡的沁香却突然闯入他的心神,不但是这一股淡淡的沁香,还有上官清那彷如甘露般的声音。 此刻,无论是这股沁香还是这道声音,都彷如是一把干柴投进了一团烈火中一般,纪寒本就听不懂上官清在说什么,在加之方才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人家。 上官清可不知她根本就不是在帮纪寒,而是给纪寒帮了倒忙。 纪寒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这股炙热,便如同一只发春的猛兽一般从椅上站起向着站在他身旁的上官清扑来。 这饿虎扑食的动作是做出来了,可是上官清是何人,她可不是宁嫣会任他妄为。 在纪寒向她扑来之际,上官清抬起莲足,一脚便将纪寒踹了回去。 这一脚蕴含着上官清的内力,结果便是纪寒倒在了木桌上,木桌散架了,纪寒跟着散架的木桌砸在了地上。 “你这个登徒子!” 一柄寒剑抵在纪寒的胸口,上官清柳眉倒竖,眸中尽是对纪寒的杀意。 纪寒本就走火入魔,气火攻心,再加之忽而受了上官清这蕴含内力的一脚,体内气血瞬间如翻江倒海一般,纪寒“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糟了!我怎么忘了这家伙方才走火入魔。”上官清心内叫糟,但手中寒剑却并未从纪寒胸口移开。 纪寒又吐血了,这一次甚至连两只鼻孔都开始向外淌血。 上官清瞧着纪寒的样子,她知道若是再耽搁下去的话,他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来不及多想,至少此刻上官清可不想纪寒死在她的面前。 丢掉手中寒剑,上官清俯下身子正要封闭纪寒身上几处重要大脉,可谁知在她方俯下身子的刹那,一双大手却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肢。 “纪寒你给我放手!”上官清心中方寸大乱,并向纪寒大声呵斥。 可是此刻的纪寒哪里能听进去上官清的话。 就在上官清芳心大乱之时,纪寒突然一个翻身将上官清压到了他的身下。 纪寒的力气太大了,大到上官清感觉她的身上仿似是压着一座大山一般。 一个双眸慌乱、一个双眸炙热! 在炙热中,纪寒突然将他带血的双唇压在了上官清的朱唇上。 上官清虽为九品高手,只差一步便能迈入九品宗师的行列,但是她毕竟是名女子,还是一名如花似玉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纪寒的气息与吻都是霸道的,在霸道中纪寒撬开了上官清紧咬的贝齿。 “纪寒……你!” 上官清睁大着一双惊惧的眼眸,此刻的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纪寒在她朱唇内所做的一切。 她不能接受纪寒对她的轻薄,她也无法接受她要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这样的一种屈辱失去她最为珍贵的贞洁。 只是当她愈要拼尽全力挣脱纪寒的刹那,她突然感觉到纪寒在她朱唇中的搅动变的温柔了下来。 如若方才的纪寒是一场狂风骤雨的话,那么此刻的纪寒便是一场连绵细雨。 这场连绵细雨让她突而如同失神一般。 她不知道这一刻的她到底在想什么?是羞愤欲绝吗?还是其他? 她不知道,因为此刻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这一场连绵细雨下了很久很久,当纪寒从她朱唇移开的刹那,她羞愧的发觉,她竟然会升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只是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她皙白的脖颈便被纪寒的双唇占据了。 一双手透过她的项背,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搂起。 而在纪寒搂起她的那一刻,上官清本是朦胧的双眸立时便恢复了清明。 “你这个登徒子,我要杀了你。” 就在上官清已然运起内力便要抬掌轰向纪寒的天灵之时,一股温热的暖流突然透过纪寒紧搂着她的双手传入她的体内。 抬起的手掌悬在了半空,上官清那一双本是恢复清明的双眸瞬间转为震撼。 “这是他的内力?为何会传入我的体内,而且为何还会为我所用?他修的到底是何功法?” 上官清还未从这般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再次突然感觉到她的脖颈被纪寒含在了双唇里。 “他要做什么?”在上官清正值迷惑之际,纪寒却又突然松开双唇。 松开双唇的那一刻,纪寒也同时松开了抱着上官清的双手。 上官清一脸呆滞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纪寒,他紧闭着双眸,脸上的霞红已经褪去,此刻,上官清能够清楚的听到纪寒那均匀的呼吸声。 上官清知道他睡着了! 回想方才,仿佛就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营帐内寂静如斯,上官清盘膝而坐开始透过心神观察自己体内的情况。 “五年!他竟然传我了五年的内力!”上官清发现了体内之真气变化,她骇然,她不解,她全全忘了纪寒方才对她的轻薄。 翌日清晨,纪寒从迷迷糊糊中醒来。 睁开双眼的纪寒环顾了一下营帐,却未发现上官清的身影。 账外有操练声传入,纪寒伸了个懒腰便走出了营帐。 瞧瞧天色,今日的天色却是阴云密布。 桂冶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正在校场上操练的海匪,纪寒走到桂冶面前并向他询问道:“上官姑娘呢?” 桂冶听得纪寒所问,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哪里知道。” 这大早晨的便讨了桂冶一个没趣,纪寒便也跟着他一起看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上官清 这些海匪正在校场上打着一套拳法,这套拳法看着并不难学,纪寒看的起劲竟也跟着海匪们学了起来。 待到海匪操练完毕,纪寒将这套行军拳也是偷学了个满怀。 “今儿咱能回去吗?”偷学了一套拳法的纪寒极为开心的向桂冶问道。 桂冶瞧了瞧天色,便向纪寒说道:“不行,我们桂家的轻帆虽快,但也有它的弊端,等到风平浪静时,我们才能离开。” 听得桂冶此话,纪寒心中难免焦急,这天时不利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坏事,但对于那些愈要夺得绳州的南荣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所谓攻其不备,他若是南荣人便会选择在这阴雨天气登陆绳州。 想到这里纪寒更加心神难安了。 在海寨中四处转了一转,却仍未发现上官清的身影,这位高冷女侠一大早上的跑哪里去了? 纪寒并不知道昨夜在营帐中所发生了何事,确切的说,他只知道前半段而不知道后半段。 这前半段,他身体仿似给烧着了一般,这种感觉令他连看都不敢去看上官清,因为他知道一看,他可能就会恶向胆边生。 可是这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他竟然是睡在地上的,而营帐里的那张木桌却不见了。 纪寒并未在这件事情上花太多的心思去想。 这找上官清未找到,纪寒却找到了多明哥。 多明哥正在与明岚在海寨中散步,纪寒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二人面前。 多明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纪寒问道:“纪大人昨日睡的可好?” 好?劳资能告诉你劳资昨天睡了一夜的冷地板吗? “还行,还行。”纪寒向多明哥打着马虎眼。 多明哥在心中笑了笑,才不动声色的继续向纪寒说道:“昨日与纪大人开怀畅饮,当真是痛快的很,今晚咱们再痛痛快快的喝一场如何?” 听得多明哥此话,纪寒在心中讽刺道:“你他娘的给劳资喝的那也叫酒?连一点酒味都没。” 心中虽是这般想可纪寒却不会傻到直接说出来。 “好说好说,不过,本官可不能在这里逗留的太久。” “知道知道,纪大人公务繁忙,明日,待天色稍转,老子便送大人回绳州。” 纪寒继续去找上官清了。 待到纪寒走后,明岚才向多明哥问道:“昨夜可成了?” “你问我,我哪里能知道?不过今儿早瞧上官清走路的样子,却不像是成了。” “呸!你连这都看的出来?”明岚向多明哥羞骂道。 “怎么?老子怎么就看不出来了?那上官清走路步履坚实,哪像你,每次与老子完事后,那下床走路的脚步都是虚的。” “滚你的犊子!”听得多明哥此话,明岚当口便脆骂了他一句。 “这事千万别让诸子他们三个知道,要是让他们三个知道,非把你丢到海里喂了鲨鱼去。” “那是自然,老子做事你还不放心,那酒兑了多少水你能不知道,再说你研制的那东西无色无味的,就是那小丫头的师傅来了也喝不出来。” 纪寒终于找到了上官清! 一颗椰树下,上官清抬眸正在看着那挂在椰树上的一颗颗椰果。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上官清便豁然转眸看向了身后,待她看到正在向她一步步走来的竟是纪寒时,上官清便立刻从纪寒身上收回了目光。 纪寒的眼很尖,尖到一眼便看到了上官清脖颈上的那一片红色。 人还没走到上官清跟前,纪寒便向上官清关心的问道:“上官堂主,你脖子上是怎么了?是被蚊子叮了吗?” 这纪寒不开口还好,一张口便让上官清想到了昨夜之事。 手中寒剑震鞘而出,上官清抬剑便向纪寒刺来。 裙下如风,带起裙阙飘扬,三千青丝彷如潺潺溪水迎风荡漾。 椰林内,上官清动了真怒,这结果自然是追着一个屁滚尿流的纪寒在林内狼狈的逃窜。 “上官堂主,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既没招你又没惹你的,你干嘛一见面就拿剑刺我。” 既没招她?又没惹她?没惹,她脖颈上的一片绯红从何而来。 上官清虽然知道纪寒记不得昨夜之事,可是她就是恨啊!就是恨他不记得。 这女子的心思便如那落在海里的针,别试着想要去捞它,压根就别动这念头。 上官清并不是真要杀纪寒,这一方面自然是为了泄愤,另一方面也是在试探。 她可以断定纪寒不懂武功,她更可以看出纪寒自己也不知道他体内有着一股强大的内力。 纪寒放弃了逃跑,因为他被上官清追的着实跑不动了。 靠在一颗椰树上纪寒扶着双膝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提剑的上官清亦是在审视着纪寒。 待到纪寒的呼吸不再急促时,上官清突然向纪寒说道:“我有一套行气的法门你要不要学?”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诧异的看着她问道:“行气的法门?那是做什么的?” 纪寒的眼神如山间里的泉水般清澈,亦正因为如此,上官清才更加确定,纪寒对他体内的情况是一概不知的。 她没打算与纪寒解释,而是向纪寒再次问道:“你学是不学?”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开口便道:“你真愿意传我?我听说你们江湖人可是视什么武功秘籍、内功心法如同自己的性命一样的啊。” 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诧异的看了纪寒一眼。 “话虽如此,但这门行气心法却并非家师所传,你若想学,我便可教你。” “学!” 纪寒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椰树下,上官清开始向纪寒传授。 上官清是翻海帮帮主付仲在一次出海时所捡,海面泛波,一小船随波逐流,船中只有一襁褓婴儿,这本无名心法便是包裹在婴儿的棉裹中。 付仲曾向上官清说,这本无名心法应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只是这套心法上官清参悟了十余年却参不透这其内的奥妙, 不是上官清悟性不高,而是这门心法太过无奇。 第六十四章 鹤呼吸 即使是她的师傅鹤仙人也说,这门心法不过是普通的内功心法而已。 既是普通心法,传给纪寒也正好合适。 椰树下纪寒盘膝而坐。 他正在学着上官清方才所传授的行气法门试图运行藏在体内那股奇怪的热气。 这本是试试,可谁曾想一下便就试成了。 这股奇怪的热气正在纪寒的控制下在他周身游走着,按照法门所言,在体内运行一周为大周天,围绕丹田行气一周为小周天。 “舒服,真他娘的舒服,就跟前世下血本做了个全身大保健一样的舒服。” 上官清但见纪寒露出陶醉之色时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掌握了这套心法。” 见纪寒在运功打坐,上官清亦盘膝坐在了纪寒的旁边。 在体内运行《鹤呼吸》,两人便在这颗椰树下双双打坐了起来。 两股犹若实质的真气自二人体内散出,在散出中彼此交汇,在交汇中又再次随着二人的运气汇入彼此体内,来回往复,循环不止。 上官清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此刻的她化为了一朵轻盈的柳絮一般。 在这种轻盈下,她能自由的操控体内之真气随意的在经脉中漫游。 这《鹤呼吸》讲求的便是自由写意,师傅曾言,当她何时能自由操纵体内之真气的那一日,便是她《鹤呼吸》大成之日。 “难道说我的《鹤呼吸》已修至大成?”上官清心中惊讶不已。 她虽是个练武的奇才,但师傅曾言,在她三十岁时《鹤呼吸》才能修至大成,然而呢?她将此心法修至大成竟是比师傅的预期整整提前了十年。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登徒子昨夜传了他五年的内力不成? 上官清睁开了双眸,在她睁开双眸的刹那便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她方运功完毕,身外之真气并未散去,也正是因此她才看到她所残留在身外的真气正在与纪寒散在体外的真气正在相互交汇着。 两股不同的真气竟能交汇一起这本就是天下奇闻,但是她真的看到了,不但看到了,她还眼睁睁的看着这两种交融的真气正在向她的体内融汇着。 一半融汇纪寒体内,一半融汇她的体内。 这—— 这一刻连高冷如傲寒的上官清亦是睁大了双眸。 纪寒运功完毕后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在他睁开双眸的那一刻,便看到了正值瞪大着双眼正在看他的上官清。 “上官堂主?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纪寒一脸不解的向上官清问道。 听得纪寒说完,上官清连忙从纪寒身上移开了目光。 “没,没什么……你这个登徒子,谁在看你。” 什么是翻脸如翻书,纪寒当真是见识到了。 明明方才还很慌乱,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喝骂起了他。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上官清躲过纪寒的眼神问道。 “明日啊,多明哥说他明日回送我们回绳州。” “送我们回绳州?”上官清听得纪寒此话便皱起了眉宇。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七武海的七位当家对纪寒与众不同,可是不同在哪里她却又说不出来。 昨夜纪寒的走火入魔绝非一个巧合,上官清在此事上暗暗留了一个心眼。 到了晚间,多明哥又是好酒好肉的对纪寒一通招待。 席间,纪寒与多明哥也是喝了许多的酒,这酒上官清也小抿了一些,她虽不常喝酒,但却能品出酒的好坏。 多明哥拿来招待他们的酒一定是兑过水的。 这事出其反必有妖,上官清猜测纪寒的走火入魔应该便是与这酒有关。 “别喝了!”上官清突然将纪寒已经举到嘴边的酒盏给夺了过来。 纪寒一脸的莫名其妙,正在大口吃肉的桂冶也是抬起眼皮看了上官清一眼,这上官清长的虽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但桂冶有自知之明,他与上官清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关系。 既然没有,何必多看呢? 多明哥与明岚二人互望了一眼。 “难不成这小妮子看出这酒里的猫腻了?” “不能啊,姑奶奶调制的东西可是无色无味的。” 这两人熟络的亦是能用眼神交谈。 “上官堂主,这酒不烈啊,为何不让纪大人喝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多明哥一脸不解的向上官清问道。 “纪大人明日回绳州还有诸多事宜要打理,不易多饮。” 听得上官清此话,连纪寒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个回答本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妥的在于回答之人,若是这上官清是纪寒的夫人,此回答当没什么,可是她不是啊! 这是在管纪寒吗? “上官堂主可真是会说笑。”明岚放下手中的酒盏看向上官清说道。 不待上官清说话,明岚接着说道:“此话若是换做旁人来说,我倒是觉得并无什么不妥,只是这话从上官堂主口中说出,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妥。” “何处不妥?”上官清沉声向明岚问道。 “身份上的不妥,如若上官堂主是纪大人的夫人,那么这句话便自然顺理成章,我和多大当家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上官堂主在关心纪大人,可是据我所知,上官堂主和纪大人并无这层关系吧,既无这层关系,纪大人为何要听上官堂主的?” 明岚向上官清说完此话便看向纪寒再次说道:“纪大人,我这句话没说错吧?” 纪寒感觉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不就是上官清替他说了一句话而已,何必对人家一个小姑娘这么咄咄相逼呢? 宴席上没了欢笑,气氛瞬间便冷了下来。 桂冶不敢大快朵颐了,他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瞧着上官清那一双明显已经冷冽下来的寒眸,桂冶更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在上官清已然冷冽下的眼神下,明岚更是说出了一句让上官清瞬间暴走的话来。 “上官堂主,我瞧你的脖子上有一抹红印,这抹红印可不像是被什么蚊虫叮咬的,看着这形状倒像是被……” 第六十五章 演技哪家强 三尺青峰在桌席上颤动,大有一种随时都会震鞘而出的趋势。 上官清哪里会让明岚将后面的话当众说出,而也因此让上官清更加确定这酒水定有问题。 纪寒先是瞅了瞅坐在上席明眸含笑的明岚一眼,而后又看了坐在他身旁正一脸怒容的上官清一眼。 这是哪里?这可是人家多明哥的地盘,上官清虽是高手,但高手也架不住人家人多啊。 这万一要是真打起来的话那吃亏的定是上官清无疑。 “哎呦,我的头好痛!”纪寒说头痛就头痛,多明哥与明岚岂会看不出纪寒是在做戏。 扶着额头,纪寒看向多明哥与明岚说道:“两位当家,本官身体突感不适,实在是不能在与二位当家再把酒言欢了。” 纪寒说话时,已是伸手按住了正在桌案上颤动的三尺青峰。 “上官堂主,能否扶我一把?”不动声色的拿起上官清的佩剑,纪寒顺势便往上官清的身上去靠。 “好!”上官清竟是真的伸手扶住了纪寒的手臂。 这纪大人和上官堂主都离席了,桂冶一个人岂能再待在这里? 两人前脚刚走出营帐,桂冶后脚便跟了出来。 闻着身边淡淡的沁香,纪寒一阵心旷神怡,不仅心旷神怡,体内的那股内力又开始作祟了。 在两人回营帐的路上,上官清能清楚的感觉到纪寒正在用他的肩膀在她的肩膀上来回的摩擦。 既然知晓了此中缘由,上官清也没有因为纪寒对她的逾越而发怒。 多明哥与明岚站在营帐外,二人瞧着的是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只有纪寒、上官清二人。 “你信不信,这上官丫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对纪寒动心了。”多明哥的目光是深邃的,说此话时,亦是带着一种高深的意味。 “动不动心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脖子上的那个吻痕是纪寒吻的。”明岚从纪寒二人离去的方向收回目光。 “我们的目的是要让这丫头在纪寒身上尝到甜头,虽然手段上卑鄙了一些,但对她绝无坏处。” “呵,多明哥,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说纪寒会在她身上得到的好处要比她在纪寒身上得到的好处还多呢?在这方面,女子终究是吃亏的。” “吃亏?”多明哥看向明岚的那一刻,眸中的深邃便变了味道,看着明岚而后在明岚的一声惊呼下将她拦腰抱起。 “这个词,老子在你身上就没瞧见过。” 上官清将纪寒扶进营帐便松开了他。 瞧着纪寒那一脸面红耳赤状,上官清突又响起了昨夜纪寒对她的所为。 晨间因上官清传了他一门行气的法门,此刻纪寒虽是腹内发涨,但却远没有到走火入魔的地步。 纪寒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看到上官清就想将她扑倒呢? “那个……上官堂主,你离我远一些,我打会儿坐。”纪寒在向上官清说话时已是盘膝坐在了地上。 上官清也不知道纪寒到底是怎么了?人家走火入魔,体内真气絮乱都是疼痛难当,可是他倒好,体内真气一乱就变成了个登徒子。 一个坐在地上行气,一个坐在床上行气。 这结果便是,在行气中上官清再也未遇到晨间行气时的那种感觉了。 在看到纪寒已是进入到忘我之境时,上官清便走下床来。 当她盘膝坐在纪寒身旁行气时,那种晨间的感觉便又来了。 上官清心内惊惧不已,她曾听闻师傅说过,这世间有一种邪恶诡谲的修炼之法乃为双修。 难道说,此刻的她便是在与纪寒双修不成?可是她明明不懂这种邪恶的心法啊,她既然不懂,纪寒又岂能懂得? 因为纪寒的行气之法还是她教授的。 想不出便不想,上官清放空心神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感觉之中。 而纪寒与上官清的情况大致相同,他能感觉到上官清就在他的身边,也正是因此,他反而更能为所欲为的控制体内这股神秘的真气了。 难不成劳资将要走上一条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牛逼之路? 两人打坐了整整一宿,若不是桂冶闯进营帐,这二人恐怕还会沉浸其中。 在桂冶疑惑不解的神色下,纪寒与上官清双双从地上站起。 今日一扫昨日之阴霾,天空碧波无云,晴空万里。 走出营帐的那一刻,纪寒便看到了诸子。 这诸子竟然还向他拱手作揖,纪寒当然是连忙回了过去。 “听闻纪大人今日要走,特来为纪大人送行。” 送行?纪寒微微皱眉,他也感觉到这七武海的当家们好像对他真的有点与众不同了? 带着心中的这份疑惑,纪寒看着诸子问道:“敢问诸大当家我们可曾认识?” 听得纪寒所问,诸子含笑说道:“大人说笑了,诸某二十多年未曾离岛,你我何来认识一说?” 这话听着虽没什么毛病,但是纪寒却又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 “纪大人,礼我们就不送了,不是我们七武海给不起大人践礼,大人是个聪明人,无需我在说明缘由。” 纪寒看着诸子笑了笑,没想到这家伙想的倒是挺周全的。 他一个做官的明明去七武海捉拿钦犯,若是归来时在带着七武海的践礼,这着实不妥。 既是晴天,轻帆当可出海。 纪寒拒绝了多明哥的相送,三人站于轻帆,轻帆缓缓在海面泛行,待到轻帆使出礁石群,桂冶也重新扬起了四帆。 晨时启程,午时轻帆已是驶入长岛码头。 桂冶下船便向纪寒告辞了,纪寒知道这桂冶十有八九会将宇文拓之死一事告诉桂家寨主。 而上官清呢?人家依然没有打算离去,未有离去竟是与纪寒一同回到了巡抚府。 巡抚府内,大家都在。 当杨不扬四人看到纪寒后,自然是欢喜非常。 乌明雅也在府中,当她看到站在纪寒身旁的上官清时,一种来自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上官清与纪寒的关系绝非去时那般。 第六十六章 乌家族长的邀请 因为上官清与纪寒站的很近,这种近不仅仅只是距离上的近,还有心灵的拉近。 这才不过三天而已,他二人竟是如此熟络了吗? “怎么样,我不再的这三天里,南荣入岛了吗?”纪寒快步的走至杨不扬身前便张口问道。 杨不扬看了看站在纪寒身旁的上官清却不说话。 纪寒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事你说,上官堂主是自己人!” “又一个自己人?”杨不扬深深的瞧了一眼目不斜视的上官清,在心中一阵肺腑。 “回大人,我们已部署完毕,只等将南荣人来个瓮中捉鳖,这几日顾涂一共给予了我们三份名单,这三份名单皆为近三日里扮做商人潜入我绳州的南荣细作,他们似是还在探查。” 听得杨不扬所说,纪寒斟酌片刻便再次问道:“三日里登岛的共有多少人?” “回大人,共十二人!”回答纪寒的是曾广。 “十二人?告诉顾涂一定要给我死死的盯住这十二个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并非细作,而是潜入我绳州完成此次计划的刺客,看着吧,陆续的几日里还会有南荣商人入我绳州,待到他们人数凑齐之际,便是他们行动之时。” 刘大壮感觉自己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他觉得他并不笨,可是跟纪寒比起来,他便感觉他就跟没长脑子一样。 “大人,我咋就听不明白呢?他们为啥要陆续的登岛啊。”刘大壮不懂便问。 纪寒看向刘大壮,并向他说道:“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们来绳州才多久?绳州这么大,百姓这么多,我们谁也不知道有多少绳州百姓已经被南荣人收买,这些南荣人为何如此谨慎,不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吗?大壮你信不信,若是我没来绳州做巡抚,这些南荣人才不会如此小心的行事,说句往我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他们是在提防我。” “对啊!”刘大壮一拍大腿便向纪寒一脸激动的说道:“咱们大人是谁?想那靖国太子在皇城里布下了一个如此之大的阴谋,咱们大人一走马上任便将他的阴谋给看破了。” “什么阴谋?”听得刘大壮此话,二女异口同声的向刘大壮问道。 “秋叶焚城。”杨不扬在说此四字时,眼中尽是对纪寒的钦佩之色。 “秋叶焚城?”这下子连曾广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嗯,皇城人家好在院中栽树,到了秋日落叶便会在院中堆叠,皇城中本有收落叶的小贩,可他们却同时告了假,院中落叶堆叠数日未有人收,这本是一件平常之事,又因小贩是登门告假,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家升疑,而大人……” 杨不扬在说此话时,已是再次看向了纪寒。 “靖国太子的手段可谓是瞒天过海,完美无瑕,奈何他碰上了我们的大人,大人火眼金睛,一眼便洞穿靖国太子愈要火烧皇城的阴谋。”杨不扬说的可谓是意气风发,就好像此谋是他看穿的一眼。 乌明雅睁大了一双明亮的双眸,上官清那本是清冷的面颊亦是泛起震惊之色,而曾广却傻了。 他看着纪寒,张大着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纪寒被当众表扬当然极为的受用。 “杨兄,夸大了啊,夸大了啊。”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却没有一点虚心的样子。 曾广向纪寒竖起了大拇指,这一刻他是真心的敬佩纪寒。 “难道整个皇城都未有一人看出那靖国太子的阴谋吗?”上官清冷声向杨不扬问道。 听得上官清此话,杨不扬露出羞愧之色。 “惭愧,皇城内别说是未有一人,即是我皇也未有察觉。” 杨不扬的回答让上官清看向了纪寒,看着纪寒,她突然发觉自己越发看不透他了。 几人又闲聊了一番,待到杨不扬仨人去处理事务,乌明雅才走到纪寒面前,并向他说道:“大人,我爷爷想要见大人。” “哦?”听得乌明雅此话,纪寒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这乌明雅的爷爷不就是乌家族长吗?见,这必须得见,自他上任绳州巡抚以来,可还没有八大土王邀请过他呢。 跟着乌明雅的脚步,就在纪寒已经迈出府邸时,上官清的声音突然在纪寒身后响起。 “待你回来,我有事要与你商量。”上官清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清冷,纪寒只是“嗯”了一声,便跟着乌明雅离开了。 这回来确实还有许多的事要处理,曾家那边有桂冶作证,他自然不担心。 待到南荣之事了结,看来他是真的有必要为绳州百姓重新做一个户部登记了,借此机会,也在绳州开设一些地方官员,这样便能让他更好的治理绳州。 走在路上的纪寒心中正在想着治理绳州之事,固然便未有与乌明雅说话。 而此刻的乌明雅心里挺失落的,想到自己的处境,她更加无法开心起来。 若未有见到纪寒也就罢了,可是奈何命运却安排他们相见了。 她虽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纪寒,可是她会拿纪寒与那人比较,在比较之下,若是可以选择的话…… 想到此处,乌明雅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纪寒走至她的身旁时,她便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纪寒。 越是审视,越发相信自己心中所思。 纪寒终于与乌家族长见面了,见面是在一个藤屋。 在纪寒与乌明雅双双进屋时,乌楼便坐在一张藤椅上审视着二人。 自己的孙女自己了解,乌楼只是看了孙女一眼便已经读懂了乌明雅的心。 “丫头,你先出去,我与纪小大人有话要说。” 乌明雅在乌楼面前那是乖巧的,爷爷的话她自然会听。 藤屋里只剩乌楼与纪寒,乌楼看着纪寒说道:“纪小大人,请坐。” 纪寒坐在乌楼的对面,他们二人之间隔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与茶盏。 纪寒看的却不是这长桌上的茶盏与茶壶,而是一字摆开在乌楼身前的五封书信。 第六十七章 怒发冲冠凭栏处 乌楼将左手边的第一封书信推到了纪寒的面前。 瞧着眼前的这封书信,纪寒有点摸不透乌楼请他过来的意思。 这将书信推到他面前便是要让他看了,纪寒未做它想便拿起了桌上的这纸书信开始看了起来。 待到将这纸书信里的内容阅完,乌楼便又将左手边的第二封书信推到了纪寒的面前。 第三封,第四封,直到纪寒皱着一双眉宇阅完这最后一封书信,乌楼才提起茶壶将桌上的两个空茶盏续上茶水。 一盏推至纪寒手边,一盏留给自己。 藤屋内弥漫着一种青草绿植的芬芳,乌楼只是喝茶却不说话。 这下纪寒真看不明白这乌家寨主请他前来究竟是何意了。 这五封书信里的内容几乎一致,只是在用词上却是一封要比一封犀利。 这种犀利隐含逼迫之意,逼迫的是乌家族长,逼迫的事情为一人。 此人便为乌明雅! 续弦!这五封书信里的内容便是要乌明雅过去续弦。 这续弦一词纪寒还是明白其意的,用通俗的话来讲,这续弦的意思便是再娶。 太武十大藩王之一的焕王陈焕要娶乌明雅? 不对,十大藩王纪寒已经灭掉了一个,现在应该是九大藩王才对。 这续弦可不是纳妾,续弦续过去的那可是正妻,这对乌家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啊,难道说这乌家族长请他前来便是要告诉他,他乌家现在已经是水涨船高了? 可是不对啊,瞧着乌楼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这哪里是高兴。 “焕王陈焕,今年四十有二,是诸位藩王中最特别的一位藩王,其他藩王皆忙于稳固、治理自己的藩地,而这位藩王却不同,他自分封藩王以来只做一事,此事便为续弦、纳妾。” “啥?”听得乌楼此话,纪寒差点没从木椅上跳起来。 纪寒对太武这九位藩王可并不了解,他也没有刻意的去打听这九位藩王的生平,而今听得乌楼一说,这位藩王可当真是风流成性啊。 坐拥一地,而后收尽天下美女,这他妈的才是每个男人所梦想拥有的人生啊。 花着花不完的银子,搂着不带重样的女子,这位藩王可真他妈的会享受生活。 纪寒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后,确切的说是看向乌明雅方才站立的位置。 他越看,越是觉得可惜! “纪小大人可知,如若算上我的孙女明雅,这焕王续的是第几弦妻室?” “第几弦?”纪寒下意识的向乌楼问道。 “第十八弦!” “什么?”听得乌楼此话,纪寒豁然转身重新看回了乌楼。 而乌楼亦是用他那一双浑浊中透着清明的眼眸看着纪寒继续说道:“算起来几乎一年换一妻,纪小大人应该知晓这续弦是为何意,续十七弦,便意味着十七名妙龄女子皆连早逝。” 轰!纪寒感觉脑海一阵轰鸣。 “老头子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我是不会将我的孙女推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纪寒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乌楼说什么了。 这他妈的可能吗?差不多一年死一个,这里面要没点什么事情打死他都不信。 算起来的话,这赵焕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 这绳州虽为自治,但毕竟还挂着太武的名字,而这赵焕便是连州、绳州、沧州三地的藩王。 乌楼在观察着纪寒的神情,而纪寒此刻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赦王一事,让他此心难平,这又再次冒出来了一个赵焕。 不说他与乌明雅是否相识,既是他不认识乌明雅也不会撒手不管。 “不嫁!” 纪寒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便突然拔高声调向乌楼说道。 这下子轮到乌楼傻眼了,这纪小大人所说的不嫁是何意? “乌族长,你立刻给陈焕修书一封,就说乌明雅不会过沧州续弦,就说是我说的。” 在乌楼的一脸呆滞下,纪寒再次抛出了一句更让乌楼吃惊的话来。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乌明雅几乎是冲进了藤屋。 纪寒回头了,回头的刹那便看到了眼眶含泪的乌明雅。 她听见了,纪寒所说的这两句话她都听见了,她没有想到爷爷让她请纪寒来是为此事,更没想到纪寒会向她爷爷说出这两句话。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为了她而得罪一位藩王值得吗? “你来的正好,这信你来写,你就写你不嫁,嗯,再加一句,就说我说的。对就这么写,别跟他废话。” 纪寒的豪言壮语,让这爷孙两都惊呆了。 乌楼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么发展的。 完了,这下真完了,整件事情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了,而自己的这个孙女怕是也完了,完在纪寒这几句豪言壮语上了。 纪寒瞧着乌明雅还在流泪,便以为她还是在害怕。 从木椅上站起,纪寒向乌明雅拍着胸口说道:“你放心,我罩着你呢,别怕。” 嘴上这般说着,纪寒已经在心中开始盘算了。 看来又得两手抓了,这人手不够啊,要是莫达他们三个在就好了,事有缓急之分,这陈焕也得提到日程上去。 想到这里,纪寒便匆匆的向乌楼告辞了。 为何走的这么急,当然是唤顾涂回来。 纪寒走了,乌明雅便连忙跟着也纪寒走了。 藤屋里转眼间便剩了乌楼一人,得,他今天准备的一大通说词算是白准备了。 有了纪寒的这句话,乌楼也算是舒展开了他那一双紧锁的眉宇。 这纪小大人当真非常人也! 两人风风火火的回到府邸,纪寒便让刘大壮立刻去将顾涂找来见他。 杨不扬与曾广不明所以,上官清却是看到了乌明雅眼角未干的泪痕。 这才去了多久的功夫,怎么这乌明雅却哭了?上官清绞尽脑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大壮与顾涂回到府衙,纪寒便快步的走到了顾涂的面前。 “大人!”顾涂向纪寒拱手。 瞧着顾涂那一脸的风霜样,纪寒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拍了拍顾涂的肩膀,纪寒便向他说道:“顾涂,我要你现在立刻赶赴沧州。” “沧州?”诧异只是片刻,顾涂便向纪寒询问道:“不知大人让卑职赶往沧州所为何事?” “查藩王赵焕!” 第六十八章 豪言亦当壮语 “好,卑职这就前往沧州。”顾涂不问缘由,当下便向纪寒置声回道。 纪寒极为欣赏顾涂的这点,自跟随他来到绳州,无论纪寒交代他做何事,顾涂皆不会多问,纪寒庆幸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一位兄弟。 “查焕王?大人为何突然要查焕王?”杨不扬实在不解,他们在绳州尚未立足,在此等时刻,应是专心打理绳州事宜才对。 听得杨不扬的问话,曾广与刘大壮亦是一脸不解的看向了纪寒 纪寒能告诉他们原因吗?至少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 乌明雅嘴角抿动,她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她告诉杨不扬他们,纪寒之所以突然要查焕王是因为自己吗?如若说了,杨不扬他们又会如何看纪寒? 上官清将乌明雅的神色尽收眼底,方才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基本已经明了。 依在木门上,上官清虽是在看着纪寒,但心中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这其他的事情也为纪寒,她发现她是越发看不透这眸中之人了。 “焕王赵焕,雄踞沧州二十三载,这位藩王喜结江湖绿林,好炼丹一术,此人虽不幕府兵,但府上门客高手如云,沧州第一大派,苍云剑庄与焕王府乃为联姻。你要查他,当是以卵击石。” 上官清的声音本就很冷,而这句话落在杨不扬众人心中便更冷。 纪寒皱眉,他对这位藩王知之甚少,他明白上官清是在有意提点他莫要去触这位焕王的眉头,但是有些事,他必须要做。 “那又如何!”迎向上官清那一双如寒月般的双眸,纪寒震声向她说道。 “那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巡抚,你说那又如何?”上官清但见纪寒不领她的提点,也是心中生气。 两人针锋相对,此间的气氛亦是如同突降的一场寒霜一般。 迎着上官清那一双清冷的寒眸,纪寒突而笑了,这个笑不是纵情狂笑,而是抿嘴轻笑。 看到纪寒嘴角勾起的这抹轻笑,上官清皱眉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你猜?”纪寒给了她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回答,虽然此话她未听明白,但是她却看到了纪寒看她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调笑,在调笑中亦带着一种玩味。 不待上官清细想,纪寒便接着向她说道:“上官堂主,我想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陈焕,陈焕所做之事,想必上官堂主亦是知晓的吧,十七位妙龄女子,或许我说的都少了,上官堂主难道真会以为她们都是正常死亡的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陈焕的官再大,也终归是当今圣上赐给他的,他以为他真可以在这太武的国土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藐视国法吗?如若我不知晓此事便也作罢,但我已经知晓,那我纪寒便不会袖手旁观,也许我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实现心中之宏愿,但在我的管辖内,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希望实现,实现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实现在生命面前人无贵贱之分。” 纪寒的声音落下,曾广豁然抬起双眸看向纪寒。 他眼神闪烁,闪烁的皆是对纪寒的崇敬。 “大人,卑职明白,卑职这便动身前往沧州。”顾涂向纪寒重重抱拳,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府而去。 杨不扬与刘大壮的神色倒是平静,但是二人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每每听到纪寒说出此番惊世骇俗之话,二人每每便会被此等豪言壮语振奋一次。 此刻乌明雅那一双眼含秋波的眸子里尽是纪寒的身影,看着纪寒,她心中已然确定。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没错,乌明雅已对纪寒芳心暗许。 上官清终于知道纪寒为何要查焕王了,只是此事真的会如此容易吗? 他只是一方巡抚而已! 不怪上官清如此想,因为上官清的想法便是太武顽疾的一个缩影。 顾涂已经动身赶往沧州,纪寒看向曾广说道:“曾广,你去接任顾涂的任务。” “卑职现在就去。”听得纪寒此话,曾广便匆匆离去。 “大壮,你去通知曾家吧,就说杀害曾家一十二条人命的凶手已在七武海自尽,若是他们不信,可让他们去问桂冶。” 刘大壮得到纪寒的命令亦匆匆离去。 待到他们走后,纪寒才看着杨不扬一脸忧愁的抱怨道:“哎,咱们能用的人太少了啊。” 听得纪寒此话,杨不扬在心中也是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现在又加了一位藩王,他们能用的可靠之人着实不够。 待处理完该处理的事务,纪寒才向上官清说道:“上官堂主,你不是说等我回来有事要与我说吗?” 上官清从纪寒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径直朝后衙走去,纪寒跟上上官清的脚步。 后衙一座凉亭内,二人相对而站。 “纪大人,此间事已了,大人答应我的那四艘轻帆何时兑现。”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一阵头大,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轻帆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去桂家寨呢,即使去了,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真能向桂家寨主讨得四艘轻帆。 有些心虚的纪寒向上官清打起了马虎眼。 “那个上官堂主,你看啊,我这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桂家寨,待我一有时间就去。” “大人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此等小事大人向桂家写一封书信便好,我拿着大人的亲笔书信自己去桂家取。” 亲笔书信?人家任劳资的亲笔书信才怪。 不过这事确实是纪寒答应在先,他不可能会向上官清耍赖。 上官清虽是清冷了些,但却有一颗玲珑心,她岂能看不出此刻纪寒的窘迫。 绕开话题,上官清便向纪寒说道:“纪大人,在我临走之前有一事要提醒大人。” “何事?” “十二碧蝉,大人身揣碧蝉一事当日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宇文拓身死,其余十一碧蝉下落不明,此事我断不会告诉第四人耳,希望大人亦是如此。” 第六十九章 南荣计败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连忙点头答应。 “既如此,那你我约定在先,我为大人守此秘密,大人日后要行我翻海帮一个方便。” “什么方便?”纪寒一脸疑惑的向上官清问道。 “说了是日后,大人应与不应?” 纪寒向上官清摊手道:“上官堂主觉得我还有的选吗?” 上官清向纪寒辞行了。 自走出凉亭的那一刻,上官清重新做回了之前的自己。 在七武海的那一夜,就让它永远的藏在心里吧,虽然她知道留在纪寒身边对她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但是她毕竟是一堂之主,这条命是义父救的,义父亦带她很好,待到付霆学艺归来,便是她与付霆成婚之时。她是否喜欢付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义父喜欢。 至于纪寒,在这短短的数天里,纪寒已是给了她足够的惊艳。 虽不想承认,但是纪寒确实要比付霆出色,可那又能怎样呢?这世上之人,犹是女子,又能有几个身能由己的? 待纪寒目送上官清离去,杨不扬与乌明雅便亲代着纪寒巡视了一番他们在绳州八大土寨的部属。 纪寒很满意杨不扬的部属。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场东风离登岛已经不远。 六十四人,当曾广告诉纪寒登陆绳州的商贩已经达到六十四人之时,纪寒一口断定,不出三日这些南荣刺客必会有所行动。 纪寒的断定是对的,在第三日的深夜,这六十四名刺客果然行动了。 结果便是,纪寒给他们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这抓获六十四名南荣刺客的场面并不壮烈,双方亦都无人受伤。 抓获的办法极为简单,用的工具更是简单。 绳子与木板,将绳子事先设伏在七大土寨的必经之路上,等到南荣刺客前来,掩埋在地面的绳子突然破土而出。 这冷不防的突然脚下被使了绊子,即使这些南荣刺客武功再是了得,也会重心不稳。 重心不稳带来的是什么后果呢?后果便是他们又踩到了第二个机关。 这第二个机关就是一排木板,木板中间放着一个支撑物,当这些南荣刺客踩到木板上的那一刻,这木板便会因为受力不同而直起前翻。 直起前翻的后果是什么,自然便是被木板敲了个满门。 好家伙,这六十四名刺客哪能知道他们的计谋早已被纪寒看穿,用有心算无心,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六十四名刺客被五花大绑。 此刻纪寒便站在桂家寨前,这做好事不留名那也要看对谁。 “点火把!”望着一片漆黑的桂家寨,纪寒扬手便向刘大壮命令道。 纪寒一声令下,五十个火把将此片本是漆黑如墨的天空霎时映成一片绯红。 站在火光下,纪寒气沉丹田,扬声便喊:“桂家的,都给本官起床了。” 这一声大喊如一道惊雷般在桂家寨炸响。 桂家寨里,一盏烛灯透过木窗当先亮起,接着便是两盏、三盏,直到整座桂家寨被点亮。 “谁他妈的大晚上在我们寨子外面乱吼。” 一个个桂家寨民气急败坏的冲出了家门,只是当他们看到外面的那一片火光时,却都统统闭上了嘴。 从寨内向外望去,那是黑压压的一片,在这黑压压的一片中,所有的桂家寨民们还看到在火光下闪闪发着寒光的刀影。 海匪进岛了?这伙桂家寨民们好像还没睡醒。 但是万人皆醉我独醒的桂冶却是听出那是纪寒的声音。 匆匆的跑到寨门,桂冶当口便向纪寒喝问道:“纪大人,你大晚上带着这么多府兵来我桂家寨是要干什么?” 桂冶的这声喝问桂家寨民们全都听到了。 一听是纪寒而不是海匪,这伙桂家寨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娘的,劳资还以为是海匪来了呢,原来是那个巡抚,兄弟们,抄家伙,这位巡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我桂家寨前挑衅,这咱们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当咱们桂家寨好欺负了。” 人群中的这句话得到了桂家寨民们的一致响应。 纪寒也听到了这句话。 不是海匪?胆子就壮了?是海匪,胆就怂了? 这他妈的桂家寨民不是欺软怕硬是什么! “桂冶,将寨门给本官打开!”纪寒看着紧闭的寨门向桂冶喊道。 纪寒所站的位置是一个下坡,他自然看不到寨门里面,而桂家寨民本就站在高处,所以他们能借着地势的优势,将寨门外的情况一览无余。 桂冶听到纪寒的话了,但是他身为桂家寨民怎么可能会为纪寒开门。 “行,不开是吧!”纪寒的声音冷了下来。 “曾广,将这些南荣刺客都给老子松绑,咱们走。”纪寒向身旁的曾广说完此话,便转身走到了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南荣刺客面前。 “本官现在给你们松绑,你们他妈的要是攻不下这个挂家寨,老子便把你们全都给跺了。”纪寒说时,竟是真的开始为这名南荣刺客松起绑来。 站在高处的桂家寨民们岂能看不到纪寒在做什么。 南荣刺客? 听到纪寒所说,这些桂家寨民们还真的在火光下看到了好几十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 “桂冶,将寨门打开吧。”一声老人的声音在桂家寨民中响起。 “族长!”所有的桂家寨民们在这一刻全都看向了他们的身后。 桂冶打开了寨门,纪寒透过点点火光看到了一位鹤发老人。 这位老人佝偻着背,拄着一根手杖正在向着纪寒一步步步履蹒跚的走来。 所有的桂家寨民在这一刻都紧紧的跟在老者的身后。 老者走出寨门,便将一双浑浊的眸子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你说,他们是南荣刺客?”桂家寨主桂峦向纪寒沉声问道。 “是!” “如何证明?” 听到桂峦所问,纪寒将手中的南荣刺客丢在了桂家寨主桂峦的脚下。 “不信的话,老寨主你自个儿问问。” 桂峦将一双浑浊的眸子定格在了这位被五花大绑的南荣刺客身上。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抬眸看向纪寒说道:“不用问了,我信。” 第七十章 好一条美男 这桂峦回答的十分干脆,连纪寒都感觉自己仿似是听错了。 “老寨主你说什么,你说你信?”纪寒试探的向桂峦问道。 “嗯,我信!因为我认得他,他确实是南荣人,他的名字叫李相赫。” 桂峦连人家的名字都说出来了,这倒是出乎了纪寒的意料。 纪寒的话这些桂家寨民可以不信,但是寨主的话他们可是深信无疑。 桂冶瞅了瞅那些被五花大绑的南荣刺客们,直到这一刻他才确信纪寒方才并非在吓唬他们。 “纪大人,我虽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我想劝大人一句,这李相赫,大人还是放他回南荣的好。” 听得桂峦此话,纪寒亦是忍不住的看向了脚下之人。 抓着这货的头发,而后将此人的脸提了起来,借着这火把的光亮纪寒才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这李相赫看着与他年龄相仿,这年龄相仿不说,最让纪寒可气的是,这家伙长的比他要帅。不但比他要帅,而且还帅出了天际。 瞧人家那一张小脸白的,瞧人家那五官归正的。 纪寒越看越气,气到直接帼了这李相赫一耳刮子。 “你……你干嘛打我!”李相赫虽被纪寒所擒,但是这脸上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干嘛要打你?因为你长的比老子帅,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我长的帅是我的过错吗?”李相赫向纪寒据理力争道。 “呵!”纪寒听到李相赫此话真真的被他给气笑了。 “说你长的帅,你他妈的还喘上了是不?信不信老子在抽你一顿。” “大人,人家确实长的比你帅。”曾广凑到纪寒近前说道。 纪寒正要发作,曾广话风又是一转。 “大人,这次咱们捞到大鱼了。” “哦?多大的鱼?”纪寒忍不住的向曾广问道。 “大人可知这李相赫的父亲是谁?”不待纪寒发问,曾广便接着说道:“南荣太宰李相荣,大人,这李相赫不仅是南荣第一美男,而且这李相荣也是南荣第一大权臣。” “南荣第一美男?”纪寒再次看向了被五花大绑的李相赫。 “我说,你放着你的第一美男不做,跑来当刺客是个什么道理?”纪寒很是不解的向李相赫问道。 这纪寒不问还好,一问这李相赫便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是怪我爹!我爹说此次针对八大土寨的行动绝对会万无一失,让我来就是来白捡功劳的,可是谁知道你早早在八大土寨的路上设了埋伏,若不是你,我们早就将这八个土寨的寨主控制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李相赫的这一番话虽是说的简单,但是桂峦却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控制八大寨主? 如若不是这位巡抚大人,恐怕他们南荣的计划真要得逞了。 用有心算无心,借着他们八大土寨沉入梦乡之际,这些南荣刺客可以轻易的潜入八大土寨里,他们定是一早就摸透了八大土寨的地形与八位寨主休息的住所。 想到此处,桂峦豁然抬起双眸看向了纪寒。 “大人,请入寨一叙!”桂峦将身子从寨门移开,并向纪寒恭敬的说道。 “好说,好说!” 纪寒要的就是这样,没想到这桂峦还挺上道的。 这桂家寨是八大土寨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若是这桂家寨都为他纪寒敞开寨门,其他六家还会远吗? 况且今夜之事,明日定会在整个绳州所传开,这些都是纪寒之前所计划好的。 届时在民众的舆论之下,他就不信这剩下的六大寨主能不登门答谢?若是不登门,纪寒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曾广、大壮,将这些南荣刺客先带回去,尤其是这位南荣第一美男可要给我好生的看住了。” 曾广,刘大壮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离去。 杨不扬、乌明雅随纪寒一同进入桂家寨。 纪寒之所以在身边不留一名侍卫便是让桂峦知道他并未要与桂家交恶。 在桂家寨民的目送下,在桂冶真诚的陪同下,三人跟着桂冶来到了桂峦的住处。 纪寒今夜可谓是救了他们整个桂家寨,只这一点,便让桂冶对纪寒心悦诚服。 一间简单而不简陋的藤屋内,除桂冶外,四人皆已落座。 未有奉茶,未有备酒,一张长桌上空空如也。 桂峦深吸一气,才向纪寒说道:“大人,我也不问大人是如何看破李相荣的奸计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问大人,大人此来绳州到底有何目的?圣上二十余年不曾过问绳州,而且据我所知,大人的身份可不一般啊。” 听得桂峦此话,纪寒只是笑了笑却未答话。 这桂家寨主怕是自他来到绳州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吧,揣度圣意?这圣意是这么好揣度的吗? 纪寒笑,桂峦紧锁眉头,在桂峦的眉头都快皱到额头上的时候,纪寒这才开口说道:“桂寨主,别的我不敢向老寨主您保证,但有一点我却是可以为您老作保。” “哪一点?”桂峦一脸紧张的向纪寒问道。 看着桂峦那一双透着激动的眼眸,纪寒一字一句的向桂峦说道:“圣上绝无取缔八大土寨的意思。至少在本官委任绳州巡抚时。” “此言当真?”桂峦听得纪寒此话,那一双紧锁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 “当然当真。桂老寨主就把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做我的巡抚您老做您的寨主,这并不冲突。” 桂峦得到了心中所想得到的答案,整个人都看着都仿似年轻了许多。 桂姓乃绳州王姓,他是真怕这桂家寨断送在他的手里,若是断送,他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既然纪寒解了桂峦的后顾之忧,那么桂峦便可与他推心置腹。 毕竟这纪大人方才已经说的极为清楚。他又岂能听不懂纪寒的言外之意? 纪寒是在提点他,他纪寒在,八大土王便在,他纪寒损,八大土王便损。 可以说,现在他们八大土王与纪寒真的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 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桂峦岂能不懂? 第七十一章 八大船 心中再无担忧,桂峦便向纪寒问道:“大人,不知这李相赫,大人要如何处置?” 李相赫?怎么处置?这桂峦倒是把纪寒给问住了。 “不知桂老寨主有何好的建议?若是老寨主说让本大人将他给放了的话,那就便不要说了。” 放?那只是在对纪寒心存敌意时的想法,现在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桂峦当然不会再如此说。 “大人,这李相赫放是终归要放的,但是咱们也不能白放了他。” “哦?”纪寒坐正身子,便看到桂峦那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此刻正在冒着精光。 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纪寒不动声色的向桂峦问道:“老寨主所说的不能白放是何意,说来听听。” “大人来绳州时日不久,想来对我八大土寨与这南荣都不甚了解。” 不甚了解?何止是不甚了解,简直就是一无所知好吧。 桂峦将纪寒的神色尽收眼底,既然要与这位大人推心置腹,那么有些话,借着这个机会他是必须要说在那七大土寨前头的,因为若他今夜不说,那么其他七家必然会讲与纪寒知晓。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因素,这个关键因素便是乌明雅。 乌家有位芳华神女,他桂家可没有,若不是知晓这乌明雅已被焕王看上,桂峦真会怀疑那乌家老头是要向纪寒献一出美人计了。 既然桂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美人,这诚意便是最重要的了。 “大人,我先为大人说说我们这八大土寨。” “我们八大土寨善造船,每一家在造船这项技艺上都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 “我桂家善造快船,这个想必大人深有体会。” 确实深有体会,这一点纪寒无法否认。 “在说乌家,乌家善造巨船,有明雅小丫头在这里,我便不与大人细说乌家的乌轮了。” “下来是申屠家,申屠家也善造巨船,但申屠家的巨船却与乌家的乌轮不同。” “哦?哪里不同?”这一刻纪寒真是来了兴趣。 “大人,这个还是由我来向大人说吧。”乌明雅接过了桂峦的话语。 “好!你给我仔细说说。”纪寒看向身旁的乌明雅,那一双眼睛里装着满满的求知欲。 “大人曾坐过我乌家的乌轮,我想先问一下大人,大人在坐我家的乌轮时可有何感受?” 有何感受?乌明雅向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可真把纪寒问住了。 纪寒说不出来,但是杨不扬却能。 “稳,我坐乌家的乌轮时就这一个感受。” “没错!”听到杨不扬此话,乌明雅一脸骄傲的说道。 “我乌家的乌轮虽然在八大船中速度是最慢的,但是我乌家的乌轮却是八大船中最稳的船,任从风浪起,稳坐乌家轮,便是对我乌家乌轮的评价,可以说,我乌家造的乌轮无惧任何海浪。” “再说申屠家的二桅商船,在速度上我承认申屠家的商船要比我乌家的乌轮要快,但是他家所造的商船却没有我家的乌轮稳,我向大人这么说吧,我乌家乌轮与申屠家的二桅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吃水。” “吃水?这是什么意思?”纪寒有点听不懂乌明雅的这最后一句话。 前世里纪寒生活在北方,这一世,纪寒亦是生活在北方,可以说,他在海船这一知识点上接近于文盲。 “大人,乌丫头的意思是说,她家所造的乌轮无论承载多重的货物,在海中的吃水都会比其他商船要浅,这便是乌家乌轮的独到之处,我这么说吧这乌家乌轮便是海船里的霸主,但是这霸主却造之不易,而申屠家的二桅虽不如乌轮的性能,但是胜在易造,再加之二桅商船的速度比其他巨型商船要快上许多,所以这申屠家的二桅商船在连绳两海极受推崇。” 海船里的霸主?纪寒在心中嚼匀着这句话的重量。 虽然他还是不太理解桂峦的解释,但他可以用前世的思维来理解。 如若将乌轮比作前世里的航空母舰的话,那么这二桅商船便相当于重巡了。 想到这里,纪寒连忙开口向桂峦问道:“那其他五家吗?” 桂峦见纪寒来了兴趣,当然会对纪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另五家,温家与辛家善造渔船,池家善造采珠船,元家善造远航船,承家善造战船。” “战船?”听到这最后一个名词,纪寒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大人可是不知这战船为何?”不待纪寒相问,桂峦便向他解释道:“承家所造的战船,备有四座箭塔与两座瞭望台,待到大人去了承家码头一看便会一目了然。” 纪寒已经听不下去桂峦所说了,此刻在纪寒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副雄伟的海上蓝图,乌轮为航母,申屠家的二桅为护航舰、桂家的四桅轻帆为轻巡,承家之战船为战列舰,温家与辛家的渔船为驱逐与巡洋舰,池家这劳什子采珠船因未看到实物就暂时将它编外了吧,而元家的远航船便是这一支舰队里的巡洋舰。 “卧槽!”纪寒两眼冒光,这一声卧槽着实把有七十高龄的桂峦给吓了一大跳。 “大人,这卧槽是何意?”桂峦不知纪寒心中所想,但见他盯着他一个老头两眼直冒精光,便连忙将身子往侧旁挪了一挪。 纪寒并未回答桂峦,而是仍在心中幻想着这一支并不存在的海上舰队。 藤屋里的四个人此刻全都将目光聚焦在了纪寒的身上。 乌明雅不明所以,杨不扬不明所以,桂峦与桂冶更是不解。 这纪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那个……桂老寨主你继续说。”纪寒的一双眼睛里并无桂峦只有璀璨的星光。 说?还说什么?不是都说完了吗? “桂寨主该说南荣了。”杨不扬瞧着桂峦眼里的疑惑便向他善意的提醒道。 “哦对,该说南荣了。南若虽无我太武疆土辽阔,但是他们却占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 “什么优势?”桂峦将纪寒的思绪给重新拉了回来。 第七十二章 李相赫的撩妹手段 “海矿与黑油,他们用黑油炼铸铁器,无论是从产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要比我们太武的冶铁技艺要强出数倍,有了黑油,他们便无需再砍伐树木冶铁,这节省下的树木南荣便全用了建造船支,所以在战船的数量上南荣是要多于我太武数倍。这南荣虽为一方小岛国,但其雄厚的水军实力却是我太武望尘莫及的。” “黑油?” 今夜这桂峦的一番话可谓是给了纪寒太多的惊喜,虽然还不能确定桂峦所说的黑油便是他前世里的石油,但也足够纪寒乐了。 再次看向桂峦,纪寒已经知道这桂峦心中所打的算盘了,他是要让纪寒拿李相赫换取南荣的黑油。 “桂老寨主可是要我用李相赫换取南荣的黑油?”虽然已经猜出了桂峦的意图,纪寒还是向他确认道。 “不,我希望大人能用这李相赫换取更多的好处,比如,在黑油上能与大人所治理的绳州建立永久的往来。”桂峦点到为止。 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啊,幸亏纪寒多问了人家一句。 只是这件事真就有这么好办成的吗? “大人或许不知,这李相赫不仅是李相荣的独子,南荣皇帝的掌上明珠金智善更是曾在南荣扬言此生非李相赫不嫁。”桂峦依然是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不说还开始当着纪寒的面打起了哈欠。 这只老狐狸!纪寒在心中暗骂了桂峦一句。 既然人家都用装瞌睡来逐客了,纪寒便只能带着杨不扬、乌明雅离去。 踏着脚下的月光,纪寒的步子迈的那叫一个写意。 杨不扬不解纪寒为何如此欣喜,但只要大人高兴,他也便高兴。 乌明雅瞧着纪寒在月光下的样子,那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里尽是纪寒的身影。 回到府衙,纪寒便让曾广把李相赫给他提来。 往那明镜高悬下一坐,两旁各站着杨不扬与乌明雅。 乌明雅善解人意的还未纪寒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花茶。 曾广是真将李相赫给提来的,如同拎小鸡一般的提到案堂下。 这李相赫方一被曾广扔到地上,便仰头看向了坐在明镜高悬下的纪寒。 不,确切一点的说,人家看的是站在纪寒身旁的乌明雅。 这一看,那一双明显泛着桃花的眼眸便再也从乌明雅身上移不开来了。 他是谁,他可是南荣第一美男,在南荣里,只要被他抛过眉眼的女子就没有一个不迷恋上他的。 此刻,在纪寒的眼皮子底下李相赫便在向乌明雅抛着眉眼。 那一双柳叶眼眨的那叫一个灿烂。 “李相赫!”纪寒哪能容忍得了这厮无视公堂。 将惊堂木狠狠往案上一拍,纪寒自以为就这一下便能将李相赫给镇住,可是哪想到人家根本就没带怕的。 非但没带怕的,还一直在给乌明雅抛眉眼。 “姑娘,不知姑娘家里可有闲着的地?”惊堂木未将李相赫吓惊,却是将纪寒给吓了一跳。 这李相赫啥意思啊,问乌明雅家里有没有地做什么? “没有!”乌明雅冷冷的向李相赫说道。 这李相赫确实仪表不凡,彷如天上的谪仙一般,但是乌明雅对他根本就没有兴趣。 “此言差矣!”李相赫看着乌明雅,并伸出手指摇了一摇。 “姑娘骗我,姑娘家里明明有闲地。” “有又如何?”乌明雅实在不知这李相赫想说什么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既有,我便在姑娘家里买一块地,买姑娘对我的死心塌地。” “噗——”纪寒没忍住将刚喝进口里的花茶喷了出来。 卧槽!这家伙泡妞的水平这么牛掰的吗? 李相赫可没管这里是哪里,也没管纪寒此刻的心情,而是看着站在纪寒身旁的乌明雅继续以抛媚眼的方式说道:“姑娘,你可喜欢你自己?” 乌明雅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李相赫冷声回道:“这天下之人,哪里有不喜欢自己的。” “巧了,真巧。”李相赫再次对乌明雅抛了个媚眼。 “那我和姑娘喜欢的是同一个人,这同一个人便是姑娘你。” “大人!”曾广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向纪寒大喝道:“此人竟敢如此藐视大人,卑职现在就将他提出去先给他个二十大板。” 曾广说话时便要伸手去提李相赫。 “等会——”纪寒抬起手掌:“让这货继续说。” 纪寒这一句惹的乌明雅也跟着不高兴了。 从明镜高悬下站起,纪寒一步步的走到李相赫身前。 但见这李相赫还在看着乌明雅,纪寒便抄起手掌,一巴掌抡在了这伙的脸上。 啪!这一耳光将李相赫扇了个满堂彩。 李相赫被纪寒的这一巴掌给打醒了。 “你,又是你,你干嘛总打我的脸,就不能换个地方打吗?”李相赫捂着半边脸向纪寒置声说道。 纪寒没去接李相赫的这句话,而是向李相赫说道:“土味情话?你小子有两手啊,来,将你知道的土味情话都给本大人说出来。” “土什么?味什么?什么土味情话啊,这是本少爷用十数年的光景,呕心沥血才创作出的李氏语录。” “行,行,就当是你的语录,在给本官说几个听听。” “凭什么说给你听?我的李氏语录只说给女子听,你又不是女子,我才不说。”李相赫说到此处,眼睛突的一亮。 “本少爷知道了,你想学对不对,你想学我的李氏语录对不对,拿银子来,本少爷就教你。” 纪寒被李相赫说中了。 虽然纪寒嘴上没有承认,可是连曾广都从纪寒的脸上看出来了。 “曾广,拖下去,先给他来上二十个板子,给他松松筋骨。” 听得纪寒的命令,曾广强憋着笑意将李相赫从地上给提了起来。 眼看着自己半个身子都悬了空,李相赫便连忙向纪寒大喊道:“最近城中总有谣言说我喜欢你,今日前来我便是要向你澄清,澄清那不是谣言。” 向纪寒喊完这句,但见自己依然没被曾广放下来,李相赫便又向纪寒大喊道:“你眼瞎吗?不瞎为何会撞入我的心中。” 第七十三章 真气暴走 纪寒本就是在吓唬李相赫,自然也不会真让曾广将他拖出去挨上几十板子。 这奇人并不是处处都可见到的,不说这李相赫人品如何,但就这一手说土味情话的本事倒是当真了得。 “曾广,将这厮放下吧。” 听得纪寒的命令,曾广将李相赫又仍在了地上。 弯身蹲在李相赫身前,这也该是到说正事的时候了。 “想不想回去?”纪寒看着李相赫那一双柳叶眼突然问道。 听得纪寒此问李相赫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始向纪寒摇头。 “不,我不要和你说话。”李相赫的目光从纪寒身上穿过,并抬手指向站在案堂旁的乌明雅说道:“我只和她谈,秉烛夜谈,促膝长谈我都可以。” 不待纪寒说话,李相赫看着乌明雅继续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在南荣的地位,你们要想在我身上打主意,那就让她陪我,除此之外,其他免谈。” 纪寒的眼神彻底的冷冽了下来。 “曾广,将他给我拖出去,打,打他个屁滚尿流,把他这张脸给我打的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为止。” 曾广忍这家伙已经很久了,而且他知道这一次纪寒绝对不是在吓唬这个李相赫。 让乌明雅陪她?乌明雅是谁,是绳州神女,是乌家千金,更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同僚。 “诺!”曾广一声大喝,提起李相赫便往衙外走。 这一次,任凭李相赫如何大叫,曾广都不带停下脚步的。 外面已经响起一声声痛苦哀嚎的声音,杨不扬走下案堂向纪寒说道:“大人,下一步我们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当然是先打他一顿在说,这厮言语轻薄些也就算了,但是老子决不能忍他向乌明雅刚才说的那句话。” 这李相赫在他手里,急的应该是李相荣才对,他提审李相赫本是想从这家伙身上探出点什么南荣的消息,可谁知这厮竟然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原始动物。 外面的哀嚎声消停了,乌明雅走到纪寒身旁说道:“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听得乌明雅的这句话,纪寒先是瞧了瞧月明星稀的夜色,而后向她说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乌明雅心中如小鹿一般在乱撞着。 “嗯!谢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府衙。 杨不扬站在衙内深深的看着二人的背影。 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杨不扬便是那站在山外之人,他多多少少能够看出乌明雅对纪寒的心意。 这种事,他可管不了,也不能管。 太武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于杨不扬而言即使纪寒真的收了乌明雅也不足为奇。 两人踩着清冷的石阶,一路向乌家寨走去。 夜风徐徐,又加之乌明雅本就离他很近,纪寒自然在乌明雅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股淡淡的芬芳令纪寒心旷神怡,在心旷神怡的同时,纪寒又再次感觉到他体内的那股真气又开始出来作祟了。 乌明雅的美不同于上官清的美。 前者之美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后者之美如一潭结冰的寒泉。 这是一种极致之美的冲突,更是一种极致之美的碰撞。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又加之二人已是走入了一片椰林。 这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纪寒已经在努力的克制了,可是他越是克制体内这团炙热的火焰,这团火焰越是烧的肆意。 纪寒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而乌明雅已经查出了纪寒的不对。 当她看向纪寒的那一刻,他在纪寒眼中看到的只有对她的炙热。 “你先离我远点!”纪寒向乌明雅方一喊出此话,便盘膝坐在了地上。 乌明雅不知纪寒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明明走的好好的,他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若是上官清在此,她必然知晓纪寒为何会如此,但此刻陪伴在纪寒身旁的是乌明雅。 行气,此刻纪寒正在按照上官清教授于他的心法行气。 可是,这前两天还很管用的心法怎么就突然控制不了体内这股燥热的真气了呢? 远在嶒港的上官清此刻也在盘膝行气。 那种气如柳絮的感觉再也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体内真气的澎湃。 这股澎湃的真气正在上官清体内肆意冲撞着,若不是上官清功力深厚,她早已走火入魔。 “他体内被人种下的到底是何种真气,为何会如此霸道。” 上官清皱着一双眉宇独自呢喃着。 这股澎湃的真气终是被她压了下来,不但压下,还化为己用。 《鹤呼吸》虽然还未大成,但大成之时已是指日可待。 自塌上站起,上官清抬眸看向了窗外。 窗外繁星寥寥几颗,唯独那一轮弯月却是明亮。 望着挂在天上这一轮明亮的弯月,上官清不由的又想起了她被纪寒轻薄的那晚。 乌明雅正在椰林内来回的踱着步子,借着幽幽的夜色她能清楚的看到纪寒额头上正在往下滴落的汗水。 她想回去找乌楼,可是又怕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纪寒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 “纪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帮你?”情急之下的乌明雅向纪寒着急的说道。 这乌明雅不说话还好,一说,纪寒哇的一声便吐出了一口淤血。 嘴角挂着血渍,纪寒连忙向乌明雅说道:“你快走,回去,今晚之事谁也不要告诉。” 他能告诉乌明雅他怎么了吗?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控制不了体内的这股真气,但是他知道此刻的他想要什么。 而乌明雅非但没有听纪寒的话,更是未听纪寒劝阻的跑到了纪寒的身边。 她本是要用衣袖抹去纪寒嘴角的血渍,可是当她抬手伸向纪寒嘴角的刹那,便突然被纪寒抓住了她的皓腕。 “纪大人?”乌明雅不知纪寒为何要抓住她的皓腕,而在她向纪寒问出此话时,纪寒已是豁然睁开了双眸。 第七十四章 来自乌明雅的表白 四眸相对,乌明雅在纪寒眸中看到的只有对她的炙热与疯狂。 乌明雅真是好心办了错事,而纪寒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再次闻到乌明雅身上那淡淡清香。 体内的真气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彻底在纪寒体内爆发。 乌明雅还未从纪寒那一双炙热的眸子里回过神来,便被纪寒强而用力的扑倒在了青葱的草地上。 以天为席以地为床! 迎接乌明雅的是纪寒的疯狂,是纪寒的霸道,更是纪寒对她的炙热。 乌明雅在这一刻彻底的失去了思考,她虽已将一颗芳心暗许,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她能在纪寒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将自己完全的交予纪寒。 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她却在本能的反抗着纪寒对她的所为。 她哭了,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落在纪寒炙热的眼眸中。 她哭了,这一声声委屈的、惧怕的哭声传入纪寒的耳中。 体内那股燥热的真气正在如同退潮的海水般退回他的丹田。 纪寒清醒了,当清醒的他看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乌明雅时,纪寒真的被自己的所为所惊到了。 “我在干什么?”纪寒在心中一遍遍的在问着自己。 乌明雅借着这个机会突然将纪寒从她身上推开。 她身上的衣衫,有许多处都已经纪寒撕烂,她怀抱着双膝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般泪眼婆娑的看着纪寒。 不同于与上官清的那晚,这一次纪寒是十分清楚的,他清楚他刚才对乌明雅都做了什么。 “完了,完了,人家可是绳州神女,我竟然……” 此间的气氛一度陷于尴尬之中。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乌明雅已经看不到纪寒眼中对她的炙热了,而此刻她也已经确定纪寒已经恢复了。 “那个……明雅……我……我……”纪寒正在努力寻找一个向她解释的理由。 “大人,你是练功出了岔子吗?所以才会气火攻心?走火入魔?”纪寒没找到理由,乌明雅却是为纪寒找到了。 “嗯,对,就是这样。”纪寒连忙向乌明雅说道。 “那么大人你每次气火攻心时都会这样吗?”乌明雅向纪寒继续问道。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纪寒也没有什么好向乌明雅在隐瞒的了。 当下纪寒便将体内存有这股奇怪真气的事情全全向乌明雅托盘而出,包括在七武海时,上官清踹他的那一脚也说了出来。 听得纪寒的娓娓道来,乌明雅不仅听得面红耳赤,更是啧啧称奇。 “大人,你真的觉得你体内的这股真气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危害吗?” “当然不会,上官堂主已经交我一套行气的法门,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无论我怎么运功都无法将这股真气给压下来。” 纪寒的这句话乌明雅是相信的,因为之前纪寒确实明确的对她说过让她不要靠近之类的话,这样一想,纪寒方才对她的造次也完全是他身不由己的。 如若自己方才没有靠近他,便也不会发生以上之事。 这么想来的话,倒是是她有点向纪寒投怀送抱的意思了。 纪寒可不知乌明雅是这番的思维,如若知道,纪寒定会惊的瞠目结舌。 瞧着纪寒那一脸的窘样儿,乌明雅噗嗤一下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连纪寒都不觉的看痴了。 什么叫一笑百媚生,纪寒真是见识到了。 既然都已将芳心暗许,在加之纪寒方才本就是身不由己。 借着这个时刻,不如就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好了。 从地上站起,乌明雅看着纪寒突然说道:“大人,明雅喜欢你。” 向纪寒说完此话,乌明雅便如一只小鹿般跑入了椰林。 “什么?” 纪寒感觉自己听错了,只是想要再问,人却已经走了。 这还是纪寒两世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向他表白,受用是受用,得意是得意,可是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虽说他知道皇城里许多大人们都是有三妻四妾的,可是纪寒毕竟是带着现代人的思想。 在这件事上,纪寒还是有些排斥的。 虽然心中排斥,但这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生活又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拒绝得了呢? 多情不是滥情,而是一种博爱! 纪寒在椰林内再次盘膝行气,这一次,纪寒发现他又能轻松的掌控体内这股奇怪的真气了。 这体内之真气一事也要提到日程上,必须得找个大高手来咨询一下,他体内这股奇怪的真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火红的太阳自海平面升起,今日不仅是风和日丽的一日,还是热闹的一日。 为何热闹,因为绳州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昨夜里纪寒的丰功伟绩。 生擒南荣六十四名刺客,解绳州八大土王于危难之际,更一举擒获南荣太宰李相荣独子李相赫。桂家寨主桂峦亲陪纪寒入寨,桂家寨民欢呼四起,并齐声高唤纪寒为,千古一抚。 当然这后半段是纪寒临时加上去的,量那桂峦也不会戳破。 乌家由乌明雅与乌恒姐弟二人代表乌楼向巡抚府送来了乌家的谢礼。 这乌家都起了个开头,桂家便也只能跟着效仿。 桂家这次派来的是桂冶,虽在身份上输了乌家一头,但是桂家的谢礼却要比乌家丰厚的多。 四艘四桅轻帆是桂峦忍痛割爱的,因为天还没亮刘大壮便带着纪寒的命令来向桂峦讨要了。 曾家前来本就在纪寒的预料之内,毕竟纪寒为他曾家可是亲自去七武海讨过凶手的。 八家,意料之中的三家已来。 坐在明镜高悬下的纪寒在等着另外的五大土王。 申屠家、辛家、池家、元家、承家,这五家到底谁会先来呢?纪寒很是拭目以待。 申屠寨前,申屠阑在父亲申屠雇的授意下已经备好了送去巡抚府的谢礼。 这南荣狼子野心,一边派人前来迷惑他申屠家,另一边却要派刺客潜入申屠寨意图控制申屠家的族长申屠雇。 昨夜他们申屠家确实不知南荣刺客来犯一事。 第七十五章 私塾!私塾! 如若南荣此计得逞,那么今儿早上申屠寨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爹,若没有其他的嘱咐,那我便去了。”申屠寨寨门前,申屠阑看向申屠雇说道。 “嗯,去吧。”申屠雇向申屠阑摆手。 待到申屠阑离去,申屠雇才抬眸看向了碧空如洗的天空。 “好一个投之以桃,他明明早已洞悉了南荣的阴谋却未告知于我们,这是要我申屠家向他报之以李啊。” 申屠雇已经猜到了纪寒的用意,既是猜到那又如何,如今定局已定,整个绳州已然将此事传开,他申屠家若不报之以李,往后怕是要在这绳州失去威、信。 今日的绳州可谓是热闹非凡,巡抚府前早已是人山人海。 这些绳州百姓一来是想要瞻仰一下这位年轻巡抚的风采,二来嘛便是看戏。 看什么戏?当然是看八大土王来巡抚府拜谢的戏。 当申屠阑走至海绳街时便已是皱起了眉头,前方的路早已被绳州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在这人满为患的街道上申屠阑更是看到了池家的池重与辛家的辛巴。 三人站在人群中,各向彼此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却是苦笑。 这人潮拥挤的阵仗,说真的他们还是头一遭见到。 池重与辛巴挤到了申屠阑的跟前,三人谁也没说话而是看向了他们的后方。 后方有什么可看?可看的是两支人马。 元家与承家也来了。 这五大土寨终是凑齐。 待到这五家进入巡抚府后,好戏便也开始。 效果拉满,目的达到。 纪寒便将与八大土寨的第一次会晤安排在了府衙的院子里。 府门大开,那些围观的绳州百姓自然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那些看不到里面的也是纷纷爬上了巡抚府的围墙。 与桂家为首的八大土寨代表们往纪寒所为他们安排的木椅上一坐。 纪寒两旁各站着杨不扬与刘大壮,曾广负责巡抚府内的治安问题。 坐于正首位的纪寒先是扫了一眼八大土寨的代表,这才向他们说道:“那些客套话本官也不说了,我想在做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没错,本官事先不通知你们便是为了今日。” 纪寒的这一句话可谓是开门见山了,八大土寨代表,除了桂家与乌家,剩余的六家脸上自然不会好看。 “纪大人,既然大人都已开门见山,不如大人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今日召我们前来到底有何目的。”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此人无须,着一身褐色短褂,是元家这一次所派来的代表元洛。 纪寒将一双幽黑的眸子落在元洛身上。 “行,那本大人就直说了,今日用此办法请你们前来为三件事。” “哪三件?”纪寒此话方一落下,申屠阑便开口问道。 “这第一件,便是私塾。” “私塾?”听得纪寒此话,饶是乌明雅与站在纪寒身旁的杨不扬亦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此事,他们怎么从未听纪寒说过。 “私塾?大人此话是何意?”池重一脸不解的向纪寒问道。 纪寒未答池重,而是将目光定格在了府外。 “曾广,将那名孩子带进来。”纪寒伸手指向人群中一名被妇孺所牵的男童。 这男童看着应该有个八九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手臂上还有几处明显的疤痕。 曾广虽不解纪寒是何用意,但是还是执行了命令。 自妇孺手中牵过男童,曾广将这名男童带到了纪寒的面前。 男童睁大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正在疑惑的看着纪寒,纪寒亦在看他。 当纪寒看到男童身上这一身打满补丁的小褂小裤,当纪寒闻到小童身上那一股很腥的鱼腥味时,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阵发酸。 府外、院墙上,还有许多这样的小童。 “我问你,你可识字?”纪寒看着这名男童问道。 “不识。”男童向纪寒回道。 “那你可有何志向?譬如有没有想过待自己长大了想做些什么?” “长大了做些什么?”男童转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他在想该如何回答纪寒,可是想了半天却没想出来。 “还能做什么啊,长大了就跟他爹一样出海打渔呗!” 回答纪寒的不是这名小童,是一名趴在围墙上大约十三四岁大的男孩。 纪寒示意曾广将男童领回。 待到男童重新回到自己的母亲身旁,纪寒这才看向八大土寨的代表们说道:“你们刚才都听到,看到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这还没长大,我便已能预见他们的未来。” “所以,这第一件事,我便是要在绳州设立私塾,让这些没读过书的孩子都能读上书。” 纪寒此话落下,杨不扬亦是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了纪寒。 这个男童便是他少年时的缩影,少年时,杨不扬家境贫寒,家里无法供他读书识字,于是杨不扬常常藏于私塾的窗户底下偷听教书先生的教诲,这一听便是十年,正因这十年蹲于寒窗下的苦读,才有他能站在纪寒身旁的今日。 “设立私塾?大人,有那个必要吗?我绳州靠海吃海,识那些字又有何用?” 说话的是一名壮汉,这壮汉一看便是那种大字不识一个,五大三粗型的,这名壮汉便是承家的代表承同。 纪寒未接承同此话,而是再次扫了一眼在座的各位。 “你们可知皇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将你们称为什么,蛮夷!蛮夷是什么意思,就是顽固不化、还未开教的野人,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岁数了当然不会在意人家这么说你们,可你们的孩子呢,你们孩子的孩子呢?难道要他们与你们一样一辈子都顶着一顶蛮夷的帽子?让人一辈子都瞧不起吗?” “老子既然做了绳州巡抚,那么老子就要让皇城里那些看老子笑话的大人们看一看,老子不但要让你们八大寨的孩子有书读,老子还要让整个绳州的孩子有书读,不但让这些孩子有书读,老子还要让咱绳州的孩子做官,去皇城里做官,到那个时候,那些大人再敢说咱们是蛮夷,咱就一巴掌唬死他。” 第七十六章 好大一块饼 做官?听到这做官一词,八大土寨的代表们与听到纪寒此话的绳州百姓们全都被纪寒的这两句话给惊到了。 做官?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好!,大人说的好,我要读书,我要做官!”一名趴在围墙上的男孩向纪寒一脸激动的喊道。 而后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府外的绳州百姓们都在跟着这名男童叫好。 什么是声势震天,什么是群起激昂? 这八大土寨的代表们全都被他们所听,所看到的这一幕完全的震惊了。 这趁热就要赶紧打铁。 纪寒起身,抬起双手往下一按,那些正在叫好的绳州百姓们全都止住了声音。 这一刻,他们看纪寒的眼神全是敬佩与尊敬。 待到声停,纪寒才再次看向八大土寨的代表们。 “这设私塾一事还要落在你们八大家的身上,你们先别急着皱眉,听本官将话说完。” 纪寒一句话便断掉了八大代表的后路。 “皇城里最出名的私塾为四方院,从此院走出的学子再不济也至少能做个七品官员,本官打算在绳州建四所私塾。” 纪寒说完此话便将目光定格在了曾昀的身上。 看着曾昀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比如这私塾是你曾家出资所建,那这私塾的名字便为曾家私塾,若是自你曾家私塾里再出几名官员,若几名官员中再出些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到那时,你曾家私塾的名号还不响彻连、绳、沧三洲?到那时,谁还敢说你曾家是土大王?” 纪寒在给曾昀画饼,曾昀本就是个粗人,被纪寒这么一说,一双眼睛也是越发的呈亮了起来。 “总之一句话,私塾本官就建四座,谁家先出银子出土地,本官就用谁家的寨名做私塾名。” 这算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了,这土大王、暴发户缺的本就不是银子而是名气,纪寒很好的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出名的平台。 瞧着在座的各位已经将要被他说动,纪寒准备再为这八大代表加一把火。 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纪寒看着八大代表再次扬声说道:“你们可知你们此举为何?本官告诉你们,你们所行之事八个字便能形容。” “哪八个字?”连桂冶都忍不住的向纪寒问道。 纪寒将目光定格在桂冶的身上,而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绳州百姓将自此之后永远拥戴于你们。” 申屠阑真的被纪寒说动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申屠北如今都二十有一,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若等他哪日蹬腿走了,他这个儿子以后又会成个什么样儿?他儿子的儿子以后又会是个什么样儿? 如若他申屠家真的能出一个做官的?那么他申屠家岂不是要…… 想到这里,申屠阑连忙向纪寒说道:“大人,这私塾我申屠家要一个名额。” 这申屠阑一带头,其他的七家可不干了。 在座的,除了乌家、桂家之外,哪一个不是当爹的,这当爹的谁不想望子成龙? “大人,我承家也要一个名额!” 好家伙,外面的那些绳州百姓可是看傻眼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八大家为了一件不得利益的事而争得头破血流的。 杨不扬此刻已是对纪寒佩服的五体投地,刘大壮虽不如杨不扬的脑子好使,但瞧着这八大家为了建私塾的事一个个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样,这事,估计这世上也只有纪寒能办得到吧。 纪寒很满意这八大家的配合,在八人激烈的争执中,纪寒又是向他们说道:“本官可先说好啊,进这四家私塾读书的孩子可是不收银子的,请来的教书先生也要你们自个儿出银子付人家的月俸。” 正在争执中的八大家或许没听清楚纪寒此话,可是外面的绳州百姓们可是听的一清二楚的。 上私塾不收银子?纪寒此话,再次引起了外面百姓们的一通欢呼与叫好。 杨不扬听得纪寒此话,此刻的他已是热泪盈眶,只有那些真正经历过上不起私塾,但却渴望读书识字的人,才能懂得纪寒此话的重量。 这算是变法的第一步吗?这第一步竟是给了杨不扬一个如此之大的惊喜。 “好了,你们先不用争了,这三件事本官才说了一件,后面可还有两件事本官没说呢。” 纪寒的声音方一落下,八大家便连忙竖起了耳朵。 “这第二件事嘛,便是本官决定在绳州设立三座县衙,这三座县衙负责配合本官治理绳州。”纪寒在说此话时便在观察着八大代表们的脸色,在八大代表的脸色将要沉下的那一刻,纪寒又接着说道:“当然,这县衙之位嘛,当然要从你们八大家拥有德能之人中挑选。” 纪寒此话一出,八大代表本是将沉的脸色立时灿烂了起来。 辛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纪寒说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做官?做朝廷的官?” “嗯,本官带你们一起吃皇粮,带你们一起享受圣上的恩泽。” 听得纪寒的确定,八大家的代表皆一片哗然。 这于他们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圣上放任了绳州二十余年,这二十余年里他们虽然过得逍遥自在,但也提心吊胆。 为何提心吊胆,因为圣上对绳州的态度,这二十余年里绳州便像太武遗弃的一个孤儿般,这孤儿指不定哪天就要被太武真的遗弃,若是遗弃,绳州首当其冲便要面对南荣,这一旦落在南荣的手里,他们八大家岂会有好日子过? 可纪寒此举便是在向他们变相说明着,太武并未遗弃他们。 只是这县衙之位只有三个啊,谁不想夺得一个。 “下来便是第三件事!” 这甜枣都给他们吃了,这最苦的他们还能不咽进去。 “这第三件事,便是本官希望自即日起,你们八大家的码头取缔对绳州渔民的赋税。” 这第三件事确实触碰到他们八大家的利益了。 第七十七章 给你老子写封信 但此时若是拒绝的话,那便是得罪了纪寒。 得罪纪寒,那七个名额也自然就打了水漂。 静!府内、府外皆一片安静! “我乌家没有意见!”在一片安静中乌明雅第一个起身说道。 “我桂家也无意见,这是我家寨主的意思。”桂冶第二个起身说道。 见这两家都说了,曾昀也是说道:“我曾家也无。” 好嘛,在座的,还没发表意见的五家还能瞧不出来吗? 这乌家自不必说,人家可是第一个站在巡抚这边的,而巡抚大人为了曾家还亲自只身犯险去了一趟七武海向海匪要凶手,昨夜里,桂家寨主桂峦亲自将纪寒迎进了寨子…… 在场的五位虽大字不识一个,但看的却时通透。 “我申屠家也没有意见。”大势已于,既不可为,申屠阑自然会顺应纪寒的心意。 申屠阑一表态,其他四家也只能跟着一同表态。 很好,这绳州变法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纪寒对八大家的配合甚为满意。 那些有贤能的古人为何变法失败,纪寒在这里不敢对那些古人作已评论。 但纪寒变法之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徐徐图之,在这徐徐图之中,在八大家的得与失中做一个能让他们接受的平衡。 让八大家中的三家做县衙这看似是八大家得利,但是这县衙的直属上司是谁,当然是他这个绳州巡抚。 没事叫他们来开开小会,没事叫他们来再给他们灌输些心灵鸡汤……这归化是早晚的事。 桂冶走急匆匆的走了,他要赶紧回去将纪寒今日所说的话回禀给桂峦。 曾昀、申屠北他们也是急匆匆的离去。 因为他们要赶紧回去与各家的寨主商量纪寒给他们画饼一事。 乌明雅没走,乌恒本来也想赖着不走,但是却让乌明雅给瞪了回去。 昨夜已向纪寒表白,此刻没了正事的乌明雅一颗芳心便开始扑通通的跳个不停了。 她知道纪寒已经成亲,更知道纪寒夫人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她从没想过要与这个还未曾见面的大夫人争些什么,她所要的不多,只要纪寒心中有她就够。 纪寒可不止乌明雅心中所想,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府外的百姓们终于散去了,巡抚府也终于回归于平静。 “曾广,去将那厮提来吧。” 曾广听到纪寒的命令便匆匆去了后院。 走进府厅,往那明镜高悬下一座,乌明雅便很是体贴的将一杯热茶端到了纪寒的面前。 纪寒不敢看乌明雅,因为他一看乌明雅就会心虚。 这一心虚吧,纪寒就又会鬼使神差的想到昨夜她对乌明雅做的那些事。 完了,这他妈的让我咋整? 纪寒正在为乌明雅一事头大时,曾广便将李相赫拎进了厅堂。 坐在明镜高悬下的纪寒但见曾广将一个满头大包、鼻青脸肿之人丢在堂下的那刻便指着此人向曾广说道:“曾广,你别告诉我这就是李相赫,你下手怎么能没个轻重呢,瞧把人家给打的。” 曾广听得纪寒此话,便也向纪寒回怼道:“大人,卑职完全是按照大人的意思照办,大人说让卑职将这厮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卑职岂能手软。” 站在纪寒身旁的乌明雅被曾广的这句话给逗笑了,连本是一丝不苟的杨不扬亦是笑出了声来。 纪寒感觉自个儿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连忙岔开话题向曾广问道:“大壮呢?他人跑哪去了?” “回大人,大壮去巡街了。” 听得曾广此话,纪寒甚是欣慰,自刘大壮跟随他来到绳州后,这家伙做事便极为的积极。 被曾广打破相的李相赫抬起那张浮肿的脸庞向纪寒一脸怨毒的说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纪寒,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到南荣便派兵攻打绳州。” 纪寒能被他这句话威胁到?显然不能! “回去?你可能一时半会还回不去,先给你爹写封信报个平安,别让你爹他老人家为你担心。”纪寒在说话时,已是让杨不扬将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递给曾广。 “我不写!”李相赫根本就不瞧眼前的纸笔,并用一种誓死不从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不写?这就不太好办了,虽然你破了相,但你好歹是南荣第一美男,最近我刚好听说我皇城挺缺内侍从的,这样吧,我就把你阉了送到皇城吧,你是不知道皇宫里的那些老妈子们有多可怜,她们伺候自己的主子伺候了一辈子,到老了连男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正好把你调到那里,给那些老妈子们增点乐子。” 杨不扬强憋着笑意,乌明雅听得面红耳赤,曾广虽是脸上崩的跟弦一样的紧,但是心里却在偷笑。 他的这位大人真乃神人也,这损人都不带说脏字的。 “你……你敢……我是南荣少宰,公主驸马,你要是敢把我送到你们皇宫里,我南荣皇帝绝绕不了你们。” “哦?绝绕不了我们?”纪寒自明镜高悬下起身,而后走到李相赫的面前。 “李相赫!”居高临下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纪寒便向他置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就不相信南荣皇帝会为了一个你敢和我太武开战,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试试了。” 向李相赫说罢此话,纪寒便看向曾广说道:“拖出去,把他下面的东西给剁了。” “大人,要不要在考虑一下!”曾广向纪寒善意的提醒道。 “这还考虑什么,剁了。” “诺!” 曾广拎起李相赫便走。 李相赫起初只以为纪寒是在吓唬他,可是现在他可不敢这么想了。 因为曾广已经将他提了出去,不但提了出去,还抽出了挂在腰上的朴刀。 刀光在李相赫的眼睛里闪烁着森森寒芒。 而这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那个地方。 他没吓唬我,他这是真要把我给阉了,李相赫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求生欲。 “我写,别阉我。” 刀停了,曾广也是随着李相赫的这声大喊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直到此刻,他都不能确定纪寒是否真要他剁了李相赫的那条东西。 第七十八章 火桶|!火桶! 重新将李相赫拎进衙厅,这一次李相赫就学乖了不少,不等纪寒说话便拿起纸笔趴在地上开始写了起来。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嘛!你说你贱不贱,非要挨一通痛打才老实。”纪寒的这句风凉话差点没将正趴在地上的李相赫气的呕血。 待李相赫写完家书,待与杨不扬一一过目,纪寒这才向李相赫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李相赫说说吧,若是你们的计划成功,这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李相赫哪里能不知道纪寒所问的是他南荣机密,可是这人在屋檐下又岂能不低头,再加之他是真的怕被纪寒给阉了。 “我说,计成之后派一人回去回禀太宰父亲,而我们继续控制八大土王就好。” “只是这些?”听得李相赫的回答,纪寒沉声向他问道。 李相赫不敢去看纪寒的眼睛,因为他并未说出实情。 “曾广,去叫大壮回来吧,大壮是屠户出身,你对这位李少宰还是温柔了些,让大壮好好招待招待他。” 听得纪寒此话,杨不扬心中一阵肺腑,这刘大壮是屠户出身他怎么不知? 曾广心中虽听的不是滋味,但还是向纪寒抱拳走出了衙厅。 屠户?趴在地上的李相赫在听到屠户二字之时,他感觉他都快要晕过去了。 未让纪寒等待太久,刘大壮便风风火火的进了衙厅。 “大人,你这么着急的唤我可是有啥事?”刘大壮往李相赫身旁一站便大大咧咧的向纪寒问道。 “大壮,我知道你爹曾交于你一套抽筋剔骨的本事,你不是总说给牲畜抽筋剔骨甚是无趣的紧吗?今儿给你个活人解解馋,这抽筋要抽,剔骨要剔,但人别给我弄死就成。” “啥?我爹啥时候教我这本事了?”刘大壮听得纪寒此话当然不会蠢到将真话给说出来,在心中肺腑了一阵,而后在瞧了瞧脚下那满头大包的李相赫,刘大壮瞬间便明白了纪寒的意思。 “没问题,大人你就瞧好了,我保管给他整的明明白白。” 这刘大壮本就生的五大三粗,浓眉大眼,李相赫只是瞧了他一眼便吓的浑身直打哆嗦。 噌的一声将腰间寒刀一抽而出,刘大壮抡刀便向李相赫的手臂斩来。 刘大壮的这一突然举动连纪寒都被吓了一跳。 “啊!”乌明雅已是害怕到喊出了声来。 这一刻李相赫能够清楚的听到寒刀所向他劈下的呼呼风声。他怕了,这一刻他是真的怕了。 “我说,我全说!” 李相赫运起全身的力气向前爬出数步,而后便紧紧的抱住了纪寒的大腿。 刀尖落地,一声寒刀与地面撞击的声音在衙厅内久久的回荡。 “大年,太武大年!我爹要趁太武大年,火烧两州总兵常诚的军港。” “什么?”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火烧两州总兵常诚的军港?如何烧,怎么烧? “我知道了!”乌明雅的声音在纪寒身后响起。 “你知道?”这一刻,纪寒、杨不扬、刘大壮三人皆回身看向了乌明雅。 在三人灼灼的目光下,乌明雅寒声向他们说道:“再有一月半便是太武大年,按照往年大年惯例,我们绳州要向常诚将军进大年礼,这大年礼便是对常诚将军以其部下的慰劳,大年那日,军港便会向我们八大家开放……” 不用乌明雅再继续说下去了,纪寒已经可以预到。 八大家的海船驶入军港,那停泊在港口的所有战船便将会葬身火海! 歹毒!这李相荣的计谋何其歹毒。 只是,他用八大家的海船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纪寒再次看向了紧抱着他大腿的李相赫。 这一次,李相赫真的是被纪寒吓破了胆,不待纪寒发问,他便向纪寒说道:“火桶,我南荣国师韩成珉最近发明了一种叫做火桶的利器,我爹与韩国师便是要用火桶火烧常诚的军港。” 火桶?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问你,这火桶的威力大不大,你可曾见过?”纪寒一脸急切的向李相赫问道。 “我没见过,都是从我爹那里偷听来的。” 纪寒相信李相赫的回答,这厮都已经把这么大的秘密撂出来了,也没有理由再去隐瞒其他的。 这局已明,若要破之,看来只能让李相荣知晓他儿子在他手里了。 还有那六十三名南荣刺客又该如何处置?都杀了吗?纪寒暂时还做不到。 “大壮,放一名南荣刺客回去吧,让他将李相赫的亲笔书信带给李相荣。” 听得纪寒的命令,刘大壮便转身离去。 待到刘大壮便要迈出衙厅的那一刻,纪寒的声音忽又在他身后响起。 “再加一句,就说我想见见他。” 见谁,当然是见李相荣! 杨不扬听得纪寒此话已是满脸惊容,乌明雅亦是满脸的担忧。 纪寒已经为她得罪了焕王,如今在大年将临之际,他又要见南荣第一权臣李相荣,这叫乌明雅怎能不替他担忧。 纪寒身处的时代是一个冷兵器的时代,他有心想要改变这冷兵器的格局,奈何他却是有心无力。 他可不像其他穿越小说里的男主,又是发明这个又是发明那个的,他连最基本的火药原理都不懂,连最基本的都不懂,又何以改变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格局。 现在还没有见到南荣的黑油,但纪寒确信这黑油应该便是石油无疑了。 这黑油便是一个最大的变数,而李相赫之前所说的火桶应该便是与这黑油有关。 油历来都是易燃易炸之物,若是南荣真发明出了什么超越冷兵器时代的武器,那么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一刻杨不扬能清楚的感觉到纪寒的忧心。 待到府兵将李相赫带出衙厅,杨不扬才向纪寒问道:“大人在忧心什么?” 听得杨不扬所问,纪寒深吸一气用一种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杨不扬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纪寒的脑回路。 第七十九章 苍云剑庄 “我曾读过一本书,书中说曾有一大国,这大国兵力雄厚、国富民强,最鼎盛时,引得各方诸国前来朝拜,这大国自认一统天下,便开始懈怠。” 杨不扬与乌明雅皆在静静的聆听着纪寒所讲的这个故事。 “那时,这大国发明了一种叫做火药的东西,他们将火药制成了能在天空中盛开的烟花,而那些曾前来朝拜的诸方小国却用这大国发明的火药来研制武器。” “而当这大国还沉浸在这能在天空中盛开的烟火时,这些诸方小国却已经制造出了第一柄火器。” “而当这大国开始醒悟,开始效仿那些诸方小国也制造出第一柄火器之时,那些诸方小国却已经用火药造出第一架火炮,这火炮的威力能有多大?一炮打过来,咱这府衙便会被夷为平地。” 乌明雅感觉自己如同在听天书一般,而杨不扬却在沉思纪寒所讲故事之中的寓意。 “大人,您是在担心什么吗?”杨不扬向纪寒问道。 “嗯,我担心这南荣的火桶会改变这个时代的格局。”向杨不扬说出此话,纪寒便又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说道:“或许是我自己杞人忧天了吧。” “我绳州无兵,连自保的能力也无,看来这变革之路,要加快进度了。” 一名南荣刺客在刘大壮的押送下离开绳州。刘大壮只给了他一条普通的木船。 这名南荣刺客一脸抱怨的拿着手中的船桨。 划啊划,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条破船划到南荣。 私塾、县衙两手抓,在八大家激烈的角逐下,最终,这建私塾的事落在了申屠家、池家、元家与温家的身上。 而三个县衙的空缺便被桂家、曾家、辛家抢了去。 第一个站向纪寒的乌家却是什么也没落着,七大家本以为乌家上下会集体发飙,但是让他们意外的却是乌家选择了沉默。 起初这七大家并不理解,但是再瞧见整日里与纪寒形影不离的乌明雅,他们便全都明白了。 高!乌家的这一招实在是高! 只是,你乌老头难道不知道你这个孙女已经被沧州焕王给看上了吗? 一个早晚都是要嫁到沧州去的乌明雅又能留在纪寒身边多久? 想到这里这七大家便释怀了! 现在看似乌家与纪寒走的最近,但是待到乌明雅去了沧州呢?他乌家岂不是什么都没有落着? 整个绳州在大年将临之前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任绳州县丞的三人,分别为桂家的桂纶,曾家的曾值、辛家的辛原。 三大家选此三人做官原因无它,只因这三人识字。 而识字也是纪寒对三位县丞最低的要求。 大年将至,翻海帮亦是忙碌非常。 这来往的货运比之平常自然要多出了许多。 付仲将翻海帮全全交予上官清打理,而上官清也不负付仲所望,人家虽是女子,但翻海帮上下帮众无一不服于她。 嶒港码头,一身紫衣的上官清正在督促着正往商船上搬运货物的翻海帮帮众。 码头远方有三人正在向上官清这边行来。 上官清似有所觉的回身望向了正在向她一步步行来的三人。 此三人皆一身青衫,青衫上绣有苍云、松鹤,身后皆背一柄长剑。 只是望了三人一眼,上官清便已确定,这三人乃八品以上的高手。 三人脚步沉稳,在抬步与落步之间,仿似带着一种独有的韵律一般。 瞧着正一步步向她走来的三位高手,上官清不觉皱起了一双寒眉。 三人皆为男子,年龄大约都在三十以上。 待走到上官清身前,站于中间的高手便直接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 在上官清皱眉之际,这名高手已是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牌。 上官清定睛一看,哪里还能认不出此金牌代表何人。 金牌正面刻有下山猛虎,这下山猛虎头上的那个王字异常夺目,在这虎头王字之上,赫然雕刻着焕王二字。 上官清再瞧着这三人衣襟上所绣的的苍云、松鹤,便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苍云剑庄!这三人来自于沧州第一大派苍云剑庄。 “我们要坐船!”为首之人手持焕王金令向上官清冷声说道。 这焕王可不是翻海帮能得罪得起的,而且这人竟然持有焕王金令其身份亦必然不凡。 “坐船去何处?”虽震慑于焕王金令,但上官清还是向此人冷声问道。 “绳州!” 此人的回答倒是并未出乎上官清的意料。 “既去绳州,那便登船吧。”上官清伸手指向前方正在搬运货物的翻海帮商船向为首之人说道。 听得上官清此话,这三人便迈步向着商船走去。 此三人看上官清的眼神很冷,仿佛她在三人眼中并不存在一般。 上官清知道,他们三人看她的眼神是目空一切的眼神。 纪寒派顾涂前往沧州查焕王一事她是知道的。 “难道说顾涂出了意外,身份败露了不成?”想到这里,上官清便快步离去。 纪寒答应于她的四艘四桅轻帆已在数日前由申屠家送来。 上官清离去便是要架一艘轻帆前往绳州,将此事告知于纪寒。 绳州巡抚府。 此刻的纪寒坐在明镜高悬下正在算着时间,旁边有乌明雅伺候着,杨不扬自然是识趣的离开。 这私塾一事,杨不扬是极为上心的,他巴不得天天都泡在监督建造私塾的这件事上。 “不知道宁嫣是否已经收到了我写给她的书信?” 原来纪寒在心中正在计算着这件事情。 乌明雅伺候在纪寒的左右,怎么说呢,两人的感情虽不轰轰烈烈,但却处处温馨。 纪寒既然知晓乌明雅对他的心意,便也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委婉的告诉了人家,他是有家室的。 可是人家乌明雅不在意啊,不在意不说,还对纪寒说,她从未想过要与宁嫣去争什么,只要纪寒心中有她就已足够。 既然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纪寒还能如何说? 时代不同,这女人的心思也不同。 第八十章 绳州顽疾 就拿乌明雅的爷爷来说,人家也是有好几房夫人的,所以这件事在乌明雅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而建立在这基础之上的还是她喜欢纪寒。 明镜高悬下,这两人都已经牵上小手了。 身为男人这责任得负,因为在这数十天里,纪寒体内的真气又暴走了两次,而在纪寒的清醒下,这暴走两次的结局便是她又对乌明雅造次了两次。 二人除了那最后一道防线未破之外,其他的男女之事基本都做了。 所以,这所谓的隔阂便也自然消除。 两人在衙厅内你侬我侬,一名府卫却是很没有眼力界的闯了进来。 “大人!”府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纪寒抱拳说道:“大人快去看看吧,元家和温家打起来了。” “什么?”纪寒听得府卫所说便噌的一下从明镜高悬下站了起来。 “王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两家因何起了争执。” 这事必须得先问清楚原委,才能想出办法解决。 “大人,因为私塾的事。” “私塾?”听得王龙所说,纪寒便更加不解了,这元家与温家一个在东一个南,离得可有八丈子远,这怎么能为私塾的事干上了呢? “大人,您就别耽搁了,快去看看吧,再晚一点可就要闹出人命了。”王龙都快急死了。 “带路,带路!”纪寒大手一挥便赶紧跟着王龙离开了府衙。 王龙带纪寒所去的既不是南边也不是东边,而是东南。 这东南是一片广沃的热带树林,王龙带他来这片林子里做什么? 在纪寒思量之际,他已经远远的瞧见林子外所站的人群了。 “巡抚大人来了,快……快给巡抚大人让路。” 一位看戏的绳州百姓瞧见正在匆匆赶来的纪寒便开始向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们大声嚷嚷着。 如今纪寒在绳州百姓们的心中那简直就是如同再生父母一般。 什么是一方父母官,纪寒便为绳州百姓做了一个很好的诠释。 百姓们纷纷为纪寒让开了路,这方一钻进林子里,纪寒便听到了阵阵激烈的争吵声。 待到王龙将他领到事发地,纪寒便已是皱起了眉头。 两方人马各占一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锄头、斧子之类的工具。 而在这两方人马中纪寒还看到有好几个人的头上都已经被开了瓢。 “怎么回事!”纪寒沉声向元家与温家问道。 听到纪寒的质问,元家元卓与温家温容便满脸怒气的走到了纪寒的面前。 “大人来的正好,这温家伐树不但伐到了我元家的地盘,还出手打伤了我元家的人。请大人治温家的罪。” “元卓,你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元家伐树伐到了我温家的地盘。” 地盘?伐树? 纪寒算是有点听明白了,感情这连生长在绳州的树木都成了他们这八大家的了。 这个问题纪寒倒还真没想过,如若不是听得这元卓、温容二人所说,纪寒便真的要忽略这个问题了。 因为伐树这么一件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这两家就能大大出手,若是换做再大一点的事,这两家岂不是要来个你死我活。 “大人,你别光杵着不说话啊。”元卓见纪寒不语,便向纪寒催促道。 纪寒深深的看了一眼元卓,这家伙的眼睛里可没有对他半分的尊敬,有的只是对他的催促,而温容和元卓基本一致。 看来很有必要再将八大家叫来会谈一次了。 心里想着再次会谈的事情,纪寒便向元卓二人冷冷的说道:“今儿谁都别在这片林子伐树了,都回去。” 元卓听得纪寒此话正欲发作,可是却又突然想起了他老子的嘱托。 这要是惹怒了这位巡抚大人,他们元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私塾便十有八九的要黄了。 “行,大人,我元卓听您的,今儿我元家就先不伐树了。”向纪寒说完此话,元卓又看向温容说道:“温家的,明儿你们要是再伐我元家的树,我元卓便带人打到你温家寨。” “我温家怕你不成?”温容也是回瞪了回去。 纪寒带着王龙与乌明雅匆匆的回了巡抚。 这刚坐到明镜高悬下,纪寒便看到杨不扬一脸气愤的走进了衙厅。 “这群蛮夷,当真是不可教化也!” 能把杨不扬气到如此,纪寒也是头一次见着。 “杨兄,可是申屠家与池家起了争执?” 听得纪寒的问话,杨不扬便向纪寒说道:“那倒不是,这申屠家与池家起了攀比之心,正在比谁家先造好私塾呢,这私塾是何地?是读书、识字的教化之地,若是私塾不固,何以传学?他们这分明就是在赶工。” “赶工?”听得杨不扬此话,纪寒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头,这又是他忽略的一个地方。 看来这绳州八大家的问题很多啊! 若是他们七家都能像乌家这么省事上路的话,那这治理绳州的事情便好办的多了。 可是这话也说回来了,乌明雅与他是何关系? 瞧着纪寒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乌明雅亦甚是心疼。 看向杨不扬,乌明雅向张口便向他问道:“杨大人,可是那申屠家的申屠北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这乌明雅不问还罢,一问杨不扬便来气道:“可不是嘛,这私塾还未见好,那申屠北便带着他申家的那些刺头们跑去威胁那些百姓了。” “都威胁什么?”乌明雅向杨不扬寒声问道。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威胁那些百姓让他们的孩子去他们申屠家的私塾就学。” 卧槽!这私塾还未建好呢,这申屠家的申屠北倒先高瞻远瞩了起来。 纪寒对这申屠北还是有些印象的,他们来绳州上任时第一个遇到的八大家便是申屠。 纪寒可是记得清楚,这申屠北还在一位大人的脸上画了两只大乌龟呢。 “我就知道定是这申屠北,大人,此人交给我便好,这申屠北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唯独怕我。” 听得乌明雅此话,纪寒与杨不扬皆是向她看来。 第八十一章 明月几时有 乌明雅被这两人盯得都快不好意思了,便连忙如一只小鹿般的跑出了府衙。 纪寒本想跟上去,可奈何他此刻正值焦头烂额,便连忙向杨不扬说道:“杨兄,你去跟着她。” 待得杨不扬离去,这衙厅内便只剩纪寒一人。 坐在明镜高悬下,纪寒仿似如坐针垫一般,便起身匆匆向着自己的寝房走去。 寝房内,纪寒趴在桌案上开始冥思苦想。 究其根本,这八大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各自为营,若是能想出一个办法将这八大家捆到一根绳子上的话,那么他往后行事也自然会顺畅起来。 在纪寒未来绳州赴任前,这八大家便是绳州的律法,现在看来是要先在绳州推行一些简单的律法才行。 可这律法要怎么推、怎么定才能让这八大家接受呢? 纪寒深知推行新政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的道理…… 搜索枯肠、绞尽脑汁,纪寒这一想可谓是达到了一种废寝忘食的境界。 这中间杨不扬来过,乌明雅来过,他们都未去打扰纪寒。 今天她是呵走了申屠北,那么明日呢? 方才二人已经听王龙说了,这元家与温家竟然为了伐树都开始械斗了,而申屠家与池家虽说未有械斗,但照这样的事态发展下去的话,这两家必将会上演一出恶斗。 为何会如此说?因为谁不想自家的私塾能多座些学子? 纪寒算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并不算!在杨不扬看来,纪寒此举可谓是造福一方。 百鸟归林,月明星稀! 在杨不扬的劝阻下,乌明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巡抚府。 杨不扬知道纪寒正在为今日之事发愁,连大人都如此殚精竭虑,他又岂能敷衍塞责? 想到此处,杨不扬心中便觉羞愧难当,于是一路跑进自个的寝房,便开始效仿纪寒。 纪寒确实想的出神了,出神到连天黑了都不知道。 夜黑风高,纪寒便要起身去关那开着的木窗时,忽而一阵窸窣之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有人夜闯巡抚府!” 这窸窣之声愈来愈近,纪寒能肯定这闯府的必是一位高手。 他虽不习武,但却身怀磅礴之真气。 在纪寒运起体内真气之时,这名闯府的高手已是离他越来越近。 快步走至窗前,纪寒将身子隐在窗后。 待这名高手一个飞身自木窗跳入纪寒寝房的刹那,纪寒忽而抬起手掌向这名高手轰来。 寝房内真气鼓荡,这磅礴的真气不但阖上了木窗,还将桌案上的烛盏吹灭。 寝房内顿时漆黑一片。 在黑暗中,两人手掌相接。 两股澎湃的真气开始在两人手掌相接之处来回鼓荡。 纪寒不懂武,他所能倚仗的便是体内这股莫名而来的真气。 这是要和此人比拼内力吗?没错,此刻这正是纪寒心中所想。 只是这心中想法虽好,但此人内力之深厚完全超出了纪寒的预料。 一个在于瞬间爆发,一个在于源远流长,在这种持续的比拼内力中纪寒自然是落入下乘的那一个。 在这名高手的持续施压下,纪寒突然感到体内一阵翻涌,这种翻涌纪寒当然知道是什么。 完了……完了,老子体内的真气怎么能在这生死之际暴走了呢? 乌明雅不在身旁,他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体内这股真气暴走的。 在纪寒体内暴走的真气冲入纪寒的手臂中。 与纪寒对掌之人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此刻他的异常,想要撤掌之时,此人忽觉已然再来不及。 漆黑的寝房内发出一声闷哼! 这声闷哼像似一名女子所发出的声音。 暴走中的纪寒已然得势,在得势中,纪寒伸出另一只手臂将正强行压制体内真气絮乱之人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纪寒是我,你放手!”此人但觉一双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便连忙向纪寒喊道。 可是此刻的纪寒已经陷入那种他所无法控制的境界之中。 头脑虽是清晰,但却丧失理智! 纪寒不但感觉到了贴在他胸膛上的温暖,还闻到一股似曾闻到过的淡香。 寝房中一片黑暗,此刻的上官清真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她本是想试探一下纪寒的真气现已达到几品,可谁知换来的却是这个结局。 早知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走正门为好。 方才纪寒的突然爆发是她所始料未及的,她本已经都要撤掌了,可是奈何,就在她已然收回真气之时,纪寒却突然…… 这换来的结果便是如此,此刻上官清体内之真气已然絮乱,这一时半晌间,她是无法恢复的。 难道又要被这个登徒子轻薄?我堂堂上官清竟是要被这登徒子轻薄两次? 就在上官清芳心大乱之时,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而后她便被纪寒这个登徒子从地上拦腰抱了起来。 “纪寒,是我,我是上官清,我是来告诉你……” 被纪寒抱在怀中的上官清还未将这句话说完,她便再次感觉到她已被纪寒放了下来。 感受到身下的柔软,上官清哪里还不明白此刻她正躺在什么地方。 “这是那登徒子的床榻?他将我抱到他的床榻为何故?” 不需上官清细想,纪寒的行动已经做出了回答。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的纪寒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还知道被他压在塌上的人是谁,可是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体内的这股燥热啊! 寝房内漆黑一片,安静的针落可闻。 纪寒的呼吸在加剧,上官清的胸口亦在剧烈的起伏。 此刻的她已经无法再说话了,因为她的双唇已被被纪寒完全占据。 在占据中,上官清骇然的发现纪寒正在解她的裙带。 纪寒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上官清还为来得及伸手阻止,她的裙带便已被纪寒解开。 一行清泪自上官清眼角滑落。 她不知道这行清泪到底代表着什么? 是恨?是怨?是怒?是哀?这些情绪好像都没有。 在纪寒对她强烈的索吻中,上官清明明可以挣脱他,但是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第八十二章 金风玉露喜相逢 第一次被纪寒轻薄时,她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未曾反抗的借口,这借口是纪寒传了她五年的内力,虽然这个借口在她心中根本就无法站得住脚,但那至少也是个借口啊。 可是这第二次呢?她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为付霆吗?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愿嫁给这个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吗? 想到付霆,上官清便彻底放弃了心中的抵抗,她任凭纪寒在她身上索取,她任凭纪寒对她为所欲为。 纪寒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上官清的变化,黑暗中的两人虽看不见彼此,但是在这一刻却能彼此感应到对彼此的炽烈。 她动情了! 事实上此刻的纪寒已经恢复了理智,但是他知道若是这时他收手的话,那么便是对上官清的不敬。 双手穿过上官清的秀发,此刻的纪寒是温柔的。 上官清已然知道纪寒已经清醒。 两个人谁也未有说话,在这彼此感受着彼此温热的呼吸中,两人紧紧的拥在了一起。 金风玉露喜相逢,但胜人间无数愁,一夜共赴巫山雨,两情不再朝与暮。 漆黑的房间重新被烛灯点亮,上官清已是重新穿好了衣衫。 自床榻走下,上官清用一种凝水成冰的声音向纪寒说道:“今日之事今日忘,自此之后我们便不再相见。” 听得上官清此话,再看着床榻上的那一点落红,纪寒突而自床榻上走下。 在纪寒便要说话之时,上官清再次用那种冰冷的声音向纪寒说道:“今日我来是要告诉你,焕王已派人来,来人手持焕王金令,人为三人,皆为八品以上的高手,来人身份,苍云剑庄。” “还有,我希望你能忘了今夜之事,全当这是黄粱一梦,我也会忘,告辞!” 这一刻的上官清已经重新恢复到了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她冷的让人不敢近前,她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等等!” 纪寒快步上前,而后挡住了上官清的去路。 你冷任你冷,我热任我热! “你是我的女人,现在是,将来是,来生也是!”纪寒向上官清说完此话便不顾上官清眸中的寒冷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上官清被纪寒的这个拥抱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都将话说的如此之明白,这纪寒还敢对她造次。 “松开!你若再不松开,我便杀了你。”在上官清向纪寒说出此话时,连她自己都知道她的这句话是说的多么没有底气。 “我就不松开,我说了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你……纪寒,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有婚姻在身的人,我自小便被义父许给了付霆,今日与你……与你这样实属……” “那又如何?”上官清此话还未说完,便被纪寒劫了去。 “那又如何?”听到纪寒此话,上官清突而挣开了纪寒的怀抱。 “纪寒,你是要我一侍两夫吗?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龌龊,你将我上官清当做了什么?”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上官清亦是泪眼含珠。 “一侍两夫?我何曾说过这话?”纪寒感觉上官清有些想歪了,便连忙向上官清继续说道:“我说了你是我的人,若有其他男人动你一根手指,老子就把他十根手指都给跺了。” “还有,你刚说你自小便被你义父许给了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人?这算什么事,除非是你自己愿意,就是你自己愿意我也不愿,总之一句话,你是我的女人,你若敢成婚,老子就敢去抢婚,反正这辈子你就只能跟我。” 纪寒说的霸道,上官清听得心潮澎湃。 “纪寒,你不懂,我与你说说我的故事吧。”上官清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义父说,我是他在海上捡到的,义父他不仅对我有养育之恩,更有救命之恩,我自小便被义父指给了付霆。” 听着上官清的叙述,一个词汇在纪寒脑海中冒了出来。 这他妈的不就是童养媳吗?看来上官清的这个义父也不是什么好鸟。 “付霆长我五岁,是义父独子,我八岁时付霆十三岁,纪寒,你知道为何我将身子给了你吗?” 听到上官清此话,纪寒心中已是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我八岁时,付霆便每夜都会潜入我的房中,他虽未对我怎样,但总会对伺候我的一名丫鬟动手动脚,后来我才知道,他每夜潜入我房中根本就不是为我,而是与那名丫鬟私通,义父知晓此事,便将那名丫鬟赶出翻海帮,付霆亦被义父送于方外学艺。” “十二年之期将到,我虽不喜付霆,但是为了义父我只能嫁他,纪寒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所以我们还是忘了今夜,忘了彼此吧。” 向纪寒吐露完自己的心声,上官清像似如同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 天将亮,鸡已鸣! 上官清将手从纪寒掌中抽离,而后转身决然离去。 纪寒并未追赶她,亦未再向她说一些挽留的话,有些事,是要用行动来证明的。 虽然纪寒感觉有愧宁嫣,但是若让他置上官清、置乌明雅于不顾,他是真的做不到。 抬眸看向将明的天空,老子这是他妈的走了桃花运了吗? 够了,真的够了,老子可不是那种滥情的男主,三个,就三个,纪寒向天空伸出三根手指。 “老子发誓,就她们三个!” 远在皇城的宁嫣早在两日前便收到了纪寒的书信。 这封书信宁嫣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便了,可是无论怎么看,看多少遍,她就是看不够。 宁府厢房! 采莲看着正在拿着纪寒书信犯花痴的宁嫣,忍不住向她提醒道:“小姐,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突听得采莲所问,宁嫣自书信上移开目光并向采莲疑惑的问道。 “担心姑爷啊,若是咱家姑爷在绳州看上了哪家女子小姐该如何?” 宁嫣被采莲问住了。 “该如何?”宁愿自言自语的重复着采莲的这句话。 “小姐,不论姑爷是否在绳州看上了哪家的女子,小姐都不能将大夫人的位置给让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善解人意的乌明雅 “对,莲儿你说的对,我这就给他回信。” 一提到纪寒,宁嫣便如同一个痴儿一般全然没了主见,采莲瞧着自家小姐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在她脑门上弹那么一下将她弹醒。 宁嫣正在奋笔疾书,采莲一把便抢过了宁嫣手中的纸笔。 “小姐,给姑爷写什么书信啊,我方才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若是姑爷没有在绳州看上哪家的女子呢?” 轻轻牵起宁嫣那如若无骨的小手,采莲心中亦是升起一抹心疼。 在纪寒走后,宁嫣便又瘦了,她自小便陪在宁嫣身旁,两人虽是主仆,但宁嫣待她却是情同姐妹一般。 心中心疼,采莲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小姐,待过了大年,春暖了花开了,咱们便去绳州找姑爷可好?” 听到采莲此话,宁嫣那一双本是忧郁的双眸亦发出灿灿光芒。 “母亲她会同意吗?”宁嫣向采莲担忧的问道。 “会的,小姐,夫人这么疼小姐一定会同意的。待到咱们到了绳州,便要看看姑爷到底在绳州都惹了哪些姑娘,届时,小姐以大夫人的身份往姑爷面前一站,看哪个不识象敢在小姐面前造次。” 皇城下雨了,听着采莲这番话,宁嫣望向了窗外那一片银装素裹。 “快到大年了,你在绳州还好吗?”宁嫣在心中向纪寒问道。 天已大亮,纪寒虽是一夜未睡,但精神却是极好。 上官清告诉他焕王派苍云剑庄的人来了绳州?他们来绳州做什么? 纪寒相信顾涂绝对没有暴露身份,若是暴露,来的便不是苍云剑庄的人了,而是焕王府的官人。 与顾涂无关,那么便是与乌明雅有关了。 看来那位焕王定是看到乌家所回绝的那封书信了,只是你派三个江湖人士来作甚? 这一点纪寒百思不得其解。 走入衙厅,杨不扬、曾广、刘大壮三人皆在。 纪寒看向刘大壮便向他吩咐道:“大壮,你去东港县衙,让辛原今日去看着元、温两家伐树,若是这两家再因为伐树这点破事打起来,你就直接告诉辛原他这个县丞今日就做到头了。” 听得纪寒此话,刘大壮便匆匆离开了府衙。 待刘大壮走后,纪寒便看向曾广。 “曾广,你去告诉桂纶和曾值,让他二人全权负责登记入学一事,外人若是再插手,你也告诉他二人他们这个县丞今日也就做到头了。” 高!实在是高! 杨不扬苦想一夜都未想出个办法来,纪寒却是想出来了。 与土家治土家,这一招着实高明。 “杨兄,今日你在衙内坐镇,我去一趟乌家。” 纪寒向杨不扬说完此话便匆匆离去。 这正往乌家急匆匆的走迎面便撞见了乌明雅。 纪寒看到乌明雅时,心里却是突然有些发虚,毕竟昨夜他方与上官清共赴了一场鱼水之欢。 乌明雅看到纪寒,心中那自然是欢喜的紧。 快步的走至纪寒身旁,但见纪寒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乌明雅心中便突的升起了一股不安。 这几日与纪寒一起,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算算日子,爷爷给焕王写的那封回绝信应该早就到了沧州。 莫不是—— 想到此处,乌明雅便向纪寒赶忙问道:“大人,是不是焕王他……他难为大人了?我……我……” 听得乌明雅此话,纪寒一脸诧异的抬眸看向了她。 瞧着她那一脸担忧与后怕的样子,纪寒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心疼。 牵起乌明雅的小手,纪寒向她说道:“想什么呢,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岂会怕他。” 纪寒可不是在向乌明雅说大话,而是他心中真实的大实话。 他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连对圣上都没什么畏惧之心,更何况是一个藩地的藩王。 “不过吧,我还真有一事,这件事吧说来挺话长的,但是瞒着你吧,我心里又过不去自己这关。” 乌明雅是第一次看到纪寒这番扭捏的姿态,在她心中藩王与纪寒之间的事便是最大的,既然不是因为藩王,他为何会这般怕我呢? 对!就是怕! 纪寒现在的这个表情在乌明雅看来就是怕她。 两人拉着小手已是走进一片椰林,过了这片椰林便是乌家寨。 纪寒将乌明雅牵到一处僻静之地,便在乌明雅诧异的眼神下将她按在了一块卵石上。 “大人,别,这还是白天呢。”乌明雅被纪寒强按着坐下,脸上已是羞红一片。 瞧着乌明雅这番可爱的样子,纪寒忍不住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想什么呢你,我是真有事要和你坦白。” “坦白?”乌明雅很是不解的抬眸向纪寒问道。 “嗯,就是坦白。”纪寒酝酿了很久才开口向乌明雅继续说道:“明雅,有个事吧,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事情是这样的……” 当下纪寒便将她与上官清的事情向乌明雅说了一遍,说到昨夜之时,纪寒干脆眼睛一闭,心一横便一股脑向乌明雅全撂了。 “事情就是这样。”睁开眼睛,纪寒伸手按住乌明雅的双肩,而后便用他那灼灼的目光向她再次说道:“明雅,我今儿早上已经指天发誓了,这一生我跟老天说,就你们三个,真的,不会再多了。” “嫣儿,你、上官清,我知道我这样虽然有些贪心,但是我真的……” 纪寒的这句肺腑之言还未说完,乌明雅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大人,这些话你与我说做什么,嫣儿姐姐是大夫人,这话大人应该去对大夫人说才是。” 纪寒感觉自己听错了,他没想到乌明雅竟然根本就未生气,未生气不说,还唤宁嫣为大夫人。 这一句大夫人纪寒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人家已经做好了做他夫人的准备? 只是乌明雅一提到宁嫣,纪寒就有些泄气了,因为他不确定宁嫣是否愿意接受她们两个。 “说起来,上官姐姐也挺可怜的,大人若是真要去抢婚的话,我绝对支持大人。” 听得乌明雅此话,纪寒突然将她抱了起来。 在乌明雅的一声惊呼下,纪寒已是盖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第八十四章 人命非草芥(上) 申屠码头! 坐在码头边一张藤椅上的申屠北打老远就看到了翻海帮的四艘商船。 昨儿被乌明雅那个野丫头当众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可偏偏他又不敢还嘴。 乌明雅说的没错,申屠北天不怕地不怕唯怕乌明雅。 此原因本是说来话长,但若是长话短说的话也很简单。 因为小时候,乌明雅常常揍他,几乎是每隔上三两日他便要被乌明雅狠狠的暴打一顿,本来乌明雅是打不过他的,但奈何人家的小弟比他多啊,这打着打着便被人家打出阴影来了,这个阴影陪伴着申屠北度过了整个童年,如今这好不容易熬到成年了,可心里对乌明雅的阴影却还停留在童年时代。 今日是他主动向申屠阑提出来码头收货的,原因无他,就是不想再碰到乌明雅。 四艘翻海帮商船在码头靠岸,按照老规矩,申屠北前来不过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他申屠家与翻海帮合作了十几年,这货物根本就不用去一一清点。 做生意嘛重在诚信,毕竟合作了那么些年,这对彼此的信任还是有的。 因为码头的事宜多为申屠阑打点,所以翻海帮甚少有人认识申屠北。 而申屠北呢,也乐得自在,待到两家合力将船上的货物卸船,一名翻海帮帮众便拿着清单走到了申屠北的面前。 申屠北并不识字,在这名翻海帮帮众诧异的目光下,他竟是在清单上画了一只很不栩栩如生的乌龟。 这字也签了,待到这名帮众带着一脸古怪便要离去时,申屠北自这名帮众身后看到三名身背长剑的男子自翻海帮的商船上走下。 这三人一看便气度不凡,申屠北便叫住这名帮众问道:“嗨,兄弟,这三个人是谁?” 听到申屠北的问话,这名帮众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家堂主让他们搭的船。” 在申屠北与这名帮众对话时,这三名下船之人已是向着码头出口走去。 只是三人还没未走多远,便被正巡视码头的申屠家人与巡抚府府兵拦了下来。 “你们三个过来登记一下。”一名申屠家青壮向这三人说道。 “登记?登记什么?”三人中居左之人寒声向这名申屠家青壮喝问道。 此人名为苍何,乃苍云剑派大庄主沧决的嫡传弟子。 “当然是登记在册了,我们大人有规定,凡是外人来我绳州都要登记在册,从哪里来,姓名,来我们绳州做什么,逗留几日,都要写个清楚。” 这苍何对他冷语相加,这名申屠家青壮亦自然不会与他好言好语。 苍何皱眉,在皱眉中一抹杀意亦是涌入眼眸。 “登记?”站在苍何身旁的为首之人自衣襟中取出焕王金令。 此次他们三人被焕王派来绳州只为两件事,一事,带走乌明雅,二事,密查宇文拔的下落。 十二碧蝉牵扯甚大,焕王泽恩浩荡,天降鸿福,于一月前偶得三枚碧蝉。 为了此事,焕王亲往琅琊阁向琅琊子求得天机,宇文拔消失二十三年,再次重出江湖,而他此行之地便是绳州。 焕王自琅琊阁归来,便收到了绳州乌家的回信。 一个小小巡抚竟敢大言不惭的退了焕王钦点的婚事,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有几个脑袋,竟敢与焕王作对! 想到此处,在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绳州巡抚,此人一双本是古井无波的眼眸亦是阴云密布。 “登记?”看着面前的这个乡野蛮夷,此人用一种森冷的声音向他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若再敢拦,杀无赦!” 杀无赦?笑话,这是哪里?这里可是绳州,是他们八大家的地盘。 这杀无赦或许能镇住外面的人,却绝对震慑不住他们。 还有,拿一块金牌就了不起啊,他们申屠家最不缺的就是金子。 这申屠青壮或许不知道此人手持之金牌为何物,但是有人却认得,认得此金牌之人便是今日负责巡视申屠码头的一名府兵。 这名府兵虽不识金牌上所刻的下山猛虎,但却识得猛虎头上的那焕王二字。 来人是焕王的人,这名府兵觉得此事必须要告诉纪寒知晓,便快步去找纪寒。 “呦,还杀无赦,吓唬谁呢?来,你杀个试试?” 在这名申屠家的青壮说话时,其余的申屠家青壮亦是纷纷将苍何三人围了起来。 “少他妈的废话,也少他妈的吓唬老子,赶紧去登记,不登记就别想进绳州。” 坐在藤椅上的申屠北已经看到码头上的情况。 昨日被乌明雅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口恶气正愁没地方撒呢。 带着心里的这股恶气,申屠北便大大咧咧的向人群走去。 “狗蛋,可是有人在咱码头闹事?”人未到,声先至。 申屠北剥开人群便挤了进去,站在苍何仨人身前,申屠北其实已经猜出三人的身份可能不太简单,但是,这可是他申屠家的码头,在自家码头,他岂会怕? “北哥你来的正好,这三个家伙不登记不说,还对咱们喊打喊杀的。” “那还有啥好说的,老规矩,我在这三个人的脸上画乌龟,你在他们的屁股蛋上画鸟蛋,画完了就把这三个家伙丢海里喂鱼。” 申屠北并未看到苍何三人眸中的杀意。 他们是谁,在沧州,除了焕王以外,谁敢与他们这番说话。 申屠北的心气高,那么他们三人的心气更高,不但心气更高,他们三人还自带一种优越感。 在申屠北的大手一挥下,狗蛋便当先向着这站于中间之人抓来。 在狗蛋伸手的刹那,一抹寒光突然自申屠北眼前划过,待到申屠北看起这抹寒光的刹那,他便看到了一道鲜血定格在了他的视线内。 狗蛋连喊都未喊出一句便倒在了地上。 死了!还是死不瞑目的死! 一剑毙命,剑身不沾一滴鲜血! 杀人的正是那三人为首之人,此人为苍云剑庄三公子,焕王第四女的夫君,苍辰。 站在苍辰右手边的名为苍寂,乃苍何的师兄。 第八十五章 人命非草芥 (中) “狗蛋!” 申屠北怎么也没有料到苍辰他们三个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真敢当街杀人,而翻海帮的帮众们亦被申屠北的这一声惊呼所吸引了视线。 “妈的!都抄家伙,咱们给狗蛋报仇!” 巡抚府的府兵也吓傻了,他们本就不是曾广带来的精锐,而是绳州百姓,这绳州再乱,也没乱到当街杀人的地步,可是现在呢? 瞧着申屠北他们那一副与这三人的拼命样,大家都为绳州人,这当然要沆瀣一气,一致对外。了。 一声声抽刀声在码头响起,申屠家的子弟也是各个去码仓里去了钢刀。 申屠北接过递来的钢刀,便带着三十几名申屠家子弟向着苍辰三人冲来。 “一群蛮夷!” 苍寂向前迈出一步,长剑在身后剑鞘中震荡,在震荡之际,苍寂一跺地面,身后长剑便震鞘而出。 眸中寒芒一闪而逝,在苍寂眼中这三十几名蛮夷如同鸡鸭,或许连鸡鸭亦不如。 “尔等受死!” 手提长剑,待申屠北等人向他冲来之际,苍寂突然将手中长剑一掷而出,所掷之方向便是那几名冲在最前之人。 长剑带着旋转之势,划过冲在最前几人的脖颈,而后又再次回到苍寂手中。 苍寂手中长剑剑身如雪,杀这等蛮夷,还不配他移动脚步。 又有人死了,这一次死的可不止一人而是好几个人。 当申屠北看到躺在地上一步不动的这三名申屠家子弟时,他的双眼亦是充血。 怕!怕就不是个带把的! “妈的,杀,给狗蛋他们报仇!” 杨不扬是第一个赶到申屠码头的,当他赶到申屠码头时,便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这一幕是何等的血腥,是何等的残忍。 入目之处遍是鲜血,入目之处便是尸体。 这尸体有申屠家的,有巡抚府的。 “住手!”杨不扬双目已然充红! 他拼命的跑,用他所能跑的最快的速度冲到了申屠北的面前。 踩着脚下的鲜血,死死的握住申屠北握刀的手。 申屠北的短褂上全是血,他身后所剩无几的申屠子弟们的身上亦全是鲜血。 此刻,申屠北的眼睛已是猩红,在猩红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珠。 一滴滴眼泪落在血地之上! 杨不扬转身冲冠眦裂的向苍寂三人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 “什么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苍辰向前迈出一步,并向杨不扬亮出了焕王金令。 杨不扬看清楚了,他看清楚了金牌上的焕王二字。 “焕王,你们是焕王的人?难道焕王的人就可以不顾王法,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吗?”杨不扬用一种怒不可遏的声音向苍辰质问道。 “不扬!”刘大壮与曾广纷纷赶来。 杨不扬对苍辰三人的质问他们二人都听到了。 当他们二人看到码头上这一条条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时,二人纷纷抽出寒刀。 “大壮、曾广,将这三人拿下!” 不用杨不扬提醒,刘大壮与曾广便带着身后的府兵冲向苍辰三人。 “哼!拿下?简直大言不惭!” 苍何向前迈出一步,并看着杨不扬朗声说道:“你们可知站在你们面前手持焕王金令的为何人,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的巡抚见了三公子也得行礼。” 来的是府兵,若是与这些府兵发生了争执,便是公然与朝廷作对。 他们焕王虽不惧这绳州巡抚,但是在此等时刻还是莫要与朝廷任命的官员起了冲突。 刘大壮与曾广虽然只带着二十余人赶来,但这二十余人皆为连绳水军的精锐。 即为军身,那么他们只服从命令,不认身份。 府兵已将苍辰三人所围! 发生此等大事,申屠家几乎倾寨而出,离申屠家最近的池家亦是赶来申屠码头。 “北儿!”当申屠阑看到这些倒在血泊中的申屠儿郎,申屠家的男女老幼皆冲向了苍辰三人。 苍辰淡淡的扫了一眼将他所围之人,这些人少说也有两百多人吧,其实他还是挺惊讶的,不就是杀了十几个蛮夷而已,没想到这些土族还挺团结的。 将一双带有嬉笑意味的眸子定格在杨不扬身上,苍辰向他淡淡的说道:“你竖起你的耳朵给我听好了,我乃焕王的乘龙快婿,苍云剑庄的三公子,只是十几条蛮夷的性命而已,难道你还真敢抓我不成?” 苍辰的声音虽不大,但却落在在场之人每一人的耳中。 申屠阑震惊了,他没有想到杀他申屠家一十六条人命的凶手竟是沧州焕王的人。 这位焕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 匆匆赶来的池重亦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完了,看来申屠家的人是白死了。 刘大壮与曾广看向了杨不扬,纪寒不在,只要杨不扬一声令下,他二人可不管眼前之人是何等身份,必会将此等狂徒拿下。 “怎么?你不敢了?被我的身份给吓着了?”苍辰看着杨不扬一脸讽刺的说道。 “杨不扬!” “杨大人!” 刘大壮与曾广异口同声的向杨不扬喊道。 这两声大喊吸引了码头上所有之人的目光。 翻海帮的商船并未离去,此刻翻海帮的众位帮众也在瞧着那个站在满身染血的申屠北身前的瘦弱之人。 此刻杨不扬成了全场所瞩目的焦点。 苍辰对他的讽刺仍在他耳边回荡着,脚下踩着申屠儿郎们的鲜血,此刻的他亦能清楚的听到身后申屠北那急促的呼吸声。 阖上双眸,纪寒心中之志,便是他心中之志,他若是放任苍辰三人离开,如何对得起他这十几于年的寒窗苦读,如何对得起纪寒于他的信任。 焕王的快婿如何,苍云剑庄的三公子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低头之际,杨不扬豁然睁开双眸,睁开双眸以一种无畏之姿抬眸看向正在用眼神挑衅于他的苍辰! “刘大壮、曾广,将这三人给我拿下!” “诺!”刘大壮与曾广震声向杨不扬回道。 在杨不扬说出此话时,池重豁然睁大了双眸,申屠阑与申屠北心中亦是豁然大震。 第八十六章 人命非草芥(下) “拿我?我看谁敢!” 三柄长剑震鞘而出,苍何与苍寂二人亦是目露杀机。 “我敢!” 一声彷如春雷之声在申屠码头上空炸响。 苍辰三人同时看向高喊之人。 “大人!” 杨不扬、刘大壮、曾广三人在听到纪寒这声高喊之时,便纷纷向杨不扬震声喊道。 身边站着气喘吁吁的王龙,纪寒牵着乌明雅的小手一步步向着苍辰三人走来。 申屠阑在这一刻看向了纪寒,申屠北与申屠全体寨民在这一刻亦转眸看向了纪寒。 池家所来之人亦不必说,这一刻纪寒便是整个绳州的焦点。 站在纪寒身后的人很多,多到如黑云密布一般。 一身乌色官衣,脚蹬鹿皮官靴。 在走至申屠儿郎流血之地时,纪寒松开了乌明雅。 低头望着这满地的鲜血,低头望着这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的申屠家儿郎。 吸气,在吸气之间,纪寒豁然抬眸看向苍辰三人。 吐气,在吐气之间,纪寒震声看向杨不扬三人大喊而道:“给我拿下他们!” “诺!” 在这一刻,巡抚府上下万众一心,在这一刻,申屠北带领申屠家全体寨民震声向纪寒大喊。 三柄长剑在同一时刻发出铮铮剑鸣之声。 剑随人动,人随剑动! 他们三人虽贵为八品高手,但眼下之势已完全超出他们心中所预料。 擒贼先擒王! 苍何与苍寂二人互望一眼,便已达成共识。 而且,方才若他们没有看错的话,那纪寒所牵之人便应是乌明雅无疑。 这纪寒胆大包天,竟敢动焕王的女人,简直最罪无可恕。 二人手中长剑在这一刻皆已锁定纪寒,纪寒身前并无人保护,只要杀了此子,这些蛮夷刁民还敢扬言要拿下他们吗? 心中主意已定,二人便如那离弦之箭般穿过重重包围直取纪寒。 刘大壮与曾广但见苍何、苍寂冲出重围,便要回身追赶。 但亦是在回身追赶之时,刘大壮与曾广瞬时如坠冰窟。 剑到、人到! 一剑直取纪寒眉心,一剑直取纪寒咽喉。 “大人小心!”刘大壮与曾广此刻只能向纪寒放声高喊。 他二人至多五品,怎能追得上这两名八品高手。 大意了!若是纪寒有个什么闪失,他二人该如何谢罪! 两柄森寒长剑正在纪寒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不断扩大。 在这两柄森寒长剑完全占据双眸的那一刻,纪寒突然做出了一个令苍何、苍寂匪夷所思的动作。 这个动作粗狂至极,毫无章法可言。 抡起双拳,一拳打在刺向他眉心的长剑剑身之上,一拳打在向他咽喉刺来的剑身之上。 “砰!”一声震断之声在苍寂耳边炸响。 “砰!”一声震断之声在苍何耳边炸响。 剑断了!他们手中的长剑竟然被眼前之人一拳一个的给锤断了? 二人怔怔的望着手中的断剑,任二人如何去想,也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难道说此子是个高手? 纪寒是不是高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与人对敌,犹在生死相搏之时,这分心可是大忌。 一步迈入,纪寒便如同一只蛮牛一般架起双拳向苍何、苍寂二人横冲直撞而来。 二人在仓促之间,纷纷弃掉手中长剑变掌为拳轰在穆宁双拳之上。 “啊!” 两声凄厉的嘶叫在申屠码头上空炸响。 苍何与苍寂二人如那断了线的两只风筝般砸入前方的人群之中。 “苍何、苍寂!” 正在与绳州府兵缠斗的苍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二人去杀纪寒换来的会是这个结果。 刘大壮与曾广看傻眼了,杨不扬亦是一脸呆滞的看着纪寒。 这些与苍辰缠斗的府兵虽武功平平,但他们却擅长一种合击之法,苍辰知道这合击之法为常诚将军所自创的小三才阵。 此阵颇为怪异,三人站在一起如同三头六臂一般。 苍辰堂堂八品高手,亦只是才伤了十几名府兵而已。 苍何、苍寂砸在了地上,二人虽无生命之忧,但体内真气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哇!”二人在苍辰一脸震惊下各自喷出一口淤血。 纪寒虽然也很震惊他竟然只用两拳便挫败了两名八品高手,但脸上却并未表露出来。 为何知道人家是八品高手,因为这是上官清告诉他的。 “你们退下!”纪寒正在一步步的向着苍辰走来! 此刻,苍辰心已沉到谷底。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纪寒竟然是一位比他还高的高手。 深深的看了一眼正躺在地上的苍何与苍寂,这一刻苍辰再是自傲也不会去与纪寒交手。 自二人身上别过目光,苍辰便突然飞身而起。 他这是要逃?没错,他若现在不逃,等下便插翅难逃。 苍辰飞身向着翻海帮的商船直掠而去,亦是在他踏上船檐之时,一柄挂着紫色剑穗的剑鞘突然映入他的双眸之中。 他本是仓皇逃之,再加之立足未稳,这一柄剑鞘刚好不好的又击中他的丹田。 纪寒并未看到那柄击中苍辰丹田的剑鞘,他只看到苍辰如一只没了翅膀的鸟儿般自船檐上摔了下来。 高手!刚才偷袭他的人必然是一位九品高手。 这一击,令他体内之真气在这一刻还在震荡之中。 自船上跌落,苍辰还未来得及站起便看到了一双黑若曜石的眸子。 刘大壮与曾广将寒刀架在了苍辰的脖颈上。 申屠码头人山人海!八大家的族长亦在这一刻尽数到来。 下船时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三人此刻已是纪寒脚下之囚。 六柄寒刀此刻皆架在苍辰三人的脖颈,这六柄寒刀只待纪寒一声令下,便能斩去这三人的头颅。 此刻,申屠码头已无人不知这三人的身份。 而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也全都集中在了他们这位绳州巡抚的身上。 “纪寒,你要怎样?”既是被纪寒所擒,苍辰也不相信纪寒真敢杀他。 “只是死了十几个蛮夷而已,多少银子你说,或者你想让我在焕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尽管开口。” 苍辰能向纪寒说出此话,亦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第八十七章 金鳞岂乃池中物 耻辱,对于苍辰来说,今日便是他这一生所遇到的最大的耻辱。 此刻,苍辰正在心中暗暗发誓着,发誓等他回到沧州之后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他便要让纪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死了十几个蛮夷而已?”纪寒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的苍辰用一种近乎于空洞的声音向他问道。 “你的生命高贵,他人的生命就该低贱是吗?那我现在告诉你!” 纪寒从一名府卫手中取过钢刀。 “在我心里,生命从来都无贵贱之分!” 纪寒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响彻在申屠码头每一个人的心中。 八大土寨的寨主皆在,他们已经听出来了,这纪寒是真的要杀焕王的快婿。 这一刻,苍辰也听出来了! 这家伙是疯了吗?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吗?杀他苍辰?他可知道杀他的后果? “纪寒,你不过一个小小巡抚,焕王乃我岳父,我便是皇亲国戚,你想治我这个皇亲国戚的的罪?恐怕你的品阶还不够吧。” 苍辰自以为仅凭他的这句话便能威胁到纪寒,可是他错了,他错在他根本就不了解纪寒。 “你说焕王吗?他也快了!你们很快就会在地下相会。” “你说什么?”苍辰感觉自己听错了,或者说他方才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待苍辰仰天大笑纪寒这滑天下之大稽之话,纪寒便突然抬眸看向刘大壮与曾广。 “以斩证道!” 他不说其它,只向刘大壮二人说出了一句外人所听不懂的话。 他人或许听不懂,但是杨不扬与刘大壮懂,曾广与乌明雅懂 ,还有那正坐在翻海帮船舱里的上官清懂。 “诺!” 纪寒将手中寒刀掷于地上! 刘大壮与曾广双手高举手中寒刀,这二人的架势便如那阎王见了都要畏惧三分的刽子手一般。 “大人,住手!” “大人,杀了他们,我绳州便要万劫不复了啊大人!” 乌明雅别过了眼眸,申屠北因为激动,滚烫的眼泪已是夺目而出。 坐在船舱里的上官清紧抓着自己的衣裙! 三颗头颅滚落在地! 斩了!他竟然真的斩了焕王的快婿! 申屠码头安静如斯,杨不扬已是流下了泪水,谁说男儿有泪不可轻弹,他落泪,是因为他们真的做到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纪寒用他的行动向他证明了这一句话绝不是空谈。 一声噗通之声在纪寒身后响起,在纪寒回身看向这声音来源之时,便看到那浑身染血的申屠北跪在了他的脚下。 “大人,我申屠北不识字,也不会说什么话,从今日起,我申屠北的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大人让我上油锅下火海,我申屠北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个带把的。” 有那么一刻,申屠阑突然发现他这个整日里不学无术、到处惹是生非的儿子竟然长大了。 他未去拦申屠北,而是将一双眸子移向了人山人海中。 他在找他的父亲,申屠家的寨主申屠雇,在人山人海中他终于找到了这位白发苍苍,但却腰杆挺直的老人。 老人在人群中向申屠阑点头。 俗话说,知子莫如夫,知父莫如子,他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从申屠雇身上收回目光,申屠阑走至申屠北面前,而后在纪寒诧异的目光下亦是跪在了他的脚下。 “大人,我申屠家自今日起愿追随大人左右,至死不弃!” 在申屠阑向纪寒说出此话时,乌明雅亦是走到纪寒面前。 她虽未跪地,也未向纪寒说些激昂的话语,她只是看着纪寒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乌家愿意追随大人左右,永不背弃。” 纪寒静静的看着乌明雅三人。 申屠码头的所有人亦在看着他们四人。 “申屠北、乌明雅!”到了此值此刻,纪寒所要做的便只有一事。 申屠北抬眸看向了纪寒,乌明雅亦在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纪寒。 他们二人在等着纪寒的命令。 “南荣欺我绳州,沧州欺我绳州,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听得纪寒此话,杨不扬已经有些猜到纪寒的用意了。 “那是因为我们弱小,今日,我要你两家督造战船,你们可能办到?” 听得纪寒此话,申屠阑豁然抬眸看向纪寒说道:“大人,自绳州归顺太武,我绳州便被取缔军制,若朝廷知道我们绳州督造战船……” “那又如何?”纪寒呵断了申屠阑将要说下去的话语。 “圣上那边我自会去说,咱们要想不被欺负,就要有让人惧怕咱们的实力,今日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过的看着是挺舒坦的,但是你们心里真的舒坦过吗?有我这个巡抚给你们撑着,你们还怕什么?你们只管照我的话做,若有事,我纪寒一力承担!” “申屠北,乌明雅,今日我便任命你二人为战船都指挥使,待得他日我绳州战船纵横海域之时,我看谁还敢再叫我们蛮夷。” “战船都指挥使?大人,你这是要给我官做?”申屠北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纪寒问道。 “怎么,你是嫌官职太小?他日你若能立下战功,我便奏名圣上,封你做将军。” 将军? 听到这将军一词,即使连乌明雅亦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连乌明雅都如此,更何况是那剩余的六家? 桂峦在人群中正在深深凝视着纪寒。 这位小大人当真不一般啊! 如今纪寒斩了焕王快婿,便是将他们整个绳州绑在了一起。 金鳞岂乃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他们的这位小大人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啊。 事已至此,便真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境地了。 他不想选择也得选择,而且,不知为何桂峦竟然还对纪寒隐隐的升出了一丝期待。 “算我桂家一个!” 桂峦站在人群中,他的声音虽是不大,但却令码头之上的所有人皆朝他看来,这所有人中自然也包括其他五家的寨主。 “大人,我桂家现在表态还不晚吧,这督造战船一事,怎能少的了我桂家。” 第八十八章 绳州舰队 连八大家中势力最大的桂家都表态了。 人群中曾昀看向了他的父亲曾硕,这一对父子虽然未用言语交流,但是眼下之形式他们还能看不破吗? 如果今日他们不做抉择,那么待到这三家真正开始督造战船之时,他们再想要插足进去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去吧,告诉纪大人我曾家的心意,我老了,我们这一代寨主都老了,待我们都入了土,这绳州又会变成怎样的一个绳州?我很期待啊,希望在我没入土之前能看到这一幕吧。” 曾硕这句话虽是对曾昀所说,但是他看向的方向却是站在码头上的纪寒。 这十几具申屠家子弟的尸体被申屠家寨民一一抬走,而苍辰三人的尸体,纪寒本是要命曾广寻一处远海直接丢掉,但是杨不扬却说此事处理不妥。 纪寒听从了杨不扬的建议,将这三具尸体寻一处地方给埋了。 这人也斩了,下来毕竟会面对焕王的怒火。 老子是杀了你的人,但是老子并没有杀错。 一封写给焕王的书信被翻海帮的帮众给带走了,杀人不敢承认,那不是他纪寒的作风。 这算是向焕王直接宣战吗?并不是,纪寒只是秉公执法的办了一起狂徒杀人的案子,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反正纪寒觉得自己本来就没有错。 这几天乌明雅与纪寒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八大家开始同心协力共同督造战船。 而曾广在绳州的募兵也非常顺利。 短短两天的时间,曾广便募到了五百自愿加入的士兵。 元家与温家为伐树的事已经不再相闹,此刻的绳州可以说是万民归心。 大年之后,四家私塾便可以正式迎来第一批学子了。 在造战船一事上,承家颇有心得,纪寒很满意承家所绘制的战船图。 时间如白驹过痕,这眨眼之间便已过了十余天。 约莫着时间来算的话,南荣的李相荣应该收到李相赫的书信了吧,那位沧州的焕王也应该收到他的信件了吧。 怎么这两家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呢? 不得不说,八大家在造船上的造诣与速度,短短十天里,第一支舰队便在原来八大家船支的基础之上改造完成。 这舰队是纪寒起的名字,这舰队的配备也是完全按照纪寒的要求去配备的。 这支舰队由六艘战船所组成。 乌家的乌轮便是纪寒心中的航母,而经过改良后的乌轮更像是海上的一个巨无霸一般。 这乌轮船身足有百米之长,甲板上,瞭望台三座,八座箭塔分别坐落在甲板两边,按照纪寒的指示,这八座箭塔是经过改良后的箭塔。 这箭塔看似现在并无呈大用,那是因为他们的秘密武器还未做成。 这八座如房舍一般的箭塔,便是那秘密武器的住处。 乌轮为母舰,母舰所配承家战船一艘,桂家四桅一艘,申屠家二桅一艘,元家远航一艘,温家与辛家合力改造的渔船一艘,池家采珠船一艘。 这池家的采珠船与其他七家的船都不同,这乍看之下池家的采珠船如同一个木盆一般,但也正是因此,纪寒决定要改造一下池家的采珠船。 在纪寒心中这采珠船便是他心中完美的战巡。 一支没有装配现代化武器的舰队便横空出世了。 纪寒将这支舰队取名为,绳州舰队! 说白了,海战打的便是远距离作战,谁的战船先沉,谁就获胜。 这几日,纪寒每日都在废寝忘食的研究远距离冷兵武器。 沧州并不靠海,而靠山! 整个沧州便坐落在群山环绕之中。 近几日焕王府可谓是门庭若市,这门庭若市的皆为江湖人士。 焕王陈焕喜好结交绿林,这在沧州本就不是什么秘事。 但是最近几日,往来焕王府的人却是一日比一日多,这便让许多沧州市井升起了好奇之心。 这些游手好闲的市井虽然不敢靠近焕王府,但是他们却可以躲在远远的地方偷看。 “麻子,听说了没,苍云剑庄的三公子苍辰被绳州的巡抚给杀了。” 一名看着鼠头鼠脑的沧州地痞向身旁的一个叫做麻子的地痞说道。 这个叫麻子的脸上并无麻子,至于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外号谁也不知道。 此刻麻子正在用他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焕王府门。 “纹哥,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帮小弟打听的怎么样了?”麻子并未去接这名叫纹哥的话,而是向他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当然打听了,麻子,不是纹哥非要劝你,你那相好人都死了,你又何必非要找她爹她娘呢,你是银子烧的不是?” 麻子并不叫麻子,而是顾涂! 顾涂来到沧州便混入了一群地痞中,因他能打,帮这位纹哥打赢了好几个死对头,这纹哥才会极为器重顾涂,并将顾涂当做了他的心腹。 听到纹哥此话,顾涂心中一片苦涩。 十七位妙龄女子无故身死,连同着这十七名妙龄少女的家人亦不知所踪,这若说其中没有什么蹊跷,顾涂当然不信。 只是,查了将近快一月了,他却依然未有任何的收获。 而他所向纹哥说的相好,便是那十七位妙龄少女中的一人。 顾涂向纹哥编造了一段莫须有的恋情,纹哥便被顾涂与他那位相好之间的感情所打动了。 从焕王府收回目光,纹哥看了一眼正在眼巴巴盯着他的顾涂。 这个痴人!在心中暗骂了一声顾涂,纹哥才向他说道:“你相好的爹娘我是没打听到,但是你想不想知道你那相好是怎么死的?” 听到纹哥此话,顾涂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并向纹哥一副装傻的说道:“还能怎么死的?不是病死的吗?” “病死的?”听到顾涂此话,纹哥恨不得直接在他脑门子上弹一个大包。 “你靠近点,我告诉你。”纹哥瞅了瞅周围,便向已经靠近他的顾涂说道:“麻子,我给你说过吧,我二叔以前是个仵作。” 顾涂向纹哥点头回道:“嗯,纹哥你确实跟我说过这事,还跟我说你叔以前好像还在焕王府里做过差事呢。” 第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是!”听到顾涂的这句话,纹哥也是挺了挺胸膛。 “昨夜,我二叔邀我去喝酒,我也就把你拜托我的事给我二叔说了一下,本来吧,我想着二叔比我的人路广,没准他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呢,可是谁知道我二叔当场就把我骂了一顿,并让我以后少打听这事。” 顾涂没有插嘴,而是在静静的等待着纹哥继续说下去。 “我二叔骂我,我就只能低头受着,这骂完我了我叔侄两又开始喝起来了,我心想着吧,我二叔肯定知道些啥,他若是不知道咋能骂我,还不让我打听,我当时计上心来,就开始灌我二叔了,我二叔本来酒量就不行,再加上被我故意灌着,这来回几杯下去我二叔就醉了。” 顾涂知道纹哥就要说到重点上了。 “麻子,听纹哥一句劝,你那相好的爹娘你就别找了,就是你找一辈子也找不到的。” “为啥?纹哥,你二叔到底跟你说了些啥?”顾涂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向纹哥说道。 “哎!我也是昨儿夜里才知道,咱这位焕王平日虽不欺压咱们这些百姓,但也从不理会咱们不是?你那相好的尸体,我二叔瞧见过,我二叔是谁,那可是长着一双火眼金睛,虽说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但就这一眼我二叔便能确定,你那相好是吃丹药吃色的。” “吃丹药吃死的?”顾涂忍不住的重复了一遍。 “可不是嘛,咱沧州谁不知焕王好丹,他府里多少方士?这出来进来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那我相好的爹娘呢?”顾涂在问纹哥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迫切。 “死了呗,麻子,不光是你相好的爹娘,那些入了焕王府的王妃们,她们以为入了王府她们就乌鸦变凤凰了?” 纹哥所知有限,看来他有必要去见上一见这位纹哥的二叔了。 “来了,来了,纹哥、麻子,我说什么来着,瞧见没苍云剑派那一个个头上戴的都是啥?孝带,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听到这名地痞所说之话,顾涂也是再次将目光定格在了焕王府。 如同这名地痞所说,顾涂果然看到三名苍云剑派的人头系孝带步入了焕王府。 纪寒连斩三名苍云剑派之人,这苍云剑派怎能善罢甘休? 此来焕王府的为苍云剑派的三位执剑堂长老。 步入焕王府,执剑堂大长老苍颂便怒气冲冲的直奔丹铜殿而去。 二长老苍珏,三长老苍壁紧跟苍颂身后。 丹铜殿前有人,人为六人,这六人三人为一身道袍的方士,三人为鹤发苍苍的老者。 六人见苍颂三人头系孝带而来,岂能不知他三人为何而来? “焕王呢?我要见焕王!”苍颂看向六人中其中一位身穿八卦道袍的方士问道。 “苍颂,焕王正在闭关,苍辰之事,焕王已经知晓,此事待焕王出关之时再做定夺!” 这身着八卦道袍之人名为青禾,乃焕王府十大客僚之首。 此人不但一手炼丹之术出神入化,其本身更为一名九品宗师。 武道有尽,尽为大宗师,次之便为九品宗师,再次之便为九品高手。 这大宗师可谓是凤毛麟角,太武亦不过只有两位。 一位身居皇宫,名为陈三德,一位隐居崆山,名为范羊公。 大宗师不出,九品宗师便为武道之极! 苍云剑派剑为何能在沧州诸多门派中独领风骚,便是因为他苍云剑派有两位九品宗师。 一位,苍云剑派剑首苍决,一位便是他执剑堂大长老苍颂。 “焕王何时出关?”苍颂看向青禾置声问道。 “也许今日,也许明日,也许数日。”青禾亦是用一种凌磨两可的回答应付苍颂。 “也许数日?老夫可等不到那么久,那绳州巡抚欺我苍云剑派,此仇若是不报,我苍云剑派如何再在江湖立足。” “苍大长老,焕王可没说过他不管此事吧,苍辰侄儿是你侄儿,更是焕王的孩子,四郡主都在等焕王出关,难道苍大长老都等不得吗?此次,苍辰侄儿可是拿着焕王金牌所去绳州,那绳州巡抚若说没看到焕王金令,我却不信,此等狂妄之辈,焕王怎能容他?” 听得青禾此话,苍颂脸色才有好转。 青禾但见苍颂卸去满面怒容,才向他再次说道:“你我皆为焕王之左膀右臂,眼下蝠王已经查明十二碧蝉第四蝉的下落,还望苍颂大长老能以大局为重。” “第四蝉?此蝉在何处?”苍颂向青禾沉声问道。 “连州,翻海帮!” “连州,翻海帮?”听得青禾此话,苍颂不觉皱眉。 这翻海帮只是一漕帮而已,既然已经知晓这第四蝉的下落,去翻海帮去取便是,为何要与他说? “此事还要劳烦苍颂大长老走上一趟,蝠王受伤了,被鹤仙人所伤。” “鹤仙人?”听得青禾此话,苍颂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见苍颂没有要去的意思,青禾便再加了一句:“苍大长老,这是焕王的意思,焕王说,待他出关便去连州与大长老会合,这鹤仙人,放眼整个沧州亦唯有苍大长老能与之一战。” 江湖中人本就好斗,青禾的这句话可谓是点燃了苍颂的好斗之心。 鹤仙人,江湖一散人而已,听闻这鹤仙人曾收翻海帮付仲义女为徒,所以这鹤仙人也便定居在了连州。 “好,既是焕王之命,那老夫便去那连州走上一遭,去会他一会这位鹤仙人。” 向青禾说完此话,苍颂便向苍珏、苍壁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焕王出关。” 留下此话,苍颂便转身离去。 这数十日来纪寒再也未见到上官清,每有翻海帮商船驶入绳州,纪寒都会上前问上一问。 这纪寒的大名早已在翻海帮传开,那些曾有幸亲眼目睹他刀斩苍辰的翻海帮帮众,更是常拿纪寒与他们那个在连州不作为的巡抚做比较。 这一相比较之下,纪寒在他们眼中那可谓是这天下间最好的父母官。 所以,翻海帮的帮众对纪寒亦是特别热情。 这热情归热情,可是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堂主去了哪里啊! 第九十章 飞龙炮 船上甲板着一小桌,小桌上着一碟花生,一碟牛肉,外加一壶好酒。 纪寒瞅着正喝的欢实的福达,不死心的再次向他问道:“福达,你真的不知道?” 福达放下手中的酒盏向纪寒摆出一副苦笑:“大人,连我都有十多天没有见着上官堂主了,这话,我给大人您说了不下几十遍了吧。” “不止吧,少说也有百遍。”纪寒认真的向福达说道。 这福达也是个伶俐人,他岂能瞧不出这位纪大人看上了他们的上官堂主,只是,人家上官堂主早与他们的少帮主付霆定下了娃娃亲,福达见纪寒对上官清用情至深,有好几次他都想开口将此事告诉纪寒,但又怕这位纪大人受不了这个打击。 平心而论,放着他个人的立场来看,福达当然希望上官清能够和这位纪大人并结连理,堂主与纪大人有了这层关系,他们翻海帮岂不是背靠了纪大人这么一座大靠山? 这希望归希望,可是咱也得面对现实啊不是! “大人!”船下响起一声吆喝,纪寒不用去看也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王龙一跑上船便向纪寒再次吆喝道:“大人,承家承荃让卑职请大人过去一趟。” 听得王龙此话,纪寒便噌的一下从甲板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花生往桌上一扔,而后便向王龙说道:“快走,快走。” 这承荃是承家的二寨主,纪寒所绘制的兵器图纸皆由这位承荃来负责制造。 跟着王龙一路小跑到他们在绳州的的秘密基地,杨不扬、刘大壮、曾广、乌明雅四人亦都在场。 “可是造出来了?”纪寒一脸激动的看向杨不扬问道。 听得纪寒所问,杨不扬四人皆转身看向了他。 “大人,又失败了!” “又失败了?”纪寒听着杨不扬此话,便连忙从四人中间钻了过去。 前方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站着数十位光着膀子的青壮,此刻,这数十位青壮正一脸垂头丧气的看着他们身旁的这个巨无霸。 此巨无霸足有一米之高,三米之宽,若是加上足长,这巨无霸径高便有接近一米五。 “大人,还是之前的问题。”承荃走到纪寒身旁向他惭愧的说道。 自承荃接到这个图纸,他本人是极为的欣喜若狂,外人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承荃只是瞧了一眼纪寒所绘制的这个图纸,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飞龙炮,便是这张图纸的名称。 此刻,这飞龙炮已经造好,只是其威力却远没达到承荃的预期。 造好的飞龙炮射程仅有不到半里,还不如弓箭所射出的距离,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与物力,若是这飞龙炮仅能射出不到半里的距离,那真的便如同鸡肋一般了。 纪寒走到飞龙炮的面前,这飞龙炮是按照他前世印象中的重弩所制造的,只是与重弩唯一不同的一点是,纪寒在重弩下设计了一个可以随意转动的底盘。 “搭支飞龙箭,我试一下。” 听得纪寒此话,承荃便连忙在这架飞龙炮上装上了一支飞龙箭,这飞龙箭也是纪寒所设计。 与普通的箭支不同,纪寒所设计的飞龙箭是有翅膀的,这个设计纪寒是按照前世叠纸飞机而产生的灵感。 待一切就绪,纪寒便扣动了飞龙炮的扳机。 “嗡!”一声嗡响在纪寒耳边所炸响开来,纪寒死死的盯着这一支向外飞出的飞龙箭。 离膛时,这飞龙箭的速度可谓够快,但这种速度却难以保持,飞龙箭在飞出大概两百米的距离时,便如同没了力气般从半空掉了下来。 快步的走至飞龙箭掉落的地方,纪寒在承荃等人的疑惑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飞龙箭。 捡起飞龙箭,而后纪寒便将它再次掷出。 飞龙箭在飞,在完全的按照纸飞机的原理在飞。 “不是飞龙箭的问题。” 纪寒从在飞的飞龙箭上收回目光,然后再次走到了飞龙炮前。 在承荃等人的注目下,纪寒只是绕着飞龙炮在转,一句话也不与他们说。 就在承荃忍不住要开口说话时,纪寒突然抬眸向承荃说道:“上膛!” 承荃闭了嘴巴,重新为飞龙炮上膛。 “扣扳机!” 承荃虽然不解纪寒何意,但还是按照纪寒的命令去做。 一声嗡嗡之声在众人耳边再次炸响,这声音是大,但是纪寒却感觉只是虚有其表。 “弹簧,哎,可惜啊,这个时代没有弹簧这种东西。”纪寒当然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若是能在悬刀与膛牙上装上两根弹簧的话,那么这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利用两根弹簧的冲力,让张开的弓弦达到一种更加急速的回弹,通过这种急速回弹将飞龙箭推出,那么这飞龙箭的威力和距离便能提高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拿什么东西来替代弹簧呢? “承荃,我给你画一种东西,你能不能将这个东西造出来。”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纪寒本来也没对承荃报以希望。 杨不扬赶忙为纪寒递来了纸笔,在五人的好奇下,纪寒在纸上画了一根弹簧。 “大人,这是什么东西?”承荃一脸不解的向纪寒问道。 纪寒也没打算和他去细细的解释,只是向他问道:“这东西,凭咱们现在的冶铁技艺能造出来吗?” “这个?大人,您画的这个东西我从未见过,而且这东西看似简单,但实则极为的复杂,我是制不出来的。” 承荃的回答在纪寒的意料之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落。 “不过,或许有一个人能够造的出来。” 听到承荃的这句话,纪寒也是一脸狐疑的看向了他。 “我知道承伯伯说的是谁了,承伯伯可说的是鲁大子?” 鲁大子? “这鲁大子是谁?此人真能做的出弹簧?”纪寒还是带着一脸的狐疑向乌明雅问道。 “弹簧?大人您画的这东西叫弹簧吗?这弹簧如果连鲁大子都造不出来的话,我想这弹簧应该也没有其他人能造的出来。” 第九十一章 想招安海匪? 听着乌明雅的这句话,纪寒有点开始相信了。 “这鲁大子在哪?赶紧去把他找来啊!” 瞧着纪寒那一脸的激动样,乌明雅也很想为他寻来此人,奈何她真是有心而无力。 “大人,这鲁大子是个海匪头子。” “海匪头子?” 承荃的这个回答,倒真是出乎了纪寒的意料。 “此人我也听过,大人此人极度危险,常诚将军曾派海军数次围剿于他皆未得果,而且此人与我朝积怨颇深,之前卑职曾听常诚将军说过,这鲁大子也曾为我太武驻海的一位总兵。” “一位总兵?那他为何又做了海匪头子,还有为何会与我朝有积怨?” 听得纪寒问话,曾广再次向他说道:“大人应知我太武有四大敌国,东启、西贞、北狄、南荣,此四国窥视我太武河山已久,各个对我太武虎视眈眈,然处之四国外,还有其他小国,鲁大子便曾是抵御高矩小国的驻海总兵。” “十年前,高矩国奇袭株洲,鲁大子率领本部将士星夜驰援株洲,在临行前,鲁大子派斥候向万州总兵穆桐求援,鲁大子已经猜到这次高矩奇袭株洲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但是他却不能置株洲百姓于不顾。” 说到此处,曾广亦是深深吸了一气:“待得鲁大子得胜而归,他的海港已是化作一片焦土,鲁大子的家眷与驻港的士兵皆葬身火海,万州总兵在威海大败高矩海军,使得高矩国不得不将其三皇子元柳生送往皇城当为质子,穆桐一战成名,而鲁大子却被削去株洲总兵之职。” “所以,这鲁大子便去做了海匪?是因为那个穆桐吗?” 听得纪寒所问,曾广向他点头说道:“回大人,正是如此,当日穆桐将军本是可以救下鲁大子的家眷与那些枉死的士兵的,但是穆桐将军却未有选择如此。” “为何不救?”杨不扬看向曾广疑惑的问道。 “因为这是一场战争,高矩阴谋得逞此军必骄,而在一场战争中,骄兵必败。” 纪寒无法去评价这位穆桐将军,亦无法去评价这位鲁大子。 “这鲁大子就在我们南海吗?” 听得纪寒所问,承荃向他回道:“回大人,鲁大子就在我们南海,我听闻此人和七武海里一位叫做诸子的海匪头子关系颇好。” “诸子?”纪寒听到这个名字亦是微微皱眉。 他与此人打过交到,而此人对他的态度却是最让纪寒捉摸不透的,当然,整个七武海的七大海匪头子对他的态度都让他捉摸不透。 既然他与七武海关系颇好,那么纪寒便很有必要再去一次那里了。 为了弹簧,为了绳州,他别无选择。 “王龙,去叫桂冶备船。” 听得纪寒此话,杨不扬五人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大人要去七武海?”杨不扬三人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嗯,去七武海,既然此人能做出弹簧,那么这一趟我便非去不可,南荣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沧州那边也未有任何动静传出,山雨欲来风满楼,在他们到来之际,咱绳州怎能不给他们一点惊喜呢?” 纪寒这一次并未让人陪同,在乌明雅四人的目送下,四桅轻帆驶离长岛码头。 因为上一次来过七武海,这片森罗密布的礁石已经无法阻挡桂冶超凡的架船技术。 进了海岛,轻帆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纪寒在找,找那一个海岛是诸子的,可是找了半天却是无果,最后无奈之下,纪寒选择先去找多明哥。 轻帆靠岸,纪寒只是向那两名海匪通报了一声,这两名海匪便去寨子里禀报多明哥了。 未让纪寒等太久,虎背熊腰的多明哥便一脸笑嘻嘻的从前方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纪大人,今日怎么有闲情来我这匪窝了?” 人未到声先至,纪寒打老远就听到了多明哥的大喊声。 匪窝?这个词用的还真是妙啊。 走至纪寒身前,多明哥便开始打量起了他,这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着,就好像在看一个黄花大闺女一样。 “纪大人,可是惦记我的酒了?那酒滋味如何?大人酒后可否对上官丫头乱了性?” 听着多明哥的话语,纪寒总感觉这家伙的这句话似有弦外之音。 “多大哥,今日登岛我是来找诸子大哥的。”纪寒受不得这多明哥的怪言怪语便向多明哥直接挑明了来意。 “诸子?大人找诸子干什么?”多明哥一脸疑惑的向纪寒问道。 听得多明哥所问,纪寒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向多明哥当下说了出来。 “鲁大子?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大人您找这鲁大子做什么?这鲁大子平生可是最恨你们这些做官的,大人您即使找诸子去说也没有用啊。” 瞧着纪寒眼睛里的神色,多明哥已经看出来了,他即使对纪寒说再多也是无用。 “好吧,我便陪大人去一趟诸子寨吧。” 重新走上轻帆,而后在多明哥的引路下,纪寒再次见到了这位带着一股满满书生气的海匪头子诸子。 将纪寒二人引入寨子,但却没让多明哥进寨。 “你就不必进来了,纪大人找我又不是找你,你想回想在门口等都随你。” 听到诸子对多明哥说的这句话,纪寒感觉这两人的关系好像很玄妙啊。 将纪寒与桂冶领进寨子,纪寒再次看到了一座彷如军营般的海寨。 这多明哥的寨子是如此,诸子的寨子亦是如此,难道这七武海与鲁大子一样,皆是将军出身? 三人步入营帐,诸子却未去坐那上首之位,而是与纪寒坐于下首。 “不知大人此次找我有何事?” 听得诸子所问,纪寒便向他表明了来意。 待纪寒说完,诸子却并未直接开口说话,而是在沉思。 在沉思中诸子突然向纪寒问道:“大人此来可是想要招安鲁大子?” 招安?纪寒没有想到这诸子一下便猜出了他的来意。 这次前来,纪寒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无需纪寒回答,诸子已经在纪寒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第九十二章 鲁大子 难!难于上青天! 他虽猜不出纪寒为何要招安鲁大子,但是想要鲁大子重新归顺于朝廷怕是痴心妄想! 妻儿葬身火海,三百兵士无一生还。 十年前威海的那一战,令鲁大子对这整个朝廷心灰意冷! “诸子大哥,你能为我引荐一下这位鲁大子吗?”瞧着诸子那一双紧皱的眉宇,纪寒向他试探性的问道。 “引荐倒是不难,不过大人得答应我三件事。” “哪三件?”纪寒疑惑的向诸子问道。 “这第一,大人不得向鲁大子表露您的身份,这第二,决口不提朝堂之事,这第三,决不能问及鲁大子之过往。” 什么都不能问,什么也不能提,那他见了鲁大子说什么?说风花雪月?说说彼此的理想? “好吧!”为了弹簧,纪寒只能答应。 诸子的办事效率那真是没得说,纪寒前脚答应,人家后脚便出了营寨去请鲁大子了。 偌大的营帐转瞬间便只剩下纪寒与桂冶。 而在这种焦急与期待的等待下,纪寒很快便见到了这位鲁大子。 鲁大子的海岛本就离七武海不远,诸子曾多次邀请鲁大子在七武海落住,但却都遭到了鲁大子的拒绝。 纪寒并不知道常诚之所以能在南海大败南荣海军,便是因为鲁大子说服了诸子等人。 他虽对这朝廷心灰意冷,但却仍念这太武山河。 自鲁大子随诸子入账,纪寒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鲁大子的身上。 此人年约五旬左右,身着一身粗布麻衣,双臂略长,身骨单薄。 随诸子入账,鲁大子便看到了帐中的纪寒。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审度着彼此。 不待诸子向鲁大子介绍,纪寒便当先向鲁大子拱手道:“鲁将军,幸会!” 鲁将军? 当诸子听得纪寒所唤便一脸诧异的看向了纪寒。 之前不是已经约法三章了吗?他明明已经答应却为何又食言? “你唤我什么?”鲁大子听得纪寒所唤,那一双本是带着善意的眸子亦立时阴沉了下来。 “诸子,此子是谁?你邀我来便是为了见此子?” 听得鲁大子所问,诸子亦是狠狠的瞪了纪寒一眼。 “鲁将军,是本官让诸子大哥请将军前来的,再未见诸子大哥前,诸子大哥曾与本官约法三章,但本官却因能亲睹鲁将军之风姿,倒是情不自禁的将那约法三章给忘了。” “哼!少给老子整你们文人的那一套,诸子,你是投官了是吧,今日骗我来你寨中,便是要向我献给此子是也不是?” 诸子张了张嘴,这个局面是他所没有料到的,而今又听得鲁大子此话,这鲁大子怕是真的误会他了。 “鲁将军,此事与诸子大哥无关,全是本官自作主张而为,还有,本官可没想要捉拿鲁将军。” 在诸子的百般劝阻下,鲁大子才一脸不耐的坐了下来。 “这位大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不喜欢与人啰嗦。” 若说纪寒没有招揽鲁大子之心,那才是违心之话。 绳州此值最缺什么,最缺的便是一位能够领军作战的将军,若是他真能招揽鲁大子,那简直便是如虎添翼。 可是要怎么说动这位鲁大子呢? 自长椅站起,纪寒看着鲁大子直接便表明了他的心意。 “既然鲁将军不喜欢与人啰嗦,那么本官便直言不讳了,本官此来便是为招揽鲁将军而来。” “招揽?哈哈!”鲁大子听得纪寒此话,纵声狂笑道:“大人,免了吧,我鲁大子此生绝不再入朝廷为官。” 鲁大子的这个回答是在纪寒意料之中的,而纪寒所要的便是鲁大子的这个回答。 “鲁将军,你误会了!”纪寒用他那一双黑若曜石的眸子看着鲁大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官说的招揽不是为朝廷招揽,而是为本官自己。” “为你自己?此话何意?莫非你想谋反?”听得纪寒此话,鲁大子的一双黑眸彻底的冷冽了下来。 他虽对太武心灰意冷,但并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太武的官员一个个背叛朝廷。 这想法虽然自相矛盾,但鲁大子真正在意的是太武的百姓。 国在,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国亡,百姓只能流离失所! “谋反?鲁将军这个大帽子本官可不敢接,本官所说的为自己招揽实属是为了自保。” “自保?此话何意?” 听得鲁大子所问,纪寒便一副自怨自艾的说道:“哎,说来此事都怨本官,怨本官不知高浅,不知天高地厚,在皇城时,本官侥幸看破了靖国太子的阴谋,而逼得那靖国太子不得不自刎,这事吧本应是大功一件,圣上至少也得给我加官的吧,可谁知本官竟然在路上遇到个卖刀的。” “卖刀的?”鲁大子感觉他有点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 而坐在鲁大子身旁的诸子却是在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正在静静的看着纪寒。 “对啊,鲁将军你猜怎么着,就是因为这个卖刀的,本官一不小心就把赦王给弄倒了,到现在赦王还被圣上软禁在皇宫里呢,因为这个赦王,圣上便把本官给贬到了绳州。” “本官本想着来绳州享享清福就算了,可谁知本官又一不小心抓了一批南荣刺客,这批南荣刺客里竟然还有个南荣太宰的儿子。” “什么?”当纪寒说出此话时,鲁大子与诸子皆豁然从长椅上站起。 纪寒将鲁大子的神色尽收眼底,对于他的这个起身纪寒相当的满意。 “鲁将军,本官抓着个南荣太宰的儿子也就算了,可谁知道那沧州焕王的快婿也跑来我绳州耍威风来了,这个快婿威风就耍的有点过头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我绳州十几名百姓,这兔子急了还咬人,本官身为绳州的父母官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一气之下,本官便将焕王快婿的狗头给斩了。” 桂冶站在纪寒身旁正一脸古怪的看着纪寒的后脑勺。 他就奇了怪了,这等令整个绳州都为之敬佩之事,为何自他们这位大人口中说出就变了味道呢?不但变了味道,而且听着还很好笑。 第九十三章 招揽鲁将军 “鲁将军,你真得救我啊,若是由将军坐镇绳州保护本官,本官才能睡的踏实。” 此刻的鲁大子已经直接选择跳过了纪寒的最后一句话,而是正沉浸在纪寒方才的那些话语中。 小小年纪便能无畏强权、小小年纪便能为国为民,清官,此子年龄虽小,但实乃百年难遇之治世清官也。 “鲁兄,赦王之事愚兄也曾听闻,那赦王为了一座矿山,便屠尽川西总兵王默二十二口满门,这位纪大人当着满朝文武之面逼迫圣上处斩赦王,才落得被贬,鲁兄,在太武,如纪大人这般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清官可不多了,如今纪大人身陷囹圄……” 诸子点到为止,并在鲁大子耳边为纪寒煽了好大一阵风。 他与鲁大子乃至交好友,又岂能不懂他? 虽落海为寇,但鲁大子仍心系太武,若是他不心系太武,便不会说服七武海伏击南荣后军了。 “好!我答应!”在一番沉寂后,鲁大子抬眸向纪寒说道。 听得鲁大子此话,纪寒激动的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 在鲁大子的诧异下,纪寒快步的走至鲁大子身前,而后便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好,甚好,能得鲁将军坐镇绳州,我绳州何惧那南荣与焕王,事不宜迟,将军这便跟我走吧。” “这便走?”听得纪寒此话,连诸子亦朝纪寒诧异的看来。 “当然啊,诸子大哥,我和鲁将军就不留在你这里吃午饭了,绳州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呢!” 瞧着纪寒那迫不及待,风风火火的样子,鲁大子突然感觉,他是不是答应的有些太冒失了? “大人,我岛上的那些兄弟……” 未等鲁大子将此话说完,纪寒便打断他道:“鲁将军你的兄弟就是本官的兄弟,若是他们不嫌弃的话,就让他们一并来绳州吧。” 得,这位纪大人连他海岛上的兄弟都安排好了。 鲁大子答应纪寒所请不为其它,只为他是一名好官,仅此而已。 赦王他虽不了解,但是这位焕王他可是了解的紧。 鲁大子可以用四字概括这焕王的品行,瑕疵必报! 当纪寒带着鲁大子回到绳州之时,可是让曾广瞪大了眼睛。 他的这位大人才去了多久?竟然真的将鲁大子给请来了?他的这位大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不待曾广多想,纪寒便将鲁大子带到了他们的秘密研究基地。 而当鲁大子看到纪寒所研制的飞龙炮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步的走至飞龙炮前,鲁大子用一种难情不自禁的激动向承荃问道:“此物叫什么?是何人所造?” 承荃未答鲁大子,而是伸手指向了站在鲁大子身旁正洋洋得意的纪寒。 鲁大子顺着承荃所指的方向看来,当他确定承荃所指的正是纪寒时,他只能用张大这嘴巴来形容此刻他内心的震惊。 “承荃,将弹簧的图纸给鲁将军瞅瞅!” 听得纪寒此话,承荃赶忙将弹簧图纸塞到了鲁大子的手里。 鲁大子下意识的低头看向了手中的弹簧图纸。 “鲁将军,这图纸上的东西你能做出来吗?”这一刻,连纪寒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此物看似简单,但实则复杂,我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只当尽力一式。”说完此话,鲁大子抬眸看向纪寒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大人,此物作为何用?” 纪寒伸手指向了鲁大子身后的飞龙炮。 “若是鲁将军能造出这弹簧来,本官便能让这飞龙炮的射程再增加至少二里。” “二里?” 这二里便是一千米! “大人,此言当真?”鲁大子和承荃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当然当真啦,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 “好!事不宜迟,速带我去铁库。” 纪寒本来还打算带鲁大子去参观一下他的绳州舰船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这鲁大子不但是个领军的将才,同时还是个沉迷于冶铁的铁匠,当鲁大子和承荃撞在一起,这两人便如同产生了化学效应一般,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 二人火急火燎的跑去打铁了,纪寒只能看着二人的背影摇头苦笑。 连州,嶒港码头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此三人,两男一女! 两男一脸刚毅,一女花容月貌。 如往时一样,翻海帮的帮众们正在往船上搬运着货物。 三人走到一名正在指挥着翻海帮帮众的小哥向他礼貌的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此船去绳州吗?” 这位小哥不是别人正是福达。 福达转眸瞧了瞧这三人的打扮,好家伙,这三人皆披一件毛裘,一看便不是南方人。 “北方来的?”福达向三人问道。 “嗯,我们是从北方来的。”三人中一名年龄稍大的向福达回道。 既然人家对他这般客气与礼貌,福达自然不会对三人冷语相加。 “要去绳州?” “嗯,我们三人是要去绳州。” “行吧,既如此,你们便乘我们的船吧,我们翻海帮的船能快些。” 听得福达所回,这名三人中年龄稍大的便向福达多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小哥,这码头可有更快的船支吗?” “更快的船支?”福达听到此人所问,便再次开始打量起了这三人。 三人除那名女子外,两男皆腰跨寒刀,出门带刀,这三人应是练家子无疑。 而令福达注意到的不是他们二人腰间的寒刀,而是三人的眸子。 这三人的眸子太过锋利,投在福达身上亦令福达感到一阵心悸。 难道这三人是焕王派来的杀手?福达在心中不仅猜测道。 焕王派来的杀手要杀谁,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三位,不好意思了,你们还是寻其他的船吧。” 笑话,纪大人和他是什么关系,不止和他,纪大人和他们翻海帮的这些帮众那关系都是极好的。 谁见过一名堂堂巡抚和他们这些江湖帮众们坐在甲板上喝酒吃肉过?人家纪大人不但没有一点官架子,还给了他们翻海帮许了许多的好处。 第九十四章 刺客!刺客! 可以这么说,只要他们帮主点头,他们翻海帮立刻便会扎根绳州。 让三名刺杀纪大人的杀手坐他翻海帮的船去刺杀纪大人,他若是答应,岂不是脑子抽抽了。 “寻其他的船?”年龄稍大的中年男子听到福达所说亦是不觉皱眉。 “福达,这三人是做什么的?” 在福达与三人对话时,这些翻海帮的帮众已是装好了货物。 福达听得这位帮众所问,便向这位帮众使眼色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坐咱们的船去绳州了。”福达眼色给到的同时,还极其阴晦的指了指自己的腰间。 这些帮众常年混迹于码头,什么样的人物能没见过? 经过福达这么一提示,这些帮众们便立刻知道福达想要向他们表达什么了。 如今翻海帮上下谁人不知纪寒已经得罪了焕王,这三人指不定就是焕王派来刺杀纪寒的杀手呢。 “那就让他们坐呗!”一名翻海帮帮众也给了福达一个很懂的眼神。 福达明悟,便转身向三人说道:“三位,这就上船吧,咱们的船马上就走。” 一日一夜,纪寒整整坐立难安的从晌午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晌午。 当承荃一脸激动的拿着鲁大子所打造的弹簧呈到纪寒面前的时候,纪寒唰的一下便从明镜高悬下站了起来。 “大人,您瞅瞅,鲁大师做的这弹簧可成?” 纪寒从承荃手中接过弹簧,这弹簧单从形状来看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走,咱们快去试试!” 飞龙炮前此刻所有该到之人已是悉数到齐。 承荃已经按照纪寒的指点给悬刀与膛牙纷纷装上了弹簧。 飞龙箭已入槽,飞龙炮炮膛已上! 在鲁大子、杨不扬等人激动的注目下,承荃站在了飞龙炮前。 双手已握扳机,承荃转眸看了纪寒一眼,而后便在纪寒的首肯下扣动了扳机。 嗖! 众人只听得一阵如疾风骤雨般的嗖嗖风声,那离槽的飞龙箭便在纪寒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向前飞驰而去。 弦在炮身上震动,那飞龙箭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纪寒众人的视线中。 不过两个呼吸之间,纪寒他们所看不到的前方便传出了一声剧烈的撞击之声。 听到这声撞击之声,纪寒众人便纷纷朝着那声音跑去。 一面石岩上,飞龙箭虽然已是断成两截,但是那本是光洁的石岩上却出现了一道极为明显的小点。 在这个小点的周围,纪寒众人亦是能够清楚的看到小点周围的道道裂痕。 “成了!大人我们成了!”承荃看着石岩上的这抹小点向纪寒兴奋的说道。 确实成了,纪寒直到此刻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研制武器,没想到这第一次便就成功了! 这对于纪寒来说,无异于是一次新的重生。 原来他是可以的,可以和那些穿越的男主们一样牛叉的。 “有了此等利器,我看以后谁还敢欺我绳州,谁还敢说我绳州是一群蛮夷。” 纪寒决定带鲁大子去参观一下他的绳州舰队了。 而当鲁大子看到纪寒的这支绳州舰队时,他简直震惊到难以附加。 “早就听闻绳州八大家所造之船各有千秋,今日一观简直是叹为观止。” “鲁将军!”纪寒看向正在一脸感慨的鲁大子。 “自今日起,本官便任命鲁将军为我绳州海军大都督,绳州一切军务皆归大都督管。” “大都督?”他怎么从未听过此职? “嗯!就是大都督!这个官职是我封的与朝廷无关。” 向鲁大子说完此话,纪寒便转眸看向承荃。 “承荃大哥,自今日起,你便为我绳州的军械总监,负责我绳州所有武器的研制与生产。” 天降鸿运,承荃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寒竟然还给他封了官,而且这官职一听还很大,负责绳州所有的武器研制与生产?这是何等之大的权利啊! 在承荃激动之时,纪寒再次向鲁大子、承荃二人说道:“我纪寒用人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都督与承总监只管放手去做就好。” 这一句无疑给二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用人不疑便是对他二人最大的肯定。 良禽择木而栖,人择良人而伴! 承荃已是五十有余,徒度了大半生的他,直到遇到纪寒,当纪寒将飞龙炮的图纸交于他手上的时候,他才知道他此生最热爱的是什么。 鲁大子也已五十有余,他这大半生虽未徒度,但却也没有目的,直到遇到纪寒,他才能一展平生之所学。哪一名将军不想携一支精锐之师驰骋沙场,而纪寒便给了他一支这样的精锐之师。 鲁大子将制作弹簧的技巧当面传授给了承荃。 既然身拜大都督,那么他所肩负的便是保卫绳州。 此刻,他所要做的不是去与承荃一起制作弹簧,而是要培养一支他心中所期待的精锐海军。 当曾广告诉鲁大子他已募得六百兵士之时,鲁大子便拉着曾广直奔校场而去。 曾广毕竟军武出身,他还是适合待在军队之中。 如今顾涂还未从沧州归来,刘大壮的性子又不适合做密探之类的工作。 缺人啊,真的好缺人啊!纪寒在心中忍不住的抱怨。 在这个信息落后的时代,一个情报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如果纪寒在南荣有习作的话,那么此刻他也不会如此两眼摸黑的等待李相荣做出行动。 “大人!”王龙气喘吁吁的从林子里跑了进来。 纪寒瞧了一眼王龙,这王龙的腿脚极快,倒是能培养成一名专业的斥候。 跑到纪寒身前,王龙便向他急声说道:“大人,翻海帮让我转告大人,他们抓了三名焕王派来暗杀大人的刺客。” “暗杀我的刺客?”纪寒听得王龙此话,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是啊大人,翻海帮的福达说,人已经被他们用麻药蒙倒了,此刻这三名刺客便在船上,等待大人发落。” 这焕王憋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憋出了这么一个大招来?派刺客暗杀他,这手段也忒有失一位藩王的身份了吧。 第九十五章 好大一乌龙 乌明雅一脸担忧的看着纪寒,杨不扬与刘大壮也是为纪寒的安全而担忧。 申屠码头! 福达众人自老远便看到了纪寒。 如今这三人分别都被装了麻袋,本来福达是打算将这三人直接丢入海里的,只是被兄弟们给拦了下来。 将这三人扔到海里倒是一了百了,可万一这三人若不是焕王派来的刺客呢? 众人一番商议,便决定将这三人交到纪大人的手里。 登上商船,纪寒便在甲板上看到了三个大麻袋。 瞅着这三个大麻袋,纪寒向福达好奇的问道:“福达,你们是怎么用麻药将这三人给迷倒的?” 听得纪寒所问,福达便一脸得意的说道:“纪大人这还不简单吗?这船上就一个船舱,在他们进船舱前,俺们把麻药事先撒到那些货物下面,这三个家伙倒也警惕,上船不吃也不喝俺们送来的东西,不过他们三个哪能想到他们在进入船舱时便已经着了俺们的道。” 在福达说话时,三名翻海帮的帮众已经将麻袋的袋子给解开了。 “纪大人要不要俺们将这三人弄醒,你盘问盘问他们?” 听得这名翻海帮帮众所言,纪寒便从这三个麻袋上收回了目光。 “还盘问什么?”此刻纪寒心中根本就未去想这三名刺客的事,而是在想翻海帮。 若是他能与翻海帮建立起信息上的往来,或者能将翻海帮直接收为己用,那么不但是往来连州的信息,就连上官清也都会成为他的下属。 若是如此,这于他而言岂不就是双赢吗? 他本就对这翻海帮不错,申屠家在纪寒的游说下也已经免去了翻海帮的码税,而他也与翻海帮的这些帮众早已打成了一片。 虽然收服翻海帮带着自己的一点私心,但是这并无伤大雅不是。 看来,得找个日子去见上一见翻海帮的帮主付仲了。 福达可没纪寒想的那么深,既然纪大人说不审,那么还留着这三人作何? 纪寒秉承着心中所想就要即时说出的优良品德,向福达开门见山的说道:“福达,你们家帮主近日可忙?若不忙告知你家帮主本官想和他见上一面。” 和帮主见面?福达突听得纪寒此话甚是惊讶。 虽然他们翻海帮在连州算是大帮派,但在连州巡抚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草莽布衣而已,在那些大人的眼中,何曾看得起过他们这些江湖草莽? 而这位纪大人可不一样,这位绳州巡抚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官架子,也从来不拿人家官家的身份压他们。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敬重纪寒。 “纪大人,我家帮主近日不在帮中,等帮主回帮,我一定将此事转达给我家帮主。” 福达说的是实话! 上官清没了人影,他们帮主也不知去向,这都有十一二日了吧,若不是他们帮主曾留下书信,福达真会以为付仲遭遇不测了呢。 “不在帮中?可是和上官清去办什么事了?”说完此话,纪寒像似突然响起什么似的,一把便抓住了福达的肩膀。 “福达,你说上官清和付仲是不是去接那个付霆了?那个付霆不是要年后才回来的吗?莫不是提前了?” 瞧着纪寒眼眸中的激动,福达怎么还能看不出来,原来纪大人真的看上了他们堂主。 “或许吧!”福达被纪寒摇的眼冒金星。 “咳…………” 一声假的不能再假的咳嗽声在纪寒脚下响起。 “纪大人,您这天要聊到什么时候去?” 一声说不出是抱怨呢还是不抱怨的声音在纪寒脚下响起。 “莫达、徐恒,我看,咱们三个还是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亏得我们来投奔这位纪大人,可人家纪大人早就将咱们三个给忘了。” “袁琅!”纪寒听出来了,这带着满满抱怨之声的声音不正是袁琅这丫头片子的声音吗? 莫达、徐恒、袁琅三人从麻袋里走了出来,而后三人连正眼也不带瞧纪寒一眼的便向福达说道:“就你们那点伎俩还想蒙倒我们?回去再修炼修炼吧。” 向福达说完此话,三人便越过纪寒走到了杨不扬与刘大壮的身前。 “杨兄、大状兄,我们又见面了。” 杨不扬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人揉了揉眼睛,刘大壮也学着杨不扬揉了揉眼睛。 当二人确定站在他们面前的便是莫达三人,杨不扬可谓是喜出望外,刘大壮可谓是惊喜不已。 这三人可是与纪寒一起扳倒赦王的原班人马。 “莫达、徐恒、袁琅,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我是每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们,不信你们问不扬和大壮。” 纪寒见自己直接被三人无视,便连忙厚着脸皮向正瞪着他的袁琅解释道。 乌明雅虽未见过三人,但是她却听纪寒对她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这三人的名字。 “我可以为大人作证,大人每日里提及最多的便是你们。” 听得此话,袁琅三人便同时看向了乌明雅。 莫达与徐恒是何等火眼金睛,袁琅这小妮子又是何等的眼光毒辣。 三人只是瞧了一眼乌明雅,便已是看出了个大概。 对于纪寒的私生活三人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干涉。 因为,纪寒绝对想不到宁嫣很快便会来绳州了。 三人决定不将此事告知纪寒,等到宁嫣来到绳州,这才有好戏可看。 纪寒是喜出望外的,此刻他最缺的便是莫达、徐恒、袁琅这样的精英。 在喜出望外的同时,纪寒也是心怀愧疚的,因为,纪寒要让他们所做的事情也是最为凶险的。 离开翻海帮商船,纪寒带着莫达三人便回到了巡抚府。 衙厅内,众人全数落座,莫达从衣襟中取出了个黑色木盒。 走至纪寒身前,莫达将黑色木盒双手呈于纪寒。 “大人,这是裴纶大人让我转交给大人的。” 纪寒接过黑色木盒并向莫达疑惑的问道:“此为何物?” “镇国司潜入南荣的习作名单。” “什么?”听得莫达此话,纪寒豁然从木椅上站起。 第九十六章 我能辞官吗? 这真是需要什么来什么啊,有了这份名单,他便能知道李相荣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 “大人!”瞧着纪寒那一脸的兴奋样,莫达神色严肃的继续向他说道:“自镇国司重启以来,我们与南荣的信息便中断了,而裴纶大人所派去南荣的司卫亦是了无音信,裴纶大人猜测,这份名单中应该有人投靠了南荣,而那些所派去南荣的司卫应是凶多吉少。” 莫达沉吟片刻,便向纪寒再次说道:“大人,裴纶大人让您揪出此人。大人手中的这份名单是镇国司的机密,名单中人彼此互不相识,他们在南荣应该还是安全的。” 听得莫达此话,纪寒再次看向了手中的这份名单。 名单中、共有五人,也就是说这五人中有一名或者不止一名已经投靠了南荣。 大年将近,看来这在太武所过的第一个大年便要在忙碌中度过了。 “大人还有一事!”听得莫达再次开口,纪寒便很是一副不情不愿的看向了莫达。 “莫达,还有什么事?” “大人,我们三人在来时的路上曾无意间听到了一则消息,这则消息是从一位镖师口中得知,十日前,衮州官道发生一场江湖中人的械斗,这场械斗双方死伤严重,听那位镖师说,此场械斗是因一枚碧蝉而起,而在这数十日内,衮州皆连发生二十余起命案,这二十余起命案也与一枚碧蝉有关。” 碧蝉! 因为近日太过忙碌的关系,纪寒早就将十二碧蝉忘于脑后,如今重由莫达提起,纪寒才真正意识到这十二碧蝉的危害。 靖国大宝?先不说这十二碧蝉是否真与那靖国大宝有关,只说这十二碧蝉的出世,便已令这江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这碧蝉他便有一枚,是毁是留此刻纪寒心中还没有一个计较。 “大人,下来便是最后一件事了!”莫达涨着这一张脸向纪寒再次说道。 听的莫达此话,纪寒直接便来了脾气。 “我说莫达啊,咱有事能一口气说完不?” “大人,此乃三件事一口气是说不完的。”莫达也很无奈啊,这次前来,虽是为投奔纪寒而来,可是他们在投奔的同时也是身兼任务而来。 这任务最后要落到谁头上,又由谁而办?还不是纪寒,谁让他的名气大呢? “大人,这最后一件事牵扯甚大,是由圣上亲自交由大人去办的。” 听到圣上二字,杨不扬与刘大壮亦是肃然起敬。 “哦?说来听听,圣上让本官办一件多大的事?”纪寒也有点来了兴趣。 看来这位圣上没把他给忘了啊。 “密查连绳两省总兵常诚!” “密查谁?”纪寒感觉自己有点听错了。 “大人,圣上让大人密查连绳两省总兵常诚私吞三万官银一案,若是证据确凿,圣上命大人秘斩常诚将军。” “什么?”这一刻的纪寒真的不淡定了。 焕王那边还没解决呢,这怎么又冒出了个两省总兵,还有这三万官银,他怎么不知道这事?而且为何又要秘斩? 还好曾广不在府衙,若在的话,曾广非和莫达掐架不可。 “大人,这是常诚将军私吞三万官银的卷宗。” 莫达呈上的哪里是什么卷宗,而是圣旨。 杨不扬与刘大壮在看清莫达手中所拿的圣旨,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乌明雅不明所以,也跟着二人跪了下来。 徐恒、袁琅跪了! 衙厅内,未跪的只有手拿圣旨的莫达与未拿圣旨的纪寒。 莫达在等着纪寒下跪领旨,可是瞧着纪寒那一副痴呆状,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向纪寒宣读了圣旨。 圣旨读完了,可圣旨里的内容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胆战心惊。 一年前,由儋州运往连州的三万官银在海路消失,同三万官银一起消失的还有官船两艘,官兵百人。 连州巡抚上报朝廷,劫走官银的为南海海盗。 但是圣上对此事始终心存怀疑,而在圣上这一年内的密查中,连绳总兵常诚曾私自调离本部海军驶离军港。 三万官银消失与常诚私自调离本部海军离岗竟为同一日。 圣上怀疑常诚,但他苦无证据! 派官员来查,哼,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常诚任连绳总兵已有二十年,这连绳港虽挂着太武的旗帜,但这连绳港怕是早已姓了常姓。 所以若是此事真为常诚所为,圣上才让会让他秘斩常诚? 为何要秘斩,当然是怕引发兵变啊。 你圣上怕,我纪寒就不怕啊,在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巡抚,人家可是正一品的大员! “大人!”莫达轻轻的唤了一声正在一脸呆滞的纪寒。 “哦,我听着呢,还有吗,说下一件事。” “大人,没有了,卑职方才说的便是最后一件事了。” “哦,没有了吗?那个莫达啊,我想问一下,咱太武若是要辞官的话该怎么走这流程?” 莫达感觉他又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 “辞官?大人,卑职只听说过罢官,可从未听过辞官一说。” “胡说八道,你没听过,那严格是如何辞官的?” 听得纪寒所问,莫达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严老大人那是年事已高,再加之老大人他无颜在面见圣上,所以圣上才准了严老大人告老还乡。” 纪寒听得莫达此话,便一副生不如死的瘫坐在了明镜高悬下。 三件事,除了第二件之外,这哪一件不是棘手的? 关键是这第三件事还是圣上交代的。 难,他们的大人太难了! “莫达啊莫达,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你们三个来助我,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们三个能回去不?就当没来过?” 袁琅还是挺同情纪寒的,因为这第三件事,连她都不知道。 查一位大将军,凭纪寒的官职如何去查? 而且在来时的路上,他们已经得知纪寒在码头当众斩杀了焕王的快婿。 若是袁琅知道她的这位大人还在为南荣一事头疼时,不知这丫头又该作何感想。 第九十七章 绝顶高手 将李相赫和那些南荣刺客给放了?毕竟这突然又多加了两件大事,纪寒分身乏术。 可是就这么给白放了,纪寒哪里能甘心!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共有四件大事,此四件大事,哪一件不都得小心应付? 莫达众人见纪寒迟迟不语,便也不再做声。 衙厅内死气沉沉,衙厅外阳光明媚。 事有缓急之分,纪寒决定先处理南荣与习作一事,毕竟此事所牵扯的乃是两国之间。 “莫达。”一番沉寂后,纪寒突然抬眸看向莫达问道:“你可知道如何联系这五名习作?” 听得纪寒所问,莫达便连忙向他回道:“回大人,只要大人在长明岛上点燃烽烟,那五人便会动身赶来长明岛。” “长明岛?那不是南荣的海域吗?”听得莫达此话,乌明雅忍不住的向莫达问道。 莫达回身看向乌明雅,并向她点头说道:“正是。” “那这位大人是要我们家大人去南荣了?” 听得乌明雅所问,莫达只能点头说道:“正是,烽烟燃起,那五名习作必会赶来长明岛。” “为何必会赶来?”杨不扬亦向莫达疑惑的问道。 莫达并未回杨不扬,而是再次看向了坐在明镜高悬下的纪寒。 看着纪寒,莫达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见烟如见人,长明岛之烽烟燃起之时,便是裴纶大人到达长明岛之时。” 莫达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纪寒哪里还能听不明白,这分明是要他以身为饵啊! 裴纶是谁,想必那名背叛太武的习作早已将人家的身份告知了南荣。 裴纶孤身入岛,南荣岂能放过这条大鱼? 而届时,这谁是叛徒便能一目了然。 纪寒从明镜高悬下站起。 “杨兄,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里,绳州便交给你了。” 在向杨不扬说此话时,纪寒从衣襟中掏出那块他私吞掉的金牌。 “这金牌是圣上给我的,我现在交给你,那焕王的官再大,他也大不过咱们圣上。” 纪寒心意已决,再劝亦是无用。 自纪寒手中郑重接过金牌,杨不扬向纪寒置声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 刘大壮要跟随纪寒同去让纪寒给拦了下来,乌明雅要与纪寒同去,也被纪寒拦下。 当曾广、鲁大子听闻纪寒要去长明岛时,二人是极力劝阻。 只是纪寒心意已决,八头骡子亦是再难将他拉回。 “大人,这是承荃做的手弩,大人拿着防身。”鲁大子将手弩郑重的放在纪寒手中。 低头瞧了瞧手中的手弩,纪寒甚是满意,他当初只是向承荃顺口说了一句,只要原理不变,万物可大可小,没想到这承荃还挺上道的,竟然还真做出了一把手弩。 曾广与鲁大子知道纪寒此去为何,二人在心中担忧纪寒的同时,也对纪寒心生敬佩。 桂冶现在可谓是纪寒的专职司机了,只要出海,桂冶必在。 纪寒唯一没有拒绝与他同行的便是桂冶。 五人站上轻舟,而后在杨不扬众人的目送下驶离海港。 待纪寒五人出发,鲁大子这才转身看向了一脸担忧的杨不扬。 “杨大人是在担忧大人的安危吗?” 听得鲁大子所问,杨不扬只是点头。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为纪大人的安危担忧,别忘了那李相赫还在咱们手上。” 对啊!鲁大子的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所有为纪寒安危担忧之人。 此去长明岛至少要一日的时间,这还是在四桅轻帆全速疾驰之下。 站于船头的纪寒望着这一片碧波无垠的海面,不知为何,他的眼皮总是在跳。 俗话说,这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而此刻纪寒的右眼便在不由自主的跳着。 是这迎面的海风吹的吗?还是在对他此行的暗示? 他此次不带一兵一卒前来长明岛便是因为他手上有李相赫这颗筹码。 天色不觉已黑,满目蔚蓝亦被黑色所吞噬。 “大人,进船舱里休息休息吧。”徐恒走至船头向纪寒说道。 “嗯!”当纪寒望着这一片漆黑无垠的海面时,不知为何他的心神更加不安了。 月明星稀,夜黑风高! 连州,伏寿街上一条石路! 石路有人,人只一位! 此人身背长剑,步履均匀。 在这石路尽头有一小府,府厅之中坐有三人。 此三人两男一女,两男为老者,一女为妙龄。 厅中紫烟袅袅,却无人说话。 坐于二老下首位的妙龄女子,其耳在如蜂翅般在动。 在双耳震动之间,妙龄女子已是长身而起。 在这万籁俱寂之下,自石街所传入耳中的这脚步之声是何等清晰。 在这清晰之中妙龄女子又岂能听不出这脚步之中所传出的韵律。 高手!有一位绝顶高手正在向着他们府邸走来。 妙龄女子将一双澈冷寒眸投向厅外,那两名坐于正首的老者亦是如此。 石路静,厅中静! 在这寂静之中,一道白色身影突然自厅内飞掠而出。 这道白色身影在飞掠之时,便如那在天空中飞翔的白鹤一般潇洒轻盈。 不过眨眼之间,这位身着白衣的老者已是站于小府门檐之上。 自上向下俯瞰,白衣老者看到了那位正在行走于石街上的背剑之人。 这背剑之人亦是一名老者! 两道身影飞上门檐,并分别站于这位白衣老者的两旁。 月色沁冷,街巷萧索! 白衣老者凝眸向石街之人沉声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背剑老者定住脚步,而后抬眸看向站在房檐上的三人说道:“苍云剑派,苍颂!” 在背剑老者报出名讳之刹那,白衣老者面色立时大变。 “鹤仙人,老夫既已到此,你便交出碧蝉吧。” 站在这房檐之上的三人,正是付仲、鹤仙人、上官清。 数日前鹤仙人便察觉有人在窥伺他们,于是鹤仙人出手将那窥伺之人击伤。 如今苍颂到此,他如何还能不明白,那被他所击伤之人便来自于焕王府。 苍颂能来,便是确定他手中有一枚碧蝉,此时狡辩已是无用。 “那老夫倒要看看你苍颂有无这个本事从老夫手中取得这枚碧蝉了。” 第九十八章 此招名为鹤归西 在鹤仙人飞身掠下石街之时,上官清与付仲二人亦是跟着他分别自房檐跳下。 “很好,你承认了便好!” 一声剑鸣在鹤仙人身旁响起,伴着这剑鸣之声,上官清手中寒剑已是震鞘而出。 手握三尺青峰,莲足蹋地而行。 这一行,彷如蜓蜓点水一般。 剑至,人至! 上官清的这一剑,是毫无保留的一剑,她虽未见过苍颂出手,但她却深知此人早在十五年前便已经迈入了九品宗师的行列。 十五年的沉淀,而十五年前她不过才是一个五岁大点的女童。 面对此等强敌,上官清当然要全力以赴。 面对上官清这宛如天外飞仙的一剑,苍颂并未拔剑。 在剑来之际,苍颂缓缓伸出两指。 “哼!”一声轻蔑的冷哼在上官清耳畔响起。 而接下来,上官清便看到了让她芳心大乱的一幕。 苍颂伸出的这二指,此刻已是不偏不倚的夹住了三尺青峰的剑尖。 芳心大乱不过刹那,在这刹那之际,上官清突然松开剑柄。 在松开之际,上官清化掌为拳,以拳击中剑柄。 这是一个变招,此变招令苍颂亦未想到。 森冷寒剑借着这上官清的一拳,自苍颂两指之间穿过,并直取苍颂的咽喉。 “好个女娃娃!” 苍颂忍不住向上官清赞叹道。 这一招只是胜在出奇,但想要了他苍颂的性命怕是痴人说梦了些。 身上长衣鼓动,苍颂只是用了一个震臂的动作,那直取他性命的三尺青峰便自他身前弹开而来。 真气!这是达到九品高手才能施展的绝技,真气外放。 上官清亦能做到这点,但是比起苍颂来,便不能如此自如。 若是能自如的真气外放,她岂会着了纪寒两次的道。 虽然不能拿此事作为借口,但对于上官清而言,这便是她失身于纪寒的借口。 “清儿,退下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苍颂只用了这简单的一招,便将上官清的佩剑震于旁边的墙壁之内。 上官清再是自负,也深知她的师傅所说确实为实。 现在的她,还不是苍颂的对手,或许,她连苍颂的一招都未必能够接下。 此枚碧蝉是他无意间所得,得到碧蝉后的鹤仙人便将此事告诉了付仲与上官清。 本来明日他便会按照上官清的提议将这枚碧蝉交予那个他从未曾谋面过的绳州巡抚手中,可是奈何今晚,便有人来上门讨要了。 看来这靖国大宝,即使连一方藩王也不愿放过啊! 翻海帮帮主付仲并不是什么高手,这翻海帮亦是他子承父业。 虽然他也窥伺这靖国大宝,并曾阴晦的游说过鹤仙人将这碧蝉给他,只是这位鹤仙人最后却选择了那名绳州巡抚。 而今,焕王派出高手前来索要碧蝉,付仲可不想将翻海帮卷入其中。 这翻海帮是他父亲打下的基业,而将这份基业万万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人前他付仲是义薄云天的漕帮帮主,至于这人后,他不过胆小畏鼠。 明月高悬,夜风入街! 一片躺在石地上的绿叶被这股钻入街巷中的夜风吹起,在这片绿叶随风飘舞的刹那—— 空寂无人的街道突然响起一声鹤鸣之声。 这鹤鸣之声是何等嘹亮,震的那一片正随风摇摆的绿叶竟是忽而化为粉末。 “徒儿看好了!” 鹤仙人两个起落便来到了那一柄被震入石墙中的三尺青峰前。 三尺青峰在墙面里发出阵阵剑鸣,这阵阵剑鸣之声仿似是在宣泄它心中的不甘一般。 剑身在墙面里震动,在震动中三尺青峰突然夺墙而出落入鹤仙人手中。 将三尺青峰横于胸前,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的在三尺青峰上的剑身上流转。 在月光流转之际,鹤仙人身上所穿的这一身白袍也在无风自动。 三千白发随气而舞,这舞是群魔乱舞的舞。 “晴空一鹤排云上!”一声放声高歌,鹤仙人抬剑便向苍颂刺来。 这一刺,不是平刺,而是身如白鹤般飞起,悬空而来的一刺。 “好剑!” 苍颂忍不住大叫了一个精彩,面对此等强敌,他若不拔剑应之便是对鹤仙人的侮辱。 抬脚跺于地面,在跺地之时,身后长剑亦震鞘而出。 长剑入手,苍颂亦拔地而起。 刹那之间,映入上官清双眸中的便是那道道剑影。 剑影愈来愈快,快到连上官清都已无法从这万般剑影中分辨出到底那一道才是他师傅的剑影。 鹤仙人的身姿在那半空之中彷如一只灵动优雅的白鹤一般。 苍颂在那半空中的身姿,便如同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一般。 一个与鹤姿入剑,一个与长河入剑! 鹤仙人的剑术胜在诡谲,苍颂的剑术胜在连绵不绝。 眨眼之间,二人已相互拆招五十于合,在这五十于合中,两人各有胜负。 在二人双双落地之时,上官清能够清楚的看到鹤仙人那一身洁白长袍上的点点血迹。 师傅她老人家受伤了? 而上官清在反观苍颂之时,但见苍颂的左肩已是皮肉露出。 “痛快,真是痛快,老夫许久都未能与人如此酣畅淋漓的一战了。”虽然左肩负伤,但是此刻苍颂那一双浑浊的眸子里却在散发着一种熊熊的战意。 “以江河入剑,你也不赖!自老夫步入宗师以来,也是许久未曾与人这般痛快的交手了。苍颂,你我便在此分个胜负吧。” “老夫亦正有此意!” 在苍颂声音落下之际,鹤仙人转眸看向了上官清。 “徒儿,你可要看好了,今日为师便将这九鹤剑决的最后一式传授于你。为师只使一次,能否悟得,便看徒儿你的悟性了。” 听着鹤仙人此话,上官清仿佛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为什么她的师傅要说只使一次? “鹤归西!”在上官清心中正自揣度鹤仙人所说此话是为何意之时,她突然听到了鹤仙人所喊出的这三个字。 鹤归西?这便是九鹤剑诀的最后一式吗? 鹤仙人平平无奇的向苍颂刺出了一剑,而在鹤仙人向他刺出这平平无奇一剑之时,苍颂的脸色突然大变。 第九十九章 翻海帮之劫 “东逝水!” 手中长剑宛如一条滚滚长河般向着鹤仙人这平平一剑淹没而来。 然而,苍颂即使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却依然无法将鹤仙人向他刺来的这一剑所化解。 此剑泛行在重重波涛之上,以一种轻盈之姿,与一种无畏之姿,借着苍颂的“东逝水”泛行到了他的身前。 一身长衣无风自动,此刻苍颂再想收剑已然再来不及。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柄三尺青峰没入他体外的真气之内。 胸口一点梅花在衣襟盛开,苍颂脸色亦是骇然大变,在骇然之际,苍颂开始疯狂的后退。 一个后退,一个前进! “噗!”一声三尺青峰穿透皮肉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下响起。 苍颂亦是退到墙根,再无可退之路! 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战他竟然败了? 低眸看向这柄刺入他体内的三尺青峰,直到这一刻,苍颂亦无法相信与接受他落败的事实。 一枚透骨钉在这无声无息的黑暗中正在前行! “师傅,小心!” 上官清一声娇喝,纵身落至鹤仙人身后。 单脚撑地,在柳腰旋转中,上官清使出一记鞭腿将这枚正飞向鹤仙人的透骨钉踢落在地。 透骨钉跌落在了石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伴着这一声清脆声响,伏寿街开始响起了阵阵杂乱的脚步之声。 而伴着这阵阵的杂乱脚步之声,还有在黑暗中亮起的一道道火把。 数百只火把将这伏寿街点亮。 借着这火把的光亮,上官清看到了一名名腰挂朴刀、手拿弓箭的官兵。 在这百支火把前,站着两人! 一人身着官袍,年龄大约五旬左右,一人为一青年,身着青蟒袍。 上官清认得这位五旬左右的官家,此人名为沈哆,乃连州巡抚。 而这名与沈哆站在一起的青年,上官清却不认得。 此青年不但面色白皙,那一双眼睛亦不健全,一眼为白,一眼为黑。 百名官名已是张弓搭箭,这箭羽遥指鹤仙人、付仲与她。 “沈大人,您这是何意?”鹤仙人转眸看向沈哆沉声问道。 “经查得翻海帮私通南荣,证据确凿,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回答鹤仙人的不是沈哆,而是站在沈哆身旁的蟒袍青年。 “私通南荣?证据确凿?你又是何人?”上官清亦是寒声向此青年问道。 “我是何人?沈哆,你来告诉他本世子是何人。” 听得青年所说,沈哆一挥官袖向上官清高声回道:“此乃焕王独子,陈练世子。” “鹤仙人,本官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本官知道你们这些江湖匪类武功高强,但是你们翻海帮的那些帮众们可没有你们那么好的身手。” 在沈哆向鹤仙人说出此话的同时,付仲便急匆匆的向着沈哆跑来。 而在付仲还未跑出半步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落在了他的面前。 此人着一身黑袍,在落地之际,伸掌便向付仲抓来。 付仲本能的抬手抵挡,可是奈何此人竟是在他伸手之际握住了他的手腕,握住手腕,而后便将他整个身子自地面上拉起。 付仲被迫悬空,在悬空之际,此人更是向后撤出一步,这一步亦将悬在半空中的付仲重新拉回了地面。 “大擒手?你是大擒手曲冉!” 鹤仙人道出了此黑袍人的身份。 到了此刻,上官清哪里还能看不明白,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翻海帮的阴谋。 焕王竟然与连州巡抚勾结一起,他们狼狈为奸愈要拔除翻海帮。 “这个女的,送到本世子府里,其他人等全部押入大牢!” 陈练用那一双透着邪魅的眸子看着上官清一字一句的说道。 “世子,你这是何意?”苍颂虽然被鹤仙人刺伤,但生命却无大碍。 “何意?苍颂大长老,今夜本世子若不及时赶来,苍颂大长老你还有命在吗?” “还有这位鹤仙人,若是你们敢反抗一下,我便杀一名翻海帮帮众,若是你们敢反抗两下,那我便杀两名,你们可以跑,本世子绝不让他们放箭,但是本世子告诉你们,你们若跑,翻海帮本世子便会一个不留。” 是弃剑还是杀出重围? 上官清自小便在翻海帮长大,她是绝不可能弃这些帮众于不顾的。 在鹤仙人松开三尺青峰的那一刻,便也是鹤仙人向陈练做出他的回答之时。 “带走!” 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福达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许是侥幸,许是老天让他看到,但不管怎么说,翻海帮上下只有福达一人侥幸躲过了这场大难。 他在伏寿街为一名喜欢的女怜购置了一间院子,也是因为购置这间院子的缘故,让他在今夜目睹了这一切。 “纪大人!”这一刻,福达的心中只有一个名字。 翻海帮遭此大难,福达所能想到能救他们的人唯有绳州巡抚纪寒。 而福达却不知道,此刻的纪寒已在距他千里之遥的长明岛。 四桅轻帆在黎明之前靠岸,这一夜里,纪寒几乎都没有休息过。 “大人,到了!” 看着神色憔悴的纪寒,莫达心中是惭愧的。 这一路上桂冶已经将纪寒在绳州所做的所有事情都讲给了他们三人。 三人没有想到,在这短短不到三月的时间里,他们的这位大人竟然在绳州做下了如此之多为民卫为国的善事。 “哦,那就上岸吧!” 自船舱走出,纪寒将目光投向了这座长明岛。 此岛不大,绿植丰茂,想是一座无人岛屿。 虽然他们此刻已经身至南荣境内,但是放眼望去,纪寒却未发现南荣一艘巡船。 海面风平浪静,偶有几只海鸟泛海滑行。 一行五人登上长明岛,便向长明岛深处走去。 此岛确实为一无人孤岛,燃放烽烟的地方纪寒亦是很快找到。 五人围拢于此,在莫达四人的注视下,纪寒弯身点燃了脚下的这片松木。 这点燃便代表亦再无回头之路。 此刻,纪寒唯一所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那五名习作的到来。 第一百章 松烟有尽,翻海有船! 到底他们会只身前来,还是带着大批的南荣海军包围长明岛,不久之后,这个答案便会揭晓。 松烟肆起,宛如一条黑色蛟龙一般向着晴空升腾。 莫达三人已去侦查海面,未有桂冶陪伴在纪寒身旁。 此刻,纪寒的眼皮又开始狂跳不止,连桂冶亦能清楚的看到。 “大人,您的眼睛没事吧。”桂冶向纪寒担心的问道。 “没事,这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出海我这眼睛就跳个不停。”纪寒想要故作轻松的回答桂冶,但是他却无法轻松下来。 这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玄学,虽说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难道是我这次要在这长明岛上遭上一难不成?可是不能啊,李相赫和五十多名南荣刺客还在他的手里,那李相荣不会疯狂到连自己的独子都不要了吧。 难道是绳州要发生什么事情不成?可是这也不能够啊,即使在他不再的这段时日里,倘若那焕王真来了绳州,他不相信焕王还敢不认圣上的金牌?即使焕王真的不认,他们绳州还有七百兵士呢。 纪寒绞尽脑汁的在想,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 “大人,有船向长明岛的方向驶来。”徐恒自一片椰林中冲出,跑向纪寒身边说道。 “几艘?”纪寒问他。 “一艘小船。” “去看看!” 仨人没入椰林。 松烟依在升腾,碧波如洗的海面上一艘小船正在缓缓前行。 待此船在长明岛靠岸时,纪寒三人看到有一人从船舱内走出,此人年约四旬,着一身墨绿长袍。 踏上长明岛,此人便开始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口哨共有四声,两长两短。 “大人,暗号无疑,应是我镇国司派去南荣的习作。大人可以现身。” 听得徐恒如此说,纪寒便正大光明的自一堆灌木起身。 在纪寒起身之际,那位镇国司习作亦将目光投向了纪寒。 四眸相对,此人向纪寒震声问道:“你是何人,裴纶大人呢?” 听得此人所问,徐恒便从衣襟中取出镇国司令牌。 此令牌为裴纶独有,这名镇国司习作自然认得。 见令如见人,郝永单膝跪地向纪寒抱拳道:“卑职郝永见过四司大人。” 裴纶派去南荣的五名习作,互不知晓彼此的存在与身份,所以纪寒并未去问他为何只有他一人前来。 “郝永,你在南荣可有成家?” 在郝永起身之时,纪寒突然开口向他问出了一句连他都未曾想到的问题。 “成家?卑职不知大人所问何意?” 徐恒与桂冶站在纪寒身旁,二人皆闭口不语。 徐恒有自知之明,他的脑子是无法跟纪寒相比的,既然大人有此一问,必有其深意。 而桂冶闭口不语是因为他知道他的身份不能随意插嘴。 “郝永,你不必在心中揣度的那么复杂,本官只是想关心一下你在南荣的生活而已。” 听得纪寒此话,郝永心中微微一惊。 惊惧,是因为被纪寒一语说破。 郝永不敢怠慢,连忙向纪寒回道:“劳大人费心,卑职确实在南荣寻了一位红颜知己,不过还请大人放心,卑职与她只有知己之情,绝无爱慕之意。” “郝永,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本官又没说你什么,再说了,这是好事,赶明个我跟裴大人说上一声,免了你身上肩负的任务,到时候,你是想跟你那位红颜知己回太武,还是留在南荣,本官都会支持。” 纪寒越是如此说,郝永越是紧张。 此刻的郝永已是满头大汗,因为他根本无法分辨纪寒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别说郝永,就连徐恒也分不出纪寒此话之真假。 这背叛的先决条件,无非两点,一为利,二为人! 谁说不带一兵一卒而来的便不是叛徒了! 纵观郝永这一系列的本能反应来看,此人应该不是他所要找的人。 纪寒不再言语,也正因为这位年轻大人不再言语,郝永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大人,我向大人汇报一下我在南荣所探得的情报吧。”郝永找了一个话题向纪寒开口说道。 “不用,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好!” 听得纪寒此话,郝永感觉自己有点懵,这位大人的思路他感觉他怎么也无法跟得上。 纪寒看向郝永开口便问:“第一,最近李相荣可有什么动作?第二,你可见过火桶?” 比起南荣其他的事情,这两件事,才是此刻纪寒最关心的。 纪寒在等待着郝永回答,可是郝永却迟迟不曾开口。 这不开口,不是不想,而是他亦不知。 纪寒已经从郝永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虽然心中惋惜,但是也总不能因为此事而去斥责他吧。 “大人,待卑职回到南荣,便去调查大人吩咐的这二事。” 听得郝永回答,纪寒还能说什么呢? 这第一人是如期而至,可是这第二人,第三人,乃至到第五人纪寒却是迟迟未至。 徐恒、桂冶、郝永三人陪纪寒从清晨站到了晌午,从晌午等到傍晚,却依然未等到要等之人。 这情况有些诡谲莫测啊! 松烟早已燃尽,纪寒看向身旁的郝永向他说道:“你先回去吧,回到南荣莫要轻举妄动,若要见,来绳州相见。” 待得郝永告退,莫达四人亦是重新围拢到纪寒的身旁。 “奇怪,真奇怪!”纪寒在四人中喃喃自语。 四人在这一刻皆不敢出声打扰纪寒。 按说李相赫被他所擒,这事郝永应该知晓才对,可是在纪寒问他时,他却一脸茫然。 已经整整等了一天也未等到其他四人前来长明岛。 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变故? 纪寒正在深思此事,而莫达四人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被黑夜所笼罩的海面。 海面有船在行,而且不止一艘。 “大人,我们可能被包围了!”听得莫达此话,纪寒亦是连忙看向了前方那一片漆黑的海域。 海面有船,有许许多多的船。 “那不是南荣的军船,是渔船。”桂冶的声音在四人耳边响起。 “渔船?何以见得?”徐恒向桂冶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 登长明,哀绝唱 桂冶未答徐恒,而是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黑色海域向纪寒说道:“大人,这些渔船好像是在逃。” 在逃? 纪寒虽然不解桂冶为何会有此判断,但是他相信桂冶。 不因其他,只因在他们五人中桂冶在这方面是最有经验的。 而很快,桂冶的判断便应验成真。 由于天色的关系,纪寒只能在这片无垠的黑色海面上看到一个朦胧的大致。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朦胧的大致让纪寒看到了令他极不舒适的一幕,这一幕太过的残忍,这一幕太过的血腥,这一幕让纪寒真正看到了什么才是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在月色的拉长下,在这数百艘渔船的身后出现了十艘巨型战船。 这十艘巨型战船齐齐放出火箭。 这火箭有多少,无人能够数的清楚。 它们铺天盖地的如同一场倾盆火雨一般浇灌在这前方的数百艘渔船之上。 刹那之间,火光漫天,刹那之间,哀嚎遍野! 被火海照亮的海面上,响起了阵阵女人的哭声、响起了阵阵孩子的哭声,这孩子的哭声里有婴儿的啼哭,有幼童的啼哭,这中间还参杂着老人们的哭声。 一艘巨型战船驶进这数百艘正在燃烧的渔船中。 在月色下,在火光下,纪寒看到了一把巨型镰刀彷如战船的翅膀一般自船身伸展开来。 战船在加速,在加速中这把巨型镰刀正在收割着一个个被大火所点燃的生命。 鲜红的血在汹涌的火势下发出阵阵刺耳的噼啪声响。 这十艘战船如同死神一般正在收割着数百人的生命。 有人身披火焰自渔船跳下,只是当他跳海的刹那,一柄火箭却突然穿透了他的身体。 这样的画面还有很多,很多,而且还在不断的上演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战船所过之处,无人能够生还。 有人被巨型镰刀拦腰斩断,有人被巨型镰刀割掉头颅。 在这一刻,什么女人、男人、孩子、老人、妇孺,在战船面前,他们的生命都是平等的。 鲜血染红了海面,一具具尸体漂浮在猩红的海面之上。 这些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他们的身体在随着波涛此起彼伏。 数百艘渔船早已烧尽,十艘战船披着沁冷的月色开始陆续返航。 站在长明岛的五人皆亲眼目睹了这惨无人道的一幕。 这一幕太过的压抑,压抑到每一个人的脸色如同寒霜一般惨白。 十艘战船消失于黑色的海平面。 纪寒几乎是一路踉跄着冲向了长明岛的海边。 “桂冶,船!” 桂冶听到了纪寒的呼喊,这声呼喊里夹杂了太多沉重与愤怒的情绪。 “大人,不可能还有活口的。”莫达三人站在纪寒身后,虽然此刻的他们亦是心中如塞了一块大石般的难受,可是莫达只能向纪寒如实照说。 “万一有呢?若是万一有人还活着呢?”纪寒死死的盯着那一片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海域向莫达喊道。 “大人!去看了只会更添徒悲。”莫达知道纪寒心中之宏愿,所以他不愿让纪寒亲眼去看到那漂尸遍海的一幕,因为他怕,怕纪寒会因此而在心中种下一道难以抹去的阴影。 而在莫达向纪寒说出此话的同时,那片如人间炼狱般的海域里开始发出一阵阵听着便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这种声音是撕咬的声音,这种声音是嚼匀的声音。 “是恶鲨,血将恶鲨群引来了,大人,我们去不得了。”桂冶也在一旁向纪寒劝阻道。 “刚才那是南荣的战船吗?”袁琅看向桂冶轻轻的询问道,这轻轻的声音里夹杂着隐隐的哭腔。 听得袁琅所问,桂冶看着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战船。” “那这些逃命的渔民呢?他们是不是南荣人?”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从方向上来看应该是。” 袁琅还待再问桂冶,却被莫达用眼神制止。 一个黑色长盒随波向长明岛飘来,徐恒迈入海水中将这个足有他半个身长的黑色木盒抱起。 自海水走出,徐恒将这个黑色木盒放在了纪寒的脚下。 “大人,此物应是从那边飘来。” 纪寒低眸看向了脚下的这个木盒。 在纪寒四人的注视下,徐恒轻轻的将木盒打开。 木盒内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无! 当纪寒四人看清这盒内的情况时皆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而在四人的失望中,徐恒却将手伸进了盒内。 在对盒底一阵敲打后,徐恒抬眸向纪寒说道:“大人,此盒内有玄机。” “内有玄机?”在纪寒问话时,徐恒已是抽出佩刀,一刀将这木盒一分为二。 木盒断为两截,在纪寒四人的紧盯下,徐恒从这断掉的两截木盒中各自抽出了一条绢帛。 将两条绢帛合二为一,徐恒才将这绢帛在纪寒脚下摊开。 “是血书!”绢帛摊开,莫达与袁琅异口同声的向纪寒说道。 “呈太武帝上,今南荣突遭剧变,臣吾,眼不识珠,误信奸佞,吾国国师韩成珉篡吾之位,屠我族氏,扶吾三子金武噵为君,金武噵不为我子,其为国师韩成珉与吾妃所生,韩成珉偿其大欲,亦有奸人之雄,其欲之大,岂是一个南荣可容之,其雄之大,欲要高矩、百卓、新泺三国俯首称臣,若待韩成珉一统高矩三国,其必挥军南下直取太武。呈太武帝上,臣吾恳请太武帝出兵讨伐国师韩成珉。” 当徐恒将这卷血书念完之时,纪寒才豁然明白为何他迟迟都未等到李相荣的消息,原来是因为南荣国遭逢大变啊! 国师韩成珉,此人不但制造出了他还未有见过的火桶,竟然还要一统高矩三国? 此人当是位枭雄无疑,而纪寒也同时感觉到,这个韩成珉将会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以来,迄今为止所遇见的第一位难缠或者可以用旗鼓相当来形容的对手。 让圣上出名征讨南荣?此事,陈匡必不会应! 原因无他,只因如今的太武已是三面受敌,若是此时再贸然派兵攻打南荣,那便正落了其他三大国的下怀。 第一百零二章 南荣金敏秀 或许,韩成珉也洞悉了此点,他要借着太武分身乏术之际,扩大他南荣之疆土。 这封血书应是南荣皇帝向太武发出的求救信,即使纪寒将此血书呈于陈匡,这一去一回之间最快也要一月的时日。 这一月的时日不知能让韩成珉做成多少事情。 “大人,此血书我们该如何处理?”莫达向纪寒沉声问道。 如何处理?纪寒此刻心中亦没有了主意。 “先收起来,等回去再做斟酌。” 听得纪寒此话,徐恒将这绢血书收起放入其衣襟中。 五人剩上四桅轻帆,月色下,四桅轻帆在海面上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在海面奔行。 驶出南荣海域,轻帆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慢,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前方。 纪寒再次在前方看到了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民船。 这些民船正在海面上四散而逃,而追赶这些民船的依然是巨型战船,只是这些巨型战船不再是南荣的战船,而是换做了太武的战船。 “大人,这些应该是从南荣逃出来的难民。”莫达站在纪寒身旁推测道。 纪寒正在看着这些在海面上四散而逃的民船,民船上只有老人、妇孺、孩童,却不见一名身强力壮的男子。 方才在长明岛,纪寒亦没有听到男子的声音。 心在渐渐的下沉,这下沉是因为他们太武国的将士们正在屠戮着戏谑着这些南荣难民。 这虽是海面,但却更像是一群猎人在平原上追赶着他们的猎物一般。 一艘战船上赫然迎风招展着一面印有常字的将旗。 常,不就代表两省总兵常诚吗? 纪寒亲眼看到一名常诚麾下的兵士用手中的绳套套住了一艘民船上的南荣女子,这名南荣女子被迫自船上飞起,而后被这名兵士拖上了战船。 而接下来,纪寒便听到那艘战船上开始传出了一声声女子的哭喊声。 月光沁冷,海面沁冷,纪寒的心在此刻更冷! “都给本官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以纪寒为中心开始向四面蔓延。 这一声大喊,声如洪雷,这一声大喊,如万马奔腾! 那些正在海面上四处逃散的民船被这一声大喊勒停,那些正在戏谑与侮辱南荣妇女老弱、幼童的士兵被这一声大喊所勒停。 在这一刻,纪寒的这艘四桅轻帆成了这片海域所有目光的焦点。 一艘艘战船上开始亮起火把,距离纪寒最近的战船正在向着四桅轻帆靠近。 “本官?哪家的本官?”这艘战船上响起一声粗狂之声。 伴着这一粗狂之声,一名身着一身甲胄的官将站在船头向下方的纪寒冷声喝问。 “想我太武将士为守家园,各在边关浴血奋战,尔等却在此以侮辱、残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幼童为乐,你们不觉得羞愧吗?”站在轻帆船头,袁琅向战船上的那名官将厉声喝喊。 “羞愧?哈哈,老子们杀的是南荣人,何来羞愧一说?倒是你们,你们是何人?敢在老子面前自称本官,你们倒是给老子报上名来。” 这位官将名为孟奇,是常诚将军麾下一名参将。 今夜轮他所部负责巡海,这方才出海便遇到了这些逃难的南荣人,太武与南荣本就深有大仇,这送上门来的功劳他岂能不收? 于是才有了纪寒所看到的这一幕。 再加之这批南荣难民只有妇孺、幼童、老弱,所以这些军士们便起了龌龊的心思。 孟齐身为他们的将领,同时又是男儿身,自然便放任了麾下军士们的所为。 反正欺负的是敌国女子,他们心里面可没有任何的不适,未有不适不说,而且比之往常更要兴奋。 纪寒并未回答孟奇,而是看向身旁的莫达与徐恒。 二人跟随纪寒已久,哪里能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当下二人便各自架着纪寒的手臂,纵身一跃,跃到孟奇战船之上。 跃上战船,莫达便自衣襟中掏出镇国司牌扔到了孟奇的手中。 站于甲板,纪寒便将目光落在了三名南荣女人的身上。 这三名南荣女子身上所穿的衣衫皆已被撕碎,此刻的她们正蜷缩着身体用一种惊恐与乞求的目光看着纪寒。 “镇国司?你们是镇国司卫?”孟奇看清了莫达扔给他的令牌,这是他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镇国司卫何时来到此地的?他怎么不知? 孟奇虽不在京中任职,但是他也知道这镇国司三字代表着什么,说句难听点的,这镇国司便是圣上的鹰犬,他们只听命于圣上。 此刻孟奇正在心中揣度着镇国司卫来连绳两州的目的。 袁琅抓住桂冶的肩膀亦跃到了这艘战船上。 待得桂冶双脚着地,他看袁琅的眼神亦是变的炙热,这种炙热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纪寒轻轻的走至三名南荣女子的身旁,并在她们惊恐的神色下,解下了身上的披风。 将披风盖在一名南荣女人的身上,纪寒才轻声向她问道:“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逃离你们的家乡吗?” 这名女子睁大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她的眼中只有疑惑,疑惑是因为她听不懂纪寒在说什么。 在纪寒问话的同时,莫达与徐恒也为另外两名女子披上了他们的披风。 “你答应放了我们所有人,我就告诉你。”一道颤抖中带着坚定的声音在纪寒耳边响起。 向纪寒说这句话的是另一名南荣女子,此女子面容姣好,从面相上看应是一名贵女。 纪寒将一双眸子落在了这名女子的身上。 “放了你们,你们又能去哪里?放了你们,你们若是再遇到海匪,今日的局面还会再次上演,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你愿意再遭受一次这样的屈辱吗?” 听得纪寒所说,这名南荣女子的身子亦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颤抖。 她怕了!怕是因为纪寒说的很对! “那……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女子心中没了主意,便急忙向纪寒问道。 纪寒方才所向这名女子说的话孟奇全都听到了,虽然心中有些憎恨纪寒耽误了他们的好事,但是此刻的他也想知道纪寒要如何回答这名女子的问题。 第一百零三章 跟本大人回家 “我说该怎么办?想必这位姑娘应该是南荣的大家闺秀吧,你先告诉本官你们为何要逃,本官便告诉你,你们以后该怎么办如何?” “好!我是金氏宗亲,金敏秀,国师把持朝政,金武噵逼迫陛下禅位,自金武噵登基,便大肆屠杀我金氏族人,我家中男子皆被金武噵所杀,我与家中女眷被驱逐出南荣。” 听得金敏秀的回答,莫达疑惑的向她问道:“那金武噵为何不杀你?却将你驱逐出南荣?” 金敏秀抬眸看向莫达:“因为我死在他的手里没有死在你们太武的手里有价值。是金武噵所派出的战船将我们驱逐进你们太武海域的。” 自莫达身上收回目光,金敏秀不顾纪寒众人的满脸愕然向纪寒问道:“我已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于你,下来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收起满脸的惊愕,纪寒开始重新打量起了这位金敏秀。 此女正值芳华之年,虽一身衣衫皆被撕烂,但此女的眉目之间却流转着一种独有的气质,这种气质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典雅。 金氏宗亲?这么说这金敏秀便是位公主了?即使不是公主,也应该是为郡主。 抛却她的身份,纪寒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放着这些女子、老弱、幼童而不管不顾的。 两人四眸相对。 在相对之间,纪寒向金敏秀说道:“如今你们已无立足之地,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栖息的地方。” “哪里?”金敏秀紧紧的盯着纪寒的眼睛问道。 “绳州!不过有个前提,这前提便是,入了我绳州你们便为绳州人,若是答应,我便带你们回绳州,若是不应,那么你们就自便吧。” 绳州?金敏秀怎能不明白纪寒此话为何意! 他是要让她们投靠太武!只是她们都是女子、老弱,就连幼童也为女童,金氏男童早已被金武噵屠杀殆尽,她们这些女子投靠太武又能为绳州做什么呢? 此刻的孟奇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些人是他抓住的,而且这些南荣女子里竟然还有一名身份如此显赫的女子,对于孟奇而言,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啊,这天大的功劳怎能被纪寒抢了去。 可是奈何这纪寒的身份又是如此的特殊,此时孟奇心中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 纪寒在等待着金敏秀的回答,而金敏秀也正在心中计较着。 她的决定将会决定她们这些女子的一生,在这个世道,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而已。 她们尚无任何的自保能力,她怕,她怕她的这个决定会将她与她们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金敏秀确实想的多了一些,这些纪寒全都看在眼里。 “你在担忧什么?或者说,你觉得跟我回绳州会比你此刻所遭受的羞辱还要令你屈辱吗?”纪寒言尽于此,他只是同情她们的遭遇,只是想给她们提供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家园,仅此而已。 “好!”金敏秀紧咬贝齿,向纪寒说道:“我愿意带着我们的族人投靠太武。” 听得金敏秀此话,纪寒起身看向了孟奇。 “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孟奇虽不知纪寒为何问他,但是还是向纪寒说出了他的名字:“连绳参将孟奇。” 纪寒向孟奇点头:“今日将军立下不世之功,本官自会向圣上禀明孟将军之功劳。” 孟奇突听得纪寒向他说出此话,心中那是一个得意。 只是这个得意还未在心中维持多久,纪寒便话锋一转向孟奇再道:“孟江军,你我之言行皆代表着圣上与太武的形象,今夜之事,本官可不向圣上奏名,但本官希望孟江军以后能多多约束手下的兵士。” 先给他一颗糖吃,再给他一巴掌!这相较之下,还是上面的那颗糖甜。 纪寒早已不再镇国司任职,可是孟奇却不知啊,这若是能让这位镇国司的大人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就是纪寒再给他两耳瓜子他也愿挨。 纪寒在向孟奇说此话时,始终在观察着孟奇的神色。 圣上所交代的任务他可没忘,若是这连绳海军上下皆随了常姓,那么孟奇便不会是现在这个表情了。 至少在纪寒看来,这孟奇还是太武的军将。 纪寒本是要让孟奇将这些南荣难民帮他送至绳州的,可是孟奇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非要留纪寒一宿。 这难得有一个巴结镇国司的机会孟奇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的。 而当孟奇告诉纪寒他与曾广不仅是同乡更是有着一段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亲关系时,纪寒知道,他不能再拒绝了。 为何不能在拒?因为看着曾广的面子,仅此而已。 他已经知道了纪寒便是绳州巡抚。 这一夜,孟奇那是与纪寒把酒言欢,推心置腹,称兄道弟。 若是查常诚,这个孟奇或许还真能派些用场,于是纪寒也升起了与他结识的心。 次日清晨,孟奇亲自护送纪寒前往绳州。 在临近绳州时,孟奇与纪寒告别。 这军令如山,若无非常时,连绳海军不得靠近绳州、连州地界。 原因无它,为防官将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纪寒带着金秀敏与她的族人登上绳州。 在纪寒带着这近百女子、老弱、女童回巡抚府的这一路上自然引起了绳州百姓的瞩目。 这南荣人与他们太武人长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些百姓可猜不出这近百人的身份。 进入巡抚府,纪寒没有想到这该在的人竟然都在。 这都在不说,一个个的脸色怎么都跟阴天下雨了一般。 近百人一涌而进,巡抚府立刻被堵得水泄不通。 衙厅内,杨不扬、刘大壮、乌明雅三人皆是看向了厅外。 三个人的眼睛里虽是愁云密布,但是看到纪寒领着这么一大堆人回来,仨人心中亦甚是诧异。 “大人,她们是?” 乌明雅瞧了瞧站在纪寒身旁的金秀敏,而后但见这站在纪寒身后的竟然都为女身,这下子乌明雅有点懵了。 不但乌明雅很懵,杨不扬与刘大壮也很懵。 第一百零四章 天下本大同,大同乃一家 他们的大人昨儿不是去长明岛了吗?怎么今日竟带回了如此之多的女眷。 在回绳州的路上,纪寒已经想好了如何安置这些南荣人。 只是这个安置却需要耗费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 金秀敏站在纪寒身旁,别看她站的落落大方,但是此刻她的心中却是极为的忐忑。 这种将自己的命运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令金秀敏惶恐不安。 杨不扬三人在等着纪寒的回答,可是纪寒好像根本就未有要回他们的意思。 此刻的纪寒正在酝酿,酝酿如何与乌明雅开这个口。 “那个……明雅……”纪寒有点心虚的走到了乌明雅的身前,而后在杨不扬与刘大壮的眼神下光明正大的牵起了乌明雅的小手。 被纪寒这么当众拉着小手,乌明雅的脸上亦是羞红一片。 “大人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听得乌明雅所问,纪寒便将心往肚子里一横的说道:“嗯,是有个事,这个事吧……就是能不能先让她们暂时住在你们乌寨一段时间?待我将南边的那片林子给腾出来,然后给她们建了房子,再让她们从你们乌寨搬出来成吗?” 纪寒之所以选择乌寨,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与乌明雅之间的这层关系,这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最信任的便是乌家。 金秀敏她们的身份暂时决不能公开,所以将她们先安置在乌寨才是最安全的。 乌明雅很喜欢纪寒与她说话的语气,因为这语气是带着商量的,而不是命令。 “让她们住在我们乌寨?”乌明雅将一双明亮的眸子落在了金秀敏的身上。 到了此刻,乌明雅已经看出来了,她们乌家是与南荣人打过交到的,而她也见过南荣女子。 虽然南荣人与他们太武人在肤色、发色、五官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乌明雅就是能够分辨的出。 “大人,她们是南荣人吧。”乌明雅的声音有些清冷,让纪寒听不出这话语里的情绪。 “南荣人?”杨不扬与刘大壮可是听到乌明雅的这句话了,二人同时看向了站在府外的金秀敏。 “被你看出来了,这件事我没想瞒着你们,她们确实是南荣人。”纪寒用一种真诚的语气看向金秀敏众女说道。 “大人,你怎能如此的糊涂,如今正是八大土寨与我们同心协力之时,若是让他们得知大人将南荣人带入绳州,他们岂肯干休。” 听得杨不扬的教训纪寒又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关节。 若不是纪寒识破了南荣的诡计,现在八大土寨早已被南荣所控。 绳州痛恨南荣,因为南荣常扮海匪烧杀绳州渔民。 如今的绳州与南荣,用一句毫不为过的话便可以形容,此仇不共戴天。 而若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敬仰的大人竟要让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与他们一同生活在绳州,这才建立起的团结,必将一哄而散。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做错了?”纪寒从金敏秀的身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了乌明雅三人。 “桂冶,你觉得本官将她们带回是对是错?”明明是看着乌明雅三人,纪寒问的却是桂冶。 站在袁琅身旁的桂冶突听得纪寒所问,便不假思索的向他回道:“大人,我可分不出什么对错,反正要是我,我也会和大人一样,这总不能放着她们无家可归而不管吧。” 听得桂冶的回答纪寒甚是欣慰,这也是纪寒为什么看重桂冶的原因。 而桂冶呢,他的想法就很简单,因为纪寒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最崇拜的人,所以无论纪寒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大人,我听你的。”当桂冶向纪寒说出此话时,乌明雅才注意到金秀敏她们这些女子身上的衣衫。 她们的衣衫被撕的几近衣不遮体,她们的头发也都是蓬乱的。 乌明雅已经猜到了桂冶所说的那句无家可归为何意,更猜到了发生在她们身上的遭遇。 若是连她都不支持纪寒的话,还有谁能支持他呢? 听得乌明雅如此善解人意的话,纪寒亦是喜出望外。 “杨兄,天下本大同,大同乃一家,我知你是为我,担心八大家会因为此事与我产生嫌隙,但是有些事,我必须得做。今日我若是因为一些利害关系弃她们于不顾,它日我便会因为其他的利害关系而弃你们于不顾,我今日在守护她们的同时也是在守护我自己的本心。” 听得纪寒此话,杨不扬豁然抬眸看向纪寒。 方才他确实有些心急了,这心急虽如纪寒所说是为他而急,但纪寒的这句话却令他羞愧难当。 “大人,卑职受教了!” 杨不扬向纪寒深深的躬下身来,这一躬是为方才的鲁莽而躬,这一躬是为能再受纪寒所教而躬。 金秀敏正在紧紧的盯着这一幕。 她未有想到纪寒将她们带回绳州会为他带来如此之多的麻烦。 既是麻烦又何故如此?虽然想不通此中的关节,但金秀敏却被她所看,所听的这一幕而打动。 纪寒并未将她们当做奴隶,而是真的准备为她们在绳州建造一个能够栖身立命的家园。 从晨间忙乎到傍晚,乌明雅总算是将这些南荣女眷安顿好了。 要说乌寨突然迎来这么多人,乌家其他的寨民怎能没有意见? 但是既然是巡抚大人、明雅小姐以及他们的族长出面,这些乌家寨民自然是不会再说什么的。 反正他们寨子里的空房很多,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她们这些女子、老弱、幼女去住好了。 而且在这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便是巡抚大人与明雅小姐的关系。 大家都是过来人,谁还能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呢? 说句俗点的话,巡抚大人可是他们乌寨的准姑爷,这准姑爷的面子他们能不给么? 若说八大家谁家和巡抚大人走的最近,关系最亲?那当然是他们乌家。 今夜,乌明雅是与纪寒一同回巡抚府的。 近些日子,彼此都在忙碌,两人也是好久没有在一起秉烛长谈了。 第一百零五章 翻海帮之劫 俗话说小别胜金婚,二人方一迈入厢房,纪寒便拦腰将乌明雅自地上抱起。 这一突然的举动自然是惹得乌明雅发出一声惊呼。 身脚将房门阖上,纪寒轻轻的将乌明雅放进了柔软的床榻里。 床榻里,两人正在四眸相对,那彼此眼中的柔情仿似都要将彼此给融化了一般。 这两人,除之那最后一道窗户纸没有捅破之外,其他能做的事都已做了,虽说这中间有许多时候是因为纪寒体内的那股奇怪真气在作祟,但这并不能否认他确实喜欢乌明雅。 躺在软塌上的乌明雅已是羞红了脸颊,此刻的她便如同那熟透的葡萄一般等待着纪寒的采摘。 吹熄烛灯,放下床幔。 这一刻,便是拿江山来换,纪寒亦不屑一顾。 有位大圣人曾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此刻的纪寒便在秉承着这位大圣人的教导。 乌明雅已经有了觉悟,今夜的她已是在心中做下了完全的思想准备。 她喜欢纪寒,此刻的她亦能清楚的感觉到纪寒的炙热。 “可以吗?” 耳边响起柔声细语。 乌明雅不敢出声,只是声若蚊蝇的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夜,是二人得偿所愿的一夜,这一夜是乌明雅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鱼水之欢的一夜。 夜早已深,门外早已是万籁俱寂。 榻上的二人都未睡下,此刻的乌明雅正小鸟依人的依在纪寒的怀中。 而纪寒也在轻轻的拨弄着乌明雅的秀发。 “大人使坏,让我差点都忘了一件大事要与大人说。” “什么大事?”纪寒问她。 “申屠家昨日来府衙说翻海帮这两日都未入港,今儿在大人未回前,申屠家还派了人来说,今儿早上他们也未等到翻海帮的商船。” “可曾派人去嶒港询问?”听得乌明雅此话,纪寒便连忙向她问道。 “派了,今儿早上杨大人便派了桂家的人去嶒港了,想来明儿就能回来。” 乌明雅所向他说的这个消息很重要,莫不是翻海帮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现在胡思乱想亦是无用,待得明日桂家的人回来才能知之分晓。 黑暗中,纪寒将乌明雅搂的更紧了。 第二日,天方亮,两人便都起床了。 府衙没有丫鬟,乌明雅便伺候着纪寒穿衣,洗漱。 杨不扬看到两人一同从房屋走出,亦是微微一愣,瞧着乌明雅那一脸的憔悴样儿,杨不扬哪里还能瞧不明白? 既然纪寒与乌明雅已经木已成舟,那么乌家便成了他们巡抚府的亲家了,于杨不扬来说,这对他们巡抚府着实是件好事。 待到三人来到府厅,却瞧见金秀敏早已在府厅中等候。 送金秀敏过来的是乌恒,乌明雅的弟弟。 乌恒但见家姐与纪寒双双而出,那一双眼睛可谓是精彩十足。 “姐,你和姐夫何时成婚啊!”乌恒一个口不遮拦将纪寒僵僵的僵在了原地。 成婚?这事他还未来得及与宁嫣说呢! 纪寒被问了一个心虚,乌明雅亦被乌恒问了一个尴尬,只是这尴尬中却带着多许的期许。 杨不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此刻他不站出,何人来站出为纪寒解围。 “乌恒,你去申屠码头瞧瞧派去嶒港的人可曾回来?若是回来便将他领来。” 向乌恒说完此话,杨不扬便向纪寒说道:“大人,想必明雅姑娘已经将翻海帮一事告诉大人了吧。” 听得正事,乌明雅亦急忙收敛了心神。 纪寒未回杨不扬此话,而是看向了站在厅中的金秀敏。 今日的金秀敏虽着一身布衣布裙,但却依然难以遮挡她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典雅。 此女虽不及乌明雅明艳动人,但自她身上所散发而出的那种气质却为她独添了一种异样之美。 纪寒正在揣度着金秀敏此行的来意,而金秀敏亦在审视着纪寒。 二人在厅堂中四目相对,却是谁也不先开口。 乌恒被杨不扬打发了出去,只是他去的快回来的更快。 当乌恒与一名桂家子弟慌慌张张的步入府厅时,这名桂家子弟便立时吸引了纪寒等人的目光。 匆匆走至到这名桂家子弟身前,纪寒便向他一脸急切的问道:“可曾打探到什么?” 在纪寒问话时,莫达三人亦是走进了府厅。 这名桂家子弟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瞻仰纪寒的风采,所以他亦是格外的激动。 “大人,小人打探到了,翻海帮完了,小人听港口的那些贩夫说连州巡抚查得翻海帮与南荣通敌,证据确凿,如今翻海帮被连州巡抚派府兵全给关进了大牢。” “什么?”听得此话,纪寒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喝道。 与南荣通敌?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不论南荣遭逢大变之说,只说这翻海帮要与南荣通敌首先便要跨过他们绳州。 倘若真有翻海帮帮众与南荣商人私通消息,他又岂能不知。 阴谋,这是一场针对翻海帮的阴谋,可是为什么呢?连州巡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上官清呢?如今她人在何处?是否也被那连州巡抚关入了大牢? “大人!”亦在纪寒正震惊于这名桂家子弟所从嶒港带来的消息之时,王龙领着一名神色急切的男子跑进了府厅。 纪寒定睛一看,这被王龙领进来的不正是福达吗? 福达但见纪寒便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 “大人,您快去救上官堂主吧,上官堂主被陈练世子带走了,鹤仙人与我家帮主被连州巡抚沈哆也给带走了。” 听得福达此话,杨不扬当先走到福达面前并向他沉声问道:“福达你莫要着急,从头说来。” “好,好,我从头说来。” 当下福达便将他在伏寿街所看到的那一幕仔仔细细的向纪寒众人说了一遍。 纪寒听的很仔细,在场的每一人亦听得很仔细。 待到福达声落,杨不扬便向纪寒说道:“大人,先不论那碧蝉为何物,单从福达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听出那连州巡抚怕本就被焕王所收买,什么私通敌国这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是他们为铲除翻海帮而随便捏造的一个由头。” 第一百零六章 开拔!连州! 杨不扬分析的极为正确,可是原因呢?他们为何要赶在此时铲除翻海帮。 翻海帮上至帮主下至帮众已被押入巡抚大牢,而唯独上官清却被世子陈练单独带走。 他单独带走上官清意欲何为? 想到上官清的安危,纪寒的心绪已是乱了一半。 此刻,纪寒脑中所想的唯有救人。 “大人,只有你能救上官堂主啊,那个陈练定是看上了上官堂主,所以才……” 这福达不说话还好,一说纪寒的心便更乱了。 莫达察言观色,走至福达身前给了他一个让他闭嘴的眼神。 再看纪寒,这是莫达三人自跟随纪寒以来第一次见到他露出如此慌乱的神色。 “大人!”莫达向纪寒拱手:“我与徐恒二人可先前往连州查探。” “来不及了!”纪寒抬手便打断了莫达。 他与上官清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莫达他们并不知晓,这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上官清他都必须要救。 “桂冶,备船!”转身向桂冶丢下此话,纪寒便向府外走去。 而在纪寒迈步的同时,莫达三人却是将身拦于纪寒身前。 “大人此事疑点重重,而大人与焕王又势同水火,此番若是焕王为大人设下的圈套大人又当如何应对。” 莫达的这番话得到了杨不扬的赞同,此事确实疑点颇多,而这些疑点皆是他所无法想通的。 但是莫达的这番言语真能拦住纪寒吗? 纪寒抬眸看向莫达,他知莫达是为他此行的安危所担忧,方才是因为关心则乱,但此刻的纪寒已是恢复清明。 “莫达,你们三个真以为我被冲昏了头?自本官继任绳州巡抚以来,应该还没有去拜会一下这位连州巡抚吧,正好今日得空,本官便去拜会拜会他。” 听纪寒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管他们使的是什么阳谋阴谋,终归是要搬到台面上的不是?如此大戏,真能少的了我这个主角?” 向莫达说完此话,纪寒便转眸看向了王龙。 “王龙,去通知鲁大都督和曾广,就说本官要带着咱们的绳州水师去外演习,让他们把装备都给补齐全了。” 听得纪寒此话,王龙那一双小眼亦是微微一亮。 他可是亲眼见到过鲁大子与曾广训练的那支百人水师的,再加之如今在八大家的合力督造下,他们的绳州舰队已经扩展到了三队的缘故,此刻的王龙亦是极为的激动。 如此雄师,他可还从未见过它们出海呢! “大人,您这是要?”杨不扬看向纪寒试探性的问道。 “杨兄,有一句老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本官便是要那连州巡抚与焕王看看,本官可不是能够任他们随意捏拿的。两个字,亮剑!本官今日就要向他们亮出我绳州的这柄利箭给他们瞧瞧。” 纪寒此话说的那是意气风发,而那亮剑二字,亦是此话中的点睛之语。 王龙兴冲冲的跑去传话了。 纪寒大手一挥,便当先迈出府厅。 这一次,莫达三人并未再拦纪寒,因为那个他们所熟悉的纪寒又回来了。 金敏秀站于厅内,她想要跟上去可是奈何她却无任何能够跟上去的身份。 “秀敏姑娘。”纪寒停下脚步看向正站在厅内的金秀敏说道:“若姑娘无事的话,可愿与我们一起出海玩玩?” “出海玩玩?”金秀敏显然未有想到纪寒会邀请于她。 而心思玲珑的金秀敏已经猜到这是纪寒在给她一个融入他们之中的机会。 “好!”当下金秀敏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站在申屠码头,当鲁大子与曾广各指挥着两支绳州舰队驶入申屠海港时,金秀敏已是看呆了。 这是她平生以来见过最壮观的战船,亦是她平生以来见过最特殊的船队。 两艘体型巨大的乌轮居于正中,乌轮的左右两边分别由六艘子船护航。 这六艘子船除之两艘为轻帆之外,其余四艘皆为巨船。 这四艘巨船有挂一桅有挂两桅,船上士兵皆身着甲胄,手握钢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肃立而站。 这每艘子船上皆有箭塔,碉塔,既是连那两艘轻舟亦有箭塔、碉塔各一座。 而那泊于六艘子船正中的巨型乌轮,俨然如一只匍匐在海上的巨兽一般。 这只巨兽虽不铜皮铁骨,但却箭楼如林,碉塔如山。 “大人,这是?”莫达、徐恒、袁琅三人亦是看傻眼了。 “这是本官的绳州舰队!”向莫达三人一脸傲然的说完此话,纪寒便朝着站在乌轮上的鲁大子喊道:“鲁大都督别站在船上耍威风了,将船桥放下来。” 鲁大子被纪寒说中,老脸一红,大手一挥! 自那巨大的乌轮上便降下了一座挂桥,这挂桥是货真价实的挂桥,自甲板而落,直抵纪寒脚下。 杨不扬虽想跟去,但是他知其身上之责,而刘大壮亦是身兼重任。 其实杨不扬知道,刘大壮最近迷上了一位绳州女子。他留下来的多半原因便是为了此女。 众人上得乌轮,在一声悠长的号角声下,绳州舰队正式起航! 这是绳州舰队第一次出海,亦是绳州舰队第一次展示在这苍茫大海之上。 晴空万里、碧波如洗!绳州舰队驶离绳州海域。 连州世子府! 这是上官清被陈练囚禁的第三日。 囚禁上官清的是一座特殊的囚笼,此囚笼完全按照鸟笼为原型所打造。 这是陈练的一个癖好,在这座府邸中,除过囚禁上官清的这个金丝鸟笼之外,还有五个银丝鸟笼。 六个鸟笼里囚禁的皆为女子。 她们被陈练当做鸟儿一般饲养着。 至于何时放出她们,便要看她们自己,这世上之女子易得,但陈练所要的是她们对他的臣服。 何时她们愿意做陈练的宠物,陈练何时便会将她们从这种特质的鸟笼里放出。 置身在这座鸟笼里的女子们皆是陈练从连州各地搜罗而来的美女。 她们有的或是大家闺秀,有的或是他人之妇,有的或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身份不能决定她们的一切,在陈练看来,这世间所有拥有美貌容颜的女子都应被他关在他的鸟笼子里。 第一百零七章 大闹连州(上) 有人好在笼中养雀,而他唯喜在笼中养人。 被陈练囚禁对上官清来说本就是一种屈辱,而陈练将她关入这金丝鸟笼里于上官清而言便是一种奇耻大辱。 她没得选择只能听命于陈练,因为陈练手中握着的是她翻海帮上下所有人的生命。 夜黑之时,陈练便会用黑布将金丝鸟笼罩住,待到晨时,陈练便会将黑布从金丝鸟笼上扯下。 这俨然是将她当做了一只金丝雀来养。 更为可恨的是陈练还逼她喝下了软骨散,使她一身功力尽散。 不甘有、屈辱有、而此刻身在金丝鸟笼中的上官清却在心中一遍遍的在呼唤着一个名字。 她期盼她心中正在所唤的这个名字能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解救她与翻海帮于水火之中。 房门推开,身着一身蟒袍的陈练步入屋内。 此屋之中唯有一金丝鸟笼,而鸟笼之中所囚禁的正是上官清。 上官清身着一件挂满羽毛的霓裳羽衣,虽已被囚禁三日,但是上官清仍是以一种不屈之姿看向了正在向她一步步走近的陈练。 走至金丝鸟笼前,陈练停下了脚步。 他很喜欢上官清看他的这种眼神,因为她越是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不屈,他便越渴望上官清匍匐在他脚下的那一刻。 “带进来!”陈练直视着上官清一字一句的说道。 声音落下,两名府兵将一名青年推进了这间屋子,青年被推入屋中的刹那,陈练便快步的走至这名青年身前。 而后在上官清几欲喷火的眼神下,伸脚将这名青年踩在了地上。 这名青年上官清认得,他叫李二,是翻海帮的一名帮众。 “你要干什么?”上官清向陈练置身喝道。 陈练非但不理会上官清的质问,反而从他的鹿皮靴中取出了一柄匕首。 阳光不溃余力的倾入这间屋子,今日的阳光仿似格外的刺眼,刺眼到上官清还未来得及适应这涌入屋中的阳光,便被一道寒芒所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啊—”被陈练踩在身下的李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道占据上官清眼眸的寒芒刺入了李二的后背。 李二只是在陈练脚下抽搐了片刻,便再也不动了。 两名府兵将李二的尸体拖出房间,陈练再次看向了金丝鸟笼中的上官清。 “上官堂主,本世子再给你最后一日,别妄想着以轻生明志,因为你若死在本世子为你精心打造的鸟笼里,本世子便会让整个翻海帮为你陪葬。” 陈练在说话时,已从衣襟中取出了一本书册,将这本书册丢入笼中,陈练再次向上官清说道:“上官堂主,好好看看吧,今夜,本世子可要等着上官堂主的表演。” 向上官清丢下此话,陈练便向着屋外走去,临近门槛,陈练豁然转身看向上官清:“上官堂主,这下一个本世子要带进来的可不是这种小角色了。” 房门阖上,几缕阳光懒散的透过窗沿的缝隙投射在上官清的身上。 她还有的选择吗?陈练已经将她所有的后路截断。 直到这一刻上官清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陈练扔进鸟笼里的这本书册正在上官清的脚下。 当上官清弯身捡起书册,打开封页的那一刻,映入她眸中的豁然便是一副秘戏图。 这秘戏图为何物?赫然便是春图。 此刻,上官清的薄身在颤抖,她的心亦在流血!陈练竟然要她学习这书册中的春图来让她侍奉他? “纪寒,你在哪里?” 上官清在这一刻彻底的崩溃了,让她以此等丑陋的姿态去服侍她的仇人,还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此刻的她连死都无法由自己做主。 碧波如洗的无垠海面之上,两支绳州舰队正在海面驰骋。 乌轮在经过一番改造后已经具备了二桅的速度,而两艘主舰此刻已经是动力全开。 按照这番速度,到达嶒港至少也要明日。 站在甲板上的纪寒此刻可谓是心急如焚。 有句话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按照焕王平生的德性来看,他的儿子陈练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而这便是纪寒此刻最最担心的。 已经过了三日,上官清已经被陈练整整囚禁了三日,这三日是纪寒所万万不敢去想的。 纪寒在甲板上正在来回的踱步,鲁大子等人亦只能围在纪寒身边团团转。 “下船,本官要下船。”纪寒停下脚步,回头便向鲁大子说道。 “下船?大人您下船要去哪里?”鲁大子一脸不解的向他问道。 “本官先去连州,你们计划不变。”向鲁大子说完此话,纪寒便看向了莫达三人。 莫达岂能不知纪寒看他是为何意。 虽然心中极为不赞成纪寒的做法,但是即为属下,他亦只能服从。 当下二人便各架着纪寒,纵身从乌轮一跃而下。 跃向的目标便是四桅轻帆,轻帆上有甲士二十余名,这二十余名甲士皆为曾广所带之精锐。 桂冶但见纪寒安全着落,便转眸看向了身旁的袁琅。 不知为何,只要他能站在袁琅身边,他的心中便会不胜欢喜。 袁琅岂能不知桂冶看她何意? 别的不说,袁琅还是很欣赏桂冶这一手架船的本事的。 待到这二人也落上轻帆,纪寒便让桂冶取代了原本的舵手。 两艘轻帆并驾齐驱,在海面之上风驰电掣! 日有穷时,夜有来时! 上官清最不愿面对的时辰终是来了。 房外有脚步声响起,当陈练推门而入的刹那,上官清在陈练的身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张面孔她怎能不熟悉,因为这张面孔养育了她二十余年。 “义父!”上官清情不自禁的喊出了这幅面孔的身份。 此刻,站在陈练身后的再也不是什么纵横一方海域的枭雄,而是一名普通的老者。 “清儿,你就答应世子吧。” 这是付仲进入房间对上官清说的第一句话,而这第一句话却令上官清听得肝肠寸断。 她以为她听错了,可是付仲的第二句话却也跟着他的第一句话接憧而来。 第一百零八章 大闹连州 (中) “清儿,翻海帮不能断送在父亲的手里啊,世子已经答应父亲了,只要清儿愿意陪世子一夜,世子便会答应放了我们翻海帮。清儿你放心,在父亲心里不管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你永远都是我陈家的儿媳。” “陈家的儿媳?”这是一个多么痛的字眼!到了此时此刻,连养育了她二十余年的义父都在用言语羞辱着她。 绝望吗?此刻上官清仿似突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唯有心中的那一个名字在支撑着她,在鼓励着她,让她不要向敌人流露出任何的悲伤与绝望。 虽然此刻的她仍不愿意去相信这是自她义父口中说出的话,可是那确实是义父的声音啊! “好,我答应!”上官清强忍着那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向付仲一字一句的说道。 “今日,我便用我这幅身子来偿还义父对我的养育之恩。”在向付仲说完此话,上官清转眸看向了陈练。 “希望你能信守你的诺言,放过我翻海帮所有的帮众。” 上官清的眼神依然是不屈的,但是陈练却在这不屈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另一种不屈。 如此贞烈、如此刚烈的女子乃陈练生平所见,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对一名女子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 他要将这名女子留在她的身边,他要让这名女子每日都要带着这种不屈的眼神服侍于他。 “一个小小的翻海帮本世子还未放在眼里,本世子要的是你留在本世子的身边,只要你在,翻海帮便无事。”说话时,陈练已经打开了金丝鸟笼的笼门。 付仲被两名府兵带走,这两名府兵当然知道他们的世子要做什么,于是他们善解人意的为陈练与上官清阖上了房门。 陈练一步步的走入鸟笼。 鸟笼下铺满了软绵绵的软毯,鸟笼上挂满了许多晶莹剔透的玛瑙与珍珠。 在这些玛瑙与珍珠中还参杂着一些夜明珠。 此刻那挂在鸟笼上的颗颗夜明珠正在散发着一种白色的光晕。 此间屋子无需红烛点缀,便已明亮,这种明亮是一种朦胧中的明亮。 事已至此,难道真的就要接受这个强加在她身上的命运吗? 陈练在踩着柔软的软毯在一步步的向上官清逼近,而上官清所能做的便是后退。 然而这个鸟笼并不大,她终有退到尽头的时候。 到了此值此刻,陈练反而不捉急了,他要好好的瞧一瞧上官清,瞧她看他的那种眼神,瞧她那一副清冷的面容。 身后再无退路,上官清直视着陈练那一双诡异的眼眸向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翻海帮?” 这是上官清此刻所唯一想要知道的答案。 “因为,本世子需要嶒港,仅此而已,不过你倒是本世子一个意外的发现。” 在陈练回话时,人已走到了上官清的近前。 直视着上官清那一双不屈中带着愤怒的眼眸,陈练向她置身说道:“将你身上的衣服给本世子脱掉。” 突听得陈练向她说出此话,上官清哪里可能会屈从。 “不脱吗?很好。”陈练转身便走出了金丝鸟笼。 屋里的窗子是紧闭的,而当陈练将窗子推开的刹那,上官清在那沁冷的月色下看到了十几名翻海帮的帮众。 这十几名帮众皆跪在地上,而横于他们后颈上的便是那一柄柄泛着寒光的屠刀。 突然打开,而后赫然关上。 房屋重新与外界隔绝,陈练重新迈步,这一次,他是以一种胜者的姿态走入了金丝鸟笼。 “脱掉!”在步入金丝鸟笼的刹那,陈练的声音亦再次响起。 自上官清看到窗外的那十几名翻海帮帮众时,她便知道,今夜的她是无法幸免了。 此刻,唯一能让上官清心中尚能安心一些的便是她将她的清白之身已经许给了纪寒。 身上的这件霓裳羽衣是何等的华丽,而如今它却成为了一件陈练眼中的乐趣。 阖上双眸,上官清轻轻的褪下了这件霓裳羽衣。 而在这件霓裳羽衣自上官清身上褪下的刹那,陈练便如同一只饥饿的猛兽一般扑向了上官清。 一行清泪再也忍不住的自上官清眸中落下,她心中所期盼的那一丝希望在陈练将她扑倒在地的那一刻彻底熄灭。 这一刻,上官清的脑海中闪烁出了许许多多的画面,这许许多多的画面中出现最多的不是养育了她的义父而是纪寒。 什么是疯狂!当两艘四桅轻帆在嶒港靠岸的那一刻,那些本是在码头上揽货的码头工人们还以为是海匪来了一般。 海匪不是真的海匪,但此刻,纪寒所带领着的这四十余人却真的在做如同海匪在做的事情一般。 桂冶手提钢刀抓住一名想要跑路的码头工人张口便问:“陈焕世子的住处在哪里!快说!” 这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绝不好受,还好这位好汉所向他问的问题他知道。 “在……在盛前街!” 听得此人回答,桂冶便丢下此人向着纪寒跑去。 莫达也从一名码头工人口中问出了世子府的位置。 夜黑风高,月明星稀!今夜注定不平! 四十多名手握寒刀的兵士,身披月色在纪寒的带领下一路狂奔。 连州街道突然涌入一批手持森森寒刀的悍兵,这可将这些正在夜逛的连州百姓们吓了一条。 百姓们不明情况,开始在街上抱头鼠窜。 纪寒顺手抓住一人便道:“盛前街往哪里走。” 这人听得纪寒所问,便连忙向纪寒指名了去路。 指名去路不说,这人还向纪寒好心的提醒道:“那个好汉,这去盛前街可不近,我知道有家大户家里饲养着好几匹汗血宝马,好汉可去一借。” 此刻纪寒哪有心思去琢磨此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带着莫达他们向着此人伸手所指的大户家里冲去。 这踹门自然轮不着纪寒来做,当徐恒一脚将这大户的户门踹开之时,纪寒带着众位兵士便冲了进去。 街上响起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纪寒身下的乌黑骏马一马当先。 第一百零九章 大闹连州 (下) 连州大乱,此刻已经有人赶往巡抚府去通报。 一条宽阔的石阶上,在月色不溃余力的倾洒下,纪寒连人带马冲进了一座挂着世子府牌匾的府邸。 冲进府邸,纪寒不待勒马便从马背翻身跳下。 双脚落地之际,纪寒便在府中放声高喊:“搜,给老子搜,谁他妈的敢阻你们,你们就给老子砍回去。!” 纪寒的这句话太过霸道,在霸道的同时,也是向他身后的兵士们在传达着一个信息。 这个信息便是,挡我者死! 纪寒所发乃是军令,这些兵士服从军令本是天职。 世子府里亦有府兵,当这些世子府兵自府邸四面八方冲出之时,纪寒身后的这四十余名兵士挥刀便向他们砍来。 “你们是哪里的兵士,竟胆敢私闯世子府!”一名世子府府兵向着这群悍兵耀武扬威的吆喝道。 只是这吆喝声虽大,但他可能还分不清此时府内的情况。 回答这名府兵的是一柄泛着森森寒光的钢刀,钢刀落下,这名世子府府兵当先便被砍倒在地。 这四十余名兵士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而是征战过沙场、在刀剑里过活过的狠角。 对于他们而言什么阵仗他们没有见过,这杀了一人,这名兵士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眼皮不眨,挥刀便向第二名府兵砍来。 纪寒手握钢刀快步向府邸深处冲去,莫达、徐恒分居纪寒左右,袁琅、桂冶保护纪寒身后。 此刻,没有一名世子府府兵能冲到纪寒近前,莫达与徐恒充分为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至杀境界。 世子府的第一道关隘已被攻破。 连州巡抚沈哆听闻有一批悍匪已是冲向世子府,便急忙从小妾的肚皮上爬起匆匆调兵遣将去了。 这陈练为陈焕独子,这陈世子决不能在他的地盘出事,若是出事,不但他这个连州巡抚再做不得,甚至他的小命都要一并交代。 在沈哆的带领下,两百府兵身背弓箭,手握钢刀正在向世子府一路狂奔。 “大人,这里里外外我们都已经搜遍,并没有发现上官姑娘!” 一名兵士向正站在世子府院的纪寒抱拳回禀。 纪寒听得此报,眉头亦是更加紧锁。 这世子府他们已经拿下,可是却依然未有找到上官清。 莫达瞧着纪寒那已经阴郁下的神色,上前揪住一名俘虏便问:“告诉我们,你们的世子在哪里?” 这名俘虏听得莫达所问,只是仰头不语。 而在他不语之时,莫达冷眉倒竖,抽出靴中匕首,一刀扎进了这名俘虏的手臂之中。 刀柄在莫达手中旋转,这名俘虏发出了一声声如杀猪般的嚎叫。 此刻莫达已经瞧出来了,这位名叫上官清的女子在纪寒心中必是非常重要,带兵攻入世子府那是何等大罪,但是纪寒却为了此女真的这么做了。 既然已决定跟随纪寒,那么纪寒便是他的主子,身为臣子不能为主子分忧,那还叫什么臣子。 “若你再不说,这第二刀便挖去你的一只眼睛。” 这名俘虏是陈练身旁的一名心腹,此刻的他已被莫达吓破了胆儿。 这告诉他们,世子必会杀了他,但是若不告诉他们,那么他不但要死,还要在死前承受所有的折磨。 两相权衡下,这名俘虏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在……在鸟菀,世……世子在鸟菀。” 鸟菀? 不待纪寒去问,莫达便向他逼问道:“鸟菀在何处?” “在……在盛中街。” 俘虏声音落下,纪寒便冲出了世子府,跨上那匹乌黑骏马,纪寒便夺府而出。 软塌,白光!只可惜这白光不是白月。 朦胧的白光中,陈练的呼吸亦是越发的急促。 一行行清泪自上官清紧闭的双眸中落下,此刻她感觉正在被万虫啃咬一般,这种啃咬不但让她浑身疼痛,还令她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屈辱。 这一刻,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咬舌自尽,可是自己一了百了了,那些翻海帮的帮众呢? 身上的衣衫已被撕成片缕,而这个可恶、可憎的无耻之徒已经开始企图攻占她那最宝贵的地方。 “你来!让本世子看看你学的如何!” 感觉身子突然的一轻,而后陈练便将她从地上拉起。 白色的光晕倾撒在上官清的身上,她知道陈练要她做什么,他是要她自己褪下身上这最后的衣衫吗? 但见上官清未动,陈练那本是戏谑的表情便再次转为狰狞。 “很好,你不来脱,那就别怪本世子不怜香惜玉了。” 此声落下,陈练便再次将上官清扑倒在地。 这一次,陈练的动作不但更加粗鲁,而且更加凌厉。 只是在上官清一个心颤之际,她便突然感觉到陈练要对她做什么了。 虽是被迫,可上官清岂能心甘,她开始疯狂的挣扎,疯狂的摇晃身体,只是迎接她的却是陈练的拳脚相加。 “挣扎吧,我看你能挣扎到何时,待你没了力气,看本世子怎么收拾你!” 上官清听的不寒而栗,张皇失措! 陈练说的没错,待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便是她要被这个禽兽侮辱之时。 “何人敢……” 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伴着这一声大喝的还有奔腾的马蹄声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上官清你在哪里,听到了就给我回话。” 一人一马冲入鸟菀,而后气沉丹田放声高喊。 这一声高喊,彷如一道闷雷般在鸟菀上空炸响开来、 身在屋内的陈练听到了这声高喊,身在囚笼中的上官清亦听到了这声高喊。 鸟菀内两间厢房中正盘膝而坐在床榻上的蝠王与苍颂先后睁开了双眸。 高手! 有高手夜袭世子府! 这声高喊声中所夹杂的内力是何等的澎湃。 上官清听到了,她真的听到了纪寒的声音。 在听到纪寒声音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泪水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心中是有多么在乎这个纪寒。 第一百一十章 呼唤君之名 怎么能不在乎呢?毕竟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毕竟他已经夺去了她的芳心。 “纪寒,我在这里!” 上官清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纪寒喊出了这句话,这一句话喊出,上官清喜极而泣。 “纪寒!” 盘膝而坐的苍颂听到了这个名字,在听到的这一刻,苍颂的气息便已经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绳州巡抚纪寒! 此人便是杀了他侄儿与两名苍云剑庄清俊的凶手。 手边长剑在随着苍颂的气息而动,在震动之中,苍颂抓起手边长剑,飞身冲出厢房。 纪寒已经听到了上官清的声音。 自马背翻下,纪寒便向着来声冲去。 莫达三人紧随纪寒其后! 此刻,鸟菀亦是乱作一团,四十余名绳州兵在桂冶的带领下亦是与世子府兵交上了手。 这一战,不是你生便是我亡! “纪寒?”陈练听到了上官清所唤。 “你刚才所唤的是那个绳州巡抚纪寒?你是说他来救你了?这么说你与他很有关系了?”陈练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慌张。 未有慌张不说,反而在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用一双诡异的眼睛与这抹诡异的笑容看着上官清。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是她的女人,那么正好,既然你的男人已经来了,那就让他好好看一看本世子是怎么玩弄他的女人的。” 上官清怎么也未有想到陈练会向她说出这句话。 “是不是想不通本世子为何不怕?上官清,你怕是忘了,蝠王与苍颂便在本世子的府里,有他们两人坐镇,你觉得那纪寒能从本世子手中救出你吗?” 陈练的这句话,让上官清如坠冰窟一般,那方升出的喜悦瞬间便被陈练所浇灭。 而在上官清惊恐之际,陈练突然抓住上官清的双脚将她拖出了鸟笼。 “上官清,你不是总喜欢用那种不屈的眼神看本世子吗?今夜本世子便要在你心上人的面前彻底摧毁你这一身的傲气。” 面对如此屈辱,还是与纪寒隔着一扇木门的屈辱。 纪寒既然已来,那么她便再了无牵挂了。 那些翻海帮的帮众纪寒应该会为了她而救下他们的吧,她之所以受陈练的胁迫便是因为翻海帮,而如今呢?她便不会再受这个畜生的胁迫。 “纪寒,答应我,救救翻海帮!” 陈练已经将上官清抵在了门上!被迫面朝木门的上官清已经紧咬住了她的唇舌。 纪寒在狂奔,他仿佛看到了上官清正在所受的屈辱,他仿佛听到了上官清与他的诀别。 “上官清!” 自喉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纪寒体内的这股真气亦在这一刻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在其体内肆意妄为。 自厢房冲出的苍颂已经锁定了正在狂奔中的纪寒。 长剑夺鞘而出,手中之剑在这一刻已是泛出森森寒光。 “东逝水!” 这一刻的苍颂上来便施展出了他最强剑招。 身如蛟龙,剑如东水,这是人剑合一之境,这合一之境所过之处,身下石板皆连震碎。 “有高手!” 莫达、徐恒、袁琅仨人同时转眸看向了苍颂! 此剑、此人是冲纪寒而来,莫达三人乃八品高手,此刻他们怎能不知,这冲向纪寒之人乃一名九品宗师的至强者。 其剑意已经将纪寒锁定,而三人亦是在同时纵身向苍颂掠去。 三人知道他们是拦不住苍颂的,但是拦不住亦要拦之。 在三人离开纪寒身后之际,蝠王悄无声息的取代了莫达三人所立的位置。 身着一身黑袍的蝠王悍然向纪寒伸出了手掌。 这一掌正中纪寒后背。 正在狂奔中的纪寒突然感觉身后被一股大力所推。 这一推令纪寒体内之真气开始震荡,震荡的同时亦令纪寒前冲的速度大涨。 而纪寒亦借着蝠王的这一掌,将体内之真气全部运于双足之下。 脚下石板龟裂,纪寒便如一支羽箭般离地而起。 这不似轻功的轻功,为纪寒增添了数倍的速度。 “轰!” 一声木门破碎的声音在蝠王耳边炸响。 而后,蝠王便眼睁睁的看着纪寒将一名女子紧紧搂入了怀中,紧搂着怀中的女子,纪寒抬掌便轰向陈练。 陈练草草抬掌与纪寒对之,前者被轰飞而出,后者纹丝不动。 眼见世子被纪寒一掌轰飞,蝠王便施展出他的“蝠行之术”飞入屋内。 他的目的是为救陈练,自然不会去理会纪寒与其怀中的女子。 莫达三人未能阻止苍颂。 在纪寒抱住上官清的刹那,苍颂手中的长剑亦是出现在了纪寒的身后。 “大人,小心!” 莫达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纪寒怀抱上官清突然拔地而起。 长剑刺空,苍颂变招为掌轰向已然自地上跃起的纪寒。 这一掌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纪寒在半空之中只能被迫接之。 一手紧搂上官清,一手在仓促之间与苍颂对了一掌。 这一对掌,纪寒便如同一根断线的风筝般自半空斜斜的飞了出去。 “轰!”一声巨石蹦碎的声音在这方院落响起。 纪寒的身子撞在了一座院中的假山之上,假山被纪寒撞碎,这倒飞之势却依然未有停滞。 “轰!”又是一声轰然巨响,纪寒的后背在撞在一面石墙之上时才将将停下。 停下之际,纪寒“哇”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袁琅,衣服!”擦掉嘴角的血渍,纪寒便向袁琅放声喊道。 听到纪寒此话,袁琅飞身冲到纪寒身旁,她只是瞧了一眼纪寒怀中的上官清,便匆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了上官清的身上。 四十多名绳州兵已是冲进院落。 纪寒转眸看向袁琅,并将上官清交到了袁琅手中。 “带她走!”擦了一把嘴角,纪寒起身看向那正在向他一步步逼近的苍颂向袁琅寒声说道。 “你们给本官听好了,出了这府,谁若敢拦你们,就给本官杀无赦!” “纪寒!”上官清听到纪寒此话,她心中除之感动外,便全是对纪寒的爱意。 没错,她确定她爱纪寒,此爱,此生无悔!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一件披风并不能将上官清包裹而住,纪寒在上官清那曝露在外的肌肤上看到了斑斑青点,看到了道道紫纹,甚至还看到了抓痕与咬痕。 上官清那本是皙白的肌肤竟然没有一处是本该有的颜色。 前世在电视中当看到那些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桥段时,纪寒还嗤之以鼻。 可是今时,今刻,当这冲冠一怒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纪寒才深刻的体会到了此诗句中的含义。 “刀来!”自上官清身上收回目光,纪寒沉声向徐恒喝道。 暮夜无知、风暝如晦! 在夜风卷起地上数片落叶之时,徐恒亦是在犹豫之际将手中钢刀掷向纪寒。 “纪寒,你要做什么,他是苍云剑庄执剑大长老苍颂,你不是他的对手。”在纪寒接住钢刀之时,上官清便向他急声说道。 纪寒并未去看上官清,而是手提钢刀向着苍颂一步步走去。 此刻,二人仿似达成一种共识一般,脚步亦是异常缓慢。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今日,我纪寒手中之刀唯有沾血才可泄我心头之愤。” 声落之际,便是纪寒宣泄之时。 这一宣泄彷如决堤之洪水,手中钢刀在这一刻宛如一条翻江蛟龙一般直向苍颂扑来。 纪寒并不懂武,他所使的刀法完全是处于一种来自于身体的本能。 在这一刻,纪寒仿似进入了一种心随意动,意随心动的境界之内,只要脑海但有招数,纪寒便能统统使出。 苍颂起初只是不屑,如此杂乱无章的刀法想要触碰到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真正能让苍颂注意的是此子体内那一股澎湃的真气。 此子体内之真气虽然还不能与他相比,但若假以时日必能与他并驾齐驱,如此年纪,竟然练就此等内力,当真是平生罕见。 一个在攻,一个在守,苍颂守的写意,纪寒攻的凌厉。 他是一名武痴,有心想要看看这纪寒使的到底是何刀法,他能有此惬意,完全是因为纪寒的刀法招招漏洞百出,只要他想便能一剑结果了纪寒的性命。 这是他身为九品宗师的自负。 然而苍颂却并未意识到,便是在他这种写意的防守之下,他已经被纪寒带入了他的节奏之中。 这有一句俗语叫做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纪寒虽使的不是菜刀,但这寒刀总比菜刀锋利。 这还有一句俗语叫做乱拳打死老师傅,纪寒虽使的不是乱拳,但他使的却是乱刀。 在这种融会贯通的境界之下,纪寒亦是越来得心应手。 体内仿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纪寒手中的寒刀亦是愈来愈快,在这愈来愈快之中更是还在加速。 刀光化为刀影,这一刀挥下之际便又能无缝连接的挥出第二刀来。 “大人使的是什么刀法?”此刻莫达与徐恒已是瞪大了双眼。 他们大人的动作虽不优雅,甚至看着有些滑稽,但那刀势却是异常勇猛。 “不知!”徐恒轻轻摇头:“不过大人所使得刀法看着很像市井地痞砍人时的路数。” 没错,徐恒大致上是猜对了,纪寒此刻所使的便是提到砍人的路数。 这路数虽粗痞不堪,但胜在简单直接,刀刀致命。 而当苍颂醒悟之时,他便骇然发现,他已经进入了纪寒的刀势之中。 此刻,若要破去纪寒之刀势,便唯有施展出比他更加凌厉的招式。 纪寒刀刀以命相搏,苍颂再想如之前那般写意破之已是不能。 而在苍颂转守为攻之时,他却突然看到纪寒自怀中取出了一把手弩。 手弩?难道此子想要用此物来伤他不成? 笑话,这当真是个笑话,若是他堂堂九品宗师被一把手弩射中,那还不贻笑大方。 何为九品宗师,别说一把手弩,便是如林箭雨亦未必能破除九品宗师体外之真气。 “砰!”一声放弦之声在苍颂耳边炸响。 苍颂那挂在嘴边的不屑本已勾起,可是下一刻,这嘴角方勾起的不屑便被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纪寒手中的却为手弩,但是这手弩的悬刀与膛牙里可是装有弹簧的。 此箭之快快如闪电,再加之他与苍颂的距离又是如此之近。 这一箭,苍颂毫无可能躲过。 用有心算无心,苍颂的自负终是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支带着旋转之势、带着翅膀的弩箭毫无意外的洞穿了苍颂体外之真气。 此刻苍颂亦是面露骇然,当他横剑立于胸前之时,纪寒手中之寒刀亦是如敷骨之虫般向他双腿斩来。 这上三路的危机还未解除,下三路的危机便接憧而至。 在这千钧一发、性命攸关之际,苍颂亦是开始撤步飞退。 纪寒哪里能让他轻易躲过,这挥刀被躲,纪寒便变挥为撩。 一记撩刀顺势而上,当这森森刀影带起苍颂衣着的同时,纪寒转身便是一记甩弩。 这甩弩像极了前世里的甩狙,这手弩里的弩箭可是纪寒经过改良的弩箭。 无论其速度与其威力都不可同普通弩箭同日而语。 苍颂哪里想到纪寒还能变招,还能用此种不带瞄准的方式发射弩箭。 此箭直向他眉心飞来,令苍颂惊恐的不是这一箭的目标,而是它的速度。 快!太快了! 几乎一个眨眼之际,这枚带着螺旋之势的弩箭便飞到了他的眉心处。 在此箭飞来之时,苍颂便已经伸手去抓,但是这一抓他竟是抓空了。 苍颂无法相信身为九品宗师的他竟然连一支弩箭都未能伸手抓住,今夜,此子给他带来的何止只是震撼。 一个仓皇中的下腰使得苍颂将将躲过了这夺命一箭。 然而第三箭却又接憧而至。 箭至、刀也至! 纪寒的刀法明明破绽百出,而此刻他亦还有机会破之。 只是若他破了纪寒的刀法,那么他便也要受得这一刀一箭之危。 要两败俱伤吗?要以命相搏吗? 苍辰不过是他的侄儿,他虽扬言要为侄儿报仇,但这并不代表他要用付出生命的代价来报此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罄竹难书 (上) 逃! 此刻,苍颂心中唯有这一个字眼。 而在苍颂匆匆掠身之际,一道身影却是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是袁琅! 袁琅虽武艺平平,但她的轻功却是仨人中最好的一位,不但轻功最好,袁琅还善使暗器。 掷出手中六枚梅花镖来封住苍颂上路,莫达纵身一跃,再向苍颂使出一招鱼跃冲顶。 这二人本就不为伤他,而是为了阻断他的退路。 失算了!苍颂在与纪寒交手之时,竟是忘记了此子身边还有三位八品高手为其掠阵。 撩刀已至,弩箭已至,苍颂只能被迫回身硬接。 手中长剑使出一记力劈华山与撩刀相撞一起。 而在撩刀与长剑相撞的刹那之间,纪寒便突然松开了刀柄。 “砰!”寒刀在被长剑斩落的同时,苍颂情不自禁的自语了一句:“还有变招?” 没错,纪寒还有变招,在长剑顺着惯性落下之时,纪寒突然抬掌轰向苍颂。 这一掌实实在在的轰在了苍颂的胸膛之上。 而苍颂亦因为纪寒的这一掌被轰飞了出去。 两人内力本有差距,若真要比拼内力那纪寒必定必败无疑,但是此刻却不同,可以说纪寒这是打了苍颂一个措手不及。 人在倒飞,苍颂已然受伤,但他毕竟为一九品宗师,而在他倒飞之际却是突然将体内真气全部灌注于手臂之上。 长剑被苍颂掷出,这自苍颂手中飞出的长剑其速亦不慢。 不过眨眼之间,这柄飞剑便飞到纪寒近前。 而这一剑纪寒亦无处可躲。 “大人!” 莫达、袁琅二人自喉间发出一声惊呼。 “噗!”这柄长剑刺入纪寒左肩之中。 “别管我,给老子将这个院子给堵上。” 听得纪寒命令,四十余名绳州兵便冲进了纪寒前方的房屋。 苍颂撞在了围墙之上,此刻的他已然真气絮乱,身受内伤。 败了!他竟然败给了一个无名之辈! “纪寒!”上官清踉跄着、痛哭着冲到了纪寒的身旁,当她看到纪寒左肩上所插的这柄长剑之时,她竟一时之间变的仿徨无措。 “我没事!”纪寒在向她说话时已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蝠王被困屋内,陈练虽生命无恙,但其已身受重伤。 苍颂竟然败了,这是蝠王亦没有想到的结果,如今被困屋中,纵使他轻功再是了得,恐怕也冲不出去了。 因为,这其中还有三名八品高手,而袁琅手中正拿着纪寒方才所使的手弩。 这手弩的速度他方才已经见过,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轻功能够比之手弩的速度更快。 苍颂被徐恒所制,并被徐恒压到了纪寒的面前。 纪寒连看苍颂一眼都未看,此刻的他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蝠王身旁的陈练身上。 陈练虽然身负重伤,但是他却毫不畏惧。 他是谁,他不但是焕王独子,更是皇亲国戚,如何会怕一名小小巡抚。 “快……将鸟菀给本官围起来,里面的贼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沈哆终是迟迟赶来了! 当沈哆带着一百府兵冲进鸟菀时,入目尽是尸体,尽是狼藉。 他哪里能瞧不出这些尸体的身份?现下他只希望这位世子无事才好。 “里面的贼子给本官听着你们已经被本官包围了,识相的就快快放了世子。” 沈哆不敢进入内院,只是站在院外象征性的吆喝了一声。 这不是说他胆小如鼠,而是怕里面的那窝贼子狗急跳墙杀了世子。 沈哆的这声吆喝陈练听到了,既然这家伙带兵前来,那么他更不怕了。 虽然全身很痛,但是在蝠王的参扶下,陈练还是一步步的朝着屋外走去。 站在屋内的绳州兵并未阻拦陈练,而是放任他走出房屋。 “纪寒?你很好,竟然坏了本世子与上官姑娘的春宵一夜,这个仇本世子记下了,他日定会找你清算。”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练便忍着剧痛大摇大摆的走下了石阶。 在他已经越过纪寒的刹那,一道如九幽寒泉般的声音却是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我让你走了吗?” “哦?”听到纪寒此话,陈练定住了脚步。 回身看向纪寒,而后用一种不屑的眼神与一种轻蔑的语气向纪寒再次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介小小巡抚也敢对本世子语出不敬?未有让你跪下给本世子请安,已是本世子对你的宽容。” 世子的身份在这连州确实尊贵,但在纪寒这里这身份却不够看。 一个连面圣都不跪的人,岂会给一个世子下跪? 而陈练向纪寒说出的此话,倒是他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一般。 “拿下!”纪寒无视了陈练此话,而是看向莫达、徐恒说道。 自闯世子府的那一刻,二人便已经忘记了世子的身份,既是现在想起也是木已成舟。 既然已决心跟随纪寒左右,那么此值此刻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向前迈出一步,在二人向陈练伸手之际,蝠王亦是伸出双手加以阻止,而在蝠王伸出双手的刹那,袁琅却是突然扣动了手弩的扳机。 “嗡!”一声嗡声在蝠王耳边炸响。 这一箭可是照着他的脑袋射来的,蝠王哪里敢怠慢。 人在地上,将身子瞬间折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才将将躲过了这夺命一箭。 他是捡回了一条命,可是陈练却被莫达与徐恒扣住了双肩。 “你们尔敢?沈哆你还在外面做什么?还不速降这批逆贼拿下。” 在陈练向着院外大喊之际,莫达与徐恒已是将陈练按在了地上。 听到世子求救,沈哆哪里还敢怠慢,当下便带着身后的这一百府兵冲了进来。 在冲进院落的那一刻,沈哆便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陈练。 见陈练如此狼狈,沈哆当下便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而在看到那站在院落中手持寒刀,皆一身甲胄的兵士时,他便傻眼了。 方才陈世子喊他们什么?如若沈哆没有听错的话,方才陈世子喊他们为逆贼! 逆贼?难道说两省总兵常诚反了不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罄竹难书 (下) 如若真是如此,他手中的这点府兵又能做的了什么! 虽然心中惊惧不已,但是沈哆还是强行摆起官威向纪寒喝道:“尔等逆贼,还不快速速放了陈世子。” “沈哆!”听到沈哆此话,上官清亦豁然回眸朝他看去。 如若可以,上官清恨不得立刻便杀了陈练与沈哆,但是她却并未这么做。 不做不是不敢,而是因为纪寒。 纪寒是朝廷命官,今日为了救她已是带兵私闯世子府,她心中虽有大恨,但是这大恨抵不过纪寒的性命。 如今纪寒已然受伤,她只要纪寒活着。 “也有他吧!”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上官清耳边响起。 不待上官清回答,纪寒便转眸看向了沈哆。 “莫达告诉本官,朝廷命官可否与一地藩王勾结。”虽是看着沈哆,但纪寒问的却是莫达。 听得纪寒所问,莫达便震声说道:“回大人,我朝律法第二十四纲第七律严令,朝廷命官不得与藩王勾结。” “很好!来人,给本官将连州巡抚沈哆拿下。” “诺!” 沈哆懵了,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纪寒的身份呢,绳州兵只听军令不论其他,这眼看着四十余名兵士向他逼近而来,沈哆也是不自觉的向后撤了一步。 “沈哆,你怕他作甚,他是巡抚,你亦是巡抚,还不快将纪寒拿下。”被徐恒摁在地上的陈练向沈哆大声喊道。 巡抚?纪寒?就是那个被圣上从皇城贬到绳州的那位? 陈练的一句话点醒了沈哆,原来不是常诚谋反啊,既然不是常诚的人,他还怕甚? 当下沈哆的腰杆也直了,这人也不往后退了。 “纪寒,你说本官与藩王勾结?那么本官倒要问问你,你带兵私闯连州,又滥杀世子府兵,还劫持世子,你在做的又是什么?依本官看,你这是忤逆,你这是谋反。如今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你这谋逆之罪已经坐实。” “来人,将这群逆贼给本官擒下。” 沈哆发了官威,身后一百兵士亦是纷纷张弓搭箭。 院内针落可闻,院外人潮涌动,潜伏在房檐上的一百弓箭手亦是将手中弓箭齐齐对准了纪寒。 今夜当真是月黑风高夜杀人夜,火树银花不夜天! 纪寒岂能不知他已被沈哆所带来的兵士包围。 在这剑拔弩张之下,一声夺门之声突然在夜空下响起。 这声夺门之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之人的目光。 在这所有之人的目光下,一名女子自一房屋中冲出,夺门之声依在继续,两名、三名……五名…… 当这五名女子依次自房中跑出之后,便纷纷转眸看向了站在上官清身旁的纪寒。 看着纪寒,五名女子突然跑到纪寒面前,并纷纷跪在了他的脚下:“大人!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向纪寒喊出此话之时,五名女子皆在痛哭着。 如今的她们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是陈练毁了她们的人生,清白已无,她们还留着这残身作何? 五名女子身上的衣着虽是华丽,但是当她们向纪寒撩起自己的衣袖之时,纪寒虽有心里准备,可是还是被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所震惊到了。 那五条如莲藕般的手臂上尽是牙印,尽是咬痕,尽是淤青,尽是抓痕。 与上官清一样,纪寒看到这里岂能不知,她们便是被陈练所虐待的受害者。 陈练用来囚禁上官清的鸟笼纪寒是看到过的,他之所以不提,便是为了不愿再让上官清忆起。 他本以为陈练囚禁的只有上官清一人,可是如今呢?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搜,给本官彻底的搜!” 纪寒一声令下,四十余名府兵便立刻四散开来。 “慢着!” 沈哆一声高喝,看向纪寒冷声呵道:“纪大人,这里可不是绳州,由不得你来放肆。” “放肆?”纪寒听得沈哆此话亦向他冷声说道:“沈哆,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沈哆知道纪寒此话何意,这陈练好将女子当鸟雀喂养,但是他却不知这陈练竟然还有虐待女子的爱好。 这连州尚有姿色的女子大多皆入了陈练的鸟菀,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些女子是他为陈练物色的。 若是让纪寒再在鸟菀搜出些什么来,这不是逼着要他杀了纪寒吗? 陈练啊陈练,你可真是坑煞本官也! 在心中狠狠的辱骂了一番陈练,沈哆便抬起了手臂。 抬起手臂便是号令,号令弓箭手齐齐向纪寒放箭,他虽然不想如此,可碍于形势所逼,他唯有破釜沉舟,只有如此,他才能保全自己。 “沈哆,你是要向本官放箭吗?”纪寒在说话之时看向了身旁的上官清。 “将我衣内的令牌拿出。” 听到纪寒此话,上官清将手伸进了纪寒的衣襟。 而在纪寒的衣襟中她不仅摸到了那枚冰冷的金牌,还摸到了渗透衣服的血渍。 再瞧着纪寒左臂上插着的那柄长剑,一行清泪亦是再次夺眶而出。 上官清掏出的这枚令牌上尽是鲜血,她的手上亦尽是鲜血。 “沈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你今日若敢对本官放箭,那你所犯之罪,便要再加上一条谋反了。” 沈哆的手臂已经抬起,他本可以不去看上官清手中所持的令牌,但是处于好奇他还是看了一眼。 只是瞧了一眼,沈哆便面色大变。 “这……这是圣上的金令?你……你怎么会持有圣上的金令?”沈哆哆哆嗦嗦的向纪寒问出了此话。 而此话,亦被正被徐恒摁在地上的陈练听得。 陈练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上官清手中的金令,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知此令之真伪。 这金令竟然是真的! 明知是真,陈练却向沈哆大喊道:“沈哆,这金令是纪寒伪造的,你今日若能拿下此人,便是立下不世之功。” 伪造的?你他妈真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不成? 这金令可以造假,但其上面的图纹绝不可能作假。 因为这金令上的图纹是圣上亲自所画,再由匠师耗费半年的时间才雕刻而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亲国戚有怎样? 而且世间只此一枚! 见令如见圣,若是此刻沈哆下令射杀纪寒,那他便真是犯了弑君之罪。 此等大罪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大人!”一名绳州兵匆匆走至纪寒身旁并抱拳说道:“回大人,我们在一处废井里发现了十具女子的尸体。” 在这名绳州兵向纪寒回话时,已经有兵士陆续的将这十具尸体抬进了院落。 这十具女尸早已面目全非,不用去问,纪寒也知道她们定是被陈练活生生的折磨致死。 “大人!”一名绳州兵神色阴郁的走到纪寒面前,并向纪寒沉声回禀:“回大人,我们在此院落中发现了一座地窖,地窖内……地窖内塞满了尸体。” 听得此名绳州兵的回禀,沈哆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么多?他怎么不知?这陈练背着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一具具女尸被绳州府兵抬出,每抬出一具,便有一名连州兵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一共三十二具尸体!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苍颂正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被徐恒摁在地上的陈练,此刻即使他能救陈练,亦是不会如此选择。 原因无他,只因心中尚存一丝良知与怜悯。 蝠王亦被他所看到的这一幕震惊到了,焕王派他来连州是为方便行事,可是此子竟然做下如此大孽。 此事,或许连焕王本人也不知晓吧。 院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皆落在了陈练的身上。 “哼!”陈练自然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瞧他,可是那又怎样? 到了此值此刻,陈练亦不认为纪寒能拿他怎样,持有圣上金令那又如何?这里可是连州是他父王的地界,而且自己的身份亦在那里摆着,藩王之子,圣上之侄,只凭这身份谁有能奈何于他,谁有敢奈何于他。 “纪寒你很好,待本世子回去,他日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去?你回不去了!”向陈练丢下此话,纪寒便向莫达、徐恒二人说道:“带走,押上法场。” 纪寒此话正合二人心意,若是可以,莫达恨不得现在就斩了陈练的狗头。 房檐上的弓箭手皆已撤下了弓箭,沈哆身后的连州兵亦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这一刻,纪寒此举,顺应天意,顺应人心,乃是万众归心之举。 “押上法场?”坐在地上的沈哆在重复着这个字眼,在重复中沈哆豁然清醒。 不能,万万不能啊,若是陈练死在连州,他沈哆可是难辞其咎。 这若是焕王怪罪下来,他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当他起身看向身后的连州府兵时,他便知道,此刻的他已经再难扭转乾坤了。 因为,纪寒的绳州兵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而他所带来的府兵却根本就未有要搭救于他的意思。 府外早已是人满为患,当这些连州百姓看着陈练被两名官差押出鸟菀的那一刻,他们才知道原来方才在外面他们所听到的都是真的。 “女儿,我的女儿……”一声悲哭在百姓中响起。 “环儿,我的环儿也失踪三月了……”两声悲哭在百姓中响起。 三声……四声…… 这些丢失孩子的百姓们,无论贫民还是富绅在这一刻全都涌入了鸟菀。 “郎中,你们之中谁是郎中……”上官清与袁琅参扶着纪寒向府外的人群一遍遍的在放声高喊着。 “我是……” “我也是……” 纪寒虽不是连州巡抚,但是在这些百姓看来,今夜他便是连州的英雄。 一名六旬的老郎中为纪寒拔去了插于左肩的长剑,令一名郎中便连忙为纪寒上了祖传的跌打药膏。 纪寒三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被陈练所折磨致死的死者父母一脸悲戚的从鸟菀行出,行出之际,便统统跪在了纪寒的脚下。 “大人,民等求大人为我等家中女儿报仇,大人,民等恳请大人为我等家中惨死的女儿主持公道!” 郎中们在听到这声声恳请之后也跪倒在了纪寒的脚下。 那些与此事无关的百姓在听到这声声恳请之后也跪在了地上。 这条街很长很长,俯瞰过去尽是人群,尽是跪在地上的人群。 这些连州百姓岂能不知陈练的身份,陈练所犯之罪罪无可恕,若是这陈练不死,待到他日这鸟菀还是鸟菀,这连州还是任他肆意妄为的连州。 他们的巡抚大人放任其行,这以后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低贱的百姓。 而今夜却不同,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位不畏强权,不惧皇亲的官老爷。 “求青天大人为我连州百姓主持公道!” “求青天大老爷为我连州百姓主持公道!” 这一声声恳请皆为他们此刻的心声。 这发自连州的心声,身为连州父母官的沈哆听到了。 他任连州巡抚十五载,却不及纪寒到来的这半夜?滑稽吗?可笑吗?沈哆抬眸看向了挂在天上的那一轮寒月。 寒月虽当空,当有待落时! 破晓了,漆黑的天幕正在褪去,一层层渐白的云雾宛若柳絮一般开始飘散。 大势已去,沈哆紧紧的盯着那镶嵌在天空里的一抹白昼,他知道待这抹白昼取代所有黑色之时,便是他这连州巡抚到头之日。 一轮红日升起! 连州法场此刻亦是人山人海。 莫达与徐恒持刀分别立于陈练的两侧。 沈哆被迫与纪寒高座明堂。 他不得不与纪寒座在此地,因为袁琅手中的手弩便抵在他的后背。 “跪下!” 莫达与徐恒抬脚揣在了陈练的腿弯处,这两脚势大力沉,使得陈练跪下的同时,亦让他感觉到双腿如同断掉一般。 此刻陈练亦是披头散发。 “你们……”下方已是人山人海,这人山人海竟还铺天盖地的嚷嚷着要纪寒砍了他的脑袋。 这一刻,陈练终是怕了。 不,确切的说当他被莫达与徐恒押上法场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怕了。 “我乃皇亲国戚,我是圣上的侄儿,我爹是沧州焕王……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斩!”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劳资照斩不误 伴着纪寒一声令下。 伴着纪寒强拉着沈哆的手臂与他一同将斩签掷下—— 寒刀落地了!陈练的人头亦跟着落地! 而沈哆在看到陈练头身分离的刹那,人也跟着一同晕了过去。 这晕是装晕,陈练死了,还是他扔下的斩签,完了,他的官路、他的小命就要在今日交代在这里了。 下方的百姓如同在庆祝大年一般,他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如同海浪,可是落在沈哆耳中却无疑于道道催命符一般。 陈练被斩了,那么下一个是不是便轮到他了? 这沈哆在关心着自己的小命,而纪寒却已经在思索另一件事情了。 蝠王与苍颂此刻应该跑路了吧,至于他们二人跑去哪里纪寒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这未雨绸缪是要有的,下来他必定会迎来焕王的怒火。 算算时辰,鲁大子他们应该在今日抵达连州,至于这沈哆该如何处理,纪寒却是已经想好。 他为何要拉着沈哆一起?便是为了将他与自己拴在同一条船上,处斩陈练可以说是顺应民心,但是他可没有权利去处理与他同级的沈哆。 身在这个时代,信息与交通是最困难的,他只能将沈哆的事写成折子递到圣上面前由圣上决断。 瞧了一眼正在装晕的沈哆,便在纪寒将要起身之际突然感觉到体内一阵的气血翻涌。 这翻涌之势来的如此猛烈,来的如此强烈,竟让纪寒“哇”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人!” 见到纪寒吐血,袁琅急忙参住纪寒,莫达与徐恒也是匆匆跑到了纪寒的面前。 三人眸中尽是对纪寒的关切之意,而身为当事人的纪寒却是在心中一阵暗骂与肺腑。 “他妈的,又来?” 这又来什么?只有纪寒清楚。 在袁琅参住纪寒的那一刻,纪寒体内的这股真气便开始变的炙热了。 这种炙热是之前所未曾体会过的炙热,因为它太过的强烈,太过的饥饿。 没错,正是饥饿,这种饥饿可不是用食物能够解决的,而是需要…… “纪寒!” 当上官清带着翻海帮帮众与鹤仙人奔赴到法场的那一刻,便看到了纪寒方才吐血的那一幕。 跑至纪寒身旁,上官清便将纪寒靠在了她的身上。 而在上官清接触到纪寒那一双猩红中带着炙热的眼眸后,她岂能不明白纪寒的这种眼神代表了何意? 纪寒体内真气太过匪夷,匪夷到她闻所未闻。 现下已经不是去思考此事之时,看向袁琅上官清张口便道:“寻一处清净的房子,我为他疗伤。” 疗伤?袁琅听得上官清此话便将正在装昏的沈哆从桌子下面提了出来。 “没听到吗?快找一个清净的房子。” 有救!他还有救!听到袁琅此话,沈哆便突然清醒了。 一座修缮别致的府邸,上官清掺着纪寒进入房间便阖上了房门。 “你们出去,守在院外,不得放任何人进来。”屋内传出上官清那清冷的声音。 而亦是在上官清声音落下的同时,她心中便突然一惊,因为几乎丧失理智的纪寒已经将她扑倒在地了。 站在屋外的莫达三人选择听从了上官清的命令。 在他们三人退出院落的刹那,上官清身上的衣衫亦被纪寒粗鲁的褪下。 这一次上官清主动选择了迎合。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任凭纪寒对她的索取。 这一次疗伤疗了很久很久,从清晨到晌午,自晌午到黄昏。 上官清虽是早已精疲力尽,但是她体内的真气却在不断的充盈着。 亦是这种充盈令上官清联想到了一种邪祟功法,莫不是纪寒所修的乃是一种双修功法不成? 这双修功法她也曾听闻过,但是这种功法不应该是建立在男女同修的前提下才能通过这种方式提升彼此的功力吗?可是她未有修习纪寒的功法啊! 这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纪寒体内的真气诡异便诡异在这里。 他竟然能将自己体内的真气与她的真气相容一起,而后再过渡给彼此,使得彼此都能受用。 从最初的丧失理智到现在的神智清明,纪寒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纪寒知道,是上官清将他喂饱了,虽然用这个词很不雅观,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仿佛他与苍颂在交手时所耗费的真气上官清帮他全部都给补回来了一般。 只是,当纪寒瞧见上官清身上的那一身的伤痕时,他感觉他做了一件很禽兽不如的事情。 理智既已恢复,那么纪寒便也知道她折腾了上官清多久的时间。 两个人躺在床上谁都未动,或者说,这一刻的他们都不想动,只想静静的感受着彼此在彼此怀中的温度。 一颗带着温热的泪珠落在纪寒的胸膛,在与纪寒的一番疯狂后,现实又将她再次拉回。 这一刻的她想到了养育了她二十余年的义父,想到了陈练对她的侮辱,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她仿似是从人间突然坠入地狱了一般。 直到此刻她还不愿去相信,不愿是因为不敢面对。 只要一回想起付仲所对她说的那些话,上官清便会感觉到一阵的揪心与难过。 她已经决定离开翻海帮了,二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在昨晚已经偿还。 只是离开翻海帮,她以后又该去哪里?难道真的要与师傅一同云游四海吗?可是她放不下纪寒啊! 感受着掉落在胸膛上的泪珠,纪寒轻轻的捧起了上官清的脸颊。 在接触到上官清那一双清冷中透着诀别与柔情的目光后,纪寒的整颗心也是为之一颤。 “纪寒,我要走了!”上官清迎着纪寒的眼眸向他颤声说道。 “什么?你说你要走?”纪寒感觉自己听错了,便连忙向上官清再次问道。 “嗯,我已经决定离开翻海帮了,师傅他老人家也厌倦了连州的生活,我决定与师傅一起云游四海。” “云游四海?不行!”纪寒看向上官清突然说道:“我不允许你离开。” 纪寒的回答与眼神都是霸道的,这种霸道亦让她在心中方做下的决定产生了一丝的动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涯渐远 如果可以,她想留在纪寒的身边,可是她还配吗? 虽然陈练已死,可是陈练在她身上,在她心里却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今日与纪寒这般,是实非得已,是为了救他。 既然纪寒已无大碍,那么她所剩下的便唯有离开了。 上官清并未回答纪寒,事实上纪寒已经在上官清那一双决然的眸子里得到了答案。 他知道她为什么选择离开,但是他却不能说出。 “上官清!你我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下意识的向他问道。 “今日一别他日若见,不问前尘不问过往,定下此生白首不离,你若答应,我便让你离去,你若不应,那我便将你绑回绳州。” 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芳心巨震,他知道她离去的缘由所以才会向她说出这番话。 “好!,我答应,若是再见,此生不离。”上官清说完此话便将身子自纪寒怀中抽离而出。 穿上衣衫,走下床榻,这一次纪寒并未阻拦,亦未再说任何挽留的话。 她需要时间来疗伤,那么他便给她时间,而且纪寒相信,相信无需太久他们便会相见。 莫达三人正在院外焦急的守候着,当三人看到上官清走出房屋的刹那,便涌进院中。 不待莫达三人开口,上官清便向他们说道:“你们大人的伤势已经无碍,你们可以进去了。” 听得上官清此话,三人便涌入屋内。 院外,鹤仙人正在等待于她,在赶来法场的路上鹤仙人已经自上官清口中得知了一切。 他虽未见过纪寒,但他却知道这名官人已经夺走了她徒儿的芳心。 师同于父,他又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徒儿?纪寒是名难得的好官,将徒儿托付于他,鹤仙人是放心的,此次带走上官清,便是为了要治愈她心中的伤痕。 “师傅!”走至鹤仙人身旁,上官清便向鹤仙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嗯,我们走吧!”鹤仙人并未说去哪,便当先转身向府外走去。 纪寒是目送着上官清与鹤仙人离开的,他心中既是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暮色苍茫,西风晚照,纪寒立于房内站了许久许久。 “大人,鲁大都督他们已经到了。”莫达陪着小心,向纪寒轻轻的说道。 “嗯,让大都督他们在船上等候。”向莫达说完此话,纪寒便转眸看向袁琅说道:“去叫沈哆来见我。” 二人得了纪寒的吩咐,便匆匆行出房屋。 屋中只有徐恒作伴,纪寒亦向他说道:“徐恒,你去一趟沧州,寻得顾涂后,你二人便速速归来,记得,一定要注意安全。” “卑职遵命!”徐恒领命步出房屋,屋中便只剩纪寒一人。 他怔怔的望着上官清离去的方向,心中虽有惆怅、虽有不舍、虽有挂怀、虽有想念,可在此值此刻,纪寒所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沈哆是一路哆嗦着被袁琅带来的,进入屋中,沈哆更是战战兢兢。 将手中所提的补品统统放在桌几上,沈哆心内亦在七上八下。 纪寒并未砍了他的脑袋,于他而言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深深的知道自己的这条小命可是握在纪寒手中的。 “沈大人!你可知……” “知……知罪,纪大人,下官知罪……” 纪寒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哆给抢了过去,不但将他的话给抢了,竟还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知罪?老子现下可没功夫治你的罪,况且就是老子想治也没那个权力啊! “沈大人,本官叫你来,可不是为了与你说这个的。”纪寒话锋一转便再次向沈哆说道:“沈大人,你我今日可是做了一件顺应民心的大事,想必沈大人也听到连州百姓的欢呼了吧。” 听得纪寒此话,跪在地上的沈哆亦是微微一愣。 他好像有点明白纪寒的意思了,感情他是被纪寒硬拽着拽上了这条贼船了?而且,纪寒的这条贼船他好像还真的下不来了。 别看这连州是他的地盘,别看那些连州百姓们各个欢呼雀跃的,这连州城里有多少焕王的耳目,他可是一清二楚的紧。 如今,焕王的那些耳目怕是早早出了城,向焕王回禀此事去了。 完了!跪在地上的沈哆感觉眼前一片天昏地暗,甚至在这一刻他仿似都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一般。 陈练那可是陈焕唯一的儿子啊,他竟然与纪寒就这么的将人家给当众斩首了? 虽然人头是纪寒手下砍掉的,可是这斩签却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扔下的啊。 焕王派于连州的这些耳目们回到沧州要如何向焕王回禀?他既是用屁股想也能想象得到。 “沈大人,本官有一事不明,为何你要与陈练去对付一个江湖帮众呢?据本官所知,这翻海帮每年不仅会给朝廷,也会给沈大人您上缴一笔不菲的赋税的吧。” “是……是……”此刻的沈哆已是满头大汗,焕王那边他是有嘴也说不清了,现下他唯一所能做的便是死死的抱住纪寒这条大腿,如若连纪寒这条大腿都抱不住,那么不久的某天便会成为他明年的祭日了。 “是陈世子,是他要下官这么做的。”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沈哆一边向纪寒说道。 “说清楚点!”纪寒的声音亦变得冷厉了下来。 “是……是陈世子看上了嶒港,他说嶒港四通八达,这银子不能让一个江湖帮派给全赚去了。” “因为银子?既然他早看上了嶒港为何早不动晚不动却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动呢?沈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在说,本官给你说实话的机会可不多。” 听得纪寒此话,沈哆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 “大人明鉴啊,下官实在不知这其中原委,是陈世子这么与下官说的,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纪寒能感觉到这沈哆说的是真话,陈练已经被斩,他亦无处可问。 对于嶒港,有上官清在的嶒港纪寒自然会上心,可是如今上官清已经离去,那么这嶒港最后是否还由翻海帮来掌管便与他无关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残月、黑剑、夜漫漫 为今之计,还是将绳州经营好才是上上之策。 此间事已了,经过他方才那几句的提点想必这沈哆应该会上道。 毕竟,他也要面临焕王的怒火。 纪寒并没有打算在连州逗留,上官清他是救下了,可是人家却也离开了。 眼见着纪寒已经迈出房门,沈哆哪里能愿意。 “纪大人,您走了下官该如何啊?” 听得沈哆此话,纪寒便定住了脚步。 “沈大人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食的可是朝廷的俸禄,那陈练在连州做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整个连州百姓都是你的后盾,你所行乃是正义,所行乃是太武律令,你有何可怕?” 三人已经走出院落,而沈哆的脑海中却仍在回荡着纪寒方才所说的这句话。 此话虽不至醍醐灌顶,但也令沈哆茅塞顿开。 何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沈哆算是真心的受教了。 他突然发现,若是他还有机会,定会做个为官为民的好官。 连纪寒自己都未有想到,当他离开连州之时,竟是迎来了连州百姓们的十里相送。 鲁大子他们已经得知纪寒在连州所做,当他们在乌轮上看到这极为壮观的一幕时,他们亦是深深的被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而震撼着。 一夜的光景,竟然斩了一位皇亲国戚?这是连那些编书人都不敢去编的桥段啊。 乌轮驶行,舰船掉头! 苍茫海面,唯有这两支舰队泛波而行。 纪寒将莫达留了下来,这一方面是为了接应徐恒与顾涂,这另一发面便是为了监视连州的动静。 通向沧州的一条古道,蝠王与苍颂二人正在踏着月色赶路。 陈练被斩首的那一幕他们二人虽然未见,但是他们却听到了来自于连州百姓的欢呼。 苍颂不傻,他岂能看不出这是纪寒故意放他二人离去的,为何要放,便是要借二人之口回禀焕王。 报仇不成,却成了人家的阶下之囚,而到了此刻苍颂哪里还能看不明白,那纪寒不是想杀便能杀得了的,待到纪寒回到绳州,届时即便是焕王出马,又真的能够惩治得了他吗? 二人心中各怀着心事,所以这脚程也自然是慢了不少。 “等等!”在赶路中,蝠王突然定下脚步,并俯下身子将一耳贴于地面。 这蝠王虽只有八品的实力,但他的轻功与谛听之术却是天下无双,在这一点上,他与袁琅极为相似。 “有人正在追赶你我。”自地上爬起蝠王看向苍颂一脸凝重的说道。 “追赶你我?”苍颂听得蝠王此话却是露出一副不屑之色。 他虽败给了纪寒,但那完全是因为他的大意。 “苍大长老,我们快走!”蝠王瞧见了苍颂脸上所挂的不屑,他已经听出来了,来者共有两人,皆是骑马向他们驰骋而来。 在蝠王与他说话时,苍颂亦听到了自身后所传来的马蹄声。 月色当空,急促的马蹄声在这林间古道亦是越发清晰。 蝠王已经催促苍颂了,可是苍颂非但未有要走的意思,竟还转过了身去。 寒月照身,负手而立、身后所背之长剑亦在剑鞘中发出声声剑鸣。 马蹄渐近,在月色的倾撒下,两匹幽黑骏马当先出现在苍颂的一双寒眸之中。 待到这两匹幽黑骏马完全映入苍颂眸中的那一刻,马停了,停在离苍颂、蝠王尚有五十余步的距离。 自马背上翻身而下的共有两道身影,这两道身影皆着一身夜行衣。 此二人身后亦背寒剑,在翻身下马的同时,其二人身后之寒剑亦震鞘而出。 月色沁冷、古道荒凉,一阵夜风涌入古道之中,掀起地上一阵尘土。 自马背翻下的二人正向着苍颂与蝠王逼近。 此夜此道、风冷、人冷、月冷,剑冷,但都不及这二人脚步之冷。 地面之上尽是尘土,可二人在行步间却是不带起一丝土尘。 高手!苍颂只是望了一眼二人的脚下,便在心中已经有了明悟。 “二位是为我们而来?”凝视着正在向他逼近的二人,苍颂亦寒声质问。 只是苍颂的质问换来的却是二人悍然向他的出手。 这一出手,便是凌冽剑势,这一出手便是风驰电掣。 古道之上,两柄寒剑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取苍颂上三路与下三路。 在二人出手的刹那,苍颂身后所背长剑亦是震鞘而出。 长剑在手,苍颂不退反进。 片刻之间,古道上的尘土便被这三人再次扬上半空。 沁冷的月色下,三道人影在这条古道上开始大打出手。 蝠王有心想助苍颂,奈何他武功平平。 入目尽是森寒剑影,这森寒剑影亦在不断变招。 置身在重重剑影之下的苍颂愈战愈是心惊,那攻向他上三路之人的剑招极为灵动,那攻他下三路之人的剑招亦是鬼魅至极。 这二人所使的剑招,苍颂可以说是平生未见。 前者之剑招滑入泥鳅一般,每每在苍颂便要破掉其剑招之时,此剑便会从他如江河般的剑影中溜走。 后者之剑招彷如一片柳絮一般,任凭苍颂的剑势如何汹涌,此剑皆能在这汹涌之中自如穿梭。 穿针引线,此四字便是对这二人剑招的诠释。 此刻,苍颂已经完全陷进这二人的剑势之中,他知道,如若继续如此,那么他便只剩败亡。 “东逝水!” 一声大喝,苍颂仿似化为一条腾空的蛟龙般冲出了这二人的剑势之中。 而在苍颂冲出这二人剑势之中的刹那,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这种危险来自于武者的一种本能。 “上面!” 蝠王只来得及向苍颂发出一声呼喊,便看到一道人影踏着沁冷的月色自夜空降落。 此人,一身白衫,一头白发,手中着一把未出鞘的黑剑。 落至苍颂头顶,此白发人便拔出了手中的这柄黑剑。 这柄黑剑很黑,黑若曜石! “你……你是……黑……” 苍颂抬眸了,这亦是他在抬眸中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长夜渺渺,夜无尽 长剑断、人头落! 一道黑芒在乍隐乍现间,不仅斩断了苍颂横于头顶的长剑,亦斩落了他的脑袋。 这颗脑袋自半空落下,不偏不倚的滚到了蝠王脚下。 白衫剑客如谪仙般自沁冷的月色下降落。 残月当空,古道萧瑟! 蝠王怔怔的看着脚下的这颗脑袋,他的视线正在缓缓的上升,在上升中,他看到了那一道如白月般的身影。 “长空渺渺夜无尽,你……你是……” 蝠王已经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他知道逃亦无用。 这句“你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完,那两名黑衣剑客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二人自蝠王的衣襟中取出了那枚碧蝉,并恭敬的走到了这位白衫、白发剑客的面前。 古道本是凄凉、月色本是沁冷、两具尸体躺于道中,更是为这条古道披上了一层满满的萧瑟之气。 当徐恒赶到这条古道之时,他发现了蝠王与苍颂的尸体。 此刻,徐恒眸中除之震惊之外再无它物,这苍颂是一名九品宗师,他竟然在这条古道之中被人斩落了头颅。 难道杀他的是一名大宗师不成? 徐恒心中惊惧不已,这一刻,他唯一的念头便是折回,此事,他必须要告诉纪寒。 而当徐恒正要折回的同时,他突然在这条苍茫古道中听到了隐隐的脚步之声。 这脚步声,行之急促像似在赶路。 徐恒抬眸看了一眼古道边上的一颗参天大树,便纵身跃到了这颗大树之上。 月色拉长,一道人影正在古道疾驰,地上飞扬的尘土亦在诉说着此人所奔跑的速度。 近了,此人离徐恒愈来愈近。 由于夜色的关系,徐恒并未看清此人的面容,而当此人跑至徐恒脚下之时便定住了脚步,因为他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这两具尸体。 顿足只是刹那,刹那之后,这人便再次向着连州急奔。 他从沧州而来往连州而去,看他脚程像似逃跑又似赶路。 心中拿捏不定,徐恒便决定先尾随此人。 然而亦是在徐恒准备从树上跳下之时,那人却在奔跑中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这一栽,他便再未从古道上站起。 前方依有脚步声,听着这阵阵脚步之声像似在追赶着什么一般。 心中一阵思量,徐恒便纵身从这大树上一跃而下,匆匆跑至这栽倒之人的身旁,徐恒只是看了此人的面容一眼便神色大变。 “顾涂!”他怎么也未有想到会在此地遇到顾涂。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亦是越来越近,徐恒不敢怠慢,当下便背起顾涂钻入了古道边的一片低矮灌木之中。 追赶顾涂的共有四人,此四人有三人着一身蓝色道袍,一人身穿一件兽皮衣。 “是蝠王和苍颂!他们竟然被人杀了?” 一道说不出是惊惧还是震惊的声音在这条古道上响起。 四人正一脸骇然的看着脚下的这两具尸体,一尸头身分离,一尸被拦腰斩断。 此等残忍的杀人手法令四人汗毛亦是倒立。 “回去,快回去!” 四人已经忘了此刻他们身上所背负的任务,这一刻,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小命还要重要。 徐恒亦不敢再在此地逗留,背着顾涂便一路向连州狂奔。 江湖之事江湖了,今夜所在古道上发生的便为江湖。 纪寒他们是翌日回到绳州的,回到绳州纪寒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肃清绳州周边的海宇。 这绳州周边海宇共有大小海匪三十六股。 南荣遭逢大变,他与焕王又已势同水火,想要在这乱海之上生存下去,便唯有不断的强大自身。 离大年还有不到五日,绳州家家户户的百姓们便已经在门前挂起了一盏盏的大红灯笼。 越是在此种情况下,纪寒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徐恒带着顾涂回来了。 当他将苍颂与蝠王之事告诉纪寒之时,纪寒亦是无比的震惊。 “你说什么?苍颂被一名很有可能是大宗师的高手斩落了脑袋?” 衙厅内所有高层聚在。 纪寒坐在明镜高悬下,鲁大子、曾广、乌明雅、申屠北坐在纪寒下首左侧,杨不扬、刘大壮、金敏秀坐于纪寒下首右侧。 袁琅站于纪寒身后! 这下首所座的七人便是纪寒心腹中的心腹了。 顾涂还在昏迷之中,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足有三十余道,郎中已经为顾涂诊治,没个三五日的时间顾涂怕是醒不来的。 “大人,还有四日便是大年了,卑职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加大了对我绳州海域的巡防。” 听得鲁大子的汇报,纪寒亦是强行将思绪从方才的震惊中拉回。 在纪寒离开的两日里,据杨不扬汇报,有大批海匪又开始抢掠绳州出海的渔民了,虽然这些海匪不敢登上绳州,也未有残杀绳州渔民,但是这样对渔民频繁的骚扰亦是着实令人头痛。 “这是本官在绳州过的第一个大年,本官希望我绳州能够举州同欢的将这个大年过好,而在座的各位便是要辛苦一些了。”纪寒说完此话便看向了刘大壮。 他只是看了刘大壮一眼,便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纪寒不觉微微的皱眉,而杨不扬将两人的神情亦尽收眼底。 对于刘大壮,他确实劝了,只是这劝说的效果并不好,因为此事,在纪寒离开时刘大壮还与他以理据争的斗了两次嘴。 “大壮!”纪寒喊了刘大壮一声,但是刘大壮却好像没有跟听到一般。 厅中的所有人亦是看向了刘大壮。 他们知道刘大壮是与纪寒一同来到绳州的算是纪寒的嫡系。 而此刻的刘大壮满脑子里都是翠云的模样,一想到翠云那在床上放浪的样子,刘大壮腹中便一阵燥热。 纪寒并不知道这个翠云的存在,在场之人只有杨不扬知道。 虽然知道,但杨不扬总不能当众揭穿刘大壮吧。 “那个……大人,我去巡防。”刘大壮未回纪寒不说,竟是突的从木椅上站起,而后拱手便向纪寒告辞。 纪寒未有拦他,而是放任他就这么离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百卓炼香师 刘大壮出了府衙,纪寒才将一双眸子落在了杨不扬的身上。 “杨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既然纪寒都问了,杨不扬亦只能当众硬着头皮说道:“不瞒大人,最近大壮他迷上了一名寡妇。” “寡妇?”听得这二字,厅中所有人亦是皱起了眉宇。 “那寡妇叫什么?”申屠北向杨不扬问道。 “她叫翠云,大壮自从认得这翠云后,就像似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里打着去巡防的幌子,实则便是去那翠云家里与那妇人厮混一起。” “翠云?”乌明雅亦是皱起了一双黛眉:“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对啊,我也未听过这个寡妇啊。”申屠北跟着附和道。 两人这么一说,杨不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瞒大人,大人不再的这两日里,我曾为此事与大壮大吵了一架,大人猜大壮怎么说,他说大人都可以在绳州如此,为何他不可以?” 听得杨不扬此话,纪寒那一双本是紧皱的眉宇皱的更紧了。 袁琅与徐恒都是见过刘大壮的,此人看似虽然有些憨厚,又有些爱耍小聪明,但是人品却不坏。 这样一个不远万里跟随纪寒前来,欲一展胸中抱负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名寡妇向杨不扬说出这等话呢? “大人,要不要我去查查这个翠云?”袁琅站在纪寒身后说道。 查?若是此事让刘大壮知道,难保二人之间不会产生嫌隙,这刘大壮说的也没错,毕竟纪寒确实与乌明雅有了关系。 若是这翠云真是一名好女子的话,那么纪寒也不会加以阻止,但是这刘大壮却好像被这个翠云给迷了心智一般。 “大人,我觉得这个名叫翠云的女子有些问题。” 听得金秀敏此话,一双双眼睛全都落在了这位贵女的身上。 “在刘大壮进来之时,我便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气,这种香气淡而不香,馨而不沁,我虽不知这种香粉的名字,但我很确定,能调制出这种香粉的必是出自百卓的炼香师之手。” “炼香师?”纪寒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个名字。 “嗯,百卓虽是边岛小国,但其国的炼香之术却是深得各国王宫氏族贵女们的喜爱。我在南荣时便曾买过百卓的香粉,其香粉之贵堪比黄金一般。” “香粉堪比黄金?”对于鲁大子、曾广这种军汉而言,他们自是不能理解这女子所用之香粉竟能如此之贵,亦是连身为女子的乌明雅也从未听闻过如此之贵的香粉。 “杨大人方才说那名女子是为寡妇,而刘大人的俸禄应该是买不起这百卓香粉的,所以我才觉得这名女子有些问题。” 经过金敏秀的提醒,在座的男人们皆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难不成这个翠云是潜藏在我绳州的百卓习作不成?”徐恒皱眉向纪寒说道。 纪寒在斟酌了一番之后才向众人说道:“不管这名女子是何身份,她接近大壮的动机应该并不单纯,此事说起来并不好处理。” 这中间夹了一个刘大壮当然不好处理了。 金秀敏自木椅站起,而后向纪寒说道:“大人,此女交给我吧。” 听得金秀敏此话,纪寒自然是喜出望外。 一名女子很好解决,但是刘大壮呢?刘大壮已然被此女迷了心智,他不想刘大壮因此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刘大壮确实未去巡防而是去了翠云家里。 此刻,二人便躺在一张柔软的软塌中,刚才一番激烈的云雨之欢令刘大壮已是气喘吁吁,而躺在刘大壮怀中的翠云却是看不出半分的疲倦,未有疲倦不说,她那一根柔弱无骨的小指,正在拨弄着刘大壮的身子。 “让我先缓一会,等回咱们再接着战上它几个回合。”刘大壮是真心喜欢怀中的这名女子。 与此女的相识很简单,女人背着一捆比她都高的柴火摔倒在了他的面前,于是刘大壮自然而然的便帮了翠云一把。 这一帮,便帮到了今日的局面。 一个寡妇、一名壮年,很快便干柴、烈火的烧在了一起。 翠云从未要求过刘大壮给她一个名分,但也正是因此,才令刘大壮更加怜惜、疼爱翠云。 她虽不如乌明雅那般明艳动人,但却很是贴心,不但贴心人也长得不丑。 “壮哥,我听说纪大人回来了?”身上不着片缕的翠云一边波动着刘大壮的心弦一边无意的向他问道。 “嗯,回来了,你问这个作甚?”刘大壮被翠云挑拨的彷如置于仙境一般。 “就是问问嘛,巡抚大人为了绳州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这眼看着大年就要到了,奴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巡抚大人,就想着亲手做一碗胶饵慰劳慰劳巡抚大人。” (胶饵,饺子的别称。) “胶饵?好啊!这是好事啊,难得你这么有心,你尽管做,我给大人送去就是。” “不但要送,你还要看着大人吃了,毕竟这可是人家的心意。” “好,好,我亲自看着大人可成?”说完此话,刘大壮已经被翠云重新挑起了雄风。 一个泰山压顶,在翠云的一声娇呼下,刘大壮便压上了这幅软绵绵的身子。 待到刘大壮从翠云家中离去时,已是傍晚。 袁琅与金秀敏是目送着刘大壮从翠云家中离去的。 白日里,刘大壮与翠云足不出户,而杨不扬告诉二女,这二人每日皆是这样。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翠云的身份,亦不知这女子接近刘大壮的动机。 在造册中,这翠云的身份干净的就如一张白纸一般。 其夫为渔民,三年前被海匪所杀,两人未有子嗣,翠云亦未改嫁,平日里靠卖些胶饵为生。 自与刘大壮结好,此女便再也未卖过胶饵,也再未出过院门。 单从造册来看,此女绝无任何的问题,但是金敏秀坚持自己的判断。 或许翠云确实不是什么敌国习作,但是她一定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月色如墨,一条悠长的古道上,此刻正站着两道人影。 两道人影,一人着一身双鱼八卦道袍,一人着一身金色绸衣。 第一百二十章 三十六路海匪 这着双鱼八卦道袍的方士便是焕王府中的第一高手,青禾,这着一身金色绸衣的便是焕王府排名第四的高手,罗乾。 此刻二人正在静静的看着地上的这两具尸体。 焕王出关便带着府里的高手们去了衮州,这留在焕王府坐镇的便是这二人。 一个快婿的性命哪里比得过靖国大宝,陈焕此去衮州便是为了十二碧蝉,在这衮州,陈焕亦有势力,他手下的这股势力已经探得流落在衮州十二碧蝉的下落。 这十二碧蝉焕王势在必得,所以他才要亲赴衮州。 “罗乾,你怎么看?”方士青禾看着苍颂与蝠王的尸首皱眉向他问道。 听得青禾所问,罗乾亦是深深皱眉。 “苍颂一手江河剑,蝠王一身蝠行术,他二人即便是放在整个江湖,亦不可能有人能如此轻易的杀死他们二人,但是从他们的伤口来看,苍颂确实是被人一刀割掉其头的,我想你也看到了苍颂的断剑了吧,如若我未有猜错,这杀死苍颂之人,不但武功在苍颂之上,而且其手中应该握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听得罗乾此话,青禾是深表赞同的,但是在深表赞同的同时,青禾亦更加忧心了。 因为蝠王的衣服明显有被搜动过的痕迹。 这武功高强的神秘之人,难道说其意也在十二碧蝉?若是如此,此事怕是相当棘手。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因为直到此刻他们还无法推断出这位神秘高手的身份。 而令此二人心神大乱的还在后面,古道上出现了三道身影。 这三道身影看到了正站在他们前方的青禾与罗乾。 “二位大人,你们可是为了世子一事亲赴连州?” “世子?”青禾听的云里雾里,他们来此干那个纨绔世子何事。 那位纨绔世子是被陈焕赶去连州的,而青禾亦从未看起过这位焕王的独子。只因这家伙的爱好与兴趣太过无趣,将女子当鸟来养?当真是个难成大器,玩物丧志的东西。 “世子又怎么了?”青禾对陈练不感冒,罗乾亦对这位世子不太感冒。 “二位大人不知吗?难道苍大长老与蝠王未将世子被绳州巡抚纪寒斩首一事告诉焕王殿下吗?”一名百姓打扮的焕王府家奴向青禾二人反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青禾感觉自己听错了。 当青禾与罗乾确定他们未有听错之后,二人皆懵了。 这苍颂与蝠王被神秘高手所杀已是令二人焦头烂额,可如今连焕王的独子也死了,这可是大事啊! 他二人再不喜这陈练,但此事已经牵连到了他们焕王府的脸面。 青禾与罗乾互望一眼,此等大事仅凭着他二人的身份可是没办法解决的,为今之计,只有飞鸽传书将这两件事告知身在衮州的焕王了。 纪寒,又是纪寒,此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任他千人万人在背后如何议论,此刻的纪寒已经出海了。 大年将近,他必须要用武力来震慑一下这些狂妄自大的海匪们。 绳州舰群驶出绳州海域,便一路直奔三十六路海匪的老巢而去。 这些游兵散匪们也深懂抱团取暖的道理。 既然纪寒已经放出话来要剿灭他们,他们这群悍匪们自然要团结在一起了。 两方人马都想打完这仗过个好年,所以彼此之间也达成了一种共识。 干脆一点,咱们就在这南海上来一场可以被记入史册、流芳千古的决战吧! 集结三十六路海匪的“战船”依次在海面排开。 每一艘“战船”的船帆之上亦高扬着三十六路海匪们的大旗。 大旗迎着海风招展,招展的如同那窜上云霄的火焰一般。 碧海蓝天之下,尽是战船! 这战船足有百艘,百艘战船横于无垠的海面之上,那是何等壮观之像。 这壮观之像,便如一条宽大的铁链将无垠大海截断了一般。 那站在三十六艘战船上的海匪头子们,各个意气风发,傲世寰宇。 仿似他们已经不战而胜了一般。 此海域名为大明海,是这三十六路海匪所为纪寒选择的葬身之地。 这大明海域,其宽无垠,其长无际,届时纪寒战败想跑也无他可跑之处。 三支绳州舰群踏海而行。 鲁大子与曾广的舰群分居纪寒所在舰群的两侧。 纪寒站在一艘乌轮之上,其左站着一身红衣飘飘的乌明雅,其右站着一身甲胄的申屠北,其后便是徐恒与桂冶、王龙三人。 每艘乌轮配精兵两百,各舰配精兵百十不等。 这是纪寒第一次出海作战,他怎能不激动。 其身虽不着甲胄,但其身后所披的那件乌黑披风却是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 每艘乌轮上皆佩有令旗官一名,瞭望兵五名。 此刻,无论是令旗官还是瞭望兵皆在等待着纪寒的一声号令。 三支舰群已经驶入大明海。 而瞭望兵已经在瞭望台上看到了那集结三十六路海匪的战船。 在船数上,纪寒确实比不过三十六路海匪的战船,他这三支舰队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一艘而已。 当三十六路海匪头子们看到纪寒的战船驶入大明海的那一刻,他们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虽然绳州的舰船个头很大,但是那又如何?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他们这些杀人如麻的海匪们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无需指挥,这百艘战船便扬起了船帆。 船帆扬起,百艘战船齐头并进。 若单论阵势,这三十六路海匪无疑占了上风,只凭这百艘战船齐头并进的一幕,便是极其壮观与宏大的。 船身下,那被掀起的海水如同万马奔腾一般,那滔天白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纪寒站在乌轮之上看到这一幕时亦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哪里是船在行,分明就是铺天盖地的海浪在向着他这边席卷而来一般。 他从未打过仗,更别说打海战了。 看到这白浪滔天的一幕,纪寒还真的暂时没了应对的注意。 他没了注意,但不代表别人没有。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迎击三十六路海匪 “来的好!”站在乌轮船头的鲁大子兴奋的大叫了一声。 他已经有十余年没有领军打仗了,这一仗于他而言便是如同天空突然为他降下一场甘霖一般,浇的他是酣畅淋漓。 站于甲板之上,鲁大子从八面各色小旗中抽出了一面蓝旗。 蓝旗在鲁大子的挥动下猎猎作响,而在猎猎作响中,两艘护航舰首当其冲的自乌轮两侧冲出。 申屠北但见鲁大子挥动蓝旗,便自身前旗架中抽出一面绿旗。 三大主舰的令旗官但见三位将军已经发起将令,便开始各自挥动手中所拿的两面旗帜。 曾广在乌轮上挥动的是一面黑旗,在黑旗迎风而扬之时,他脚下的乌轮便开始加速了。 二桅扬起,曾广所部率先冲出迎击三十六路海匪。 乌轮两侧护航舰驶离乌轮,而乌轮在令旗官一次次的发令下已是将船身横移。 站在乌轮之上的曾广面色无波,在前方这场滔天白浪愈来愈烈之时,曾广将手中的黑旗一掷而下。 海战不同于陆战,在海中作战多半靠的便是令旗指挥,将官用令旗下达命令,而后再由令旗官向下属船支传达命令。 八面小旗,各有其意。 如鲁大子所亮蓝旗,便代表前舰出列,如申屠北所亮绿旗,便代表中军不动,再如曾广所亮黑旗,便代表所部冲锋。 三十六路海匪的战船已经进入曾广所率领舰队飞龙炮的射程,然而曾广却未曾下令用飞龙炮迎敌。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也敢与他们这等皓月争锋? 眼见曾广所部便要被三十六路海匪包围,曾广不紧不慢的又从旗架上取出一支黄旗。 这黄旗一亮,便代表着撤退! 方使出舰群时,曾广所部那是来势凶猛,可是当曾广亮了黄旗,这支舰队便如丧家之犬一般开始往回后撤。 “哈哈,格老子的瞧见没,瞧咱们把这帮孬种们给吓的。兄弟们给劳资冲,咱一鼓作气灭了他们,然后回去抱婆娘去。” 三十六路海匪本来便没有将纪寒放在眼中,如今又见那七艘大船被他们吓的夹着尾巴逃跑,这一个个海匪头子与一个个海匪们更是不将纪寒所率领的绳州海军放在眼里了。 曾广所部确实在逃,但是却没有往纪寒那里逃跑。 “追,仇老二,咱们几个带着咱的兄弟去追这个逃跑的。” 这道命令一下,百艘战船便分出了三十余艘去追曾广的舰队了。 百船三去其一! 申屠北瞧了一眼海面的情况,也是从旗架上取出了一支黄旗。 黄旗一出,纪寒的舰队也开始调转方向逃跑了,而且逃的又是另一个方向。 这纪寒一逃,三十六路海匪又分出一路去追纪寒。 百船片刻之间便三去其二! 此刻站在甲板上的纪寒有些懵,不是有些,而是很懵。 这咋回事啊!还没交手呢,咋就逃了呢? 他的秘密武器飞龙炮可还没用啊,这样夹着尾巴逃跑是不是也忒没面子了? 申屠北此刻可没有时间去与纪寒解释这个。 鲁大子但见那三十多艘“破船”冲向他来的那一刻,其一双本是清明的眼眸中亦是爆发出了一团浓烈的精光。 自旗架上取出一面赤旗,在赤旗落下的刹那,不论是其身在的乌轮,还是六艘护卫舰皆爆发出了一声声铿锵有力的狰狞之声。 伴着这狰狞之声,七艘舰船上的飞龙炮齐齐发射。 一支支足有七尺多长的箭支贴着蔚蓝的海平面飞行,在飞行之中,海面亦是被迫向两侧分开。 这箭速之快,快到肉眼已经无法跟上。 这一路的海匪们还未瞧见那贴着海面飞行的为何物之时,这一支支很长的东西便“嗡”的一声穿入了他们的船身之中。 船身被这种七尺多长的箭支穿透,这身下的船支亦跟着开始漏水。 而当这一路海匪们正自惊魂未定之时,他们又是自前方听到了一声声的破空之声。 这一次,这破空之声是从他们头顶飞来,当一个个海匪头子与海匪们张头抬望之时,他们便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箭矢。 头顶是一片箭雨,身下是漏水之船。 身在船上的海匪与海匪头子们此刻若想活命的话,便只有弃船下海。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战局怎么就突然掉转过来了呢? 鲁大子一脸的意犹未尽,这群海匪太弱了,弱爆了,根本就不够他发挥的,这一战打的好不痛快。 转身瞧了瞧纪寒与曾广那边,这场所谓的能够流芳千古的大战就这么结束了。 三十六路海匪统统跳进了海里。 这大明海域到底是谁为谁选的葬身之地? 关于这场与三十六路海匪的大战,纪寒觉得自己很没有参与感。 是他发明的飞龙炮当真所向睥睨,还是这批海匪太弱,纪寒心中并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真正的大战也许不久之后便会到来。 毕竟纪寒见过南荣的战船,他们的战船上佩有一种如同翅膀一般的巨镰,若是让南荣战船这么横冲直撞的闯入他的战舰群,那么他的绳州舰队是否能够抵挡得住呢? 还有火桶,至今纪寒都不知道韩成珉所造的火桶到底是何物。 百艘战船沉与大海,三十六路海匪被迫跳入海中,纪寒并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这一方面是他还做不到将他们赶尽杀绝,这另一方面是为了想要招安这批海匪。 招安并不是要他们迁来绳州,而是要他们做他的眼线。 这场大战声势造的很大,但是收场便有些太快了些。 当两名海匪头子被申屠北手下的兵士用渔网捞上甲板的那一刻,这两名海匪头子的眼睛里仍是一片茫然。 因为,这两个家伙直到此刻还不知道方才他们是如何败给纪寒的。 在海面上扑腾的海匪还有很多,而在这批海匪中有两名海匪却是悄悄的潜入了海里。 这两名并不是真正的海匪,而是混入其中的。 当然,悄悄潜入海里的并不只有他二位,还有其他的混入者。 纪寒并不知道他与这三十六路海匪的海战,已经被某些有心者盯上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时若遂凌云志 匍匐在乌轮甲板上的这两名海匪头子生的那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只是二人那一脸的窜脸胡便能唬住许多的平头百姓,更别说二人还练就了一身结实的彪子肉。 “你们两个报上名来。”纪寒瞥了一眼二位当家寒声问道。 “哼,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浪里黑条,童奎。”一海匪头子一脸不屈的向纪寒报上了他的绰号与大名。 “浪里黑条?”纪寒嚼匀着这个绰号,此绰号很配此人,因为此人的皮肤确实很黑。 自童奎身上移开目光,纪寒转眸向另一名海匪头子问道:“你呢?叫甚?” 这名海匪头子抬眸瞧了纪寒一眼,便用一种宁折不屈的目光回道:“老子也那个坐什么不改姓,人送外号海阎罗,屠付。” 一个浪里黑条,一个海阎罗?纪寒突然有种回到了某个朝代的感觉。 这二人虽是海匪,但浑身却透着一股莽气,这种莽气很令纪寒欣赏。 “两位当家,本官很欣赏你们,若是你们能说服其他诸位大当家投靠与本大人,本大人便封你二人个官做做如何?” “我呸!”纪寒此话方一落下,童奎与屠付便分别在纪寒的鹿皮靴上啐了一口唾沫。 “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格老子的才不稀罕。” “没错,你个狗官,要杀要剐就速度些,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跟你娃的姓。” 这两位当家可谓是匪气十足,这便令纪寒更加的欣赏了。 先前说过,那烧杀掠夺绳州渔民的多为南荣海军所扮,这三十六股海匪虽然也做那掠夺的勾当,但是他们却从不滥杀渔民。 “二位当家,想必你们也听到过那南荣海军扮做你们肆意屠杀我绳州渔民的事吧。这南荣让你们背了这么一口黑锅,两位当家能够忍得?”纪寒眼珠一转,决定换个思路来说服童奎、屠付。 而纪寒的这句话确实说到这二人的心窝子里去了。 这谁说不是呢?那南荣也忒卑鄙了,他们虽为海匪但从不滥杀无辜,虽然他们手上也沾了好些的人命,但他们杀的那些大多都是南荣兵士与太武的贪官污吏。 最近一段时日里实在是手头上有些吃紧了,所以才不得不在绳州渔民身上打些秋风。 为何手头吃紧?因为他们许久都未在海上见到南荣的商船了,未见商船不说,连南荣的巡船都未太见到。 这眼瞅着就到大年了,哪个不想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们过上个丰盛一点的大年? 见童奎、屠付不语,纪寒便向二人再次说道:“两位当家若是手头吃紧,本大人可以接济你们一些,这你们毕竟都是好汉嘛,做好汉的怎能去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渔民不是,要做,咱就做真正的好汉。” “啥叫真正的好汉?”听得纪寒此话,童奎与屠付一脸疑惑的问道。 不仅是童奎、屠付一脸疑惑,就连申屠北与乌明雅亦是一脸好奇。 “好汉就是——”纪寒故意将这四字拉的很长。 向前迈出一步,而后只给了童奎与屠付一个背影,望着那滚滚逝水,纪寒伸手指向这一望无垠的翻腾海面。 此刻,鲁大子与曾广的乌轮已经回航,二人亦是在看着那扶手而立遥望苍海的纪寒。 纪寒眸中一片肃然,一阵海风吹过亦将他身上的披风吹的猎猎作响。 “好汉便是——”将体内丹田之气运于喉头,纪寒扬声便道。 “大海东流、繁星斗斗、生死之交、一碗烈酒!是为好汉!” 当纪寒用丹田之气扬声喊出此话之时,那正在海面上扑腾的所有海匪头子与海匪们皆抬眸看向了那站在乌轮之上,扶手而立的纪寒。 “好汉便是——”纪寒再次扬声,此声亦比方才还大。 “路见不平、一声大吼、风风火火,代天行道!是为好汉!” 扬声喊完此话,纪寒心中突然升出一种凄苦,这凄苦凄的是他心中之志仍难得愿,苦的是这还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这心中之凄苦不得不述,若是不述,便不痛快。 正在所有人皆沉浸于纪寒方才所喊之话时,纪寒再次扬声对着这波涛海面便喊。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吟完此诗,纪寒豁然转眸看向童奎、屠付二人。 “二位好汉,可愿追随本官一同架上这舰船,踏破那南荣海阙?” 突听得纪寒此话,童奎与屠付不见反应,而鲁大子与曾广二人的双眸中却是爆出一阵精光。 踏破南荣海阙?这是何等豪言壮语! 东启、西贞、北狄、南荣,此四国早已对太武之沃土垂涎已久,亦是太武真正的大敌,若是他日此四国一旦联手举国攻打太武,那太武必败无疑。 东启有战神宁哲将军坐镇,北狄有战神郭朴将军坐镇,而西贞亦有郭朴之子郭纪坐镇,有这三位将军在,此三大敌国才不敢轻易犯境。 唯有南荣是个变数,自两州总兵常诚将军坐镇南海以来,南荣便从未派大军主动进攻过太武。 既是派兵,亦是滋扰! 连他鲁大子都知道这南荣是在休养生息,那常诚又岂能看不出来。 而今,自太武开国以来,南荣已经整整休养生息、养兵蓄锐了二十余年。 比起那三大敌国,在鲁大子看来,这南荣便是一条正在冬眠的巨蟒,待这条巨蟒从冬眠中苏醒,它必将化为一条吞天灭地的恶蛟。 纪寒在等待着童奎、屠付的回答。 不是他需要这批海匪,而是太武需要他们,若是纪寒能将这南海诸岛的所有海匪收为己用,那么便可以将他们组成一支庞大的海军。 南荣遭变,韩成珉狼子野心,若是高矩、百卓、新泺再臣服于他,那么南荣的势力必会大增。 一个小小南荣岂能喂得饱这头恶狼?纪寒相信,韩成珉的志向应是太武这块沃土。 所谓未雨绸缪,纪寒所做便是如此。 他的身后便是宁嫣,便是太武百姓,他怎能松懈。 南荣一事,纪寒自得知那日便已经差人赶往皇城,这一来一回,怕是没个数月是回不来的。 身在这个时代就这一点不好,他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圣上的回信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殿阎娘子 “要俺们这些兄弟为朝廷里的那些狗官卖命?做梦吧你。少说废话,要杀便杀,老子还是那句话,要是俺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条好汉。” 童奎拒绝便等于屠付拒绝。 纪寒真的未有想到他磨破了嘴皮子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童奎与屠付方才真的便要被纪寒说动了。 只是纪寒却不知道他们为何落海为寇,或许当今圣上真是位好圣上,或许站在他们身前的真是一位好官,但是这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虽然也痛恨南荣,但是若要让他们卖命,那是绝无可能! 鲁大子也曾是海匪,但是他却并未与这三十六路海匪头子打过交道,他曾听诸子说过,这三十六路海匪的身份极为驳杂,有的生来便是子承父业的海匪,有的却是被地方官吏诬陷的衙门中人,而有的更是曾做过军中校尉的官人、还有一些是心有经纶却无从施志的秀人。 归其一点,他们不愿报效这个乌烟瘴气的朝廷。 鲁大子起初也不愿,是他听闻了纪寒的所做才打动了他,于他而言,纪寒便是这乌烟瘴气之中一股极为难得的清流,他愿意用他这余生护这股清流一世。 “既如此……”纪寒深吸一气,而后看向身旁的申屠北:“将他们放了吧。” “大人你说啥?”申屠北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纪寒一遍。 纪寒并未回答申屠北,而是看向童奎、屠付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待本官回去便为你们准备一笔救济,大家都为太武人,这大年总是要过好的。” 向二人说完此话,纪寒便转身向着船舱走去。 童奎、屠付静静的看着纪寒的背影,二人皆是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未有说出。 这一仗,让三十六路海匪损失惨重,这船没了不说,莽性也被纪寒给打没了。 绳州百姓们自然知道纪寒是做什么去了,当绳州舰队驶进绳州海域时,那自然是赢得了绳州百姓们的所有欢呼。 纪寒大胜三十六路海匪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自绳州传入连州。 沈哆听闻此事之后,那是惊喜交加,喜忧参半。 他喜的是,纪寒忙于应付南海海匪自然无心顾及于他,忧的是,大年将至,这城防安全他得管,焕王的怒火他也得首当其冲的先受。 天色将晚,水天一色,一艘停泊在海面之上的黑色战船。 船舱内极尽奢华,仅是那五光十色的珊瑚摆设便足足有十余件之多。 舱中的红木玛瑙椅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人,此人一身甲胄,年约三十,一双眸子如雄鹰般锐利。 此刻,这名眼神锐利的男子手中正把玩着两支羽箭,其一支羽箭长有七尺,一支羽箭长有二尺。 这两支羽箭本无什么奇特之处,真正让这名男子在意的是这两支羽箭中段所加的那一对翅膀。 在此人的身下正静静的匍匐着两名身着粗布麻衣的海匪。 “少将军,那绳州巡抚所造的战船确实厉害,犹是这种飞箭,其威力之大,一箭便射穿了海匪的战船。” 这两名“海匪”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私造战船、私造兵器、私募兵丁、私授官职、私招海匪,很好,很好!”这名少将军一连说了两个很好,在语落之际,这两支长短不一的羽箭亦被这名少将军一折而断。 “看来许柱国并没有骗我,圣上真的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听得少将军此话,这匍匐在他脚下的二人亦是浑身一震。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那便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让鹰隼通知白常,计划提前!” “诺!” 二人向这位少将军齐齐抱拳褪去。 二人离开不久,一道倩影便从这船舱中的一扇屏风中走出。 此女着一身墨绿衣裙,手中着一把圆扇,那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万种。 行至这位少将军身前,此女便坐在了一张玛瑙长椅上。 将裙下的双腿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名女子便向这名少将军说道:“常小将军可真是不见外啊,奴家可要提醒一下常小将军那鹰隼与白常可是奴家的人,奴家只是暂时借你驱使而已。” 常小将军,其名常禄山,两州总兵常诚第二子。 而此女,常禄山却不知其真名。只知她叫阎娘子。 “哦?”听得阎娘子此话,常禄山亦是看向她淡淡的开口说道:“阎娘子,你说倘若江湖知道你们十阎殿并没有绝迹又当怎样?” “咯咯……”阎娘子发出了一声如银铃般的笑声。 “江湖?我十殿阎罗岂会怕了区区江湖?倒是常将军你,这纸终是包不住火的,届时,常将军若是不能大义灭亲……”阎娘子并未将这句话说完。 淡淡的扫了一眼阴晴不定的常禄山,阎娘子便起身走出了这间奢华船舱。 黑夜萧瑟、风月诡谲! 刘大壮又是在翠云的房里巫山云雨了整整一日一夜。 无心公务、沉迷美色,如今的刘大壮早已忘记了与纪寒同赴绳州的初衷。 “大人!” 一间与翠云相隔不远的民宿,当纪寒推门进入房内的时候,金秀敏与袁琅便匆匆起身。 “如何?”纪寒皱着一双眉宇看向二女问道。 方才他来的时候撞见了刘大壮,而刘大壮根本就未瞧他一眼,便从他身旁一脸欢喜的走过。 亦是因此,纪寒越发觉得这个名叫翠云的女子有问题了。 从刘大壮的迹象来看,他更像是一种被人迷惑了心智,或是被人控制了心神一般。 “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金秀敏紧咬着嘴唇,似有害羞似有踌躇。 “但讲无妨!” “大人,我怀疑刘大壮从未与那名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他全是在臆想。” “臆想?”纪寒被金秀敏的这句话给惊到了。 若不是金秀敏的眼神极为坚定,纪寒定会觉得此乃无稽之谈。 刘大壮身上的那股香味与他走路时的下盘不稳,这些无不在向纪寒诉说着刘大壮在人家屋里都做了些什么,而如今金秀敏却说这全是刘大壮想象出来的,纪寒能不觉得荒唐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罂靥、寒月、屋中女 “嗯!莞娘还是你来与大人说吧。”金秀敏将目光自纪寒身上移开,而后看向了屋内一位正在看着纪寒的白发老嬬。 “莞娘?”直到此刻纪寒才注意到这屋子里竟然还有一人。 这位被金秀敏唤做莞娘的老嬬身着一身普通的襦裙,一张有些发白的脸颊亦是布满了一道道老褶。 双眼看似昏花,但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 莞娘先向纪寒行了一礼,才操着一口蹩脚的太武话向纪寒说道:“老奴原是郡王府上的一名花娘,对各种稀奇的花种有些研究,那位刘大人身上的香气是由六种花粉研磨、调制而成。” “六种花粉?这你都能闻得出来?”纪寒一脸惊讶的向莞娘问道。 “嗯,这第一种为曼罗,此花倒是寻常,只是此花的效用却不寻常,大人可曾听过麻沸散?” “麻沸散?”纪寒感觉这个名字他很耳熟,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麻沸散可以令人昏厥、沉睡,这曼罗便是调制麻沸散中不可或缺的一位药材,这第二种名为水晶兰,此花极为珍贵,常生长于黑暗潮湿之地,此花闻之便能让人产生一种幻象。” 莞娘微顿了一下,便接着向纪寒说道:“大人,其他三种老奴便不与大人一一道来了,老奴要说的是第六种,因为它是这六种花粉中最神秘的一种,此花名为罂靥。” “罂靥?” “嗯,罂靥为高矩国所独有的一种花,此花在高矩国被列为禁花。” “为何被列为禁花?”纪寒好奇的向莞娘问道。 “因为着瘾,此花可食,可研,可调、可配,在食物中加入此花可令食物垂涎欲滴,在香粉中加入此花可令香粉芳香流溢,在熏香中加入此花可提人心脾,在药汤中加入此花可缓解病者的疼痛。” “人一旦用了此花便会着瘾,着瘾到离了此花便会痛不欲生,着瘾到离了此话便会活生生的疼死过去。” 莞娘的声音落下了,纪寒却是听的心惊胆战。 这罂靥不就是他那个时代的粉吗? “莞娘,你是不是想说大壮……”纪寒并未将这句话说完,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只是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而已。 “回大人,老奴绝不会闻错,那名女子应是用罂靥控制了刘大人,这罂靥能让人置身于他所幻想的幻境之中,在这幻境之中刘大人是分不出真假的。” 听到莞娘此话,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蛇蝎女子竟敢害他的兄弟,纪寒哪里能忍得。 此刻纪寒已是怒火中烧! 这种东西的危害他要比莞娘更为的了解,他痛恨这种东西,因为前世里他看到这种东西的报道太多太多了。 如此邪花,纪寒恨不得立刻将它们统统销毁。 徐恒正在角落里监视着翠云的房屋,当他看到纪寒如同一只发狂的雄狮般冲入翠云民舍那一刻,便立马打了一个激灵。 他的这位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不待细想,徐恒便从一排柴火中跳了出来,直奔翠云所住的民舍而去。 袁琅是紧跟纪寒其后的,在纪寒踹开房门的那一刻,袁琅已是闯了进去。 屋内有烛一盏,因为有风闯入,此烛亦开始摇曳。 在烛灯的摇曳下,亦将那坐在妆台前翠云的面容应的忽明忽暗。 “拿下!”纪寒一声令下,袁琅便伸手向翠云抓来。 这翠云身着一件薄衣,在袁琅伸手向她抓来之时,其也不躲,便任凭袁琅扣住了她的肩膀。 “巡抚大人这是作何?”翠云那一双如雾如云的眸子里尽是疑惑之色。 徐恒与金敏秀也赶来了,此刻徐恒看着里面的场景可谓是一头雾水。 但见袁琅亦是扣住翠云的肩膀,徐恒便没打算进去了。 毕竟在他看来,这翠云不过是一名娇弱的女子而已,有袁琅一个就够了。 “作何?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翠云,这应该不是你的真名吧。”向翠云说话的不是纪寒而是站在徐恒身旁的金秀敏。 “不知这位姑娘在问什么?我一个良家女子又清楚什么?”翠云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声调向金秀敏问道。 “罂靥!”纪寒以一种沉石落水的低沉声向翠云说出了这两个字。 而在翠云听到罂靥二字之时,她却是“咯咯”的笑了。 “哦?真是想不到啊,你们竟然能够发现?本王本以为此计天衣无缝呢,来,你们与本王说说,到底是何方高人发现了本王的秘密。” 本王?此女竟然称呼自己为本王? 这个称呼亦是令所有人都未有想到。 一轮寒月当空而照,在袁琅的钳制下,翠云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从木椅上站起。 这一幕,落入了纪寒的眸中,落入了徐恒的眸中。 或许金敏秀不知翠云站起是为何意,但纪寒与徐恒知道,袁琅可是一名八品高手,在一名八品高手的钳制下,此女竟然就这么如此轻松写意的站了起来。 徐恒此刻已是握紧了刀柄! “丫头,快松开她!”纪寒向袁琅发出一声大喊,便当先伸掌向翠云轰来。 “咯咯!” 此时袁琅也已经反映了过来,只是此女的这声笑声彷如能够勾人心魄一般的竟是让袁琅的动作不由的呆滞了一分。 蕴含纪寒体内所有真气的一掌已是拍向翠云,而翠云却依然未动。 在此掌带着呼啸之势已然沾上翠云身上衣衫的刹那,翠云竟是凭空消失在了纪寒的眼前。 跟着翠云一起消失的还有袁琅! “袁琅!” “丫头!” 纪寒与徐恒同时抬眸看向屋顶。 那屋顶已经破开,一道沁冷的月华自屋顶灌入屋内的同时也浇灌在了翠云与袁琅的身上。 翠云抓着袁琅的肩膀悬于半空,此刻的她在月色的映照下哪里还是方才的那张面容。 落入纪寒眸中的是一张皙白如纸的脸颊,而在纪寒看清这张脸颊的刹那亦是神色大变。 因为这张脸颊分明是一张男子的脸颊。 而令纪寒更为惊惧的是这张面颊在沁冷的月色中正在不停更替着。 这种更替彷如纪寒前世里所看到的川剧变脸一般。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未尽、死中冥 刹那女子,刹那男子!难道他有两幅面容不成?或者说此人乃雌雄同体? “咯咯!”这不知是男是女之人再次阴阳怪气的阴笑了一声。 而后,便在纪寒瞋目切齿的眼神下伸掌拍向了袁琅的胸膛。 此人拍向袁琅的那一只手掌是如此的白皙纤细,可在印在袁琅胸膛的那一刻,袁琅便在沁冷的月色下“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袁琅如同一块落石般自半空坠落,纪寒紧握双拳将体内真气全数注入双足之内。 这一刻的纪寒便如那排云而上的白鹤般自原地飞起,冲出茅屋顶,纪寒在伸手环住袁琅的同时亦再次伸掌向此人轰来。 这一次,此人不再毫无动作而是伸出纤纤玉掌迎向了纪寒。 两掌相对,纪寒与此人的一身衣衫亦开始在月色下鼓荡开来。 “咯咯,不错,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内力却是此等深厚。”向纪寒说完此话,此人忽而撤回手掌,而后便再次抬掌向纪寒轰来。 这一次,纪寒只觉一股汹涌、澎湃的大力倾注其掌,而后便被此人一掌自屋顶上方给击落了下来。 胜负已分,纪寒的内力并不如他。 此人于半空落下,站于屋顶俯瞰着屋内的纪寒众人。 “你到底是何人!”纪寒抬眸看向这站于屋顶之人置声向他喝道。 袁琅还有呼吸,这是唯一能让纪寒安心下来的理由。 “我是何人?” 一轮残月当空而悬,寥寥繁星忽隐忽现,一阵夜风吹过带起此人三千青丝,带起此人身上薄衫。 在纪寒问他话时,此人亦换了第三张容颜,此张容颜,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当得举世无双四字。 “生死别、夜未明、人未尽、死中冥!巡抚大人,咱们后会有期。”向纪寒丢下此话,此女便踏夜飞去。 残月为影、黑夜为幕,此女便如那月中仙子一般。 绳州竟然藏有如此高手,他们竟是一点亦不知晓,好在袁琅无事,若是袁琅因此而丧了性命,纪寒定会愧疚、悔恨。 抱起袁琅,纪寒便向着巡抚府冲去。 金敏秀身旁的这位莞娘不仅识花,还擅长杏林一术。 今夜多亏莞娘识破了那人的身份,不然刘大壮还会被其毒害。 一间檀香四溢的厢房里,袁琅正躺在软塌中沉睡,莞娘正在为她施针。 再次确定袁琅无碍,纪寒那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终于落下,今夜是他太过的冲动了,以至于让袁琅差点丢了性命。 只是奇怪,那人明明有击杀袁琅的实力,可是她为何没有对袁琅下下毒手呢? 次日清晨,顾涂从昏睡中醒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所在沧州的调查告知了纪寒。 焕王沉迷武道与丹术,那一十七名妙龄女子皆是焕王用来炼丹与练武用的。 女子之血用来炼丹,女子之身用来采阴补阳,这焕王所修的乃是一门专采女子阴气的至邪功法。 这些皆是从纹哥二叔口中得知的,顾涂曾想要将纹哥的二叔带回绳州,只是却未曾想到,此人表面答应,暗中却是将顾涂出卖给了焕王府。 有人暗中调查焕王?于是焕王府高手尽出捉拿顾涂,所以才有了顾涂受伤、亡命天涯的后来。 若不是半途被徐恒所救,那么顾涂应该已是命丧黄泉了。 焕王所行已经明了,而眼下纪寒担心的却是刘大壮。 今儿早上,刘大壮方要出门便被徐恒给拦了下来。 此刻,刘大壮已经被徐恒带到了纪寒的面前。 短短数日的时间里,刘大壮出了问题,袁琅与顾涂也分别受伤,这眼瞅着后日就是大年了,难道老天都不想让他过个无忧无虑的好年吗? 纪寒并不想打扰顾涂休息,所以当先阴沉着一张脸走出了顾涂的房屋。 杨不扬、乌明雅、金秀敏三人紧随纪寒身后。 在刘大壮一脸不解的步入纪寒房间的刹那,纪寒便突然向徐恒说道:“徐恒,将大壮给我绑了。” 刘大壮心里正想着翠云,所以他并未认真去听纪寒的这句话。 直到徐恒利落的拿出一条麻绳将他五花大绑之后,刘大壮才反应了过来,只是这反应确实有些迟钝了。 “大人,你绑我做什么?”刘大壮一脸不解的向纪寒问道。 纪寒并未回答刘大壮,他命徐恒绑刘大壮完全是按照前世所看的那些经验而为。 刘大壮是否能挺过此关便要全看他自己了。 “你们都出去吧!”纪寒屏退了乌明雅等人,屏退是因为纪寒不想让他们看到刘大壮犯病的一幕。 徐恒身有要务,他奉了纪寒的命令要彻查整个绳州是否还有这种罂靥,与徐恒一同前去的还有金秀敏与莞娘。 屋中只剩纪寒与被五花大绑的刘大壮,而在这屋内,还有一桶凉水。 “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我还要去巡防啊。”刘大壮向纪寒一脸委屈的说道。 纪寒走至刘大壮身前,并将他按在了一张木椅上。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伴着这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王龙的声音。 “大人,卑职奉大人之命在那间屋舍的水井里发现了一名女尸,只是这女尸被井水浸泡已久,已经面目全非,身子腐烂。” “知道了,王龙你退下吧。” 听得王龙的汇报,纪寒已经可以断定,这具女尸便是翠云无疑。 “大人,什么女尸?哪里发现的女尸?咱绳州何时出了命案?”刘大壮听得王龙此话亦是不由的一惊。 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做了什么,心中虽然知晓,可是他控制不住啊,这一天若是不去,他就心里痒痒的紧。 而此刻,刘大壮心里的那股子瘙痒难耐已经开始加剧了,他知道只有去了翠云那里,他心中的这股瘙痒才会褪去。 心中愈来愈痒,这种瘙痒急需要翠云来为他抓挠,若不抓挠,他真的会被活生生的痒死。 纪寒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刘大壮的神色,而当刘大壮那一双眼眸开始充红之时,纪寒突而抓住刘大壮身上缠绕的麻绳将他丢进了事先准备的浴桶里。 这水是冰水,刘大壮在浴桶里拼命的挣扎、扑腾。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条汉子就别闭眼 “大人,你将我丢在冷水里作甚,我要去巡防啊,这耽误了巡防,我可是要误了大事的。”刘大壮在向纪寒撒谎,这巡防只是借口,他真正要去的地方便是翠云那里。 唯有去了翠云那里才能解去他心中的这股瘙痒。 听着刘大壮在浴桶里对他的诉说,纪寒心中很痛! 因为他看到刘大壮已经将要忍不住了,因他双手、双脚被绑不能挠身,所以只能来回在浴桶中拼命扭动着身体。 瞧着刘大壮在冷水中的样子,若是他撑不过自己这一关,那么……纪寒根本就不敢去想这后果。 “大人,你快放了我啊,我求求你了大人,求你赶紧给我解开吧。” 浴桶在肆意的摇晃,身在浴桶中的刘大壮在拼命的用身体去撞这浴桶。 纪寒面无表情的走到浴桶前,他看着正在冷水中做困兽之斗的刘大壮,虽然心中不愿这么做,但纪寒还是按住了刘大壮的脑袋。 按住刘大壮的脑袋,不让刘大壮从水中露出头来。 浴桶中的冷水在晃,在冒泡,手下所按的刘大壮拼命的想要挣脱纪寒的钳制。 “咕噜噜……”刘大壮已经开始呛水。 在呛水中,他整个身体也在往浴桶里沉去。 待到刘大壮在冷水中不再挣扎,纪寒才将他从浴桶中提了出来。 房里有备好的衣物,干巾。 因为呛水而昏迷的刘大壮并不知道纪寒已经为他解开了身上的麻绳。 为刘大壮褪去湿透的衣衫,而后仔细的用干巾擦拭着他的头发,他身上的水珠。 “大壮,你必须要给老子扛过这一关。” 为刘大壮重新换了一身衣衫,纪寒再次将他用麻绳绑住。 屋外! 乌明雅与杨不扬正在焦急的等候着,方才刘大壮在屋里的嘶喊他们二人都听到了。 杨不扬与乌明雅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刘大壮是被一种叫做罂靥的花给控制了。 莞娘说过,刘大壮身受罂靥其害以深怕是无力回天了,若是想让他继续活下去唯有找来罂靥让他服食,只是这样只会换来刘大壮对此花更大的依赖。 死是迟早的事,只是分了早晚而已。 纪寒打开了屋门,并将手中的衣物仍在了地下。 “杨兄,再取几身暖和的衣物来,这两日,绳州你要多多劳心了。” 瞧着纪寒身上的水渍,杨不扬张了张嘴却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大人,大壮他能好过来吗?” 听得乌明雅所问,杨不扬亦是抬眸看向纪寒。 在二人的注视下,纪寒先是摇头,而后又向二人重重的点头。 “能,我相信他一定能。” 在纪寒回答二人之时,刘大壮已经从呛水中苏醒了过来,在他苏醒的那一刻,便开始在床上剧烈的挣扎,在挣扎中亦向纪寒大声的嘶吼着:“大人,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我今日要见不到翠云我会死的啊。” “翠云?翠云早就死了!”纪寒回身看向正在床榻上挣扎的刘大壮向他怒声喝道。 “刘大壮,你若还是条汉子,就给老子将这个女人忘了。” “死了?”听得纪寒此话,刘大壮那一双本是充血的眼睛亦是越发狰狞。 “大人,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在绳州找女人,我就不能?是你杀了翠云对不对?你就见不得我和别的女人相好对不对?”刘大壮在向纪寒说出此话时已是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 他几乎是跪着向纪寒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说道:“大人,带我去见翠云,真的,我若见不到她我真的会死的,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就像有几万只蚂蚁在爬一样,它们爬的我难受啊。” 透过房门,乌明雅看到了,她看到刘大壮就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忽而狠厉,忽而求饶,在这狠厉与求饶中,他更是不断的再用麻绳摩擦着他的身体。 乌明雅相信,若是纪寒给刘大壮一旦松绑的话,那么刘大壮一定会用双手将他自己的身体挠的鲜血淋淋。 一种花而已,它真有那么恐怖的吗? 若是未有亲眼见到,乌明雅绝不会相信的。 杨不扬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他们三人一同从皇城而来,难道在这大年将近之日,便要有一人永远的离他们而去了吗? 这个结果是杨不扬所不能接受的,他知道刘大壮是遭人陷害的,他痛恨那个陷害刘大壮的人,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纪寒走进屋内便阖上了房门。 刘大壮已经匍匐到了他的脚下,并向他苦苦的哀求着:“大人,自从跟随大人来到绳州,我大壮从未求过大人,现在我求大人带我去见翠云行吗,只要大人让我见了翠云,大人让我做什么我都行。” “大壮!”纪寒轻轻的蹲到了刘大壮的面前。 “那时皇城大雪纷飞,你被你家婆娘一路追赶着跑到了我的面前,你还记得,你那时对我说的话吗?”纪寒的声音很轻,轻的犹如一朵柳絮一般。 “记得!”刘大壮听得纪寒此话向他捉急的回道:“那时我说跟着大人您指不定还能闯出一番名堂呢,大人,你说这个干什么啊,快去带我找翠云啊,” “大壮,翠云已经死了,你所认识的那个翠云并不是真的翠云,你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用一种花粉给控制了心神,袁琅也被那个女人打伤了,你放心,这口恶气,老子一定帮你们出。” “我被一种花粉控制了心神?”听得纪寒此话,刘大壮亦是微微怔了一下。 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经过纪寒的提醒,现在想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以其说他想要见到翠云,不如说成他是想要迫切的闻到翠云身上的那种香味。 还有翠云所做的胶饵,每一次他与翠云私会时,她都会亲手为他包上一碗胶饵,并看着他全部吃下。 香味!还有胶饵,对,刘大壮现在想要吃胶饵,他觉得只有吃了胶饵才能让他体内不这么瘙痒无比。 “胶饵!”刘大壮用一种急切的眼神看着纪寒说道:“大人,胶饵,我要吃胶饵,吃了胶饵,我身上就不痒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可是北冥神功? “胶饵?”听得刘大壮此话,纪寒心中一片苦涩。 他所说的胶饵定是掺了罂靥的,普通的胶饵他吃了又有何用? 刘大壮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抽搐的征兆了,而他那一双本是充血的眼眸亦渐渐的在褪去它应有的光泽。 “大壮!你给老子振作起来。”刘大壮的双眸正在失去焦点,纪寒当然知道这双眼失去焦点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只是罂靥,莞娘说过刘大壮所中的是一种经过精心调制的罂靥粉。 这平日里是看不出刘大壮有什么异常,但若是刘大壮一旦断食,那么便会如同纪寒今日所看到的一般。 而刘大壮受此花粉迫害已深,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那些前世里的经验与办法已经对刘大壮无用,因为这本就是两个时代,而纪寒在听到罂靥的作用后,便误将罂靥认作了他那个时代的粉。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逼着刘大壮戒掉罂靥就好,可是现在看来,这两种隔着时代的东西虽有异曲同工之处,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品种。 怎么办?纪寒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刘大壮死在他的面前。 此刻心中越是慌乱,纪寒便越要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这是他来到太武以来,第一次遭受挫折,而这第一次所遭受的挫折就要断去他兄弟的一条命吗? “大壮,是条汉子就给老子把眼睛睁大睁圆了。” 揪起刘大壮,纪寒便将他再次丢进了冰冷的浴桶中。 将双手按于刘大壮的双肩之上,纪寒此刻唯一能做的,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为他渡气。 这一幕是许多武侠小说里都有的桥段,纪寒决定试上一试,因为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办法。 在体内运起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心法,纪寒开始将体内的真气渡给刘大壮。 本已经将要失去意识的刘大壮突然感觉到体内传来了一股温热与清凉所混合的气流。 自左肩而入的那一股气流是温热的,自右肩而入的那一股气流是清凉的。 一温一凉,当这两股气流开始在刘大壮全身经脉里游走之时,他突然感觉到他体内那一股本是瘙痒难耐的感觉正在从他体内散去。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被牵引而出。 此刻的纪寒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忘我之境。 而门外的乌明雅却透过门缝看到了令她匪夷所思的一幕。 气,本为无形! 而在这一刻,气已变为有形! 在这一刻,乌明雅能清楚的看到纪寒正在用一种她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在吸取着刘大壮透出体外的真气。 作为回馈,纪寒亦在将其自己的真气渡入刘大壮体内。 如若上官清在这里,她便不会如同乌明雅一般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了。 这看似像似一种互相交换,实则,受惠最多的却是纪寒。 因为在这场交换中纪寒才是主导的那一方,他吸入的总归要比回馈的多出许多。 奈何这刘大壮本就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他体内的那点真气对于纪寒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没过多久,刘大壮体内的真气便被纪寒给吸完了。 而纪寒回馈于他的虽然比他原本的真气要少上许多,但是却比之他原来的真气要精纯。 这么算来,刘大壮要比纪寒受益的要多出不少。 但是刘大壮不知道的是,他体内的真气本就有问题,这被纪寒全吸了过去,那自然也要由纪寒来承受这罂靥之害。 在不知不觉中纪寒已经从刘大壮的双肩上撤回了双掌。 这撤回实为被迫,因为纪寒要压制体内那股莫名而来的横祸。 盘膝而坐,纪寒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在体内运行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心法。 刘大壮从浴桶里走了出来,他看着正盘膝而坐的纪寒,眼眶一阵的发红。 他清醒了,自然也知道这些日子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乌明雅情不自禁的走进了屋里,杨不扬、徐恒、金敏秀办完公务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 顾涂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赶来了。 此刻,所有人都将目光焦距在了纪寒的身上。 他们忘了去问刘大壮,一门心思全系于纪寒。 “我……”刘大壮看着自纪寒额头上落下的汗珠,忍不住自责的说道:“是大人救了我。” “如何救了你?老身瞧瞧!” 刘大壮还能站在这里已经让莞娘感觉不可思议,如今又听得他说出这话,便突然拉过了刘大壮的手臂。 把脉! 莞娘在为刘大壮把脉,一边把脉一边摇头:“奇怪,真是奇怪,你明明不可能活的,怎么体内的精气竟会如此旺盛?” “是大人,我看到大人将大壮的真气吸入了他自己的体内。”乌明雅看着正盘膝而坐,紧闭双眸的纪寒说道。 “你说什么?”徐恒与顾涂二人异口同声的向乌明雅问道。 他们二人自小习武,如今已是八品高手,乌明雅方才所说之话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世上哪有什么吸人内力的功法?” 纪寒虽是在压制体内这股并不属于自己的真气,但是他们的对话却是全落入了纪寒的耳中。 “吸人内力的功法?”顾涂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对啊,他吸了刘大壮的内力,这么说,上官清传授于他的竟是一种吸人内力的功法不成? “是北冥神功?还是吸星大法?”这一刻的纪寒很是激动。 他体内的这股真气本就极为古怪,如今经过顾涂的提醒,他又知道了如何使用这套功法,他岂能不乐? 这他吗的算是因祸得福吗? 这内功心法有了,就差一本绝世秘籍了,若是在学会一绝世秘籍,那么他在这太武便是一名妥妥的大高手了。 想到此处,纪寒心中愈是激动! 这一激动,纪寒亦是笑出了声来。 “哈哈!”正自打坐的纪寒突然发出了一声大笑,这声大笑可是将在场之人吓了一大跳。 “大人莫不是走火入魔,疯了?”顾涂一脸担忧的看着正自发笑的纪寒说道。 听得顾涂此话,站在纪寒面前的乌明雅亦是面色大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鸢 那本是红润的脸颊,刹那煞白。 “大人?”乌明雅蹲在纪寒的面前,担忧的唤了纪寒一声。 而在乌明雅唤她的同时纪寒亦是豁然睁开双眸。 双眸睁开,而后在乌明雅还未有做出任何反应之时,便捧着人家的小脸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美美的亲了一口。 捧着乌明雅那一张软绵绵、光滑滑的小脸,纪寒抬眸看向徐恒便问:“徐恒,咱镇国司里可有什么绝世秘籍?先让裴纶给我送一箱过来。” 绝世秘籍?还送一箱过来?看来他的这位大人还真是疯了,失心疯的疯。 习武之人皆会望气,徐恒只是瞧了一眼纪寒便知他并未走火入魔,而今的纪寒可是清醒的很呢。 “大人以为这绝世秘籍是菜贩卖的白菜不成?别说一箱,便是一本镇国司也拿不出来。” 徐恒只用了一句话便浇熄了纪寒心中的激动。 刘大壮走至纪寒面前,噗通一声便重重的跪了下来,五大三粗、长相彪悍的他此时已是双眼红肿。 “大人,你罚我吧,怎么罚都成,但是千万别砍了我的脑袋,我还想留着这颗脑袋追随大人。” 字字真切、发自肺腑!杨不扬亦是听得热泪盈眶。 他们三人在皇城本无什么交集,但是在纪寒最为落魄之时,便是这二人在大雪纷飞中毅然、决然的舍下家中之妻,跟随纪寒而去。 当然还有顾涂。这三人在纪寒心中的分量很重,重若高山! “把眼泪擦了!”纪寒嗔骂了刘大壮一句。 “哦!”刘大壮赶紧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后儿便是大年了,咱得让百姓们安安生生的过个好年,大壮,这守年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了。” 向刘大壮丢下此话,纪寒便拉着乌明雅的小手从地上站起。 那位神秘高手可是给纪寒敲了一记响亮的警钟,对于这些能够高来高去的高手们到底应该怎么防范呢? 便在纪寒沉思之际,承家的一位子弟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大人,承总监让小的来禀告大人,咱们的第一架大鸢造好了。” 听得这位承家子弟此话,纪寒那一双本是忧虑的眼睛立刻泛起了亮光。 “可试飞了?” “试了,承总监亲自试的,能飞。”这子弟在回纪寒话时,那也是一脸的眉飞色舞。 大鸢?能飞? 屋里的这些人除了纪寒之外,皆听的雾里云里。 “走,快去瞧瞧!” 拉着乌明雅的小手纪寒便当先夺门而出,杨不扬等人亦是连忙追着纪寒跑了出来。 绳州某处一片开阔之地。 承荃搓着双手正在等待着纪寒,当纪寒将大鸢图纸交给承荃的那一刻,起初他还觉得纪寒是在异想天开,可是当他完全遵照纪寒所给的图纸造出大鸢的那一刻,他便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而当他架着大鸢真的试飞成功时,他已将纪寒奉为了天人。 现在,承家寨已经完全的靠在纪寒这边了,因为他们寨子里的承荃可是纪寒的嫡系,而且还是那种很大很大的嫡系。 当杨不扬众人赶到之时,众人皆是将目光投向了承荃旁边的那架大鸢之上。 这大鸢高有两尺,长有六尺余尺,这六尺的长度实为两支翅膀合起来的长度。 看到这大鸢,杨不扬亦是猜到了,难不成纪寒是想要用它飞上这天空不成? 其实这大鸢从其造型上来看极为的简单,便是一双翅膀加了一个支架而已,这支架应该便是供人抓取的。 此物是否真能飞上高空还有待商榷,令杨不扬不解的是此物既是能飞又有何用? 鲁大子、曾广、申屠北亦是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听闻此物能载人飞向天空,申屠北便第一个吆喝着要试它一试。 前方便是海崖,承荃可不敢真让这家伙去试,既然大家都不相信这大鸢能飞,那么身为他的制造者,承荃觉得很有必要让这些愚昧之人了解一下他们是要有多么的无知。 在纪寒的首肯下,承荃走入了大鸢的鸢舱。 这鸢舱设计的很简单,有手架与挡风,还有一个后脚架,仅此而已。 走入鸢舱,承荃再次兴奋的搓了搓手。 伸手捉住手架,承荃便推着大鸢开始向前奔跑。 跑至海崖时,乌明雅吓的已是蒙住了眼睛,而杨不扬众人却是紧紧的盯着大鸢与承荃。 飞了! 在杨不扬众人惊讶与激动的神色下他们竟然真的看到大鸢飞了。 那在空中飞行的大鸢便如一只大鸟一般,它时而转向,时而俯冲,时而冲上云霄,又时而在天空中滑翔。 “大……大人,这大鸢是你设计的?”鲁大子睁大着一双眼睛,向纪寒激动的问道。 听得鲁大子所问,纪寒亦是一副沾沾自喜的说道:“大都督,您瞧这大鸢怎么样?若是有一日我们与南荣开战,这大鸢便可以为我们侦查敌方的军情。” “好!”鲁大子虎躯一震,两军尚未交战,便能用这大鸢探得敌方虚实,他追随的这位大人真乃神人也。 杨不扬终于明白此物的用途了,若古有千古一帝,那今便有万古一官,这万古一官便是纪寒。 金敏秀那一双妙目里此刻尽是纪寒的身影。 家国之恨,亡亲之恨,她相信,纪寒真的能够为她报的此仇。 金武噵、韩成珉,你们离灭亡的日子不远了!攥紧秀拳,金敏秀在心中暗暗说道。 当承荃架着大鸢返回之时,所有人在这一刻几乎是冲到了承荃的面前。 每一个人的脸上亦都洋溢着一种兴奋之色。 “大都督可以派一名士官跟随承总监学习驾驶大鸢,大年之后,本官希望咱们第一支飞鸢军能够正式投入军中。” 纪寒这么一说,鲁大子当下便乐呵呵的答应了下来。 申屠北凑到纪寒面前,向纪寒一脸激动的说道:“大人,您和承总监是不是还研制了其他的东西?” 听得申屠北此问,纪寒与承荃只是笑而不语。 在大家的一阵欢笑下,纪寒突而看向鲁大子问道:“大都督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过这江湖里有哪一号人物是自称本王,又会变脸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幽阎,无相王 “自称本王又会变脸?大人可否说的详尽一些?” 当鲁大子听完纪寒的叙述便沉默了,这沉默是因为他从未听闻过江湖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按照纪寒所说,那位神秘高手所用的可不是易容术那么简单。 能在瞬息之间切换面容,既是连鲁大子亦是第一次听闻。 瞧着纪寒眼眸里的凝重,鲁大子沉声向他说道:“大人,这江湖之事属下知之甚少,不如大人与我回营,今日我邀了诸子兄弟吃酒,大人可以问问诸子。” “诸子?大都督,诸子大哥知道?”纪寒知道鲁大子与诸子乃至交好友,虽然他与七武海打过两三次的交道,但他对这七武海里的七位当家可是知之甚少。 听得纪寒所问,鲁大子只是笑而不语。 这诸子可神秘的紧,既是连他也不知道诸子的底细,不仅是诸子,既是七武海的另外六位当家亦是极为的神秘。 鲁大子曾猜测,这七武海的七位当家极有可能做过军中将领,但是人家不愿说,鲁大子亦自然不会去问。 既已落海为寇,便是与那前生斩断了往来。七武海的七大当家如此,鲁大子亦是如此。 纪寒、乌明雅、金敏秀三人随鲁大子与曾广去了军营。 这前脚刚入了营帐,后脚便有兵士前来通报。 诸子受邀而来,身不带兵器与随从,只身架一小船而来。 如纪寒初见他时一般,今日的诸子依然着一身儒雅纶衫。 营帐内,鲁大子早已备好了酒宴,明日便是大年,鲁大子军务在身自然脱不开身,唯有借着年前的这一日邀好友一叙。 走入营帐,诸子瞧见相迎他的还有纪寒与两女,当下只是诧异了一下,便神态从容的向着鲁大子走来。 鲁大子自然是热情相迎,二人一阵寒暄,诸子才将目光落在了纪寒三人的身上。 “大人!”诸子向纪寒微微抱了一拳便随即放下。 不知为何,纪寒感觉这诸子对他比以往要冷淡了一些。 五人落座,诸子只与鲁大子把酒言欢,而将纪寒三人却是晾在了一边。 鲁大子哪里能瞧不出来,只是这诸子是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再次与诸子碰了一杯,鲁大子便开口向诸子询问道:“诸兄,为兄想向诸兄打听一位江湖里的人物。” “江湖里的人物?说来听听。”诸子看向鲁大子问道。 而当鲁大子将纪寒所向他描述的那位神秘高手一字不差的讲与诸子后,诸子方拿起的酒盏便定在了半空。 “此人你们是从何处听来?”诸子看向鲁大子沉声问道。 “从何处听来?”鲁大子一声苦笑:“诸兄,不是听来,而是见过,此人昨日打伤了大人手下的一位随从,并……” “这绝无可能!”鲁大子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诸子伸手打断。 “什么绝无可能?诸子大哥,我昨夜可是亲眼瞧见了啊。” 听得纪寒此话,诸子才转眸看向了他:“昨日瞧见了?你若真瞧见了,还能坐在这里?” 看来这诸子是真的不信,而从诸子的话语中纪寒断定他一定知道此人的身份。 “诸兄,可否告知一下此人的来历。”鲁大子也听出来了,此刻他也很想知道这位神秘高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十阎!如若你们所说属实,纪大人昨日遇见的应是十阎中的幽阎,无相王。” “幽阎,无相王?”纪寒亦被这个名头给惊到了。 “生死别,夜未明,人未尽,死中冥,这十二字便是幽阎无相王的座铭,无相王千面千颜,世上无人知晓这千面千颜中哪一面才是无相王的真容。” 向纪寒四人说完此话,诸子的面色亦是暗沉阴涩。 “诸子大哥,你方才说十阎,这十阎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江湖里的高手吗?” “高手?”听得纪寒所问,诸子亦是用一种嗤之以鼻的口吻向纪寒讽刺道。 “在这江湖中,一直有一个说法,一教、两盟、三寺、四魔、五家、六剑、七派,这二十八门便代表了整个江湖最顶尖的实力,可以说他们掌握着整个江湖的命脉,但是——” 诸子话锋一转,一声但是便吸引了四人所有的目光与注意力。 “但是,真正掌握江湖命脉、朝廷更替的乃是十阎。自古以来,庙堂与江湖从不互相干涉,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有着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然而这个格局在百年之前却被一股神秘的势力打破了。” “这股势力号称十阎,以其说十阎是一个势力,不如说他们是一个组织,因为这个组织自始至终只有十人,不会增加亦不会减少,上代十阎在知命之时便会着意寻找他的继承人,如若有旧代十阎意外陨落,那么其他九人便会按照惯例物色一名新的成员,授其秘诀、功法,让他成为新的十阎。” 诸子的声音落下,纪寒听得亦是瞠目结舌。 而更令纪寒瞠目的还在后面。 未有理会纪寒四人是否消化了他上面所说,诸子接着再次说道:“这十阎暗中掌控天下兴衰,皇权更替,江湖大事,这天下若是按照他们的意愿而走,他们自不出山,若这江湖乃至天下未按他们心中所愿而走,那么既是当朝圣上,他们亦敢暗杀。只是传闻这十阎绝迹江湖已有五十余载,难道他们又重出江湖了不成?” 重出江湖?纪寒直到此刻还没有完全消化诸子所说。 诸子无疑为纪寒打开了一扇新的天窗,可是这扇天窗也忒恐怖了吧。 既然这十阎是这么牛掰轰轰的人物,干嘛要去用罂靥控制一个刘大壮啊,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已经过了一夜了,纪寒都未能将此事想个明白。 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位神秘高手的身份,而这个身份已经完全超出了纪寒之前的认知。 十阎出世,难道是因为现在的太武没有按照他们心中所愿再走吗?虽然无法猜出他们出世的意图,但是纪寒隐隐感觉到,这个江湖、这个朝廷将不再太平了。 第一百三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谓,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管不了这纷纷扰扰的天下,只希望能够在这世道里保护自己所在乎的每一个人。 这顿酒宴吃的甚是沉重,这天还没到下午,诸子便向纪寒四人告辞了。 来时云淡风轻,归时愁云密布,想来诸子亦是因为十阎出世一事而忧虑吧。 明日便是大年,八大家早早为纪寒置办了酒席,这年礼自不必说,八大家每一家都为纪寒背下了一份大礼。 而按照太武习俗,这大年第一日,八大家便要去连绳港犒劳保卫他们的连绳将士。 隔着往年,八大家在此事上甚是积极,可今年却大有不同,因为他们绳州在纪寒的带领下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就在数日前,他们绳州舰队还打败了三十六路海匪,所以,这大年头一日,八大家那是磨磨唧唧的才开拔起航。 大年了,皇城银装素裹,鹅雪纷飞! 宁府门前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府里也是一片热闹,只是这热闹却有些落寞与萧条。 这大年头一日,按照礼仪习俗,宁贵妃是不得回宁府省亲的。 平宁将军镇守边疆,纪寒远在绳州,这本该团圆的日子,而今却透着几分的伤感。 大年,宁嫣将刘大壮与杨不扬的夫人皆接到了宁府。 算算主家,也不过她们四人而已。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大年头一日纪寒过的那是异常的忙碌,这八大家要一一回拜,这绳州百姓们亦要慰问一二。 到了晚时,纪寒才终于能够清净清净了。 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如说纪寒不想宁嫣那是假话。 刘大壮巡防回来已是后夜了。 七个人在月下摆了一桌酒宴,这桌酒宴上没有什么大人,只有兄弟。 杨不扬、刘大壮、莫达、顾涂、徐恒、袁琅,他们六人皆是纪寒在皇城结识的。 七人之间的情义那是自不必说。 这里坐着的都不是外人,每个人也是喝了一些酒便开始诉起了衷肠。 “大人,我莫达今年三十有二,做什么什么都不成,若不是跟了大人您,我莫达都不知道这活着有什么意义。”莫达喝的有些高了,那一张脸儿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谁说不是,我刘大壮比你还窝囊,在家里受母老虎的气,去衙里受上面的气,简直就是个受气包子。每月拿着那一点俸禄,干的却是最苦最累的活,他娘的,立了功,这功劳是上面的,犯了错,这罪责却要自个儿一力担着,窝火,想想就他娘的窝火。” 杨不扬算是他们七人中话最少的那一位,也是七人中最低调的那一位,但是今日,喝了酒的杨不扬却是想要发泄发泄,一抒胸中那股闷气。 既要一抒胸怀,那么便要有酒,拿起桌子上的一壶美酒,杨不扬便从长椅上站起。 “想我杨不扬在皇城为官五载,这五载里竟然连一件首饰都给内子买不起,十年窗下苦读,本以为中了进士便能一展胸中之抱负,可笑,可笑至极。”说到此处,杨不扬仰头便将那一壶美酒仰头喝尽。 “在皇城任官的这五载里,我杨不扬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你满腹经纶都不如一个好的出身,任你业精于勤都不及人家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天子脚下官气尚是如此,更何他地?还是跟着大人痛快,真痛快。” 纪寒听着杨不扬的这一番话亦是深有同感,前世里,他不就身处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吗? 纪寒对皇城里的这些官员并无太多了解,甚至连皇城里大大小小的官职都没有完全弄清楚。 听杨不扬如此说,看来这皇城里的水真的很深啊。 便在七人正在畅聊时,王龙一脸酒气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还没跑到纪寒近前,王龙便扯起嗓子喊了起来:“大人,不好了,八大家的船被连绳军给扣了?” 听得王龙此话,纪寒七人皆朝他看去。 “扣了?他们为何要扣八大家的船?”纪寒向王龙询问道。 “年货,说是今年送来的年货比往年少了许多,那些连绳军一气之下便将八大家的船给扣了,说是要八大家再拿出两倍的年货来,他们才肯放人。” 在王龙向纪寒汇报时,鲁大子与曾广亦是匆匆的赶了过来。 比之鲁大子,此刻的曾广才是最焦急的,他本就是从连胜军里出来的,如今听闻连绳军扣了八大家的船他怎能不着急。 说起来,曾广与他带来的五十于名精锐皆是纪寒从常诚手中借调过来的,而在与纪寒的这段相处中,他们早已被纪寒的所作所为而折服,如今的他们,已经将自己当做了纪寒的属下。 而今,曾广又被纪寒任命为副都督,他们这五十余名精锐亦一一在绳州军中任职。 “王龙,你可知扣下八大家船支的是哪位将领?”曾广看向王龙沉声问道。 “好像是一个叫史钺的将军,没错,就是史钺。” 听到王龙的回答,曾广便向纪寒抱拳说道:“大人,卑职在连绳军时与这史钺尚有些交情,此事大人不宜出面,不如让卑职前去。” 曾广说的不无道理,纪寒确实不宜出面,原因无他,因为身份。 纪寒乃绳州巡抚,若由他出面前往连绳海港,那么此事便会升级为官将之间的争执。 “也好,本官只一句话,两倍的年货我绳州绝不会出,这无关我们付不付得起,而是本官不允许我太武将士欺压我太武百姓。”纪寒这一句话说的极为响亮,那些正在府外焦急等候的八大家亦都听到了。 “诺!”听得纪寒此话,曾广重重抱拳离去。 此事将纪寒七人一身的酒气全都惊没了,纪寒真的未有想到这先来挑他眉头的不是焕王、不是南荣,而是连绳军。 阴沉着双眸,纪寒看向鲁大子便道:“大都督,今夜恐怕不会这么太平,绳州舰队进入战备。” 听得纪寒此话,鲁大子亦是虎躯一震。 “诺!属下遵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比痞?爷是祖宗 鲁大子离去,纪寒亦开始来回的踱步,这连绳军难道真是因为年货而刁难于八大家吗?还是其他?若是其他,那目的呢? 常诚私吞三万官银一事纪寒还未来得及去调查,若是常诚私吞为真,那么这整个连绳军是不是都有问题呢?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越发难安。 曾广未带一兵一卒,乘一艘四桅轻帆赶往连绳港。 在曾广启程时,鲁大子已是整装待发了,站于乌轮,便在鲁大子便要出海之时,纪寒的声音却是突然在乌轮下响起。 “大人?”鲁大子连忙将纪寒众人迎上乌轮。 上了乌轮,纪寒不发一言,而是看向了这漆黑如墨的海面。 “出航!”鲁大子一声令下,绳州舰队驶离海港。 在破晓之时,曾广终于赶到了连绳港。 这连绳港坐海千里,屯兵五万,战船千艘、乃阻挡敌国南荣的精锐之师。 放眼望去,入目皆为战船,箭楼、哨岗。 曾广本就出身于连绳军,此港他自是熟悉。 在曾广乘四桅轻帆进入连绳海港海域时,四艘快船便自连绳外港一排箭塔、岗哨下行出直奔曾广而来。 连绳港分外港与内、港,这外港可以视为连绳港的城门。 八大家往年进入连绳港只能进入外港,这慰劳连绳军的年货也是在外港卸下,这八大家的船支是不能进入内、港的,因为这内、港便是连绳军的核心要塞,属于机密之地。 四艘快船将曾广的四桅轻帆包围。每艘快船上皆有兵士四名。 “呦,这不是曾将军吗。”一声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声音在曾广耳边响起。 曾广朝着这说话的兵士看去,这位兵士他并不认识。 “我要见史钺史将军,麻烦各位带我前去。”曾广并不想与这些兵蛋子们多说什么,便直奔主题的说道。 “见史将军?可是为了八大家年货的事?曾将军,唉,不对,现在咱们应该叫曾将军一声曾都督才对,曾都督,你已经被我们少二将军除了军籍,你这绳州都督的身份可在咱们这里不好使。” “少二将军?”听得兵士此话,曾广亦是皱起了眉宇。 如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名兵士口中的少二将军便是常禄山无疑了,常诚有四子,这常禄山排行老二。 只是让曾广困惑的是,这常禄山何时成了少将军? 他虽未见过常禄山,但他却知道常禄山自出生时便带着一种怪病,此怪病无痛无痒,但却让他天生便手无缚鸡之力。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又如何能够从得了军? 曾广对常禄山所知有限,他只知道常诚将军很不喜他的这个儿子。 毕竟常诚将军乃行伍出身,这爱屋及乌,他还是更喜欢他另外三个儿子一些。 “你说我被少二将军除了军籍?”这名兵士的话确实出乎了曾广的意料。 “憨子,别跟他废话了。”站在另一条快船上的兵士看向曾广说道:“曾广,我们史将军说了,拿两倍的年货来,咱们就放人放船,若是不拿,便治这八大家对朝廷不敬之罪。” 向曾广丢下此话,这四艘快船便头也不回的向外港驶去。 站在四桅轻帆上的曾广,其双眸亦是阴沉了下来。 他来此是要见史钺的,这史钺未见着不说,那常禄山竟然还除去了他的军籍。 而且这与他说话的兵士其语气亦是异常的强硬。 他才离开了不过数月而已,怎么今日的连绳军会让他感觉到如此的陌生呢? 港依然是港,兵依然是兵,人心却好像突然的变了。 未能将八大家要回,曾广只能选择先回绳州。 今儿是大年,连绳港却送了他一份这么大的大礼,除了军籍?呵,他还不稀罕呢! 这样也好,自此以后他与连绳军便再无任何的瓜葛了。 行至半途,曾广便远远看到了绳州舰队。 登上乌轮,在纪寒众人的关切下,曾广将他所在连绳港的遭遇讲给了纪寒。 “大人,是属下无能。” 听得曾广所说,纪寒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 这八大家他必须要带回,但是这两倍年货呢?纪寒绝不会给。 “我与你去。”纪寒向曾广说完此话,便用眼神阻止了鲁大子等人的劝阻。 莫达三人陪伴纪寒左右,五人乘一艘四桅轻帆再次前往连绳港。 四桅轻帆去而复返,那四艘快船亦将纪寒所乘的四位轻帆包围。 一名先前戏谑过曾广的兵士便要再次开口,却被纪寒一句话给呛了回去。 “你一个无品无职的没有与本官说话的资格,去唤史钺来。” 好大的官威! 这名兵士被纪寒怼的毫无还口之力。 嘴上说不过,但他们可以用行动来找回场子。 你说让我们去我们就去?哼,老子就站在这里不动,我看你能乃我何? 纪寒只是瞧了这些兵士一眼便知道他们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莫达,遵太武律令,我太武痞兵若无视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纪寒又使出了这一招。 “回大人,当帐责二十,废除军籍。” 这与纪寒的配合莫达早已轻车熟路,这些兵士都是法盲,他可以随便信口雌黄。 “既如此,那你还等什么?给本官打。”纪寒一声令下,徐恒便一个起跃跃到了一艘快船上。 曾广砸吧了一下嘴皮子,这有些事情你不得不承认是要讲求天赋与默契的。就比如纪寒与莫达。 这二人是睁着眼睛在信口开河啊,而且竟还真的将这几个油兵蛋子们给镇住了。 徐恒那是实诚人,这纪寒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一名八品高手岂能收拾不了几个小喽啰,只用了一个片刻,徐恒便将这四名油兵蛋子给打翻在船了。 快船上有船桨,徐恒抄起船桨便在一名油兵蛋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个殷实。 “啪!”只这一下,船桨便断成了两截,而这名遭受无妄之灾的油兵蛋子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剩下的油兵们全都看傻眼了。 他们痞,没想到这来了一个比他们更痞的,更痞不说,人家官还挺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良将军史钺 不拿出两倍年货便治八大家对朝廷不敬之罪?此事明摆着便是连绳军在刁难于他。 或者说,连绳军扣下八大家船队的目的便是要他前来。 既然你们如此大费周章,那么我纪寒怎能不如了你们的心意呢? 闹吧,这俗语说的好,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死猪不怕开水烫,如今的他还怕得罪谁? 其他三条快船上的兵士们瞅了瞅彼此,他们皆听闻过纪寒的事迹。 先斩焕王快婿,再斩焕王独子,后又大胜三十六路海匪,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狠角。 “憨子,你去通报将军。” 这些油兵们老实了,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比他们更狠的。 在两艘快船的引领下,纪寒一路跟着他们进入了连绳外港。 这连绳外港是坐海而建,很像在海面上筑起的码头。 脚下之路为滚木所搭,一应军营皆为军帐,纪寒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这军帐的尽头。 许是今日是大年日的缘故,纪寒并未在营中看到太多的连绳兵。 憨子将纪寒四人领到史钺帐前便告退了。 掀开帐帘,纪寒一眼便看到了那坐在营内正首位置的史钺。 这史钺着一身锦衣,坐一张虎皮椅,手边是一柄呈亮的九环刀,一头长发并未束起,而是绑了一个辫子随意的搭于胸前。 见纪寒入帐,他也不起身相迎,而是拿起手边的九环刀开始擦拭了起来。 而纪寒也未着他,走入营帐便捡了一把铺着软垫的椅子坐了下去。 只是这软垫还未暖热,史钺便突然向纪寒来了一句:“起来,这椅子你坐不得。” “哦?”听到史钺此话,纪寒亦是诧异的向他问道:“你说说看,这椅子我如何做不得?” “坐不得便是坐不得,哪来那么多如何。”史钺有些生厌的看了纪寒一眼,而他说话的声音亦是透着一种不耐。 纪寒从这张软椅上站了起来,这站起不是因为他怕了史钺,而是在这张软椅上闻到了一股奶香的气味。 这奶香气并未散去,说明在此之前有一名女子,确切的说是一名哺育婴儿的女子坐过这张椅子。 史钺见纪寒起身,那眼中对纪寒的厌恶才减去了几分。 “纪大人,史某公务繁忙,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八大家的船确是我所扣的,但是这却并不是我的意思。” 这还真是亮话,连纪寒都未想到这史钺竟说的如此直白。 “史兄,可是少二将军的意思?”听得史钺此话,曾广便开口向他问道。 “嗯,是他的意思,现在军中一切事物都由他管,我也是奉命行事。”向曾广说完此话,史钺便看向纪寒再次说道:“常禄山命我用八大家的性命与纪大人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不说常禄山这个名字起的忒有水平,单说史钺竟然直呼人家的名字,便能看出这二人应该关系并不融洽。 将手中的九环刀放于脚边,史钺抬眸看向纪寒说道:“大破三十六路海匪时所使用的巨弩,纪大人交出巨弩图纸,史某便放人。” 史钺的这句话是纪寒所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来这常禄山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若是本官不交呢?” “不交?常禄山只给我一日的时日,纪大人若不交,史某便只能杀到大人交为止。” 纪寒知道史钺所说的这最后一句是为何意,杀到交为止,杀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来向连绳军送年货的八大家。 此次八大家每家皆派了十余人前来,这相加起来便是八十余人。 难道为了一张图纸,这史钺便要草菅人命不成? 莫达与徐恒已经分别按住了刀柄,而纪寒的脸色亦在此刻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曾广与史钺乃旧识,这史钺可谓是一代良将,自从军以来,史钺便立下战功无数,若说史钺会滥杀百姓,曾广绝不相信。 “史兄,可是连绳发生了什么变故?大将军呢?为何史兄方才说现在军中一切事物都由常禄山所管?” 听得曾广所问,史钺便将一双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曾广,史钺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曾广你我已经不是同僚,你所问乃我军中机密,恕难奉告。” 史钺的这句话令曾广异常难堪,是啊,如今的他已被连绳军除去了军籍,现在他的身份是绳州副都督,史钺说的没错,他们现在确实再无任何的关系。 这史钺字里行间里都透着对飞龙炮的志在必得,纪寒算是真的被那常禄山摆了一道了。 “既如此,那本官便将飞龙炮的图纸给史将军便是,但是,史将军可莫要食言。” “大人!”听得纪寒此话,曾广、莫达三人亦同时露出骇然之色。 纪寒抬手阻止了四人的劝阻。 这飞龙炮最核心之处便在于悬刀与膛牙里的弹簧,史钺要的是飞龙炮的构造图,那么给他便是。 “好,只要纪大人愿意画出图纸,史某定会放人。” 来到连绳港,纪寒虽然失了飞龙炮的构造图,但是他也并不是毫无所获,史钺在字里行间里向他重点的提到了一人。 而这个人,是史钺刻意告诉于他的。 常禄山,纪寒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八大家的船队在绳州舰队的护送下平安归来,而纪寒此举亦让八大家感动不已。 这做好事不留名那可不是纪寒的作风,纪寒不但要让他们知道是他去连绳港救的他们,还要让他们知道因为救他们的缘故,他还被迫将飞龙炮的构造图交了出去。 这下子,八大家便更加内疚了! 他们知道此次送去连绳的年货是比往日少了一些,那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无需连绳军保护了。 承荃研究军械那是需要大量的银子的,纪寒这一次可是让八大家出了一次大血。 这银子有了,承荃研制新武器的速度亦自然会加快不少 大年第三日,连州巡抚沈哆来向纪寒拜年了。 纪寒并未将参沈哆的折子递到皇城,莫达也说过,经过陈练一事这沈哆老实了不少,不光人老实了,还开始尽心尽力的为连州百姓做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巾帼女将岳姗则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纪寒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而这沈哆却是有苦难言啊,他如一个肉夹烧饼一般被沧州与绳州夹在中间,现今的他唯有站在纪寒这边才有生路可言。 衙厅内! 沈哆小心翼翼的坐在纪寒下首,而纪寒却是大大咧咧的坐在那明镜高悬之下。 “沈大人,沧州那边还是未有任何动静吗?” 听得纪寒所问,沈哆便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此次前来便是为此。 “大人,下官来便是为了此事,据下官派去沧州打探的人回禀,焕王并不在沧州。” “不在沧州?”沈哆的这个回答倒是令纪寒没有想到。 “嗯,大人,据下官的人回报,焕王带了府中大批高手于上月便去了衮州。” 衮州? 听得沈哆此话,纪寒突然想起来莫达三人方来绳州时便向他提到过衮州。 莫不是这焕王去衮州是为了十二碧蝉?这放着快婿的仇不报而是先赶往衮州,看来这焕王当真是一位枭雄。 而今,这位纪寒口中的枭雄已经得知了其儿被纪寒于街斩首的消息。 衮州巡抚府! 巡抚徐戍正在小心的陪着这位沧州的藩王。 焕王陈焕坐于主位,其下皆是他此次带来衮州的高手。 这位焕王年约五旬,着一身黑蟒袍,身材纤瘦,双眼无神,皮肤皙白,呈一种病态之样。 如今他那一双如骨爪一般的手里正攥着青禾用飞鸽传于他的书信。 其儿被斩,苍颂与蝠王被神秘高手所杀,如今苍云剑庄倾全派之力正在寻找杀死苍颂的凶手。 是该回去了,但是在回去之前,还有一事要办。 在手中书信在陈焕手中化为灰烬之时陈焕亦将他那一双看似无神的眼眸投向了站于下首最前的一位身着青衫,身背白剑的星眉男子。 “甄别,去做吧,但觉可能,宁错杀不错放。” 听得陈焕此话,这位青衫男子只是淡淡向他点头。 白月剑甄别,焕王府十大高手之一,此人虽排第二,但其实力决不在青禾之下。 甄别领命前去,陈焕才将目光落在了衮州巡抚徐戍的身上。 “徐戍,近些时日里你款待本王款待的很好,去备车马吧,本王要回去了。” 听得陈焕所说,徐戍心中自是欢喜,只是表面上却不敢表露。 一夜换一个,近些日子里,徐戍就忙了一件事,这件事便是为陈焕寻找妙龄女子。 这焕王对妙龄女子的要求极高,这第一必须是清白之身,这第二,女子的年龄决不能超过十九。 徐戍为此可是煞费苦心。 马车已经备好,徐戍心中那是欢天喜地的将这位殿下给送走了。 大年之后便是立春! 在万物复苏中,宁嫣亦终于得偿所愿,岳姗则不仅答应了宁嫣的请求,而且还让陆瑾、陆倩倩护送宁嫣前往绳州。 与宁嫣同行的还有刘大壮的夫人王金莲与杨不扬的夫人李婉,当然还有她的随身丫鬟采莲。 这离别自是伤感,在向岳姗则辞行时,宁嫣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去不知归期,这一去,便是相隔万里! “母亲保重,女儿告辞!” 岳姗则站在宁府门前只是淡淡的向宁嫣抬手。 待宁嫣一行坐着马车离去,岳姗则才迈入府中。 府中院内,有一人正在等候于她,此人便是岳姗则的哥哥镇国司司首岳卓。 待到岳姗则走近,岳卓才开口向他说道:“妹妹打算何时启程。” “今日!” 听到岳姗则此话,岳卓露出惭愧之色。 让他这个妹妹重新披挂上阵实非得已,镇守燕南十八郡的郭朴将军突然遇刺,北狄于太武大年奇袭幽北五郡,如今燕南十八郡亦有五郡失守。 堂堂太武、泱泱大国竟然找不出一位能够顶替郭朴将军的将帅,当真是悲哀至极。 太武皇陈匡只得命岳姗则重新披挂。 “为兄送妹妹出城!” 宁嫣并不知晓,在她前脚离去时,其母便要远赴北狄。 这北狄被称为草原之国,其下子民人人皆可骑马行军,可谓是一全民皆兵的游牧民族。 岳姗则此去可谓是临危受命。 这内忧外患之际,这些忠于太武的将士们是否能够顶住这一难关呢? 一封封加急的奏折如骤雨般落在陈匡的面前。 东启增兵,西贞欲动,其他小国亦开始连连犯境,唯有南荣还未传来任何的消息。 陈匡深感无力,如若时光可以回溯,他绝不会因为群臣的弹劾与抵抗撤除镇国司。 于纪寒的密函,这小子应该收到了吧,南荣之患,全系于此子身上了。 太武二十四年,一月初十,大年过去的第五日。 绳州府衙,文官、将官悉数在列。 纪寒坐于明镜高悬下,他手中所拿的便是圣上于他的密函。 这封密函何其之重,重的不是分量,而是其内的内容。 “各位,本官手中所拿的是圣上的密函,密函里的内容并不多,不过十几行字而已。”纪寒在说此话时亦是在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圣上已经收到了本官的折子,至于南荣一事,圣上命本官自行决断。” “自行决断?大人,圣上这是何意?难道圣上便放任南荣不管了?” 听到杨不扬所问,纪寒向他点头说道:“嗯,可以这么说,杨兄,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纪寒从明镜高悬下起身,杨不扬亦是郑重的接过了纪寒手中的这封密函。 只是当杨不扬看到密函中的内容时,他亦是面色聚变。 “什么?郭朴将军遇刺!燕南十八郡已丢失五郡,诰命夫人岳姗则临危受命奔赴燕南,东启国再次增兵两万,西贞国已经开始集结兵马?” 当杨不扬用一种惊惧中透着不可置信的语调念出这些话时,衙厅中所有人亦是全数站起。 “你说什么?郭朴将军遇刺?燕南十八郡失守?”鲁大子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杨不扬的面前,并伸手从杨不扬手中夺过密函。 他憎恶的是太武的官、场而不是太武,参军为何,便是为了保卫家园,如今突然听得燕南十八郡失守,鲁大子怎能不激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常禄山之心 只是当他看到这封密函之下的内容时,鲁大子便愕然了,这愕然是不解,这愕然是愤怒。 圣上怎能如此昏庸,怎能做出一个如此愚蠢的决定? 抽调连绳港大部门的兵力驻扎西海?这连绳军一走,谁来抵御南荣? 在场之人只有纪寒猜到了圣上的心思,看来圣上不相信常诚所部了。 抽调大部分而不是全部,这剩余的兵力,圣上在密函中写到全由他来接管,也就是说,圣上将这抵御南荣的重任落到了他的头上了?而且圣上在密函中亦已言明,他在绳州所行不受朝廷制法约束,但唯有一条,便是要他拼死守卫太武。 “这……”鲁大子还在往下看,再往下看时,他一身的愤怒亦是转为了惊愕,再由惊愕转为了惊喜。 “这……大人,圣上竟然将剩余的连绳军交由大人接管,还有,圣上竟让大人自由治理绳州,还不受朝廷法纪约束,这……圣上给予大人的权利可是要比一方藩王还大啊!” 谁说不是呢?既是纪寒本人在看到这里的时候亦是吓了一跳。 听到鲁大子所说,众人皆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圣上在密函中虽未言明,但众人知道,圣上这是已经将纪寒封了异姓王。 “大人!”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下,王龙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外面……”喘了一口大气,王龙才接着向纪寒说道:“大人,外面有好多的战船正在向咱绳州驶来。” “好多的战船?”听得王龙此话,纪寒众人亦是连忙收敛了心神。 “去看看!”鲁大子当先冲出了府衙,曾广与申屠北紧随其后。 一艘乌轮之上,纪寒确实在这汪洋大海上看到了许多的战船,这战船之多至少有五十余艘。 “是连绳战船,大人误慌!”听到曾广所说,纪寒亦是稍稍安下心来。 五十余艘战船驶入绳州海域,纪寒在那首船之上看到了一位熟人,此熟人便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史钺。 三日前皇城派人来连绳港宣读了圣上的圣旨。 而在当日,常禄山便拔营起寨了。 连绳军共有五万余名兵士,战船千艘,而常禄山就仿似提前知道圣上会下此令一般。 离岗时,这千艘战船撤离的那是一个井井有条,丝毫看不出任何手忙脚乱的样子。 五万兵士,千艘战船,万余物资皆被常禄山带走。 一千残兵、老化的战船五十艘,再加上自己,便是常禄山留给纪寒的留守军。 这点兵力,别说抵御南荣,便是连海匪也无法驱逐。 如今已经没有了连绳港,按圣旨,他是来被纪寒接管的。 站在甲板上,任凭这湿湿的海风吹打在脸上,直至此刻史钺亦无法想通,为何圣上突然下令要连绳军驻守西海。 据他所知,西海并无什么大国与强国,有的只是几个联盟小国与一些实力不俗的海匪,想不通,史钺还是无法想通圣上为何会下了一道如此昏庸的旨意。 第一次见纪寒时,他还对纪寒咄咄相逼,这第二次再见,却是投奔而来。 对于此事上,史钺心中并未有太多的抗拒,因为纪寒在绳州所行他也曾听闻过。 而圣上的旨意也颇有深意,按说连绳军撤离连绳港,这剩余的兵士应该由焕王接手才是,可是圣上却点名道姓的是由纪寒接管。 “史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乌轮驶近,纪寒站于船头向史钺喊道。 这声大喊打断了史钺心中所思。 抬眸看向纪寒,史钺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大人,史钺携一千兵士,战船五十,来向大人赴任。” “一千兵士?”当纪寒听到史钺所报的这个数字,那脸上本是挂着的笑容便僵住了。 这僵住笑容的可不仅仅只有纪寒一人,鲁大子、曾广、莫达仨人亦是与纪寒一般。 “史兄你说什么?”曾广感觉自己听错了,这连绳军可是有五万多兵士呢,史钺怎么才带来了一千人。 这一千人能做什么?连绳军撤离南海,他们绳州便是守卫太武的第一道防线,若是绳州失守,南荣便可延海而下直取涿州四郡。 绳州兵不过千,加上史钺所带来的兵士亦不过两千而已,用两千对一大国,这分明就是将绳州拱手相让于南荣啊。 “史将军,据本官所知连绳军共有五万多兵士吧,难不成常禄山将五万兵士全给带走了?” 纪寒所问正是史钺所思,他不会说谎亦不爱说谎,再次向纪寒抱拳,史钺张口便道:“实如大人所言,常禄山确实将五万兵士,千艘战船,万余物资带走,只留一千残兵,五十艘老化战船于卑职。” 听得史钺所言,纪寒众人亦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鲁大子已经在看史钺所带来的这些战船与兵士了,他愈看愈是心惊,愈看愈是怒火中烧。 “史钺!”怒目圆睁,鲁大子抬手便指着史钺喝道:“你们这是要亡我太武吗?” “亡太武?”史钺看向鲁大子亦是愤声喝道:“旨是圣上下的,何来我亡一说?” 这常禄山在短短的数十天里便给了他两个惊喜。 先是扣押八大家的船队,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将五万兵士,千艘战船全部带走! 这个结果,圣上应该没有想到吧。 失算了!这一次不仅是他,便是连圣上也被这常禄山摆了一道。 事已至此,争执还有什么用? 人家能轻易的带走五万兵士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连绳兵?应是常家兵才对! 纪寒知道圣上在担心什么,担心这常家兵不与太武一心,若是南荣举兵进攻之时,常家兵一旦倒戈,那么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先回绳州,扩大巡防。”丢下这句话,纪寒便转身走入了船舱。 他必须要好好的思量一番了! 现在纪寒可以断定,常家军是绝对有问题的。 而现下,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查这个叫做常禄山的人。 大明海域! 一艘修了又补,补了又修的战船泊在海面。 第一百三十五章 高手也怕水 战船的甲板上站着两位体壮如牛的大汉,这两位大汉,一位是浪里黑条童奎,一位是海阎罗屠付。 今日二人聚在一起便是要再决出一个高下,这高下决的不是武艺,而是水性。 身后的海匪喽啰们已经开始押宝了,三十六路海匪王中便属这童奎与屠付水性最好,他们二人往日里也决高下,彼此各有胜负。 亦正因此,二人才互相不服,不服怎地?那就再决一次。 海匪喽啰们已将全部身家各押于他们认为能剩之人的身上,童奎与屠付也已经准备完毕。 便在二人准备如那蛟龙下海扎入海中之时,战船上一名站在瞭望台上的海匪喽啰突然兴高采烈的吆喝了一声:“当家的,有秋风!” 这秋风不是风而是船,众海匪听得喽啰此话那一双双眼睛亦是亮了起来。 有多久了?他们都再未打过秋风了,这便好比山林里的狼群很久都没有捕过猎物一般。 “铆钉,多大的秋风?”童奎与屠付异口同声的向那站在瞭望台上的铆钉问道。 “二位当家的是条小船!” 听得铆钉此话,童奎二人眼中虽有些失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放了这条小船。 便是一只野兔那也是肉,对于这群饿狼来说,能有肉吃就不错了还在乎什么个头的大小。 杀鸡不用宰牛刀,一艘小船何须战船出动。 待得铆钉向二人指了方位,童奎与屠付嘴上各衔一口短刀,当下便从船头跳了下去。 从那二十余尺的船头跳入海中,这海面上竟是未掀起什么浪花,只这一手便能看出这童奎与屠付的水性有多了得。 一个猛子扎入海中,二人便如两条梭鱼一般冲出老远。 战船上,所有喽啰们皆在紧紧的盯着海面,但见海面波光粼粼,两位当家皆为冒出头来。 这水性好不好,看的便是那憋在水中的一口长气。 喽啰们已经换了二十多个呼吸,两位当家依未从海水中冒出头来。 近了!只这一口大气便叫童奎、屠付二人看到了那海面下的船底。 这铆钉别的本事没有,但唯独那一双眼睛却是极为好使,说他有双千里眼确实有些过了,但是也差之不粒。 此刻,站在瞭望台上的铆钉正在紧紧的盯着那一艘正在海上行驶的小船,按他心中估算的时辰,两位当家应该已经快要撵上这艘小船了吧。 心中这般想时,那本是碧波荡漾的海面突然炸起两道白浪出来,两道白浪里有人,这两人便是童奎、屠付二位当家。 那小船上的四人许是未有想到这海下会突然蹿出两条大汉出来,所以他们四人的反应亦比之童奎与屠付慢了半拍。 这半拍便足以让四人失了先机。 童奎与屠付虽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是在这海里,任你高手高高手也得给他们叫一声爷爷。 小船满共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而这四人虽是失了先机但武功却要比童奎与屠付高出许多。 小船上瞬间刀光剑影,童奎与屠付自知不敌便又跳下了海里。 这两位不但水性了得,那力气也是要比常人大出许多。 四人站于船上,手背相贴,各持刀剑,蓄势以待。 潜入海中的童奎与屠付各自用手势交流了一番,一番之后,二人在海中便如那蛟龙出海一般撞向了船底。 这一撞,令船上的四人皆大惊失色,这一撞,便将这小船直接撞出了海面。 小船飞了,四人便暂时没了落脚点。 而童奎与屠付亦是个狠人,在那小船落下之时,二人便各自使力将那还未落上海面的小船拽进了海里。 四人虽会轻功,但奈何这是海上。 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四人落水了,虽然他们也有些水性,但是比起童奎、屠付那可是差之甚远。 没过多久,这四人便被他们制服了! 怎么制服的?钻入海里拉他们的脚呗,这四人可是活生生的被海水给呛昏了过去。 战船驶来,四人不但被绑了个麻花状还被这帮海匪们给脱光了衣服。 四人的布裹里虽没有多少的银子,但是却有好几张百两银票。 赚了!没想到打了四头肥羊。 铆钉已经从瞭望台上窜了下来,此刻的他亦正在翻着从他们四人身上褪下的衣服。 在一件衣服的袖口里,铆钉发现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是被火漆封了口子的。 拿着这封书信,铆钉便连忙交给了两位当家。 童奎识字,屠付不识字,当童奎拆了火漆,拿出书信,他只是看了一眼书信里的内容脸色便骇然大变。 所谓盗亦有道,他虽是海匪,但却不是那种毫无底线、无恶不作的海匪。 “开船!快开船!” 童奎将这封书信小心的放入衣襟,便催促身边的喽啰马上开船。 纪寒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何为残兵,史钺带来的这一千连绳兵怕不是来给他添堵的吧。 指望这一千名包着扎布拄着拐棍的兵士上场杀敌?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这些老兵油子们亦是各个趾高气昂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勇士呢。 还有这五十艘破船,仅是修补这些战船便要耗费一大笔的银子。 年后第一日纪寒便取缔了八大家的码头,现在想要进入绳州便唯有经过一番扩建与改造的长岛码头。 这长岛码头看似停泊了将近百余艘的战船,那气势,那阵仗确实挺威武的,可是能出海作战的还是他的绳州舰队。 这八大家能改造的船支皆已经改造完了,而这造船可是一项极其耗费人力与时间的工程。 纪寒等不得八大家造船了,他现在不仅缺船,还缺银子,更缺兵将。 然而还有一事亦令纪寒极为的担忧,如今八大家乃至绳州百姓们可不知道连绳军撤离的消息,他们更不知道,此刻他们绳州已经成为了阻挡南荣铁骑的第一道防线。 若是让他们知晓,又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此事,瞒是瞒不住的,纪寒需要找一个适当的时间将此事告予他们知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听君一席话 绳州岛上突然添了一千残兵,这安置他们也是件极废脑子的事,若是他们有用纪寒那自然是欢喜的,可是问题就出在他们没用,没用不说,还得管他们的吃喝拉撒。 虽然纪寒已是忙的焦头烂额,烦的已是满头大包,但是对于史钺他却以诚相待,未有怠慢。 史钺是携家眷而来,其夫人柳氏温文尔雅,一看便是大户出身教养极好的大家千金。 二人有一子,其子尚在襁褓,纪寒自然是要给人家分上一座不错的小宅了。 王龙领着史钺夫妇入了小宅,二人但见这小宅虽小但是假山、流水、花圃那是应有尽有,而且这宅子一看便知是座新宅。 柳氏随意的问了王龙一口:“大人,这宅可是新宅?” 听得柳氏所问,王龙便向他回答道:“回夫人,是新宅,这宅子是百姓们不久前自发组织为我们大人建的,只是大人整日里公务繁忙都住衙门,所以这宅子虽建好了,大人却从未住过。” 史钺听得王龙此话,心中倒是极为感动。 这史钺本为武夫,当是没有文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这纪大人将自己的新宅赠予初来乍到的他们,史钺能不感动吗? “将军。”柳氏将一双黛眸移到史钺身上:“大人以诚待之你我,将军可要尽心辅佐大人才是。” 听得夫人教诲,史钺亦是重重向她点头。 待安置了柳氏,史钺便跟着王龙匆匆去向纪寒复命了。 绳州府衙,当史钺跟着王龙进入衙厅时,纪寒正在与鲁大子、杨不扬等人议事。 今日议事的内容本就很多,如今再加上这一千残兵,便是事上加事了。 纪寒坐于首位,在斟酌一番后便向众人说道:“本官还是觉得为今之计当以招安那三十六路海匪为上策,至于连州,桂冶已经去请沈哆了,此事不但要让他知晓,还要让他将连州府兵全都充与我绳州。” 在纪寒说话时,史钺已经进入府衙。 鲁大子对史钺极有成见,不仅是鲁大子,申屠北亦是见不得这史钺。 莫达三人本就站在纪寒身后,所以他三人起不起身并没有什么区别。众人中,只有杨不扬、金敏秀、乌明雅、曾广四人起身向史钺见了一礼,而鲁大子、申屠北、刘大壮、顾涂四人却是连起身都未起身。 纪寒可管不了鲁大子等人对史钺的态度,即使是他心中也是有些不痛快的。 但这不痛快,却是与史钺无关。 “大人!”史钺向纪寒深深抱了一拳,并向纪寒再次说道:“末将方才听闻大人要从连州抽调兵士,大人,请恕末将直言,此行不妥。” “哦?哪里不妥?”纪寒来了兴趣,并将身子往前靠了一靠。 史钺的这一句话本已是引得在场之人所有的目光,而他向纪寒说出的下一句话却是令鲁大子与曾广亦同时从座椅上站起。 “大人,末将以为,大人不但不能从连州调兵,还需向连州增兵。” “向连州增兵?史将军,本官为何要向连州增兵?”史钺的这句话确实令纪寒未有想到。 在纪寒众人的注目下,史钺已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张叠的极为之厚的棕色布匹,当史钺将这张布匹在众人脚下摊开之时,纪寒在这张棕色布匹上看到了一幅地图,一幅小到山川河流,大到城镇江海皆描绘的栩栩如生的地图。 看到这张摊在脚下的地图,在场所有人亦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史钺本就是打仗的行家,这地图自然是走到哪里揣到哪里。 “大人请看!” 史钺伸手向纪寒先指向了绳州。 “绳州四面环海,位于南海之腹,占据天时地利之优势,南荣若要攻占绳州只能由海路进攻,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听得史钺此话,纪寒亦是深深点头。 “大人再看!”见得纪寒点头,史钺便伸手指向了南荣。 “南荣虽是一岛国,但它主要之城池却是背靠陆海,这陆海之外便是茫茫南洋,南荣若想扩大其国版图喂有两个选择,这第一,南下绳州,已绳州为跳板顺而占据连、沧二州。于南荣而言,此为捷径。” 说到此处,史钺微微顿了一下。 纪寒听的心悦诚服,所以才说,绳州便是阻隔南荣的第一道防线。 “那第二呢?”但见史钺顿下,杨不扬便连忙向他问道。 “这第二!”史钺向前行出两步,这两步便让他站在了地图中连州的旁边。 站至连州旁,史钺在众人的目光下伸手指向了连州治下的一座城郡。 “大人请看,此郡名为汝阳。” “汝阳?”纪寒但见史钺所指亦是深深皱眉,因为他看不出、猜不透为何史钺向他指了这么一座无关紧要的城郡。 纪寒看不出,但却有人能看出,此人便是鲁大子。 鲁大子但见史钺所指,心下亦是突然一惊。 “大人!史将军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要向汝阳增兵。” 听得鲁大子亦如此说,纪寒亦连忙再次认真看向了汝阳。 这一看不要紧,一看纪寒亦是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大人,末将方才说过,南荣若要扩大其国版图当应举兵攻打南荣,因为于南荣而言这是一条捷径,但若南荣剑走偏锋,派一支军队不远千里率军翻越巫、秦二山奇袭汝阳的话,那么连州必将沦陷,届时,南荣一旦占据连州,切断我绳州后路,那我绳州便将腹背受敌,只能背水一战,做那困兽之斗。” 史钺声音落下,众人皆瞠目结舌。 “敏秀!”纪寒保持着脸上的镇定看向身旁的金敏秀沉声问道:“你南荣可有这么一支能翻山越岭的军队?” 听得纪寒所问,金敏秀面露惭愧向他淡淡的摇头:“大人,南荣军中之事,我实属不知。” 金敏秀的这个回答令纪寒大失所望。 “不过!”见纪寒面露失望,金敏秀亦再次向他说道:“大人不是曾擒下了李相赫吗?或许李相赫知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向曹某人致敬 “大人放心,我现在就将这家伙提来。”若不是听得金敏秀提起李相赫,纪寒差点就把此人给忘了。 抬眸看向刘大壮,那眼中的意思分明是在问他这货现下在哪? 刘大壮挠了挠脑袋似乎也在想这家伙在哪。 这一阵抓耳挠腮的敏思苦想终是有了结果,刘大壮终于还是想起来了。 听得刘大壮此话,纪寒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你把这货弄哪了?” “船工,大人,他们这六十多人也总不能在咱这里白吃白喝不是?我总得给他们寻个事做,让他们自食其力啊。” 船工?让南荣第一美男给他们当造船的船工,这刘大壮还挺能知人善用的。 桂冶的速度倒是挺快,自从按照纪寒的提议在那四桅轻帆的船尾下加了两个风车,这轻帆的速度便又提高了好几倍。 大人就是大人,在桂冶心中就没有纪寒做不到的事。 沈哆方一踏进府衙,纪寒便张口向他问道:“沈大人,汝阳郡有多少兵力驻守?” 驻守?听得纪寒所问,沈哆心中一阵肺腑道:“那山脚下的小郡城还需要屯兵驻守?” 心中虽这般想,但是他可不敢这么回答。 纪寒所问必有所指,他这巡抚能做多久可全看这位纪大人的心情。 当下,沈哆为了自己头顶的这顶官帽便向纪寒撒了一个小谎:“回大人,汝阳郡现今……现今有五百……不,六百军士驻守。” 听得沈哆此话,纪寒未有怀疑,而是再次向他说道:“不够,沈大人你回去便抽调连州各郡的兵力,全部屯兵于汝阳郡。” 虽然不解纪寒为何突然在意起了一个山下小郡,但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沈哆只能照办。 “沈大人,这可是军国大事,本官希望沈大人最好能够亲自督办此事,若是在此事上沈大人有了什么闪失,那便别怪我纪寒翻脸无情。” 纪寒这句话说的极为突然,突然到令一旁的杨不扬亦未有想到。 “下……下官知道,下官这就回去。” 一名堂堂巡抚被纪寒当众教训,沈哆心中自是不乐,可是这不乐亦只能咬碎牙齿吞进肚子里。 向纪寒回话时,沈哆已是抬脚准备赶回连州,可是这方还没迈出半步,纪寒却又唤住了他。 “慢着!” 听得纪寒唤他,沈哆本是已经压下的怒火便又再次升起。 “沈大人,连绳军撤去西海,圣上将抵御南荣之重任交付于本官,若是你我能挡下南荣铁骑,便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届时你我加官进爵、封侯拜相亦不在话下。” 自身后听得此话,沈哆亦是豁然转身看向纪寒。 加官进爵、封侯拜相,这八字如同一记惊雷一般在沈哆心中炸响。 心中那股升起的怒气消散了,此刻,沈哆的眼里只有纪寒向他说的那八个字。 “此……此话当……当真?”沈哆看着纪寒结结巴巴的问道。 “自然当真!”纪寒回答的掷地有声。 “加……加官进爵……封……封侯……拜相……此……此话也当真?” “人无信而不立,此话自然也当真。” “好!有大人这句话,下官干了!” 鲁大子在心中向纪寒竖起了大拇指,有了这等诱惑,他们还怕这沈哆回到绳州阳奉阴违吗? 纪寒确实向沈哆耍了些手段与心机,可是纪寒却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他向沈哆耍了这么一个心机,那么他便真的要遭逢大难了。 沈哆心里那可是清楚的紧,汝阳郡本就无一兵一卒。而今在得知南荣有可能会翻阅巫、秦二山奇袭汝阳郡的这一刻,沈哆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想要回去。 若是纪寒不唤住他,不向他说那些话,沈哆回去必然会阳奉阴违,因为他还要留兵自保呢? 那焕王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他手中若是无兵,如何保全自己。 如今纪寒倒是为他寻了一个好去处汝阳郡,这连州的兵马加起来可足有五千之多,再加之汝阳郡城高山险阻的,若是那南荣贼子真敢翻山而来,若他凭借山郡之险将南荣贼子阻于城下,那么他便真的立下了不世之功。 来时忐忑,归时欢乐! 这结果便是纪寒误打误撞的为他化解了一场危机。 今日事儿可真多,这沈哆前脚方走了没多久,王龙便跑来告诉纪寒有两位海匪头子说有要事要见他。 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纪寒正想着要如何招安这三十六路海匪呢,却没成想人家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纪寒决定向一位姓曹的枭雄致敬一番,也来上他一个足不裹靴,赤脚相迎。 在堂堂明镜高悬下,纪寒当着众人的面将脚上的那一双鹿皮靴就地一脱,而后在听着那几声脚步声差不离就要进入府衙时,纪寒便在杨不扬众人那目瞪口呆的神色下,一脸笑容的赤脚冲出了府衙。 “哎呀呀,两位好汉,本官可是把二位好汉盼来了。” 声到,人也到,童奎、屠付不仅瞧见了纪寒,还瞧见了纪寒那一双踩在石子上的赤足。 这一路风风火火的踩着地上的石子跑来,连童奎、屠付都觉得一阵脚疼。 “大人,您这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呢?”屠付瞧了瞧天色,这天色还早,还远没到休息的时候,这纪大人为何会赤着一双脚? 见两位好汉的注意力皆在他这一双脚上,纪寒心中那是一阵的得意。 “本官听闻两位好汉来看望本官,心中甚是欢喜,以至于都忘了穿靴。” 纪寒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早已练的炉火纯青。 而站在童奎、屠付身后的铆钉却是露出了一幅古怪的神色。 “怕不是这样吧!”铆钉很是事宜的插了一嘴:“我方才明明看到是大人您自个儿把鞋脱了的,分明就不是忘了穿。” 诶! 这像曹枭雄致敬的桥段竟然被一个小海匪喽啰给拆穿了? 听得铆钉此话,童奎哪里还能不明白纪寒这是在向他们做戏。 心中虽是有些生厌,但是童奎还是没有忘了此行前来的目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辱宁府赘婿之威名 从衣襟中取出那封打秋风得来的书信,童奎将这书信往纪寒手里一塞便当先转身离去。 童奎转身,屠付与铆钉自然也跟着转身。 这戏演砸了,纪寒也在童奎眼中看到了人家对他的厌恶,这铆钉的一双眼睛可是如千里眼一般,只是纪寒不知道啊,若是知道,这戏肯定不这么演。 站在一地的石子上,纪寒从信封中抽出了这纸书信。 将书信抖开,纪寒只是看了一眼这书信里的内容,其脸色便瞬间大变。 在这纸书信自纪寒手中掉落的同时,他亦慌忙的冲了出去。 冲出去为何?当然是要去追这两位好汉。 童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只是纪寒方才所举却是令他挺生厌的,所以并未停下脚步。 他为何要落海为寇,便是因为看不惯这些做官的作风,见不得这些做官的欺压百姓。 人行于世,当光明磊落、以诚待人! “二位好汉还请留步!”纪寒健步如飞,终是拦住了童奎三人。 童奎眸升不耐看向纪寒冷声问道:“大人莫不是想要扣了我们不成?” 听得童奎此话,纪寒并未回答,而是向二人深深的抱了一拳。 “二位好汉于我有恩、于绳州百姓有恩,于国更有恩,纪寒代圣上谢过二位。” 抱之一拳,再行一礼,这一礼,纪寒行的真切。 “不必!”童奎虽冷语相加,但是此刻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纪寒对他们三人这一拜的真诚。 这心中生厌归生厌,但是童奎在心中亦是承认纪寒是为好官的,若不是因此,他亦不会前来绳州将这封打来的书信交付于纪寒。 书信他看了,里面的内容亦令他深深担忧,连绳军中竟然有人私通南荣,若不是他们截获此信,绳州必危矣! 童奎三人在纪寒的深躬下迈步离去。 杨不扬众人正站在院内,此刻,杨不扬手中正拿着这纸落在地上的书信。 书信里的内容虽只有寥寥几句,但是,便是这几句却让在场众人如寒风刺骨一般。 “如你我愿,圣上已将我连绳军调去西海,一年筹谋如今得愿,无我连绳军,绳、连二州国师便唾手可得。绳州兵不过千,其仰仗便为飞龙炮,这飞龙炮的图纸我已研究,在离去之时,便将这如何破解飞龙炮之法送与国师当为辞礼。” “这是常禄山的笔迹。”在众人阅完此信内容之时,史钺亦是用一种愤怒的声音说道。 纪寒已经走入院落,史钺的这句话他亦听到了。 如今看来,这常禄山早已叛国,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向史钺,纪寒向他问道:“史将军,这常禄山为何会掌握整个连绳军?” 听得纪寒所问,众人亦将目光落在了史钺的身上。 “回大人,此事便要从常禄山自西海求医归来说起!” “求医归来?”听得史钺此话,纪寒便皱起了眉宇。 “恩,常禄山天生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即时平日里的生活起居都要有专人伺候,但一年前常禄山自西海求医归来,他不但在西海治愈了先天之疾,亦学得了一身通天彻地的高深武艺,其归来时身边跟了一位女子,这位女子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还擅长占星算命,这女子只是与大将军见了一面,亦是那一面之缘,便让大将军渐渐的将手里的军务与兵权交予了常禄山。” “那常卫、常季、常齐呢?”曾广所说的这三人便是连绳总兵常诚的另外三个儿子。 “他们?”听得曾广所问,史钺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讥笑。 “他们三个整日里醉心于如何与他们的老子争夺那位女子,哪有什么闲情去管军中之事。” 从西海带回的女子?看来这问题就出现在这名女子的身上了。 常禄山求医时去了西海,归来时从西海带回了一名女子,再归西海时便是带了五万兵士、战船千艘,这西海也有问题。 再结合这封书信,看来圣上真的被这常禄山给愚弄了! 如今唯一能让纪寒藉慰的便是童奎他们所截获的这封送往南荣的书信。 刘大壮将李相赫给提来了,如今的李相赫哪里还有那南荣第一美男的仪表仪容,现在的他便是一个妥妥的靠体力吃饭的船工。 纪寒将李相赫交给了金敏秀。 童奎既然为他争取了一些宝贵的时间,他当然不会将这得来不易的时间所挥霍。 五十艘战船在纪寒与鲁大子等人的商议下,决定将它们开赴暨瀚岛,这暨瀚岛便是绳州与南荣的交界。 将这五十艘连绳战船开赴交界便是为了迷惑南荣,制造出一个连绳军并未撤离的假象。 绳州舰队在长岛码头随时待命,而此时的绳州按照纪寒的话来说,便是已经进入了一级戒备的状态。 在纪寒的相授下,乌明雅与金敏秀已经起了布场。 这是纪寒第一次在绳州以公众的形式召集八大家的寨主与绳州百姓们一起开这个大会。 因为南荣在沉寂了一月之后终于有所动静了,据飞鸢军来报,他们在南荣领空看到了大批南荣战船在海湾集结。 自天空向下俯瞰,入目尽是黑色战船,据飞鸢军报,仅是南荣海港便聚集了千艘黑色战船,而其他海港亦皆有船只像南荣海港集结。 绳州校场此刻已是人满为患,这些百姓们与八大寨的寨主们皆不知纪寒今日为何会将他们召集到此。 今日天公并不作美,微微小雨已是淅沥沥的在下着。 天空阴沉,八大寨与绳州百姓皆在等待着那站在校台上,身披白甲,腰挂长刀的纪寒说话。 纪寒身后,莫达三人一脸肃穆,纪寒身旁,鲁大子、曾广、史钺、申屠北、顾涂五人亦皆身着甲胄。 这五人便是绳州五位最高将领,而这五人便要在今日亲率各部绳州舰队开赴暨瀚岛。 南荣何时大举进攻绳州纪寒并不知晓,他只知晓这一战将关乎着太武的生死存亡。 其岳母、岳父皆在为国浴血奋战,保卫家园,身为宁家赘婿,他怎能辱没了宁将军府的威名,既是不为这威名,他亦有他心中想要保护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九章 誓死守绳州 淅沥的雨水已是渗入甲胄浸湿了纪寒的衣襟,而在台下所有人的等待下,纪寒豁然抽出了挂在腰间的这一口佩刀。 “各位寨主,各位百姓,今日我纪寒要向你们宣布一事,如今连绳军叛逃西海,南荣海军亦蠢蠢欲动,此致已到了我绳州生死存亡之际。” 纪寒此话方一落下,便引得台下全场哗然。 台下八大寨主除之乌家宅寨主乌楼外皆是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八大家寨主尚是如此表情,更何况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绳州百姓。 “圣上呢?圣上不派兵来保护我们吗?”一名绳州百姓向纪寒大声的问道。 在这名百姓声音落下的同时,台下的所有人亦都在翘首以盼的等待着纪寒的回答。 “需要时间!圣上得知此事,已火速调集十万兵马星夜驰援驰援我们,而在这段时间里,我纪寒将与你们共同进退,只要我纪寒还活着,便不会丢下你们不管,只要我纪寒还活着,那些南荣贼子便休想踏上我绳州土地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绳州在援军未到之前,唯有背水一战。” 纪寒在说话时,亦在看着下面的每一张面庞。 半真半假,他只说出了一半的实情,若是让这些百姓们与八大寨的寨主们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援兵的话,那么必定会给他们造成恐慌。 毕竟绳州兵不过千,船不过百,要如何去抵御一方强国! 陈匡一定想不到吧,他想不到常禄山竟然带走了所有的连绳军。 海战不同于陆战,这海战可没有什么城池可以作为防御,亦没有什么高山险阻、地形优势等作为屏障。 诚如史钺所说,海战拼的就是船与人! 在人数上,在船数上他们都没有任何的优势,这场仗该如何打,即使身经百战的鲁大子与史钺也没了主意。 “各位,我希望在援军未到之前,我们绳州能够万众一心,齐心协力,共同抵御南荣海军,我们要让那些赶到的援军瞧瞧,我们才不是什么蛮夷,而是守卫太武疆土的勇士!” 纪寒向台下众人说完此话,便转身看向了身后。 他的身后有一座石碑,一座足有三十余尺长未刻一字的石碑。 小雨淅沥,天色灰暗! 纪寒紧握手中长刀,纵身一跃。 这一跃便跃至与碑顶同高,长刀刀尖在碑身上飞沙走石。 在飞沙走石中,碑上石屑亦在随之长刀起舞纷飞,待到纪寒落于地上,无论是台下之人,亦是台上之人皆看向了纪寒所在这无字碑上所刻下的字迹。 碑顶所刻三个大字,此三个大字为“太疆碑!” 太疆碑下为首之名便是“绳州守将纪寒!” 丢下手中长刀,纪寒转身看向台下众人。 “此战,我若能为绳州战死,做鬼亦雄!” 未有什么豪言壮语,纪寒只此一话便让台下百姓热泪盈眶。 他本不是绳州人,连绳军叛逃西海,南荣大军进攻绳州,若是放着其他巡抚,应当逃了才是。 可是,他们的大人不但留了下来,竟还说出了能为绳州战死,做鬼亦雄的豪言壮语。 回想纪寒自来到绳州所行所作,一位热血沸腾的青壮当场便扬声向纪寒喊道:“大人,我也要誓死守卫绳州来他个做鬼亦雄,我要参军!我要和大人一起守卫我们的家园。” “对,我也要参军,自从大人来了绳州,那些南荣人和海匪便再也不敢欺负咱们了,我要跟着大人一起打仗,我也要杀他几个南荣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绳州人不是任谁都可以欺负的。” “对,我也要参军!和大人一起守卫咱们的家园。” 台下已经掀起了人浪,这一幕是纪寒所万万没有想到的,心中感动的同时,纪寒亦觉得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大人,我乌家宅三百寨民愿意与大人一同抗击南荣。”乌楼从座椅站起,乌家宅三百寨民亦一同向前迈出一步。 “我承家宅四百寨民,愿意与大人誓死守卫绳州。”承家寨主承荣亦一脸肃穆从座椅站起。 台下的百姓们已经掀起了层层人浪,而在这层层山呼海啸下有两位身着裹衣之人却在静静的看着那站在台上亦有些热泪盈眶的纪寒。 这两道所看纪寒的目光,一道带着深深的欣赏,一道带着深深的眷恋。 那带着欣赏目光的裹衣人看着台上的纪寒向身边之人说道:“徒儿,你能遇到他,即使为师哪天到了地下也能安心了。” “师傅莫要胡说!”回话的是个女声,这女声如黄鹂般动听。 这身着裹衣的二人正是鹤仙人与上官清。 他们二人从未离开纪寒太远,只是纪寒并不知道而已。 “徒儿,纪寒此致正是用人之际,那付仲不但心术不正又胆小怯弱,你我这便赶去翻海帮,翻海帮多有对纪寒心存感激者,以其让他们跟着付仲浑噩度日,不如让他们跟着我的这位快婿建功立业,守卫太武疆土。即是战死,那也当为英烈。” 鹤仙人此话正合上官清心意,当下二人便退出这如海浪般的人群拨船赶回连州。 沧州,焕王府! 在陈焕赶回沧州的当日便集结了其门中所有门客与沧州各大江湖门派。 纪寒其子欺人太甚,这杀婿之仇与杀子之仇若是不报,他必将沦为沧州的笑柄。 身为一方藩王若是连一个个小小巡抚亦收拾不了,那他还有何脸面在沧州自处。 陈焕携三百江湖人士,披星赶月沿古道直向连州奔赴。 而在这条古道上亦有一队人马正在星夜下前行。 这队人马人数并不多,三辆马车由车夫驱赶,两位身着白衫之人只用行走便能赶上马车的速度。 这在地上行走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星眉剑目,一脸英气,女的亦有一张倾城倾国的面容,她虽是冷面寒霜,但那脸庞上却透着一股子青涩的稚气。 这两位便是太武国仅有的两位大宗师之一范宗师,范羊公的亲传弟子陆瑾与陆倩倩。 而那三辆马车里的人儿,自然便是宁嫣、王金莲与李婉了。 第一百四十章 陆倩倩 他们一路跋山涉水、风餐日露的终是来了,过了连州宁嫣便能见到纪寒了。 这怎让坐在马车里的宁嫣不欣喜呢? 为伊使得人憔悴,采莲瞧着宁嫣那一副喜不自胜的脸庞亦是在为她而高兴。 在皇城时,宁嫣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纪寒,这思念的连人都更加消瘦了,这本来就极为纤瘦的宁嫣如今更是如那迎风一吹便能晃来晃去的柳枝一般。 等见了姑爷,小姐便什么都好了,采莲看着宁嫣那一张紧张中透着期待的小脸在心中轻轻的说道。 此刻宁嫣的一颗芳心里全盛着纪寒,她自然听不到车外所传来那一声声急促的马蹄声。 这条古道本就不宽,在听到身后那急促的马蹄声时,陆瑾已经命车夫将马车靠边行走了,可是,那呼啸而来的大批人马仿似根本就未有看到他们的马车一般。 四匹赤色骏马踏着一地的烟尘首当其冲,其身后亦尽是马蹄扬起的滚滚尘土。 这眼瞅着一匹赤色骏马便要撞向李婉所乘坐的马车,这马上之人亦没有勒马的意思。 不但未有其意,其身下坐骑竟是比之前还快了几分。 陆瑾一双星眉亦是冷冽而下,这些骑马之人一看便是江湖人士,这等江湖人士也太过嚣张了吧。 停下脚步,在那骏马将要撞向李婉所乘马车之际,陆瑾单脚跺地。 这一跺之下,其地上数颗石子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纷纷飞向了那匹骏马的四蹄。 石子会转弯、马蹄会打折! 这骑马之人突觉身下之马有些异样,当下便一拍马身,自那马身上高高跃起。 这一跃,此人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头顶的一截树枝上,这一跃,其坐下马匹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嘶。 骏马跪地,那所有正在疾驰的马车亦纷纷止住了前冲之势。 月色如墨、寒月如镜! 这些骑在马身上,勒马急停的江湖人士在这一刻尽数将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一名身着白衣,手持长剑之人的身上。 他们方才虽不知道这马儿为何会突然跪地不起,但想来定是此人所为。 陆瑾只一人一剑便镇住了此间所有的江湖人士。 宁嫣掀开车帘看向那正站在古道之上的陆瑾,方才的那声马嘶她听到了,只是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坐于马上,行于首位的共有四人,此四人如今一人正站于一截树枝之上,剩余的三人亦在审视着那站于古道上的年轻小子。 站于树枝之上的不是旁人,正是焕王府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九的大悲手丘楚。 此人双手之大如蒲扇一般,头系黑带、身着短裤短褂、方脸、鹰鼻。 而另外三人,一人为一老者,两人为中年。 这老者的身份便是苍云剑庄,执剑堂二长老苍珏。 而另外两名中年男子,一人为沧州冷枫堡堡主刘锋,一人为沧州天狼堡堡主段彻。 此四人皆为八品以上的高手! 陈焕这一次可谓是精锐尽出,此次前往绳州他是必要拿下纪寒的,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一搏,更何况这纪寒本就不是什么不会咬人的兔子,在陈焕眼中,这纪寒便是一个疯子。 “前方发生了何事?” 陈焕低沉的声音在苍珏三人身后响起。 听得陈焕此话,苍珏三人亦是连忙勒马为他让开路来。 陪在陈焕身边的共有两人,这二人一位便是焕王府第一高手青禾,另一位便是苍云剑庄庄主苍决。 这二人皆乃九品宗师!而陈焕虽是藩王,但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小友,你挡道了!”未等陈焕开口,苍决亦是用一种透着杀意的声音向陆瑾寒声说道。 “挡道?是你们逞凶在先。” 回苍决此话的不是陆瑾而是陆倩倩。 陆倩倩本是离陆瑾还有一小段的距离,只是当陆倩倩抬起莲足在那地上迈出一步之时,人便飘飘然的落在了陆瑾的身旁。 青禾看到陆倩倩所向他们露出的这一手亦是拧起了双眸。 这看似简单写意的一步可不是任他是个高手就能迈出的,为何会如此说,因为陆倩倩的这一步并未使用内力,或者说此女已将一身内力修炼到连他也看不透的境界。 观此女年龄应不过二十,虽然生的风华绝代,但脸上的那股稚嫩气儿还未褪去。 沧州何时来了此等的高手?他怎么不知? 而陈焕在看到陆倩倩出场的那一刻,便将他那一双看似浑浊的眸子皆落在了陆倩倩的身上。 陈焕此生阅女无数,他只看陆倩倩一眼便知她尚是处子,是处子不说,还是为武功绝顶的处子,此女若是拿来让他练功,必能助他功力大增。 陆倩倩可不知陈焕的想法,若知,当是一剑便砍了过去。 “倩倩,让他们先过吧。”宁嫣亦看到了马车后面的那批高手,她可不想陆倩倩因为这等小事与他们发生冲突。 她并不担心陆倩倩的安危,因为放眼江湖,敢动这对师兄妹的人可还真没有。 她担心的是怕耽搁了见纪寒的时间仅此而已。 陆倩倩听从了宁嫣的建议,只是在她便要为陈焕等人让出道路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陈焕看她的眼神。 陈焕看她的眼神让陆倩倩极为的生厌! 那站在树枝上的丘楚亦是看到了陈焕看此女的眼神,他身为陈焕门客,岂能不知陈焕所练的为何功法?又岂能不知陈焕看此女的眼神为何意。 既然焕王看上了这名女子,那么便由他代劳拿下吧。 当下丘楚便如同一只苍鹰般自树枝冲下。 那截离了人儿的树枝仍在震动,丘楚已是运起大悲手向陆倩倩双肩抓来。 正在行步中的陆倩倩停下了脚步,她也不抬头,只是随意的拔出了手中三尺青锋。 “啊!”一声惨叫于夜空下响起。 伴着这一声惨叫,丘楚于半空中跌落在了地上。 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打滚,血在地上就着一地的尘土尽数粘在了丘楚的短裤短褂上。 在丘楚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时,一双离了手腕的手才迟迟从半空落下。 这双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陈焕的马下,而这双手的主人便为丘楚!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此招名为惊雷! 一剑! 陆倩倩只用了一个拔剑的动作便断去了一名八品高手的双手。 而且,在场之人竟然皆是没有看清陆倩倩是如何出的剑! 三尺青锋归鞘,陆倩倩继续向着宁嫣的马车走去。 身为江湖高手皆有两个通病,这第一个通病便是谁也不服谁,这第二个通病便是偏不信邪。 三百高手中比之丘楚高强的大有人在,再加之如今陈焕便在,这些高手们自然都想在陈焕面前露上一手。 进了焕王府那是吃香又喝辣,而且走出去那也是贼有排面。 当下便有一名对其剑法极为自信的剑客飞马而出,人在飞行,剑已出鞘,这名剑客抬剑便向正在往回走的陆倩倩脊背刺来。 陆瑾看到此幕,在心中不觉摇头。 若论勤奋,他比之他的这位师妹不知勤奋多少,可若论天赋,既是他的师父范羊公亦自愧不如。 瞧着这位向陆倩倩飞身刺来的剑客,陆瑾正要开口要她师妹手下留情来着,只是这话还未来得及喊出口,陆瑾便再次看到了一抹寒光在他眸中一闪而逝。 “啊!”又是一声惨叫在夜空下响起,这位自认其剑术了得的剑客这一生握剑再是无望。 陆倩倩挑断了这名剑客的手筋已算是手下留情。 三尺青锋再次归鞘,然而还有高手不知死活的飞马而来。 这一次,陆瑾可不敢再让她的这个师妹出手了,他不是害怕得罪这些江湖人士而是害怕陆倩倩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都砍翻在地。 陆瑾稀财,这么多的医药费他可赔不起。 一个不行两个上,反正陈焕此次带来的高手足有三百。 陆瑾出手可是要比陆倩倩温和的多,他不移动,也不拔剑,双脚如两根打入地底的木桩般,任你刀枪使得如何风生水起,他皆能用手中这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一一化解。 这眼瞅着两个也不行,从那马背之上再次飞下四名高手。 一共六名八品高手开始对陆瑾展开了一场如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而陆瑾便如那扎在淤泥里的一朵青莲一般,任你风雨何其大,我自临危而不动。 陆倩倩与陆瑾虽同出一师,但二人的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师哥温文尔雅,师妹森寒如霜。 在应对这六名高手时,陆瑾亦是时不时的在看着那站在宁嫣马车旁的陆倩倩。 但见陆倩倩手中三尺青锋亦如蜂翅般震动,陆瑾知道若是他再这么下去,他的师妹便又要出手了。 当下心中一叹,陆瑾一连轰出六掌,这六掌其每一掌皆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这六名高手的胸膛之上。 “啊——”六名高手一声大叫,皆被陆瑾轰到了陈焕的马下。 青禾与苍决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二人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与困惑。 这算是出师未捷吧! 他们还没到到连州呢便已经损失了八名高手,而在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后,他们这两位九品宗师竟然还没看出陆瑾与陆倩倩所使得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陈焕的眼神已是彻底的阴厉了下来,青禾知道陈焕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办?难道让他堂堂一名九品宗师去欺负两名小辈不成? 苍云剑庄因为纪寒已经损失了三名年轻才俊与一名九品宗师,这两役亦是令他苍云剑庄在沧州颜面扫地,并隐隐有着失去沧州第一大派的趋势。 如今,正是他苍云剑庄再次立威的绝好时机。 青禾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向两位小辈出手,而苍决亦是飞身下马,拔出了身后苍云剑庄的镇派之剑,苍云剑。 此剑乃一块天外陨铁而铸,其长六尺,其重十五斤。 这苍云剑乃一柄重剑,所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别看这苍云剑其貌不扬,但他在江湖兵器谱上可是赫赫有名。 “苍云剑!” 陆瑾认出了苍决手中所提之剑,而在陆瑾喊出此剑剑名之时,陆倩倩那一双本是无波的眸子亦是泛起了一道波浪。 “我来!” 一声娇喝,陆倩倩便在宁嫣骇然的神色下自她双眸中消失了。 待到宁嫣再次看到陆倩倩时,她人已在半空。 一身长衣随风飘荡,三千发丝夜下飞舞。 一轮寒月当空而照,一抹与月同辉的寒光没入在场所有之人的眸中。 “一式剑!” 苍决只来得及听到这一声娇喝,那抹与月同辉的剑芒便没入了他的眸中。 这是怎样的一剑?这一剑便如那自寒月中挥洒而出的一道匹练一般。 这一刻的苍决震惊了,因为连身为九品宗师的他亦未看到这陆倩倩时如何出剑的。 三尺青锋归鞘来,缕缕白丝月中飘! 苍决保持着举剑的姿势,怔怔的看着那自他眼中飘落而下的缕缕白发。 这白发是他的白发!他败了! 他竟然败了! 如若这位广寒仙子要取他的性命,那么此刻从他头上掉落的便绝不是这几缕白发了。 “一式剑,这……这是一气剑范羊公前辈的一式剑!” “你是一式剑陆倩倩?” 这一刻的青禾终于认出了陆倩倩所使的剑法,虽然他也与苍决一般未曾看清方才陆倩倩是如何出剑的。 但是他却认出了那一抹彷如月光洒下匹练般的剑芒。 大宗师范羊公此生只会三招剑法,这第一式剑招名为惊阳,这第二式剑招名为惊鸿,此两式剑招可贯通结合,是为一气一阳。 这第三式乃独立一式,亦是陆倩倩方才所使剑招,此招名为惊雷,因为这惊雷只有一式,故而又叫一式剑。 江湖传言,若能修得范羊公三式中任意一式剑法便能跻身九品宗师之列。 这传言果然非虚,比拼内力,陆倩倩自然不是苍决的对手,但二人方才过招可比拼的不是内力。 范羊公为何身为一代宗师,便是因为他为武学一路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扉。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范羊公的三惊剑法便是如此,这三惊之中与惊雷为最。 陆倩倩自幼跟随范羊公便只习一招,这一招便是惊雷。 此招陆倩倩自五岁开始修习,如今她年芳十八,这一招一式她整整修习了十三年。 所谓学会一招吃遍天下,陆倩倩便是此中典范。 第一百四十二章 鹤归西VS暴雨梨花 “一式剑陆倩倩!” 既然青禾已经道出了人家的名讳,陈焕所领来的这些高手们便再也不敢上前了。 不说陆倩倩自十五岁便已名满江湖,只说人家的师父范羊公。 这范羊公护短可是在江湖里出了名的,谁若是敢伤了他的两位徒儿,他才不管什么江湖规矩,提剑便杀向你的宗门。 江湖传言,陆瑾与陆倩倩曾挑战过一些早已成名的江湖泰斗,有次,这二位徒弟先后败于金刀龙王刘云胜,范羊公得知此事,便跑去霸刀堂将那金刀龙王打了个满头大包。 此事一经在江湖中传开,那些既是能胜这对师兄妹的便再也不敢胜了。 这算是真正的踢到铁板上了,陈焕阴沉着一双眸子,他虽贵为藩王,但这范羊公他亦不敢轻易得罪。 苍决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毕竟他败给的可是范宗师的嫡传弟子,这一败,败的理所应当! 苍云剑一出,陆瑾亦已经猜到了苍决的身份,而今在看向那身着一身黑蟒袍的陈焕,陆瑾亦是猜出了他的身份。 沧州王! 这沧州王携大批高手星夜驰骋,所为何事? 陆瑾心思缜密,陆倩倩才不管这些。 道路已让,陈焕眯缝着一双眸子,挥手前行。 这受伤的八位可是不能再跟随焕王一同杀去绳州了,待到马蹄声渐远,三辆马车才重新上路。 鹤仙人与上官清已是回到了翻海帮,这翻海帮帮众共有两百。 在经历陈炼一事之后,这些翻海帮的帮众便再也升不起任何对付仲的敬畏之心了。 毕竟这付仲曾在陈炼的威胁下向上官清说出了如此禽兽不如之话,在翻海帮,上官清要比付仲更能服众。 当上官清向福达说出要他们去追随纪寒一事时,福达当场便答应了下来。 纪寒予翻海帮有大恩,如今纪寒有难,家国有难,他们怎会坐视不理,独善其身。 付仲是无法阻止福达他们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百余名帮众跟随上官清离去。 这翻海帮是其父打下的,到了他这一代算是毁了。 然而,当上官清与鹤仙人领着翻海帮帮众准备登船出海时,陈焕拍马杀到了。 无论是上官清还是鹤仙人还是这些翻海帮的帮众,可是知道纪寒与这位焕王的纠葛的。 陈焕要登船,他们自是不让。 这增港可是他们翻海帮的地盘,旁人若想登船去绳州,便要问他们一声愿是不愿。 两方人马在增港码头对峙!双发已是剑拔弩张。 今夜,寒月如镜,当是多事之夜。 纪寒在送别了绳州五将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连州,上官清能想到翻海帮,纪寒自然也想到了。 如今纪寒正是用人之际,他赶往连州便是要说服翻海帮与他一同保卫家园河山。 桂冶驾着四桅轻帆在海面疾行,纪寒与莫达三人亦是心急如焚。 待得自连州归来,纪寒便要去暨瀚岛了,他要与五位将军一同抵御南荣大军。 这四桅轻帆的速度确实是快,他们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便已经驶入了连州海域。 前方便是增港码头,纪寒四人在那码头上已是看到了刀光剑影。 这刀光剑影在森森寒月下宛如星光般璀璨,这璀璨是因为兵器与兵器所摩擦而产生的火花所致。 纪寒并不知晓焕王已来,焕王亦不知晓纪寒已来。 “大人!前方有打斗!” 无需莫达提醒,纪寒已经看到了,他不但看到了前方的剑影刀光,他还看到了在那剑影刀光里时起时落的一抹紫色身影。 这抹紫色身影,他怎能不熟悉,这抹紫色身影他怎能忘却。 增港码头,鹤仙人与上官清正在与焕王手下的两名高手做殊死之博。 与鹤仙人交手的赫然便是焕王府第一高手青禾,与上官清交手的便为焕王府第三高手八臂哪吒周显。 这八臂哪吒周显并不是真的有八条手臂,而是他手中所使得那一杆长枪可长可短,可分可合,与人对敌时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而周显所使得这套枪法名为燎原,舞之如同野火燎原一般。 此刻,上官清已经置身在了周显的野火燎原下。 这周显与她皆为九品高手,二人的武功也大致在伯仲之间,只是此刻,上官清却做不到全心对敌,因为他的师父鹤仙人已经落入下乘。 焕王府第一高手青禾所使的是一拂尘,这拂尘里亦是暗藏玄机。 玄机为何?是为暗器! 这青禾虽为道门中人,但令他成名的却不是道门剑术而是旁门暗器。 一名暗器高手本就可怖,而青禾可不是普通的暗器高手,而是一名达到九品宗师的暗器高手。 他手中拂尘是为暗器,其身上所穿八卦双鱼袍亦是内藏暗器,可以说,青禾全身上下皆藏暗器。 鹤仙人是名剑术大家,其剑法便如那翱翔在空中的白鹤般灵动。 每每有暗器向鹤仙人袭来,他手中之剑便宛如那展开双翅的白鹤一般拍落那一枚枚所向他飞来的暗器。 青禾一边施放暗器,一边在心中赞叹着鹤仙人,江湖传言此人在无师自通下以鹤姿入剑创出了一套绝世剑法,今日一观,此言果然非需。 二人自交手已经战了足有百合,若是他再不拿下鹤仙人的话,恐怕会令在一旁观战的陈焕不快。 当下,青禾眼神一凌,便使出了他的绝学。 “暴雨梨花!” 声落,暗器飞!这向鹤仙人飞出的暗器便是其手中的拂尘。 拂尘在飞行中兵解,在兵解中向鹤仙人洒下无数白色星点,这白色星点是一种毒,一种剧毒,此毒名为水亥,是他用丹炉所炼。 旁人沾之一滴便可人肉白骨! “鹤归西!” 一声鹤鸣,鹤仙人亦使出了他最强的一剑。 此剑招平平无奇,只是一个前刺的动作! 然而便是这一个前刺的动作,便让这手中之剑冲破了前方的这暴雨梨花。 青禾脸色骇然大变! 何为鹤归西?传说人到迟暮之年便会驾鹤西去。 而这一剑便是要让青禾驾鹤西去,可是他自己呢?他这一剑是可以要了青禾的性命,但是鹤仙人亦会中了他的暴雨梨花而当场身亡。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声洪雷震天响 “师父!”上官清一声娇喝,便要去将鹤仙人自那暴雨梨花中救出,可是八臂哪吒周显怎能如了上官清的心愿。 枪出如龙,一杆寒枪紧随上官清而至,如若上官清不顾周显的这一枪坚持去就鹤仙人,那么她必然会被这一杆寒枪刺中,如若不救? 她怎能不救?她怎可不救她的师父! 青禾自知自己是无法躲过鹤仙人这惊世一剑的,这一剑便是要让他们二人皆要驾鹤西去啊! 站在陈焕身旁的苍决终于动了,他拔地一冲便是冲到青禾身前。 手中苍云剑以力劈华山之姿重重的劈在了鹤仙人这一柄长剑之上。 长剑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断成两截,苍云重剑势大力沉的落于地面,并将地面砸出一个剑坑出来。 不甘!被苍云重剑斩为两断的长剑不甘,紧握断剑的鹤仙人亦不甘。 连与青禾同归于尽的机会亦没有吗?若是他死了,那么他的徒儿呢?此间高手如此之多,他若死,他的徒儿便也要步入他的后尘。 点点白色星点彷如繁星般在鹤仙人那一双绝望与不甘的双眸中正在无线的放大着。 而上官清在回援去救鹤仙人时已是被周显的长枪所刺中。 此刻一身紫衣的上官清正在半空中坠落,而那杆寒枪亦如跗骨之虫一般紧紧的跟随着上官清。 “上官清!”一声彷若洪雷般的大吼声在增港码头的上空炸响开来。 一道黑色身影彷如一头披着月色的猎豹般冲入增港。 在那漫天星点将要吞没鹤仙人的刹那,这头猎豹一个飞扑将鹤仙人扑出了这漫天的白色星点下。 鹤仙人被这头猎豹扑倒在地,在他看清这头猎豹的面容之时,他亦是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这情绪里有感激,有感动,有惊喜,有诧异! 这头在月光下化身为猎豹的正是纪寒。 将鹤仙人从暴雨梨花救出的刹那,纪寒便再次向着那正在从半空中掉落的上官清飞扑而来。 飞扑是真的飞扑,双腿弯曲,双脚扣地,而后纪寒便自原地跳了起来。 跳至半空,将上官清紧搂于怀,在那杆寒枪所至之时,纪寒突然伸手握住了这杆寒枪的枪尖。 握住枪尖,振臂一甩,那周显连人带枪便被纪寒甩飞了出去。 在莫达四人冲上码头之时,纪寒怀抱着上官清亦是落地。 一个低眸凝视,一个抬眸凝视,二人眸中只有彼此。 八臂哪吒周显在半空中一连调整了好几次的身位才堪堪在落地之时阻住了方才所将他掷飞出去的那股大力。 手握寒枪,周显眸中尽是对纪寒的骇然之色。 “哪来的高手?”周显在心中暗自问道。 鹤仙人自地上站起,莫达与徐恒已是纷纷抽刀将纪寒与上官清挡于身后。 桂冶与袁琅亦是分居纪寒左右。 “你们是什么人?”在莫达寒声询问焕王之时,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焕王所穿的乃是黑蟒袍,这黑蟒袍只有一地藩王才可穿之。 焕王并未回莫达的话,目光穿过莫达,正在看着那怀抱上官清的青年。 此青年亦一身黑袍,这黑袍上绣有飞鱼。这飞鱼袍乃朝廷官袍。 再结合纪寒的年龄与他冲来的方向,焕王亦已经猜出了纪寒的身份。 “你便是纪寒吧!”焕王翻身下马,向前迈出一步,并用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向纪寒问道。 上官清并无大碍,只是皮肉之伤。 在四眸相对中纪寒并未去回焕王亦未看他一眼,此刻纪寒的一双眸子里只有上官清。 “纪寒,他是焕王!”上官清虽然因为再次见到纪寒而欣喜不已,但是此间情形却不是二人说话的时候。 “焕王?管他什么焕王,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若是再见,你便不能离开我。” 纪寒此话,码头上所有人皆听到了。 莫达心里一阵打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的这位大人怎么还有闲情说这个。 不说这站在最前的焕王,只说焕王身后、身旁所站的这些江湖高手,莫达大概在心中估量了一下,这焕王所带来的高手们,他怕是一个也打不过。 不仅莫达心中如此想,徐恒握刀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了。 焕王与纪寒之间可是有着杀子大仇的,如今他们竟然把自己送到人家面前了。 方才所向上官清说的那句话,一半为假一半为真,这要上官清履行约定是真,这管他什么焕王却是为假。 虽然心中有点怵,但是这气势可不能怂啊。 焕王的仇人即在眼前,其身后的这些江湖高手们个个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若是他们擒了纪寒,必然能够得到焕王的青睐。 此时确实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不用纪寒放下,上官清自己便从纪寒怀中跳了出来。 沈哆已经去了汝阳郡,鲁大子他们已经去了暨瀚岛。 身在连州的纪寒自知自己是没有任何的援兵可以依仗的。 放眼望去,这码头上站的尽是陈焕的人,这想走怕是很难。 拍了拍莫达与徐恒的肩膀,纪寒便自二人中间走出。 站至最前,纪寒亦是朝陈焕看去。 “陈焕,你可知罪!”一声彷若洪雷般的声音再次在增港码头响起,面对陈焕与其身后的百名高手,纪寒不仅来了一个先声夺人,更是直唤陈焕的名讳。 这一声陈焕你可知罪,可谓是出乎了在场所有之人的意料。 “大胆!一介巡抚竟敢直呼焕王名讳,找死!” 周显第一个抬枪杀出,方才被纪寒用大力甩飞出去的他心里本就一肚子的窝火,如今在见此子如此放肆,周显当是再忍不得。 枪出如龙,周显化身翻海蛟龙,这一枪周显毫无保留,他要用这一枪结果纪寒。 鹤仙人未动、莫达四人未动、上官清亦未动。 从上官清口中鹤仙人已经得知纪寒体内有一股极为古怪与澎湃的真气,此刻的他也想看看纪寒体内的这股真气到底如何古怪。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便是刀舞长空、枪舞燎原!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高手拼血条 纪寒所使得是刀,他的刀法难以入得高手之眼,因为这刀法分明便是泼皮市井砍人时所用的伎俩。 这刀法虽然粗痞不堪,但是却被纪寒舞的严丝合缝。 周显的枪法走的是野火燎原,大开大合之势,而纪寒的刀法便很简单,简单到只用两个字便可以概括。 无畏! 没错,纪寒刀法的无畏便是那种你刺我一枪,老子也要砍你一刀的无畏,用他那个时代来说的话便是拼血条、站撸、砍他个至死方休。 周显算得上是一位枪术大家了,这身为大家也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华丽。 此话何解? 江湖人所使的各种招数虽然也能杀人,但是他们的招式往往都太过的华丽,这招式好看归好看,但却有些华而不实。 耍帅嘛!本是人之常情,也合乎江湖高手们的作风,但是纪寒却是此间一个异类。 他的刀法便是冲着砍死你而去的,所以和华丽一词毫不搭嘎。 周显渐渐落入纪寒的刀势之中,而且隐隐有股被纪寒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此人会武功吗? 此刻,这是陈焕身后所有高手们的疑问,即时连陈焕亦在怀疑心中的这个猜测。 然而便在众人猜测纪寒是否懂武之时,场间突发骤变。 纪寒卖给了周显一个破绽,便在周显抓住纪寒这个破绽提枪刺向纪寒的刹那,一只手弩突然映入周显眸中。 手弩?这家伙是傻了吗?这手弩对付寻常人还行,但若想要用此物伤到身为九品高手的他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在周显不屑的眼神下纪寒扣动了手弩的扳机。 一声沉闷的“嗡”声在周显耳边炸响开来。 随后周显整个人便仰面栽倒在了地上,他的眉心之处插着一柄带着翅膀的羽箭,此羽箭在周显倒地之时仍在其眉心之上震动。 “傻壁!”纪寒看着周显的尸体,啐骂了这么一句。 连身为九品宗师的苍颂都吃过这手弩的暗亏,更何况还是一个对着手弩根本不屑一顾的周显。 周显死了! 这是焕王身后的众百高手们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周兄!”一声愤怒的雷吼之声在焕王身后响起,伴着这一雷吼之声,纪寒便看到一道人影如苍鹰般自焕王头顶掠过。 这道人影手中未持兵器,几乎不过一个眨眼间便掠至纪寒头顶。 纪寒在抬眸之际,此人已是持掌直向纪寒天灵轰来。 这一掌彷如从天而来,此掌之中亦是灌铸着一股汹涌、凌厉的内力,因为内力的加持,这天来一掌亦如同被黄金浇铸一般金光灿灿。 “这是金光门的金光掌,纪寒不要与他对掌。” 晚了!在上官清惊惧的眼眸下,纪寒已是抬掌与这金光掌对在了一起。 对掌,比拼的便是二人的内力。 金光门主修掌法,其掌法不但为江湖一绝,其掌更是如铜墙铁壁一般,江湖谣传,若是将金光门的金光决修至至臻之境,其全身便会化作钢筋铁骨,任何刀斧都斩之不破。 在两掌相对之际,纪寒便已经在体内运行上官清所教授于他的心法了。 那次将刘大壮体内罂靥之毒吸入自己体内,可谓为纪寒打开了一扇新的武学天窗。 而且纪寒亦隐隐觉得,上官清所教授于他的这套心法便是这么来用的。 如今再用,纪寒已是不再生涩。 体内心法火力全开,并如一条江流般自纪寒掌心涌入此金光门人的体内。 在这一阴一阳之真气涌入此金光门人体内的刹那,其脸色便亦是骇然大变。 因为,此人已经感觉到他体内的真气正在疯狂往纪寒体内涌入着。 而且本是流入他体内这一阴一阳之真气亦在回撤。 不再回馈,而是如强盗一般在疯狂的掠夺。 这便是纪寒的改变!如今他已经能自由操控体内这股奇怪的真气了,再结合上官清所传授的这套心法,两相结合,简直是如鱼得水。 他体内的这股真气可以化他人的真气为己用,这才是这套心法能够成立的最主要前提。 什么北冥神功、吸星大法,都没有他的心法与真气豪横。 纪寒撤掌了,要是在这么吸下去的话,此人怕是要被吸成一幅皮囊了,他可不想如此残忍。 “砰”的一声,这金光门人自纪寒头顶摔落了下来。 而纪寒亦是在他摔落之际,一脚将此人踢到了陈焕的脚下。 两名九品高手瞬间一死一伤,这是连焕王都未曾想到的结果。 前有古道遇惊雷,今有码头遇纪寒。 “陈焕,此值正是国难当头之时,本官没有时间在这里与你内战,既然你来了,那么本官便不需要在派人跑去沧州知会于你了。” 一个小小巡抚,竟是一口一个陈焕的叫他,这让他亦是忍无可忍。 而在陈焕便要亲自出手将纪寒毙于掌下之时,纪寒却是从衣襟中取出了一枚金牌。 将金牌扬于身前,纪寒一字一句的再次向陈焕说道:“连绳军叛逃西海,南荣举战船万艘驻于南荣港随时开拔,圣上命我掌管绳、连、沧三州抗击南荣,陈焕,你现在也要听从本官的命令。” 纪寒的声音落下,陈焕那一双本是苍白的面容亦是森寒如霜。 他身为一方藩王,更是陈匡的胞弟,岂能认不出纪寒手中所持何物。 连绳军叛逃西海,如此军国大事他竟然完全不知! 还有,圣上竟将如此重则交给了一名小小巡抚的手里,竟然还把金令也一并给了他。 圣上此番做法是当他这个弟弟,当他这个藩王死了不成?还是说,自太武大定,圣上封他为王便再也没有信任过他! 圣上,你可知道此子乃杀我儿我婿的仇人?你可知本王与此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声凄厉的马嘶声在增港的夜空下响起,陈焕隔空一掌便将身旁三匹骏马轰飞了出去。 这三匹骏马飞向的是纪寒的方向,而在飞向纪寒的途中,这三匹骏马便在这森寒夜空下爆炸开来。 “轰!”滚滚马血如泼墨般泼向纪寒。 而在这滚滚鲜红的马血泼向纪寒的刹那,焕王亦拔地而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既是赴死,不改初心! 焕王要出手? 当青禾与苍决反应过来之时,那陈焕便如同一只黑色的鹰隼般没入那正在月色下挥洒的鲜血之内。 冲出血海,血不沾身,焕王抬手便向纪寒轰出了一掌。 这一掌明明与纪寒还隔着数步的距离,然而却是让那本是向纪寒泼洒而来的鲜血开始爆发出一阵阵如同燃烧一般的声音。 这鲜血不仅有了声音,还仿似突然被赋予了生命。 这生命在纪寒骇然的神色下正在跳动,如心脏一般的跳动。 当它们跳动到一个它们所能达到的极限时,便如同一朵盛开的血红之花般在纪寒面前绽放开来。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声在这月色下炸响开来。 这朵血红之花爆炸了! “纪寒!” 上官清、莫达四人亦是冲入了这朵爆炸的血红之花内。 陈焕所带来的这些高手们有多少是第一次看到这位藩王出手的?这一出手便是如此的惊世骇俗! “沸血神功!陈焕,你身为我太武藩王,怎么会使用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鹤仙人不但认出了陈焕所使的功法,还说出了陈焕所修功法的来历与出处。 “沸血神功?西海极乐教?”在场之人除之青禾、苍决外,皆是用一种惊惧与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陈焕。 西海极乐教于这些江湖人士而言是一个禁词,一个令他们深深畏惧又深深痛恨的禁词。 血海不负,将纪寒的身影曝露在了月色下。 月色下的纪寒正扶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头上的发带已经断落,一头乌黑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 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有身在其中的纪寒知晓。 在那朵血花还未爆炸前,他便已经有了警觉,那时的他便已经在退了,可是他却终是没有自那血花的爆炸中逃出。 陈焕以一种他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将其内力打入了向他泼来的血水之中,并又用了一种他亦不能理解的方法将其内力在血水中引爆。 纪寒被陈焕的内力震伤了,虽未伤及五脏六腑,但是却震乱了他体内的真气。 他受了内伤,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来去调理,然而纪寒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 他方才之所以向陈焕如此说并不是要激怒于他,而是想要让他明白此刻他们的处境。 然而纪寒失算了!这失算的结果便是激怒了陈焕。 “西海极乐教!”纪寒方才听到了鹤仙人所说,那常禄山叛国是因西海,陈焕所修的功法亦是来自西海。 这西海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何常禄山与陈焕皆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纪寒!”上官清知道纪寒受了内伤,如今的他们看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让福达他们先走!”纪寒在上官清与袁琅的掺扶下从地上站起。 瞧着福达他们身上所挂的那一个个布裹,纪寒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为何会在增港码头遇到上官清。 她定是知道他此值正是用人之际故而才带着翻海帮来相助于他的。 “你也走,带着福达他们走!去绳州,去暨瀚岛!” 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怎么可能会走。 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纪寒看向了陈焕。而此刻的陈焕亦在看他。 这一掌没有要了纪寒的性命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在来第二掌,今日他不但要杀了纪寒,还要夺去纪寒手中的金令。 “焕王,方才鹤仙人所说的可是真的?焕王殿下所修炼的真为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 一名焕王所从沧州带来的高手第一个向他发出了质问。 “沸血神功?焕王殿下怎能会修习此等邪祟功法。”青禾回身看向这位问话之人寒声说道。 而在青禾声音方一落下的同时,焕王亦再次抬掌向纪寒轰来。 这一掌,掌随人动,人随掌动,这一掌,焕王取的便是纪寒的面门。 一柄断剑插入纪寒身前,一抹身影随剑而至。 鹤仙人挡于纪寒身前,他手中之剑虽断,但他心中剑意未断。 “哼!”陈焕一声冷哼,变掌为抓,扣住了这柄断剑的剑身。 然而鹤仙人的剑意岂是这一扣便能扣住的。 鹤仙人所自创的这招鹤归西已经隐隐有了些返璞归真的迹象,倘若在给他些时日钻研这归西一剑的话,他或许亦能迈入大宗师之境。 不能再让焕王暴露太多了,方才焕王所使出的那一掌已经引得其身后的那些高手们的怀疑。 青禾与苍决互望一眼,这一眼让二人皆读懂了心中所想。 如若可以,苍决亦想要领教一下鹤仙人的剑法,但是处于形势所迫,他只能违背心意。 焕王在苍决、青禾联手攻向鹤仙人的那一刻便松开了扣住剑身的手掌。 方才是他唐突了,差点就暴露了他的秘密。 这鹤仙人即已认出,那么今夜便留他不得。 转身看向身后的这百位高手,焕王用一种滴水结冰的声音向他们说出了一句比这天上挂着的寒月还要寂冷的话。 “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百人皆为八品以上的高手,倘若他们大开杀戒的话,那么这两百翻海帮帮众绝无生还的可能。 苍决主攻,青禾辅攻,鹤仙人既要堤防青禾的暗器,亦要拦住苍决手中的这柄绝世神兵。 他不能退,亦不会退! 他身后所站的不仅仅只是一方巡抚,而是整个绳州,乃至太武的希望。 “陈焕!” 纪寒从袁琅与上官清的臂弯中走出,他一步步的向前,以一种无畏、无惧之姿挡住了这两百多名高手的前路。 “你们虽为江湖中人,但亦生在太武,如今将帅叛国、家国有难,南荣集结万艘战船不日便会攻打我太武,我纪寒不奢求你们能够随我前去浴血杀敌,但我纪寒绝不允许你们动我身后这些将要已血肉之躯阻挡南荣铁骑的义士。” 纪寒在向这两百多名江湖高手说完此话时,便豁然转身,指向了正在看着他的福达众人。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福达,众位兄弟们你们可想好了?这上了船便再也没有了归路,这上了船便是要去暨瀚岛赴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等愿随大人赴死 赴死?在决定跟随上官堂主前往绳州的那一刻,他们这两百帮众岂能不知此去是有去无回的一去? “大人!”福达向前迈出一步:“大人尚不做那逃兵,我们这帮在海上跑堂的兄弟又岂能怂了,再说了,这连州便是我们的家,若是绳州被那群南荣贼人们占了,那我们连州又岂会远?” “什么都别说了,大人!我们愿随大人去暨瀚岛赴死!” 声若洪雷、震耳发聩!福达喊出了他身后兄弟们的心声。 “大人!”两百名翻海帮帮众齐齐向前迈出一步,并向纪寒震声喊道:“大人,我们愿随大人去暨瀚岛赴死!” 寒月如霜,黑夜婆娑! 那被纪寒拦在身前的两百余名江湖高手们沉默了。 此时,如若他们真要将这些将要奔赴暨瀚岛保卫河山的两百义士们赶尽杀绝,那么他们便将被整个江湖,乃至整个太武所唾弃。 增港码头发生如此大事,早已引来了许许多多的连州百姓。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那南荣真的要打来了,怪不得,他们的巡抚大人在前些日子带着数千精兵赶往汝阳郡,原来便是为了抵御南荣,保护他们。 增港码头除之翻海帮外还有其他一些小的漕帮,此刻他们也在这群连州百姓中。 如若绳州被破,他们将要何去何从? 这些漕帮人士多有与翻海帮帮众相识者,方才听得这翻海帮帮众说出如此激扬之话,亦令他们为之热血沸腾。 身为江湖儿女,皆一身肝胆,皆一腔热血! “大人,乌海帮副帮主曹大路愿意跟随大人赶赴暨瀚岛。”一位身着粗布衣衫的精壮大汉自百姓中走出,并向纪寒抱拳掷声喊道。 “大人,我王闯也愿意跟随大人前往暨瀚岛。”又一名漕帮帮众自连州百姓中自发走出。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随,不消片刻,便有两百余名义士自发着走到了纪寒的身后。 连州百姓们被他们今夜所看到的这一幕感动了,他们当然知道那与纪寒对立的是谁,正因为知道,他们先前才不敢站出来。 那陈炼之死,是他们万民请命纪寒才斩的,如今焕王来向纪寒寻仇,他们却一个个置身事外,做起了那事不关己者。 纪寒是好官,是大大的好官,在连绳军撤之时他并没有抛下他们。 “你儿该死!大人杀的没错。”百姓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看向陈焕大声说道。 这位老者的孙女便是被陈炼所残忍折磨致死的。 “没错,你身为一方藩王,不造福百姓不说还纵容你的儿子为祸我们,纪大人杀的没错。” “你儿子的命是命,我们孩子的命便不是命吗?就因为你儿子有一个做藩王的老子他就可以为所欲为,随意的欺负、欺辱我们的女儿吗?” 百姓们正在一步步的往前走! 这连州有多少百姓,自码头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其尽头。 看到这一幕,青禾与陈焕已经撤到了陈焕的身旁。 此刻的这个局面是他们所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并不知道这纪寒在连州竟会如此深得民心,竟会有这么多人愿意保护于他。 保护?没错正是保护! 连州百姓们涌入码头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还有许多的百姓们已经站到了纪寒的身前。 杀?杀这些百姓?即使焕王真的下令,青禾也不会执行此令。 “你们要想杀纪大人,便先杀了我们,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一位带头的百姓说出了青禾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纪寒很感动,这一幕亦是他所未料到的。 拨开挡在身前的百姓们,纪寒站在最前看向陈焕一字一句的说道:“焕王,你婿之罪,罪在滥杀我绳州百姓,你儿之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而你之罪,待我自暨瀚岛得胜归来在与你算之。” 纪寒向焕王说完此话,便转身看向了身后的这些百姓们。 “人的地位或许有高低之分,但人的生命绝无贵贱可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我纪寒此生所愿,便是要予你们一个大公之世,既是贵胄王族,即是天子、皇亲,在我太武律法面前皆平等。这是我予你们的允诺。” 纪寒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在这增港码头悬而不落。 鹤仙人豁然抬眸看向了纪寒,青禾与苍决亦抬眸直视着纪寒。 纪寒的这句话可谓是惊世骇俗,震古烁今! 他们为何要依附陈焕,便是因为陈焕为一方藩王,他们依附的虽是陈焕此人,但是他们真正依附的却是陈焕所能给他们带来的权利与地位。 “你方才说什么?说本王有罪?说回来再与本王算账?你不过一小小巡抚,仗着手中圣令便真将自己当成了圣上不成?你方才之话已有谋逆之心,本王身为一方藩王,便要拿下你这个谋逆乱臣。今夜你哪里也去不了。” 陈焕为纪寒扣上了一顶谋逆的大罪,这纪寒他绝不能留。 若此子战死暨瀚岛便无后话,但若此子得胜了呢?若此子得胜,他这藩王便要真的名存实亡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可是他失了民心,纪寒得了民心。 这杀纪寒已经不单单只为了报仇,亦为了他自己。 方才那一掌没有取去纪寒的性命,那么这一次他便不再保留。 其身后的骏马在动,动是因为它们预感到了危险。 苍决便在焕王身边,当他感觉到自焕王身上所涌出的那股凌厉杀意之时,他手中的苍云重剑亦是突然来到了焕王的手中。 “焕王不可!” 苍决已是出言提醒,青禾已是伸手抓向焕王。 但是青禾所抓住的只是焕王留在原地的一道残影。 此刻的二人已是无法再阻止陈焕了。 “砰!”一声兵器折断的声音在纪寒耳边炸响。 “噗!”一声兵器贯穿身体的声音在纪寒耳边炸响。 在陈焕夺去苍决手中苍云剑之时,鹤仙人便已经飞身将纪寒挡在了他的身后。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沸血神功 这苍云剑乃神兵利器,他手中的这柄断剑自然无法阻挡,剑断,人陨! 在苍云剑贯穿鹤仙人身体的那一刻,陈焕便伸掌拍在了鹤仙人的胸膛之上。 这一掌不仅将鹤仙人自苍云剑的剑身中拍离而出,这一掌亦令自鹤仙人胸膛中所喷出的鲜血全部飞入了陈焕的掌中。 “师父!” 剑在行,掌在行! 鹤仙人的身子在向着纪寒的怀中倒飞而来。 便在纪寒接住鹤仙人的那一刻,一道紫色身影突然自纪寒头顶飞过。 “上官清!” 一袭紫衣在月色下飘舞,颗颗泪滴如珍珠般在月色下闪烁。 纪寒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清去送死。 放下鹤仙人,纪寒再次化为了一只发疯、发狂的猎豹扑向了半空。 三尺青锋在碰到苍月重剑的那一刻便开始崩断。 陈焕如法炮制,伸掌向上官清的胸膛拍去。 这一掌,是他毫无保留的一掌,今日不管有多少人去替纪寒而死,都无法阻止于他要杀死纪寒的决心。 血在陈焕掌中化为一条奔腾的血河,这条奔腾血河亦在奔腾中沸腾。 纪寒深知陈焕此掌的厉害,如若上官清受了这一掌必将消香玉损。 在此掌便要拍中上官清的那一刻,纪寒抬掌了,他轰向的不是陈焕而是上官清。 上官清被纪寒自这血掌与血河的笼罩中轰飞而出,而取代上官清位置的便是纪寒。 这一掌是无法躲避的,纪寒未有殊死一搏! 两掌相交的刹那,纪寒便已经在体内疯狂的运转这套可以吸人内力的心法了。 但是这陈焕的内力太过庞大,所谓一力降十会,此刻的陈焕便是如此。 “轰!”纪寒的手臂被陈焕所压弯,掌若灵蛇,此掌越过纪寒的手臂,结实的印在了纪寒的胸膛上。 “纪寒!” 在纪寒向后倒飞之时,上官清便回身冲向了纪寒。 她用身子抵着纪寒的倒飞之势,并将纪寒紧紧的环抱着。 而陈焕的这一剑一掌还未结束! 师父为保护纪寒已然离她而去,她绝不能再看着纪寒死在她的怀中。 在半空中,上官清强行将身子与纪寒掉转了方向。 她知道她若受这一掌必死无疑,可是比起她的性命,纪寒的性命才更重要。 “纪寒,再见了!”一行清泪自眸中滑落。 上官清抬掌便轰在了纪寒的身上。 这一掌倾尽上官清毕生所学,这一掌不是要伤纪寒而是要救他。 那四桅轻帆便停在码头,她相信这一掌必能送得纪寒登船。 “不要!” 纪寒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悲喊! 她在笑,笑中带泪的笑,这一刻的上官清为纪寒绽放出了一个最美丽的笑容。 这个笑容不悲不哀,不苦不涩。 甜!上官清所向纪寒绽放出的这个笑容便如那蜂蜜一般的甜。 “一式剑!” 一声彷若惊雷一般的娇喝在这增港码头上空所炸响。 一袭白衣与一轮月华彷若是从那蟾宫里所落下的一般。 月下仙子携一轮月华闯入了所有人的视线中,闯入了那一条血河之中。 这道月华何其惊艳,这道月华何其璀璨! 血河碎、月华散!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纪寒的身后,并将纪寒送入地面。 纪寒来不及去看那身后之人,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站在月色中的一袭白衣。 “是她!” 纪寒认出了她的身份,她便是陆倩倩。 “西海极乐教,沸血神功!” 三尺青锋重新归鞘,蟾宫仙子陆倩倩冷声道出了陈焕所修功法的来历与出处。 如若鹤仙人所说这些江湖人士还只是怀疑,但是此话由大宗师范羊公嫡传弟子一式剑陆倩倩口中说出,那么便不由得他们不信了。 原来焕王所修的真为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 暴露了! 青禾与苍决飞身冲入半空,这一刻,二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带着焕王速速离开此地。 陆倩倩手中的三尺青锋亦开始如蜂翅一般的震动了。 焕王阴沉着一张脸,此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将目光自陆倩倩手中的三尺青锋别过,焕王将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走!” 看着纪寒他只是向二人说了这一个字,便运轻功踏月而去。 陆倩倩并未去追赶焕王,而是回身看向了上官清。 上官清只是向她匆匆的抱了一礼,便落至地面。 在上官清落地时,莫达四人便为她让开了位置。 鹤仙人故去,上官清的一双眼眸里此刻唯有鹤仙人的故体。 如若方才死了或许就不会如此刻般悲伤难过,如珍珠般的泪珠正在洒落,莫达在斟酌了一番最终决定先行离开。 这一战终是过去了,纪寒得万民归心,上官清其师鹤仙人为救纪寒陨落。 陆倩倩正一步步的向纪寒走来,而纪寒正在向着上官清走去。 伸出三尺青锋将纪寒拦下,陆倩倩冷面寒霜的向他说道:“你受伤了。” 纪寒向陆倩倩深深抱拳,若不是她,上官清已经香消玉损。 “她来了!在那边!”见纪寒不开口,陆倩倩便用剑向纪寒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陆倩倩伸剑所指的方向,纪寒在那个方向看到了三辆马车。 而在中间的那辆马车前纪寒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抹身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他们第一次在牢中相见时所穿的那身素衣。 两人隔着老远四眸相对! 在四眸相对中,纪寒突然向着站在马车前的这抹身影冲去。 冲到这抹身影的面前,纪寒便将她自地上抱了起来。 匆匆抱起,匆匆放下,纪寒轻唤了一声:“嫣儿。” 宁嫣轻回了他一声:“纪寒。” 踮着脚尖,将纪寒那一头黑发重新竖起,宁嫣便向他柔声细语的说道:“夫君去吧!” 方才上官清舍身救纪寒的那一幕她看到了,身为女子她懂,若不是此情至深,她怎会舍弃自己的性命去救纪寒? 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是她识大体。 那名女子的亲人为救纪寒亡故,她怎能与纪寒在这里倾诉这多月不见的相思之苦。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登上暨瀚岛 听得宁嫣此话,纪寒的身子与神色微微一僵。 “嫣儿,我……”纪寒不知该向宁嫣从何说起他与上官清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她叫什么?”宁嫣看着那一道站在月色下孤伶且凄楚的背影向纪寒问道。 “上官清,她的师父为护我而死,鹤前辈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纪寒在向宁嫣说出此话时亦在看着那正站在鹤仙人尸首旁的上官清。 他不会负她,此生、此事都不负! 在纪寒回话时,宁嫣已是向着上官清走去,采莲默默的跟在宁嫣身后,在经过纪寒时,这丫头还不忘狠狠的瞪他一眼。 见宁嫣朝上官清走去,纪寒连忙跟了上去。 福达、曹大路、王闯他们已经登船,连州百姓们亦开始自发组织回家里拿粮拿等物资了。 徐恒与袁琅守护在鹤仙人的遗体前,上官清不说话,他们亦不敢出声打扰。 没有鹤仙人的舍命相护,他们的大人或许已经…… 对于这对师徒,徐恒二人心中只有敬佩与尊敬。 上官清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鹤仙人的遗体。 身后响起脚步声,这脚步声亦在她身后站定,她本以为是纪寒,在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刹那,却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是名女子,一名看着年龄与她相仿,气质娴静、清雅的女子。 此女子着一身青蓝色素衣,不着粉黛,不着佩饰,其容虽不惊艳,但却如那空谷幽兰般令人流连忘返。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清儿妹妹还请节哀。”宁嫣在向上官清说话时已是在她诧异的神色下牵起了她的双手。 上官清对宁嫣这个亲昵的动作稍感不适,便在她便要挣脱宁嫣的双手时,她却自宁嫣的身后看到了纪寒。 便在她要向纪寒说话时,宁嫣的声音却又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师伯故去,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 亲人?于上官清而言,这个词离她太远,而在宁嫣向她说出此话时,她好像猜到了此女的身份了。 她是知道宁嫣的,因为纪寒曾与她说过。 自纪寒身上别过目光,上官清再次看向了宁嫣。 “你是宁嫣?” 已经无需她回答了,上官清已经在宁嫣的双眸里得到了答案。 翻海帮与乌海帮的商船已经驶入海中,这一艘艘商船上已经装满了连州百姓们所送的粮食等一些物资。 莫达他们在船上等待着纪寒! 一艘轻舟,轻舟上所乘的是鹤仙人的遗体。 “师父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若不是因我,师父也不会在连州定居下来。” 上官清站在轻舟前,纪寒、宁嫣、采莲三人站在她的身后。 轻舟上铺满草木,上官清接过陆瑾手中的火把,而后轻轻放下。 轻舟浴火渐远行,这远行既是送别,亦是为船上之人践行。 火州远去,纪寒众人踏上四桅轻帆。 陈焕遁走,这两百余名江湖高手亦在静静的看着这一支将要远行的船队,他们知道这船队要去哪里。 “娘的,老子真他娘的是瞎了眼了,我要去随这位小大人杀南荣贼子你们谁愿与我同去。”一名江湖高手突然向身旁的高手们问道。 只是这一问,却连个声响都没听到。 “算了,老子就知道你们惜命的紧。”向这些高手说完此话,此人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船上的等等我,也算我一个。”声到人也到,此人在喊话间一个大鹏展翅便落到了莫达的船上。 “兄台如何称呼?”莫达抱拳向此人问道。 “插翅虎,雷萧!” 四桅轻帆当先而行,二十余艘商船紧随其后。 宁嫣并未阻止纪寒前去暨瀚岛,她本将门出身,自知家国大于儿女情长的道理。 将宁嫣她们送至绳州码头,纪寒便再次起航。 在宁嫣的万般请求下,陆倩倩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保护纪寒的请求。 而陆瑾则负责留下来保护宁嫣与绳州。 当纪寒带着新加入的四百余名义士与二十余艘商船登上暨瀚岛的那一刻,鲁大子等人自然是一阵欢喜。 来不及去慰问一下这些绳州勇士,鲁大子便将纪寒众人领入了他们所临时搭建的军帐中。 帐内,史钺正在与曾广、顾涂二人商议着布防之事,即使纪寒进入账内三人亦未曾抬头。 待得纪寒落座便要向鲁大子询问南荣一事之时,他突觉一阵气血翻涌,这翻涌之势来势汹汹彷如江河决堤一般,令得纪寒“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瞧得纪寒口吐鲜血,鲁大子与申屠北亦大惊失色。 “大人,您受伤了?”史钺三人匆匆跑至纪寒面前并向他焦急的问道。 “无碍,南荣那边可曾有动静?”纪寒擦掉嘴角血渍向五人问道。 “哼,你就装吧,被沸血神功震伤心脉却说自己无碍的人,你可谓是当今天下第一个敢这么说的。” 鲁大子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站在纪寒身后怀抱三尺青锋的陆倩倩抢去了话白。 “沸血神功?”鲁大子五人并非江湖人士,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这沸血神功的由来。 “我说无碍便是无碍,大都督你继续说。” 瞧着纪寒那比雪还要白的脸色,鲁大子在犹豫片刻后才向纪寒说道:“回大人,据飞鸢军的探查,南荣那边最近两日只是在集结战船,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不过,南海境内的一支海匪曾试图靠近我绳州战船,被我们驱赶了出了暨瀚岛海域。” “南海境内的海匪?”纪寒听得鲁大子的汇报亦是深深皱眉。 此事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可在意的地方,真正令纪寒在意的是这支海匪的来历。 据纪寒所知,南海海域只有四股海匪,这四股海匪的实力绝不是那三十六路海匪能够匹敌的。 绳州海域有七武海,南海海域有四海皇。 这十一支海匪,便代表了整片南海海域最强的海匪力量。 “大人,可是在担心什么?”瞧得纪寒在沉思,顾涂便向他小心的问道。 纪寒确实才沉思,只是到底在沉思什么他也不知道,在鲁大子方才向他汇报时,他仿似是灵光一现般的想到了一件事,只是却没能抓住这道灵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唯有奇袭可胜 以不足三千的兵力,不足百艘的战船对抗一方大国,古往今来,即使是纪寒所曾身处的那个时代也不曾有过如此悬殊的胜利。 最接近此役的应该便是赤壁之战,但那场胜利包含了许多的因素在内,比如北方人不识水性,比如铁索连州,再比如流芳千古的苦肉计与火烧赤壁。 亦是因为这诸多因素的结合才使得五万人马大胜七十万大军。 这南荣虽然不可能有七十万大军,这个时代也不是三国时期,所以纪寒根本就没有办法来效仿那场以多胜少的著名战役。 再加之这是海战,可没有什么高山险峻,于夹谷中设伏的环境可以利用。 纪寒不说话,账内的气氛也自然极为凝重。 从方椅上站起,纪寒走到了那挂在帅位侧边的南海海图前。 这幅南海海图可以说是极为的详尽了,每一座岛屿,每一片海域,甚至连每一位海匪王的落脚点亦都有所标注。 纪寒将目光投向了海图中的七武海。 但见纪寒在看七武海,鲁大子亦是在他身后深叹一气。 “哎,在来暨瀚岛时末将便亲自去了一趟七武海,奈何末将无法说服这七位海王。” 听得鲁大子此话,纪寒亦是面露失望之色,鲁大子与诸子乃至交好友,连他都无法说服诸子他们,更何况是他人? “不过好在敏秀姑娘已经说服了李相赫,这李相赫已经将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我们,这张南荣地图便是李相赫所绘。” 听得鲁大子此话,纪寒亦是连忙看向了南海海图旁边所挂的那一副南荣地图。 在纪寒看图时,顾涂亦在向纪寒汇报:“据李相赫交代,南荣共有三十万兵力,战船万艘,将百余,在南荣的将领中,有四位将军乃当世名将。” “这第一位为博荣将军李泰安,这第二位为朽容将军蔡无琰,这第三位为……” 顾涂正要向纪寒说出第三位南荣名将之名时被纪寒突然抬手打断。 在打断顾涂的同时,纪寒亦伸手指向了南荣地图中腹部最深处的一个位置。 “此城可是南荣皇城?” 听得纪寒所问,史钺便向他回道:“没错,此城便是南荣国都,大堰。” “大堰?”纪寒将目光定格在了这大堰之上。 此战若与南荣正面交锋,那么他们绝无任何的胜算。 “奇袭,五位将军,你们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奇袭大堰?”自南荣地图上收回目光,纪寒转身看向身后的鲁大子众人突然问道。 “奇袭大堰?”鲁大子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绝无可能,这绝无可能。” 不仅是鲁大子如此断言,曾广四人亦是觉得纪寒在痴人说梦。 “除非你能飞到大堰去。”陆倩倩冷不丁的突然插了一句。 “这大堰在南荣腹地,南荣集结兵船于南荣港,其腹地自然空虚,你的想法是好,但不现实,除非天降一队神兵出现在大堰城内,此法方可行之,不过……” 陆倩倩举剑指向了南荣地图中的大堰:“不过,即使这上天真降下了神兵,你们这些兵船也未必能够撑到这队神兵擒下南荣皇帝之时,只要枪圣崔鸿基还在大堰,任你多少人马也休想伤到南荣皇帝。” 这是纪寒自结识陆倩倩已来,所听她说过最多话语的一次。 “枪圣崔鸿基?南荣的那位大宗师?这两国交战,大宗师不是不能出手吗?”史钺看向这位白衣如需的蟾宫仙子问道。 听得史钺所问,陆倩倩亦是冷冷的白了他一眼:“你说的是两国交战,我说的是奇袭大堰,皇帝都要被擒了,大宗师岂会袖手旁观?” 史钺被陆倩倩这一句给怼的顿时没了言语。 直到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位蟾宫仙子与纪寒是什么关系呢。 陆倩倩浇熄了纪寒奇袭大堰的念头,这奇袭大堰确实是有点天方夜谭了,不过他可以奇袭南荣其他的地方啊。 想到此处,纪寒便再次看向鲁大子问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南荣所集结的三十万兵马每日可都是要吃喝的,大都督可曾探查到他们屯放粮草的地方?” 鲁大子知道纪寒此话何意,若是他们能烧毁南荣的屯粮之地或许真能让这南荣撤军,只是如此重要的兵家重地别说是他,恐怕就连南荣的某些将领亦不知道这屯兵之地在何处吧。 而且鲁大子亦看出来了,他的这位大人好像很热衷于奇袭一道! 这奇袭一道不是不好,只是就目前的形式来说太过的不切实际。 见鲁大子迟迟不语,纪寒便知道他算是白问了。 此刻,纪寒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叫郝永。裴纶共在南荣安插了五名习作,而纪寒在长明岛只见到了郝永,亦只知道郝永一人。 其他四人的身份,现在南荣的现状,或生或死?纪寒据不知晓。 好在南荣现在只是在集结兵马他还有一些时间来准备。 上官清与福达入帐来向纪寒复命了,四百义士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如今上官清亦做了将领。 她是与乌明雅一同入帐的,这二女,一人紫衣白甲,一人红衣黑甲,当是英姿飒爽,可谓是这暨瀚岛两道最美丽的风景线了。 乌明雅统领八大部六百人,上官清统领连州义士四百名,再加之绳州本部兵士一千余,这三部相加起来也不过三千。 南荣可是集结了整整三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 杨不扬所呈给陈匡的折子已是十万火急的送往皇城,这援兵会不会到,何时到?纪寒一概不知。 奇袭!纪寒坚持自己的想法,此战唯有奇袭,唯有出其不意方可有获胜的可能。 两军交战,这情报最为重要,若是此时能联系到郝永再好不过,只是如今的南荣港已经成为了军事重地,即使纪寒能够联系到他,他又能出得来吗? 在纪寒想到郝永时,身在南荣港的郝永亦在心系着太武。 南荣港为此港的港名,南荣郡亦是南荣疆土的第一道门户。 第一百五十章 挚爱、家国何其选 郝永还叫郝永,而且南荣郡祥南街的南荣人皆知道这郝永为太武人。 郝永在南荣的身份为教习,他这教习教的可不是什么治世之道,而是一些旁门。 这旁门中有茶道、有棋道,还有琴道,这三道乃风雅之道,深得南荣郡贵胄子弟们的喜爱。 郝永如今四十有一却仍孑然一身,因其长相文雅,又善风雅之道便自然深得一些贵胄女子们的喜爱。 在这些贵胄女子中,只有一女为郝永红颜知己,此女虽为贵胄,但却不是什么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南荣港永昌府大小姐朴恩贞有夫,不过此夫在两年前病逝,也是自那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令朴恩贞结识了郝永。 二人一见倾目,再见倾心,三见倾人。 夫丧不过半月,朴恩贞便另寻他好,主家虽憎恨二人,但奈何这朴恩贞的哥哥却是皇子金武噵身边的红人,主家儿亡,他们自然更没有理由去说这朴恩贞了。 朴恩贞回了永昌府,金武噵自得帝位,便封了朴恩贞的哥哥朴恩俊为左将军。 因其哥哥的缘故,在这南荣港自然无人敢对郝永无理,而郝永出入永昌府亦如出入自己家门一般。 二人相好,这南荣郡无人不知,只是这二人却迟迟没有成婚,倒是令许多人不解。 如今正是敏感之期,南荣集结倾国之兵意图攻打太武,而郝永的身份便在这个时刻便变的极为尴尬了。 左将军朴恩俊将郝永软禁在了永昌府,奈何郝永想去绳州通报纪寒都走不出永昌府的府门。 三十万大军正在向南荣港开赴而来,万艘战船亦集合完毕。 待得朽荣将军蔡无琰自大堰领了军符便是南荣攻打太武之期。 郝永的身份决定着他能够听到一些外人所不知晓的南荣军国机密,而昨日郝永便从朴恩俊口中得知,博荣将军李泰安已经率军攻入新泺国,新泺国国君开城投降。 若不是朴恩俊,郝永根本无法得知此事。 而这所谓的三十万大军好像也只是虚有其表,听朴恩俊说,这三十万大军许多皆为送未曾上过战场的新兵,而更有许多兵士皆为自南荣各处强行征召而来。 郝永不知道纪寒是否得知南荣即将攻打太武一事,他所能做的便是将他自朴恩俊这里所听来的一切写在纸上,然后寻个时机为纪寒送出此信。 府内响起了阵阵甲胄在身上晃动的声音,郝永知道这是朴恩俊自南荣港回来了。 郝永将目光自院外的那颗怀桑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亭阁中正在为他沏茶的朴恩贞。 朴恩贞的容貌并不出众,身材也并不纤细,但是郝永就是喜欢她,因为她懂郝永。 身着一身甲胄的朴恩俊风风火火的闯进了这座亭阁,郝永瞧着朴恩俊那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便知道他又是来向他耀武扬威来了。 走至郝永面前,朴恩俊张口便向他说道:“郝永,瞧我这一身甲胄如何?我穿着是不是特别的威风。” 在向郝永说话时,朴恩俊竟是“蹭”的一声抽出挂在腰上的佩刀。 这佩刀前宽后窄,刀柄如环,郝永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制样的刀器。 这刀看着并不像刀,但是一看便锋利无比,尤是那刀身上的两道凹槽看着便令人生惧。 郝永懂武,亦懂兵器,他知道若是被此刀刺入身体,那刀身上的两道凹槽便足以要了人的性命,因为这两道凹槽上的槽齿刺入身体时为顺齿,抽出身体时便为逆齿。 “这刀……”郝永看着朴恩俊手中的这柄两槽刀忍不住的说道。 朴恩俊知道郝永在问什么,他今日来可不仅是来向郝永炫耀的。 “没见过吧,此刀名为两刃刀,乃太上国师韩成珉所亲自督造。”向郝永说话时,朴恩俊已将这两刃刀强塞进了郝永的手中。 “来,你砍我一刀,把你浑身的力气都使出来。”郝永拍了拍自己身上所穿的黑色甲胄向郝永说道。 “俊儿,莫要胡闹。”朴恩贞从茶桌站起,并匆匆走到了郝永的身旁。 伸出一双不算白皙的手,朴恩贞将这柄两刃刀放入了其弟的手中,她的这个弟弟有无本事她可是一清二楚,金武噵好斗蝈蝈,朴恩俊便投其所好,这左将军之职便是由此得来。 “胡闹?今日我可没有胡闹。”朴恩俊寒眉一竖,当下便将手中两刃刀再次塞入郝永手中。 “郝永,这全南荣港都知道你是太武人,因为你的身份,我还被陛下狠狠的骂了一通,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若不是我,你早就被带走了。” 向郝永说完此话,朴恩俊便看向了其姐。 在这府里他连父母都不敬,但却只敬朴恩贞,原因无它,只因朴恩贞待他是真心,若不是朴恩贞自小便呵护、保护于他,他早被他的那些哥哥们打死了。 嫡出、庶出,他朴恩俊不仅是庶出,还是个不知道母亲是为何人的庶出。 “姐,我知道你喜欢郝永,郝永待你也是真心,不然我才不会管他。” 郝永听得朴恩俊此话,心中隐隐升出一丝不妙。 “俊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得其姐所问,朴恩俊看着二人再次说道:“昨日小国师抓获了两名太武习作,若不是我在小国师面前苦苦求情,郝永昨日便被带走了,我南荣大军出征在即,小国师要拿这两名太武习作祭我南荣大旗,这斩首两名习作的差事我已为郝永求得,只要他斩了这两名习作,便是为自己证明,小国师亦会承认他是我南荣人。” 朴恩俊的声音落下,郝永已是在极力的克制心中此时的情绪,可是他那握刀的手仍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小国师乃韩成珉之子,在这南荣可谓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二人分别便是金武噵与韩成珉。 既是小国师所令,那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朴恩贞并不知道郝永的真实身份,而郝永之所以未与她成婚亦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 第一百五十一章 西北望,射天狼 不能坦诚待之,如何能娶佳人。 自从与纪寒长明岛一别,他便准备向朴恩贞坦诚了,只是一直未曾鼓足勇气向她开口。 可如今,他既是想告诉她也为时晚矣。 去责备朴恩俊吗?可是站在朴恩俊的立场,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确实是太武习作,生为太武人,死为太武鬼的太武人。 “弟弟,你先出去吧,我与郝永说些话。”朴恩贞看向其弟轻轻的说道。 “好,我在外面等着!”朴恩俊向郝永留下此话,便从他手中夺过两刃刀插鞘离去。 这永昌府外全是他的兵,他可没什么好担心的。 亭阁只剩二人,二人皆站于那阑珊旁望着这满园春色。 “你也是太武习作吧。”一声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难过的声音在郝永耳畔响起。 听得朴恩贞此话,郝永豁然转眸看向身旁的这名女子。 此女是他一生挚爱,若是抛却家国,若是抛却身上的责任,他愿用他的生命守护于她此生。 见郝永不答,朴恩贞接着向他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迟迟不与我成婚也是因此吧。” “早就知道?”郝永下意识的向她问道。 “恩!”轻点臻首,朴恩贞的眼眸中尽是对郝永的柔情。 “你我第一次时,我在你枕下发现了一枚令牌,自那日起,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 听得朴恩贞此话,郝永向后轻轻的退了一步,这一步完全是处于本能而退的。 “自你被舍弟软禁永昌府,你面上的笑容便少了许多,我不懂什么家国,也不愿去懂这些,郝永,我问你,你想走吗?” 你想走吗?郝永紧紧的盯着朴恩贞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让他瞬间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这一刻,这泪便是轻弹可落。 “恩贞,我……”郝永突然冲出一步,将朴恩贞紧紧的搂入了怀中,他搂的很紧,像似这一相拥便是诀别一般。 “我知道你,你是不会杀了他们的,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你走吧,回太武。”向郝永说完此话,朴恩贞便奋力的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的眸中有泪珠在闪烁,可她的双眸却是透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 一边是挚爱,一边是家国! 深深的凝视着朴恩贞那一双透着诀别与眷恋的双眸,不说如今戒备森严的南荣港他是否真能离去,只说,他这一走极有可能便是永别。 四眸相对,在这相对之中,郝永突然感觉到一阵的天旋地转。 眸中的这道身影愈来愈模糊,在他阖上双眸的那一刻,他仿佛在朴恩贞的手中看到了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白色烟雾他怎能不知,这是迷迭粉! 朴恩贞曾跟随过一名百卓炼香师学习过制香,这迷迭粉便是自百卓炼香师那里学来的。 郝永倒地,朴恩贞自书台上愤然拿起了一柄剪花的花剪。 这一剪不仅扎在了昏迷中郝永的胸膛上,这一剪亦斩断了牵在二人身上的那根红线。 正站在亭外无所事事的朴恩俊突然听到了亭内传来一声驳杂之声,待他跑进亭内时,看到的便是那躺在地上,胸膛上还扎着一把花剪的郝永。 看向正目瞪口呆的朴恩俊,朴恩贞向他冷声说道:“他骗了我,我杀了他,我要将他扔进海里,喂那些恶鲨鱼。” 朴恩俊张了张嘴,那海里的恶鲨可是凶猛的紧,一想到郝永将被那些恶鲨撕咬的画面,连他亦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暨瀚岛! 刘大壮终于完成了纪寒所交付的任务,这上百捆松木可是他花了好大的时间才备齐的。 王翠花竟然从皇城里来了,这对于刘大壮来说绝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 既然将松木送来了,刘大壮也不打算再回绳州了。 百捆松木已被卸下船来,站在纪寒身后的鲁大子他们亦是一脸疑惑。 “大人,你让我弄这么多松木干嘛啊?”刘大壮发扬了不懂便问的精神。 “干嘛?”纪寒回身看向刘大壮等人,但见这身后每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求知欲,此时不装叉等待何时? 可惜手中没有羽扇,可惜身上没穿那诸葛长袍。 不过没关系,他本就不是在效仿于谁而是在做自己。 “在你们的眼里这些松木只是木头,可在本官的眼里这些松木可抵千军万马。”纪寒用一种乾坤尽在掌中的语调与动作向鲁大子等人说出了此话。 而后又转身看向了那对纪寒无论做什么都心生崇拜的桂冶。 “桂冶,着人将这些松木搬到那五十艘军船。”向桂冶丢下此话,纪寒便留给了众人一道背影。 这背影虽在往前走,可纪寒的嘴却不停。 暨瀚岛挂起了一阵湿湿的海风,这阵湿湿的海风亦将纪寒所在行走时所吟之话,吹的如波如浪。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轻狂、轻狂、再轻狂!” 鲁大子懵了,他虽然听不懂纪寒所吟的是什么诗,但是却感觉好有气势。 不仅是鲁大子,史钺、曾广等人亦是一脸懵状。 他们行伍出身,大字都不见得能够识全,纪寒所吟此诗,他们虽不解其意,但听得却是热血沸腾。 将军们听得尚是如此感受,更何况是这暨瀚岛最美丽的三道风景线了。 乌明雅与上官清看着纪寒的背影那是目不转睛,陆倩倩亦是在睁大着一双眼睛。 这家伙什么时候还会作诗了?这诗听起来不错,蛮有气势的。 吟了一首《江城子》,纪寒心中亦是舒畅了不少。 待到这场大战结束,这暨瀚岛上的勇士们又能有多少能够活下来呢?战争是残酷的,可是身在这乱世里他没得选择。 今夜风平浪静,海天一色,纪寒站在账外静静的看着这被夜色所包裹的海面。 一道道海浪击打在前方的礁石上,浪花掀起,再又退去,往复循环。 “你真没事?”一道声音在纪寒身后响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湖秘闻 “当然没事!”纪寒回身看向询问之人,这问他的是陆倩倩。 陆倩倩依然一身白衣,怀抱三尺青锋,当真不愧这蟾宫仙子的称号。 “只是数月未见,你是如何修得这一身高深内力的?我观你气,确实不像是深受内伤的样子。” 听得陆倩倩此话,纪寒亦是向她说道:“数月未见,陆女侠不但风采依旧,还更胜往昔。” “哼,少贫嘴!”陆倩倩可不是来与他耍花舌的,而是有要事与他说。 “岳伯母去北狄一事宁嫣并不知情,此事,还是不要让她知晓为好,此次我与师兄前来,共为两事,这第一事是为护送宁嫣来绳州寻你,这第二事说了你也不懂。” “啥?”纪寒感觉有点跟不上这陆倩倩说话的方式。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这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小瞧,心中当然有些来气,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脾气。 陆倩倩没去理会纪寒说话的语气而是紧握了一下手中的三尺青锋。 “郭朴将军遇刺时师父正好去燕云看望老友,那刺杀郭朴将军的共有两人,这二人所修武功极为诡谲,既是师父出手亦只击毙了一人,剩下那一人虽是逃走,但却也身受师父的剑气怕是活不了多久。” “什么?”听得陆倩倩此话,纪寒亦是面露惊容,虽然他对大宗师的实力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但是他却知道大宗师代表了什么。 武学之巅!大宗师便是那站在那武学最顶端的存在。 “太武未定前,江湖纷争不断,先有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在缥缈峰围剿十阎,后有西海极乐教携西海七十二海主意图统治整个江湖。比起缥缈峰上的那一战,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与西海极乐教在流离岛的那一场决战才堪称真正的血雨腥风。” 陆倩倩所讲的这两起江湖大事纪寒虽从未听过,但是他却听过这十阎与西海极乐教。 “缥缈峰的那一战令十阎销声匿迹,西海极乐教五大教主自被剑神无一重伤便再未曾踏足江湖,太武初立,百废待兴,西海又再次崛起一股神秘势力,此势力名为十阎殿,十阎殿其每一位殿主皆功参造化,江湖传言,这十人曾打开一处江湖密宗怜花宝藏,他们所修之功法皆自怜花宝藏中习得。” “怜花宝藏?”纪寒突然升出一种他好像未曾来到过这个时代一般。 “恩,先不说这怜花宝藏是真是假,但此消息却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引得无数江湖人士纷纷前往西海怜花岛,那些所去怜花岛的高手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而与十阎殿的那一战,我太武亦以牺牲了一位大宗师的代价才挫败了十阎殿的十位殿主。” 听到这里,纪寒好像知道陆倩倩要向她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说刺杀郭朴将军的便与这十阎殿有关?” “恩!”听得纪寒所说,陆倩倩亦向他重重点头:“你倒是不笨,师父曾与十阎殿的十位殿主交过手,那刺杀郭朴将军的两名刺客所使的正是十阎殿的功法,待此间事情了结,我便会与师兄动身前往西海秘查十阎殿重出江湖一事,还有极乐教……” 陆倩倩在说到此处时亦是深深皱眉:“那位藩王是自何处修得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的,此事也颇为蹊跷得查。” 纪寒听的已是一阵头大,感情这江湖里的事要比庙堂之事还要复杂啊。 看着陆倩倩那一脸的严肃样,纪寒很想告诉她他已经见过十阎之一的幽阎无相王,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告诉她,这不是成心给人家添堵吗? 不对!想到这位千面千颜的无相王,纪寒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先是十阎、再是十阎殿,然后再是极乐教,也就是说这曾被整个江湖所挫败过的三大势力同时重出江湖了?这也太巧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纪寒绝对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 难道是因为靖国十二碧蝉?自靖国大司徒宇文拔携带十二碧蝉自皇城追他到绳州,自宇文拔在七武海自缢,这看似平静的江湖便因为他所携带的十二碧蝉已经开始暗潮涌动了。 两人一时间没了言语,彼此都在心中思量着江湖事。 “大人!”一声焦急的呼唤打断了纪寒的思路。 王龙匆匆跑至纪寒面前张口便道:“大人,上官将军与明雅将军出海去追一支驶入暨瀚岛海域的船队,两方在海上打起来了。” 听得王龙所说,纪寒惊的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 “在哪?快带我去。” 王龙在前面跑,纪寒在后面撒丫子的狂追。 上官清确实与一支闯入暨瀚岛海域的船队打了起来,确切的说是与一名实力高强的海匪在海上打了起来。 海上升明月,明月下尽是刀光剑影。 与上官清对决的是一名着一身黑衣、白甲的女海匪,此海匪亦用剑,而且剑术极为高超。 上官清继承鹤仙人的衣钵,她的剑法以鹤姿入剑,她的身法亦如飞鹤般灵动。 居浅泽,闲庭信步,出深谷,展翅齐霞,上官清将飞鹤那静动之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这位女海匪却不同,她的剑术大开大合,明明手中所持的乃一柄五尺长剑,但却被她当成了刀使。 在纪寒与陆倩倩赶到之时,上官清正在与这位女海匪在海天明月下激战。 而在纪寒举头观看之时,这名女海匪突然变招,这一变,亦令正在观战的陆倩倩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手中所持明明为剑,但她却能将剑忽而化刀,忽而化枪,忽而再化剑,独辟蹊径,此剑术若为她所创,当真为千载难遇的武学奇才。” 纪寒可没心情听陆倩倩说这些,他只关心上官清的安危。 正在与此女交手的上官清亦发现了她剑术上的变化,这种变化亦令上官清大感诧异。 起初与她交手时,上官清只觉此女剑术平平应在二十招之内便能拿下此人,可是便在第二十招时,此女忽而变剑为刀,这一变,亦令上官清不得不在剑招上做出改变。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绳州神女 这变剑为刀也罢,上官清亦有自信能够将她拿下,可是便在她便要破掉这名女海匪的刀势之时,她却又忽而化刀为枪。 手中所持明明是一柄五尺长剑,可是这五尺长剑却让她使得宛如一杆丈八银枪一般。 剑是长枪,长枪是剑、动时,若舞梨花,快时,白蛇吐信,再动时,狂风摆柳,再快时,蛟龙出海。 精彩!此女海匪所使的这一套枪术虽称不上精妙绝伦,但却飒爽卓绝。 这如疾风骤雨般的枪势亦令上官清不得不暂避锋芒。 连不懂武的纪寒在这一刻亦看到上官清只有招架之力,手握挂在腰间的刀柄,纪寒亦是矮下身子准备随时出手。 怀抱三尺青锋的陆倩倩瞥了一眼身旁的纪寒,这家伙懂不懂武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刻的纪寒便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羽箭一般。 重新抬眸看向上官清与那名女海匪,虽然上官清在节节败退,但是她知道这场比试便要在下一招分出胜负了。 而胜者便是—— 女海匪的枪势愈来愈烈,她心中对这一战亦是志在必得。 手中五尺长剑突而发力,在荡开上官清手中所持寒剑时,亦是向上官清胸膛直刺而来。 这一枪若是刺中,上官清必将香消玉损。 而便在纪寒足底发力便要冲上高空之时,却被陆倩倩突然伸手给按了下来。 “你干什么?”被陆倩倩单手摁下,纪寒真的都要炸毛了。 “胜了!”陆倩倩可没理会纪寒此时的心情而是看着上方说道。 胜了?谁胜了? 便在纪寒抬眸之时,海天明月下突然响起一声愤怒的娇喝声。 “你使诈!”这娇喝声里裹挟着满满的不甘与气愤。 “成王败寇,胜便是胜!” 明月下,一柄寒剑直抵女海匪咽喉,这女海匪在这柄寒剑下动也不敢动。 方才五尺长剑将上官清手中寒剑荡开只是一个假象,寒剑是上官清自己松开的,右手松剑,左手接剑,便在这五尺长江欺身而至的那一刻,上官清在半空中使了一记鹞子翻身。 借着这一个鹞子翻身,上官清左手撩剑挑飞欺身五尺长剑。 败了!当女海匪手中长剑被挑飞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败了。 伸手扣住此女左肩,上官清抓着她落入乌明雅身旁。 纪寒看懵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这位相好不错!”陆倩倩以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向纪寒赞叹道。 此刻,纪寒哪里有心情去听陆倩倩这句风凉话,两船本就靠之不远,纪寒一个箭步便向着上官清与乌明雅所乘之船跳了过去。 这一跳,动作是很潇洒,然而纪寒却高估了自己的跳跃能力。 这眼瞅着便要跳到二女的船上了,可是人在半空却突然没了惯力。 “清儿救我。” 纪寒不想如那没了翅膀的鸟儿般跳进海里,于是只能向上官清大声呼救。 上官清听到了纪寒的呼救,但却没动。 大船上突而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口哨,便在纪寒将要落海之际,一条油亮亮的海中大鱼突然自海中跃出,这一跃好巧不巧的撞在了纪寒的身上,并将纪寒撞飞到了乌明雅与上官清的脚下。 刚才那是什么?趴在甲板上的纪寒仍是心有余悸。 一阵吚吚呜呜的怪叫声在船下响起,乌明雅快步的走至船边,并向着船下挥手。 纪寒已经从甲板上爬了起来,这吚吚呜呜的怪叫声还在持续着,纪寒好像听出了这是什么动物所发出的声音。 海豚! 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测,纪寒慌忙跑至乌明雅旁边朝船下看去。 果然,纪寒在船下看到了一只露出脑袋的海豚,而这只海豚正在向…… 纪寒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这只海豚的眼神与动作却是实打实的,这家伙再向乌明雅卖萌? 没错!而乌明雅好像和这只海豚好像还很熟。 看到这里,纪寒突然想到乌明雅的身份,她是绳州神女,自小便能与海中大鱼交谈。 难道这大鱼便是海豚?是了,海豚的智商相当于七到八岁小孩的智商,乌明雅完全是可以与它们做朋友的。 “巫女,你到底使的什么巫术让这些海猪听了你的话,将我的船拦下的。” 女海匪虽然成了俘虏,但是那一张精致的五官上却是写满了倔强。 听得女海匪此话,纪寒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官清会与这名女海匪交上手的,感情她的船是被海里的海豚们给拦下来了,船走不了,只能选择与上官清交手。 可惜金敏秀不在此处,若在,她一定能认出此女。 此女不是什么女海匪,而是南荣先皇的掌上明珠金智善。 这是她第二次造访暨瀚岛,第一次造访,她被鲁大子给驱逐了出去,这第二次造访却是成了俘虏。 前方有船,共有六艘,这六艘大船上所乘的皆为南荣先皇的禁卫军,这船虽多,但是船上的禁卫军却没有多少。 每艘大船所乘不过十五人,本来两艘大船便足够他们乘坐了,可是公主殿下非要如此,说是什么虚张声势,造成一种他们人很多的假象。 如今公主被擒,他们又被海里的海猪们所团团包围,他们既不敢向纪寒说出金智善的身份,又不敢冲动造次,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那条船下的海豚潜入海中了,纪寒与乌明雅相携走向金智善。 走至金智善面前,还未等纪寒开口,金智善便向他说道:“本……我知道你们是绳州军,我要见你们的巡抚。” “见我们的巡抚?”纪寒瞧着这位虽然被俘,但脸上却透着倔强的金智善说道:“所以这是你闯入我绳州海域的理由?” “我……”听得纪寒所问,金智善亦是鼓动着一双明汪汪的大眼睛继续倔强的说道:“我……我就是要见你们的巡抚。” 刘大壮已经带人登上那六艘大船了,只是当他瞧得这船上只有十几人时,他的脸色便变的古怪了起来。 站在船头,刘大壮向纪寒扯着嗓子喊道:“大人,这每艘船上就没几个人,他们这阵势看着怪大的,原来是向咱虚张声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南华公主 金智善的伎俩被刘大壮拆穿了,但是此刻她的心思却不再被拆穿的这件事上,而是刘大壮对纪寒的称呼。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位俊朗青年,再瞧着他身上所穿的这一身乌黑飞鱼袍,她毕竟是一国公主,是见过太武官袍的。 “那人刚才喊你大人?你便是那个巡抚?”金智善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向纪寒问道。 “正是本官!” 听得纪寒确认,金智善亦是再也无法压下心中的这股激动了。 “李相赫,你将李相赫还我,我与你做笔交易。” 李相赫?听得金智善说出这个名字,乌明雅与上官清亦露出了诧异之色。 这金智善看着并不大,应该与陆倩倩的年龄相仿,即使她心智比常人坚定,也很难做到收放自如。 尤是在她说出李相赫三字之时,她心中的这块匪石便落下了。 瞧着金智善那眼眸里的期待,纪寒亦在猜测着此女的身份,莫不是此女海匪是李相赫的小迷妹不成? 无怪纪寒会如此想,毕竟这李相赫可是那南荣第一美男,这些懵懂少女几乎是对美男没什么抵抗能力的。 纪寒将李相赫的名字直接从脑海过滤掉了,而是抓出了金智善所说的交易二字。 “你说说看,你要和我做什么样的交易?” “不行,我要先见到李相赫,见不到李相赫我什么也不说。”金智善在李相赫一事上态度异常强硬。 她喜欢李相赫,在大堰时,她便曾扬言此生非李相赫不嫁。 李相赫被俘时,南荣正遭突变,父皇被金武噵所杀,李向荣枉为人父竟然舍弃了他唯一的儿子,而她被父皇的禁卫军拼死送出南荣,如今亲人皆亡,她已是一无所有。 支撑着她能够苟活下来的信念便是远在绳州的李相赫与心中这股不灭的亡亲之恨。 在听闻绳州军驻扎暨瀚岛,她便来了,来便是为了见纪寒。 奈何,这第一次来时,她还未来及喊话便被绳州战船给驱逐了出去,如今虽然被俘,她手中亦有筹码。 “我知道连绳军撤离连胜港了,这暨瀚岛应该便是你们所有的兵力了……” “好,我答应你!”未等金智善将话说完,纪寒便抬手阻止了她。 什么叫单刀直入,金智善的这句话便是一柄直插入纪寒心间的匕首。 那六艘船上的禁卫军自然是被看押了起来,而金智善却被纪寒奉为了上宾。 等待是漫长的,桂冶驾着四桅轻帆去绳州提李相赫, 一只海豚正在海里追逐着前方的一片海鱼在玩耍,追着追着,这只海豚在海面上看到了一个漂浮的人。 这只海豚有名,名字是乌明雅为它取的,取名小海。 郝永从迷迭香中苏醒了,当他苏醒时便发现自己已经置身海中,他知道他是被朴恩贞迷晕的,迷晕是为了救他,在他胸口上所插的那一剪亦是为了救他。 他不知道朴恩贞是用什么办法将他从巡兵重重的南荣港送入这片大海的,他只知道,他不能辜负朴恩贞。 朴恩贞要她活着,那么他便要活下去,唯有活着才有可能再见朴恩贞的那一天。 只是这茫茫大海,他要如何活下来? 已经在这海里游了很久很久了,可是映入他眸中的依然还是一片被月色包裹的汪洋。 他累了,真的游不动了,朴恩贞的那一剪并不致命,但是因为在海中浸泡的缘故已是让伤口感染。 “恩贞,对不起,我辜负了你,我游不回去了。” 这眸中的无垠海面令他绝望,这身下冰冷的海水令他瑟瑟发抖,这自胸膛所传来的疼痛亦在压迫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他不想死,他想活,谁来救救他! 身子已经开始下沉,双腿如同被灌了铅水一般的痛。 郝永用尽所有的力气扑打着海面,可是他的身子还是在往下沉。 眼看着这海水便要没入他眼眸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身下一轻,而后整个人便被一个光滑滑的东西托了起来。 小海救下了郝永,并驮着郝永去找它的好朋友乌明雅了。 当桂冶将金敏秀与李相赫二人带入暨瀚岛之时,当金敏秀与李相赫二人看到那正坐在营帐中的金智善时,金智善自方椅站起,金敏秀与李相赫二人在帐中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下跪在了金智善的脚下。 “臣、李相赫!臣金敏秀,参见南华公主。” 李相赫已经自金敏秀这里得知南荣朝变,而在绳州的这数月里,他的父亲亦根本未曾来营救于他。 在得知先皇被金武噵与韩成珉谋害的那一刻,李相赫第一个担心的不是他的父亲李向荣,而是现在正站在他面前的金智善。 直到金秀敏告诉他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是有多么在乎这个曾对他纠缠不休的南华公主。 她没死,她竟然没死,此刻的李相赫怎能不激动,因为他的心已经验证过了,他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南华公主?”比起李相赫的激动,纪寒众人却是一脸的呆若木鸡。 南荣皇族不是都被金武噵给杀完了吗,这南华公主是怎么跑去做海匪的? 想不通,纪寒实在想不通。 虽然想不通,但这对纪寒来说绝对算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有句俗话虽然不好听,但是它能应此情此景啊,这拔了毛的凤凰依然还是凤凰,这身份是改不了的,这南华公主便是如此。 “堂姐,你……你还活着?”比起再见李相赫,让金智善更为激动的是她见到了金敏秀。 皇亲皆亡,她以为只有她一人还活着,没想到还有一人,金敏秀于她而言便是她在这世上所剩的唯一的一位亲人。 “活着,是大人救了我。”金敏秀在回话时已是泪流满面。 金智善忘了去扶跪在地上的李相赫与金秀敏,而是转身看向了坐在帐中首位的纪寒。 一个李相赫可以让她与纪寒做一笔交易,而金敏秀的出现却让她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这一刻的金智善重新披上了身为南荣公主的仪容,她的表情肃穆端庄,她的眼神亦透着一种凌厉与果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等英雄当动容 用这种肃穆的神态与凌厉果敢的眼神,金智善看着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助我复国,我金智善以南荣皇姓的荣耀起誓永生永世不与太武为敌。历代金氏子孙亦决不与太武为敌!” 此声在帐中悬而不落! 纪寒自座椅站起、鲁大子众将自座椅站起。 “助你复国?”纪寒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若是南荣真能与太武不再兵戎相见,这于两国,于两国百姓乃至将士无异于一件幸事。 可是谈何容易?若是他手中也有十几万的兵士,纪寒自然会答应下来,可是现状是,他兵不过千,船不过百,如何助她复国? “南荣海域四海皇,其表面是海匪,实则却为我南荣驻扎在南海的四支护国、军,这四支护国、军便是我手中唯一的筹码,也是我复国的最后希望。” 听得金智善所说,纪寒向她问道;“这四支护国、军有多少兵士?” “四千!” 听到金智善所说的这个数字,纪寒还是有些失望的,即使加上他的绳州兵,这也凑不到万数啊。 而现在最令纪寒头疼的还是情报,如今的南荣港如铜墙铁壁一般,现在他连此次南荣的带军将领是谁都不知道。 被动,太被动了! 好在童奎他们截获了常禄山送去南荣的密信,不然金武噵早就率兵打过来了。 见纪寒不语,金智善便向他问道:“纪大人,太武援军何时会到?” 援军?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纪寒也没打算隐瞒所以当口便道:“没有援军。” “没有援军?”金智善感觉自己听错了,可是瞧着纪寒的神色又不似在骗她,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纪寒,这没有援军你为何要驻扎暨瀚岛,难道你是打算以这点兵力对抗整个南荣不成?你是疯了吗? 金智善便要再问,账外却是响起了一阵的嘈杂声。 亦是在刘大壮掀开帐帘的那一刻,一名浑身湿透的中年男子冲入了营帐。 “郝永?”纪寒用一种无比诧异的声调喊出了这名男子的名字。 而在刘大壮众人的一脸不解下,郝永不但冲到了纪寒的面前,还噗通一声跪在了纪寒的脚下。 “大人,卑职郝永前来向大人赴命!”郝永是带着哭腔向纪寒说出此话的。 营帐中有水在滴,那是从郝永头发上、衣服上滴落而下的海水。 瞧着郝永那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冻到发紫的嘴唇,和那一双明显有些臃肿的手,纪寒感觉眼里雾蒙蒙的。 “快,快去请军医,烧上一盆热水,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姜汤,对, 再煮一晚姜汤。”纪寒在向着外面的兵士们喊话时已是伸手将郝永掺扶了起来。 “郝大哥,你受苦了!” 在郝永听到纪寒此话时,他堂堂一条四十多岁的汉子竟然在营帐内抽泣了。 刘大壮已经将座椅搬到了郝永的身下,但他却未做,进来的军医要为他把脉,但他却未让。 “大人,南荣此次领军的将领为朽荣将军蔡无琰,博荣将军李泰安已经攻下百卓,百卓国举国投降于南荣,如今南荣港共集结兵士三十万,战船一万五千艘,小国师韩成兆为监军,左将军朴恩俊为副参军,不过大人放心,这南荣港虽集结三十万大军,但是并不足为惧,他们这些兵士都是……都是……”郝永的这句“都是”终是未有说完便向着地面仰头栽了下去。 纪寒连忙伸手将晕倒的郝永扶住,营帐内针落可闻,帐中所有人亦都在消化着郝永自南荣冒死得来的情报。 动容!这一刻,他们怎么能不为郝永的这种精神而动容。 军医正在为郝永把脉,帐中所有人亦都在看着这名军医。 “大人!”军医松开了郝永的手腕并深深的吸了一气:“大人,这位壮士的生命并无大碍休养些时日就可恢复,只是……” “只是什么?”听得军医此话,纪寒亦是向他激动的问道。 “只是,这位壮士在海中浸泡的时日太久,再加之心火成疾,这湿气渗入肺腑,心火攻入肺脏,即使恢复也是药石无医。” “什么意思?” “回大人,是肺痨!” “肺痨!”听到这二字,鲁大子等人亦是大惊失色。 这肺痨在这个时代可是绝症,得知即死! “恩贞,不……不要……” 郝永正在做着一个梦,梦中的场景便是那一场与朴恩贞的诀别,在这场诀别的梦里,郝永亦在如同说梦话一般的将这个梦还原给了帐中所有人听。 在这个梦结束的时候,郝永的呼吸才渐渐的平稳。 “大人,这肺痨不仅乃不治之症亦是一种瘟病,卑职建议将这名壮士送出暨瀚岛。” 听得军医所说,纪寒只是向他摆手。 郝永所送来的这些消息何其宝贵,于纪寒众人而言如等雪中送炭。 “没想到这南荣竟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女子。”鲁大子说出了史钺等人的心声。 两情相悦,朴恩贞本可留下郝永,但是她却选择了成全,成全郝永的大义。 “韩成兆是不会放过她的,她的弟弟朴恩俊保不住她。我想在朴恩贞用迷迭香迷倒郝永的那一刻,她便没想活着,为了不牵连到她的弟弟,她应该已经自缢了。”金智善的声音轻轻的在帐内响起。 纪寒、上官清、乌明雅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金智善,便连陆倩倩亦是如此。 她确实被郝永与朴恩贞这段别离的故事感动了。 一个染了肺痨,时日无多,一个选择了自缢,这一对有情人终是不能眷属。 “为何你会这般确定?”纪寒看向金智善问道。 “因为我了解韩成兆,此次韩成兆为参军,朽荣将军蔡无琰为领将,或许我们还真有机会。” 听得金智善此话,纪寒忙向她问道:“什么意思?” “蔡无琰少年成名乃天生的将才,亦是因此,让他养成了一种狂妄自大的性格,他狂妄,有狂妄的本钱,若他领军,军中所有事宜都必须由他决断,而韩成珉……” 第一百五十六章 蔡无琰 “自韩成珉被先父拜为国师,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改我南荣国的军制。” “改军制?”纪寒听得金智善此话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若是他没有理解错的话,这韩成珉应是想要变法,这变法一途本就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而改军制更是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一般,因为这改军制要比改朝制更要凶险万分。 为何会如此说?因为军变足以在顷刻间覆灭一国。 想到这里,纪寒好像明白金智善想要表达什么了。 看着金智善,纪寒向她说道:“如若我没有猜错,这参军与副参军一职便是韩成珉在军制上所作出的一种改革吧。” 听得纪寒此话,金智善亦是露出赞许之色。 “这蔡无琰将军专横跋扈,他领军时要的是手下将士绝对的服从于他,但是韩成珉不但为他配了正负参军,还将他的儿子放在了蔡无琰的身边,这二人本就政见不合,我看韩成珉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蔡无琰。” “除掉蔡无琰?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听得曾广所问,纪寒环顾了一圈帐内,如今帐内之人皆在看他,因为他们亦都不解。 “你们还记得童奎所截下的那封密信吗?你们想想,如此重要的战役,他韩成珉为何要将他的儿子韩成兆派到蔡无琰身边。” “因为此战于韩成珉而言,为必胜之战。”经过纪寒的提醒史钺已经想通了。 “恩!”纪寒赞许的看了史钺一眼便接着说道:“史将军说的没错,韩成珉与常禄山勾结,他知道连绳军不会阻挡南荣军前进的脚步,但是蔡无琰却不知道,于韩成珉而言这不是除掉蔡无琰最绝佳的机会吗?” “用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来除掉一位与他政见不和的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蔡无琰没了兵权,便如同一柄没有开刃的宝剑,本官倒是开始有点同情这位南荣名将了。” 如同拨云见雾,随着纪寒此话的落下,旭阳亦自海面升起。 站在账内,纪寒便能清楚的看到那从海面上升起的这轮火红日阳,日阳升空,光芒万丈,将这无垠天色亦是映照的如同翡翠般光彩夺目。 这碧海蓝天下的远方便是南荣,郝永身染肺痨,其红颜不知生死,想到此处,纪寒心中亦是隐隐作痛。 郝永自昏迷中醒来便冲出了营帐,昨夜他还没有说完便晕过去了,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他所知道的所有告诉纪寒。 今日,南荣要处决两名太武习作已为祭旗,这两名习作应该便是镇国司的司卫无疑了。 这仗还没打,便已有人牺牲,纪寒讨厌战争,但身在这乱世,他没得选择。 如金智善昨夜所猜测的那般,朴恩贞果然自缢了!她不死,等东窗事发的那日永昌府所有人都得死。 南荣港,将军台! 朽荣将军蔡无琰,年五旬,身长七尺、浓眉大眼、头顶兽头盔,身着雁翎锁子甲,腰挂双刀,脚蹬狼皮靴。 小国师韩成兆,年三十,方脸圆腮丹凤眼,着一身乌黑铁甲,腰挂两刃刀,脚踩貂皮靴,手持一条金龙锏。 二人身前战两名虎背熊腰的光膀大汉,大汉各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屠首斩刀,斩刀之下跪二人,这二人便是太武习作。 阵阵南风自海面呼啸而来,将军台下便是三十万南荣军士,在这南荣军士身后便是那一万五千艘将要出征绳州的南荣战船。 一万五千艘战船通体漆黑,自将军台俯瞰而下,尽是黑色。 三十万南荣军士皆身披藤甲,这藤甲亦有令一名字,此名为水火甲,顾名思义,水火、水火、当是不畏。 “祭旗在即,左将军怎么还未到?”朽荣将军看向身旁韩成兆寒声问道。 听得蔡无琰所问,韩成兆当口便道:“他姐死了,兴许悲伤过度,我已经着人去唤了。” “死了?”蔡无琰听得此话,亦是冷眉倒数:“三军皆在等他,连国事与家事都拎不清的东西,待他来,先仗则二十以儆效尤。” 在蔡无琰说话时,朴恩俊已是登上将台,此刻他的心情确实不好,丧姐之痛于他而言便是丧母之痛。 走至韩成兆身前,朴恩俊还未站定,耳边便突然响起一声洪雷。 “来人,将左将军拉出去于三军面前仗责二十!” “什么?”朴恩俊以为自己听错了,待他看向身前韩成兆时,两名身着甲胄的兵士便一步从蔡无琰身后迈出。 什么是将军步从?将军步从只听将军令! 两名蔡无琰的步从走至朴恩俊身前伸手便向他的肩膀扣来。 这朴恩俊还没反抗,韩成兆便当先将他拉拽到了身后。 他韩成兆站在这里代表的可是他的父亲,这打狗也要看主人,他虽然瞧不起这个只会斗蛐蛐的朴恩俊,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蔡无琰欺负他身边的这条狗。 两名步从可不管韩成兆是何人,代表的是谁,在他们眼中只认蔡无琰。 韩成兆哪里能瞧不出来这二人眼中只有蔡无琰的命令。 眼看着这两名步从已是再次向朴恩俊抓来,韩成兆如何能够忍得。 今日若是让蔡无琰在三军面前立了这个军威,那么他与朴恩俊这正负参军之职岂不是成了摆设? “大胆!”扬起手中金龙锏,并将这金龙锏塞于朴恩俊手中。 “这金龙锏乃陛下亲赐,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韩成兆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条金龙锏可以保住朴恩俊,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来人,将这一再阻扰军法的韩参军也一并仗责二十。” 蔡无琰身后共站十名步从,十名步从自蔡无琰身后一步迈出! “蔡无琰你敢!” 金龙锏掉在了将军台上,韩成兆、朴恩俊二人被十二名步从压倒在地。 随着蔡无琰那扬起的手刀自半空落下。两名滚刀手手中的屠刀亦同时落下。 两颗人头滚落,将台上也同时响起了韩成兆与朴恩俊那如杀猪一般的叫声。 蔡无琰一脸肃穆,大手再挥。 “出征!”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漫漫、船将近 一声令下,将军台下三十万大军整齐划一的开始陆续登船。 随着将军台上那阵阵激昂的擂鼓声!这支南荣大军正式起航。 海面上掀起千层万浪,海下鱼群亦纷纷散开。 蔡无琰所乘之船乃一艘通体漆黑的巨型战船,在他身后共站有四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这四位将军皆一身黑甲,头顶缨盔,腰跨寒刀、脚蹬皮靴。 蔡无琰望着这无垠海面向身后的四位将军说道:“命前将军李浩然率本部黑鲨军开赴暨瀚岛,其他各部待命。” 身后四名将军听得蔡无琰所令,亦纷纷喊诺。 蔡无琰并不知连绳军已经撤离,更不知道纪寒已经驻扎在暨瀚岛,他心中其实是不赞成攻打太武的,自韩成珉掌权,他们南荣的将士们便再未曾有过休息。 出兵高矩、百卓、新泺三国,除百卓举城投降之外,其他两国皆在负隅顽抗。 虽说此次率三十万大军攻打连绳,但实际上他所能用之兵不过三万而已。 这三万无琰军随他征战多年,而那二十多万军士却是新军,这些新军皆是被强征而来,一旦面对太武精兵,他们将不堪一击。 所以蔡无琰自领受出兵太武的军印时便不曾指望过他们。 苍天洱海,飞鸢翱翔! 这支飞鸢军便是纪寒的眼睛,当他们在空中俯瞰到南荣大军时,便连忙掉转方向赶回暨瀚岛。 南荣大军出征了!他们出征的速度远远超出了纪寒的预期。 暨瀚岛军帐内时有兵士进入,这些兵士皆是来向纪寒与众位将军们汇报最新所得来的情报的。 “大人,最新情报,有一百南荣战船已经驶入长明岛海域,预计这支先锋军会在四个时辰内抵达暨瀚岛海域。” 听得此兵士的汇报,帐内的五位将军皆看向了纪寒。 纪寒在沉思,这是他第一次领军作战,从郝永那里得知,此次南荣虽号称三十万大军,但是这三十万大军可是要在数字上大大打上折扣的,一群从没上过沙场被强征而来的新兵,他们又能有多少的战斗力? 战争是残酷的,刀剑无眼,箭矢无情。 自帅椅站起,纪寒豁然看向在座的五位将军。 “诸位,本官曾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再坐以待毙,所以本官决定,全军出击杀入长明岛,给予这南荣一百先锋军一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知道咱绳州舰队的厉害,这一战,本官要你们打出我绳州军的气势,打出我绳州军的威风,你们心中只需要留有一个信念,这个信念便是——” “无敌!” 这最后二字纪寒是用丹田之气所喊,此无敌二字亦令鲁大子五将虎躯皆震。 绳州舰群驶离暨瀚岛直向着长明岛奔赴而去。 飞鸢军于空,绳州舰群于海,这亦是绳州军第一次海空相携作战。 纪寒创造了一支独属于自己的海军战队,这支舰队共有七艘战船所组而成。 乌轮居中,六艘战船分居两侧,这六艘战船各有其长,譬如那四桅轻帆,其若展开全速,便是那海中大鱼亦未必能够追上,此帆的作用在于侦查与供给,侦查的是地方战船的动向,供给的扩大整个只舰队的活动范围。 而另外五艘战船的作用便是用来保护乌轮与四桅轻帆,并在适当的时间给予地方战船火力上的压制。 虽然纪寒身处的是一个冷兵器时代,但是他相信,即使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他的绳州舰队亦能发挥出前世航空母舰战斗群的作用。 这到底是不是华而取宠,那要先打他一仗才知道。 五支绳州舰群,共计战船三十五艘。 三十五艘战船分为五个方队横海而行。 蔡无琰部下共有八位偏将军,而此次被蔡无琰任命为先锋将军的便是八将之一的白鲨将军李浩然。 李浩然所率领的这一支百船大军不但是无琰军嫡系军队,还是无琰军精锐中的精锐。 暨瀚岛乃南荣与太武的交界,若是他们先登得暨瀚岛,那么此战他们便已占了半数的先机。 为何如此说? 这海上作战亦是需要补给,而且补给要比陆战麻烦许多,陆战遍地皆为歇脚处,而海战却不是如此。 若是船没了,他们纵使再是精锐亦是无用。 此时,海岛便凸显出了它的重要性,而如暨瀚岛如此重要的海岛,便是这两国之间的必争之地了。 若败,他们可退岛而逃,若胜,他们可将此岛作为补给与修整的据点。 百艘战船共分五个方队,每二十艘战船为一小队,李浩然的船队便居于正中。 黑鲨战船之上,一身白衣白甲的李浩然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中闭目养闲。 因为此是去登岛又不是去攻岛,所以他才会如此悠闲, 李浩然亦是如此,更何况是这些船上的兵士了。 虽说这些兵士都是无琰军的精锐,可是再凶猛的老虎亦有打盹的时候。 不同于那些新兵,三万无琰军是跟随蔡无琰自高矩奔赴回南荣港的,高矩离南荣有多远? 半月,他们整整在丛山峻岭中赶了半月的路程,风餐露宿,睡不解衣,回到南荣,他们还未来得及休息,便要再次出征太武。 说实话,其实每位兵士们心中都是有所怨言的,只是这是军令,他们不得违抗。 百艘战船上的军士们在这一刻亦都在抓紧着时间休息。 一支飞鸢军自黑鲨战船头顶掠过,而船上的这一幕亦被他们尽收眼底。 晨时自南荣港出发,到了将夜黑鲨军才方方驶入长明岛海域。 这还是因为他们这百艘黑鲨战船是轻装而行的缘故。 夜将近,晚霞落、海泛波,风瑟瑟! 李浩然醒了,他是被这海面上的咸风给刮醒的。 耳边传来阵阵的波涛声,李浩然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自太师椅站起,他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座座在黑夜下时隐时现的岛屿。 李浩然知道他们现在已经驶入了长明岛海域,瞧了瞧这些靠在船身上正在呼呼大睡的兵士们,李浩然心中有些不忍。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绳州战舰展雄威 他不忍将这些正在酣睡中的兵士们叫醒,反正这长明岛是他们南荣的海域,便让他们多睡一会吧,等船队驶出长明岛再叫醒他们亦不迟。 蔡无琰的部署并无问题,李浩然的想法也合乎情理之中。 雄狮再是凶猛,但此刻的这头雄狮却正在酣睡。 黑鲨战船群的上空突然亮起了数道火光,这数道火光彷如陨石般自夜空中坠落。 飞鸢军在夜空中已为绳州舰群定位到了黑鲨战船群的位置,而这一刻,已经身在长明岛的绳州舰群所要做的便只剩一件事了。 “开火!” 随着纪寒的一声令下,五艘乌轮同时亮起赤旗,这赤旗令便是进攻的号角,号角吹起,五艘乌轮横于海面。 “嗡!”随着一声声彷如闷雷般的弦震声响起,五艘乌轮上所装载的飞龙炮百花齐放,这齐放的是一支支足有五尺之长的飞龙箭。 飞龙炮的射程为千米,这百支飞龙箭不是飞向高空,而是贴海而行。 飞鸢军于夜空中标出黑鲨舰群的准群位置,再由五艘乌轮展开第一轮对黑鲨舰群的远程打击!这是纪寒给予海战的定义。 身在黑鲨战船上的李浩然对这将要到来的危险根本毫不知情,便在他正要踱步走到船头去感受一下这久违的海风之时,一个黑色的东西突然自他头顶掉落。 这个黑色的东西掉在他脚下时还在冒着残存的浓烟。 “松木火把?”李浩然认出了脚下的这个东西,他下意识的抬头瞧了瞧头顶。 头顶漆黑如墨,残月高悬,便在这黑夜中,他仿佛在着无穷的夜色里看到了十几个黑点,这十几个黑点正在夜空下如雄鹰一般盘旋。 是海鸟吗?他好像从未听闻过有在夜里飞行的飞禽,摇了摇头李浩人继续看向了脚下的这个松木火把。 “哪来的火把?”李浩然带着心里的疑惑弯下了身子,亦是在他弯身的刹那,他的余光瞥到了泛着黑色波光的海面。 前方那泛着黑色波光的海面正在自两边分散着,这分散之势彷如海水要裂开了一般。 “那是什么东西?”李浩然保持着弯身的姿势,深深凝视着前方那一道道裂开的海面。 由于夜色的关系,他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海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看不清,但李浩然凭着直觉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危险以至,一声声飞龙箭钉入黑鲨战船船身的声音在李浩然耳边开始炸响。 “敌袭!敌袭!” 这一刻每一名正在黑鲨战船上酣睡的无琰军们皆被这突然而至的敌袭所惊醒。 他们一个个的从甲板上站起,而后开始举目眺望。 可是映入他们眸中的除了泛着黑色波光的大海之外便再无他物。 敌袭!袭击他们的船队在哪里? “瞭望兵,敌军在哪?”一名无琰军校尉抬眸看向那站在瞭望台上的瞭望兵大声喊道。 听得校尉所问,这名瞭望兵亦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看不见啊,除了海他什么也没看到啊,便在这名瞭望兵心中暗自焦急之时,他那本是平视的余光突然在他头顶的夜空里看到了十几只的飞鸟。 这十几只飞鸟飞至他目光所及的头顶,而后便在他如见鬼了一般的惊骇下,那十几只飞鸟竟然着火了。 火光从天而降!飞鸾军再次飞走! 这名瞭望兵噗通一下坐在了瞭望台上,嘴里还在失声呢喃着“见鬼了,见鬼了”的胡话。 身在乌轮上的纪寒星眉倒竖,将扬起的手刀再次一挥而下。 “开火!”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是一场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的战争。 黑鲨战船群已经有许多船只开始走水。 站在甲板上的李浩然睁大着一双瞳孔,当他再次看到前方那彷如天堑一般黑色海面时,他做出了一个身为三军统帅最正确的决定。 “撤退!所有舰船立即撤退!” 于一名将军而言,撤退便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可是这一刻,李浩然没得选择。 他不能让这些无琰军们白白牺牲,若是不退,等待他的唯有全民覆没。 在五艘乌轮的远程打击下,三十艘子舰已是在纪寒的命令下全速启程。 在这一刻,这三十艘子舰便完全发挥了他们灵动的作用。 黑鲨战船再快也快不过绳州舰群。 二十五艘护航舰在五艘四桅轻巡的带领下,如梭鱼般海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上驰骋。 它们风驰电掣,它们追风逐电,再加之飞鸢军于空中给予他们敌船的定位。 飞龙炮那独有的闷雷声亦再次在这天海寒月下响起。 “嗡!”一支足有七尺之长的飞龙箭穿透了一支正在逃亡中的黑鲨战船船身。 飞龙箭没入船身,船身亦被凿出一个大大的缺口。 无尽的海水开始自这缺口灌入黑鲨船身,在逃亡中这黑鲨战船如一座没入海里的大山般沉入海中。 又有船沉了,而这一刻李浩然终于看到了袭击他们的敌船,这敌船的数量并不多,目测不过四十艘而已。 回击吗?要回击吗?此刻的他拿什么去回击? 这不到四十艘的战船数量虽少,可是它们在海中行驶的速度却是让李浩然深感惊惧。 那还是船吗?那分明就是在海上疾驰的猎豹。 李浩然头顶的夜空降下了三颗松木火把,这是飞鸾军给予绳州舰队的主攻信号! 降三火即为主将! 在五艘四桅轻巡的带领下,二十五艘护航舰在海中突然来了一记漂亮的急转飘移。 “那主将是我的,你们谁也别跟老子抢!” 曾家少寨主曾明一声大喝。 这一声大喝李浩然隐约听到了,在他心悸之余的同时,其头顶的三颗火把不偏不倚的落到了他的脚下。 看着脚下的这三颗还在冒着浓烟的松木火把,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没有看到敌船便遭到了敌船的攻击。 原来是天!原来是天上的那些他之前就有看到的“飞鸟”! “飞鸟”用从黑夜中扔下的火把来标记出他们的位置,这……这怎么可能?“飞鸟”怎么可能会被驯服!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鲨将军李浩然 他败了,败的窝囊,败的令他匪夷所思! 百艘黑鲨战船未有任何还手之力便败了,李浩然身下的战船正在下沉着。 在他落入海中的那一刻,等待于他的更是一副令他感觉到荒唐的场景。 海猪?他们周遭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海猪? 而这些海猪如同兵士一般的竟然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到底遇到了一支怎样的军队?既能驯服“飞鸟”还能驯服海猪?而且最令他惊恐的是这些能将黑鲨战船射沉的箭支! 什么都没有做便败了,李浩然真希望这是他在酣睡中所做的一个梦而已。 绳州军大胜!在三十艘护卫舰与海豚们的包围下,李浩然与一千五百名无琰军兵士被俘。 当曾明将李浩然五花大绑的押至纪寒所乘的乌轮之时,本是仰天大笑的鲁大子亦赶忙收回了笑容。 曾广、顾涂、申屠北自不必提,他们是知道纪寒有这套战术的,虽然这三人板着一张脸,可是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不失一兵一卒,他们竟然将南荣的先锋军就这么的给擒下了,在兴奋之余,他们亦是在心中崇拜着他们所跟随的这位大人。 这套海空作战是纪寒所发明创造的,若不是纪寒,他们怎么可能获得如此轻松的大胜。 此刻史钺的心情极为复杂,一边是为能获得如此的大胜而开心,一边是为不能尽快融入到绳州舰队的作战体系而担忧。 这种海空连同作战的方式他之前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当曾广在暨瀚岛向他吹嘘他们的海空战术如何所向睥睨之时,史钺还在心中有些担忧,可是此刻,纪寒用一场实战向他验证了此种战法的厉害之处,而这一刻的史钺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的融入到绳州舰群的作战体系中。 因为他也想统领一支这样的海空舰队,傲视南海! 李浩然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的被曾广与刘大壮摁在纪寒的脚下。 他不想跪,但是这根本就由不得他。 四眸相对,纪寒与李浩然都在审视着彼此。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昂首仰望! 这李浩然虽是被俘,但眸中却无任何怯弱之色。这一仗他虽是败的不明所以,但他输的却是心服口服。 别说是他,便是将他换做朽荣将军,这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白鲨将军李浩然!”一道透着威严与庄重的声音在李浩然耳边响起。 在李浩然寻声望去的刹那,他那一张本是透着不屈的脸庞骇然大变。 “公……公主殿下?”李浩然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敌军的战船上看到南华公主金智善。 在金敏秀与李相赫的陪同下,金智善正在向着李浩然一步步的巍然走来。 南荣朝突发骤变,先皇薨逝、新皇登基,金氏宗族皆在新皇登基的那一日被屠杀殆尽,按说这金智善绝不可能活着,可是这正向他一步步走来的确实是南华公主金智善,他绝无可能看错。 先皇薨逝的虽然蹊跷,金武噵的做法虽然残忍,但这是皇室之间的内斗,身为外臣的他们是绝不能插手皇室内乱的。这是南荣自建国以来便传承下的国训。 皇可以更改,但国不可乱!只要皇还姓金,身上流着金氏血脉便可。 亦是因此,即便金武噵弑父登基,也不会引起南荣朝臣们的讨伐。 除非,除非金武噵不姓金! 纪寒并不知道南荣还有这种国归,他本以为金智善会向李浩然说出金武噵的罪行,从而让这李浩然反戈,但是金智善却什么也没说。 纪寒不解,站在纪寒身后的鲁大子他们亦不解。 “没想到南荣公主您还活着。”李浩然看着金智善苦笑着说道。 活着?对于金智善而言这是多么一个讽刺的字眼! “只是本将军不解,公主既然活着为何会在太武军的船上,莫不是说公主殿下投靠了太武?想要借助太武军攻打我南荣?”李浩然在向金智善说此话时,他的声音与表情亦是转为凌厉。 刘大壮真看不下了,一名堂堂公主殿下竟然被一个臣子指着鼻子奚落,而这位公主殿下竟然还不反驳。 “嘚!你个狗屁将军是皮痒了是不?那金武噵杀了你们的皇帝不说,还对金氏宗族赶尽杀绝,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狗皇帝,你们还舔着脸去侍奉,要我说,你们南荣的这些做官的都他妈的是个孬种,是群没骨气的东西。” 刘大壮骂的那是一个解气,李浩然将脸往天上一扭全当他在放屁。 “哎呦喂,竟然还跟老子拽上了。”说话时,刘大壮端起一脚便踹在了李浩然的身上。 李浩然被踹了一个踉跄,却硬是没被这一脚给踹倒。 眼见刘大壮还要在踹,纪寒便用目光将他拦下了,看着这白面玉脸还有点小帅的李浩然,纪寒也是心生不爽啊,可是他可不能像刘大壮一样踹他一脚,毕竟他现在可是一方主帅,这主帅要有主帅的风范。 “李浩然说说吧,蔡无琰能用之兵有多少?别以为本官不知道,此次你们虽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但这三十万大军有几斤几两重,想必你们心里应该很清楚,别妄图与本官隐瞒,你不怕死,本官也不是个心软的主,给你半个时辰的考虑,半个时辰后,你不说,本官便杀十人,你再不说本官便杀百人,直到杀到你说为止。” 纪寒向李浩然说完此话,便转身向着乌轮上那一把帅椅走去。 坐在帅椅上纪寒便阖上了双眸! 自被押上乌轮,面对这些太武军将李浩然从未升出过惧意,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何可怕,但是纪寒的这一番话却是令李浩然害怕了。 这一千五百兵士皆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兄弟们在他眼前死去,可是若要他说出实情,那么便无异于背叛朽荣将军蔡无琰,背叛南荣。 兄弟不可弃,将军不可叛,这世上本就无两全之事,既如此,那么他便唯有一死! 第一百六十章 先帝血帛 身随心动!李浩然阖上双眸便一头向着脚下的甲板砸去。 这赴死的动作是做出来了,但是这乌轮上的人可不会让他如愿,顾涂迈出一步,只手抓住李浩然的发束便将他连头发带脑袋的提了起来。 李浩然自然要挣扎,但是申屠北抡脚便将他踹翻在了甲板上。 “李浩然,在你做这种无谓的抵抗时,先想想你的那些兵士。” 顾涂的这句话可谓是抓住了李浩然的软肋,这一刻,李浩然才终于意识到,落在太武军将手中,他便是连死都不由自己。 半个时辰已过,纪寒睁开了眼眸,而在纪寒睁开眼眸的刹那,李浩然心中亦是一惊。 自帅椅站起,纪寒一步步的走到李浩然面前。 俯瞰着这位南荣将军,纪寒以一种平静的口吻向他说道:“金武噵登基,国不安泰,兵戈四起,征高矩、伐新泺、攻百卓,而今又要攻打我太武,李将军,本官问你,你以为此战你南荣胜算几何?” 突听得纪寒此话,李浩然心中已是如波涛骇浪一般,纪寒所说乃南荣机密,他是如何得知的? 不等李浩然发问,纪寒接着说道:“据本官斥候报之,你们这支先锋军自驶入长明岛便在船上酣睡,若是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应是披星赶月、跋山涉水奔赴南荣港,奔赴南荣港,便马不解鞍的再次登船,不仅是你们,本官想,朽荣将军蔡无琰所部亦与你们早已是身心疲惫、疲乏不堪了吧。” 李浩然听得纪寒所说,他无力反驳,因为纪寒说的皆对,只是,他不明白纪寒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难道说他们南荣有太武习作?南荣港早于两月前便禁了海港,即使真有太武习作,他们又是如何出得禁港的,想不通,李浩然根本想不通。 “下来,本官要与你说的你可要仔细听好了。”纪寒并未给李浩然太多思考的机会,而李浩然在本能上已经被纪寒的这句话所吸引。 “南荣国师韩成珉岂能不知你们是一支乏兵,本官先不言这乏兵对之我太武雄兵有多少胜算,便先与你说说你们南荣国师韩成珉的心思,据本官所知,朽荣将军在政见上与韩成珉多有不合,于韩成珉而言,蔡无琰便是他眼中的一道阻碍,李将军,你仔细想,好好想,你们南荣皇帝听谁的?你再好好斟酌斟酌,是谁给你们下的命令?这道命令在本官看来,无异于去让你们来送死。” 听得纪寒所说,李浩然豁然抬眸。 纪寒将李浩然眸中的震惊与惶恐尽收眼底。 这一刻的纪寒便好像化作了李浩然肚子的蛔虫一般,便要在他开口之际,纪寒又再向他说道:“李浩然,你是不是想说你们有三十万大军?若是这些被强征而来的新兵靠得住的话,此刻被本官俘虏的便不是你们了,蔡无琰将军深知,韩成珉又岂能不知?李浩然,你真的觉得你们的朽荣将军蔡无琰能够指挥得动这三十万军士吗?韩成珉又为何在朽荣将军身旁安插两名正负参军?这参军是假,督军才是真,待得蔡无琰所部精锐败亡,一名手中无兵的将军,韩成珉还会怕吗?” 寒月森森,黑潮泛起! 有海潮声在李浩然耳边响起,但是在他脑海中来回、回荡的更多的却是纪寒的话语。 “你……你是说韩成珉要借你太武之手谋害我家将军?”在李浩然向纪寒问出此话时,他已经信了,只是心中不愿承认而已。 “你说呢?本官若是你,便会归顺南华公主,杀入南荣,匡扶正道。” 听得纪寒此话,李浩然心中亦是一凛:“不行,不行,我南荣国训,朝臣不得参与皇室内斗。” 李浩然终于说出了纪寒心中之前的疑惑,难怪这金智善没有要劝李浩然归顺的意思,合着是因为南荣国的这条奇葩国训来着。 转眸看向金智善,金智善亦向纪寒点头说道:“李将军说的没错,皇室内乱,南荣百官不得参与,他们维护的是南荣国基,是皇姓。若皇姓金,便是正统!” “姓金便是正统?那若不姓金呢?”听得金智善的回答,纪寒亦向她再次问道。 “皇不姓金便意同谋反,南荣上下绝不容之!” 金智善的声音落下,纪寒蹭的一下便从甲板上蹦了起来。 天助我也……他娘的这真是天助我也啊,难道老子穿越过来,冥冥之中自有神明相助不成? 满船之人皆在看着那正在甲板上窜起老高的纪寒。 待得落地,纪寒亦是重新恢复了他的仪容仪表。 将手伸入衣襟,而后便在船上所有人的目光下自衣襟中取出了那娟自长明岛得来的血帛。 这娟血帛纪寒并未先拿给金智善看,而是将血帛摊开在了李浩然的眼前。 “呈太武帝上——”李浩然只是看了一眼这娟血帛里的内容,便认出了这是南荣先皇的笔迹。 而当李浩然念出这血帛中的第一行血字时,金智善亦是快步的冲到了李浩然的面前,并将这娟血帛自纪寒手中夺来。 “今南荣突遭聚变,臣吾眼不识珠,误信奸佞,吾国国师韩成珉簒吾之位,屠吾族氏,扶吾三子金武噵为君,然——” 这娟血帛,在场之人唯有纪寒、桂冶、莫达三人知晓其中内容,鲁大子等人皆在洗耳恭听。 “然什么?”李浩然见金智善不再续读便着急向她问道。 “你自己看吧!”金智善将血帛转向李浩然。 “然金武噵不为吾子,其为国师韩成珉与吾妃所生……”当李浩然看到此处,他已经再无心情去看下面的内容了。 “金武噵不姓金?而姓韩?”史钺瞪大着一双眼睛,这双瞪大的眼睛里尽是兴奋与激动之色。 “罪臣李浩然叩见公主殿下!” 一声重重的叩头声在乌轮响起,随后便是两声、三声…… 当金智善将李浩然扶起之时,纪寒但见他额头上已是见血。 金智善在感动之余,亦不忘看向纪寒。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荣耀 这娟血帛是她复仇、是她复国的希望,她本以为复国渺茫,可是这娟血帛的出现,却是令整个局势所扭转。 刘大壮已经为李浩然松绑,这一刻,李浩然已经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盟友。 李浩然已经完全相信纪寒所说之话了。 窃国,韩成珉竟然瞒天过海,不费一兵一卒便窃取了整个南荣,而如今他们所誓死效命的便是这窃国乱臣。 一股滔天恨意直涌心头,李浩然恨不得此刻便带兵杀入大堰,为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征讨高矩三国,只无琰军便阵亡将士共计三万余,士兵战死沙场本是荣耀,可是,这一仗他们到底是为谁而打? 为南荣?为陛下?都不是!他们是为窃国的韩氏而打。 而如今,韩成珉又要借太武之手坑杀他们这三万军士,李浩然为何不怒。 “李将军,两国交战刀剑无眼,将军可知本官为何没有伤你属下兵士于你的性命?” 听得纪寒此话,李浩然亦是于悲愤中抬眸看向纪寒。 在李浩然悲愤与询问的神色下,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回道:“便是为了你们的公主殿下为了你们南荣,将军傲骨嶙嶙,南荣将士皆个个铁骨铮铮,咱们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世间最痛之事莫过于少死老悲,这便是本官未伤你们的缘由。你们若愿为这窃国的韩成珉父子与我太武一战,那么下次再见,本官绝不再对你们心慈手软,必让你们无琰军命丧南海。” 一半晓之以情,一半果狠威胁!李浩然听得亦是身躯一震! “李将军,你可有何良策让我南荣与太武不再兵戎相戈?” 听得金智善所问,李浩然亦在沉思。 在沉思中李浩然说道:“恐怕很难,如今朝廷半部官员皆以韩成珉马首是瞻,即使我家将军抗命不向太武进军也无法改变朝堂之局势。为今之计,唯有携先帝血书入大堰,由枪圣崔鸿基来揭发韩氏父子的恶行,并昭告南荣,公主继大统,才可止戈这场战争。” 听得李浩然所说,鲁大子亦是皱眉向他问道:“怎会如此繁琐?拿着这先帝遗书,直接揭穿韩氏父子身份岂不是更省事?” 听得鲁大子此话,李浩然亦是苦笑。 “这位将军有所不知,那韩成珉有一支私军,这支私军人数虽不过万于,但却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百。大堰有他的这只私军在,便是千军万马也攻不进去。再加之大堰城高,粮足,他若要守,便是集结我南荣所有兵将亦无法攻破大堰。若真是到了如此局面,我南荣必将生灵涂炭,我想这也应该不是公主殿下想看到的。” 骁勇善战,以一当百?纪寒忍不住的问了李浩然一句:“这支私军可与韩成珉所研制的火桶有关?” 听得纪寒所问,李浩然亦是面露凝重。 “没错,韩成珉的这支私军名为火神军,我虽未亲见,但却听闻,他曾派十名火神军便剿灭了一支千人山匪。” 十对千还剿灭?这火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纪寒亦是愈来愈对这火桶好奇了。 “那火桶自韩成珉造出便不曾让我们这些军中将士见过,所以我对这火桶知之甚少,现在我们手中唯一所握之底牌便是韩成珉并不知先帝所写下的这娟血书,只是我们要如何去得大堰将先帝血书呈于枪圣崔鸿基呢?” 听得李浩然所说,金智善亦是露出愁苦。 那南荣港怕是在蔡无琰带军离开之时,便已经关闭海港,他们根本就别想从南荣港进入。 难不成真要攻打南荣吗?她相信凭着这娟血帛,蔡无琰将军必会相助于她,可是这真的是她所乐意见到的吗? 战争所带之苦,不仅是兵士们的流血牺牲,还有那无辜百姓们的流离失所,他们都是南荣的子民,金智善不愿看到他们南荣子民因她一人而受尽战火的摧残。 只是若不如此选择,那么她便唯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对父子窃了这南荣基业。 “李浩然,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枪圣,他真的能力挽狂澜,让韩氏父子伏诛吗?”在金智善、李浩然的愁苦下,纪寒突然问道。 虽不知纪寒所问何意,但是提起枪圣崔鸿基,李浩然亦是肃然起敬。 “当然能,枪圣崔鸿基乃我南荣大宗师,其地位超然,必能做到。” 听得李浩然如此信誓旦旦的回答,纪寒亦是向他说道:“好,那咱们便去大堰,找这个崔鸿基。” “怎么去?”李浩然与金智善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怎么去?”纪寒眉宇上挑,看向李浩然说道:“当然是飞着去了,你忘了你是怎么让给本官给抓来的?” 忘了?怎么可能会忘,李浩然至今都未想明白,那天上飞的飞鸟到底是如何被这位神奇的将军所驯服的。 飞鸟不是真的鸟,而是飞鸢! 在金智善向他做出保证的那一刻,纪寒便决定帮助这位公主复国了。 这场战争的走向已经偏离了之前所预估的轨迹。 在登上暨瀚岛的那一刻,岛上的每一个人,亦包括纪寒自己都已经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 而如今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纪寒怎会不选?因为这个选择能够避免他最不想见到的流血伤亡。 “大人,不可,你不可去啊!” 鲁大子等人急了,当纪寒将金智善、李浩然领至飞鸢军处时,他们便知道纪寒要做什么了。 站在一架飞鸢前,纪寒向鲁大子五将说道:“大都督莫要再劝,本官心意已决,这暨瀚岛便先交由五位将军守护了。” 鲁大子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他知道他是劝不动纪寒的,他亦知道纪寒为何要去。 他是为了身后的绳州百姓,为了这跟随他来暨瀚岛的千百勇士! 这场战争的走向亦出乎了鲁大子众人的预料。 以其说纪寒得到了上天的眷顾,不如说这是南荣朝历史所发展的必然走向,自纪寒在长明岛无意间得到南荣先帝血书的那一刻,自金智善来暨瀚岛寻找纪寒的那一刻,纪寒便已经参与进了南荣朝变的这淌历史长河之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英雄挽歌 所以他要去!要在金智善登基之时,拿到南荣永不与太武为敌的誓书。 纪寒去,陆倩倩必定相随,然飞鸢只有十五驾,纪寒要留五驾飞鸢于暨瀚岛,那么这剩余的十驾飞鸢便代表所去大堰的人数。 南荣这边所去大堰,为金智善、李相赫、李浩然三人。 纪寒这边,除过他与陆倩倩,便只剩下五个名额。 在上官清、刘大壮、莫达、徐恒、袁琅五人的坚持下,纪寒答应了五人的请求。 此去大堰关乎两国命运,关乎两国百姓,更关乎南海未来之格局。 若金智善登基,两国自此再不兵戎相戈,永结他好,若他们不幸亡于韩成珉之手,那么绳州必生灵涂炭,太武南壁江山必归韩成珉之手。 一千五百无琰军已知先帝血书,此次他们携着李浩然与公主殿下的书信已是赶回告知蔡无琰。 由他们一千五百军士作证,由李浩然用性命作为担保,他们相信他们的大将军必会相信。 此间他们这三万军士的性命便落于那十位飞赴大堰的英雄手中。 大堰是何地?由韩成珉父子所把持的大堰便是那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十驾飞鸢于飞,鲁大子、乌明雅六人抬眸目送。 星夜无尽、前路渺渺,此去何归?壮士不送! 绳州通往暨瀚岛的海域,一艘四桅轻帆正于波涛之上急行。 一日前的绳州巡抚府,杨不扬手中拿着一纸书信正在府厅内焦急的踱步。 这已经是第二封从汝阳郡加急送来的书信了,史钺将军料事如神,那南荣果真派了一支大军,翻越巫、秦二山奇袭汝阳。 若不是沈哆听了纪寒的命令调集连州所有军士驻扎汝阳郡的话,那么如今的连州早已失陷。 “我去汝阳。”一声透着威仪与肃然的声音在府厅内响起,杨不扬抬眸便看到了自厅外走入的宁嫣。 “夫……夫人,这如何使得。”杨不扬看向宁嫣着急说道。 “如何使不得?若是汝阳失陷,连州百姓岂可好活,我绳州又该如何抵御?” 听得宁嫣所说,杨不扬亦是向她说道:“可是既是夫人去了又能如何,使不得,这绝对使不得,若去,也理应我去才对。” “哼!你是瞧不起我家小姐吗?”采莲一不乐意便叉腰向杨不扬喝道:“我家小姐虽不懂武,可自幼便饱读兵书,杨大人,你可别忘了我家小姐可是平宁大将军的女儿。” 采莲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可这也使不得啊,若是宁嫣出了什么差池,他可如何向纪寒交代? “杨大人,抛却身份,我与大人一般,皆是太武子民,即为太武子民我又如何去不得汝阳呢?”宁嫣的声音平静淡雅,便如那空谷中的潺潺的溪水般,其声不大,却字字落入杨不扬心中。 “再者,大人若去不如我去,我去能定军心,而杨大人倒未必,大人你可知为何?” 杨不扬摇头,他确实不知。 “还请夫人赐教。” “因为,我是纪寒的夫人,大人说夫君在连州百姓中的声望极高,若是我这个夫人于危难之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与他们并肩作战呢?是不是更会激发他们的斗志?” “如今汝阳急需要一场胜仗来振奋军心,沈哆大人信中言到南荣军士用了一种他们所从未见过的火器令他们接连打了败仗,这两日我便在研究沈哆大人所说的那种南荣火器,如今我已经想出了对付这种火器的法子。” “什么?”听得宁嫣此话,杨不扬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再加之有陆瑾大哥的保护,我相信没人能伤的了我。” 杨不扬被宁嫣说服了,他还想再说,只是宁嫣便再未给他机会。 陆瑾正在院中等候,待得宁嫣与采莲走出府厅,三人便上路了。 此去大堰莫问归期,此去汝阳莫问归期! 这艘正在海上疾驰的四桅轻帆终于赶到了暨瀚岛。 当一纸书信呈于鲁大子、乌明雅六人的面前时,六人看后,面色大变。 宁夫人竟然只身赶去汝阳郡!这——这可如何是好? 纪寒为国去了大堰,而他的夫人为国去了汝阳郡,鲁大子汗颜、曾广等人汗颜! 乌明雅自纪寒那里已经得知宁嫣自皇城来到了绳州,她还未曾见这大夫人一面,这位大夫人便动身前往了汝阳郡。 汝阳告危,她必须要去! 携四百绳州本部军士,史钺与乌明雅动身前往驰援汝阳。 而在宁嫣踏上增港赶往汝阳时,她听到了一则很坏的消息,汝阳告破,沈哆退兵死守邱阳。 这邱阳郡乃连州的最后一道防线,若是邱阳郡再破,那么连州便再无可据守之地。 一辆马车正于连邱官道疾驰,坐于马车里的宁嫣此刻心急如焚。 “陆瑾大哥,还有几时会到邱阳?”掀开车帘,宁嫣向正在驾车的陆瑾问道。 这条官道空无一人,并透着一种萧瑟、荒凉的气息。 “快了!”陆瑾回答的模糊,因为他也不知道何时能赶到邱阳。 夕阳残照,火云如血!漫天箭矢如骤雨般在这红云下放肆挥洒! 这漫天箭矢有从城上射下,有从城下射上! 一名身披血甲的太武兵士方拉满弓弦,还不待他松开手中所捏的箭矢,一支自城下飞自城头的箭矢便钉在了他的眉心。 这名浑身染血的兵士在轰然倒下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箭矢终是自弓弦上飞出。 只是这支弓弦却并未如他生前所愿的那般飞向下方的敌军,弓掉、箭矢飞,兵士仰面栽倒。 城头上,这样可泣的场景已在发生! 这城头上的火烧云何时散去?这城下如蝗虫般的南荣军何时退去? 夕阳如血,沈哆站在城头上一脸羞愤的看着这城池上的一具具尸体,若不是他,汝阳怎么可能会失守?若不是他,王老将军又怎么可能会中了敌军的埋伏? 王老将军战死,他的一双儿子亦因为自己一个错误的指挥而双双殒命。 汝阳失守,他难辞其咎!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邱阳城下夕阳残 “沈大人!”一名头缠纱布,蓬头垢发的军士踩着城墙上这满地的尸体跑至沈哆面前并向他急促的说道:“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大人,我们再不撤就晚了。” 守不住?沈哆何尝不知他守不住! 五千军士,三千已殁,五位将军,四位阵亡,这皆是他之过啊。 沈哆本贪生怕死,可是在他看到汝阳城破,那些南荣兵士冲入城内烧杀掠夺这无辜的汝阳百姓时,他哭了! 他的这条命是在连州军士们的拼死相护下才捡回来的,如今他还能站在这城头之上,亦是因为这些英勇无畏的兵士们的保护。 “撤?你叫本官撤?刘能,你看看你的脚下,你看看这些仍坚守在城头上的兵士,本官不撤要走你走,本官要与这些兵士共存亡。” 听得沈哆此话,刘能像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这还是他所认识的沈哆吗?他不是一个胆小如鼠,只会溜须拍马的昏官吗? 刘能是沈哆的小舅子,他比其姐更了解这位姐夫,只是此刻,刘能看不懂了,这沈哆何时变了?变的如此有气节了? 贼兵势大,他们这剩余不到两千的残兵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这邱阳郡的,如若现在他们逃了,兴许还能带着那万贯家财逃往他处,可是若是在迟一些,等贼兵真的攻破城门,那么他们便是想逃也逃不了。 “沈哆,你要做烈士也行,但我姐呢?你这些年所贪污来的银票与珠宝至少得分我姐一半吧,告诉我,你将你的家底藏在哪里了,我与我姐只取一半,剩余一半我们不动。” 这泥菩萨尚有脾气,更何况他沈哆还是个大活人,如今是什么时候?这些兵士们正在悍不畏死的守卫邱阳,而他的这个小舅子却在这将要城破家亡时惦记他的银子。 “啪!”沈哆抬手便扇了刘能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个狗东西,都什么时候了,心里还想着这些?”沈哆心中痛惜,痛惜如刘能这般的人物比比皆是。 在他率军驻守汝阳时,汝阳郡中那些颇有钱财的大户人家便卷钱私逃了,而留下来与他们共守汝阳的却是这些贫苦百姓。 如今他的身后依是这些贫苦百姓,与他坚守邱阳郡,为他们送吃送喝的依是这些贫苦百姓。 所以他不走,他终于知道这做官是为谁而做!如今的沈哆想做一个好官,想做一个如纪寒那般处处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转眸看向刘能,这一刻沈哆的双眸中正在闪烁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精芒。 精芒闪烁,沈哆看着刘能一字一句的说道:“刘能,老子今日便告诉你,若老子有幸与这些奋勇杀敌,守卫连州的将士们活了下来,老子便将这万贯家财全部散给这些将士们,你与你姐一粒银子都别想从老子这里拿到。” 向刘能说完此话,沈哆便弯身捡起了一把染血的大弓,他不懂武,不会使弓,可是那又何妨,他要用行动告诉这些正在浴血奋战、坚守邱阳的将士们,他与他们同在。 走至墙边,沈哆拉弓搭箭! 一支从城下飞来的箭矢没入沈哆的左肩,沈哆不理不置,这一刻的他仿似失去了痛觉。 双眸犹如充血一般的死死的盯着那城下彷如蝗虫一般的南荣军,沈哆的眼中只有对他们的仇恨。 “沸油来了!快,都让开!” 几十名邱阳百姓将一桶桶烧熟的菜油搬上城头,并向城下开始泼洒。 伴着城下那一声声的尖叫与滚滚浓烟,这如血般的夕阳残照终是落下了帷幕。 红云被黑夜取代,城下的远方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 敌军退了,这一日的苦守,他们终是守了下来。 夜幕降下,邱阳郡内一片漆黑,宁嫣不是从城门入得邱阳郡的,而是城墙。 陆瑾一手一个,抓着这对主仆从城下跃至城上。 月色稀薄,夜空无星,在三人踏上城墙的那一刻,映入三人眸中的便是一幅如人间炼狱般的场景。 抬眸望去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体,低眸看去,那是一幅幅闭着眼睛,仿佛似在沉睡般的军士。 这些兵士躺在血泊里,他们身上皆插着数量不一的箭矢。 “小姐!”采莲不敢去看,更不敢去动,此刻她的脸色亦是如寒月般惨白。 宁嫣正在逼迫着自己适应着这如人间炼狱般的环境,她虽为将门出身,但自小便是在皇城中被父母娇惯着长大。 是该到了长大的时候了,自决定来绳州寻纪寒的那一刻,她便在心中做下了如此决定。 为夫分忧,乃妻之则!她不要再做皇城里的那个宁嫣。 “走吧,前面有火光,守城的军士们应该都在那里。”陆瑾目视前方向二女说道。 看着脚下这些英勇牺牲的战士们陆瑾心中岂无波澜,但这波澜唯有见血才能退之,见谁的血?当然是那些南荣贼子的血。 城头下,沈哆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菜粥,他明明很饿,可是却没有胃口吃下这碗菜粥。 今日是守下来了,可是明日呢?两千兵士,今日又阵亡了五百勇士,照此下去,邱阳城破亦只是时间问题。 那奇袭汝阳的南荣军此次到底来了多少?沈哆到现在亦不知,不知敌方兵士多少,领将是谁? 这南荣敌军仿佛给沈哆一种杀之不尽的感觉一般。 “你们是什么人!”一声冷喝突然在沈哆耳边炸响。 跟着这声冷喝,沈哆亦是豁然起身看向了身后。 月色下,在那城头上站着三人,此三人两女一男,男的手握青锋,站之如松,两女,一女素雅端庄,一女稍显稚嫩。 “这位将军,沈哆大人可在此处?”宁嫣向这名向她冷喝之人轻声询问道。。 “我就是!”沈哆抬眸向宁嫣看去。 此女气质超尘,一看便是非富即贵的大家女子,这三人能出现在城头之上,便足以说明他们并非常人,沈哆自是不敢怠慢。 在沈哆回答时,宁嫣已是向着城下走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白面玉脸瘦将军 走至沈哆面前,宁嫣向他欠身说道:“绳州巡抚纪寒伉妻宁嫣见过沈大人。” 突听得宁嫣报出身份,沈哆整个人都傻了,手中热腾腾的菜粥掉在了地上,人也跟着浑身打了个激灵。 “纪寒?宁嫣?你……你是平宁将军府的二小姐,当朝宁贵妃的妹妹宁二小姐?” 当沈哆哆哆嗦嗦的报出宁嫣的身份时,那正在抓紧时间休息的兵士们亦是纷纷起身。 他们并未听过宁嫣之名,但是他们却听过平宁将军宁哲的威名,宁哲乃太武战神,这个威名离他们还有些遥远,但是纪寒这个名字离他们不远啊! 在连州,谁人不知纪寒,谁人不晓纪寒? 不言其他,只说纪寒当街斩首焕王之子陈炼一事便令连州万民膜拜感激。 “参见纪夫人!” 千人千声,肃然起敬,这一声参见,是他们发自肺腑的声音! 连州告危之时,纪夫人竟然只身前来与他们共同抵御南荣贼子,这夫是万民敬仰的英雄,这妻便是万民敬仰的巾帼。 宁嫣一一扫过众位甲不卸身的将士们,他们脸上的疲惫在刺痛着宁嫣的心,他们身上那染血的甲胄亦在深深刺痛着宁嫣的心。 可是此刻他们那一双泛着光彩的眼眸便如那繁星一般耀眼璀璨。 “哼!”一声不和谐的冷哼在众位将士里响起,听到这声冷哼,所有将士亦是转眸向此人看去。 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哆的小舅子刘能。 这些将士们看宁嫣时,那眼中尽是敬意包括沈哆亦是如此,而唯有这个刘能不是,他看宁嫣时便是那种最简单、最直接的审视。 在初看宁嫣时,他几乎看呆了,因为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端庄优雅的女子。 此女子虽不是那种让人一看便为之颜容所惊艳的女子,但是,此女的美却是那种越看越美的美,刘能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比是一盘上到桌上的美味一般,这道美味看着只是平常,但尝之一口便欲罢不能。 在宁嫣未亮其身份前,刘能看宁嫣已是如痴如醉。 而在宁嫣亮其身份后,刘能眼中的痴醉便统统化为了嫉妒与憎恶。 他嫉妒的是那个娶到宁嫣的纪寒,憎恶的是,如这等天仙般的女子为何早早嫁人。 “你哼什么!”沈哆看向刘能冷声问道。不但声冷,沈哆的一双眸子里亦尽是对刘能的憎恶。 “怎么?我连哼都不能了?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的杀敌,那位大人倒好,自己不敢来,便派了他的夫人前来。” 刘能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浓浓的酸味。 沈哆的一双眼眸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如不是纪寒,恐怕南荣军早已杀入连州,连州早已生灵涂炭。 沈哆知,这些连州的将士们又岂能不知? “纪夫人,你一介女子来了又能有何用?莫不是等着去做那南荣的俘虏?别说我没提醒纪夫人,等这邱阳城破了,那些南荣军可不会去管纪夫人的身份有多么显贵,我可是亲眼见过那南荣军是如何糟蹋汝阳城里的女子的,瞧纪夫人你这冰肌雪骨、弱不禁风的……” 刘能的这句话还未说完,沈哆便冲至他的面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个狗东西,若在敢口无遮拦,老子就将你军法处置。” 沈哆的这一巴掌可是使了全力的,扇在刘能脸上,亦是令他血沫横飞,口吐黄牙。 “来人,将刘能给我压下去!” 这话根本就无需沈哆去说,刘能竟敢用言语侮辱纪夫人,别说是扇的他满地找牙,便是一刀结果了他也不解气。 刘能被两名兵士如同拖死猪一般的拖走了,在拖拽的过程中,这刘能连叫都没叫一声。 陆瑾看着那渐渐被拖远的刘能,他眸中亦是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此人竟敢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当真该死!”采莲恨声向沈哆说道。 听得采莲此话,沈哆亦是微微一震,这刘能毕竟是他的小舅子,此子虽可恨,但还不至到杀了他的地步。 “莲儿,不得多言!”宁嫣轻训了采莲一句便向沈哆再次说道:“沈大人,我曾在家中读过一些父亲所著的兵书。” 在向沈哆说话时,宁嫣已向采莲伸出手来。 在沈哆与众将士们的好奇下,宁嫣将自采莲递来的连州地图铺在脚下。 “沈大人,我们现在还剩多少将士?” 听得宁嫣所问,沈哆连忙答道:“不足两千。” “不足两千?”宁嫣蹲下身子只是看着这张脚下的连州地图却不说话。 便在沈哆忍不住要问宁嫣时,身后却突然被人踢了一脚。 这一脚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沈哆整个身子都趴在了这张地图上。 便在沈哆要起身时,他又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而后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给提了起来,提起不说,这股大力还将他如柴火一般的仍到了一边。 “起开!你个狗官也配陪在纪夫人的跟前?” 宁嫣正在思付着战术,却突被这一人一声给打断了思路。 皱眉之余,宁嫣便要抬眸看向这打断之人,可谁知,不用她抬眸,这人便钻入了宁嫣的眸子里。 “纪夫人,您继续看,末将没打扰到您吧?” 映入宁嫣眸中的并不是什么粗狂大汉,而是一白脸玉脸的小生。 这白脸小生,不仅生的眉清目秀,而且极为之瘦。 脸瘦、身瘦,蹲在宁嫣面前,便如同一根绳子一般。 宁嫣在瞅这白脸小生,而这白脸小生却在盯着地上的地图向宁嫣催促道:“纪夫人,您可有什么退敌的良策?快说出来听听?” 这人是谁?也不报个姓名好让她知晓? 罢了,瞧着这白脸小生那盯着地图的模样,宁嫣便也放弃了询问。 “这位将军可知此次奇袭汝阳郡,南荣派了多少兵将?” “多少兵将?嘿,这要末将如何回答,反正不会少于一万,纪夫人,您还是快说说这退敌的良策吧,末将都等不及了。” 听得这瘦如麻杆的白面小生此话,宁嫣在沉思一番后,便伸出纤纤玉手指向了地图中所绘制的邱阳郡山脉。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生神力李昆仑 “若要退敌,我们便先要弃城!” “弃城?”沈哆听得宁嫣此话慌忙从地上爬起。 “恩,弃城!”不待沈哆发问宁嫣便继续说道:“这邱阳郡我们是守不住的,既然守不住,我们便将此郡让与南荣。” 若这话是从其他军士口中说出,沈哆必会将这怯敌的军士骂个狗血淋头,可说这话的是宁嫣,他便是想骂也不敢。 “纪夫人,你别理这狗官,继续往下说,若是我们弃了邱阳退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我们进山!” “进山?咱进山做什么?纪夫人您就快说吧,最好是一口气儿能说完。”这白面玉脸的瘦将军看样子是个急性子。 “好吧!”宁嫣将纤纤玉指自地图上的山脉移开,而后顺着山脉将手指落到了汝阳郡。 此刻,宁嫣所在的位置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些被挡住视线的也是踮着脚尖的往地上的那张地图上瞅。 “南荣翻越巫、秦二山奇袭汝阳郡,那么我们便给他们也来上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奇袭汝阳!” “奇袭汝阳?”这瘦将军听得宁嫣此话亦是用一种惊讶的语气重复道。 “恩,两军交战,粮草为重,此次南荣军翻越巫秦二山必不会携带多少粮草。若是汝阳未有失守,我们只要坚守不出,那么南荣军没了粮草的补给必回撤退,只是……” 宁嫣此话还未说完,余光中便看到这位瘦将军忽的一下自地上跳了起来。 这一跳是暴跳如雷的一跳,这一跳便如一山猿般跳到了沈哆的面前。 沈哆脖子一缩便要逃跑,可谁知这瘦将军眼疾手快一把便将沈哆从地上镐了起来。 这沈哆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余斤,这瘦将军却是只用了一只手便将他举过了头顶。 陆瑾看到此景,亦是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异。 而这些兵士们却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李昆仑,你快将本官放下来。”被这瘦将军一手便举过头顶的沈哆急的已经开始大叫了。 “放了?放你娘的狗屁,你这狗官,王老将军是不是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若是你听了,我们何有今日?都是你这个狗官害死了王老将军父子,害死了我家齐将军,若不是我家将军临终所托叫我不要杀你,老子非把你撕成两半不可。” 这瘦将军越说越气,气到上头时已是伸出了另一只手。 一手扣脖,一手扣腰,瞧这架势像似真的要将沈哆撕成两半一般。 宁嫣看向身旁陆瑾,那眸中的意思便是让陆瑾速速救下那被举着的沈哆。 一步迈出,陆瑾越过宁嫣,二步迈出,人已是飘到这玉面瘦将军的身前。 “放手!”声落,手到,陆瑾变掌为爪扣住了这瘦将军的手腕。 可谁知,这瘦将军只是手臂一抖便将陆瑾的手掌自他手腕上弹了开来。 “好大的力气!”陆瑾心中微微一凛,要知道他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九品宗师,虽说他不善力,但是也不至于如此轻松的便被这瘦将军震开了手掌。 “比划比划?”陆瑾不想用内力伤了这瘦将军,便向他发出了邀请。 “比划?你要和我李昆仑比划?”听得陆瑾此言,李昆仑便再次如丢柴火一般的将沈哆给丢了出去。 他可不管这一丢能将沈哆丢多远,反正不死就成。 而陆瑾但见那沈哆被丢出的刹那,便飞身向着沈哆冲去,只是他双脚方一离地,便被李昆仑扣住了肩膀。 这一扣,陆瑾便感觉肩上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大石一般,不待震惊这李昆仑的力气竟如此之大,那李昆仑便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陆瑾的手臂。 左脚前伸,右腿弯曲,李昆仑向陆瑾使出了一记军中标准的过肩摔。 这一摔,陆瑾只感觉到一阵的天旋地转。 手掌撑地,陆瑾一连使了四个后空翻才生生止住了身形。 在看李昆仑,但见他脚上所蹬的那双军靴已是自前掌爆开。 方才他为了卸力,可是至少使出了七成的功力,而李昆仑呢?他又使出了几成的力量? 脚下那双爆开的军靴是因为使力太大而爆开的。 既然爆开,李昆仑便直接将脚上的这双破靴给抡了出去。 两双破鞋如两块大石般砸向了前方的一排滚木,那当先撞上这双破靴的滚木应声折断。 一堆滚木哗啦啦的落下,两双破靴在滚木中再没发出声响。 宁嫣看呆了,采莲亦是捂着一张小嘴。 “小姐,这……这人的力量怎生如此大?”采莲问出了宁嫣也想问的问题。 听得身后所问,李昆仑回身看向宁嫣满不在乎的说道:“纪夫人,我李昆仑天生神力,自小便是如此。” 听得李昆仑的回答,在看着他那一副瘦如麻杆的体格,宁嫣亦是升出一种荒唐之感。 “纪夫人,末将方才想了一下,觉得纪夫人的这个计策很是可行,只是有一处末将没想明白,还要纪夫人为末将解惑。” “哪处?”只要这李昆仑再别动不动便拿沈哆出气,宁嫣还是愿意与他交流的。 “邱阳,若我们奇袭汝阳成功,那邱阳郡该如何?这邱阳郡可是连州的最后一道门户,若是此门户被打开,这些南荣人便如入无人之境了,届时整个连州便会落入南荣之手。” 听得李昆仑所说,宁嫣亦是不仅多看了他一眼。 此人不但天生神力,而且心思更是缜密如发,若是能稍加磨炼磨炼他这火爆的性子,将来必能成为一代名将。 “李将军可知这过了邱阳是何地?” “过了邱阳是何地?”李昆仑偏头想了一下便向宁嫣回道:“这过了邱阳便四通八达、官路畅通了,我可不是南荣军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他们要去哪,反正我只知道,他们不论去了哪都会烧杀掠夺我连州百姓。” 见得李昆仑露出愤慨之色,宁嫣亦是向他说道:“李将军,若是南荣军在这邱阳郡里赖着不走等候援军,那于我们而言便是顾此失彼,只能等得我们的援军到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宁嫣一计定连州 “但若是他们出了邱阳郡,那么这支南荣军必败无疑,为今之计,我们唯有一赌,赌这支南荣军占据邱阳郡后会不会急功近利。” 沈哆揉着老腰,龇牙咧嘴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的他虽是满肚子的疑惑,但是却不敢张口再问了。 “必败无疑?纪夫人,您这话末将怎生听不明白?”李昆仑抓着那满头的垢发向宁嫣问道。 在李昆仑问出这句话时,包括沈哆在内的一千五百兵士亦是竖起了耳朵做洗耳恭听状。 “因为汝阳!”宁嫣将一双清亮的眸子投向了汝阳的方向。 “若是我们让南荣军继续占领汝阳郡,那么这支南荣军便会有了补给,这补给的不仅是粮草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但若是我们重新夺回汝阳,便等于切断了南荣的补给线。所以,这汝阳郡,我们必须要重新夺回,不管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牺牲多少将士,我们都要夺回。” 沈哆听得宁嫣此话已是露出了羞愧之色,此刻的他正在心中深深的自责着,若不是他急功冒进,王老将军与齐将军便不会阵亡,汝阳郡也不会失守。 说来说去,都是他中了南荣军的圈套,南荣军只用了一个诈败的伎俩,便叫他上当了。 “重夺汝阳,切断敌军后路,断南荣军补给,届时他们便孤立无援,我们杀敌军一人他们便少一人,我们杀敌军两人他们便少两人。” “放邱阳,他们必会分散兵力,而我们趁虚重新拿回汝阳,使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再后,便瓮中捉鳖,将他们一举歼灭在连州。” 宁嫣已经说的极为详尽了,这一刻,便是那些大字不识的兵士们亦听的明明白白。 “妙,妙啊!纪夫人此计当真是妙!”李昆仑虽是在称赞宁嫣,可他看向的人却是沈哆。 “南荣军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杀他一个回马枪,在他们眼中这个屡战屡败的草包狗官可想不到此等妙计。” 宁嫣无视了李昆仑对沈哆的讽刺继续说道:“我连州有七万余百姓,更有无数义士,我相信他们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任其侵占他们的家园,烧杀他们的亲人,只要我们重新夺回汝阳,南荣军必败无疑!” 宁嫣妙计定连州,乌明雅、史钺携四百壮士正在星夜下向连州驰骋而来! 星空无垠,黑夜无尽! 在宁嫣携一千五百将士弃邱阳穿越丛山埋伏于汝阳山脉时,一支浩瀚大军正在巫秦山脉中前行。 自天空向下俯瞰,这支浩瀚大军便如这无垠的星夜一般看不到尽头。 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在山间回荡,惊起百鸟夜飞,惊得万兽肆逃。 “报!”月色下、密林中,一名斥候自前方一山林冲出。 “报擎荣将军,汝阳来报,离将军已经顺利拿下汝阳!” 斥候在回报时单膝跪地,他跪的地方明明只有正在前行的兵士,可是他却并未在回报后匆忙起身。 眼前的兵士们正在行军赶路,直到一匹乌黑骏马停在他的眼前,这名斥候才敢起身。 擎荣将军不喜兵士向他跪着说话,这斥候方才之所以要跪乃是对擎荣将军发自内心的尊敬。 “知道了!”一声沧桑中透着缥缈的声音在这斥候耳边响起。 “传令下去,让三军修整,明日再赶路。” 马蹄动,斥候领命而去! 这坐在乌黑骏马之上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将军,此将军生的其貌不扬,方脸、圆目、鹰鼻、大耳、浓眉,尤是那一张嘴比常人要长厚许多。 这名其貌不扬的将军便是南荣四大名将之一的擎荣将军安羲阳。 韩国师高谋!蔡无琰率海军攻打绳州为虚,安羲阳率安阳军翻越巫秦二山攻打连州为实。 此次安羲阳率三万精兵,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小小连州而来,在他眼中连州已是他手中之物,他要的是沧州,要的是衮州,要的是这太武南境江山。 十日!再有十日,他的这只大军便可抵达汝阳! 山路本难行、道路多崎岖,为了让这些将士们能够保持体力的充沛,安羲阳并未让将士们加急赶路。 在体恤将士这一点上,安羲阳可谓是做到了如父般的呵护。 十日! 宁嫣并不知道在十日后,她与整座连州将要面临一场最大的生死考验,这最大的生死考验便是由南荣四大名将之一安羲阳所率领的三万安阳铁军。 宁嫣想不到,绳州的五位将军想不到,便连乘飞鸢前往南荣国都大堰的纪寒亦未想到。 纪寒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是不可能想到宁嫣只身去了连州的,他是不可能想到有一支南荣精锐大军将会在十日后抵达汝阳郡的。 十日!连州的生死、宁嫣的生死,便决定在了这第十日。 东方鱼肚白,骄阳绽芬芳! 十驾飞鸢如十只雄鹰般自空中俯冲而下,这十驾飞鸢降落的位置是一座绿意葱葱的山尖。 此山名为南屏山,是座不出名的小山。 飞鸢降落在南屏山是因为此山之下便是南荣国都大堰。 在天空时,纪寒便已经看到了下方的这座四方城,此城四面围墙,墙高如山,端是铜墙铁壁。 将飞鸢藏于山中,纪寒一行十人便顺南屏山走下。 大堰共有四座城门,自金武噵继位,国师韩成珉便取缔了其他三门,唯留南雀门作为进出大堰的唯一门户。 此刻,纪寒十人便站在离南雀门不远的地方。 好在这太武与南荣人在肤色长相上并无什么区别,即使纪寒现在走进大堰,亦无人能看出他是太武人。 此时已是晨时,南雀城门已经大开。 城门前共站城守六名,城楼上亦有十余名守兵肃穆而站。 纪寒并未在这六名城守身上逗留太久的目光,而是正在专注的看着那站于城楼上的十余名守兵。 这十余名守兵皆着一身黑光闪闪的铠甲,腰间各别一柄红色刀鞘的寒刀。 而纪寒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铠甲与寒刀上,而是他们的身后。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声哀叹 他们身后有什么?因为距离过远与视线所隔纪寒并不能看的真切,只是好像隐约看到他们身后仿似皆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匣子。 “那城头上站的便是韩成珉的火神军,火神军,黑甲、红刀、千火匣!大堰无人不知。” “千火匣?”听得李浩然所说,纪寒觉得这句描述火神军的顺口溜还挺顺口的。 “那千火匣里想必装的便是韩成珉所造的火桶了,能将火桶装进这千火匣里,想必这东西的个头应该不大。大人,您为何如此在意这火桶?”袁琅看着城头上的火神军向纪寒问道。 “为何在意?”纪寒斟酌片刻便向袁琅回道:“因为超前!” “超前?”李浩然在心中一阵肺腑。 若是韩成珉所造的火桶超前,那么纪寒所造的飞鸢要如何形容? 陆倩倩眼中已升出些许不耐,她对这火桶可没什么兴趣,既然都已经来到城下了,不进城去找那位大宗师在这里瞎聊个什么劲? 心随身动,便在陆倩倩迈步朝城门走去之时,自城门里却是突然走出了一队火神军。 这队火神军由二十余人组成,在这队火神军的中间有一囚车。 此囚车由一匹黝黑骏马所拉,而那囚笼亦不为木制,而是由纯铁所造。 二十余名火神军分居囚车两边,自城门走出朝纪寒众人这边行来,一路所过南荣百姓皆纷纷退避。 退避归退避,惧怕火神军归惧怕,可架不住他们对这囚车的好奇。 而在纪寒看到此囚车时,亦是忍不住的多看了一眼,这多看一眼不是为了去看囚车里面的囚犯,因为这囚车里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囚犯。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纪寒不解?陆倩倩等人亦不解。 行到离纪寒众人不远处,这二十余名火神军便停下了脚步,瞧这架势倒像是不打算再走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纪大人与上官姑娘、陆姑娘自正门进入大堰,我们剩余七人自密道进入皇宫。”金智善自囚车上别过目光看向纪寒一脸正色的说道。 听得金智善所说,众人亦是重重点头。 这血帛在纪寒身上,去绝无阁寻找枪圣崔鸿基亦由纪寒去做,而他们七人潜入皇宫便是为了与纪寒里应外合。 毕竟他们只有十人,若是此行败露,他们将会面对满城火神军的追杀,而这皇宫便是金智善所能想到最好的藏身之处。 由于金智善的身份与李相赫的这张脸都太过招摇,尤是这李相赫,大堰的女子们几乎便没有不认识他的,若是李相赫出现在大堰城,必将引得满城轰动。 而李浩然亦不能再大堰城现身! 十人中,除过陆倩倩外,武功最好的便是上官清与她,还有,纪寒也算一个。 所以此次城内便交给了他们三人,既是真的败露,凭此三人的能力亦定能化险为夷。 在纪寒众人便要分头行动时,身后却是突然响起数声拔刀之声。 这拔刀的便是那先前停下的二十余名火神兵。 一名火神兵手提寒刀自囚车前迈步而出! “将囚车打开!” 在两名火神兵打开囚门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与马蹄声在这南雀门下响起。 纪寒定住了脚步,金智善众人定住了脚步,那些看戏的南荣百姓亦纷纷探着脖子朝前方瞅去。 天以大白,浮云如絮! 当先一匹马骡映入纪寒众人的视线之中。 此马骡脖系两颗铃铛,耳挂一条白绫! 而在这匹马骡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年过古稀的老者,此老者双眸无神,面如树皮。 “白髯国士他怎么来了?”金智善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线道出了这位老者的名讳。 “拿下!” 这位站在囚车最前的火神军一声令下,其身后的二十余名火神军便纷纷飞身而出。 高手! 纪寒只看了一眼这二十余人凌空的动作便知他们是高手。 而这二十余名火神军高手亦用行动证明了纪寒对他们的判断。 这白髯是谁纪寒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是这坐在马骡上的老头还不躲刀的话,那这老头可真的要被刺成刺猬了。 而在这二十余名火神军向白髯动手之时,纪寒亦是明白了这空着的铁囚车是为谁而备。 “他不懂武!”上官清看着坐于马骡上的白髯客轻轻的道出了这三个字。 “什么?你说这老头不懂武?”纪寒可谓是被上官清所道出的这三个字惊的不轻。 “白髯国士确实不懂武,他既是我南荣大儒,亦是公主殿下的老师,更是南荣学子心中的圣人。如今南荣若还有何人敢于斥责韩成珉,便唯有这位白髯国士了。” 听得李浩然此话,纪寒亦是对这位白髯国士肃然起敬。 寒刀以至,却不息身,一名火神军将白髯自马骡拉下。 在二十名火神军的押解下,白髯被带到了囚车旁。 那名站在囚车旁的火神军为白髯让开路来,这一让,便是要白髯自己进入囚车中了。 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座囚车,白髯知道,他这一入,入的不是囚牢,而是他这一身的傲骨! 金武噵登基、韩成珉执政,百姓怨声道载,加赋税、征男丁,这百姓家里没了男丁做活,他们拿什么去交这沉重的赋税。 南荣铮铮学子们接连执笔奋书呈于国师府要求韩成珉更改赋税,但是皆被韩成珉一一驳回。 不但驳回,韩成珉竟然还将这些身有功名的学子们编入了军制,要他们奔往战场为国效力! 得知此事的白髯来了,他来是求韩成珉放了这些学子而来! 这囚车他不得不钻,这傲骨他不得不弃。 白髯蛊惑天下学子祸乱朝纲,这便是韩成珉所要,他入了这囚车,便是认了这罪名,南荣没了他白髯还是南荣,若是这些学子没了白髯便等于失去了信仰。 说白了,韩成珉便是要以这些南荣学子的性命要挟他,要挟他折腰! 此人却有天纵之才,但其心术不正!实乃南荣之哀也! 一声哀叹!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午门将近 白髯豁然抬步踏上了这座囚车! 而在他便要钻入囚车的那一刻,他那一双本是浑浊的眸子突然迸射出了一道精芒! 这道精芒何其璀璨,璨若斗星! 那一张布满老褶的脸庞勾起一抹欣慰笑意,在钻入的刹那,他向着某一个地方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而后,白髯便豁然抬脚钻入这辆为他专门而打造的囚车。 这囚车高不过五尺,底铺勾刺,便是叫他坐也不能,唯有折身! 在一名火神军的扬手下,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启程便是按原路返回。 金智善已是泪眼朦胧,那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却是倔强的不落。 而这一幕,已被纪寒尽收眼底。 金智善那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亦落入了李相赫的眸子里,此来大堰,他一是为了金智善,二便是想要问问他的父亲,问问这位太宰大人为何如此绝情,为何要助纣为孽。 “走吧!”上官清看向纪寒轻轻的说道。 “恩!” 混入这群南荣百姓中,跟在这支火神军的身后,纪寒三人进入了大堰城。 这进城的过程极为顺利,六名守城兵根本就未曾盘问纪寒三人,便放他们进入大堰。 城楼上,一名身着赤色长衣的男子正于城楼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进入大堰的纪寒三人。 这名男子,年方三十,名为韩治,乃韩成俊五义子中的第五子,亦是火神军的大统领。 “派火影卫暗中监视这三人,今日午门处斩白髯绝不能出了任何差池。” 听得韩治所命一名火神军匆匆领命退下。 韩治不知纪寒三人的身份,他只当纪寒三人亦是南荣的江湖义士,入城便是为了伺机劫法场而来。 那城下的守兵,无论何人入城都不会盘问的,因为这是韩治的命令。 他便是要放这些南荣义士入城,而后将这些胆敢反抗义父的江湖人士在这大堰城里一网打尽。 入得大堰城,纪寒便被他眸中所看到的画面惊呆了。 延路两旁此时已是站着数之不尽的人,在囚车入城之时,这数之不尽的人便好似早已约好了一般向着这辆正在缓缓而行的囚车弯下了身子。 他们在向囚车做拱礼!这拱礼是敬,这拱礼是感!加之一起便是敬重与感动。 南荣天下学子为民请命,而囚车中的这位便是南荣天下学子的导师。 此街多长,纪寒不知,他只知这一刻连他亦被这一幕所震撼,他只知这辆囚车所要去得地方是午门法场。 当街斩首,韩成珉是要当街斩首这南荣万民所敬仰的白髯国士。 囚车缓行,百姓跟随。 在来时纪寒已将大堰城的地图熟记于心,他们此次的目的是去绝无阁,而不是跟随这些百姓相送白髯。 在囚车转过一个街角时,纪寒三人便脱离了随行。 大堰百姓全在街上,这也令得满城空荡。而在纪寒三人穿过一条小巷时,陆倩倩与上官清同时停下了脚步。 “有人跟踪我们!”停下脚步,二女异口同声的向纪寒说道。 “跟踪?”听得二女所说,纪寒心中亦是微微一凛,难道说他们被发现了?这不能吧,毕竟他们可刚来大堰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在某些事情上,二女做事要比纪寒果决,而在某些行事风格上,二女亦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就比如现在! 在上官清与陆倩倩声音落下的同时,她们二人便纷纷跃上小巷两侧屋顶。 跃上屋顶,纪寒只来得及看到两道森森夺鞘而出的剑芒,二女便消失在了纪寒的眸中。 消失不过刹那,归来亦不过眨眸间。 待得二女落地,便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向纪寒说道:“解决了,走吧!”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很是要命,因为小腹突然燥热了一下。 奇怪,真他娘的奇怪,这体内的真气有多久都没有这样过了,为何却又突然冷不丁的出现了,关键还是在这种时候。 “你脸色为何如此之红?可是上次内伤并未痊愈?”陆倩倩向纪寒快声询问道。 “哦?有吗?我脸很红吗?”听得陆倩倩此话,纪寒赶忙将目光从上官清身上收回。 瞧得纪寒那满脸的红晕,上官清岂能不知他是为何!毕竟她是与纪寒有过多次肌肤之亲的,只是这般时刻,真的不能。 “你又怎么了?脸色为何也如此红?以你的功力,除掉两个喽啰应不至于此吧!”陆倩倩又偏头朝上官清来了一句。 “啊!有吗?”上官清眼神慌乱的向陆倩倩回道。 “真受不得你们两个,你们若身体不适,就寻个地方去休息,我一人去。” 向纪寒二人丢下此话,陆倩倩便当先迈步而去。 这大堰城与皇城不同,皇城多为宽道、四通八达,而这大堰城却多为巷道,巷道纵横交错彷如蛛网一般。 待得纪寒三人自巷内离去,一道身影突而自这窄巷中的一旮旯角里蹿腾到了屋顶。 在他左边屋顶静静躺着三具尸体,而其脚下躺着两具尸体。 火影卫六人为一小组,负责探查大堰一切机密要事,而此人的身份亦不必在言,便是这火影卫小队的第六人。 在上官清与陆倩倩发现他们这支火影卫时,此人便有先见之明的跳下了屋顶。 亦是因此,他才能够活下。 这五人已死,皆为一剑毙命,而那三人武功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大堰竟然潜入如此高手,此事必须要报之火神军大统领韩治! 方才三人的对话他听到了,虽然他听不懂前面的对话是为何意,但是他却听懂了那最后一句。 这三名武功绝顶之人是要去一个地方,他们要去哪里呢? 这条小巷并不是通往午门法场的,所以可以优先排除此点。 向东行,此巷可通太宰府,向南行,此巷可通国舅府,向西行,此巷可通绝无阁。 心下了然,此火影卫便跃下屋顶! 尚有活口是纪寒三人所没有想到的,此刻三人正在向着绝无阁赶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国士无双 “绝无阁!” 城楼上,韩治听得此火影卫的报告,便将目标锁定在了绝无阁。 “大统领,为何是绝无阁?”一名火神军向韩治问道。 听得这名火神军所问,韩治智珠在握的说道:“因为他们要去求援,求大宗师崔鸿基救白髯国士!太宰大人与国舅皆为义父心腹,他们这些江湖人必不会愚蠢到去求他们二人,所以本统领断定他们此去必为绝无阁。只是他们这一趟可是要跑空了。通知北城权致龙务必将这三人拿下。” 一名火神军领命退下,韩治将一双深邃且凌厉的眸子投向了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些人群里怕是早已混入了那些欲要劫囚的江湖人士,等到了午门,这些江湖中人若是不动手还好,但若是动手,必要叫他们灰飞烟灭。 韩成珉要推行新政,建造一个无敌于世的军事强国,那些敢阻挠义父大业的人,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穷酸书生,皆是义父的绊脚石,过了今日,这南荣便不会再出现第二种声音。 而白髯便是此次义父计划中的诱饵。 午门法场! 当白髯的囚车被押入午门法场的那一刻,便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声震耳发聩的山呼海啸之声。 千名火神军拔刀以待,万千百姓个个义愤填膺,满面激昂。 这万千百姓欲要冲破前方千名火神军的阻挡,而千名火神军亦绝不退让一步。 “大国士,你……你们不能这么对大国士……” 人潮涌动,而抵在这人潮胸口上的便是森森寒刀。 囚车继续前行,二十余名火神军皆已握住刀柄,他们这二十二人乃韩成珉所培养的死士,亦是火神军中最精锐中的精锐。 在他们眼中只认韩成珉的命令,其他一概不认。 今日他们这二十二人所奉之名便是不得让他人靠近囚车半步。 一名走路颤巍,满头花白的老孺走出人群向一名押送白髯的火神军哭着说道:“这位大人,求求你,让我这个老婆子送大国士一碗米粥吧。这米是大国士最爱吃的南米。” 老孺的手中确实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凭她这风烛残年的身子亦根本不可能对这囚车做什么。 然而回应这位老孺的却是一道刀光,刀光闪过,老孺手中的瓷碗一分为二。 “若再靠前,必取你命!”囚车继续向前,火神军插刀入鞘。 “你……你们……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赋税加了五成,我的孩儿也被你们强行征了去,家里无壮儿,你们叫我们这些百姓如何交的起这么重的赋税?大国士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陛下登基那日,大国士便辞官回乡,他是陛下的恩师,陛下凭什么这么对大国士。” 这位满头花白的老孺喊出了大堰百姓的心声,喊出了南荣所有百姓们的心声。 韩成珉所推行之政,便是用全南荣百姓们的苦不堪言来换取他心中的一己私欲。 攻打高矩三国,令赋税增加三成,攻打太武又将赋税加了两成,这落在南荣百姓身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赋税,而是一座大山。 “你问凭什么?”一道如九幽寒泉般冷彻的声音在这位老孺耳边响起。 伴着这道声音一名身着赤色长袍、腰缠鎏金玉带的白面男子踏着脚下的木梯自法场走下。 走至囚车旁,这名白面男子看向车里的白髯说道:“大国士,我有一问,我问,若国不强不盛,百姓何以安身?” 身在囚车中的白髯抬眸看向此人,此人他认得,乃韩成珉的一位义子,名为韩恩。 透过铁栏,白髯看着韩恩用一种鄙夷的眼神与口吻向他淡淡的说道:“你那是缪理,枉你自小便随我身边旁学,竟能说出如此愚蠢至极的话来,民与民同心,则家安,民与君同心,则国兴,这么浅而易见的道理,你却还是不懂。” “那韩成珉所施之倒行,兴,百姓亦苦,不兴,百姓亦苦。老夫不愿与你这蠢儿多费口舌,今日老夫来,便是为赴死而来,回去告诉韩成珉,我南荣铮铮学士如过江之鲤,他是杀不尽,也杀之不完的。” 白髯此话将韩恩说的一脸青红皂白好不难看。 他无言反驳只得向白髯愤愤说道:“白髯,你错便错在你为南荣学子的表率,错便错在你是我南荣的圣人,错便错在,你不死,那些文儒书生便不会安生,所以今日,你既是赴死也好,不赴死也好,你都得死!” “来人!给我将白髯大国士提出囚车,押送刑场,我要让这些愚民们看看,看看他们心中所敬仰的大国士也不过是吃五豆杂粮的凡夫俗体而已。” 听得韩恩所令,一名火神军打开囚车将白髯一拽而出。 面对这名火神军的全力一拽,便是一位壮年也会受之不住这股大力自囚车跌下,更何况是年过古稀的白髯。 白髯自囚车跌落而下,亦是在他仰面跌倒之时,韩恩将脚向前轻轻垮了一步。 这一步,便让白髯的脸贴在了他的脚面上。 “白大国士,我听说这狗舔、脚,可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舔、脚的。” “白大国士!”满场百姓看到白髯受辱,便要不顾一切的冲破火神军的阻挡去救白髯。 而在这群百姓中,亦有数名身穿长衣,手握利剑之人欲要拔剑而出。 这一声声急切、悲愤的呼喊如同海浪一般,一浪盖过一浪,并在整个大堰上空盘旋。 一条空无一人的小巷中,纪寒突而停下了脚步。 这声声悲愤、急切的呼喊他听到了。 纪寒停下,陆倩倩与上官清亦自然停下,在二女疑惑的目光下,纪寒自怀中取出了这娟血帛。 上前一步,纪寒将这娟血帛放入了陆倩倩的手中。 陆倩倩看着手中的这娟血帛,她眸中的疑惑更重了。 “陆女侠,拜托你务必将它亲自交到崔鸿基的手中。”这一刻无论是纪寒的眼神还是语气都是郑重的。 郑重的让陆倩倩亦是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你要去做什么?”陆倩倩看着纪寒掷声问道。其实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只是还不能确定。 第一百七十章 所愿,赴死! “救人!”迎着陆倩倩那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纪寒轻轻的向她说出了这两个字。 “救人?与那些混入南荣百姓中的义士一样去劫法场?若是我没有猜错,韩成珉早在法场设下了天罗地网,便是等着这些义士去自投罗网。” 陆倩倩已经说的相当明白了,纪寒又岂能不知。只是让他放任此事不管,他心中却是难以平静。 “那位白髯大国士在南荣百姓心中的名望应该极为崇高,不然也不会引得万民空巷,自发组织去送别这位大国士。”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亦是抬眸看向了她。 “纪寒,大国士是来求死的,他并不希望谁去救他。在城门前,我看到了这位大国士眼中的诀别,看到了大国士眼中的欣慰,我想在他迈上囚车的那一刻,他定是看到了金智善公主,亦在他看到金智善公主的那一刻,他便在心中有了决定。” “什么决定?”纪寒看向上官清激动的问道。 “与师父他老人家一样,师父护你是为太武而护,大国士赴死,是为南荣而赴,是为金智善公主而赴,唯有他死,才能激起所有百姓与义士的愤怒,唯有他死,这些苦受欺压的百姓们才敢反抗这暴政。” 上官清知道她向纪寒说出的这些话有些残忍,可是她所说出的亦是白髯大国士心中的心愿。 “我们去送这位大国士最后一程吧!”陆倩倩将血帛重新放入纪寒手中,此等国士,应当相送! 午门法场! 在韩恩的言语讽刺下,白髯颤巍巍的自他脚下站起。 这一身白衣依然洁净如雪,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白髯抬眸看向了前方的这万千百姓。 他心中感动,却不表露于出。 “将白大国士的靴子脱掉。”韩恩向一名火神军丢下此话,便回身自另一名火神军手中接过了一个木盆。 这木盆里所盛的皆为碎瓷,这碎瓷便是韩恩专门为这位大国士而准备的。 你不是铮铮傲骨吗?你不是南荣百姓心中的圣人吗?那么我便要让你们看看,看看你们心中的这位圣人是如何在你们面前露出怯弱之色的。 将满盆的碎瓷洒在地面,韩恩看向傲然挺立的白髯说道:“大国士,走吧!” 他就是折辱他的老师,他就是要看到他的这位老师在他面前露出痛苦之色。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大国士……” 韩恩的此番做法再次激起了这万千百姓心中的怒火。 “我自己脱!”白髯褪去了脚上的靴子,而后向着那满地的碎瓷一步步的走去。 在踩上那第一块碎瓷时,白髯的身体便跟着脚下的碎瓷踉跄了一下,身体踉跄,白髯再次迈步向前。 此刻,已经没有了悲愤的呐喊,这道老迈却挺拔的身影吸引了午门校场所有的目光。 纪寒已经来到了午门校场,当他看到白髯拖着一双染血的赤足正在那一地的碎瓷上行走之时,他的双拳亦是握紧。 混在百姓中的数十名义士亦是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便在这数十名义士欲要冲出人群的刹那,白髯突然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而后看着这前方的万千百姓,他轻轻的摇头。 还不够,远远不够,只凭这些满腔热血的义士还远远不够推翻由韩成珉所执掌的暴政。 轻轻摇头,而后再次向前行走。 在白髯走出这片碎瓷时,他的一双赤足已是血肉模糊,那印在片片碎瓷上的血渍亦是如此的醒目。 明明双腿已经开始打颤,但是白髯却并未露出任何痛苦之色,他依然在向前走,向着那登上法场的台阶走。 公主殿下回来了,他要用这条残烛之躯为公主殿下做最后一件事! 卑鄙也好,卑劣也好!若为南荣故,他什么都可抛下。 此刻,千万百姓已经没有了声音,他们只是用那双悲戚的眸子静静的看着白髯那一双血肉模糊的赤足。 在踏上木台的那一刻,白髯才转眸向这些百姓们说出了第一句话。 “苛政于虎,虎食汝肉,汝非牛羊,焉何猪马?牛怒时,四蹄刨地,举起双角,怒而撞之,虎大惧!羊怒时,与牛皆般,四蹄刨地,举双角而顶,虎大惧!猪怒时……” “火神卫,莫要让他再说!”听得白髯于百姓所说此话,韩恩面色亦是大变。 一名火神军突然踏上木梯,揪住白髯肩膀,将他拖上法场。 这法场下埋有火桶,这些火桶便是为了那些敢于劫法场的义士而准备的,在他临幸前,义父曾嘱托于他,莫要伤及百姓性命,恐引起暴乱。 他们要的只是白髯在这些愚昧的百姓面前被当街斩首,白髯一死,这些百姓与学子便再也不敢违抗于他们。 在韩成珉心中,百姓天生便带着奴性,只要他惩治了敢于为他们说话的白髯,那么这些百姓亦会继续带着奴性为他所用。 白髯被火神军摁于地上,韩恩一步步的走上法场。 刀斧手手中的大刀早已磨得呈亮,韩恩抬眸瞧了瞧天色。 正午已到,日阳高照,此时的日阳亦是一天中最炽烈与耀眼的时辰。 这斩首的时辰已到,韩恩却并未下令斩首白髯,他在等,等台下那些义士来救白髯。 向身旁火神军使了一个眼色,这名火神军立刻会意。 拖拽着脚下的白髯,这名火神军将白髯提到了刀斧手的脚下。 犯人已到,这名体壮如熊的刀斧手挥刀便落。 明晃晃的大刀在烈阳的照耀下徐徐生辉,爆发出夺夺耀眼的光芒。 而在大刀落下的同时,一柄长剑突而自下方的百姓中飞射而出。 长剑飞出下方人群,一道身影亦是拔地而起,跃上法场。 长剑撞向那一挥而下的大刀,将这刀斧手亦是撞的不由踉跄后退两步。 剑自长刀上反震而回,这名剑客接住飞回之剑,便要去救白髯。 在这名剑客登上法场时,下方人群中亦是再次跃出数十道手握寒剑的剑客。 第一百七十一章 捧杀之道 十二名剑客依次排开,最先登上法场的剑客已是来到白髯身旁。 下方百姓中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他们为这十三名剑客挺身而出而高兴而雀跃。 只是他们的高兴落入白髯眸中却换来的是这位大国士的叹息。 “回去!”白髯抬眸看向身前的剑客震声说道。 “大国士!”这名剑客听得白髯此话,亦是动情唤道。 “莫要做无畏的牺牲,你们是我南荣复兴的希望,回去!老夫心意已决!”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白髯打断这名剑客欲要说下去的话语。 “南荣大半皆为我学子,南荣百姓皆受过老夫恩惠,只有老夫死,才能唤醒他们!唯有如此,南荣才可救!” “国士大义!” 听得白髯此话,这名剑客肃然起敬! 抱剑向白髯深深一鞠,身后十二名剑客亦抱剑向白髯深深一鞠! “哼!你们当此处是何地?白髯,你以为你用一死便能换来他们的反抗吗?奴生下来便是奴,他们骨子里的奴性不会因为你死而做出任何的改变。”韩恩对白髯上述此话嗤之以鼻。 在韩恩说话时,二十二名火神军亦是将这跃上法场的十三剑客所团团包围。 真的不会做出任何的改变吗?站在人群中的纪寒听到了韩恩所说。 直至此刻,纪寒才终于明白了白髯为何要舍身取义。 这些百姓自发组织来送白髯是真,他们愤怒韩氏父子如此对白髯亦是真,但是只是愤怒又有何用?白髯一死,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将此事忘记,而韩氏父子更会变本加厉的压榨他们,因为在韩氏父子眼中,这些百姓只是他们的奴役而已。 白髯的想法固然是好,但是他能做到吗? 激发他们心中的愤怒固然有用,可这种有用无异于杯水车薪! 白髯方才的那番话其实已经是在点醒这些只懂愤怒不懂反抗的百姓们了,可是在纪寒看来,白髯所说的那番话是远远不够的。 说句难听的,他死亦是白死! 高义可赞,但话太含蓄。 “苟无民,何以有君?” 一道声音突然自下方的百姓中响起。这道声音掷地有声,令得法场所有人亦朝这道声音的主人看来。 在所有瞩目下,这道声音话锋一转忽而再道:“五倍的赋税多吗?陛下让你们缴纳赋税又不是他自个儿拿去花,还不是为了保护咱们,保护咱们不受外族的欺辱,所以我觉得咱们这笔钱花的还是挺值当的。” 韩恩听得这台下之人所说,亦是忍不住的多看了此人两眼,没想到这台下竟有人有如此之觉悟,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只是这一句,韩恩便对此人有了收拢之意。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纪寒,而在纪寒说出方才那翻话时,陆倩倩亦是怒目朝他看去,只是却被纪寒选择了无视。 无视陆倩倩与所有百姓愤怒的眼神,纪寒接着说道:“咱们的陛下乃千载难遇的明世之君,咱们的国师大人更是有着未卜先知的大能,我不说远的,就说说离咱们最近的。” 这是要当着千万百姓的面夸赞韩成珉吗? “高矩国大家都知道吧?国师占的高矩要起兵攻打我南荣,整日愁眉不展,为了不使我南荣百姓遭受生灵涂炭,国师毅然决定挥兵高矩,保护我们。然——” 纪寒微微顿了一下,便又接着说道:“然,百卓与新泺二国狼子野心对我南荣疆土早已垂恋已久,为了不使我南荣百姓因战火之灾而流离失所,国师悍然再次挥军百卓、新泺二国。” 纪寒说到此处,已是差点就要潸然泪下。 带着这眼里的泪光,纪寒再次说道:“国师如此爱护我们,我们交点税又怎么了?” “满口胡言,你这个腌臜子,简直满口胡言!”听得纪寒所说,白髯亦是气的浑身颤动。 “那高矩不过弹丸小国,何来攻我南荣一说,竖子,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你说我信口雌黄?”纪寒亦是怒目圆睁的看向那站在法场上的白髯。 韩恩乐了,此刻他越看纪寒越是顺眼,明明是他们出兵攻打高矩三国,这家伙竟能颠倒黑白,将他的义父洗的如此高风亮节、深明大义,爱民如子。此等良才,他为何今日才遇到? 纪寒已经成功点燃了这千万百姓的愤怒,这些百姓恨不得立刻便将他千刀万剐,不过这还不够,纪寒觉得有必要在点一把烈火。 “再说太武!” 长袖一挥,纪寒便如粉墨登场一般的起了一个架势。 “咱国师为何要举兵攻打太武?错,大错特错,明明是太武欲要出兵攻打咱们南荣,所以国师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出兵太武,国师体恤咱们,才让咱们交五倍的赋税,不过我到觉得,这五倍的赋税咱们都交的少了,应该交七倍,不,按我说咱们应该交八倍,还有,国师废寝忘食、日夜操劳,咱们也得给国师府重新修缮一番。” 说完此话,纪寒便看向了那站在法场上的韩恩,并张口便向韩恩问道:“这位大人,小民说的可对?” 韩恩乐在其中,因为纪寒句句都在夸赞他的义父,而纪寒向他所问的这一问,韩恩亦是欣慰的向纪寒点了点头。 韩恩虽未说话,但他却点头了!这点头便是赞同,赞同纪寒所说。 八倍赋税?还要重修国师府?这还让他们如何活? 千万百姓皆看到了韩恩点头,纪寒不知韩恩的身份,但是这千万百姓却知。 听到此处,上官清与陆倩倩岂能听不出纪寒为何要说这些? 这分明了就是在捧杀韩成珉啊! 二女亦能洞悉纪寒何意,那站在法场上的白髯又岂能不明? 高!此子之计,高若悬河! “八倍赋税,翻修国师府,韩恩,你们这是要逼死这千万百姓不成?五倍赋税已是要了他们半条命,如今你们又再加三倍,岂不是要将他们抽筋剥骨不成?若是先帝在天有灵,若是南华公主起死回生,必不会坐视尔等如此欺压我太武百姓!”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代国士终陨落 白髯看向韩恩几乎是用大吼吼出了这句话。 被白髯这么一吼,韩恩有点懵了,赋税何时加到了八成?这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此刻韩恩已经在下方看不到那位他想要收入麾下的青年才俊了。 法场下,已经有百姓开始暴动了,明明火神军手中的寒刀便抵在他们的胸膛,可是这些百姓还是在向前挤压。 若是这万千百姓全部暴动,仅凭这一千多名的火神军是拦不住这些百姓的。 是时候该上路了! 白髯将一双浑浊中透着感激的眸子落在了远方,看着远方,白髯突然冲到了刀斧手的刀下。 “南华公主,若你能起死回生,便代老夫救救这些被欺压的百姓吧,老夫求你!” 他已经为金智善铺了一条他所能铺的路,他死也瞑目。 “大国士!” 刀斧手本没有抬刀,但是白髯还是躺在了地上! 鲜血自脖颈流下,染红了白髯那着在身上的白衣。 而在白髯倒地的这一刻,千万百姓终于冲破了前方的火神军涌上法场! 法场大乱,十三名剑客与二十二名火神军展开了最激烈的交锋,依有义士拔剑而出,法场之上瞬间尽是刀光剑影。 “怎么会这样?”在四名火神军的保护下,韩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场面已经失控,这埋在法场下的火桶点是不点? 若点,这里必将血流成河!若不点,难道就这么放任这些乱民贼子逞凶不成? “二哥,快走!”一道赤色身影跃至韩恩身旁,并向他催促道。 “五敌,你怎么来了?”韩恩看向韩治先是诧异的一问,而后便向韩治目露狰狞的说道:“快,点燃火桶,将这些乱民统统给我炸死。” 韩恩的这句话自然是被韩治忽略掉了。 炸?如何炸?若这火桶一燃,整个大堰必将暴乱,这绝不是义父想要看到的。 没了这些百姓,他们何来钱财,何来吃穿?韩氏的大业宏图可全指望这些百姓的供养。 “先走,他们生不出什么乱子的,白髯已死,这些贱民过不了几日便会安生下来,届时,我们在好好的收拾他们。” “那他们呢?”韩恩伸手指向一位手持寒剑正在与火神军拼杀的剑客说道。 “二哥放心!大堰已封城,我的火影卫已经查出了他们的落脚点,待得法场一事结束,我便亲自带火神军剿灭他们。” 听得韩治此话,韩恩那本是阴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临近法场的一跳巷道里,纪寒对着法场的这一鞠,鞠了很久很久。 陆倩倩与上官清分居纪寒左右,亦是肃穆而敬! “韩氏父子必不会放过这些南荣义士与百姓的,我们先前拟定的计划要变了!” “如何变?”二女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白髯国士用其生命已为金智善铺好了道路,南华公主要回来带领她的子民,她若不在,白髯国士便白慷慨赴义了。”纪寒此话说的极为沉重,这沉重中亦夹杂着对白髯的敬佩。 陆倩倩与上官清明白纪寒所说的意思,白髯为百姓而殉,如今百姓群起激昂,但是他们却群龙无首。 南荣是金氏的江山,金武噵为何不更姓,便是因此,他们走的是一条窃国之路。 而金智善身上流着的乃是金氏皇族的正统血脉,如今,这些百姓们只有由她带领,才能名正而言顺的对抗韩氏父子。 大堰便是决战之地,韩氏父子必会封锁大堰,在这场决战中,唯有胜出者才能重新打开大堰的城门。 “我去找金智善,你们两个去绝无阁!” 听得陆倩倩此话,纪寒亦是突而皱起了眉头。 去绝无阁还有用吗?白髯为南荣文圣,崔鸿基为南荣武圣,白髯赴死一事崔鸿基知道吗?若是知道,他当时又在做什么? 陆倩倩离去,纪寒却仍是看着前方的法场。 法场上,火神军且战且退,他们并没有要与这些南荣百姓与义士们拼命的样子,而是纷纷退下法场。 而冲上法场的百姓与义士也没有要去追赶火神军的样子。 纪寒知道,他们所要的是白髯的遗体! 自法场别过目光,纪寒便与上官清上路,沿着小巷一路前行,二人健步如飞。 待到黄昏时,纪寒与上官清才赶到了北城街。 通向绝无阁的只有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却是尽显萧条。 石路蒙尘不说,地上亦是落叶满地! 夕阳斜照,当纪寒与上官清踏上这条石路之时,一队火神军亦是自这石路尽头向着他们二人一步步的走来。 “大统领果真料事如神,今日我看你们这些乱贼往哪里逃!” 走在这支火神军最前的是一名身着赤衣的男子,此男子浓眉、剑目,年轻不说,浑身更是透着一种傲气。 其身后是二十火神军,这二十火神军皆身披黑甲,腰挂寒刀,身背千火匣。 而这名赤衣男子身后却是背了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中一样自然是千火匣,而另一样却是一对银色短枪。 “拿下!”赤衣男子一声令下,其身后二十名火神军便纷纷抽刀自赤衣男子身后杀出。 纪寒手中空空如也,腰间亦是空空如也! 虽然没带兵器可是他却带了手弩。 从身后掏出手弩,纪寒扬手便是一箭,这一箭何其之快,快到连那赤衣男子都未有看清这支弩箭的轨迹。 一名正在前冲的火神军中箭了,可是人却没有倒下。 不但人没倒,还伸手摸向了身后。 纪寒懵了,他手中的弩枪可是经过弹簧加持的,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可称之为神兵。 这神兵竟然连一个小喽啰都没能杀死,纪寒怎能不懵。 “下次瞄头打,他们身上所穿的应是由黑铁所铸的铠甲,箭矢是无法射穿铁甲的。” 上官清好好的为纪寒上了一课。 而在上官清向纪寒授课时,那名方才中箭的火神军却是扬手向纪寒甩出了一快黑色的圆盘! 这名火神军甩盘的动作极为潇洒,一脚做支点,一脚以支点画圆,身子略微弯曲,双臂伸至最长。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吾只有一问 这是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原地三百六十度回旋。 甩出手中黑色圆盘的同时,这名火神军亦是再次前冲,旋转与跑动无缝连接,这名火神军所露出的这一手让纪寒心中大赞。 黑盘离手,并在高速旋转中直向纪寒面门飞来,而那二十名提刀奔跑的火神军在这枚黑盘飞行之时,却是齐齐止住了前冲的步子。 上官清在旁,自不会让这黑盘近身,手中寒剑震鞘而出,上官清莲足轻点,便如那蜻蜓点水般向黑盘飞去。 在这二十名火神军止步之时,纪寒便心生不妙,但是上官清的速度太快,快到他伸出的手只抓住了空气。 “清儿,别碰那黑盘!”眼见寒剑便要与那飞来的黑盘撞在一起,纪寒只能匆忙大喊。 剑势已出,再彻已然是来不及,在剑尖便要碰到黑盘之时,上官清忽而松开了剑柄。 手中寒剑掉落,黑盘继续前飞,而上官清在离黑盘如此之近的距离下,突而一字下马。 这枚黑盘贴着上官清的发梢自她头顶飞过。 此刻,纪寒已经来不及去赞叹上官清那彷若无骨的柔韧了,扣动扳机,箭矢自膛牙飞出。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声在纪寒前方炸响。 下方尘土飞扬,落叶飘飞,一股黑烟于半空凝而不散。 好家伙!纪寒惊呆了,一字下马的上官清亦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就是火桶吗?这他妈的分明是飞雷啊! 果然,韩成珉果然研制出了炸药,虽然现在纪寒还不能确定这于半空中爆炸的就是炸药无异,但观其威力也应该相差无几。 虽说这火桶的威力与纪寒那个时代的手雷相差甚远,但是要是被这东西冷不丁的炸上一下,这不死也至少得落个重伤。 黑烟飘来,唯一能让纪寒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在这股黑烟中闻到炸药的味道。 捡起地上寒剑,上官清这一次心里已经有了提防。 她毕竟乃九品,便差那临门一脚便能登上九品宗师的行列,心中虽然依有震惊,但是这震惊并未成为她心中的阻碍。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上官清并不吟诗,所以这诗情化为了凌厉的剑意。 一身紫衣迎风阙,再舞剑气动八方。 手中寒剑落至二十名火神军头顶,剑在舞,二十双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 他们无法锁定上官清的身形,所以也就无法如方才般甩出火盘。 论武功,他们根本就不是上官清的对手。 而上官清的剑势已经隐隐有了剑气的影子,这剑不必欺身,只是这已有雏形的剑气便将这支火神军杀的人仰马翻。 身着赤衣的男子懵了,在懵的同时,他也认出来了! 这女子所使的剑术,根本就不是他们南荣的武学,而是太武。 太武千宗林立,乃武学圣地!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只能出自于太武。 “你们是太武人!”权致龙看着那一身紫衣飘飘的上官清一脸惊惧的喊道。 此刻他便是想跑,上官清亦能让他跑才行。 虽然惊惧于上官清那绝伦的剑法,但是权致龙并没有被吓破了胆,他身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绝无阁!绝无阁是什么地方,那里面住着的可是大宗师崔鸿基。 二十名火神军已经被上官清挑断了脚筋手筋,此刻他们正在地上龇牙咧嘴的乱叫着。 权致龙便站在前方,上官清却没有要向他出手的意思。 未有出手之意,而是目光如炬的盯着石路尽头那一座绝无阁。 绝无阁不是阁楼,而是一座塔,一座八宝塔。 塔门打开,自门内走出一身背长枪的青衣男子,此男子一脸刚毅,面上棱角分明,年龄也不大,看起来应在三十余岁左右。 “好剑法!” 在这名青衣男子走出绝无阁时,权致龙便已经向这名男子退去了。 然而,这名青衣男子却在权致龙后退到他身后时,却是冷不丁的突然敲了他一记闷棍。 是闷棍没错,纪寒看的可是清楚,这青衣男子的袖子里确实藏了一根棍子。 这权致龙便是青衣男子用这根自袖口中落下的长棍给敲晕的。 什么情况?是敌是友? 青衣男子走至上官清身前抱拳施礼,而上官清亦向他抱剑回了一礼。 “二位自太武而来所为何事?”青衣男子看向正在研究千火匣的纪寒问道。 听到青衣男子所问,纪寒亦是放下手中的千火匣向着青衣男子走来。 走至青衣男子身前,纪寒向他抱拳说道:“我们是来求见枪圣前辈的。” “求见家师?家师于十年前便不再过问江湖事,二位怕是要白跑这一趟了。” “不,我们不是为了江湖事,而是受金智善公主所托,有要物要呈于枪圣前辈。” 听到金智善二字,这名青衣男子亦是微微一怔。 他能开门现身,不因其他,只是因为纪寒与火神军打扰了绝无阁的清净。 “南华公主吗?她还活着?”青衣男子在问纪寒此话时,亦是深深皱眉。 “二位,既然南华公主还活着,还请二位转告于南华公主,让她放下仇恨莫要在执迷了!” 向纪寒丢下此话,这青衣男子便转身向着绝无阁走去。 “执迷?”纪寒听得一阵火大,那陆倩倩也是大宗师的弟子,虽然人高冷了一些,但是也不会像这家伙这么拽吧。 因为之前的计划已变,这娟血帛交不交给崔鸿基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起着决定性的因素了。 文圣白髯为舍命赴死,武圣崔鸿基呢?他又为这南荣的百姓做了什么? 刚才这家伙敲晕权致龙,纪寒还将绝无阁当做友军呢,可是现在看来到未必。 这绝无阁分明就是不想管! “我只有一问!”纪寒掷声向这名青衣男子喊道。 “你问!”停下脚步,这名青衣男子头也不回的说道。 “白髯大国士赴法场一事,枪圣前辈可知?” “家师知晓!” 在回答纪寒所问时,这名枪圣崔鸿基的大弟子裴如一亦是身体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先帝血帛 身体颤动,便代表他在听到纪寒此话时心境有了波动。 而在纪寒便要再问时,这裴如一却是做了一件令纪寒与上官清皆未想到的事。 何事?弯身抽出权致龙背后的一杆银枪,而后插入权致龙的胸膛。 石路萧瑟夕阳残,夜半将近余晖谢! “这南荣是金氏的南荣,如今大局已定,还望二位能劝公主莫要为了心中仇恨让我南荣再起刀兵。” “大局已定?”纪寒向裴如一说出此话便自衣襟中将血帛取出。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看看你所说的大局已定是何定法!” 听得纪寒所说,裴如一亦是皱眉回身向纪寒看来。 纪寒已将血帛摊开,并向裴如一一步步走来。 “这……这是先帝的笔迹?”待到裴如一看清血帛上的文字,看完血帛中的内容,其面色亦是骇然大变。 “陛下……陛下姓韩?”先帝血书在此,便不由得他不信! 自血帛上收回目光,裴如一看向纪寒身后。 而纪寒只觉一道凌风自他耳边吹过,这裴如一便突而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一点寒芒至,枪影绽开来! 这裴如一仿似只是向这二十名被挑断手筋脚筋的火神军刺出了一枪,但是这一枪便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一般化作了数十余道枪影,枪影所过,这些火神军皆再没了声音。 收枪入背,裴如一面色如常的向着纪寒与上官清走来。 走至二人身前,裴如一开口说道:“两位义士请随我来。” 纪寒张了张嘴,这家伙看着不像是个杀人如麻的主啊,怎么下手如此干脆利落! 不过这支火神军也不值得同情,一伙欺压百姓、助纣为虐的东西死有余辜。 进入绝无阁,裴如一便阖上了阁门。 阁内,烛灯八盏,四四为分,分于两侧,正首位奉一雕像,此雕像不为佛陀,而是一尊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枪客。 雕像下有案,此案为红木案,案上拜有香坛、糕点、水果。 除此之外,这第一阁便再无他物! “二位义士,可否告知在下公主是否已经进入大堰。”裴如一为香坛换了新香,转身向纪寒、上官清问道。 “是,南华公主现今便在大堰,事不宜迟,这位大哥还是带我们去见枪圣前辈吧。” 听得纪寒所问,裴如一露出一抹悲戚之色。 “二位既对在下坦诚,那么在下也不必隐瞒二位了,家师于半月前受了重伤,如今已经驾鹤西去。” 这阁内只有他们三人,裴如一吐字也是清楚,纪寒明明听清了他的话,但还是忍不住的向他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什么?枪圣前辈他怎么了?” 不仅是纪寒未有想到,上官清在听得裴如一所说亦是目露骇色。 “家师喜外游,得知先帝薨逝便于外赶回,在赶回途中家师路遇其师兄崔如海,崔如海假借二人师妹重伤将家师引入翠烟居,在家师为其师妹疗伤之时,二人悍然偷袭家师,致使家师身受重伤。”裴如一说到此处亦是目露恨意。 纪寒听的已是头渗冷汗,心有余悸。 还好现在时局已变,不然他们这一次必将功亏于溃。本指望这位枪圣前辈出山扭转乾坤,可谁知人家却去了。 这大宗师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枪圣、崔如海、师妹?这三人之间必定有着一段极为波折的过去,不然枪圣前辈亦不会中了这对师兄妹的圈套。 “现在大堰并不知道家师故去,但在下怀疑崔如海应是受韩成珉指使,或者韩成珉知道家师重伤一事。在家师重伤后,韩成珉曾几次三番的来绝无阁求见家师,家师为了不引起韩成珉的怀疑,便用真气强行封住体内四十二道大脉会见韩成珉,如此做,家师确实能够让韩成珉无法看出他身患重伤,但是……” “但是如此做会加快令师体内的重伤发作。”上官清接过裴如一下来欲要所说之话。 “便是如此了!”裴如一仰面长叹。 沉默!在裴如一的一声长叹后,阁内亦是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一番沉寂后,裴如一自楼穹收回目光向纪寒二人问道:“二位义士,公主殿下此次归来带有多少兵马?” 听得裴如一所问,纪寒并未对他隐瞒:“连我二人,加上金智善公主共十人。” “十人?十人如何复国?大堰城内尽是韩成珉的火神军,若家师在,家师一人便能拨乱反正扶公主殿下重登大宝,可是家师已经仙去。” 听着裴如一的这句话,纪寒真想对他来上一句:“你他妈说的这不是废话吗?” 只是这话可不能真的说出,毕竟还是要给人家一些面子的。 枪圣崔鸿基意外陨落,纪寒也没有打算再在绝无阁待下去的意思了,向裴如一拱了拱手,纪寒便向他表达了离意。 “等等!”在纪寒与上官清便要拉开阁门时,裴如一慌忙唤住了他们。 “你们只有十人,要如何与上万火神军斗?” 听得裴如一此话,纪寒亦是回身朝他看去。看着裴如一纪寒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并非十人,而是千人万人,大堰城里的百姓与义士,皆是我们的后盾。” “如此说来,你们是要让那些无辜的百姓们卷入这场皇权之争吗?” “皇权之争?”纪寒真的有一种想要上前揍这裴如一一顿的冲动,或者说,真有种想要把他这个榆木疙瘩给敲醒的冲动。 推开阁门,而后一迈而出。 “若是你今日在那法场,你便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了。” 纪寒不想再与裴如一废话,轻轻牵起上官清的手,二人踏向了这被月色吞没的石路。 石路外有人与光,光是火把,人是火神军! 裴如一有一点说对了,大堰确实遍地都为韩成珉的耳目。 瞧这阵势他们已被火神军困在这条石街里了。 寒剑并未震鞘而出,上官清拉着纪寒突然一鹤冲天。 在二人一鹤冲天的刹那,铺天盖地的火盘亦是同时自下方掷来。 在冲天之时,纪寒与上官清皆看到了下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百年荣耀 算登高望远也好,算举目眺望也好,这本是被月色笼罩的大堰城已被点点火光点亮。 这点点火光是火把,这点点火光铺满全城,亦将整座大堰城映成了一座火树银花的不夜之城。 此幕,当真是星火燎原,满城尽甲! 身后火盘如影随形,上官清脚踩树梢,拉着纪寒飞檐走壁。 身后轰鸣之声络绎不绝,上官清彷如飞鹤般在半空中肆意飞舞。 “火神军放箭,火影卫去追,千卫有令别让他们这双跑了!”下方响起一声暴躁如雷的大喝,伴着这一声大喝,百支羽箭自下方冲上云霄。 纪寒还是第一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阵仗,除了激动以外,还是激动。 上官清可不知纪寒此刻心情,习武之人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但听得身后放箭之声,上官清便弃了轻功。 没了上官清的轻功加持,二人便如一块大石一般自半空掉下。 这所掉的位置极为刁钻,恰好是一条只能供两人并肩所行的窄巷,落至这条窄巷,上官清便拉着纪寒继续向前飞奔。 方才于半空中,她已经将此方圆百里的大街小巷尽收眼底,凭着脑海中的记忆,上官清已经规划出了一条逃亡路线。 她是怕了这数百火神军才逃的吗?并不是,而是不能与他们交手。 既然她二人已被发现,当务之急便是迅速找到陆倩倩与金智善等人与他们汇合一处。 火影卫的轻功再是了得,亦不能与上官清的鹤姿相提并论。 跟丢了!六名火影卫站在一高楼之上,正一脸阴晴不定的俯瞰着下方。 统领这百名火神军的乃是一名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此男子有些发福,那肚子挺的快要与十月怀胎的孕妇一般了。 挺着将军肚,火神千卫长疾无司看向了那站在绝无阁下的裴如一。 “裴先生,你要如何向本卫长解释?” 听得所问,裴如一亦是看向这位火神千卫长疾无司。 若是因为这疾无司的将军肚而轻视于他的话,那么必回为此轻视付出惨痛的代价。 疾无司,任火神军千卫长,亦是南荣自大宗师崔鸿基以下的第一人。 既是连大宗师的弟子裴如一都未有把握能够胜之于此人。 “解释什么?他们拜阁,我开阁,倒是疾卫长你,你这又是何意?” “何意?裴先生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杀了我一名副官与二十火神军这么快就忘了?疾某来此,可不是为了那两名跳梁小丑而来,而是裴先生您。” “为我?”在回话时裴如一已是伸手握住了身后的银枪。 “当然为你,方才疾某只不过是吓唬那二人而已,裴先生杀我火神军,连稍在枪法上做以掩饰都未做,可见裴先生根本就未将我火神军放在眼中,既如此,那疾某还需要与裴先生客气吗?” 大意了!听得疾无司此话,裴如一亦是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方才在得知真相后,裴如一怒发冲冠,所以才拿那二十名火神军以泄心中之愤,当时确实忘了这茬。 如今人家找来了,再言其他亦是无用,那么便手上见真招吧。 疾无司见裴如一已是握枪,心中亦是在做判断! 国师曾言枪圣崔鸿基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而如今便是试探的最好时机。 因为这裴如一在他手上落下了把柄,那么他便可肆无忌惮的一试究竟了。 单挑?疾无司可不想费力! 大手一抬,身后百名火神军再次齐齐掷出火盘,这百枚火盘不是朝裴如一飞来,而是朝他身后的绝无阁飞去。 “疾无司,你要做什么?” 一枚火盘的威力或许尚小,但百枚火盘加之一起,其威力便不可同日而语。 这百枚火盘只是前军,前军方至,后军便到。 “做什么,当然是毁了绝无阁,不知枪圣他老人家会不会在这绝无阁危难之时,让我这名后生瞻仰一下枪圣的风采。” 疾无司根本就未打算与他交手,而裴如一武功再高,枪法再强亦不可能阻止这彷如漫天箭雨般的火盘。 一枚火盘于绝无阁上爆炸,一声爆炸因动千雷炸响! “不!”裴如一扬天发出一声如厉鬼般的哀嚎! 八宝塔顶于空哀落,八宝塔身轰然倒塌! 落石戚戚、落木哀哀,扬起万般尘埃!这一座屹立在南荣百年的绝无阁轰塌了。 远在窄巷中的纪寒与上官清同时停下了脚步。 方才那一声彷如惊雷般的爆炸声他们皆听到了,在回身的刹那,纪寒与上官清便看到了令二人震惊的一幕。 绝无阁塌了!这一座象征着南荣武学之最的绝无阁竟然于今夜落下了它百年的荣耀。 “疾无司,韩成珉,你们毁我绝无阁,给我拿命来!” 一声凄鸣响彻云霄! 纪寒与上官清皆听出了那是裴如一的声音。 到了此刻,纪寒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支火神军根本不是冲他们而来,而是绝无阁。 韩成珉,难道说韩成珉知道了枪圣崔鸿基陨落了? 此刻亦不待纪寒去想这些问题,是回去去救裴如一还是迅速找到陆倩倩他们与他们汇合? 可叹枪圣崔鸿基平生只收了裴如一这么一位弟子!所以这一战裴如一只能孤军奋战。 一杆银枪杀入重围,百柄寒刀纷纷群起而攻。 月色下,石街上,尽是刀光枪影。 这百名火神军乃疾无司的亲兵,在武功上自是要比那死去的二十火神军要强出不少。 而这疾无司不但是一名九品宗师,亦是一名阵法大家。 “起阵,八臂囚龙!”疾无司一声令下,百名火神军便突然收刀回撤。 在回撤中八人为组,组成铁桶,每一铁桶为一单独方阵,单从此看,这阵法本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而当裴如一抬枪刺向最近铁桶之时,那八人所围而成的铁桶突然散开。 在散开中,八人各持手中寒刀,以、上、中、下、三路横刀朝裴如一拦身斩去。 这八柄寒刀虽攻三路,但是于裴如一而言彷如无物。 长枪依然前刺,刺向的位置便是疾无司所立之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囚龙锏 疾无司不退反笑,这笑是讥讽的笑,绝无阁已塌,却未见枪圣崔鸿基,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如今看来那崔鸿基不仅仅是重伤,想来他早已殒命,若他活,绝无可能看着这绝无阁被他疾无司毁去。 百名火神军共组八臂囚龙十四组,待得裴如一使出一记鱼跃龙门越过三路寒刀时,第二组亦杀将到来。 八柄寒刀架住这一杆寒枪,第二组火神军自地面滚至裴如一脚下撩刀便斩。 若是裴如一被这八柄寒刀斩中,那纵使他武功再是绝顶,今夜亦要陨落至此。 这支火神军确实与之前的那二十名火神军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仅武功更为高强,还擅长于这种合击之术,而纵观他们这合击之术,亦是使用的炉火纯青。 绝无阁被疾无司所毁已令裴如一心性大乱,而今,他的心中已被仇恨蒙蔽,只有对疾无司那滔天的杀意,这也使得裴如一不能将他平生所学完全施展。 此刻的裴如一不过是一名被仇恨所支配的疯子而已,他的枪术,他的身体已完全被本能所接管。 面对自下而挥上的八柄森森寒刀,裴如一一跃冲天,而在其一跃冲天的刹那,其头顶亦是布起了一张由寒刀所组成的渔网。 渔网自上而落,十六柄森森寒刀自下而升! 这便是疾无司的八臂囚龙阵,任你武功再是高强,轻功再是了得亦休想冲破他的八臂囚龙。 “裴如一,枉你跟随大宗师习枪二十余载,怎生是个如此无用的废物,崔鸿基陨落,你上不能为你师父报仇,下不能守护绝无阁,我若是你,当以了断而向大宗师谢罪,我若是你,当无颜面苟活于世。” 疾无司于他的讽刺,裴如一听到了。 在听到疾无司此话时,他心绪忽而大乱,战至此刻,他尚连一名火神军都未杀得,他明知道疾无司是在乱他心智,但是他还是中了疾无司的诡计。 站在原地的疾无司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下来,便来由他摧毁这名大宗师心底那最后的防线吧。 自这一战后,这裴如一便会彻底的沦为一个废人,杀人简单,但杀心却难,疾无司要做是便是杀人也诛心。 握住身后囚龙锏,在裴如一落至两柄下方撩刀而上的刀身时,疾无司突然前冲。 这一前冲踏的脚下石路裂出道道裂纹,这一前冲,亦跟带着疾无司突然拔地而起。 锏至,枪出!两柄兵器刹那相接。 百名火神军已退,疾无司手中囚龙锏忽而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之声。 他手中的这柄囚龙锏祖传三代,乃神兵,此锏为天外陨铁而铸,再经四十九日火粹,四十九日寒粹才铸造而成。 此锏无锋刃,它虽不能如刀、枪般可以直接伤及人的身体,亦不如其他神兵利器般削铁如泥,但是—— 枪锏交之,伴着这一声刺耳的尖鸣,裴如一手中银枪赫然崩断! 枪断,疾无司抬掌便向裴如一胸膛轰来。 这柄银枪乃其师于他及冠时所赠,此枪于裴如一而言比其生命还重,如今连师父所赠的银枪都断了,难道他真的便如疾无司口中所说的那般当真是一个无用的废物吗?没了师父他什么都不是! 囚龙锏乃神兵而非杀器,一经交锋,此锏便能找出其它兵器的脆弱点,击之必断。 此乃疾家不传之秘,这囚龙锏里设有刺滑,这刺滑乃一海外名匠所设,开启刺滑,锏柄处可以发出一种高频率的震动,在囚龙锏触碰到其它兵器时,便可以凭借手感与声音的变化从中找出其它兵器中的裂缝,而后再在这个位置进行一次猛击,兵器便会自裂缝断裂开来。 方才自囚龙锏里所发出的那种刺耳尖叫便是疾无司开启了囚龙锏里的刺滑所发。 这疾无司之所以能成为大宗师之下的第一人,亦跟他手中的囚龙锏密不可分。 枪断,掌来! 裴如一面如死灰,心灰意冷,这一掌若在他清醒时或可躲过,但是此种状态下的裴如一根本就未想要躲开此掌。 疾无司嘴角再次勾起一抹讥笑,他高兴,他当然高兴,大宗师陨落,那他往后便是南荣第一人,他如何不兴? 在他眼中裴如一亦是死人,这一掌倾尽了疾无司九品宗师的所有内力,这一掌便是为了了结裴如一的性命。 “鹤归西!” 便在此掌便要击中裴如一时,一声娇喝突而在疾无司二人耳畔响起。 在疾无司回头之时,他便看到了一道自他身后飞来的紫色身影。 这道紫色身影何其灼灼,三千发丝如瀑挥洒,一身紫衣随风阙舞,犹是这道紫色身影所向他刺来的这一剑! 这一剑看似平平,但却仿似蕴藏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一般,此剑虽不璀璨,但灼灼其华! 这是疾无司第一次感觉到了危险,这种危险是自身体传入骨子里的危险。 “看我暗器!”在疾无司正震惊于这向他刺来的一剑时,其脚下又再次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看我暗器?这放暗器还有喊出声来提醒的吗?疾无司听到此声提醒,顿觉一阵荒唐? 虽然感觉荒唐,但是这向他射来的暗器可是货真价实的实物,不仅是实物,而且此枚暗器的速度亦令疾无司的将军肚都不由的一抖。 快,这暗器太他妈的快了,快到说到就到。 不敢怠慢,疾无司连忙撤掌,抬起手中囚龙锏便向此枚暗器当头砸来。 囚龙锏是神兵不错,可以找出其它兵器弱点一轰既断也不错,但是它却对暗器没用啊! 高手交战,皆是兵器对兵器,所以囚龙锏才能发挥其所长,可是这暗器不同,人家不是兵器,并不握在手中。 即使囚龙锏砸断一枚,第二枚也会接憧而至。 纪寒的手弩,不但弩身是经过改良的连箭矢也是,在连州时,即使是身为九品宗师的苍颂亦接不住这箭矢,若不是手中有囚龙锏,疾无司又能比苍颂高出多少?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战疾无司 囚龙锏一击砸空,疾无司心中突而一凛,他明明已经伸手去捉这支向他飞来的箭矢了,可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一箭他是握不住的。 而比起这向他飞来的暗器,真正令他感觉到阵阵心悸的是这一柄自他身后刺来的青锋。 大堰何时混入了此等剑术超群的高手,他怎么不知? 这偷袭他的二人,疾无司已经认出来了,便是方才所逃的那二人,如今在结合他二人方才所施展的那套轻功。 “你们不是我南荣人?”疾无司洞若如火,片刻之间便大致猜出了纪寒与上官清的身份。 为了躲避这一支箭矢,疾无司于半空中被迫调整了身位,亦是在他调整身位的刹那,上官清的剑到了!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鹤仙人所创的这一剑招,化繁为简,化简为凡,亦是剑道之中所谓的返璞归真。 抬起手中囚龙锏,这锏明明砸在了这一剑的剑身之上,可是这柄青锋却依然在他眼中前行。 疾无司骇然了!方才他手中的囚龙锏就彷若是砸在一片树叶上一般,囚龙锏在下沉,这片树叶亦跟着囚龙锏的力量在下沉。 不,不是这样,而是囚龙锏的力量将这片轻容鸿毛的树叶给震开了,囚龙锏根本就未有砸到这柄向他刺来的青锋。 这?这怎么可能? 逃!此刻疾无司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逃,这一剑或许不能要了他的性命,可他并不想在此地受伤。 如今大堰已然大乱,他可还等着用镇压暴民来博得自己在国师那里能够更进一步的机会呢。 “贼将,再看暗器!”纪寒很能见缝插针的再次扣动了扳机。 听得下方所喊之话,疾无司冷不丁的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只是这灼灼一剑他便难以应付,如今耳边又再次突然响起了这道很是让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疾无司便再也不愿恋战了,反正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杀了裴如一。 裴如一!想到裴如一,若是等这家伙一旦清醒过来,他可便要以一对三了。 不能再耽搁下去,疾无司借了身下火神军的脑袋为立足点,而后踩着这火神军的脑袋向云霄一冲而去。 只是他方跃上高处,一道白色身影却突然自月中杀出。 “一式剑!” 一声娇喝在其耳边炸响、一道月华在其眸中放大! “还有埋伏!”疾无司心神俱裂,匆忙抬起手中囚龙锏向这道月华砸去。 月华并不是真的月华,而是一道犹若弯月般的剑光! 囚龙锏这一次确实砸中了目标,只是它砸中的目标却是这道剑光。 剑呢? 这柄神器是于今夜第三次失手了,暗器没砸着、那灼灼一剑没砸着,这自月中杀出的一剑亦未砸着。 收剑入鞘的陆倩倩正站于一屋顶之上,她白衣飘飘,月光倾洒于身,当如蟾宫仙子一般。 剑入鞘,鞘在震,在疾无司心下大骇时,陆倩倩便再次拔剑! 一抹月华再次映入疾无司那一双骇然的双眸中,而疾无司亦是再次挥动手中囚龙锏砸向这抹月华。 囚龙锏确实未有砸中陆倩倩手中的三尺青锋,而陆倩倩一连使出两次惊雷却也未有伤到疾无司。 再次收剑入鞘的陆倩倩此刻已是落至了疾无司对面的屋顶,怀抱三尺青锋,陆倩倩将那她那一双已然阴沉下来的眸子落在了疾无司手中的囚龙锏上。 神兵!此人手中所持必为神兵! “一式剑!” 一声“娇喝”再次于疾无司耳边炸响,而这声娇喝令他已是心胆俱裂。 他确实并未受伤,但是他握锏的虎口已被震裂!这震裂他虎口的不是其他,而是方才的剑气! 这剑气虽还只是雏形,但它亦是剑气。 踏入九品宗师,若想要更近一步,便要在这气之一字上做文章了,真气外放那只是对真气运用的基础,所谓隔空打物,便是用真气外放来实现,许多九品宗师皆能做到此点。 而更进一步的便是所谓的气了,这气之一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悟者自悟,不悟者止步于此。 陆倩倩的剑势中亦是有了剑气的雏形,疾无司深知即便他手握囚龙锏亦绝不是此女的对手。 而今再听到这声娇喝,疾无司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赶紧逃。 只是这剑招的名讳是喊出了,疾无司却是迟迟未有看到那一道如月光般沁冷而耀眼的剑光。 未有看到这道耀眼的剑光,疾无司却是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如一只猎豹般跃上屋顶,而后便向身在半空中的他扑将而来。 疾无司于半空中已是骑虎难下,下有大敌,上有大敌,这让他往哪里落,他又不是鸟,怎能在半空中支撑太久的时间。 “一式剑!”便在疾无司下定决心要从纪寒这边突围时,其耳边再次响起了一声娇喝。 方才那一声的“娇喝”是纪寒喊的,而这一声却是陆倩倩本人的声音。 陆倩倩并不知道这纪寒方才为何要学她,而在她便要再次出剑时,纪寒已是先她一步。 前有不知其武功深浅的大敌正面而攻,后有那已能使出剑气的女侠,而下方—— 疾无司匆匆瞥了一眼下方,完了,下方的那位紫衣女侠已经消失了,与紫衣女侠一同消失的还有裴如一。 到了此刻,疾无司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是一伙的,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是来救裴如一的。 身后剑芒以至,疾无司不得不回身去用囚龙锏来接,前方排掌以至,疾无司又不得不伸掌来接。 而在两掌相触的刹那,疾无司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吸力正在透过他的手掌抽取着他体内的真气。 他想要撤掌,可是却已然再来不及! 纪寒正在体内疯狂运转着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心法,这套心法与其体内的真气简直是神作之合,一个抽离,一个化为己用。 如今纪寒的内力几乎与一名九品宗师的内力不相上下,虽然他的武功拙劣不堪,可这并不代表他已经跻身九品高手的事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各怀其心 囚龙锏虽然再次挡住了这道蕴含着剑气的剑芒,但亦令疾无司的虎口再次裂开了一道深长的口子。 握锏的手已是开始颤抖,体内的真气亦是开始絮乱,而这都不是疾无司最惧怕的,令他真正惧怕的是此人所修得这一种可以吸取他人真气的功法。 这种功法他简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一身真气已被纪寒吸去三成,而纪寒亦见好就收,在撤掌之际,纪寒忽而一个掠身自疾无司身旁掠开。 而在掠开的同时,疾无司便觉右手突然一空。 待到他再反应过来之时,他手中祖传三代的神兵囚龙锏已是落入纪寒手中。 “这柄武器不错!”站于屋顶,纪寒爱不释手的看着手中的这柄囚龙锏说道。 没了囚龙锏的疾无司便等于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一般。 一道凌厉的剑芒再次杀至,疾无司睁大着一双骇然的瞳孔,他知道他完了!失去了囚龙锏,他是无法抵挡住这道蕴含着剑气的剑芒的。 事实也是如此,这一道带着剑气的凌厉剑芒划过了疾无司的脖颈。 乱世,有人一战成名,有人一战陨落!这位南荣大宗师以下的所谓第一人于今夜陨落。 疾无司的尸体在下坠,那些站在石街上举目眺望的百名火神军亦在悲喊着疾无司的名字。 他们再是悲愤亦与纪寒无关。 “走!”落至纪寒身旁,陆倩倩只向他丢下这一个字便跳下屋顶。 小巷中,上官清正在等待着纪寒二人的到来,她的身边正站着失魂落魄的裴如一。 待到纪寒与陆倩倩赶来,三人亦未做过多的交流,便由陆倩倩引路向着前方走去。 今夜的大堰是不平静的,在这沁冷的月色下大堰的许多地方都在发生着流血事件。 韩治带领千名火神军包围了一座府邸,府邸聚集义士共一百零八人,而在火盘的狂轰乱炸下,自这座府邸冲出的义士不过半数。 府邸成了残垣断壁,而自这残垣断壁中冲出的这不过半数的义士们又再次遭到了府外火神军的埋伏。 一百零八名义士,自毁灭与鲜血中逃出的不过七人,而这七人亦是被同伴与敌人的鲜血染成了血人。 他们亡命奔逃,身后是穷追不舍的火神军。 一名自屋顶冲下的火影卫落至韩治身旁。 “回大统领,北城传来消息,绝无阁倒塌、权致龙与二十火神军被大宗师弟子裴如一所杀,疾无司,疾千卫也被三名神秘高手杀害。” 听得这名火影卫所报,韩治却只是轻轻的点头。 “知道了,杀一儆百不如以儆效尤,去寻安焕,让他将白髯大国士的尸体给本大统领带来,本大统领要将白髯大国士的尸体悬挂南城,曝尸七日。” 韩治此话便如今晚的月色一般森冷无情! 火影卫领命退下,韩治的嘴角亦突而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 韩成珉共收义子五名,这五名义子中,他与韩恩关系最为亲密,而另外二人却为他的大哥韩丹马首是瞻。 这韩丹不过一酒肉之徒,除了会讨好义父外便再无任何本事,在韩治看来,这韩丹不过一酒囊饭袋。 他与韩恩早便想除掉韩丹,如今机会来了,带着一对火神军,韩治匆匆去了韩恩的府邸。 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即使是韩成珉用统治的南荣亦不例外。 两名义子,一名掌武,一名掌刑,这手上一旦握有大权,所求得也会更多,毕竟人性皆贪婪,便是圣人也逃不出这世俗凡尘。 他们二人欲要除掉韩丹并不是想要背叛韩成珉,而是想要让韩恩取韩丹来待之。 五义子皆握有大权,韩丹掌南荣国库,其他二子一个掌南荣内务,一个跟随在韩成珉身边协掌吏事。 韩治本就掌了火神军的军权,若是他的二哥韩恩再取了韩丹手中的财权,那么除之韩成珉之外,他二人便再无畏惧。 疾无司死的好!因为他的火影卫早已查得韩丹倾慕疾无司的夫人许久,这韩丹有个癖好,他不喜黄花女子,只喜人妇。而且越是那种半老徐娘的人妇,韩丹越喜欢。 如今疾无司已死,那韩丹定不知情!于韩治而言,这场暴乱他根本就未放在眼中,平息这场暴乱不过是吹吹毛发而已,远不如设计韩丹来的重要。 亦正因此,这韩治才给了金智善机会。 陆倩倩将纪寒三人领至一间民宿,在这间不大的民宿内,纪寒亦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大人!”莫达三人见到纪寒自然欣喜。而在纪寒的一番审视中,却并未看到李相赫与李浩然二人。 金智善瞧得纪寒眸中的疑惑便向纪寒说道:“李浩然将军陪同李相赫去太宰府了,大人放心,李相赫不会轻举妄动的。” 听得金智善所言,纪寒便将绝无阁一事告诉了她。 枪圣崔鸿基陨落是金智善所未有想到的,而当裴如一见到金智善的那一刻,亦是重重的跪在了她的脚下。 如今之前所拟定的计划已经无法实施,摆在他们面前的亦再无捷径可走。 “白髯大国士在殉国前已为公主殿下铺好了路,如今公主殿下唯有亮明身份这一条路可走了。” 听得纪寒所说,金智善亦抬眸看向纪寒:“大人的意思是要用百姓来对抗火神军吗?如若这样,那大堰岂不是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如若还有其他办法,纪寒也不愿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可是不如此做,待到那些百姓们被火神军镇压,他们便再无回天之力了。 这不也正是白髯大国士所赴死的意义所在吗? “你再好好想想,想想其他的办法。”陆倩倩怀抱三尺青锋,靠于门边向纪寒说道。 想想其他的办法?如何想?除非金智善放弃,便是她要放弃纪寒也不愿意。 都走到这了,哪有退货一说! 他来不仅仅是为了帮助金智善复国,还为了南荣与太武的百年昌平。 “现在,我们唯一所握有的优势便是韩成珉并不知道金智善公主已经回到大堰,还有南荣先帝所留下的这娟血帛,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在这两点上多下些功夫。” 第一百七十九章 瞽者 听得徐恒所说,纪寒众人亦是抬眸朝他看去。 “继续说,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纪寒鼓励徐恒继续说下去。 得到纪寒的鼓励,徐恒亦是再次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应当联络南荣官员里的一些心怀正义之士,韩氏父子借南荣皇姓窃取一国,那金武噵之所以不改其姓为韩,便是因为南荣朝臣忠于的是金姓这个姓氏。” 徐恒在说话时已是蹲于地上,地上有截树枝,徐恒捡起这截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略的南荣地形图。 “敌不知我,而我知敌,如今大堰已经封城,我相信若是公主未能即时亮明身份的话,那么这场暴乱很快便会被火神军压下,大人有一点说的很对,若是我们不借着百姓心中这腔未褪去的怒火而起事,那么我们便失去了最绝佳的机会。” 纪寒赞许的看了徐恒一眼,他的分析并没有纰漏,这也是白髯大国士在殉国时所为金智善用其生命所铺将的计谋,只是若如此做,大堰将必定血流成河。 “联络我朝的官员?即使联络了他们又有何用,只要火神军忠于的是韩氏父子,即使我南荣官员得知真相也是无用。”金智善所说的这句话多少带着些沮丧。 她深知这世上本无两全其美之事,要向韩氏父子寻仇,要重夺南荣江山,却又不愿将无辜的百姓牵扯其中让他们流血牺牲,这本就不可两全。 “除非韩成珉死!”上官清语带清冷,轻轻的说出了这句话。 “没错,除非韩成珉死,我可以暗杀她。”陆倩倩接过上官清的话亦是说出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暗杀韩成珉?”听得陆倩倩此话,众人皆抬眸看向了那依在门上的陆倩倩。 纪寒的心思活络了,因为上官清的这句话提醒了他。 “不能暗杀韩成珉!”在众人觉得此计可行之时,纪寒突然开口否决。 “金武噵,我们应该暗杀的人是他,只要他一死,便等于摧毁了韩成珉所有的布局,你们想,若是金武噵一死,韩成珉还能找到第二位代替者吗?他们之所以对金氏血脉赶尽杀绝,便是为了让金武噵成为南荣唯一的金氏继承人,所以,这关键不在韩成珉,而在金武噵。” “只要金武噵死,公主殿下登基,那时韩成珉再做其他便是谋反了,若他谋反,公主殿下便唯有与他一战,若是他不谋反,公主殿下便收其兵权,废其国师之位,将他所行恶行布公天下。” 听得纪寒此话,金智善那一双愁眉豁然展开。 “大人就是大人,一语便道出了此间关键。”莫达对纪寒佩服的亦是五体投地。 “若想见到金武噵,有一人非但可以做到,还能不引起他的怀疑。”裴如一看着眼前这些义士,用一种感激的口吻向纪寒说道。 “何人?”听得裴如一所言,金智善连忙问道。 “一名民间女子,只是不知这名女子是否愿意帮我们。” “一名民间女子?据我所知这金武噵并非什么好色之徒。” “公主殿下此言也对,金武噵确非好色之徒,而这名民间女子亦不是如公主所想的那般有着什么倾城之貌,相反,这名女子非但样貌平平,还身有残疾。” “身有残疾?”这下子连纪寒亦对这名女子来了兴趣。 见众人都在看他,裴如一亦是再次说道:“在这大堰,能让金武噵不设防备的唯有此女。” “此女叫什么?与金武噵是什么关系?”金智善听得亦是稀奇。 “海棠,这名海棠姑娘并不知道金武噵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金武噵长的什么样子,因为这位海棠姑娘天生目不能视是个瞽(gu)者。” (瞽者:指虽瞎但有眼珠的盲人。) “瞽者?”听得裴如一此话,纪寒众人亦是收起玩笑,一脸正色。 “恩,瞽者,能结识这位海棠姑娘是在师父临终前,或许金武噵想让家师看看是否能够治愈这位海棠姑娘的双目吧,海棠姑娘唤金武噵为金公子,姑娘来求见家师时手中拿的便是金武噵的手谕,也是因此,我才知道海棠姑娘与金武噵的关系。” “一个双手占满亲人鲜血的暴君,却对一位目不能视的寻常姑娘起了爱慕,既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未想到,自那以后,我便时常会为海棠姑娘送一些药材。” “他们如何见面?是金武噵带她进宫吗?” 听得纪寒所问,裴如一看向他说道:“不是,据海棠姑娘说,每次相见都是金武噵来找她的。” “来找她?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等这金武噵来找这位海棠姑娘了?”袁琅皱着一双眉宇向裴如一问道。 “不是,我们可以让她将金武噵叫来。” “叫来?那金武噵可是一国之君,再加之今日百姓暴乱,他岂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一名民间女子而涉险从皇宫里出来相会。” “他会!”纪寒接过了陆倩倩的所问,并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向她回道。 纪寒的笃定只有裴如一一人相信,因为裴如一是见证者所以他信,但是这位义士的笃定所依据的是为何呢?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在我看来这金武噵对这名海棠姑娘可不仅仅只有情愫,还有一种超出情愫的感情,这种感情是金武噵心中所缺失的感情,所以才会让这暴君在这名女子面前露出他最柔情的一面,事不宜迟,还请裴先生速带我去见这位海棠姑娘。” 纪寒隐隐觉得,此事的成败便全系于此女的身上。 “好,我这便带你去。” 拒绝了其他人的随行,纪寒只带上了上官清。 沿着这条小巷一路小心前行,月色下,在这条小巷中,纪寒能清楚的看到那一道道在房檐上或飞檐走壁,或俯瞰下方的火影卫。 瞧着这阵仗,想必大堰城里的所有火影卫都出动了吧,三日,最多三日,这场起于大堰的暴乱必将平息,平息后,百姓们便会面对更加变本加厉的暴政。 第一百八十章 要你用血来偿 寒月高悬,夜星稀薄!今夜大堰无眠。 白髯大国士的遗体被安放在了西城的一处宅子里,这处宅子是白髯生前于大堰的故居。 故居高匾已是挂上白花,宅门两边已是糊上白对。 门内比肩继踵,门外人山人海! 这些百姓、义士、学士都是自发来为大国士守灵的,偶有火神军经过此地,也会选择视而不见,他们要祭便祭,聚到此处也令他们省心,何乐而不为。 这话虽是如此,但是这一支火神军可并不会走远,他们的任务是负责监视这群为大国士祭奠的乱民,如若他们好好待在这里他们必不会出手,但倘若他们要去他处闹事便另当别论。 便在这支火神军正准备寻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休息时,一匹烈火枣马忽而从一巷口中冲出。 这匹烈火枣马的马鞍上坐着一人,此人年龄二十有余,身着一身火色长袍,腰间各别一柄六菱铜锤。 这支火神军在见到此马此人之后,便纷纷半跪于地,抱拳向这马上之人大喊道:“参见副统领。” “嗯!”马上之人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翻身下马,亦是在此人翻身下马的同时,其身后亦再次冲出一对火神军。 “大国士的遗体可在此?”此人一边向这支火神军走来,一边向这支火神军问道。 “回副统领,大国士的遗体在他故居,那些乱民正在为大国士守灵。”一名火神军朗声向这位统领回道。 此副统领名叫安焕,乃大统领韩治的左膀右臂,亦是韩治的心腹。 “守灵?白日方大闹了法场,夜里便如无事人般的来守灵,这些乱民视我南荣法纪为何?” 安焕此来便是奉了韩治的命令来带走白髯遗体,所以他也是直奔白宅而去。 副统领既然都朝白宅去了,这支火神军又岂有不跟之理。 白宅门前本就人山人海,而安焕便也用了最粗暴的方式来开路。 卸下腰间两柄重达两百斤的六菱铜锤,安焕直接便用这双铜锤砸在了地上。 “轰!”石路龟裂,一声轰然巨响在百姓们的耳边炸响开来。 火神军但见副统领如此,便一个个的冲至安焕身前抽出腰间佩刀直指这些百姓。 “你们要做什么?”在一名百姓的呵斥下,安焕手提两柄铜锤向着府门一步步走去。 府外的这声巨响早已惊动府内,在安焕提锤走向府门时,十二名剑客在一名中年剑客的带领下已是自府内冲出。 “大国士已经自缢,我们为大国士守灵,你们火神军莫要欺人太甚。” 这中年剑客名为华荣卿,其身后的十二名剑客为他的弟子。 安焕岂能听不出这华荣卿言语里的威胁之意,只是威胁又能如何?这白髯的尸体他今夜是必要带走的。 “所有火神军听令,给我入府提走大国士的遗体,若有人敢阻拦,格杀勿论!” 安焕的这句话是森冷的,可听在这些百姓与义士们的心中却更冷。 “你们要带走大国士的遗体?”华荣卿手中的青锋已是出鞘,其身后十二名弟子手中的青锋亦是出鞘。 “要想带走大国士的遗体,除非你们从华某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你们要想带走大国士的遗体,便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为大国士守灵的足有千名百姓,这千名百姓同时喊出此话便如那天空里突然炸起一声惊雷般响亮。 瞧着这一个个百姓眼中一幅赴死的样子,安焕的一双眼眸已是如乌云密布一般。 方才他可不是用话语吓唬这些百姓们,他所说的格杀勿论那便是真的格杀勿论。 “动手!” 白日里他不再法场,若再,他必会对这些乱民们来个杀一儆百,在这安焕眼中,这些乱民都是贱骨头的货色,平日里只会跟着起起哄,但若让他们真的反抗,他们有那个胆量吗? 一群只会起哄、耍嘴皮子的货色而已,只要他先杀上几个,保管这些货色们立马原形毕露,吓得屁滚尿流。 一声动手,其身后火神军便真的向这些来为大国士守灵的百姓们动手了,这些火神军或许不会真要了这些百姓们的性命,但是安焕会,因为在华荣卿那彷若喷火的目光下,安焕轮动手中一柄铜锤砸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百姓的脑门上。 这一柄铜锤便足重百斤,如今再加上安焕的天生神力,这名百姓立时便被这一锤砸成了肉泥。 砰! 血浆崩散、头骨碎裂,大片混着血肉的粘稠喷在了安焕那一身赤红色的长衫上,而安焕却彷若未置。 “清福,院外发生了什么?” 院内,一名模样平常的女子紧紧的攥着一名男子的手臂向男子询问道。 这名女子的目光是投在院内的,可是这名被她换做清福的男子却知道,她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她天生目不能视,是个瞽者。 这名失明的女子虽看不到,可是清福看到了。 清福是金武噵派来照顾海棠起居的宦官,便是他看到方才的这一幕都有些痛恨这名火神军对百姓的所为了。 “姑娘,清福还是带姑娘先离开这是非地吧。” 一旦火神军与百姓们发生了冲突,他是无论如何也互不得海棠姑娘的周全的,除非他向火神军亮明身份,但是他却不能。 海棠姑娘是陛下的知己,是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人。 若是让她知道金公子便是她口中常说的那位暴君,那么他二人之间这段最纯洁的情谊便会如东水般收之不回。 “我不走!”海棠松开清福的手臂,并用一种坚定的口吻向他说道。 “大国士是为了我们才自缢的,所以我不走,我要为大国士守孝。” 一名手无寸铁的百姓被安焕一锤砸成肉泥,在短暂的寂静后,千名百姓爆发出了如同海啸般的怒吼。 千目睚眦,安焕此举将这千名百姓心中的怒火尽数点燃。 “你竟敢杀民!”华荣卿手中的青锋在震动,他的声音亦在震动。 扬起手中青锋,华荣卿剑指安焕怒不可歇的向他喊道:“我要你用血来偿!”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愿再苟且 “哼!一条贱命而已,杀了便杀了,你又能拿我如何?今夜本统领不但要杀人,还要带走白髯的尸体,将他的尸体挂于城南,曝尸七日,本统领到看看你们这些贱民能奈我何!” “狂徒,受死!” 华荣卿携一身滔天之怒,提一柄冲冠之剑,自门前冲下,其身后十二弟子亦是紧随其师身后。 安焕的出手是所有火神军皆未想到的,他们未想到这位副统领竟然真的会杀百姓。 而安焕此举也再次激起了这千名百姓心中的愤怒与怒火。 承受沉重的赋税也就算了,家中的男丁被充了军营也能忍得,但是今日、今夜他们幡然清醒了! 在这些火神军的眼中他们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是奴隶还是牲畜?或许这两种皆不是,在韩成珉,在火神军眼中他们连牲畜都不如。 人皆有所不可触碰的逆鳞,而这些百姓心中所不可触碰的逆鳞很普通也很朴实,那便是活着,即使再贫穷,再苦难只要活着就够了,可是今夜他们终于知道,连这一个最最微小的活着的权利火神军亦不给他们。 在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白髯大国士再迈向法场时所对他们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白髯大国士是要他们反抗,像人一样的为他们自己而奋起反抗! “拼了,我们和他们这群不把咱们当人看的畜生们拼了!” 一名百姓掀起海浪,千名百姓跟着掀起千层海浪。 今夜他们聚集此处只是为了祭奠大国士,仅此而已!可是这些不把他们当人来看的火神军呢? “师父!”数声凄厉的悲鸣在这被火把映红的黑夜下响起。 “爹!”一名百姓目露睚眦的看着倒在他脚下的一名垂暮老者。 杀戒已开,便再无回头路可走! 千名百姓们已是红了眼睛,这支火神军亦是杀红了眼。 剑断,铜锤至!安焕挥舞手中一双铜锤重重的砸在了华荣卿的胸膛,胸膛凹陷,一口鲜血自华荣卿口中喷洒而出,他胸骨断裂、却如松般挺拔而立。 他不能退,他的身后便是白髯大国士的棺钵。十二柄寒剑杀将而至,安焕双目不屑,回身挥出一招横扫六合。 十二柄寒剑在接触到这双铜锤的那一刻便接连被这双铜锤砸断。 剑断,十名火神军挥刀便向这十二义士的脊背砍来。 夜本是黑色,可是今夜的黑却是如此的凄哀,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如何会是这百名装备整齐的火神军的对手。 他们的一腔热血,统统化为了一地的尸首,华荣卿阖上了双眸,在他阖上双眸的同时,朵朵泪珠亦是自他眼角流下。 此刻的他已是五脏俱裂,安焕手提双锤,踏着脚下的血泊一步步走至华荣卿的身前。 走至身前,而后停下,再而后安焕抬起手中铜锤轰在了华荣卿的头上。 大片混着血肉的浆血喷了安焕一身,安焕只是用衣袖抹了一把脸颊便再次台步。 府内还有义士,这些南荣义士便是守卫白髯遗体的最后一道防线。 “杀!”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喊代表着府内所有义士向死而生的决心。 灵堂后,清福死死的捂着海棠的双唇,不让她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太过分了,这名火神军的将领怎能如此滥杀百姓,他们只不过是来祭奠而已,你要白髯的尸体进去拿了便是,为何要杀人? 那可是几千条人命啊,这名火神军将领为何会如此残忍!清福想不通,并深深的痛恶着。 海棠虽然看不见,但她却能听见,她听见了杀人的声音,听见了死亡的声音。 将双锤重新挂于腰间,踏着脚下这一地的尸体与血泊,安焕一步步的走至白髯的棺钵。 双腿微微弯曲,一手拖于棺下,一手压于棺上,在安焕双腿绷直的刹那,这口棺钵亦被安焕高高扛起。 扛着这口棺钵,安焕大步走出府门! 青石路上早已被鲜血染红,这鲜血在石路上流淌,在石路上蔓延。 百名火神军亦是收刀如鞘,在安焕扛着棺钵走出府门时,一名鲜血栖身的火神军走至安焕身前,并向安焕掷声说道:“统领大人,这些尸体该如何处理?” 听到此话,安焕只是轻轻的瞄了一眼这遍地的尸体。 “不用理会,本统领要用这千具尸体震慑宵小。看他们还再敢暴乱。” 白髯的遗体终是被带走! 在这沁冷月色的照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浓的血腥味,这腥浓的血腥味在这月色下凝而不散,悬而不沉。 西城,一间别致、简单的小院内,裴如一脸色阴沉的看向纪寒说道:“没人,海棠姑娘不在家里。” 确实不在,他与上官清方才也是里里外外的仔细的搜索了一遍,海棠确实不在家中。 如今城里如此之乱,她一个目不能视的姑娘会去哪里呢?难道是被金武噵接进宫里了?如若真是这样,那他们的这个计划岂不是又要夭折了。 “四处找找!” 便在纪寒三人打开房门欲要去寻找海棠时,他们至这条街道的远方看到了一支火神军。 上官清匆忙阖上屋门,他们并不畏惧火神军,只是身有重任不便节外生枝。 三人靠在门上等待着这支火神军走过,只是当这支火神军的脚步愈来愈近时,纪寒突然在这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门有缝隙,透过这道缝隙,纪寒看到了一支浑身沾染着还未干涸的鲜血的火神军自这道缝隙走过。 黑甲、红血、便连他们的足底亦是沾着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 看到此情此景,纪寒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支火神军的身上所沾染的为何物? 而这还不是令纪寒最为震惊的,真正令纪寒震惊的是那为首之人。 此人虽着一身赤色长袍,但他身上的血泊却最多,不但身上所泼洒的血泊最多,此人的肩膀上竟还扛着一口棺材。 在纪寒正震惊于这支浴血而来的火神军时,他突然自身旁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寒尸曝苍夜,千里无问津。 上官清眼疾手快,伸手捉住了裴如一欲要打开屋门的手腕。 “你干什么?” 听到上官清所问,裴如一用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向她说道:“这里是西城,白髯大国士在大堰的故宅便在西城东。那走在最前,腰挂两柄铜锤的是火神军副统领安焕,此子暴戾无性,是火神军大统领韩治养在身边的一头恶狼。” “你是不是要说,他肩上所扛的是白髯大国士的棺钵?” “不仅,他们身上所沾的血还未干涸,安焕带领的这支火神军方才定屠杀过为大国士祭奠的百姓!海棠姑娘不在家中,我担心她也去参加了大国士的祭奠。” 听到裴如一此话,纪寒亦无法压制下心中的这股滔天之怒。 与纪寒隔着一门之距的安焕自肩上放下了白髯的棺钵,并向身后的一名火神军说道:“你们几个,去将这白髯的尸体带去南城,记住,一定要在南城寻一个最显眼的地方把这尸体给挂上去,待到明日,本统领亲自来坐镇,看看还有哪些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滋事,他们来一个本统领便杀一个,直到杀到他们老实为止!七日,无需曝尸七日,本统领便能叫这帮乱民乖乖的听话。” 安焕所说,纪寒全都听到了! 这人都死了,你们连尸体都不放过吗?还要对白髯大国士的尸体百般凌辱吗? 纪寒所身处的前世讲求着一个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白髯大国士之高义感动的是这天地之间,这天地之间自然也包括纪寒。 鲁莽也好、不顾全大局也好,总之,纪寒绝不能容忍他们折辱白髯大国士的遗体。 他们二人虽不相识,但却感君高义,愿为知己! 上官清拦住了裴如一,却未能拦得住纪寒。 一声破门之声在上官清耳边炸响开来,一道身影自她身边冲将而出。 纪寒自原地高高跃起,跃过火神军,跃至安焕头顶,双手持囚龙锏,以力劈华山之势向着安焕当头砸来。 “还有乱民?”安焕抬眸凝视这偷袭于他之人,嘴角亦是勾起一抹不屑,在这囚龙锏便要砸中于他之时,安焕才自腰间卸下一柄铜锤,手握铜锤,一抡而上。 “砰!” 锏锤相交,于半空中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伴着这刺耳的碰撞之声,还有那道道火花于两兵之间盛然开来。 “安焕天生神力,力大无穷,纪义士莫要与他比拼气力。” 裴如一的这声提醒终是晚了,纪寒手中所握的若不是神兵囚龙锏,恐怕便已经被安焕手中的铜锤震断。 囚龙锏虽未断,但是纪寒却被这柄铜锤给砸飞了出去。 在纪寒倒飞时,上官清便跃到了纪寒的身后,她明明已经使出了内力试图卸下纪寒这倒飞之势,可是这股倒飞之力何其之大,上官清突然升出一种这纪寒足有千斤之重的荒谬之感。 两人终是落到了地上,但是上官清却在后退了数十余步之后才升升止住了后退的身形。 “咦?你手中拿的不是疾无司的囚龙锏吗?原来疾无司是你们杀的?” 安焕自腰间卸下了另一柄铜锤,手提两柄铜锤,安焕一步步的向着纪寒与上官清逼近。 裴如一冲至纪寒二人身前,此刻他亦是来不及去关心纪寒是否受伤了,便连忙对上官清道:“你们二人速去寻海棠姑娘,这里交给我。” 向纪寒二人说完此话,裴如一回身再次向纪寒说道:“纪义士请放心,裴某必不会让他们折辱大国士遗体。” 在裴如一向纪寒说此话时,安焕亦是提锤向他们冲来。 自纪寒身上别过目光,裴如一自身后取下了他的断枪。阖上双眸,断枪直指安焕。 而在裴如一再次睁开双眸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仿佛得到了一次肉眼可辨的升华一般! 身站如松,呼气如渊,便在裴如一抬步之时,纪寒只是看到了一道留在原地的残影。 “轰!”一记轰然巨响自纪寒耳边炸然开来。 方才在裴如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纪寒并不知道,他只看到,一点寒芒穿过重重火神军,穿过白髯的棺钵。 棺钵炸开,裴如一现,一手持断枪遥指安焕,一手抱起白髯的遗体。 “安焕,想要夺回大国士的遗体,你便来!” “裴先生?”安焕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那一身青衫的裴如一。 “哼!早就想领教一下大宗师的枪术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去给我杀了这二人,这裴如一交给本统领。” 纪寒知道裴如一为何夺得白髯遗体也未逃,他是为了牵制这安焕。 体内那股澎湃的翻涌亦是褪去,纪寒却仍在震惊于安焕的神力。 方才抡向他的那一锤至少有四五百斤的力气吧,这还是人家随意而抡的一锤。 百名火神军提刀杀来,上官清已先纪寒一步冲入百名火神军中。 “纪寒,事有轻重,你快去大国士故居寻海棠姑娘。”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也深知不能再耽搁下去,现在他只希望那位海棠姑娘并未被这群火神军杀害。 “好!” 纪寒相信这百名火神军必不是上官清的对手,那裴如一毕竟是一代宗师的弟子,想来安焕亦不可能拦得住他。 一路狂奔,当纪寒穿过数十条小巷终于找到那一座挂白绫的府邸时,他却在这府邸前看到了令他煞然失色的一幕。 血流成河、浮尸遍野,映入纪寒眸中的除之鲜血与尸体外再无他物。 这一整条石街都被染成了触目的红色,红的惊心,红的悲戚! 寒尸曝苍夜,千里无问津。 他们杀了人,抢了棺便扬长而去,在他们眼中这千万条生命于他们为何?他们又将人的生命视为何物? 而在纪寒正悲戚于这千条逝去的生命之时,自这座贴有白对挂有白绫的府门中走出二人。 这二人,一男一女,女的虽是睁着眼眸,但是却在用手摸索着前方,男的小心的陪在她的身旁,双手便放在此女身前以防此女一不小心便被这脚下的尸体绊倒。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夜未尽,志未平 “清福哥哥,他们是不是都被杀了?”一声说不出是悲戚还是哀伤的声音在这彷如人间炼狱般的府前响起。 “怎么会呢,许多前来为大学士吊丧的百姓们都跑了,我可都看着了,海棠姑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今夜这城里乱的紧,到处都是火神军和流匪,可不安全。” 清福向海棠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是他们的前方已经没有路了,路都被尸体给盖着了。 若不是这大堰城里四处都有火把的光亮,清福是万万不会带着海棠走出来的。 望着这满地的尸体与血水,清福的脸上亦是一片煞白,他怕,他怎能不怕,若不是他带着海棠钻入后灵堂,那现在躺在这血地上的便有他二人。 抬起脚步,这一步还未迈个结实,清福便又慌忙收了回来,若是再往前走,那么便要踩上这尸山尸海了,他不敢踩,怕惊扰了这些百姓们的英灵。 而便在清福犹豫是不是要迈出这一步时,他忽而在前方的尸海中看到了一人儿。 这人着一身黑衣,腰间别一柄四棱锏,那一双乌黑的眼眸正在看着站在府门前的他与海棠。 “你……你是何人!”清福撞着胆子向那站在尸海中的人儿大声吆喊。 纪寒并未回答清福,而是踏着脚下的血水一步步的向着那站在府前的二人走来。 跨过脚下一具具尸体,纪寒纵身一跃便跃到了海棠的面前。 已经无需再问,纪寒能确定这位目不能视的女子便是海棠无异,原因无它,因为他看出了清福的身份。这清福是名宦官。 “海棠姑娘,我送你回去。” 纪寒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他的强硬不是针对海棠,而是他必须要带她走。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海棠虽然在用那一双清亮的眼睛在看着纪寒,但是纪寒知道她看不到他,因为他在海棠那一双黑色的眸子里并未看到他的身影。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为这些死去的百姓们报仇吗?若想,便跟我走。” “你,你到底是何人?”听到纪寒此话,清福亦是目露惊恐的向纪寒掷声喝道。 虽然心中并不相信此人知晓海棠姑娘与陛下的关系,但是清福可不敢冒下这个风险让这人就这么带走海棠姑娘。 “还有你,你也要跟我走,今夜是你护得了海棠姑娘的周全,若是自这门里走出的是你一人,我必杀你。” “这位义士莫要难为他,我跟你走便是!”海棠移动脚步将清福护于身前向纪寒说道。 今夜还有许多事要做,听得海棠此话,纪寒也不耽搁,抓着二人的肩膀便跃出了这脚下的尸海。 月色沁冷,孤星远照,纪寒心中亦在惦记着上官清与裴如一的安危。 “姑娘,得罪了!”为了加快赶路,纪寒只得在海棠的一声惊呼下将她拦腰抱起。 这清福有一些手脚上的功夫,但是比起纪寒那便只能是花拳绣腿。 而当三人跑至海棠所居住的街道时,这条街道正在上演着一场大战,以其说是一场大战,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溃败。 这正在溃败的是方才屠杀千条百姓性命的火神军。而将他们杀的节节败退的却是一名身着紫衣,手着青锋的绝世女子。 放下海棠,抽出囚龙锏,纪寒便如一只发狂的猛兽般冲入了前方的站圈。 “纪寒!”上官清见到纪寒自然欣喜,而当她看到纪寒那一双充血的眼眸后,便不再言语。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纪寒流露出这种眼神,第一次是在连州救她时,这第二次便是此刻。 她虽不知道纪寒为何会流露出这种杀人的目光,她只知道纪寒要杀光这支火神军,既如此,那么她便也不再留手。 在看到那浮尸遍野的场景时,纪寒心中便已经燃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火,无怪他对海棠冷语相加,因为那时的他根本就无法压制心中这股已经燃起的怒火。 而此刻,纪寒所要做的便是宣泄,这群火神军根本就不配他对他们升出任何的怜悯。 上官清为纪寒掠阵,有她在,这些火神军手中所挥舞的寒刀便别想伤到纪寒一丝一毫。 纪寒并不懂武,此刻他所施展的也是市井泼皮砍人的路数,这手中所握的虽是锏,但他却将这锏当做了刀使。 一柄寒刀在触碰到囚龙锏的刹那便应声而断,而纪寒亦根本不会给这名火神军任何诧异的机会,抬锏便劈在了这名火神军的脑门上。 铁盔凹陷,纪寒手起锏落又是一砸而下! 一名火神军倒在纪寒脚下,两名火神军倒在纪寒脚下…… 杀人了!杀的是该杀之人,行的是该行之事! 当这百名火神军全部倒在纪寒脚下时,纪寒已是被染成了一个血人。 未去看这脚下的一地尸体,纪寒看向上官清说道:“她还活着!” 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转眸看向了后方。她在后方看到了两人,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战战栗栗,女的侧耳聆听。 “我去时,看到的全是尸体,府内、府外,全是,他们屠杀百姓,死有余辜,所幸海棠姑娘还活着,是这个宦官保护了她,若不是因此,我必不留他。” 纪寒的声音轻轻的在上官清身后响起,虽然唯有亲见,但是上官清能够想象得到那一副彷如人间修罗场般的画面。 纪寒向来爱护百姓,他若不爱护便不会立下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豪言壮语,所以上官清能理解纪寒为何如此愤怒。 虽然这里是南荣,虽然这些火神军屠杀的是南荣的百姓,纪寒曾说,生命无贵贱之分,那南荣百姓亦与太武百姓有何区分? 无怪纪寒愤怒,只因,百姓便是纪寒心中的逆鳞。 海棠在向着纪寒与上官清一步步的走来,她虽然目不能视,但她的心却能看见。 这名义士所杀的便是方才那些屠杀百姓们的火神军,方才清福所对她说的那句话,她知道是清福在骗她。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夜未尽,事未休! 这一天一夜何其漫长,漫长到仿似永夜。 走至纪寒与上官清身前,海棠向二人深深揖了一礼,这一礼是对二人的敬佩,这一礼是对二人的感激。 “民女感二位义士高义,愿用这一幅残身追随。”未有任何激昂,海棠轻轻的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纪寒二人说道。 当正战战栗栗的清福听到海棠此话时,他却比之之前更加颤栗了,因为他在这条街道里突然看到了一幅熟悉的面孔。 这张熟悉的面孔是从临街的一面高墙跃出的。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裴如一从高墙跃下便向纪寒与上官清急促的说出了这句话。 “大国士的遗体被我暂时藏在一口水井中,我们快走。” “是裴先生吗?”海棠听出了裴如一的声音,并向他询问道。 听得海棠问话,裴如一亦是诧异的朝海棠看去。 此刻确实不是叙话的时候,纪寒抓着那正在浑身颤栗的清福,一行五人便高起高落的向着他们在南街的落脚点行去。 回到民舍,当清福看到金智善的那一刻,他便噗通的一下坐在了冰冷冷的地上。 那裴如一他见过,而这位南荣公主他更是见过,到了此值此刻他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已经知道了海棠的身份,他们是要利用海棠来谋害陛下。 金智善无视了那坐在地上的清福,而是看向了海棠。 此女的长相确实极为普通,但是在细看之下,却能给人一种干净与无暇的感觉。 “海棠姑娘,这位是我南荣的南华公主殿下。”海棠虽看不见,但是裴如一还是向海棠介绍了金智善的身份。 “公主殿下?”听得裴如一所言,海棠亦连忙便要跪地拜见,只是她这一跪却被金智善所阻。 将海棠参起,金智善亦在斟酌着该如何与海棠去说。 “海棠姑娘。”纪寒走至海棠面前,并向她再次说道:“大国士府前,火神军屠百姓千余,自金武噵登基,韩成珉掌权,南荣百姓苦不堪言,如今国难当头,暴政欺民,还请海棠姑娘能出手相助。” “我?这位义士,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这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又能做什么呢?这位义士,若是有能让我海棠所做之事,海棠定当义不容辞。”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如今南荣之存亡皆系于姑娘你一人身上。”纪寒的声音落下,那坐在地上的清福亦是瞪大了双眼,这双瞪大的双眼里除之惊恐之外便再无其他情绪。 “皆系于我一人身上?这位义士能将话说的明白点吗?”海棠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与茫然。 “好!”纪寒深吸一气。 如若有其他选择,纪寒是万万不会选择去伤她的心的,可是在这家国大义面前,个人之情感确实微不足道。 “海棠姑娘,你也许不知,你所认识的那位金公子便是南荣当今的陛下金武噵,而我们所要海棠姑娘所做之事,便是要你将金武噵约出来与你相见。” “这位义士你说什么?你说金公子便是陛下?不……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残暴不仁的陛下?”海棠的身子在颤抖,双脚亦在不由自主的后退。 “大壮,将那名宦官拉起来,让他来亲口告诉这位姑娘。” 听得纪寒所令,刘大壮便伸出大手将这坐在地上的清福一把拽了起来。 “宦官?清福哥哥,你是宦官?这位义士说的可都是真的?”海棠听得纪寒此话亦是豁然回身看向清福。 她确实看不见,眸中也无清福的身影,可是,便是这一眼却让清福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这院子里站着的有公主,有大宗师的弟子,还有这些武艺高强的南荣义士,他便是插了翅膀也难飞出这院墙。 “是,金公子确实是陛下,但是陛下他对姑娘您可是一片赤诚,在陛下还未登基时,姑娘与陛下便相识了,即便陛下登基,陛下他也从未对姑娘您改变过心意啊。” “我知道!”海棠轻轻的向清福说道:“我眼虽瞎,但心却不瞎,陛下待我确实一片赤诚,只是这赤诚如今海棠消受不起。” 向清福说完此话,海棠便转身看向了金智善。 她的双眼虽无波动,一双黑色的眸子也无灵气,但是却让金智善突然升出一种她能看到她的荒谬之感。 “陛下残暴不仁,欺杀百姓,不配君位,该死!” “海棠姑娘,大国士府前的那千条人命不是陛下所为,是火神军,是国师麾下的火神军所为,陛下他根本指挥不动国师麾下的火神军啊!” 听得清福所言,金智善立而向他喝道:“那我金氏一族呢?我金氏一族百条人命也不是金武噵所为吗?你若再敢为金武噵狡辩,本公主便立刻取了你的狗命。” “金氏一族……”听得金智善所言,清福便闭上了嘴巴,大肆屠杀金氏一族确实是陛下所为,这个他无法辩驳。 无视金智善与清福的争执,海棠继续说道:“金公子谦谦君子,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是与民女为知己,待得民女为公主约出陛下,还请公主殿下能留金公子一个全尸。”她心思玲珑,又岂能不知公主殿下让她约出金武噵是为何意? “好,本公主答应你,便留他一个全尸!” 得到金智善的承诺,海棠便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明日戌时,鸳渡桥,那是我与金公子初识的地方。”推开院门,海棠便迈步走了出去。 她未说要如何约得金武噵,只向纪寒众人说了一个时辰与地点。 “我去送她。”纪寒向金智善众人丢下此话,便跟上了海棠。 长夜无尽,星火繁繁,一条长街,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纪寒并未上前去打扰海棠,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一份宁静,需要一份独属于她自己的空间,这个空间只能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自南街走至西街,当纪寒护送海棠回到她的屋舍时,海棠才停下了脚步。 转身看向并看不到的纪寒,而后向纪寒轻轻的欠身以示感谢,便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丧情香 纪寒并未回南城,而是一跃便跃到了海棠屋舍的屋顶。 自暨瀚岛至大堰,已经过了七日了,也不知暨瀚岛与连州现在如何? 南荣之事一日未完,他便不能归去,即使此刻的他归心似箭。 一道轻盈身影落至纪寒身旁,并与纪寒一起坐在了这屋顶之上。 望着这满城飘动的火把,纪寒轻轻的握住了身旁人的手,这坐在纪寒身旁的自然是上官清。 两人都未说话,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一座被火把点亮的大堰城。 北城有一座恢弘府邸,此府邸占地百倾,府内雕栏玉砌,假山林立,彷如一人间仙境一般。 而在这宛如仙境般的府邸里,却有着一间与这人间仙境所格格不入的草舍。 草舍简陋,座于一片竹林内,竹林内偶有琴声传出,只不过这琴声断断续续、合不成音。 忽而一声弦断透过草屋在这竹林内响起。伴着这一声弦断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 “一份好好的差事竟能办的如此驳杂,孤可真是养了两个好义子啊!” “国师,现下该如何补救?还请国师明示。” “补救?这大堰是孤的大堰,这些百姓还是太闲,若是他们整日里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活下去,哪里会升出这些事端来,孤之前是如何教导他们的?想要让这些百姓安生下来,便要让他们整日里埋头在这如何生计里。若是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情与心情去凑白髯斩首这份热闹?” “此事,韩治办的很好,孤要大大赏赐于他,至于韩丹?孤要罚他,看来这五倍的赋税还是太轻,你去着人告诉韩丹,命他明日将赋税再加两成。” 草屋,屋门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诚惶诚恐的自草屋退了出来。 然而待得此人便要阖上房门时,草屋里那一道略微沙哑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那名盲女可查清楚了?” 听得这沙哑之声的问话,此人便连忙向屋内之人回道:“回国师,查清楚了,此女身世清白,陛下每次寻她也只是与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哦?无关紧要的话题?那也要不得,寻个人将这盲女给杀了吧,陛下只需专心国事,至于这女人,宫里多的是,不差这一个瞎子。” 屋门被中年男子阖上,琴声亦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透过草屋所传入竹林的琴声便好听了许多,也成了一曲完整的调子。 这名自草屋退出的中年男子向着韩丹的府邸走去,而身在自家府邸的韩丹却正要出门。 疾无司死了?这于他而言可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这家伙死了,那么他的夫人岂不是成了寡妇。 这寡妇的滋味他倒是尝过,但是却未尝过刚丧了夫君的寡妇的滋味!坐上轿子,韩丹便喜滋滋的往疾府去了。 韩丹前来为疾无司吊丧,这令疾府上下诚惶诚恐。 疾家老夫人亲自相迎韩丹,并将韩丹一路引入后堂。 而入了后堂的韩丹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她日思夜想的疾夫人,但见这疾夫人一身白孝,眸中梨花带雨,韩丹那一双眼睛便再也未从这疾夫人身上移开了。 疾无司因公殉职,身为疾无司上司的韩治必然也要来为其下属烧上一炷香以表悼念。 两人在后堂相见,韩丹自然是不会给韩治什么好脸,而韩治也不与韩丹多说,为疾无司烧了祭香,韩治便离去了。 疾无司身死的消息是他着人告知韩丹的,这韩丹果然是个酒囊饭袋竟然还真的来了疾府。 至于这韩丹有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于后堂轻薄疾夫人,这一点韩治并不担心。 韩治所点的这三炷香可是偷龙转凤过的祭香,如今在混合着这真正的祭香,必无人能够闻出。 这三炷祭香为百卓一位炼香师所制,此香名为“丧情”,丧是丧心病狂的丧,情是情欲。 莫说常人闻了会失去心智,欲火中烧,便说韩丹本就对这疾夫人心怀不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韩治要做的便是等待,而韩恩要做的便是在东窗事发时禀告义父。 在后堂稍坐了一会,韩丹便在疾夫人的陪同下来为疾无司上香了,二人离香坛如此之近,自然也将这混合着“丧情”的祭香闻了个满鼻。 香气入脾,韩丹突然感觉到下腹一阵燥热,在观那疾夫人,她的面色亦是露出些许娇滴滴的红润。 这不看疾夫人的脸还好,这一看,韩丹便再也忍不住这下腹所传来的这股燥热了。 此来疾府的目的便是为了这疾夫人而来,如今在瞧着疾夫人那一脸的秋水含波。 韩丹便突然不动声色的攥住了疾夫人的手腕。 被韩丹突然的这么一拽,疾夫人大惊失色,只是在夫君灵前她又不敢妄动。 这不敢妄动一部分是因为畏惧这韩丹的身份,这另一部分也与这混合着祭香的丧情有关。 疾老夫人送得韩治出门便向回走了,只是在她转身的刹那却突然看到韩丹拉着她家的夫人钻入了府里的一处园林。 疾老夫人心中生疑,便不觉加快了步子,等到老夫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园林时,老夫人却在林子里听到了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与羞人声。 “畜牲,你们真是畜牲啊!我儿尸骨未寒,你们二人却钻进这林子里做这样下贱之事!” 疾家三代忠良,老夫人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别说是旁人遇到此等败坏门风的事尚不能忍得,更何况是疾老夫人。 韩治并未走,而是正在看着那站在园林外的疾老夫人。 这丧情香竟然如此厉害,这么快便发作了? 他所设计的只是韩丹而已,但是却未有想到这疾老夫人的性子竟是如此火烈。 待到韩治便要冲过去向韩丹发难之时,他便突然看到那疾老夫人竟是冲进了园林,园林内立时便响起了一声声谩骂与推打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疾府噩耗 听得此声,韩治心下大定,只是这心中的大定还未维持多久,他便又看到疾老夫人悲愤欲绝的冲出了园林,而后—— 而后便在韩治骇然的神色下,一头磕死在了疾无司的灵堂! “母亲!”一声悲嘶在园林内响起,一名身披孝衣、头发乱散的女子亦是在韩治惊恐的神色下步了疾老夫人的后尘,撞死在了疾无司的灵堂前。 怎么会这样?韩治的面颊在抽搐,人也在后退。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要的只是义父惩治韩丹,让这韩丹失宠而已。 他想要韩丹手中的大权不假,他用丧情香设计韩丹与疾夫人不假,可是他要的不是这一尸两命啊。 韩丹一脸满足的走出了园林,而当他看到前方那倒在疾无司灵前的疾老夫人与疾夫人时,他整个人便如同呆滞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韩丹!”一声洪雷大喝在韩丹耳边炸响开来。 韩丹木讷的转眸看向了这喝喊他的人,这一看,映入韩丹眸中的便是一道正向他气势汹汹走来的身影。 待到这道身影完全占据他一双瞳孔的那一刻,他便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 “你——你敢打我?”韩丹被这一拳给打醒了,清醒之后的韩丹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出疾府,而是怒目圆睁的向着这打他的人大喝。 疾老夫人与疾夫人纷纷撞死在了疾无司的灵前,这疾家男儿,女儿岂肯罢休。 但是这韩丹的身份又是如此显赫,他们如何能惩治得了这凶手,不过,当他们看到韩治的那一刻,便纷纷跪到了韩治的脚下,并恳求韩治为他们疾家做主。 疾府所发生之事已经完全超出了韩治的预估,但是这个超出的预估于韩治而言便等同于天降洪福。 如今,有疾家上下作证,这韩丹怕是义父想留也留不得。 韩成珉重官轻民,这疾家又是三代忠良。 虚情假意谁不会演?当下韩治便将韩丹压倒在地,二哥那边不用做戏通传了,他这便可带着韩治与疾家上下去国师府。 一名身着星纹长袍的占师走入疾府,这名占师此来疾府是来向韩丹转达国师口谕的。 只是在这名占师走入疾府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韩治拖拽着韩丹与疾家上下自灵堂走出。 韩治看到这名站在府前的占师亦是楞了一下。 “大统领这是?”占师伸手指了指韩治手中的韩丹。 不待韩治回答,疾家上下便异口同声的向这名占师道出了韩丹的罪行。 “什么?” 不等这占师回神,韩治便一马当先的自这名占师身边走过。 今夜好不太平啊,不太平的有些诡谲,这名占师不由抬眸看向了这浩瀚无垠的夜空。 安焕扛着一双铜锤已是转到了北城,那裴如一当真是个只会逃的东西,连交手都不敢与他交手。 白髯的尸体虽然没能找着,但是他却在追裴如一的途中看到了两个熟人,这两个熟人一个是李相赫,一个是蔡无琰麾下的一名军官,这军官叫什么他倒是不知,但是他却在蔡无琰身旁见过此人。 本想拿下这二人,可谁知这两人跑的比兔子还快,他虽然天生神力,力大无穷,但轻功却差得紧。 这李相赫不是被绳州巡抚给拿下了吗?这军官不是应该在海上与太武打仗吗? 这二人为何会出现在大堰?安焕实在是想不明白。 此值,安焕心里正一肚子的窝火无从宣泄,杀疾无司的凶手他撞见了,却被大宗师的弟子给放跑,他追大宗师的弟子,却被人家当遛狗一般的溜了他整整四条大街,这追李相赫和那名军官,他也未追着。 今夜,他可真是一事无成,什么事也没办好。 带着一肚子的窝火,又没脸回去向韩治复命,安焕只能在这大街上扛着铜锤漫无目的的溜达。 只是这天有些不遂人愿,安焕还是遇到了此刻他最不想遇到的人。 “安焕?你在这里做什么?”一声不怒自威的怒喝在安焕耳边炸响。 听得这声隐隐含着怒意的询问,安焕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了这向他喝问之人。 “大统领,事儿办砸了,大国士的尸体被裴如一给抢走了。” 这向他喝问的不是别人正是韩治。 “裴如一?”听得安焕所说,韩治亦是不觉皱眉,心中虽对安焕不满,但是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若是此事成,他与韩恩便会得偿所愿。 安焕亦看到了韩治手上所押的韩丹,他对大统领与韩丹的事情不感兴趣,便准备向韩治禀报他发现李相赫与李浩然一事。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韩治便冷声向他说道:“这几日我会在义父府上陪伴,你回火神营,没我命令,不得再滥杀百姓。” 这安焕是什么性格他可是一清二楚,瞧着他那一身的血渍,韩治便是未见,也能猜到这家伙一定是向那些百姓动手了。 向安焕交代完此话,韩治便押着韩丹继续上路。 于他而言,这大堰百姓的暴乱根本不值一提,让二哥得到韩丹手中的大权才是大事。 话到嘴边,却被大统领给堵了回去,安焕真是好生不快。 他虽暴戾成性但却不喜动脑,方才他若是将他的发现告知韩治,韩治必能从此事中想到更多,只是韩治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去说。 扛着双锤,安焕便往火神营的方向去了,今日忒闷,回去必要好好的喝上一回。 月夜下,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在踏着月色向西城赶来。 此人接到命令本是来杀一位盲女,但却在途中遇到了两名男子。 这两名男子他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李相赫?他怎么会在大堰? 这黑衣人还未来得及细想,一柄寒剑却突然自他身后杀将而至。 这向他刺来的一剑何其平常,但又何其惊艳。 这名被韩成珉所派来的刺客本就不是什么绝顶高手,所以他也无法躲过这彷如天外飞仙的一剑。 “上官姑娘?” 李浩然还未来得及向这名发现他二人的刺客出手,这刺客便被上官清一剑结果了性命。 第一百八十七章 鸳渡桥、两苍茫(上) 收剑入鞘,上官清自屋顶飘然落下,姗姗赶到的纪寒正在查看着这具尸体。 这尸体身着一身夜行衣,从其穿着来看并不像是火影卫,不是火影卫那这名刺客又是何身份? “纪大人,方才我与李相赫撞见了火神军副统领安焕,我们二人的身份暴露了。”李浩然看向屋顶的纪寒亦是用一种惭愧的语气说道。 “安焕?”听得李浩然所说,纪寒与上官清亦是皱眉。 “恩,那安焕认出了我二人的身份,只是被我们甩掉了。” “那这名刺客又是怎么回事?是来追你们的?” 听得纪寒所问,李浩然向纪寒摇头说道:“不是,我们是在西城撞见的。” 如果这名刺客并非火神军,那么这大堰城里便另有一股他们所不知道的势力。 为今之计,管这大堰城里的势力如何盘根交错、错综复杂,保护海棠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在纪寒的提议下,李浩然与李相赫回他们在大堰的藏身之地,而纪寒与上官清继续负责保护海棠。 这一夜远未结束,发生在大堰城各个地方的事情也与纪寒无关。 天边现了鱼肚白,红日自东方升起,天亮了! 韩成珉与其五名义子并未出现在今日的朝堂,而今日的朝会所议之事也与昨日大堰乱民的暴乱无关。 草草结束了朝会,金武噵便开始等待了,他所等待的不是什么重臣来寻他单独议事,而是一封书信。 他与海棠虽不能时常相见,但二人却时有书信上的往来。在众多大臣心中,在南荣百姓心中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但那又如何?只要他在海棠那里是一个好人便够。 他虽不知今日的韩成珉为何没有上朝,但于他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不等书信了,今日趁着韩成珉未有入宫,他要出宫。 匆匆回了寝宫,金武噵便换上了一身便服。而在他方要迈出寝宫时,一名宦官却匆匆闯了进来。 “陛下,国师带人来传话,说这两日要处理府中之事,便不上朝了。” “便不上朝?”金武噵听得宦官此话,心中亦是极为欢喜。 这名宦官名为王玉,乃金武噵心腹之一,这王玉也自然知道海棠的存在,瞧着陛下已经换上了便装,王玉便知道陛下是要出宫了。 只是眼下的大堰可是乱的紧,听说昨日那些百姓都掀了法场,简直是猖狂至极。 “陛下可是要出宫?这还真是巧了,海棠姑娘与陛下可真是心有灵犀,今儿一大早也送来了与陛下的书信。”王玉说话时已是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封书信。 “哦?快拿来。”听得海棠二字,金武噵那眉宇间所流露而出的只有柔情与欢喜。 一手夺过王玉手中的书信,金武噵便迫不及待的摊开起阅。 “呈金公子,数日未见,寄此书信已表思慕,金公子倘若不忙,今日戌时,可否鸳渡桥相见,倘若忙之,便罢。” 半分期待,半分哀怨,只是这寥寥数语便叫金武噵心里如抓痒一般。 海棠并不漂亮,即使比起宫里的宫女姿色也不如,但是金武噵便是喜欢她。 亦正因为真心喜欢,金武噵才不愿将她引入宫中,这宫中浊气太重,他不愿让这宫里的浊气玷污了海棠的无瑕。 戌时?若放在它日或许不行,可是今日他可以,方才王玉不是说了吗?国师在府中有要事处理,那他便不是可以自由两日了? 戌时?金武噵瞧了瞧天色,这天色还尚早,他要好好为今日戌时的相见准备一番。 今日,阳光虽明媚,晴空虽万里,可是大堰城的上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团乌云一般。 西城白府上千具尸体曝尸于野,引得韩成珉大怒,在韩成珉的盛怒下,安焕不得不派火神军于西城去处理这上千名百姓的尸体。 而于西城街的一条巷道,火神军竟然发现了上百具同伴的尸体。 这杀火神军的凶手安焕认得他们的模样,此刻,火神军亦倾巢而出于大堰寻找纪寒、上官清、裴如一三人。 日暮落下,月牙初升!今夜的大堰依然灯火通明。 鸳渡桥坐落在大堰北城,桥下波光粼粼,两边杨柳倒垂,桥上站一单薄身影。 纪寒众人便藏身在这鸳渡桥下,而桥上站着的那道单薄身影自然便是海棠。 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一轮圆月倒影湖中,它们虽模样相仿,但终归殊途。 金武噵赴约而至,他是一人前来这鸳渡桥的。 “海棠!”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儿,金武噵便快步的走至到海棠身旁。 今夜金武噵着一身烟云色长衣,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欣唤亦是让站在桥上的海棠心中微微一颤,这一颤更多的是心伤。 “金公子!”海棠转向金武噵并向他轻轻欠身。 看得海棠向他行礼,金武噵便连忙伸手去扶,可是他这一扶却扶了个空。 双手僵在半空,金武噵心中并未起疑,他知道海棠看不到,所以也未将海棠这一个微小的动作放在心上。 “金公子可是一人前来?未带随从?”海棠的声音很冷,冷的便如这夜里的湖水一般。 金武噵不明海棠为何如此问他,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带了随从,只是不是海棠口中所说的随从,而是他的亲卫,每次与海棠相见,他都会带一支亲卫暗中保护于他,在未来鸳渡桥时,亲卫便将这鸳渡桥附近的里里外外都彻查了一遍。 身份所致,他不得不如此。 “带了王玉,那王玉在桥外。”金武噵向海棠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这谎言一出,金武噵也突然感觉到了今日海棠的不同。 他对海棠如初见,只是这海棠却给他一种拒他于千里的感觉。 “昨夜,我去祭拜大国士,火神军冲了进来,他们肆意屠杀前来祭拜大国士的百姓,还抢走了大国士的遗体,金公子对此火神军的暴行有何看法?” 海棠所说的这事他知道,但是他却不知道昨夜海棠也在其中。 “昨夜你也在?有没有受伤,那些火神军有没有伤到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 鸳渡桥、两苍茫(中) 金武噵言语里的关心海棠是能够感受到的,亦正因为能感受得到,才让她的心彷如刀绞一般的痛。 “金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知道这金公子便是当今南荣的陛下,之所以未有点破,只是因为她想与金公子再多说上一会话,仅此而已。待到点破,便是陌路! 清福并没有骗纪寒众人,金武噵是无法命令火神军的,所以昨夜在西城所发生之事,与他确实无关。 海棠要他回答,他要如何回答? 以陛下的身份回答,他只会送海棠四个字:死便死了。 以金公子的身份来回答,他亦只会向海棠说四个字:干我何事? 他只是对身为平民的海棠不同,仅此而已。 这鸳渡桥是他们二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的他还不知他真正的身份。 “海棠,我们提这些事情做什么,今日我准备了许多的趣事,我现在就讲给你听。”金武噵避过了海棠所问的话题,便要在他准备开口向她去讲这几日所搜刮而来的趣事时,海棠却突然唤了他一声。 这声对他的所唤令金武噵怔在了原地,因为海棠唤他“陛下”!。 “陛下?你方才唤我陛下?你……你都知道了?是清福告诉你的?这个该死的奴才,带他回来,我便将他拨皮抽骨。” 这才是金武噵真正的本性,在海棠当面揭穿他身份的刹那,他便原形毕露。 “金武噵!”一道身影自鸳渡桥下走出,两道身影自鸳渡桥下走出…… 月色皎洁、繁星灼灼! 纪寒众人纵身一跃,便自桥下跃至桥上。 那站在纪寒众人最前的便是金智善,那踏着脚下的石桥正向金武噵一步步逼近的亦是金智善。 “是你?”当金武噵看到金智善的那一刻,他便再是不明,也明白了,这句“是你”金武噵并不是对着金智善说的,而是那站在他身前的海棠。 “是你出卖了我?为什么!我救你性命,寻遍南荣名医为你治眼,搜遍天下趣事逗你开心,你却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将我引来鸳渡桥,为什么?”金武噵的声音在这一刻是平静的,平静的便如一汪死水一般。 可是这汪死水落入海棠心中却是泛起浩荡涟漪! 是啊,你待我赤诚,待我万般好,可是为了南荣千千万万的百姓,我只有如此。 这句发自肺腑的心声海棠并没有说出。 “你不死,百姓难活,你不死,南荣难安!” 月色沁凉,湖水碧波,海棠迎着金武噵一字一字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不死百姓难活?我不死南荣难安?”金武噵重复着这句话,而后转身看向了那正在向他一步步走来的金智善。 “金智善,你果然没死!”被骗至鸳渡桥,金武噵自知今夜他是难以逃脱了。 为了不让海棠察觉到他的身份,每次他与海棠见面时,他都会让亲卫离他很远。 他是可以大声唤来亲卫救驾,可是他也清楚,他喊出的话是快不过金智善手中所握的那把沁冷长剑的。 满心欢喜的前来赴约,换来的却是穷途末路,这种心理的落差是难以言述的。 “金智善,你要杀我?”当金武噵向金智善喊出此话时,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笑,当然可笑!他的这一双手上沾满了金氏一族的鲜血,先帝为他所杀,金智善的兄弟姐妹、母亲亦为他所杀。 难道他还能指望金智善能够大发慈悲的放过他吗? 金智善并未回答金武噵,这一日她等了好久、盼了好久,她不愿与这金武噵说任何的废话。 金氏一族一百四二十条人命的仇人便在她面前,手中长剑亦在跟着金智善心中的悲愤而怒鸣。 此剑为父亲生前的佩剑,此剑唯有手刃金武噵才能告慰这剑身中金氏一族的英魂。 一剑刺出,剑鸣铮铮! 这一剑在金武噵的瞳孔中在不断的扩大。 金武噵是有不甘,可这心中的不甘又能作何?能为他抵挡住这森寒一剑吗?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就要这般的死了? 既是君王亦是人,在纪寒心中君与民的生命同样脆弱。 金智善与上官清的武功相当,在场的每一个人皆不认为这金武噵能够躲过金智善的这一剑。 而亦是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而亦是在这柄寒剑已然便要刺中金武噵的胸膛时,纪寒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喝:“公主殿下,快停下!” 在纪寒向金智善喊出此话时,上官清与陆倩倩便动了。 只是这二女的身法既是在快,也快不过金智善手中的这柄寒剑。 在金智善向金武噵刺出这一剑时,她心中正在告慰着那些死去的金氏一族,而在金智善突而听到纪寒的这声喝喊时,她才慌忙自心神中退出。 待她看清眼前之时,手中寒剑已是再难停下! “噗!” 一声长剑穿透身体的声音在这月色下响起,在这鸳渡桥上响起。 “海棠——!”金武噵发出了一声惊惧的叫喊。 上官清与陆倩倩止住了身形,纪寒众人彷如被定身了一般定在原地不动。 金智善睁大着一双眸子,骇然的看着眼前这道挡在金武噵身前的身影。 “你做什么?”金智善向海棠大声喝问。 而在金智善向她大声喝问时,海棠亦是重重的咳了一声,这一咳咳出的全是鲜红的血。 “他说的对,是我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将他引致于此,他待我赤诚,救我性命,为我寻医治眼,为我搜寻趣事讲与我听,这一剑,我是为金公子而挡,这一命,我是为金公子而还,自此之后,生死两茫,海棠与金公子再无瓜葛,再不欠他。” 血在流、眸在阖,待语落时,海棠亦是快要没了呼吸。 这柄剑透过海棠胸膛停在金武噵咽喉,金智善只需要将此剑再向前推出数厘便能刺入那正一脸骇然的金武噵的咽喉。 而金智善却在此刻选择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纪寒冲了过来,上官清与陆倩倩落至金武噵两侧,将手中青锋与寒剑驾于金武噵脖颈。 第一百八十九章 鸳渡桥,两苍茫(下) 看着眼前这一片绯红,纪寒沉默了。 海棠的脸色是安静的,她那一双便要阖上的双眸亦透着一种安详! 在阖上双眸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道夺目的光晕,在这道夺目的光晕里她好像看到了一片灿烂的颜色。 这道灿烂的颜色是如此缤纷绚丽。 双手自插于胸口的长剑落下,双眸随之而闭合! “海棠……”金武噵于海棠的这声呼唤并不歇斯底里,也不悲愤欲绝,只是一声轻轻的呼唤。 “这是她的选择!”纪寒看着近乎于失神般的金武噵轻轻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你说什么?什么选择?”金武噵抬起那一双疑惑的眸子看向纪寒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于你而言,海棠姑娘并不是你的全部,但于海棠姑娘而言,你却是她的全部。是我疏忽了,在海棠姑娘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 纪寒在向金武噵说完此时,他的双眸中亦透着一种深深的自责。 “什么话?”陆倩倩看向纪寒冷声问道。 “戌时,鸳渡桥,那是我与金公子初识的地方,自鸳渡桥开始于鸳渡桥结束,对于海棠姑娘而言,这里便是她为自己所选择的最后的归宿。” 向陆倩倩说完此话,纪寒便再次看向了金武噵:“金公子,海棠曾求公主殿下于你一个全尸,我本以为她会亲自安葬于你,却未想到,这是她用她的性命来换取公主殿下的一个承诺,今夜你必不可活,在你死之前可否告诉我,你们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成为知己的吗?这样一位可歌可泣的女子,值得让南荣记住她的故事与名字。” 纪寒的声音落下,金智善亦是抬眸看向纪寒,是啊,若没有海棠,金武噵又如何能这般轻易的落入她的手中。 “这也是你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听得纪寒所说,金武噵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已经香消玉损的海棠的身上。 看着海棠,金武噵的脸色亦是转为狰狞,将这张狰狞脸庞转向纪寒与金智善,金武噵张口便道:“哼,你们休想,今日本陛下落入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手中,皆拜她所赐,她为何求死,便是因为她无颜面对本陛下,本陛下什么也不会说,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 “金智善,你即便是杀了我,你也拿不回南荣,更别妄想拿我的性命来要挟国师,我屠你金氏一族是因你金氏一族该死,我杀他们只为泄我心头之愤。” 爱时痴狂,清醒时那痴狂里的爱便皆化为云烟,烟消云散! 此刻,金武噵清醒了,在清醒后他心中只有对海棠的恨与憎恶! “还与此丧心病狂之人逞什么话,一剑杀了他便是。”听得金武噵所言,陆倩倩亦是火冒三丈。 “国师?金武噵,不,你姓韩,应该叫你韩武噵才是,你屠金氏是为何?仅仅只是泄你心头之恨吗?你并非南荣先帝所生,你杀金氏一族是因为你们害怕,如今金智善公主是金氏唯一的皇室血脉,这南荣理应由公主殿下继承。你与韩国师不过是窃国、贼子罢了。” “你说什么?” 突听得纪寒此话,金武噵那一张本是狰狞的脸庞亦是出现了一些些微的慌乱。 “我说什么?”站至金武噵面前,纪寒自衣襟中取出先帝血帛。 将这先帝血帛摊开在金武噵面前,纪寒再向他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不需纪寒提醒,金武噵便已经在看了,他愈看愈是心惊,愈看愈是胆颤,看至最后,金武噵伸手便要去夺纪寒手中的先帝血帛。 纪寒向后退去一步,这一步亦令金武噵一手抓空。 双手悬于半空,金武噵用一种惊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纪寒手中的先帝血帛说道:“这不可能,这绝无可能,父皇……不,是先帝,先帝是我亲手所杀,我是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的,一个死人如何能写得了这血书,伪造……这血帛分明便是你们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你心里清楚。” “金武噵,你屠我金氏一族一百四十二条人命,如今在加上海棠姑娘,共一百四十三条人命,还有那在你韩氏父子之下枉死的千余百姓,还有为百姓与我南荣学子赴死的白髯大国士,你与你父韩成珉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罪大恶极,今夜,我金智善便代先父,代我南荣百姓,斩你头颅!” 金智善字字铿锵、句句高亢激昂! 接过李浩然手中寒刀,金智善手起刀落。 寒月当空,一道森冷刀光自纪寒眼前如流星般一划而过。 随着这道一闪而逝的刀光,金武噵人头落地。 金智善的这一刀何其之快,金武噵在死前亦没发出任何声音。 莫达在纪寒的授意下,忽而自海棠身上抽出金智善的佩剑,他不能不快,若慢,只会破坏这副完身。 “此处是海棠姑娘为她所选的归处,便将她葬在这湖边吧。” “恩,待得我收复南荣,必将为海棠姑娘重修墓冢。” 徐恒裹了金武噵的头颅,纪寒与金智善亲自为海棠立了墓碑。 十人弯身为海棠默哀。 若金智善重新收复南荣,海棠功不可没。 纪寒能理解海棠为何会做出这般选择,她本可不死,但生于她而言已再无意义。 在她得知金公子便是那南荣暴君之时的那一刻,她岂能不伤心欲绝,只是她却未有向纪寒众人表露于面。 她所承受的要远比纪寒所感同身受的要多。 想到此处,纪寒在心中亦是更加敬佩这位女子,敬佩她的深明大义,敬佩她的痴爱,敬佩她的坚毅。 再次向海棠的墓碑深鞠一躬,纪寒豁然转身。 如今金武噵已亡,金智善的复国之路亦不再遥遥无期、艰难重重、布满荆棘。 归期已然可待,归期已然不遥! 纪寒为金智善定了一条最凶险、亦最快速的登基之路,待到明日日出东方之时,便是这场复国之路真正吹起号角之时。 第一百九十章 十二真言 金智善违背了她予海棠的承诺未给金武噵一个完尸,这金武噵太过可憎,他不配海棠用其性命为他换来这亡后的体面,若真有因果,她愿一人承担。 金武噵的亲卫于湖外等了足足三个时辰亦未等得陛下归来,王玉带着这支亲卫冲入鸳渡桥。 在那鸳渡桥上,王玉看到了一具无头尸首,当他与这支亲卫走近细看之时,王玉当场便吓得坐在了桥上。 虽然这尸体无首,但是王玉知道这便是陛下的尸体,陛下被杀了? 王玉已是吓得魂飞魄散,这支亲卫亦是被惊的六神无主。 怎么办?陛下被杀,国师必不会绕了他们,去国师府禀告国师是死,不去禀报亦是死。 这支亲卫共计五十人,并不隶属韩成珉,而是直接效命于金氏,他们生来的任务便是保护南荣陛下的安危,如今陛下被杀,那独揽大权的韩成珉岂会饶恕他们? “左丘禅!”一声娇喝于这鸳渡桥上响起。 金智善与纪寒众人自鸳渡桥边的柳林走出。 “什么人?”那站于亲卫最前之人转眸看向桥下冷声喝道,他一声冷喝,其身后亲卫皆自腰间抽出佩刀。 五十柄森冷寒刀在月色下徐徐生辉,而那桥下十人却是在一名女子的带领下,一步步的走上桥来。 女子愈走愈近,待到这名亲卫长看清这当先为首的女子面容时,他骇然失色。 “公……公主殿下?”这一声公主殿下,亲卫长喊的亦是心神俱裂。 公主殿下在此,那么这杀了陛下的人还用得着去想吗? 杀害陛下的凶手明明便在眼前,可是这位亲卫长却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即便他现在就拿下金智善,国师亦不会饶恕他们,但若是不拿,他与他的兄弟们又该何去何从? 大堰城如今已被火神军封闭了城门,他即便是想要带着他的兄弟们出逃,亦无处可逃。 金武噵身死,如今金氏皇脉便只剩下这正向他一步步走来的金智善,难道说要他认金智善为帝吗? 想到此处,这名亲卫长亦是连忙让这支亲卫军收起了兵器。 纪寒将这名亲卫长神色里的变化尽收眼底,金智善要复国,仅凭着先帝所留得这娟血帛还不够,她还需要兵,而这支亲卫军便是送到他们眼前的助力。 不需要向这名亲卫长去说什么,纪寒将血帛交予金智善。 拿着血帛,金智善一步步的走至到这位亲卫长的身前。 “左丘禅,这是先帝所留的血书,你自己看看吧。”将血帛扔到左丘禅手中,金智善便不再言语。 “先帝血书?”左丘禅听到这四字心中亦是突然一凛,匆匆打开这娟血帛,左丘禅便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待到看完血帛中的最后一字,左丘禅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金智善。 金武噵竟然乃韩成珉之子,国师他竟然窃国! “臣,左丘禅叩见陛下。”双手拖血帛,左丘禅重重的跪于金智善脚下,左丘禅跪,其身后的四十九名亲卫军亦纷纷而跪。 金智善并未让左丘禅起身,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问道:“宫内如今还有多少亲卫。” 木已成舟,横竖是死,若想活命,唯有一搏。 左丘禅知道金智善所问何意,让他称金智善为帝容易,因为他左家生来便肩负着守卫皇宫与陛下的职责,可是若要让国师俯首称臣,却绝无可能。 在金智善杀金武噵的那一刻,这南荣握有最大权利的二人便已经势同水火,这两虎相争,唯有胜者才能称王。 韩成珉窃国,金智善斩其子,这仇、这怨,不可调节。 “回陛下,宫内尚有护龙卫三百。” 听得左丘禅所报,金智善转眸看向纪寒问道:“下一步该如何。” 听得金智善所问,左丘禅亦是诧异的抬眸看向了站在金智善身旁的纪寒。 “告群臣、布天下、破城门、招勤王。” 纪寒所说共计十二字,亦是这简短的十二字令得左丘禅精神大震。 “纪大人是要我正面向韩成珉宣战吗?”听得纪寒所说,金智善亦是皱眉向他问道。 “这是白髯大国士与海棠姑娘为公主殿下用其性命所换来的大势,如今金武噵已死,公主殿下便先占了顺理成章的顺理,韩成珉欺压、屠杀百姓,早已失了民心,若公主殿下此时站出,便应了大堰的民意,获得大堰百姓的拥戴,韩成珉父子窃国为实,先帝血书为证,南荣泱泱大地,尚有千万义士、亦有勤王救驾的忠臣,此为大势所趋,公主称帝,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已立于不败之地。” 纪寒的这一番话,亦令金智善听的心潮澎湃。 站在纪寒身后的李浩然沉默了,他是一方将领,自然比金智善所能听出的更多。 太武有两位战神,一为郭朴,二为宁哲,这两位将军终有迟暮之时,而这纪寒不过二十有余,待得两位战神驾鹤归西,亦后继有人。 有纪寒在,至少可保得太武五十年的强盛,所幸,他们南荣是纪寒的朋友,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如此年龄,仅用十二字便能为无一兵一卒的金智善定得南荣江山,此人可敢小瞧? “事不宜迟,公主殿下当抓住这天赐良机,破开城门,将韩成珉之恶行昭告整个南荣,另派人召回蔡无琰将军勤王救驾。” “恩,纪大人所说亦是我心中所想。”向纪寒回完此话,金智善便看向了脚下的左丘禅。 “左丘禅,你速速回去调集三百护龙卫给我拿下南雀门。” 听得陛下所命,左丘禅便要起身领命时,却被纪寒拦了下来。 “这位将军且慢!”听得纪寒所说,左丘禅亦是连忙停下脚步。 “公主殿下,你与李浩然将军、裴先生、李相赫你们四人一起出城吧,带着护龙卫一起。” 突听得纪寒此话,金智善四人亦是豁然抬眸看向纪寒。 “纪大人此话何意?” “公主殿下,你我分头行事,公主殿下负责召集勤王之师,我留在大堰与公主里应外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计定乾坤 “里应外合?纪大人,若我不在南荣何以成事?”金智善所问乃是所有人心中疑惑。 听得金智善所问,纪寒亦是向她回道:“公主殿下,昨日法场百姓暴乱时,我曾向公主殿下提议,让公主殿下聚集百姓亮明身份,公主殿下可曾还记得?” “记得。”金智善虚心向纪寒回道。 “恩,昨日本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若公主殿下采纳,我们便可率领大堰城里的百姓与义士们与韩成珉所率火神军在这大堰城分庭抗衡,民乃国之水,君乃水之船,我相信要不了些许时日,韩成珉必会溃败。” 听得纪寒所说,李浩然亦是深深皱眉,他有些不信纪寒所说之话,那火神军各各装备精良,这大堰城里的百姓拿什么去与这一万火神军去斗? 不信纪寒此话的不止李浩然一人,而是在场全部。 纪寒将众人的眼色尽收眼底。 “我们身上所穿,我们每日所食,皆出自百姓之手,国库粮仓有再多屯粮亦有搬空之时,大堰封城,百姓若是断了韩成珉的供给,他焉何不败?” 纪寒一语惊醒梦中人,这身在梦中的便是金智善他们。 “纪大人,受教了!”待得纪寒声音落下,金智善亦是向纪寒深深鞠了一礼。 纪寒不仅一语点醒了她,还在教她做君的道理。 “可是,我有一事不明,纪大人为何要我跟着出城呢?” 纪寒能听出金智善是在向他虚心求教,那么他也愿意不吝赐教。 “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知公主殿下拒绝是为了这大堰城里的百姓,既然公主殿下如此爱民,那么我纪寒定当倾力辅佐,如今金武噵已死,若是公主殿下还留在大堰,那么百姓必会拥戴公主殿下,届时,便免不了火神军与百姓的兵戎相见,但若是公主殿下就此先行离开,便又是另一个局面了。” “是何局面?”金智善听得纪寒此话亦是忍不住的紧忙问道。 “待公主离城,我便会将公主殿下正在召集南荣勤王一事散布出去,并会大肆在百姓中宣扬公主殿下已知他们在大堰生活之疾苦,公主心急如焚,势要解救大堰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还有大堰各部官员,我亦会将韩成珉父子窃国一事散布于他们,到了那时,韩成珉应该会焦头烂额了,百姓离心期盼公主殿下归来,群臣惶惶,生怕站错了队伍,大堰无主、南荣无主,届时,便看那韩成珉如何应对此局。所以,我才要公主一同离城,如此做,亦是为了不让韩成珉狗急跳墙。” “若韩成珉占了大堰,这大堰便是他葬身之地,若他带火神军逃出大堰,那么公主殿下便可在万众归心下不费一兵一卒取得大堰。” 金智善听得纪寒此话,已被深深折服,李浩然、裴如一亦是被纪寒所向他们说的这一番话而大为振奋。 听纪寒这么一说,好像他们还真的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左丘禅领命而去,金智善带李浩然三人与护龙卫前往南雀门。 待到金智善他们离去,纪寒这才看向了那坐在鸳渡桥上的王玉。 这王玉的脸上已是没了血色,此刻的他真希望自个儿能晕了过去,这晕过去,或许这条小命还能暂时保得。 纪寒方才所说的那一番高谈阔论他也听到了,这听着听着连他都觉得那韩成珉已经大势已去了,而他心里也没有方才那般畏惧这位韩国师了。 “大壮,让这家伙清醒清醒。” 听得纪寒所令,刘大壮伸出一张蒲扇大手便甩了王玉一耳刮子。 刘大壮的这一巴掌可是卯足了劲儿扇的,这在宫里没受过多少苦头的王玉怎能受得了这一满堂彩。 当场便被刘大壮扇的吐出了两颗门牙,一口血渣。 “你是金武噵身旁的内官吧。” 听得纪寒所问,这王玉捂着半张脸连忙向纪寒如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 “很好,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若识时务,还能活着,但你若……” “我……我识……”纪寒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王玉给抢了话去。 “恩,很好,我问你,金武噵今日出宫……” “不知……宫里没人知道陛下……不不是,是这个窃国之贼出宫,国师也不知道。” 听得这王玉的回答,连纪寒都忍不住的多看了这家伙两眼。 没想到这宦官脑子还挺伶俐的,不仅会抢答,还能抢答到点子上。 “这位大人,我……我能戴罪立功吗?” 这王玉自小便在皇宫里长大,他别的本事没有,但却极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只要这位大人点一下头,他便能活下来,他还知道,这位大人还要用他。 于王玉而言,这便是他的价值所在,所以他要用他的价值来向纪寒换他一条小命。 “戴罪立功?倒也不是不行,来,说说吧,让我来听听你下来所说的能不能换你这一条命。” 这王玉能看出纪寒的心思,纪寒又岂能看不出他心中的这点小伎俩。 王玉听得纪寒此话,便连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大人,昨夜里,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王玉紧紧的盯着纪寒的双眸,试探性的先开了个场。 “大事?多大的事,别说一些我知道的。”纪寒眼中无波,淡淡回了王玉一句。 “当然不会,我要说的这件事大人肯定不知。”这王玉在调纪寒的胃口,纪寒也很乐意配合他。 只不过纪寒愿意,旁边站着的陆倩倩可不愿听。 “你个油嘴滑舌的东西,若再耽搁时间,我便一剑杀了你。”陆倩倩可不是在威胁他,怀中所抱的三尺青锋亦是出了半鞘。 “我,我说!”看到那三尺青锋便要出鞘,王玉连忙吞了一口唾沫。 “昨夜,疾府老夫人与当家夫人纷纷撞死在了疾无司的灵前,听说,是因为韩成珉国师的大义子借为疾无司吊丧之名,将疾夫人拉入疾府的一处园子里给当场糟蹋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星夜灼灼,寒月幽幽! 王玉的这番话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连纪寒众人亦是听的目瞪口呆。 将纪寒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王玉觉得他这条小命应该算是保下了。 “你接着说。”压下心中的骇然与激动,纪寒看向王玉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今日国师未来上早朝,我估摸着便是与这事有关”王玉一边在说,一边在观察着纪寒的神色。 “国师韩成珉总共收有五名义子,这五名义子在朝中各司其职,手握重权,当中以五义子韩治与大义子韩丹手中握有的权利最大,韩治手握的是火神军的军权,韩丹手握南荣国库,大人,您是不知道,这韩丹在疾府当时便被韩治给拿下了,不过小人猜测,那韩丹应该是被韩治给设计了。” “哦?此话怎讲?”纪寒是真的来了兴趣,说实话他并不知道韩成珉有五名义子的事。 瞧着纪寒那眼中的迫切,王玉心下大定,这小命保住了,他的心思当然要比方才要活络的多,这脑子一活,他想要的便不止是保住这条性命这么简单了。 王玉的一双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纪寒哪里能猜不出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 “你只管畅所欲言,若说的对,你便是公主殿下复国的功臣,我自会在公主殿下面前替你美言,但若是你说的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事……” “不会,大人,您放心,小人绝不会胡说八道,国师韩成珉所收的五名义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气,小人别的本事没有,但自小在宫里便养成了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大义子韩丹与他的三弟、四弟关系极为亲密,但是却不喜二义子韩恩与五义子韩治。这韩治与韩恩自然也就凑成了一对,在韩成珉的五位义子中,唯有韩治野心最大,韩治垂涎韩丹手中所掌管的南荣钱粮,早就想除之韩丹而后快了,若是他们哥俩掌握了这军权与财权,便等于掌握了半个南荣。” “你的意思是这两名义子想要造韩成珉的反不成?”听得王玉所说,徐恒亦是向他迫切问道。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小人觉得韩丹肯定是中了韩治的圈套,在这大堰谁人不知韩丹有恋别家夫人的特殊癖好,关键是,即便是韩丹他再大胆也不能在疾无司的灵前便将疾夫人拉入后园吧。” 确实不太符合常理,没想到这王玉竟还起了用处,这倒是纪寒所未有想到的。 “大人,今儿早上,韩成珉国师派人来告知陛下……不,是告知金武噵,他这几日都不会上朝,小人猜测,韩成珉国师也对昨儿夜里发生在疾府的事起了疑心。” 远方突然响起阵阵号角之声,伴着这阵阵号角,整个大堰城里的火把亦如一条长蛇般动了起来。 听着这号角声,看着远方这流动的火把,纪寒知道金智善他们已经开始攻南雀门了。 成败在此一举,纪寒相信,金智善定能破开城门顺利出城。 趁着这城中大乱,他们也要行动了。 “大人,我在大堰有处隐宅,可以作为大人们落脚的地方。” “恩,甚好!”这在大堰城里,纪寒还有许多用的着这家伙的地方,所以便也答应了他的殷勤。 莫达三人带着金武噵的首级离去了,此去便是为了给那已经焦头烂额的韩成珉再添上一睹。 所有计划都要在今夜实施完全,到了明日天亮这大堰城必会变了气象。 南雀门被攻破了,守护城门的一百火神军连援军都未等到便全军覆没。 待得安焕提着双锤火急火燎的赶到南雀门时,哪里还能看得到那群贼人的影子。 “统领,是护龙卫。”一名火神军自满地的尸体中匆匆走至安焕面前,并沉声向他汇报道。 “护龙卫?”听得此火神军的回报,安焕亦是将一双阴晴不定的眸子落在了那堵在城门口的一地尸体上。 胸前铜兽首、内襟镶黄杉,这穿着确实是皇宫里那一支护龙卫的穿着。 护龙卫为何要攻南雀门? 大统领如今在国师府,安焕亦没有个人能够商量。 “去皇宫!”将一双铜锤往腰上一别,安焕便翻身上了一匹烈火枣马当先向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身后那浩浩荡荡的火神军亦开始跟着扬起的尘土一路飞奔。 星夜灼灼,寒月幽幽! 一匹快马冲至国师府,这马上之人在勒马的同时亦是一个翻身自马背上跳下。 “报!”一声拉长的急促声在国师府门前响起。 府门大开,这名火神军便如一只耗子般冲入门内。 “报,护龙卫攻破南雀门,陛下于皇宫失踪。” 一声急报不仅打破了这府中的宁静,亦惊动了府中那一处竹林。 竹林内、草屋前! 那本是站在屋前一幅泰然自若的韩治哗然变色,不待他冲出竹林,这名火神军便冲了进来。 “你方才喊什么?”韩治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向这名冲入竹林的火神军问道。 “回大统领,亥时三刻,宫中护龙卫倾巢而出直奔南雀门,南雀门守军全军覆没,护龙卫冲出南雀门,现今安焕副统领已经控制皇宫,命属下来禀报国师与大统领。” 火神军声音落下,草屋前鸦雀无声。 这在草屋前跪着的只有一人,此人便是韩丹,这站着的共有四人,这四人便是韩成珉的四名义子。 站在韩治身旁的自然是韩恩,这在韩丹右边的便是,三义子韩阔与四义子韩阐。 此刻,五名义子皆望向了前方这一扇紧闭着屋门的草屋。 随着草屋内响起一声下床的声音,这扇紧闭的屋门打开了。 屋门打开,自门中走出两人,这第一人是一位身着星纹长袍的中年男子,此人身高近七尺,头顶一白玉发冠,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姿。 这第二人是一位半老老者,披发、赤足、着一件宽敞的粗布袍,面黄肌瘦,彷如病入膏肓了一般。 “义父!”在这隐含仙风道骨之姿的人自门前让出身位时,那站在草屋前的韩治四人亦是深深的向这彷若病入膏骨的半老老者抱拳行了一大礼。 第一百九十三章 智绝韩成珉 这半老老者身份已昭然若携,便是南荣国师韩成珉,而这位看似仙风道骨之人便是李相赫的父亲,南荣太宰李相荣。 竹林里有一石几,韩成珉未理会门外的这三人,而是赤着双足向着那竹林里的石几走去。 韩成珉一动,其四义子亦连忙小心的跟上了韩成珉的脚步,而当那跪在地上的韩丹便要起身时,一声彷如自空谷中传来的声音突而在这竹林内散播开来。 “跪着,好好反省反省,着了别人的道,却不自知,当真是白养了你三十多年。” 韩丹听到此话便又老实的跪了回去,而韩治、韩恩听到此话,心中却是微微一凛。 二人不敢在眼神上有任何的交流与接触,因为他们深知他们的这位义父有着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而方才义父所向韩丹说的那句话亦是意有所指。 丧情早已化为粉尘,此事早已过了十二个时辰,韩治虽然畏惧韩成珉,但他亦有自信,此事他做的天衣无缝,即使义父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亦没有任何证据能定他的罪。 石几上有一盘黑白棋,待得韩成珉落座,便随意的在罐子里取了一枚黑棋落在了棋盘上。 李向荣看到韩成珉所在棋盘上落下的这枚黑棋,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潇洒落座,而后取了手旁罐子里的一枚白棋,落在了这黑棋的上方。 这棋盘上尚有棋子,一看便是未下完的残局。 而这二位在南荣最有权势的掌权者却开始下起了棋来,仿似方才他们二人根本就未有听到这名火神军的禀报一般。 二老下棋,韩治四人自然不敢多嘴,这黑白棋是自太武流传于南荣的,韩治不懂棋,自然也看不出是黑子有优势还是白子占了先机。 所谓观棋不语,韩治看不懂,但韩恩却能。虽能,但却不能语。 眼下这盘棋,在韩恩看来他的义父已经输了。 那白子,打二还一,拆二斜飞,棋路之飘逸,彷如那天上的浮云般诡谲莫辨。 而反观黑子只能在棋盘上疲于应付这颗颗白子。 一张棋盘,白子已是占了大半。 而李相荣亦将手中方拾起的白子重新放入了棋篓。 “国师,你输了。” “是输了!”韩成珉看着那已经被白子占据大半江山的棋盘亦是摇头叹息道。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方才老夫若不落下那颗黑子,这盘棋亦不会输得如此之快。” 韩成珉好像话中有话,但他若不说破,四名义子是不敢接他的话的。 放下手中的黑子,韩成珉这才转眸看向了正临危而站的四位义子。 看着四位义子,韩成珉突然向着四人说了一句:“看来那丫头找了一位了不得的人来助她。” 不待韩治四人细想,韩成珉接着说道:“左家世代统领护龙卫,能命令得动护龙卫的,老夫思来想去便只有那丫头了。她在城里闹了一出,又带着护龙卫出了城,想必定是那位她身边的高人所出谋划策。” 听得韩成珉所说,韩治四人亦是面露大骇。 “哎,昨日小儿来府,老夫便应该想到是那丫头回来了,此事怪我,若我当时便拿下这逆子,也无这后面之事了。”李相荣亦是用一种惭愧的语气向韩成珉说道。 “这不怪你,即使你拿了李相赫,也对这大局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老夫的道儿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天意,这天意亦是人为。” “昨夜老夫派去的刺客迟迟未归,这逆子又恰巧在那疾府做下如此丑事,现在想来,这一步步可真是缜密如丝啊,一半天意,一半人为,毁了老夫在大堰十余年的布局。” 听得韩成珉此话,韩治心中微微一动,方才义父所说,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义父将韩丹被设计一事归结到了南华公主的身上? “国师,现在我们该如何?南华丫头此出大堰必是为了召集勤王之兵。我们……” 不待李相荣继续说下去,韩成珉便伸手打断了他。 “老夫现在担心的不是那丫头召集勤王之兵,而是那丫头到底知道多少?若是她已经知道了道儿的身份,那么老夫便是那窃国之贼,若是她不知道道儿的身份,那老夫便可以后发制人。” 在场之人皆知道金武噵与韩成珉的关系,自然便也知道韩成珉所说的利害。 “义父,那我们现下该如何做?”韩恩在向韩成珉问此话时,面色亦是煞白。 “如何做?这南荣现下可还有能勤王之兵?老夫为何要攻打太武四国?便是为了抽空南荣的兵力,便是为了将那四名忠于金氏的将军调离我南荣,损耗他们的亲兵,然后以便老夫有充足的时间来培养我韩氏大军。待得这南荣皆为我韩军之时,待得蔡无琰四人兵力损耗殆尽之时,这南荣姓金还是姓韩,还不是由老夫说了算。” 韩治五人是第一次听得韩成珉如此说,原来他们的义父攻打太武四国竟是为此! 妙,此计当真是略不世出,绝越古今。 若韩成珉不亲自道来,便是韩治穷尽一生也猜不出韩成珉真正的意图。 “那南华丫头若想召集勤王之师,唯有身在南海的蔡无琰可堪一用,不说这蔡无琰身边有个吾儿在侧,便说蔡无琰此人,老夫为何要将那强招而来的二十余万兵士交付于他,便是因为老夫了解他。” 韩成珉在说此话时亦是再次看回这石几上的棋盘。 自棋篓中检出一枚黑子,韩成珉再次说道:“蔡无琰刚愎自用的同时又爱兵如子,他是必不会派这二十余万的新兵与太武军交战的,而这二十余万新兵亦只会听从吾儿的命令,待得无琰军消耗殆尽,即便是南华丫头叫他勤王他又拿什么去勤王?” 将黑子落在已败的棋局之上,韩成珉亦是从石凳上起身。 “至于擎荣将军安羲阳,他才是老夫所派去太武的一支奇兵,至于这支奇兵的目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黄雀在后 李相荣与韩治五人已是竖起耳朵做聆听状,韩成珉却是突然止了言语。 将一双深邃的黑眸投入竹林,韩成珉便如入定的老僧一般定在了原地。 竹林有风,风不止,叶不停。 伴着这竹叶的莎莎声,竹林外突然响起了一道落地之声。 这一道落地之声便如那在平静的水面上所荡起的一片涟漪一般,惊扰了这竹林里的宁静。 一名下人打扮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入竹林,他双手里抱着一个染血的布裹,这个染血的布裹像似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在他手里不停的颤动。 而当韩成珉看到这名小厮手中所捧的布裹时,其那一双本是深邃、无波的黑眸终是泛起了波动。 小厮本是跌跌撞撞、惶惶恐恐,而当他接触到韩成珉那一双漆黑如墨的黑眸时,他竟是吓的突然跌倒在了地上。 人跌倒,手中所抱的这烫手山芋亦是好巧不巧的滚落到了韩成珉的脚下。 布裹在滚动中脱落,一颗披头散发的首级赫然映入韩治众人的眸中。 “陛下!” 在看到这颗滚落在韩成珉脚下首级的真容时,韩治六人亦是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自心底而升起的惊呼与颤栗。 先前韩成珉便说金武噵恐已遭遇不测,而今竟是真的应验了,一位帝王被人割去了项上人头,这……这是南华公主所为吗? 她真的回来复仇了! 竹林内寂静如斯,韩治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韩成珉轻轻的蹲在了地上,并褪去了他身上的布衫遮住了金武噵的首级。 金氏一族被灭,金武噵惨死,而今唯有金智善能够继承南荣皇位,是到该行那最后一步棋的时候了,没想到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上。 本想兵不血刃的将南荣归为己有,然而倘若再给韩成珉数月的时间,他还真的能够办成这偷龙转凤之事,将这南荣的皇姓改为他的姓氏。 然而事与愿违! “吾儿惨死,皆拜南华所赐,发传书令吾儿韩成俊杀蔡无琰。”韩成珉在背对着韩治五人说完此话时,便转眸看向了身后的李相荣。 看着李相荣,韩成珉再次说道:“相荣兄,可以将昭容娘娘与她的孩儿请入皇宫了。” 听得韩成珉此话,李相荣亦是皱眉向他问道:“国师,难道不在此时称帝等待何时?” “时机还未到,老夫怎能逞了南华的心思?她以为金氏皇族便剩她一人,老夫偏不遂了她的愿,她不是要携勤王之师拿回大堰吗?待得南华伏诛,老夫便让昭容禅位,届时,老夫这皇帝得来的才名正而言顺。” 昭容娘娘?还有她的孩儿?她们竟然还活着? 韩成珉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这个五义子所不知道的?到了此刻,韩治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淡定如斯了,他的这位义父是一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若是韩成珉一旦得知是他在陷害韩丹,那么他必死无疑。 自昨夜到今夜,韩成珉都未曾处罚过韩丹,即使有疾家上下作证,韩成珉亦无动于衷。 他猜不透他的义父心中在想什么,倘若将他换为韩丹,他的义父也会像对韩丹一般这么护着他吗? “你——”在韩治心中正想这些时,韩成珉的声音却突然传入韩治耳中。 “你这个大统领做的可当真是称职的很,放着南华他们不去抓,却将你的哥哥抓到了老夫的面前,如今南华杀吾儿,逃离大堰,你这个大统领难辞其咎。” 听得韩成珉这突然的斥责,韩治亦是压下心中的不忿噗通一声跪在了韩成珉的脚下。 此刻,他心中尽是愤慨,那韩丹做下如此丑事,韩成珉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他几句,让他跪了一日一夜,可是他呢?他什么也没有做,却被韩成珉大斥了一顿。 “南华潜逃,大堰其必留有内应,老夫予你一日的时间将这内应带到老夫面前,去吧!” “诺!”心中再是不忿,韩治亦只能起身领命。 而在韩治起身的刹那,韩恩自韩成珉的眸中看到了他对韩治的疑意。 看来,义父自韩治押来韩丹时,便已经在怀疑他了。 “明日如旧,百官入朝!” 韩成珉向韩恩四人留下此话便怀抱着金武噵的首级向着草屋的方向走去。 随韩成珉同行的便是李相荣。 莫达三人回到王玉的宅子时,纪寒四人还未归来。 他们三人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将金武噵的首级丢入国师府,而纪寒四人便是去大堰百官的府邸散播消息去了。 无论这百官信是不信,金武噵死亦是不争的事实,待得明儿天亮,他们便知道他们所看到的消息是真是假了。 纪寒四人归来时已是后夜,在七人迫切的等待下,这天终是亮了。 扮做布衣,纪寒七人混入百姓中。 百官开始陆续上朝,他们一个个眼眶红肿,怕是这一夜都未有睡好。 陛下不是先帝骨血,南华公主手刃金武噵而后攻破南雀门,召集勤王之师,若这消息属实,他们该如何抉择?是独善其身,坐山观虎斗,还是尽臣子本分,与南华公主联合诛灭这窃国之贼。 当百官入得朝堂时,国师与太宰皆在堂中。 那龙椅之上并不是空空如也,而是坐着一不到五岁的孩童,这孩童群臣们并不认识,可是他们却认得那坐在孩童身旁的雍容女子为何人。 昭容娘娘?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群臣骇然,这骇然,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坐在龙椅旁的昭容娘娘。 群臣哗然,哗然亦是因为这位昭容娘娘的出现。 “肃静!” 韩成珉向群臣一声冷喝,群臣便慌忙闭紧了嘴巴。 “昨夜宫中哗变,护龙卫受南华公主蛊惑闯入陛下寝宫行害陛下,老夫得知此事,亲率火神卫前来救驾,可是却迟了一步。” 韩成珉在说此话时,已是潸然泪下。 在群臣的注目下,李相荣走至韩成珉身前,并将韩成珉手中所托的黑色木盒豁然打开。 在李相荣打开这黑色木盒的刹那,那坐于龙椅旁的昭容娘娘亦只是用一种淡然的神色伸手捂住了龙椅上所坐孩童的双眼。 “陛……陛……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昭容、十九登钟 金銮升辉,好不灿烂! 但是在这灿烂之中,众朝臣们却看到了金武噵的首级。 诧然打开,诧然闭合,李相荣一脸悲怒的看着朝堂中的百官。 “我朝自建朝以来便立有朝规,皇族内乱群臣不得插手,护龙卫之职责乃是负责守卫皇宫及陛下安危,他们虽无官职在身,但亦是我南荣臣子,臣子参与皇室内斗便是坏了我南荣所立下的朝规。” “如今护龙卫叛逃南华公主,南华公主亦要举勤王之兵攻打我们大堰城,若是皇室血脉只剩南华公主这一根独脉,那么自是南华公主坏了我南荣千年所传承下的朝规,我李相荣为了南荣社稷亦会出城迎南华公主等得大宝,但是——” 李相荣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但是,皇室血脉却不单单只剩南荣公主一脉,昭容娘娘亦有先帝子嗣,幼皇尚虽年幼,老臣愿用这半生残躯辅佐幼帝。” “臣,李相荣叩见陛下!”向群臣说完此话,李相荣便面向那坐在龙椅上的幼子,一跪而下。 李相荣跪,那站在文官中的韩恩自然也跪。 南华公主果然回来了,原来他们于昨夜所看到的那封密信竟然是真的。 密信里的内容或许不假,但是眼前的形式却是要他们立时做出选择,因为群臣们已经听到了火神军的脚步声。 而在群臣回头时,他们果不其然的看到了由韩治所率领的火神军已经把住了朝门。 谋分阴阳,韩成珉与李相荣所使的便是阳谋。 辅佐幼帝?这幼帝才多大,他能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否?以其说是辅佐幼帝,不如直言,挟天子令群臣。 这是在逼他们表态啊! “臣,叩见陛下!”大势所趋,一名南荣官员向着这位坐在龙椅上的幼帝跪下了双膝。 有带头者,便有跟随者,转眼之间,群臣皆跪。 这一跪便是一种宣誓与效忠,若是他日金智善携大军前来,他们若叛金智善便是谋逆。 纪寒众人与百姓们便在这皇城的脚下。 百姓中亦在流传着金武噵身死的消息,而南华公主为了救他们这些百姓,正在携大军向大堰赶来。 纪寒料定今日的朝堂必回不宁,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下来便是继续留在大堰城伺机而动,等待金智善的归来。 待金智善归来的那一刻,亦是他们将要离开大堰之时。 将消息散于这些朝廷官员,纪寒并不是要他们做什么,而是要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权衡的种子。 是跟随韩成珉谋反,还是继续做南荣金氏的臣子,由他们自己来选。 在这大堰城里能帮助到金智善的并不是这些朝臣,而是这些被韩成珉所忽略的百姓。 巍峨的高墙内忽而响起了一声声沉闷的撞钟声。 这撞钟声,三快三慢,共计二十四响! 在这二十四响后,自那前方的巍峨高墙里突然飘起了一道千丈白绫。 在这道千丈白绫如火焰般在风中摇荡时,那沉闷的撞钟声便又再次响起了。 这次共十九响,每一响皆悠远流长。 “哀钟二十四响,天撒白绫,那……那暴君果然死了。”一名站在皇城脚下的鹤发老人,看着宫墙内那迎风飘扬的千尺白绫喜极而泣的说道。 按说金武噵死,这些百姓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混入这些百姓中的纪寒却未在这些百姓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喜悦之色,未有喜悦,反而愁容更甚。 纪寒不解,便向身旁的一位百姓问道:“这位大哥,那暴君死了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我见大伙儿反是一幅愁容满面的。” 听得纪寒的所问,这名百姓并未回答于他,而是默默的转身向回走了,不仅是这名百姓,纪寒更是看到这些百姓们皆统一的自宫墙转过了身去向回而走。 他们的背影给纪寒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哀苦。 “大人,先前二十四钟是哀钟不假,但是后面的十九钟却是登钟。”王玉站在纪寒身旁亦是用一种惊恐中夹杂着担忧的声音向纪寒说道。 “什么意思?何为登钟?”不待纪寒发问,莫达便连忙向他问道。 “一九,一为起,九为终,这十九登钟响起,便是新帝登基。” “新帝登基?这韩成珉刚死了一子,便迫不及待的登基了?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袁琅亦是皱眉向纪寒说道。 是啊,这时韩成珉选择登基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他这样公然做了皇帝又能如何? 难道他是要想做一个短命的皇帝不成?金智善已去召集勤王之师,这韩成珉在此时登基,不就是坐实了他是谋逆篡位的巨贼吗?此番做法于他有何好处? 难道这韩成珉已是自大到仅凭他手上的火神军便能够对抗整个南荣的地步不成? “先帝骤然薨逝,昭容娘娘子,金智权登基皇位。因金智权尚未及冠,昭容娘娘特封昭容太后,自即日起,昭容太后垂帘听政,国师韩成珉及太宰李向荣辅佐幼帝直至及冠。” 宫墙内响起一声浑然之声,这浑然之声响彻整个大堰。 正在没落前行的百姓们止住了脚步,而后木讷的将目光转向了这一座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 “昭容娘娘?这……这怎么可能?她……她不是死了吗?” 听得自宫内所传出的这一声昭告之令,王玉噗通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他双眼失神,他面色如纸! 而那些正在举目眺望的百姓亦是如同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他们的神情呆滞到彷如失了魂魄。 “大人!”莫达三人在这一刻皆看向了纪寒。 而纪寒亦是在看着那巍峨宫墙。 昭容娘娘?未及冠的幼帝?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昭容娘娘到底是谁?这幼帝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金氏一族不是被金武噵登基之时屠杀殆尽了吗? 难道说金智善并不是皇室唯一的血脉? 自宫墙收回目光,落入纪寒眸中的便是百姓们那一副失魂落魄的身影与神情。 自前方的百姓身上收回目光,纪寒看向了那正坐在地上已然呆若木鸡的王玉。 这一刻,他急于知道这昭容娘娘到底是何人,并刻不容缓!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只是朱颜改 不用纪寒吩咐,刘大壮便将坐在地上的王玉一把拎了起来。 “说,这昭容娘娘到底是什么人?”刘大壮拎着王玉的衣领喝声问道。 被刘大壮这么一喝,王玉也是缓缓的从方才的失神中给回过了神来。 “昭容娘娘是……”王玉在向刘大壮回话时亦是忍不住的回头又瞧了一眼那身后的宫墙。 “昭容娘娘是先帝七年前纳得的一位嫔妃。自昭容娘娘入宫,先帝便荒废了朝政,整日与昭容娘娘寻欢作乐。”王玉是看着宫墙说出这句话的,在说此话时,他的一双眼睛也是透着一种迷离与追忆。 “要是从头说起这位昭容娘娘怕是没个三两日是说不完的,大人,小的只能说,这昭容娘娘是一个死于五年前的人,害死昭容娘娘的有皇后,有宫里的各位娘娘,有将军、有百姓,总之,昭容娘娘是在怀有皇嗣时在法场被当街问斩的。昭容娘娘问斩那日,天降骤雨,地起狂风,那碧蓝的天,在昭容娘娘人头落地的时候,便突然黑了。” “可是这是为何?一个明明在五年前被当街问斩的妖妃怎么就又活了呢?” 王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惊恐,带着些许疑惑。 现下是青天白日,在王玉向纪寒说出此话时,袁琅与上官清二女的脸色亦是带着一些不安。 “大人,现下我们该如何?若是属下未有猜错的话,这昭容娘娘应该是被韩成珉所救,那所谓的骤雨、狂风、乌云遮日也应该是一种自然气象。” 听得徐恒所问,纪寒亦是深深皱眉,如若将二人的斗智比作下棋的话,现下看来韩成珉明显是棋高一着,而此时的纪寒已是落入了下乘。 南荣有了新帝,这新帝亦是先帝血脉,这无异于掐中了金智善的要害,纪寒为她所筹之谋,是建立在金智善是金氏唯一皇室血脉而筹谋的。 可是这韩成珉却在金武噵死后,祭出了另一位身怀皇室血脉的幼子,纪寒相信,这是韩成珉的后招,亦是他最后的一步后招。 此招该如何破之? “王玉,你方才称这昭容娘娘为妖妃,她可是那种祸乱朝纲,摆布南荣先帝的女子?” 突听得纪寒所问,王玉先是向纪寒点头,而后又向纪寒摇头。 “大人,这个小的还真没办法回答您,说她祸乱朝纲,好像昭容娘娘还真没参与过朝堂之事,说她摆布先帝,倒也不假,如若不是她向先帝施了什么媚术,先帝怎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理朝政与群妃。” 听得王玉所说,纪寒本是皱紧的眉头亦是稍有舒展。 昭容娘娘是韩成珉所祭出的最后一步棋,这棋子已经落下,纪寒只能接了这一步棋。 方才王玉所说这昭容在被南荣先帝专宠时并未参与过朝堂之事,这也便是在说,她并不是那种祸国殃民的红颜妖姬。 至于她的末路,应该便是末在了南荣先帝对她的专宠,让她成了那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妖妃。 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刻纪寒所唯一能想到的破解之法便在这位昭容娘娘的身上。 “王玉,可有办法入宫?”纪寒抬眸看向王玉突然说道。 “入宫?大人入宫作何?” “见一见这位昭容娘娘!” 纪寒声音方一落下,七双眼睛便全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疯了不成?此时入宫不是自投罗网吗?”陆倩倩寒声向纪寒说道。 “那昭容娘娘十有八九便是被韩成珉所救,或许这昭容本来便是韩成珉安插在南荣先帝身旁的人,你去见她?无异于羊入虎口。” 陆倩倩说出了众人想说之话。 “大人,陆姑娘所说甚是,若这昭容娘娘真为韩成珉的最后一枚棋子,他必会派重兵或高手保护昭容娘娘母子,现下,确实不是去见这位娘娘的时候。”徐恒亦在劝说着纪寒。 宫门打开,南荣群臣鱼贯而行自宫门走出。 他们无精打采、神情没落,彼此也不与彼此交谈,便这么默默的自纪寒众人身旁擦肩而过。 南荣是变天了,可是却未按照纪寒的想法而变,待得新皇登基昭告整个南荣之时,金智善亦失去了她所能依仗的筹码。 这该死的南荣朝规,到底是哪个没脑子的先帝定的。 南荣不平,他便无法安心归去。 在陆倩倩众人的劝说下,纪寒暂时放弃了入宫去见昭容娘娘的念头。 今日阳光正好,整个大堰却死气沉沉,百姓们关上自家房门足不出户,这一条条如蛛网般的巷道也变的冷清。 火神军再次出动了,这一次出动便不同于前两日。 韩成珉只给了他这个大统领一日的时间将南华公主所留在大堰的内应给揪到他的面前。 而这一次韩治亦是派出了他所能派出的所有火神军与火影卫。 一间间百姓的房门被火神军蛮横踹开,而后火神军们便纷纷冲入民宅,开始在百姓的民宅中乱搜一气。 今日晨时,旧皇死,新皇登基,这些生活在大堰的百姓们更是不敢反抗韩成珉的暴政了,说是新皇登基,那新皇才几岁?百姓们不傻,这天原来没变,还是他韩成珉所把持的天。 韩治带着一队火神军已经搜至北城,然而便在他跨上马匹准备直奔西城时,他却突然在前方的一条无人巷道里看到了两人。 这两人在前说说笑笑,这两人的身后亦是跟随着一支身着黑袍、头顶黑翎冠的侍卫。 在韩治看到这一队人时,他那一双本就含着阴厉的眸子更加阴晦了。 那走在最前,说说笑笑的两人,一人便是他的大哥韩丹,另一人便是他的三哥韩阔。 而最令韩治心升愤怒的是韩丹、韩阔身后所跟随的这一支黑翎侍卫。 这黑翎侍卫名为黑龙卫,乃是义父所专门为其所培育的一支死士。 这黑龙卫共计三千人,每一人至少都有七品以上的实力,除之韩成珉能够命令这支黑龙卫外,黑龙卫决不听从第二人令。 第一百九十七章 水能载舟,火可燎原! 在韩治一脸阴沉的看着那走在最前的韩丹与韩阔时,韩丹亦是似有所觉的转眸看向了那坐在马鞍上的韩治。 两人隔着百米四目相对! 韩丹亦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流,后知后觉的他已经隐隐猜到他是被韩治陷害了。 虽然猜到,但是手上却没有能够证明是韩治所为的证据。 疾府无缘无故的起了一场大火,这场大火起的甚是蹊跷,他确实是对疾夫人行下了禽兽之事,但是当时的他根本无法控制心中的那一团炙火,而疾夫人亦是媚眼含春,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如今想来,怕是他与疾夫人是一同中了招了。 “韩治,你给我等着!”韩丹看着韩治突而向他大声喊了一声。 这一声便是将二人那薄如蝉翼的亲情给彻底撕破了。 韩治未回韩丹的挑衅,而是自韩丹身上收回目光,义父不但放了此子,竟然还派黑龙卫护他的安全。 这于韩治而言无疑是不能接受的,他冒着败露的风险筹谋是为何?换来的结果又是何果? 同为义子,义父却为何独独偏袒韩丹! 现下看来,不但是义父怀疑了他,便连这个酒囊饭袋也在义父的启发下怀疑到了他的头上,他不怕韩丹,但却怕韩成珉。 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皆为韩成珉所赐。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北街上的这一幕,恰巧被要从北街路过的纪寒众人给看到了。 站在一条小巷中,纪寒看向那坐在马鞍上一身赤红长袍的韩治向王玉问道:“他便是火神军大统领韩治?” “是,大人,那个……”王玉在回答纪寒时,亦是伸手指向了他们临街的韩丹与韩阔。 “大人,那个个子高点的便是韩丹,低点的是三义子韩阔。” 听得王玉回答,纪寒亦是看向了那离他们最近的韩丹。 韩丹眼中正流露着对韩治毫不掩饰的杀意,这凌厉的杀意自然也被纪寒收入眸中。 看来这王玉猜测的没错,韩治陷害韩丹不成,反被韩丹知道了他的所行。 “大人,这韩丹与其他四位义子不同,其他四位义子是韩成珉半途而收,这韩丹却是由韩成珉自襁褓养大,小的不是在这说什么,若论得宠与信任,那四位义子便是拍马也赶不上这韩丹,说到此,小的便不得不在这里向大人多嘴一句了,大人,即便韩丹不是遭人陷害,韩成珉也不会过分追责韩丹,只是这韩治身在其中,却看不透。” “哦?”纪寒自韩治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身旁的王玉。 此人虽是宦官,但其见识却是匪浅,若是此人能尽力辅佐金智善,当不失为金智善一得力左膀右臂。 韩治绝尘而去,韩丹亦再次说说笑笑的上路。 这一路他们已经看到了火神军于百姓的所行,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强闯民宅,百姓虽不敢言,但心中却已是怨声道载,痛恨非常。 水能载舟,火可燎原! 这水他已经有了,而这火?纪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韩治并不知道他所要找的内应便在他的身后,这一日的搜捕,他不但未有所获,而且还在大堰百姓心中再次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月色如墨! 安焕在国师府外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大统领。 当大统领走出国师府时,安焕能清楚的看到韩治膝盖上的灰尘与额头上所粘的湿土。 “大统领!”待安焕便要询问韩治时,却被韩治那一双阴晦的双眼将要说的话给瞪了回去。 “回去再说!”韩治向安焕留下此话,便翻身上马。 这韩治的府邸坐落在北城,王玉所购买的宅子亦在北城,更巧的是,王玉的这处宅子便是自韩治手中买下的,虽然不是自韩治本人手中买下的房契,但是这宅子确实乃韩治手上的实业。 踏入府邸,韩治便扬手摔碎了桌上的一支玉瓶。 “同为义子,本统领在外面奔波了整整一日一夜,到头来却是被义父一番斥责,还要收了本统领的兵权,而我的那位大哥,人家却在府里歌舞升平,美酒、美女相伴作陪,便是因为他是义父亲手带大的吗?义父便这般宠他吗?在义父眼中,我韩治是什么?是他身边所养的一条狗吗?” 府外等着伺候的丫鬟们个个战战兢兢,府内的安焕亦是被韩治的这一番抱怨激起了恶性。 “大人,国师处罚不公,那疾无司怎么说也是我火神军的人,他的夫人灵前受了韩丹的侮辱,老夫人也羞愤撞死在了灵堂上,大人要国师处罚韩丹何错之有,要是那晚我知道大人押着韩丹是因韩丹犯了这事,我安焕当场便一铜锤将他砸的稀巴烂。” “不过现下也不迟,安焕这条命是大统领在野兽堆里捡回来的,国师处罚不公,安焕这便去那韩丹的府上将他一锤砸死,国师要是追究下来便砍了安焕的脑袋便是。” 安焕说动便动,向韩治留下此话,便迈着流星大步往门外走。 “你给我回来!”听得安焕所言,韩治怎么能让他去。 “义父并未说要现在收了我的兵权,你这火脾气什么时候能给我收敛一点,还有,以后莫要再让我听见你说这些没脑子的话,你知道,在这大堰,你与二哥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当年若不是二哥给了我一口吃的,我早便饿死在了街上,那时,我便知道,人唯有手上握着权利与钱财,才能好好的活着。这大统领之位是我用命所拼出来的,我绝不会拱手让于他人。即使义父也不行。” 听得韩治所说,安焕停下了脚步。 在百姓心中,他们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罗刹,但是罗刹亦有罗刹的情谊。 “明日继续搜,便是将这大堰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那些内应掘出来。” 韩治在向安焕说完此话,便坐在了厅中正首的那张兽目椅上。 一名打扮华贵的女子自韩治身后的屏风中走出。 走出,而后为韩治倒了一杯热茶,再而后便坐在了韩治的腿上。 此女眉眼含情,搂着韩治的脖颈突而向他说了一句:“大统领,你真的相信这大堰城里有南华公主所留的内应吗?今日大统领与安焕统领可是将这南荣挨家挨户的给搜了一遍不是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王玉之计 “你什么意思?”听得此女所说,韩治亦伸手毫不客气的揽住了此女那堪堪一握的腰肢。 “无中生有啊,奴家是怕国师故意为大统领寻了一个这没着落的由头,从而……” 此女只将话说一半,这另一半便要韩治自己去体会了。 果然,韩治在听到此女所说,便将手从此女腰肢上落下。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这句话放在此时的韩治身上再合适不过。 人一旦对另一人起了猜忌与怨恨,便会在心中持续发酵,这是本性,无怪说者,所以韩治并不会责怪此女的大胆妄言。 此女名为宫翎,原为一烟花之所的花魁,韩治花重金为她赎身,并收为己有。 如今听得宫翎所说,韩治亦开始怀疑义父的用意了,若将他换做南华,他是必不会在大堰城里留有内应的,至于原因,便是因为这内应一旦被擒,既是他不愿开口,国师亦会有千万种办法让得此内应开口。 而这内应必为南华公主的心腹,撬得他口,便等于知道了南华公主所持有的全部底牌。 那南华贵为一国公主,应当不会蠢笨至此。 “大统领,我觉得宫翎姑娘说的挺对的,咱们今天确实把这大堰的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哪里搜出什么内应了。” 安焕亦是很是事宜的在韩治耳边扇了一场耳风。 若是无内应,那么义父此举便是在针对他了,想到此处,韩治亦是一阵心烦意乱。 在这心烦意乱中,韩治亦是将宫翎从怀中推开,向着内舍走去。 若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应对?韩治很烦,相当的烦。 一个心烦意乱,一个怡然自得。 这心烦意乱的自然是韩治,这怡然自得的自然便是纪寒。 纪寒是真的未有想到,这王玉的宅子竟然便与韩治的府邸不远。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任那韩治再是聪明绝顶,亦绝不会想到他所要寻找的内应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在韩治未回府之时,袁琅与上官清便潜入了韩治的府邸中,所以,方才韩治三人在府邸内的这一番对话全落入了这二女的耳中。 待得二女归来将所听之话一字不落的讲与纪寒听时,纪寒亦是精神大振。 这沉舟之水已有,而这燎原之火他亦终于觅得。 “大人,这韩治或可被我们利用。”莫达坐在纪寒下首亦是激动着说道。 听得莫达所说,纪寒并未去回他,而是看向了那坐在徐恒旁的王玉。 “王玉,说说你的想法。” 突听得纪寒所问,王玉可真是受宠若惊,在鸳渡桥他时,他虽是被吓傻,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雪亮的,这作为正首位的大人看着年轻,但人家可是南华公主身边的红人,而且,据他观察,南华公主对这位大人都是持着敬重与敬佩之心的。 他八面玲珑,怎能看不出这是纪寒在给他表现的机会,若是他能为南华公主复国上建功立业的话,那么何愁不会飞黄腾达,一跃冲天? “大人,小的也觉得方才莫大人所说既是。”王玉先恭维了一下莫达,而后才自长椅上起身。 “大人,小的觉得,若是咱们想要韩治倒戈韩成珉,现下的这点矛盾怕是不够。” “哦?说说看。”纪寒确实是有此想发,他不是一个善妒之人,所谓知人善用,纪寒希望这王玉能为金智善所用。 “大人,韩治现在只是对韩成珉心生不满还远未到了敢公然背叛韩成珉的地步,毕竟韩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为韩成珉所赐,所以他不敢,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怨恨,他也不敢。” 听得王玉所说,连不爱动脑的刘大壮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倩倩亦是向王玉投去了赞许的神色。 王玉得到了刘大壮与陆倩倩的鼓励,便再次说道:“不过,是人皆有弱点,这韩治的弱点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二哥韩恩。所以咱们若要想韩治与韩成珉彻底离心,便只有利用韩恩了,小的倒是有一计,只是……” 王玉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纪寒看着王玉询问道。 “只是手段上有些卑鄙,怕在座的各位大人嫌弃。” 在纪寒的鼓励下,王玉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他心中的计策,而当他说完之时,别说陆倩倩三女,便是刘大壮与莫达二人已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宇。 纪寒自长椅起身,而后在椅前来回的踱步。 王玉所献的这个计策确实一针见血、直戳要害,但是此计过于的卑鄙了。 瞧着纪寒众人的脸色,王玉心中亦是忐忑,他知道他所献的这个计策过于歹毒,但是却是最实用的。 若是等得韩成珉大昭天下新帝登基,那么金智善便要举步维艰了,届时,待金智善携勤王归来,她所行之事,便是夺权。 这是南荣的朝规,无人能够更改,只要皇室血脉正统,那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便是名正言顺的南荣皇帝。 该如何抉择?纪寒踌躇难定! “大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韩氏不除,百姓难安,卑职觉得王玉此计可为。”莫达自长椅起身看向纪寒郑重说道。 “纪寒,那日在法场,你我亲见那韩恩是如何羞辱大国士,在大国士灵前,韩治派火神军屠杀千名百姓,这二人所行之事皆十恶不赦,对付这种人,我们不用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上官清亦是震声说道。 听得上官清所言,纪寒心中踌躇亦是豁然消散。 翌日,晨时,韩治便再次率火神军于全城搜捕金智善内应。 而下了早朝的韩恩本是要如往日般回府,但是在回府途中韩恩却突然转道向韩治府走去。 清晨,他收到了一封未有署名的密信,密信中言,韩丹已经得知在疾府他是遭了韩治的陷害,密信中还言,大堰城里根本就未有金智善所留的内应,这是韩成珉欲要惩治与卸下韩治兵权所施的手段。 匆匆赶至韩治府,只是却未见到韩治。 迎韩恩入府的是宫翎,宫翎知道韩恩是韩治的二哥,亦知道他们二人情深似海,自然也向韩恩提及了昨日大统领归来时的愤怒。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密信 “你是说,我弟弟他也怀疑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是义父故意在刁难他?” “谁说不是呢?大统领昨晚发了一阵好大的脾气,连义父曾赐给大统领的玉璟梨花瓶都给摔碎了。” 听得宫翎此话,韩恩那一双本是紧皱的眉宇亦快要凝成了一个川字。 看来他怀中这封密信里的内容应是真的了。先不论这封密信是何人放于他屋前,只说这信函里的内容便令韩恩深信不疑。 韩恩觉得不能再在韩治府里待下去了,他必须要当面见到韩治将密信中的内容告知于他。 而便在韩恩起身准备出府时,一名他府里的小厮却是匆匆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韩丹大人来咱府里闹事了。” “你说什么?”听得这名小厮所说,韩恩亦是快步的走至这小厮身前。 小厮气喘吁吁的看着韩恩再次说道:“大人,你快随小的回去吧,再迟了,韩丹大人便要将咱的府邸给拆了。” 韩恩并未因为小厮此话而乱了方寸,而是向小厮问道:“他来我府,可有说为了何事而闹?” 听得自家大人所问,小厮便慌慌张张的说道:“好像是为了疾府的事,我听得不太真切,断断续续的听到那韩丹大人说什么,是大人您害了他被国师责罚。” “我害他被义父责罚?”听得小厮此话,韩恩便立时目露阴厉。 同为义子,但却不同惠! 老的刁难最小的,老大刁难他这个老二,这真的是一对好父子啊! “走!回去!”韩恩一甩衣袖,便匆匆走出了韩治府。 两府相隔四街,待到韩恩回到府邸时,他府邸前的两尊震门石狮亦是倒在了地上。 而在韩恩便要迈府而入时,韩丹却是恰巧不巧的自府里走了出来。 两人碰了个正着,而后便剩怒目而视。 在怒目而视中,韩丹突然抬起手掌,在韩恩的淬不及防下扇了他一个满堂彩。 这一巴掌何其清脆,扇的韩恩连头也歪向了一边。 “韩恩,你竟敢设计陷害我,你好大的胆子。” 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咽,韩丹甩他的这一巴掌他是万万不能回的,同为义子,身份却是天壤之别。 必定韩丹是韩成珉自襁褓带大,二人的感情亦不是他们四位义子可比。 “念在咱们都是义父义子的份上,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就大量原谅你这一次,不过——” 韩丹在向韩恩说此话时,却是突而转身自身后揪出了一个人来。 “不过,你得赔偿我这个做哥哥的,毕竟我可在义父那里跪了一天一夜,你这府里也没什么我能看上眼的东西,而我掌管南荣钱粮也不缺那些外用的东西,但是,她,你得送我。” 被韩丹所从身后揪出的是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是韩恩府中的一位丫鬟,明为丫鬟实则为韩恩的通房。 这韩丹的嗜好全南荣尽之,而这名丫鬟虽没有什么国色天香之貌,韩丹亦对她没有什么情意,但却改变不了她是韩恩女人的事实。 今日这韩丹竟然欺上门来?为何? 若是往时,这韩丹必不敢如此,因为韩治手中可是握有火神军兵权的大统领。 密信中的内容韩恩已是深信不疑了,看来他的义父真要削去韩恩的大统领之职。 而韩丹敢欺上门来,亦必是因为他知道义父要削韩治兵权他才敢如此猖狂。 为了一个韩丹,义父竟然要如此绝情吗? 这些年来,韩治为他出生入死,树敌无数,上得刀山下得火海,双手占满修罗鲜血,到头来却是换来义父如此待他。 收了韩治的兵权,要他如何活?那些曾死在韩治刀下的亡魂故人定会将他的这位弟弟生吞活剥。 韩丹欺门,带走他的一位通房他终是忍气吞声的咽了下去,他不能在此时与韩丹起了冲突,至少现在不能。 而韩丹此举,亦让韩恩心中升出了对这韩丹的杀意。 一方大闹,扬长而去。 站在府前,即使韩丹已经走远,他还依稀能听到韩丹的大笑。 府里的丫鬟、小厮战战兢兢,韩恩阴沉着一张脸走入府邸。 回至房内,韩恩便再次从衣襟中取出了这封密信。 这密信是何人放于他门口的?这放信之人给他此信又是处于何目的? 韩治这一日一夜又是白忙活了,他心中是不愿去向义父赴命的,可是却又不能不去。 韩成珉并不是在刁难韩治,他算无遗漏,料定这大堰城里有南华留有的内应,可是两日了,他这五义子中最有心思、最有能力的五儿却又再次无功而返,他岂能不恼怒。 斥责有、痛骂亦有,可是这斥责与痛骂听在韩治耳中却统统化为了有意。 “去吧,两日,再于你两日,你若是还未抓着南华内应,吾必不恕你。” 草屋内再次飘出韩成珉的声音,韩治压下心中怒火,跪谢离去。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安焕在府外正在等待着韩治。 他手中握有一封信,这封信是自一暗处用一柄利箭所射来的,这信里的内容他看了,看后立时怒火中烧。 当韩治一脸阴郁的走出国师府时,安焕便怒气冲冲的跑到了韩治面前,并将手中的密信交到了韩治的手上。 韩治只是微微一怔,便随后看起了密信中的内容。 而当他看到密信中所提到韩丹晨时大闹韩恩府时,那一双本是阴郁的眸子立刻爆射出了一道杀人的目光。 没有韩恩便没有他的今时今日,韩恩于他,亦父亦兄,他怎能让他最重视的人受了他人的欺辱? “大统领,我这就杀入那韩丹的府里,将这家伙的脑浆给砸出来。” 这安焕是被一头野狼在森林中养大,韩治于森林游猎发现他时,这安焕正在与一群野兽搏斗。 那躺在安焕脚下的有狼、有虎、有熊、有蟒,而在安焕筋疲力尽时便要入了一群豺狗腹中时,是韩治救下了他。 那是安焕第一次遇到人类,将他养大的狼母死了,韩治将血肉模糊的安焕带回了府中。 第两百章 红颜之交洁如雪 八年,韩治用了八年的时间教导安焕,让他从一只野兽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 于安焕而言,没有韩治便没有今日的他,他这条命是韩治给的,所以他只会为韩治卖命。 翻身上马,韩治便要纵马前行时,却突然勒住缰绳。 “这信你从何而来?” 听到韩治问话,安焕亦是将方才冷箭之事告诉了韩治。 听得安焕所说,韩治那一双本是布满猩红的眼眸亦是恢复了常态。 “先去二哥那里!”韩治只向安焕留下此话,便纵马赶往韩恩府。 待到韩恩府时,一名小厮却告诉韩治,他们家的大人去了他那里。于是韩治又直奔自己的府邸而去。 当韩恩看到那一身风尘仆仆的韩治时,心中尽是疼惜。 “二哥,今日韩丹可是去了你府上闹事?”快步走进府邸,韩治连宫翎为他递来的热茶都未喝上一口便向韩恩急切的问道。 听到韩治所问,韩恩心中更是感动。 已经不需要韩恩去回答了,韩治已经从韩恩那一双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弟弟,义父吩咐你查内应一事可有了眉目与进展?”韩恩避过韩治所问,绕开话题向他问道。 “没有,方才去向义父复命,义父再允我两日时间,若是我再未捉住南华留在大堰的内应,义父说了必不恕我。”韩治此话回答的甚是轻松,轻松到仿佛他根本就未将韩成珉于他说的此话放在心中一般。 “必不恕你?莫非义父真的要用这内应一事,卸了你的兵权?”听得韩治此话,韩恩亦是捉急说道。 “卸了我的兵权?” 这已经不是韩治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了,昨夜宫翎如此说,今夜他的二哥亦如此说,看来,此事应是真的了。 在他未升任大统领时,便为韩成珉做下了许多丧尽天良之事,在他升任大统领,又不知在暗地里为韩成珉除掉了多少南荣忠臣、义士。 这是要卸磨杀驴吗?没了兵权的他,要如何在这南荣安身立命! 于街斩首白髯大国士,韩成珉为何不派他宠爱的大义子坐那监斩官?而是派他的二哥来做,如今想来,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韩成珉是要将他兄弟二人利用到不能再利用为止。 人一旦对另一人起了憎恶与猜忌,那么此人之前所做的任何事,都会被他看作是别有用心。 韩成珉纵使智绝无双,亦不能算到他人的心思。如今的韩治对韩成珉的憎恨与猜忌几近扭曲, 若是他真的被卸了兵权,那么他将必死无疑,若他死了,他的二哥该怎么办,韩治几乎可以预见到在他死后韩恩的生活。 韩恩是个文士,他并没有感觉到自韩治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凌厉杀意,但是安焕却感觉得到,这股自韩治身上所传来的凌厉杀意,只会让安焕更加兴奋。 这一夜又匆匆过去了,第二日,韩治如往常一般带着安焕去大堰城搜寻。 只是这一次韩治便不会再上心了,带着安焕,二人消失于一条小巷。 韩丹这两日的心情极好,因为他手上握有一封重要的密信,密信言,他是韩恩府中的一位下人,他手上有韩恩陷害韩丹的证据。 这证据什么的韩丹并不在意,令他真正在意的是这封密信中的第二条信息。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不管此人多大年纪,他的心性都非于常人,想法亦于世人不同,而韩丹便是此中翘楚。 韩恩是陷害了他,但他也尝到了疾夫人的滋味不是?那疾夫人死的可真有些暴殄天物了,与疾夫人一次销魂哪里能够? 可是美人已死,不可追溯,当真是人间一大憾事啊! 这第二条信息所言说韩恩有一红颜知己,此红颜不但有沉鱼落雁之姿,还与韩恩私下里结发受了长生。 这结发受长生,是为私定终身。而密信里言,韩恩从未对这名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女子有过僭越之举,不是韩恩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这名女子天生是一个石芯子。 石芯子是何意?便是天生不能与男子结合的石女。 密信里言,韩恩将此女藏的极为隐蔽,府中并无几人知晓。 昨日韩丹去韩恩府便是为了寻找此女,只是,他已经将韩恩府搜了个遍,却未搜到。 气愤之下,韩丹这才捡了一个韩恩府上姿容不错的丫鬟带回了府,这也是韩丹对韩恩的一次试探。 试探此密信里的内容到底属实,昨日他扇了韩恩一耳光又强行带走了他府里的丫鬟,这韩恩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便更加加深了韩丹对此信内容是否属实的判断。 带回府里,却没成想这姿色不错的丫鬟竟是被开了苞的,这便令韩丹更加兴奋了。 这一兴奋,便让韩丹失手将这丫鬟掐死在了床上。 一名丫鬟的死于他而言不过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今儿起了个大早,韩丹便又贼心不死的去了韩恩府。 因为心中已经相信这密信里的内容,再加之昨日对韩恩的试探,这一次再来,韩丹便不会如昨日般只是拿他府中的一名丫鬟了。 你害我在义父那里跪了一整宿,我要你点赔偿并不过分吧,你若是不识相,那么咱就去义父那里,看义父偏向谁。 人皆有不可触碰的底线,于韩恩而言,他有两逆,这第一逆便是韩治,这第二逆便是他的这位红颜知己,红袖女。 此女是石芯子不假,与他私定终身也不假,二人之间对彼此的情愫更是不假。 君子之交淡如水,红颜之交洁如雪。 红袖女知道自己不是正常女子,她所求不多,只愿一生陪在韩恩身旁便足矣。 而今日,韩恩上朝未归,那昨日里来闹事的韩丹又来了,她知道韩丹的身份,也知道二人之间的嫌隙。 于昨日不同,今日韩丹前来便更加跋扈了,跋扈到若是见不到她,今日便决不罢休。 莫说韩治未有陷害过韩丹,便是陷害了那又如何,即使韩恩十恶不赦,为天下唾弃,她也倾慕。 第两百零一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书房中有一暗门,红袖女是自这暗门里走出的,韩恩府上下,知道红袖女身份的屈指可数。 这屈指可数的数人皆在,当他们看到红袖女自书房中走出的刹那,便哗然变色。 庭院有树,树为梧桐,庭院有花,姹紫嫣红。 当红袖女走入这庭院之时,庭院里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她黑发如瀑,着一身天青色衣裙,踩一双青色绣鞋,便如同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般,自幻境走入凡尘。 韩丹在看到红袖女自书房里走出的那一刻,他那一双色令熏心的眼睛便再也无法自红袖女身上移开。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此女何止是有沉云落雁之容,在韩丹看来,此女便是那自天宫云阙中下凡的仙子。 “姑娘,你怎得出来了?”韩恩府中的老管事韩连心中担忧的向红袖女问道。 在韩丹闹府时,他便着人去皇宫前候着韩恩了,韩连知道这名女子对韩恩有多重要,韩恩不在,他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韩丹的。 “韩伯,韩丹公子既是来找妾身的,妾身怎能不出来与韩丹公子相见。”停下脚步,红袖女看向正在看着她的韩丹说道。 “对……没错,本公子今日便是来找你,既然你出来了,那么便跟本公子走吧。”韩丹虽然惊叹于红袖女的美貌,但是却未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 听到韩丹此话,红袖女不由皱眉。 她不能跟他走,若跟韩丹走,韩恩必会去找韩丹要她。 “韩丹公子,可是与妾身有事要商谈?若是有事商谈不如我屏退了他们,我们入书房说可好?”红袖女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却并未在面色与言语中表现出来。 “不行!”韩丹断然拒绝,在断然拒绝中,韩丹亦再次想到了那密信里的内容。 迈步,而后围着红袖女转了两圈,韩丹才停下脚步。 “你真是石芯子?”站在红袖女身后,韩丹突然向红袖女问出了此话。 听得石芯子三字,红袖女心中突然升出一种悲戚,身为石芯子,这于她而言本就是不可启齿之事,而今这韩丹竟然将她为石芯子一事,当着庭院里这么多人说了出来,这令她好生羞怒。 此次她之所以现身,一来是为了不愿因了她的缘故再让韩恩与韩丹起了冲突,二来便是因为她天生石体。 天生石体,便代表着她是个生来便不健全的女子。 如今韩丹又当众揭穿了她的身份,于她这幅身体而言,那韩丹又能将她如何? “是!”强压下心中的悲怒,即使心中再是不愿回答,为了韩恩她亦只能当众承认。 “你说的不算,跟我回府,待我亲自验明一番,若你真为石芯子我便将你送还给韩恩,若你骗我,那么你便留在我府里吧。”韩丹说出了一句几乎令红袖女不敢相信的话来。 亦是因得韩丹此话令红袖女哗然失色。 “使不得,大公子,这万万可使不得啊,红袖姑娘是我家大人……”听得韩丹如此丧尽天良之话,韩连心中虽然愤怒,但此刻家主不再,他只能咽下这心里的愤怒向韩丹乞求道。 只是他的这句乞求还未说完,便被韩丹伸来一脚将他踹倒在了这铺满鹅暖石的石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这个老家伙说话的地方。” “韩伯!”红袖女见韩连被韩丹踹倒,便要去扶韩连起来,可是在她便要弯身的刹那,韩丹却是捉住了红袖女的手臂将她自弯身中提起。 两人相隔不过咫尺之间,韩丹亦是忽而将红袖女揽入怀中。 美人在怀,韩丹下腹亦是突然一阵燥热,这仅仅只是隔着一件薄纱他便能有如此感觉,若是将这身衣纱褪去,即便她真是个石芯子,他韩丹亦有其他办法用这幅美人的身子来卸这腹中炙火。 庭院内亦有韩治府中的下人,但是他们在这一刻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阻止韩丹对红袖女的造次。 只因那站在庭院里的这些带刀侍卫,他们的佩刀早已出鞘。 红袖女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韩丹竟会如此胆大如斯,可是她若是不出来,待得韩恩归来,韩丹必会逼迫韩恩将她交出来,她知道韩恩是不会交出她的,既是因为知道,她才会自己走出。 可是,现在韩丹对她的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估。 身为石芯子,本已令她蒙羞,不能与韩恩行夫妇伦常,本就让她对韩恩心升愧疚。 而如今,她竟然被韩丹揽入了怀中,而她亦能清楚的感觉到,韩丹在用什么蹭她的身子。 羞辱她,便是羞辱韩恩!她不会跟他走,更不会让他如此这般的当着众人之面轻薄于她。 在韩丹正在享受这怀中的软香时,他突而手上吃痛,脚面吃痛。 红袖女咬了他的手臂,跺了他的脚面,而后自他怀中挣脱。 她跑,她向着那手握着森寒之刀的侍卫跑。 “给我拦住她!”韩丹心中发狠,面露狰狞。 此等烈女,越烈越好! 待到将此女带入他府,他便要这红袖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韩恩正在一路狂奔,他跑的急切,跑的愤怒。 当他终于跑回府邸时,当他冲入这间专门为红袖女所修葺的庭院时,他看到—— 看到,一柄在晨光下泛着森冷刀光的寒刀正架在红袖女那修长的脖颈上,而韩丹的一双手亦在红袖女的身上正在肆无忌惮的游走着。 这是哪里,这是他的府邸,韩丹竟然敢在他的府邸如此放肆,如此为所欲为,是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是他的义父,是他们的义父! “韩丹!”一声勃天大怒在这庭院上空炸响开来,在这姹紫嫣红中轰然盛开。 这声愤天怒雷之声,韩丹听到了,他听到,却用挑衅的眼神看向了韩恩。 这声惊天怒雷之声红袖女听到了,在听到的那一刻,红袖女竟然突而将自己那修长的脖颈拉向了侧旁这柄泛着森寒刀光的寒刀之上。 第两百零二章 白绫断、香玉损 “你想自尽?一了百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可不会让你这么一个美人就这么香消玉损了。” 在红袖女的脖颈便要自这柄泛着森森寒光的刀刃上一滑而过时,这名侍卫眼疾手快已经将手中寒刀移了开来。 韩丹伸出双手紧紧的将红袖女搂入怀中,无论红袖女在他怀中如何挣扎,他都紧搂不放。 美人在怀,韩丹眸中对韩恩的挑衅与不屑更浓、更甚。 “韩丹,你给我放开她!”韩恩紧握双拳,那双拳之上的根根青筋亦是暴起。 “放开她?二弟,你设计陷害我,我都没有找你算账,这个女人就当做你给我的赔罪礼了。大哥大人大量,你将这女子送于大哥,咱们以往的恩怨便就此作罢。” 韩丹并不畏惧韩恩,他说此话时,便如同是在施舍韩恩一般。 设计陷害?韩恩并不知道韩丹为何如此一口咬定是他所为,疾府之事他是知道的,亦知道陷害韩丹的真正凶手是韩治。 他不可能出卖韩治,亦不可能将他心爱之人让韩丹带走。 若是让韩丹将红袖女带走,那么等待红袖女的便会是人间炼狱。 如今义父欲要卸去韩治火神军兵权,他断不能在此时将他府里正发生之事告于韩治知晓。 不能在五弟困境时帮他一把已令韩恩心升惭愧,如今他是万万不会再去为韩治平添烦恼的。 方才的震怒已经渐渐平息,韩恩看向了那正在韩丹怀中挣扎的红袖女。 在韩恩看向红袖女的刹那,红袖女亦看向了他。 两人四眸相对,那两双眼睛里所含的尽是彼此对彼此之间的深情。 “人你可以带走,不过,在带走她之前,我要和她单独说两句话。”用这双深情的眸子看着红袖女,韩恩轻轻的向韩丹说出了此话。 此话一出,韩丹立时便大笑了起来,在大笑中韩丹亦是松开了红袖女,韩恩的服软与妥协令韩丹十分的受用,他喜欢看韩恩流露出这种妥协的表情,并百看不厌。 两人踩着脚下的鹅卵石在向书房走,待得二人进入书房,那书房的房门便阖上了。 晨风泛起,将这满园姹紫嫣红的芬芳吹起,花香于院中袅袅,一片绿叶自树上飘飘而下落在了这书房的牌匾上。 牌匾上书三字,此三字为慕红间。 这慕红间是这书阁的名字,是这庭院的名字。 已经足足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若不是因为自这门内有琴声传来,韩丹还以为这二人翻窗而逃了呢。 这自门内传来的琴声缓慢而流长,在这缓慢与流长中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凄伤。 琴声不绝,被风自树上吹下的绿叶亦不绝。 韩丹皱眉,并向身旁的一名侍卫冷声命令道:“你进去看看,这两人叙完了话没。” 侍卫听得韩丹命令,便大步流星的迈上台阶,而后伸手便推开了这扇阖着的木门。 木门推开,琴声噶然! 一尺白绫悬梁而垂,红袖女悬梁自尽! “快,快将她给我放下来!”韩丹看到此景,便向着那名站在门前的侍卫大声咆哮道。 侍卫冲入书阁,而后挥刀将白绫割断。 白绫断,人坠地! 这名侍卫只是看了红袖女一眼,便回身向韩丹摇了摇头。 “死了?” 看到侍卫摇头的动作,韩丹亦是在原地怔住了,怔住只是刹那,刹那之后韩丹便冲入了书阁。 瞧着地上那一张坠落凡尘的绝世容颜,韩丹的心亦在滴血。 这么一个绝色竟然就这么死了,最令他可恨的是,他还未尝到这位绝色身体的滋味,她怎么就能死了呢? “韩恩!你——”不舍的自红袖女那一张绝色容颜上别过目光,韩丹恼羞成怒的看向那坐在蒲团上的韩恩大吼道。 听到韩丹于他的大吼,韩恩亦抬头朝韩丹看去。 他看韩丹的目光无悲无愤,有的只是平静,这种平静就仿似是一汪死水一般。 这眼神太过的空洞,根本就不似人的眼神。 韩恩就这么看着正向他怒目而视的韩丹,连眼皮都未有眨过一下。 韩丹还要发作,只是当他接触到韩恩这一双空洞、冷漠的眼神后,他心中突然升出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被这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便仿佛是被一只黑暗里的毒蛇盯着一般。 “快走!”韩丹慌忙的自韩恩这双空寂的眼神中别开目光,而后带着他的侍卫跑出了书房,并向着庭院外跑去。 院内鸦雀无声,每一名下人皆在哆嗦着身子,方才的那一幕太恐怖了,若不是这是青天白日,这些下人必会被吓个半死。 一人悬梁自尽,一人却在尸下弹琴! 而且这悬梁自尽的女子竟还是个石芯子,听说这种阴阳之气不能相倒的女子在死后会化为厉鬼厉魂,专噬活人阳气。 自打这府邸建时,韩连便跟随在韩恩身边了,若说这府中最懂韩恩者必为韩连无疑。 而此刻,韩连却不懂韩恩了! 红袖女悬梁时的表情是安详的,在安详中透着一种诀别,这亦能说明,她是自愿自尽的。 连他这个老人都知道,若是红袖女今儿真的被韩丹带走,那么等待红袖女的将会是被韩丹永无止境的欺辱。 红袖女自缢,这于她而言应该便是她最好的结局了,她死,韩丹便不会再因她刁难、奚落韩恩。 此女自缢的令人佩服! 轻轻的走入书阁,韩连在斟酌着要如何劝慰此刻的韩恩,而当他便要开口之时,韩恩的声音却突然在这书阁内响起。 “你出去,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在府中非议,杀!” 韩恩的声音是沙哑的,这种沙哑便仿似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一般。 听到韩恩此话,韩连恭敬的退出了书阁,并为韩恩阖上了屋门。 晨光被房门隔绝在外,书阁内寂静如斯! “你自缢吧!” “我自缢!” 此刻,萦绕在韩恩脑海中的只有这两句简短的对白,这两句对白在二人进入书阁后几乎是不分先后同一时间响起的。 第两百零三章 她陪了我十年 站在庭院中的下人们被韩连喝退,红袖女自缢,韩恩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到让韩连感觉到阵阵不安。 若是韩恩痛哭一场,韩连还不会如此不安,这是哀莫大于心死啊! 一个曾经是落魄的书生,一个曾经是被唾弃的石芯子,石芯子靠卖艺为生,落魄书生食了上顿不知下顿何来。 两人于大堰相遇,十年相守,今日永别! “火石!” 门开了,韩恩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听得韩恩此话,候在庭院的韩连慌忙跑入书阁并将火石交予韩恩手中。 “大人,你要……”韩连已经无需在问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韩恩已经拔开了火石。 书阁内藏书无数,这些书都是他为红袖所收集的孤本,斯人已逝,它们也便失去了所留的价值。 起火了,当下人们慌慌张张的冲入庭院时,他们便看到了那站在大火前凌然不动的韩恩! 起火的是慕红间,这一座在韩恩府最奢侈、最美丽的府邸正于火海中燃烧。 站在韩恩身旁的韩连忍不住的看向了韩恩的侧脸,那在大火中燃烧的还有红袖姑娘的遗体啊! 在他看向韩恩的侧脸时,他终于看到了韩恩眼眶里所含的泪珠。 这慕红间此时已经燃烧到了最熊烈之时,那窜起的火光在晨阳的光芒下异常夺目刺眼。 这一场晨火吸引了许多的百姓前来围观,百姓们个个心中称赞叫好,只因这起火的地方是韩恩的府邸。 韩成珉所收的这五名义子,在百姓心中便是五条恶犬,如今一条恶犬院中起火,他们怎能不欢喜。 “起火了!”站在百姓中的纪寒抬眸看着这在阳日下蹿升的火焰,它们如同一条条欲要踏上云霄的火蛇般,向着蔚蓝的天空蹿腾着。 纪寒并不知道韩恩府里发生了何事,他只是看到那韩丹带着他的随从一脸慌张的跑出了韩恩府。 随后这府里便燃起了一场滔天大火。 这场大火不仅将百姓们吸引了过来,也惊动了国师府。 四名黑龙军自国师府赶来,而后便伸手推开了韩恩府的大门。 大火依在持续,这四名黑龙军走至庭院便向那正在看着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韩恩说道:“韩大人,国师有请。” 国师有请? 韩恩转身看向了这四名黑龙军,在转身的刹那,他那本是含在眼眶中的泪珠亦潸然落下。 这追思未至,韩成珉却在此时唤他? 这韩丹来他府上滋事时,韩成珉为何不派人来唤他? “知道了!”韩恩的这声回答冷漠到让这四名黑龙军亦是皱起了眉宇。 他们四人隐隐感觉到,这韩恩的情绪有些不对。 不待四人答话,韩恩便当先走出了庭院。 在他走出府邸之时,在他看到那正在嬉笑旁观的这些百姓之时,不知为何,韩恩竟然未有升出丝毫的愤怒。 若搁往日,他必会让府中的下人们将这些敢嬉笑于他的百姓们痛打一番,可是此刻,韩恩却未有这般想法。 因为,他的心中只有那已经化为火焰的红袖女。 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个如他们一般的百姓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变成了百姓心中的恶狗。 没错,他知道,在百姓心中,他不过是一条韩成珉收养的看门狗而已。 自这些百姓身上别过目光,韩恩向着国师府走去。 竹林内,韩成珉正在与李相荣下棋,当韩恩走入竹林时,韩成珉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倒是李相荣,在落下一枚白子后才似有深意的看了韩恩一眼。 “你的事儿我听说了。”韩成珉拿着手中的黑子正在寻找着落子的位置,而他所向韩恩说出的这句话亦极尽的轻描淡写。 “不过是死了一个石芯子而已,你莫要因为一个这样的女子而与你大哥伤了和气,吾已经着人去告知丹儿了,晚些时候,他自会亲自来向你赔罪。” 话落,黑子落,在黑子落下之时,韩成珉亦是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 “李相荣,这局你输了。” “我输了?”李相荣自韩恩身上别过目光,而后看向了石几上的棋盘,看着棋盘,李相荣亦是大笑道:“哎,这一盘果然是我输了,再来,再来。” 二人的笑声落入韩恩耳中,是如此的讽刺与刺耳。 “她陪了我十年!” 在韩成珉于李相荣正在摘棋盘上的棋子时,韩恩的声音突然在这片竹林内响起。 “哦?陪了你十年?你要怎样?难道要让你的大哥为她偿命不成?还有,那女子可不是丹儿杀的。而是你!”韩成珉在向韩恩说此话时依然没有抬眼去看韩恩。 “唤你过来,是要给你提个醒,别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子而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来,更不要对你的大哥心升怨恨,去吧。” 韩恩并未听从韩成珉的话而退去,不但不退,反而再次用一种坚定且不移的语气向韩成珉说道:“她陪了我十年,不是义父口中所说的不值得的女子,她值得,十年相守,十年陪伴,她值得!” 在韩恩此话落下时,韩成珉终于抬眸看向了那站在竹林前的韩恩。 “那你要怎样?” 在韩成珉向韩恩说出此话时,李相荣亦是转眸再次看向了韩恩。 这一看李相荣便发现了,他发现这个韩恩的一双眸子里再也没有对韩成珉的畏惧了,这个发现令李相赫亦是极为诧异。 往日来见韩成珉,这五位义子除过韩丹外,另外四位在看韩成珉时,那一双双眼睛里所流露出的皆是对韩成珉的敬畏。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这一身的荣耀皆为韩成珉所赐,没有韩成珉,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韩恩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不但敢与他的义父顶嘴,连眼睛里对韩成珉的敬畏也消失了。 都说红颜祸水,这韩恩难道是要向韩成珉来上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 他有考虑过后果吗? 难道他听不出来,方才韩成珉所向他说那句话里已经含有怒意了吗? 第两百零四章 此恨未泯 竹林内,竹叶莎莎、彷如波涛! “原来义父您知道!”韩恩并未回答韩成珉的问题,而是突然向他说出了这一句话。 亦是因为韩恩的这一句话,令韩成珉深深皱起了眉宇。 李相荣能在韩恩眼睛里看出来的东西,他韩成珉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你的翅膀硬了!韩恩,今日吾只当你是因为受了些委屈,所以心中有些脾气,回去好好的反省反省,待晚些时候吾在唤你过来。”韩成珉一语双关,此话也是他于韩恩最后的提醒。 晚些时候?听到此话,韩恩心中更是悲愤,他怎能不知韩成珉此话何意,他便是要他亲口的一个回答,一个令他满意的回答。 “义父是要孩儿亲口说出不再忌恨韩丹吗?恕孩儿做不到!” 这是韩恩第一次与韩成珉顶嘴,亦是他第一次忤逆韩成珉,更是他第一次不再畏惧韩成珉。 他的这位义父什么都知道,但却坐视不理,韩丹欺上府来时,他不予理会,红袖女一尺白绫自缢在他面前时,他的这位义父亦不予理会,他想让默默陪伴了他十年的红袖女自缢吗?他当然不想。 为了保护韩治,为了不让红袖女免受欺辱,他唯有如此选择。 两人心意相通,在走进书阁时,红袖女便已经做下了决定。 “你说你做不到?”韩成珉的声音在这一刻已是凝水成冰。 一颗黑子在他指尖化为粉尘。 “吾在问你一遍,你放不放得下心中对丹儿的忌恨!” “放不下!”韩恩亦是向韩成珉近乎疯狂的大喊道。 “放不下?那你要如何?杀了丹儿吗?就为了一个连女子都不是的女子?” “义父!她有名字,她叫红袖!先天之疾非她所控,她活在这世上已是不易,她为我而死,义父何故还要用言语羞辱红袖。” “你个忤逆子,给吾住口!吾问你,你放不下心中的忌恨,是要杀了丹儿吗?回答吾!” 李相荣知道,这一刻的韩成珉是真的怒了,若是这韩恩还要执迷不悟,怕是今日便再也走不出这竹林了。 只是,这韩恩与韩成珉的五子极为要好,若是此子在国师府出了意外,难保那韩治亦会做出忤逆韩成珉的事来? 这韩恩与韩治可不同,韩治手中可是握有火神军兵权的,此值南华叛逃在外,随时可能起勤王之兵攻打大堰,这大堰还尚需韩治的火神军来保护。 想到此处,李相荣亦是深深皱眉。 怎么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眼上,这两名义子便水火不容了呢? “他来我府上闹了两次,一次带走了我府里的一名侍女,那名侍女恐怕已经被他杀了,第二次,若不是他要将红袖带走,这气我也会忍得,可是……他却偏偏要带走的是她,是陪伴了我十年的红颜知己,敢问义父一句,韩丹便没有错吗?义父要我放下心中对韩丹的憎恨,无论义父问孩儿多少遍,孩儿都做不到。” “义父不处置韩丹,却要让我放下心中的仇恨,敢问义父,这对孩儿公平吗?”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你是要告诉吾,丹儿你非杀不可了是吗?” “是!韩丹不死,我心不平!” “混账!”听得韩恩此话,韩成珉豁然自石凳站起。 在他站起的那一刻,手中的黑子皆化为粉尘。 在他站起的那一刻,两名黑龙军突然冲入竹林,并伸手按住了韩恩的双肩。 “你心不平?你是在要挟吾处置丹儿吗?若你不说这么多,吾兴许会处置丹儿,但是今日你的话太多了。” 韩恩并不会武,在韩成珉向韩恩一步步走来之时,两名黑龙军已是将韩恩按在了地上。 他虽双膝跪地,但那一双眼睛里却充斥着一种倔强与无畏。 走至韩恩身前,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韩恩那一双无畏无惧的眼眸,韩成珉愈看愈气。 他是谁?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南荣国师,整个南荣皆在他股掌之中。 一个中途收来的义子而已,他是忘了他这一身的荣华与富贵都为他韩成珉所赐不成? 他收义子,收的是能为他所用,唯命是从于他的忠犬,而不是一条敢于他顶嘴,敢忤逆于他的逆犬。 “吾再问你一遍,这仇你放不放得下。” 这一刻,连李相荣都听出了韩成珉的杀意。 “放不下,也不会放!”迎着韩成珉那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眸,韩恩亦是决不改口。 “混账!” 声落,胸口传来一阵如同翻搅般的剧痛,一只铁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上,这打他的不是韩成珉而是押着他的两名黑龙军。 亦是因为所挨受的这一拳让韩恩彻底醒悟,在韩成珉的眼中,他这义子不过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富贵名利不过只是须弥,是韩成珉施舍给他的食物而已,施舍于他便是要他像忠犬一般的听话。 如今他这条忠犬不听话了,主人便要收拾他,打到他听话为止,打到他再也不敢忤逆主人为止。 他不是狗,而是人! 一拳、两拳…… 风不止,叶不静! 韩恩被这两名黑龙军打的已是口吐鲜血,但他那一双眸子却仍是透着深深的无畏与倔强! “砰!” 又是一拳打在了韩恩的胸口,这一拳,这名黑龙军是使了全力的。 紧咬的嘴唇,被黑龙军的这一拳打开了,一口艳红的鲜血自韩恩喉头喷出。 他乱发披肩、他身染鲜血,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是这涣散的双眸里却仍透着倔强与不屈。 韩成珉知道韩恩已剩了半条命,这半条命若回去好生休养个半年,还是能够养好的。 “吾在问你一遍,放下心中的仇可愿?” 李相荣知道这是韩成珉最后的一问了,韩恩亦知道这是韩成珉于他的最后一问。 只要他向韩成珉屈服,只要他向韩成珉点头,那么他便可以活下来。 活下来?而后放下所有的尊严,比畜牲还不如的活在这世上吗? 他恨,他恨红袖的仇还未报,他恨,他恨不能手刃韩丹! 第两百零五章 罄竹难书 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沾着鲜血的瀑发遮住了韩恩的脸颊。 韩成珉亦在紧紧的盯着脚下的韩恩,当他看到这一颗批头散发的脑袋摇头的刹那,韩成珉那一双深邃且漆黑的眼眸突然迸射出一道凛冽的杀意。 伸手自一名黑龙卫腰间豁然抽刀而出。 “呲——” 一道血雾随寒刀洒出,一颗脑袋被寒刀带起! 日阳透过竹叶与竹叶的缝隙,一束束的打在这一道喷洒在林间的血雾上,血雾很红,被束光映的刺眼。 韩恩死! 在韩恩人头落地时,李相荣的额头已是皱成了一个川字。 自石凳起身,李相荣走至韩成珉身旁向他沉声说道:“他与韩治素来交好,国师就这么把他杀了,恐会引起韩治的不快。” “不快?他们一身显赫皆为我赐,有何不快?”韩成珉此刻亦在气愤之中,韩恩被他所杀,他心中毫无波澜,他气愤是因,韩恩对他的忤逆。 李相荣并未因为韩成珉此话而露出不悦,看向身旁两名黑龙军,在李相荣的授意下,两名黑龙军抬着韩恩的尸首向竹林外走去。 待得二人行出竹林,李相荣才向韩成珉继续说道:“国师不是怀疑疾府一事是韩治设计韩丹的吗?若真是此子,那么这韩治的心思便有些不可斗量了。” 听得李相荣此话,韩成珉亦是豁然清醒。 “你倒是提醒了吾,这两个蠢材与吾都中计了。” 李相荣感觉有些跟不上韩成珉的思路了,中计?哪两个蠢材?又中了何人的计? “崔如海,速带黑龙军去保护韩丹!” 突而听得韩成珉喊出此名,连李相荣都露出了惊容。 崔如海?此人不是崔鸿基的师兄吗?枪圣崔鸿基的陨落便是此人所为,难道说这崔如海是韩成珉的人?他怎么不知? 纪寒在目送韩恩与四名黑龙军离府时,便离开了。 离间、挑唆韩恩与韩丹是王玉所献的计策,这个计策确实歹毒,但是韩氏一族不除,百姓便永无宁日,为了这大堰城里的百姓,为了太武与南荣永止刀戈,这王玉所献的计策他不得不用。 韩恩于法场折辱白髯大国士该死,至于韩丹,此人早已被纪寒列入了必死名单的行列中。 韩恩是韩治的逆鳞,韩丹是韩成珉的逆鳞,虽然纪寒不知王玉为何敢如此笃定,但此计的目的便是要韩治与韩成珉反目。 在纪寒看来,杀韩恩才是上上之选,因为韩恩死,韩治必然会为韩恩报仇,但是王玉却要他们杀了韩丹。 此刻,纪寒心中虽有疑惑,但是他还是听从了王玉的建议。 这韩丹被韩恩看他的眼神已是吓破了胆,才回府的路上,韩丹心中仍有余悸。 在八名带刀侍卫的保护下,韩丹如同逃命似的正在向他的府邸逃去。 这眼看着便要到他的府上了,八名侍卫却是在同一刻间突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一条巷街,巷街中站着一女,此女一身白衣怀抱三尺青锋。 当韩丹看到那站在巷街中的陆倩倩时,他眼中的惊惧与恐慌突然便消散了,恐慌不负,取而代之的便是痴醉。 方才在韩恩府,那如同自天宫云阙里下凡的红袖女亦是令他感到惊艳,可谁知,这挡路的白衣女子的容颜竟然比之那红袖女还要略胜一筹。 红袖女香消玉损,本就让他心升不悦,可谁知,老天竟又给他派来了一个更美的美人来弥补他。 这八名侍卫在看到陆倩倩的那一刻,便已是严阵以待,若是此刻他们知道这韩丹的心思,必定会气的吐血而亡。 高手!这八人皆知这拦住他们归路的女子必是名高手无疑!至于多高,那便要交了手才知道。 光天化日,这条巷街并不是空无一人,非但不是空无一人,而且路人极多。 这条巷街是王玉专门为韩丹所选的葬身之地。 选这条巷街不为其他,便是为了告诉这些备受欺压的百姓们,南华公主要归来了。 怀抱三尺青锋的陆倩倩并未出手,而是在等,等纪寒。 当纪寒一路冲刺到这条巷街时,陆倩倩亦是用一种抱怨的口气向他说道:“你可真慢!” 听得陆倩倩所说,纪寒权当没有听见。 上官清他们便混迹于这些百姓中! 百姓愈积愈多,多到将这条街都围成了一堵四面的围墙。 人墙中,纪寒与陆倩倩各站一边,在二人的中间便是韩丹与他的八名侍卫。 这些百姓不傻,他们亦都隐隐感觉到这两名义士要做什么了。 这一刻,绕是韩丹再色令熏心,亦感觉到事态的不对了,虽然感觉事态不对,但是他仗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多少畏惧。 他是谁?他是韩成珉的义子,更是掌管南荣钱粮的左中丞,是南荣朝的二品大员。 如今这大堰可是姓韩,这光天化日的,他可不相信这两个拦道的人敢对他做什么。 前来围观的百姓数量已经达到了纪寒心中的预期,预期达到,那么便也无需再说过多的废话了。 “韩丹,你之罪,罄竹难书,蔡无琰将军携二十三万大军不日便会与南华公主抵达大堰,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今日,便先斩你头颅,已震我南荣军威、震慑宵小。” 当纪寒用丹田之气喊出此话时,亦同时自腰间抽出了囚龙锏。 纪寒既已喊出台词,陆倩倩当然便不再等待了。 方才那韩丹看她的眼神,令她不爽,既不爽,那便先刺瞎这狗官的一双狗眼。 三尺青锋震鞘而出,随之一抹寒光突而自八名手持寒刀的侍卫眸中一滑而过。 “啊!我的眼睛!”一声彷如杀猪般的厉叫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千名百姓之中豁然炸响。 这些前来观看的百姓们震惊了,因为他们皆看到那不可一世的韩丹正在用双手捂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鲜血自指缝中流出,而后将韩丹的一双手也染红。 这本是残忍的一幕,但是这些百姓们却是一个个都在振奋着。 纪寒提囚龙锏杀将而至,八名侍卫亦是同时挥刀斩向纪寒。 第两百零六章 全民暴走 囚龙锏在纪寒手中发出一声亢厉的龙鸣。 一声龙鸣震天际,八柄寒刀皆断裂! 纪寒与陆倩倩配合的天衣无缝,在这八柄寒刀被囚龙锏震断的同时,陆倩倩手中的三尺青锋亦是带走了这八名侍卫的性命。 当街杀人,杀的还是韩成珉的义子,纪寒要做的便是震慑! “韩丹,你拿命来!” 一声爆呵,纪寒高高跃起,双手紧握手中囚龙锏,以力劈华山之势,砸向韩丹头颅。 如若这一锏砸中韩丹头颅,那么韩丹必亡。 所有百姓们在这一刻都睁大了眼睛,这个罪恶满盈的韩丹真的要于今日死了吗? 直到这一刻,这些百姓们还不敢相信他们眼中所看到的这一幕。 “小贼尔敢!” 一声惊雷之声于天际炸响,一柄丈八银枪在灼灼日光下自天际杀出。 巷街那两排的屋顶之上,一名名身着黑衣的黑龙卫手持森罗寒刀正在延屋顶狂奔。 “他们的援兵到了!”人群中的莫达看向身旁上官清说道。 “恩!” 声落、人出!上官清莲足轻点地面,如一只灵动的白鹤般跃上一排屋顶。 在上官清跃上屋顶之时,莫达三亦跃上另一边的屋顶。 巷战爆发! 那一柄彷如自天际中杀出的丈八银枪被一抹剑光所阻。 于昼白之下,一枪一剑开始了一场激烈的对撞。 两旁屋顶,上官清一人一剑,便阻住了这一支前来救援韩恩的黑龙军,而另一边,莫达三人亦冲入另一支黑龙军中。 整条巷街尽是刀光剑影,尽是兵器与兵器剧烈的碰撞之声。 一名黑龙军架开徐恒手中寒刀,自徐恒处突围而出,当这名黑龙军跃下屋顶的刹那,迎接他的不是地面,而是一柄足有手掌宽的大刀。 刘大壮的轻功还不足以能让他像莫达他们一般跃上屋顶,但是这从屋顶上跳下来的他便可以接管。 一个未有防备的自屋顶跃下,一个早有准备的蓄力一刀,这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这名黑龙卫被刘大壮手中斩马刀斩成了两断。 自天际中突然杀出的这名使枪的高手被陆倩倩所拦,他是唯一能救下韩丹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已是分心乏术,拦住他的这名女子所使的剑法自始至终便只有一式,但是便是这一式剑法,崔如海却发现他竟是无法破之。 他的任务是来保护韩丹而不是来与这些反贼拼命的,所以他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骛的专心对敌。 而那韩丹,裴如海不看还好,一看心胆俱裂! “砰!” 一声沉闷之声在这刀光剑影下,在这兵器相交下响起。 这声沉闷之声本是很小,但是在这一刻却彷如穿透整片云层般,落入这街巷千万人的耳中。 手抱双眼的韩丹如烂泥般倒在了他的血泊中! “给我杀,将这伙忤逆之徒统统给我杀光。” 韩丹被砸成了一堆烂泥,裴如海扬天发出一声惊雷怒吼。 只是他的这声震天之吼却被下方千万名百姓的欢呼声所淹没了。 压抑了数月的愤怒于这一刻终于爆发了,韩丹被当街诛杀,韩成珉还会远吗? 方才那名义士不是说了吗,他们的南华公主与蔡无琰将军携二十三万南荣大军正在向大堰赶来。 而这些义士的身份也已昭然若揭! 在百姓心中,纪寒七人便是他们心中的英雄,是他们不再畏惧韩成珉暴政的指路明灯。 千民暴动,他们是不会武,但是他们手中有武器。 这条街名叫北华街,是北城最繁华的街道,这条街道有贩夫走卒,有开酒楼的商贾。 而他们的铺子,便是这千万百姓们手中的武器。 一张面饼自下方飞上屋顶,砸在了一名黑龙军的身上,这自下方飞来的面饼根本就伤不了他,但是却让这名黑龙军立时恼羞成怒。 这些愚民竟敢拿东西仍他?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而当他便要发作之时,便看到一个个不知名的东西自下方飞将上来。 这名黑龙军傻眼了,明明这些自下方飞上的东西根本就不具备任何的杀伤力,但是在这名黑龙军眼中这自下方飞上的东西便成了漫天的箭矢。 而另一排屋顶,这支黑龙卫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半数。 他们被杀破了胆,被一名手持寒剑,身着紫衣的女子杀的不敢再前。 “走!” 纪寒一声令下,上官清、莫达三人便自屋顶跳下,淹没在下方的百姓之中。 而陆倩倩亦是飘落至纪寒身旁。 这些百姓们自发的将纪寒与陆倩倩淹没。 裴如海落至一处屋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那如蝗虫般涌动的百姓们。 看着这些刁民百姓,他岂能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如若下方是一片汪洋,纪寒七人便是犹如汪洋中的七条海鱼。 此刻,便是他有心想要去追亦无能为力。 站在屋顶,裴如海在想他该如何回去复命? 他与韩丹不熟,这韩丹死与不死于他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韩成珉那边他要如何去说? 一百黑龙军,折去一小半,而这一小半皆为一剑法飘逸的女子所杀,要知道,韩成珉所培育的这支黑龙军,其每一人皆有着七品高手的实力。 这还不是令他最震惊的,真正令裴如海震惊的是那一名与他交手的白衣女子。 此女子,不但剑法蹊跷,还隐含剑气。 这些人都是南华公主的身旁的人吗?她是从何处寻来的这些高手? 不到半日,韩成珉两名义子殒命,一名是被韩成珉所杀,一名是被纪寒当街所杀。 韩丹身死,震惊整个大堰城! 这些百姓们亦开始在城中不溃余力的肆意宣扬着南华公主不日便会携大军归来的消息。 不到半日的时间,整个大堰城便变天了,这些百姓们再也不畏惧韩成珉的统治。 一条如何反抗韩成珉的办法于全大堰的百姓中传然开来。 这由韩成珉所统治的暴政彻底发酵开来。 当裴如海将韩丹当街身死的消息带回国师府时,韩成珉勃然大怒。 在勃然大怒的同时,韩成珉亦终于看透了这场工于心计的计谋。 第两百零七章 人心最叵测 这一日还远没有结束! 身在大堰为官的官员们开始惶恐不安了,于百姓中所传开的这条关于南华公主携二十三万大军即将归来的传言,他们这些官员都有所耳闻了。 如若这条传言是真,那么他们该当如何选择? 眼下他们这些官员们急切的需要汇聚在一起商议商议,可是韩成珉的应对也是来的飞快。 黑龙军将各大官员的府邸给包围了,于这些官员而言,这分明就是囚禁,不让他们相见。 于韩成珉而言,这条自民间所传开的流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蔡无琰与他的无琰军自出发的那日起,便是有去无回的。 他的儿子韩成俊只要按照他的交代去做,那蔡无琰与三万无琰军必会葬身南海。 一支在海上的军队,若是没有了后方的补给,他们该如何在这茫茫大海上生存。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便是驻扎在连胜港的连绳军,蔡无琰做梦亦不会想到,他会联和常禄山在这南海坑杀他的三万无琰军吧。 是自负也好,是自大也好,总之韩成珉根本就未有将南华公主放在眼中,此刻真正让他有些担忧的是潜藏在大堰里的这批乱贼。 崔如海说乱贼共有七名,每一名都至少有八品以上的境界,尤是与他交手的那名白衣女子更甚,崔如海坦言,他与这名白衣女子应在伯仲之间。 这七名乱贼中,有一人应该便是此次整个事件的主导了。 先挑唆韩丹,而后在当街杀死韩丹,这是杀人诛心啊,而最让他可气的是,连他都中了此人的奸计。 他于盛怒之下杀了韩恩,正中了此人的下怀。 竹林内,韩成珉坐在石凳上不发一语,李相荣亦是在深深皱着眉宇。 “国师,为今之计,我看还是先收了韩治的兵权吧。”在斟酌一番后,李相荣向韩成珉劝说道。 听得李相荣此话,韩成珉何尝不想这样做,但是在这种情势下,他若突然收了韩治的兵权,那么他才是真的将韩治推向了他的反面。 可是若不收,这韩治会不会也向韩恩一般忤逆于他? 北华街发生此等大事,火神军竟然未有一人即时赶到,待到韩丹身死街头,火神军这才姗姗来迟。 一名火神军走入竹林,这名火神军是韩治麾下的一名千卫长,最先赶至北华街的便是这名千卫长李辉阳。 火神军共有十名千卫长,疾无司身死,便剩下了九名。 “韩治呢?他为何还不来?”韩成珉坐于石凳看向李辉阳阴沉着双眸问道。 听得韩成珉询问,李辉阳亦是向他朗声回道:“回国师,大统领带火神军去了南城,恐怕还不知道北城所发生之事。” 李辉阳回答的不卑不亢,亦在情理之中,这便叫韩成珉更加阴郁了。 这一万火神军是他培养不假,但是韩恩接任大统领已有六年之久,他从未想过他所收的义子有会忤逆他的一天,所以,在这六年中他从未插手过火神军军中之事,并让韩治全权统领。 而如今看来,他好像错了,大错特错了,因为他并未从李辉阳的双眸里看到对他的敬畏。 人心难测!韩成珉终于意识到这世上最不可把握的便是人心了。 李辉阳确实对韩成珉并无什么敬畏之心,也许以前有,但自疾府一事后,他便不再敬畏韩成珉了。 因为疾无司是他的兄弟,今日晨时,他便在南华街不远处,他本可以带军杀入南华街解救韩丹,但是他却选择了坐视不理。 他的兄弟身死,这韩丹竟在疾无司尸骨未寒时,对疾夫人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一老一妻不甘羞辱而撞死在灵堂上。 当他得知大统领亲自押送韩丹去国师府时,李辉阳心中感动。 而当他得知,韩成珉竟然只是罚了韩丹跪了一日一夜时,他便已经对韩成珉心怀怨恨了。 韩丹当街遭遇刺杀,他怎会去救?若是去救,便对不起他兄弟的英灵,便对不起疾老夫人与疾夫人的在天之灵。 如今即使韩丹身死,也改变不了他对韩成珉的憎恶,因为韩成珉处罚不公,比起韩成珉,他更敬重的是他的大统领韩治。 “国师若无它事,卑职便去追查乱贼了。”李辉阳向韩成珉说道。 “去吧!”韩成珉深深的看了李辉阳一眼,他并不知道这李辉阳是因疾府一事才对他心存不敬。 他亦理所当然的将这李辉阳于他的不敬归纳到了韩治的身上。 这韩治竟敢背着他笼络军中千卫长,这无异于触碰了他的逆鳞。 待到李辉阳走出竹林,韩成珉才看向李相荣说道:“你说的对,看来是该卸了他的大统领之位了。” “那南华那边呢?国师,不得不防啊!”听得韩成珉此话,李相荣脸上的愁容并未开解,而是更加密布。 “南华?哼!他要去找蔡无琰,怕是只能带着蔡无琰的魂来助她。吾儿韩成俊平日里是有些跋扈,但是于正事上,吾儿可是知道分寸的。” 韩成俊确实知道分寸,韩成珉于他的指点也确实能让蔡无琰与他的无琰军葬身南海。 只是,任凭韩成珉智绝无双,亦算不到蔡无琰的先锋军出师不利,李浩然竟然被生擒。 纪寒破了韩成珉对蔡无琰的算计,蔡无琰亦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而今,被反擒的却是韩成俊与朴恩俊。 蔡无琰携二十三万大军已经与金智善汇合一处,当蔡无琰看到先帝血帛的那一刻,他亦是怒发冲冠。 千里奔袭,二十三万勤王之师正在追星赶月的向大堰城奔赴而来,在这中间亦有无数心怀正义之士加入其中。 大堰城连续数夜灯火通明,韩治与安焕于星夜纵马驰骋,当二人赶回府邸时,却在府前看到了一支黑龙军。 这支黑龙军装备整齐划一,待韩治二人勒马时,这支黑龙军便立时将韩治与安焕所包围。 坐于烈火枣马上的韩治面色阴沉,而安焕亦是豁然翻身下马抽出腰间所挂的一幅铜锤。 第两百零八章 我有何错 “大统领,国师请!”一名黑龙军目无表情的看着坐在马鞍上的韩治说道。 韩治并不知道晨时在北华街所发生之事,他与安焕到了南城便与火神军分开,直到夜里,他二人才归来。 “知道了!”便在韩治翻身下马时,一支火神军突然自前方奔来。 这支火神军亦是装备整齐,那带头的赫然便是李辉阳。 “李千卫?”韩治看到来人是李辉阳亦是微感诧异,在诧异中,韩治好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火神军整齐划一的驻足,李辉阳走至韩治身前向他拱手说道:“回禀大统领,卑职办事不利,请大统领责罚。” 这李辉阳分明话里有话,韩治可不是如同韩丹那样的酒囊饭袋,他岂能看不出这是李辉阳专门在他府前等他。 等他必是有事,等他必是与义父唤他之事有关。 这名黑龙卫听得李辉阳此话,亦是转眸向李辉阳看来。 “这位千卫若是要领罪,等大统领从国师那里回来在领吧。” 向李辉阳说完此话,这名黑龙卫便再次看向韩治说道:“大统领请!” 府前的气氛着实有些微妙,一个要说,一个却不让说,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城里必然发生了大事。 李辉阳此来便是为了将南华街所发生之事告知于韩治知晓,因为他料定国师必会遣人来韩治府。 对国师他都不曾心存敬畏,更何况是一黑龙军。 “大人,今日北街发生两件大事,一,韩恩府突起大火,二,韩丹在北华街遇刺,当场身亡。”无视黑龙军的警告,李辉阳向韩治朗声说道。 “大统领,卑职当时便在南城,只是却未能捉住刺杀韩丹的凶手。请大统领治罪。” “你说什么、二哥的府上起了大火?”听得李辉阳所报,韩治神色焦急的向李辉阳问道。 “恩,还有,大统领的大哥韩丹于南华街遇刺,当场身亡。”李辉阳看着韩治眼里的急切向他提醒道。 “大哥遇刺了?当场身亡?”于韩成珉而言这是悲耗,于韩治来说,这是喜讯。 “大统领,国师还在府上等候,大统领莫要让国师等的太久。”这名黑龙卫阴沉着一张脸向韩治再次说道。 李辉阳的及时通报,让韩治有了心底的准备,他知道国师为何要唤他了。 如若没有猜错,国师唤他便是要治他的罪了。 韩治只能跟随黑龙卫前去,安焕与李辉阳亦是紧紧跟在韩治身后。 平日韩治进国师府安焕都会在外等候,可是今夜不同,安焕提着手中的双锤便往府门里走。 韩丹死的真是解气,但在这解气的同时,便是他这个不爱动脑的都知道国师召大统领要做什么。 韩成珉并未在竹林等韩治,而是在府中的正厅。 当韩治迈入正厅的那一刻,韩成珉的声音亦突然在这阴暗的厅堂内响起。 厅中无烛,只有渗入的月光。 “你哥哥死了!他是吾挚友的孩子,挚友早亡,将其子托付于吾照料,是你的渎职害死了吾挚友的孩子。”韩成珉此话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意,这股凌厉的杀意在这昏暗的厅堂内凝而不散。 沁冷的月光于天窗倾洒而下,汇聚于韩成珉的身上。 在韩成珉向韩治说出此话时,他亦是豁然转身看向站在这昏暗之中的韩治。 “告诉吾,这一日一夜你去了哪里?” “追查内应!”韩治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回道。 “追查内应?可追查到了?”听得韩治此话,韩成珉亦是再次向他沉声问道。 “追查到了,内应共三十人,藏于南城,已被我肃清。” “肃清?那于南华街刺杀你哥哥的是什么人?” “回义父,是刺客!” “刺客?” 二人于昏暗中的对话便如两把无形之刃般在激烈的交锋着。 在韩治向他说出刺客二字之时,韩成珉亦在深深的看着韩治。 方才的言语交锋,他竟然落了下乘,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在他身前唯唯诺诺的韩治吗? 他明明是要问罪韩治,而韩治却用一个刺客之名,将他撇了个干净。 “国师是不信大统领所言吗?大统领带我们从晨时到夜里才剿灭了那三十个内应,我们火神军都可以为大统领作证。” 安焕是一同随韩治进来的,方才听到韩成珉对韩治的质问,他本就心升不爽,如今见二人不语,他便插话进来为韩治抱打不平。 而韩治竟然也未阻止安焕说话。 黑龙军便埋伏在暗处,只要韩成珉一声令下,那么今夜韩治便再也走不出这府厅。 所养之犬竟化为狼,他竟然都不知晓。 韩成珉杀意已升,那藏于暗夜下的黑龙军亦蓄势待发。 而站在昏暗中的韩治亦感觉到了韩成珉对他的杀意。 “义父是要杀我?”在韩成珉的杀意下,韩治突而开口向韩成珉问道。 听得韩治此话,安焕那一双黑色的眸子亦是泛起野兽的凶光。 “敢问义父,我有何错,义父要杀我?义父于我三日时间捉拿南华内应,这三日里我与火神军衣不解带,鸡鸣时出发,犬睡时归来,于今日夜时终于拿下南荣内应,而义父却要杀我?” 韩治此话不但说的令韩成珉猝不及防,而且亦是用丹田之气所喊而出。 他知道府外有李辉阳的火神军在等候着他,他这句话便是要说给那等候在外的李辉阳与火神军听的。 李辉阳本就觉得今夜事态不对,在韩治与安焕进国师府时,他便着人去唤其他八名千卫长率火神军前来了。 而在八名千卫长赶来国师府时,韩治所用丹田之气所喊出的这句话,恰巧被这八名千卫长听到。 鸡鸣出发、犬睡而归,大统领所说令他们感同身受。 这国师要杀大统领,必是为了韩丹于南华街被刺杀一事。 不公!好生的不公! 那韩丹所做恶行,天理不容,因为大统领的缘故,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的将疾府一事咽进肚子里。 他们都曾听安焕说过,那夜国师非但没有处置韩丹,反而还责罚了他们的大统领。 第两百零九章 父子决裂 同为义子,国师却是分别待之。 韩丹被刺客所杀,那是他咎由自取,而他们的大统领,殚精竭智的为国师出生入死,到头来国师却因为韩丹被杀,而要杀了他们的大统领泄愤,他们怎能答应。 韩治此话,可谓激起了这九位千卫长心中的怒火。 人有千面,亦有千绪!韩成珉是无法控制与左右他人的思想的。 国师府的府门被撞开了!李辉阳等九位千卫长当先冲入府中。 隐藏在暗夜中的黑龙军自国师府四面冲将而出,将李辉阳九人所包围。 李辉阳九人亦拔刀相向! 国师府府门被破,还是被他亲手所交给韩治的火神军所破,这于韩成珉而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好,很好!”韩成珉看着那站在厅堂中与他对视的韩治。 且不说他中了奸计于盛怒中杀了韩恩,只说他今时今日所见,这韩治便绝不能留。 火神军看来已不能为他所用,唯有杀了韩治才能重新拿回火神军的兵权。 一杆亮银长枪于昏暗中无声无息的自韩成珉身后杀出。 这是裴如海所蓄势已久的一枪,他自信只这一枪便能为韩成珉结果了这个忤逆子的性命。 韩治不动如山,安焕双耳震动。 这厅堂是昏暗,可是比不得森林里的黑暗。 一步迈出,安焕持双锤突而抡向前方。 这一抡,连站在厅堂深处的韩成珉亦突然感觉到一阵寒风袭面而来。 “砰!”一声清脆的折断声于昏暗中响起。 伴着这一声清脆的折断声,双锤落地,在落地之时,整座府邸亦仿佛晃动了一下。 “好大的力气!”裴如海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断枪,他握枪的手亦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大统领,咱们走!”安焕重新将双锤扛于肩上并向韩治说道。 这些黑龙军自然不会放任这二人离去,在韩治方迈出门阶之时,四名黑龙军提刀杀将而至。 韩治泰然自若只管向前迈步,根本就未去看那四柄向他斩来的寒刀。 一柄铜锤横于韩治身前,安焕手起锤落,这四名黑龙军便被安焕手中的铜锤砸飞了出去。 待到四人落地时,那胸口已是凹陷了下去。 府外响起阵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伴着这脚步声的还有那如星空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把。 一道道身影自暗夜中奔出,一道道身影自竹林中飞出。 自暗夜中奔出的身影纷纷跃上国师府的高墙与高舍,自竹林中飞出的身影纷纷跃上竹林枝头。 一轮残月高悬于空,月下千万身影剑拔弩张! 这一对父子终于于今夜走向了彼此的对立面,然而此刻的韩治还不知道韩恩身死的消息。 韩成珉自厅堂走出,他知道此刻的局面他已是无力回天了,若是他不杀韩恩,这局面他亦有办法挽回,可是奈何…… 长叹一气,此刻他唯有目送韩治离开了。 待得他踏出这国师府,便是二人父子之义,义尽之时。 “大统领!”李辉阳九人撞开黑龙军聚拢到韩治身旁。 此刻韩治心中亦是一阵不解,他虽是大统领,但是他的威望应该还没到能让这九位千卫长舍命相护的地步吧。 什么叫无心插柳柳成荫,韩治在设计陷害韩丹之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押送韩丹去国师府的这一举措,竟然收拢了这九位千卫长的人心。 韩成珉是猜出了韩丹应是被韩治给陷害了,这才是他未有惩治韩丹的理由。 而也正是因为他未有惩治韩丹,才间接的成全了今日的韩治。 在李辉阳九人的护送下,韩治走出了国师府。 裴大海小心的陪在韩成珉身旁,今日这是他第二次失手了,一个成名已久的高手竟然一连败在了一个黄毛丫头与一个毛头小子的手里,这叫他很是憋屈。 “去唤你的师妹与庞天蟒回来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该到了启用天蟒军的时候了,吾先带黑龙军去皇宫。” 听得韩成珉此话,裴如海亦是心中一凛。 启用天蟒军?难道国师认为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吗? 发生在国师府的这一幕,纪寒众人皆看到了,王玉的计策已经成功,下来便是要看这二人该如何内斗了。 不过韩治在火神军中的威望到是出乎了纪寒的意料,他是真的未有想到,韩成珉亲自培养的火神军竟然全都倒戈了韩治。 今夜算是与韩成珉彻底决裂,韩治一路上亦在思索着日后该如何在这大堰城自处。 是携火神军与韩成珉分庭抗衡吗? 不,今夜九位千户的拥戴,簇生了韩治的野心,那往日里被他奉为天人的韩成珉亦不过如此。 在韩成珉的统治下,大堰的子民怨声道载,如若他再能收得民心,是否就能取韩成珉而代之呢? 至于那在外的南华公主,依南荣朝规,南荣只能有一位姓金的皇帝,而现今这位住在皇宫里的皇帝不过是一个幼子而已,取韩成珉而代之,那么他便可以坐拥南荣天下。 想到此处,韩成珉亦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大胆的想法告诉韩恩,他相信韩恩一定会鼎力支持于他。 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神军,这也无疑使得韩治更为振奋。 来到韩恩府,韩治回身向李辉阳九人说道:“各位千户在此稍等,我去接我二哥一同回营。” 听得韩治此话,李辉阳九人亦是再次对韩治心升敬重。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早就听闻大统领与韩恩大人兄弟情深,二人虽无血缘关系,但却胜过亲兄。 今夜与国师决裂,大统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其二哥的安危,这让他们怎生不敬佩大统领。 韩治此举确实不是在收买人心,他对韩恩的感情是真的。 府外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韩恩府里的人,当韩连在门内听到韩治的声音时亦是匆忙为韩治打开了府门。 在打开府门的那一刻,韩连便噗通一声的跪在了韩治的脚下,并嗷嚎痛哭。 “大统领,你终于回来了!”听着韩连的痛哭,韩治心中亦是突然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韩治一把将跪在地上的韩连拽起,而后向沉声问道:“我二哥呢?” 第两百一十章 火烧国师府 听得韩治所问,韩连却是哭的更加大声了。 “哭什么哭!”韩治心升不耐伸手将韩连推将开来,而后便急匆匆的迈入府门。 一入府门,韩治便看到了正跪在地上的一名名下人。 这些下人们在抽泣,抽泣的令韩治的心也在剧烈的狂跳着,踩着脚下的卵石,韩治的整个身子亦在踉跄着。 这踉跄不是因为脚下的卵石所至,而是那停放在院中一眼便能看到的的棺椁。 踉跄着走至棺椁前,而后颤抖的伸出双手,于颤抖中,韩治豁然将棺椁上的棺盖掀然开来, 棺盖落地,当韩治看到那躺在棺椁里的尸体时,他突然扬天发出一声凄厉的撕喊。 “二哥!” 这一声二哥划破黑夜,贯穿云霄,引得四方家犬乱吠,引得街巷野猫乱窜。 “谁干的!”一声悲鸣,韩治豁然转身看向身后那一名名正跪在地上的下人们恨声说道。 下人们听得韩治所问,皆低头不敢言语。 韩治看到此情此景,忽而迈出一步将一名下人自地上提起。 “我问你,这是谁干的,是谁杀了我二哥。” 面对韩治的咆哮,这名下人的脸色亦是唰一下的煞白。 “是……是……”下人哆嗦着发白的嘴唇,他不敢言。 安焕与李辉阳众人已是冲入府中,当他们看到那眼含热泪的韩治时,心中亦是被韩治所流露的真情所打动。 “是……是……国师……”这名下人在韩治那一双悲怒的眼神下终于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国师?韩成珉?你是说,是韩成珉杀了我二哥?” “是!”韩连接过了这名下人的话,此事是瞒不住的。 听得韩连确定,韩治亦是松开这名下人看向韩连。 “今晨,韩丹大人来府上逼死了红袖姑娘,我家大人便火烧了慕红间,随后国师派四名黑龙军来传唤我家大人……”韩连说到此处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他已泣不成声。 “而后,国师便为了那个韩丹杀了韩恩大人是也不是?”李辉阳听得韩连所述,便向韩连问道。 韩连不语,只是轻轻的向韩治点头。 “怪不得国师要杀我们大统领,原来是因为他杀了韩恩大人,大统领与韩恩大人情同手足,为了一个韩丹,这国师好狠的心啊。”一名年约五旬左右的千卫长看向韩治亦是愤声说道。 听得这位千卫长所说,韩治亦是看向了他。 此人名叫曲光殊,是九名千卫长中最年长之人。 韩恩之仇不得不报,虽然悲愤于韩恩之死,但是韩治亦明白仅凭他一人是无法为韩恩保报得此仇的。 如今九名千卫长皆在,他并不能确定这一万火神军会否为他赴汤蹈火,为了二哥的仇,为了自己,他必须要让这一万火神军为他所用。 “各位将军!”韩治将目光落在李辉阳九人的身上。 “我待义父之心,可昭日月,可鉴天地,而义父待我与二哥。”韩治说到此处,那眼眸中的泪光已是化为泪水。 “没有二哥便没有我韩治的今日,二哥于我而言不仅仅只是我韩治的兄长,还是我韩治的救命恩人,今日韩成珉杀我二哥,此仇我韩治若是不报,他日待到九泉之下,我有何脸面去见我二哥,各位将军今日救我,我韩治铭记在心,若有来生,我韩治必将报答各位将军的恩情!” 说到此处,韩治向李辉阳九人鞠躬而下! “大统领是要?”曲光殊已经隐隐猜到韩治要去做什么了。 “为我二哥报仇!”韩治向曲光殊说完此话,便愤步向府外走去。 韩治离府,安焕亦自然要跟上,只是安焕方迈出府门却被韩治唤住。 “这是我的私仇你莫要跟来,你与众位将军回军营吧。” 听得韩治所说,安焕哪里会听。 “回营?回哪里的营?大统领,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这林子里的老虎都不食子呢,这国师呢?这种人谁敢跟他干?” “韩丹是个什么货色?国师竟然为了这种东西杀了大统领的二哥,杀了大统领的二哥不说,竟然还要杀大统领你,那韩丹被刺客杀了当真是便宜了他,若落到我手里,我非一锤将他砸成一滩肉泥不可,总之一句话,安焕这条命是大统领救的,大统领去哪我就去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安焕所说倒是提醒了李辉阳他们,如今他们已经得罪了韩成珉,那韩成珉岂能放过他们? 诚如安焕所说,这国师连认的义子都杀,不是薄情之人是何?这种人当不值得追随。 韩治没再理会安焕,翻身上马,纵马驰骋直奔国师府。 安焕自不必说,韩治知道他定会跟来,二人虽是上下属的关系,但韩治从未将他当做下属来对待过。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如同兄弟一般。 在奔赴途中,其实韩治的心也在忐忑着,他忐忑的是李辉阳他们会不会率军随来。 自主随来是为情义,这情义二字坚不可摧、石不可卷。 韩治在赌,赌他们会因为情义二字追随于他。 听着身后那彷如地动山摇般的阵阵脚步声,韩治知道他赌对了。 他于韩恩的死是真情流露,他于安焕所说之让他回营之话亦是真情,虽然这真情的动机不纯。 任大统领六年,韩治深知这军中之人皆热血,一旦将他们心中的热血点燃,他们便真的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行军的脚步声惊动了北城的所有百姓,百姓们纷纷披上衣衫跑了出来。 当韩治率火神军冲入国师府时,国师府早已人去楼空。 一名大胆的百姓向方从国师府走出的韩治大喊道:“大统领,国师带着好多人向皇宫的方向去了。” 在韩治走出国师府的刹那,国师府便着火了。 熊熊大火冲破黑暗,滚滚黑烟冉冉腾空。 那一条条在黑夜里舞动的火焰像似在群魔乱舞一般。 国师府起火了! 那聚拢在此地的百姓们,许多都认出了韩治的身份。 韩治不是国师的义子吗?他为何要烧国师府? 第两百一十一章 谁是鹤蚌,谁是翁 这是站在此地所有百姓心中的疑问。 以熊熊大火为背景,不得不说此刻站于这熊熊火焰之下的韩治很帅,至少混在百姓中的纪寒是这么认为。 而方才喊给韩治的那句话也是纪寒所喊。 “各位!”韩治向前迈出一步。 “他日认贼作父,受国师所惑,今日我韩治迷途知返。韩成珉倒行逆施,欲撺南荣基业,先帝金武噵实乃韩成珉亲子,韩成珉利用金武噵把持朝政,揽我南荣之大权,今日我韩治幡然醒悟,断不再助纣为孽。” 韩治所说本乃民间传言,如今亲口由他说来,这传言便成了事实,原来韩成珉真的在做那窃国之事。 混于人群中的纪寒听得韩治此话,亦是深深皱眉。 这韩治还真有些小看了他,纪寒怎能不知这家伙想做什么?他向百姓说出此话,便是想要得到百姓的拥戴。 只是他能吗?他的双手早已占满了百姓们的血汗,想要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孽,岂是这般容易? 百姓窃窃私语,韩治目光灼灼。 “如今韩成珉逃入皇宫,挟幼帝欲令群臣,今日,我韩治火烧国师府,便是与国师韩成珉恩断义绝,我亦决定率火神军攻入皇宫解救幼帝。” 韩治为自己寻了一个正义的由头,并将火神军与他紧紧的捆绑在了一起,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安心。 纪寒即已看破了他的小把戏,又怎能不对他推波助澜一把。 “大统领,您与火神军尽管去,我们一定会支持你们的,只有大统领与火神军才能解救我们这些百姓于水火之中。” 话不能说的太文,也不能太糙,点到为止便好。 纪寒一起哄,刘大壮他们又怎能不效仿。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拥护之声如海啸般将韩治所淹没。 韩治有些飘飘然了,他是一个向往权利的人,如不向往,便不会设计陷害韩丹。 二哥已亡,他要为二哥报仇雪恨亦是为真,如今他心中已再无牵挂,眼中亦只剩权利。 听得百姓们的呐喊,李辉阳亦有些恍惚,平日里他们做惯了欺压百姓的事,如今被百姓如此拥戴,亦令李辉阳心中升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种奇妙的感觉还真挺享受的。 李辉阳如此想,其他八位千卫长亦如此想。恶贯满盈的火神军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支勤王之师。 坐于烈火枣马上的韩治大手一挥,带着一万火神军便向皇宫冲去。 宫门紧闭,宫墙之上皆站着一名名身穿黑衣、头带黑翎冠的黑龙军。 韩成珉作茧自毙,韩治第一次攻城便动用了韩成珉所发明的火盘。 那可是足足一万只火盘自宫墙掷入宫内,皇宫内接连爆发出一声声滔天巨响。 乱木横飞,宫宇倒塌,自宫门里传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与痛苦之声。 而黑龙军亦向火神军做出了反击。 他们亦有火盘,并自宫墙掷向下方! 这一战,百姓们都不敢近前,这火盘纪寒研究了,他承认他是造不出这东西的。 其实这火盘若论单个,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推动火盘爆炸的主要成分也不是火药,而是一种其他的物质,这种物质纪寒并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也无从得知它为何会爆炸。 皇宫毕竟不是一座城池,这一万火神军的目的便是宫入皇宫。 连在远方观战的纪寒亦觉得火神军必能攻破皇宫宫门。 然而就在这战事正酣时,韩治却突然鸣金收兵了。 身在远方的纪寒不解,明明火神军占据了上风,那韩治为何突然要收兵? “大人,城墙上有人!”徐恒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座屹立在黑夜下的宫殿沉声说道。 “有人?”纪寒带着心中的疑惑,抬眸向徐恒所指的方为看去。 这一看,他果然在城墙上看到了四道身影。 这四道身影从身形上看应是两男一女,一幼。 幼子被女子抱在怀中,两男分居此女左右。 “大人,是韩成珉和李相荣,站在他们中间的是昭容娘娘与幼帝。” 听得王玉所说,纪寒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韩成珉是祭出了人质,怪不得韩治要收兵。 “竖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声洪雷之声在这皇宫上空炸响开来。 这一声洪雷之声,连身在皇宫远方的纪寒亦能听得清楚。 “韩成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韩治再次看到韩成珉时,他的眼中只有对韩成珉的杀意。 “竖子,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但若你仍执迷不悟,那便休怪为父不再念及往日于你之情。” 能在大军压境下,还能放出如此狠话,这韩成珉亦当得枭雄二字。 “你杀了我二哥,还要杀我。” 韩治抬眸看向那站在城墙之上的韩成珉恨声说道。 “今夜若不是李辉阳等九位将军相护,我怕是走不出你的国师府,韩成珉,你我说再多亦是无用。放了陛下,我或可留你一全尸。” “留吾一全尸?你个竖子当真以为你有了这一万火神军便能取吾而代之吗?” 向城下的韩治说完此话,韩成珉便看向了身旁的昭容。 “太后,宣读懿旨吧!” 宣读懿旨?韩成珉此话一出,城下韩治亦是哗然变色。 双方不再交战,黑夜之下寂静如斯。 此刻,上万双双眼皆汇聚在了韩成珉身旁的这一名看不清其容貌的女子身上。 看不清其容不是因为月色的缘故,而是因为此女的脸上挂着一层面纱。 在万众瞩目下,昭容伸手摘掉了这挂于面上的面纱。 摘掉之刹那,公布于万人眼中的便是一张倾尽所有月光亦不能道出其美半分的绝世女子。 “朕子年幼,尚需教导,故此,朕决定让子金智权拜国师为太父,太父即为太皇,自即日起,太父将与朕共佐陛下,直至陛下及冠。” 昭容此话落下,城下韩治亦是哗然失色。 这算是昭告天下吗?昭容太后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让陛下认一个窃国之贼为父,这是在侮辱金氏一族的列为先帝! 韩治确实哗然失色,他的哗然失色不是震惊,而是震怒。 第两百一十二章 一式剑VS绕指柔 韩成珉的罪行已经昭然若揭,此时昭容太后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别说是他韩治不依,便是这大堰城里的百姓亦不依。 昭容太后此话一出,皇宫下已是群起激昂。 看来这昭容娘娘是韩成珉的人无疑了,纪寒看着那站在城墙上的韩成珉,眸中尽是疑惑之色。 不是说这韩成珉智绝无双吗?怎么能祭出如此的昏招?没看到连百姓都怒了吗? 在纪寒看来,这韩成珉祭出此昏招根本就是在成全韩治! 皇宫下的韩治已经抬起手臂,只要此刻的他振臂一挥,那么他就真的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罪责洗清了。 如若他识时务,迎南华公主入大堰城,那么他便是为南荣立下了不世之功。 即使他真有罪,亦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韩成珉,待得那时,金智善亦不能处罚这位有功之臣,不但不能处罚还要重赏于他。 此刻的纪寒是真的紧张了,白髯大国士府前那尸横遍野的一幕他从未敢忘。 那千名百姓的死难道真的便要在韩治的挥手之下就这么算了吗?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韩成珉怎会在此时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纪寒能想到的韩治亦能想到,不过他却未想南华公主,他要的是权利,要是的如同韩成珉一般的权利,而这个能给他滔天大劝的人现今便站在那城墙之上,只要拿下这对母子,此愿即可成真。 “竖子,你现在是不是想要取吾而代之。”韩成珉在向下方的韩治说出此话时,已是从昭容手中夺过了幼帝。 韩治绝无看错,韩成珉确实是夺,因为昭容根本就不愿放手。 “大统领!”曲光殊阴沉着双眼看着城墙上手抱幼帝的韩成珉。 “大统领,看来韩成珉退入皇宫便是为了挟持幼帝来作为保护他的屏障,此时若是我们贸然强攻,恐怕韩成珉会玉石俱焚。” “什么意思?”韩治转眸看向曲光殊问道。 “杀幼帝,而后逃离大堰,若是韩成珉真如此做,于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逃?他杀了我二哥,我岂能让他逃?”听得曲光殊此话,韩治亦是恨声向他说道。 “大统领,自我们与韩成珉兵戎相见的这一刻起,摆于我们面前的便只有两个结局,一,大统领报的大仇,辅佐幼帝,二,大统领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皇宫,成全了在外的南华公主。” 曲光殊的这一句话点醒了盛怒中的韩治,如今幼帝便在韩成珉手中,若他执意攻城,那么韩成珉便真的会杀了手中的幼帝。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便是什么都不用去做的金智善。 城下的关系突然变的微妙了起来,百姓们在等待着韩治所率领的火神军攻入皇宫,而韩治本是扬起的手却是缓缓的放了下来。 韩成珉看着城下的韩治亦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韩治已经将他之罪公布于众,那么他还有什么可隐藏的,他是窃国之贼不假,他令昭容所说的那句话激起了民愤也不假,可是那又如何? 他韩治真的有勇气敢下令吗? “现在我们该如何?”此刻韩治已是骑虎难下,后方催促他的呐喊声亦是愈来愈烈。 如若他再不下令,那方才在国师府前所收拢的民心便当真成了一个笑话。 韩成珉他要杀,幼子他亦只要活的! 看到此处,纪寒真的是大开眼界了,这南荣的人真的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 当韩治撤手之时,纪寒便已经想通了,看来这韩治是想要取韩成珉而代之了。 韩成珉看似用了一个昏招,实则是将所有的问题抛给了韩治。 高!实在是高,纪寒真的有点相信韩成珉是南荣智绝了。 不过王玉此计已经达到了他所想要的结果,至少令得这父子二人真的反目成仇。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个是名想要,权也想要,另一个便化身成了一个无赖。 不对! 这韩成珉在大堰经营了如此之久,不会只有站在那城头上的几千兵力吧。 想到此处,再看着韩成珉立于城头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大统领,国师在拖延时间,他在等援兵。”纪寒扯开嗓子突然向宫墙下的韩治大喊道。 这一声大喊,划破黑夜,划破寂静,在皇宫上空彻响开来。 而在纪寒向韩治方一喊出此话之时,他便突然感觉到一双眼睛盯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是你!”韩成珉一声爆喝,豁然自城墙飞下,他手里抱着幼帝,如一只自山头掠过的雄鹰般,向着人群中的纪寒俯冲而下。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突入到纪寒都不曾从韩成珉所爆喝而出的这句话中反应过来。 在韩成珉自城墙之上俯冲而下的同时,一道白色身影便突然自人群中拔地而起。 手中三尺青锋已然出鞘。 “一式剑!” 一抹月华于夜空乍现,在乍现中,忽而于韩成珉身前盛然开来。 韩成珉一声冷哼,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比起韩恩的忤逆,比起韩治的反叛,他更加憎恨的便是这方才在下方喊话之人。 此人是谁?便是杀害韩丹之人,便是设计挑唆他们父子关系之人。 若没有此人,韩丹怎会横死街头,他又怎能杀了韩恩致使他与韩治彻底决裂。 在韩成珉自城墙冲下的那一刻,陆倩倩便已经在酝酿她的剑意了,向韩成珉所挥出了这一剑,是陆倩倩毫无保留的一剑,亦是她目前所能施展出的最强剑势。 那泛在剑身上的朵朵光晕便是她的剑气。 剑气凝成月华,月华凝成剑意。 她知韩成珉是名高手,从他自城头掠下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所以陆倩倩才毫无保留。 然而便是她毫无保留的一剑,却被韩成珉伸来的手掌给化解了。 怎么化解的她不知,她只看到了韩成珉手指的动作。 那动作似如拈花,那动作似如拨水,那动作又似如绕指柔。 没错,韩成珉所施展而出的这古怪手法便是女子看了也会心升羡慕。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三杰战韩成珉 羡慕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羡慕他用这白皙修长的手指所作出的那一系列看似娇媚的动作。 一拈、一拨、一推、一绕,韩成珉只用了这四个简单而优雅的动作便将陆倩倩这最强的一剑所化解。 剑气崩散,剑身偏移、这一柄三尺青锋竟然与韩成珉余半空中擦肩而过。 而陆倩倩亦是因为韩成珉这一手近乎出神入化的指法而露出了破绽,韩成珉本可伤她,甚至于取了陆倩倩的性命,但是他却未有如此做。 与陆倩倩擦身而过的韩成珉再次向着那站在人群中的纪寒俯冲而来。 又是一道身影自纪寒身旁飞出。 “鹤归西!” 晴空一鹤排云上,上官清向飞身掠下的韩成珉平平的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乃鹤仙人的成名绝技,这一剑亦隐隐达到了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韩成珉再次向这一剑伸出了他那一只白皙的手掌,这一只白皙手掌与他那一张布满褶子的面庞是格格不入的。 这看似分明是一只女子的手掌,却生在了一个彷若病入膏骨的半老老者的身上。 这简直便是骇人听闻。 上官清看到了韩成珉的手掌,只是大敌当前,她根本没有时间去震惊。 剑、掌相交! 在相交的这一刻,韩成珉的手掌便化作了一条柔弱无骨的灵蛇。 这条灵蛇缠绕在了寒剑的剑身之上,似要用其身体将这柄寒剑箍碎一般。 而这柄寒剑,在这一刻便如一叶漂浮在滔天骇浪之上的青叶一般,任其风浪如何之大,这一叶青叶皆能随波逐流。 “咦!”交手之际,韩成珉忽而发出了一声轻咦。 方才第一位向他攻来的女子,她的剑法确实凌厉,但亦只是凌厉而已。 而这名女子的剑法却不同,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竟能有如此之多的变化,与他所使的这套掌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同工在哪?同工在一个柔字之上。 所谓以柔克刚,他方才便是用柔克了陆倩倩的刚。 而此刻阻拦于他的这名女子,二人交手,便是以柔克柔了,到底谁在柔字之上更胜一筹,谁便能在这次交手中胜出。 韩成珉猜对了一半,鹤仙人所创的这一式鹤归西,既融合了鹤姿的千般变化,又融合了鹤姿的静态。 静时,清静无为,动时,水静鹤飞! 所以这一式鹤归西,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奥妙无穷。 掌如蛇、剑如风、蛇化物、风化无。 任其韩成珉如何想要捉住这平平无奇的一剑,这平平无奇的一剑皆能如流沙般自他掌缝中溜走。 韩成珉心中大赞上官清的剑法,若是可以,他真想与这上官清酣畅淋漓在这柔之一字上比试一场,只是,他从城上掠下是为何来,他并未忘。 自寒剑剑身上抽出手掌,韩成珉化掌为拳,忽而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空翻的动作。 人在半空本无可作之力,而韩成珉却用上官清手中的寒剑作为了跳板,一拳击在寒剑剑身之上,韩成珉借着这剑身为支撑物,自上官清头顶一翻而过。 这一拳的力道何其之大,令得上官清持剑的手臂亦忽然垂下。 这韩成珉的目标明显便是纪寒,陆倩倩没能拦住于他,上官清亦没能拦住韩成珉。 为了身旁百姓的安危,纪寒只能跳上半空迎敌。 纪寒深知他并不能在半空中维持多久,所以在跳上半空的刹那,纪寒便于半空中飞身跳到了一处屋檐之上。 双脚有了立足点,纪寒亦是抽出囚龙锏遥指韩成珉。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看到韩成珉,此人面黄肌瘦,褶皱纵横,披一头花白长发。 待韩成珉落至屋顶,便与纪寒大打出手。 纪寒将手中一柄囚龙锏舞的那是风生水起,风生水起到毫无章法可言。 二人短兵相接,纪寒一手泼皮刀法使的那是炉火纯青。 他手中所握乃是神兵,他所使的这套锏法亦是毫无规律可言,那每次挥锏的动作本已丑陋不堪,关键是他还时不时的向韩成珉施放冷箭。 一手囚龙锏、一手飞龙弩! 在加之纪寒动不动便忽而扯起嗓子吆喝上一声韩成珉亦听不懂的拟声词。 二人交手之间,韩成珉竟是落得了下风。 陆倩倩回身杀来,上官清回身杀来。 一排屋顶之上,寒月高悬,朗星灼灼。 这一幕仿似三英战吕布一般! 陆倩倩剑法刚强、上官清剑法鬼魅、纪寒锏法杂乱无章,堪称乱砍。 这三人是第一次联手对敌,在纪寒眼中陆倩倩便是游走的刺客、上官清便是主攻的输出,而他便是肉坦。 三人没一同合作过没关系,纪寒可以当指挥,根据二女剑法上的特性,纪寒为她们二人量身打造出了一套适合她们的体系。 “倩倩,偷袭!” “这一掌我来扛!” “清儿,输出拉满!” 纪寒一声声的喊着上官清与陆倩倩所从未听过的名词,虽然从未听过,但二女知道纪寒所喊名词的意思便够。 置身在三人围攻下的韩成珉心中大怒,他出手,本以为会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结果了此子的性命,可没想到,现在他倒是岌岌可危了。 瞧得三人配合的如此相得益彰,韩成珉猜测这三人应该师出一师,自小便时常练习这种合攻之术。 他虽憎恨纪寒,但也惜命,如今已是事不可为,那么便只有先暂时放下此仇,留得青山在,来日在方长,待得裴涩与庞天蟒携天蟒军赶来,他便要将这三人剥皮抽筋,曝尸悬门。 想到此处,韩成珉再也无心恋战,他不是杀不了这三人,只是若要杀此三人,他必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在这大堰城中,如今韩治才是他的心腹大患,至于这三人的性命,便留他们一日。 待得明日,天蟒军至,他便要这敢忤逆于他的所有人重新臣服于他的脚下。 至于韩治!他不会杀了他,而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上官清卖出一个破绽,韩成珉在寒剑刺来的那一刻亦是突然拔地而起。 第两百一十四章 此夜终有将近时 韩成珉想逃,而纪寒却想要杀他。 如今这家伙竟然落单了,纪寒怎能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韩成珉一死,那韩治根本就不足为惧。 韩成珉飞身而逃,便在纪寒欲要跃起去追之时,却被上官清所阻。 “别追!”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亦是皱眉。 看着纪寒眸中的不解,上官清向他说道:“他手抱幼子,便能与我们三人相持如此之久,而方才在与他交手中,我注意到了他的左手,一手皙白、一手枯燥,极为古怪,若是我未有猜错,他的左手应比右手还要厉害。”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亦才意识到,那韩成珉在与他们三人对敌之时,确实只用了一只手。 仅用一手便能与他们打的如此不可开交,关键是人家还毫发无伤。 纪寒自己是尽了全力了,他也相信上官清与陆倩倩亦是在全力以赴。 陆倩倩师出大宗师,上官清继承鹤仙人毕生所学,连她们都不是这韩成珉的对手,可想而知这韩成珉要有多强。 “他该不会是大宗师吧。”纪寒看着上官清皱眉问道。 “不是,他若是大宗师,我们三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不过他虽不是大宗师,但也应该与大宗师只差那临门一脚。” 听得纪寒所问,陆倩倩亦是断然否决了纪寒的猜测。 人家确实有发言权,因为人家的师父便是大宗师。 三人在说话间便愈跳下屋顶,只是在跳时,纪寒却突然止住了身子。 “这是什么东西?”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的陆倩倩与上官清同时回身朝纪寒看去,这一看,她们二女也发现了。 一块泛着微微绿光的玉石正静静的躺在她们方才与韩成珉交手的地方,纪寒快步走至这块泛着绿光的玉石前,并弯身将玉石捡起。 二女凑到纪寒身前亦在看着这块玉石。 此玉如孩童手掌般大小,乍一看之下彷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般,而若细看的话便能看到此玉在雕琢上的精妙之处了。 这是一块莲花玉不假,但其每一瓣莲叶上都上着一把四方锁,而莲心上竟是还托着一本书。 莲心生书,莲叶生锁! 纪寒看不出这是何物,但其鬼斧神工的雕琢技艺却是让纪寒赞叹不已。 “先收起来,此物应是韩成珉在与我们交手时,不慎遗落的。”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亦是连忙将这宝物收入衣襟。 跳下屋顶,在与莫达等人回合后,纪寒一行十人便先行离去。 韩成珉能于愤怒中飞下城头来杀他,看来这老东西定是猜出他的身份了。 南荣智绝就是智绝,他只是喊了一嗓子,便被韩成珉于万民之中锁定。 韩成珉掠上城墙,立于皇宫下的韩治亦是正阴晴不定的看着方才四人交手的方向。 韩成珉并不是在刁难他,原来大堰城真有南华内应混入。 向韩成珉所说的那三十内应一事,是他信手捏造的。虽然韩成珉并未刁难于他,但是他杀了韩恩,又要杀他,却是事实。 “大统领,方才那人所喊之话,我们不得不防,大统领可知国师还有什么私军吗?” 听得李辉阳所问,韩治亦是深深皱眉,这皱眉是因为他也不知。 如今仔细一想,韩治忽而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便是他好像根本就不了解韩成珉,或者说,他对韩成珉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 在韩治的印象中,韩成珉除了上朝之外,便是居于竹林,而他确实从未见过韩成珉有过外出。 火烧国师府时,他也去了那竹林里的木屋,本以为那木屋里会有什么蹊跷,但是让韩治失望的是韩成珉所居住的那所木屋并未如他所愿。 “不清楚,应该没有,除了三千黑龙军外,我从未听过韩成珉手下还有其他私军。” 听得韩治这个不确定的回答,李辉阳与曲光殊皆皱起了眉宇。 “不管有没有,我们先派一支火神军把守南雀门,只要南雀门不失,我们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向韩治说出此话的是另一名千卫长,此人名为黄维灿,这黄维灿年约四旬,方脸、浓眉、阔鼻,双手如蒲扇一般大。 “黄千卫所说既是,大统领,如今韩成珉被困皇宫,手上亦只有不足三千的黑龙军,此值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未免夜长梦多,大统领还是下令攻城吧。” “攻城?”韩治听得李辉阳此话,心中亦是在犹豫着。 可恨方才那三人没能杀了韩成珉! 韩治是第一次看到韩成珉出手,也是因为韩成珉的出手,令得韩治心中亦是再次升出了对他的畏惧。 城下的火神军皆在等待着韩治的一声令下,而韩治却在此时因为方才所看到的那一幕,而再次勾起了心中对韩成珉的畏惧。 “再等等!”韩治自韩成珉身上收回目光沉声向身旁的李辉阳众人说道。 那立于城墙上的韩成珉越是立的从容,立的君临天下,他越是不敢去看韩成珉。 若不是心中尚有韩恩大仇支撑,他或许已经升不出对韩成珉的忤逆了。 百姓们皆在等待着韩治攻破皇宫,而韩治亦在心中不断的鞭策与痛恨着此刻的自己。 在一番长久的沉寂中,韩治终于突破了心中的桎梏。 在李辉阳众人灼灼的目光下,韩治再次扬起了手掌。 然而便在他准备挥下手掌发起这最后的冲锋号角之时,那一扇紧闭的宫门竟然拖着一声低沉的“吱呀”声打开了。 宫门大开,立于城墙上的韩成珉看着下方的韩治说道:“竖子,你胜了,带着你的大军进来吧。” 在韩成珉向韩治说此话时,城墙下的所有目光皆汇聚了在韩成珉的身上。 韩成珉将怀中的幼帝重新交还给了昭容太后,昭容太后在接过金智权的刹那,便紧紧的将金智权搂入了怀中。 韩成珉此话说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令韩治方提起的那一口勇气亦给浇熄。 此夜终有将近时,在韩成珉向韩治说出此话时,那挂在天空上的一轮寒月亦在无声无息间退出了它的帷幕。 第两百一十五章 白衣、黑刀,红血! 立于城墙上的黑龙军纷纷将手中的寒刀丢入城下! 这是缴械投降吗?在百姓们的眼中确实是如此认为。 “竖子,我的黑龙军都缴械了,难道你还不敢踏入这宫门吗?念在你曾是吾子的份上,吾便再教你一次,你困吾于皇宫,便已是立于了不败之地,吾若是你,便会围而不攻,等得宫中粮草食尽,吾自胜。” 听得韩成珉于城上所说此话,韩治亦是豁然警醒。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围而不攻、不攻自破的计策。 晨光熹微、朝日初上! 韩治抬眸看向了那站在城墙上一名名已将手中兵器丢入城下的黑龙军。 晨光普照,在韩治确定这千名黑龙军的身上再无任何兵器时,他终于向着宫门走去了。 别说这黑龙军缴械,便是他们不缴械,韩治亦不应该畏惧,因为他手握一万装备精良的火神军,他为何要畏惧? 走至宫门前,映入韩治双眸中的便是满目狼藉、残垣断壁,这皇宫的建筑已毁去多半,所幸那一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仍是灿灿生辉。 韩成珉自城墙走下,而后缓缓出现在了韩治的视线中。 他的身旁只有昭容太后与李相荣,而那三千黑龙军像似战败的俘虏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映入韩治的双眸之中。 他胜了,他竟然不费一兵一卒便在与韩成珉的这场交锋中胜出。 安焕扛双锤立于韩治身旁! 韩治站于宫门前,扬起了手掌,待到手掌落下时,一名名火神军自韩治两旁奔出,而后将三千黑龙军与韩成珉四人所包围。 韩治迈步,李辉阳九人亦跟着一同迈步。 一万火神军已经全数冲入皇宫,这韩成珉便是武功在高亦不可能突破这一万火神军的包围。 直到这一刻,韩治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在李辉阳九人的陪同下,韩治如同一位君王般的向着韩成珉一步步走来。 皇宫外的百姓们开始大胆向前,他们要亲眼看着韩治将韩成珉的头颅砍下。 而韩治亦已迫不及待,只有韩成珉死,他才能彻底的安下心来。 在前行中,韩治已是抽出那挂在腰间的佩刀,这柄佩刀是韩成珉送于他的,如今他便要用这把韩成珉送他的刀斩去他的头颅。 “竖子,你就不想与吾说些什么吗?吾一死,这南荣便是你的天下,你不该感谢于吾吗?” 面对一万火神军的包围,韩成珉仍然保持着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 “感谢你?我为何要谢你?”韩治几乎是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向韩成珉回道。 “若无吾,你岂能有今日?” “岂能有今日?我所拥有的一切是我用命拼来的,与你有何关系?韩成珉,你莫要在废口舌,今日你落得如此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 二人相隔已是不足五十余步,韩治一身杀气,韩成珉一身泰然。 此刻的二人便是整个大堰的交点。 没了黑龙军的把守,身在大堰的官员们都已悉数赶来。 待韩治斩杀韩成珉后,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韩成珉这些官员们无从知晓,只是,今时今日,他们知道,由韩成珉所把持的暴政终于要结束了。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 韩治离韩成珉愈来愈近,这一刻,身在宫外的所有百姓们亦是握紧了双拳,他们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宫里的二人。 十步! 待到韩治离韩成珉只有十步之遥时,整个大堰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 每一名百姓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现在还不是他们呐喊高呼的时候,待到韩成珉人头落地之时,便是他们举城同庆之时,他们要把这最激动的时刻留在最值得他们欢呼之时。 宫内鸦雀无声,宫外万籁俱寂! 五步,当韩治离韩成珉只剩这最后的五步之时,韩治亦是豁然抬起手中寒刀向韩成珉斩下。 “竖子,你便这么等不及想要吾的命吗?” 在韩治挥刀而下时,韩成珉那本是泰然自若的神色,突然泛起了狰狞,伴着这满脸的狰狞还有一声厉笑。 天亮了,他的援军到了 ! 这一声厉笑划破了大堰的寂静,这一声厉笑令得已经挥刀而下的韩治神色大变。 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自煞白的天空落下,在落下中亦在低着鲜淋淋的血。 这是一颗女子的头颅! 当这颗滴血头颅自天空坠下之时,安焕便忽然用身体撞开了韩治。 宫门在缓缓闭合,在闭合中,纪寒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名名身着白衣、头戴鬼脸的刀客彷如是从地底之下行出的死神一般,正在收割着火神军的生命。 这支头戴鬼脸的刀客有多少纪寒不知,他们是从哪里突然冒出的纪寒亦不知。 他只看到,那装备精良身穿黑甲的火神军,未有一人能在白衣鬼脸刀客的手中走过一合,便倒在了地上。 白衣、黑刀,红血! 他猜对了,这韩成珉果然留有后手。 宫门阖上!宫外与宫内便被这一扇朱门所隔。 没有人能看到此刻宫门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怎样的屠杀,但是那自宫门下所流出的鲜血,亦在告诉着他们正在发生着宫内的惨剧。 韩治中计了! 韩成珉将韩治诓入皇宫,便是要瓮中捉鳖,赶尽杀绝。 纪寒知道韩治不是韩成珉的对手,但是他怎么也未料到韩成珉竟是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对付韩治。 这韩成珉到底还有多少底牌?这一支彷如神兵天降的白衣刀客到底是从何而来? 纪寒相信,这支白衣军必是韩成珉所等待的援军,他一晚上都在拖延,便是在等待这支援军的到来。 从事发到此刻,不过只是过了十几个时辰而已,这支援军竟然能在十几个时辰中赶来? 难道说韩成珉的这支援军便驻扎在城中吗?若是,他们应该早就杀到了,若不是,他们是如何入的大堰城?入的皇宫? “地道,韩成珉应是在大堰城的地下,开辟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地道。” 上官清紧紧的盯着这不断自宫门下往外渗出的鲜血沉声说道。 第两百一十六章 天蟒军 地道?是了,只有这一个解释能够解释的通这支神兵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这韩成珉步步为营,逃入皇宫、劫持幼帝,看似是他穷途末路!实则是在为韩治营造一个假象。 韩治上当了,这不怪韩治,即使将韩治换做是他,或许纪寒也会做出与韩治同样的选择。 自古成王败寇,此刻说再多亦是无用。 皇宫内已是修罗血海,上官清猜对了,韩成珉确实在大堰城下修葺了地道,不过这地道并不是四通八达可以通向大堰城的任何地方。 自天蟒山起,连接国师府与皇宫! 当他站在城墙上拖延时间时,这支天蟒军便经地道向皇宫赶来,待得天亮之时,这支天蟒军已经藏身于皇宫大殿之中,只等韩治入瓮。 天蟒军人数虽不多,只有两千,在外人看来,韩成珉每次下朝便会足不出户,实则,在下朝后,韩成珉便会经地道去天蟒山。 而这两千天蟒军,便是由韩成珉所亲自培养的一支杀戮之师。 以盐洗体,以寒泉浴身,在韩成珉近乎折磨的手段下,这支天蟒军已是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再加之,由庞天蟒所授杀人技、裴涩所配药石的调理,无论是火神军还是黑龙军,皆不可与天蟒军同日而语。 十年,韩成珉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培育出了一支不知疼痛、没有感情、不知疲倦为何物的修罗杀军。 三千黑龙军是丢下了手中的寒刀,在天蟒军开始杀戮火神军之时,三千黑龙军纷纷从所穿的黑靴里拔出匕首加入天蟒军对火神军的屠杀中。 在将韩治与火神军诱入皇宫的那一刻,韩成珉便没有打算让这支背叛于他的火神军走出这扇宫门了。 “大统领,我们中计了!”李辉阳等九名千卫长紧紧的将韩治护于身后,并向韩治急声喊道。 白衣、黑刀,在这支天蟒军的面前,火神军便真的成了土鸡瓦狗。 一名火神军手中的寒刀是真的砍在了一名天蟒军的身上,但是这柄在晨阳下泛着森森寒芒的寒刀只是划开了这名天蟒军所穿的白衣。 白衣开,皮骨露! 映入这名火神军双眸中的是一具古铜色的皮肤,而他手中的寒刀斩在这古铜色的皮肤上时,便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了,无论他如何用力,手中寒刀皆斩不开。 白衣敞开,这名天蟒军手持黑刀重重的劈在了这名火神军的头上。 黑刀入颅,头颅分开、身体一分为二。 自这一分为二的尸体中迸射出的鲜血将这名天蟒军亦染成了血人。 身披红血的天蟒军手提黑刀,再次向着另一名火神军挥刀而下。 一万火神军片刻之间便折去大半。 只是这两千天蟒军,火神军便不能敌之,更论这又加入的三千黑龙军。 这已经不是节节败退,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如若说这两千天蟒军是凶狠的恶狼,那么这一万火神军便是被困入圈中的羊群。 面对恶狼,羊群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这正在被屠杀的一万火神军,韩治肝胆欲裂,双眸赤红。 大势已去!这大势已去的结局便是败亡。 安焕已是杀成了一个血人,面对鲜血,无论是火神军的鲜血还是天蟒军的鲜血,只会令他更加兴奋。 火神军是伤不了天蟒军,但安焕能! 他天生神力,一锤砸下,便能将一名天蟒军砸成肉泥,九名千卫长,已是战死五名。 他们想要从天蟒军的包围下护送韩治突围出去,可是他们却最终倒在了这突围的路上。 韩成珉带着昭容太后已经退到了宫殿之下。 站在台阶上,韩成珉居高临下的望着脚下这一片的腥风血海。 在韩成珉两旁共站四人,左边是裴如海与李相荣,又边为两位老者,两位老者一翁一孺。 这一翁一孺便是庞天蟒与裴涩! 昭容太后已是被这皇宫里的修罗血海吓的花容失色,她不敢看,但是韩成珉却逼着她看。 台阶下的火神军正在流逝着,保护在韩治身旁的火神军已不足千数。 两千天蟒军,已有百名阵亡! 这百名天蟒军皆为一人所杀,此人便是安焕。 站在韩成珉身侧的庞天蟒已是眯起了双眼,因为又有一名天蟒军葬身在了安焕的一双铜锤下。 安焕在,天蟒军便近不得韩治身前。 而在安焕的神威下,李辉阳他们亦在保护着韩治且战且退。 他并不怪韩治入城,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会入。 手中一双铜锤架开挥下的数十柄黑刀,安焕一个弯身,侧肘击在了一名天蟒军的胸膛。 胸膛骨碎,这名天蟒军轰然倒地! 而后安焕一声兽吼,如蛮牛般撞在了另一名天蟒军的身上,这一撞,便令得这名天蟒军离地而起,身子倒飞而出。 在这名天蟒军被安焕一身蛮力撞飞的刹那,那站在天阶上的庞天蟒便动了。 静时如水,动时如风! 这天蟒军虽是为杀戮而生,但他庞天蟒亦教授了他们十年,虽然于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但是他也不会坐视这由他细心栽培的天蟒军被此子当猪狗般杀。 安焕自幼便与狼同居,对于危险,他有着一种异呼于常人的敏锐,其实在踏入皇宫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在这皇宫里嗅到了其他的味道,只是那时的他却并未放在心上,亦未告诉韩治。 所以于他而言,陷韩治于险境的罪魁祸首是他。 他虽然杀的癫狂,但是却始终与韩治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下,也正是因为安焕的神勇,李辉阳他们保护着韩治已经快要退到了宫门之下。 快了!等大统领退到宫门下,他便可以砸开宫门而后带着大统领冲出皇宫。 然而便在安焕正欲后撤之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危险气息向他袭来。 握紧手中双锤,在这股凌厉的危险栖身而至之时,安焕忽然抡动双锤砸向了他的身后。 “轰!” 脚下青石层层断裂,地上尸体亦被安焕这砸地一锤震起高飞。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一身肝胆震皇门! 这一锤凝聚了安焕的全力,砸向的位置亦是他捕捉到危险至来的位置,然而令安焕怎么也未有想到的是,他这蓄力一锤竟然砸空了。 安焕的反应与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是他的对手却比他的速度还要快,比他的反应还要敏锐。 一锤砸空,安焕当下便露出了破绽,在安焕便要举锤再砸时,一只布满褶皱的枯手突然映入他的双眸之中。 这只枯手穿过他的一双铜锤,而后放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安焕下意识的低眸看向了这只摁在他胸膛的枯手,一种比之方才还要更加危险的气息直冲安焕脑海。 一推,一握,变掌为拳,一拳,一伸,变拳为掌。 掌在安焕胸膛旋转,在旋转之际,此掌忽而离开胸膛,而后再次拍在其胸膛之上。 这一拍,安焕亦能清楚的听到一声来自于体内的“咔嚓”之声。 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这是他胸骨断裂的声音。 安焕怔怔的看着这只摁在他胸膛之上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掌,而后一股震荡之力便自这只手掌之中震荡开来。 “安焕!”一声狰狞厉叫在这染血的晴空下响起,韩治目露睚眦的看着被振飞而出的安焕。 人在半空中倒飞,庞天蟒如跗骨之虫紧随其后,跃至安焕头顶,而后伸拳再次砸中于半空中倒飞的安焕。 “轰!”这一拳,便将安焕自倒飞中砸于地上。 庞天蟒落地,便要再次伸拳砸向安焕时,安焕却是突而自地上翻起,然后向着前方的宫门直冲而去。 他知道他不是此人的对手,他知道方才的那一掌已经将他体内的经脉所震断,他已不可活,但是他要韩治活着。 自小便在狼群中长大的他,是生活在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弱肉强食的法则里。 在这个法则里,弱者只能成为强者腹中的食物。 为了生存,安焕不得不与森林里的猛兽争夺食物,流血有、疼痛有、但是这就是森林里的生存法则。 体内的疼痛被安焕强大的意识所吞没,冲入火神军中,安焕丢掉一只铜锤,而后将韩治夹于腋下。 他在向前冲,悍不畏死的向前冲! 庞天蟒的一双眸子已经彻底阴厉了下来,他未有想到此子竟然一连受了他的两掌还能活下来。 非但活了下来,竟然还想带着韩治冲出皇宫。 一步迈出,庞天蟒便如一支利箭般冲向安焕。 前有天蟒军与黑龙军的阻挡,后又庞天蟒的紧追不舍,别说此刻的安焕已是强弩之末,便是他在全盛时,也根本不是这白发老头的对手。 安焕知道,此刻他的这具身体时无法突破前方的防线的。 于奔跑中,安焕突然停下了脚步,停下之时,安焕低眸看向了韩治。 看向韩治安焕抿动嘴唇向他说出了一句话,只是韩治并未听清楚安焕在向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韩治看着那满嘴血沫的安焕,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向他问道。 听得韩治的问话,安焕便要再说时,忽而他便自原地飞了出去。 这一句终是没有说出,便被身后的庞天蟒轰飞了出去。 安焕所面对的便是宫门的位置,所以被庞天蟒所轰飞而出的他亦是向着宫门的位置飞来。 庞天蟒的这一拳,可是动用了他的全力。他相信安焕受了他的这一拳必死无疑! 安焕确实性命垂危,必死无疑,可是在他死前,他还有一事未做,此事不做,他死不瞑目! 在飞向宫门的那一刻,在他生命最后的绝唱下,安焕扬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这声嘶吼不像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一只生命垂危,仰首啸月的孤狼所向这天地发出的一声不忿。 一声不忿弥天际,一身肝胆震皇门! 宫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形的窟窿,在安焕撞破宫门的那一刻,他亦重重栽倒在了身下的血泊中。 韩治的身子借着强大的惯力在前滚,而那个将他送出皇宫的安焕便再也未能从身下的血泊中站起。 他的血混着火神军的血如小河般在流畅。 韩治的身子不偏不倚的滚落在了纪寒的脚下,在滚至纪寒脚下的同时,韩治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在往回冲,向着那一具倒在血河中的尸体冲去。 冲至安焕身前,而后蹲下身子将安焕的身子紧紧抱起,他知道安焕死了,这个世上于他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先后离开了他。 而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便是身在皇宫里的韩成珉! 宫门开,映入所有百姓眼中的琳琅满目的尸体,尸体堆成了山,血汇聚成了河。 韩成珉迈步正在向着跪在血泊中紧抱着安焕尸体的韩治一步步的走来。 脚下的鲜血每抬起一步,放下一步,皆能泛起血花,而韩成珉却彷若无顾。 一名名身着血衣,头戴鬼脸的天蟒军将剩余的李辉阳众人与数百火神军押出宫门。 而后将他们一字排开在韩治的眼前。 碧空万里、晴空如洗!与这一片修罗血池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黑刀已欺颈,韩成珉每一次抬手,便会有一颗人头落地。 他如此做,仿佛是在教导韩治该如何成为一名窃国奸雄一般。 震慑,韩成珉此举便是在震慑这些百姓们! “韩成珉!”韩治抬起那一双猩红血眼死死的盯着韩成珉睚眦厉喊。 厉喊之后,韩治忽而自身下的血河中站起。 在韩治站起的同时,两名天蟒军已是提着一个染血的大布裹走至韩成珉面前。 将手中布裹丢入韩治脚下,一名天蟒军向韩成珉汇报道“禀国师,韩治府中一干人等已全部伏诛。” 布裹在韩治脚下散开,一颗颗头颅映入韩治眸中。 韩治在看到这脚下的一颗颗头颅时,忽而扬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厉笑。 他笑,如同一个疯子一般的在笑。 大笑之后,韩治忽而伸手指向韩成珉。 “韩成珉,这是你逼我的。”在韩治向韩成珉说出此话时,他的神色在顷刻间亦变的狰狞。 听得韩治此话,韩成珉轻轻皱眉,此子毕竟是他的义子,知子莫如夫,韩成珉知道韩治此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第两百一十八章 韩治亡 “根本就没有什么三十名内应,我昨日也根本就未去捉拿什么内应。” 火神军全军覆没,韩治明明已经一败涂地,可是这一刻的他却是在疯狂的大笑着,这句话亦是在韩治的大笑中说出。 而当韩成珉听到韩治此话时,他眸中的泰然自若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勃然大怒。 “你个逆子!”一声雷霆之吼在百姓耳边炸响开来。 百姓们并不知道韩成珉为何突然发怒,但这一刻,韩治的大笑声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在韩成珉的勃然大怒下,韩治愈笑愈是疯狂,笑至最疯狂处,韩治突然横刀自刎。 在横刀自刎的刹那,一枚火盘自韩治身后的千火匣中弹射而出,这枚火盘冲至高空,而后在晴日下炸响开来。 肆意的大笑声、火盘的爆炸声随着韩治的刀落、身倒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声更大的轰鸣之声。 这一声滔天轰鸣自南城起,起时的那一刻,便再也未有停下。 所有百姓在这一刻茫然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一条彷如自地底中破壳而出的地龙正在用其庞大的身躯摧毁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地龙咆哮、房屋坍塌,大地龟裂,城墙轰倒! 如若皇宫里是修罗地狱,那么此刻的南城便是人间炼狱。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并未波及到他们这些百姓所身处的位置,而是以南城的某一个位置为中心向四面扩散。 南雀门于这场大爆炸中轰然坍塌,连接南雀门的护城墙亦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所夷为平地。 “好你个逆子,竟敢毁了吾的火库。”韩成珉目露睚眦的看着这于满城硝烟下正在坍塌的城墙,这一刻,他的心在滴血,那可是他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所呕心沥血创造而出的成果。 他为何不将南华公主的反叛放在眼中,便是因为这个火库,这个火库里不单只存有火盘、火桶,火坊,更有他所辛苦培养而出的制火师。 而今,这一切却被这个逆子毁于一旦! 南城倒塌,大堰便等于失去了保护的屏障,他要用什么来将南华公主阻于大堰城下。 他相信韩成俊能够完成他的交代,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宽心的便是韩成俊了。 如若韩成俊没能完成他的交代将蔡无琰及其三万无琰军坑杀于南海,那么便是天要亡他了。 韩成珉确实具备了一切枭雄的特质,在短暂的愤怒后韩成珉便重新恢复了理智。 “杀!”回身看向天蟒军,韩成珉只是淡淡的说出了一个杀字,那些天蟒军便砍掉了李辉阳等人的脑袋。 自此以韩治为首的一万火神军皆倒在了韩成珉的脚下。 南城彻底暴露在了苍天白野之下,韩治死前所做,也许是他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纪寒并不知道韩治最后还留了一个这样的杀手锏,而韩成珉方才于震怒中所喊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火库!应该便是存放兵器的军械库了,韩治能在死前毁掉韩成珉的军械库,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生时,欺杀百姓,死后,终算是为百姓谋了一件福事! 如今大堰城门户大开,只等金智善携大军归来。 百姓们已经纷纷退去,一万火神军的葬身让他们再也提不起对韩成珉的反抗了。 身在大堰为官的官员们,皆心有余悸的向着他们各自的府邸走去。 今日之后,他们所唯一能做的便是向韩成珉真正的俯首称臣。 黑龙军开始于皇宫清理火神军的尸体,天蟒军跟随韩成珉入宫。 纪寒默默的自这一座染血的皇宫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身后,看向其身后映入纪寒眸中的皆是一道道落寞的身影。 百姓们如同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般在麻木的向前走,官员们如同被吓破了肝胆一般,他们走的不但踉跄还小心。 “大人,下来我们该如何?”混迹于百姓中的莫达看向纪寒问道。 听得莫达问话,纪寒却没有回答于他,不是不想回,而是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在回到王玉府邸,上官清众人都能感觉到纪寒情绪的低落,在走入府邸后,纪寒便独自向着院子里的一颗桐树走去。 桐树枝繁叶茂,走至这一片绿荫下,纪寒便坐了下去,背靠树干,而后捡起草坪上的一截树枝,纪寒便不再动作了。 自古至今,这夺权之路,复国之路,便没有不流血的,少则血流成河,多则白骨成堆。 韩治是可憎、可恨,但是在韩成珉的统治下,有多少事是他能由己的?大堰病了,这病根在韩成珉。 韩成珉一日不死,他便一日难安,纪寒从未有过如此的渴望,渴望能亲手手刃韩成珉,这也是他没有离开大堰的理由。 如今南城门户大开,已无可守之地,待得金智善归来,便能如履平地般的进入大堰。 这是韩治的功劳,他在生前是屠杀过百姓,但这并不能抹去他死后的功劳。 如今火库被韩治所毁,韩成珉会不会逃离大堰呢? 想到此处,纪寒豁然自桐树下站起,如若韩成珉逃离大堰,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不就都全废了吗? “大人!”看到纪寒起身,莫达亦是连忙关心的唤了纪寒一声。 纪寒看向莫达众人亦是以一种焦急的口吻问道:“你们说,韩成珉会不会逃?” “逃?”听得纪寒所说,亦是连陆倩倩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未想过,不仅是她,上官清众人亦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待众人回答,纪寒便连忙向上官清众人说道:“不能让这家伙逃了,不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虽说那死去的火神军不值得我们同情,但是,他们既然付出了全部的生命,那咱们总不能让他们白死。” “大人,这不能吧,那韩成珉为什么要逃?”刘大壮听得纪寒所说,亦是不解问道。 “因为火库被韩治炸毁,他没有了依仗。虽然我看不透韩成珉,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选择逃离大堰。” 第两百一十九章 狡兔三窟 “为什么?”陆倩倩亦是带着狐疑向纪寒问道。 “因为韩成珉的表情,在火库爆炸时,韩成珉的表情是愤怒的,愤怒代表着在乎,如若不是韩治毁了他最在乎的东西,像韩成珉这种人是不会露出这种愤怒的表情的。” 纪寒所说的有些深奥,上官清、陆倩倩、袁琅三女有些听不太懂。 三女都听不太懂,更别论是莫达、徐恒与刘大壮了。 “大人,您接着说。”倒是王玉,此刻王玉好像很有兴趣的一般,开始催促起了纪寒。 纪寒深深的看了王玉一眼,比起头脑,这王玉是要比这六人要强出许多来,这纪寒不得不承认。 “从头梳理一遍,韩治与韩成珉反目,待得韩治在火神军的保护下离开国师府,这韩成珉做了什么?” 听得纪寒所说,王玉插话道:“弃府入宫。” “他为何要弃府入宫?”看着这一眼迷茫的六人,纪寒也不打算再让他们去跟着他的思路去顺下去了。 “大人,你说韩成珉为何要弃府入宫?”莫达用那一种迷茫的眼神看向纪寒问道。 听得莫达所问,纪寒很是幽怨的看了莫达一眼。 “莫达,你这智商很不在线啊。”不等莫达从纪寒此话中回过味儿来,纪寒便接着说道:“因为他猜到韩治必会带兵杀回,如若让这一万火神军将他围困于国师府,或许便是另一个局面了。” “大人啊,你这说了半天和韩成珉为何会逃也不沾边啊?”刘大壮挠着如鸡窝般的头发向纪寒突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沾边?刘大人,您错了。”王玉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人家三位女大人虽说智商也有些不在线,但是人家三位女大人个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人家有可以智商不在线全靠美来补的本钱啊,你们三个大老粗有什么? “错了?我错哪了?”听得王玉所说,刘大壮亦是向王玉一阵的吹鼻瞪眼。 “步步为营,尽在鼓掌,即便韩治兵临城下,韩成珉亦泰然自若,这泰然自若倒不是说他心性多好,而是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切事情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才能如此淡定。” “而在他的淡定中,他共有两次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次是出手来杀我,一次是韩治在自刎前所向他说的那句话,因为这两件事并不在他的算计之内,所以他的情绪才会失控,也正因此,我才会觉得韩成珉极有可能会逃。” “大人的意思小人明白了,如此看来,韩成珉真有可能会逃离大堰,只是,他若真要走,我们恐怕也留不住他们。” 听得王玉所说,纪寒亦是赞许的向他点头。 “如今可以确定,那支韩成珉的援军必是自一条我们所不知道的地道潜入皇宫的,若是韩成珉想走,我们确实留不住他们,但是……” 纪寒一句但是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 “但是什么?”上官清亦是妙目流连的看着纪寒问道。 在上官清问话时,纪寒已是从衣襟中取出了这块绿意盎然的莲花玉。 “这莲花玉是从韩成珉身上所掉,现在我们只有赌一赌,赌这莲花玉能不能留住韩成珉了,韩成珉此人,应是那种从不做无把握之事的人,韩治毁去他的火库,便是毁去了他对抗金智善公主的依仗。” 纪寒微微顿了半刻继续说道:“这一点,从火库炸毁时,他那目露睚眦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在不确定金智善能否召集多少大军之前,他定会先撤离大堰,伺机而动,毕竟这皇宫他可是能自由从地道随意进出的,便是金智善真登的皇位,只要韩成珉在,她这皇帝便做不安稳,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这韩成珉离开大堰,离开皇宫,不管是为了南荣,还是为了南荣与我太武的永止刀戈都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大堰。” 纪寒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陆倩倩众人,那韩成珉武功深不可测,若是让此人活着逃离大堰,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纪寒方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怎能听不懂。 即使金智善真登上皇位,韩成珉亦可以带其军队,悄悄回到皇宫,而后杀死金智善,待金智善死,这南荣又将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太武?大人你是太武人?”王玉睁大着一双眼睛看向纪寒说道。 “你……你们都是?”王玉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刘大壮众人问道。 “怎么?不行?”刘大壮瞪着一双眼珠看着王玉问道。 “不——我……我就问问。”王玉看着刘大壮那一双如铜铃般的大眼,咽了一口唾沫星子回道。 纪寒现下可没有心情去顾及王玉此刻是何心情,待得徐恒拿来纸笔,纪寒便将莲花玉的图案画在了纸上。 这里便属陆倩倩与上官清武功最高,所以将这幅莲花图送去皇宫的重任也自然落在了二女的头上。 二女当然义不容辞! 皇宫大殿内金碧辉煌,大殿外修罗血海。 韩成珉高高站在那一把象征着无上权利的龙椅旁,这龙椅他是想座,但是却不是现在。 如纪寒所猜想的那般,韩成珉已经有了先回天蟒山的准备,韩治不单单毁掉的是一座火库,还毁掉了他正面对抗金智善的依仗。 那些火器如若拿来对付金智善,必能将她炸死在这大堰城下,届时金智善一死,他便真的高枕无忧了。 这龙椅是他的,坐上去只是早晚的问题。 但此刻没了依仗的他是绝不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的,即便是金智善入城真登上了皇位,他亦可以带着天蟒军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将此女杀死。 看向站在他身旁正战战兢兢的昭容太后,韩成珉向昭容太后冷声说道:“如若那南华妮子入宫,你便将皇位让于她。” 听得韩成珉所说,昭容太后亦是小心的颤声向韩成珉问道:“那……那她会不会杀了我们?” “不会!你怀里的孩子与她流着相同的血脉,她断不会如此。” 第两百二十章 琉璃眸、仙子容 听得韩成珉所说,昭容太后只是如同呆滞般的看向了怀中的金智权,看着看着,她忽而抬起一双明亮中带着迷惑的眸子看向身旁的韩成珉。 “国师,您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南华公主来了让我将皇位让于她?国师是要走吗?” “恩!”韩成珉淡淡的看了昭容太后一眼而后回道。 “不可以,国师,您若走了,南华公主一定会杀了我们母子的啊。”昭容太后在向韩成珉说此话时已是泪流满面。 “吾说她不会!你有没有再听?昭容,你也是做过妃子的人,你也曾做过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那时,连吾都要仰望于你,可是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哪有当年风华卓越、将先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样子。” 听得韩成珉此话,昭容太后不觉向后退了一步,她身后便是龙椅,因为被龙椅所绊,昭容竟是忽而坐在了这张龙椅之上。 在昭容坐下之时,韩成珉亦是豁然转眸看向了她。 此女之美,集天地钟灵为一体,聚星辰大海为一身,犹是她那一双彷若琉璃的眸子,仿似生来便会流转流光溢彩一般,便是韩成珉在平日里亦不会多看她一眼。 不多看,只因此女太美,会祸乱他的心神,而此刻,当韩成珉接触到昭容太后那一双泛着流光溢彩的眼眸时,绕是他亦突然升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异样之感无关其他,而是一种震慑,一种透过他的双眸直入他心灵深处的震慑。 在加之昭容太后如今正坐在这龙椅之上,连韩成珉都升出一种想要屈膝参拜的荒谬之感。 慌忙自昭容太后那一双震人心魄的眼眸中移将开来,韩成珉背后亦是渗出冷汗。 只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在韩成珉从她双眸中移开之时,昭容太后亦在心中惋惜。 五年,自她被韩成珉从天牢里救下之时,她便被李相荣囚禁在太宰府中,这五年里,李相荣不曾看她一眼,韩成珉来看她时亦不曾看她一眼,所以她根本就未有机会向这二人施展她的秘术。 这秘术是透过她的双眼而施的,倘若方才再给她哪怕多一些的时间,她相信能用她的秘术让韩成珉拜倒在她的裙下。 “将你的面纱带上。”韩成珉别过双眼向昭容太后冷声说道。 方才施术失败,昭容深知她再也没有机会对韩成珉施展了。 李相荣自外走入,而后看向韩成珉说道:“可以走了。” “恩!”听得李相荣所说,韩成珉本已要迈步走下龙阶,只是在他抬脚时,却又鬼使神差的回身看了昭容一眼。 昭容已经带上面纱,这面纱薄如蝉翼,亦将她那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庞遮的彷如云山雾里的仙境一般。 一股怅然若失的荒谬之感突然袭上韩成珉的心头,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知道,此刻,他很想再看昭容一眼。 强压下心中的这股荒谬,韩成珉豁然迈步走下龙阶。 二人行出大殿,天蟒军与黑龙军皆在殿外等候。 昭容仍坐在龙椅之上,韩成珉他们一走,这皇宫内便只剩下她们这一对母子了。 她怕,但没有办法! 难道真的要留她们母子二人在这修罗大殿中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吗? 眼前明明是肃穆待命的天蟒军与黑龙军,可是此刻韩成珉的脑海中却充斥着的是昭容那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容。 他想要自脑海中挥去这张面容,但却挥之不去。 “国师?”李相荣但见韩成珉站着一动未动,便轻轻唤了他一声。 亦是因为李相荣的这一声所唤,让韩成珉的头脑立时清醒了过来。 “走!”向李相荣说话时,韩成珉已是迈下台阶。 然而便在他迈下台阶的刹那,韩成珉却是忽然将脚悬在了半空,这一步他并没有迈下去,只因,他看到了两道站在宫墙上的身影。 这两道身影,他一眼便能认得。 “是你们?” 当韩成珉沉声喊出此话时,天蟒军于黑龙军亦是豁然整齐划一的转过身去,在转身的刹那亦拔刀出鞘。 陆倩倩与上官清长身而立,在下方天蟒军与黑龙军拔刀相向时,上官清突而将手中的书信掷向韩成珉。 书信离手,二女便自城墙飞身而下。 这纸书信如箭矢般向着韩成珉飞来,并不偏不倚的落在韩成珉的脚下。 李相荣弯身将落在地上的这纸书信捡起而后递到韩成珉手中。 韩成珉并未急于去摊开手中的书信,而是阴晦的看着墙头的位置。 这三人竟然还未离开大堰,真是大胆至极。 自墙头收回目光,韩成珉才摊开了手中的书信,书信中没有任何的文字,只有一幅丑陋不堪的图画,而当韩成珉看清书信里的这张图画时,他亦是豁然色变。 “国师,怎么了?”李相荣看到了韩成珉眸中的震惊,并向他不解的问道。 已经不用去查验了,他手中的这纸书信已经说明了一切。 “搜,给吾搜遍全城,务必将方才那两人带到吾的面前,速去!” 明明是要回天蟒山,可是韩成珉却在此时下了一道如此不智的命令。 庞天蟒皱眉向韩成珉问道:“国师,如今情形,我们当先回天蟒山才是上策。” 听得庞天蟒所说,韩成珉怎能不知,只是这件所丢的东西关系甚大,他必须拿回。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韩成珉无视了庞天蟒此话,而是震声向下方的天蟒军与黑龙军喝道。 “国师,那两人至少乃九品以上的高手,如今我们只剩下这不足五千的军士,当不能在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庞天蟒,便是这三人在大堰城里搅动风云,离间我与那竖子的关系,于吾而言,此乃奇耻大辱,吾意已决,不将这三名贼子挫骨扬灰,吾决不罢休。” 听得韩成珉此话,庞天蟒亦是再次皱眉。 “既如此,那我留下便足矣,国师带军先回天蟒山,我来捉拿这三名贼子。”庞天蟒此话合情合理,连李相荣亦点头赞同。 第两百二十一章 败相 既然那三人乃九品以上的高手,那么便不必再让军士去送命,留庞天蟒一人足够。 “不!吾要亲手擒下这三人,若不如此,难解吾心头只恨。” 听得韩成珉此话,李相荣与庞天蟒二人皆互看了彼此一眼。二人无需去用言语交流,便已经读懂了彼此想要交流之话。 这绝不是韩成珉的作风,他不是那种分不清私仇与大业之人,而此刻,韩成珉竟然为了私愤而枉顾大业?他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二人已经猜出,韩成珉的改变一定与他手中的那封书信有关,而这封书信李相荣已经看过了。 书信中所画的只是一朵奇丑不扬的莲花,韩成珉为何会因为这朵莲花而置计划于不顾呢? 天蟒军与黑龙军已经出宫,韩成珉根本就未向李相荣二人做出任何解释便回身向皇殿走去。 方才韩成珉所说,昭容太后已经听到了,韩成珉要留下,她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只是昭容却不知道,她方才与韩成珉对视的那一眼,已经将她的容貌深深刻入韩成珉的心中。 一半因物,一半因人,韩成珉不惜打破之前的计划,而选择了留下。 在他心中看来,即使南华携勤王之师真的归来,他亦能在南华公主入城前离开大堰。 庞天蟒与李相荣纷纷出宫,二人一心为韩成珉大计着想,此次一同出宫便是要用最快的速度抓获韩成珉所说的那三人,好叫韩成珉与他们早些离去。 站在宫门外的裴涩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正在向着昭容太后一步步走去的韩成珉,她人虽老,但直觉敏锐,那昭容正是二八芳华,颜华正盛之时,而韩成珉看似是半老老者,但是她知道,韩成珉不过五十余岁,他显老,只是因为他所修功法的原因所致。 虽未曾见过昭容的真容,但是她却听过这昭容的生平,此等女子虽有倾国倾城之貌,但实则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媚胚子。 自殿内移开目光,裴涩亦是向着宫外走去。 兴许是她想多了,若是韩成珉真对那昭容有什么心思,在五年前救下她的那一刻便有了,何故等到如今? 现下,最紧要的事应是捉拿那三人。 殿中唯剩韩成珉、昭容与她怀中正在熟睡的幼帝。 走至昭容身前,韩成珉忽而将她自龙椅上拉起,在将她拉起之时,韩成珉已是揭下了挂在她脸上的面纱。 坐上龙椅,当韩成珉再次看到这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时,他竟是忽而伸手将昭容太后拉至自己的腿上。 昭容一个踉跄倒入韩成珉怀中,她那慌乱、娇羞的样子,竟是让韩成珉看得不觉痴醉。 殿中只有他们,气氛有些旖旎! 便在韩成珉便要用双手袭上怀中这幅身体的隆起点时,韩成珉却又忽而将昭容从他的怀中推了出去。 这一推,昭容便从龙阶上滚落而下,她怀中的幼帝亦是滚落到了另一边。 幼帝被摔醒,而后开始哇哇大哭,韩成珉一步迈出,便跃下龙阶。 一个匍匐,一个居高临下,韩成珉跃至昭容身前便抬起了手掌,此刻,韩成珉的眼中正迸射着凌厉的杀意,是的,他要将这个能勾人心魄的狐媚子掌毙。 匍匐在地的昭容怎能看不出韩成珉眼中所迸射而出对她的杀意,是人都不想死,尤是如她这般死过一次的人。 此刻,她能依仗的便是她身为女子的身份与她这一张绝世容颜,一名女子若知道自己有多美,她便不会满足于平庸,昭容便是此中典范。 掌已抬,随时而落,昭容不顾哭泣的幼帝,匍匐着身子,伸手抓住了韩成珉的脚踝。 昭容的那一双葱白玉手,正在韩成珉透着杀意的眼神中正在上移,而她那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与那一双流转着流光溢彩的眼眸亦在仰看着韩成珉。 那一双正在他衣袍下游走的双手,依然还在上移,那一双彷如波水般的眼眸亦在韩成珉的双眸中荡漾。 明明她此刻的举止便是狐媚子的行为,可是她那一双眼眸与面颊,却透着一种圣洁与淡雅。 紧紧的盯着这一张匍匐于其身下的绝世容颜,韩成珉悬在半空的手掌终是落下了。 只是这个落下,却不是要掌毙昭容,而是将她自地上拦腰抱起。 在昭容的一声惊呼下,韩成珉一个起落间便将她重新抱回了龙椅上。 宫殿的宫门随着韩成珉的一掷衣袖而闭合,万丈阳光亦与整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而隔绝。 宫内昏暗,韩成珉静静的看着坐在龙椅之上的昭容,而后伸手撕开了她着在身上的黑色凤袍。 龙椅、凤袍、金銮殿、颠龙倒凤露相逢! 昭容虽然心中觉得恶心至极,但是比起活着而言,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而且,昭容相信,经此之后,韩成珉便再也忘不掉她了。 上官清与陆倩倩并未着急回去,而是在等待。 待得二女看到天蟒军与黑龙军相继出宫时,二女心中大定,看来韩成珉真的因为莲花玉而留下了。 而这也足以说明,那莲花玉必定是不凡之物。 接下来,便是要与韩成珉进行周璇了,二女互望一眼,而后心中大定的延事先王玉为她们计划好的路线返回。 夕阳斜照,一支大军正在向着大堰的方向疾驰。 大军身后是漫天尘土,大军最前方当先而驰的是四匹烈火枣马。 这当先纵马驰骋的四人依次是金智善、蔡无琰、李浩然、李相赫。 一声马嘶于夕阳残照下响起,金智善勒马而停。 一马停,万军止! 身着一身甲胄的金智善转眸看向李浩然。 “李浩然,你先赶去大堰与纪大人汇合。” 听得金智善此话,李浩然亦是于马鞍上向金智善重重抱拳,待李浩然便要纵马前行时,金智善亦是再次唤住李浩然。 “等等,让我师父陪你一同前去。” 在金智善向李浩然说此话时,她亦回身看向了其身后。 一匹乌黑骏马自后方行出,马鞍上坐着一身着一身黑杉的中年女子,此中年女子比之正常男子还要壮实,犹是她脸上的那一道蜈蚣疤痕,更能衬托出此女的凶悍。 第两百二十二章 人心若蛊 这名中年女子与美并不挂边,甚至可以称之为丑陋。丑陋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脸上那一道自眼角而始,下颚而终的蜈蚣疤痕,还有她那一幅孔武有力的身材。 此中年女子便是金智善的师父,亦是南海四海皇之人的墨皇。 李浩然并不知道墨皇的姓名,但却领教过这位墨皇前辈的性格。 “好!”墨皇只是向金智善淡淡的回了一个好字,便纵马自李浩然身边掠过。 残阳如血,一匹乌黑骏马于晚霞下奔驰!但见前辈已行,李浩然连忙拍马去追。 待得二人远去,金智善才看向了身旁的蔡无琰。 见金智善看他,蔡无琰亦是向金智善说道:“殿下,难道真的不要再考虑?” 听得蔡无琰所说,金智善亦是深深皱眉。 这是蔡无琰于她说的第五次了。让她恩将仇报于大堰城杀纪寒,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如无纪寒,她怎么能有率大军复国的今日? 金智善深知蔡无琰为何要如此向他接二连三的提议,若不是知道蔡无琰是在为南荣着想,金智善是断不会让其跟随的。 “蔡将军,纪大人与本殿下有过约定,待得本殿下登的皇位,太武、南荣两国将永止刀戈。这话,本殿下与蔡将军说过多次了。” “殿下,此话您怎能轻信?他只不过是一小小的绳州巡抚而已,凭他的官职怎么左右得了太武帝?” “蔡将军!”金智善已是心升不耐,眼神与语气亦是冷冽了下来。 蔡无琰知道金智善动气了,所以便不再说话。 嘴上不说,但蔡无琰在心中早已定下决定,待得金智善登基,他断不能放虎归山。 那纪寒他虽未见过,但却不止一次的自李浩然与金智善口中听过,不但李浩然对此人赞不绝口,连金智善提及纪寒此名之时,亦是带着尊敬。 无论是其所造的飞鸢,还是此子于大堰的种种表现,都让他看到了第二个韩成珉的影子。 此子乃太武人,若是不除,将来必为南荣大患。 他并不是要阳奉阴违,忤逆金智善,而是为了南荣的江山与社稷。 除非,此子能答应他的一个要求,不然——他即使身背骂名,也要除掉纪寒。 大军继续前行,这一次不再是纵马驰骋,而是缓缓前行。 现下已经离大堰城愈来愈近,为了在赶至大堰城下,能让军士们保持充沛的体力,确实不宜星夜驰骋,加紧赶路了。 韩成珉的手段他可是知晓的,若是纪寒能死于韩成珉手中,那到省的他出手了。 蔡无琰并不担心攻不下大堰,反而因为快要与韩成珉交手而兴奋。 星夜下的大堰城依然灯火通明! 纪寒出动了,他必须要出来走动走动,好让韩成珉知道他并未离开此城。 而韩成珉虽未到臣服于昭容裙下的地步,但是对于昭容,韩成珉已经不再将她当做一个只是利用的工具了。 不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是他的女人! 在皇宫下与韩成珉交手的只有纪寒三人,所以韩成珉理所当然的便认为他要捉拿的便只有纪寒、陆倩倩、上官清三人。 于纪寒而言这是好事,因为莫达他们四人并未暴露,并未暴露便能便宜行事。 也不知是何缘故,纪寒在城里转着转着便转到了绝无阁。 绝无阁早已被疾无司夷为废墟。 百年的辉煌与荣耀,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看着这满目的废墟,纪寒亦是心升唏嘘。 一道身影自一旁闪身而出,并立在纪寒身旁。 “陆女侠呢?”纪寒自前方的废墟移开目光,转而看向身旁的上官清问道。 “不知道,她不让我跟着,说一人好行事。” 听得上官清此话,纪寒亦是皱眉,这接了地气的仙子便不再是仙子了,这数日里陆倩倩整日与他们形影不离,照着她的性子,她心中一定不爽,既然人家要一个人独自行事,重做仙子,那么便让她去吧,纪寒并不担心她的安全。 若论武功排名,陆倩倩可是他们之中的第一人。 “你来这里作甚?”上官清绕开话题向纪寒问道。 “走着走着就走到这了,也是奇怪,这一路上我怎么就没遇到韩成珉的部下呢?” “我倒是遇到了一些,按照你之前说的,我只是让他们发现我,并未与他们交手。” 上官清的回答令纪寒十分受用,轻轻牵起上官清的手,而后二人开始向着那前方的废墟走去。 沁冷的月色倾洒在这一方废墟,这片废墟亦是一片安静。 难得有此宁静的时刻,二人便手牵着手在这片废墟里漫步。 绝无阁已塌陷,但这脚下的残垣断壁却仍在倔强着向纪寒二人诉说着他未毁去之前的样子。 废墟终有尽头,当纪寒二人走至废墟尽头时,上官清突然停下了脚步,非但停下脚步,亦是忽而挣开了纪寒的手掌。 废墟尽头立着一位老孺,此老孺着一身褐衣,一双手随意的插于袖中。 在纪寒看到这位站在废墟尽头的老孺时,亦是取下了挂在腰间的囚龙锏。 寒剑出鞘,囚龙锏锏柄在旋转。 “囚龙锏?”听到囚龙锏的锏鸣声,裴涩自眼前的废墟移开目光,转而看向纪寒并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出了纪寒所持兵器的名字。 “你们二人便是国师口中要捉拿的人吧,老身很好奇,你们给国师到底一封怎样的信,从而让国师改变了之前的心意?” 国师?听得这老孺唤韩成珉为国师,纪寒虽不知道此老孺的身份,但却能猜到这老孺必是韩成珉的手下。 裴涩并未急于向纪寒二人出手,她心中有惑,此惑还需二人来解。 “你不知道?”听得裴涩所问,纪寒向她反问道。 在问话时,纪寒心中亦是大定,看来韩成珉真的选择留了下来。 “不知,若知,岂能与你两个黄口小儿在此多费口舌。”裴涩的回答很直接,这是性格使然,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善于拐弯抹角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第两百二十三章 裴涩老孺 三人相距不过三十余步的距离,这短短三十余步的距离却让纪寒看出了许多东西。 第一,这名老孺是先他而到这里的,所以,纪寒可以断定,这名老孺并不是寻他寻到了此地。 第二,这名老孺既是韩成珉的手下,现在不应该是在大堰城中搜捕他们吗?她怎么能有如此的惬意,一个人来这里瞻仰绝无阁的遗迹。 第三,纪寒并未在这名老孺的身上感觉到对他与上官清的杀意。 听得裴涩所问,纪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对于这种上来便不大打出手的,纪寒当然愿意与之攀谈,并为这位老孺解惑。 “韩国师在与我们交手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一个东西,我只是画出了这个东西的样子送给韩国师而已。”纪寒所说的是实话,而在说话时,纪寒亦在紧紧的盯着这位老孺,他想要从这位老孺的神态上看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这名老孺站在废墟下便如一块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知道了!这么说,国师所要的东西便在你的身上了。”裴涩看着纪寒目无表情的说道。 “知道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纪寒亦是向裴涩问道。 “哼!”面对纪寒的反问,裴涩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黄口小儿,你还是收起你肚子里的那点小聪明吧。” 裴涩并未直接说破,但是纪寒却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确实是有挑拨离间的打算,但是被人家识破了。 “将东西给老身,老身可放你二人一条生路,任你二人离开。”裴涩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已是自袖中抽出双手。 她手中与身上并无兵器,但是却给纪寒一种莫大的压力。 上官清已是莲步轻移,做出了起剑的剑势。 裴涩已开始一步步的向着纪寒二人走来,在走至离二人只有十步的距离时,上官清手腕翻转,莲步前移,突而向裴涩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平平无奇,但却蕴含千般奥妙。 在上官清向裴涩刺出这归西一剑时,裴涩那一双本是浑浊的眼眸忽而清明。 止步、伸手一气呵成! 这伸出的手并不是去抓那向她刺来之剑,而是绕开剑身扣向上官清持剑的手腕。 上官清哪里会让裴涩得逞,在手腕翻转之间,掌中寒剑忽而旋入上官清左手。 左手持剑,右手回撤,在回撤之时,上官清莲步轻移,将身子移开半分。 这半个身位的距离,不但让裴涩一手抓空,还让左手中的寒剑刺在了裴涩的手臂上。 纪寒看的真切,上官清的这一剑绝对是刺中裴涩手臂的,然而这结局却并非眼中所看到的那般。 剑是刺中了,但是刺中的却不是手臂,而是手臂的残影。 因为裴涩的速度太快,快到连纪寒的眼睛都被欺骗到了,身在局外的纪寒被裴涩这鬼神莫测的速度所欺骗,而身在局内的上官清呢? 在她刺空的那一刻,她便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向后挪移,但是令她惊惧的是,在她的飞退下,裴涩却是比她先快一步的挪移到了她的身后。 驻足,而后奋力踏地,在裴涩的手掌便要轰在她后背之时,上官清忽而自原地跳起,如一只排云而上的飞鹤般跃上上空。 裴涩的目标并不是上官清而是纪寒,在逼退上官清的同时,裴涩便动了,她与纪寒的距离不过十步,这十步于她而言只是咫尺。 虽然震惊于裴涩那鬼魅一般的速度,但纪寒还不至于被她下破了胆儿。 这想要从这老孺的面前逃走那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逃不掉那就拼了。 抡起手中囚龙锏,纪寒便再次施展起了他那一套泼皮刀法,这套泼皮刀法在纪寒体内澎湃真气的加持下,已是出具威力。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虽然纪寒如今使的是锏,但在他看来天下兵器殊途同归,并无不同。 在体内真气的加持下,纪寒将这套泼皮刀法已是舞的密不透风、严丝合缝。 而裴涩伸入泼皮刀法的那一只手,便如同一枚穿针引线的绣花针一般,无论纪寒的刀势有多么猛烈,这一支绣花针总能巧妙的避过开来,不但避过,还在缝合着纪寒的刀势。 纪寒的刀势愈来愈紧,这紧是一种感觉,就像他挥刀的空间愈来愈小一般。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纪寒的泼皮刀法自然是无法能够发挥出它原本该有的实力。 这他妈的是什么手法?纪寒在心中正在一阵的骂娘。 上官清当然不会让纪寒孤军奋战,落至地面,上官清抬剑便向裴涩身后刺来。 而裴涩在上官清向她刺剑时便忽而自纪寒的刀势中撤出了手掌。 一步迈出,裴涩便忽而转到了纪寒的身后。 “糟了!”在裴涩绕至他身后时,纪寒便知道要遭! 果然! 裴涩的手掌重重的印在了纪寒的后背,这一掌亦令纪寒向前踉跄的好几步才止住了欲要栽倒的身形。 上官清伸手拉住纪寒手臂,并将纪寒挡在了身后。 “有没有事!” 听得上官清急切的询问,纪寒亦是忙向她回道:“没有,死不了!” “死不了?”听得纪寒所说,裴涩亦是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冷笑。 “中了老身的粹毒掌,还说自己死不了的在这世上你还是第一个。” 仿佛要亲自验证她此话不假一般,裴涩向纪寒与上官清亮出了她的手掌。 在上官清看清裴涩所伸出的这只手掌时,她面色骇然大变。 映入上官清眸中的是一只黑色的手,而便在方才,上官清清楚的记得这只手应该是白色的才对。 “毒掌,你的掌中有毒,将解药拿出来!” 听得上官清向裴涩的这声厉喝,站在上官清身后的纪寒傻眼了。 劳资他妈的中了毒掌?可是并没有啥感觉啊! “老身并不想杀你二人,交出国师要的东西,老身便给他解药。”裴涩重新将双手插于袖中向上官清说道。 方才确实没有感觉,但这会有了,在这一刻纪寒感觉到他整个后背都是凉的,这种凉意不是普通的贴在身上的凉,而是透过皮肤渗入身体的凉。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三十六绝 就像是吞入了寒冬腊月里的一口冷风,这口冷风自咽喉直灌整个身体。 纪寒忍不住体内的这股凉意在上官清身后打了一个冷颤。 而这个冷颤亦被上官清清楚的感觉到了。 怎么办?现在改如何是好,将莲花玉交给这名老孺吗?若是交了,老孺不给她解药她又该当如何? 此刻,上官清已经全然没了主意。 “不要交!”纪寒强忍着身体里这股沁冷的凉意并向上官清掷声喊道。 “可是——”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亦是于慌乱中转眸看向了纪寒,在看向纪寒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纪寒那一双透着坚决的眼眸。 “我说,不要交,就是我死也不要交。” 简单的一句话,却使上官清芳心大震,莲花玉便在纪寒身上,只要她愿意,便可以轻易的自纪寒衣襟中取出。 上官清知道纪寒为什么不让她拿莲花玉来向裴涩换取解药,如若韩成珉拿回了他想要拿回的东西,那么他便再没有理由留在大堰了。 若是如此,他们在大堰所做的一切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纪寒在向上官清倔强的说出此话后,便盘膝坐了下去。 在运转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这套心法的同时,纪寒亦阖上了双眸。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套心法与其体内这股奇特的真气了。 看到纪寒正在盘膝运功,上官清亦从方才的慌乱中重新恢复了冷静。 现在她所需要做的唯有一件事,便是保护正在运功驱毒中的纪寒,至于她是不是这名老孺的对手,此刻上官清根本就未有去想这个问题。 “老身问你,这绝无阁是谁毁的?”纪寒已中了她的粹毒掌,眼前的这个小妮子亦不是她的对手,已经胜券在握的裴涩向上官清问出了她想要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无关国师,只为自己而问。 “是韩成珉!”上官清冷语向裴涩脱口而出的回道。 “你说是国师?”听得上官清的回答,裴涩却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 其实这个问题她本不该问,因为在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她之所以还要去问,也许便是想要听到另一个回答吧。 如今没有听到另一个回答的她,已经没有再想要去问的问题了,既然是国师所为,那便就这样吧。 她无问题再问,但上官清有。 “前辈便是崔鸿基前辈的师妹吧。” 忽而听得上官清所问,裴涩亦是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向上官清问道:“你怎知老身是他的师妹?” 上官清并未去回答裴涩所问的这个问题,现在她要做的便是为纪寒拖延时间,而恰巧的是,她竟然误打误撞的给猜对了。 其实也不全是猜测,因为裴如一曾向她与纪寒说过一些崔鸿基陨落之前的事情,再加之,他们二人是在此处遇到了裴涩,所以上官清才会有此一问。 “是疾无司毁了绝无阁,我们杀了疾无司。” “哦?老身就说那疾家的囚龙锏怎么会在此子的手上,原来如此。”这一次不待上官清再说,裴涩便接着向她说道:“小妮子,老身知道你是在与老身周璇,不论你是在等你的同伴也好,还是想为这小子拖得时间让他运功驱毒也好,老身只是看在你们杀了疾无司的份上。这样吧,老身便允你二人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无论你们的同伴会否前来,老身只要国师想要的东西。” 她不说纪寒是否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能驱毒成功,只说陆倩倩会否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赶来,足见裴涩对她粹毒掌的自信,因为她根本就不认为纪寒能用真气驱散她打入纪寒体内的粹毒掌。 裴涩不信,但上官清信,因为她体内便有纪寒通过同化的方式而回传于她的真气。 在未遇到纪寒前,她从未听闻过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真气,而在遇到纪寒后她信了。 若不是因此,上官清亦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将鹤呼吸突破到大成的境界。 想到此处,上官清亦是安下心来。 “前辈!”既已安下心来的上官清向裴涩问出了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 “听闻前辈与崔鸿基前辈为师兄妹,敢问前辈,为何要加害崔鸿基前辈呢?” “加害?”听得上官清所问,裴涩那一双浑浊的眸子亦是布满乌云。 这个问题,自崔鸿基陨落便无人再敢问她,便是他的师兄崔如海亦不敢。 而崔鸿基的陨落也与韩成珉无关,这完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虽然韩成珉也想除掉崔鸿基,但是他却并未做过加害崔鸿基的事。 双眸乌云密布,心中万般情绪萦绕。 “他负了我!”在一番如死寂一般的沉寂后,裴涩忽而向上官清说出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崔鸿基并不是我的师兄,他一身所学皆是我为他从家父那里偷来的,裴如海亦从未承认过他的身份。” “他能负老身,老身为何不能负他?” 裴涩在说这些话时,她的神色尚还平静,上官清亦看不出她脸上的悲喜。 “崔鸿基是练武的奇才,三十岁时便挫败南荣众多成名已久的高手,便连我父亦败在了他的枪下。” “他是名声大噪,而我裴家却自此声名扫地。因为我父是败在了他自己的枪术之下,而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崔鸿基在挫败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时,共用了三十六种绝学,那时,若是他用其中任何一种绝学挫败我父,我都不至于如此恨他,可是,他却偏偏用了我从家中偷出的枪术战胜了我父,你说,此人叫我如何不恨。” “而这都还不是令老身最为痛恨他的地方,他明明身怀如此之多的绝学,却为何还要老身去为他偷取家中的枪术?而在我父的逼迫下,我问他要一门绝学作为我裴家的赔偿,他却断然拒绝,更可笑的是,老身修炼粹毒掌时,他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教导老身,说老身所学的是邪门歪术,是为天下正道所不容,还要废了老身十多年来的苦修。” 第两百二十五章 阴阳二气 裴涩说到此处,忽而停下,这一停下便全然没有了后续。 “最后崔鸿基前辈不是没有废了前辈的一身苦修不是吗?”听得裴涩所言,上官清一番沉默后,向她轻轻的说出了这句话。 亦是在上官清这一句话落下之时,裴涩的身子突而轻颤了一下。 “前辈!若是崔鸿基前辈真的心中未有前辈,便不会在听得前辈遇险去救前辈您了。” 前尘之对错,上官清无法去评价,但是她相信枪圣崔鸿基心中是有裴涩的。 沉默! 在上官清向裴涩说出这两句话后,裴涩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 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之后,裴涩突而看向上官清说道:“一炷香的时辰到了,交出我要的东西吧,若是你们在耽搁下去,便是这小子服了我的解药亦是无用。” 听得裴涩此话,上官清轻轻转过身去,纪寒仍在打坐运功,但见他额头尽是冷汗,身上的衣衫亦是紧紧的贴在身上。 此刻的纪寒便像是方淋过一场漂泊大雨般。 而在上官清看他时,纪寒却突然睁开双眸。 睁开双眸的纪寒自上官清身上跳过,而后看向了那站在月色下的裴涩。 “你要的东西便在我身上,若想要便自己来取。” 听得纪寒所说,裴涩亦是开始向着纪寒一步步走来。 上官清不知此刻的纪寒是否用真气化解了体内的剧毒,而在裴涩向纪寒一步步走来之时,纪寒亦是向上官清摇头,叫她不要出手。 走至纪寒面前,裴涩自衣袖中抽出手来,而后向着纪寒的衣襟抓来。 上官清屏住了呼吸,纪寒亦是平静的看着站在他身前的裴涩。 而便在裴涩将手伸入纪寒衣襟的刹那,纪寒却是突然抬掌拍向裴涩的下腹。 裴涩对于纪寒的这个举动嗤之以鼻,她已经在纪寒的衣襟中摸到了她所要取的东西,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将手撤回。 伸出令一只手,裴涩向着这一只袭向她的手掌直拍而来。 两掌相交,地下残垣断壁纷纷升起。 为了这一掌,纪寒已经酝酿了很久,方才他已经尝试用真气去化解体内的粹毒掌了,但是换来的结果却是以失败而告终。 有这老毒物在,他与上官清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至极有可能会陨落此处。 既然无法化解体内的粹毒掌,那么便唯有一搏了,若能重创这老毒物,那么他或许还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能,明年今日便是他纪寒的祭日。 这世上哪有能快快乐乐的活着而一心求死的人。 体内阴阳真气透过手掌传入裴涩手掌之中。 纪寒在这一刻亦是将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这套心法正在体内疯狂的运转着。 大小周天同时运转,在搅动纪寒体内真气的同时,亦在搅动着纪寒打入裴涩掌心的阴阳二气。 这是一场内力的比拼,上官清并不敢贸然插手,如若此时贸然插手便很有可能令得正在比拼内力的二人皆气火攻心,真气暴乱而当场身亡。 汇入裴涩掌中的这阴阳二气,正在抽离着裴涩体内的真气,而这一突然的变故亦是令裴涩面色大变。 在面色大变的同时,裴涩亦发现此刻的她竟然不能从纪寒的掌中撤出。 这能够吸人内力的功法裴涩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她震惊的同时,她亦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对。 那本是伸入纪寒衣襟的手终是放下了莲花玉,而在放下的同时,纪寒亦将另一只手伸入了自己的衣襟内。 “小子,老身一身是毒,你将老身的毒吸入你的体内,当真是找死。” 既无应对的办法,裴涩心中亦是发狠,哪怕拼着损耗二十年的内力,裴涩亦要将此子掌毙于她的掌下。 不得不说,裴涩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纪寒确实能够依靠此功法吸取他人的内力,但这吸取他人内力的前提是要由纪寒自己来吸取才方可化为己用。 而裴涩却是一鼓作气的将她二十年的真气全部打入纪寒的掌心之中。 地下飞沙走石,二人所对掌之处,亦是悬石乱飞,在这悬石乱飞中,纪寒突而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向着远方坠去。 “纪寒!”上官清拔地而起冲向正在倒飞中的纪寒。 将纪寒震飞而出的裴涩,正双手扶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搏命之法,在重伤纪寒的同时,裴涩亦身受重伤,但是她所受之伤,只是内力的损耗而已,而那纪寒,怕是大罗金仙亦难救。 而最关键的是,她方才将纪寒震飞的同时,亦从纪寒的衣襟中那到了她所想要的东西。 如今莲花玉便在她的手中,她可以回去复命了。 此刻的裴涩已经无力去追纪寒,亦根本无需她去追,就地盘膝,裴涩开始运功疗伤。 上官清终是追上了纪寒,而在她将纪寒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映入她双眸之中的便是一幅极度恐惧的面容。 那攀爬在纪寒面上的黑色丝线,如爬虫一般正在纪寒的面颊上肆意蠕动着。 而纪寒所露出的胸膛与手掌亦是如此。 看着这些在纪寒身上正在蠕动的黑色毒素,上官清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紧抱着心爱之人,上官清向着王玉的府邸拼命冲去。 落入院中,不顾刘大壮众人的惊呼与盘问,上官清便抱着纪寒冲入厢房。 在将纪寒放在软塌上时,刘大壮、莫达三人与王玉亦是冲了进来。 纪寒身上的衣衫已被上官清褪下,映入刘大壮众人眸中的便是方才上官清所看到的那一副极度惊恐的画面。 “大……大人,这是怎么了?”莫达三人与刘大壮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怎么了?听得四人问话,上官清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此刻的纪寒而束手无策。 陆倩倩亦是归来,不过她是受伤归来的,伤到不重,只是手臂被震伤了而已。 震伤她手臂的是庞天蟒,当她扶着手臂进入这间厢房时,她便看到了全身爬满黑色毒素的纪寒。 第两百二十六章 驱毒 陆倩倩要比上官清众人见多识广,匆忙走至纪寒身前,而后伸手探向纪寒鼻息。 还好纪寒的呼吸尚是均匀,生命并无大碍。 “他是怎么中的毒,你二人不是在一起吗?”陆倩倩自纪寒身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上官清问道。 听得陆倩倩所问,上官清下意识的向她回道:“我们遇到了枪圣崔鸿基的师妹。” “崔鸿基的师妹?”陆倩倩在听得上官清的这句回答后便沉默了。 她一沉默,站在屋中的众人亦更加紧张。 “陆女侠,我家大人他……”莫达不敢问出他心中想问的那句话,因为他害怕听到陆倩倩的回答。 “纪寒他——”陆倩倩深吸一气。 “你们现在所看到的那些游走在他周身的黑色丝线是他人所修的真气,如不能将这股真气导出体外,他怕是撑不了多久,与你们交手的那人应该练的是毒功吧,这种邪门歪术,我只是听师傅他老人家讲过,说是什么服尽百毒而后化体内之百毒为己用,这种武林败类,当人人得以诛之。” 陆倩倩说了一大通的话却未说到重点,现在他们关心的是纪寒的安危,而不是什么武林败类这种的江湖事。 “你方才是不是说,只要将纪寒体内的这股真气自他体内渡出便可得救是吗?” “嗯,这是师父说的,只是师父却没说这毒功入体此法是否奏效,而且,此刻纪寒体内的真气要比你我充沛,凭你我二人是无法逼出纪寒体内的毒功的,除非家师在此,或者一名接近大宗师的高人不惜耗费体内真气才或可救下纪寒,否则——” 陆倩倩这一句话并未说完,但是刘大壮等人皆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待得陆倩倩声音落下,上官清抬眸看向莫达众人说道。 她这句话说的不容置疑,亦不容回绝。 陆倩倩本是想要一试的,可是在听到上官清此话后,她便第一个走出了屋子。 她知道上官清要做什么,在这里之人,只有她二人功力最高,无论上官清是否能够做到,她们二人必须要有一人始终保持在全盛的状态之下。 陆倩倩做事从不优柔寡断,她既然知道上官清要做什么,那么她能做的便是成全。 待得莫达众人带着一脸的焦急与忧虑走出房屋,待得刘大壮阖上屋门,纪寒便睁开了眼眸。 此刻纪寒的身体确实恐怖,但是上官清那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眸中只有对纪寒的关切。 见得纪寒睁开眼眸,上官清亦是激动的唤了纪寒一声。 “大意了,这老毒物也忒狠了点。”躺在软塌里的纪寒看着眼前的上官清亦是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向她说道。 听得纪寒所说,上官清那一张本是将要凋谢的绝世容颜亦是忽而绽放开来。 “你……你没事?”上官清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向纪寒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这会,我身体里就像被塞满了冰块一样的冷,除了冷之外,就再没其他的感觉了。” “那我为你驱毒!”在纪寒说话时,上官清便弯身将手插入了纪寒的脖颈,她本是要将纪寒自软塌中扶着坐起,却没成想,在她搂住纪寒的脖颈时,纪寒却是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肢,并将她拉到了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上官清被纪寒这么一拥,连忙慌乱的向纪寒说道。 面对上官清的慌乱,纪寒却是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向上官清说道:“清儿,那老毒物打入我体内的这股真气,凭我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化解的。” “我知道,所以你想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你教我的那套心法,这是我唯一所能想到的办法,而且我隐隐的觉得,你所传授我的这套心法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好像,这套心法本来便是与我体内的真气是配套的,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听明白。” 上官清懵懵懂懂的向纪寒努力的点了点头,纪寒所说,她听明白了,但是却感觉却越听越是糊涂。 “清儿,你我一同运行这套功法,所谓福祸相依,老毒物打入我体内的至少应有二十年的内力,这二十年的内力是被我们两个化为己用,还是会让我们两个命丧黄泉,全看这一搏了,只是,这对你……” 纪寒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因为上官清已经伸手掩住了他的双唇。 “你死我决不独活!” 听得上官清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怔。这怔只因上官清此话而震撼。 放下帷幔,两人双双盘膝于软塌。 按照纪寒的指引,上官清开始在体内运转这套没有名字的功法。 这套功法自上官清记事的那天起便陪伴在上官清身边,付仲曾说过,在他于海上捡到上官清时,这套功法便夹在她的襁褓中。 若是这套功法真有什么独特之处,或是绝世神功的话,付仲断不会让上官清知道这套功法的事。 奈何,这功法平平无奇,便是连看过此功法的鹤仙人亦用无奇二字来作为对此功法的评价。 暂时放下鹤呼吸,上官清开始运转这套功法,而在她方一运转之时,她竟是骇然的发现这套功法要比之鹤仙人所传授于她的鹤呼吸还要精妙。 这精妙在哪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二人在同时运转这套功法之时,彼此体内的真气亦开始自彼此体内散出。 散出而后聚合,聚合而后缠绕,缠绕而后凝聚,凝聚而后再次分散,再次分散之时,亦重新回到彼此体内。 如此往复,往复而不停息! 莫大众人在院中焦急的踱步,眼看着天便要亮了,房屋内竟然毫无任何动静。 刘大壮有好几次都要忍不住的想要推开房门进里面瞧瞧,但是皆被陆倩倩冷声喝住。 这一夜,便在这种漫长而焦急的等待下过去,转眼便到了晌午,这晌午了房间内依然未有传出任何的动静。 第两百二十七章 莲花序幕 到了这一刻,便是那靠在树干上的陆倩倩也有些站不住了。 她想要推门而入,但又生怕打扰到上官清。 “陆女侠,我们真不要进去看看吗?这都过了一整夜了,上官姑娘会不会……” 听到刘大壮此话,上官清亦真的站不住了。 在刘大壮众人急切与催促的眼神下,上官清已是走到了屋前,而在她便要伸手去推这扇阖上的屋门时,屋内却是突然传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这声奇怪的声音难以描述,但是刘大壮却是能听懂此声的奥妙。 他的大人还活着,不但活着,方才大人还发出了一声飘飘欲死的声音,这…… 这他哪里敢让陆倩倩推门而入啊! 大人啊,你也忒不厚道了,咱们这些人在外面苦苦守候了您一整宿,您既然没事,应该给咱们这些候在外面的人儿知会一声不是。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是纪寒的声音吗?他没事了?”站在屋前的陆倩倩说话时,便要去推房门。 刘大壮连忙捉住陆倩倩的手臂,只是他方一捉住,便被陆倩倩那一双比寒冬还要冷冽的双眸给瞪了回去。 “快起来,陆倩倩他们要进来了。”躺在软塌里的上官清向纪寒嗔骂道。 纪寒哪里会去听上官清的这句话,伸出大手,而后将上官清的身子搂向自己正面。 看着这一脸潮红还未褪去的上官清,纪寒愈看愈是想看。 “我现在相信了,相信你的身世必与我的身世有关,这套功法分明就是为你我而准备的,那些人只所以看不出这套功法的玄妙,是因为你还没遇到我,我便是那个在你脚掌刻下三颗印记的人。” 听着纪寒这一口的胡话,上官清一脸娇羞的向他说道:“哪有,人家的脚掌哪有三颗印子。” “清儿,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一身紫衣,手握一柄挂着紫穗的宝剑,那时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很美,很高冷,但是现在我倒是觉得,你我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好的,虽然你不是紫霞仙子,我也不是至尊宝,但我们却比他们二人活的肆意潇洒。” 上官清虽听不知纪寒所向他提及的这二人是谁,但是她却十分受用纪寒所说的那句上天安排的话。 在二人打情骂俏时,陆倩倩杀进来了。 迈入屋中,陆倩倩但见那于床上落下的帷幔,还有散落在帷幔下二人的衣衫,绕是她再不通世故,亦知道这二人在床上作何。 “你们两个要死啊!不知道我们在外面担心你们两个啊!纪寒,你还真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腌臜胚子。”这是陆倩倩所能向纪寒骂出最狠的话了。 纪寒被陆倩倩骂的不敢吱声,上官清便更不可能在此时去搭陆倩倩的话了。 刘大壮等人在看到那帷幔下散落的衣衫时,便很是知趣的退了出去。 他们的大人竟然痊愈了,这于他们而言便是最开心的事。 “那个,陆女侠,你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上。” 纪寒的声音自帷幔透过传入陆倩倩耳中,陆倩倩亦愤然转身离去。 未让陆倩倩众人等太久,纪寒便自屋中走出了,而上官清虽是穿好了衣衫,但却并未随纪寒一同出来。 毕竟被陆倩倩撞见了,她的面儿还是挺薄的。 昨夜被上官清抱回的纪寒全身如黑炭,而此刻站在陆倩倩面前的纪寒却是红光满面、满面春风。 陆倩倩怀抱三尺青锋正在好奇的打量着纪寒,她已从观气中观得纪寒已然痊愈,不但痊愈还更胜往昔。这便令她百思而不得其解! 这纪寒身上一定有秘密,在她第一次见纪寒时,纪寒明明是一个不懂武之人,而当她再次见到纪寒时,此人已经能跻身九品高手的行列了,而如今,他怕是离那九品宗师亦只有一步之遥了。 莲花玉已失,此刻纪寒最担心的便是韩成珉是否已经离开大堰。 在纪寒担心韩成珉是否离开大堰的同时,韩成珉倒是如了纪寒的心意,仍在皇宫中。 昨夜,裴涩回来复命,韩成珉虽诧异她的受伤,但是当裴涩将莲花玉重新交给韩成珉并催促他离开大堰时,韩成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初尝昭容太后滋味的韩成珉自然是不舍的,但是在裴涩的催促下,他又不能当面驳了裴涩。 心中不爽的韩成珉便随口问了一句裴涩为何会受伤,当裴涩将纪寒偷袭于她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韩成珉时,韩成珉的脸色瞬间大变。 能吸人内力的功法裴涩或许未听过,但是他却听过。 这怎么可能?据他所知,当今世上修习此吸人内力功法的只有一人,而此人已于当年西海怜花岛的那一战而陨落。 人陨,其尸不知所踪! 那一场旷世大战,韩成珉并未参与其中,这亦是他心中为数不多的憾事之一。 相传十阎殿十位殿主打开怜花宝藏,习得旷世绝学。 而后诱太武所有江湖高手于怜花岛,那一战,令太武江湖一蹶不振,而太武亦以牺牲了一位大宗师的代价才挫败了这十位十阎殿的殿主。 而那位陨落的太武大宗师所修的便是能够吸人内力的功法。 江湖中人皆知这位大宗师并无子嗣,所以他那一套震世绝学也与他一同埋葬在了西海怜花岛。 而如今,韩成珉竟然再次听得这能吸人内力的功法,这叫他怎能不震惊? 以一人之力挫败十位无上高手,只此一战,便足以说明此功法强悍之处。 而自西海怜花岛那一战之后,那位大宗师所修习的功法亦被江湖封为冠绝!冠绝古今的冠绝。 比起手中这枚怜花钥,在韩成珉心中,此钥于他便没有所从裴涩口中所听来的此事重要了。 而亦是因此,韩成珉便更不会离开大堰了。 韩成珉现在可以断定,那与裴涩交手之人必是与他曾在皇宫下交手之人。 此子竟然会吸人内力的功法?他怎么不知?在与此子交手时,若是此子向他使用这功法的话,那么他即使是付出再重的代价,亦会在当时便擒下此子。 第两百二十八章 蛇蝎?黄雀! 而当韩成珉得知,裴涩竟然将体内二十年的内力强行渡入纪寒体内之时,韩成珉真恨不得立刻杀了这裴涩。 这老孺一身是毒,别说是那个小子,便是他韩成珉亦无把握能够化解裴涩的粹毒神功。 然而便在韩成珉正盛怒之时,裴如海却回来告诉他,他于南城发现了纪寒的踪迹。 听得裴如海的回报,一个喜出望外,一个却是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师兄,你可看的真切?”裴涩快步的走至裴如海面前,并向他激动的询问道。 裴如海并不知道裴涩为何会如此激动,但还是向裴涩正色回道:“绝无看错,便是此子。” “中了老身的粹毒掌,又被老身强行渡入二十年的功力,这……这绝无可能!”裴涩当然不信,这不信亦是因为她于粹毒神功的自信。 “中了你的粹毒掌?又被你强行渡入二十年的功力?师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得裴涩失神所说,裴如海亦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相信裴涩所说,亦是因为相信,连他亦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说这大白天里他见了鬼不成,此刻,连裴如海亦不太确定他所发现的是人是鬼了,因为他于裴涩的粹毒掌亦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自信中了她师妹粹毒掌的人,若无师妹解药绝无可活。 而韩成珉与二人此刻的想法截然不同,裴如海的回报令他更加想要得到纪寒了。 应该不是更加,而是一定!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韩成珉看向裴涩淡淡的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向裴涩说完此话,韩成珉亦再次向裴如海说道:“继续搜,搜得此子下落,速来向吾回禀,还有告知庞天蟒,若是遇得此子,休要伤他性命。” 在利益面前,一切的仇恨便仿似微不足道了,于韩成珉而言,此刻的纪寒与他所想要的江山同样重要。 裴如海领命而去,裴涩退下,一身凤袍的昭容自龙椅后的屏风走出。 方一走出,便被韩成珉揽于怀中,昭容太后满面羞涩,韩成珉将她再次按在龙椅之上。 他很喜欢看昭容太后坐上这把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龙椅,挑弄坐在龙椅上的昭容太后,便仿似是在将整个南荣玩弄于股掌之间一般。 倾国倾城便是昭容的资本,无论她有多讨厌这幅身体,多讨厌正在触碰着她每一寸肌肤的韩成珉,她皆不会表露于行,快了,韩成珉越是沉迷于她,她便越有把握让这位窃国枭雄沉沦于她的裙下。 她如此做,如此牺牲,只为她的孩子金智权。 她要让她的孩子成为真正的南荣皇帝,而不是一具傀儡,能成就她野心的人,便只有韩成珉,所以她要使尽浑身解数来控制这位枭雄。 在二人于龙椅上颠龙覆凤之时,韩成珉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殿外正在紧紧的盯着他二人。 这盯着他二人的便是裴涩! 裴涩本已退去,只是心中突然想起一事要告知韩成珉,而在她回来之时,便看到了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殿门敞开,光天化日,这本是议政的朝堂竟然成为了他二人苟合之地。 这昭容是谁?是祸国殃民的妖女,韩成珉不对此女敬而远之,竟是此女…… 裴涩自殿中移开目光,她突然发现韩成珉变了,变的不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做何事都雷厉风行的韩成珉了。 这样一日一日的留在皇宫里真的好吗?在处置火神军后,他们就已经该离开了,然而却因一纸书信,韩成珉决定留下来,昨夜她已经将韩成珉所要的东西拿回,但是韩成珉却又寻了一个借口留下。 她不惜耗费二十年的功力为何?不就是为了好让韩成珉离开皇宫吗? 所要的东西拿到不走,却又寻了个要人的借口,若是这人也为他捉到,他会不会再寻一个借口出来? 方才所看见的一幕,让裴涩终于知道韩成珉之所以不离开皇宫的理由,原来他是迷上了昭容! 裴涩的一番忠勇成全了纪寒与上官清,二人将她二十年的内力化为己用,功力亦是大增。 此刻纪寒便在南城,当他看到正走动于南城的鬼脸军时,纪寒才稍稍安下心来。 他虽然不知道韩成珉为何没有离开皇宫,但于他而言这绝对是好事无疑。 而今日还有一件好事在等他,此事便是他看到了李浩然。 “浩然兄!”纪寒轻压下心中的激动,向正于人群中走动的李浩然唤道。 李浩然听得所唤,亦是寻着唤声看到了那正站在一处屋檐下的纪寒。 他心中有惑急需纪寒来解,而纪寒亦有事要与他说。 当下李浩然与墨皇便跟着纪寒回到了他们在南城的落脚处。 李浩然的出现自然令得莫达众人心神大振,而当李浩然将金智善携大军不日便会赶到大堰的消息告知纪寒众人时,所有人亦是心潮澎湃。 比起纪寒众人的欣喜若狂,李浩然才是那个最慷慨激昂的人。 在慷慨激昂的同时,又对纪寒众人肃然起敬 此次若金智善复国成功,纪寒众人功不可没,因为他深知,若无纪寒等人在大堰城中所做,断不会令得韩成珉与其义子自相残杀。 这自相残杀的结果,便是令得韩成珉失去了一万火神军的兵力与他的火库。 没了火库与火神军,韩成珉便等于自断一臂。 “浩然兄,如今南城已无城墙,为免大军压境,韩成珉逃离皇宫,我建议金智善公主携一支精锐火速于南城入大堰,而后我们汇聚一处奇袭皇宫。” 听得纪寒所说,李浩然亦是向他重重点头:“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回去禀报公主殿下。” 说动身便动身,李浩然离去,却将墨皇留在了院中,而墨皇亦未有要跟随李浩然同去的意思。 李浩然并未向纪寒介绍墨皇,所以纪寒也自然不知这位前辈该如何称呼。 一身黑杉的墨皇,站之便如同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寒剑般,在配上她那一张狰狞丑陋的脸颊,莫达众人皆不敢贸然与之说话。 第两百二十九章 浠水剑 此夜如墨,便如其名一般! 莫达众人不敢言语,墨皇却是当先开口向纪寒问道:“庞天蟒可在宫中?” 听得墨皇所问,纪寒亦是微微一怔,庞天蟒?此人是谁? “算了,看你也不知道!”向纪寒丢下此话,墨皇便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在墨皇转身的刹那,纪寒亦看到了她身后所背的一柄古剑,此剑长五尺、剑身布锈,剑刃亦是如锯齿一般参差不齐。 此剑能伤人?在纪寒看到墨皇身后所背之长剑时,这是他脑海里所冒出的第一句话,亦是唯一一句。 整座院落只有墨皇的迈步声,而在她走出院落之时,便轻轻一跃自院墙越过。 这位前辈要去干什么?便在纪寒众人心中正值一头雾水之时,一声划破天际、响彻夜空的沙哑之声,忽然在纪寒众人耳边炸响开来。 “庞天蟒,我知你在此处,出来受死!” 当纪寒听到墨皇于院外所喊之话时,亦是瞪大了双眼。 要不要这么凶悍的,一上来便让人家受死,话说,这庞天蟒是谁,这位由李浩然所带来的前辈又是谁?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可化解的恩怨? 残月镶空、群星闪烁!墨皇立于一屋顶之上,背负双手! 这一句由丹田之气所发之话未有将庞天蟒引来,却是引得众多天蟒军跃房而上。 本是要休息的百姓们亦被这声沙哑的大喊声喊出家门。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屋顶便成了这些高手们打架斗殴的地方了。 百名跃上屋顶的天蟒军已是抽刀而出,便在他们准备攻向这站于他们前方的这名丑陋不堪的女子时,一声冷冽的喝喊却突然自他们身后响起。 “退下!” 天蟒军听得此话,纷纷自屋顶跃下,一名身着白衣的老者踏着脚下的月色取代了天蟒军的位置。 而当下方的陆倩倩看到这名白衣老者时,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昨夜便是此人伤了她,原来他叫庞天蟒。 陆倩倩知道这位随李浩然一同前来的中年女子是位高手,但却没想到她一来便要挑战此人,不,不是挑战,而是来杀他的。 月色不溃余力的倾洒在这立于屋顶的二人身上,这二人此刻亦成了整个南城乃至大堰的焦点。 此处离皇宫并不远,在墨皇于空喊出此话时,韩成珉与裴如海亦自殿中跃上城墙。 “她怎么来了?又怎知庞天蟒在此?”韩成珉看着那站在屋顶上的墨皇皱眉向身旁的裴如海问道。 听得韩成珉所问,裴如海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韩成珉回道:“许是还为了当年之事,天蟒兄在此,璎姑来此寻他报仇,不足为奇,国师,这是他二人的私事,我们不便插手。” 听得裴如海所说,韩成珉亦是点头说道:“恩!即使我们想要插手,庞天蟒亦不会答应,看看吧,若是庞天蟒还如之前那般,吾可不会坐视不理。” 韩成珉与裴如海皆知这二人之间的过往,亦知道此女是南海海匪,但二人却不知她是金智善的师父。 两人在城墙上侃侃而谈,站于屋顶之上的庞天蟒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璎姑。”庞天蟒轻声的唤出了墨皇的名字,这一声轻唤里亦是夹杂着万般情绪。 在庞天蟒唤她时,璎姑已是自身后抽出了五尺古剑。 “浠水!你还留着浠水?”在庞天蟒看到璎姑手中这柄五尺古剑时,他的身子亦是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 “受死!”与庞天蟒此刻心中的五味陈杂不同,在庞天蟒出现在她面前的刹那,她心中便唯有对庞天蟒的杀意。杀他,既是为了自己,亦为了自己的徒儿的大业。 身随杀意而动!剑随杀意而灼! 此剑虽布满锈渍,此剑剑刃虽参差不齐,但此刻,此剑所释放出的杀意与剑意却胜过任何绝世神兵。 一点剑光杀至身前,庞天蟒一个侧身闪过,在闪过此剑的同是,庞天蟒亦是变掌为爪扣向“浠水”剑身。 “浠水”剑身在此爪之下,突然变招,自下而上起一上撩之势,这一势亦令庞天蟒不得不撤回扣剑的手掌。 而亦是在他撤回手掌之时,“浠水”再次变招,上撩变为前挥。 掌在撤,在撤中忽而化拳,人随身动,在庞天蟒转身避过此剑的刹那,亦是向璎姑挥出一计摆拳。 这一计摆拳重重的击在了“浠水”的剑刃之上,这击在“浠水”剑刃上的明明是肉拳而已,但却将“浠水”剑刃砸入璎姑怀中。 剑刃抵住身上墨衣,这一交手仿似是庞天蟒占据了上风,但是庞天蟒却深知,这只是璎姑的一次试探。 果然,在剑刃抵住身上墨衣的刹那,“浠水”再次向庞天蟒刺来。 这一刺,便不再是如方才般简单的一刺,而是蕴含千般变化的一刺。 松握剑、腕放松,剑绕环时成圆,剑前刺时成锐! 而在璎姑手中“浠水”神鬼莫辨的剑势之下,庞天蟒的一双肉掌亦是令在下方观看二人决斗的纪寒目瞪口呆。 那穿插于“浠水”剑势中的一只手掌,真的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不仅大开眼界亦令纪寒如醍醐灌顶一般的茅塞顿开。 虽说他身旁便有陆倩倩与上官清两名绝世高手,但是这二女的剑法与剑势自成一派,纪寒很难学得二人的剑法。 但是这正于屋顶上交战的二人却不同,他是不懂武,但二人于屋顶的每一次出招都是干净的。 所谓干净,便是没有玄妙! 如上官清的鹤归西,其虽是向前平平刺出一剑,但是却蕴含万般奥妙,再如陆倩倩的一式剑,纪寒连人家是怎么拔剑与出剑的都看不清,更别提去学了。 干净的剑法,干净的拳法与掌法,还有擒拿与指法,这二人此刻所呈现的所有路数,便是纪寒梦寐以求的绝世武功,至少在他心中便是如此。 因为他能看懂,能看懂便能偷学。 五十回合转瞬而过,二人依然未分胜负! 第两百三十章 浠水三绝 纪寒看的目不转睛,而在他的目不转睛下,纪寒双眸中亦是爆发出了一道灼目精光。 变了!璎姑的剑法突而变了! 而在璎姑变招的同时,纪寒感觉已经猜出这位女前辈的身份了。 难道说这位女前辈便是金智善的师父?若是,那么这位女前辈不就是南海四海皇其中的一位吗? 纪寒能猜出这位前辈的身份,上官清与陆倩倩亦能。 上官清是与金智善交过手的,所以在璎姑向庞天蟒出剑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猜出了璎姑的身份。 如今看来璎姑前辈来此便是为了这庞天蟒而来,虽不知他二人之间有何仇怨,但若是璎姑前辈能借此机会除掉庞天蟒,那么便等于再断韩成珉一臂。 璎姑确实为金智善的师父,此刻她手中的这柄“浠水剑”忽而化枪,忽而化刀,忽而再化剑。 上官清看的真切,若说璎姑与金智善对于这种奇妙招式的运用有何区别的话,这区别便在于“势”之一字之上。 金智善所使,其形是有,其威是有,但却唯独少了这“势”之一字。 而且,璎姑所使的这套招式比之金智善所使时要简,所谓化繁为简,由简入难,便是在说璎姑。 “三绝!璎姑,没想到你的三绝竟然已经练到了返璞归真的至臻之境。”置身在璎姑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庞天蟒亦还有闲情说话。 只是这话落在璎姑耳中,换来的却是更加凌厉的攻势。 房屋之上尽是刀光剑影枪林,庞天蟒仅凭一双手已是难以抵挡,他开始退了。 而在庞天蟒方冲出璎姑的剑影之下时,便立时被刀光所笼,而在庞天蟒再次退出刀光之中时,却又被枪林所罩。 他一生杀人无数,坏事做尽,但却唯独不会去伤璎姑。 不说他是否能胜过璎姑,只说他对璎姑本就未有杀意。 立于城头的韩成珉已经看出来了,庞天蟒根本就未尽全力,他在做什么?难道他看不出璎姑要杀他吗?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璎姑早已破相,这庞天蟒怎么还如此执迷。 站在韩成珉身旁的裴如海已经感觉到韩成珉身上的杀意了,而便在庞天蟒再次被璎姑逼退之时,韩成珉豁然自宫墙之上俯冲而下。 “国师不可!”裴如海的这一声大唤终是没能阻止韩成珉。 冲入璎姑的刀光剑影中,韩成珉伸手只是一握一蜷,这满目的刀光剑影便在月色下崩散。 “浠水剑”露出它的真容,而握“浠水剑”的璎姑却是面如止水,毫无波动。 “国师,你这是作何?”庞天蟒转眸看向立于他身旁的韩成珉沉声说道。 “作何?你不愿伤她,但她却要杀你,你说吾在作何?” 听得韩成珉此话,庞天蟒无法辩驳,因为他所说为真。 在韩成珉现身之时,纪寒在放心的同时亦开始担心璎姑的安危了,既然韩成珉还在,既然已经知晓了璎姑的身份,那么纪寒便不会置璎姑的安危于不顾。 三人心意相通,陆倩倩与上官清在人群中亦准备出手。 韩成珉向庞天蟒说完此话便从璎姑的身上移开了目光,移开目光,转而俯瞰向下方的人群。 他在人群中找,找那个他所要找之人,而在韩成珉俯瞰向下方的那一刻,纪寒便藏在了数名百姓的身后。 他知道韩成珉在找他们,心中也在盘算着是否向韩成珉露个脸,好叫他知道他纪寒还在大堰。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掐灭,因为此刻还不是露脸之时。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这个还需再观望一下。 自璎姑唤庞天蟒而出,这二人的身上便已经写满了故事,如今在加之庞天蟒对韩成珉的那句质问,纪寒亦听出了一些名堂。 如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庞天蟒是不会让韩成珉插手他与璎姑之间的恩怨的。 果然,庞天蟒的下一句话便印证了纪寒的猜测。 “国师,这是我与璎姑之间的事,希望国师莫要插手。”庞天蟒看向那正在俯瞰着下方人群的韩成珉已一种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若放在它日,你二人如何斗吾皆不过问,但是此时不行,要么你现在让她离开,要么吾代你了结你二人之间的恩怨。”韩成珉在向庞天蟒说此话时,仍在俯瞰着下方的人群。 “哼!你代我二人了结?我二人之间的恩怨岂是你能代替得了的?” 这是纪寒第一次听到璎姑说出一句如此之长的话,而这句话亦让纪寒能确定两件事,第一件,她与庞天蟒之间的恩怨决不简单,第二,璎姑认识韩成珉。 “璎姑,你真的不打算放过他吗?毕竟你二人之间曾……” “韩成珉,你住口!”听得韩成珉此话,璎姑亦是厉声喝断了他所要再说之话。 “是我的错!国师,我二人之间的恩怨还是由我们自己解决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了。” “了结?”听得庞天蟒此话,韩成珉亦是自下方人群中收回目光。 “庞天蟒,我看你是糊涂了!”向庞天蟒说完此话,韩成珉亦是看向前方的璎姑。 在看璎姑时,韩成珉的眸中出现了一丝厌恶。 此女如今都成这幅模样了,庞天蟒还执迷个什么? “璎姑,今日吾在,这仇你便报不了,还是说,你自信你会是吾的对手?看在庞天蟒的面子上,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回去吧。” 韩成珉能向璎姑说出此话,便代表着此事他是插手插定了。 若放在他日,璎姑必不会就此作罢,因为她此来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私仇。 她来找庞天蟒报仇是不假,杀他亦是真,若是能杀了庞天蟒那自然是好,但若是事不可为,她亦不会以身犯险。 因为在她眼中,无论是韩成珉也好,庞天蟒也好,皆是已死之人,让他二人再活上两日又能如何? 想到此处,璎姑便收剑入鞘,她不言语,于屋顶数个起落便自那毁去的南城墙落下。 第两百三十一章 昭容献计 一抹月光拉长璎姑的身影,韩成珉眯缝着双眼看着那已经走远的璎姑。 他愈看眉头愈皱,因为这并不像是她以往的作风,千里迢迢为杀庞天蟒而来,如今却又离去的肆意潇洒,韩成珉虽然心有疑惑,但却不知这惑从何来? “回去!”向庞天蟒冷声丢下此话,韩成珉便当先向着宫墙掠去。 璎姑与庞天蟒的这一战令纪寒收获良多,而两人亦为纪寒打开了一扇新的武学天窗。 千里奔袭! 在日阳初升时,李浩然终于赶回大军之中,而当他将纪寒在大堰所做之事告知于金智善的那一刻,金智善自然是喜出望外,李相赫、裴如一亦是对纪寒心升敬仰。 “好,那么本殿下便遵照纪大人的意思。”向李浩然说完此话,金智善便转眸看向了身旁的蔡无琰。 蔡无琰双眸阴沉,在他听得李浩然所述之后,欣喜是有,但更多的却是对纪寒的杀意。 原因无它,两国之臣,各为其主。 金智善能看出蔡无琰眸中的杀意,但她却无可奈何。 “蔡将军,我携南荣义士先入大堰。大军交你统领。” 忽而听得金智善此话,蔡无琰怎能不知她是何意,不让他一同入城,便是恐他对纪寒不利吗? “诺!”蔡无琰向金智善拱手,算是领命。 待得金智善挑兵选将,选出一支精锐纵马奔赴大堰时,蔡无琰换来了其手下的七位将领。 七位将领聚拢蔡无琰身前,蔡无琰向七人道:“你们各派一支军马给我堵住大堰城外各个出口,殿下她不忍杀了此子,那么便由本将军来背负这千古骂名。” 听得蔡无琰所说,七位将领亦纷纷正色抱拳领命。 而后,七路军马扬起万千尘土,沿七个方向奔袭而去, 大堰城中,纪寒又露面了,这一次不但露了面还杀了五名天蟒军,而在这一天之中,纷纷有天蟒军殒命。 到了夜时统计,天蟒军共亡五十人,殿中韩成珉暴跳如雷,李相荣与庞天蟒亦再次向韩成珉进言。 “国师,为了大计,我们还是先离开大堰吧。” 李相荣的这句进言非但未有让韩成珉听进去,反而适得其反。 若是李相荣不说这大计二字还好,但他一说此二字,韩成珉便想到了他纪寒在城中所做的种种。 这一想,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纪寒身上的秘密了,还有仇恨。 他韩成珉何时如此憋屈过,何时被人算计过。 “不行!此子不死,吾心难平!” 二人听得韩成珉所说,亦是深深皱眉,此刻于他们说话的韩成珉,已经失去了理智。 看来若是不杀纪寒,韩成珉是不会离开大堰的。 可是要怎么杀?那三人各自分散不说,还各个武艺高强,天蟒军根本就不是三人的对手,若照此下去,这剩余的两千多名天蟒军或许还未杀了那三人,他们便先一命呜呼了。 这支天蟒军可是韩成珉手中最后的军队了,虽说他们可以以一当百,但这以一当百的前提是对兵士而言,可不是这些能高来低去的高手们。 这三人甚是可恶,他们只挑落单的天蟒军杀,杀完就跑,待到庞天蟒赶至之时,那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才是令庞天蟒最头痛的地方。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那晚只是伤了一人,若是他拼着两败俱伤的话,便可以当场将陆倩倩毙于她的掌下。 “国师!”一声如风铃般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昭容自龙椅后的屏风走出。 走至韩成珉身旁,昭容便不顾李相荣与庞天蟒的诧异向韩成珉说道:“那三名贼人如此胆大妄为,便是仗着他们孑然一身,无拘无束,若国师想要擒下这三名贼子,只有让他们束缚加身才可。” “哦?束缚加身?怎么个束缚加身?” 听得韩成珉所问,昭容心中亦是欢喜,这欢喜是因韩成珉并未斥责她参与正事的议论之中。 “那便要看他们在乎什么了!” 昭容此话一出,亦是连那站在龙阶下不言不语的裴涩亦深深的看了昭容一眼。 韩成珉直视着昭容问道:“他们在乎什么?” “在乎国师大人您。”迎着韩成珉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昭容亦是用与他平起平坐的语气向他说道。 “在乎吾?此话何意?” 昭容并未直接回答韩成珉,而是将一双眸子落在了站在龙阶下的李相荣与庞天蟒的身上。 “二位大人,去将城中的天蟒军与黑龙军宣回吧。” 忽而听得昭容此话,李相荣与庞天蟒亦是微微一怔,这昭容太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对他二人直接发号施令。 “对了,二位大人宣回天蟒军与黑龙军时,别忘了告诉他们,就说国师已决定今夜离宫。” “今夜离宫?昭容,吾何时说过要离宫?”韩成珉看向昭容冷声问道,他可以允许昭容参与他的议事,但却不允许昭容替他做决定。 听着韩成珉这一句已含怒气的话,昭容却是向他露出了一个轻轻的浅笑。 嘴角挂着这抹浅笑,昭容再次说道:“国师,这便是绑住他们三人束缚的绳子。” 不待韩成珉发问,昭容继续说道:“国师要捉拿他们三人,若按常理,这三人既然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便该离开大堰才对,但是他们却选择了继续留下,他们为何要冒险留下呢?便是为了不让国师离宫,所以他们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时不时露头挑衅国师,意图激怒于国师,若是国师继续留下,便正中了他们三人的下怀。” 听得昭容所说,李相荣亦是深深点头,不得不说,这昭容太后句句都析如明镜。 “吾明白了!”昭容说道此处,他韩成珉岂能还不明白。 “去吧,按照昭容太后的意思去召回城中天蟒军。”在向李相荣二人说此话时,韩成珉那本是一脸的阴郁已是化为乌有。 天蟒军要撤了,这完全超出了纪寒的预料,他们今日一连杀了五十余名天蟒民,按照韩成珉的暴戾,此刻的他应该对他们三人恨之入骨才对。 第两百三十二章 皇宫浴血 这太不合乎常理了啊! 陆倩倩与上官清二女已经聚拢到了纪寒身旁。 三人躲在一小巷中,四千多名军士已经合兵一处,在李相荣与庞天蟒的带领下,这支大军正在奔赴皇宫。 那皇宫里有一条他们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密道,若是韩成珉带着大军从此密道离开,这无疑于放虎归山,放鱼入海。 纪寒所做一切便是为了让韩成珉留在皇宫,而今金智善已经在星夜驰骋赶来大堰,他绝不能让之前的辛苦与牺牲就此化为乌有。 一路跟随,在这支大军进入宫门时,纪寒三人便跃上一处宫墙。 自宫墙向下俯瞰,韩成珉正扶手立于宫殿台阶之上。 当四千军士于韩成珉脚下驻足时,韩成珉便向着下方挥动手臂。 手臂一挥,四千余名军士便跟随着韩成珉进入了他身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难道说这密道便在皇宫里?”当最后一名兵士进入宫殿后,这宫殿的大门亦是在纪寒紧张的注视下而闭合。 走了!韩成珉竟然真的走了?直到这一刻纪寒还不愿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 “国师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啊!”一声带着哭腔的乞求声于紧闭的宫殿响起,并透过宫门自皇宫荡漾开来。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阻吾!” 听得这两句自殿中所传出之话,纪寒心中已经相信了,他虽然还猜不出这韩成珉为何突然要撤离皇宫,但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不能让韩成珉离开。 按照李浩然所说,脱离大军的金智善不日便会赶到大堰,他必须要拖住韩成珉,为金智善争取到这最为宝贵的时间。 “韩成珉!”一声运足丹田之气的大喝于皇宫上空炸响开来。 伴着这一声惊雷大喝,纪寒亦是跳下宫墙并向着前方那一座被夜色笼罩的宫殿冲去。 陆倩倩、上官清二女亦紧随纪寒身后。 奔至殿前,纪寒便用力推开了这扇紧闭的宫门,而在他推开宫门的刹那,纪寒便怔住了! 与之前于宫墙上所想的并不一样,在纪寒看清殿内之时,此刻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这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他中计了。 殿内哪里有什么昭容太后趴在地上的哭泣与乞求,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昭容太后端坐在那龙椅之上,而在昭容太后两侧站立的二人正是韩成珉与李相荣。 身后响起阵阵整齐划一的脚步之声,当纪寒回身看去之时,四千余名天蟒军与黑龙军已经将他们三人所团团包围。 中计了!在纪寒自知中了韩成珉的奸计之时,他便看向了身旁的陆倩倩与上官清。 三人心意相通,在纪寒看二女之时,二女手中的三尺青锋与寒剑皆震鞘而出。 剑在手中发出声声亢厉剑鸣,陆倩倩人剑合一,当先向着身后的四千军士直射而去。 只有突围,亦唯有突围一路可走! 在陆倩倩杀向四千军士之时,庞天蟒亦是缓缓自四千军士中走出,今夜,他要做的可不是重伤此女了,而是要将此女击毙于他的掌下。 迎向陆倩倩这璀璨一剑,庞天蟒缓缓伸出了手掌。 这是二人之间的第二战,陆倩倩深知此人的恐怖,犹是他那一身手上的功夫,看似与韩成珉的掌法有异曲同工之处,但陆倩倩深知,在掌法上庞天蟒是要胜过韩成珉的。 韩成珉设此计诱纪寒前来,便未想过再让纪寒离去,所以在纪寒推开宫门之时,韩成珉便已经决定亲自出手了。 陆倩倩已与庞天蟒战在一起,而在二人激烈的交锋中,裴如海亦是忽而携一杆银枪杀入二人交锋中。 只是一个庞天蟒陆倩倩便难以应对,更何况如今再加一个裴如海。 感觉到身后所传来的呼呼风声,纪寒下意识的回身向身后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在韩成珉看来漏洞百出,他本可以轻而易举的躲过,但是他却未躲,因为他要印证,印证裴涩所说是否属实,若属实,他便擒下此子,若不属实,那便直接将此子震死于他的掌下吧。 两掌相交,在相交的同时,纪寒便已运起所修之功法。 功法在体内运行,阴阳二气汇聚于纪寒手掌形成螺旋之气。 这螺旋之气正在如吸盘一般的吸附着韩成珉手掌中的内力,而在两掌相交之时,韩成珉便已经彻身感觉到了。 原来裴涩所说为真,此子所修之功法当真可以吸食他人的内力,韩成珉心中狂喜不已。 他不能伤了此子,他要生擒,而后逼迫此子交出这套所修之功法。 在纪寒与韩成珉对掌之时,上官清便回身向韩成珉刺出了鹤归西。但是这一式鹤归西却被另一人所接。 这接她鹤归西的便是从未曾展露过功夫的李相荣,李相荣手中有兵器,这兵器竟是一柄软剑。 软剑如蛇,将寒剑所绕! 上官清心中担心纪寒的安危自然不可能做到专心对敌,而李相荣便是抓着上官清的弱点,破掉了她的鹤归西。 鹤归西被破,上官清便落入了李相荣的剑势之中。 四千余名天蟒军与黑龙军皆未动,那站在殿中的裴涩亦未动。 以一对二! 陆倩倩那一身如雪般洁白的衣裙已是染上点点血梅。 陆倩倩受伤了,这才交手她便受伤,这一来她之前手臂上的伤势便未有痊愈,这二来,庞天蟒与裴如海上来便未有保留。 受伤的手臂再添一伤,这伤势是被裴如海手中的银枪所伤。 这里是南荣而不是太武,若在太武,只要陆倩倩使出一式剑,江湖中便未有人敢伤他,因为这些江湖中人忌惮范羊公。 而陆倩倩之所以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下于江湖中闯出这赫赫威名,亦多少有着范羊公的庇护在内。 这一点,陆倩倩是知道的,她向往外出历练,向往遇到别国的高手,这亦是她愿意跟随纪寒前来大堰的目的之一。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陆倩倩终于遇到了他国的高手,可是她却一连三败。 第两百三十三章 皇宫血战 这第一败,败给了韩成珉,这第二败,败给了庞天蟒,而今这是她的第三败。 左肩已不能动,鲜血自手指一滴滴的落下。 裴如海的枪势彷如海浪般,一浪胜过一浪,庞天蟒便彷如这潜伏在海浪里的恶鲨一般,随时在捕捉着机会给予陆倩倩致命一击。 鲜血染红了半边白衣,陆倩倩眸中却无丝毫慌乱与畏惧,她的剑法只有一式,为了练这一式剑法,陆倩倩不知背着范羊公与陆瑾暗自练习了多少遍。 在陆瑾眼中陆倩倩便是那万年也难遇到的绝世天才,而陆倩倩却知,她不是! 武之一道,没有捷径,若想攀上高峰,便唯有付出比常人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这十几年来陆倩倩从未有过松懈。 枪至,掌至! 裴如海的这一枪依然是向着陆倩倩受伤的手臂而刺,庞天蟒的这一掌亦是如此。 莫要说他二人卑鄙,这是生死之战,可不是什么比试武艺。 既然抓住了陆倩倩的破绽,又怎能不将这一破绽无线放大呢? 攻其伤臂,其必回防,而在其回防时,亦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攻向其另一侧,叫她首尾不能相顾。 这便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与初出茅庐的高手之间的区别。 枪先至,掌如影随形!攻向的方位自然是陆倩倩受伤的手臂。 而陆倩倩这一次却未有回防,非但未去回防,而且更是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决心举剑刺向了裴如海。 这是一个变招,变的不是招式,而是招意。 一枪一掌分别刺中与轰中了陆倩倩的左手臂,而陆倩倩的一式剑亦刺在入裴如海的左肋。 剑在前行,在前行中自裴如海左肋穿过。 裴如海发出一声滔天厉喊。 庞天蟒但见裴如海受伤,亦是抬掌轰在了陆倩倩的胸膛。 从不离手的三尺青锋离手了,陆倩倩自半空中如一只被折断了双翼的鸟儿般自半空中落下。 “倩倩!” 纪寒一声嘶喊,自韩成珉掌中撤回向着自半空坠落的陆倩倩如发疯般的冲去。 这一声嘶喊亦是令得正在与李相荣交手的上官清心神剧震。 庞天蟒如跗骨之虫般紧贴坠落的陆倩倩,在他伸出手臂将要给陆倩倩致命一击时,一柄五尺古剑突然出现于他的眼前。 浠水剑震开庞天蟒的一双手掌,璎姑使出一记海底捞月将坠落中的陆倩倩揽入怀中。 两人分别落地,庞天蟒凝视着站于他对立面的璎姑,而璎姑亦从怀中取出药瓶,将一枚褐色丹药放入陆倩倩口中。 “你可知你在作何?”庞天蟒在向璎姑问出此话时,他的声音亦是如死水一般沉寂。 纪寒于惊慌中冲到璎姑身旁,璎姑只是淡淡的看了纪寒一眼便将怀中的陆倩倩递给了纪寒。 “韩成珉我来阻,你好好照看她!”向纪寒丢下此话,璎姑便抬起手中“浠水”攻向紧追纪寒而不舍的韩成珉。 “璎姑,此事与你本无关系,莫非你非要插手不成?”庞天蟒并不知道纪寒于韩成珉的重要性,而在他看来韩成珉亦会因为他的关系对璎姑手下留情。 可是,当璎姑与韩成珉方一交手的刹那,他便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 上官清架开李相荣的软剑,飞身落至纪寒身旁,看着在纪寒怀中已是昏迷不醒的陆倩倩,上官清双眼已是朦胧。 纪寒将陆倩倩交到了上官清手中,并举锏指向了前方的庞天蟒。 一声声撞击宫门的声音愈来愈烈,而后随着一声宫门倒塌的声音,莫达、徐恒、袁琅、刘大壮四人踏着脚下倒塌的宫门冲了进来。 四千余名天蟒军与黑龙军整齐划一的转向莫达四人,而后纷纷抽出挂在腰间的黑刀。 “杀!” 冲入宫中的四人亦一种一往无前之势,向着那将纪寒与他们而隔绝的四千余军士冲杀而去。 这一冲,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一冲! 莫达四人瞬间便被这四千余军士所淹没,皇宫里的这场大战再次吸引了这居住在南城的百姓与官员。 宫门已经坍塌,他们这些人自然能看到里面。 这些百姓们并不知道纪寒他们的身份,只当他们是看不惯韩成珉暴政的南荣义士。 而这些百姓中有义士吗?有! 这些义士大部分被韩治所灭,但还有一些逃出了韩治的围剿。 南荣尚有这些一腔热血的义士在里面奋勇杀敌,他们这些真正的南荣义士又岂能甘于落后。 “杀!” 随着一声近乎于咆哮的大喝下,一名名混迹于百姓中的南荣义士自百姓中冲出。 这些义士还留有多少?不过二三十而已! 在韩治带火神军与韩成珉于宫中厮杀时,他们未出,那是因为,无论是韩治也好,韩成珉也好,他们皆该死! 但是这悍不畏死、心怀满腔热血冲入宫中的四名义士却不同,他们不但是义士,更是他们的同胞。 亲人怎可看着自己的同胞流血不顾! 不到三十名义士,在冲入天蟒军中的刹那,便有四人被拦腰斩断。 明明知道冲进去会死,为何他们还要往里面冲? 这是这些在大堰任职的官员们此刻心中的想法。 而这些百姓们心中正在想何,却无人知晓,他们只是看着,就那么静静的,睁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看着。 在这四千天蟒军与黑龙军的面前,这二十余人是渺小的,渺小到便如沙粒落入水中一般。 既掀不起波浪,亦泛不起丝毫的涟漪。 无意义,真的是无意义,一名大堰官员很不赞成这些南荣义士们的义举,在他看来,他们这些义士只有一腔热血,而无头脑。 这是明着去送死,这明着去送死的意义何在? 又有三名义士在这些百姓们与官员们的眼眸中洒下了热血。 牺牲还在继续! 官员无动于衷、百姓只是看着! 他们知道这些义士是为了谁而流血吗? “你们就打算这么看着?”一声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鄙夷的声音忽而于前方的人群中响起。 王玉转身看向这些让他看着便觉得恶心的嘴脸讽刺说道。 第两百三十四章 血战大堰 看着?不看着难道回去睡觉吗?不看着,难道也学方才的那些人一般冲进去送死吗? “户部登记大堰共有二十万在册居户,笑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王玉心中焦急,可是他深知冲进去亦只是送死,他不是怕死,而是在想尽办法来救纪寒他们。 而此刻,唯一能救纪寒七人的便是站在这里的百姓。 百姓不语,官员不语,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小子在说什么。 “你们可知,这里面,正在与韩成珉浴血奋战的都有何人。”王玉在向这些百姓说此话时,亦是伸手指向了皇宫。 “他们便是于南华街当街斩杀韩丹的英雄!” 听得王玉此话,这些百姓们终于开始窃窃私语了,而窃窃私语的内容却是“原来是他们啊。” 真是讽刺,你们可是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堰城里的人啊,而纪寒他们呢?他们却来自太武! 他们不曾在大堰生活过一日,他们亦不欠南荣什么?与纪寒众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王玉真正懂得了大义为何,爱国为何! “你们还不知道这七位义士在大堰城都做过什么吧?今日我便来告诉你们。白髯大国士府门浮尸遍野,是他们七人凭一身热血,为那惨死的数千百姓们报的大仇。” “暴君金武噵于鸳渡桥被杀,亦是他们七人相助南华公主所为。” “还有!” 这一句还有,王玉几近咆哮。 于咆哮中王玉再次扯起嗓子向这些百姓与官员们大喊道:“还有,韩治反叛韩成珉,亦是这七位正在与韩成珉浴血厮杀的英雄们离间所为。” “你们一定不知道这七位英雄为何要冲入皇宫吧,今日我便告诉你们,南华公主携二十三万大军不日便会到达,韩成珉于今夜准备带兵逃离大堰,而这七位杀入皇宫中的英雄便是为了阻止韩成珉出逃!” “如今韩成珉只剩这四千多的兵士,若是他逃出大堰,他日必会携大军归来,到得那时,大堰必将生灵涂炭,为了你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难道你们只打算就这么看着这七位英雄与韩成珉的四千多军士浴血厮杀吗?” 王玉向这些百姓们说完此话,便转眸看向了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员。 “还有你们!你们府中皆有家兵,而在你们之中亦有曾领军打仗的将军, 别的我无话与你们说,今日我只一句,若是这七位英雄战死,韩成珉逃出大堰,你们所为难辞其咎。” “待得南华公主归来,我王玉必启奏陛下惩治你等之罪。”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王玉深吸一气转身再次看向了皇宫。 二十余名南荣义士皆已战死,莫达四人浑身染血。 刘大壮被一柄森冷黑刀劈中手臂,徐恒用其身体撞开一名正欲取刘大壮性命的黑龙军。 在撞开这名黑龙军之时,一名天蟒军手中黑刀亦是劈在了徐恒的脊背。 “徐恒!”刘大壮一声怒吼,他双眼冲红,不顾手臂的伤势抬起手中斩马刀劈向那名重伤徐恒的天蟒军。 以四人之力如何能对抗四千实力与他们相当的军士? 袁琅一身是血,这一身的血渍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所流还是敌人所流。 她是女子,并无多大力气,一名天蟒军高高跃起以力劈华山之势,当空斩向袁琅。 已是力尽的袁琅只能被迫抬刀去挡,这一挡,手中的刀不仅掉落,整个人亦是被这股坠空之力劈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人倒地,而刀速不停! 这一口泛着血光的黑色长刀不断在袁琅的双眸中放大,她知道,这一刀她是躲不过去的,亦知道她的生死便在这一刀之下。 袁琅是众人中最小的一位,她擅长的也不是刀光剑影。 “袁琅!” 被十几名天蟒军所包围的莫达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嘶喊,这一声嘶喊亦令一名天蟒军抓住了他的破绽! 一刀挥下,正中莫达后背,莫达亦因这一刀身子不由的向前踉跄。 在踉跄中,迎接于他的亦是十几柄泛着血光的修罗黑刀。 后悔吗?后悔冲进来吗?不!他不后悔! 这迎接他的十几柄修罗黑刀,他自知是无法躲过的,救不了袁琅,自己却要先一步离开。 在这十几柄修罗寒刀便要穿过他的身体时,莫达在其生命的尽头转眸看向了纪寒的方向。 透过层层天蟒军的缝隙,莫达看到了纪寒,看到了正在向他们冲来却被一位白衣老者所纠缠而住的纪寒。 他虽然看不到纪寒的双眸,但他却能从纪寒那近乎疯狂的动作中看到他的焦急。 一柄寒剑挡住了劈向袁琅的黑刀,并结果了这名持刀之人的性命。 上官清杀入四千天蟒军中,在救下袁琅的同时,上官清亦再次冲向莫达。 她知道莫达四人于纪寒的重要,若是四人有个闪失,纪寒怕是会永远活在愧疚之中。 为了救莫达四人,她暂时将陆倩倩放在了一处远离这场大战的地方。 手中寒剑被上官清丢出,这柄被她所丢出的寒剑穿过天蟒军重围向着莫达飞去。 剑离手,人纵身。 上官清抓着袁琅的肩膀,自原地跳起,而后踩着一名名天蟒军的脑袋落至莫达身前。 剑至,人至,上官清握住这飞来之剑,于半空中作出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人旋、剑旋! 十几名天蟒军便在上官清这惊艳一剑下纷纷殒命。 救下莫达,上官清未做调整,便再次向着徐恒与刘大壮二人的站圈踏去。 这踏,自然是踏着一名名天蟒军的脑袋。 王玉言尽于此,便孤身一人向着倒塌的宫门走去。 他并不懂武,亦知道他便是进去也帮不到纪寒他们什么,可是既是如此他亦要进。 若是能与纪寒他们并肩杀敌,于他而言便是莫大的荣耀! 弯身捡起一名死去义士中手中所握的宝剑,王玉提剑向着那彷如蝗虫般的天蟒军冲去。 如未遇到纪寒他们,他必不会如此,他亦会像外面的那些百姓与官员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他遇到了! 第两百三十五章 破招 一件事尚能改变一个人! 纪寒众人用他们的所行改变了他,生而为人,当应如纪寒他们一般。 一身紫衣在鲜血的泼洒下早已褪去了她本来的颜色。 一夫当关,上官清仅凭一己之力便斩杀了近百名天蟒军,只是这被上官清所杀的近百天蟒军于这场大战的胜负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上官清愈杀愈勇,仿似这些天蟒军在她眼中不过土鸡瓦狗一般,天蟒军尚是土鸡瓦狗,那黑龙军在上官清眼中更是不值一提。 莫达四人在上官清的神勇之下已是汇合一处,只是他们方杀出了一个缺口,便又有天蟒军将这缺口合上。 在上官清再次一剑斩杀四名天蟒军时,莫达能清楚的看到上官清的动作已经不如方才那般行云流水了。 若照此杀下去,上官清必会力竭! 而天蟒军亦是捕捉到了这一信息,他们开始以更加凌冽的攻势开始围剿上官清。 皇宫外! 这些正在看戏的百姓们全都沉默了,一名浑身染血的女子在千军的包围下忽而腾空、忽而腾挪,在每一次腾空间,她都能带走几名天蟒军的性命,在每一次腾挪间,她皆能用手中的寒剑划破数名天蟒军的咽喉。 死在这名女子剑下的天蟒军到底有多少,他们已经数不清楚,但是这一刻他们却能清楚的看到这名正在与数千名天蟒军浴血厮杀的女子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神勇了。 她出剑的动作开始缓慢,她腾挪的身形亦不如方才那般灵动,甚至连起跃她都已经出现了吃力。 是人总有力竭之时!这些百姓们知道,这名女子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刚才那人说的对!”百姓人群中忽然想起一道声音。 “这大堰是我们的家,若是咱们今日放走了韩成珉,便是大堰的罪人,是南荣的罪人。” 所有百姓在这一刻都看向了说话之人。 “白髯大国士为我们而死,里面的这些英雄们也是我们正在用命去拼,而我们又为白髯大国士,为里面的英雄们做了些什么?” “韩成珉欺压的是我们,又没欺压白髯大国士,里面的这些英雄也与我们非亲非故的,他们凭什么这么拼着性命也要留下韩成珉,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为了我们。” 这些在听的百姓们有大多数都认识这说话之人,此人是大堰城中一位极有威望的商贾,亦是一名大善人。 “愿意和我刘某人一起冲进去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就滚回你们的屋子里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位商贾向百姓们丢下此话便豁然向着那倒塌的宫门冲去。 是冲,而不是走!这亦能看出这位商贾的决心。 在这名商贾冲向皇宫的那一刻,终于有百姓动了! 这一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动。 站在皇宫下的这些官员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涌入皇宫的百姓们,他们亦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于这些官员而言,在谁手底下做官不是做?只要俸禄不减,官职不掉,他们才不在乎韩成珉是否会逃出大堰,反正韩成珉欺压的又不是他们。 这里一共站有官员四十七名,这四十七名官员中甚至还有曾带过军的将领,可是在这一刻,明明是该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却选择了隔岸观火。 百姓们终于如海啸般的涌了进来,他们是不懂武,但是他们可以用手去抱、用拳头去砸、用头去顶、用身体去撞。 一万装备精良的火神军都未能伤得的这支天蟒军,却在顷刻之间被这涌入皇宫的百姓们冲散了阵型。 而当他们望向宫门之时,他们根本望不到这宫门尽头还有多少百姓在向皇宫里涌来。 杀吗?要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动手吗? 动,当然要动,因为他们不动,死的便是他们。 皇宫大乱,上官清五人亦是被密密麻麻的百姓所围在其中。 百姓涌入皇宫是韩成珉所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本来在下一刻便能结果了璎姑的性命,便是因为这些百姓们的涌入,扰乱了他的心神。 纪寒心神大振,于他而言这些百姓便是神兵天降。 “去皇宫,都往皇宫里冲,将皇宫给堵死了,别让韩成珉从密道逃走。” 精神大振的纪寒扯起嗓子向着这些不断涌入皇宫里的百姓们大喊道。 逃?吾何时说过要逃? 纪寒这句于百姓的大喊,气的韩成珉火冒三丈! 即使是逃,他亦要先拿下纪寒。 这些涌入皇宫的百姓再多,于他而言都若无物,因为他从未将这些百姓们放在眼中,更视他们如牲畜。 待得他擒下纪寒,而后再杀些百姓以儆效尤,届时,这局面依然还是为他所掌控。 一虚一实!璎姑本就不是他的敌手,再加之韩成珉突然向她晃了一个虚招的缘故,璎姑一时失察,竟是让韩成珉从她身前突围了出去。 这一突围,璎姑自知她是无法再追上韩成珉的。 “小心!”无法追上,她只能被迫向正在被庞天蟒所纠缠的纪寒放声提醒道。 庞天蟒虽是尽了全力,但是他大部分的心神都放在了璎姑的安危之上,如今见得韩成珉舍弃璎姑攻向纪寒,他自然乐得于此。 璎姑自韩成珉身后追来,那么他便可以理所当然的拦下璎姑。 韩成珉取代了庞天蟒的位置,与庞天蟒不同,韩成珉上来便向纪寒展开了凌厉的攻势。 他是不能杀了此子,但只要留此子一口气便足够,毕竟他所要的只是纪寒所修习的功法,而纪寒此人,于他没有任何用处,待得纪寒向他交出功法,便是他身死之时。 无往而不利的泼皮刀法对韩成珉失去了奇效,每在纪寒挥刀之时,韩成珉总能先他一步的将他的刀势化解。 纪寒并不知道,韩成珉在第一次与他交手时,便在心中记下了他的泼皮刀法。 而今再交手,纪寒的这套泼皮刀法自然是对他无用。 破绽!全是破绽,在韩成珉看来,此刻的纪寒满身都是破绽。 第两百三十六章 南华归来 在韩成珉破去他第一式泼皮刀法时,纪寒便知道他的这一套刀法已经对韩成珉无用了。 此套刀法不成章法、不成套路,走的是一个奇字,一个莽字,而因为之前便在韩成珉面前使用过一回的关系,这第二次再向他使用,便丢了一个奇字。 此刻,纪寒全靠一个莽字来支撑,在莽字支撑的同时,纪寒亦在现学现卖。 之前璎姑与庞天蟒的那场大战对他触动很大,虽然他未有时间去领会璎姑的三绝与庞天蟒那出神入化的掌法,但到了此值此刻、性命攸关之时,他只能照猫画虎了。 变招了!在韩成珉志在必得的一掌下,纪寒突而变招。 这一变,便在也不停! 手中囚龙锏忽而化枪,忽而化剑,又忽而化刀,而在这三种层出不穷的变招下,依然在变。 古有十八班武艺,这十八班武艺说的便是对十八班兵器所使用的本领。 纪寒并不是什么练武的奇才,奈何他身怀一身浩瀚的内力,在体内浩瀚内力的加持下,纪寒可以随心所欲的按照心中的想法使出任何所想使出的招式。 无师自通!只要脑海有画面,便能施展而出,不受任何约束与限制。 纪寒突然间的这番变化,令韩成珉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了这是他所修功法之功劳。 亦是因此,韩成珉更加想要得到这套绝世功法。 在百姓们冲入皇宫的刹那,李相荣与裴涩便护送着昭容与幼帝自皇宫密道逃出了宫殿。 此刻四人便站在一处勾栏亭榭下! 皇宫之上,纪寒与韩成珉正在你来我往,一个想要生擒,一个却不手软,锏锏致命。 裴涩阴沉着双眼看向身旁的李相荣沉声说道:“都到了这般时候,国师怎么还不走?” 听得裴涩所问,李相荣亦是深深皱眉。 此时,他们若走还来得及,李相荣担心的不是这些冲入宫门,冲入皇宫的百姓,而是担心密道,若是这些百姓将皇宫里的密道所堵死,那么他们再走便只能突围。 突围!如今如何能突围出去?皇宫内外皆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几人或能凭借轻功逃出大堰,但这四千多名兵士呢?难道就将他们丢在这里? 没了这四千多兵士,他们即使逃出大堰又有何用?难道再去重新培养一支军队吗?那又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挥刀亦要有挥刀的空间,如今这皇宫里连能立住脚跟的空间都无,这四千多名天蟒军又如何能够挥动他们手中的修罗黑刀。 完了!李相荣看着这满宫密密麻麻的人群,豁然转眸看向身旁的昭容太后。 看着身旁已然花容失色的昭容,李相荣用一种怨毒的语气向她大喝道:“都是你出的主意!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贱人。” “关她何事!”听得李相荣对昭容的喝骂,裴涩亦是寒声向李相荣喝道。 李相荣当然知道这与昭容太后无关! 人算不如天算,昭容此计已然成功,可是奈何却被这满城的百姓所搅。 皇宫之上,纪寒节节败退,韩成珉步步紧逼! 可是韩成珉的胜势落在裴涩眼中,却让她的心已是沉入谷底。 不仅是裴涩,连李相荣亦是将眉宇皱成了川字。 “国师在做什么?他明明可以杀了此子,为何却次次留手?”李相荣紧紧的盯着皇宫之上正你来我往的二人用一种急切与低沉的声音说道。 “做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国师是要捉活的。” “捉活的?连我亦能看出,此子所使的招式已经不像方才般生疏,照此拖下去,此子所使的这套招式只会愈来愈娴熟。”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韩成珉久擒不下,心境亦是受到波动,而纪寒愈战其心愈沉,这沉不是其他,而是沉静。 手中一条囚龙锏愈舞愈烈,到了此刻亦如疾风骤雨一般,而在这疾风骤雨之中,囚龙锏亦在跟着韩成珉的掌法而变化。 你使拳,我使斧,你使掌,我使槊,你使指,我使钺!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纪寒隐隐抓住了一个窍门。 如若将他和韩成珉的这场大战比作他那个时代的剪刀石头布一般的话,那么纪寒此刻所做的便是猜明拳。 这猜明拳便是由韩成珉亮出他的剪刀石头布,纪寒只需要出出对应的赢拳便可。 战到此刻,韩成珉依然还有机会将纪寒毙于掌下,但是他仍是未有如此做。 而反观纪寒,此刻的他已经进入了这玄妙之境,在这玄妙之境中,他只会愈战愈勇。 二人于皇宫之巅的这场大战吸引了无数目光,这还是那个他们不敢为之反抗的韩国师吗? 在这些百姓眼中韩成珉既是恶魔亦是神灵,而今当有一凡夫俗体的青年与他们眼中的这只恶魔与神灵斗的不可开交之时,他们怎能不震惊! 原来人是可以反抗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灵的,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懂得白髯大国士于法场上所骂向他们的那些话为何意。 “苛政于虎,虎食汝肉,汝非牛羊,焉何猪马?牛怒时,四蹄刨地,举起双角,怒而撞之,虎大惧!羊怒时,与牛皆般,四蹄刨地,举双角而顶,虎大惧!猪怒时……” 原来,白髯大国士在那时便在提醒他们,要他们敢去反抗韩成珉的暴政,只是,那时的他们不得其解。 而今,当他们看到纪寒与韩成珉于皇宫之上的交锋之时,忽而之间,他们突然便不再畏惧韩成珉了。 败了!李相荣自皇宫上的二人身上收回了目光,无论他二人是谁胜出,都改变不了他们今夜败亡的结局。 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儿子李相赫! “所有百姓退出皇宫!”一声响彻天地的爆喝于皇宫之上的夜空炸响。 皇宫里的所有目光亦凝聚在了这喊话之人的身上。 皓月当空、星夜璀璨,宫墙之上依次排开共立七人。 金智善一身甲胄立于正中,其身旁依次是,裴如一、李浩然、李相赫以及四海皇中的另外三皇。 第两百三十七章 枭雄末路 方才那一声震天爆喝便是李浩然所喊! “是……是南华公主!” 皇宫外,一名官员在看到金智善七人不知从何处飞上宫墙的那一刻,便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公主殿下!”王玉仰头看向立于七人正中的金智善震声喊道:“大堰四十七名官员,食国俸禄,不做国事,纪大人七人浴血厮杀,这四十七名官员……” “王玉,你不用说了!”金智善看向下方已是热泪盈眶的王玉震声喊道。 向王玉喊完此话,金智善便转眸看向了站在皇宫外的那四十七名官员。 此刻,这四十七名官员有大半都瘫坐在了地上,那未有坐地的官员已是战战兢兢。 原来那谣言竟然是真的,南华公主真的归来了! 面沉如水的盯着这脚下的这四十七名官员,而后金智善向这四十七名官员说出了一个字。 而当这四十七名官员听得金智善所说此字之时,那些没有坐地的官员已是齐齐的瘫坐在了地上。 她必须要给大堰一个交代,亦必须要给那宫墙里浴血奋杀的纪寒七人一个交代。 此四十七名官员不斩,不足以除民愤,此四十七名官员不斩,即便她登上皇位亦救不了这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堰与南荣。 他们已经不是腐败,而是不作为,对于这些不作为的官员留他们亦有何用? “斩!” 斩字方落,李浩然便跃墙而下! 这是殿下所令,他们若敢反抗便视同谋反。 手提寒刀,李浩然一步步的走至这四十七名官员前。 刀已扬起,在一名官员骇然的神色下,这柄寒刀带去了他的头颅。 “公主殿下,我乃三朝元老,殿下您……您不能斩我!” 一名满头白发的官员开始倚老卖老,李浩然径直走到此官面前。 刀落,人头分! 这名所谓的三朝元老被李浩然斩去其颅! 皇宫外的所有百姓在这位三朝元老人头落地的刹那,便爆发出了一声声如海浪般的欢呼声。 公主归来,他们再也不用饱受韩成珉的欺压! 四道身影飞向皇宫之巅,裴如一手提断枪向着已断一臂的裴如海与站在李相荣身旁的裴涩一步步走去。 跟在裴如一身旁的是李相赫! 在李浩然于城头喊话之时,韩成珉便停手了。 而在他看到那立于城墙之上的金智善时,他却未有表现出任何吃惊的表情。 落上皇宫之巅,三位海皇便已掎角之势将韩成珉所包围。 落上皇宫之巅,金智善未看韩成珉一眼,而是将一双眸子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看着纪寒,她的双眸亦是湿润。抱拳,而后躬身! 在躬身的刹那,眸中的泪珠亦是自眼角滑落。 “智善在这里谢过纪大人!”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谢。 纪寒所做这些亦不是为了要金智善的感谢,而是为了两国能永止刀戈。 “恩!”纪寒受了金智善的这一拜,受完这一拜,纪寒便纵身跃下。 而在纪寒纵身跃下的同时,韩成珉亦是欲要随其跃下,只是有这三位海皇在,他若想走,便还要问问这三位的意思。 三位海皇与韩成珉一触即发,大打出手。 纪寒未去管这皇宫之巅的纷纷扰扰,而是焦急的跃至上官清身旁。 陆倩倩如同熟睡般的躺在上官清的臂弯,她那只受伤的手臂耸拉垂地,她那一身本是洁白如雪的白衣亦是一半为白,一半为红。 “怎么样?”纪寒看着上官清臂弯里的陆倩倩关切问道。 听得纪寒问话,上官清亦是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向他回道:“体内真气絮乱,手臂……” 手臂怎样,她无法说出口。 纪寒的身体忍不住的踉跄了一下,因为她知道上官清为什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王玉与一些百姓正在掺扶着莫达四人向纪寒走来。 听到身后脚步声,纪寒亦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这一看,纪寒那一双本是哀伤的眼眸亦是泛起了朵朵泪光。 但见纪寒看来,刘大壮扶着他那条受伤的手臂亦是向纪寒龇牙咧嘴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落在纪寒眼中便化为了泪水。 莫达、徐恒、袁琅三人亦是向纪寒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一个笑容方起,莫达与袁琅便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伴着这剧烈的咳嗽,二人亦终于昏迷。 早已力竭的他们,再加之身上的刀伤,如今看到纪寒,他们便终于放下了心来,那心中所提的一口气,亦在看到纪寒的那一刻松懈了下来,这松懈的结果便是昏迷。 “大人放心,他们只是晕过去了。”看到纪寒眸中的惊恐,王玉连忙向纪寒说道。 李浩然匆匆走至纪寒身旁,并向纪寒重重的抱了一拳。 “纪大人,城里尚有医者,先将陆女侠他们送出皇宫,让医者为他们包扎与治伤吧。” 听得李浩然的建议,纪寒亦是匆匆点头。 南华公主于皇宫之巅于纪寒的施礼这些百姓们都看到了,不说他们七人是大堰的英雄,便说南华公主向纪寒的这个施礼,这些百姓们亦知道此刻他们该做什么。 目送刘大壮众人被李浩然与百姓们护送出宫,纪寒这才转眸看上了皇宫之巅。 皇宫下,璎姑与以庞天蟒战在了一起,裴如一亦是已失去一臂的裴如海大打开来。 四千余名天蟒军已经被金智善所带来得一支精锐之师所包围。 在百姓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大战再起。 父子相见,李相赫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相荣,他的眼中只有对李相荣的陌生。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何会与韩成珉串通一气,他想要从父亲口中得到答案,但是李相荣却闭口不言。 手提囚龙锏,纪寒纵身一跃,便跃至皇宫之巅。 “韩成珉,难道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听到纪寒的这声高喝,韩成珉亦是一连轰出数掌逼退了三位海皇。 “束手就擒?”双手背后,韩成珉看着站在金智善身旁的纪寒亦是沉声说道。 败了!他知道他败了,败在了纪寒的手中。 第两百三十八章 成王败寇 皓月之辉不溃余力的倾洒在皇宫之巅,这是天意吗?这是天要亡他吗? 韩成珉抬眸看向了那挂在黑夜中的皓月,看着这当空皓月,韩成珉亦是突而仰天大笑。 “时也命也,吾败给的不是南华而是你,竖子,你功高盖主了。” 一声狂笑之后,韩成珉突而看向纪寒说出了这一句诛心、挑唆之话。 明明韩成珉已走投无路,可是为何他竟如此坦然?难道说他还有后手? “南华,你当真以为仅凭你带来的这几人便能奈何吾不成?”韩成珉自皓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金智善说道。 金智善未回韩成珉此话,而是向韩成珉突而说出了另一句话。 “韩成珉,你看看下方的那是何人!” 在金智善向韩成珉说此话时,一名无琰军已是押着一白面青年走入皇宫。 在这名白面青年被这名无琰军押进之时,韩成珉那本是从容不迫的神色亦跟着哗然变色。 “俊儿?这,这绝无可能!” 那被无琰军押进的便是韩成珉的亲子韩成俊。 “韩成珉,你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因为韩成俊手中的二十万新军吧,如今你所仰仗的二十万新军已经全部归顺本殿下,韩成珉,如今你已穷途末路。” 听得金智善此话,韩成珉亦是豁然看向下方韩成俊。 见得父亲看他,韩成俊亦快要哭了,因为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正于战船上休息,便突然被蔡无琰给绑了,而后待得蔡无琰将他提出去的时候,那二十万大军竟然全都倒戈了。 已经无需在问韩成珉从韩成俊那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脸颊已经得知了一切。 “是你!”自韩成俊身上收回目光,韩成珉豁然看向站在金智善身旁的纪寒冷声问道。 “不是我,是你之命!”迎着韩成珉那一双充满怨毒的眸子,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他回道。 “南荣先帝曾留有一娟求助我太武与揭发你罪行的血帛,巧的是,这娟血帛被我在长明岛得到。” “常禄山携连绳军叛逃我太武时,曾与你修书一封,巧的是,这封与你的修书也被我从中途拦下。” “既然我已知晓南荣大变,知晓常禄山与你有所往来,自然便会提防你率兵攻打我太武,所以我便早早在暨瀚岛驻扎,金智善公主问讯寻到暨瀚岛寻求我太武的帮助,蔡无琰将军派李浩然携先锋军开赴暨瀚岛,却被我于长明岛大败,至于这后面,我想不用在一一向你阐述了,你如此聪明应该能够想到。” 不待韩成珉说话,纪寒再次向他说道:“韩成珉,像这种功高盖主之类的话,你用不到我的头上,因为我并非南荣人。” “太武?你来自太武?”听得纪寒所说,韩成珉在这一刻才终于得知纪寒的真实身份。 “没错,纪大人便是太武人,本殿下已以纪大人约定,待得本殿下登的皇位,便会与太武永止刀戈,所以韩成珉,你所有的阴谋都已败露,还不束手就擒等待何时?” “束手就擒?永止刀戈?哈哈!”听得金智善此话,韩成珉竟是开始纵声狂笑。 一番纵声狂笑,韩成珉亦是从方才的震惊中回复之前的泰然之色。 “你们想永止刀戈?真是笑话,南华公主,你可知擎荣将军安羲阳去了哪?” 突而听得韩成珉所说,金智善与纪寒亦是哗然变色。 “安羲阳率精锐三万,装配吾最精良的装备,翻越巫秦二山,现下安羲阳怕是已经打到沧州、衮州,太武整个南境怕是已经失守,你们竟还想着永止刀戈?当真是个笑话。” “南华,到了此刻吾也不怕告诉你,吾答应安羲阳会予他支援,这支援只不过是吾的一句空话而已,吾派安羲阳去太武,不是为了要夺取太武南境,而是要震慑太武,牵制太武,安羲阳只不过是吾派去太武的一支死士而已。你二人说,你们要如何永止刀戈?” “韩成珉!”听得韩成珉此话,金智善亦是勃然大怒。 她相信韩成珉所说,此计歹毒,歹毒到献南荣于不义,纪寒舍身忘死助她复国,可是安羲阳的这支大军,将会让南荣与太武变为永世死敌。 若是南荣不能与太武永结他好,那么这被韩成珉所糟践的已是千疮百孔的南荣将如何面对太武的怒火。 如今正是南荣百废待兴之时,绝不能再遭受无妄之战火。 “牵制太武?”纪寒在韩成珉上述此话中抓住了这最重要的四字,此四字话中有话,他必须要知道这牵制二字到底是何意? 如今的太武正是四面楚歌之时,这四面楚歌会不会便与韩成珉所说此四字有关? 牵制,他为何要派一支大军牵制太武? “韩成珉!”纪寒用一种平静的神色看向了那一脸怨毒的韩成珉。 “你若想用安羲阳将军的这支大军挑起我太武与南荣的争端,你这个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哦?这位纪大人,你岂会认为安羲阳的这支大军无法挑起你太武与南荣的争端?” 面对韩成珉的询问,纪寒只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他说了出四个字。 此四字一出,韩成珉亦是再也无法平静! “先帝血帛!韩成珉,我只需将南荣先帝血帛面呈圣上即可,还有,你怎知我没有提防?我在暨瀚岛驻兵不过三千,而在汝阳郡,我可是驻兵五万,韩成珉,你所派的这支奇兵怕是连我太武的一个小小郡城也攻之不破。” 虽未杀人,但却诛心! 当韩成珉听得汝阳郡三字之时,他突然平静了。 大势已去,他所设的计策竟然全部被站在他前方的这名青年给看透并破解了。 如今的他已再无后手,成王败寇,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若是他在歼灭韩治之时便离开大堰,或许他还尚有胜算,可是,便是因为此子,他留了下来。 一子错满盘皆输,这子便是纪寒! 第两百三十九章 怜花密辛 他方才说过他输给的不是金智善而是纪寒,到了此刻,他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皇宫之巅下的大战已经了结! 裴如海死在裴如一的枪下,庞天蟒死在璎姑的剑下。 四千余名天蟒军亦被由左丘禅所率领的护龙卫与无琰军精锐所灭。 倒是裴涩! 裴涩带着昭容与金智权借着下方大战之时,逃的不知所踪。 李相荣只是静静的看着李相赫,自始至终亦未向李相赫说一句话。 败了!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四千余天蟒军与黑龙军,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裴如海与庞天蟒。 他们占尽天时地利,筹谋数十余年的大业竟然一败涂地。 当真是成也韩成珉,败也韩成珉! 一声叹息,道尽心中千思万绪。 “你长大了!能明辨是非了!” 这是李相荣于这世上留给李相赫的最后一句。 “父亲!”一声悲嘶划破夜空! 待韩成珉回头去看向下方之时,看到的便是李相荣挥剑自刎的那一幕。 “相荣兄!”这一声相荣兄是在心底默念。 自李相荣的尸首上移开目光,韩成珉缓缓转眸看向了前方的金智善与纪寒,确切的说他在看的只有纪寒一人。 满城百姓在这一刻皆在看着那站于皇宫之巅的韩成珉,他们知道韩成珉已是到了末路。 他们现在便在等,等韩成珉死在他们的面前。 一双双饱含期盼的眼睛此刻皆聚拢在韩成珉的身上,因为紧张,满城百姓亦死死紧握双拳。 “罢了!”一声罢了,道尽韩成珉此刻心中所不为人知的情绪。 他何尝不知道败局已定,败便是亡,他知道他不可能活,纵使他武功在高,亦不可能突出重围。 只有愚者,在面对生死之时才会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他是智者,当不会如此。 纪寒能感觉到韩成珉要自缢了,不论这位枭雄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他在纪寒心中都是一个敬佩的敌手。 “纪大人,你来自太武对吧。”明明是要自缢,可是韩成珉却突然向纪寒问出此话。 纪寒未回,只是点头! “吾想问纪大人一句,纪大人所修之功法与这一身内力是由谁所传?”见得纪寒点头,韩成珉亦是再次向纪寒问道。 韩成珉此问大大出乎纪寒的意料,别说他不知道,便是他知道也不会告诉韩成珉。 韩成珉本就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他岂能看不出纪寒不知。 “在吾自缢前,吾便告诉纪大人一则密辛吧。” 听得韩成珉此话,纪寒的直觉告诉他,这密辛绝不能听,但是他却鬼使神差的点头了。 “太武初立,百废待兴,西海突然冒出十位绝世高手,江湖传言这十位绝世高手曾打开一处秘宝,并自此秘宝中获得十套无上功法,这处秘宝名为怜花宝藏。” 怜花宝藏?听得韩成珉此说,纪寒便突然想到于暨瀚岛时陆倩倩便曾向他提及过这个名字。 只是这江湖之事,韩成珉为何要在这自缢之前告诉他呢? “也不知这十位绝世高手与太武江湖有何过节,竟然以怜花宝藏之名诱来太武半数早已成名的高手齐聚怜花岛。” “用有心算无心,这十位绝世高手于怜花岛坑杀太武江湖人事共计三百二十六位。” “此噩耗,不仅惊动太武江湖,亦惊动了太武庙堂。你们的太武帝于盛怒之下,派陈三德赶往怜花岛,陈三德只身一身迎战十大绝世高手,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吾听说,怜花岛方圆六座孤岛亦于那一战沉落西海。” 韩成珉在说此话时,亦是露出了向往之色,他没能有幸参与那一惊天一战,亦是他平生一撼。 “然后呢?”纪寒并未因韩成珉此话而心有波动,因为他知道韩成珉上述所说的这些并非重点。 “然后?”听得纪寒所问,韩成珉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继续说道:“然后自然是陈三德大败,你太武共有三位大宗师,陈三德败于十大绝世高手一事,再次惊动太武整个江湖,在陈三德败逃后,你们太武的第二位大宗师范羊公携一木剑赶往怜花岛。” “十位绝世高手与范羊公的这一战,亦令他的木剑永沉西海,那一战,范羊公也败了。” “那时,你太武江湖几近倾巢而出,势要剿灭号称十阎殿的十位绝世高手。哼!这些江湖人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罢了,他们万众一心势要剿灭十阎殿,其居心还不是为了这十人所修的绝世秘籍。” “十阎殿于怜花岛大展神威,神来杀神,佛来杀佛,若是照此这么杀下去的话,你太武江湖将会自那一战就此绝灭。” 若说纪寒未对韩成珉所说心有波动,那便是自欺欺人了,虽然听得心潮澎湃,但是纪寒还是不解韩成珉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看着纪寒那一双毫无波动的眼眸,韩成珉继续说道:“便在你太武江湖将要就此绝灭之时,你太武的第三位大宗师赶来怜花岛。” “这位大宗师与这十位绝世高手足足战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便在十位绝世强者便要胜出之时,这位大宗师突然逆转乾坤,化败势为优势,逼得十位绝世高手节节败退。在节节败退中,十位绝世高手口风一致的喊出了这位大宗师击败他们时所用的功法。” 在向纪寒说出此话时,韩成珉那一双本是古井无波的眸子亦是突然变的锐利。 用这双锐利的眼眸看着纪寒,韩成珉一字一句的向纪寒说道:“这十位高手所喊的那一句便是……” “你竟然能吸我等内力化为己用!” 在韩成珉向纪寒用一种灼灼之语气说出此话时,纪寒亦是突而心神俱震。 吸人内力,化为己用!这韩成珉不就是在说他所修的功法吗? 纪寒的身世是迷也不是迷,这不迷,便不迷在他身世清白,一查便知,这迷,便迷在他自穿越到这幅身体后便全然没有了之前于儋州的所有记忆,不但儋州记忆全无,他竟然发现体内存有一股极为奇特与古怪的内力。 第两百四十章 身世之谜 若不是凭借体内这股奇特的内力,纪寒亦不可能站在这皇城之巅。 关于这段密辛纪寒是听陆倩倩讲过的,在暨瀚岛时,陆倩倩曾说,怜花岛一战是以太武失去了一位大宗师而告终,但却并未说这位大宗师是凭借吸人内力的功法才重伤了十阎殿的十位殿主。 如今听得韩成珉向他道出此密辛,纪寒亦在心中正在做着快速的思考。 这吸人内力化为己用的功法他会,但这会的前提是因为上官清。 在他人眼中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这套心法只是普通的心法而已,但是自传给他后,这套心法便与他体内的这股古怪真气形成了化学反应,亦是因此,纪寒才能使出这种吸人内力的功法。 他能,但上官清不能!这便是两者之间最奇妙之处。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这套心法好像便是天生为纪寒所准备的一般。 亦是因此,纪寒才觉得他与上官清的身世极有可能有着莫大的关联,因为上官清是孤儿,纪寒虽生在儋州,但也相当于孤儿。 父母双亡,祖母故去,如今的纪寒不是孤儿是什么? “太武江湖皆说那名大宗师是被那十位绝世高手所杀,但是……” 韩成珉紧紧的盯着纪寒那一双已经有所波动的眼眸忽而说道。 “但是什么?”听得韩成珉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但是不是!纪大人若想知道那位大宗师的死因,吾建议你去一次西海,只有在西海你才能知道这位大宗师真正的死因,但在太武,无论纪大人如何追查,所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纪大人如此聪明,应该无需吾去点破。” “西海?我为何要去西海?又为何要去追查这位大宗师的死因?” “吸人内力,化为己用,难道纪大人还听不明白吗?”韩成珉向纪寒说完此话,便不再说下了去。 种子已经埋在纪寒的心中,接下来便要看这颗种子是否能在纪寒心中发芽生花。 只是这后面的精彩他看不到了! “等等!告诉我你方才所说的牵制太武时为何意!”在看到韩成珉挥掌击向自己天灵的那一刻,纪寒便向他急声的喊出了此话。 看着纪寒,眸中亦尽是纪寒,在此掌击中天灵的那一刻,韩成珉向纪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抹诡异笑容在落至纪寒双眸中的刹那,纪寒便突然升出一种荒谬与惊惧之感。 这荒谬的是,韩成珉临死前看着他所露出的这抹诡笑仿似没入自己眸中一般,这惊恐的是,纪寒发现,韩成珉是挂着这抹诡异的笑容而自皇宫之巅坠落而下的。 而在韩成珉坠落而下的同时,一道彷如鬼魅般的身影突然抱住韩成珉的尸体而后冲入皇宫。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待得纪寒与金智善众人跃下皇宫冲入大殿时,那一道掠走韩成珉尸首的鬼魅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密道! 他一定是自密道而逃,但是这密道在哪纪寒却不知。 还有!那被掠去的韩成珉真的死了吗? 殿中白玉铺地,在这铺地的白玉上静静的坐落着一朵莲花,一朵由玉而雕琢的莲花。 纪寒快步走至这朵玉莲前,并将它自地上捡起! 是它!这玉莲便是韩成珉之物! 是无意还是有意?纪寒分不清这手中的玉莲是故意遗落在此,还是不小心遗落在此。 “公主殿下!”纪寒转身看向金智善并向她继续说道:“这皇宫里有韩成珉曾布置的密道,公主要派人好好寻找一番。方才那掳走韩成珉尸体之人便是自密道而逃。” 听得纪寒此话,金智善亦是露出惊恐之色。 这皇宫之事已了,纪寒忧心陆倩倩安危,便匆匆向金智善辞行。 金智善再次向纪寒重重抱拳,而在纪寒自那三位跟随金智善入殿的三位海皇身旁经过时,这三位海皇皆露出了对纪寒的杀意。 若不是三人被金智善眼神所慑,他们一定会向纪寒悍然出手。 “本殿下再说一遍,纪大人是本殿下的朋友,更是于我南荣有恩的恩人,你们若是在对纪大人心升杀意,本殿下绝不姑息尔等!” 在这一刻,金智善尽展一位帝王之威仪! 纪寒并未察觉到身后的杀意,此刻他心中、共为两件事儿焦急。 这第一件便是陆倩倩的安危,这第二件便是汝阳郡。 五万大军?他哪里有五万大军!现在纪寒只能在心中祈祷沈哆能够创造奇迹守住汝阳郡了。 李浩然是细心的,为了能让纪寒找到安置陆倩倩众人的居所,李浩然便早派了一名兵士于宫外等候纪寒。 待得纪寒出宫,这名兵士便带着纪寒去了一座府邸。 迈入府邸,纪寒便看到了那正站在院中焦急等待的上官清与李浩然。 “如何!倩倩、大壮他们如何?” 冲入院中,纪寒便向上官清焦急的询问道。 见得纪寒,李浩然并未去问韩成珉如何,而是开始耐心向纪寒汇报陆倩倩他们的伤情。 刘大壮五人皆是外伤,生命并无大碍,而陆倩倩的伤情却不容乐观。 “你是说,陆倩倩受伤的手臂可能保不住了?”纪寒看向李浩然亦是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问道。 “只是可能!现下最重要的还是陆女侠体内的内伤。” “内伤?”听得李浩然所说,纪寒亦是心中惊慌失措。 这内伤一词极为复杂,轻则关乎五脏六腑,重则关乎奇经八脉。 “大堰城中有名的郎中皆对陆女侠的伤势束手无策。”李浩然知道这句话于纪寒来说是残忍的,可是他不得不告诉纪寒实情,好叫纪寒心中早做准备。 “束手无策?”听得李浩然此话,纪寒不由向后踉跄了数步。 便在纪寒心升悲戚之时,一道声音却是突而在纪寒身后响起。 “没有那么严重,我之前已用天一丹护住了她的心脉,至于她的手臂,我倒是知道一人或可为她重新接上,只是此人向来行踪飘忽不定,倒是他的徒弟应在大堰,你可派人将此人的徒弟请来,让他一试。” 第两百四十一章 所谓旖旎也之有 向纪寒说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陆倩倩生死之际出手救下她的璎姑。 “他的徒弟在哪?” “或在北城!你们可以去北城寻一个叫归布衣的人。” 在璎姑回答纪寒时已是迈步走入院内的一间厢房。 “或在北城?归布衣?”听得璎姑此话,也就是说璎姑并不能确定这归布衣是否就在北城。 既知姓名,李浩然便匆匆带人赶往北城寻人,同李浩然一同前去的还有上官清。 纪寒跟着璎姑的脚步进入前方厢房,厢房中,一张软塌上正躺着如同在熟睡中的陆倩倩。 在纪寒步入此间厢房时,璎姑正在为陆倩倩把脉。 在把脉中,璎姑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又时而摇头,纪寒跟随着璎姑的每一个表情与动作,心中亦是焦急万分。 陆倩倩绝不能有事,若有事,他于心难安。 将陆倩倩的手腕重新放入被席,璎姑转眸看向了眉头紧皱的纪寒。 “她体内真气絮乱无章,所受的一掌乃是庞天蟒倾尽功力的一掌,若不是我在救下她时即时为她服下一枚天一丹,她便不是重伤,而是殒命了。” 听得璎姑此话,纪寒亦是面露感激。 “我能梳理她体内的内伤,但我有一个条件。”璎姑看着面露感激之色的纪寒并用一种严肃与毋庸拒绝的眼神与口吻说道。 “什么条件?”听得璎姑此话,纪寒亦是向她焦急问道。 璎姑自床边站起,而后走至纪寒面前。 “我耗费真气救她,作为条件,你必须留在大堰,留在我徒儿的身边帮她治理南荣,这便是条件。” “留在大堰?前辈此话何意?”纪寒万万没有想到璎姑会向他提出这么一个荒诞与不可理喻的条件来。 “何意?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若想她活便答应,若不想她活你便拒绝,还有,我要提醒你一点,你只有一日的时间来决断,一日后,待她体内真气枯竭,便是我也救不了她。” 向纪寒说完此话,璎姑便走出厢房。 厢房内只剩纪寒与陆倩倩二人,走至陆倩倩身前,而后看着她那一张惨白的面庞,在看时,纪寒能清楚的看到陆倩倩于沉睡中面上所流露出的疼痛与痛苦。 璎姑所提的条件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只是若不答应,难道便要眼睁睁的看着陆倩倩香消玉损吗? 汝阳郡一事已让他心急如焚,如今再加上陆倩倩的伤势,纪寒更是心乱如麻。 该怎么办?纪寒第一次没了主意。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痕,待到晨光万丈上官清与李浩然才从北城归来。 自北城归来的只有他二人,而纪寒在上官清的脸庞只看到了失落二字。 “住处寻到了,人却已经远游!”李浩然在向纪寒说此话时面色亦是透着惭愧。 远游?听得这远游二字,纪寒亦是再次看向了那正躺在软塌上的陆倩倩。 李浩然能察觉到纪寒心中的难过与伤感,便先行退出厢房。 待到李浩然离去,纪寒才开口向身旁的上官清说道:“璎姑前辈能救陆倩倩,但她有条件,这个条件我断不会答应,所以心里一时间没了主意。” “什么条件?”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亦是向他轻声询问道。 “她出手救陆倩倩,我留在大堰帮金智善治理南荣,这便是她所提出的条件。她只允我一日时间,说若我不应,倩倩便会因体内真气枯竭而死。” “体内真气枯竭而死?”上官清无视了纪寒上述所说,而是抓住了纪寒整句话中的关键。 在上官清向纪寒说出此话时,纪寒亦是豁然转眸看向了她。 心有灵犀一点通,二人自彼此眸中皆读懂了彼此下面要说之话。 “这不好吧!”纪寒看着上官清那一双清澈的眼眸有些扭捏的说道。 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只是不语。 “若是她知道,非杀了我不可。” 听得纪寒这第二句,上官清依是不语。 “不行,这绝对不行!” 听得纪寒这第三句话,上官清才开口向他说道:“除非你想留在大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唯有如此才能救倩倩姑娘,至于倩倩姑娘的手臂,待她伤愈,我们再另想办法。” 纪寒被上官清说动了,只是这要实施的办法,纪寒却非要上官清留下。 上官清自然不应,但是奈何她拗不过纪寒。 “好吧!”上官清在答应纪寒只是,面上亦是染上了一层如蜜桃般的红晕。 阖上房门,放下软塌上的帷幔,二人脱下靴子上了软塌。 真气枯竭而亡?璎姑倒是提醒了他。他体内的真气不但可以吸食他人的内力而不受反噬,更能同化他人的内力渡给对方。 这便好比是为陆倩倩重新换血一般,将陆倩倩体内那絮乱无章的真气吸入自己体内,而后再将陆倩倩体内这絮乱无章的真气经过过滤与重新梳理,而后再将完美无瑕的真气重新归还给她。 若不是璎姑提醒,纪寒恐怕真就忘了此点。 只是这渡气之法,若是陆倩倩清醒还好,可是现在的她是昏迷的,纪寒只能用那种方式了。 哪种方式,上官清当然知道。既是知道所以她才清楚纪寒为何非要让她参与其中的缘由。 “我有点不好意思啊!”帷幔里,纪寒略带扭捏的向上官清说道。 “专心一些,若是出现了岔子,你非但救不了倩倩姑娘,还能让她立时殒命。” “你……你确定你不吃醋?” “习武之人哪来那么些拘泥,比起这些,倩倩姑娘的性命才重要。” “好吧!既然夫人如此慷慨,那么我便开始了。” 两掌相对,纪寒运行体内心法,掌中旋转阴阳二气开始吸附陆倩倩体内絮乱无章的真气。 陆倩倩体内之真气本就浩荡,而今再加之絮乱所致,所以这也让纪寒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好在他体内真气神奇的缘故,纪寒才能不被反噬。 虽然未被反噬,但是纪寒丹田亦是开始燥热。 这燥热是因体内所积的真气太过充盈与磅礴,急需找一宣泄处宣泄而出所致。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两个腌臜之人 陆倩倩体内真气已被纪寒全数吸入体内! 下来所做,便是最凶险的同化与最难以启齿的渡给了。 “不行,太尴尬了,我做不来。”旖旎帷幔中再次响起纪寒的扭捏之声。 他本不是扭捏之人,而是那种肆意洒脱的性格,但是奈何这氛围不对啊。 “那我出去!” “别,你出去,我待会铸成大错怎么办,不如……不如你帮帮我?” “帮帮你?这要我怎么帮?”听得纪寒此话,上官清一头雾水。 “我现在没感觉,你帮我找回感觉。” 上官清像是突而听到了一则天方夜谭一般,这种事还能帮吗? “怎么帮?”为了救陆倩倩,上官清只能妥协,毕竟这主意是她出的,已经到了这最为关键的时刻,岂能在此时撒手不管。 帷幔中,纪寒只是在上官清耳边轻语了一句,上官清便豁然自盘膝而坐中站起。 “纪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竟然要我用……” 用什么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因为她从未想过还有这般荒谬的床榻之事。 这还是纪寒对她提出这种令她火冒三丈的要求,若是换做他人,她必将说此话之人挫骨扬灰、碎尸万段亦不解她心头之气。 纪寒腆着一张脸,用一种他也没办法的语气向上官清说道:“清儿,这不是没办法吗?用手,用手总行吧。” 瞧着纪寒那一脸的畏惧样,上官清心中那本是升起的怒火便被纪寒这畏惧的样子给浇熄了。 他竟然怕我? 心中这般想着,上官清亦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名男人,若不是他,她怕是早已糟了陈炼的毒手。 方才生气只是因为纪寒所说骇人听闻,并不是真的生气纪寒向她提出如此荒诞的要求。 如今重新坐下,既已成他人,他心便我意! 伸出皙白如玉的手掌,在伸出的刹那,纪寒便抓住这只皙白如玉的手掌按了下去。 这一按,两人皆发出了一声轻呼! 陆倩倩昏迷,纪寒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救她。 而使用这种方法的先决条件便是他必须得有感觉才行,他不能对陆倩倩有感觉,便只能由上官清来帮助他了。 一身燥热有了宣泄之地,纪寒在清醒中、在畅快中,用一种匪人所思的办法开始为陆倩倩渡气。 连正在对纪寒施为的上官清亦看的啧啧称奇。 这种施救的办法便好比一种散热,将由体内而透出的热气发散出去,而后烘烤在陆倩倩的身上。 这烘烤的热度,便完全取决于上官清对他的施为。 已经到了关键之时,连上官清在这一刻亦能清楚的看到陆倩倩那原本惨白的脸色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红润。 不但脸色恢复红润,便是那露出来的肌肤亦是细嫩的仿佛吹弹可破一般。 还有更神奇的! 此刻的纪寒便如普照万物的日阳一般,而他身下的陆倩倩便如同那枯木逢春的枯树一般。 这颗枯树正在日阳的普照下开枝散叶,重换荣光,而最为显著的地方便是陆倩倩那一条本是受伤的手臂。 这一刻,上官清能清楚的看到,陆倩倩手臂上那被寒枪所刺的伤口正在缓缓的愈合着。 这种愈合虽然肉眼难辨,但是确实在如下发展。 新生!这是焕发新生! “纪寒,倩倩的手臂上的伤势正在愈合,你渡给她的真气竟然有愈合伤口的奇效。” 听得这上官清激动的声音,纪寒哪里不知,不过这并非是上官清所说的是所渡真气的奇效,而是唤醒与激发。 唤醒身体的再生功能,激发身体的再造功能,虽然很难解释为何会如此,但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于纪寒而言这种渡气之法无疑是对他意志的一种考验与煎熬。 此刻陆倩倩的脸色便如那一掐就能出水的水蜜桃一般,再加之她本就有一张集高冷与美艳一体的绝世容颜。 纪寒便真的有些把持不住了! “清儿,快,快用我方才给你说的那个办法,最后的关口了,别让咱们的努力功亏一篑。”纪寒用一种焦急难耐的语气向陆倩倩说出了这句话。 听得纪寒所说,上官清亦知道此刻确实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成败便在此一举,因为她知道纪寒便要撑不住了。 抿动双唇,而后闭上眼眸! 疗伤已到关键时刻的纪寒突而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亦是这一个激灵令他瞬间清醒。 于这瞬间清醒之时,纪寒将最后一股真气归还给了陆倩倩。 在归还于她的刹那,纪寒便如同一只发疯的猛兽般回身扑向了上官清。 这便是他留上官清在此的理由,如不这样做,他只能对陆倩倩如此了。 如若方才所为是引火烧身,那么此刻便是要将这一场体内的大火宣泄而出了。 床幔摇动、帷幔晃动,如同一叶于海浪上的小舟一般。 好在这床足够结实为楠木所造,不然定会被这床幔中的二人摇的粉身碎骨。 好在,再也没有人进到这座府邸! 李浩然他们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时间来探望他们。 金智善只希望快些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来看望纪寒众人。 天色已晚,月挂枝头! 帷幔里旖旎不绝,无丝竹之乱耳,未有那旖旎之声如江水般滔滔不绝。 纪寒与上官清早已进入了那忘我之境,他们二人此刻将陆倩倩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二人是抛弃了她,可是她却没抛弃二人。 尴尬、秀红、嗔骂、恨不得起身便给二人一人来上一剑,可是她却又偏偏不能,只能装昏迷, 醒了! 二人如此大的动作,她要是再不醒便真的醒不来了。 “两个腌臜之人!” 本想眼不见心不静,可是那滔滔不绝的声音专往她一双耳朵里灌。 这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不成?对男女之事再是不懂的陆倩倩,亦知道此刻这两个腌臜胚子在干什么? 你们要做这事,为何要选在我旁边啊! 陆倩倩其实是知道纪寒救了她的,在纪寒为她渡气时,她便已经感觉到了,虽然感觉纪寒,可是你们也不能这样啊! 第两百四十三章 天大的一个乌龙 还有! 纪寒你这样做对得起宁嫣吗? 陆倩倩并不了解纪寒这一身古怪的内力,若是了解,便不会如此错怪纪寒了。 若是他不这样做,必会气火攻心,届时他便要身受内伤了。 在这种不堪言语的行为下,陆倩倩感觉到这身下的床幔终于不再摇晃了,二人也终于不再发出那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声音了。 在一番短暂的寂静后,陆倩倩便突然感觉到这两人自她的床上跳了下去,而后如过街老鼠一般的落荒而逃了。 完了!怎么把陆女侠给忘了。 想到此处纪寒满头都是汗珠! 一日过去,天方日晓,璎姑便来了。 而当璎姑看到那正站在院中的陆倩倩时,她以为她看错了,而后便揉了揉眼睛,这眼睛也揉了,她确实没看错。 她是怎么痊愈的?璎姑百思不得其解。 受了庞天海的绝命一掌,竟然就这般痊愈了? 看到璎姑,陆倩倩亦是向她重重了抱了一拳。 “多谢前辈昨日救命之恩!”陆倩抱拳向璎姑言语恳切的说道。 无视陆倩倩这句感谢,璎姑张口便向她问道:“你身上的内伤痊愈了?还有你的手臂也好了?” “恩!”陆倩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随意的向璎姑嗯了一声。 “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痊愈的?” 璎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本不愿欺骗璎姑,但是若是让她说出是纪寒救了她,她却说不出口。 “家师范羊公。” “范羊公?你是太武一气剑范羊公的徒弟?”璎姑是听过范羊公的名讳的,只是便是范羊公亲来,亦不可能轻易便能化解庞天蟒的那一掌吧。 看得璎姑眸中的疑惑,陆倩倩只能再次欺骗她道:“家师曾得道尊前辈两颗九玄丹,我与师哥各受一颗。” “九玄丹?道尊?”听得陆倩倩此话,璎姑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 这道尊之名,她偶有听过,可是这九玄丹她却从未听过,难道说这天下间竟有如此奇药不成? 道尊乃天一道掌教,其以一手道一剑法,与一手炼丹之术被太武江湖冠以尊者之名。 此女即已痊愈,那她昨日与纪寒所提的条件岂不就此作废? 纪寒此子有天纵之才,若能留他在金智善身旁,必能成为金智善最为得力的助力。 而今,她的这个如意算盘已经落空,她便没有理由再待在此处。 与陆倩倩不痛不痒的寒暄数句,璎姑便转身离去。 纪寒可是忙了整整一晚,因为陆倩倩的缘故,纪寒便以为他亦可以用体内真气帮助莫达四人快速的愈合伤口。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看来发生在陆倩倩身上的事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金智善共在皇宫搜寻到十二处密道,这十二处密道通向皇宫各个重要之地,其中有一条更是直通大堰城外的天蟒山。 李浩然与左丘禅已经带人去搜山,寻找韩成珉的下落。 这一日亦是在忙碌中度过! 待到第二日,莫达四人便向纪寒倔强的说道,他们可以启程回暨瀚岛。 陆倩倩已经痊愈,纪寒便唯剩这一件事如坐针垫了,四人既如此说,纪寒亦知道四人与他一般心系绳州,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到了第二日,陆倩倩才见到纪寒与上官清,上官清一看到陆倩倩便心虚的红了脸,而陆倩倩一看到上官清亦是红了脸颊。 纪寒可不敢去主动找陆倩倩说话,毕竟前日里可是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为她现场现授了一堂生动的男女之客。 便在七人准备动身前往皇宫向金智善辞行时,金智善便出现在了他们七人的面前。 看到纪寒七人身上挂着的行囊,金智善一脸诧异的向纪寒说道:“纪大人这是作何?” 她知道纪寒他们要走,这一问亦是因为不舍。 听得金智善所问,纪寒亦是向她说道:“那日,我于韩成珉所说汝阳郡驻兵五万,实为是诛他韩成珉的心而为。” “纪大人,在前日我已派人飞马赶往汝阳郡,希望还能来得及阻止这场于我南荣与太武的浩劫。” 金智善出宫,自然引得南城所有百姓出门。 此刻,站在金智善身后的便有那一眼也望不到尽头的百姓们。 金智善所说,倒是令得纪寒不仅多看了她一眼。 璎姑便在金智善身侧,此刻,她亦在深深的看着纪寒,她知道,其他三位海皇亦有杀纪寒之心,更是知道那驻兵在外的蔡无琰亦没打算放纪寒离开大堰。 此子确实于南荣有大恩,但各为其主,立场不同。 怪只怪此子太过聪颖,既然不能为其所用,那便绝不能放虎归山。 “公主殿下,在临行前我想向公主殿下举荐一人。” “哦?不知纪大人要向本殿下举荐何人?” “王玉!”纪寒向金智善说出了这个名字,而在他说出此名的刹那,那站在金智善身后的王玉亦是豁然一震。 “王玉?”金智善知道这名宦官,于鸳渡桥上,金智善便见过他,只是却对这王玉毫无印象,只知其性命。 若是纪寒一走了之,便是带着他向纪寒所献的计策而走,届时,他便是告诉金智善那离间之计是他所谋,金智善又岂能信他? “恩,我要向公主殿下举荐的便是王玉。”纪寒只说举荐,却不说为何而举荐。 “好!既是纪大人举荐,本殿下定会重要于他。”金智善看着纪寒并向他保证道。 “非也!公主殿下可否附耳过来!” 突听得纪寒此话,在璎姑与三海皇的皱眉下,金智善亦是未有任何迟疑的便附耳到纪寒唇边。 金智善并不知道她的这一个微小举动落在璎姑眼中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在纪寒向金智善耳语之时,璎姑与一名海皇已是悄无声息的离开金智善身旁。 方才的那一幕,是何等的天造地设,又是何等的珠联璧合。 用陆倩倩的性命要挟纪寒留下已是落空,若无方才二人贴身耳语的那一幕,或许璎姑真的便会放纪寒离开了。 第两百四十四章 逼良为婿 此生为师终生为父!即为父,当以子而计。 金智善毕竟是女儿身,她需要一个可以能够信任与依靠的肩膀,而这幅肩膀必不能是李相赫。 原因无他,因为李相荣乃窃国、贼子。 二人贴身耳语的这一幕亦落入百姓眼中,一个是大堰的英雄,一个是他们的女帝。 在这些百姓眼中,方才二人之间的这一幕是何等的和谐,又是何等的般配。 身在大堰城中,他们这些百姓们岂能不知金智善与李相赫之间的过往,先帝在时,那时公主无忧无虑,乃先帝掌上之明珠,那时的南华公主是可以肆意妄为的,是可以当众追着李相赫而后向他说出那种此生为他不嫁的话的。 可是,此值此刻,早已今非昔比,李相荣乃窃国乱臣,无忧无虑的南华公主如今已经成了他们南荣的女帝。 方才二人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那一幕在这些百姓看来便是天作之合。 纪寒便是上天许配给女帝的良婿。 百姓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窃窃私语亦在不断的发酵。 当金智善自纪寒唇边离开时,她虽面无波动,但却心潮澎湃。 原来王玉竟然立下了此等不世之功,而纪寒方才与她所言中亦说过,若她能善用此人,可保南荣五十年昌盛。 连纪寒都对这王玉有如此之高的评价,金智善当然信他。 至于为何要耳语告诉于她,纪寒亦在耳语中向她道明原因,这原因便是用人之道。 人之性亦变不亦改,王玉确实说服百姓们救了纪寒七人,此情纪寒铭记在心,心中亦是感动。 但在国事前,私情便要抛之于后,这王玉的身上还有诸多缺点,毕竟他自小便在宦官中长大,并不是个健全的人。 便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 方才的一阵耳语便是算作在王玉心头安上一座警钟吧。 因为王玉只知纪寒向金智善推荐了他,但却不知二人方才所言为何。 不动神色的转身看向王玉,在金智善看向他的那一刻,王玉亦是受宠若惊。 “方才纪大人已向本殿下言明你于大堰所立之功,纪大人不方便当众说出,是恐这大堰城中还有韩成珉余孽会对你不利。” 忽而听得金智善此话,王玉亦是连忙一脸感激的看向纪寒。 纪寒微微一笑,这个笑落入王玉心中如浴春风一般。 还是纪大人思虑周全!此刻王玉心中尽是对纪寒的感激。 金智善知道纪寒归心似箭,便亦不再挽留。 自衣袖中取出一纸绢帛,而后呈于纪寒面前。 “纪大人,这是本殿下于太武永止刀戈的合书,南荣皇玺加盖,还望纪大人回至绳州呈于太武陛下。” 纪寒一脸郑重的自金智善手中接过这纸绢帛,此绢帛在纪寒心中便有万千之重。 “好!本大人必会将此合书亲自交予我朝陛下手中。” 在向金智善说此话时,纪寒亦是郑重的向这位南荣女帝拜了一礼。 让开出路,金智善亲自相送纪寒众人。 只是这门外早已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围的水泄不通不说,这些百姓竟然还未有要为纪寒让路的意思。 “英雄,您要走?”一位大堰百姓撞着胆子向纪寒问道。 听得这名百姓所问,纪寒亦是向他回道:“是啊。” “你不能走!”在纪寒回这名百姓话时,人群中忽而想起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不用去看,纪寒亦能听出这是何人的声音。 璎姑! “师父?”金智善听得璎姑此话,亦是不觉皱眉。 难道说连她的师父亦要杀纪寒不成? 听得璎姑此话,纪寒的脸色亦是如阴雨一般。 他是知道璎姑用意的,用陆倩倩的生死逼迫他留在大堰,只这手段便让纪寒心生厌恶。 璎姑站在百姓中亦在看着站在门边的纪寒与陆倩倩。 四海皇之一的朴珏已是去通知于城外驻扎的蔡无琰,璎姑要做的便是拖住纪寒。 不择手段也好,无所不用其极也好,今日纪寒要么答应,要么便永远留在大堰。 “璎姑前辈,我们为何不能走?”纪寒看向站在百姓中的璎姑沉声问道。 “不是你们,而是你,他们可以走,但你不能?” “师父,难道你也要与他们一般吗?”听得璎姑此话,金智善亦是掷声向她喝道。 “我是为了你,不论陛下今日如何看璎姑,璎姑都不会改变决定。” “决定,什么决定?纪大人于我南荣有大恩,无纪大人,便没有今日的金智善,难道连师父亦要陷智善于不仁不义吗?” 听得这师徒二人之间的对话,纪寒好像从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什么叫连师父亦要陷他于不仁不义? 也就是说,要他纪寒留下的并不止璎姑一人?还有谁?他们为何非要将他留在大堰? “公主陛下不必再说,我意已决!”向金智善丢下此话,璎姑便再次看向了那站在门前的纪寒。 “你留是不留?” 留是不留?不是你们他妈的把我留下来做什么啊! 听得璎姑这蛮横无理之话,纪寒亦是气极反笑。 “璎姑前辈,不知您这般执拗留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公主陛下已经与我太武永止刀戈,我若是个什么太武的皇子,您这留我之意我也能想得通,可我不是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巡抚而已,根本就没那个资格做质子啊。” “你想多了,我留你只为一事!” “一事?何事?”纪寒真的猜不透了。 “成婚!” “啥?前辈再说一遍?成婚,谁和谁成婚?”听得璎姑所说这二字,纪寒只觉一阵凌乱。 “你与公主陛下成婚,做我南荣的国婿。” 璎姑的这一句可谓是说出了这些南荣百姓的心声。 独自凌乱中的纪寒看向了身旁亦开始凌乱的金智善,两人大眼瞪小眼,那两双眼睛写满了问号。 “不行!” “不行!” 在一阵凌乱后,二人异口同声的向璎姑回绝道。 “不行?公主陛下,此事由不得您做主,我知道公主殿下与李相赫情深似重,但李相赫绝不能成为我南荣皇婿。” 第两百四十五章 快,大人又旧疾复发了 此话一落,那站在金智善身旁的李相赫亦是面露难看。 他当然知道璎姑所说为何意,是因他的父亲李相荣,知道缘由但却不能反驳,他心里实属憋屈。 “师父,本殿下曾说过,此生非李相赫不嫁,难道师父要本殿下食言不成?”金智善在向璎姑说此话时,其面色亦是越发阴郁。 “公主殿下,如今您是陛下,这一字之别便是天壤之别!李相荣是罪臣,虽然他已自缢,但他仍是我南荣人人唾弃的乱臣贼子。” 璎姑此话得到了在场所有百姓的支持,这些百姓们亦从方才的窃窃私语转成了对金智善的施压。 这是民声,若是金智善因此而一意孤行,便会失去民心。 “陛下,我们只认纪大人,不论他是南荣人也好太武人也好,我们都只认纪大人。” “对啊,方才纪大人与陛下多亲密啊,虽说纪大人没有李相赫好看,但是纪大人是英雄啊,自古英雄配美人,纪大人与陛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没错,成婚!纪大人是我们南荣的大英雄,只有纪大人才配得上我们的陛下。” 吃瓜就吃瓜干嘛还要往上面仍瓜皮啊! 这一刻的纪寒不但很头疼,而且背也疼,这背疼是因上官清正在身后用力的拧他。 连一旁的陆倩倩也看不下去了,上官清拧的还是太轻,向前迈出一步,而后使出吃奶的力气,陆倩倩五指并爪,而后抓住了纪寒背后的肉皮。 这一抓差点令纪寒叫出声来。 这声是没喊出来,人却因为一个踉跄不偏不倚的向着金智善倒来。 纪寒发誓,这绝不是他故意为之,但是落在这些百姓们的眼中,便是另一层意思了。 “你干什么?”看着突然倒入她怀中的纪寒,金智善亦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与纪寒本就没有那种关系,于她而言,纪寒在她心中亦师亦友,是她心中敬重之人。 这突然的一幕落在百姓们的眼中便被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了。 英雄在撒娇,英雄不好意思了,英雄迫不及待了! 陆倩倩懵了,她没使多大的力气啊,没错,是纪寒,这个色胚子一定是看上金智善了,所以才借着她倒在了人家的怀里。 “哎呦!不行了!头疼。”倒在金智善怀中的纪寒突然嚎出这一句,便两眼一闭,撒手不管了。 “快,大人旧疾复发,晕过去了。”莫达三人心领神会,连忙将金智善怀中的纪寒给抱了出来,而后撒丫子的便往院子里跑。 “旧疾复发?”突听得这四字,金智善心中亦是微微一惊。 百姓们傻眼了,璎姑亦是目露愤怒之色,她怎能看不出纪寒是在装晕! 哼!躲过一时,你能躲过一世吗? 百姓不散、璎姑不走,这座府邸依然还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上官清关心则乱,当真以为纪寒是犯了什么旧疾便跟着莫达三人跑进了院子。 刘大壮站在原地心里正在努力的思索着,他的这位大人有旧疾,他怎么从不来不知? 陆倩倩当然知道这家伙是装的,在纪寒装晕的那一刻,她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 小小厢房内,早已人满为患。 一名名郎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正在依次为纪寒把脉着,在把脉中纪寒亦是调动体内真气,向他们营造出一种体内真气絮乱的假象。 一名郎中走至金智善身前,而后一脸苦涩的向金智善说道:“陛下,纪大人他……” “他什么?你快说!” “是……小的说……”这位郎中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继续向金智善说道:“回殿下,纪大人他阴阳不足、精气两虚、正气不固、阳明冲脉。” “什么意思?你直接说纪大人是何疾便是。” “是……”听得金智善所问,这位郎中再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是……是肾弱!” “肾弱?” “回陛下,纪大人恐不能延绵子嗣。” 郎中话都说到如此,金智善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是何意。 “你胡说什么!纪大人他怎么可能不行。”关心则乱,金智善说出了一句信息量很足的话。 足到连这位郎中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诊错了。 “哎!其实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你们着人去太武一打听便知,当初我家大人为了自证清白,便于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说出了天生不举的骇俗之语,后来我朝陛下专门派太医来确定此事,待太医确定,我朝陛下才免去了我家大人之罪。” 莫达说的声泪俱下,句句真切,若是陆倩倩前日未有亲听、亲见,她还真会信了这莫达的鬼话。 “这不可能!我来号脉。” 璎姑听得莫达此话,亦是快步的走至纪寒身旁。 糟了!这女人不信,他该如何是好。 璎姑号脉的速度很快,快到只是在纪寒的手腕上匆匆搭了一下,便取了下来。 纪寒至少是位九品准高手,他是可以调动体内真气来误导这些庸医的。 经脉是可作假,但有一处不能! 在纪寒还没弄清楚这璎姑是为那般之时,他突然觉得脚下一凉,而后他脚上的裤袜便被璎姑给扯了下来。 “这疯女人要做什么?”纪寒好像隐隐猜到璎姑要做什么了。 “涌泉乃肾经重穴,你可以用体内真气误导这些庸医,但你却控制不了你身上的穴位。”璎姑本就知道纪寒在装晕,这句话她便是故意说给纪寒听的。 涌泉?穴位?这疯女人竟然还懂中医? 璎姑不但懂医术,更知人体七百二十处穴位所在。 将真气注入手掌,璎姑只是在纪寒脚上的涌泉穴位上掐了一下,纪寒便如同诈尸一般的忽而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在纪寒坐起的刹那,璎姑便丢了纪寒的脚。 “你还有何话说?你非但不肾弱,反而比常人肾强许多。这婚事你与陛下结定了。” 纪寒懵了,他本想用此招骗过这些百姓,却没成想这璎姑竟然一下便将他揭穿。 “前辈,你有问过公主陛下的意见吗?你可有问过公主陛下她喜欢我吗?” 第两百四十六章 情义如山 既然被识破了伎俩,纪寒索性也不装了,他打算来和这位璎姑前辈掰扯掰扯大道理。 “无需问,既是陛下,儿女情长便乃身外之物。自古做帝王不宜,做女帝更不宜,我所做,无论陛下如何埋怨与憎恶,皆是为了陛下。陛下需要一个如你一般智勇双全、值得信任与托付的人来作为她能够依靠的臂膀。”璎姑言辞灼灼,句句真切。 直到这一刻纪寒才明白璎姑为何如此执拗他与金智善成婚,当真是用心良苦。 金智善听得璎姑所说,心中亦是感动非常,只是这情爱之事勉强不得,她更不需要去依靠他人,借助他人便能治理好这江山。 穿上靴子,纪寒自床榻起身。 走至金智善身旁,而后纪寒看向璎姑说道:“前辈,南荣泱泱大国,难道前辈觉得放眼整个南荣都寻不出一个比我纪寒还要聪颖之人吗?我却是不信。” “如今大堰百废待兴,陛下需要的不是我纪寒一人,而是天下归心。” 天下归心? 纪寒此话一出,金智善与璎姑皆豁然看向纪寒。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只要公主陛下礼贤下士,这南荣的英杰必会真心归顺公主陛下。届时,南荣将会迎来百年盛世。比起天下归心,万民归心,我区区一个纪寒又算的了什么呢?” “还有,我毕竟乃太武人,在太武亦有家室,难道公主陛下愿意委身于我这一个贪图富贵、抛家弃子之人不成?” 句句真心,句句真切! 璎姑在听得纪寒此话后亦是开始认真思付此话。 在一番思付中,她突而觉得纪寒所说似乎很有道理。 “璎姑前辈,您在看看公主陛下,看看今时今日的公主陛下与从前的公主陛下有何不同?如今的公主陛下杀伐果决,行事果断,爱民如子,知人善用,我相信公主陛下能治理好南荣,不但能治理好南荣,还将会开阔出一个千年来最强大的南荣。” 听得纪寒此话,璎姑亦是再次看向了金智善,在看向金智善的那一刻,她才突然发现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徒儿已经隐隐有了身为帝王的风姿,无论是其身上所穿的帝袍还是其眸中的威仪与坚毅,都在向她诉说着一个她之前所忽略的问题。 金智善已经不再是公主,而是南荣的帝王! 心中的那股执念已经不再如方才那般执拗,不是纪寒让她放弃了心中执念,而是金智善。 “本陛下亲自送纪大人出城!”向纪寒说完此话,金智善便迈步走出厢房。 府外百姓不散,只是金智善走在最前,这些百姓不得不为她让路。 当金智善亲自护送纪寒七人走出大堰城时,一支装备整齐的大军却挡住了纪寒众人的归路。 飞鸢便藏在南屏山,金智善视前方大军为无物,继续向前而走。 坐在一匹黝黑骏马上的蔡无琰阴沉着双眼看着那跟在金智善身后的七人。 他的手已是按在了刀柄之上,若是金智善未在,他必会向纪寒挥刀而下。 “让开!” 走至前方兵士前,金智善便向这些官员冷声喝道。 听得这冷喝,这些兵士却是转眸看向了蔡无琰,而在他们看蔡无琰的刹那,金智善亦是再次冷声喝道:“给本陛下让开!” 兵士在蔡无琰的授意下让开了去路,金智善继续向前而行。 这支由蔡无琰亲自所率的大军紧紧跟在纪寒众人身后。 走至南屏山下,而后金智善突而驻足不前。 “蔡将军要杀你,速速挟持我!”驻足不前而后向已经走至她身旁的纪寒突而说道。 “蔡将军要杀我?”突而听得金智善此话,虽然不解,但是纪寒还是按照金智善所说的做了。 蔡无琰是要杀他,在来到南屏山下的那一刻,蔡无琰便已经决定动手。 即使背负骂名,受得陛下的责罚,他亦绝不会纵虎归林。 这林便是纪寒身后的南屏山! “都别动!” 在纪寒挟持金智善的那一刻,他便看到前方的这支军队已经纷纷按住了刀柄,更有弓箭手已是张弓搭箭瞄准了他。 在纪寒向蔡无琰喊出此话时,蔡无琰已是扬手。 陆倩倩、上官清、刘大壮四人亦是纷纷握住手中刀柄、剑柄。 双方已是剑拔弩张,无论谁先动手,都必将引起一场血战。 纪寒挟持着金智善在后退,蔡无琰身下的马匹在前行。 双方都已进山,这剑拔弩张之势仍在加剧。 蔡无琰指挥兵士已将整座南屏山包围,在包围中,蔡无琰更是命人放出响箭。 一声响箭,引得地动山摇。 这在城外驻扎的可是足足有二十余万大军,这二十余万大军在群起奔腾之时,其造起的声势怎能不惊天动地。 “蔡无琰,你忤逆本陛下,便不怕本殿下治你的罪吗?” 蔡无琰怎能不知金智善时在用他自己为纪寒一干人等做挡箭牌,如今再听得金智善此话,蔡无琰亦是震声向她喊道:“末将不敢!”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 “陛下,待得末将杀了此子,末将必会引颈自尽。” 蔡无琰能向金智善所出此话,便是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是铁了心的要杀纪寒。 纪寒很不理解,这蔡无琰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杀了自己,而后他在自尽,他与这蔡无琰是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 离飞鸢已经很近了,可是在这重重包围之下,他们要如何架飞鸢而去? “飞鸢便在前方,你们快去乘上飞鸢!”便在纪寒犯愁时,金智善突而向他说道。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金智善亦是自衣袖中取出了一柄泛着森寒刀光的匕首。 在纪寒惊惧的神色下,金智善忽而将匕首架在了她皙白的脖颈上,架上的那一刻,一抹血渍亦是顺着森冷寒光自匕身流下。 “陛下,为了他们,陛下这是要以死相逼吗?” 蔡无琰不敢妄动了,因为他在金智善的眸中看到了决绝之意。 第两百四十七章 纪夫人宁嫣 “蔡将军,我知你所为乃是为我南荣社稷,但我金智善绝不做那忘恩负义之事,今日蔡将军若不放他们离去,那么金智善便唯有以死来向纪大人他们谢罪。” 那皙白脖颈上的血痕是如此清晰,在清晰中亦在不断扩散。 千言万语便在这一躬身中,纪寒自金智善身上别过目光而后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纪寒七人在走,金智善亦在走。 罢了! 蔡无琰仰望苍穹,苍穹灼灼!这一声罢了,道尽他心中愁闷。 七架飞鸢如苍鹰般自南屏山巅开始滑行,蔡无琰并未因他所看到的这一幕而震惊。 金智善以死相逼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既木已成舟,当以强国为重。 金智善目送着七架飞鸢远行,待到这七架飞鸢消失于她的视线时,她亦没有自这浩瀚苍穹上移开目光。 这一别,何时再见,没有遥期! 大人珍重!大人此恩,智善没齿难忘! 七架飞鸢于浩瀚苍穹飞行,飞过高山险峻、飞过山川河流,飞过星辰,飞过日出,每一人皆归心似箭。 宁嫣智取汝阳郡,乌明雅、史钺出奇兵困南荣军于邱阳。 两军夹击,于邱阳剿灭南荣军共计八千六百人。 两军汇军一处,依汝阳郡之天险大战擎荣将军安羲阳。 宁嫣料事如神,她料定南荣必有援军,而亦是在她英明的指挥与决策下,安羲阳还未进入汝阳境便吃到了一场败仗。 火烧山林、地掘沟渠,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这第一战便大败安羲阳所率领的三万大军。 宁嫣占据天时人和地利,在大火烧山的第二日,天便降下了一场漂泊大雨,这场大雨于安羲阳来说无疑于火上浇油。 山路本泥泞,而他所率领的这支大军又多为骑兵。 弃马?这绝不是明智之举,只是若不弃马他们这支大军便寸步难行。 安羲阳毕竟为南荣四大名将之人,这第一场败仗并未让他气馁,亦未让这支大军军心大乱。 再次行军,安羲阳便派出了更多的斥候,斥候不回,大军决不前行。 此法虽谨慎,但胜在务实。 待得大军到达汝阳城下时,虽是比预计晚了两日,但是他们这支大军却再未有过任何的伤亡。 这已经是安羲阳第三次攻城了,双方亦互有伤亡。 这支南荣军所持有的那种爆炸的东西着实让宁嫣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是宁嫣之前便说过,她有破此诡器的办法。 火盘撞物才爆,但若是它们所撞之物,不足以引起里面的引爆装置呢?那么它们还会爆炸吗? 宁嫣对付火盘的办法很简单,便是用网。 在这支南荣军向汝阳郡投掷火盘时,宁嫣便会让众位兵士扬起布帆。 虽然偶有漏网之鱼于城墙爆炸,但是绝大多数的火盘便被宁嫣以布网的方式所截获。 这截获的火盘便成了汝阳郡手中用来对付南荣军的利器。 到了最后,安羲阳大军索性便不再向汝阳郡扔火盘了。 鲁大子、曾广率援军而来,整个连州的百姓们亦开始与宁嫣一同抗击外敌。 太武军民一心,换来的结果便是安羲阳迟迟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汝阳郡。 其实在他第一次于巫山遭遇伏击之时,他便已经萌生了退意。 原因无他,只因他遭遇了伏击。 遭遇伏击便说明那一支先头军已经全民覆没了,而当宁嫣祭出布帆对付火盘时,安羲阳所萌生的退意已是比之前还要强烈了。 到得今日大军不退,只因皇命! 金武噵与韩成珉命他奇袭连州,他只能从命,若不从命便是抗旨。 韩成珉答应他,会陆续派援军前来,如今安羲阳不退兵的原因,亦有此因素在内。 汝阳郡内一座临时于城下搭建的营帐内。 连州巡抚沈哆坐主位,其左下首分别是宁嫣,乌明雅、李昆仑,陆瑾,其右下首便是绳州五将中的三将了。 这主位沈哆可是坐的如坐针垫,因为他知道他德不配位。 汝阳郡能在三万铁骑的一次次攻城下而依然耸立,皆是因纪寒的夫人宁嫣指挥有功。 而那本就与他心有仇怨的李昆仑更是从不拿正眼瞧他一眼,便是坐在其右下首那一位身穿甲胄,头梳一辫的史钺将军,人家更是自来到今便未与他这位连州巡抚说过一句话。 他这主帅之位怎能不坐的如坐针垫。 宁嫣已经自乌明雅那里得知纪寒去了南荣腹地大堰,既已去,自当信他此行定能成功。 “沈大人。”宁嫣打破帐中宁静,而后向坐在正首位的沈哆继续说道:“这是第六日了,沈大人应该也察觉到今日南荣军攻城比往日要凌厉、果决了许多吧,我猜测,这位南荣的将领恐怕会在三日内举全军攻城。所以,我建议,今夜我们出兵奇袭南荣军右寨,这两日里,我也在观察南荣军的屯粮之处,我猜测他们的屯粮之处应在右寨无疑。” 听得宁嫣此话的沈哆亦是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 说实话,沈哆是安于现在的局面的,南荣大军攻不进来,他们也打不出去,双方就这样耗着难道不好吗? 反正有整个连州的粮草在供养着他们,待得这支南荣大军粮草尽了,他们必然也就退了。 可是这纪夫人却突而要主动出击,就凭他们这不到五千的疲兵吗?若是猜错了,那他们不是得不偿失吗? “那个……纪夫人,本官倒是觉得如今的局面挺好,本官的奏书应该早已送到皇城,或许现在圣上所派的援军正在路上呢?我们委实不必去冒这个风险。” 在向宁嫣说此话时,沈哆亦在偷偷打量着其他人的脸色,这其他人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甚至还隐隐透着生气。 但见此状,沈哆便又连忙换了话锋说道:“纪夫人,不是本官不赞成纪夫人的提议,只是纪夫人也曾说过,两军交战粮草为重,这粮草竟然这么重要,那名南荣将领必定会派重兵把守,现下我们只剩这不足五千的疲兵,若是……若是纪夫人猜错了……” “沈哆,你再说一遍!” 第两百四十八章 睚眦必报 沈哆这话本就是一路陪着小心说的,可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昆仑的一句爆喝给吓的吞了回去。 如今李昆仑可是宁嫣忠实的拥护者,不但拥护还取代了陆瑾的位置当了宁嫣的贴身护卫。 这当了贴身护卫不说,竟还非要闹着要与宁嫣结拜。 李昆仑是真性情,宁嫣自然不会驳了他的心意,所以李昆仑便在鲁大子三位将军的见证下认宁嫣为义姐。 沈哆本就不敢去触李昆仑的霉头,如今再加之二人有这一层关系在,他便直接闭了嘴巴子。 “沈哆,不让你出兵的时候你非要出,现在我家姐说出兵,你却又唱起了反调,我看你的皮又痒痒了是不。” 听着李昆仑这句略带威胁与霸道的话,坐在他身旁的乌明雅亦是掩唇笑出了声。 这一笑,也间接的缓和了帐内的气氛。 “妹妹觉得呢?”宁嫣转眸看向正在掩笑的乌明雅轻声询问道。 “我吗?”听得宁嫣询问,乌明雅亦连忙收了笑容。 沈哆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二女,这二女之容各有千秋,乌明雅便如那花中魁首一般,只看一眼便能让人为之惊艳,而这位纪夫人宁嫣,便如那芳香四溢的香茶般,让人饮之回味无穷。 沈哆心想,若是二女他能得此一人此生便也无憾了。 “但凭姐姐决定,妹妹并不懂行军打仗。”乌明雅在面对宁嫣时还是有些拘谨的,连说话都不太敢去看宁嫣。 宁嫣哪里能看不出乌明雅的小心,轻轻握住乌明雅的一双手儿宁嫣向她开口说道:“妹妹莫要妄自菲薄,若无妹妹的本事,这汝阳郡怎能守到今日?” 宁嫣此话绝不是恭维乌明雅而是真心,便连鲁大子三将听得宁嫣此话亦是连连点头。 “确实如此,明雅小姐竟能天生与生灵沟通,当真为当世奇闻,若不是陆某亲眼见得,必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陆瑾此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与赞许,一时之间,满帐皆是夸赞她的声音。 乌明雅被众人夸得有些脸红,在脸红的同时又有些沾沾自喜。 而这沾沾自喜的原因,便只是因为她终于有用了,不再什么也帮不上,作不了。 宁嫣出身显赫,智计百出,上官清武艺绝伦,女中豪杰,三女之中她便有些平平无奇了。 本是有些自卑,可奈何老天也赏了她一口饭吃。 巫山奇袭安羲阳,便是陆倩倩用一只海鹰寻得了安羲阳大军的位置,亦是因为此点,宁嫣才能于安羲阳大军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绳州神女不仅天生能与海中海豚沟通,亦能与海鹰、海鸥沟通。 只是这飞禽毕竟只是飞禽,便是它能自天空中俯瞰到安羲阳大军的屯粮之地,它也不识那是何物。 在宁嫣众人于营帐中会晤军情之时,城墙下一处不显眼的柴房里却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推门而出。 这道鬼祟身影猫着腰浅到营帐一角开始偷听帐内正议之事。 这偷听之人不识旁人,正是沈哆的小舅子刘能。 月色蒙尘,夜风渐渐! 因为这帐外风声的缘故,连陆瑾亦未察觉到有人于帐外偷听他们正议之事。 出城?他们要出城奇袭南荣军!刘能愈听愈是心惊。 于心惊的同是,刘能心中亦是升出了坏水,他垂涎宁嫣美色,自是从宁嫣第一次映入他眼眸中时,他便无法自拔,亦是为此,只因他当时多看了宁嫣一眼,便被沈哆重重的扇了一耳刮子,这一耳刮子扇的他血沫横飞,口吐黄牙,并被沈哆下令拖走。 小人往往眦睚必报,刘能便是此中翘楚,而在加之他垂涎宁嫣。 沈哆的这一巴掌可不能白挨,宁嫣对他的视若无睹可不能白受。 你很清高是吗?觉得我刘能一辈子都不可能与你再有交集是吗?哼!你们若躲在城中,劳资还真没机会,但是,你们却妄想出城,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借着这灌入汝阳郡的夜风,刘能心中发狠,如一只夜里的老鼠般向着汝阳郡的城门匆匆跑去。 今夜风大,吹得安羲阳的营帐亦是猎猎作响。 不能再耽搁了!营帐中,安羲阳虽坐于主帅,但却是如坐针垫,其下方静静的坐着两名参将。 这两名参将亦在等待着他们的主帅说话。 帐中寂静,于寂静中安羲阳忽而自椅中站起,他起身,下方两名参将亦跟着起身。 “我军粮草虽然充足,但是却也不能再拖下去,毕竟我们可是在太武的地盘,若是拖得太久,待得太武援军赶到,那么我们便不战自败了,我安羲阳打了半辈子的仗,还未曾如此憋屈过。”说到恨处,安羲阳更是狠狠的拍了下一身前的桌案。 这一拍,令得桌案上的烛盏亦是弯身掉落在了地上。 听得将军所言,这两名参将如何不知将军所说何意? 这憋屈是因那守汝阳郡的将军竟是个女儿身,而且看其年龄才不过芳华。 安羲阳是何人,是南荣四大名将之人。 这六日里他们什么计策都用了,可是奈何那守城的女子只是坚守不出。 诱敌、诈败、谩骂、挑衅、甚至假装退兵十里,这些所能想到的计策他们全都用了,可是那守城的女子根本不为所动。 “传令下去,两日后,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全力攻城。”安羲阳向两名参将说完此话,便颓废的重新坐在了帅椅上。 这当真是无奈之举,此战迟则生变,他们拖得太久了。 之前他确实有退兵之意,可是这名女将军却是激起了安羲阳的斗志,若是连一名黄毛丫头都斗不过的话,那么他有何颜面回南荣。 “全力攻城?将军,若是如此,我军必将伤亡惨重啊。”参将原纯一向安羲阳劝阻道。 伤亡惨重?他何尝不知?可是现下可还有其他办法? 那黄毛丫头拒不出城,除了全军攻城以外,还能怎样? 帐外突而响起一阵嘈杂之声,伴着这嘈杂之声,两名南荣军压着一青年走入帅营。 第两百四十九章 刘能误国 “回将军,我们抓到一太武习作。” 忽而听得一名军士所言,帐中三人亦是同时看向了这被两名军士所押的青年。 此青年一身戾气,身上穿的亦是破烂。 “我不是习作,我要见你们的主事。”刘能抬眸看向那坐在帅位上的安羲阳一脸狰狞的说道。 “见我们将军?我家大将军岂是你能见得?”原纯一看向刘能亦是厉声喝道。 “哼!你们若是不让我见你们的主事,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听得刘能此话,安羲阳亦是自帅椅站起。 此子一身戾气,脸上亦有未褪去的伤痕,安羲阳正在猜测此人来此的目的。 “我就是,你说说看,若我不见你,我会如何后悔?” “你就是?”听得安羲阳此话,刘能亦是挣开了两名军士的钳制。 刘能在打量安羲阳,安羲阳亦在打量着他。 在打量中刘能突而向安羲阳说道:“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哦?和我做一笔交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我可以帮你取得汝阳郡,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刘能此话一出,参将原纯一与令一名参将卫阳亦是同时露出惊喜之色。 安羲阳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向刘能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么说,你是来叛国的?说说吧,你要我答应你何事?是让我南荣陛下为你封官加爵,还是要金银珠宝。” 封官加爵?金银珠宝?刘能怎么也未有想到安羲阳会对他说出此话。 不待刘能心喜,安羲阳再次向他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我怎知这不是你们那名女将军所使的苦肉之计,除非你能证明,你是真的来向我南荣投诚。” 在心术上,刘能确实不如安羲阳,被安羲阳这么一激,刘能便向他急切的说道:“连州巡抚沈哆是我姐夫,你说的那名女将军是绳州巡抚纪寒的夫人,我姐夫就因为我多看了纪夫人一眼便打了我,不但打了我,还把我关进柴房里,整日只给送一些连狗都不吃的东西,我忌恨他们,这够不够。” 听得刘能此话,安羲阳心中的疑虑便烟消云散了,原因无他,只因此子在向他说此话时,无论是其眼神,还是其语气都透着一种发自于本能的怨恨。 “所以你要我答应你的是何事?”现下他便只需要刘能一个回答便够了,这一个回答亦决定着他是否完全相信此子。 “其他人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只要纪寒的夫人宁嫣。” 刘能说出了他想听到的答案,这色令熏心要比任何花言巧语都要令人信服。 看来,此子是看上了别人的夫人了。 “好!我答应你,不但答应你,待汝阳城破,你还可以带着此女回我南荣,我朝陛下必会让你二人享尽一世的富贵。” “真的?”听得安羲阳此话,刘能激动不已,此刻他的眼前,他的脑海所浮现的尽是宁嫣的音容相貌。 看着刘能那一双眼睛里所隐藏不住的激动,安羲阳向他淡淡说道:“好了,若你能助我攻下汝阳郡,此女我必会完好无损的亲手交到你的手里,现在,你还是说说,你该如何助我取得汝阳郡吧。” 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刘能开始将他于之前所在营帐前所偷听到的话一字不差的向安羲阳道来。 在刘能的讲述中,安羲阳的神情亦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 忽而惊讶、忽而赞许、忽而震惊、又忽而阴沉。 待得刘能讲完,说实话,安羲阳真的有些后悔答应此子了,此女当真便是那种生来便是将才的奇女子! 将这等奇女子交给这刘能,安羲阳亦能预见此女那凄苦的后半生。 右寨确实为他屯粮之所,若是今夜没有这刘能,宁嫣必能奇袭成功,因为安羲阳从未想过,这一直龟缩不出的太武疲军竟会于今夜突然出城奇袭他的屯粮之所。 这真乃天助他也! “原纯一,你引一万军士潜伏于右寨,卫阳,你领五千军士,待得太武军倾巢而出,你便可用钩锁入城,打开城门,引军进入,占取汝阳郡,使他们首尾不能相接,今夜,我便要这支太武军有来无回。” “诺!”两位参将领令而出。 大地沉睡、月色朦胧,借着这婆娑的树影与夜色,宁嫣带四千军士于汝阳城出,而后绕进巫山。 城中只有沈哆与乌明雅携一千军留守。 在宁嫣率军出城后,卫阳便带领五千南荣军悄无声息的贴在了汝阳郡城下。 奇袭之道,不仅你们太武会用,他们南荣亦会。 一根根钩锁在月色的掩护下,纷纷被南荣军掷上城墙。 若是往日,此法必会被太武巡城发现,可是今夜却不同。 安羲阳确实没有猜到宁嫣会于今夜突然奇袭他右寨粮仓,而宁嫣亦绝无可能想到有人于今夜背叛太武。 汝阳郡城门自内打开,五千大军于悄无声息下潜入汝阳郡。 透过树林间隙,宁嫣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山下那一座大营。 这座大营于黑夜中正在沉睡着,偶有几名巡防,亦是无精打采的在大营中乱转。 将下方大营的情况尽收眼底,鲁大子亦是向宁嫣心悦诚服的说道:“夫人当真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没有防范。”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姐是谁。”向鲁大子一脸得意的说完此话,李逍遥便转眸看向正在认真审视着下方大营的宁嫣。 “姐,待会你就别下去了,这刀剑无眼的我怕伤了你。” “无妨,他们确实未有防范,大都督、史钺将军、曾广将军,切记,一旦得手,你们决不可恋战。” “诺!” 听得宁嫣此话,鲁大子三人亦是向宁嫣重重抱拳。 宁嫣亦是扬起手臂,所有目光在这一刻皆凝聚在了宁嫣这发号施令的手臂之上。 待得宁嫣手臂麾下之时,鲁大子三位将军一马当先,直向着下方这座正于黑夜中沉睡的大营冲杀而下。 身后是四千大军,前方是悍不畏死的三位将军,这四千军士又怎会居于其后。 第两百五十章 身陷囹圄 此次奇袭南荣右寨,陆瑾并未跟随宁嫣前来,这不是他不跟,而是宁嫣需要他留在城中坐镇,李昆仑亦拍着胸口向他保证,绝不会让宁嫣受到一丁点的皮外伤。 陆瑾才就此作罢。 四千军士冲入下方大营,这其中便有宁嫣。 宁嫣曾听其父说过,两军交战主帅要在,在可定三军之心。 全军皆入右寨,曾广亦是第一个发现了粮仓所在,而当他冲入一座粮仓中时,入目却是空空如也。 这空空如也的粮仓里有明显拖拽过与搬运过的痕迹,而其脚下所踩的土地上亦能清晰的看到那散落在地上的米粒。 此处确实是安羲阳屯粮之所,宁嫣确实猜对了,但是—— 中计了! 在曾广闯入此仓的刹那,他便知道中计了。 心中惊惧的曾广豁然冲出粮仓,而后便看到了漫山的火把。 这漫山的火把已将他们团团包围。 “夫人!” 在曾广匆匆跑至宁嫣身前时,鲁大子、史钺亦是冲出了空无一物的粮仓。 四千军士紧握手中寒刀将宁嫣紧紧护于身后,李昆仑亦是张开双臂目露睚眦的看向上方。 “夫人我们中计了。”曾广看向面无波动的宁嫣急声说道。 “就是她!”一声透着激动与兴奋的声音于右寨上空炸响开来。 宁嫣寻声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安羲阳身旁的刘能。 “下面的人你们随便杀,但绝不能动她,你们可是答应过我的。”刘能但见宁嫣被困,他那一双眼睛亦是无法抑制得到宁嫣的渴望。 “是你!”李昆仑咬牙切齿的看向那站在安羲阳身旁的刘能厉声喊道。 中计了!如今她已被困,那么汝阳郡呢? 在看到刘能的那一刻,宁嫣便明白她为何中计了,是刘能出卖了她,出卖了整座连州。 起火了! 汝阳郡内燃起了滚滚狼烟,这是汝阳郡的求救信号。 安羲阳并未打算与这位女将军说话,在这支太武军冲入右寨的那一刻,安羲阳便已经扬起了手臂。 在手臂落下之时,一支支火箭便如同一场漂泊大雨般自上空浇灌而下。 出手便不留情,安羲阳这是要致这下方的四千太武军以死地。 一轮箭雨如雨而下,带走的不单单是一条条性命,还有他们的英勇与无畏。 “杀出去!”史钺手中九环刀在荡开数十之火箭后,便向身旁的鲁大子沉声说道。 “好,你与曾广护夫人杀出重围,我来断后。”鲁大子在向史钺说此话时,亦是将他狠狠的向着宁嫣的位置推去。 置身火箭之中,这一轮箭雨,已是带走了数百兵士的生命,当史钺冲至宁嫣身前,便要去拽宁嫣的手臂时,宁嫣却是躲过了史钺向他抓来的手掌。 右寨已然起火,这火势借着夜风亦越烧越烈。 “烧营!”躲过史钺的手掌,宁嫣用一种决然的眼神与语气向史钺突然说出了这二字。 烧营?史钺有些听不懂宁嫣所说何意,他虽听不懂,但却看得懂。 李昆仑伸手握住飞来的三支火箭,而后其用力一掷便将这三支火焰投向了与右寨相邻的军营。 今夜的风确实很大,在这三支火箭射入黑夜下的营寨时,这星星之火便能借助这风势而化为燎原之火。 “分散,命所有兵士分散,他们既然要瓮中捉鳖,那么我们便让他们大海捞针,今夜风大,他们既然用火箭,那么我们便让他的军营化为火海。” 宁嫣在顷刻之间便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听得宁嫣此话的史钺已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对宁嫣的崇拜与信服。 “诺!” 向宁嫣重重报之一拳,史钺、曾广二人亦是带着各自所领的军士向着其他大营冲去。 鲁大子取代史钺的位置与李昆仑一同护卫宁嫣的周全。 有李昆仑在,即使是漫天箭矢亦休想伤到宁嫣分毫。 起火了,不同于汝阳郡的狼烟,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燎原之火。 “别放火箭!”当安羲阳看到那满营所燃的烈火时,他即为自己错误的指挥而懊悔,亦同时被宁嫣的临场抉择而折服。 抓起掉落在地上的数十支已经熄灭的羽箭,随后,李昆仑如抛物一般的将手中羽箭抛向了那正立于山间的安羲阳。 这一掷,其速比那方才飞来的箭矢还快。 只是一个眨眼之间,这数十支羽箭便没入了安羲阳的双眸之中。 原纯一手握寒刀,在箭矢飞来之际,便挥刀斩向了这飞矢。 十几支飞矢是被原纯一挥刀斩断,而原纯一手中的寒刀亦是被这飞矢回震之力脱手而出。 “好大的力气!”寒刀脱手而出,而后飞入身后山林,原纯一心有余悸的看向下方的李昆仑说道。 在说此话时,原纯一亦想到了一人,此人便是火神军副统领安焕,此人亦是天生神力,只是不知这下方之人与安焕谁的力气更大。 本是必胜之局,却因一个错误的指挥而葬送,安羲阳如何不气,此战他若是还不能胜,便唯有解甲归田。 佩刀出鞘,安羲阳首当其冲向着下方那自始至终都未曾移动过一步的宁嫣冲杀而去。 大将军冲锋,原纯一与两万于大军亦是向着下方压来。 山林本不可啸,但是在这一刻,整座巫山都开始地动山摇,山林里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驻扎在山林下的营寨亦随着这两万于大军的冲杀而摇晃。 大地摇晃,如同万马奔腾,火光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片红色,那烈烈大火于黑夜中如同于风中招展的纛旗一般。 在这两万大军的冲锋下,屹立在这山呼海啸之下的宁嫣无疑是渺小的,但是便是这渺小而单薄的身姿却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宁嫣不能慌乱,她若慌乱必动摇军心,即使今夜要死,亦要如一名战死的将军般,无畏的死去。 过错已不可挽回,于冲杀中的安羲阳看着这满目的火纛,他的心亦在滴血。 粮仓还是被烧了,整个军营里的物资亦被他这一个错误的决定而葬身火海。 第两百五十一章 盖世人屠 为什么要放火箭?安羲阳在心中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他放火箭的初衷是什么?便是要让这一支太武军感受到深深的绝望,可是结果呢? 此刻,安羲阳心中便唯有一个念头,这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杀光这些太武军。 至于这名女将军,他会留,不但会留,还要让她真正感受到什么才是绝望。 你烧我满营,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鲁大子带一千南荣军于宁嫣周围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城墙,这道坚实城墙无论其身涂添多少伤痕皆屹立不倒。 一千南荣军知道他们正在守护的是何人,亦是知道,他们才会如此拼命,如此奋不顾身。 纪大人是英雄,他的夫人亦是巾帼! 这一战是为英雄而战,是为巾帼而战。 一柄寒刀洞穿了一名南荣军的身体,明明身体已被洞穿,可是这名南荣军却死死的握着这柄洞穿他身体的寒刀,并将这名南荣军与他一同推进了二人前方的火海。 这番壮烈的画面依在发生,即使是死,他们亦要拉着自己的敌人来垫背。 这一道为宁嫣所筑起的城墙正在已肉眼可辨的速度正在缩小着,缩小是因为这一千兵士正在不断的阵亡。 “鲁将军,你保护好我姐,大家都跟好我,我来杀出一条血路。” 李昆仑一步迈出,拨开身旁军士,便没入了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南荣军中。 一柄森冷寒刀在一名太武军无畏的双眸中向他当头砍来,他知道这一刀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既躲不过,那就一起去死吧,迎着这一口森冷寒刀,这名太武军伸开双臂紧紧的保住此南荣军的身体。 抱住其身,而后如一头发疯的公牛般,冲向其前方的那一片火海。 只是,明明他已使出了全力,却再也进不得分毫。 这柄森冷寒刀并未当头向他斩下,而是悬在了他的头顶。 李昆仑救下了这名太武军,不但救下,亦将这名他所抱着的南荣军从他怀中拉了出来。 自他怀中拉出此人,李相赫便一手将这名南荣军举过头顶。 而后这名太武军便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根柴火是如何断的,这名南荣军便是如何断之,抬起膝盖,李昆仑用力将此人掷之膝盖,此名南荣军便拦腰折断。 身子如没了骨头一般的折叠一起,这名南荣军甚至连呼喊都没喊出一声,便已这种残忍的方式死去了。 “去保护我姐!” 耳边响起李昆仑的爆喝声,这名太武军才从方才的惊惧中所惊醒。 无需武器,因为李昆仑浑身都是武器。 杀入这望不到尽头的南荣军中,李浩然大发神威。 这神威发起,令得置身在他攻击下的所有南荣军皆心惊胆寒。 抓住一名南荣军的手臂,而后这名南荣军便成了李昆仑手中的武器。 或劈、或砍、或刺、或抡! 直到这名南荣军在他手中只剩下一副残躯,李昆仑才会将手中的这柄武器丢掉地上。 已经杀红了眼的李昆仑愈杀愈勇,双手各持一名南荣军,而后将手中的这两柄武器抡的虎虎生风,猎猎作响。 千军如何、万军如何,这些南荣军亦是有血有肉之人,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残忍之人。 他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从地狱里挣脱而出的恶魔。 已经没有南荣军敢近李昆仑的身前了,他们畏惧李昆仑如同畏惧一头杀红了眼的凶恶猛虎一般。 这副身体明明骨瘦如柴,为何其体内却蕴藏着如此惊世骇俗的神力。 谁能与此凶兽一战! 而且最令他们恐惧的是,这只杀人凶兽仿似不知疲倦为何物一般,倒在他脚下的南荣军已经快堆成了一座山峦,而这支凶兽便站在这尸山火海之下,蔑视着他们这群蝼蚁。 原纯一几次想要去救他们,可是连他亦被李昆仑的神威吓破了肝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立于尸山火海之上的李昆仑单枪匹马便震慑住了这数万南荣军。 “放箭!” 安羲阳紧握双拳,目露睚眦,向着这些已被杀破了胆的南荣军大声吼道。 安羲阳可恨的不是李昆仑仅凭一己之力便杀了他近千的南荣军,而是李昆仑杀人的方式。 这种杀人的方式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即是经历过无数大战小战,见过无数次尸横遍野惨景的安羲阳亦是升出了一种深深的畏惧。 原纯一取下身后长弓,而后将这长弓拉了一个满月。 箭矢于黑夜下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呼啸之势向着那站在尸山火海之上的李昆仑射来。 他知道他所射的这一箭李昆仑必会躲过,可是,李昆仑却用了一种更加蛮横与狂野的方式回应了原纯一。 随意的抓起脚下一具尸体,李昆仑便将这具尸体掷了出去。 利箭没入尸体之中,这具尸体带着原纯一所射的利箭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脚下。 看着脚下的这具尸体,原纯一亦是本能的向后退却了数步。 这一幕落在这些南荣军眼中亦是令他们方搭起的弓箭僵在了半空。 安羲阳知道他们是被李昆仑的神勇与残忍杀破了胆。 若要让这些兵士重新拾回勇气,便唯有杀了此人。 手提佩刀,安羲阳一步步的向着那站在尸山火海之上的李昆仑一步步走去。 大将军要亲自出手了吗? 当原纯一看到安羲阳提刀向李昆仑走去的那一刻,他心中亦是惊惧的。 自跟随安羲阳以来,若是他未有记错的话,大将军于他面前共出手过两次。 第一次,是万军之中取敌方上将首级。 第二次,是与安焕一战! 那一战是在军中校场,安焕凭借一身神力力挫军中数位德高望重的将领,擎荣将军安羲阳闻得此事,便提手中一口寒刀亲上校场。 一个天生神力,手中一双铜锤砸石石开,砸地地裂。 一个将名之中带一擎字!手中一柄军中朴刀硬是生生与这双铜锤硬悍了两次。 那一战算是不分高下吧,安羲阳手中寒刀被一双铜锤砸断,安焕亦被安羲阳击下校台。 第两百五十二章 血战 仿佛昨日重现,那一场未分出胜负的比试便要在此战中分出个结果了。 原纯一理所当然的将这名太武将军看作了安焕,因为他二人皆天生神力,因为他二人皆凶狠残暴。 此处有李昆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另外三处的战场却是悲壮的。 无论李昆仑有多么神勇,都改变不了这场大战的结局。 兵力上的悬殊决定着这支奇袭之军的败亡,史钺所带领的一千五百太武军,他们虽然在浴血厮杀,他们虽然悍不畏死,但是南荣军真的太多了。 一身甲胄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史钺于乱军之中披头散发,他手中的九环刀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勇猛,倒在他脚下的南荣军已有数百,而史钺的体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四柄寒刀找准一个刁钻角度而后分别取史钺的脊背、下盘、天灵、胸膛而来。 若是他被这四刀任何一刀劈重便会葬身于此。 周围是熊熊烈火,在这熊熊烈火中他仿佛突然看到了他那襁褓中的孩儿,夫人抱着孩儿于烈火中正在向他微笑。 在看到自己的夫人与孩儿的刹那,一种强烈的求生欲直冲脑海,他不能死,家中的妻儿还在等他凯旋而归,他怎能让他的夫人失望,让他的孩儿自小便没了父亲。 手中九环刀在这一刻仿似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原地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史钺如一只旋转的陀螺一般荡开了这四柄寒刀。 在荡开这四柄寒刀的刹那,他手中的九环刀亦脱手而出。 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后的力量,于身旋转的九环刀带走了这四名南荣军性命的同时,亦完成了它最后侍奉主人的使命。 刀脱手而出,又是四柄森冷寒刀映入史钺眸中。 这四柄寒刀砍向的角度已是那么刁钻,别说此刻史钺手中已无武器,便是九环刀在手,凭他此刻这已经脱力的身体亦无法架开这四柄森冷寒刀。 “史兄!”一声勃然大喝在史钺耳边炸响开来,曾广首当其冲、高高跃起,于半空中起一海底捞月之势,这一势在划过四名南荣军脖颈的同时,曾广亦落在史钺身旁。 将史钺护于身后,曾广再次与这仿似无穷无尽般的南荣军厮杀在了一起。 于烈火的映照下,史钺怔怔的看着那杀入南荣军中的曾广。 他一身甲胄是在何时脱掉的,只着一条衬裤,曾广的脊背早已血肉模糊,便是凭着这一身的伤痕累累曾广仍在浴血厮杀。 三千军士已不足六百,这剩余的六百勇士,亦是在这一刻爆发出了他们体内的所有潜能。 二十太武勇士将史钺护于他身后,剩余太武勇士亦不让这些南荣军越史钺雷池半步。 安羲阳已经与李昆仑战在了一起,在这尸山火海之上,二人仿佛两只沐浴着火焰的斑斓猛虎一般。 李昆仑知道此人是南荣军主帅,安羲阳知道只有杀了此子,他的军队必会重拾肝胆,届时,便可一举歼灭这剩余的太武军。 二人皆要杀了彼此,所以这一上来便是生死相搏。 看着那正在尸山火海之上与李昆仑近身搏杀的大将军,原纯一的双手亦是在死死的握着。 他深深的知道二人的这一战将会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所以他才会紧张。 刘能自一排南荣军中窜到原纯一身旁,他也畏惧这前方的尸山火海,但是比起前方,他更在意的是那名站在这尸山火海之后的宁嫣。 “这位将军,您还在等什么啊?还不趁你家主帅拖住李昆仑的时候,去擒宁嫣。” 突而听得刘能此话,原纯一亦是愤声向刘能说道:“我家大将军要与此子公平一战,这关乎我家大将军的尊严,我岂能在此刻做下此等无信无意之事。” “无信无意?这位将军,此时正是你拿下宁嫣的好机会啊,拿下宁嫣,你们便胜了啊。” 刘能此话虽然简单,但是却说到了重点。 听得此话,原纯一心中亦是隐隐被他说动,而当他看到大将军被李昆仑一头撞入尸山火海之下时,原纯一已是突然松开了正紧握的双手。 没错!此战之成败,便是那名身旁只有不足千人所保护的女将军,若是他在此刻拿下这名女将军,那正于大将军搏杀的李昆仑怎能心无旁贷的与大将军交战。 想到此处,原纯一心下一横,便带着身后南荣军忽而向着前方冲杀而去。 在李昆仑看到原纯一率军杀向宁嫣之时,他便欲要自这刀山火海之上跳下,但是却被安羲阳所拦。 安羲阳虽然皱眉,虽然不喜原纯一的擅自行动,但他也知道,这场战事的成败便在于那名女将军。 此刻,他所要做的便是将李昆仑留下,不让他去回援。 看着这黑压压的大军向着宁嫣冲去,李昆仑怎能不焦急,可是奈何他心中再是焦急也是无用。 因为安羲阳紧紧的拖住了他,而他亦不可能在片刻之间杀了这名主帅。 心急如焚中的李昆仑终于露出了破绽,而安羲阳亦紧紧的抓住了林昆仑因为焦急而露出的这个破绽。 这是他手中寒刀第一次劈中了李昆仑,这一刀亦将李昆仑胸口劈开了一条如同天堑一般的口子。 血在淌,李昆仑扬天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咆哮。 这一声震耳发聩的咆哮亦是震得安羲阳双耳嗡嗡作响。 双耳嗡嗡,安羲阳挥刀的动作亦出现了片刻的停滞,李昆仑借着安羲阳的停滞终是自尸山火海之上跳了下去。 他冲,在向着宁嫣的方向拼命的冲! 他喊,在向着宁嫣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喊! 血在淌、火在烧、如蝗虫般的南荣军正在剥夺着一名名太武勇士的生命。 豁出性命奔跑的李昆仑用其淌血的身躯撞开前方一名名南荣军。 这些被李昆仑用性命撞开的南荣军自原地被高高撞起飞上半空,安羲阳终是没有追上李昆仑。 李昆仑用其身躯撞出了一条通向宁嫣的血路。 明明李昆仑胸膛的伤口是狰狞的,狰狞到便是连身经百战的鲁大子亦是不敢去多看一眼。 第两百五十三章 贞烈 扯下着在身上的天青色杉衣,而后在李昆仑焦急的神色下,宁嫣为其包扎了胸膛上这道深深的伤口。 千名军士英勇牺牲,宁嫣、鲁大子、李昆仑三人被万军所包围。 原纯一与大军为安羲阳让开来路,刘能紧紧的跟随在安羲阳身后,当他看到已经穷途末路的宁嫣时,刘能亦是再次向安羲阳提醒道:“将军,你答应过我,此女是我的。” 宁嫣的神色在这一刻是平静的,平静的看着站于她前方的安羲阳。 当安羲阳接触到宁嫣那一双清若泉水的眸子时,连他亦是不由的对此女心升佩服。 鲁大子与李昆仑将宁嫣紧紧护于身后,二人在这一刻已是升出了必死的觉悟,既是死也要护宁嫣的周全。 至于刘能,二人连看都不愿去看此人一眼,如这等卖国之贼,不配他们去看。 心中日夜索绕之人便在眼前,刘能已是迫不及待。 若不是宁嫣身前站着鲁大子与李昆仑,他必会将这魂牵梦绕之人揽于他的怀中。 宁嫣看到了刘能看她的眼神,这种眼神令她作呕。 袖中匕首已是落入宁嫣手中,她宁死亦不会让刘能触碰到她丝毫。 四千太武军全军覆没,史钺与曾广被压到宁嫣身前。 此战,他安羲阳还是胜了,但胜的令他很不舒服,就仿似心中堵着一块大石一般,让他无从舒畅。 到底是什么原因?便是这名女将军,这名女将军便是堵在他心口让他不能畅快的大石。 犹是这名女将军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那一双眼眸里怎生没有升出任何情绪? 汝阳郡上空射出十二支火箭,这十二支火箭便是卫阳攻下汝阳郡所向安羲阳发出的信号。 宁嫣并不担心乌明雅的安危,有陆瑾在,他若要带乌明雅走,便是千军万马亦拦不住他二人。 至于采莲,这是她与采莲第一次分开,还好那时她将采莲派去了增港与福达一同负责前方补给。 在自缢之前,唯一让她不舍的便是纪寒,至于家父、家母,待她死后,姐姐定会带着她的遗志照顾好二老。 熊熊大火已灭,一股股焦土的味道开始弥漫。 安羲阳极为不喜宁嫣看他的这种眼神,征战半生的他也曾见到过那些硬骨头的败将。 在安羲阳砍下这些败将的头颅时,他们亦曾用不屈的眼神看过他,但是那些败将皆是铮铮铁汉,而此刻站于他面前的却是一名都可以做他女儿的女将军。 如此年龄、还是女儿身,竟还用这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于安羲阳而言,宁嫣这看他的眼神分明便是对他的不屑一顾。 若不是刘能,今夜败走的必是他无疑,这一仗,他并不是靠着自己的军事才能战胜宁嫣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宁嫣的领军之才甚至远远胜过了他。 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安羲阳的心境亦开始扭曲了,这扭曲是因嫉妒,是因宁嫣于他不屑的眼神。 “你不是想要此女吗?本将军便将她赏赐给你,不过,本将军有一个前提,你若做到,本将军才不会食言。” 突而听得安羲阳所说,刘能亦是向他脱口而出的问道:“行,只要将军你不食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安羲阳很满意刘能的回答。 伸手指向宁嫣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安羲阳看着这一对令他愈看愈是气愤的眸子向刘能说道:“本将军要看到她眼里的惧怕与求饶,你若能做到,本将军便将此女赐你。” “眼里的惧怕与求饶?”刘能皱着一双眉宇向安羲阳问道。 “恩!”安羲阳回。 “在这?”刘能再问。 “恩,在这,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本将军只要能亲眼看到她眼里的求饶与惧怕,若看到,此女自今夜起便是你的,我亦会派人护送你二人回南荣,让你二人享尽一世的富贵。” 向刘能说完此话,安羲阳便命人将已经身受重伤的史钺与曾广自宁嫣身前拉开。 两柄森冷寒刀分别架于史钺、曾广二人脖颈之上。 在寒刀架颈之时,二人便同时向后而仰,这后仰便是要自缢,可是安羲阳岂能如了这二人的意。 “这位将军,你还是丢掉手里的匕首吧,你若不丢,本将军便先斩你一将。” 在说话时,安羲阳亦是亲自走到了史钺身前。 有安羲阳与身后大军为他撑腰,刘能亦是撞着胆子向宁嫣走来,只是当他便要绕过李昆仑时,李昆仑却是突而向他扑来。 这一扑将刘能吓了一跳,这吓了一跳的同时,刘能亦注意到这李昆仑竟是在飞扑中从半空掉了下来。 他胸膛处的那道伤痕实在是太重了,这一刀几乎是为李昆仑开了膛。 再加之他拼劲全力冲至宁嫣身旁,如今的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姐!”摔至地上的李昆仑抬眸看向了那站在万军之中如一朵绝世而独立的水莲般的宁嫣,再也忍不住的流出了泪水。 他知道刘能贪图宁嫣,而安羲阳竟卑鄙的用史钺与曾广的性命相逼宁嫣,这是要让刘能在万军前羞辱于他的义姐吗? 鲁大子紧握手中寒刀,这一刻他恨不得冲入南荣军中杀他一个天翻地覆,既是战死,他亦无悔。 可是,这一刻,他该如何? 原纯一走至鲁大子面前,并向他冷声说道:“你若敢再妄动一下,我便先杀了那趴在地上之人。” 刘能见得此情此景,有这两位将军为他制造环境,他亦是急不可待的跑至宁嫣身前。 “纪夫人,大将军的话你可都听到了?纪夫人若是现在露出大将军想要看到的眼神,我刘能绝不会在这里动纪夫人一根手指头。” 听得刘能此话,宁嫣亦是第一次转眸看向了他。 看着刘能,宁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向他说道:“汝阳郡被破,南荣军入城所做人神共愤,我虽败,但绝不会向这些杀我太武子民,侮辱我太武妇孺之军屈服。” 听得宁愿此话,刘能却是不屑一顾,于他而言,死再多的人亦于他无关,他又不认识这些死去的百姓,他们死便死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归来 向刘能说完此话,宁嫣便转眸看向了被南荣军强行摁在地上的史钺与曾广。 在宁嫣看向他二人之时,二人亦在宁嫣的眸中看到了决绝。 “夫人!”而在二人惊惧的双眸中,他们看到—— 看到宁嫣忽而向着身后那一片还未熄灭的滔天大火跑去。 “姐!” 一声悲鸣划破天际! 刘能一手抓了个空,当他反应过来之时,已是晚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嫣纵身跃入那熊熊烈火之中。 而在宁嫣纵身跃向那一片滔天火海之时,安羲阳便向着宁嫣纵身追去。 只是他人方跃至半空,便被史钺与曾广忽而跃起捉住了双腿。 二人知道若是宁嫣不自尽,那么等待她的便是比死还要恐怖的羞辱。 既然无法护得宁嫣的周全,那么便唯有在此刻拼了性命成全于她。 “原纯一快拦住她。”自半空坠下的安羲阳看着那已经高高跃起便要坠入火海中的宁嫣向原纯一狰狞大吼。 原纯一已经动了,可是却被鲁大子烂了下来。 “你们是疯了不成?我是去救你家将军,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家将军被烧死吗?” 原纯一一边与鲁大子大打出手,一边向鲁大子大吼道。 救?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字眼! 救下她,而后当着万军之面羞辱于她吗? 鲁大子落下了眼泪!看着那纵身跳入熊熊烈火中的宁嫣,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自己一家妻儿于烈火中被焚烧一般。 纪夫人以身殉国,可歌可泣! “宁嫣!” 一声惊雷之吼划破天际,响彻夜空! 一道黑色身影如同一只自苍穹俯冲而下的雄鹰般向着那下方的一片火海俯冲而下。 听得这声惊雷之吼,鲁大子忽而怔住了,曾广、史钺亦是流出了泪水,这眼眶里的泪水是悲极而泣的泪水。 一道黑色身影在万军惊恐的神色下冲入火海,而后又在万军惊惧的神情下自火海中揽住了这位纵身火海的女将军的身躯。 轰! 一声冲破火海之声于夜空炸响,于万军耳边炸响。 “大人!”鲁大子痴痴的看着那站于火海之下,紧搂着宁嫣的清秀男子,失声唤道。 又有六道身影自漆黑如墨的夜色中落下! 陆倩倩、上官清、莫达、徐恒、袁琅、刘大壮六人依次排开站在纪寒身旁。 “纪……纪寒,是你吗?你回来了?” “回来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的对白,只有这世上最朴实无华的对白。 “嫣儿,你受苦了,剩下的便交给我吧。”纪寒向怀中宁嫣说完此话,便唤来了袁琅。 “恩!”宁嫣依依不舍的自纪寒怀中离开,袁琅立时将她掺住。 向前迈出一步,纪寒豁然转眸看向安羲阳。 安羲阳亦在看他! 四眸相对,一个眸中有惑,一个眸中却只有凌冽的杀意。 “你便是擎荣将军安羲阳吧!” “你是谁?” 安羲阳迎向纪寒那一双透着凌冽杀意的眸子向他置身问道。 “金武噵伏诛,韩成珉覆灭,南华公主金智善复国,我本可念你受韩成珉蛊惑饶你一命,可是我今日若要饶你,便无法向这死去的将士们交代,便无法向我夫人交代,所以——” “你自缢吧!” “满口胡言!你是何人?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吗?安羲阳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何物!” 自衣襟中取出金智善所写合书,而后摊开于安羲阳面前,纪寒便不再言语。 国玺加盖,金丝镶边,落比之处赫然写着南荣新帝金智善七字。 合书?与太武永止刀戈?这怎么可能! 南荣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安羲阳看到此御书时,他已经信了纪寒方才所说之话。 一匹快马于巫山冲下,那自马上跳下之人,先是向纪寒深鞠一礼,而后才看向安羲阳。 当此人看到安羲阳身后那累累尸体之时,此人心中亦是暗叫糟糕,最不愿看到的还是看到了,他还是来晚了。 此人名叫樊余,乃金智善心腹! 他知道金智善之所以能复国,大半都归于纪寒的功劳。 “安将军!”樊余走至安羲阳身前,并自衣襟中取出先帝血帛。 “安将军,看了这先帝血帛自会知晓一切。” 听得樊余此话,安羲阳亦是匆忙自他手中夺过这娟血帛。 将血帛抖开,安羲阳便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他愈看愈是心惊,愈看愈是胆颤,看至最后,他竟是狠狠的将先帝血帛丢在了地上。 “所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看着站于他面前的樊余,安羲阳亦是向他寒声说道。 “是,陛下说,若安将军终酿成大错,还请将军以两国社稷为重,陛下必会厚葬将军。” 听得樊余此话,安羲阳亦是忽而扬天大笑。 “用老夫一命换两国永固,老夫这条命可真是值钱的紧啊!” 向樊余说完此话,安羲阳又再向樊余问道:“老夫问你,他们呢?老夫这些军士呢?陛下也要他们用性命向太武赔罪吗?” 安羲阳所问,金智善并未交代,所以樊余看向了纪寒。 在樊余看向纪寒之时,安羲阳亦朝纪寒看去。 他不解,他南荣之事,为何此官要询问纪寒。 “大人,此战皆因一人而起。”鲁大子架开原纯一手中寒刀,向纪寒伸手指向了那已是呆若木鸡,分不清情形的刘能。 此刻刘能确实分不清情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他,还有这如天神下凡一般将宁嫣自火海中救出的人又是谁。 为什么此人一来,便大言不惭的让一位身后有两万多大军的将军自缢? “鲁大子,你说来听听,此战是如何被此人挑起的?”纪寒顺着鲁大子伸手所指看向了一脸呆滞的刘能。 而当鲁大子将刘能所行之事,事无巨细的讲与纪寒之时,纪寒亦是开始一步步的朝着刘能走来。 待鲁大子声落,纪寒已是走至刘能身前。 此刻,这二人便是这数万人的焦点,而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纪寒忽而伸手揪住了刘能的衣领。 第两百五十五章 痛哉!快哉! “你为一己私利,致使我太武儿郎枉死千人,他们家中或有老母幼子或有兄弟姐妹,我既是将你千刀万剐亦难泄我心头之恨。” “你色令熏心,逼我夫人纵身火海已保明哲,若不是我即时赶到,我便将与夫人天人永隔,我既是将你碎尸万段也难平我心头之愤。” 纪寒在向刘能说出此话之时,亦是将他拉至一名战死的太武军士面前。 “跪下!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看看这躺在血泊中的军士才多大年纪?” 一声怒喝,刘能便被纪寒摁跪在地。 这名军士虽死,但他脸上的稚嫩却仍清晰可见,显然他还未有成年。 看着这名倒在血泊中长辞不醒的少年,纪寒再次向刘能愤声说道:“刘能,纵你百死,也难赎你之罪!” “四千军士,每一名军士磕十个响头,共计四万响头,我若是未听见你磕头声响,我便刮去你身上一皮,直到将你满身皮肉刮成白骨。” 被纪寒摁在地上的刘能忽而听到纪寒此话,已是吓得魂不守舍。 在向刘能说完此话,纪寒便看向了刘大壮,方才鲁大子所说,他们六人皆听到了,如今纪寒看他,便是要将此人交到他手中,这正应了他的心意。 抽出寒刀,刘大壮愤步走至刘能面前。 “磕!”伸出蒲扇大手,刘大壮摁住刘能的脑袋便往这被血泊染红的地上砸了下去。 “砰!”一声脆响,刘能满嘴血土,额头亦是溢出血来。 到了这一刻,他终于知道纪寒的身份了,到了这一刻他亦终于清醒了,只是这清醒来的太迟。 “纪大人,我南荣的这些军士?”樊余自刘能身上移开目光陪着小心向纪寒询问道。 听得樊余所问,纪寒亦是看向了安羲阳身后的这数万军士。 “兵行将令,他们只是服从将令。” 听得纪寒此话,樊余心中这一块本是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他真怕纪寒会说出让这两万余军士为这些战死的太武军陪葬的话来。 策马飞奔,七架飞鸾自他头顶掠过,他永远都忘不了于半个时辰前他所抬头看到的那一幕。 此人不但助陛下复国,竟还能造出此等造化之物于空飞行,如此天纵之人,万不可以之为敌。 转眸看向安羲阳,安羲阳知道樊余看他何意。 只是他心中还有疑惑,这心中之惑不解他死不瞑目。 “站在你面前的这位纪大人。”樊余看出安羲阳眸中疑惑,便向他再次说道:“纪大人是我们南荣的恩人,方才将军所看先帝血帛便是纪大人交于公主陛下的。” “安将军,可以说若无纪大人,公主陛下断无可能复国。” 当樊余将纪寒在大堰所做之事事无巨细的讲与安羲阳与这万于军士听时,万军皆不约而同的转眸看向了这名要置他们将军于死地年轻大人。 “安将军,若不是纪大人与他身后的这六位义士拼死闯入皇宫将韩成珉狗贼留住,怕是公主陛下即使夺回皇位,也会寝食难安。” “知道了!”樊余话落,安羲阳只是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心中之惑已解,他便再无牵挂。 看向纪寒,安羲阳向纪寒重重抱之一拳。 “大错已铸,感谢纪大人不杀我属下军士之恩!” 话落,安羲阳架刀于颈。 “将军!”原纯一看向安羲阳动情唤道。 “将这些将士平安带回南荣!”向原纯一说完此话,安羲阳引刀自刎。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南荣名将安羲阳自缢! 他死的并不轰烈亦不悲壮,但却决然! 卫阳已经占领汝阳郡,当他于城头看到军营起火之时便率五千军士冲出汝阳郡回援军营,而当他终于率军赶至军营时,却看到了安羲阳挥刀自刎的一幕。 “将军!”一声悲喝,卫阳冲至安羲阳尸首旁。 “原纯一到底发生了何事?将军为何要自缢!”将安羲阳的尸首紧抱怀中,卫阳向原纯一厉声喝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他要如何开口向卫阳来说? 难道要向卫阳说,他们所行乃助纣为孽、受奸臣所惑吗? 纪寒站着未动,樊余知道他所站何意,自衣襟中取出金令,樊余看向原纯一说道:“原将军,带大军跟我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不用拔营起寨,这支南荣大军开始撤离,无论卫阳心中有多么不甘与愤怒,这些都与纪寒无关。 目送这支大军进入巫山,纪寒这才转眸看向宁嫣。 看向宁嫣,而后如风般跑至宁嫣面前,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嫣儿,幸甚有你!” 当沈哆看到纪寒的那一刻,他亦是喜极而泣,而当他得知他的小舅子所做之事后,亦是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沈哆自领军驻扎汝阳郡后,他所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便是在卫阳率军杀入汝阳郡时,他果断的命这驻守在城中的一千军士不要抵挡。 而卫阳亦未滥杀无辜,他只是缴了这一千军士的武器,而后将他们统统捆绑等得大将军入城在发落。 在卫阳带大军冲出汝阳郡时,乌明雅与陆瑾便紧随在他们身后,而当乌明雅看到那一道魂牵梦绕的身影时,她的眼眶已是湿润。 大战落幕,纪寒选择在汝阳郡逗留数日,刘大壮六人身上的伤势本就未有痊愈,曾广与史钺二人亦是战的伤痕累累,他们都需要充足的时间来养伤。 至于刘能,他是活活磕死在这些枉死军士的面前的。 沈哆带领一千军士将这战死的四千军士安葬于巫山,至于他小舅子的尸首,沈哆亲自将他的尸体丢入了山林之中。 曝尸荒野,是他咎由自取! 一间别致却不奢侈的府邸便是纪寒众人暂时的落脚之地。 李昆仑的伤势是最重的,但是他却也是第一个痊愈的,纪寒不得不赞叹这家伙的恢复能力。 他已经知道宁嫣已认这李昆仑为义弟,这么说来他便是这李昆仑的姐夫了? “姐夫!”一声兴奋的大喊声灌入正在院中陪着三位娇妻闲聊的纪寒。 第两百五十六章 儋州人氏 李昆仑风风火火的闯进院子,张口便向纪寒说道:“姐夫,咱们什么时候进京,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皇城长什么样子呢,姐夫,咱们的皇帝是不是个糟老头子?姐夫见过老皇帝几回?” 这李昆仑完全不拿自己当个外人,在向纪寒说话时,便挤进了这张六菱石桌里。 李昆仑所问的问题纪寒都没有回答,此刻,纪寒满心里都装着宁嫣方才所向他说的那一句话。 择定良辰,迎娶二女过门?还要八抬大轿,于绳州风风光光的迎娶二女? 这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纪寒都感觉到不太真实。 “嫣儿,你……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你不反对?”看向宁嫣,纪寒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反对什么,此事是我所提,要说反对,也是夫君反对,难道说夫君不愿取两位妹妹过门不成?若不愿,那便当我未说。” 宁嫣确实是真心,无论是陪纪寒只身前往大堰的上官清还是与她一同并肩作战守护汝阳郡的乌明雅。 她们二女,无论其人品还是样貌,那都是万里挑一的,而最重要的是纪寒喜欢她们,二女亦喜欢纪寒,作为纪寒的发妻,她是发自内心的愿意与二女共侍一夫。 听得宁嫣如此深明大义之话,纪寒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而乌明雅与上官清此时早已羞红了眼。 虽无夫妻之名,但却有夫妻之实,二女早已是纪寒的人。 这当真是如做梦一般,纪寒直到此刻还不敢相信。 三女都在等纪寒开口,乌明雅与上官清亦是一脸紧张的看着纪寒。 在三女灼灼的目光下,纪寒豁然抬眸看向三女。 “那便等我将合书呈于陛下,待得咱们回了绳州,便张罗此事。” 纪寒的这句话深得宁嫣三女的赞同,国事于前,私事于后,这才是她们心中的夫君。 刘大壮四人已经养好了伤势,曾广与史钺也已无大碍。 第二日,陆瑾便与陆倩倩向纪寒众人辞行了,纪寒知道他二人要去西海。 到了第三日,纪寒亦向宁嫣众人辞行了,此行前去皇城,纪寒只带了李昆仑一人。 上官清并不担心纪寒的安全,不说有这天生神力的李昆仑在旁,便说今日的纪寒早已今非昔比,如今,纪寒怕是已经离那九品宗师的境界也只差那一步之遥。 大战已休,不仅是连州需要百废待兴,便是绳州亦需要休养生息。 沈哆想要跟纪寒一同入京,却被纪寒拒绝。 这拒绝的原因很简单,便是要他好好治理连州,至于他的功劳,纪寒必会向圣上言明。 在临行前,纪寒要莫达在绳州与连州之间建立一张庞大的情报网,并让他尽快训练出一批如同他们一般擅长打探与追踪的秘军。 韩成珉于皇城之巅所向他说的那些话,令纪寒每每想来都如鲠在喉,他隐隐的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针对太武的阴谋正在悄无声息的向太武靠近。 十阎出世,极乐教出世,十阎殿于怜花岛大败之后又再次重出江湖,藩王陈焕,连绳军常禄山,他们二人都与西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西海到底是何方圣地! 海之大广阔无垠! 那占据西海的几个联盟小国与数之实力不俗的海匪,恐怕只是西海所露之冰山一角吧。 这次与纪寒一同入京,李昆仑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两匹快马自连州官道而出,经沧州、衮州两处官道直奔皇城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中途遇客栈而不歇,李昆仑真不知道他的这位姐夫为何如此着急。 这大好河山他还没有一一领略,便自他眼中匆匆划过。 直到到了儋州境地,纪寒才放缓了马速。 第一次途径儋州之时,纪寒并无停留,而这一次,纪寒却停了下来,原因无他,因为韩成珉所在皇宫之巅于他所说之话,他听进去了。 难道说那位于怜花岛战死的大宗师与他的身世真的有关吗? 可是上官清这里又如何解释! 若这位大宗师与他的身世当真有关,那么也必定与上官清有关。 祖母已故,这儋州如今便与他再无瓜葛,可是纪寒还是鬼使神差的纵马进入了儋州境地。 这儋州虽名为州,但却只有一城。而这城却是纵横万里,如一州之大。 儋州城的城门便在眼前,李昆仑亦是向纪寒问道:“姐夫,咱这是要进这儋州城吗?” 而在纪寒便要回答李昆仑之时,他便于城下看到两名身着华丽锦衣的青年正在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而自这两名青年的眼中,纪寒感觉到这两人便是向着他走来。 果真如纪寒猜测的那般,两名青年走至纪寒马前,便以一种惊讶与了然的语气向纪寒异口同声的说道:“纪寒,果然是你,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看咱们兄弟啊。” 出口便带脏字,再加之这二人身上所穿的这一身一看便价值不菲的锦衣,纪寒判断这二人必是城中大户人家的纨绔。 只是这二人既然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可是他却对这二人毫无任何印象。 失忆!他知道他于儋州的记忆怕是全部失掉了。 “纪寒,你也真够狠心的,那飘香院的青青姑娘可是足足等了你三年呢?” “可不是,这每日我去飘香院看到青青姑娘依于阑珊所露出那一脸的凄哀样,我的心都跟着一起疼呢,可是奈何人家青青姑娘根本就不鸟咱们哥几个,这每日里大把大把的银票往青青姑娘身上砸,却连个响声都听不到,纪寒,老实说,你是不是在临走那日将人家青青姑娘给那个了。” “青青姑娘?飘香院?”听着这人名、地名,纪寒亦是深深皱眉。 “我说纪寒,你这三年都跑到哪去快活了?怎么连个音讯都没有。” 别说纪寒不知道这两名纨绔是何人,便是那叫做青青的女子,他也是在失忆后第一次听到。 虽然失忆,但从这两名纨绔的话语中纪寒亦能听出,感情他在儋州时也是个与这两人一般整日里在那花街柳巷里寻快活的主。 第两百五十七章 此女唤青青 两名纨绔在下口若悬河,纪寒端坐马鞍无动于衷。 很奇怪,不说这两名纨绔知不知道三年前纪寒去了宁将军府做赘婿,只说他纪寒于皇城所做下那庄庄惊世骇俗的大事,按说他的大名应该早已传遍太武五湖四海才对,这两名纨绔也应该听过才对,可是这两名纨绔见纪寒所问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三年里他跑去了哪里?”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而一旁的李昆仑此时却在心中为他的三位姐姐抱打不平,这两货一看便是纨绔子无疑,瞧着他们与自家姐夫这熟络的样子,李昆仑在心中断定,这两货定是纪寒的狐朋狗友。 在这两名纨绔的殷勤下纪寒跟着二人一同入城了,而跟在纪寒身后的李昆仑却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在后面瞪着纪寒。 勒马停下,纪寒回身看向正在瞪着他的李昆仑说道:“三年前,我失忆,于儋州所有事情皆已忘记。” “失忆?”李昆仑感觉纪寒不像是在说假。 四人入城后,两名纨绔便与纪寒分开,并邀纪寒夜时一同去飘香院小聚。 纪寒只是点头,却并未向二人言明去与不去。 着李昆仑打听了他之前与祖母故居,二人便向着故居走去,只是这故居早在三年前便换了门庭,经李昆仑打听,这处院子是纪寒自己卖掉的。 见得纪寒那一双紧皱的眉宇,李昆仑对纪寒失忆之事已是深信不疑。 飘香院,青青姑娘,赎身? 想到这位流落在红尘中的女子,纪寒心中隐隐觉得他应与这位名叫青青姑娘的女子见上一面。 此时正是晌午,飘香院的门前自然不如华灯初上般那么热闹,当纪寒、李昆仑勒马停在飘香院时,一名穿红戴绿的老鸨领着数名打扮花枝招颤的女子便迎了出来。 当这名老鸨看到那坐在马鞍上的纪寒时,她竟是捏着手中的帕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睛也揉了,这名老鸨确信自己并未看错,这坐在马鞍上的青年她认得,不但认得还与他有仇。 这与纪寒的仇,自然便因她们飘香院的头牌青青姑娘而起。 “呦,原来是纪公子,当年纪公子可是说要将祖宅卖了来为我女儿青青赎身的,妈妈我可是等了纪公子半月有余,纪公子拿了钱财一走了之,却将我女儿青青留下苦等纪公子三年,怎么,此次纪公子转性了?想要为青青赎身了?我呸,纪公子如今你给老娘再多的银子老娘也不卖了。” 纪寒翻马而下,根本就未理会这老鸨,径直朝飘香院里走。 但见纪寒硬闯,这老鸨也不是吃醋的,扯起鸡嗓,一声吆喝,便有数十位凶声恶煞手提木棍的家保自飘香院里冲出,而后将纪寒团团围住。 纪寒自然不会将这数十位家保放在眼中,李昆仑亦是连正眼都不带瞧这些家保一眼的。 飘香院门前所上演的这一幕自然是引得了许多路人的围观。 纪寒只是想见这青青姑娘一面并不想徒生事端。 “妈妈,让他进来吧!”一声悦耳婉转的女声自飘香院内传出。 听得此话,这名老鸨亦是愤愤的一甩手帕,屏退了这数十位家保,如今的青青她可不敢轻易得罪,因为她手里的家当可是比她这个老鸨还多,而且这飘香院里大半的开支亦是青青所出。 家保让路,纪寒与李昆仑迈入飘香院。 这院是个标准的阁楼,阁楼共分三层,纪寒是在二层阁楼上看到这位青青姑娘的。 此女一身淡青色长衣,不着粉黛、不着佩饰,依于阑珊,眉露凄苦,端的是一名我见犹怜的女子。 待得纪寒入阁,青青便转身离去。 于阁楼惊鸿一瞥,纪寒便迈步向着木梯走去。 老鸨在身后一阵骂骂咧咧,纪寒充耳不闻,待上到二楼,青青便依在一厢房门边,见得纪寒上来,她便伸出纤纤玉手将门推开。 “纪公子请!” 纪寒并不知曾与此女有何瓜葛,但从此女那一双眉目如画的眼眸里只看到了她对他的陌生。 迈步走入厢房,纪寒径直走至房中唯一一张木桌前,并坐下。 待得李昆仑进入,这位名唤青青的姑娘才掩上了屋门。 桌上有酒壶一只,酒盏四枚,厢房中芬芳四溢,这芬芳清淡,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为纪寒与李昆仑各斟一酒,青青姑娘才落座。 纪寒并未去动酒盏,而是正在静静的看着这位坐于他对面的青青姑娘。 青青亦在看他,二人四眸相对,一个眼眸清澈、一个似要将坐于她对面的男子看个透彻一般,所以这看纪寒的目光自然也是灼灼的。 灼灼之后,便化为哀伤,显然她并未将纪寒看个透彻。 “三年未见,难道纪公子便不打算与奴家说些什么吗?” 听得青青此话,纪寒亦是向她苦笑着说道:“不瞒姑娘,我于儋州记忆全失,今日来见姑娘亦是想从姑娘这里得知我的一些过去。” “记忆全失?”青青皱眉,皱眉之后又突而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怕不仅仅只是如此吧。” “哦?姑娘所言何意?” 青青并未直接回答纪寒,而是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纪寒面前的酒盏。 “此酒乃青青亲自所酿!” “亲自所酿?”纪寒听得青青此话,亦是皱眉,他好像有些听懂青青所指何意了。 “人之性格始于天性,记忆可以失去,但天性却难泯,纪公子好酒,犹是喜欢喝青青亲自而酿的竹青,纪公子好色,犹是在见到样貌出众的女子,纪公子的一双眼睛便会烙在女子身上,而这两样天性,奴家却未在纪公子身上见得,所以奴家才说,纪公子怕不仅仅只是失忆。” 纪寒正色了,这正色是因这位女子那一双虽然透着凄苦但却能洞若观火的眼眸。 “不知纪公子想知道哪方面的过去,是与奴家的过去还是纪公子自己的过去?”端起面前酒盏,青青自斟自饮的向纪寒问道。 这是纪寒第一次升出有种被人给看穿了的感觉,此女虽生在烟花巷柳之中,但却生有一颗玲珑之心。 第两百五十八章 内阁首辅 “都讲些吧。”纪寒收拾心中心情,随意向青青说道。 “好,纪公子出身商贾,乃儋州城富甲一方的大户,八岁便开始逛花楼,出手一掷千金,青青这花怜头牌便是公子用万金所砸而出,公子十岁那年双亲被响马所杀,十七年那年公子祖母离世长辞,而在这短短的七年内,公子便败光了府中所有积蓄,而后不得不变卖祖地。高朋满座一去不返,公子所结实的那些至交好友亦如同畏虎一般的躲着公子。” 将手中酒盏放下,青青在斟酒时,再次向纪寒说道:“这便是公子的过去。” 待青青声音落下之时,李昆仑亦是不由的笑出了声,没办法这位青青姑娘太会用词了。 狐朋狗友说成至交好友,那高朋满座就更有意思了,这有钱的时候自然高朋满座,这没钱了,你还高个屁啊。 纪寒听得青青所说,这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感情这具身体原来还是个败家子啊。 “那我既是这样的人,青青姑娘又为何青睐我呢?听说,青青姑娘可是等了我整整三年来为姑娘赎身。”纪寒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青睐?赎身?纪公子怕是误会了,公子所赏奴家的钱,早已够了奴家赎身之用,奴家留此亦不是为了等现在的公子,而是那个未曾失忆的纪公子,而奴家青睐的亦是那名未曾失忆的纪公子,奴家这么说纪公子可能明白?” “在他人眼中,曾经的纪公子或许是个痴傻、糜烂之人,但在青青心中他不是。自外人如何评说,在青青心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对青青最好的人。”青青此话说的自自铿锵,句句灼灼。 在李昆仑的莫名下,纪寒起身向青青重重的施了一礼。 “姑娘蕙质兰心,深明大义,若他日姑娘想离开此地,可去绳州寻我,我必待姑娘以上宾!” 听得纪寒此话,青青亦是再露凄苦之色。 “他日之事,他日再说吧,自奴家在阁楼上看到公子第一眼起,奴家便知道他再也不是那个对奴家万般之好的纪公子了。” 话已至此,纪寒亦向青青辞行,在辞行之时,青青自衣襟中取出了一枚玉佩。 此玉佩琢燕形,是一枚飞燕佩。 “此玉名为燕清,乃公子家传之物,纪公子曾为奴家与卢公子对垒,便典当了此物,待得奴家自典当行将此物赎回想要交还给纪公子时,他已是变卖了租地离开儋州,今日再见,当物归原主。” 纪寒郑重的自青青姑娘手中接过这枚燕清。 “多谢!” 向青青重重抱之一拳,纪寒便与李昆仑离去。 待得纪寒二人离去,一名打扮清秀的女子牵着一名大概两岁来大的小女童走进了这间厢房。 清秀女子松开小女童的小手,小女童晃晃悠悠的便跑到了青青身前。 青青弯身将小女童抱起,眼中尽是对这小女童的溺爱之色。 赴会?纪寒可不会与这些他根本不认识的纨绔去赴什么会,策马离开儋州,二人便再次上路。 五日后,纪寒与李昆仑终于赶至皇城。 瑞雪了兆丰年,春红飞进万家,这皇城里的人竟然还没摘了自家院子所中的百年老树。 看来去年那靖国太子赵烁给他们的教训还不深啊。 纪寒本就是秘密入京,自然也不会有旁人知晓,但是这皇城里的百姓们,何人能不识君。 当纪寒纵马驶入皇城时,无论是那看门的门守还是这看到纪寒的百姓们,皆懵了。 懵是暂时,而后纪寒的入城便赢得了满城百姓的欢呼。 这在皇城纵马是纵不成了,因为百姓们把前路都围的水泄不通了。 李昆仑可是被百姓们对纪寒的热情可着实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这位姐夫竟然在百姓中这么的受欢迎。 一座一看就建了有些年头的府邸内,一位坐在高台之上满头白发的老者忽而放下手中的茶盏向那进来禀报的小厮问道:“你说谁?谁回来了?” 听得家主问话,这名小厮亦是连头都不敢抬的向这位老者小心的回道:“是纪大人,纪寒。” “纪寒?他不是被圣上贬去绳州了吗?他不好好的在绳州做他的巡抚,回来作甚?” 回来作甚?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当然,这心中所想小厮自不敢说,只能在心中如此回答。 “立刻派人盯着他,每半个时辰来向老夫汇报一次他的动向。” “诺!” 小厮领命而去,这位坐于高堂之上的老者亦是眯缝起了他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眸。 严格辞去内阁首辅一职,这位老者便是顶替严格登上这太武正一品之位的卢萧。 若说之前纪寒的三次大闹朝堂并不能引起如他这等的人物的注意,而如今的纪寒便能入的他的双眼了。 这能入他双眼的原因不是因为纪寒的官职,而是圣上对待纪寒的态度太过耐人寻味。 古训有言,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纪寒三次公然大闹朝堂,这第三次更是于朝堂之上顶撞圣上,并向圣上说出那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无稽之谈。 纪寒揭发赦王陈赦私开铁矿,私铸兵器、私培军队、屠杀川西总兵王默一家二十二口之罪,本应是大功一件,却因他顶撞圣上被圣上贬去绳州,继任绳州巡抚。 圣上所行雷厉风行,既是他卢萧也被圣上这雷霆手段所蒙蔽,事后想来,卢萧才后知后觉,这哪里是贬,分明便是保护。 若将纪寒继续留在皇城,必会招来他们这些肱股之臣的排挤甚至怨恨,因为这家伙走到哪里便会在哪里惹是生非。 这下可好,圣上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将纪寒贬去了偏远绳州,这既让纪寒远离朝堂的洪流之中,亦让他在那蛮夷之地大施拳脚,以便磨砺。 难道是这小子受了圣上的密诏?难道是圣上认为这小子磨砺已够要委以重任了? 便在卢萧做着这些没着落的胡思乱想时,那名小厮又回来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密函哪去了 “大人,纪大人带着一名随从进宫了。” 当小厮向卢萧说完此话后,卢萧便从高台上豁然起身。 再次见到陈匡,陈匡虽然目露威仪,但是纪寒却在他那一双锐利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深的疲倦。 李昆仑得见圣颜自是激动不已。 陈三德依然如一根木桩般站在陈匡身后,纪寒可是知道人家的真实身份的,自然不敢怠慢。 向陈匡行礼后,纪寒亦是向陈三德拜了一礼。 “大宗师好啊!” 陈三德怎么也未想到纪寒会向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他想笑却是强憋着笑意。 陈匡被纪寒向陈三德的这一句问安给逗笑了,他憋着笑意向纪寒沉声问道:“你不再绳州好好待着跑回来作甚?” “圣上,不知前方的战事如何了?”纪寒并未回答陈匡所问,而是向陈匡关心的问道。 这照青殿乃陈匡批阅奏章与休息之地,平日少有官员进入,听得纪寒所问,陈匡并未打算隐瞒纪寒。 “自岳将军接管北燕边防,北狄便频频增兵,现如今三方战事都极为吃紧,国库损耗巨大,南荣呢?南荣国可有动作?” 在陈匡向纪寒问此话时,纪寒能清楚的看到陈匡那眉宇间的愁容。 虽然陈匡没能如了他的心意斩了陈赦,但这位帝王也曾答应了他,待他能在绳州推行新政之时,便是由他来斩陈赦之时。 在庆幸自己能穿越到一位明君的手下做事时,纪寒亦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宇。 从陈匡方才的所问中,纪寒发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件重要之事便是陈匡并未收到他的奏折,若是收到陈匡定不会如此问他。 “圣上!” 紧皱眉宇,纪寒亦向陈匡再次说道:“圣上难道没有收到我的奏折吗?” “奏折?什么奏折?”见得纪寒皱眉,陈匡那一双本是透着愁容的眸子亦是乌云密布。 照青殿内只剩青烟袅袅,除此之外便突然没了声音。 纪寒不语、陈匡不语、站在陈匡身后的陈三德与站在纪寒身旁的李昆仑亦不语。 陈三德不语是因为他自纪寒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其他的意思,而李昆仑不语只因他看到陈匡生气了,所以不敢言语。 在一番如死寂般的沉寂后,陈匡才向纪寒问道:“将你所奏之事现在说来。” “恩,回圣上,连绳军五万兵士、一万战船被常诚将军的三子常禄山带去了西海。” “你说什么?”听得纪寒此话,陈匡亦是面露惊惧之色,而站在陈匡身后的陈三德亦是眯起了双眼。 见得陈匡面露惊惧,纪寒却是自衣襟中取出了金智善所写与太武的合书。 “天佑圣上,圣上看看这是什么?”在陈匡的一脸惊惧下,纪寒将合书递到陈匡手边。 陈匡带着一脸的怒容拿过纪寒手中的合书,打开合书,陈匡只是看了寥寥数眼,便豁然自此合书上移开目光看向纪寒。 这合书里的内容陈三德自然也看到了,在看到后,陈三德亦是看着纪寒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好!纪寒,你立此不世之功,解我太武燃眉,孤要赏你,重重的赏你。” 迎着陈匡那一张振奋的神情,纪寒亦是再次说道:“圣上,这赏赐不上赏赐的先不论了,现下,咱们是不是该好好想想这我给圣上的奏折去了哪里?” 立不世之功却不骄纵,不骄纵不说,心中却依然忧心国事,陈匡心中对纪寒大为称赞。 一半一半吧,没有了国哪来的家,纪寒的想法便是如此简单。 “三德,召裴纶前来。” 有人竟敢拦下如此军事要函,这是误国之罪,他陈匡绝不允许有人在皇城里兴风作浪。 若没有这封合书,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合书中只言纪寒于长明岛偶得先帝血帛,并未言及纪寒于大堰所做之事,金智善不在合书中言明纪寒功劳自有她的打算,这打算是便是为纪寒好。 功高盖主历来便是帝王所不容之事,金智善只言,纪寒将此先帝血帛交还于她,她凭借这娟血帛而得以复国,奸贼既除,南荣愿与太武永止刀戈。 这合书中的内容便是如此简单。 裴纶匆匆赶来,当他看到站在照青殿的纪寒时,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便向陈匡跪下。 “彻查内阁!”陈匡向他所说的只有这一句,亦是这一句,便令裴纶身躯突震。 彻查内阁,也便是说让他查朝中正一品的内阁首辅卢萧! “纪寒,你这几日便留在皇城辅佐裴纶,待得此事水落石出,你再回绳州。” 向纪寒丢下此话,陈匡便屏退了二人。 这——圣上这是闹的哪般?他可没想留下啊,他还要急着回去成就他的伟业呢。 纪寒一脸不乐意的跟着裴纶出了照青殿。 李昆仑终于敢大口的喘气与呼吸了,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为啥他自看到陈匡的第一眼起就那么害怕呢? “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你一回来面圣,圣上便召我彻查内阁首辅卢萧。” 出了照青殿,裴纶便定下脚步向纪寒冷声问道。 内阁首辅卢萧?别说他是第一次听得这个官职,便是卢萧这个名字他也是第一次听得。 听的裴纶所问,纪寒亦是停下脚步。 当他将于陈匡所说之话原封不动的再说以裴纶一遍之后,裴纶亦是面色大变。 “你是说,有内阁官员截下了你禀报于圣上常禄山带五万大军一万战船去了西海的奏折?你是何时写的奏折?” “年二啊,太武大年第二日写的。” “此等大事为何要递折?你不会着人将此密函送至镇国司,由我镇国司亲自送入宫中。” 卧槽!你还埋怨起我来了! 纪寒便要据理力争,裴纶却是忽而扬手打断了他欲要说下去的话。 “算了,此事也不怪你!” “当然不怪我了!咱朝中有奸佞,竟敢拦下这么重要的奏折。” 听得纪寒所说,裴纶亦是将眉宇都要挤成了一个川字。 “此事已过一月有余,怕是无从查起,现下是不是内阁所为还不能下得定论,你可真能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两百六十章 大年七日,马匹失 什么意思?纪寒感觉没听懂裴纶所说。 看到纪寒眸中的疑惑,裴纶继续向他说道:“自绳州入皇城,马不停蹄,最快亦要七日才能到达皇城。” 裴纶点到为止,他相信纪寒能听懂他此话之中的意思。 七日?经过裴纶的提醒纪寒确实听出了此话中所引申之意,三人快步离开皇宫,而后便在裴纶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城飞营。 城飞营负责守卫皇城四城门,裴纶来此便是要查于大年二日至大年九日有无飞马进入皇城。 在一番严厉的审问与审阅过往造记卷宗后,便是裴纶又往后推迟了七日,无论是审问与还是这沓厚厚的卷宗里均无记录有过飞马奔入皇城的记录。 也就是说,他于大年二日所向圣上呈递的奏折是极有可能在半途被劫。 自城飞营走出,裴涩那一双眉宇间亦是阴沉的如乌云一般,而纪寒却在心中连连叫苦。 完了!圣上要他协助裴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回绳州,可这要怎么查? 大海捞针尚有明确的目标,可是这奏折是不翼而飞,了无踪迹啊。 “先回镇国司!”裴纶向纪寒丢下此话,便当先向着镇国司走去。 纪寒,李昆仑只能跟在裴纶的身后。 这一日,皇城发生一件大事,自镇国司连出六路司卫,这六路司卫每一路由十人所组,他们一路招摇过市,自北门奔袭而出。 镇国司造出如此大势,皇城中各个达官显贵亦纷纷祭出自己的手段来探听镇国司派出的这六路司卫是作何而去。 未知才是可怕!纪寒突而自绳州归来,一次秘密面圣,而后镇国司便做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此刻,皇城里的这些达官贵胄们,皆已经用各自的办法探得了纪寒这一日于皇城的行程。 纪寒与圣上密会是在照青殿,随后圣上便着人唤来镇国司裴涩,二人一同出了皇宫便直奔城飞营,随后,再也未有见得纪寒自镇国司走出。 皇城里有的是手眼通天之辈,内阁首辅卢萧便是其一。 此刻,卢萧府中亦是官员满座。 坐于下首的各位官员如坐针垫,坐于上首的卢萧却是闭目养神。 一位官员终是受不得这紧张的气氛,便开口向卢萧急切说道:“首辅大人,您倒是说句话啊,为何纪寒要突然对付我内阁。” 这名官员问出了这里所有官员的心声,下首的一双双眼睛亦是殷切的看着那仿佛如同睡着了一般的卢萧。 听到所问,卢萧缓缓睁开双眸,看着这坐在下首的一众内阁官员卢萧淡淡的向他们说道:“怎么,现在急了?老夫问你,你们在急什么?” 急什么?首辅大人这话问的,那纪寒是谁,此子若想搬倒谁,就没有他搬不倒的。 连圣上的胞弟陈赦都栽在了此子的手上,他们既没有如陈赦一般的权势,又没有陈赦那般显赫的身份,怎能不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圣上召裴涩入宫,并命纪寒协助裴涩彻查我内阁,虽然老夫不知那纪寒此次自绳州密回皇城向圣上说了什么,但自老夫继任内阁首辅以来,兢兢业业,处处小心,从无纰漏,那小儿便是想搬倒老夫与你们,他也要有能插入的缝隙才行。记住,明日无论纪寒来内阁府要查什么,你们都要好生的配合。” 卢萧这一席话可是为这些官员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这些做官的,谁手上还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他们怕就怕纪寒会揪住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事,而后抓着不放,再入疯狗一般的咬死他们。 到了第二日,这些内阁官员们都已经做好了迎接纪寒前来的准备,可是他们足足等到日落西山也未等来纪寒。 内阁官员于皇城惶惶不安,纪寒却于昨日便离开了皇城。 儋州! 奏折是在儋州地界了无踪迹的。 纪寒在佩服镇国司情报机构的同时,亦在深深的佩服裴涩。 昨日出了皇宫直奔城飞营是裴涩有意而为,他所为,便是要让内阁府人心惶惶。 他确实警告过城飞营今日所问不可传于第三人耳,但是在城飞营中裴涩却故意向纪寒说了一句话。 圣上命他二人彻查内阁! 六路司卫是为震慑内阁府,而纪寒便混于其中一支司卫中。 镇国司有裴涩坐镇,纪寒在外负责秘查奏折失踪一案。 大年七日,一匹快马自儋州驿站换了马匹,亦于儋州境内消失。 裴涩之所以能如此笃定这封奏折是于儋州消失,便是因为自儋州驿站后,其他各路驿站便再未有人换乘过马匹。 晚霞已落,白月初升。 纪寒大马金刀的坐在儋州驿站等候消息。 六路司卫齐聚儋州,开始沿途搜索。 “大人!”一名司卫冲入驿站而后向纪寒快速汇报道:“大人,左宁于郊外发现一具男尸。” 司卫此话方落,纪寒便豁然起身。 “快去看看!” 儋州郊外一处密林,当纪寒与李昆仑赶到之时,果然看到了一具男尸。 此男尸肉身早已腐烂,但是纪寒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便是那送奏折之人,之所以纪寒能如此笃定,便是此人身上所穿衣着。 果然不出裴涩所料,奏折是在半途被劫。 “大人,此人身上并无大人所呈于圣上的奏折。” 一名手提油灯的长脸青年自尸体旁站起,而后看向纪寒回道。 这长脸青年便是左宁。 “还有,卑职猜测,这名死者是为一江湖高手所杀。” “江湖高手?何以见得?” 听得左宁此话,纪寒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大人请看此处!”左宁再次蹲下,而后将手中油灯提于死者颈前。 “虽然这具尸体已经腐烂,但也因为其曝尸荒野的缘故,尸体已被风干,卑职能如此笃定此人是被一名江湖高手所杀,便是因为此人脖颈上的这一处刀痕,一刀毙命,刀口整齐,卑职可以断定,此人是正于飞马中,被一名突而自正面杀出江湖高手所杀”。 第两百六十一章 极拳 左宁向纪寒说此话时,亦向纪寒比划了一个向前挥刀的动作。 “江湖高手?”听得左宁所说,纪寒亦在嚼允着这四字,若这名信使真为江湖高手所杀,那么此事便难办了。 “左宁,依你判断,这名信使是被何种刀器所伤?”便在纪寒一筹莫展时,其身旁一名司卫突然向左宁问道。 听得此问,左宁再次看向信使脖颈处的刀伤,而后伸出两指放于此伤口上。 纪寒紧紧的盯着左宁两根手指的动作,这两根手指时而丈量,时而比对。 在一番丈量与比对后,左宁抬眸看向纪寒说道:“回大人,是东启国的启刀。” “东启国的启刀?”听得左宁所说,纪寒立时向他问道:“你可确定?” 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琉璃的眸子,左宁向纪寒重重点头道:“回大人,卑职确定。” 既能确定,便不是无迹可寻,只是若真是东启国所为,那么此事便更加难办了。 “魏冉!”纪寒忽而转眸看向站在其身旁的一名二翎司卫说道:“叫其他兄弟们星夜兼程赶往各处要道,去查查最近时日里有无其他信使被半途所杀。” “大人是说?”这名二翎司卫听得纪寒所说亦是沉声问道。 “恩,若真是东启国所为,我猜测他们应该不止只劫了这一路的奏折。” 听得纪寒此话,魏冉震色,慌忙领命而去。 六路司卫翻马而上,于月下四散奔驰。 来时带领六十司卫,回儋州驿站时,纪寒身旁便只剩下了左宁、魏冉、李昆仑三人。 回至驿站,四人围于一石几,石几上有驿官早早备下的酒菜,但是四人却未有一人动筷。 左宁、魏冉二人是第一次与纪寒一起出来办案,二人心中自然激动,原因无他,因为纪寒的名声。 前朝太子,一地藩王皆败在纪寒手中,这其中之最,便是纪寒解了前朝太子那本是天衣无缝之局。 一院秋叶静城了前朝太子火烧皇城的杀手锏,若不是纪寒看破这前朝太子所设之局,皇城怕是不可能如如今般欣欣向荣、安居乐业。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去查?”坐在石凳上,魏冉向纪寒虚心求教道。 纪寒正在用手指敲着石几,在敲击中,纪寒亦是向三人说道:“首先,我们要弄清他们的目的,而后才能自他们的目的中去下手。这就好比做一道菜,我们要先掌握此菜的做法,才能烹饪出此菜肴。” 纪寒的这个比喻是生动的,三人皆能听懂。 “两个假设!”拿起石几上的一根竹筷纪寒向三人说道:“假设,此事便是东启国潜入我太武的习作所为,那么他们的目的便是要截取我太武各处送往皇城的奏折,从而做到于我太武的知己知彼。” 说完此话,纪寒便将手中的这根竹筷放于左手边。 “第二个假设!”纪寒在向三人说话时亦是拿起了第二根竹筷。 “假设此事不是东启国所为,那么这沿途截获奏折一事,便有些耐人寻味了,你们可曾记得在我第一次去面圣时,有东启国刺客于永安街刺杀我一事。” 突而听得纪寒提起此事,左宁二人亦是向纪寒点头。 “记得,大人莫不是怀疑这杀死信使的东启国刺客亦是假扮?” “假扮?这应该不可能吧,在审问前朝太子之时,前朝太子对培育假东启国刺客一事亦是供认不讳,前朝太子自缢,其皇城里的余孽亦被尽数捉拿。” 纪寒能听懂魏冉此话何意,但是他却忽略了此事中的一个重点。 “魏冉,你觉得那赵烁是名高手吗?或者说,你觉得赵烁身旁有这样一位能够培育出东启国刺客的高手吗?” 魏冉被纪寒的这句话问住了,他本聪慧,只是怔了半刻,他便读懂了纪寒此话何意。 “大人是说……!”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与激动,魏冉用一种灼灼的眼神紧紧的盯着纪寒。 “恩,也是我之前忽略了此事,现在想来,赵烁所供认不讳的罪词有诸多可疑之处,首先,他派去刺杀我的这批假扮成东启国刺客的刺客是从何而来?我怀疑,这杀了我派去皇城的信使,便是这给予赵烁这批刺客的幕后之人所为,他的身份或许是东启国习作,或许是一位精通东启国刀法的大人物。” 纪寒此话令左宁二人为之大震。 大人就是大人,所思所想皆不是他们这些凡人所能揣度。 坐在纪寒身旁只管大吃大喝的李昆仑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因为他感觉他完全插不上话,既然插不上嘴,那便将这张嘴用美食堵上好了。 李昆仑独自吃的津津有味,看得一旁的左宁与魏冉亦在往喉咙里不停的咽着口水。 纪寒将二人的囧样收入眼底,便向二人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上一觉。” 说话时纪寒便已经动起了竹筷。 左宁与魏冉见得纪寒动筷,也连忙拿起了手中的竹筷。 因为二人是与纪寒第一次出来办公,所以一开始都陪着小心,但是在这一日里的接触中,二人发现纪寒并没有向他们摆过任何的官架,不但未有官架,反而平易近人。 怪不得莫达三人连升官都不要,非要跑去那偏远之地的绳州跟随纪寒。 第二日,日阳方出,纪寒便起床了。 这起床实属无奈,因为李昆仑、左宁、魏冉三人的呼噜声太大,简直能用震耳欲聋来形容这三人的呼噜声。 这三个家伙那是睡的一个香,可是却苦了纪寒。 待得三人洗漱出了客房,一眼便看到那正在晨练中的纪寒。 纪寒于院中正在打着一套拳,这一套拳是从多明哥的海寨里偷学而来,他本没想晨练,只是奈何他困啊,所以不得不找点事做,于是乎便想起了这套拳法。 打者无意,看者有意! 当魏冉看到纪寒于院中所打的这套拳法时,便怔住了。 这套拳法他见过,非但见过,他亦会使。 此拳法名为极拳,乃是其父所授于他,其父曾言在外人面前莫要暴露此套拳法,恐会引来杀身之祸。 第两百六十二章 蛇打七寸 他曾问,既会引来杀身之祸,为何还要教授孩儿。 其父言,练乃是不忘,不练乃是忘本负义。 忘本负义? 魏冉知道此词何意,便是说不学此拳,便是违背了情义。 这情义何来?他一直不解,其父也不多言。 纪寒已经打完收工,他并不知道自己所打的这套拳法给予了魏冉多大的震撼。 魏冉收起心中惊惧,而后匆匆走至纪寒身旁,他想要开口去问纪寒此拳法他是从何处学来,但是他却已经从纪寒的双眸里得到了答案。 既是他问纪寒可能也不知,因为他的眼眸太过清澈。 “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打完收工的纪寒忽而听得魏冉此话,便露出了诧异之色。 虽心中疑惑,但是纪寒还是跟随魏冉去了院中的一处角落。 待得纪寒方停下脚步,魏冉便向他说道:“大人,卑职可否问问大人,大人方才所打的这套拳法是何人所传?” “何人所传?”听得魏冉所问,纪寒便向他说道:“没人传我,这套拳法是我在一个海寨营子里偷学来的,怎么这拳法有问题?” 海寨营子? 魏冉相信纪寒并未骗他,便当下向纪寒说道:“大人,卑职劝您日后还是莫要在外人面前使用这套拳法。” 魏冉说的郑重,纪寒亦是听的郑重。 他早便怀疑这七武海的身份,莫不是他自多明哥寨子里偷学来的这套拳法、会暴露多明哥他们的身份不成? “好,没问题。”纪寒向魏冉干脆的回答道。 既然人家已经选择归隐,纪寒当然不会因为他的缘故再去给多明哥、诸子他们惹去事端。 纪寒如此干脆的回答倒是出乎了魏冉的意料,他不问缘由,亦不向他追问这套拳法的来历,在魏冉看来,这便是纪寒体恤、尊重于他。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其父于他而言便是其心中的秘密。 纪寒昨夜之话并未说完,若是第二种假设,那么这位幕后大人物所做便是顷国了。 他或许不隶属于太武对立的任何一国的一方,他的目的便是截获来往于太武各处的重要奏折,从而让身在皇城的陈匡成为一个被他而左右的瞎子。 该让你知道的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你休想得知。 四人纵马回皇城,纪寒所要确定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太武各处送达内阁的奏折。 四匹快马奔入皇城,目的地,内阁府。 内阁官员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寒会于第三日突然杀入内阁。 入得内阁,纪寒只有一句话,此话便是让他们将近两月里的所有自外地呈上的奏折统统搬到他的面前。 因为卢萧早有叮嘱的缘故,这内阁府里的十几名官员便遵照了纪寒的吩咐。 当纪寒面前摆着一座如小山一般高的奏折时,便匆匆的开始看了起来。 吃在内阁府、睡在内阁府,纪寒在内阁府这一待,便足足待了三日三夜。 将面前如小山般的奏折看完,纪寒便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皇宫。 这下子,内阁的官员们再也坐不住了,废寝忘食的一连看了三日三夜的过往奏折,而后便连一句话都没给他们丢下便去了皇宫。 而看着纪寒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内阁的官员们皆被吓的魂不守舍,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纪寒自这些奏折里看出了什么。 便是那一向稳重的内阁首辅卢萧亦开始慌张了,他再手眼通天也将手伸不到圣上身边。 面圣还是在照青殿,陈匡瞧着那顶着一双黑眼圈的纪寒心中亦是大感欣慰。 “圣上,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些自各处送来的奏折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 纪寒只用一句话,便令陈匡于陈三德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内阁所呈到孤面前的奏折都是由他们为孤所筛选过的是也不是?” 陈匡的声音亦是凝水成冰,纪寒自然能听出陈匡此话中的杀意。 “现在还不能确定,一切还要等。” “还等什么?” 迎着陈匡那一双迸射着杀意的眸子,纪寒再次说道:“等一个猜测,等各路司卫所探回的消息。” “什么猜测?什么消息?仔细说来。” “圣上,我于绳州派去的信使死于儋州一处荒林,信使被一刀致命,我所呈给圣上的奏折也被凶手取走,而这杀信使的刀乃东启国的启刀。” 纪寒此话一出,陈匡骇然变色。 站在陈匡身后的陈三德亦是再次眯起了双眼,而在这眯起的双眼中,纪寒感觉到了自陈三德身上所迸射而出的凛冽杀意。 整个照青殿在这一刻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一般,这层寒霜在凝而不散中亦愈积愈烈。 “你是说,是东启国截了你的奏折还是有人假扮成东启国刺客截了这本奏折,而后嫁祸东启国?” 陈匡能在一时间想到此中两处关键,便足以说明他必不是庸君。 “圣上,这便是我方才向圣上说的第二个猜测了,这个猜测已经成立了一半,这另一半便要等六路司卫归来了。” 不待陈匡发问,纪寒继续说道:“圣上,下官在三日里翻看了近两月里自太武各处州郡所递上的奏折,在这些奏折中大部分所奏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纪寒点到为止,毕竟人家是圣上,他不能将话给全说了去。 “孤明白了!你是想说,有人于半途截获我太武往来的奏折,那些可以动我国基的折子他不给孤看,而只给孤看一些他所为孤所筛选的折子,这是要将孤玩弄于他的股掌之间,这是要毁我太武江山。” 陈匡此话说的不再厉色,而是低沉。 纪寒可不敢去接陈匡后面所说。 “纪寒,你可有把握为孤揪出这股乱我国基的势力。”陈匡看向纪寒,并用一种炽烈与灼热的目光看向纪寒问道。 “回圣上,要想揪出这股势力,首先便要逼得这股势力必须接招。” “必须接招?你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想法不敢说,这有一句谚语是说,打蛇蛇打七寸、攻人攻要害,这股势力的要害与七寸便在他们能够于官道截获往来奏于圣上的奏折。 第两百六十三章 皇城风云 听得纪寒所说,站在陈匡身后的陈三德亦是赞许。 “所以,若在第二种猜测成立的情况下,那么这股势力应该极为庞大。” “有多庞大?”陈匡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他还是要问。 纪寒深吸一气,而后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陈匡说道:“渗透整个太武。” “渗透整个太武?”便是陈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亦是被纪寒这个大胆的猜测所惊到了。 瞧着陈匡那满脸的惊惧,纪寒再次向他说道:“圣上,为今之计,圣上所能做的只有亡羊补牢,逼迫这股神秘势力被迫接招,而后以动制动。” “好,纪寒,孤将此事全权交由你来处理,你务必要为孤铲除这股乱我国基的势力,无论这股势力有多庞大,背后牵扯多少利益,孤只允你四字,斩草除根。” 陈匡向纪寒说完此话,便自软塌起身。 “孤的金令你便不用还孤了,见令如见孤,这便是孤给你的权利。” 照青殿中,陈三德已陪陈匡离去,待得纪寒方出照青殿,一名宫女打扮的侍女便走上前来。 “纪姑爷,贵妃娘娘请纪姑爷过去一叙。”听得这名宫女此话,纪寒亦是微微一愣。 贵妃娘娘?宁嫣的长姐宁凝?既是自家人当然得去了。 宁凝并未在她的宁兰殿等纪寒,而是在一处石亭。 此石亭置身于百花开放中,亭前有一条蜿蜒木桥,桥下溪水潺潺,桥上藤蔓葱葱。 这名宫女将纪寒领至桥上便独自退下。 这桥的尽头便是那座石亭,纪寒在走向石亭时,亦是听到了自石亭中所传出的婉转琴声。 这琴声缓缓,宛如清风拂面,纪寒亦是听得不觉沉醉。 走入石亭,琴声戛然而止。 一位彷如是自百花开放中走出的绝世女子轻轻起身看向纪寒说道:“坐。” 这可是自家的长姐啊,既是再美若天仙纪寒亦不敢妄升他念。 “哦。” 纪寒挨着一石凳坐下,这石亭中只有他二人,百花芬芳、檀香袅袅、溪水潺潺,端的是一处人间仙境之地。 “嫣儿可好?”一句轻问,亦将纪寒自这芬芳仙境中拉出。 “好,好,好的很。”纪寒回答的有些拘谨又有些语无伦次。 听得纪寒所回,宁凝亦是掩唇轻笑。 “姑爷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乃一家人。” 一家人,这话说的轻巧,你可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啊,不对,劳资连圣上都不怕,为何一见你就有些心虚呢? “你之身份已是今非昔比,今日本宫邀姑爷前来,是有事要提醒姑爷。” 听得宁凝此话,纪寒亦是诧异的抬眸看向了这位太武第一美人。 “此次你突然回京,已经引得皇城中众多势力的注意,宫外传言,你蛊惑圣上欲要铲除内阁首辅卢萧……” “等等……”纪寒抬手打断宁凝。 “长姐,您这是听谁说的啊,我何时蛊惑圣上了?还有这铲除内阁首辅卢萧一事,这又是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内阁首辅卢萧已经认定你要对付于他,这世间所不能控之事不多,人心便是其一,姑爷,你入仕尚浅,这皇城里的诸方势力盘根交错,错综复杂,姑爷若是不小心迈错一步,便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听得宁凝此话,纪寒亦是正色。 “大年十日,国库走火,监银司司首冯涵于救火中葬身火海,镇国司彻查五日未果,大年十七日,谏律司司首何展府中突然走火,何展阖家上下四十二人无一幸免。”宁凝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她的声音亦是凝成一线。 纪寒已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两起大火接连烧死两名朝廷大员,关键是这两名朝廷大员的官职。 一个主管天下钱粮,一个主管天下律法,这二位大人竟然都被火烧死了?这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只是这位贵妃娘娘为何要突然与他提及这两件事。 “纪寒!”宁凝已是对纪寒换了称呼,这个称呼更能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冯涵与何展为人高洁,不愿攀附权贵,这二人一死,监银司与谏律司之职便空缺了下来,圣上迟迟未有将这两个空缺的官职补上,便是因为这皇城中各方势力均在极力举荐。而在这次群朝的举荐中,未参与此事的未有这位内阁首辅卢萧。” 宁嫣点到为止,不再言说。 纪寒相信宁凝将他唤来于此,又与他提起这两起事件绝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这两起事件与他所要查之事又有何关系呢? “早早将圣上交代你的事情办完便回绳州吧。”宁凝向纪寒丢下此话便独自起身离去。 空空石亭,纪寒在这石亭中独自小坐了一会便也起身离去。 只是这刚出了皇宫,纪寒便看到了挡道的。 这挡道的为首之人便是一名花白长发的老者,此老者看似岣嵝,但他那一双似眯似睁的眸子却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站在这名老者身后的官员大致有二十余位,这二十余位官员个个不怀好意的正在盯着那站在皇宫门下的纪寒。 难道这挡道的老头便是内阁首辅卢萧? 纪寒并未猜错,这位老者便是卢萧。 “卢大人!”站在宫门下的纪寒亲切的唤了卢萧一声,而后便在这二十余名官员疑惑的神色下,大步流星的朝卢萧走来。 走至卢萧面前,纪寒又做出了一个于这些内阁官员来说堪称震古烁今的动作。 伸手揽住卢萧的肩膀,这个举动就像两个极为熟络的老伙计一般。 卢萧没想到纪寒这么大胆竟敢不分尊幼,而纪寒却没这个觉悟。 “让卢大人久等了,走,咱们去你府上好好的喝上一盅。” 听着纪寒这目无尊长之话,而后又试图挣扎了几下,卢萧便在这些内阁官员震惊的神色下,二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 纪寒不是去告他们内阁府的御状了吗?怎么这从皇宫里出来却跟换了个人似的。 在宫门下等候的李昆仑与魏冉亦是连忙跟上了纪寒的脚步。 李昆仑可不会去想其他,魏冉却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两百六十四章 朝堂之上 纪寒在宫门下如此做自然有他的深意,若不是宁凝一席话的提醒,纪寒可能对卢萧又是另一种态度。 既然圣上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那么他便要按着自己的方式来了。 皇城里有的是眼睛,当这些眼睛看到纪寒与卢萧勾肩搭背的一起离去时,便纷纷散去通报他们各自的主子。 被一个都可以做他孙儿的年轻小子搂着肩膀,卢萧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打开天窗便要说亮话,卢萧不愿去揣度纪寒的心思,在二人一同回到首辅府时,卢萧便屏退了府中小厮与女婢。 “纪大人,宣读圣上的旨意吧。” 站于厅堂,卢萧便向纪寒开门见山的说道。 “宣读圣上旨意?圣上没下旨啊!”听得卢萧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的说道。 “没下旨?”卢萧哑然了。 难道是他猜错了?纪寒此行秘密归来不是为了那事?若不是为了那事,为何他所打听而来的消息是圣上命这小子彻查内阁。 这大厅中唯有二人,便是连李昆仑与魏冉亦被纪寒屏退。 厅中明明有椅,但二人却皆未落座,就这么在大厅中站着,彼此凝视着彼此。 在一番便快要迸射出火花的凝视下,纪寒突而向后退了一步。 退出一步而后搓搓手掌,再而后纪寒便向卢萧说出了一句令他怎么也未有想到的话来。 “走了!” “走了?”卢萧感觉自己听错了。 耳朵或许可能听错,但眼睛却不会看错,纪寒是真的走了,带着他的两名属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他的府邸。 一阵清风吹入大厅,卢萧感觉这风将他吹的有些凌乱,这小子在做什么?他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第二日,皇城再次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便是纪寒上朝了。 非但上朝,纪寒还向圣上提出了一个震惊朝野的建议。 此建议便是取缔城外驿馆,将驿馆迁入城内,自此以后无论是从各处往来的信使都要在城中驿馆登记在册。 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将各州各郡所呈递于上的奏折分布等级,等级最高者,必须由当地驻军负责押送,并亲自呈于圣上。 这——此子到底要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要与内阁过不去吗? 昨儿,这一老一少还勾肩搭背,把酒言欢,今儿这么快就翻脸了? 站在朝堂最前排的卢萧亦是脸色铁青,纪寒此建,若是圣上应允,那么他这内阁不就成了一个摆设了吗? 内阁为何权利大,便是因为内阁能先一步知晓太武所有大事,可是现今这纪寒一个建议,便要废了他内阁最大的权利,这卢萧怎能不气。 “准!” 一个敢谏,一个敢允! 当陈匡于朝堂之上说出这一个准字之时,这些身在朝堂上的官员怎能还看不懂。 内阁自此以后便要没落了,纪寒竟然真的废了内阁。 不,是圣上,是圣上废了内阁。 纪寒再次成了全皇城里的焦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下来便是要看是否能引出那股神秘势力向他出招了。 唯有树大才能招风!纪寒便是要将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中。 下朝后,纪寒便再次去了监银司,去了监银司后,纪寒又直奔谏律司。 到了第三日,纪寒再次上朝。 当纪寒踏着石阶一步步走入朝堂时,这站在朝堂里的所有官员亦全都回身看向了他。 将双手插于袖中,纪寒如一个市井地痞般晃晃悠悠的走入了这肃穆的朝堂里。 这货今早洗漱了吗?怎么嘴角上还挂着油渍,这货昨夜沐浴了吗?怎么身上一股子酸臭味? 还有这货,昨夜里去哪了? “圣上!”便在这满朝官员的肺腑与瞩目下,纪寒晃悠悠的走至龙座下。 “臣为圣上忧而忧,今早总算是物色出了四名能堪大用之人。” 纪寒此话一出,满朝官员哗然色变。 你他妈是几品心里没点数吗?这朝堂是你家吗?这圣上是你劳资吗? 你还为圣上忧而忧?你够格吗? “哦?说说你为孤物色了哪四名能堪大用的人才。” “回圣上,这第一位乃监银司司吏蒋故,此人履历清白,为人刚正,可继任监银司司首之……” “混账!” 纪寒此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厉喝所打断。 听得这声打断声,纪寒亦是朝着这打断他话语的官员看去。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纪寒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你个竖子,竟敢将一个常混迹于赌坊的赌徒推荐于圣上,你个竖子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当然是举荐人才了?怎么,你们能举荐本官便不能了?” 纪寒此话是何等狠厉,这是要将那些本是心照不宣不能搬到台面上的事搬上来说了! 一夜未睡,在镇国司,纪寒终是将这皇城里的各个势力给摸清了。 皇城势力确实复杂!这其中便牵扯到了两位皇子。 两位皇子笼络各部大臣收为己用,而这太武官员中大部分皆为大柱国许瀚的门生,这些门生自然亦为许瀚马首是瞻。 再加之内阁首辅卢萧,这朝堂势力便被这四人给瓜分了去。 如今的太武当真是内忧外患! 陈匡只有这二子,因其不立太子的原因,这两位皇子亦在明争暗斗。 先不说陈匡如今身子健朗,便说陈匡的年纪也还远未到那立太子的时候。 想做太子?再等个十几年好吧! 这两位皇子,陈匡并未给二人上朝的权利,所以纪寒自然也不能一睹这两位皇子的风采与英姿。 而刚刚骂他竖子之人便是攀附二皇子陈麟的一名官员。 纪寒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位能在太武密布如此磅礴势力的人物必乃朝中的一位大员。 直觉在前,推断在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些官员为了彼此的利益可以攀附比他们有权势的人,但是往往便是这种因攀附所聚在一起的人群,他们之间的情谊才是最脆弱的。 所谓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 第两百六十五章 我也能举荐 大柱国许瀚年六旬身子健朗,生得一幅人畜无害之像,无论此刻朝堂之上有多纷扰,他自站于最前迎风不动。 “蒋故?孤也听说此人常混迹于酒肆、赌坊,纪寒,你以孤举荐此人到底是何居心?”陈匡看着站在龙阶下那一副懒散样的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听得陈匡所问,纪寒亦是继续说道:“回圣上,这选用人才当不拘小节,那蒋故终日买醉、嗜赌是有原因的。” “哦?这买醉、嗜赌还有原因?” “当然有,圣上,这蒋故乃太武十九年进士,能以清白之身考取进士的人怎能会是个庸才,臣猜测,这蒋故买醉、嗜赌的原因便是因为其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若是圣上允他做了监银司司首,臣想蒋故定会对圣上感激涕零,鞠躬尽瘁。” 猜测?臣想?感情这纪寒根本就不了解此人。 陈匡沉默了,他已经听懂了纪寒的弦外之音,这龙阶下所站皆乃他的臣子,只是这些臣子却在暗地里互通勾结,拉帮结派。 他知道却不去理会,这便是一种无奈,因为无论他们如何在私下里结党营私,终归还是他的臣子。 陈匡心中叹气,这纪寒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自古帝王为何明知有奸臣在侧而不废黜便是为了权衡二字。 朝堂之上,只分三种臣子,一为忠臣,二为奸臣,三为权臣。 在某些时候天子与忠臣的想法和意愿是会有冲突的,天子不愿放弃自己的想法,便要有臣子来支持他,这支持他的臣子自然就需要奸臣来做。 若是天子铲除奸臣,那么这朝堂之上便会失去平衡,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奸臣铲除,忠臣没有了对手,届时,忠臣便会成为一言独大的权臣,从而威胁到天子皇权。 帝王之术所修的第一门便是权衡之术,这便是陈匡纵容这些臣子拉帮结派的原因。 臣子内斗,皇位才能永固! 只是这纪寒为官尚浅,并不能深谙此道。 “大柱国觉得呢?”陈匡看向那站在最前,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许瀚问道。 听得陈匡所问,许瀚这才转眸看向了站在离他不远处的纪寒。 “回圣上,臣附议!”看着纪寒,许瀚突然说道。 臣附议!许瀚只此一句,便掀起满朝哗然。 站在百官最前的除纪寒外,共有四人,这四人分别是大柱国许瀚,内阁首辅卢萧,左丞杜汉,右丞张玮。 这四人的年纪加起来足有三百余岁,亦是太武朝堂最有权势的四人。 左丞杜汉为二皇子陈麟授业恩师,右丞张玮为大皇子陈麒授业恩师,这二人所攀附的皇子亦不言而喻。 “既然连大柱国都附议,那么孤便准了纪寒的举……” “慢着!”一声隐含怒火的喝声忽而打断陈匡。 “圣上!”左丞杜汉手握白玉笏板向前踏出一步,其先向陈匡鞠礼,而后才转身看向大柱国许瀚。 这监银司司首之位,杜汉势在必得,他必须要为二皇子陈麟挣得此位。 “大柱国,这黄口小儿误国,你也要跟着他一起误国不成?”向许瀚说完此话,杜汉便再次转身看向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的陈匡说道:“圣上,既然今日议起此事,那么臣举荐监银司副司首齐威继任监银司司首之职。” “齐威?恩,左丞所荐此人倒也是个有才干之人,大柱国,觉得呢?”陈匡听得杜汉此话,便又问起了许瀚。 这第一问乃圣上尊敬于他,要听他的意思,这第二问,便大有深意了。 那齐威乃杜汉门生,整个朝堂谁人不知。 满朝官员皆将目光落在了许瀚的身上,而许瀚亦在深深的看着那一副老神哉哉的纪寒。 此子今日突然向圣上提及此事到底是何意?许瀚猜测纪寒此举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难道是?便在他正深深凝视纪寒时,忽而在纪寒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道得逞之意。 “圣上!”纪寒接过陈匡向许瀚所问,而后突然看向陈匡说道:“圣上,既然我与这位老大人举荐了不同的人,不如便让这二人进行一次比试。” “比试?比试什么?”左丞杜汉看向纪寒沉声问道。 “比试什么?老大人真是健忘,那监银司起火至今还是一桩悬案,我与老大人举荐的这二人,谁先破了这桩悬案,谁便为监银司司首如何?” 纪寒此话一出,便是那坐在龙椅上的陈匡亦露出了诧异之色。 原来这小子竟然想重启监银司司首冯涵一案。 明明让他查那一股乱国的势力,这小子为何要重启这个案子? 陈匡不解,他恨不得此刻便将纪寒拉入照青殿问个明白。 “圣上,谏律司司首何展大人府中突遭大火,致使其家中四十二人葬身火海,臣斗胆再举荐一人,若是此人能破了何展大人府中失火一案,还请圣上能任命此人为谏律司司首。” “举荐何人?”陈匡声音已凝成一线。 “周之维!” “周之维?”听得此名,别说是陈匡没听过此名,便是满朝官员亦未听过此名。 “周之维?这周之维是哪一部的官员?”陈匡皱眉向纪寒问道。 “回圣上,这周之维乃太武二十年的落榜进士,乃一介布衣。” “混账、真是混账!”左丞杜汉,右丞张玮已是怒不可歇。 这谏律司亦是右丞张玮为大皇子陈麒欲要争取的职位,这纪寒不动则已,动便触动了两位皇子的利益。 他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不成? “退朝!”陈匡自龙椅站起,而后看向龙阶下的百官怒声喝道。 百官拱手,陈匡再次伸手指向那仍是一副老神哉哉的纪寒喝道:“你随孤来!” 陈匡是真的怒了,连站在龙阶下的百官们亦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从陈匡身上所迸射而出的怒意。 纪寒保持着双手插入袖中的动作,优哉游哉的跟随在陈匡身后。 一路无话! 直到二人进了照青殿,陈匡才豁然转身看向纪寒掷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孤让你查那股乱我国基的势力,你为何要阳奉阴违。” 第两百六十六章 青街 阳奉阴违?这四个字说的确实有些重了。 “圣上,您先息怒。”纪寒知道他在朝堂上的这一通乱拳把陈匡也给打蒙了。 只是他没有时间来向陈匡知会啊。 “圣上,先听听纪小子怎么说吧。”陈三德亦向陈匡劝阻道。 陈匡不语,径直走到软塌,而后端坐看向那一副市井样的纪寒。 见得陈匡坐好,纪寒才连忙向他说道:“圣上,只有将这水给搅浑了,才敢有人浑水摸鱼啊!” “浑水摸鱼?孤看你是将你推向风口浪尖才对!”陈匡亦向纪寒不温不火的说道。 听得陈匡此话,纪寒亦是露出了然之色。 “原来圣上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揣着明白装糊涂?纪寒,就凭你这句话,孤便能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有些话能接,有些话不能接,纪寒于陈匡的这句话只是打了个哈哈。 “圣上,为了能为圣上尽快揪出这股潜藏的势力,臣只有如此,如今臣已得罪了两位皇子外加一位内阁首辅,便是这会臣出了皇宫遭遇了杀手也不足为奇,既然臣这么可恨,这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何不借着这个机会将臣彻底铲除了呢?” 纪寒这句话说的虽是轻巧,可落入陈匡与陈三德的耳中却是重若泰山。 “孤派人保护你。” “不可,圣上若是派人保护纪寒,必会被人察觉。” “确实,三德叔说的很对,圣上,您就放心吧,臣有自保的能力。” “三德叔?” 听得纪寒于他的这个称呼,陈三德亦是诧异的看向了那一副将双手插入袖中做老派样的纪寒。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拉近乎的,你若是真能让三德子认了你这个侄子,不说其他,整个江湖都无人敢伤你一根汗毛。” 纪寒心中其实还藏着许多事,这其中一事便事关焕王陈焕,他心中举棋不定,是否要将陈焕修习西海极乐教沸血神功一事告诉陈匡。 而便在纪寒思付此事时,陈匡却再次向他问道:“纪寒,你真的要重启这两庄悬案?” 听得陈匡所问,纪寒亦是连忙收起心中心思向陈匡回道:“回圣上,臣觉得冯涵与何展两位大人之死,或许便与这背后的势力有关。” “哦?既如此,你便按你的心意来查吧。” 纪寒告退,陈匡亦自软塌起身。 二人望着纪寒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许久之后,陈匡亦是深深叹了一气。 听得陈匡叹息,陈三德那一双本是古井无波的眸子亦是泛起了一阵涟漪。 出了皇宫,李昆仑立时便凑到了纪寒身前。 “姐夫,我方才听到好多大人都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呢。” “哦?都说我什么,你给我学学?”纪寒看向李昆仑带着笑意问道。 李昆仑张了张嘴,而后又挠了挠脑袋。 他想学,但是突而发现这骂纪寒的人太多,他竟然将那些骂纪寒的话全忘了。 瞧着李昆仑那一脸的囧样,纪寒也猜出他为何说不出来了。 “姐夫,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李昆仑挤了半天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来。 “不多不多,也就大半个朝堂。” “大半个朝堂?这还不多?” 两人一路说笑着往镇国司走,这沿途亦有许多双暗地里的眼睛在盯着纪寒的动向。 快至镇国司时,一匹快马亦是突然勒马停在纪寒身前。 此人一路风尘,翻马而下便向纪寒说道:“回大人,大人所让卑职们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卑职们于各处官道共发现信使尸体十六具,死因,皆一刀致命。” 听得这名司卫的汇报,纪寒心中亦是惊惧,加上儋州的那具,共计十七,也就是说,有十七封呈于圣上的重要奏折被这股势力截获了。 “好,我知道了,你去叫魏冉与左宁去何展府,然后便好好休息一下。” “诺!” 司卫抱拳离去,纪寒与李昆仑快步朝何展府走去。 一家四二十口皆葬身火海,这绝不是什么偶然。 当纪寒来到何展府时,此府早已化为灰烬。 两起纵火案的卷宗纪寒昨日就已阅毕,单从卷宗来看,这两起案件确实乃无头之案,因为所有线索皆无,说句直接的便是毁尸灭迹。 若监银司司首冯涵真是在救火中不慎而亡,那么谏律司司首何展一家四十二口的死便是谋杀了。 “大人!”魏冉、左宁二人已经得知纪寒要查何展家中失火一案,只是此案已是无迹可寻要如何查之。 纪寒并不知道这座被大火所吞没的府邸之前有多么宏伟,他只在前方看到了一片偌大的空地。 “我相信一句话,这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让你二人查的事情如何了?” 听得纪寒此话,左宁与魏冉身躯亦是突然一震。 “回大人,何展大人在事发前并未与任何人发生过冲突,这是何展大人生前的履历请大人过目。” 接过左宁手中的卷宗,纪寒便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一刻,三人都不敢出声打扰纪寒,而纪寒盯着这一份不过万字的卷宗却是看了许久许久。 天以黑,路人以稀! 纪寒将手中卷宗归还左宁,而后看向三人说道:“去邀月居。” 邀月居?花楼?大人去花楼作何? 夜笼长巷,邀月居便坐落在一排排高檐低墙的夜幕之中。 这条长巷红灯高悬,吟笑连连,乃皇城最著名的莺歌燕舞之地。 青街是这条长巷的名字,邀月居便是这条长巷其中一烟花之所。 站至邀月居前,纪寒在左宁三人的护驾之下步入邀月居,这不护着不行啊,因为他们的大人长的实在是太俊俏了。 那一名名或站在路边,或站在阁楼阑珊上的风尘女子们卖力的向着纪寒挥舞着帕子。 一些大胆的竟是一路小跑着想要冲入纪寒的怀中。 进入邀月居,纪寒眼前豁然一亮,这亮不是烛灯太亮,而是因为眼中所看而亮。 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只是那红、粉绿绢便令纪寒应接不暇。 第两百六十七章 有钱也能忘? 更别说这慢歌轻舞,燕瘦环肥,短襦长裙、琳琅满目。 一缕缕幽香与酒气伴着靡音散播开来,纪寒亦是感觉到一阵的恍惚。 他妈的,男人此生不逛窑,当真白来世上走一遭! 此时此刻便是坐拥三位绝世美女的纪寒亦发出了此等感慨。 大人当真是好没品位,左宁在心中一阵肺腑。 要逛烟花之所,应该去秦淮楼才对,那里的女子个个都粉白肢嫩的,哪里是这邀月居这种胭脂俗粉能比的。 纪寒不仅衣着不凡,长相不凡,便是那举手投足间所展现出的气质亦是如鹤立鸡群一般。 邀月居的老鸨是有眼力界的,她岂能瞧不出这位爷是只肥羊。 扭动着那不粗不细的腰肢,甩动着手中的帕子,老鸨一脸眉开眼笑外加风情万种的向着纪寒热情走来。 只是她还未走至纪寒身前,便被李昆仑给堵住了。 李昆仑也是位端端的俊俏白面郎,只是比起纪寒却少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质。 不能近得纪寒前,这位老鸨只能不失媚笑的向纪寒挥动手中的帕子。 一边挥动帕子,一边向纪寒奉承道:“这位爷快里面请,二楼有雅房,我先给爷开上一间最好的,然后将姑娘们都带来,让爷来挑。” “恩,开间最大,最好的,姑娘也要最好的。”纪寒大言不惭的向这位老鸨说道。 “得嘞!”听得纪寒此话,老鸨便扭动着腰肢风风火火的朝二楼走去。 待得老鸨离去,左宁才愁眉向纪寒问道:“大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那卷宗里不是写的明明白白吗?何展一月里有四日会来这邀月居,怎么,你们之前未曾来过?” 听得纪寒所问,二人先是为之一愣,而后便同时向纪寒摇头。 一月里有四日来邀月居?大人确定这是条线索?还是说大人本就是来逛这青楼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上了阁楼,老鸨果真为纪寒开了一间上好的雅房,这间雅房不但宽敞而且装修的还极为精致。 “这位爷,您瞧这间雅房如何?”老鸨始终想往纪寒身上凑,可奈何这李昆仑便如一堵墙一般将她挡着。 “恩,不错,有那么点意思。”纪寒装模作样的瞅了一番,而后便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张红木金丝椅上一座。 翘起二郎腿,纪寒看着这位风韵犹存的老鸨说道:“这雅房不错,不知这里的姑娘如何?” 听得纪寒所说,老鸨亦是向着门外拍了拍手掌。 这手掌一拍,立时便有一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扭着盈盈一握的小蛮腰步入这间雅房内。 庸脂俗粉,简直是庸脂俗粉,见惯了秦淮楼里姑娘们的左宁简直不忍直视这雅房里的一众女子。 左宁不忍直视,纪寒却是眉开眼笑。 “不错不错,各个都是国色天香,既然都是美人,那么便全都留下吧。” 听得纪寒此话,那老鸨的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全留下?一位姑娘一百两,这里可是足足站了十三位姑娘,加起来便是一千三百两,还不算酒菜,不算雅房。 恩,这位爷是第一次来她邀月居,便去掉零头,聚个整数,就收这位爷两千两吧。 老鸨一脸春风得意的便要阖门离去,纪寒却是突然飘乎乎的向老鸨说出了一句话。 “老鸨,那位姑娘呢?”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这位老鸨下意识的向纪寒反问道:“哪位?” “就是那位大人每次来所点的那位姑娘。” 那位大人?老鸨嚼允着纪寒的这句话,她这邀月居可不比秦淮楼,那秦淮楼里出入的可都是达官显贵,若这秦淮楼在青街称第二便无楼敢称第一。 这青街里的风尘之地哪一家不嫉妒秦淮楼的生意,一掷千金的主都去了秦淮楼,她们这些烟花之所便只能赚些蝇头小钱。 如今她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一掷千金的主,自然不会让这煮熟的鸭子从她指缝里溜走。 老鸨开始搜肠刮肚,在一阵敏思苦想中,她好像记得是有一位皇城里的大人会隔三差五的来她邀月居小坐一会。 只是这位大人有些奇怪,他每次来都是自带女子来的。 虽然举止奇怪,但银子却没少给她,这么一想,好像这位举止古怪的大人快有一个月未来了吧。 雅房外花天酒地、莺歌燕舞,雅房内,却是突然陷入了死寂之中。 “这位爷!”老鸨转身看向纪寒,并露出一抹歉色。 “您问的那位大人他不曾在我这里点姑娘作陪,说来也怪,那位大人他每次来都是带着一位姑娘来的。” “带着一位姑娘?老鸨可认得这位姑娘?” 听到此处,这位老鸨怎能不知这位样貌俊俏的主根本就不是来她这里花天酒地的。 “银子!”纪寒将手伸到左宁与魏冉面前。 银子?带着一脸的古怪,左宁与魏冉将各自的钱袋扔向了这位老鸨。 老鸨颠了颠两袋钱袋的分量,虽然比起那两千两还差了许多,但这有总比没有强。 纪寒已经从这位老鸨的神色中看出她并不认得那位她所说的女子,不过没关系,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钱给够,这位老鸨必定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左宁,先带这些姑娘们出去。” 听得纪寒所令,左宁便带着这些姑娘们离开了雅房。 待得左宁回来阖上房门时,这位老鸨亦立时紧张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魏冉手中所持的画像,那画像中人便是她方才所说的那位举止古怪的大人。 自衣襟中取出一沓银票,而后往那白玉石几上一放。 这位老鸨的一双眼睛立时便亮了。 不但老鸨的眼睛亮了,便是连左宁与魏冉二人的眼睛亦跟着亮了。 大人,您这么有钱,干嘛为何要花我们的银子? 左宁一脸幽怨,魏冉一脸不解! 纪寒揉了揉鼻子,而后看向二人说道:“临行前宁嫣给的,你二人若不掏银子,我都快把我有钱这事给忘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好你个黄口小儿 快把有钱这事给忘了?这也能叫借口? “老鸨,想必你也看出我的身份了,咱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配合的好,这桌上的银票都是你的,你若胆敢有所隐瞒那么今儿便是你这邀月居最后一次开门。” 一半威胁,一半利诱,是个有脑子的都会选择这桌上的银票。 “我想想!”老鸨死死的盯着白玉桌上的银票开始搜肠刮肚,这么一想,一回忆这位老鸨好像还真觉得那位大人每次所带来的姑娘有些眼熟。 这眼熟归眼熟,只是在哪里见过她倒真的是一时想不起来。 纪寒自红木金丝椅上起身而后看向老鸨说道:“老鸨,带我去那位大人曾去过的雅房看看。”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老鸨亦是连忙向纪寒点头。 有人逛窑子自带姑娘本已是稀奇,有人在窑子里买雅间那更是千古奇闻。 当老鸨告诉纪寒,谏律司司首在她这里买了一间雅房时,左宁与魏冉已是对纪寒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何他们当时便没有注意呢? 因为这雅房是客人所买,这老鸨便也从未去进去过,不是她守原则,而是这位客人给的银子足够多。 进入雅房,首先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那堆在桌案上的书籍与纸稿。 左宁、魏冉快步走至桌前,而后开始翻越这桌案上的纸稿与书籍,一阵翻越后,魏冉抬眸向纪寒沉声说道:“大人,这纸稿上写的尽是东街一些街铺的信息。” “东街街铺?”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皱眉。 “东街街铺?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那位姑娘了。” “在哪里见过?”听得老鸨此话,纪寒亦是转眸向她看来。 “千香坊,对,就是千香坊。” “千香坊?”纪寒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这老鸨既然想起,那么纪寒也不会让人家白配合。 两张银票便是一千银,虽然比老鸨心中预计的两千两还差一半,但是这可是她白白转来的。 不用纪寒吩咐,左宁与魏冉便已经将桌案上的书籍与手稿收拢在了一起,二人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这间厢房,只是却再未发现任何线索。 问老鸨要了布裹,纪寒四人便出了邀月居。 青街临水,这水为河,河名为清河。 此时正是青街最红火时,那行驶在清河上的一艘艘花船也是不时传出莺歌燕舞之声。 过了青街便是一条幽深长巷,而在纪寒四人迈入这条长巷中时,左宁与魏冉亦是忽而将纪寒护于身后。 二人出门并未携带佩刀,眉宇之间亦流转着提防之色。 夜黑风高,寒月欺巷! 六名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手提森森寒刀站于长巷之中。 便在李昆仑准备冲向这六名刺客之时,纪寒却是忽而拉住了他的手臂:“别动手!装怂,快跑。” 向李昆仑简而明要的说出这句话后,纪寒便在李昆仑诧异的神色下撒丫子的开始往回跑。 只是这刚往回跑了还没几步,纪寒便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不因其他,而是因为他又看到了刺客。 一共十二名刺客将纪寒前路与后路所封堵,纪寒自然不会将这十二名刺客放在眼中,只是他并不想在此时便暴露他是高手的身份,因为一旦暴露,便没有刺客敢来刺杀他了。 “你们两个试试他们,看他们是否会东启国的刀法,试完,便将他们交给昆仑。” 交给昆仑? 二人听得纪寒此话,亦是同时回身看向了站在纪寒身旁的这位瘦如麻杆的白面青年。 十二柄森森寒刀已经杀来,左宁迎六,魏冉迎六。 只是二人方一与这十二名刺客交手,便发现这十二名刺客的本事真的只能用稀烂二字来形容。 若不是纪寒交代二人将这十二名刺客交给李昆仑,二人在数合之间便能将这十二名刺客打的满地找牙。 且战且退,在二人合兵一处时,这十二名刺客亦是合拢一处。 李昆仑出手了,虽然纪寒已经提醒他让他悠着点了,可是奈何这十二名武功稀烂的刺客根本就不禁打啊。 一拳,李昆仑只用了一拳便将这十二名刺客打的自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拳如同串糖葫芦一般,人撞人的通通将彼此撞飞了出去。 这一飞便是数十米远! 左宁傻眼了,魏冉呆滞了,这家伙明明瘦如麻杆,为何力量竟有如此之大? 无视了二人看他的眼神,李昆仑大步流星的朝着那躺在数十米开外的刺客们走去。 纪寒已经不需要去问了,便连他也看出来这十二名刺客有多水了,是哪个傻啦吧唧的东西,竟然派这一些歪瓜裂枣来刺杀他?怕不是脑子不好使是个智障? 一把摘掉一名刺客的面罩,李昆仑还没来得及去盘问,纪寒便扯起嗓子向这名被摘掉面罩的刺客喊道:“你们是不是卢萧派来杀本官的?回去告诉卢萧这个老东西,明儿等着本大人上朝去参他一本吧。” “卢萧?谁是卢萧?”这名刺客被纪寒问的有点懵,他们并不认识卢萧啊。 这些杂兵纪寒自然不会去理会。 到了第二日的早朝,好戏便开锣了,朝堂之上,纪寒与内阁首辅卢萧开始破口对骂。 这对骂的内容,连陈匡都感觉一阵的头疼。 “卢萧老儿,你下次要派人刺杀本官,便派些中用的东西,别请一些市井泼皮来,没用知道吗?本官身边可是有个力大无穷的大高手,别把我惹急了,惹急我,我便让李昆仑把你家门前的那两尊石狮子给仍到你院子里。” “你……你个黄口小儿莫要血口喷人,老夫何时派刺客去刺杀你了?” 纪寒一口咬定昨夜他遭遇刺客刺杀一事为卢萧所为,卢萧争的面红耳赤,拒不承认。 这二人本就势同水火,如今再经过这么一吵,二人之间的恩怨便也再次迈上了一个台阶。 陈匡听的不耐便愤然起身离去,纪寒亦是大步迈出朝堂。 李昆仑、左宁、魏冉三人早在宫门外等候,待得纪寒出了宫门,四人便向东街赶去。 第两百六十九章 红铁、启刀 这东街又名东商国,纪寒在京时曾来过这东街一次。 太武与北狄、东启、西贞三国已是剑拔弩张,但东街里的他国商人却不会受任何影响。 千香坊便是坐落在东街里的一家胭脂铺子,而这铺子上亦清清楚楚的写着百卓二字。 百卓便是百卓国,凡是在东街做营生的铺子都必须在门匾上注明国名,这是自东街建立之初陈匡所立下的规矩。 如今天色尚早,东街还未到人潮鼎盛之时。 若那名老鸨未有认错的话,谏律司司首何展每次于邀月居所汇的便是百卓国人了。 “大人,咱们不进去?” 明明千香坊便在前方,纪寒却是不再向前。 “何展手稿中所写的铺名全在这东街吗?”未有回答魏冉所问,纪寒反而向他反问道。 “回大人全在东街,何展手稿所写共四家铺子,这四家铺子,两家为北狄人所开,两家为西贞人所开,这北狄的两家铺子做的是打铁的营生,西贞的两家铺子做得是皮绒的营生。” “胭脂水粉、打铁皮绒?你们说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有何展为何会在邀月居里买一间房子,又要在房子里留下这些手稿?我猜测,何展是在查这四间铺子,而这名百卓女子应该便是何展的暗线。” 听得纪寒所说,左宁亦是震色道:“大人是说,何展大人的死与这四家铺子有关?” “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如若真是如此,那何展大人所在秘密调查的这件事便非同小可!魏冉,找张陌生的脸孔,将这名千香坊的女子约出一见。” “约出来?姐夫咱们为何不直接进去?”这来都来了,李昆仑不解纪寒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们的对手是一群丧心病狂之人,何展一家四二十口葬身火海便足以说明他所查之事已经暴露,我现在在想,监银司司首冯涵之死会不会也与何展所秘查之事有关。” “既然大人觉得这四家铺子有问题,我们便封了这四家铺子将人提入镇国司,进了镇国司卑职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招供。”左宁在说此话时,眼眸中亦是露出一丝狠厉。 “说了只是猜测!”纪寒没好气的看向左宁继续说道:“这查案如抽丝剥茧急不来,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派司卫暗中监视何展手稿中所写的这四家铺子,记住,只是暗中监视,无论发现任何异常都莫要打草惊蛇。” 纪寒说的郑重,左宁亦是匆忙领命。 前方战事紧张,镇国司司首岳卓年后便率司中精锐赶往北狄。 如今裴纶坐镇镇国司,手中可用司卫亦不过百名。 冯涵、何展一案亦是因裴纶事务繁忙而搁置,并暂且立为悬案,如今纪寒突然归来,又为裴纶添了一大堵,好在这纪寒竟然自己揽下了这瓷器活。 不是他有心懈怠,而是真的力不从心,他必须要查清楚那除过纪寒之外所丢失的十六封重要奏折里所呈报于陈匡的内容。 东街外一家茶馆,纪寒于二楼雅间终于见到了这名百卓女子。 此女一身素衣,款款坐于纪寒对面。 “敢问姑娘与何展大人是什么关系?”纪寒选择了开门见山。 “你是何人?”百卓女子不答反问。 “纪寒!” “纪寒?你就是那个逼得靖国太子自尽,一地藩王倒台的纪寒?”此女看着纪寒用一种诧异的口吻问道。 “如假包换,敢问姑娘芳名。” “倪卓。” “倪卓姑娘,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与聪明的女子对话,便无需拐弯抹角,纪寒确定倪卓是位聪明的女子。 “可以了,纪大人能寻到民女便足以说明大人的睿智,民女是何展大人的红颜,也是何展大人在东街的眼睛。” 倪卓回答的不可谓不清楚,纪寒亦是在心中赞许倪卓的快言快语。 “如若今日坐在民女面前的不是纪大人,民女既是死亦不会多说半字。” 魏冉、李昆仑守在门前,当二人听得倪卓此话时,亦是不由看向了这位百卓女子。 “纪大人,一年前,有两名北狄人接到一笔大单,何展大人之死便是与这两笔大单有关。”倪卓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她的眼眶亦是有些湿润。 “一年前?两笔大单?什么样的大单竟能让凶手敢于谋害朝廷命官?”纪寒听得亦是心惊。 “铸刀,铸东启的启刀,何展大人便是因为追查这批启刀的下落而被奸人所害。” 东启启刀! 听得倪卓所说,纪寒亦是豁然起身。 连起来了,这零碎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杀害信使的是启刀,这批启刀的来源竟然就出自天子脚下。 “何展大人可曾查出这私铸启刀的幕后之人是谁?” “没有,但何展大人确定此人便在皇城,不但人在皇城,此人还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员。” “不,不对,何展大人一定是查出来了,不然他也不会因此而送掉了性命。那两名北狄商人呢?他们现在还在东街?” 听得纪寒所问,倪卓摇头。 “死了!” “死了?那西贞的两名商人呢?他们与此事有何关系?” “他们也死了,死于两名北狄商人之前,那两名西贞商人表面上是做皮绒生意的,实则他们私售西贞红铁,北狄商人所打造的启刀便是由红铁所铸。” “红铁?”纪寒是第一次听得这个名字。 看到纪寒眸中的疑惑,魏冉向他解释道:“大人,红铁是由西贞国的一种独特矿石提炼而出,是西贞国令行禁止之物,由此铁所铸的兵器不敢说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亦差之不厘,只是这红铁便是在西贞国亦是数量稀少,这两名西贞商人能将红铁引入太武,亦真是神通广大。” “一个提供红铁,一个将红铁铸成启刀,事成之后再杀人灭口?不对,是何展大人,是何展大人逼得那幕后之人不得不杀了这四名商人,于是,此人才会纵火烧死何展大人一家满门。” 第两百七十章 连弩,启刀,夜行衣 “何展大人或许并没有查出此幕后之人的身份,但也应该将近,这便是谏律司司首一家四十二口的真正死因。” 纪寒为这桩悬案下了一个最终的定义。 查出来了,魏冉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寒只用了不到两日的时间便破了这桩悬案。 原来截杀信使一案与何展家中失火一案果真有联系。 此人胆大包天于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肆意妄为,当真该株连九族。 “倪卓姑娘,下来便交给我吧,我必会还何展大人一家四十二口一个公道。” 听得纪寒所说,倪卓双眸亦是湿润。 如今真相已明,下来便是揪出这幕后之人到底是哪个狂妄之徒。 “倪卓姑娘,若是无人找你,你是不是便永远不会将此事说出。” “不是,是只有纪大人找来,民女才会将此事说出,何展大人生前曾与民女提过大人,他说,纪大人是他平生所见最狂妄肆意之人,这狂妄是无惧强权的狂妄,这肆意是肆意而为的肆意,所以太武百官,我只信纪大人一人。” 纪寒躬身向倪卓一拜,这一拜,拜的是何展,拜的是信任。 边关将士用鲜血、用生命筑起一道道高墙堡垒,为的便是保护这太武的大好河山,可是这些祸乱太武的乱臣贼子们又在作何? 天理不容!这些祸国的乱臣贼子不可恕也! 今日朝堂纪寒故意与卢萧公然骂账为的便是让这些有心之人看到他与卢萧的矛盾。 他当然知道昨日那十二名刺客不是卢萧所派,但是他便是要一口咬死是卢萧所为。 如不这样做,他是不会逼出那些真正想要杀他之人的。 虽然如此做对卢萧有些不公,但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等到此案真相大白,卢萧定然会明白的。 纪寒如此想并没任何错处,可是卢萧的孙女卢葶不依。 出了茶馆,在回镇国司的路上纪寒便被卢萧之孙卢葶拦了下来。 一袭青衫,双手叉腰,而后往纪寒面前一站,卢葶指着纪寒的鼻子便道。 “纪寒,枉我与宁嫣是姐妹,你三翻四次的欺负我爷爷,爷爷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今日,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何污蔑我爷爷派刺客杀你?” 本来纪寒还在猜测此女的身份,没想到此女自己便道出来了,虽然道出,但是纪寒还是不认识此女。 “大人,卢葶姑娘是卢萧大人的孙女。”魏冉在一旁有心向纪寒提醒道。 提醒完,魏冉还不忘再插上一句:“那个大人啊,卑职就先回镇国司办事。” 话落,魏冉便如一股烟般的自纪寒身旁溜走。 这若是个男的拦纪寒,李昆仑二话不说便会将他扔飞出去,可这是个女的李昆仑便犯难了。 站在这,抬头便能看到镇国司,抬头便能看到……李昆仑在心中斟酌一二后,便也向魏冉追去。 得,两个得力跟班都跑了,纪寒也想跑,可是却跑不了。 因为,卢葶身后不知何时已是聚集了一大帮的女子。 “他就是那个死气白赖,赖着宁嫣非他不娶的那个纪寒啊。”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怪不得咱们姐妹每次让宁嫣带着她的夫君来赴诗会,宁嫣每次都推辞呢。” “可不能这么说,我听爹爹与哥哥说,他可是为圣上立了好多的大功呢?” “有多大?再大能有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说他不能那个的大?” 卧槽!纪寒傻眼了。 感情这是卢萧的宝贝孙女带着一帮王公大臣的小姐们来为卢萧抱打不平来了? 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自己到底行不行何须让她们知道。 纪寒想走,可是这些以卢葶为首的闺阁小姐们却是不会让纪寒就这么轻易的走掉。 “你们想干什么?”看着这些正在向他逼近的闺阁小姐们,纪寒护住了胸口,而后小心的往后退。 “我可跟你们说啊,这可是天子脚下,由不得你们强抢民男。” 瞧着纪寒那护着胸口的动作,一些闺阁小姐们已是忍不住的呵呵笑出了声。 “强抢民男?亏你说的出口,纪寒,你现在跟我去向我爷爷道歉,今儿的事就这么算了,你若是不去,今儿你就别想走。” 太武的女风这么彪悍的吗?他以前怎么不知? “这还是看在宁嫣的份上,不然本小姐便不是在这里等你了。” 此处是离镇国司不远,所以看热闹的百姓并不多。 以卢葶为首的闺阁小姐们对纪寒不依不饶,而纪寒却在紧紧的盯着这寥寥无多的百姓。 此乃天赐良机,若是此时有杀手突然杀出,纪寒便是不想暴露亦要暴露。 心中越是担心什么便越来什么。 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突而自那那寥寥百姓中射出,而后便是两支,三支…… 一共十二支利箭突然向这群闺阁小姐们射来,伴着这十二支飞来的利箭,纪寒再次看到了一幅令他熟悉的画面。 连弩,启刀,夜行衣。 十二名假扮东启国的刺客一边向着纪寒奔跑而来,一边扣动手中连弩扳机。 “大人!”一道身影突然落至纪寒面前,纪寒定睛一看正是左宁。 “保护她们!” 纪寒只向左宁丢下这一句,便如一只猎豹般冲向了这飞来的十二支利箭。 抽出囚龙锏,囚龙锏在纪寒抽出之时便发出一声嘹亮龙鸣。 一手舞锏,一手自腰后拔出飞龙弩。 数声锵锵之声在镇国司前炸响,纪寒死死的盯着这十二名刺客手中的启刀。 一轮射罢,又是一轮,但见纪寒将这射来的羽箭统统挡下,这十二名刺客亦是突然四散而逃。 镇国司已有司卫冲出,李昆仑、魏冉一马当先向着那四散而逃的十二名刺客追去。 纪寒一手提囚龙锏,一手握飞龙弩,一双眼眸亦是阴晴不定。 他暴露了!亦知道这十二名刺客为何突然而逃。 这一起刺杀来的突然去的亦是突然,他方才若不展露伸手,这十二名刺客必会提刀杀来。 但是错便错在他展露了! 于镇国司前刺杀于他,不得不说,这些刺客当真猖狂。 可是他在方才若不出手,必会有闺阁小姐死于飞弩之下。 第两百七十一章 不破不立 收起飞龙弩与囚龙锏,纪寒这才转眸看向了这一群已是被吓的花容失色的闺阁小姐们。 “你们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各回各家?”纪寒的这句话有些逗,可是这些闺阁小姐们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方才发生了什么? 看着地上那一支支折断的箭矢,既是她们后知后觉也终于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 是纪寒救了她们?此刻十几双水汪汪的眼睛皆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他一袭黑袍立于长街,他眉眼勾谑、但却不失风度。 这些闺阁女子们平日便喜作赋吟诗,如今见得如此俊杰,心中亦是诗兴大发。 李昆仑与魏冉悻悻归来。 走至纪寒身前,魏冉低头向纪寒惭愧说道:“大人,是卑职的失职。” “回镇国司!” 纪寒无视众女,大手一挥,便带着众司卫打道回府。 以卢葶为首的这些闺阁女子们目送着纪寒进入镇国司,明明人家已经进去了,可是有些闺阁女子们的眼睛却还未自镇国司府门离去。 “都看什么呢!瞧你们一个个看他的眼神,怎么,你们想去给他做小不成?”卢葶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带她们来明明是来找纪寒麻烦的,可是谁曾想竟让这小子来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恨,当真可恨! 在憎恨的同时,卢葶亦在猜测方才那批刺客的身份,这些刺客绝不会是爷爷派来的,因为她是卢萧的宝贝孙女,平日里宠着都嫌不够呢,怎么会派刺客来杀她? 先前在镇国司任职时纪寒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无,如今不是镇国司的人了,倒是有了办公地儿。 魏冉与左宁紧紧跟于纪寒身后,待到迈入牍房,纪寒才突然停下脚步。 “我有件事,这一路上都想不明白,你们帮我缕缕。” 魏冉与左宁站定,等待纪寒后话。 “你们说,那卢家的丫头与这群刺客是巧合撞到了一起还是这些刺客事先就知道那卢家丫头会带人来堵我?” “姐夫,这有区别吗?”李昆仑可不想动脑子当口便问。 “当然有,若是巧合,这也太过的巧合,若不是巧合,这些刺客出击的时机也抓的太准了。” “不但准,而且撤的也干脆,我感觉这事有些蹊跷。” 蹊跷?连大人您都想不明白,更何况是咱们。 明明是让两人帮他缕缕,可是纪寒在自顾自的说完这句话后,便摇着脑袋进了牍房。 这桩案子如今已不再是盲人摸象,纪寒自然是暴露了他想隐藏的东西,但是这批刺客不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 皇城这么大,这些刺客分头跑路,魏冉他们自然是无法追上。 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是大皇子、二皇子、还是许瀚许大柱国,或又是一前朝旧臣? 如今虽然有了明确的线索,但这条线索亦无迹可查。 “大人!”一名司卫匆匆跑入牍房,并向正坐在牍案上的纪寒说道:“大人,原监银司司首冯涵的夫人冯氏说有事要见大人。” “冯涵的夫人?”听得这名司卫所说,纪寒亦是自牍案跳下。 “快请!” 会见冯夫人是在镇国司的司待堂。 而冯夫人迈入司待堂所向纪寒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他莫要去查冯涵的死因,并一口咬定冯涵是因公殉职。 纪寒皱眉,若是这位冯夫人不来找他,不与他说这句话,或许纪寒还真的不会生疑。 但是,冯夫人此举,倒是多此一举了。 瞧着这位冯夫人,还当着颇有几番姿色,她的姿色虽算不上上乘,但她那一双眉眼却倒有几番风韵。 一身墨绿色长衣虽将这位冯夫人衬托的有些端庄与素雅,但她那眼眸里的风情却是藏不住。 “既然冯夫人作证,那么冯大人的这桩案子本官不查也罢。” 冯夫人本以为此次前来要费些口舌,却没想纪寒这么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 既然称了她的心意,冯夫人自然也不愿在这镇国司多待一刻。 肃穆起身,冯夫人便扭动着她那身藏在衣裙中的柳腰离去。 连走路都他妈带着风情万种的步伐,也不知这冯大人在世时这位冯夫人为她戴过多少顶绿帽。 待得冯夫人离去,纪寒这才看向身旁的魏冉说道:“查这位冯夫人,查她所有的人际关系。” “人际关系?”突而听得这一新词,魏冉亦是诧异的向纪寒重复了一遍。 “恩,这位冯夫人绝不简单。” “诺!”魏冉领命离去,如今无论纪寒吩咐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迟疑,因为自他跟随纪寒以来,纪寒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 待到魏冉离去,左宁亦向纪寒汇报道:“大人,之前是卑职们的疏忽,那四家北狄与西贞的铺子已经关门了。我于临旁打听,听说,这四家铺子的主人皆已失踪。” “失踪?左宁,这四家铺子的主人已经被灭口了。” “灭口?”听得纪寒此话,左宁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恩,东街的这条线索已经断了,或者说,所有能查到这幕后之人身份的线索都已经断了,此人在皇城手眼通天,我猜测不是两位皇子便是大柱国,或是又一名前朝余孽所为。” 听得纪寒如此大胆的猜测,左宁亦是心神俱震。 好在这里是镇国司,若是纪寒此话让外人听得,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左宁,你别这幅受惊的模样,我敢这么说,也有我的依据在,你想想,单从截获奏折一事来看,此人截获奏折的目的是什么?如若不是通国与祸国,那么便唯有一种解释,此人截获太武各处重要奏折便是为了行这帝王之权。” “如今太武虽不平静,但是你细想,太武各个州郡可有大的动乱,若真有大动乱,想必那些各地的巡抚们早就坐不住了。” 左宁真的开始细想了,有了纪寒的提点,他的思路也豁然开阔。 破案本就是如此,在每一次打翻之前推测的同时也做下新的推测。 之前纪寒猜测的是乱国,而随着案情的进展与对此案的认知,纪寒也在立新。 第两百七十二章 冯夫人 “大人是说那些各个州郡的要事已被此人处理?但是大人呢?大人所呈递的奏折又如何说?若是那人为大人解了燃眉之急,大人兴许就不会入京了吧?” 听得左宁此问,纪寒赞许的多看了他一眼。 “你能想到此处,不错不错!左宁,等此案完了,可愿意跟我回绳州?我现在很缺人啊。” “回绳州?”左宁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纪寒的思路。 瞧着左宁那满脸的疑惑,纪寒这才向他回道:“如若我上面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此人不处理我的奏折便唯有一个解释了。” “什么解释?”听得纪寒所说,左宁与李昆仑同时向他问道。 看着二人,纪寒用一种戏谑的眼神与语气向二人说道:“他想要我死!” “他想要大人死?此话何解?”左宁急切的向纪寒问道。 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纪寒先是看了看李昆仑,而后才将眸子落在了左宁的身上。 看着左宁,纪寒突而向他问道:“左宁,你觉得本官会攀附权贵吗?” “攀附权贵?大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种诌世之人。” “对,因为他知道我不能为他所用,既不能为他所用,他管我作何?我纪寒忠于的不是圣上,而是太武,我纪寒保护的不是太武,而是在太武生活的家人,没有国哪来的家,没有家又哪来的我?我深知此理,才会刀山也上,火海也下。” 听得纪寒此话,左宁亦是弯身向纪寒重重躬身一拜。 他想跟纪寒而去了,不是因为纪寒向他所说的这一番话,而是因为纪寒便是他要跟随的明主。 李昆仑本就是军营出身,如今听得纪寒此话,他心中亦是心潮澎湃。 在连州时,他便因纪寒的事迹而崇拜纪寒,如今跟随在纪寒身边更让他深刻了解到了纪寒的人品。 不忠君而忠国,此话看似大逆不道,实则这才是忠君的最高境界。 在经过这一番新的推理之后,纪寒亦让左宁秘密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其他州郡,只要能查出那些令各个州郡所棘手的事务是何人所受理,那么这背后之人的身份便能呼之欲出了。 左宁领命而去,纪寒与李昆仑也是双双出了司待堂。 魏冉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快,不过三炷香的时间,魏冉便将冯夫人的卷宗递到了纪寒手中。 这份卷宗一看便是方写的,因为卷宗里的墨迹都还透着墨渍味儿。 细心翻看着这份手中关于冯夫人的卷宗,纪寒愈看愈是惊讶,翻到最后,纪寒整张脸都变了,变的古怪。 阖上卷宗,纪寒深吸一气,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好家伙,这冯夫人也太忙了吧。” “忙?”纪寒竟然用一个忙字来概括这位冯夫人的风流史。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要是将这份卷宗烧给冯涵,估计冯涵得气的从地底下爬上来。 “魏冉,你确定这份卷宗不是那些文人骚客所编纂的野史?” 听得纪寒所问,魏冉亦是一脸古怪的向纪寒回道:“回大人,苍天可鉴,这卷宗里的都是真事。” “好家伙,白鹿寺的不念禅师,永安街卖肉的胡屠夫,冯府的管家、还有飞龙营的副营彭于飞,监银司的副首齐铭,五个,这冯夫人她忙得过来吗?” 谁说不是呢?连魏冉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人,你看这。”魏冉将卷宗重新打开,而后伸手指向卷宗中的一处继续说道:“大人,这是冯夫人每日会见这些姘头的时辰,上面可是写的清清楚楚。” 纪寒并未去看魏冉伸手所指的地方,而是看着魏冉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向他问道:“魏冉,这么隐秘的资料你是打哪来的?” “大人!”听得纪寒所问,魏冉一张脸上亦是写满了尴尬与别扭。 “大人,本来卑职以为要查这冯夫人会费些时日,可是赶巧卑职在冯府前捉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卑职抓了此人一问,才知此人竟然是冯夫人之前的姘头,这姘头与冯夫人巫山云雨一番之后,便迷恋上了冯夫人的身子,可是谁知冯夫人喜新厌旧,便再也不将身子给他,于是此人便日夜跟踪冯夫人,这份名单便是冯夫人这位之前的姘头所讲给属下的。” “哦?此人现在在何处?”听得魏冉所说,纪寒亦是连忙向他问道。 “镇国司狱。” “镇国司狱?你将他关进牢里做什么?” “大人,此人乃朝廷通缉的一名要犯。” “要犯?”纪寒嚼允着这二字:“他犯了何事?” “回大人,此人在江湖中也是有些名头的,江湖人送千手佛,是个千手。” “千手?你是说这家伙是个飞贼?” “恩,若不是因为他这飞贼的身份,卑职亦不敢将这卷宗呈于大人过目。” 这能做飞贼的身手自然了得,那么这跟踪一名妇道人家也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飞檐走壁,探手摘星,他要想看到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去司狱。” 向魏冉丢下此话,纪寒便匆匆向镇国司司狱行去。 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纪寒见到了这位千手佛。 此人骨瘦如柴、贼眉鼠眼,一看便不是什么好货色。 “姓名!”走入牢房,纪寒亦是按照流程向这名千手佛审讯道。 “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千手佛石涧是也!” 虽然手脚都带着镣铐,这名飞贼倒也不失绿林好汉的傲骨,昂首向纪寒说道。 “石涧,我问你,你一个江湖绿林是怎么和一名朝廷大员的夫人勾搭到一起的。” “勾搭?老子那是偷到了这水性妇人的府上,见得这妇人颇有几番姿色,便打晕了那狗官,而后将他夫人给办了,本来办了事,老子便要跑路,可谁知这妇人竟然被老子给办服帖了,后来的几日,老子便天天在她的府里吃香喝辣,白日里、她男人睡觉里,这妇人都和老子在一起。” 囚牢阴暗潮湿,可是这石涧讲的事情却有些香艳啊! 纪寒亦能清楚的听到身后魏冉吞咽唾沫星子的声音。 第两百七十三章 妖僧?控火术? “老子知道她不是个守妇道的好女人,也知道她在外面有别的姘头,可是老子却没想到这女人翻脸竟比翻书都快,说不要老子就不要老子。” 说到这里石涧便未在说下去了,而是往那干草铺子上一坐闭目养起了神来。 瞧这样子,怕是不愿再与纪寒多说一句了。 “去,给我搬张凳子过来。”纪寒回身向魏冉吩咐道。 等魏冉搬来了凳子,纪寒便大马金刀的往那凳上一坐,也开始闭目养神。 两人坐于彼此对面,虽未看彼此,实则却在进行着一场心里间的博弈。 当魏冉向石涧盘问那妇人之事时,他便猜到这盘问之人极有可能是为了那位被自家夫人戴了多少顶绿帽也不知情的傻缺大人枉死一案。 枉死!确实是枉死,虽然未亲见,但他能断定。 若能在外逍遥快活,谁会选择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当纪寒进来,石涧不问自答,一股脑儿的说出他与冯夫人那些龌龊之事时,纪寒便知道,这石涧心中还对那冯夫人未有死心。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睁开双眸。 而在纪寒睁开双眸的同时,石涧也是睁开眼眸。 四目相对,而后深深凝视彼此。 在凝视中,石涧突然向纪寒说道:“老子知道你在查那位鸟大人的案子,老子也可以告诉你,那位鸟大人绝不是什么因公殉职,他什么德行,老子比他婆娘都清楚,若说他是因为救火而死,打死老子也不信。” “石涧,冯大人是不是因公殉职,可不是凭你三言两语便能断定的。”纪寒打着官腔向石涧说道。 “这位小大人,老子知道你是谁,也听过你的事迹,方才那妇人来找你了吧,老子不用猜都知道她来找你作何,她是不是让你不要查那鸟大人的案子?若不是因着你的身份,怕是她当场就在你面前宽衣解带了,反正一句话,那妇人的话,你莫要信便是。” 纪寒决定不再与这石涧绕圈子了,绕来绕去也实属没有意思。 “石涧,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么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是能给本大人一个能证明冯涵大人是被谋害的证据,那么本大人便放了你。” “此话当真?”石涧是真没有想到纪寒竟会如此直接,并向他开出了一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而这个不能拒绝的理由亦本是他要与纪寒谈判的筹码。 “当然当真,石涧,既然江湖中人送你一个千手佛的绰号,那么你这飞贼应该做的也是盗亦有道之事。” 盗亦有道! 此四字说出了石涧的心声,他是飞贼不假,但他所盗之物全是那些权倾朝野、贪官污吏的东西,他所盗得的这些珍宝全都散给了需要的百姓,此盗亦有道四字他当配得。 “你这个小官很对老子的胃口,老子喜欢。” 站在纪寒身后的魏冉咋舌,一位朝廷通缉的要犯,他的这位大人说放就放,这也就是纪寒说他才信,若换个人来,他便不信。 官既是官,匪既是匪,便是裴纶也跳不出这世俗。 唯有纪寒,因为他做事从不拘泥一格与世俗之论,还有他是一诺千金的人。 魏冉已在心中做下决定,待得此案了结,他便要追随纪寒而去。 “老子饿了,小大人给老子拿些酒肉如何?” 不需纪寒吩咐,魏冉已去照办。 待得魏冉带着上好的牛肉与美酒放在石涧面前时,石涧在心中亦是再次对纪寒高看了一眼。 “老子说那鸟大人不是因公殉职,可不是满口胡说,而是,那位鸟大人发现了那贱妇与白鹿寺的那位鸟禅师的龌龊勾当。” “所以,你怀疑是冯夫人与不念禅师合谋害死了冯涵大人?”听得石涧所说,魏冉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合谋?老子若说监银司的那场大火便是那鸟禅师所放你们可信?” “当然,那鸟禅师放火烧监银司到底是不是为了那贱妇,那便要你们去查了。” “石涧大哥,说说这位不念禅师吧。”纪寒为石涧亲自斟了一碗水酒,而后向他虚心求问道。 石涧大哥?纪寒于他的这个称呼倒是令他未有想到。 诧异的看了纪寒一眼,而后石涧便豪爽的饮下了这碗水酒。 “既然你这小大人都叫老子一声大哥了,那么老子便也将老子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不然小大人这一声大哥岂非白叫。” “这事,还得从那贱妇说起,你说你他妈的偷汉子也就算了,连寺里的秃头都不放过,这是不是就有点太放浪了?所以,老子便想看看这秃头到底长了张怎样俊俏的脸,能将这婆娘迷的三天两头的往那白鹿寺跑。” “便是老子的这个好奇,让老子发现这个秃头竟是个妖僧。” “妖僧?”听得石涧所说,连李昆仑也来了兴趣。 “怎么个妖法快说!”李昆仑向石涧催促道。 “火,这妖僧会使妖火,那日监银司突然起火,老子第一个便怀疑到这妖僧的头上了。” 妖僧会使妖火?那么谏律司何展府中之火是不是也为这不念禅师所放? “净吹牛,我李昆仑也算见识过许多的江湖奇人,可却从未听过有人能使什么妖火。你说说,他这妖火是如何使的?” “如何使的?别说你个小子不信,便是老子,若非老子亲眼所见老子也不信。” “那日老子偷偷潜到这妖僧的房梁,便在房梁上看到了这妖僧施火,老子瞧的真切,这妖僧手里明明没有东西,可就是一蜷一放之间,一枚黄白色火焰便从这妖僧手里飞了出去。这火焰相当厉害,只是碰了一下他几案上的经书,那经书便燃了起来。” 石涧说的煞有其事,魏冉听得亦是啧啧称奇。 “石涧大哥,你是说,这妖僧会施展一手远程的控火术?” “控火术?”听得纪寒所问,石涧觉得纪寒的这个比喻非常贴切。 “恩,就是控火术,这妖僧若要放火烧监银司,他根本就无需去到监银司里,便能让监银司突然烧起一场大火。” 第两百七十四章 赏花大会 石涧声音落下,纪寒亦突然陷入沉默。 不论是监银司起火还是何府突起大火,这两起纵火案的卷宗他一早便阅过,这两份卷宗中所给予的最后结论是火因不明。 监银司起火时是在白日,白日里监银司内没有任何可以置燃的物品,可是却突然起火。 火势一起,便直冲天际,监银司司首冯涵为了救火,葬身火海。 何府起火是在夜时,但那时已入亥时,万家灯火皆已熄灭,整座皇城被黑夜笼罩,何府却突起大火,致使进入梦乡的何府四十二人无一幸免,魂归火海。 卷宗注:火因不明。 两起大火接连烧死朝中两名二品大员,镇国司与京兆府彻查数日无果而后将这两起案子定为悬案并搁置。 两份卷宗中皆无目击,好巧不巧的监银司起火那日,监银司内只有四名官员在内,这四名官员中便有冯涵。 至于其他监银司官员则去清查国库,所以,这起大火便没有目击者。 如今纪寒可以确认何展是为灭口,那么冯涵呢? 若那人真要杀冯涵何故要放火烧了监银司?监银司主管天下钱粮…… 莫不是此人放火烧监银司是为毁灭证据? 钱粮……账簿……监银司千部账簿被焚,千部账册便死无对证,是这样吗? 这才是监银司起火与冯涵真正的死因! 他贪赃或挪用了国财,而后被冯涵发现,于是他火烧监银司。 在一番如死寂般的沉默后,纪寒忽而开口说道:“我想,我猜到监银司起火的真正原因了,魏冉,将这两起失火案并案吧。” “并案?”忽而听得纪寒所说,魏冉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恩,并案,这两起失火案若我未有猜错,皆是那人所为,冯夫人、白鹿寺的那位不念禅师,将他们二人列入疑犯。” 纪寒在向魏冉说完此话后,便又再次向他说道:“着一批好手暗中保护冯夫人与不念禅师,我只一句,莫要让他们死于非命,至于如何保护,我相信咱们镇国司的兄弟知道该怎么做。” “保护?大人不是说这二人是疑犯吗?怎么又要派人暗中保护这二人?”魏冉不解,便向纪寒问道。 纪寒起身,而后看向魏冉:“若动便要一击致命,让对手毫无反抗之力,不能做到一击致命,便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这次,我们的对手可不简单,我要办他,便要置他于死地。” “还有出了这扇门,我要你与李昆仑将这里的事情通通忘掉,平日里我们做什么,出了这扇门我们还做什么?最好表现的再懒散一些。” “大人是要迷惑对方?”魏冉听懂了纪寒的意思。 “恩,便是要迷惑他,给他一种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出的假象,待得收网时,我便要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向魏冉说完此话,纪寒便又回身看向那坐在草席上的石涧。 在看向石涧时,那本是一脸的阴狠立时如浴春风了起来。 搓着一双手,而后一脸的笑脸可掬,再而后便向石涧说道:“石涧大哥既是侠盗,想必石涧大哥的轻功必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测、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小弟斗胆想请石涧大哥帮一个小忙可成?” 侠盗之名他认了,轻功出神入化他也认了。可是这神鬼莫测,飞天遁地从何说起? 石涧知道这小子在拍他的马屁,但却不点破,因为他也觉得这位小大人很有意思。 出了镇国司狱,纪寒心情大好,这案子他已经想明白了心情怎能不好? 这些天便好好的放松放松吧,后面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卢葶回到府中,满脑子里都是纪寒手握囚龙锏与飞龙弩的英姿,当然她也将在镇国司前遭遇刺客之事告知了卢萧。 卢萧能做到内阁首辅之职,自然不是什么庸才,他转念一想便知道纪寒在朝堂上的用意了! 利用老夫?这小子可真是够胆。 他确实压了折子,压的是连州、绳州与衮州的折子,这是焕王亲自派人所呈于他的密函。 密函言若有这三州的折子递来,要他全数压下。 一位藩王的面子他是要给的,这也是卢萧听得纪寒突然进京所震惊的原因。 这三州的折子他皆过目,自然也知道焕王与纪寒之间的恩怨,既是私仇,三州亦无大事发生,那么卢萧便卖了焕王的这个人情。 圣上要纪寒彻查内阁,纪寒确实查了,但查完之后,便没有然后了。 圣上并未降罪于他,也就是说,纪寒所面圣之事另有玄机,至于这玄机是何,卢萧确实猜不到,虽然猜不到,但他知道此刻他该如何做。 静候! 没错,卢萧所能做的便是静候! 看着院内的这颗百年枣树,卢萧亦是自语道:“看来这皇城里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三月春华渐次醒,我花开来百花开! 卢葶已经忘了今日于镇国司前遇袭一事,努力将纪寒的英姿自脑海中摒弃,卢葶便开始忙碌了。 明天是三月的第一天,也是一年一度的赏花会。 这赏花会可不是什么国历,而是由这些京中的大家小姐与公子哥们所举办的一次聚会。 说是聚会,实则便是比诗,谁的诗能拔得头筹,谁便是皇城这一年的诗圣。 而这个赏花会还有另一个妙处,这妙处便是能成就佳人。 每一年在这赏花会中总会有那么几对看对眼的,这看对了眼,许了彼此的芳心,那么这之后自然便结成了连理。 当然这赏花大会并不是只邀请那些未出阁的王公小姐与未迎娶夫人的王公公子,便是已成婚的小姐与公子亦可前来参加。 往年,着赏花大会都由宁嫣与卢葶亲手操办,只是今年她人去了绳州,这操办赏花大会的事宜,便全落在了卢葶身上。 宁嫣有一弟名为宁硕,这往年里宁硕也会参加此次赏花大会,但是今年,宁硕被圣上派去了吉州做吉州巡抚。 今年的赏花大会突然少了宁家这对姐弟,卢葶当然会有些失落。 第两百七十五章 入错门了,不好意思 宁嫣乃皇城公认的第一才女,每年的赏花大会,大家可都是期待着宁嫣的新作呢,可是今年…… 想到此处,卢葶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该布置的都已布置,便等明日开门迎客。 若说这皇城里同一辈里还有纪寒熟人的话,那么便未有魏旭一人了。 或许纪寒早已将他忘记,可是魏旭却没忘了纪寒。 魏旭虽然身无官职,但是他却知道纪寒已经来了皇城,明日便是赏花大会,魏旭决定要在这赏花大会上好生折煞与羞辱纪寒一番。 “魏旭?”当一名司卫将一份请帖呈于纪寒面前时,纪寒亦是极为的诧异。 这魏旭他隐约记得,便是那个寻到他门上,大言不惭的要迎娶他夫人宁嫣的公子哥,纪寒还深深的记得,那时,他曾扇过这魏旭好几个响亮的耳刮子呢。 纪寒也记仇,一个对他夫人贼心不死的家伙,他当然不能忘。 看着手中的这份请柬,纪寒抬眸向这名司卫问道:“这赏花大会是什么?” 听得纪寒所问,这名司卫亦是诧异的看向纪寒:“大人不知?这赏花大会每年举行一次,大人的夫人每年都会参加,不但参加每年都能拔得诗圣的头筹。” “哦?”听得司卫此话,纪寒亦是吃惊不小。 他知道宁嫣是皇城里的第一才女,但却不知宁嫣每年都能在这赏花大会上拔得诗圣的头筹! 一个作诗的赏花会?这魏旭请我,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既然夫人有如此威名,那么他这个做夫君的自然不能怂了。 “去告诉那魏旭小儿,就说老子明日准时到。” 听得纪寒这匪里匪气的话,这名司卫亦是一脸呆滞。 纪寒要装清闲,装懒散,那么这所谓附庸风雅的赏花大会,他便要去上一去了。 第二日,丽园! 当郭旭将纪寒要来赴会的消息散播开来之时,立时便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纪寒?就是在朝堂上公然褪裤,还豪言壮语的向圣上大喊自己天生不举的那个纪寒?”一名手持这扇衣冠堂皇的公子哥用一种戏谑的语气故作惊讶的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不论这纪寒是否天生不举,他都为圣上立下了大功,若不是他看破了前朝太子的诡计,你们有多少人能安安生生的站在这里?” “古公子,您这话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之所以能站在这里,是因为圣上的庇护,若无圣上庇护,苍天怎可降下甘霖?若无这场甘霖,便是纪寒看破了那前朝太子的诡计亦是徒劳,是圣上、是苍天庇护了我等,我建议,我们先敬圣上一杯、再敬上苍一杯。” 这位公子的一番大论,博得满堂喝彩,众任纷纷端起石几上的酒杯,而后转向皇宫的方向。 躬身、起身,而后一饮而尽。 这丽园便是历来赏花大会的举办之地,这一百花盛开的阁园亦是圣上亲自而为他们所建。 丽园分左园与右园,公子居左,女子居右,中间隔一条水榭。 赏花时,公子不得擅入右园,只能隔着这条水榭赏花赏女。 女子亦不得擅入左园,只能隔着这条水榭赏花,赏公子。 待到花赏尽,便是作诗时! 这作诗之地为水榭尽头的一座长亭。 此长亭飞檐翘角、八面玲珑、依山旁水,如玉宇琼楼般美轮美奂。 这丽园分右园左园,自然也便有二门可入了。 纪寒是第一次来参加这赏花大会,所以也未带李昆仑三人,其实他是想带他们来,可是魏冉、左宁一听纪寒要去参加那赏花大会,二人便直言不去。 李昆仑一听是要赏花作诗,自然也不愿意跟随纪寒前来。 这也无怪三人,他们皆为军伍出身,自然不喜这风雅之乐。 没法,纪寒只能自己来了。 只是这一来便闹了笑话,因为他是自左门而入的。 入了右门,映入纪寒眸中的却如一人间仙境一般,那假山林立,水榭潺潺,百花待放,绿荫成翠,确实美不胜收。 只是他人都进来了,怎么前面全是女的? 定睛向前一看,那些所谓的公子哥们可全在水榭对岸呢。 “老子他妈的是不是走错地了,难道这太武也分男左女右不成?” 可是这来都来了,总没有再回去从左门再进一次的道理吧。 今日的纪寒依然身着一身黑袍,腰间所挂的是囚龙锏,身后所插的是飞龙弩,脚上所穿的是一双鹿皮靴。 他的穿着与这满园的公子小姐们自然是格格不入的。 这些公子小姐们都已淡色装扮自己,这淡色清雅,会给人一种如浴春风之感。 一抹黑立于清雅之间,当真是有些鸡立鹤群,不对,应该是鹤立鸡群的绝世之感。 “纪寒,你怎么跑对面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乱了规矩!” 众女本是在细心赏花,可是却被对岸一声喝喊所扰。 这喝喊的便是魏旭,魏旭眼尖,他本就在寻找纪寒,却没成想在对岸看到了这家伙。 听得魏旭所喊,众公子与众小姐们亦纷纷转眸朝那正站在一处假山旁的纪寒看来。 “纪寒,你怎么来了?”卢葶但见纪寒,亦是用一种诧异的语气向他问道。 这正在看她的妙龄女子们至少也有二十余位,在这二十余位女子中自然有多半都是在昨日见过纪寒的。 如今再见,眼中自然便无敌意,未有敌意,有的只是欣赏。 一身墨袍加身,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束起,别的公子哥们玉带上所别的不是玉佩便是这扇,而纪寒玉带上所别的却是一柄兵器。 白皙的皮肤、英俊又不失英武的面容,看的这些闺阁小姐们那是如痴如醉。 可惜了! 一名闺阁小姐在心中黯然伤神,令她黯然伤神的不是纪寒已名花有主,而是纪寒身子的残缺。 若他不残缺,这名闺阁小姐都有要做纪寒妻小的冲动了。 见众女子看他,纪寒亦是不失礼貌的给了众位闺阁小姐们一个浅浅的微笑。 信步向这些闺阁女子走来,在走动时纪寒亦向众闺阁小姐们开口说道:“第一次来,走错了门,还望各位丽人们能够海涵。” 第两百七十六章 此诗名为一剪梅 所谓出门不打笑脸人,纪寒这歉道的诚恳,既是真有女子不喜,也一时无法说出不满的话来。 长的俊俏还彬彬有礼,还屡建奇功,这样的男子当真是世间难求,至少在一些花痴小姐的眼中纪寒便是如此完美之人。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纪公子不必拘泥。”群芳中,一名身批一件湛蓝色纱衣,内着一身天青色衣裙的女子向纪寒轻轻说道。 众女之中纪寒只识卢葶,所以自然也不知道此女的身份。 而此女一开口,亦是令得连卢葶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此女名为陈思思,乃皇亲国戚,亦是陈匡的小女儿。 所以这陈思思的身份便是太武公主。 这位公主虽然平日有些不喜言笑,但则实则乃她性格使然,这每一年的赏花大会,陈思思都会来参加,她来参加诗会,也从来不会向她们端起她那身为公主的架子。 平易近人便是卢葶对这位思思公主的评价。 纪寒亦在看陈思思,此女一身素雅,但全身却透着一种贵不可言的贵气,纪寒猜测,此女的身份必不简单。 “不过纪公子既然走错了门讳,是不是该自罚一下呢?我们这些姐妹们自然不会怪罪纪公子,可是对岸的那群公子哥们可未必会如我们一般就此将此事放下,纪公子你说是吧。” 意有所指,纪寒自然能听出陈思思此话的弦外之音。 今日确实是他走错了门,这自罚便自罚吧,纪寒可不想莫名其妙的便遭来满场公子哥的忌恨。 虽然他不在乎这些,可是这些家伙身后的各个老子们,纪寒便要在乎那么一下了。 “行,这位姑娘你说该怎么罚,我纪寒决不说一个不字。” 听得纪寒如此洒脱之话,陈思思如冲星捧月般的向前迈出一步。 “这赏花是其次,实则我们这每年一度的赏花大会为赛诗会,纪公子便先做一首诗吧。” “作诗?”听得陈思思此话,纪寒亦是露出诧异之色。 陈思思先是看了看这满园的春色,而后又看向身后的这条潺潺水榭。 “纪公子便以这花水为题做一首诗如何?” 在宫里时,总是听父皇如何夸赞纪寒,今日既然他来了这诗会,陈思思怎能不试他一番,看看父皇是不是言过其实。 “花水为题?随便作?”纪寒瞅了瞅陈思思方才所看的地方向她问道。 “随便作!”陈思思点头回道。 “好吧!”纪寒掸了掸衣袖,而后向前迈出一步。 纪寒要作诗了,这些闺阁女子们皆不由的向前倾了倾身子,生怕自己错漏了一字。 而郭旭却心中气愤,他怎能听不出思思公主是在为纪寒解围,无论纪寒作了一首如何登不上台面的诗,他都不能用纪寒误入右园一事为借口来就此刁难于他。 望着这满园春色,纪寒却迟迟未开口。 在皇城时,宁嫣每年都会来参加这赏花大会,纪寒突然升起一种惭愧,这种惭愧便是他根本不了解宁嫣。 或者说他从未真正的去了解过宁嫣,她既然如此喜欢作诗,可是为了他,她却将她这唯一的爱好搁置。 想到宁嫣不远万里来绳州寻他,想到与宁嫣于增港只是匆匆一别便又启程暨瀚岛,纪寒心中忍不住升起了对宁嫣的相思。 千军浮尸,宁嫣被逼纵身跳入火海,若非他即是赶到,便要与她天人永隔。 思从心升,慕上眉头! 纪寒在众女期盼的目光下,突然露出一抹思伤。 眸中含着对宁嫣的思慕,纪寒启唇轻念。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首,月满西楼。” “纪寒,你这作的什么破诗,花呢?水呢?让你给吃了?轻解罗裳,纪寒,你当着众位闺阁女子的面,怎能作出如此放荡之词。” 听得纪寒所念,魏旭亦是隔水朝对岸大喊。 “闭嘴!”卢葶回身看向那还要破口大骂的魏旭含怒说道。 不仅是卢葶,几乎所有的闺阁小姐们亦是回眸怒视魏旭。 “纪公子,你继续。”陈思思向纪寒轻声说道。 在念出这上阙之时,纪寒恨不得立时便奔回绳州将宁嫣紧紧拥入怀中。 念到此处,对宁嫣的思慕已是无法控制。 待得众女回眸再次看向纪寒时,便看到了纪寒那一双透着无垠深情与思慕的眸子。 于满园春色中阖上双眸,纪寒轻轻抬首。 在众女的万般期待下,纪寒再次启唇缓缓吟来。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上眉头,却上心头。” 纪寒用一种思忆之情吟完此事,便睁开了双眸。 双眸睁开,落入纪寒眸中的便是那一双双睁大着的眼睛,在这一双双睁大着的眼睛中,纪寒甚至还看到有几双眼睛里竟然都泛起了泪光。 “意秋,落花流水,没想到你一名男子竟能做出一首如此有意境的诗来,看来宁嫣妹妹这诗圣的头衔要在今年易主了。” 听得纪寒此诗,卢葶那一双明汪汪的眼睛便再也未从纪寒身上移开了。 在众女子们还依然沉浸在纪寒所念的这首李清照的《一剪梅》的诗境之中时,陈思思亦是当先向着那一座长亭走去。 “哼!作了一首女子的诗有什么了不起的。”魏冉如个怨妇般一路骂骂咧咧的也往长亭走去。 “走了。”卢葶看着纪寒,向众女提醒道。 来至长亭,卢葶径直向着那一张摆在长亭正中的书案走来。 书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两根镇纸压在宣纸两侧。 “各位,以往年例,每人作一诗,谁的诗作的最好,谁便是今年的诗圣。这往年都是我与宁嫣妹妹来执笔,今年宁嫣妹妹不在皇城,我提议由纪大人带宁嫣执笔,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按往年例,今年各位所作诗词依然会拿去拍卖,这拍卖得来的义钱,照惯例由思思姑娘遣人送往吉州,吉州年年大寒,庄稼冻死,百姓衣不裹体,今年虽缺了宁嫣妹妹的真迹,但我相信,由纪大人所执笔的真迹定会令皇城里的贵胄、富绅们掷万金来哄抢。” 第两百七十七章 启刀 本还沉浸在于宁嫣思慕中的纪寒突而听得卢葶此话,亦是吓的魂不守舍。 真迹?掷万金哄抢?可算球吧,你这妮子可真会给老子戴高帽子,老子的真迹若是写出来,怕是会惊了天地,动了鬼神。 “如此甚好,那今年便由纪大人来执录拓诗吧。” 站在纪寒身旁的陈思思亦是转眸向纪寒说道。 陈思思此话一出,便是为卢葶的这个提议板上钉钉了,在场所有公子、小姐皆知陈思思的身份,但唯有纪寒不知。 “不成,这真不成,我的字迹难登大雅,你们还是另寻高人吧。”纪寒向陈思思告饶说道。 难登大雅?纪寒竟然用此四字来评价他的书法,郭旭总算是抓住了纪寒的漏处。 向前迈出一步,郭旭开口便向纪寒说道:“纪寒,你就别推辞了。连思思公主都提议由你作为今年的执笔,难道你还要拗了思思公主的意不成?” “思思公主?”对事不对人,纪寒虽然不喜这个郭旭,但他所说之话纪寒却不能当没听见。 “你别告诉我你是个公主?”纪寒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站在身旁的陈思思。 “这里没有公主,只有爱诗之人。”陈思思迎着纪寒的目光向他淡淡回道。 爱诗之人?这个回答好! “前些日我听父皇说,你在照青殿唤我师父为叔可有此事?” “师父?公主殿下,您别告诉我你师父是陈三德吧。” “是!纪大人,这亲可不能乱认,你若认了,我岂非要叫你一声小叔不成?” 小叔?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纪寒感觉有些跟不上这位公主殿下的脑回路。 算是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吧,纪寒终是走到了书案前。 这张书案并不长,卢葶居右,纪寒居左。两人的衣襟亦是紧紧挨着彼此。 这二人往那书案上一站,还真有那么一点郎才配女貌的意思。 能站在纪寒身旁以他一同执笔,卢葶心中自然欢喜,虽说这欢喜来的令她有些糊涂,但是心里确实很甜,如吃了桃花糕一般的甜。 “第一笔为起彩,你们谁先为纪公子起这个彩头。”卢葶抬眸看向这些小姐、公子们问道。 “既是起彩,那么便由我先来吧。”陈思思亭亭玉立,大方说道。 “好,既是公主要起这个彩头,那么便由纪公子来拓这第一彩吧。” 纪寒大概能听懂卢葶与陈思思的意思,这意思便是说,由陈思思来作这第一首诗,他来执笔记录。 卧槽!公主作诗,我来书写,你们他妈的是认真的吗? “那我开始了!”陈思思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始起吟。 “山外葱葱水云间,伊人驰步雨荷边,花瓣随风秋长醉,来年还是一少年。” 陈思思一气呵成吟完佳作,书案下自然掀起满堂喝彩。 纪寒砸吧着嘴巴子亦终是在这张洁白如雪的宣纸上记下了陈思思的大作。 卢葶睁大了眼眸,死死的盯着纪寒的真迹。 这真迹写的还真是……恩,别具一格!卢葶用意念蒙蔽着自己的心声。 “快展开让大家瞧瞧纪公子的真迹。”魏旭于书案下起哄说道。 听得魏旭的催促,众公子、小姐们亦是各个翘首以盼,准备欣赏公主与纪寒的这一次天作之合。 纪寒倒没觉得什么,这字写的丑又不怪他,再说,是你们非要让我来写的,又不是我自告奋勇的揽下这份差事的。 在卢葶那一双不知是该阻拦还是该不阻拦的眼神下,纪寒却是大大方方的将他的真迹面向了众位公子、小姐们。 这—— 当陈思思看到她的大作呈于她眼中的刹那,她起先是欣喜,而后那一张本是欣喜的脸庞却化为了古怪。 这——这是字吗?此刻,这便是陈思思的心声! 公子、小姐们此刻亦都瞪大了双眼,算了吧,我们还是看纪公子这张脸就好了,至于他的字还是别看了吧,看了容易对这张脸也升出嫌弃。 “哈哈,这是字吗?纪公子,就你写的这一手烂字连私塾里的孩童都不盛,你也敢厚着一张脸皮来做执笔?” “做执笔?魏旭,你怕是出门没带脑子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非要做这执笔的?再说了,我这字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呀。” 挺好的呀! 纪寒这句话将始终紧绷着一张脸的陈思思都逗乐了。 “还挺好?你的脸皮可真厚,来,大家给评评他这字迹如何,我魏旭便是用脚写都比他纪寒用手写的工整。” 陈思思算是看出来了,这魏旭与纪寒怕是有什么恩怨,不然他怎会揪着纪寒的字迹不放。 “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你用脚都比老子用手写的工整?” “那当然!”魏旭拍着胸口向纪寒保证道。 他人兴许听了魏旭这话便就此作罢,但是纪寒却不。 自书案走出,纪寒一步并做两步走至魏旭身前,而后便在众位公子、小姐的目瞪口呆下,纪寒竟是忽而将魏旭摔翻在了地上。 魏旭可是懂武的,可是奈何纪寒的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纪寒一个过肩摔给摔翻在了地上。 便也在魏旭被纪寒摔翻在地的刹那,一柄短刀自魏旭的长衣里掉了出来。 这柄短刀好巧不巧的便落在纪寒眼前,只是纪寒当时并未在意,而在纪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掉魏旭的靴子以裤袜时,纪寒才注意到了这柄落在他眼前的短刀。 此短刀本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地方,但是纪寒却在看到这柄短刀的刀柄后,死死的盯住了这柄短刀。 在众公子与小姐还在看着那被纪寒褪去鞋袜的魏旭时,纪寒却是突然捡起地上的这柄短刀,而后铿锵一声将刀拔出了鞘。 “纪寒……你要干什么?”见纪寒将他的短刀拔出,魏旭亦是用一种惊恐的表情向纪寒质问道。 他以为纪寒要杀他,所以才惊恐。 启刀! 这是一柄标准的短启刀,刀柄修长,刀身略微弯曲。 刀柄长是为了方便双手握刀,刀身略微弯曲是为了方便做出各种刁钻的斩击。 第两百七十八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纪寒不动声色的将刀入鞘。 “好刀!”将这柄启刀随意的丢在魏旭身上,纪寒拍拍手掌起身。 这里人多眼杂,他决不能让有心人看出他已知晓启刀一事。 “卢葶,将纸笔拿来,让我看看他方才到底是不是大言不惭。”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卢葶亦是下意识的看向了陈思思。 陈思思又恢复了她的云淡风轻、不苟言笑,见卢葶看她,她也不作声。 公主这是何意?是让我拿还是不拿? “快点啊!”纪寒看向杵在书案前一动不动的卢葶催促道。 “哦!”卢葶自陈思思身上别过目光,慌忙拿了纸笔来到纪寒身前。 接过卢葶手中的纸笔,而后将纸放在魏旭脚前,纪寒也不嫌这货是否有脚气,便将笔杆戳进了魏旭的脚指头缝里。 “我来作诗,咱两一起写,魏旭,你若是用脚写的比老子用手写的工整,老子就把你脚里夹着的笔吃了。若是你用脚写的没老子用手写的工整,老子就让你把你脚里夹着的笔吃了。” 在场的不是出身名门,便是望门之后,纪寒竟然当着这一众公子小姐们说出如此不雅之话。 虽然觉得有些恶心,可是这看戏哪有闲事大的。 再说,纪寒起的这个乐子也实属新鲜,这些公子哥们可从来没见这么玩的。 独自取了纸笔,而后纪寒便将宣纸也放在了地上。 这一次纪寒将手中的笔杆给折断了,折成了他前世里签字笔的长度。 魏旭已是骑虎难下,可是他方才见过纪寒的字迹,他自信便是用脚他也能比纪寒写的工整。 “听好了,老子所念的这首诗名叫黄巢!” 纪寒手握这支断笔,站于宣纸前,魏冉脚夹长笔也已经做好准备。 深吸一气,而后望向这满园春色,纪寒以一种磅礴之气大声吟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首黄巢前辈的《不第后赋菊》吟罢,纪寒亦是在那洁白入雪的宣纸上以龙飞凤舞之势写下了这二十八字。 这二十八字乍看之下乱如潦草,细看之下却是铁画银钩、遒劲有力,犹如万马在那宣纸上奔腾一般。 “好字!”卢葶睁大着一双明媚眼眸,忍不住赞叹道。 “好诗,我喜欢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只此一句,便能流传千古。”一位爱诗的公子哥,亦是在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纪寒。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古某相信自今日起,我太武将会因此诗而掀起一场栽菊的狂潮。” 听得此话,陈思思亦是看向了这说话之人。 此人姓古,名为古斤,乃工部侍郎古侍郎的爱子。 “满城尽带黄金甲,哇!我现在好期待九月的到来啊,若是我们皇城当真栽满了黄、菊,待到九月之时,咱们这皇城还真的会入纪公子所作的一般,披上一件金甲。” “是啊,纪公子不但能做出女儿家的相思之诗,竟然还能作出如此有磅礴之气的男儿诗来,我们还比什么啊,今年诗会,这诗圣之名当属纪公子。” 确实不用再比,能站在这里的公子小姐们岂能不知此诗的非凡,别说是他们,便是他们背后的老子们恐怕也作不出此等豪迈之诗来。 品完了纪寒的大作,这些公子小姐们目光一致的看向了那正坐在地上正一脸呆若木鸡的魏旭。 纪寒已将魏旭脚丫子里所夹的笔抽出,而后也已经放在了魏旭嘴前。 “当真要让魏公子吃吗?他爹爹可是当朝太傅啊,这样做真的好吗?”一名闺阁小姐有些同情的小声说道。 “愿赌服输,这是魏旭他自己答应的。”一名公子不嫌事大的向这名闺阁小姐说道。 在场之人只有陈思思能阻止这场纪寒与魏旭赌注,但是她不发一言。 公主不发话,这些小姐公子们亦自然不会多言。 “吃吧,还等什么?等老子喂你?” 看着眼前的臭笔,魏旭忍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星子。 “我……我不服,纪寒,除非你能在作出一首比方才那首还要惊艳的诗来,我……我就愿赌服输,否……否则,我决不吃。”魏冉像似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向纪寒结结巴巴的嚷嚷道。 “再作一首?魏旭,老子今个便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众位公子小姐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寒竟会答应了下来,便是连陈思思亦豁然再次看向了纪寒。 再作出一首比方才那首还要惊艳的诗来这可能吗? “思思公主!”纪寒转眸看向陈思思,并继续说道:“既是赈济灾民,便是义举,这下一首诗由思思公主执笔可否,若是思思公主执笔,想来必会卖得一个更好的价钱。” “甚好,你执我一首,我执你一首!甚好不过。”不苟言笑的陈思思款款走至书案前。 期待! 此刻全场的公子哥与闺阁小姐们都在期待纪寒接下来的大作。 “在吟这首诗前,我希望各位莫要拿我接下来所吟的这首诗与方才的那首诗作比较,因为它们风格不同,各有千秋,毫无可比之处。”纪寒如此一说,令得在场的公子,小姐们更是期待。 再次弯身捡起魏旭身旁的启刀,纪寒忽而再次拔刀出鞘。 手握这柄启刀,纪寒忽而开始在众公子与小姐们的面前舞起了刀舞。 虽然纪寒的刀法难登大雅,但是他在每一次所舞刀时吟的诗句却是句句惊艳。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四句,四刀!其每一刀犹如醉汉挑灯。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又是四句,四刀,此四刀步步杀机,锋锐难挡。 将刀如鞘,纪寒再次将这柄启刀丢到魏旭面前。 “此诗何名?”陈思思抬眸看向纪寒,在看向纪寒时,她亦是再也无法掩饰其眸中的敬佩与激动。 第两百七十九章 侠客行 “侠客行!” “侠客行……”陈思思嚼允着此三字,便觉回味无穷。 “侠客行,深藏功与名,好名,好诗!”古今亦是用一种振奋的声调说道。 正如纪寒之前所说,黄巢与这首侠客行并无可比之处,此两首诗无论是从意境还是从气势上皆特立独行。 “魏旭,你是要老子来喂你,还是你自己来?” 在众小姐、公子还沉浸在纪寒所吟的这首新作之时,纪寒亦再次蹲到了魏旭面前。 魏旭这一次是再也没了主意,便是他再要如法炮制让纪寒再作一首,他也没脸再说出口。 只是今日他若是吃了这笔,怕是往后再也无法在皇城里抬起头来,怎么办,此刻该如何是好? 刀!忽而魏旭脑子灵光一现,他感觉纪寒好像有些喜欢他的这柄启刀,便连忙将启刀捡起递到纪寒面前。 “刀,我将这柄刀送你,咱两两清。” “哦?”纪寒看向魏旭手中的启刀,而后突然向他说道:“老子要你这破刀有何用?” “破刀?”听得纪寒此话,魏旭亦是瞪大了双眼。 “纪寒,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你敢说我这刀是破刀?此刀乃西贞红铁所铸,沾水而不锈,百炼而不融,你竟敢说它是柄破刀?它乃神兵也。” “红铁?红铁是什么东西?就你这破刀也敢称神兵,老子便让你看看何为神兵。” 纪寒故意而为之的将囚龙锏自腰间卸下,而后突而砸向地面。 在囚龙锏砸向地面之时,在场所有公子与小姐们都听到了一声刺耳的龙鸣之声。 “轰!”一声巨响,囚龙锏入地三分,这还只是纪寒轻轻一砸。 “看到了吗?老子手里的这柄囚龙锏才是神兵,你那破刀老子才不稀罕。” 陈思思慧眼如炬,她已经瞧出纪寒手中的这柄囚龙锏却为当世神器无疑了,有此神器,纪寒确实看不上魏旭的红铁启刀。 只是,倘若今日真的让这魏旭吞下此笔,那么日后他便真的成了皇城里的笑柄了。 “纪公子!”陈思思款款走至纪寒身旁,并向他再次说道:“西贞红铁也算是当世稀世之物,这柄红铁启刀虽比不得公子手中的神器,但它也确实能算得上当世名刀,不如纪公子今日便卖本公主个面子,收了此刀,就此作罢吧。” 纪寒等的便是有人来说出此话,自与魏旭做赌的那一刻起,纪寒所要的便是魏旭的这柄红铁启刀。 “既然是公主为你求情,老子便勉为其难的收下吧。” 一脸不情愿的自魏旭手中接过此刀,纪寒便将它随意的插入腰间的玉带。 起身,而后在众公子与小姐们诧异以至崇拜的目光下,纪寒竟是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 这才当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留下三首能流传千古的绝诗,人家便就这么洒脱的离去了。 望着纪寒那挺拔伟岸的背影,卢葶妙目流连,若是……若是他健全,我……我愿委身做小。 此刻,许多未出嫁的闺阁小姐们亦都有卢葶一般的心声。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诗情,更加上人家现在可是圣上身旁炙手可热的红人,既是现今委身做小,将来亦必会跟着这位纪公子飞黄腾达,荣耀加身。 纪寒可不知道身后的众位闺阁小姐们在想什么,出了丽园,纪寒便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镇国司。 回到镇国司,将这柄红铁启刀往桌子上一放,纪寒便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魏冉、李昆仑一路跟着纪寒走入牍房,二人还没来得及问大人是否是因为在那赏花大会上出了丑才愤愤而归,便看到了纪寒放在桌案上的这柄启刀。 “大人,这是?”魏冉拿起桌案上的启刀,而后忽然拔刀出鞘。 这一拔,魏冉立时便露出了震惊之色。 “启刀,大人,这是由西贞国红铁所铸的启刀啊,大人,您是从何处得来的此刀?” 端起桌案上那空空如也的茶盏,而后再一脸幽怨的放下。 “魏冉,我说你们镇国司该配些女司卫了。” 纪寒话里有话,魏冉怎能听不出,只是这配女司卫的事,他可作不了主。 瞧着魏冉那一脸的急切样,纪寒才向他说道:“这刀是魏旭的,立刻派人去查此刀的来历,记住,一定要隐秘。” “魏旭?当朝太傅的独子魏旭?难道此案与小太傅有关?” “他?就他那智商也配?赶紧去查。” “诺!”魏冉不敢怠慢,速速领命退去。 好事传千里,坏事臭万年! 纪寒于丽园所作下的那三首大作,已在皇城传开。 青鹭书院的首席丹清子年过八旬,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学究花下一生积蓄买下了纪寒的这三首大作。 这三首诗他已是看了千遍,却仍爱不释手。 “妙,秒,当真是妙,老朽能在古稀之年能读到此三首佳作,当真未有枉活此生。” 丹清子此凭,在皇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而正如古今所推测的那般,皇城里凡是有些钱财的大户人家们,皆在当日将家中的百花摘除,种上了菊花。 而卖花的商贾们亦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暴发户。 这些商贾们赚了大钱,怎能不来感谢他们的财神纪寒。 “大人,又有商贾来给大人送礼来了。”魏冉喜笑颜开的向坐在牍案上的纪寒说道。 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向他说道:“你没给他们说,让他们别送这些没用的吗?要送就送银票,银票懂吗?” “大人,您看这儿。”魏冉随手自地上取过一个木盒,而后将木盒打开。 这木盒静静的躺着一枚青玉花瓶,魏冉将这青玉花瓶自盒中拿出,而后纪寒便在这花瓶下看到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大人,这明着给您送银票便是贿赂,这些商贾们可是精明的紧。” “不错不错,将这些东西都一并送到吉州我小舅子那吧。” “诺,大人,这些商贾们联名让卑职问一下大人,大人下来还有什么引领新风尚的新作,他们好做准备一早囤货。” 第两百八十章 奉旨作诗 呵! 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自牍案上跳下。 “这菊花都被卖出了天价,他们这些商贾们还嫌赚的不够么?他们以为这作诗如种白菜一般?没有,告诉他们,老子以后封笔了。” 镇国司何等威严之地,如今纪寒却在镇国司明目张胆的收贿了起来,这圣上也不管的吗? 陈匡当然不管,因为他知道纪寒所收贿而来的银钱都去了哪,平日里让这些大户商贾、高官贵胄们捐些银子,便如杀他们一般,个个跟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 如今因为一首诗所带来的风气,这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并纷纷一掷千金来买那平日都没人待见的菊花,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陈匡不仅不管,还要下圣旨命纪寒多作诗,自年后边关便战事不断,国库拘谨,如今正是用银子的时候,陈匡便要借着这一股未褪去的风气,让纪寒好好的大赚一笔。 纪寒赚了,便是他赚,因为他知道纪寒不会将这些钱财据为己有。 陈三德拿着圣旨来镇国司了! 奉旨作诗! 当纪寒听得陈匡于他的命令后亦是瞪大了双眼,不过陈匡已在奏折中言明国库已将近空虚,让他奉旨作诗,实为为国。 好家伙,这圣上这么精明的吗? 想想也是,太武国建国不过二十四年,监银司一场大火令得许多旧账皆死无对证,即为臣子,当以圣上忧而忧,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纪寒只能领了这奇葩圣旨! 数日来,皇城兴起了一场怪风,这场怪风便由纪寒而刮。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自告奋勇的领命查那两起失火的案子吗,怎么竟然开始明目张胆的与商贾们窜通一气了起来。 而这些商贾也好像是以纪寒事先商量好的一般。 一首,犹记纸醉金迷时,秦淮河水尽胭脂,将青街的生意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句,剑有君子德,君子当佩剑的“谬论”引领了皇城众公子哥们纷纷佩剑的潮流。 在皇城商贾们的眼中,纪寒便是他们的财神。 一柄普通的宝剑,便能随随便便卖到三白银,若是再为这柄普通的宝剑编造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由头,便能卖到千金万金。 在纪寒与这些商贾们合作之前,便与他们约法三章。 他要抽取六成的利润,才会帮他们作诗卖货,六成虽然很多,但是这些商贾们只能咬牙答应。 短短五日,纪寒竟然赚取了三十万银,当纪寒将这三十万银票放在陈匡面前时,便是连陈匡也不淡定了。 看着桌上的一沓沓银票,陈匡向纪寒幽幽的说道:“纪寒,你便别走了,留在皇城为孤赚银子吧。” 听得陈匡此话,纪寒亦是吓了一大跳。 “别啊圣上,绳州还乱着呢,我必须得回去啊。” 陈匡当然不会让纪寒留在皇城,他方才亦只是与纪寒在开玩笑。 照青殿内青烟袅袅。 陈匡自软塌上移了一下身子而后向纪寒说道:“昨日卢萧来见朕,并与朕说了一些私话,纪寒,孤问你,你与焕王是如何起了恩怨?焕王要置你于死地,你为何在见朕时不提此事?孤记得,在大年时,曾与焕王去了书信,要他全力配合你抵御南荣,可是因为此事,令得焕王忌恨了你。” 还是问了,纪寒始终都在犹豫着是否将焕王一事告诉陈匡,如今陈匡亲自问及此事,纪寒便只能说了。 “圣上,不是臣当时不说,而是臣不知该如何说。既然圣上问了,那么臣便全说了吧。” 当下纪寒便将他与陈焕的过节一五一十的讲与了陈匡听。 在纪寒讲述时,陈匡那一双黑色的眸子亦是越发阴沉,而当纪寒讲到陈匡于增港用了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时,陈匡亦是豁然起身。 站在陈匡身后的陈三德亦是眯起了双眼。 “沸血神功,他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修炼如此邪功,纪寒孤问你,这个孽障如今在哪?” 在哪?这个纪寒是真的没办法回答陈匡,自增港一战后,陈焕便逃的了无踪迹了。 照青殿陷入死寂,陈匡已从纪寒眸中得知了答案。 在一番悠长的死寂后,陈匡才向纪寒再次问道:“纪寒,孤问你,奏折一案与那两起失火案你可有了眉目。” “有了!圣上,先容臣卖个关子,两日吧,最多两日,这三起案子便能真相大白,不过,在臣向圣上卖关子前,臣还是先向圣上开个玄关,这奏折一案与两起失火案乃同一人所为,而且此人的官职不小。” “同一人所为?官职不小?纪寒,孤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放心吧,此次,无论此人是谁,孤决不姑息。” 有了陈匡这句话,纪寒心中亦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 这些日子,他表面上什么都未做,整日里与商贾们混在一起,但是那也只是表面。 决策者是不需要亲力亲为的,而且纪寒深知他在皇城亦是众矢之的,这千万双眼睛都在看着他,他便是想做什么也不能做。 “纪寒,待此案完结,你便回绳州,孤要你回到绳州后查出陈焕的去向,还有那五万连绳军,他们叛逃西海的真相。” 得,这陈匡是不打算让他成婚了吗?来到太武,本想着逍遥快活,可结果呢?比前世还忙。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他有个屁的能力,没系统,没金手指,全凭自己的脑袋瓜子而已。 对啊,老子这么聪明为何在前世里混的连条狗都不如呢?这不科学! 出了照青殿,纪寒便又遇到了一位宫女,本想着这位宫女是贵妃派来引他过去的,可谁曾想竟然是陈思思。 “纪公子,公主殿下让奴婢引公子去登剑台见公主。” “登剑台?这位姐姐,你可知道公主找我何事?” 姐姐?这位宫女听得纪寒所唤亦是露出诧异之色,不一样,这位小大人与旁的大人们都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这位小大人唤她姐姐时的真诚,更能切身感受到这位小大人看她时那和善的目光。 第两百八十一章 元柳生 只是奈何她真的不知! 所谓登剑台并不是一座高台,而是一座阁楼。至于这座阁楼为何要叫登剑台纪寒便不得而知了。 宫女将纪寒引至阁楼下,便向纪寒欠身告去。 陈思思便站在阁楼下,她依然一身天青色衣裙,外着一件墨色长衫。 见纪寒已至,陈思思便伸手指向了阁楼下的一张石几。 “坐!” 陈思思当先坐下,并亲手斟了两杯清茶。 一盏留给自己,一盏推至对面。 待得纪寒落座,陈思思才开口向纪寒说道:“今日冒昧请纪大人来此,是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这陈思思还真是够开门见山的,他们二人熟吗? “恩,有事相求!”陈思思再次确定道。 这位公主殿下倒是在某些地方与金智善有些相似的,这相似的第一点便是,二女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公主。 人家金智善笑不出来是因为人家身背深仇大恨,你这太武公主笑不出来到是为哪般? “听父皇说,待纪大人处理完京中事宜便会回绳州对吧。” “恩!”纪寒猜不出堂堂一国的公主所求何事,便回答的也很是小心。 “那么纪大人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完京中事宜呢?”陈思思紧盯着纪寒的双眸问道。 “四五日吧,或者五六日,这个臣也不太确定。” 听得纪寒此话,陈思思深吸一气。 待得这口长气缓缓吐出,陈思思像似鼓足了勇气一般的突而向纪寒说道:“纪大人此次回绳州可否捎带一人。” 捎带一人?难道说这便是这位公主殿下所求他之事?此求听似简单,但纪寒却不会如此想,若真是这般简单的话,何须她用千金之躯来求。 转动着面前的茶盏,纪寒向陈思思问道:“不知公主殿下让我捎带何人?” “柳生!” “柳生?”听得此名,纪寒亦是深深皱眉,这皱眉是因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看到纪寒皱眉,陈思思心下亦是紧张。 而她心下紧张的原因却与纪寒相反,她以为纪寒知道此人所以才会皱眉。 “纪大人,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带柳生离开皇城,若是父皇怪罪下来,思思愿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到大人。”陈思思言语恳切,眉宇间亦是透着迫切。 圣上还会怪罪?这柳生是何许人也? “公主殿下,臣问一下啊,公主殿下您和这柳生是什么关系?还有这柳生是谁?” 听得纪寒此问,陈思思亦是露出一副惊讶状。 “纪大人不知?” 知道个球!若是老子知道还会问你吗?虽然心中这般想,但纪寒绝不会如此说。 “他原名元柳生,柳生是他在皇城里用的名字,他是西泊国的七皇子,十年前西泊国向父皇臣服,为表诚意,西泊国君将柳生送入皇城。” “西泊国?”听得陈思思所说,纪寒亦再次皱眉。 柳生的名字他确实没有听过,但这西泊国的名字他却听过。 西海之边盘踞众多小国,这西泊国便是其中之一,如若未有记错的话,这西泊国的总人口应该还未到三十万吧。 如此弹丸之地的一方小国,便是一个质子真的被他带走。圣上也不至于会怪罪吧? “公主殿下,您还有一些没说吧,公主殿下若真想让我纪寒帮您这个忙的话,这首先得对我坦诚对吧。” “好!我说,我之所以想让纪大人此次回绳州时带走柳生,是因为他在皇城已经受尽屈辱,我不忍心他在皇城日日忧郁思念故土,所以才会相求纪大人此次将他护送回国。” “只是这些?”听得陈思思所说,纪寒向她凝声问道。 “只是这些!”陈思思向纪寒郑重说道。 “那公主殿下为何会说,圣上会因此事而怪罪?” “一国质子突然不翼而飞,纪大人以为父皇不会怪罪吗?”陈思思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曜石的眸子反问说道。 “好吧!我信!”在陈思思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纪寒亦是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那么纪大人可愿帮我?” “帮,臣敢不帮吗?我说公主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是这么求人的!” 陈思思不懂纪寒此话何意,在她细思之时,纪寒亦是起身告辞。 至于为何答应陈思思,因为纪寒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她对这位柳生的关切。这种关切已经超出了普通的男女之情,若无猜错的话,纪寒觉得他们的这位公主殿下怕是喜欢上了这位柳生皇子。 出了皇宫纪寒又再次回归了他那懒散的样子,将双手插入衣袖,纪寒一路晃晃悠悠的晃回了镇国司。 进入镇国司,纪寒那一双本是懒散的眼眸亦立时变的凌厉。 唤来魏冉,纪寒只向他说了一句,这一句便是查柳生。 陈思思或许天生就是这种不苟言笑的性子,而这种性子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这个缺点便是容易轻信他人! 因为性格孤冷,所以一旦有了知己,便会倾情奉献。 柳生此人根本无需去查,在纪寒命魏冉去查他时,魏冉却只用了两字来评价这位西泊国的质子。 隐忍! “隐忍?”听得此二字,纪寒亦再次皱眉。 “回大人,柳生在皇城的这十年便是在隐忍中度过,无论何人用何言何语羞辱于他,他皆不还口,便是他被打的遍体鳞伤也绝不哼上一声。” “哦?魏冉,那你觉得今日公主殿下所托我之事,是公主殿下的主意还是柳生的主意?” “大人,这个卑职不敢说。” “不敢说?你但说无妨。” “诺!卑职猜测,今日公主所托大人之事乃柳生的主意。” 魏冉此话与纪寒所想不谋而合。 “走,咱们去会会这个柳生。” 十年羞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么此人已经被羞辱的麻木,要么此人便是如魏冉所说的一直都在隐忍。 而纪寒更倾向于后者! 隐忍?他隐忍了整整十年,而今已不愿再忍。 不愿再忍便出手,而他第一个出手的目标便是陈思思。 因为他知道陈思思一定会帮他! 第两百八十二章 卧薪尝胆之人 皇城,北街上苑是陈匡专门为各国质子所划分的一处居地。 此居地府邸连绵,少有百姓往来。 而在这连绵府邸中,却有一府邸极为醒目,这醒目不是因为此府修建的有多么奢华,而是因为它的寒酸。 不仅寒酸,亦矮所有府邸半头。 门无匾,墙斑驳,院无树、檐蹉跎。 此寒酸破府便是西泊国七皇子元柳生的居所,他在这座破府中已经整整度过了十年。 十年,他已从一懵懂无知的孩童成长为一翩翩公子。 只是这翩翩公子的身上却是堆满了伤痕,这伤痕有岁月所赐,这伤痕亦有他人所施。 皇城内的欢声笑语、灯红酒绿皆已他无关,十年,皇城给予他的只有屈辱,唯有她,唯有陈思思是他心中仅存的温暖。 只是这仅存的温暖却被他当做了施舍,或许陈思思对他有真情在,但是他不需要,他需要的东西陈思思给不了他,唯有他自己才能拿回。 这个陈思思给不了他的东西便是尊严! 昨日陈思思来看他,他便恳求陈思思让纪寒带他离开,让他回到他母妃的身旁。 至于为何选择纪寒,只因纪寒是当今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唯有纪寒才能带他离开,否则,他根本出不了这皇城。 不仅是他,便是其他被送来的质子们亦不能出城,这是皇律。 魏冉将纪寒领到了这座上苑街最寒酸的府邸前。 “大人就是这里。” 看着眼前这一扇已经褪色的府门,纪寒亦是伸手将此门推开。 门开,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一座空空的院落,这座空空院落给纪寒唯一的感觉便是萧索。 皱眉,而后迈入院中,在纪寒迈入院中的刹那,院子尽头的一扇房门亦被自内向外推开。 自门中走出一人,此人身着一身破旧且干净的墨色长衣,头束亦是干净整洁。 纪寒站在院中正在审视此人,此人站在门前亦在审视纪寒。 “是纪大人吧,快请。”这站在门前的男子自然便是元柳生,一番短暂的沉默,元柳生便向纪寒做出了一个相请之礼。 纪寒迈步走入门内,走入屋舍映入纪寒眸中的依然是寒酸二字,只是这寒酸之居,却被这元柳生收拾的极为整洁。 那一张老旧的木桌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便是那桌角、桌架亦是如此。再看向此寒舍中的寝床,那寝床被元柳生打理的便如一面镜子一般的平整。 “大人快坐!” 元柳生继续相请,待得纪寒落座,元柳生亦是连忙为纪寒倒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着眼前这盏自茶水中所冒出的热气,纪寒亦在心中暗暗揣度着元柳生。 他是知道我要来,所以才将这屋子收拾得如此干净吗?如不是刻意,那么这满屋的整洁便是他平日里的习惯吗?若是,那么对于此人隐忍二字的评价之上便要再追加二字了,这追加的二字便为自律。 隐忍又自律,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纪寒已在心中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人带走,他决不能让此人留在陈思思身旁。 若是他拒绝,纪寒相信这元柳生必会再升它计利用陈思思。 便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他必须要将元柳生带走。 “公主殿下已经与本大人说了,待本大人离京时便让人来通知你。” 向元柳生说完此话,纪寒便起身。 桌上的茶水未动,便是在向元柳生说此话时,声音亦是透着一种清冷。 “多谢大人!”元柳生向纪寒垂身行礼。 只是在他垂身时,那一双埋于身下的眼眸亦是流露出一种暴戾与阴毒。 他所要的便是要离开皇城,离开皇城作何?报仇! 魏冉很困惑,大人不是说要会会这位元柳生吗?怎么就与他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出了府门,纪寒却突而停下脚步,元柳生站在门前正垂身送纪寒离去,只是当他抬身的刹那,却突然看到那站在府门前一动未动的纪寒。 两人四眸相对! 元柳生的反应已不可为不快,在他看到纪寒看他时,便慌忙将眸中的暴戾与阴毒撤去。 虽然只是一撇,但是元柳生眸中那转瞬即逝的阴厉还是被纪寒捕捉到了。 “哦,差点忘了一事,此事你可莫要让旁人察觉。不然,非但不能带你离开,还会给本大人惹来一身麻烦。” “大人放心,柳生绝不会说。” 纪寒离去,这一次便再也未有回头。 站在屋门下的元柳生亦是惊出一身冷汗,好在纪寒方才未有看到他眼中的阴厉。 真的没看到吗?便是因为看到,纪寒才会突然向他说出上面的那句话。 算算时间,左宁他们应该便快回来了吧,他在明处什么事都不做,镇国司卫在暗处,正在紧罗密布的追查。 再狡猾的狐狸亦会露出尾巴来,纪寒相信这只藏在皇城里的狐狸很快便会暴露。 欲要杀狐,便要在它毫无防备之下,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魏旭的红铁启刀魏冉已经查明,乃大柱国许瀚所赠魏太傅,再由魏太傅送以其子魏旭。 但是这柄启刀经查明乃两年前西贞国来仿时,所进献给陈匡的礼物。 也就是说,这柄红铁启刀共经三人手才落入魏旭手中。 查到此处,这条线索也基本告废。 只是纪寒心中有一惑,这西贞为何要用他们的红铁来打造东启的启刀呢? 此惑,便是裴纶亦无法回答纪寒。 现下便唯有等左宁与石涧那边的消息了,纪寒相信,这二人在归来时必会给他以惊喜。 夜幕初上,皇城灯火通明。 一名行为鬼祟之人忽而没入冯府。 “你个死鬼,这两日你跑哪里去了?”一声透着娇媚与嗔怒的声音在一间弥漫着霏霏芬香的厢房内响起。 “别说废话,我问你,冯涵生前有没有向你提过一本册子?” “册子?什么册子?”冯夫人看着眼前这位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亦是疑惑问道。 “你好好想想,他生前是否有向你提过?” 第两百八十三章 冯夫人的姘头们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他有什么事岂会告诉我,你问我,还不如去问他在外面养的那个狐媚子。” “狐媚子?什么狐媚子?之前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这名中年男子在听得冯夫人此话后,亦是露出一抹凶厉之色。 “你又没问我,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总不能见个人就说……” “别废话,告诉我那个狐媚子叫什么,她现在在哪?” 听得冯夫人所回,这名中年男子亦是夺门而出。 待得此中年男子离去,又一名管家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入这间透着旖旎之气的厢房内。 “夫人,那彭将军怎么匆匆的走了?” 这名管家名为高内,是冯夫人众多姘头中的一位。 “管他呢?”虽然嘴上回答的不甚在意,但是此刻冯夫人心中亦是乱做一团。 瞧着那坐在软塌上半开着衣襟的冯夫人,高内食欲大动。 将门阖上,而后高内便如一头猛兽般的向着那坐在软塌上的冯夫人扑来。 冯夫人在猝不及防下被高内搂了个满怀,而后便在她的一声惊呼下,高内竟是将她拦腰抱起。 将她往那软绵绵的床榻上一扔,高内便扑到了冯夫人的身上。 “高内,别闹,我现在没心情。” “没心情?你这个水性杨花的东西,爷要爽,管你有没有心情。” 已经有半月没尝到冯夫人滋味的高内,自然会无视掉冯夫人此话。 而冯夫人此刻却是真的没有心情做此事,用尽全力将高内自她身上推下,冯夫人便开始整理身上的衣衫。 可谁知这高内竟然如一条疯狗一般的再次将她扑倒。 忍无可忍的冯夫人将手探入枕下,而后自枕中突然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啊!”一声透着难以置信的惨叫声在这间透着旖旎之气的厢房内响起。 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没入高内的颈背。 高内死!冯夫人本没想杀他,可是这柄匕首却真的要了高内的性命。 今夜真是多事之秋,前脚刚走了飞龙营的彭于飞,后脚管家高内却要给她来硬的,而这多事之秋还远没有结束,因为那永安街的胡屠夫竟是好巧不巧的也来了。 当五大三粗的胡屠夫推门看到那被冯夫人所杀的高内后,亦是如一阵风般的跑了出去。 这胡屠夫是冯夫人真正的姘头,因为这家伙体能好,冯夫人才将他收入房中。 “糟了!”待到冯夫人反应过来欲要叫人拦住胡屠夫之时,胡屠夫亦是跑出了冯府。 出了上苑街的纪寒与魏冉并未直接回镇国司,而是在逛着永安街的夜市。 这永安街不仅是皇城最热闹的街道,大半皇城官员们的宅子也建在此处,而冯府自然也不例外。 这胡屠夫家中是有妻室的,算起来他还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如今突然看到冯夫人杀人,他怎能不惊。 那冯夫人是什么人?他可是清楚的紧,他知道冯夫人每次找他只是为了寻乐,所以他每次亦是使出浑身解数来侍奉冯夫人。 侍奉的冯夫人高兴了,冯夫人便会给他打赏,为此他也乐此不疲。 再加之,那冯夫人无论是姿色还是身段都要比他家里的黄脸婆不知胜出千倍万倍,如他这种身份能与这样一位官妇共赴巫山,这简直便是祖宗给他积的福分。 一路狂奔中的胡屠夫亦是渐渐冷静下来,杀人?这事若是放在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身上自然是得偿命,但是那杀人的可是冯夫人便就未必了。 卖肉亦是一门生意,这胡屠夫多少也是有些生意上的头脑。 他转念一想,此事既然已被他撞见,那么他便唯有两个选择。 第一,报官,第二,便是为冯夫人瞒下此事,这瞒下此事的好处便是他能用此事来要挟冯夫人,可是这家伙又转念一想,若是这冯夫人亦给他来个杀人灭口,他不是什么都未落着? 一边死性未改的馋着冯夫人的身子,一边又担心冯夫人灭了他的口。 胡屠夫便立时左右为难了起来。 “大人,那不是胡屠夫吗?”魏冉眼尖,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那正站在一处屋檐下来回踱步的胡屠夫。 顺着魏冉伸手所指的方向,纪寒亦是看到了这位冯夫人的姘头。 这汉子生的倒是五大三粗,却没长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一身彪壮配一张憨憨可掬的脸庞,而这张脸庞上此刻亦写满了紧张。 有事!这家伙的身上一定有事! 没等纪寒发令,魏冉便大步流星的向着胡屠夫走去。 正在紧张中的胡屠夫自然没有感觉到有人正在向他靠近,而当魏冉走至他面前,突而唤了他一声之时,正自紧张中的胡屠夫亦是被这声呵唤吓了一大跳。 冯夫人带着家丁已经追了出来,当她看到魏冉正站在胡屠夫身前时,亦是哗然变色。 而当她看到纪寒也在向胡屠夫走近时,冯夫人便知道坏了。 “纪大人!”匆忙间换了一幅表情的冯夫人扭动着腰肢,风情万种的快步向纪寒走来。 当胡屠夫听到冯夫人的声音时,连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 “冯夫人?”听得所唤,纪寒亦是驻足朝冯夫人看来。 向纪寒轻轻欠身,而后冯夫人便转眸看向了胡屠夫。 “你这个要死的东西,走,回去跟我看看,你给我府上送的什么好肉。” 在向胡屠夫说此话时,冯夫人扭动腰肢亦是走到魏冉身旁,并有意用身子将魏冉与胡屠夫分开。 纪大人?胡屠夫已经听到了冯夫人的所唤,他是见过纪寒的,不但见过,他往年还时常去宁府送过肉食。 这纪大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无纪大人,恐怕他们早就被那前朝太子给一把火烧死了。 怎么办?要不要说?若是他就这么跟冯夫人走了,那么他的小命可真就不保了,可若是说了,凭着冯夫人在皇城的关系与地位,她一定能脱罪的。 待得冯夫人脱罪,别说他是否能再一亲冯夫人的芳泽,冯夫人怕是第一个绕不了他。 第两百八十四章 我没有诬陷 明明是在看着他,冯夫人却向纪寒突而说道:“听说纪大人不日就要回绳州了?” 回绳州?胡屠夫不傻,他岂能听不出此话冯夫人是说以他听的。 没错,听说纪大人此次回京只是处理一些事务而已,带事务处理完,他便要回去了。 “冯夫人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纪寒不漏声色的向冯夫人回道。 “哪里!纪大人这话可真是折煞奴家了。”冯夫人回身看向纪寒媚眼如丝的说道。 魏冉离冯夫人很近,在冯夫人将他与胡屠夫隔开之时,他便在冯夫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虽然被冯夫人那一身的胭脂味所遮,但是魏冉依然能够嗅到。 再观胡屠夫方才站在屋檐下那举棋不定中透着恐慌的神色,魏冉猜测这二人身上一定有事。 这冯夫人与两起纵火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此时能将她带回镇国司审讯,那么必然能有突破性的收获。 虽然纪寒嘱托他们在证据未齐之前莫要打草惊蛇,但现下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纪大人若离京可千万要告知奴家一声,奴家好去为大人送行。” “好说,好说!”纪寒洒然一笑,而后突然绕过冯夫人快步移至胡屠夫身前。 “方才冯夫人说你给她府上送去的肉食有问题,本大人现在怀疑你要谋害冯夫人,魏冉,将此人给我押入镇国司。”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魏冉亦是微微一愣! 好家伙,他算是真的对这位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这欲加之罪竟是随手拈来。 “诺!”纪寒此话,正合魏冉心意。 冯夫人那挂在脸上的妩媚僵住了,她怎么也未想到纪寒竟然会突然给胡屠夫安上了一个欲要谋害于她的罪名。 “我……我没有……!”听得纪寒这欲加之罪,胡屠夫亦是急忙辩驳。 “没有?你以为本官的眼睛瞎了吗?方才你一个人站在这里鬼鬼祟祟、慌慌张张的样子本官可是看的清楚,你若心里没鬼,为何会慌张?” “我……我……”胡屠夫被纪寒的连珠发问问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纪大人,哪有的事,奴家来寻他是因为他送奴家府里的肉食是隔了夜的,奴家……” “冯夫人!”纪寒突而呵断冯夫人欲要说下去的话。 “本官是在问他,而不是问冯夫人你!”紧盯着胡屠夫那一双慌乱的眼眸,纪寒用一种凝水成冰的语气向冯夫人喝道。 “带走!” 纪寒一声令下,魏冉伸手豁然按住胡屠夫的肩膀。 “我……我没有,我慌张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冯涵大人为国而殉,你却欲要加害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冯夫人,说,你受何人指使?为何要加害冯夫人?” 纪寒句句不离冯夫人的安危,亦是因此,冯夫人才无法插话。 “我……纪大人,我真的没有……是……是……我看到了冯夫人杀了人,我才跑的。” 眼睛一闭,心一横,胡屠夫便将实情给撂了。 “满口胡言,冯夫人知书达理,出身书香门第,她岂能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来?到了此刻你还敢狡辩。” “我……我没狡辩,大人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带大人去冯府。” 在胡屠夫向纪寒喊出此话时,冯夫人便已花然失色。 高内的尸体此时便在她房中,若是纪寒一去,她岂非便要被纪寒押去镇国司! 那镇国司是什么地方?若是她真的被关入了镇国司的大牢,便是那位大人物也无法将她救出。 此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在纪寒灼灼的目光下,冯夫人只能跟随在纪寒身旁,她知道今夜的她完了。 高内,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纵使此刻冯夫人在心中千般唾骂高内,那高内都已化为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冯府赶去,当然这浩浩荡荡的几乎全是百姓。 冯府的大门是敞开的,当府里的侍女、小厮们看到一位身着黑袍的年轻大人迈入府门时,她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知冯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再看那跟在这位年轻大人身旁的家母,此刻家母哪里还有雍容华贵的样子,有的只是失魂落魄。 “就是这!” 胡屠夫将纪寒领至冯夫人的寝房前,伸手指着合着的门扉说道:“大人,被冯夫人杀死的人便在这里面。” 听得胡屠夫所说,纪寒亦是向魏冉使了一个眼色。 快步走至门前,魏冉便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推开了房门。 而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胡屠夫却是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不可能,我方才分明看到的……怎么会……怎么会没有?” 在房门被魏冉推开时,冯夫人本已经认命,所以她并未抬眸去看寝房,而当胡屠夫用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怪叫声的语气喊出此话时,冯夫人才豁然抬起了双眸。 抬眸看向寝房,与胡屠夫眼里的震惊相仿,只是冯夫人眼中的震惊却是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没有! 寝房内根本就没有胡屠夫所说的尸体! 无需纪寒命令,魏冉已是冲入寝房。 魏冉是专业的,当他在寝房中一阵仔细的搜查后,便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屋中没有尸体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他已经查出了这间寝房的不对,可是寝房中所有的证据已被抹去。 他深知有人在这间寝房动了手脚,但此人也未在寝房中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纪大人,此人污蔑于奴家你怎么说?”虽然不知道是何人替她解了这场危机,但此刻,冯夫人心中已然有了底气。 “没,我没有污蔑,我是真的看到了,纪大人,我真的看到了啊!” 纪寒怎能分辨不出胡屠夫此话的真假! 行动了!他终于开始行动了,他的行动也证实了冯夫人必然与这三起案子有所牵连。 他怕,怕他纪寒将冯夫人带去镇国司,所以才会为冯夫人收拾了这个烂摊子。 第两百八十五章 永福街遇袭 月色如墨,将纪寒那一张毫无波动的脸庞亦是映的越发阴沉。 “带走!”向魏冉丢下此话,纪寒便豁然转身欲要离去,只是他方走了不过数步便又突然停下。 此人出手帮冯夫人抹去了她的罪证,那么他会不会就此杀冯夫人灭口呢? “冯夫人,麻烦夫人随本官一同回镇国司吧。”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冯夫人已是目露阴沉。 “纪大人要奴家去镇国司是何意?” “只是做些询问,希望冯夫人能够配合本官。” “那要是奴家不随纪大人去呢?” 两人的对话虽然简单,但这些在场的侍女小厮们皆听出了剑拔弩张的气味。 “不去?那可由不得冯夫人你,本官只是想请冯夫人去镇国司例行询问,但若是冯夫人抗命,那么本官便只有一句话赠予冯夫人。” “何话?” “我镇国司想要在这皇城里提谁便提谁。” 听得纪寒此话,冯夫人真的被纪寒看她的眼神所震慑到了。 那一双黑色的眼眸里仿佛凝聚着一把随时要震鞘而出的利剑一般,令得冯夫人亦不敢直视纪寒此刻所散发出的眼神。 “冯夫人,本官说了只是请夫人过镇国司例行问话,但若是……” “好,我去!” 在侍女、小厮们惊慌的眼神下,魏冉押着胡屠夫,家母跟着这位年轻大人出了府门。 此刻,百姓们已将此街围的水泄不通,纪寒亦是忽而向身旁的冯夫人说道:“夫人若想活命便莫要离开本官身旁半步。” 冯夫人之所以答应纪寒与他去镇国司,便也想到了此点。 有人能帮她毁尸灭迹,便有人能在悄无声息间杀了她,而当纪寒向她说出此话时,冯夫人已是用一种骇然的神色看向纪寒。 他知道了?他到底知道多少?若是不知,他绝不会突然向她说出这句话。 纪寒此举是在保她! 可是他能保得住吗?今夜若是她跟着纪寒踏入镇国司的府门,那么便是纪寒放她出来,那位大人物还会相信她吗? “纪寒,你好狠!”冯夫人用一种怨毒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这便不打自招了吗?纪寒没回冯夫人此话,而是忽而捉住了她的手臂。 迈下台阶,走入人群,纪寒亦是将手摁在了囚龙锏上。 一支司卫拨开人群聚拢纪寒身旁,为首之人便是李昆仑。 “姐夫,青街方才发生了一起命案。” “命案?死的是何人?”听得李昆仑所报,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是秦淮楼的一名舞姬。” “舞姬?”纪寒皱眉。 “恩,那名舞姬家中起了一场大火。我们赶去的时候,舞姬已经被烧的只剩了骨头。” “先回镇国司,回去再说!” 当冯夫人听得李昆仑所说时,她眉宇间亦是忽然跳跃了一下,只是纪寒却未察觉。 十多名镇国司司卫,在纪寒的命令下已是纷纷抽出兵器。 当百姓们看到镇国司卫们的这个架势时,亦是纷纷向后退了数步,他们猜到今夜可能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从永宁街到镇国司要经过两条主街,这两条主街属于市集,所以聚集的百姓亦比较集中。 十多名司卫将纪寒与冯夫人护于中间,李昆仑于前开路。 那背后之人会不会因为此变故而杀冯夫人灭口,这两条主街便能给予纪寒答案,若是等这冯夫人进了镇国司,除非圣上亲自前来,其他人等皆别想从镇国司将冯夫人提出。 百姓们纷纷为纪寒众人让开了去路。 走出永安街,当纪寒众人踏入永福街的刹那,一道冲天火光突而在纪寒眸中盛然开来。 这道冲天火光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蛇般自永福街的上空向着纪寒众人飞扑而来。 火焰会飞?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当永福街的百姓们看到这条冲天火蛇时,立刻开始四散而逃,那本是自永安街一路跟随纪寒前来的百姓们亦是开始向回逃跑。 “大人,有人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魏冉紧紧的盯着这一条冲天火蛇向纪寒镇静说道。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此刻已经不是纪寒去细想这一条火蛇是如何幻化而出之时,因为自这条冲天火蛇之中已是降下数十名黑衣刺客。 在这数十名黑衣刺客于火蛇中降下之时,便纷纷扣动手中的弩扳。 “嗖!”一支支飞矢于火焰下向着纪寒众人急速飞来。 “保护大人!” 魏冉一声大喝,十余名司卫已是纷纷挥刀斩向这正向他们飞来的飞矢。 飞矢被刀所断,十余名浴火降下的黑衣刺客已是落地。 百姓们已四散而逃,这一条足以并驱四辆马车同时前行的街道只剩下他们这二十余人。 那一道冲天火蛇已经熄灭。 一共一十二名黑衣刺客并排落地! 拔刀,前冲! 在前冲之时,这一十二名刺客亦同时向纪寒众人掷出一物。 因为黑夜的原因,纪寒并未看清这十二人所掷向他们的是何物。 “是,东启国的硫烟,快退!” 纪寒认不出,但魏冉却能认得。 虽然他已在第一时间提醒,但是这十二枚琉烟还是落入了纪寒众人的脚下。 “噗!”一声爆裂之声忽然在纪寒脚下响起。 而后一股刺鼻的臭味混合着浓郁的烟雾便瞬间将纪寒吞没。 置身在这股浓郁的烟雾内,纪寒亦是心惊,但是比起这股浓郁的烟雾所包围,令纪寒更加震惊的是这浓郁烟雾内所散发而出的臭味。 这臭味奇臭无比,吸之一口便能令人作呕。 “咳……咳……”冯夫人于这股散发着刺鼻臭味的烟雾中亦是开始剧烈的咳嗽。 有毒! 当纪寒闻到这股刺鼻的气味时,他亦是紧忙闭合了呼吸。 “噗!”一声寒刀划破身体的声音于纪寒耳边炸响。 浓烟不散,纪寒抓着冯夫人的手臂,亦是已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这团烟雾。 当他拉着冯夫人冲出这团烟雾时,映入他眼眸中的便是一名黑衣刺客用手中的森寒启刀带走一名司卫生命的画面。 一刀一个,一名名司卫的生命便在纪寒震怒的眼神下而流逝着。 第两百八十六章 赦龙令 杀人、逃散! 这一十二名刺客根本不给纪寒任何与他们交手的机会,便跳上房梁四散而逃。 纪寒想要去追,可是奈何他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而令他更为惊恐的是却是冯夫人!冯夫人七窍流血当场身亡。 浓烟于月色下散去,永福街一片死寂。 李昆仑、魏冉躺于地上生死未卜,其他司卫皆已殒命。 京兆府尹朱毕带着京兆府兵姗姗赶到,当他看到那躺在纪寒脚下的一具具镇国司司卫尸体之时,他已是吓的魂飞魄散。 “快……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 一名名府兵冲至纪寒身旁,开始对着纪寒脚下的一具具尸体试探鼻息。 “大人,有两个还有气息!” 听得一名府兵所喊,朱毕亦是连忙跑至纪寒身旁。 他不敢看纪寒,或者说,在此刻他根本就不敢与纪寒说话。 永福街,一十三名镇国司司卫被刺客当街所杀,这起大案震惊整个朝野,引得陈匡勃然大怒。 陈匡当夜封锁皇城! 魏冉于三日后转醒,而李昆仑仍是昏迷,当魏冉睁开双眸的那一刻便看到了纪寒。 纪寒那一双黑色的眼眸里布满血丝,神情亦显得极为憔悴。 “大人,卑职……”看着纪寒那一张疲惫不堪的脸庞,魏冉动情向纪寒唤道。 “好好休息,兄弟们不会白死,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不,大人,魏冉已经没事了,魏冉要与大人一起将那些恶贯满盈之徒绳之以法。” “好!我们一起将他们绳之以法。”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向他动情说道。 “对了大人,昆仑兄弟呢?他……” “他还没醒,御医说还需要一两日。魏冉,我问你,永福街时,你说那一条火蛇乃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此话为何意?” “大人,那是杂技般的戏法,虽然我不懂他们戏法中的玄奥,但是卑职敢肯定那条火蛇便是由戏法所变,至于那些刺客,大人,卑职怀疑他们或许真为东启国的乱波。” “乱波?”听得此词,纪寒亦是皱眉。 “恩,东启国的乱波极为擅长刺杀之道,硫烟便是他们经常使用的一种乱术。” 从魏冉的描述中,纪寒觉得这所谓乱波应该便是他在前世里所听过的忍者了。 难道他全部都猜错了?皇城中的这位背后之人真的私通敌国,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左宁已经归来,而他所带回的消息却如一团迷雾一般。 太武各州各郡的紧急事务确实已被处理,但是这些各地官员们皆口风一致的说是收到了圣上的回折,而左宁亦带回了数封圣上的回折。 当纪寒将这数封回折拿给陈匡过阅之时,连陈匡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这字迹是他的,这加盖在回折上的皇玺亦如真玺一般。 有人竟敢伪造他的字迹与国玺带他治国,这——这简直骇人听闻。 此案扑朔迷离,在冯夫人死后,此案也进入到了瓶颈。 便是连纪寒都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陈匡命纪寒速速查清此案,将这胆大包天之人务必给他揪出。 “大人!”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领走入寝房,向纪寒抱拳道:“回大人,经过走访,我们查到,冯夫人身死那日,进入冯府的除过那名胡屠夫外还有一人,此人是先胡屠夫进入冯府,而后在不到一炷香后离开冯府。” “此人是谁?”听得这名将领所报,纪寒亦是寒声向他问道。 “回大人,此人乃飞龙营副营彭于飞,经我等沿途查询,彭于飞出了冯府便直奔青街,末将怀疑,秦淮楼舞姬之死极有可能是此人所为。” “彭于飞?”纪寒感觉似曾听过这个名字。 看到纪寒眸中的疑惑,魏冉亦是自床榻上直起身子向纪寒说道:“大人,飞龙营副营彭于飞,监银司副首齐铭,皆与冯夫人有染。” “回大人,末将还查得一事,秦淮楼死去的那名舞姬乃前监银司司首冯涵的红颜知己。末将怀疑此舞姬之死必与冯涵大人之死一案有关。” “不仅如此!”听得二人所言,纪寒亦是沉声说道:“我怀疑,彭于飞定是从冯夫人那里听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消息,才会匆匆离开冯府,杀那名舞姬灭口。” “孔将军,你速命人封锁秦淮楼,记住连一只苍蝇都莫要让它飞入。” 听得此令,孔珏亦是皱眉向纪寒问道:“大人,那彭于飞呢?我们不缉拿他吗?” “不,现今我们手里没有他杀那名舞姬的证据,我不想永福街的惨剧再次发生。” “诺!”听得纪寒此话,孔珏重重抱拳离去。 陈匡为了让纪寒尽快破得此案,连御林军都派与了纪寒,这孔珏便为御林军的大统领。 现今整座皇城都知道圣上将永福街一案全权交由纪寒,纪寒身怀赦龙令一事亦是在整个皇城散播开来。 见赦龙令如同见圣,如今皇城里的各个官员们皆紧闭府门,除过上朝之外,便足不出户。 秦淮楼,乃皇城第一大青楼! 此值正是白日,秦淮龙里里外外已被御林军所包围。 楼中,所有姑娘们皆规规矩矩的站着,一名身着黑袍的青年端坐于一张白玉桌前,正在审视着她们。 这些姑娘们知道这坐在她们面前的是谁,他便是如今皇城里最炙手可热的纪大人。 这纪大人官几品她们不得而知,她们只知道便是连京中的二品大员们见了这位小大人也得躬身相拜。 “你们谁与柳依依相熟,往前迈上一步。”转动着白玉桌上的茶盏,纪寒看着这三十余名女人说道。 柳依依便是那名死去的舞姬,不过她是死于自己家中,却并未死于秦淮楼,纪大人要查柳依依之死,怎么也不应该查到她们秦淮楼里来吧。 见得没人迈步,纪寒亦是豁然起身。 “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若还是这般冥顽不明的话,那么自今日起,你们这秦淮楼便开到头了。” 第两百八十七章 诡谲迷踪 开到头?忽而听得纪寒此话,这些青楼女子们怎能不明白此话为何意? “玥玥,春香,她们两个平日里与柳依依关系最密。”一名女子于慌乱中连忙向纪寒说道。 听得此话,纪寒亦是看向了这众女之中眼神最为慌乱的二女。 “你们二人跟我来!” 纪寒向二女留下此话,便独自上了阁楼。 在众女子眼神的威逼下,玥玥与春香揣着两颗惶惶不安的心极不情愿的跟上了纪寒的脚步。 随意推开一间雅房,纪寒便迈步走了进去。 待得二女进屋,纪寒才淡淡的向二女说道:“将门掩上。” 春香惶恐不安的掩上房门,玥玥紧纂衣角,两女站在门边哆哆嗦嗦着。 瞧着二女那一副拘谨惶恐样,纪寒亦是换了一种语气向二女说道:“二位姐姐不必紧张,本官只是问二位姐姐一些话。” 忽而听得纪寒如此唤她们,春香与玥玥果然放松了一些。 “二位姐姐坐,咱们权当是闲聊。” 与方才在阁楼下不同,阁楼下的纪寒官威十足,眉宇间亦是透着一种威严,而雅房里的纪寒却像似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换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 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纪寒长的虽称不上公子世无双,但有这一身官职的加持,他便是那皇城里最俊俏的公子哥。 二女拘谨坐下,纪寒亦亲自为二女斟了茶水,这让二女简直受宠若惊。 “二位姐姐,你们可知这柳依依与冯涵大人的关系有多亲密?” 多亲密? 听得纪寒所问,春香亦是小心的回道:“冯涵大人之前是柳依依的常客,后来我曾听柳依依说,冯涵大人要为她赎身,想来,他们应该是那种两情相悦了,不然冯大人也不可能会说出要为柳依依赎身的话来。” “恩,有一次我与柳依依去逛东街,依依也曾与我说过此话。”玥玥在向纪寒说出此话后,又忽而像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继续向纪寒说道:“想来冯大人应该是很喜欢依依的,每次冯大人来都会给依依送东西,什么玉佩啊、簪子啊、手串啊,脂粉啊,总之,冯大人送过依依好多价值不菲的东西呢。” 送东西? 听得玥玥此话,纪寒亦是开始用手指敲打着木桌。 “二位姐姐,你们继续说,就当是聊他们二人的八卦,我听着。” “八卦?大人这八卦是何意?”听得此词,二女亦是同时向纪寒诧异的问道。 “八卦啊,就是聊他们两个的隐私,越隐私越好。” “隐私?”二女的表情变的古怪了起来,这隐私可大了去了,难道这位小大人要让她们二人连人家的床笫之事都聊吗?虽说她们出身风月,但是脸皮也没厚到这般地步。 “那个,她们二人关起门来的事情就不聊了,你们就聊一些他们二人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行。” 见不得人?见不得人的就是床笫之事啊,这位小大人怎么如此执着此道呢?或者说,这位大人有这种特殊的癖好? 心中虽这般想,嘴上却不敢如此说。 纪寒觉得很有必要来开导她们一下了,敲着桌子,转着茶盏,纪寒向二女幽幽的说道:“比如,这冯大人家中明明有娇妻,却为何迷恋上柳依依,像这些,你们可以往这方面想。” “娇妻?大人,那冯夫人可不是什么娇妻啊,有一次冯大人喝醉了酒,便向依依说,说他夫人背着他在外面勾引别的男人,还总是频频插手他的政务,那冯夫人出身富绅,听冯大人说,他能考取功名便是因为冯夫人家中的资助,所以,不管冯大人做了多大的官,他都不敢忤逆他家中的那只母老虎。” “哦?这些都是依依跟你们说的?”听得玥玥此话,纪寒亦是诧异的向她问道。 “是啊,依依嘴上可没把缝的,不瞒大人,依依对冯大人只是用了三分的心思,剩下的那七分,依依都是看在了冯大人对她的一掷千金上,不是我们这些风月之所的女子们无情,而是我们知道我们是个什么身份,若是依依真被接去了冯府,不说依依的出身,便只说冯夫人那只母老虎,依依过去岂会有了好日子过?依依自是知道,才不会将心思全放在冯大人的身上。”玥玥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亦是透着半分凄苦半分感同身受。 “就在大年前吧,冯大人来寻依依。他们二人那次在雅房里好像因为什么事动起了手来。依依的半张脸都被冯涵大人给扇肿了。”春香接过玥玥的话向纪寒继续说道。 “大年前?动手?姐姐可知冯涵为何要打依依?” “还能因为什么?喝醉了呗,也是自那日之后,冯大人便再也没来找过依依了,后来依依听说冯涵大人因为救火被烧死了,足足哭了一晚上呢。” 听得春香此述,纪寒隐隐感觉到,依依被灭口的真相快要呼之欲出了。 “二位姐姐就没问过依依,冯大人为何要打她吗?”纪寒循序渐进的向二女问道。 “问了,怎么没问,不过不论我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说。” “她都不说?麻烦二位姐姐再好好想想。” 看着纪寒眼中的急切,二女亦是开始认真的想了起来。 在一番短暂的沉默后,春香突然向纪寒说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冯大人要依依为他保管一样东西,依依不肯,于是冯大人气急败坏就对依依动了手,没错,当时我接客的雅房与依依的雅房相邻,冯大人动手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 让她为他保管一样东西! 是了!依依被灭口的真相应该便是如此了。 纪寒与二女一同出了雅房,春香与玥玥二女在众女一脸的诧异下亦被纪寒带走。 带走二女,是为了保护二女,纪寒绝不允许永福街的惨案再次发生。 没有人知晓纪寒与二女在雅房里谈了什么,便是魏冉亦不知。 回到镇国司,纪寒命一位司卫安置二女后,便带着魏冉与孔珏直奔飞龙营。 第两百八十八章 推翻所有 彭于飞换了衣甲便要去换防,一群身着甲胄的御林军却忽然冲入飞龙营。 一柄柄森冷寒刀架于彭于飞脖颈,纪寒迈入飞龙营中只是向彭于飞丢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带走!” 彭于飞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跟纪寒走,虽然寒刀架颈,但他还是向着那已经转身的纪寒震声说道:“纪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卑职犯了何罪,纪大人要拿我?” 听得彭于飞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转身向他说道:“我要拿你,何须问罪。” 霸道、直接,纪寒此话一出,令得彭于飞亦是哗然变色。 由百名御林军护卫押送彭于飞,纪寒亦故意放慢了脚步。 放慢脚步便是要让那人知道他拿了彭于飞,他便是要让那人来抢。 皇城中一处隐秘的密室内,密室无光,只有一盏忽明忽灭的烛灯在摇曳。 透过这忽明忽灭的烛光,能隐隐看到这间密室内站着数十余道身影。 这数十余道身影毕恭毕敬的面向一位坐着的身影,这道坐着的身影双手交叉,两根大拇指在绕着彼此旋转。 在旋转中,这道坐着的身影突然向下首问道:“他们此刻到了哪里?” 听得此问,站于最前的一道身影拱手回道:“永福街!” “永福街?走了都快一个时辰了才到永福街,看来这家伙是故意放慢脚程想要用彭于飞钓我们。” “首座,那我们?” “我们?明知是圈套还要往圈套里跳的是莽夫,我们是莽夫吗?杀冯夫人是为了诱导这个家伙,看来这家伙也没有他说的那么聪明,放彭于飞过去吧,这家伙若是抓着冯夫人的这条线不放只会越走越远。” 说完此话,这间密室里唯一的一盏烛灯亦忽然熄灭。 一个时辰的路程,纪寒却用了足足三个时辰走完。 直到进入镇国司,纪寒亦未等到那批东启国的刺客。 纪寒未有将彭于飞直接押入牢房,而是将他领入了一间空房。 空房内,魏冉与孔珏各立纪寒身后,彭于飞在进入此房后,亦是怒目圆睁的瞪着纪寒。 “彭于飞,冯夫人死了,你心里可难过?” 纪寒坐于一张长椅,而后向那正怒目圆睁的彭于飞突然问道。 忽而听得纪寒此问,彭于飞亦是目露疑惑之色。 “七窍流血,一呼哀哉,死前冯夫人两眼圆睁,看来是她死不瞑目。” “纪大人,你与末将说这些作甚?冯夫人的死可与我没有关系。” “本官当然知道冯夫人之死与你无关,今日将你请来不过就是告诉你冯夫人的死状而已。” 向彭于飞丢下此话,纪寒便自长椅起身。 “关他到夜里,就将他放了。” 在彭于飞一脸的迷惑下,在魏冉与孔珏一脸的懵逼下,纪寒向二人丢下此话,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这间屋子。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气势汹汹的去飞龙营提了此人,然后连审都不审他一句的便又要将他放了,魏冉不懂,孔珏不懂,便是连彭于飞亦想不通纪寒到底要做什么。 孔珏匆匆跑出屋子,而后追上正大摇大摆朝前走的纪寒连忙向他问道:“纪大人,你这是闹哪般?圣上命我配合你追查此案,如今杀那舞姬的凶手已经缉拿归案,纪大人你为何不审?不审便也罢了,大人却为何又要将他给放了?” 孔珏此问被匆匆赶来的魏冉听到,他所问亦是魏冉想问。 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纪寒,纪寒亦只能停下脚步。 “你们两个搞清楚这桩案子的重点在哪里了吗?本大人,便来给你两再次梳理一下。” 纪寒往地上就地一坐,全然没有一方权臣的风范,见得纪寒随地而坐,孔珏也只好跟着纪寒一同入乡随俗。 “这桩案子很复杂,复杂到全是由一些零碎的线索拼接而成,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这些线索,如果我们照着这些线索一路走到黑的话,那么咱们就离这桩案子的本身越走越远了。” “越走越远?”孔珏感觉自己好像没长脑子,明明纪寒说的是人话,可是他却一句也听不懂。 “首先,便是奏折!这奏折一案,我这么说吧,用土话说,就是有人想越过圣上,做一名隐皇帝,我这么说,孔将军你能听明白吧。” 孔珏点头如捣蒜的向纪寒说道:“明白明白,大人的这个比喻很生动。” “恩!”纪寒抬眸赞许的看了孔珏一眼。 “下来就有意思了,我隐隐觉得这两起失火案与这奏折一案有关,于是便向圣上揽下了这两桩案子,而在查何展大人一案中,我们便查到了东街,何展大人便是因为查到朝中有某位大人物于东街私铸兵器一案而惨遭灭门。” “而冯涵之死,我想我也已经猜到了,监银司起火是要毁灭账簿,顺带杀了冯涵,这烧账簿的原因我想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便是有人贪了朝廷的银子所以要毁灭证据,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冯涵死前私下抄录了一份可以置他们于死地的账簿,彭于飞呢,他极有可能是得知了此事才会去找冯夫人追问此账簿的下落,而冯夫人却供出了柳依依,所以柳依依被彭于飞灭口。” 说到此处,纪寒抬眸看向二人用一种低沉且自责的语气说道:“我一开始就错了,这原本就是两起或三起不同的案子,” “误导我将这或两起或三起案子并成一案的原因有太多的因素,首先是信使死于启刀之下,其次是何展所查的正好便是私铸启刀一案,再者便是冯夫人与众位兄弟们于永福街……”说到此处,纪寒的声音已是有些沙哑。 “两起或三起不同的案子?”这下孔珏终于听明白了。 “恩,或许何展大人一案才与奏折一案真正有关,而我们近日的重心却都放在了冯涵一案的身上,这便是我先放走彭于飞的原因,他在皇城要比在镇国司里有用。” 纪寒的这句话孔珏又听不懂了,什么叫他在皇城比在镇国司有用? 第两百八十九章 火磷 “大人,您的意思是要彭于飞为我们找到冯涵大人一案的幕后真凶?”魏冉试探性的向纪寒问道。 “恩,永福街刺杀冯夫人乃何展大人一案幕后之人所为,他们之所以如此做,便是要我们死死咬住冯涵大人一案,我也是方才在路上才想通了此中的关节所在,按说,彭于飞所知道的肯定要比冯夫人多,可是他们却没有当街来刺杀彭于飞,这不合理。” 听得纪寒此话,孔珏亦是插嘴道:“纪大人,这有什么不合理的,我们押送彭于飞可是动用了足足数百御林军,他们不敢截杀也是理所当然啊。” “理所当然?不,若彭于飞真的为他们当中的一员,那么彭于飞便必须得死,因为他不死,死的就会是那背后之人。” 纪寒一语中的,说出了此中最为关键之处,便是连孔珏此刻亦相信了纪寒余上的推测。 因为凡是进了镇国司诏狱的便从来没有撬不开的嘴。 “我明白了,纪大人,您放彭于飞出去便是要告诉他们,您没有中了他们的计,好让他们知晓,让他们慌乱是也不是?”孔珏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向纪寒说道。 “恩?”听得孔珏此话,纪寒亦是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此点他还真未想到,他之所以放彭于飞只是为了一劳永逸而已。 “大人果然聪明,难怪圣上如此器重大人。” 孔珏的这通马匹可谓是拍到了猴屁股上,没看到纪大人的脸都涨红了吗? 白日里声势浩大的将彭于飞自飞龙营带走,不到夜里彭于飞却安然无恙的自镇国司里走了出来。 走在大街上的彭于飞满心窝火,他知道他被纪寒这么一放,便是他没招,那位大人也定会认为他招了,不然他怎么能安然无恙的从镇国司里走得出来。 冯夫人死了,是不是那位大人所做?他可听说了那来刺杀冯夫人的十二名刺客乃东启国的乱波所为,那位大人什么时候开始私通敌国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彭将军,我家大人有请彭将军过府一叙。”一位小厮打扮的青年于飞龙营前将彭于飞拦下。 彭于飞抬眸看向这名小厮。 “带路!” 一路跟随这名小厮来到永安街的官所,当小厮将彭于飞领至一座阔绰的府邸前时,彭于飞在这阔绰府邸的牌匾上看到了齐府二字。 齐府?监银司副首齐铭的府邸? 虽同在京中任职,但彭于飞从未与这齐铭打过什么交到,这齐铭突然请他过府究竟是何意? 齐铭便是冯夫人生前的另一个姘头,只是冯夫人因为在时间上安排的得当,这二人从未撞见过彼此罢了。 一路跟随小厮穿过几座亭榭,彭于飞于一池池塘边看到了这位齐铭齐大人。 池塘边有张石桌,石桌上亦是备好酒菜。 齐铭邀彭于飞落座,而后便为他斟上一盏水酒。 彭于飞未动石桌上的酒盏,齐铭却是向彭于飞做出一个相请的动作,而后将盏中水酒一饮而尽。 这彭于飞出镇国司之后的去向皆在被镇国司卫监视。 所以,纪寒亦知道他此刻便在齐铭的府邸,纪寒站于齐府不远处手托着下颚,嘴角勾着一抹耐人寻味的邪笑。 “这有点意思啊!” 有点意思?魏冉与孔珏听不懂纪寒此话何意。 “两位姘头齐相聚,魏冉,你猜猜这彭于飞与齐铭在聊些什么?” 听得纪寒所问,魏冉亦是脑洞全开,只是这全开了的脑洞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您说这齐铭会不会也是冯涵大人一案中其中一名要犯?”既然想不出来,索性便求教纪寒吧。 “现在还不好说,自彭于飞走出咱们镇国司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成了这皇城里大员们的焦点,在这个节骨眼上敢请彭于飞过府,要么这齐铭是个蠢材,要么他便与这两起案子无关。” “如今整个皇城都知道我在查这两起案子,齐铭在此时来触这个眉头可谓是大有深意啊。其实,冯涵大人的这个案子并不难查,只要我们找到冯涵大人所在生前留下的那本账簿,此案便不攻自破,现下何展与奏折失踪一案才是最棘手的。” “大人,彭于飞出来了!”便在纪寒感慨时,孔珏突而向纪寒说道。 “出来了?这么快?” 自彭于飞入齐府到他自齐府出,这中间只不过隔了不到半个时辰。 走出齐府的彭于飞满心疑惑,这齐铭请他过府却不说话,只是饮酒,待得他二人将那一壶美酒饮尽,齐铭才向他说出了第一句话,这第一句便是最后一句。 “送客!” 一句送客便打法了他,彭于飞不解这齐铭到底请他为何意? 一名乔装为百姓的司卫自彭于飞身旁经过,待得彭于飞走远,这名司卫才过来向纪寒汇报道:“大人,彭于飞满身酒气,方才应是饮了酒。” “知道了,继续暗中监视彭于飞。” “诺!” 待得司卫抱拳离去,纪寒才转眸看向魏冉。 “魏冉,你之前说永福街的那一条火蛇为杂技班子所变的戏法,现在我要你带人秘查皇城里所有的杂技班子,是人总会留下线索,我不相信他们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诺!卑职这便去查。”魏冉抱拳领命。 便在魏冉准备离去时,一名司卫却是火急火燎的跑至纪寒身前。 “大人,左宁说他已经查出了两起失火案的火因。” “哦?”听得此司卫所说,纪寒精神大振。 一路奔回镇国司,纪寒、魏冉、孔珏三人便冲入了左宁的住所。 方迈入院门,李昆仑便向纪寒大声的嚷嚷道:“姐夫,你快来,让你看个神奇的东西。” 李昆仑是于三日前苏醒,苏醒后便与左宁一起查案。 左宁已从屋中走出,见得纪寒,先是抱之一拳,而后便在纪寒的紧盯下摊开了手掌。 手掌摊开,一道火焰突然自左宁手掌盛然开来,这道于左宁手掌中盛开的火焰被左宁轻轻向前一送便飞到了纪寒的面前。 第两百九十章 离奇死亡 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纪寒也不相信,这凭空便能变出火焰的戏法。 “大人,这便是监银司未有火源而能起火的原因,而何展大人府中失火一案,卑职惭愧,还未能查得原因。”左宁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已是再次摊开了另一只手掌。 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左宁这一只摊开的手掌。 而在魏冉与孔珏看到左宁掌中之物时,亦是用一种震惊的语气同时喊道:“是火磷。” “火磷乃我朝禁物,无圣上批准,绝不能外用,原来监银司突起大火是火磷所致。”孔珏用一种惊怒的语气恨声说道。 火磷?纪寒是第一次听得这个名词,左宁掌中之物乃一块如盐块一般的石头,难道这玩意便叫火磷。 匆匆走至左宁面前,而后将左宁手中的火石拿过,纪寒便开始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火磷与纪寒前世里的白磷有些相似,纪寒知道白磷在遇到四十度高温时便会自然,那么这火磷也应是同理。 “大人,这火磷乃冶铁的利器,在冶铁时加之这么一块便能节省数倍的冶铁时间,因其易燃,所以圣上对这火磷严加控制,皇城内除冶铁司使用火磷不用通禀圣上以外,其他各处若要使用火磷,必须得手持圣上手令才能调得这火磷。” “不过,虽然圣上严加管制火磷,但也时有火磷流出,卑职手中的火磷便是自黑街所买。” “黑街?”听得此二字,纪寒亦是目露疑惑。 “大人,黑街乃皇城中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也是皇城中最乱的地方,自太武立,圣上便颁布了庙堂与绿林互不相犯的法令,这黑街其实便是由一绿林所建。” 听得魏冉解释,纪寒也大致理解了这黑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还有,据黑街里一名私售火磷的商贩言,白鹿寺的不念禅师曾于大年前向他买过一批火磷。而经过卑职与李昆仑这两日的秘查,卑职已查到,监银司失火那日,不念禅师曾出现在监银司周围。” 听得左宁所说,纪寒亦是目露阴沉。 看来这白鹿寺的不念禅师真与冯涵一案有关。 “冯涵一案先放下,有石涧大哥在,这不念禅师便跑不了,现在应该集中全力攻破何展大人一案。” 向众人说完此话,纪寒便向李昆仑说道:“昆仑,去取一张木板来,再拿一根木炭。” 待得李昆仑拿来纪寒所需之物,纪寒便命他将木板放在院中一高处上。 接过李昆仑手中的木炭,纪寒走至木板前。 拿着木炭,纪寒在魏冉众人一脸的疑惑下在那木板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太武重案!” “现在,我们先来归整此案的诸多线索。”纪寒一边说一边在木板上写,待得纪寒将那整整一张木板写完,这起案子也清晰无露的展现在了魏冉众人的面前。 这议案还能这么议?如此简单的办法,他们怎么就从未想到呢? 待得纪寒用此方法与魏冉众人议完此案后,便是一向不爱动脑的李昆仑与孔珏二人也将这起案子理了一个通顺。 只是这通顺归通顺,此案还是一团迷雾,迷的不是此案的情节,而是此案中所牵扯的背后之人。 镇国司前、永福街先后行刺于纪寒的那十二名东启国刺客,他们到底藏在皇城何处?与这批东启国刺客勾结的又为何人? 沉默!在纪寒为魏冉众人重新梳理完此案后,这座小院内唯剩沉默。 那于永福街死去的十三名司卫不能白死,纪寒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是他心中却始终在为此事而自责。 此案难道真的就破不了了吗? 旭日东升,彭于飞于飞龙营换了甲胄便如往常般去东城查岗,如今圣上下令暂时封闭皇城,飞龙营中的事务亦突然变的清闲。 查完东城,彭于飞便去了东城里的一间酒铺,他是这间酒铺的熟客,酒保自然知道这位官爷的嗜好。 一壶竹儿尖,一盘毛豆,再来一盘上好的牛肉,这位官爷靠此三样便能足足在他这酒铺里坐上一整天。 喝着平日里最爱喝的竹儿尖,彭于飞亦在心中暗自计较,他已经打算离开皇城了,若不离开,恐怕他也会步了冯夫人的后尘一命呜呼。 在镇国司里他明明什么都没招,纪寒也根本就未问他什么,只是他这么说出去有人会信吗? 等到午时巡防换岗之时,他便要借着这个机会溜出皇城自此再也不回。 到得将近午时时,彭于飞便在酒保诧异的神色下付了酒钱。 酒保纳闷,这位官爷为何今儿走的这般早,于是便带着一丝好奇将头探出窗外去瞧这位官爷。 这不瞧还好,一瞧这位酒保立时吓的魂飞魄散。 皇城,东城门下于午时发生一起离奇命案,死者为飞龙营副营彭于飞。 而彭于飞的死状,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 当纪寒得知彭于飞的死讯时亦是纵马一路奔赴东城门。 “大人!”左宁已经开始验尸,而当纪寒看到东城门下彭于飞的尸体时,亦睁大了双眼。 焦尸! 映入纪寒眸中的赫然便是一具已被烧焦的焦尸。 “怎么死的?”回身看向一名飞龙营营兵,纪寒厉声向他问道。 “回……回大人……彭……彭将军走着走着,突然身上就起火了……”这名飞龙营营兵用一种颤抖的声音向纪寒回道。 “自燃?你是说彭于飞是自燃而死?” 听得纪寒所问,这名营兵亦是向他拼命的点头。 “大人!”魏冉快步走至纪寒身旁,并用一种低沉且惊恐的语气说道:“大人,彭于飞走出酒铺还未有三十步,其身便突然起火,据这些亲眼目睹彭于飞死状的百姓们交代,彭于飞自、焚前,连一句呼喊的话都未喊出,人便化为了焦尸。” “你说什么?死前连一句呼喊都没有,便死了?”纪寒便是知道此话所含的厉害之处,才会用一种惊恐的语气向他问道。 “是!”魏冉吞咽着唾沫向纪寒艰难的说道。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天火引身 这是自太武立国以来,第一起如此诡谲的离奇死亡案。 本来此案会落在京兆府尹朱毕的头上,然而令他庆幸的是这离奇死亡的人正好是飞龙营副营彭于飞,彭于飞的案子是由纪寒查办,所以这彭于飞离奇死亡一案,也自然落在了纪寒的头上。 御林军已将东城门所包围,孔珏与李昆仑二人亦在挨个盘问着这起离奇死亡案的始末。 “怎么样?可查出来了什么?”见得左宁起身,纪寒亦是急忙向他问道。 “大人!”左宁抬眸看向纪寒,而后轻轻摇头。 “卑职无能,查不出彭于飞的死因。” 左宁此话一出,无疑于为此案雪上加霜。 日阳高照、暖风和煦! 纪寒深深的看着地上的这具焦尸,以一种无奈的口吻向身旁司卫命令道“先将彭于飞的尸体带回镇国司。” 司卫领命,将一张白布盖于彭于飞的尸体上,而亦是在这张白布方一落在彭于飞焦尸上时,异变再生。 起火,在纪寒众人惊恐的神色下,这张盖在彭于飞焦尸上的白布瞬间起火,这火来的猛烈,便如野火燎原一般,瞬间便将这张白布烧为了灰烬。 好在御林军已将此处包围,百姓们并未看到方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不然必会在皇城中造成更大的恐慌。 纪寒死死的盯着地上的这具焦尸,方才白布瞬间被烧为灰烬的那一幕他看到了,正是因为看到,他才疑惑。 这具焦尸左宁方才明明碰过,为何在他碰时却未起火,而在白布盖上之时却突然被烧。 难道是什么化学反应? 此刻纪寒好恨自己在前世没有好好学习数理化,不然他便不会在此刻显得如此束手无策。 “大人!”一名司卫急匆匆的走至纪寒身前,并向纪寒汇报道;“回大人,彭于飞之前去的那家酒铺没有异常,我等分别用银针试了彭于飞之前所食的酒水与菜食,酒水与菜食中并未投毒。” 最有可能的一条线索也断了,若不是被下毒,那么这彭于飞的死,只能用人体自燃来解释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呢? “纪大人,圣上宣你即刻觐见!”一名宦官扯着公鸡嗓在御林军外围大道。 听得此宦官所喊,纪寒亦是自彭于飞的焦尸上收回目光。 “别用布,用湿木板将尸体带回镇国司,等我自宫里回来再议。”向魏冉丢下此话,纪寒便挤出了东城。 跟着这名宦官一路奔至照青殿。 照青殿中,陈匡端坐,见得纪寒进来,亦是突而向他问道:“纪寒,那彭于飞之死,果如坊间传言是天火引身而焚吗?” “天火引身?”听得此词,纪寒亦是深深皱眉。 “圣上,臣绝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怪力天火之类的谬论,虽然臣还不知彭于飞因何原因而自燃,但臣坚信,彭于飞之死乃是人为。” “好一个乃是人为,此次急招你入宫,是三德有话要与你说。” 听得陈匡此话,纪寒亦是诧异的看向了那站在陈匡身后如老僧入定般的陈三德。 “要使人自燃,便要有引,纪大人不信鬼神乱力自是最好,老奴不懂如何查案,纪大人,老奴赠你一句话,万物始终,皆有生克,如火遇水则熄,如盛水遇火则沸干,两物看似虽相生相克,但若盛物不同亦可倒转逆流。老奴希望此言,能对纪大人有所帮助” 陈三德此话看似深奥,但却并不难理解。 “纪寒,此案不可拖得太久,若是此案迟迟不破,恐会引起皇城百姓们的恐慌。” 听得陈匡此话,纪寒又岂能不知此理,若是拖得再久一些,恐怕这些百姓们便会编出比天火引身更扯的无稽之谈来。 其实陈匡已经有了召回镇国司司首岳卓的准备了,他怕纪寒不能胜任此等大案,这不是他不相信纪寒的能力,而是他不如岳卓狠! 此案若是岳卓来办,只要是他怀疑之人必会带入镇国司严刑逼问,虽然此种做法看似暴戾无道,但却是震慑凶徒,惩治凶徒最有效的手段。 以恶制恶,便是岳卓历来办案的风格。 匆匆将他招来,为的只是向他说那么一句看似高深莫测的话?纪寒确定陈三德已经没有再要继续指点于他的意思了,因为这老家伙又恢复了雕塑样。 “圣上!臣有一事要启禀圣上。” “何事?” “圣上,待此案了结,臣想向圣上讨一个人,将他带走。” “何人?”听得纪寒此话,陈匡不动声色的问道。 “西泊国质子元柳生。”纪寒本以为在他向陈匡说出此名时,陈匡会震怒,但没想,陈匡却是不怒反笑。 “是朕的好女儿思思要你带他走的吧,也好,此子心术不正,你将他送还给西泊国再好不过,省得这小子在皇城里再打朕这个宝贝女儿的主意。” 原来你都知道,你知道为何还要你女儿和这家伙来往呢? 当真是应了一句古话,君心难测啊! 离了皇宫,纪寒便一路火急火燎的赶回镇国司。 陈三德于他的那句提示,令纪寒更加断定此案乃是人为。 “大人!”见得纪寒归来,魏冉、左宁亦是连忙凑到纪寒身旁。 “带我再去看看尸体。” 彭于飞的尸体被单独放在了一间阴暗潮湿的木屋,木屋前有司卫把守,李昆仑、孔珏二人也在。 当二人见得纪寒,孔珏亦是连忙向纪寒问道;“大人,圣上急招大人可是催促大人速速查明此案?圣上可有限定日期?” “恩,圣上催是催了,只是倒没有限定一个准确的日期,圣上虽未限定,我们也不可因此而松懈。” 一名司卫为纪寒推开房门,李昆仑四人跟随纪寒进入。 看着这具躺在湿木板上的焦尸,纪寒突而回身向四人问道:“你们觉得彭于飞的死,会不会与何展大人一家四二十口的死相同?我一直都在怀疑,按说何展大人的府邸起火,他府中可是足足有四十二人,即使他们睡的再死,也不可能连火烧到他们身上也察觉不到吧?” 第两百九十二章 自燃真相 “还有,何展大人一案的卷宗中可是写的清楚,何展大人的邻里们可是没有听到何展大人府里的任何呼救。” 向魏冉四人说完此话,纪寒便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彭于飞的尸体上。 “除非,他们像彭于飞一样,死的太过突然,突然到连身体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或者,何展大人一家在入睡时被做了手脚,比如迷晕之类。” “其实,我个人更希望是前者,因为若是前者的话,那么杀彭于飞的凶手便是杀何展大人一家的凶手了。只是,他到底是用一种怎样的手段令得一个人会突然从体内起火的呢?” 纪寒所问,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为他解答。 便在众人一阵束手无策时,一个怯怯且结巴的声音却是突然在屋外响起。 “大……大人……俺……俺……可……可能知道。” 听得屋外所传进来的这句话,四双眼睛亦是齐齐看向了这说此话之人。 此人不是镇国司的司卫,而是一名御林军。 这名御林军面容青涩,长相老实,一看便是个憨厚之人。 这憨厚之人是孔珏手底下的一名兵士,只是孔珏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来着?你方才说你知道?”孔珏看向这名憨厚军士以一种老子信你个鬼的神态与语气问道。 “方……方士……”憨厚军士腼腆向孔珏回道。 “方士?老子问的是你的名字。” “回……回将军,属下的名字叫……叫方士。” 方士?这名字起的想不叫人记住都难。 一手拨开卖弄官威的孔珏,纪寒匆匆走至方士面前向他问道:“方士,你方才说你知道?知道什么?” “知……知道彭……彭于飞是怎么死的,俺爹以前是个半路方士,打俺出生,俺爹就给俺教方……方术,所以,俺……俺也算半个方……方士。”方士此话有点绕,但是纪寒还是听懂了。 高手在民间,纪寒此刻恨不得在这方士的脸上狠狠的咬他一口。 “快说,彭于飞到底是怎么自燃的!” “大……大人,这……说不清……俺给大人做一次……大人一看就……就全明白了。” 此刻所有目光全集中在了这位名叫方士的半路方士身上。 这家伙明明穿了一身甲胄,可是那甲胄里塞的东西却都是些奇葩之物。 两个竹筒、一个木碗! 方士先打开一个竹筒,而后用这第一支竹筒在木碗里倒了一些红色的液体,而后又打开另一个竹筒,将里面的透明色液体倒入。 在方士在红色液体中倒入这透明色液体之时,纪寒众人皆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味。 “方士,你倒的是酒?”左宁看着方士手中的竹筒问道。 “恩,是酒!” “那这红色的是?”魏冉看着木碗中的红色液体问道。 “是炼丹用的朱丹与黄磷和成的溶水。”方士说到专业处时便不结巴了。 纪寒之前便猜测彭于飞的死极有可能是因什么化学反应而死,如今再看到方士所在木碗中倒入溶水与烈酒时,心中的这个猜测亦是更加笃定。 只是这两样东西都倒入了木碗中,木碗中这两种液体却没有发生任何的化学反应。 在纪寒众人一脸的疑惑下,方士再次从甲胄中取出了一只磨得透亮的铜镜。 将这只铜镜盖于木碗上,方士便将木碗拿了起来。 “大人,俺找一个日头烈的地方。”方士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已是将木碗放在了一阳光较烈的地方。 未让纪寒众人等太久,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 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这只被放在日阳下的木碗开始颤动,在颤动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来自木碗中的沸腾声。 这沸腾声在加剧,在加剧中突然冲开铜镜,而后开始燃烧。 火势熊烈,熊烈到只不过数个眨眼之间,这木碗便化为了沉灰。 这! 纪寒看呆了!这他妈的分明就是一种强烈的化学反应。 只是,这方士做的这个实验又与彭于飞的死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彭于飞在死前喝了酒!”左宁用一种郑重且低沉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彭于飞应该在死前服用了朱丹与黄磷参在一起的溶水,温度、溶水、烈酒,三者缺了任何一种都不会自燃,方士,我猜的对不对?” 听得左宁所说,方士亦是向他重重点头。 “恩,对的,彭于飞应该是先……先喝了朱丹与黄磷参在一起的溶水,然后又去那家酒铺喝了……喝了酒,等他出了酒铺……刚好赶到日头最烈的时候。” “于是他便自燃了是也不是?”纪寒接过方士下面要说的话,并以一种震惊的语气向他问道。 “恩,俺觉得彭于飞就是这么死的,除了这个办法,俺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办法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的给烧没了。” 在方士向纪寒说完此话时,左宁已是再次冲入了木屋。 现在只要他能在彭于飞的尸体中哪怕找到一丁点的证据,那么就可以给出彭于飞真正自燃的原因。 “方士,你进去去帮左宁。” 听得纪寒所令,方士亦是跑进了木屋中。 未让纪寒三人等太久,左宁与方士便走出了木屋。 出了木屋,左宁向纪寒点头说道:“回大人,我与方士确实在彭于飞的焦尸里寻到了一些朱丹与黄磷燃烧后的粉末。” 听得左宁此话,彭于飞于东城下突然自燃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大人,昨日自彭于飞出了镇国司,便只去过一个地方,监银司副首齐铭的府上,除此之外,彭于飞便再也未去过其他地方。还有,据卑职所了解,这齐铭年幼时曾跟随过一位方外之士修习过一段时间的方术,后来才考取的功名”魏冉向纪寒语速飞快的汇报道。 “你是说齐铭修习过方外之术?”听得魏冉所报,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大人,太武所有官员的履历皆是司首大人亲自搜集,断不会有任何错处。” 第两百九十三章 冢原一刀 “好!,现在咱们立刻去彭于飞家,若是在他家中未有搜到黄磷与朱丹这些方士所用的东西,便立刻搜查监银司副司首齐铭的府邸。” “诺!”孔珏听得此话,亦是精神大振。 好家伙,这案子查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眉目了,孔珏怎能不激动! 彭于飞的住处早有御林军把守,待得纪寒众人赶到,便立时开始搜寻。 在方士与左宁二人仔细的搜索下,彭于飞的家中并无任何方士所用的东西。 听得二人所报,纪寒大手一挥,五百御林军,四十司卫直奔永安街而去。 这么一群浩荡的队伍亦是引得诸多百姓跟随观望。 这些百姓中亦自然有许多双各个势力的耳目。 纪寒这一次做到了雷厉风行,齐府的大门是被纪寒一脚踹开的。 府门大开,五百御林军首当其冲冲入府中,这么大的阵仗可真将齐府里的侍女与小厮们吓的不轻。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御林军扣下。 这齐府修葺的不可谓不奢侈,假山石林应有尽有,园林水榭应接不暇,百花琳琅、雕栏满目,这家伙的府邸当真奢靡。 府内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齐府的主人齐铭。 当齐铭冲出厅堂时,看到的便是满院的御林军与司卫。 纪寒、孔珏,二人站于最前。 “你们这是干什么?”冲出厅堂的齐铭但见如此之多的御林军时,亦是震声喝道。 “拿下!”纪寒大手一挥,根本不给齐铭任何思考的机会。 孔珏、李昆仑二人大步流星朝齐铭冲来。 齐铭知道他做过什么事情,只是他根本不相信纪寒能查出他的所做。 已经无需纪寒去吩咐,方士、左宁二人已是带着四十名司卫开始搜查齐铭的府邸。 眼见孔珏、李昆仑二人便要冲到他的面前,齐铭却仍是一动不动。 他目光阴沉,紧紧的盯着那站于院中的纪寒。 有一句老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齐铭可不旦旦只是做了亏心事,他所做下的事情,便是令他死上千次百次也不能赎其罪之一二。 他自幼便跟随一名得道方士修行,奈何这修行之路实在枯燥乏味,于是他便跑出了道观,来到皇城。 在皇城中,他凭借一身所学,很快便被一名皇城中的大人物相中。 而后他便在这位大人物的暗中扶持下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十载过去,他虽放荡形骸,但却忠于这位大人物,每次这位大人物所交代于他的事情,他都能办的滴水不漏,无迹可寻。 他相信这一次,亦是如此! 只是在他接触到纪寒那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后,他却第一次对自己的自负产生了怀疑。 一身方术或许出神入化,而抛却这一身方术的齐铭,却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 孔珏、李昆仑二人已是将他压倒在地。 左宁、方士二人亦是拿着各种方士所用的器皿走至纪寒身旁。 无需再问,二人的眼神与手中的东西便足以证明这齐铭便是杀害彭于飞的凶手。 皇城中一处阴暗密室内,数十道身影恭敬而站,一名消瘦身影正在向着那坐于守卫的身影急切的说话。 “冢首座,我家主人命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齐铭。” “杀齐铭?他现在急了?昨日让齐铭杀彭于飞时他为何不与本座商量?那可是五百御林军,你家主人可知,若是本座一旦动手,必会惊动皇宫里的那位大宗师,届时,你家主人怕也是再也藏不住了吧。” “冢首座是何意?难道冢首座要向陈三德揭穿我家主人的身份不成?”瘦弱身影听得此话,其声音亦是越发阴沉。 “一刀,本座只出一刀,这一刀不论是否能杀了齐铭,本座绝不会再出手,而你们,也不要再做些自以为聪明的事情了,别忘了我冢原与你家主人只是合作的关系。” 听得冢原此话,这瘦弱身影亦是不再做声。 纪寒他到底是如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知晓是齐铭杀了彭于飞的,别说是他猜不出,便是连他的主人在得知纪寒率御林军冲入齐府时,亦是惊到连手中的茶盏也落在了地上。 让齐铭杀彭于飞本是一着高招,如此做,便能令纪寒分心,令得皇城恐慌,从而他的主人亦能重新布置这张棋盘,然而,纪寒却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查出了齐铭。 他到底是如何查出的?这齐铭乃可不是什么随便可以舍弃的小喽啰,而是他们之中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 若是这颗棋子被带入镇国司,若是齐铭受不得镇国司里的酷刑将他所知道的全数招与纪寒,那么纪寒或许便能顺着齐铭的招供,从而顺藤摸瓜的找到他的主人。 一刀! 一刀便已经足够! 在这皇城中,乃至整个太武,能挡住冢原一刀的只有两人,这两人一人在皇宫里,一人不知去了何处逍遥。 齐府被抄了! 当这些百姓们看到监银司副司首齐铭被押出齐府的那一刻,皆开始纷纷避让。 永福街的那一场刺杀,这些百姓们还依然历历在目。 一名夫人尚能让刺客来截杀,更何况是这官拜三品的齐铭大人。 虽然不知齐铭犯了何事,但是这皇城,自纪寒开始查案的那一刻起便不再太平。 犹是晌午时,于东城们所发生的那一起天火引身的离奇命案。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这齐铭绝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站在齐府前,纪寒用一种凝重的声音向魏冉众人说道。 “姐夫,你就放心吧,上一次着了那臭蛋的道,这一次,我可是有备而来。”李昆仑在说话时,已是自衣襟中摸出了一条湿布。 在纪寒诧异的神色下,李昆仑亦是用这条湿布将自己的嘴鼻蒙了起来。 “纪大人,你就放心好了,我这五百御林军各个骁勇善战,那批东启国的刺客不来便罢,若来,我孔珏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孔珏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也是自其甲胄中拽出了一条湿布,而后也蒙住了嘴鼻。 第两百九十四章 刀客来袭 在反观魏冉、左宁二人,这两家货竟然也如法炮制自衣襟中各摸出一条湿布。 卧槽! 瞧着这四人所为自己配的行头,纪寒感觉脑子有些乱。 “我的呢?”伸手指了指魏冉绑在嘴鼻上的湿布条,而后又指了指自己,纪寒一脸幽怨的向他问道。 “大人,您武功高强,内力雄厚,乃是高手,不需要这个。”魏冉看着纪寒并理直气壮的回道。 “对,姐夫,你可是高手,高手要有高手的风范,再说,那什么硫烟也伤不到姐夫对不!” 这二人一通马屁拍的,纪寒便是想弄一条湿布条给自己戴上,也有点不好意思。 “出发吧!”大手一挥,五百御林军如铁桶一般将齐铭围在其中。 孔珏、李昆仑二人行于御林军最前,左宁、魏冉分居齐铭两侧,而纪寒则贴身保护齐铭。 出了永安街便是永福街,百姓们始终与纪寒他们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暮景残光、日薄斜照!余晖将天空映衬的有些暮气沉沉。 此值已到饭点,城中百姓的屋舍皆已升起袅袅炊烟。 如此之大的阵势将他围拢于内,齐铭怎能不知纪寒的用意,难道说,那位大人物果真要杀他灭口吗?跟随了这位大人物十余年,难道这位大人物仍不信任于他吗? 自被纪寒捉拿的那一刻起,齐铭便已心存死志,这招与不招于他而言结局都一样,他不会相信,在他向纪寒招供后,纪寒会留他性命,因为他所犯下的每一样罪责,按太武律都为杀头之罪。 大军以至永福街,本是站在永福街看热闹的百姓们,亦纷纷为纪寒所率的这支大军让开了去路。 又走到了这里,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面,还有那深深刻在心里的自责与仇恨。 天色将晚,浅月当空!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将永福街地上的尘土吹起。 尘土纷飞、冷风不止,一人身背一刀站于这条冷街正中。 “戒备!” 孔珏一声大喝,五百御林军已是纷纷拔刀而出。 听得孔珏所喊的这声戒备,纪寒亦是拨开身前数名御林军看向前方。 夕阳斜照、残阳如血,站于冷街正中的是一名刀客,此刀客身长九尺,双臂如猿,头戴一狰狞鬼面,身着一身墨色长衣。 刀客迎风而立,伸手握住身后长刀,而后右脚后撤,左脚弯曲。 这名刀客所作出的是一个标准的前冲动作,而在此刀客作出这一动作之时,李昆仑与孔珏二人已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一声铿锵刀鸣,漫天尘土归尘! 纪寒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红色刀影,这名冷刀客便突然消失在了纪寒那一双睁大的眼眸之中。 用消失二字来形容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但是,若是将速度施展到极致之时,即使不是消失,也胜似消失。 这名冷刀客便是如此! 他不是真的自纪寒的眼眸中消失,而是纪寒的眼睛没有跟上他的速度! 是刹那之间吗?还是一瞬之间! 总之,在这名冷刀客突而消失在纪寒眼眸中时,纪寒只是做出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便是忽而回身将齐铭扑倒在地。 一阵凌厉刀风自纪寒头顶呼啸而过,不待纪寒庆幸,这自他头顶本是呼啸而过的刀风,亦是自半空中掉转方向,回身杀来。 这一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冷刀客突破防线杀入重围中时,这五百御林军才姗姗转过了身子。 转过身子的刹那,他们便看到了令他们胆战心惊的一幕。 一柄红刀抵于纪寒身前,使得这柄红刀不能再前进分毫的便是护于纪寒身前的这柄囚龙锏。 在千钧一发之际,纪寒将齐铭扑倒在地,便在纪寒正欲用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时,这柄红刀便突然杀来。 而今纪寒所保持的姿势,完全是一个拱桥的姿势,而这柄红刀便仿佛压在纪寒胸膛上的一座千钧大山般,使得纪寒的身子正在下沉。 “轰!” 在囚龙锏发出一声不甘的龙鸣之声时,纪寒亦被这柄红刀所压垮在地。 地面龟裂,纪寒半个身子都被镶在地面之中。 如若他手中所握的不是囚龙锏,那么此刻纪寒必将会被这柄红刀所斩为两断。 纪寒已经认出了此刀的身份! 此刀乃红铁启刀!是一柄用纯红铁所打造的绝世神兵。 后背如针芒在刺,纪寒亦是顾不得这背后的伤势,因为他已经看到,这名冷刀客抬掌轰向了齐铭。 冢原已经违背了他的意愿,这是他的第二刀! 第一刀被此子化解,第二刀被此子手中的神兵所挡,而这第三招,便是用掌。 他已决定不再出刀,若是他再出第三刀,必会被皇宫里的那位大宗师所看破。 此来是为杀齐铭而来,至于这能化解他两刀的纪寒,此子能化解他这两刀便是此子的造化。 然而令他有些隐隐升怒的却是此子的冥顽不灵。 半个身子都镶在地面中的纪寒是不可能为齐铭挡下这一掌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齐铭的脚踝,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掷出这一掌之下。 而在齐铭突然自冢原面前横飞而出之时,冢原已是动身向齐铭追去。 红刀离开囚龙锏! 纪寒亦是用体内真气将自己自这地面里震飞而出。 手提囚龙锏,纪寒紧随冢原身后,飞龙弩于穷追不舍中已被纪寒抽出。 扣动弩扳,纪寒向冢原射出连珠飞矢! 这飞龙弩与普通手弩不可同而语。因其内有弹簧加持的缘故,这一窜连珠飞矢,便是后来启动,也能后居追上。 冢原不知这身后飞来之矢的威力,只当是普通飞矢。 只是这身后嗖嗖的破风之声却让冢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止步,而后回身! 一抹红色刀影于身前盛开,当第一支飞矢被他挡下之时,便是连冢原握刀的手掌亦是忽而一震。 “这飞矢怎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启刀在掌中旋转,纪寒手握囚龙锏一声大喝,如雷神撼地般落于冢原身前。 第两百九十五章 想当年、秋风壮 有可谓与不可谓,他知道此子懂武,却不知此子竟是如此难缠。 手中一柄钢锏乃神兵利器也罢,受了他一刀却未有被他的刀气所伤,便是让他也想不通此中关节。 这第三刀出还是不出,若出,未能杀了此子呢?若不出,那刺杀齐铭只能就此作罢。 冢原在权衡,权衡他出这第三刀的利弊! 在皇城潜伏数十余年,他不想因为一个纪寒而暴露了他的身份。 李昆仑心中大气,他虽然不知道这刺客是如何从他身旁冲过去的,但是,此刻他心中可是窝火的紧。 孔珏所使用的兵器为一双板斧,自孔珏手中夺过这双板斧,李昆仑一声大喝,便气势汹汹的向冢原冲来。 冢原自不会将这莽夫放在眼中,只是当他以轻蔑之姿架刀去挡这一双板斧时,他便后悔了。 李昆仑天生神力,这一双板斧抡起便足有千百斤。 红刀在手中颤动,虎口亦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纪寒如何能错过这个机会,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一条大鱼,这大鱼既然敢来,纪寒便没有放过这条大鱼的理由。 成名绝技,泼皮刀法走起! 一个用双斧抡,一个用锏一通乱砍! 所谓双拳打死老师傅,冢原哪里见过这种野路子。 李昆仑不但天生神力,这抡起双斧时,口中还振振有词。 “劈,劈你个魂也丢来魄也落,砍你个屁滚尿流,没处躲!” 起初纪寒听得这李昆仑所喊还有些似曾相熟,后来但觉还挺押韵! 主要是气势,甭管李昆仑能不能砍中这名刀客,但在气势上,李昆仑绝对已经胜了。 纪寒感觉李昆仑的这个办法极为适用,所谓酒壮怂人胆,既然没酒,那便来个吟诗壮兴。 手中囚龙锏舞的风生水起,在风生水起中忽而化刀,忽而化剑,忽而化枪,忽而化锤。 冢原只是在用一些普通的招式应对纪寒与李昆仑二人的夹击。 这二人,一个天生大力,每抡一斧,便喊一嗓子,一个看似招式杂乱无章,但却透着一种大道至简的真谛。 若是他还不动真格,那么便唯有一逃了。 “想当年!”手中囚龙锏架开红刀,而后忽然化刀为剑,直刺冢原胸口。 “想当年,秋风壮,你能逆风尿三尺。现如今,你这厮,顺风使尽尿一鞋。” 正在回刀欲要架开纪寒这化刀为剑的变招时,冢原却突而听到了纪寒所向他大念出的这一句。 这一句,像诗又不像诗,但却令冢原听得大感唏嘘。 “想以前,豪情壮,你一夜七次不停歇,现如今,你这厮,尿尿还得用手捏。” 攻击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冢原怎能不知此子是在用言语作践于他,而他却突然发现,他竟无言以驳! 若说纪寒之前在赏花大会所吟的那三首冠绝古今的诗文,他们这些兵士们听不懂的话,但是纪寒此刻所吟的这到底是一首还是两首的粗坯诗词他们却是听的明明白白。 明明是以高手之姿前来刺杀齐铭,如今冢原却被纪寒这一通乱词给挑起了怒火。 好在他没有怒火中烧,如今他已五十有余,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想当年,他确实如纪寒上述所说的那般肆意潇洒外加强壮,可如今,他确实不胜从前了。 纪寒虽然说的粗痞不堪,但是却是事实! 此刻,纪寒可不管冢原心中作何想,他已经感觉到冢原的气息乱了。 在感觉冢原气息已乱的同时,纪寒便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而在他已经稳操胜券能够拿下冢原时,冢原却突然使出了一式令他为止惊艳的刀法! 这一刀如何惊艳,纪寒无法用言语表述! 在冢原向他与李昆仑挥出这一刀时,纪寒脑海中只有一个反应,此刀绝不能接。 “昆仑,别接这一刀!” 向李昆仑喊出此话,纪寒便捉住李昆仑的手臂向一旁飞扑而去。 这一刀,刀气纵横,连那空气都发出了阵阵爆裂之声。 一股无形无影的刀气以红刀为中心向前方扩散! 在扩散之时,那站于最前的数名御林军竟是被这股无形刀气所拦腰斩断! 冢原已经使出了这第三刀,既然他的身份已然无法隐藏,那么便顺带结果了这齐铭的性命吧。 收刀入鞘,冢原抬掌便向那正瑟瑟发抖的齐铭轰来。 这一掌蕴含了他毕生的功力,在太武,除陈三德与那位之外,他自信无人可接。 而他的自信亦再次被动摇! 因为他这蕴含毕生功力的一掌竟被接下了,这接下他这一掌的并非陈三德,并非那位,而是纪寒! 黑衣鼓荡、尘土扬飞! 两掌相交,在相交之时,纪寒的发束便为止崩断,一头无束黑发于夜下狂舞,一身黑衣于夜色下肆意飞扬。 二人周身已经悬起一道道肉眼可辨的风旋,这风旋里的尘土亦在如两条蛟龙般在肆意搏杀。 黑发狂舞,纪寒的面部亦在扭曲,这种扭曲就如同是被那能毁天灭地的飓风在摧残一般。 在摧残中,纪寒的一双黑眸亦是愈来愈鼓,这种愈来愈鼓的趋势仿似这一双眼眸随时都会自眼眶中爆出一般。 “大人!”魏冉、左宁、孔珏三人已是大惊失色! “姐夫!”李昆仑想要去救纪寒,但是他却冲不进这二人周身所旋转的真气之中。 二人的内力孰强孰弱肉眼可辨! 冢原云淡风轻,纪寒却如一叶置身在狂风骤雨般的小舟一般,随时都会被这狂风骤雨摧毁。 魏冉深知二人在比拼内力,若是此刻强行去救纪寒,那么纪寒必会遭到真气的反噬,而油尽灯枯! “噗!”便在魏冉众人心急如焚之时,纪寒突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此刻,他体内已是翻江倒海,这一口鲜血,自喉头直冲而上,令他想阻都无法阻止。 而令纪寒更为惊惧的是,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已经全部失控了,这些失控的真气正在搅动他体内的血液。 血液纷纷不受控制的上涌! 这是要冲他一个七窍流血吗? 第两百九十六章 齐铭归案 无法撤掌,无法运起体内那已经絮乱的阴阳二气。 这刀客的内力竟然如此浑厚,根本就不是现今的纪寒能够比拟的,陆倩倩曾说纪寒已经跻身到九品高手的行列,那么这名刀客呢?他是九品宗师吗? 可是纪寒曾不止与一位九品宗师交过手,此人的内力在苍颂之上,甚至还在韩成珉之上,他到底是何人?能在背后调动如此高手的又是何等身份? 纪寒已命悬一线,而冢原已经对纪寒心升杀意,既然他已经出手,那么便顺带连这颗绊脚石一并解决掉吧。 此刻,置身在二人内力旋涡中的唯有齐铭,齐铭之所以未有被二人的内力所震伤,那是因为纪寒于正面挡下了这名东启刀客的内力。 齐铭怎能不知这名神秘刀客是来杀他的,一名罪无可恕的罪犯却被一名皇城中炙手可热的大官来保护,而看这情景,纪寒根本不是这名刀客的敌手。 该如何抉择,纪寒死,那么他必回被这名刀客毙于掌下。 他所有的一切都为那位大人物所赐,十载相伴,难道那位大人物就如此不信任于他吗?在那位大人物的心中他到底算什么? 心中这般想,齐铭已是将手伸至纪寒身后。 “他要做什么?”当魏冉看到齐铭的动作时,已是目露睚眦。 若是此刻这齐铭于身后突然偷袭纪寒的话,那么纪寒必会败亡。 也是在魏冉众人震怒与惊恐下,齐铭突然自纪寒身后抽出了他的飞龙弩。 手握飞龙弩,而后扣动弩扳! “砰!” 一声悬刀与膛牙的碰撞之声于二人的内力旋涡中豁然响起。 这一柄自膛牙所飞射而出的飞矢于齐铭双眸中消失。 “大人!”魏冉、左宁二人凄厉咆哮。 “齐铭,老子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孔珏一双拳头亦是青筋暴走。 “噗!”飞矢离膛,自纪寒下肋穿过,而后没入冢原左肋。 飞龙弩本就是经过改良的飞弩,而今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射中目标,那威力当然巨大。 没入左肋,而后自左肋一穿而过。 正在与纪寒比拼内力的冢原左肋突然吃痛,那本是凝而不散的一身内力亦是突然涣散。 纪寒果断的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 撤掌、而后变掌为拳,这一拳绕过冢原手掌、直捣黄龙。 集聚内力的一拳轰在冢原胸口,在此拳击中冢原之时,纪寒亦是抬起膝盖。 左脚为支撑点,而后愤然跃起,这一记飞膝自下而上撞在冢原下颚。 鬼面掉、人后仰! 于后仰中,冢原连续做出三个后空翻的动作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在冢原方止住身形的刹那,一双板斧忽而斩向他的双膝。 冢原受伤了,他的受伤一半来自于突然偷袭他的齐铭与突然向他做出反击的纪寒,一半来自于他内力的反噬。 面对这拦膝一斩,冢原只能选择拔地而起。 手抱左肋,此刻冢原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逃,如若他未受伤当然能逃得了,可是关键在于他受伤了。 在冢原自原地跳起的刹那,李昆仑便丢下了一双板斧向冢原使出了一记饿虎扑食。 双手死死抱住冢原的双腿,李昆仑将所有的力气凝聚于双臂之上。 “不好!”被李昆仑抱住双腿的冢原于心中暗叫糟糕。 确实不好! 因为冢原突然感觉到他的身子正在下坠。这种突然的下坠,是他所根本无法去阻止的。 一幅堪称为残暴的画面于五百御林军眼中,于魏冉众人震惊的眼眸中开始播放。 力拔山兮气盖世!冢原此来回不去! 此刻,是李昆仑的表演时间,别说一个人,便是重达千斤的石狮,他亦能抡的风生水起。 冢原在李昆仑手中便如一个用枯草编织的稻草人一般。 李昆仑在拿冢原泄愤,他泄愤的动作很简单,简单到粗暴! 魏冉的一双眼皮在发抖,五百御林军的呼吸在加重。 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抱住冢原的双腿,而后一次次的砸向地面。 地面龟裂、碎石乱飞!冢原是生是死,无人得知。 “昆仑别砸了!”纪寒一边擦拭着嘴角的血渍一边向李昆仑大喊道。 听得纪寒此话,李昆仑又重重的将冢原的身子砸地一次才松开了双手。 松开双手,冢原如同一条死狗般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吗?此刻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姐夫,你没事吧!”李昆仑匆匆跑至纪寒身旁并向他关心的问道。 “死不了!” 而在纪寒向李昆仑回完此话后,那本是如一条死狗一般的冢原却突然拔地而起。 “放箭!” 在冢原拔地而起的刹那,孔珏便向五百御林军下达了命令。 百支羽箭齐齐射向那欲要逃跑的冢原。 十二名手握启刀的黑衣刺客突然自一屋檐后冲杀而出,手中启刀挡下百支羽箭的同时,也将冢原救走。 已经无需纪寒去命令,魏冉、左宁带领四十司卫已是纷纷跃上屋顶去追拿这十二名东启国的刺客。 纪寒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那名刀客也忒能抗揍了吧,被李昆仑砸了那么多次,这家伙竟然还没死? 纪寒知道,他应该是用真气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只是他这样损耗真气,怕是没个三五月是没办法恢复元气的。 “为什么要救我?”纪寒回身看向那仍是手握飞龙弩的齐铭问道。 “为什么要救你?”齐铭静静的看着纪寒,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伸手自齐铭手中夺过飞龙弩,而后李昆仑便将飞龙弩重新交到纪寒手中。 “留下几名兄弟安葬这些军士,我们速回镇国司!”自齐铭身上收回目光,纪寒转而看向地上的数具尸体说道。 一路奔回镇国司,自中途再未遇到过东启国刺客的截杀。 回到镇国司,纪寒并未将齐铭直接送入大牢,而是将他带入了一间密室。 这密室密不透风,建于地下,是镇国司专为审讯重要钦犯而设立的。 第两百九十七章 攻心 密室内,纪寒坐于首位、魏冉、左宁、孔珏、李昆仑分居纪寒两侧。 一盏烛火忽明忽灭,将纪寒的脸庞亦是映照的时隐时现,而齐铭便坐于那最黑暗之中。 此案能不能向前再进一步,便皆系于齐铭一人身上。 魏冉激动、左宁激动,孔珏亦是在紧紧的盯着那被黑暗所笼罩的齐铭。 本是报之必死之意的齐铭已经不想自尽了,他若想死,谁都拦不住他。 深埋心中十余载的恩情于一刻间倾泻,那位他所敬重的,赐他一身荣华富贵的大人物宁愿派杀手来刺杀于他,亦不愿意相信他齐铭的忠心,可笑!当真可笑至极! 至于救纪寒,便是到了此刻他还未有想明白当时为何要救他! 密室死寂,纪寒不问,魏冉等人亦不敢出言询问齐铭,虽然他们此刻心中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躁动。 “齐铭,我还是很想知道方才你为什么要救本官,你若不救本官,本官怕是已经和你一起入了黄泉。” 在魏冉众人强忍的躁动下,纪寒终于开口审讯齐铭了,只是让魏冉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纪寒却向齐铭问出一个与此案无关的问题来。 显然纪寒此问亦令齐铭未有想到,因为于黑暗中,纪寒听到了齐铭的轻咦声。 一声轻咦,而后齐铭才开口向纪寒回道:“我也很想知道是为什么,你要置我于死地,而我却救了你,当真是可笑。” 听得齐铭此话,纪寒只是婉转一笑。 “齐铭,何展大人一家四十二口葬身火海是你所为吧。” 听到纪寒问入正题,魏冉四人亦是将一双耳朵竖了起来。 “是,我在他们家的井水中下了麻沸,他们食下麻沸自然会睡的如死猪一般,叫也叫不醒。” “这不可能!何展大人家中失火那日,我与左宁已经仔细勘察了现场,那一口井水中根本就没有参杂麻沸。” 齐铭声音方一落下,魏冉便出言否决。 “哼!你们当然查不出来,因为我在那口井水中又投了解药。”齐铭此话一出,顿时令魏冉哑口无言。 “其实,我更想知道,纪大人,你们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我用方术杀人,自负这天下间无人能窥得其中玄妙,纪大人可否告诉我,你是如何查到我的。如若纪大人要说彭于飞那日出了镇国司便被我请去了我的府上,纪大人因此便怀疑彭于飞之死乃我所为,如若纪大人要用这种回答搪塞于我,那么纪大人便无需在说了。” “不是,我有一名手下,此人恰巧也修习过一些方外之术,彭于飞的死因便是我这名属下参破的。” “原来如此!” “纪大人,既然你已经知晓我所为,那么我还想问大人一句,如若我将我所知全招于大人,大人会放过我吗?” “放过?齐铭,你所做之恶,罄竹难书,难道你还指望你能活下来不成?”孔珏听得齐铭此话,亦是向他大声喝道。 “活下来不成?孔将军,既然我左右都是一死,这招与不招又有何区别呢?便是做生意,也没有哪位商人会做这无本的买卖吧。” 纪寒有些听不下去了,这孔珏,你他娘的确定是在审问重犯吗? “齐铭,冯夫人所杀的那名管家,是你毁尸灭迹的吧。还有,你知不知道你与那死去的彭于飞是什么关系? 与彭于飞是何关系?这纪寒所问何意,他与彭于飞并不相识,杀彭于飞是那位大人物所给他下的命令,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见齐铭不答,纪寒便再次说道:“说来你们二人的渊源很深啊,你与那死去的冯夫人有肌肤之染,恰巧的是彭于飞也与冯夫人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你胡说,我与冯夫人两情相悦,彼此情投意合,冯夫人绝不会做出背叛我的事情。”齐铭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他的声音里亦是夹杂着隐隐的激动。 “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看来这齐铭是对冯夫人动了真心了。 那么死去的冯夫人到底在这两起案子中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身份呢? “说说冯夫人吧。”纪寒舒展了一下身体,再次另走蹊跷的向齐铭问道。 说说冯夫人?她人都死了,此时再提她还有个甚用? 魏冉真的有些看不明白了,他看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这位大人总是向齐铭问一些与此案无关的问题。 “我与冯夫人之间没什么可说的。”齐铭断然拒绝去聊这位死去的红颜。 “哦?没什么可说的?那本官来说,监银司突起大火烧死冯涵大人,此火乃白鹿寺里的不念所放,不念精通一身控火之术,他放火烧监银司乃冯夫人所指使,或者说,乃冯夫人背后之人所指使,齐铭,既然你说你与冯夫人两情相悦,那么冯夫人有没有告诉你,她真正的身份?” 纪寒所说已令齐铭震惊不已,而纪寒的这最后一句所问,已是扰乱了齐铭的心绪。 在齐铭听得纪寒所问后,纪寒亦能明显的听到自黑暗中所传出的齐铭那低沉的呼吸声。 “齐铭,除你之外,冯夫人还有几个相好,这其中一个便为你所用方术所杀的飞龙营副营彭于飞,这其中第二个便为撞见冯夫人于闺房中杀人的胡屠夫,齐铭,你可知道冯夫人所杀的乃是何人,此人名为高义,乃冯府管家,实则他也是冯夫人背着你所交的一名相好,当然,还有本官之前所向你提及的白鹿寺里的不念,你自己算算,你是第几个?现在你还觉得那冯夫人与你是真心,与你是两情相悦吗?” “这不可能!纪寒你莫要胡说八道。”听得纪寒此话,齐铭亦是用一种震怒的声音向纪寒大喊。 “胡说八道?齐铭,本官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若真的相信冯夫人,便不会用方才的语气呵斥本官了。” “现在本官可以回答之前你所向孔将军所问出的那个问题了,今日,不管你招与不招,你都难逃一死,你是个聪明人,应当能猜到,自本官去你府邸捉拿你的那一刻起,你们的计划便已被本官所打乱,至于你,你招与不招,于本官而言并不重要。” 第两百九十八章 大人真乃神人也 “还有!”纪寒在说此二字时故意加重了声贝。 “现在本官可以回答你心中的那个疑问了,齐铭,你说你不知道为何救本官,那么本官便来告诉你答案,因为你怕死!” “你知道那名刺客一旦杀了本官,那么你必然也难逃一死,若能活着,没人想死,哪怕是在这世上多活一刻。” 纪寒声音落下,被黑暗所笼罩的齐铭亦是开始急促的呼吸。 他怕死吗?这世上之人又有哪个不怕死的? “你说我救你是因为我怕死?”于黑暗中齐铭近乎失神的在反复重复着纪寒所说的这句话。 在反复的重复中,齐铭突而用一种颓废的声音于黑暗中说道:“你们是抓不到他的,我是说,你们是抓不到指使我杀害何展大人一家与彭于飞的那位大人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自他送我踏入仕途,我便再未见过他。” 听得齐铭所说,纪寒亦是深深皱眉。 “我自幼便跟随一方外之士修习方术,因为受不得道院里的枯燥,于是我便偷偷下山来到皇城,那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在皇城中靠的一手幻术结识了许多权贵,也是在那时我被那位贵人相中,贵人将我送上仕途,便再未出现过。” “纪大人,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全数告知,大人若是想用我揪出那位贵人的身份,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听得齐铭此话,魏冉与左宁亦是露出失望之色。 好不容易查出了杀害何展大人一家与彭于飞的凶手,却没想到这名凶手只是一个傀儡,他们二人岂能心甘。 “齐铭,你说你于十年前见过那位贵人,现在你可能画出这名贵人的画像?”魏冉心有不甘的向齐铭问道。 “画像?十年前我见贵人时,只是看到了贵人的背影,并无窥见贵人的真容。” “在哪里见的?”听得齐铭此话,纪寒亦是沉声向他问道。 “一座酒楼,十年前这座酒楼名叫东兴楼,如今这座酒楼名叫知味观。杀何展大人一家与彭于飞皆是我在知味观的一间雅房中所接到的命令,命令便在雅房里所放的信函中。” “知味观?”纪寒并未听过此酒楼的名字。 “大人!这知味观乃是大皇子私下里的产业。”见纪寒皱眉,左宁亦是用一种深沉的声音向纪寒说道。 “大皇子陈麒的的私产?” 纪寒并未见过陈匡的这两个儿子,所以对此二人也是知之甚少。 见得纪寒沉默,魏冉四人亦不敢出声打扰。 一沉沉默后,纪寒看向魏冉问道:“魏冉,你可知这东兴楼为何在十年前改名为知味观?” 听得纪寒所问,魏冉亦是向纪寒郑重回道:“回大人,东乃四方之首,兴乃百乐之最,大皇子恐此名惹得圣上不喜故而将东兴楼改名为知味观。” “齐铭,我问你,十年前你于知味观所见的这位贵人,你观他背影他有多大年纪,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像你这种精通方术之人,这点眼力界你可是有的。” “四十或五十有余吧!”齐铭于黑暗中回道。 “四十或五十有余,也就是说现今他的年龄应该在五十岁或六十岁之间,只是这一点便可以排除大皇子陈麒的嫌疑,齐铭,我在问你,你可记得你见这位贵人时是何年何月何时,别告诉我,这个于你而言如此重要的日子你记不得。”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卯时!” 齐铭回罢,纪寒便转身看向魏冉与孔珏二人。 “你二人都听到了,给我牢牢记下这个时辰,去查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卯时!在知味观里做工的一切人等,查在这日,这时,进过知味观所有年龄为四十至五十余岁高官贵人的身份。”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魏冉与孔珏二人的眸中亦是迸射出四道璀璨的光芒。 化腐朽为神奇,大人真乃神人也! 当魏冉听得齐铭所回时,他已是对齐铭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可是大人却用了两问便直接锁定的这位幕后之人的身份,这怎能不叫魏冉佩服。 二人已是兴冲冲的离去,而纪寒却并未如二人一般兴奋。 他能想到的,想必那位隐藏在暗处的所谓贵人亦能想到吧,现在纪寒只希望那位贵人能够迟他一步,或者给他留下一个活口也好。 入夜了! 除过青街外,皇城还有一繁华之所。 此繁华之地不同于青街的莺歌燕舞,青街以青楼扬名,此繁华之地却以豪掷扬名。 这豪掷为一掷千金的豪掷,非达官显贵,非腰缠万贯皆不配来此繁华之地作乐。 这繁华之地名为繁街,繁街最为著名的酒楼便为知味观! 知味观著名不是著名在他酒楼里的菜肴美酒,而著名在此酒楼乃大皇子陈麒所开。 因陈麒偶尔也会亲临知味坊,所以这知味坊几乎夜夜高朋满座,这高朋满座不为品尝酒菜,而是为了等一个能瞻仰陈麒风采的机会。 若是一些富绅商贾们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便能脱去一身铜臭之气,从而换上一身仕途之气。 陈麒豪爽,来他酒楼吃饭的食客们他几乎是但求无不应之。 虽然陈匡并未设立东宫,但这东宫之位早晚都将归于陈麒。 为何?因为长子为继! 今夜陈麒本是要去知味观,但是却被右丞张玮所拦。 张玮言劝,近日皇城命案连连、刺客猖獗,大皇子时不该在此时多为走动,若是大皇子被有心人诬得口实,那么于大皇子他日封太子一事百害而无一利。 陈麒听得张玮所劝,便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只是这不出门,漫漫长夜可要如何度过? 如今纪寒乃父皇身边的红人,为了保护纪寒,父皇便连守卫宫中安全的御林军都派给了他,这让陈麒好生嫉妒。 纪寒于大殿搅黄了他与张玮的计划,此事,本就令得陈麒耿耿于怀,若不是张玮苦心劝诫让他在此时莫要去触纪寒,他早便带人去问纪寒的罪了。 第两百九十九章 知味观命案 既然已经答应张玮足不出户,静观以待,陈麒也只能在府中寻欢作乐。 舞姬、美酒自不必说,一边欣赏舞姬那隐藏在衣裙中的曼妙身段,一边喝着宫中御酒,再一边逗着蛐蛐,这才是其乐无穷。 张玮坐在这莺歌燕舞的大殿中,如坐针垫! 纪寒又遇刺了,地点竟然还在永福街,一日间,飞龙营副营彭于飞于东城离奇死亡,监银司副首齐铭后脚便被纪寒所抓,这纪寒到底在查什么案子? 张玮相信纪寒绝不是在查两起失火案这么简单,若当真如此,怎会有如此大胆的刺客于永福街两次截杀纪寒。 别说张玮猜不出,如今全皇城里的各大官员们皆人心惶惶。 瞧着桌案上的美酒佳肴,张玮亦是不觉抬眸看向了那坐在高案上正在逗着蛐蛐的陈麒。 当今圣上雄才大略,可是他的这两位龙子却并未继承圣上的雄才,陈麒好玩,陈麟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玮知道原因却不能说,如今陈麒已到而立之年,圣上却仍为让他参与朝政,而圣上的这个抉择确实有些耐人寻味。 怪不得陈麒玩物丧志,圣上不给他处理政务的机会,他能如何? 而陈麒真的是在玩物丧志吗?这个便只有陈麒自己知道。 蛐蛐罐里的两只蛐蛐已经分出了胜负,陈麒在阵阵莺歌燕舞中紧紧的盯着蛐蛐罐里这一只获胜的蛐蛐。 这只蛐蛐体格虽然弱小,但是却能屡战屡胜,它能胜不是因为它强,而是因为陈麒,陈麒让它赢它便能赢。 “报!” 一声急促中夹杂着焦急的大喊声灌入这莺歌燕舞的大殿中,一名府兵一路慌张的冲入大殿,而后向陈麒急报道:“殿下,不好了,知味观出事了!” 出事了? 听得这名府兵所报,莺歌燕舞之声立时戛然而止。 “出什么事了?”陈麒自蛐蛐罐中抬起眼眸看向那跪地的府兵问道。 “回殿下,命案,知味观里出了命案,如今御林军与镇国司已经将知味观包围了。” “什么!” 听得府兵所报,张玮与陈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豁然起身。 “你仔细道来,知味观里出了什么命案?又是何时出的命案,死了几人?如何死的?死者是何身份?”张玮于仓促间一连五问。 “回右丞,死了五人,死的五人是知味观里的老伙计,至于死因,卑职实在不知,据掌柜说,这五人之前还好好的,可是就在一炷香之前,这五人却突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当场身亡。” “五名老伙计?”听得府兵所报,张玮在长舒一气的同时又深深皱眉。 一番细想,却想不出任何缘由,张玮只能向陈麒抱拳说道:“殿下,此事诡谲,下官与殿下同去。” 繁街已被御林军清场,知味坊前亦有重兵把守。 “大人!” 当纪寒急匆匆的赶来时,御林军已是为纪寒让开了道路。 走入知味坊,首先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那躺在地上被排的归整的五具尸体。 这五具尸体从其样貌上看大概皆在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左宁正在验尸,孔珏一幅气冲冲的将知味观的掌柜拉至纪寒面前。 这名掌柜年约三十,眉宇之间亦透着一种慌乱。 “大人,我方才问过了,这死的五人乃知味观的老人,这五名老人皆是自知味观开业那天进知味观做工的,除了这五人外,据这掌柜说剩下的伙计们都是新人,这些新人在知味坊做工最长的也不过三五个年头。” 听着孔珏的汇报,看着地上的这五具尸体,纪寒亦是握紧双拳。 为了掩饰自己,便可以滥杀无辜吗?此刻纪寒的心情是沉重的,在沉重中夹杂着滔天之怒。 “大人!”左宁自地上起身,而后看向纪寒。 “回大人,据卑职初步断定,这五人应是死于一种蛊术!” “蛊术?”当纪寒听得这二字时,亦是再次皱眉。 为了这桩案子,纪寒已经不知道皱过多少次眉头了。 “恩,蛊术,大人这蛊术与方术于前朝并称为两大奇术,谣传方术是自一海外仙岛流传于内,而蛊术却为前朝一方外之地所独有的一门秘术,此秘术可杀人于无形,控人于无迹,卑职听说此方外之地于前朝时便被前朝皇帝派兵剿灭,若不是今日亲见,卑职亦不敢相信,这蛊术竟然并未绝迹。” “左宁,你可确定,这五人之死乃是被人下了蛊术?”听得左宁此话,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 “卑职不敢全定,但卑职至少有七成把握确定。” 先是方术杀人,后是蛊术杀人,还可随意支配东启国乱波,而且心思还缜密如发,此位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殿下到!”一声拉长的声线于知味观外响起。 随着这一拉长之声,一名头戴金冠,身着黑色镶金袍的威仪男子迈入知味观。 在这位男子迈入知味观的刹那,孔珏、左宁、魏冉三人已是躬身下拜。 大殿下? 瞧着这位走入知味观中的威仪男子,看来此人便是大皇子陈麒了。 满场下拜,但纪寒与李昆仑二人却如鹤立鸡群一般的直愣愣的杵着。 余光中看到纪寒与李昆仑并未向陈麒行参拜之礼,孔珏亦是在间隙中连忙向纪寒提醒道:“纪大人,那是大殿下,还不快参拜!” 参拜? 听得孔珏此话,纪寒亦是向陈麒躬身抱拳,见得姐夫都拜了,李昆仑也是象征性的,毫无诚意的敷衍一拜。 匆匆一拜,而后起身,在起身的刹那,纪寒亦是清楚的看到那陈麒眼睛里对他的不爽。 这纪寒身怀赦龙令,便是连身为大皇子的他亦得小心应付。 四眸相对,前者看后者不爽,后者看前者也不感冒。 这是陈麒第一次见到纪寒,在见到纪寒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此人绝不会为他所用。 原因无他,只因一种直觉。 站在陈麒身后的张玮并未去看地上的那五具尸体,而是在暗中观察着纪寒,他想要从纪寒的面色中看出一些端倪,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他在纪寒的面色中什么也未有看出。 第三百章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 他已经从府兵的叙述中得知死于知味观中的五人乃大皇子酒楼中的五名老人。 只是死了五名酒楼中的老人而已,为何能惊动纪寒? 而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看到坐落于繁街的所有酒铺、酒楼都已被御林军所把守。 张玮隐隐觉得,这桩发生在大皇子酒楼中的五桩命案绝不简单。 “大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纪寒于与陈麒的对视中忽而向陈麒开口说道。 听得纪寒此话,陈麒亦是皱眉。 张玮能察觉到的他岂能察觉不到,而今,他也是满心的疑惑。 “好!去我的雅房!”虽然不爽纪寒参拜他时的那种敷衍状,陈麒却还是答应了纪寒的要求。 “大殿下请!”纪寒向陈麒做出了一个请礼,陈麒亦是当先迈步朝阁楼走去。 陈麒迈步,张玮亦自然要跟随,只是当他方迈出一步时,却被站在纪寒身后的李昆仑伸手拦住。 “我姐夫要和大殿下单独谈话。” 听得李昆仑此话,张玮亦是怒声向李昆仑说道:“大胆,我乃当朝右丞!” “右丞?右丞又如何?老子说不行就是不行。”李昆仑根本不买这右丞的账,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右丞是个什么官。 “昆仑,不得放肆,放右丞大人过来吧。” 听得纪寒此话,李昆仑才放下了手臂。 张玮愤甩衣袖,而后才跟上了陈麒。 一间装修雅致的包房内,纪寒、陈麒、张玮三人皆已落座。 白玉所砌的八仙大桌上空空如也,陈麒与张玮坐对角,纪寒一人落座,身后魏冉四人分站纪寒左右。 将手放在八仙大桌上,纪寒开始用手指敲打桌面。 陈麒看到纪寒此举,亦是不发一言。 雅房中气氛诡谲,于诡谲中,纪寒突然停下手中动作,而后向陈麒说道:“大殿下,下官欲要送大殿下一场造化,只是这场造化便要看大殿下能否抓得住了。” “造化?多大的造化?”陈麒紧盯着纪寒那一双黑色的眼眸问道。 “多大?一场能让大殿下能够自此参与朝政,步入朝堂的造化算不算大?” “你说什么?” 听得纪寒此话,陈麒与张玮豁然向纪寒异口同声的问道。 吃惊!何止是吃惊简直可以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参与朝政、步入朝堂?这可是陈麒梦寐以求之事,也可以说这便是陈麒当下的夙愿。 “大殿下先不要激动,下官方才说了,这场造化要大殿下能够抓得住才行,若是大殿下抓不住这场造化,那么下官方才所说不过只是梦幻泡影而已。”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陈麒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纪大人便直说吧,纪大人到底想要本殿下做什么?” 此举实时无奈之举,只有给这陈麒一枚不容他拒绝的甜枣,这陈麒才会尽心尽力的帮助于他。 若是强行逼问,陈麒自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协助于他,没办法,谁让这知味观是此案的一个关键呢。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下官想问一下大殿下,大殿下在此年此日可曾在这酒楼里。”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听得纪寒此问,陈麒亦是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 十年前?十年前的事情他如何能够记得。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乃魏太傅的五十大寿,魏太傅每年六月初七都会在知味观摆下宴席。”陈麒想不起来,其身旁的张玮却是脱口而出的道来。 “没错,本殿下想起来了,正如张大人所说,每年六月初七魏太傅都会在知味观摆下大宴,宴请祝臣。” 魏太傅?魏旭的老子,魏革?难道齐铭口中的这位贵人便是魏革不成? 这魏革的年龄与齐铭所说相仿,而魏革亦乃朝中一品大员! 是不是他?纪寒在心中一遍遍的自问。 一番自问,纪寒亦是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向张玮问道:“张大人,如此说来,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魏革五十大寿,张大人亦在当场?” 虽然不知纪寒所问何意,张玮还是向纪寒回道:“每年六月初七,本官皆会赴宴为魏革祝寿,不但本官,朝中半部官员皆会去赴宴。” 听得张玮此话,纪寒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倘若那名齐铭口中的贵人真为魏革,那么这魏革为何要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去杀知味观里的这五名老人? 他应该杀光这些曾去赴过他生辰宴的大官们才对。 不是魏革!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纪寒,齐铭口中的这位贵人绝非魏革,因为这魏革身上的线索太过明显。 “大殿下,下官想请大殿下仔细的回想一下,殿下酒楼里可曾还有做过十年以上长工的老人。” “十年以上?”听得纪寒所问,陈麒亦是深深皱眉。 这知味观只是他众多营生中的之一,如他这般显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体会酒楼里的这些杂役。 不仅陈麒皱眉,连坐在陈麒身旁的张玮亦是深深皱眉。 他已经猜到纪寒所问必以他所查的秘案有关,而当纪寒向大殿下许下那场造化之时,纪寒便已经是在向大殿下示好。 若是大殿下真能协助纪寒破了此桩秘案,那么纪寒所许给大殿下的这场造化便不是什么空口白话、梦幻泡影了。 如今皇城中何人不知纪寒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若是由纪寒来向圣上提及大殿下参政一事,圣上必会应允。 帮大殿下便是帮己,张玮自然明白此中的道理。 “殿下若是记不得,可以查阅过往知味观的账簿,账簿中或许会有纪大人所想得到的一些线索。” 姜还是老的辣,张玮只用一语便解开了陈麒紧皱的眉宇。 如今知味观的管家乃陈麒府中一位舞姬的弟弟,舞姬跟了陈麒,陈麒自然也会给这名舞姬一些蝇头小利。 至于之前的掌柜,听说是得了劳疾过世了。 丁超听得殿下突然向他索要酒楼的账簿时,已是吓的满身虚汗,而当他听到殿下只是向他索要之前的旧账簿时,其脊背上的冷汗才不再往外渗。 第三百零一章 大殿下相助 火急火燎的跑去账房,而后将一沓布满尘土的旧账簿搬到雅房里的白玉八仙桌上。 “出去!”陈麒抬眸将丁超喝出。 待得丁超出去,魏冉、左宁二人才开始翻越这些旧账簿。 不得不说这些旧账簿记录的极为明细,也为二人省去了不少的功夫。 陈麒与张玮不知纪寒到底在查什么,所以他二人只能耐心等候。 大概过了三炷香的时辰,魏冉、左宁二人已将六本账簿放在纪寒面前。 “大人,这位账簿先生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其每一笔登录在册的账簿都记录的极为详尽,便是连时辰都有标记。这六本账簿中皆有往年酒楼杂役们所发工钱的日子,他们的名字,住址,皆在这账簿中有明确的记录。” “哦?”听得魏冉所说,纪寒亦是拿起一本账簿仔细的看了起来,这一看还果真如此。 “大人,这死去五人的名字,每一月份中都有出现,而除过这五人外,其他的名字便全在这六本账簿上了,卑职方才数了一下,自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便在知味观做工的杂役、酒保、厨房共计二十七人,这二十七人,除过那死去的五人外,皆在这十年中先后离开知味观。” “恩,这账簿上说,这五人于十年前在知味观所做的是倒泔水的工作,魏革大寿,这倒泔水的总不会于魏革大寿时跑进内楼吧,查一查,十年前还有没有与这五人是干同一活计的。” 得到纪寒的提醒,魏冉亦是开始再次仔细翻阅。 “大人,查到了,十年前,只有一人与这五人在知味观做的是同一种活计,这人名叫王进,于四年前离开知味观。” “好!”纪寒丢下手中账簿而后看向魏冉与左宁再次说道:“立刻去这个住址,务必将这王进给我活着带来。”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左宁亦是皱眉向纪寒问道:“大人,卑职不解,这名单上还有二十一个姓名,这剩余的二十一人咱们就不查了吗?” 左宁此问一出,便是连陈麒与张玮也带着一种深深的疑惑看向了纪寒。 他二人确实不知纪寒在查一桩什么样的大案,但二人皆能听懂方才纪寒与魏冉之间的对话。 有嫌疑者,除过那死去的五人外还剩二十二人,为何纪寒在这二十二人中却独独选了一个叫王进的。 “哎,左宁,本大人方才不是说了吗?这做倒泔水活计的身上怎能没有异味?你见过哪家酒楼会让倒泔水的随意进入正厅?这五人为何死?便是因为他们在酒楼外的某个地方看到了那人的真容,这五人能看到,那么与他们做同一活计的王进呢?” 听得纪寒解惑,包房内所有之人亦是为之一振,如此简而意见的道理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魏冉振奋、左宁振奋,便在二人欲要夺门而出时,纪寒却突而将他二人唤住。 “等等!” 听得纪寒所唤,魏冉二人亦是连忙停下脚步。 “你们不能去!”纪寒看着站在门前的二人郑重说道。 “此人心思缜密,绝非等闲,你二人若是出去,必会落入此人的耳目之中。” 向魏冉、左宁说完此话,纪寒便转眸看向了陈麒。 “大殿下,下官想请大殿下出手相助将此人带来。” 纪寒说的诚恳,双眸中亦尽是拜托之意。 这是一个与纪寒交好的机会,陈麒自然不会放过,若是能借此机会将纪寒收入麾下,那么便无疑于如鱼得水。 况且,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纪寒到底再查一桩怎样的大案,竟能引得刺客当街三次截杀于他。 “好!本殿下愿意相助纪大人。” 陈麒的这个回答令张玮极为满意,现在看来,这纪寒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可憎。 身为皇子,陈麒自然有其自己的手段。 莫说让他在皇城里找一个有姓氏有住址的人,便是纪寒只给他一个名字,他也能为纪寒找到此人。 陈麒离开了!纪寒相信,陈麒定不会令他失望。 出了知味观,陈麒便上了轿子! 回到皇子府,待得陈麒再次出府时,他的身边已是多了两人。 此二人一男一女,男的冷冽,女的肃穆。而二人的身上亦是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杀气。 步入轿中,而后再次上路! 雅房中,张玮正在与纪寒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既然要套近乎当然要投其所好。 张玮也拜读过纪寒的三首大作,所以他与纪寒所聊的也是一些文人骚客的闲话。 自以为投了纪寒所好的张玮侃侃而谈,纪寒却是如同在听天书一般。 两炷香后,陈麒归来! 在陈麒身旁的男随从将一名邋遢大汉推至雅房时,陈麒亦是迈步而入。 跟随在陈麒身后的还有一名女随从。 纪寒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陈麒所带来的这两名随从,而后便将目光落在了这名浑身发抖的邋遢大汉的身上。 此大汉满身的廉价脂粉味,好不芬芳。 “纪大人,人本殿下给你带来了。” 殿下? 王进突然听得此二字,亦是慌忙抬头看向陈麒。 陈麒目不斜视回到原位,王进跟随着陈麒的目光一路看过,当他看到这满屋的人后,已是吓的魂不守舍。 “昆仑,将王进扶起来。”纪寒向李昆仑淡淡的命令道。 李昆仑天生神力,一把便将半卧在地上的王进给拎到了纪寒面前。 “那……那个…各位官爷……不知小人犯了何罪?” 王进哆哆嗦嗦的向纪寒鼓足勇气的问道。 “你没犯罪!”纪寒亦是正色向王进回道。 “我……我没犯罪?”王进感觉自己听错了,他娘的,老子没犯罪,你们这些做大官的将老子捉来作甚? “王进,我问你,你可曾在知味观里做过杂工?” “做……做过,小人于四年前就辞了工。”虽然心中暗骂,但是王进可不敢将心理的不爽写到脸上。 正在与隔壁的寡妇云山雾里,却突然被从床上揪了下来,这事隔在谁身上,谁都不会乐意。 第三百零二章 大柱国 “很好,看来你的记性还不差,那么你便给本官好好想想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你可曾在知味观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本官可以提醒你一下,那年正是我朝太傅魏革魏大人的五十寿辰,让你好好想想的是一名年纪大约在五十至六十岁仪容不凡的男者。” 纪寒声音落下,雅房内所有目光皆落在了王进的身上。 魏冉很紧张,紧张到双手都握出了声响,孔珏很紧张,紧张到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左宁手扶腰间跨刀,李昆仑亦是紧瞪着一双眼睛。 张玮能感觉到此刻雅房里所弥漫的紧张感,快了,或许等到这个叫王进的人回答出纪寒所问的问题,他便能知道纪寒到底在查一桩怎样的惊天大案了。 “太武十三年?十年前?这位大人,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吗?十年前的事情,小人哪里能记得?”王进很为难,为难到一张老脸都涨的通红。 “只要你肯想,你便能记得,王进,本大人提醒你一句,你这往后是在这皇城里吃香喝辣还是在大牢里过完你的后半生,便全靠你自己了,你在知味观做过杂工,自然也知道这知味观乃大殿下的产业,大殿下便是在身上随便拔一根汗毛,也够你后半辈子逍遥快活了。” 向王进说完此话,纪寒还不忘拍了拍王进的肩膀,并向他鼓励道:“好好想!” “哦,大人,小人一定好好想。” 这位大人已经将话说的如此的剔透,他若再听不懂他这四十多年算是白活了。 陈麒听的有些不是滋味,什么叫本殿下随便拔一根汗毛都够他后半辈子的逍遥快活?感情这嘉赏王进的银子还要他出? 出些小钱也行,只要他能步入朝堂参与朝政,便是出些大钱他也愿意。 王进并不知道知味观发生命案一事,更不知道他于纪寒的重要性。 “十年前,六月初七,小人有点想起来了,对,那年好像确实是魏太傅过五十大寿,小人记得魏太傅将整个东兴楼都包了,那来东兴楼的全是皇城里的大官。” “小人记得那年后堂忙的都跟起火似的,甭提有多乱了。” 此刻没人会出言打扰王进,他能将知味观说成东兴楼便代表他当真记得十年前之事。 “小人是在东兴楼负责倒泔水的,本来也想进去凑凑热闹,看看那些大官们都长的是个啥样,可是掌柜的不让小人们进去,这不让小人们进去,便只能在后门唠嗑,等活来了。” 王进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停下而后便歪着脑门开始细想起来。 “大人方才提醒小人,让小人想一想是不是在那天见过一个五十到六十岁年纪的大官对吧,不瞒大人,小人在后门还真见过,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两个?”听到王进此话,纪寒亦是诧异的向王进问道。 “恩,就是两个,起初小人看到的只有两顶轿子,后来两顶轿子停在一处,再然后小人便看到有一个年龄大概在五十多岁左右的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因为隔着太远,小人听不到他们两个的对话,只是看到那名走下轿子的人对着另一个轿子说了好大一会的话。” 王进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见王进不再说下去,纪寒便向他急忙问道:“然后呢?” 听得纪寒所问,王进亦是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向纪寒回道:“大人什么然后?小人把看到的都讲完了啊!” 若是王进只能提供这么一点线索,那这一丁点的线索对此案可起不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 已经讲到了关键处,这王进却说自己讲完了? 孔珏将一双拳头握的已是咯嘣乱响,左宁已是向着王进迈出了一步。 “王进,我问你,你方才说一个是下了轿子的,一个却没下轿,这下轿子的据你观察,对那没下轿的是不是挺恭敬的。” 突而听得纪寒所问,王进又开始偏头想了起来。 “大人,经您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小人看到待那顶轿子都走了,这下轿的人还向那都已经走了的轿子在行着礼呢。” “直到那顶轿子不见了,他才起身,对!大人,小人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什么?”听得王进此话,纪寒亦是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向他问道。 “他上了自己的轿子便要走,小人好像听到一旁有人喊了他一声柱国大人!” “柱国大人?” 听得王进此话,张玮亦是豁然起身。 太武只有一位柱国,这位柱国便是许瀚,许大柱国! 陈麒变了脸色,魏冉、孔珏、左宁三人亦是大惊失色。 “柱国大人?王进你确定你当时没有听错?这可是十年前的事情,你可莫要乱说。”纪寒其实已经相信了,但他还是要再次确定一番。 “大人,小人绝对没有听错,因为小人不知道这柱国是多大的官,后来还专门打听了一下呢,所以这事,小人记的清楚。” 纪寒转眸看向正一脸失色的陈麒。 “大殿下,麻烦大殿下给他一些打赏,让他离去。” 听得纪寒所说,陈麒亦是收起脸上的震惊看向了站于他身后的女侍从。 “风衣,带他去领赏钱。” “诺!” 待得女侍从将王进领出雅房,雅房内已是一片死寂! 大柱国那可是太武正一品大员,一位正一品大员向一顶轿子如此行礼,那坐在轿中的又是何身份? 雅房中人便是同时想到了此点,才难以置信。 “张大人,十年前,魏革大寿之日,可曾有过这么一位大人物来为魏革祝寿?”纪寒打破寂静并向张玮沉声问道。 “没有,魏革大寿,别说有这么一位能让大柱国如此恭敬相待的人来为他祝寿,便是大柱国本人都未曾参加过一次魏革的寿辰。” 听得纪寒所问,张玮亦是直言回道。 “那么也就是说,大柱国不但不请自来,还避过你们私见了一位神秘的大人物?” 听得纪寒此话,张玮亦是向纪寒沉声说道:“纪大人,魏革寿辰那日,大殿下可是在宫中陪同大殿下的母妃。” 第三百零三章 孤倦了 一位让大柱国都要毕恭毕敬的大人物,放眼整个太武,张玮实在想不出除了圣上以外,还能有谁能让许瀚躬身相送。 他相信许瀚私会的绝非圣上,若不是圣上那便只有皇室了,所以他才会向纪寒说出此话。 纪寒当然能听懂张玮此话所要表达的意思,事实上纪寒根本就未将许瀚所私会之人往陈麒身上去联想。 “张大人多虑了!”纪寒只是向张玮淡淡的回了这一句,便再次开始用手指敲打起白玉八仙桌。 一边敲打,一边皱眉,整座雅房里只有纪寒敲击白玉八仙桌的声音。 事关大柱国许瀚,便是陈麒亦不敢在此时多言,陈麒不言,张玮更不会出声。 此刻,雅房内所有的目光皆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仅凭齐铭所提供的这一条线索,真的可以被立为证据吗? 齐铭只是见过这名贵人的背影,而且齐铭当时说过,此人召见于他是在知味观的雅房之中。 而王进的证词却是在知味观的后门,这两人的证词,地点便先是不同,更妄论其他。 现在纪寒可以断定,齐铭于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所在知味坊见过的那位贵人必是大柱国许瀚所私会之人。 一个改变齐铭一生的人,便是齐铭未有见过此人的真容,也能清楚的记得这个背影,这个背影若是大柱国许瀚,他怎能认不出? 许瀚知道齐铭,齐铭不知许瀚! 如若以上猜想都对,那么命齐铭杀害何展大人一家与彭于飞的幕后之人便极有可能是大柱国许瀚。 东启国刺客、方术杀人、蛊术杀人,许瀚是在为这位贵人做事,他都已经位极人臣,为何会冒着被株连九族的危险来帮那位贵人做事呢?他图什么? 敲击声戛然而止,纪寒亦是豁然起身。 豁然起身,而后转眸看向孔珏。 “孔将军,你立刻率御林军包围柱国府!” “包围柱国府?”孔珏感觉自己听错了,但是在他接触到纪寒那一双透着冷彻与坚决的双眸后,亦是狠狠咬牙,抱拳领命。 “纪大人,许瀚乃我朝大柱国,位居正一品,纪大人要包围柱国府,是否要先启禀一下圣上?”张玮听得纪寒此话,亦是小心向他提醒道。 “抓了许瀚,圣上自然会知晓。” 听得张玮提醒,纪寒亦是回身向他震声说道。 看着纪寒那一双透着果决的眼眸,张玮知道纪寒心意已决! 若是大柱国许瀚真被纪寒搬倒,那么于整个朝堂而言便将会迎来一场地震级的变动。 张玮在衡量,在为陈麒权益! 而陈麒亦在看张玮。 二人已经感觉到,自今夜之后,朝堂很有可能将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 纪寒众人已经出了雅房,陈麒、张玮二人亦是连忙跟了出去。 今夜,夜黑风也高! 五百御林军在孔珏的带领下,身披月色直奔柱国府。 纪寒、魏冉、左宁、李昆仑四人紧随其后。 “大人,若是大柱国质问我们为何要包围他的府邸,我们该如何应答?”赶路中,魏冉亦是用一种忧心忡忡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如何应答?本官为什么要应答,还有,本官说了是去捉拿他。” “捉拿?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我们手上并无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此三起案件与大柱国有关啊!” “证据?魏冉,你觉得我们能找到证据吗?那十二名东启国刺客我们可有找到?是咱镇国司与御林军无能,连十几名东启国的刺客都找不到,还是他们本身就藏身于一个我们根本就不敢去想的地方?” “还有,左宁按着本官的思路一路追查,可有查到了什么?咱们能想到的,人家都能想到,那些各州各郡的官员们都以为他们手中所拿的伪折乃圣上亲笔所批,这又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人家都做到了这份上,我们又拿什么去查?” 听得纪寒这一番话,魏冉已是涨红了脸,涨红了脸是因为羞愧! 此案是他自入镇国司以来所经手的最为复杂的一起大案,若不是纪寒,他们怕到现在还触不到此案的边缘。 “本大人之前与你们说过,查案如抽丝剥茧,我们已经掌握了整起案子的来龙去脉,现下,我们所要做的便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听得纪寒此话,左宁、魏冉二人亦是为之一震! 柱国府不在永安街,而坐落于皇宫脚下的一处宅地,此宅地乃陈匡亲自所赐于大柱国许瀚! 许瀚在此宅地建起府邸,此府邸不奢靡,不奢侈,有的只是质朴无华。 皇城所有官员中,能与当今天子做邻居的便唯有大柱国许瀚一人。 五百御林军在孔珏的带领下已经将柱国府团团包围。 柱国府不远处便是那一座被黑夜所笼罩的皇宫。 陈匡未睡,而是在照青殿,当他得知纪寒命御林军包围柱国府时,亦是豁然自软塌上起身。 他惊惧,惊惧的不是纪寒率御林军包围柱国府,而是大柱国许瀚真的是那位幕后主使吗? 许瀚乃开国功勋,太武建,许瀚功不可没,而且陈匡在未等大宝之前与许瀚乃是同窗,同窗便是在同一私塾求学。 二人于年少相识,于而立起义,许瀚是他的大柱国亦是他的至交好友。 陈三德静静立于陈匡身后,那名于永福街刺杀纪寒的高手,他已经知晓了这位高手的身份。 冢原一刀! 东启国,五大家族之一,冢原家族的遗孤! 十年前,东启国内发生政变,冢原家族被另外四家联手剿灭,自此东启国便再无冢原一族。 没想到这冢原家族的遗孤冢原一刀竟然便潜藏在太武的皇城之中。 纪寒连夜包围柱国府,难道许瀚真的便是那截获太武各处重要奏折,伪造皇玺,伪作圣笔的真凶吗? 若是,许瀚为何要如此做?他可是圣上的同窗好友啊! 照青殿内,陈匡已是重新坐下。 “孤倦了,今夜不论宫外发生何事,都莫要告诉于孤。今夜,孤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第三百零四章 闯府 陈三德躬身退下,并为陈匡阖上房门! 在他阖门的那一刻,他也看到了陈匡那一双透着悲戚与心痛的眼眸。 走出照青殿,陈三德一个起落间,便如一只于空中滑翔的雄鹰般滑至宫墙。 月华当照,群星闪耀! 陈三德背负双手,立于宫墙,将双眸投向了天子的邻居柱国府! “大人!” 五百御林军已将镇国府包围,孔珏站在镇国司的府邸前向纪寒抱拳。 柱国府朱门紧闭,门前两盏大红灯笼随夜风摇曳。 “大人,大柱国乃圣上少时同窗,乃圣上至交好友,大人真的不用事先禀报圣上吗?”孔珏看着纪寒忧心说道。 “少时同窗?至交好友?那又如何,在我太武律法面前,众生皆平等,给我去将门推开。” 听得纪寒此话,孔珏亦只能硬着头皮踏上了柱国府的台阶。 只是未等孔珏走上朱门,那一扇于黑夜中本是紧闭的朱门却突然自内而开。 朱门打开,纪寒眼前豁然开朗! 孔珏站在台阶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朱门开,站在朱门下的是一位瘦弱之人,此人年约三十,着一身墨袍。 “孔将军?”这瘦弱之人先是看了站在台阶上的孔珏一眼,而后才将目光落在了那站在台阶下的纪寒身上。 “纪大人?”在向纪寒说此话时,这名瘦弱之人亦是迈出朱门。 “不知纪大人深夜造访我家大人的府邸所为何事?” 这瘦弱之人挡住朱门,分明便是不让纪寒进去。 “造访?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人是来造访的?”纪寒在说话时已是迈上台阶。 李昆仑、魏冉、左宁三人紧跟纪寒身后,在纪寒踏上台阶,走至此人面前时,李昆仑亦是伸掌将此人直接拨开。 “让开,别挡道!” 这瘦弱之人被李昆仑推了一个踉跄,才方方站定。 而在这瘦弱之人重新站定后,李昆仑亦是深深的看了此人一眼。 他方才虽未用全力,但至少也用了五成的力道,这五成的力道竟然只是将这瘦子给推了一个踉跄? 高手!这瘦子肯定是个高手! 堂堂大柱国的府邸竟然毫无一丝的气派,不但不气派而且还透着一种寒酸。 便说这映入纪寒眼中的院落,纪寒大概目测了一下,也不过两处而已。 此府不大,连齐铭府邸的三分之一都未及。 一间正厅、三间偏堂,两个院落,便是柱国府的全貌。 正厅的门扉是开着的。 而在纪寒走入正厅时,正厅里的人正在食饭,食的饭肴竟然还是古董羹。 这古董羹便是纪寒前世的铜火锅。 厅中食饭的共有五人,这五人,两老、两青、一小。 好一个三代同堂! 在纪寒步入正厅时,厅中除那小童外,四人皆放下了手中的食筷。 “原来是纪大人!” 坐于首座的许瀚抬眸看向纪寒淡淡说道。 “纪大人?”坐在许瀚身旁的青年听得家父所说便要从椅上站起,却被许瀚所喝。 “平生,不得对纪大人无礼。” 许瀚之儿,许平生听得家父此话,亦是升出不忿之色。 和蔼、慈目、平易近人,便是纪寒对这位大柱国的第一印象。 “舒绒,带平生他们去偏堂吧,我与纪大人有公事要谈。” “好!”坐在许瀚身旁的半老老孺轻轻起身。 古董羹里正在滚着气泡,待得老夫人他们离去,纪寒才坐在了许瀚对面。 “魏冉,将门阖上!” 听得纪寒所令,魏冉亦是轻轻阖上厅门。 “柱国大人真是日理万机,忙到这个时辰才用晚膳。” 听得纪寒此话,许瀚却是未接纪寒的话茬。 见得许瀚不回话,纪寒亦是再次向他说道:“柱国大人若是吃饱了,便请吧!” “去哪里?”许瀚抬眸直视纪寒问道。 “镇国司!本大人可是为大柱国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镇国司?纪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大柱国,你是自个请呢,还是本大人着人抬你过去。” 当御林军将他的府邸包围时,许瀚便知道纪寒要来。 只是他猜到了过程,却未猜到这结局。 他没有想到这纪寒竟然如此放肆! “纪大人,老夫可要提醒纪大人一句,老夫乃当朝正一品大员,便是镇国司司首岳卓前来,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呵!大柱国,休要拿这种话来吓唬我,本官可不是被吓大的,本官只问大柱国一句,你是自个走,还是让本官将你抬去镇国司。” “混账!”许瀚豁然起身,看向纪寒怒声喝道。 “混账?咱两两个到底谁是混账谁心里清楚,既然大柱国不配合,那么便别怪我纪寒先对你混账一回了!” 向许瀚说完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起身。 “昆仑,将大柱国给我扛去镇国司!” 听得纪寒此令,李昆仑二话不说便在许瀚一脸的惊惧下,将他扛在了肩上。 在李昆仑眼中可没有什么正一品大员,纪寒吩咐他做什么,他便照做。 魏冉懵了、左宁傻眼了、孔珏亦是张大着嘴巴子。 他可是大柱国啊,他可是圣上的至交好友啊,镇国司司首岳卓的胆量已经够大了,可是这纪寒的胆子却更大。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你们要做什么?”厅堂中的响动,惊动了许瀚的夫人舒绒,惊动了许瀚的儿子许平生与内妻。 当三人匆匆自偏堂跑出的那一刻,便看到了许瀚被一名纪寒身旁的随从扛在肩上的这一幕。 “老夫人莫要动气,本官只是请许柱国过去问一些话,问完,本官便将许柱国送回来。”纪寒走至舒绒身前,而后向这位老孺躬身说道。 “问话?纪大人,自我朝开国以来,老身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荒唐、放肆之人!纪大人不分缘由便要带翰林去镇国司,老身不允!” “老身知道纪大人您现在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身怀圣上的赦龙令,我许家是斗不过如日中天的纪大人您。今夜若纪大人不给老身,不给我许家一个说法便要带走瀚文,老身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我许家的尊严。” 第三百零五章 戏说此案 纪寒能从许老夫人的眼眸中看出,她绝非是在恐吓于他。 “昆仑,先将许柱国放下!”在皱眉中,纪寒亦是向李昆仑说道。 待得李昆仑将许瀚放下,纪寒才转眸看向了那正一副怒容的许瀚。 “母亲,我要去见圣上,告诉圣上纪寒是如何欺负我父的,告诉文武百官,纪寒是如何欺凌霸世的。”许平生向许老夫人恨声丢下此话便抬步离去。 只是他方迈出一步,便被魏冉伸手拦下。 该如何是好? 魏冉相信,不消多时,全皇城都会知道纪寒带御林军闯入柱国府。 待得那时,他们到底要如何收场! 手上一无证据,二无证词,要如何给许瀚定罪?而且,现今许瀚到底是不是那幕后主使亦是未知之数。 “让开!”被魏冉拦下,许平生亦是怒目向魏冉喝道。 魏冉怎么会让?到了此刻,他唯有硬下头皮。 “孔珏,命御林军守住府门,任何人来都不能放入。” 突然听得纪寒此令,孔珏亦是向纪寒忧心问道:“大人,柱国府离皇宫如此之近,若是宫里来人呢?” “一并对之!孔珏,你只需要服从本官的命令便是,今日本官所作,本官亦会一力……” “大人何须这么说,末将敬佩大人,今夜末将便是一死,也会为大人守住柱国府的府门!”孔珏打断纪寒欲要言下之话,并向纪寒震声说道。 “好!”听得孔珏此肺腑之言,纪寒亦是心中感动。 待得孔珏领命离去,纪寒才再次看向了这位要以死明志来护许家尊严的许老夫人。 看着许老夫人,纪寒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向老夫人问道:“许老夫人,你可了解大柱国?” 不待许老夫人回答,纪寒又再次转眸看向了许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许柱国,您于老夫人而言便是老夫人的一生,而许柱国您呢?于你而言,老夫人可是你的一生?” 许是纪寒的这一番动情之话触动了许老夫人,在听得纪寒此话时,许老夫人那一双已经不复韶华的眼眸已泛起了一些晶莹。 她可了解大柱国? 在纪寒向她问出此话时,她心中的第个一反应不是确定,而是反问! 四十余年的相守,她不确定,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了解她这位已是位极人臣的夫君。 自许瀚做大柱国,他们二人之间的话是愈来愈少,少到有时她都会升出躺在她枕边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他夫君的错觉。 她这一生都给了他,而他的一生呢?又有多少是给了她? “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卯时后,许柱国于东兴楼的后门私会一位贵人,那时,许柱国已是位极人臣,本官左思右想,亦不得其解,这天下间除了圣上之外,还有何人能令得许柱国躬身相送呢?” 纪寒明明是在相问,但他所表现出的却是自说。 “太武二十四年,大年初,五万连绳军突然叛逃西海,本官连夜写奏折禀报圣上,可谁料,此奏折圣上并未收到。此事,也是本官此次进京面圣时,无意向圣上提起连绳军一事时,才得知。” “于是,本官便奉圣明,追查奏折不翼而飞一案,这负责太武各处奏折的本为内阁,要查也应先查内阁才对,只不过,本官却不,有一句话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官必须要找到那名送信的信使。” 纪寒仍在自顾自说,在自顾自说中面向皇宫的位置,并向皇宫拱手。 “所幸圣上庇佑,本官一路追查,于儋州官道一处山林中发现了这名信使的尸首,虽然这名信使的尸首已化为干尸,但是本官确信他就是那名被本官派去送信的信使,信使于奔马中被凶手一刀割断脖颈,而后将本官所呈于圣上的密奏取走。” “纪大人,你向老夫说这些做什么?圣上命纪大人查案,纪大人不该对老夫透露此案的案情。”许瀚看着纪寒用一种教诲的语气说道。 “哦?许柱国竟有如此觉悟?无妨,许柱国乃圣上同窗,本官便是将案情透露给许柱国听又有何妨?”纪寒自皇宫移开目光,转而看向许瀚讶然说道。 “随你!”听得纪寒此话,许瀚亦是不耐说道。 “好,那便随我,方才本官说到那名凶手取走了本官呈于圣上的密奏,本来这案子查到这里已经无需再去查了,只是我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在验尸时,却验出了这名信使的刀伤。” “本官的这名得力干将一口咬定此信使是被东启国的启刀所杀,并还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向本官作保。” “用我的身家性命作保?”左宁听得很不是滋味,他何时向大人说过此话? “既然本官的这名得力干将如此笃定,那么本官便突发奇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大胆的猜测便是,是不是其他各州各郡送往皇城的奏折也被这些胆大妄为的凶徒给半途而劫了呢?” 纪寒此话方一落下,许老夫人亦是哗然变色! 她知道纪寒此话何意,更知道纪寒此话所牵扯乃有多大。 将许老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而后看着那一幅平静自若的许瀚,纪寒再次说道:“没想到,本官这本是一个毫无根据的大胆推测竟然成真了,原来真有这么一批凶徒于太武各个州郡的官道在截杀信使,截获送往朝廷的奏折,这是大案啊!” 陈麒与张玮便在柱国府的门口,所以纪寒方才所向许瀚说的每一句话他二人都听到了。 原来,纪寒竟然在查这样一桩惊天大案,难怪皇城里最近会死这么多人,难怪纪寒会连连遭到刺客的刺杀。 孔珏并未驱赶大殿下,因为大殿下也为此案出过力气,算起来,大殿下应该是他们的同盟才对。 大殿下得知此案的案情愈多,便会与纪寒牵扯的越深,今日大闹柱国府,若是外面的局面他真的无法控制的话,便还要仰仗这位大皇子来出面。 第三百零六章 家国覆灭,何有容身 “大柱国?你说这算不算大案?”见许瀚表情古井无波,纪寒亦是向他再次问道。 “老夫只知圣上命纪大人查案,却没想到纪大人在查一桩如此骇人听闻的案子,纪大人当真是年少有为,竟能得到圣上如此重用。日后纪大人的官途怕会不可估量。” 纪寒所问,许瀚非但不回,竟还开始鼓吹起了他来。 纪寒当然不会将许瀚的这几句于他的鼓吹放在心上。 “如此重要的发现,本官当然要启禀圣上,圣上在听闻本官所奏后于照青殿大发雷霆,并命令本官必须将这等凶徒缉拿归案,否则便不放本官回绳州。” “明明是来向圣上汇报绳州事宜,却没成想自个给自个找了一个这样大的麻烦,许大柱国,你说本官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明明是一桩严肃之事,纪寒却将它说的诙谐幽默,连李昆仑都差点没憋住笑意,大笑出声。 纪寒继续自圆自说。 “哎,这一桩案子都够本官头疼的了,可是本官手贱,没事便在镇国司翻阅起了过往的卷宗来,这一翻阅,本官竟然在卷宗中发现了两起失火案。” “这第一起失火案发生在今年,大年十日,卷宗上说,大年十日国库走火,监银司司首冯涵于救火中葬身火海,这第二起失火案发生在大年十七日,谏律司司首何展府上突起大火,阖家上下四十二人无一幸免。” “好家伙,两起失火,连烧死两位朝中大员,这第二起更是残忍,一家四十二口竟然无一人生还,这是要有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不是我纪寒天生爱管闲事,而是我纪寒打小便明白一个道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家国覆灭,何有容身!我纪寒决不允许有奸贼、恶人破坏我赖以生存的家园。两位大人双双殒命,而那作恶的恶人依然逍遥法外,这是何道理?我纪寒便要为两位大人讨回公道!” 纪寒此话落下,许老夫人亦是用一种灼灼的目光在看着纪寒,不仅仅只是许老夫人,便是许平生亦是紧握双拳,用一种崇敬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孔珏回眸,守卫在柱国府外的五百御林军回眸,他们正在用一种尊敬与崇敬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家国覆灭,何有容身!”魏冉与左宁二人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十六个字。 “先说何展大人,何展大人府中根本不是什么失火,而是有人纵火,这纵火的凶徒,本大人已经将其缉拿归案,此凶徒不是别人,正是监银司副首齐铭齐大人,齐大人不仅是杀害何展大人一家四十二人的凶手,也是杀害飞龙营副营彭于飞的凶手,在本官将齐铭缉拿归案时,齐铭已经主动认罪,这齐铭在未做官时,乃一方外之士的高徒,他便是用方术杀了何展大人一家与彭于飞。” “至于何展大人因何而死?” 纪寒将双眸落在了许瀚身上,看着许瀚,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何展大人于东街查货有京中之人于东街私铸启刀,所以何展大人一家才被灭门。” 陈麒终于听明白了! 杀信使的凶器为东启国启刀,何展大人所查之事亦是因私铸启刀而起。 这——这到底是何人?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杀信使,铸私刀,难道—— 陈麒豁然将目光投向那一副古井无波的大柱国许瀚! “那……那冯涵冯大人呢?”张玮已经完全被纪寒所说而吸引了,他问纪寒此话时,亦是处于一种本能的反应。 “冯涵,冯大人?”纪寒自许瀚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那已经站在柱国府下的陈麒与张玮。 “张大人,火烧监银司国库的凶手本官也已经查明,冯涵大人一案乃另一桩案子,此案牵扯朝廷官员贪污国库,彭于飞便是涉案中的一员。” “另一桩案子?纪大人,若本官未有听错的话,那齐铭应是奏折、启刀一案的主犯,既然彭于飞是另一桩案子的其中一主谋,那么齐铭为何要杀彭于飞呢?” “为了迷惑本官,或者在皇城造成恐慌,方便其行事,总之那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法,若是本官未能及时查明,还真可能在皇城里造成不小的动荡。” 纪寒虽是在回张玮,但是却始终在看着许瀚。 “大殿下,张大人可知,这一批丧心病狂、祸乱朝纲之人为何要截奏折?” “为何要截奏折?对啊,他们为何要截奏折呢?”听得纪寒所问,张玮亦是一连重复了两遍。 “因为他们要取圣上而代之,仿造国玺,模仿圣上笔迹,代替圣上处理太武各个州郡的重大事宜。” “什么?纪大人,你是说,有人越过我父皇,代我父皇处理各个州郡往来的政务?” “正是,此人的目的便是要做太武的隐皇帝,或者说是第二个皇帝,或许此人不会危害太武,但太武只能有一个皇帝,这个皇帝亦只能是大殿下的父皇。” “隐皇帝?”听得纪寒此话,陈麒亦是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大柱国,本官这案子查的可清晰?” “除过那些枉死的各路信使,何展大人一家四十二条人命,冯夫人、我镇国司的十三名司卫、彭于飞,还有今日被蛊术杀死的五名不相干之人,大柱国,你算算,这共计有多少条人命?” “天子脚下勾结东启国乱波,此人所犯之罪,怕是千刀万剐亦不能赎其之罪吧。” “是不能赎其之罪,纪大人既然已经查清此案,便去捉拿凶手,何故来我府上与老夫做这口舌?怎么,难不成纪大人想让老夫与你一同去捉拿此人不成?若是想请老夫,纪大人闯老夫府邸的做法便有些不合适吧。” 糟糕!听得许瀚此话,魏冉心中已是沉下。 他知道他们手上没有一样能够证明许瀚与此案有关的证据,若是这老家伙拒不承认,他们便真的拿许瀚没有任何的办法。 第三百零七章 无证之罪 “回到第一个问题!”纪寒无视许瀚所说,并向许瀚逼近一步。 “许大柱国,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卯时后,许大柱国于东兴楼私会的究竟是何人?” 迎着纪寒那一双璨若琉璃的眸子,许瀚亦是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向他回道:“老夫不知道纪大人在说什么。” “好一个不知本官在说什么!许柱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在知味观后门见过许柱国密会此人的共有六人而不是五人。那第六人已被本官寻到,许柱国,你是要本官带此人来与你对峙不成?” 纪寒话已说到此地,许老夫人怎生还不明白! “瀚林,告诉我,你可有参与到此案中来?”抬起一双不负韶华的眸子,许老夫人看向那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许瀚并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向他问道。 听到许老夫人的问话,许瀚那本是古井无波的双眸终是出现了变化。 问他的是陪伴了他四十余年的夫人,当年的妙龄少女已是白发苍苍,她将她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都用来陪伴于他,他不想欺骗他,可是…… 知子莫如父,知夫莫如妻! 已经不需要许瀚去回答了,她已经从许瀚那一双闪烁的双眸中得到了答案,他不敢看她,所以他的眼神才会躲闪。 “父亲……真……真的是你?”许平生睁大着一双眼眸,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与语气看着许瀚问道。 当这一对母子向许瀚问出此话时,魏冉与左宁那一双本是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落下。 当陈麒与张玮看到许瀚那一双正在看着许老夫人而闪烁的眼眸时,他二人已经在许瀚的眼眸中看到了答案! 月明朗,星璀璨,人无言! 自许老夫人的身上收回目光,许瀚转而看向纪寒。 在纪寒将整个案子全数讲与他听时,他便知道他藏不住了。 “纪大人,老夫若未猜错的话,纪大人手上并没有任何能指认老夫的证据吧。”看着纪寒,许瀚用一种似洒脱又似释怀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听得许瀚所问,纪寒只是不置可否的向他耸了耸肩膀。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太武能有纪大人,当乃我太武之幸,当乃吾皇之幸。” 魏冉有些听不明白了,这许瀚为何突然开始夸赞起了纪寒。 “纪大人当真是好城府啊,老夫输给纪大人你不冤。” “许柱国,本官相信,这世上再是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之人亦有他心中的柔弱之处,当本官看到许柱国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在食古董羹的那一刻,本官便知道许柱国心中的柔弱便是柱国大人的家人。” “所以,纪大人你便在舒绒与我儿面前做了一场大戏,引得舒绒与我儿出来阻挠,纪大人,你可当真会工于心计啊,纪大人,难道纪大人便不怕舒绒与我儿不出来相阻吗?” “不怕!” “为何不怕!”听得纪寒此话,许瀚亦是用一种灼灼的语气向他问道。 “因为亲情!本官方才说过,本官看到了许柱国一家在食古董羹,当本官进来之时,在许老夫人眼中看到的只有老夫人对许柱国您的担忧。” “所以纪大人才会在一开始向舒绒说出那句是否真的了解老夫之话,从而触动舒绒是也不是?” “是,本官承认!” “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纪大人便是对舒绒说的是也不是?” “将整个案子只字不差的当众讲来,实则纪大人便是只对舒绒,只对我儿所讲是也不是?” “是!”面对许瀚咄咄逼人的语气与眼神纪寒依然大方承认。 “纪寒,老夫再问你,你手上明明没有任何指证老夫的罪证,为何却敢一意孤行?” “错!不是一意孤行,而是孤注一掷,还有,许大柱国怎会如此认为本官手上没有大柱国的罪证呢?” “哈哈,既有老夫罪证,纪大人不防拿出来让老夫一看。” “一看?许大柱国,这里的每一双眼睛可都是指认你的证据。” 纪寒声音落下,许瀚亦是微微一怔! 是了!当他不回舒绒话时,当他向纪寒问出第一句话时,他便已经承认了。 魏冉与左宁已经给许瀚带上了手撩,当许瀚被二人押出柱国府时,皇城下已是站满了人。 这些人有高官有贵胄,有商贾有百姓,有士绅有三教九流。 纪寒走在最前,他所要去的不是镇国司,而是皇宫,如今此案的重要嫌犯已经被他缉拿归案,此人还是由圣上来审才好。 许老夫人与许平生紧紧跟在御林军身后,当这宫下之人看到许瀚手上所带的那一副手撩时,亦是各有所惊。 这些人是不知道纪寒再查何案的,他们所惊,惊的是许瀚的身份。 五百御林军开路,宫下之人纷纷避让。 当陈三德看到纪寒押送着许瀚向皇宫走来时,他便回照青殿去禀奏陈匡了,虽然陈匡说过今夜宫外之事莫传他耳。 随着一声沉重的吱呀声,宫门大开! “圣上口谕,宣纪寒、许瀚进殿,其他人等在宫外守候,孔珏听令,圣上命你率皇城所有禁军势必将东启国冢原一党缉拿归案。” 陈三德站于宫内,运丹田之气,朗声宣告! “诺,末将领旨!” 孔珏跪地接旨! 朝堂还是那个朝堂,当纪寒与许瀚双双步入朝堂时,朝门无风而闭。 陈三德如木桩般立于陈匡身后,陈匡坐于龙椅之上俯瞰着朝堂上的二人。 两排烛火无风摇曳,将一整个大殿亦是映的忽明忽暗。 “翰林,是他吗?” 这是自纪寒与许瀚进入大殿,陈匡所向许瀚问的第一句话,亦是这第一句话,纪寒亦能清楚的看到许瀚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 “在三德与孤说,纪寒去你府上的时候,孤多么希望这小子是灰头土脸,被你大骂出来的,今夜,孤本想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好的睡上一觉,可是孤却怎么也睡不着,三德来了,来告诉孤,你是被这小子押来的,孤便再也没有了睡意。翰林,告诉孤,是他吗?” 第三百零八章 伏诛 是他吗?难道说圣上知道这幕后主使的真凶是谁? 陈匡的声音时平静的,平静的就像是在与一老友谈心一般。 面对陈匡的两次询问,许瀚都没有作答。 沉默!甚至死寂! 烛灯依然摇曳,将大殿中四人的脸庞亦是映的忽明忽暗。 在一番漫长的死寂中,许瀚抬眸看向那坐在龙椅上的陈匡并向陈匡反问道:“圣上心中既然已有答案,何故在问翰林!” 沉默!又是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还要久。 在许久的沉默中,陈匡看向了那站在大殿中一副老神哉哉的纪寒。 “纪寒,剩下的便交给孤吧,此案你功不可没,什么时候想回绳州便来告诉孤一声,顺便也向宁贵妃辞行便是。” 这是什么意思?此案就这么完了? “圣上,还有一桩案子呢。”纪寒向陈匡提醒道。 “孤知道,冯涵一案,裴纶已经查明,冯涵死前所留下的那本账簿已被裴纶寻到。” 好吧!圣上明显是给他下了逐客令,纪寒怎能不识趣呢! 虽然识趣,但是纪寒却未移动脚步。 陈匡当然知道纪寒为何还不走,心中虽然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纪寒,孤不会姑息一个知法犯法之人的,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话,孤从未忘记!” 能令陈匡于他如此说,纪寒亦是向陈匡重重抱拳。 陈匡乃明君,这是纪寒最庆幸的! 出了皇宫,魏冉三人亦是将纪寒团团围住。 “大人,许柱国是不是已经招供,圣上是不是命大人立刻将那人缉拿归案?” 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圣上说,后面之事,圣上自会处理,咱们解放了。” “解放?”左宁感觉没有听明白纪寒此话何意。 “走,本官请你们喝酒去,喝完酒,都给老子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睡他个自然醒,睡他个天昏地暗。” 一把搂过这二人的肩膀,纪寒这个亲昵的举动亦是令得二人受宠若惊。 “纪大人!” 身后响起一声轻唤,纪寒搂着哥俩亦是回身看向这唤他之人。 唤他不是别人正是张玮,而陈麒便站在张玮身后。 虽说和这位大殿下接触没多久,但这位大殿下还是给纪寒留下一些好感的。 “大殿下!”纪寒松开二人向陈麒抱拳。 “纪大人,许瀚可向父皇招了?指使许瀚的是何人?” 听得陈麒所问,魏冉三人亦是眼巴巴的看向了纪寒。 这案子他们查了那么久,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当然想知道这最后的结果了。 “大殿下,不是本官不告诉大殿下,而是本官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纪大人,此话何意?”听得纪寒所说,张玮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怎么说呢?好像圣上知道指使许瀚的是何人,我与许瀚进了大殿,圣上便一连问了许瀚两遍,许瀚虽然没回答,但看他那样子已经是默认了。” “父皇知道?还问了两遍,纪大人,敢问父皇问许柱国的什么?” “翰林,是他吗?”纪寒学着陈匡的口吻向陈麒说道。 “翰林,是他吗?”听得纪寒所说,陈麒亦是深深皱起眉宇。 在一番皱眉后,陈麒亦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与眼神向纪寒说道:“本殿下知道父皇所问的是谁了!” “是谁?” 陈麒声音方一落下,纪寒众人便急忙问道。 这一顿大酒是在陈麒的知味观喝的,这座东的自然也是陈麒。 按说以陈麒的身份自然是不会与魏冉、左宁、李昆仑三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的,起初心里有些排挤,酒到半寻,陈麒便发现了与这些身份不等之人一起喝酒的好处。 这好处便是满口市井之言,听的好不畅快,说的好不畅快。 喝到中途孔珏也跑来了。 以冢原一刀为首的十二名刺客已经被他统统捉拿,本来要找这十二名东启国刺客是需要花费许久的时间,但是在许老夫人与许平生的帮助下,孔珏顺利的在许家的老宅内寻到了这十二名刺客。 那冢原一刀之前虽然逃了,但是却也身受重伤,他这一身伤势可全是拜李昆仑所赐。 用蛊术杀死五名杂役的原来是他们之前在柱国府里看到的那名瘦弱之人所为。 此人与十二名东启国刺客已经一并被他送到了京兆府。 至此,这桩惊天大案收关! 陈匡有一叔父,此叔父只比陈匡大了八岁,太武十三年,六月初七,许瀚所密会的那轿中之人正是陈匡的皇叔,陈留。 陈留于许瀚有恩,这恩乃再造之恩,这恩乃救命之恩。 陈氏一族不满靖国暴政揭竿而起,在起义中,声望最高的便是陈留与陈匡。 及谷关一战,许瀚中敌军计,被困及谷命悬一线,陈留得知许瀚被困,便携三千勇士奔赴及谷相救许瀚。 那一战,许瀚是得救了,但是陈留却被敌军的乱矢射瞎了一眼,并毁了容颜。 若是陈留不在及谷一战中毁容,那么陈留便是太武帝最有力的竞争者。 靖国覆灭,陈留隐退,陈匡因亲手诛杀靖帝,才登上这至尊之位。 至于陈留为何要截获奏折、私造国玺,仿照陈匡笔迹,亦是沦为一桩悬案。 在许瀚被纪寒押出柱国府的第二日,陈留于府中自尽的噩耗传入宫中,许瀚得知陈留自尽,亦在牢中咬舌自尽。 祸不及妻儿,罪不诛九族! 这是纪寒于朝堂上所说之话,陈匡当即采纳! 轰动皇城的隐皇帝一案,就此落寞! 对于陈留于府中自尽,众说芸芸。 “圣上!” 照青殿内,紫烟袅袅,纪寒看着那坐在塌上一脸忧容的陈匡亦是小心唤道。 “你一路追孤到照青殿,有何要事!” 有何要事?纪寒想说又不敢说。 瞧着纪寒那一副吃焉的样子,陈匡亦是强打起精神向他问道:“怎么?可是不敢说?” “是,圣上慧眼如炬,臣确实有事,但臣还真不敢说!” “不敢说你何故追孤?这可不像是你平日里的作风啊。” 第三百零九章 如梦令 被陈匡这么一说,纪寒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孤听闻你近日与大皇子走的很近,你这不敢向孤说的话,可是与他有关!” “冤枉啊圣上!”听得陈匡此话,纪寒便连叫冤枉,只是这冤枉二字却喊的毫无诚意,便是连陈三德都能听得出来。 无视纪寒这声冤枉,陈匡亦是再次向他说道:“纪寒,你可知孤为何如此纵容于你,别说你自个儿没察觉到。” 忽而听得陈匡此说,纪寒亦是为之一怔,这个问题他早发觉了。 “为何?莫不是我是圣上您的私生子?”纪寒睁大着一双眼眸亦是用一种震惊的语气说道。 “私生子?”听得纪寒此话,陈匡与陈三德皆瞪大了双眼。 “混账东西,你乱说什么!” 不等陈匡开口,陈三德亦是厉声向纪寒喝道。 “原来不是啊,那是为何?”纪寒亦是鼓动着一双眼睛看着陈匡问道。 这家伙是装的还是真这么想? “算了,孤懒得回答你,此次大皇子于此案有功,孤便赏他可以上朝参政吧,至于你,你的赏赐便算了。” 陈匡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只是纪寒不善此道,所以听不出来。 待得纪寒离去,陈匡才转眸看向陈三德,并向陈三德悠悠的说道:“你说他方才是故意这么说,还是无意而言?” 照青殿中只有二人,陈三德在听得陈匡此问后,亦是回道:“不似是装,三德倒觉得当时这小子还真是这般想的。” “呵!他还真敢想!” 陈三德未去接陈匡的这句话,而是向陈匡言道:“圣上不赏纪寒,可是为了让大殿下记下纪寒的好?” “什么都瞒不住你,其实孤早有让麒儿参政的打算,以其让他背着孤拉拢朝臣,不如如了他的心意让他登上朝堂,至于麒儿……” “三德,你差人去一趟麒儿的府上,便说他母妃唤他,将他带到照青殿来见孤。” “诺!” 陈三德领命而去。 陈麒终于如愿以偿站在了这朝堂之上,当他得知父皇并未赏赐纪寒时,立时便想通了此中关键。 父皇不赏纪寒,许是因纪寒向父皇提了让他登堂入仕之意,父皇才会收了于纪寒的赏赐。 这叫陈麒好生愧疚的同时,也无疑为他敲响了心中的警钟。 未能参政时,他可以私下结交朝中大臣,这上了朝堂,他的一举一动便全在陈匡的眼皮底下。 看来父皇并未有让他入仕之意,他的入仕是纪寒用他的功劳换来的。 此机会得来不易,他定要珍惜! 纪寒要走了! 陈麒亲自在知味观为他摆下了践行宴。 这一场践行宴来了许多的达官贵人,而这些达官贵人皆是拖家带口来的。 没办法啊,不带不行啊! 家里的女儿吵着闹着要见纪寒最后一面! 卢萧是板着一张脸来赴宴的,他岂能看不出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女对纪寒动了春心。 纪寒本就不盛酒力,这酒喝了还没一半,人就开始漂了。 “在做的各位妹妹们,我知道我很优秀,但是!” 半面红潮,半面醉意,连陈麒听到纪寒此说,都将脸埋在了桌子下面。 “但是,我纪寒已经名草有主,在此,纪寒便向各位妹妹们陪个不是了,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纪寒在此祝各位妹妹都能早得贵子……啊不是……应该是早得良缘。” “我呸!”一些达官贵人们听得纪寒此大言不惭之话,亦是纷纷往桌子下面吐起了口水。 “纪公子!”卢葶半面红晕,半面醉意,无论卢萧如何向她使眼色,她都视而不见。 手捉酒盏,双眼朦胧,走至纪寒身前,而后站定。 “纪公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箐儿犹记公子那日于赏花大会所做的那首诗词,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上眉头,却上心头。” 在卢葶已醉意念出此诗时,那些已是有些微醺的闺阁小姐们皆是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纪公子,在临别之际,葶儿斗胆想请纪公子为箐儿送一首诗,不知纪公子可否成全箐儿心意。” “作诗啊?葶儿姑娘,其实我不会作诗,我所在赏花大会吟的那些诗,都是前人的大作。” 纪寒是借着酒意说出了真话,可是奈何卢葶不信啊,非但卢葶不信,在场所有来为纪寒送行的达官显贵与闺阁小姐们也自是不信。 若是前人所作,他们怎么从未听过? 况且纪寒所在赏花大会作的那三首高作,每一首皆能流芳千古,这能流芳千古的佳作,若真是前人所作,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与闺阁小姐们自然听过。 “纪大人,你这是何意?我孙儿要你作一首诗送她,你何故推辞?”卢萧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若是纪寒不为他这个宝贝孙儿送一首诗,他这宝贝孙儿怕是要得那相思之病了。 卢萧已是心升怒意,认为纪寒实为推辞! “好吧!那我便再借前人的大作,吟上一首吧。”纪寒听出了卢萧的怒意,若是在不答应,他可真要被落下自持才高的坏名了。 起身,踢椅,后退,一气呵成。 纪寒晃晃悠悠而站,所有闺阁女子亦是拖着下颚等待着纪寒再吟佳作。 “姑娘闺名中有一葶字,那么我便以此葶字为谐音吟一首词吧。” “好!洗耳恭听!”卢葶撑起下颚,翘首以盼。 纪寒要吟诗,这些方才还唾弃于他的这些大人们已是纷纷正起了身子。 此子虽然脸皮厚,可奈何人家这诗作的可是一流。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处。”纪寒摇头晃脑的吟出了这第一阙。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好诗!”纪寒此吟作罢,一名公子亦是拍桌叫好。 纪寒摇头晃脑的看了这位公子一眼,而后拿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 将酒盏放下,纪寒向后晃悠悠的退了一步。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三百一十章 哥只是个传说 此诗吟罢,满楼鸦雀无声! 这些本不盛酒力的闺阁小姐们那看纪寒的眼神仿似是要将他吃掉一般。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此句妙哉,妙哉!”还是那位之前为纪寒喝彩的公子哥打破了满楼的平静。 “妙是妙,只是太过文气,我还是喜欢纪大人所作的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此句初听杀气腾腾,再品回味无穷。” “纪大人,太偏心,我等亦是来为纪大人践行,纪大人不能只送箐箐姑娘,我等也要大人送诗一首,大家说如何?”一位公子哥起哄,自然也得到众位公子哥们的支持。 “对,没错,纪大人不能如此偏心,我等也要纪大人送诗一首。” “对,方才纪大人以箐字谐音为起,这次便以酒为题可好?” 纪寒本就喝的有些上头,如今再被这群公子哥们一挑唆,整张脸亦是如烧红了一般。 “再吟一首又何妨!以酒为题又何妨?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瞧这架势纪寒是真的喝醉了,此刻便是魏冉想拦也拦不住。 作诗他不懂,但他却知道作诗很难,皇城中大半官员都来为纪寒送行,其中有几位大人那可是历年科举的状元与榜眼。 或许纪大人方才所做的那一首确实是好诗,所以这些前状元,前榜眼们才没有对纪大人方才所做的那一首诗词品头论足,可是如今大人都喝成这幅得性了,还能再作出诗来吗? 摇摇欲坠中的纪寒晃悠悠的走至桌前,而后低眸看向卢葶说道:“给我斟酒!” 卢葶拿起酒壶,为纪寒斟了满满一盏,并亲自起身送到纪寒手中。 瞧着自个孙儿看纪寒时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卢萧气的牙直痒痒。 还吟诗,再吟,怕是他宝贝孙儿的魂都要被纪寒勾去了。 再次一饮而尽,纪寒竟是在卢萧那一双都要喷火的眼神下,伸手扶住了卢葶的肩膀。 站在纪寒身后的魏冉看到这情景,赶忙将纪寒的咸猪手从卢葶的香肩上取下。 “大人,你吟诗就吟诗,求您可别对首辅大人的孙女动手动脚的。”魏冉一边看着卢萧那一双都要吃人的眼睛,一边在纪寒身后好心提醒纪寒道。 “对,吟诗,吟诗!” 放下酒盏,纪寒而后一扫众人。 “你们都听好了!”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花,又摘桃花卖酒钱。” “倒酒!”一阙吟吧,纪寒便欲要再伸手去勾卢葶的肩膀。 魏冉哪里敢让他勾,便连忙为纪寒斟了一盏满酒。 此酒下肚,纪寒的身子亦是开始踉跄。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间酒,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的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诗吟罢,酒盏落,纪寒哧溜一下便溜到了桌子底下。 完了!大人真醉了! 魏冉连忙将纪寒从桌子底下给拖了出来。 拖出纪寒的那一刻,他发现满场的达官贵人,公子小姐们亦是睁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 便是连陈麒亦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目光在看着那已经阖上双眸嘴里吹着酒气的纪寒。 此诗—— “此诗——”那位之前为纪寒喝彩的公子哥,长了好几次嘴巴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诗明明是在藐视富贵功名,可是却将这种藐视用豁达所解。 这便是境界,这位公子哥突然发现他与纪寒的人生境界便如纪寒方才说吟的那句,一在平地一在天一般。 “此诗——”卢萧第一个站起,他乃内阁首辅,文采自是出类拔萃。 与卢萧一同站起的还有数位朝廷官员。 “纪大人的境界非我所比,惭愧,惭愧!” 魏冉不知纪寒到底作了一首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竟是让一名状元都自愧不如。 “卢阁老,不知卢阁老可知纪寒师承何方高人?” 一名与卢萧年龄相仿的老大人向卢萧请教道。 “师承何人?”卢萧静静的看着那趴在桌案上已是睡过去的纪寒,此刻他也很想知道纪寒到底师承哪位高人。 若是……若是此子未有入赘宁将军府,卢萧都有将纪寒收归门下的打算了。 宁老头,你可真是捡了一个宝啊! 在甜的瓜那也是人家墙头里的,他卢萧便是再羡慕,总不至于将自己的宝贝孙儿送过去做妾吧。 明明是为他来践行,可他却先醉倒! 纪寒呼呼大睡了两日才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向宁贵妃辞行。 宁贵妃自然对他一阵嘱托,纪寒自然洗耳恭听。 宁贵妃只比宁嫣长了五岁,如今的她可是风华正茂之时。 自家的姑爷如此了得,她自然欢欣。 向宁贵妃请了辞,纪寒便又去找陈匡向陈匡辞行,可谁知,陈匡根本就不见他,只是命陈三德赏了他两百两的盘缠便将他给打发了。 纪寒心中一阵肺腑,而后便又去找孔珏。 找孔珏一为辞行,二便是向孔珏讨要方士了。 孔珏自然放人,因为将方士留在纪寒身旁要比留在宫里做御林军更能发挥他的特长。 二人年龄虽差了一轮,可也是称兄道弟间的情分。 陈思思着一宫女嘱咐纪寒别忘了之前曾答应她的事,此事纪寒自然没忘。 魏冉与左宁二人已经接走了元柳生,一行六人轻装出发。 皇城别了!再回来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丫头,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北城城墙上,卢萧一脸溺爱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儿说道。 卢葶是真的喜欢上了纪寒,她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喜欢上纪寒的。 摊开魏冉给她的字条,字条上赫然写着一行横七八歪的字。 “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这个字条她看了又看,愈看愈是伤心,她是被拒绝了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绿林候 显然是!只是纪大人连拒绝都拒绝的如此清新脱俗,她竟是连恨也恨不起来。 此回绳州山高路远,纪寒归心似箭,一路马不停蹄。 嫣儿,你还好吗?哥很想你! 明雅、清儿你们还好吗?等哥回去便八抬大轿迎你们过门。 这一路上纪寒都在笑,骑马在笑,歇息在笑,吃饭在笑,连睡觉也在笑。 中间有好几次魏冉都忍不住想要方士为纪寒驱驱邪气,方士亦有这个打算为纪寒做上一场法式,但是却被李昆仑所阻。 李昆仑一语便道破了纪寒一路为何总是发笑的原因,原来他们的大人是赶着回去娶妻呢。 因为隐皇帝一案,纪寒足足在皇城里多逗留了一月有余,如今已是四月,正是春暖花开叶正茂时。 两旁官道翠绿成荫,野花成群,纪寒心情亦是大好。 六人勒马而下,随便找了一处绿荫坐下休息。 这一路上元柳生都未曾与纪寒五人说话,便是出了皇城纪寒亦未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欣喜。 这小子心里绝对有事! 将一水囊递给纪寒,魏冉向纪寒说道:“大人,前方便是蕲州城,我们若从蕲州城走水路回绳州,能节省许多的时间。” “能节省许多的时间?”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露出诧异之色。 这太武地理志,纪寒自然没有魏冉精通,如今听得魏冉所说,纪寒亦是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好,那咱们就入蕲州走水路。” 六人大概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再次翻身上马,等赶到蕲州城时已是黄昏。 晚霞美如画,将整个蕲州城亦是妆点的宛如是一座披着一身霞色霓裳的绝世女子一般。 魏冉想是曾来过蕲州,在入城后,魏冉便带着纪寒五人直奔蕲州码头。 蕲州临江,此江名为墨江,墨江自蕲州而起,汇海而尽。 在一行六人赶至蕲州码头时,天色亦是近晚,江面渔火点点,码头一片繁荣。 这蕲州码头之大超出了纪寒的预期,在码头上忙碌的人亦是形形色、色。 这些人有江湖绿林,有商贾平民,有贩夫走卒,亦有码头劳工。 蕲州码头共分五个泊口,其每一个泊口都停泊着大小不一的商船。 “大人,蕲州乃圣上祖地,亦是我太武最为重要的一座枢纽之城,此城贯通南北,纵横西东,可谓是一城通万路,一江渡万险。所以蕲州城本地人倒是很少,来此城做生意的商贾与走卒倒是占据了此城人数的多半。” 这魏冉倒不是博学,而是他对太武所有州郡的民俗风情皆了如指掌,纪寒这一次倒真是捡了个宝。 左宁自不必说,此人所擅长的乃是仵作之术,二人各有所长。 再加上方士,纪寒能得这三人可谓是如鱼得水。 魏冉轻车熟路的带着纪寒五人来至一泊口,此泊口共停五船。 最首之船乃一艘大船,此船足高便有十余名,船长将近三十余米,亦是蕲州码头所停泊在港的最大的一艘船只。 此船后便是四艘小船,称其为小船只是因为与这首船作为比照所对比。 纪寒只是目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一支船队了。 首船船帆扬起,借着这江面上的点点渔火,纪寒亦清楚的看到了这艘首船船帆之上所写的一个大大的“霍”字。 “是霍家船!”魏冉抬眸凝视着这船帆上的霍字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霍家船?”听得魏冉如此凝重的语气,纪寒亦是转眸看向魏冉问道。 “恩,大人,这霍家船乃霍武侯的私船,正常情况下霍武侯的私船是绝不会轻易出动的,若霍家船出动,便代表其船所运之物非同小可。” “霍武侯?这名字还挺霸气的,难不成他是我朝的一位封侯的侯爷不成?” “大人说对了一半,这侯爵之位却是圣上亲封,但霍武侯却非官场之人,乃是一方绿林豪强,圣上能平定靖国,创太武国号,其中江湖绿林功不可没,这也是圣上在登的大宝后,立下庙堂与绿林永不互犯的原因之一,而这位霍武侯便是被圣上所封的绿林候中的一位。” 绿林候?纪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 “大人,看来我们要等到明日才能登船了,霍家船从不载客,这是霍武侯所立下的规矩。” “恩!”纪寒向魏冉轻轻点头。 蕲州码头五大泊口,皆有路牌,魏冉领他们前来的这个泊口便是标注去往沧州的泊口。 六人已经要转身离去,然而便在纪寒六人转身的刹那,却发现他们的后路已被堵住。 堵住他们后路的不是贩夫走卒,而是一名名手持寒刀的绿林。 站于这些手持寒刀绿林最前的乃一青年,此青年剑眉星目,身背一柄足以他一般身长的阔剑。 一身蓝袍,头顶紫冠,好不英武。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窥伺我霍家商船!”青年星眉倒竖,在说话间已是伸手握住身后所背阔剑的剑柄,瞧他这架势,怕是一言不合,便要挥剑相向了。 这青年不给他们好脸色,李昆仑亦不会给他好脸。 向前迈出一步,李昆仑亦是开口便道:“窥伺?窥伺你个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窥伺你家的商船了。” “哼!休要狡辩,自你们六人踏入码头,便一路直奔我霍家商船而来,行路明确,足不耽搁,不是窥伺我霍家商船是何!” 这青年说话条理清晰,亦是令的纪寒都不觉多看了这名青年一眼。 魏冉在征询纪寒是否亮明身份,但见纪寒点头,魏冉亦是向前迈出一步。 自怀中取出镇国司令,而后丢向紫冠青年。 青年伸手接住魏冉丢来之物,而后细看。 “你们是镇国司的?”待看清令牌,紫冠青年亦是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向魏冉问道。 “恩,我们本是要在此登船去沧州,见得是霍家船,才会转身离去,因为霍武侯曾立规矩,霍家商船从不载客。” 听得魏冉此话,紫冠青年那本是提防的神色才得以缓和。 第三百一十二章 此女有匪 “既是如此,方才便多有得罪了,几位请!” 在向魏冉说话间,紫冠青年已是为纪寒六人让开一条去路。 纪寒行于最前,魏冉五人跟于身后,在一路前行中,纪寒于这些刀手的身旁接连看到了数十个木箱。 这数十个木箱,每一个皆有一米多高,而其木箱的表面亦不是干涩,而是潮湿。 在纪寒路过这些木箱时,甚至清楚的看到有几个木箱正在往外渗着淤水。 “动作都快一点!” 紫冠青年站于最前开始催促这些刀手。 行出泊口,纪寒亦是皱眉回身再次看向了这些搬货的刀手们,这每一个木箱里装的到底是何物,为何会往外渗水,而且这木箱看着也不是很大,为何四个人搬运都会显出一副吃力的样子。 “那里面装的是活物!”一声清冷中透着淡漠的声音于纪寒耳边突然响起。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自皇城出来一直都未有与纪寒说过话的元柳生。 “你说什么?”纪寒看向元柳生皱眉问道。 “我说那箱子里装的是活物。” “活物?你怎么能确定里面装的是活物?”不待纪寒发问,李昆仑已是抢先向元柳生问道。 “信不信由你们!” 瞧着元柳生那凝重的眼神,纪寒感觉这家伙不像是在信口雌黄,既然他没有说谎,那这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何种活物,竟然会有如此之重? 抛锚了! 便在船夫已经将船锚收到甲板上时,一人忽而自那足有十米多高的巨大商船上一跃而下。 这跃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紫冠青年。 紫冠青年一个起落间便落至纪寒六人身前,而后在纪寒诧异的神色下向纪寒抱拳道:“几位官差,郡主特令几位官差可乘霍家船远行。” 郡主?登船? 纪寒本不想登上这艘大船,可是奈何人家都将郡主给搬出来了。 这位郡主想必应该便是霍武侯的千金了,不然怎敢称为郡主。 “好吧,那就多谢郡主好意成全。” 这既要上船,却不放登梯下来,十米多高,紫冠青年一跃便跃了上去,根本就不问纪寒六人是否懂武,是否能跳的上来。 “我跳不上去。这郡主分明就是在刁难咱们。”李昆仑直接了当的说道。 “或许也是一种试探,试探咱们有几分本事。”魏冉站在船下分析道。 “俺……俺也跳不上去。”方士瞅了瞅这么高的船,一阵犯难的说道。 “哎,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小时候不好好用功,现在到了考验你们的时候,一个个都傻眼了吧。”纪寒说话时已是捉住了方士与李昆仑的肩膀。 提起丹田之气,身脚一跺地面,纪寒忽而便拔地而起。 见纪寒运起轻功,魏冉也不管这元柳生是否会武,便提着他的肩膀也是一跃而起。 六人终是上了甲板,在登上甲板的那一刻,映入纪寒双眸中的除之那被黑布盖着的货物之外,还看到了好些个凶神恶煞之人。 这些凶神恶煞之人一看便是绿林人士,有的肩扛一双流星锤,有的手提一杆盘空棍,更有的明明很年轻却拄着一根拐杖…… 总之,两个字,奇葩! 这长相奇葩,手中的兵器也奇葩。 “是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 纪寒认不得这船上之人的身份,左宁与魏冉却是认得。 这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乃江湖绿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江湖传闻这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见面便会斗的不可开交,相斗的理由虽是不详,但只要他们这八仙六怪碰面,便定会彼此大打出手。 “魏冉,你刚才说什么?说他们是什么八仙?什么六怪?”纪寒听到了魏冉所说,但是却听得不大清楚。 “回大人,是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魏冉在一旁小心提点纪寒道。 经过魏冉的提点,纪寒亦是认真的数了一数站在甲板上这其貌不扬的人数,这一数还正好十四个。 “大人?你们方才都听到了?”肩扛一对流星锤的大汉看向身旁拄拐的瘦脸青年说道。 “大哥,听得门清,郡主是怎么个意思,为何要把当官的叫上船?”拄拐的青年看着纪寒六人亦是带有敌意的说道。 “哼,你们梨北八仙是没将脑子带出门吧,郡主让他们上船还能有几个意思?”手拿一条盘龙棍的浓眉大汉带着一脸鄙夷的看向那肩扛一对流星锤的大汉讽刺道。 “几个意思?”纪寒感觉听不懂这些绿林们在说什么。 便在纪寒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脑时,一名一身青色劲装的女子自此船的船舱中行出。 行出,而后看向纪寒六人张口便道:“你们六个谁的官最大?” 听得此女此话,魏冉五人同时向后撤出一步。 “你?”此女看到那孤零零站着的纪寒露出一副古怪的神色。 伸出葱白玉指,而后指着纪寒并带着一副怀疑的神色张口再问:“你的官最大?” “算是吧!”纪寒揉揉鼻子回道。 “有多大?”女子再问。 “这个不好说,反正挺大的。” “呦,你还挺自信,那就你吧,跟我进来,我家郡主要见你。” 这女子充其量也就十八九岁,竖起眉来,挑起眼来,看似威风,却难掩面上的幼嫩。 一路跟随这名女子走入船舱,在走入船舱的刹那,纪寒亦明显感觉到此船颤动了一下。 船开了! 于黑夜中驶入这一条被月色笼罩的墨江。 而在船开的刹那,纪寒发觉他好像上了一条贼船。 船舱里灯火通明,一名女子大马金刀的单脚踩在一货物之上。 此女系男发、着戎装,眉宇之间亦是透着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犹是其手下所矗的那一柄金丝大环刀,更是为此女平添了一种悍匪的气质。 此女美吗?纪寒不做评价,但此女绝对是纪寒见过最英姿飒爽的女子。 见纪寒已被带到,此女便嗖的一下从那脚踩的货物上跳了出来。 跳出的刹那,纪寒便看到了一双……一双笔直、纤细而修长的美腿。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就是纪寒? 太武大多女子都穿长衣、长裙,而这位郡主却不同,人家穿的可是一条贴身的修身皮裤。 卧槽!上戎装,下皮裤!这他妈的是一位郡主该穿的衣着?这他妈的穿的也太前卫了吧! 霍武侯乃一方绿林,霍夫人出身匪寨,而霍燕燕更是完美继承了其父其母身上所有的优缺点。 纪寒想要从霍燕燕的这一双笔直而纤细的美腿上移开目光,可是奈何这双眼睛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 “嘚,你这个色胚子往哪看呢?你不看本郡主的脸,盯着本郡主的腿看什么?” “诶?”突而听得霍燕燕此话,纪寒亦是赶忙从霍燕燕那一双看着就让人想犯罪的美腿上收回目光。 “听紫霄说你是镇国司的?”霍燕燕挑起一双星眉看着纪寒问道。 许是太久没有看到穿着如此前卫的女子,纪寒竟是看的不觉有些发痴。 那一身戎装将霍燕燕的上半身勾勒的凹凸有致,再加上她那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庞,纪寒真的是看的有些痴醉。 “问你话呢?你倒是答啊,总是盯着本郡主看什么啊?难不成你要用意念与本郡主交流?” “啊?那个是……对……我是镇国司的。” 听到纪寒的回答,霍燕燕亦是再次向他问道:“听闻你们镇国司专横跋扈,什么人都敢得罪,什么人都敢惹,这个不是传闻吧。” “专横跋扈?什么人都敢惹?”这便是外界对镇国司的评价吗?他纪寒怎么没有感觉到呢? 便在纪寒打算为霍燕燕纠正一下她对镇国司的误解时,霍燕燕却是伸出手臂突然搂住了纪寒的肩膀。 纪寒被霍燕燕这个大胆的行为可着实吓了一跳。 搂着纪寒的脖子,而后霍燕燕便向纪寒再次说道:“这位官爷帮本郡主个忙呗?” “帮你什么忙?”纪寒下意识的向霍燕燕问道。 “帮本郡主捉拿一个妖女。” “妖女?” “恩,说起来,本郡主在这妖女的手里可是吃了好多次的苦头了,近日本郡主偶尔听得此妖女害怕那种浑身滑溜溜的东西,于是本郡主便载了二十箱的水泥鳅。”霍燕燕在向纪寒说此话时,那一双星眸亦在泛着狡黠的光芒。 听到这里,纪寒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这怎么听都感觉是这郡主与那位她口中的妖女二女之间的私人恩怨,这郡主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赶着回绳州呢,哪有闲工夫帮她这等闲事。 而霍燕燕此话亦为纪寒解开了那木箱里的疑团,原来那一个个木箱子里竟然装的是水泥鳅,怪不得,木箱会往外渗水呢。 瞧着纪寒始终不说话,霍燕燕亦是忽而放开纪寒,面露嗔怒。 “哼,本郡主听紫霄说你们是要去沧州,那可真不巧,本郡主这船是往亳州去的。” 亦是在霍燕燕向纪寒说出此话的同时,魏冉五人已是冲进了船舱。 “大人,船掉头了,此船怕不是去沧州的。” 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魏冉,郡主殿下说这船是去亳州的,亳州离沧州远吗?” 亳州离沧州远吗? 在纪寒向魏冉问出此话时,那霍燕燕竟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那个……大人,这不是远近的问题!”魏冉向纪寒小心说道。 “不是远近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大人,沧州在南,亳州在北。”魏冉点到为止,剩下的便要纪寒自己去想了。 “沧州在南,亳州在北?卧槽!南辕北辙?”纪寒彻底的傻眼了,感情他这不是回家,而是离家越来越远,他妈的,老子还等着回去成就千古伟业呢。 在听得魏冉说时,元柳生亦是变色。 如若真去了北边,那离他归国之期不是又要遥遥无期了? 本指望跟随纪寒到了绳州,便求纪寒给他一条船,他独自滑回西泊国,可是如今看来,这指望怕要变成奢望了。 “纪大人,你如此聪明绝顶,怎么不在登船时问一下这船要行去哪?这下可好,我们要何时才能回得绳州?” 不怪元柳生心升愤怒,纪寒也觉得他的脑子当真是瓦特了。 “你们别吵!”霍燕燕再次往那货物上一踩,而后看向那正一脸迷茫的纪寒说道:“事已至此,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帮本郡主捉了那妖女,本郡主自然会送你们回绳州。” “妖女,捉什么妖女?”魏冉感觉听不懂这位郡主在说什么。 明明是在问,但霍燕燕却不回答。 再次从货物上跳出,霍燕燕一步便跃至纪寒身旁。 “他方才唤你什么,纪大人?” “别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公然在朝堂上褪裤的纪寒?宁将军府的赘婿?” 霍燕燕像似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在欣赏着纪寒。 “那些都是陈年往事,本官早就将那病治好了。”纪寒怎能不知这霍燕燕看他那眼神里的意思,便立刻向霍燕燕义正言辞的说道。 “治好了?这么快?谁能证明?你骗鬼的吧!”霍燕燕在向纪寒说此话时,还故意看了看他的下面。 魏冉傻眼了,因为他看到霍燕燕正在看纪寒的什么地方了。 这郡主这么彪悍的吗? 李昆仑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姐夫治没治好,和你有个毛的关系啊。 “郡主还是说说那个妖女吧。本官还赶着回去与夫人团聚呢。”在心中叹了一气,这贼船既然已经上了,便唯有任命。 “纪大人果真爽快!”听得纪寒此话,霍燕燕亦是自纪寒的下面收回目光。 “那妖女名叫骄阳,在亳州城里是举州闻名的魁首,本郡主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穿着男装去逛花楼,那骄阳在亳州如此出名,本郡主当然要去一睹她有多美了。” 身为女子却喜逛花楼?纪寒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有着特殊嗜好的霍燕燕了。 “既是一方花魁,郡主为什么要说她是妖女呢?难道此女精通什么媚人之术不成?”魏冉皱眉向霍燕燕问道。 “花魁?媚术?你们也太小看她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阳教 “小看?如何小……小看?”方士听得霍燕燕此话亦是带着好奇问道。 “如何小看?”霍燕燕抬头苦想了许久却是都没能回答上来。 瞧着这霍燕燕的架势,纪寒感觉这女子好像有些不太靠谱啊。 “这么说吧,敢问郡主为何非要带上我们?只是一个青楼里的女子而已,以郡主的身份不会对付不了一个这样的女子吧。” 纪寒一语便问道了关键之处,听得纪寒所问,霍燕燕亦是向纪寒投去赞许的神色。 “还是纪大人聪明,一下子便问到点子上了,我虽挂着个郡主的头衔,但在江湖里可没人会买我这郡主的账,便先不说江湖,只说官场,在官场里又有几个会敬待我这个郡主的?我爹只是被圣上封了侯爵,又没入仕,只是挂个空名罢了,” “再说那妖女,那妖女在亳州说她能呼风唤雨也不为过,亳州城里的那些做官的,早被这妖女迷的神魂颠倒了,所以呢,在紫霄告诉本郡主你们来自镇国司时,本郡主才会邀你们上船,因为只有你们才能将手伸到亳州去啊。” “他们便是能管制亳州官员,亦不可能徇私枉法帮郡主您对付一位出身青楼的女子。”待得霍燕燕话一落下,元柳生便以一种淡漠的语气向她说道。 “徇私枉法?怎么就是徇私枉法了,本郡主敢用人头做担保那骄阳绝对有问题。” “什么问题?” “她懂武,不但懂武,而且武功还很高,还有亳州里的那个天阳教,本郡主猜测她与天阳教也有关系,不但与天阳教有关,本郡主还觉得那天阳教便是她一手创立的也不一定。” “天阳教?郡主,冒昧问一下这天阳教又是什么?”听得霍燕燕所说,纪寒已经开始上心了。 听得纪寒所问,霍燕燕亦是开始敏思苦想,在敏思苦想了好一番后,才向纪寒回道:“这个,本郡主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你们说,总之自那天阳教进入亳州城后,亳州城里的百姓们就都开始不正常了,而且,本郡主在亳州城的时候,有好几次跟踪那个狐媚子都跟踪丢了,有一次本郡主跟踪她的时候,还被好几个高手给围攻了呢,要不是紫霄那时在,本公主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还都不是令本郡主最气的,令本郡主最气的便是那亳州里的官员,本郡主让他们去查那狐媚子和天阳教,可谁知他们只是嘴上答应,根本就不行动。” “所以,这一次我才带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准备将她捉上船来,本郡主就不信,将她丢入这几百只水泥鳅里她会不招?” 这霍燕燕虽然愈说愈是离谱,但纪寒却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身侠女之气。 “纪寒,我听说你在皇城屡破奇案,那靖国太子如此狡猾都被你识破了他的奸计,这一次,有你相助,我相信你也一定能识破那骄阳的身份。” “好吧,既然上了你的贼船,那我也没其他选择不是?只是先说好,若是此女没有问题,郡主便送我们回绳州。” “好说好说!”霍燕燕一拍胸脯向纪寒保证道。 船行七日,这七日里霍燕燕不是逼问他到底治没治好,便是逼问他宁嫣是不是后悔娶了他。 纪寒很无语,无语到很想一脚将她揣进这墨江里。 商船并未在亳州靠岸,而是在亳州境外的一处船港靠岸。 下了船,纪寒亦是一阵唏嘘! 怎么又是青楼!怎么自他出了绳州便与青楼二字解下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缘分呢? 自此船港去亳州还要半日的时日,纪寒只带了魏冉一人先行赶去亳州。 而霍燕燕等人则暂且留在船港。 这是纪寒的命令,便是李昆仑想要跟去,亦被纪寒拒绝。 当二人赶到亳州城下时已是入夜。 入夜正好,这入了夜才是青楼生意最兴隆之时。 然而便在纪寒与魏冉入城后,二人便发现了这亳州城里的一个怪相。 什么怪相?这怪相便是二人自入城的这一路上竟然见到了许多身穿红袍的男子。 这些男子衣着统一,看来便是霍燕燕之前所说的天阳教的教众了。 而这些天阳教众好像在这亳州城里极有威望一般,凡是百姓见了他们都会驻足向他们问好。 看到这一幕,纪寒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而魏冉亦是在深深皱眉。 这天阳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令得亳州百姓如此以礼相待。 朝廷可以纵容绿林开山立派广收门徒,那是因为绿林便是绿林,并不会做出那蛊惑百姓之事,而这天阳教,好像已经超出了宗派的范畴。 “大人,这天阳教……”魏冉紧紧的盯着前方的一名红衣教众,他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刻他心中的疑惑与对这天阳教的理解。 便在魏冉向纪寒询问时,他亦清楚的看到与听到一名百姓与这名红衣教众的对话与动作。 “上人,我家孩子近日得了风寒,可否求上人赐我家孩儿一滴圣水。” 这名百姓是用一种恳求与殷勤的语气向这名天阳教教众说出此话的。 “无量功德!”红衣教众一手扶掌向这名百姓躬身行礼,一手自衣袖中取出一琉璃瓷瓶放入这名百姓手中。 百姓欣喜接过,并向这名红衣教众说道:“感谢天阳神尊,待小儿风寒痊愈,小人定会带小儿去天阳宫前为天阳神尊烧香供德。” 得了风寒不找郎中却找这什么天阳教的教众讨要圣水?这圣水真能治病吗? “魏冉,你速去将方士带来。”方才这一幕纪寒亦看到了,向魏冉说此话时,纪寒的声音亦是透着一种阴沉。 “诺!卑职这便去。” 待得魏冉离去,纪寒亦是向着一名正站在街边的红衣教众走去。 走至这名红衣教众面前,纪寒却不说话,而是静静的从上到下的在打量此人。 此人看面相不过三十余岁,眉宇间亦是透着对纪寒的提防。 “你……你看什么?”被纪寒看的心里有些发慌,这名教众便向纪寒冷声喝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方外之国 “那个,这位大哥,咱这圣水是不是什么都能治?”纪寒换了眼神,换了面色,转瞬间便化为了市井状。 “无量功德,你好大的胆,竟敢置疑圣水!”这名教众听得纪寒所问,亦是再次厉声喝道。 “不是质疑,哎,大哥,实不相瞒,我有难言之隐啊,我家婆娘总说我不行,所以我就寻思着这圣水是不是……” 纪寒在向这名教众说话时,半分扭捏,半分殷切。 “哦,我懂了。”这名教众向纪寒使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哎,其实做男人是最不容易的。你放心吧,只要喝下圣水,保管你今晚上能让你家婆娘给你求饶。”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这名教众已是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琉璃小瓶。 “拿去!” 见这红衣教众如此爽快,纪寒亦是小心的将这圣水揣入衣襟中。 圣水是揣进衣襟了,可是人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见纪寒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名教众亦是转眸看向纪寒一脸疑惑的说道:“怎么,拿了圣水还不快回去收拾你的婆娘去,在我这杵着干嘛?” “那个,这位大哥,我就是看您挺辛苦的,想请您喝顿酒,还望大哥您能赏个脸。” “喝酒?我教教规可不让喝酒,你的情我领了,还是快快回去收拾你的婆娘吧。” 这红衣教徒说话带着土味,一听便应是亳州人无疑,纪寒还想与他搭讪,可是这名红衣教徒却被另一名教徒所叫走。 纪寒现在急于想了解这个天阳教的全部,就他方才所看到的这几幕,已经充分说明了这天阳教绝不是一个普通教派那么简单。 所谓皇权,实则便是由信仰之力演变而来的一种思想,因为纪寒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所以他在看这件事情的时候便要比魏冉他们看的通透。 既然这一世是在太武而活,纪寒绝不会看着太武覆灭,因为太武时他唯一的家。 等待是漫长的! 当纪寒等来方士时,街上的那些红衣教徒早已没了踪迹。 “大……大人!”喘着粗气,扶着膝盖,方士还不忘要向纪寒行礼。 “先找一间客栈!”纪寒一声令下,三人便沿街继续向前。 客栈很好找,待得纪寒三人入了客房,魏冉便阖上的房门。 将衣襟中的圣水取出,纪寒便交给了方士。 “大……大人,这是什么?”方士拿过琉璃小瓶,向纪寒问道。 “圣水!” “圣水?” “恩,你看看这圣水是不是真的如红衣教徒所说的那般能治百病!” 听得纪寒此话,方士亦是紧忙卸下了他的布裹。 打开布裹,而后取出一个银碗,方士很是熟络的拔开瓶罐,将圣水倒了进去。 纪寒与魏冉紧紧的盯着银碗,但见银碗中所盛之水看似清澈但实则有些些微的浑浊。 “魏冉大……大哥,您帮我把布裹里的铜炉取出来,然后把火芯点上。” “好!” 魏冉按照方士的吩咐自布裹中取出一精致的铜炉,而后用火折点燃铜炉口里露出的火芯。 铜炉燃火,方士将银碗放在铜炉上。 待得这银碗中的圣水开始沸腾,方士亦是在纪寒与魏冉的紧盯下,将银碗中的圣水尽数泼在了木桌上。 在沸腾的圣水泼在木桌上的刹那,纪寒亦是清楚的看到一股浓郁的白烟随之升腾而起。 “大……大人,这圣水里参了元珠,不过只是少量,还有就是……这元珠并非我太武之物,而是来自于方外之国。” “元珠?那是什么东西?服下对人可有害?” “不……不会,大人,卑职的意思是说,服下一到两次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危害,但是久而服之就会有危害了。至于有什么危害,大人,卑职也不得而知。” “方士,我问你,这参了元珠的水真能治百病吗?还有,你总说这方外之国,这方外之国又是哪里。西贞?东启?南荣?北狄?” “大人,这方外之国恐怕要比大人说的这四国还要远,至于这参了元珠的水是否能治百病,这个卑职也不甚清楚。” 对于方士的回答,纪寒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失望,但总比毫无所获要强。 现在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这所谓的圣水绝对是有问题的,不但有问题,而极有可能来自于方士所说的方外之国。 难道说已有方外之国已经渗入太武不成? 对于这个大胆的猜测,纪寒并未感到太多的惊讶,因为他前世的历史里也有这样的记载。 如若真是,那么此事便要重视了。 “现在,我们对这个天阳教还一无所知,现下我还不能确定它便是我心中所想的如同传教士那般的教派。” “传教士?大人,此词何意?”魏冉听得纪寒此话,亦是好奇问道。 “这个解释起来挺麻烦的,如若我们置之不理,放任其继续滋长、蔓延,届时,很有可能会演变成对我太武的一场灭顶之灾。”说到此处,纪寒亦是深深皱眉。 这真是一个多事之朝啊,希望他是杞人忧天了吧! “明日,我们先去巡抚府会会这个亳州巡抚。” “去会亳州巡抚?大人,我们此行不是来帮助郡主揭穿那名女子的真实身份的吗?” “她?”听得魏冉所问,纪寒亦是挑眉说道:“如若她真如霍郡主说的那般有诸多身份,又岂能是我们见她一两次面便能看出她端倪的。总之,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天阳教到底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般,不弄清楚,我怕是回了绳州也会日日担心。” 向魏冉、方士说完此话,纪寒亦是走到了窗前。 今夜月色甚美,星光其华! 纪寒抬眸看着那挂在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说道:“哎,你们的大人很忙,真的很忙啊!” 谁说不是呢? 听着纪寒这句感叹之话,魏冉心中亦是惭愧万分。 都怪他!抄什么近路啊,这下好了,不仅耽误了大人与三位夫人的良辰吉日,还为大人惹上了一身麻烦。 第三百一十六章 此坑难填 这一夜,纪寒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回想自己自穿越到太武之后,他突然发现他好像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鸡打鸣,贩夫醒!本是清冷的亳州亦开始重新恢复人气。 亳州城外有一村落,此村落坐落在高耸入云的太祁山下。 日阳初升,晨光万丈,一声与这晨光极为不协的尖叫声在这个村落内炸响开来。 伴着这一声彷如惊雷般的尖叫声,一名农妇打扮的妇孺如一头受了惊吓的野兽一般冲出屋门、冲出栅栏。 农妇披头散发,目露惊恐!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此村落的所有村民,一名名村民急冲冲的冲出自家的屋子向发出尖叫之声的地方奔去。 村民赶到,农妇在晨光下紧抱着双膝,她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愈颤愈烈。 所有村民们都在着急的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名农妇在颤抖中伸手指向了自己的房子。 有几个胆大的壮丁见的农妇所指,便急冲冲的冲进了栅栏,冲进房屋,而当他们冲进去的刹那,却是连滚带爬的自房屋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今日阳光明媚,碧波如洗。 纪寒三人在客栈随便用了一些早膳便直奔亳州巡抚的府衙而去。 府衙门口站着两名无精打采的衙役,当二人看到正向府衙走来的纪寒三人时,亦是装作没看见,直到纪寒三人站在这两名衙役身前时,其中一名衙役才出言说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家大人还没睡醒呢,要有事,就在这候着,等我家大人醒了再说,若无事,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你说你家大人还没睡醒?”魏冉瞧了瞧天色,而后才看向这两名杂役问道。 “怎么?”听得魏冉所问,两名杂役亦是抬高鼻梁向魏冉反问道。 “依我朝制,晨聚昏散,便是圣上亦要按我太武律治于卯时上朝,你家大人区区一个地方巡抚,竟敢藐视我朝律法,难不成他比圣上还要精贵不成?” “你……你们是什么人?”听得魏冉此话,这两名衙役亦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激灵。 “本官问你,你家大人为何在这个时辰还未起床,他是就今日如此呢?还是平时都是这样?”纪寒向前迈出一步,看向这两名正在瑟瑟发抖的衙役问道。 “平……平日都这样!”一名衙役向纪寒壮着胆子说道。 “这位大人,这……这也不怪我家大人啊!” “不怪你家大人?此话从何说起,你与我详细道来。” 两名衙役虽然猜不出这问话之人到底是何官职,但是瞧着人家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便也能猜到此人的官职一定比他家的大人还要大。 “这个……起早了没事做啊,现在百姓一有事便上天阳宫,我们这巡抚府也自然就成了摆设啊,我家大人不睡觉做什么?” “哦?天阳宫?一个江湖门派何时成了亳州的父母官了?难道你们大人就这样坐看着一个江湖门派取缔了他而不作为?” “谁说本官不作为了?”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自府衙内响起。 顺着这道自府内响起的声音,纪寒亦是抬眸向这说话之人看来。 “大人……你醒了?” 两名衙役转眸看向这说话之人,亦是用一种惊讶的声音问道。 “哼!被你们聒噪聒醒的。” 纪寒没有想到这亳州巡抚竟是如此年轻,看其应该与他年龄相仿,此巡抚满身的书卷气,在这满身的书卷气中亦夹杂着一种懒散与愤世。 “本巡抚老早便向圣上递了折子,圣上批折,命本巡抚不但不要去理会天阳教还要尽一切所及配合天阳教,圣上如此昏庸,本巡抚睡个懒觉又能如何?”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这名年轻的亳州巡抚已是走至纪寒身前。 圣上批折?这折子怕是陈留批的吧! 没想到这家伙在家自缢,却给太武丢下了这么一滩烂事,如果纪寒没有阴差阳错的来到亳州,那么这亳州便要改姓天阳了。 想到此处,纪寒亦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亳州尚且如此,那么陈留又是如何处理太武其他各州各郡的重要事宜的呢? 若是他以此方式来处理各州各郡的事宜,那么圣上在这些地方官的心里怕不是已然成为了昏君? 本以为陈留伏诛,这隐皇帝一案便就此了结,却没想陈留竟然给陈匡挖了一个如此大的深坑。 这坑要如何填?还来不来得及填? 如今太武三面受敌,说句难听点的,此值正是太武生死存亡之际,这外患尚能用兵力镇压,可这内忧呢? “三位是从皇都而来吧。”青年巡抚在打量了纪寒三人一番后,突然向纪寒开口说道。 听得此青年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说道:“里面说话。” 自走入府衙进入府厅,纪寒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而当这名青年巡抚迈着一种懒散的步子步入府厅的刹那,纪寒亦是豁然转身看向了那方迈进的年轻巡抚。 看着这名年轻巡抚,纪寒开口便道:“方才听你之言,言语之中尽是埋怨,现在呢?本官若要你展你所学重新夺回亳州之权,铲除天阳教你可能做到?” “可能做到?”听得纪寒此话,这名年轻巡抚亦是用一种鄙夷的眼神与口吻向纪寒回道:“这位大人怕是在皇都里养尊处优的太久,这空口之话也是说的信口拈来,铲除?这位大人,下官倒要问一问您,下官手上无兵无士,拿什么去铲除一个在亳州如此深得民心的教派?” “还有,圣上旨意以下,这位大人又凭什么能改变圣上的旨意?” “无兵无士?亳州的兵士呢?你堂堂一州巡抚怎么可能无兵士可用?” 听得魏冉所问,年轻巡抚亦是用戏谑的语气向魏冉说道:“天阳教俸禄高,伙食好,他们又不是与本官签了卖身契。” “什么?这位大人是说,连亳州的兵士都加入了天阳教?”魏冉已经听懂了这位年轻大人言语中的意思,只是他却不敢相信。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祁山案 “这位大人觉得下官是在欺骗你们吗?如今我这巡抚府只剩下那看门的两个杂役,若本官不睡觉,难不成大人要本官也去那天阳教谋个差事做做?” 年轻巡抚的言语中尽是讽刺之意。 纪寒自这名巡抚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魏冉。 “魏冉,你去将左宁他们带来,顺便也让霍郡主将那八仙六怪也一并带来。” 听得纪寒此令,魏冉亦是重重向纪寒抱拳离去。 待得魏冉离去,纪寒亦是再次看向这位年轻巡抚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丁毅!” “丁大人,本官只问丁大人一句话。” “何话?”听得纪寒此问,丁毅亦是为之一振,他虽不知为何在听得纪寒此问后,心潮会突然涌起一阵波涛汹涌,但他还是用了一种最诚挚的语气向纪寒回道。 “这天阳教该不该铲除!” 一句话!这一句纪寒问的掷地有声。 “这天阳教该不该铲除!”这不是一句询问,更像是一句命令。 丁毅震惊了,他没有想到纪寒竟然相他所问的是这一句。 “本官初来乍到对这天阳教并不了解,本官也没有时间去深入了解这天阳教,丁毅,你身为亳州的父母官,依照你自己的判断,这天阳教到底该不该存在,你只需要回答本官该与不该!” “不该!”听得纪寒此话,丁毅亦是用一种近乎咆哮的方式向纪寒掷声喊道。 自天阳教出现在他亳州之时,他便已经开始秘密关注了,而当他发现这天阳教竟然在暗中发展教众时,他便已经向圣上写了加急的奏折,可是奈何圣上给他的回折却是让他不必理会。 而当他打算抗旨之时,他却发现为时已晚,天阳教已经发展到他无法撼动的地步。 官员、衙役、商贾、百姓,纷纷成了天阳教的忠实教徒,而他自知他已经错过了铲除天阳教的最佳时机,于是他便开始自暴自弃,整日昏昏大睡。 考取功名为何,做官为何?不就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使百姓安居乐业吗?可是他,十年寒窗换来的却是碌碌无为。 在未见得纪寒之前,他将亳州的罪责全数怨在了圣上的头上,若是圣上于他的回执不是让他坐视不理,那么天阳教怎么可能会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可撼动的地步。 不是他错失良机而是圣上,是圣上的昏庸才导致了亳州现今的局面。 “好!既如此,就好办了。” “好办了?”听得纪寒此话,丁毅亦是露出了诧异之色。 “这位大人,您说的好办是怎么个好办?” “擒贼先擒王,杀了天阳教的教主,杀了天阳教的一干头目。” “啊?”听得纪寒此话,丁毅一双眼睛都瞪大了。 正常的程序不应该是先要搜罗天阳教的罪证,而后才能以此为判断选择是否该铲除天阳教的吗? 这位大人怎么就跳过程序直奔主题了呢? 还有,这位大人是不是想的太过简单了,那天阳教里高手如云,他们手上无兵无卒要如何来他个擒贼先擒王? 这天阳教乃是绿林宗派,这位大人若是如此做的话,便不怕激起整个绿林宗派的怒火吗? 便在丁毅满脑子里一通乱想时,巡抚府外却是突然传来阵阵击鼓之声。 击鼓?他摆在门外的堂鼓有多久没被人这么用力的敲过了?这日子久的连他丁毅都快忘记他府外还摆着一架堂鼓了。 “何人在外击鼓?”听得鼓声,纪寒亦是转眸看向府外。 两名守门的衙役一路小跑着冲进衙堂。 “大人,外面有人击鼓鸣冤!”跑进衙堂的衙役赵武看着丁毅,并用一种激动的语调向丁毅说道。 如丁毅一般,这击鼓声,赵武也有好久没有听到了,如今突然听得此鼓之声,赵武亦觉得十分悦耳。 “升堂!”丁毅来了精神,连忙对赵武说道。 “堂就别升了,将鸣冤之人直接带进来。”站在衙堂正中的纪寒看向赵武命令道。 “啊!”听得纪寒此令,赵武与马汉亦是向丁毅透出询问的目光。 “听这位大人的,将鸣冤之人带进来。” “诺!” 赵武、马汉一路小跑着跑了出去。 击鼓之人并非一人,而是三人,三人中,一位老者、一位妇孺、一位壮汉。 只看这三人的穿着打扮,纪寒便知道这三人乃农耕户。 妇孺站正中双眸失神,老者与壮汉站左右,双眸中亦是透着一种惊惧。 这一次丁毅并未开口,而是看向了纪寒。 壮丁与老者见了纪寒便要下跪,却被纪寒伸手拦下,而那位站于正中的妇孺,却仍是失神状。 “她是被吓得?”纪寒将眸子落在这名妇孺的身上,而在纪寒说出此话时,这名妇孺的身子亦是再次轻轻颤抖了一下。 “回大人,今儿早上,俺们还在被窝里睡觉,王家媳妇突然喊了一声……” 老者此话还未说完便被纪寒伸手打断。 “本官问你,可是命案?死了几人?死在何地?” 听得纪寒所问,老者亦是连忙向纪寒回道:“是……是命案,王家媳妇一家老小全都死了,俺们是太祁山下的庄稼户,那死状把人吓的……” 纪寒再次打断这名老者。 “去现场!派一人去城门,待魏冉他们来,让他们直接去太祁山下。” 打断老者,纪寒转眸看向丁毅吩咐道。 “啊!”还未等得丁毅从纪寒此话中回过神来,纪寒与方士便当先迈出衙堂。 “大人,这位大人做事好麻利啊!”看着纪寒的背影,待得纪寒走出府衙,马汉才用一种崇拜的语气向丁毅说道。 “确实!”听得马汉所说,丁毅亦是赞同。 “不但做事雷厉风行,行事也与我朝官员不同,这位大人是自皇都来?他到底如何称呼?我怎么连这位大人叫什么都没有问啊,失礼,真是失礼。” 一边埋怨自己,一边连忙迈出衙堂去追纪寒。 只是当他追出府门,却没见纪寒的踪影。 “大人呢?”看着正在往前走的三位报案之人,丁毅亦是急忙向他们问道。 “大人他向我们问明了去路便先去了!”老者转身向丁毅陪着小心的回道。 第三百一十八章 暹罗之术 “先去了?”听得老者此话,丁毅亦是微微一愣。 太祁山下,村民们皆聚集在村外。 村长已前去报官,只是在这些村民看来,即使报了官又能如何? 于山脚下,这些村民忽而看到有两道身影正在向他们跑来。 方士喘着粗气紧紧跟在纪寒身后,而纪寒于方士的紧追慢赶中又突然加了速度。 这一加速,方士便被纪寒甩开了。 跑至这些村民前,纪寒连大气都未喘一口便向这些村民急忙问道:“王家媳妇的家在哪?” 听到纪寒问话,一名壮丁壮着胆子向纪寒问道:“你……你是谁?” “办案的!快带我去王家媳妇家。” 壮丁听得纪寒所说,便连忙在身后指了一个方向。 “就……就那,这位官爷要去就自个去,俺可不敢再看了,太吓人了。” 吓人? 纪寒牢牢抓住了这个字眼,他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那位王家媳妇的神色,从王家媳妇的神色中,纪寒能看出她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才会导致双眼呆滞、神志不清。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便是他从老者的口中得知,他们这个村落里,有许多村民都服用过天阳教的圣水。 王家媳妇一家到底是不是因服用天阳圣水而死,这才是纪寒最为关心的。 篱笆大开,屋门只是轻轻掩上,当纪寒迈入篱笆门的那一刻,村民们亦是聚集在了王家媳妇的篱笆门前。 还没走到房门前,纪寒便自前方闻到了一股冲鼻的酸味,这股冲鼻的酸味呛的纪寒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大人!”方士总算是追上了纪寒,虽然他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是他却在纪寒准备推门而入时抢先迈了进去。 站在篱笆下的村民在这一刻皆死死的盯着那一扇已经被重新掩上的房门。 两位官差进去了,他们会不会也会如他们一样在看到屋里的尸体后,从屋里屁滚尿流的滚出来? 有的村民在等着看两位官差的笑话,有的村民却是真不知道这王家媳妇的爹娘、汉子、孩子是以一种怎样的死法死的。 虽是晴空万里无云时,但能透进这间屋子的光亮却是少之又少。 只有那自屋顶投下的几缕晨光懒散着垂在地上,纪寒亦能清楚的在这几缕晨光中看到那在晨光里旋转的尘埃。 王家媳妇的家并不大,一间厨房、两间隔屋,一个厅堂。 那一股刺鼻的酸味便是自这两间隔屋所飘出。 屋内寂静,寂静的唯有纪寒与方士二人的脚步声与呼吸声作陪。 “大……大人,这酸味好古怪,大人还是不要进去,卑职进去就行。”方士拧着一双眉宇向纪寒劝诫道。 “无妨,本官百毒不侵,倒是你,你可要小心点。” 在向方士回话时,纪寒已是伸手摁在了一扇掩着的房门上。 酸味愈浓,在纪寒推开房门的刹那,一股更为浓烈的酸味亦是顺着纪寒的鼻子直钻脑门。 在纪寒感到一阵恶心的同时,他亦看到了屋内的状况。 几缕阳光懒散的照亮着屋子,纪寒在这间小屋的土炕上看到了两具尸体,两具正在向外飘着缕缕白气的尸体。 白气朦胧并散发着酸味,尸体依在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辨的速度在融化。 这种融化就像是被一群蚂蚁在啃咬一般,一块接一块的正在消失,消失的不仅只是皮肉,还有白骨。 土炕以被鲜血染成了黑色,而这黑色的土炕也在向外散着缕缕的白烟。 这种自土炕所散出的白烟便像是一场方方被扑灭的大火而散出的烟雾一般。 看着眼前这惊悚一幕,纪寒的脸色已是变的异常难看。 两具本是完整的尸体,此刻已是被融化的只剩了胸部以下的位置,而在纪寒的紧盯下,这两具尸体仍在融化着。 最令纪寒惊恐的不是这两具尸体正在慢慢融化,而是他们的姿势。 两具无头无颈的尸体面面向跪,彼此靠着彼此,而他们二人身上所穿的衣物亦是大红色。 “方士,能看出什么吗?”紧盯着这两具彼此依靠的无头尸体,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身旁的方士问道。 只是他一连问了两遍却没得到方士的回应。 将目光自这两具无头尸上移开目光,纪寒转而看向了身旁的方士。 在看向方士的刹那,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一张近乎呆滞的面容。 方士两眼直瞪,面无血色,这种表情便像是被使了定身咒一般。 “方士!”但见方士这种表情纪寒亦是伸手扇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及其响亮,将方士的整张脸都扇的歪向了一边。 “大……大人……”回过神来的方式在唤了纪寒一声后便突然冲出了这间屋子。 纪寒担心方士的状况,便连忙跟了出去。 冲出屋子的方士几乎急切的推开了另一扇屋门,在这扇屋门被方士推开的刹那,纪寒于此屋中再次看到了两具尸体。 在看到这两具尸体的刹那,映入纪寒眸中的只有一个词汇,这个词汇便是祭祀。 两具尸体,一大一小,皆身着一身红衣,皆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双脚各吊一铜坨,双手被挂在屋梁的木桩上。 这……这怎么可能! 绕是纪寒看到这悬挂在屋顶上的两具红衣尸体时,亦是向后一连退了数步。 “这是暹(xian) 罗之术,大人,这是西海暹乩(ji)国的暹罗之术。” “西海暹乩国?暹罗之术,方士,你可确定,这暹罗之术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那两具正在一点点被融化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你还知道什么?” 阖上屋门,方士转眸看向纪寒。 “大……大人,卑职所向大人说的方外之国,其中便包括西海,这暹乩国便是其中之一。” “第一间屋子里的那两具尸体之所以要被摆成相敬之姿,是为暹,这间屋子里的两具尸体之所以被挂在房梁上,是为罗。” “暹为除孽,罗为赎罪,大人,这被施了暹罗之术的四具尸体,是施术者在用这四人祭祀。” 第三百一十九章 此村名为翁头 “祭祀?祭祀什么?” “大人……这个卑职也不清楚,或许是祭祀神明,或许是祭祀其他。” 听得方士所回,纪寒亦是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而是一起带有某种信仰之力或者信仰仪式的凶案。 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那两位官爷还未从房屋里走出来,有的村民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我说,这两位官爷不会吓晕过去了吧。” “有可能,我就说这事告知官府是没用的,王家媳妇一家死的那样子一看就不简单,咱们还是去天阳宫请天阳教来看看吧。” 便在村民们的议论声中,屋门自内推开,纪寒与方士一前一后的走出。 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这暖暖的阳光照在纪寒的身上,却让纪寒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你们这个村子叫什么?”抬眸看向那些站在篱笆外的村民,纪寒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们问道。 “翁头村!”听得纪寒所问,一位农妇大着胆子回道。 “翁头村?本官问你们,你们村里以前可有发生过什么离奇的怪事?” “离奇的怪事?”众村民偏着脑袋细想了一番,而后统统向纪寒摇头。 丁毅与马汉终于赶来了,当他们二人挤开村民走进篱笆时,便看到了纪寒那一双阴沉的眼眸。 “大人!”走至纪寒身旁,丁毅只是唤了一声纪寒便不再多言。 “丁大人,去唤翁头村的村长过来。”纪寒未看丁毅而是向他命令道。 丁毅看了一眼身旁的马汉,马汉便连忙跑出篱笆。 待得马汉将那位之前报官的老者带到纪寒身前时,纪寒张口便向老者说道:“你现在看看你翁头村的村民是不是全在这里。”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老者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转眸看向了站在篱笆外的村民。 这位官爷是什么意思?翁头村的村民们都不是傻子,纪寒此话一出,他们便明白纪寒是什么意思了。 这位官爷在怀疑他们,怀疑他们当中有人便是杀害王家媳妇一家的凶手。 老者看了好大一会,才回身向纪寒说道:“这位大人,一个不少,都在这。” “好!自即日起,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能踏出村子半步。全都给本官在家里候着。” “候着?候到什么时候?”听得纪寒此话,一位壮丁不乐意的向纪寒问道。 “候到此案完结为止!” “完结为止?这位官爷,若是你们破不了案,难不成俺们就一直在家里待着不成?这在家里待着,地里的庄稼谁管?若是庄稼死了,俺们吃什么?” “这个你们放心,误工的赔偿,带此案水落石出时,本官自会补给你们。” 听得纪寒此话,这些本是已经有些躁动的村民们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翁头村坐落在太祁山下,若是有人想要进得此村,亦有许多条路可以选择,所以想要封锁这翁头村怕是不太现实。 首先,他们根本就没有人手可用! “本官再说一句,各家各户相护监督,若是有村民擅自出村,检举者可在本官这里领百两白银,而若是有知情不报者,你们的误工费,本官一个子都不会补偿,待得此案完结,若是你们每一个人都能遵守本分,误工费,本官补偿二十倍。” “二十倍?” 听得纪寒所说,每一名村民亦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若是你们都听清楚了,现在就各自散了,各回各家。” 站在纪寒身旁的丁毅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纪寒说出封村之时,他便已经开始为人手不足一事而担忧了。 可是这位大人此法却是将人手不足之事迎刃而解。 连坐!这是连坐之法啊!此法当真是妙,将全村的利益凝为整体,若是这些村民想拿到丰厚的补偿,必然会相护监督。 “大人,下官去看看现场?”待得村民一哄而散,丁毅向纪寒征求道。 “丁大人,听本官一句,里面你还是莫要去看了。” “莫要去看?”纪寒此话令丁毅心中有些不快,他乃亳州巡抚,这发生在他地界里的命案,他身为一方巡抚怎能不去看看现场? 纪寒只是看了一眼丁毅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丁大人,本官方才只是劝你并不是命令,你若真想要进去看看的话,最好先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听得纪寒此话,丁毅亦是微微一怔。 人都是好奇的,他已经听出了纪寒言语中的意思,或许里面的尸体当真可怕,但是他还是想要看看这王家媳妇一家到底是怎么个死法。 迈步,而后推开屋门,丁毅挺直胸膛走了进去。 而当他再次从屋子冲出之时,已是面无血色,手扶着墙面开始干呕。 太可怕了!他终于明白王家媳妇为什么会被吓成那个样子了。 这杀人的凶手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将一对父子绑成那个样子吊在房梁上,还有另一个屋子里的两具尸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在一点点的融化? 谁能告诉他?这凶手是用什么方法让那两具相互依偎的尸体慢慢融化的。 临近下午,魏冉、李昆仑等人终于赶来。 当他们进入屋中看到那四具尸体时,每一个人皆与纪寒之前一样,面色惨白。 霍燕燕更是被吓的失声尖叫。 两位老人的尸体已经化为血水,左宁与方士正在验查。 篱笆内,纪寒始终都在凝着眉宇,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的面色亦不好看。 想他们在江湖里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可是这屋子的那四具尸体却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见闻。 纪寒的话并不好使,想要命令这十四位绿林豪侠,还得霍燕燕来。 八仙,有七仙去守村道,六怪有五怪去了太祁山寻找踪迹。 肩扛一双流星锤的为八仙之首,名为梨八一。 腰别一条盘龙棍的为六怪之首,名为桃六一。 跟在霍燕燕身旁的紫冠青年名为紫霄。 霍燕燕一行人中,唯有这个紫霄在见到屋里的那四具尸体时,他的表情最为平静。 第三百二十章 四月二十七 篱笆内,纪寒坐在一张磨盘上正在眺望着远方的晚霞。 李昆仑与魏冉二人如一根木桩般站在纪寒身后一动不动。 左宁与方士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二人还未出来,便代表着他们还未查出令那一对老人渐渐融化的原因。 至于那一对父子死的也是大有蹊跷。 按照左宁的说法,这一对父子是被两枚暗器所杀,而后才给二人套上红衣,五花大绑。 只是这杀死这对父子的暗器却消失在了身体里。 这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处,那就是王家媳妇,在凶手杀害这四人时,王家媳妇却为何没被灭口? 左宁猜测,王家媳妇极有可能在凶手于她身边作案时便是清醒的。 擅长仵作之术的左宁自然也精通医术,在左宁看了王家媳妇的状态后便告诉纪寒,这村妇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按照村长的说法,这王家媳妇一家是本分之人,平生与任何村民都没发生过口角。 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王家媳妇一家?是随机所选还是这王家媳妇一家本就是凶手的目标。 此案好难!难在无头无绪。 唯一的一个当事人被吓成了失魂症,此案连从哪里开始查起,纪寒都理不出思绪。 瞧着坐在磨盘上正在欣赏着天边晚霞的纪寒,霍燕燕便气冲冲的向纪寒走来。 往纪寒身前一站,用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替换天边的晚霞,张口便道:“纪寒,你还想什么,这分明就是天阳教做的。” “哦?郡主何以断定是天阳教所为?”听得霍燕燕此话,纪寒亦是盯着她那一双饱满的胸膛问道。 “衣着,天阳教的教众都穿红袍,这四人在死前也被穿上了红袍,还有,天阳教本来就不是绿林门派,而是教派。之前你便说了,这是一种祭祀,这还不是证据吗?” 霍燕燕说的都对,这天阳教确实有重大的嫌疑。 丁毅已经知道了纪寒的名字,纪寒之名于他而言如雷贯耳,他没有想到,他能在亳州见到这位名满太武的传奇。 三年沉浮,一鸣惊人,而后在短短的时间内连续破获两起大案,这两起大案,一案与前朝太子有关,一案与一地藩王有关,纪寒简直乃他心中楷模。 “郡主稍安勿躁,天阳教要铲除,此案也要破,这是两件事情,等左宁与方士出来再说。”瞧着眼前这一对忽起忽伏的胸膛,纪寒想要移开目光,可是奈何霍燕燕总是往前顶。 这顶的都快触到他脸上了。 “大人!”左宁与方士急冲冲的从屋子走出,而后向着纪寒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左宁用一种凝重的语气汇报道:“大人,经过卑职反复细查,造成两具尸体渐渐融化的罪魁祸首是腐酸。” “腐酸?那是什么东西?”听得这一新名词,纪寒亦是向左宁问道。 “回大人,这腐酸是从干馏石胆中提炼而出的一种液水,此水腐蚀性极强,便是将铜器放入此水中亦能将之融化。” “哦?既然此水的腐蚀性如此之强,为何那两具尸体却会被腐蚀的如此之慢?” 听得纪寒此问,左宁亦是转身看向了方士。 “大人,这个还是让方士来说吧。” 左宁为方士让开位置,在纪寒众人的好奇下,方士将手中所拿的一个大概有半米之长的陶瓷罐放在了磨盘上。 “大人,这个陶瓷罐是在两名死者的屋顶上发现的,凶手便是利用这个陶瓷罐来完成的。” 听得方士此话,纪寒亦是好奇的看向了这个陶瓷罐。 瓷罐与砖瓦色相同,呈扁状,若是不细心去看,根本不会在屋顶上发现此物。 “大人应该还记得,卑职与大人进入那两名被腐蚀的尸体房屋时,所自屋顶投射而下的阳光吧。” “记得!”纪寒点头回道 “当时卑职与大人进入房屋只注意到了那两具正在融化的尸体,却没留意自屋顶投射而下的阳光,凶手便是将腐酸事先灌入陶瓷罐中,然后将它放在房上的砖瓦中。” “腐酸无色,凶手便是利用这两具尸体而分散了卑职与大人的注意力,房屋上,一滴滴腐酸自陶瓷罐事先破开的两个小孔中流出,而后滴在两具尸体的身上……” 已经不需要方士再说下去了,纪寒已经完全听明白了。 原来他所看到的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竟然是用这种办法来完成的。这名凶手当真是好手段啊。 “大人,这两具尸体的谜团已经解开,下来便是那两具被挂在屋梁上的尸体了,卑职之前向大人说过,这二人是被暗器所杀,这个卑职可以用项上人头来作保,但是,令卑职不解的是,那两枚刺入死者胸膛的暗器却在两名死者的体内消失了,方才,卑职与方士又细心查看了一番,还是无法在死者身上找到那两枚暗器。” 听得左宁此话,纪寒亦是再次皱眉。 而在纪寒皱眉之时,霍燕燕却开口说道:“我说纪寒,你们为什么非要查这四名死者的死因呢?咱们现在应该去天阳教才对,本郡主也用人头担保,这穷凶极恶之事一定是天阳教做的。” “现在是不是天阳教所做还是两说,不查清死者的死因,如何知道凶手是如何作案?” 纪寒抬眸看向霍燕燕继续说道:“凶手杀此四人是做祭祀,这祭祀,用的是西海暹乩国的暹罗之术,天阳教要除,这个灭绝人性的案子也要破,郡主,若是此案不是天阳教所做,而我们却强行认作是天阳教所为,那么我们不是便放走了真凶了吗?放走真凶,任真凶逍遥法外,我们不就成了凶手的帮凶?”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杀人祭祀的不是天阳教所为了?不是天阳教又会是谁?” “今日是四月二十七,四月二十七为暹乩国亡国之日,你们若真想知道此案的真想,不妨查一查这死去四人的出生年月,查查这四人是否皆为四月二十七日所生。” 一道淡漠中夹杂着清冷的声音于霍燕燕身后响起。 第三百二十一章 真凶便在 在这道淡漠之声落下,纪寒众人皆看向了这说话之人。 元柳生! 这是一个最容易被忽视的人,因为他总是沉默寡言,如若不是元柳生突然说话,霍燕燕便快忘了他们之中还有此人的存在。 落日余晖下,元柳生向纪寒众人说完此话,便转眸看向了天边那已经快要落幕的晚霞。 紧紧的盯着元柳生的背影,纪寒向魏冉吩咐道:“去向村长问问,问问这四人是否是四月二十七日生。” “诺!”魏冉自元柳生身上移开目光,转而向纪寒抱拳离去。 待得魏冉离去,纪寒亦是自磨盘上跳下。 走至元柳生身旁,二人一同看向天边晚霞。 看着晚霞,纪寒向元柳生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方才都已经说了,纪大人,还望您能尽快处理完亳州的事情,柳生很想念故乡。” “既然着急回去,那便在多说一些。” “多说什么?不知纪大人此话何意?” “暹乩国,你怎知暹乩国已经亡国?” 听得纪寒此话,元柳生自晚霞移开目光,转而看向纪寒。 “纪大人,西海诸国不同于太武、东启等大国,西海之大辽阔无垠,百国林立,这林立的都是一些岛屿之国,岛屿能有多大,譬如我西泊国,便是我西泊国的所有人口相加亦只能与太武一州相比,在西海,我西泊国已算大国,还有一些小国,小到如太武一郡之大,这些小国是很容易灭国的,纪大人未曾去过西海,等纪大人有朝一日去了,亲眼见了,便会知晓。” 这绝对是自离开皇城,元柳生所向纪寒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亦是这最长一句,为纪寒简略的阐述了一个百国林立的西海。 魏冉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令纪寒既震惊又不震惊的答案。 王家媳妇一家,除之王家媳妇外,其父母四人皆是四月二七日生,也就是说,今日是他们四人的生辰。 于生辰生,于生辰死! 元柳生的这一句提醒,便为纪寒锁定了凶手,这凶手乃是暹乩国人。 翁头村的村长是与魏冉一同前来的,在魏冉向纪寒汇报完这四名死者的生辰后,纪寒亦是向村长问道:“老伯。翁头村最近可以外人来过?” 听得纪寒所问,村长亦是向纪寒摇头说道:“不曾,除了天阳教来过几次,便不曾有外人来过俺们村。” “天阳教?天阳教来时,老伯在现场吗?” “在的,天阳教来也是先来找我这个老头子,找我老头子召集村民,然后统一给圣水,他们给完就走,便是俺们想留他们吃饭,人家也不赏脸。” “老伯可确定?” “确定!” 见得村长点头,纪寒亦是向他再次问道:“老伯,麻烦再多问您一句,像王家媳妇这一家的生辰这么特殊,你们村里的人是不是都知道?” “那肯定啊,大人,您说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祖孙三代竟会是同月所生。” “那除了你们村呢?其他人知不知道?比如邻村之类的?” “那不可能!”听得纪寒所说,村长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这太祁山下,只有俺翁头村一户,其他村子要么在山那头,要么在太祁山的其他山脚下,平日别说说话,连面都见不上几回。” “那你们村里的村户都是世代在这村子里定居的?还是说有的村户是中途搬到你们村的?” 村长虽不知道纪寒为何问他这么多废话,但是人家是官老爷,便是问他再多的废话,他也要回不是? “没有的,俺这翁头村都是祖祖孙孙世世代代便在这太祁山脚下讨生活的。” “好,打扰老伯了。”向村长说完此话,纪寒便吩咐魏冉,让他送村长回去。 村长觉得纪寒问了他一大堆的废话,霍燕燕也是这么认为。 至于梨八一与陶六一,他二人根本就不关心这起案子。 他们卖的可是霍武侯的面子,能帮纪寒守路口那也全是因为霍燕燕。 晚霞已落,天已近晚! 霍燕燕知道纪寒不会听她的,她现在关心的也是另一个问题。 “纪寒,这天都黑了,咱们这么多人今晚住哪?” 听得霍燕燕此问,纪寒亦是诧异的抬眸看向了她。 “住哪?”这个问题他好像还真的没有想过。 “郡主乃千金之躯,卑职早便已经问过村长,村中尚有两间独屋,村长已经为郡主打扫过了,若是郡主困了,卑职现在便带公主去休息。” 魏冉向霍燕燕抱拳恭敬回道。 “就两间屋子啊?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分啊?还有,难不成咱们一日抓不到凶手,一日便要留在这里吗?若是咱们一直抓不着呢?是不是一直都要留在这里?纪寒,你以前也是这么办案的?” “一直?”听得霍燕燕此话,纪寒亦是挑眉看向霍燕燕。 “在本官问村长话时,这案子便已经破了,这凶手嘛,便在这村子里。” 纪寒此话只是对霍燕燕一人所说,因为只有她一人听不懂纪寒向村长所问的那些话代表何意。 “什么意思?”突然听得纪寒此话,霍燕燕亦是睁大了一双眼眸。 “你是说凶手在村子里?那你还等什么啊,还不赶快去抓,抓了人,咱们好去捉那个妖女啊。” 纪寒算是看出来了,这霍燕燕是真恨那位还未谋面过的骄阳。 “郡主,您就不想知道我家大人是怎么知道凶手便在这村子里的吗?” “不想,破案是你们的分内之事,本郡主才不想动那个脑子。” 魏冉是实实在在的碰了一鼻子的灰,此刻他很尴尬,相当的尴尬。 “左宁,你不是始终都想不通那两枚暗器是如何在尸体里消失的吗?”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左宁与方士亦是用一种兴奋的神色看向纪寒同声问道:“大人?难道大人知道原因了?” “或许吧,只是不知道本官猜的对不对。”向左宁二人说完此话,纪寒又再次看向魏冉问道:“魏冉,那个王家媳妇现在在哪?” 第三百二十二章 速破 “回大人,王家媳妇现今在村长家。” 听得魏冉所说,纪寒亦是转眸看向元柳生,此案能破,功劳全在元柳生,若无他,此案怕是到现在还毫无头绪。 虽然凶手还未锁定,但是只要他在村里,还能跑得了吗? “丁大人!”自元柳生身上收回目光,纪寒转而看向丁毅。 听得纪寒所唤,丁毅亦是紧忙正色。 “丁大人,待得明日抓住此案的凶手,丁大人便回巡抚府,回得巡抚府后,无论亳州发生何事,丁大人都莫要理会。” “好!”听得纪寒此话,丁毅向纪寒重重抱拳。 天幸纪寒来了亳州,不然此案怕是给他三个月他也无法结案。 而纪寒呢,人家仅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便破了一桩如此复杂与残忍的凶杀案。 第二日,天方明,纪寒命村长将所有村民都召集在了打谷场。 村民们不明所以,站在打谷场中的纪寒也不说话。 魏冉、左宁、李昆仑、方士四人已经带着村长去挨家挨户的搜查了,他们要去搜什么,没有人知道。 已经足足站了快有一个多时辰了,一些村民已经开始在人群中抱怨。 不管他们抱怨的有多大神,纪寒都视若无睹。 他只是悠闲的站着,时而瞧瞧远方,时而瞧瞧那一身劲装,在晨光下英姿飒爽的霍燕燕。 自古美女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纪寒是俗人,自然也跳脱不出这俗世。 两个时辰过去了,纪寒还是不发一言。 村民的抱怨已经开始转为怒火,有几个胆大的村壮已经开始出言指责纪寒,而纪寒任凭他们随便骂就是不开口。 翁头村不过三十余户,站在打谷场的所有村民加起来也不过百人,除却老弱妇孺,算起来,真正有作案能力的也不过三十多人而已。 纪寒是在看天,看美女,但是他的余光却始终落在这三十多名有作案能力的青壮身上。 这三十余名青壮中,有三人是最叫嚣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身强力壮,或许是因为他们彪悍的民风所致,总之,纪寒自始至终都未从这三名青壮的身上移开目光。 魏冉四人带着村长终于回来了。 在他们五人走入打谷场的那一刻,魏冉便向村长问道:“哪一个是朱贵。” 待得村长向魏冉伸手一指,李昆仑便大步流星的朝着站在打谷场的村民走去。 走至一位村民前,而后在这位村民疑惑的神色下,李昆仑忽而伸手揪住了此人的衣领。 此人便要反抗,但是他却突然发现他的反抗于这位抓他之人根本就是徒劳的。 揪住此人衣领,将他连人提起,李昆仑迈步向纪寒走来,还未走至纪寒身前,李昆仑便将手中之人掷在了纪寒脚下。 这被李昆仑丢在其脚下之人正是之前在村民中最叫嚣的三人中的一名。 “姐夫!就是他。” 在李昆仑向纪寒说此话时,他已是身脚踩在了此人的脊背上。 这一踩,此人便觉被一座大山压在身上一般,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霍燕燕并不知道纪寒让他的四名属下去搜什么了,但她知道,此人应该便是杀害王家媳妇一家的凶手了。 村民们被这一幕所惊呆了。 “那不是朱贵吗?他怎么被抓了?”有村民开始询问。 “不知道啊,这朱贵可是咱村子里的老好人,这些官爷为何抓他?” “套红衣,你们暹乩国没有这个祭祀的风俗吧,你之所以为王家媳妇一家四口套上红衣,是想嫁祸给天阳教吧。” 纪寒蹲下,而后不顾这些村民的惊讶向朱贵问道。 在他听得暹乩国三字之时,朱贵的心中是震惊的。 “四月二十七乃暹乩国亡国之日,本官不想去与你探讨什么人性,探讨什么祭祀风俗,本官只要知道王家媳妇一家四口为你所杀便好。” “你……你空口无凭,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王家媳妇一家是我杀的?” “证据?你问本官要证据?你留下的证据还少吗?要本官命人一件件的从你屋子里拿出来吗?其实,有一件事,本官还是挺佩服你的,你到底是如何想到用冰来做暗器的?” 当纪寒向他问出此话时,朱贵已经知道他暴露了。 “现下是四月,也难为你能将冰块保存到现在。” 向朱贵说完此话,纪寒便自地上起身。 “丁大人,此人便交给你了。” 向丁毅留下此话,纪寒便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李昆仑在离开前又狠狠的踹了这朱贵一脚才罢休。 赵武、马汉二人已经将朱贵自地上揪起,三人怔怔的看着纪寒在晨光下拉长的身影。 “大……大人,你说纪大人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看着纪寒的背影,马汉亦是忍不住的咽着吐沫星子向丁毅问道。 “不知道,这位纪大人的行事作风,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揣度的。” 这起案子结束的太快,快到霍燕燕亦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仅意犹未尽,而且还不真实。 “郡主可是困惑?”前行中的紫霄瞧着霍燕燕那一脸的懵懂样突然停下脚步向她问道。 “恩,是啊,我就感觉吧这案子结束的太快,我就没见有人是这么审案的,三言两语,什么重要的话也不问,便定了他的罪。” “确实,紫霄也是生平所见,这位纪大人办案独具一格,他虽是只短短说了数语,却令得那人无从狡辩。” 进城了! 纪寒又在城中看到了许多的天阳教众。 若他手中有兵,那么他便会带兵将这些天阳教众一一缉拿。 就像他于丁毅所说的那般,他没有时间去调查这天阳教。 魏冉四人还不清楚纪寒下一步的计划,铲除一个在亳州城里如此受百姓爱戴的天阳教,这无异于是与全亳州的百姓作对。 就凭他们四人,便是在加上郡主带来的那十四位绿林也不可能做到吧。 若是这天阳教再有几位八品以上的高手,他们想要铲除天阳教,便无异于痴人说梦。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身匪气 霍燕燕众人紧随纪寒身后,见得纪寒在城中驻足,霍燕燕亦是快步走至纪寒身旁。 “纪寒,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是去直接拿了那妖女还是你另有打算?” “打算?本官能有什么打算?” “你没打算?”听得纪寒此话,霍燕燕亦是睁大着一双眼睛问道。 “当然没有!”纪寒理所当然的回道。 “好,没有也行,那下一步咱们该干什么,你总得给大伙指条路吧。” “指条路?”纪寒开始上下打量起了霍燕燕。 “郡主,本官问你,你来亳州是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捉那个妖女啊,不然本郡主难不成是来亳州欣赏风景的不成?” “这不就是条路吗?”向霍燕燕回完此话,纪寒便退后一步,站在了霍燕燕的身后。 “从现在开始,本官不是官,只是郡主身边的随从,郡主想怎么驱使就怎么驱使,郡主想在亳州怎么闹便怎么闹。” 什么意思? 听得纪寒此话,魏冉四人不得其解,霍燕燕亦是一脸诧异。 带着这一脸诧异,霍燕燕回身看向纪寒问道:“这可是你说的?本郡主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你都听本郡主的?”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便是本郡主点一把火将这亳州给烧了,纪大人也放纵?” “当然,郡主只管大胆的闹,若是出了事,本官给郡主兜着。” “那好!”霍燕燕乐了,心里跟开了一朵花一般。 亳州城里突然来了一批豪横之人! 这批豪横之人在一名一看便是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的带领下,那当真是在这亳州城里横着走。 有人挡着这位女子的道,便有两名俊俏青年将挡路之人直接推到在地,有人敢在街上嘀咕这位女子,还是那两名俊俏青年揪出那些嘀咕之人摁在地上便是一通乱揍。 这推的有百姓,这揍的有天阳教教众。 一路所过,有许多天阳教众都被这两名俊俏青年揍的自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豪横归豪横,打伤了人,自会给他身上扔些碎银让他去瞧病。 便是去酒楼吃饭,那也是清场级别的。 便是去逛布庄,那也要将所有闲杂人等全赶出来。 一间上好的雅房内,霍燕燕坐于首座向身旁的纪寒小心的问道:“纪寒,咱这样不好吧,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霸道?这才到哪啊,郡主可以再霸道一些!” “再霸道一些?”听着纪寒此话,霍燕燕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恩,再霸道一些!”纪寒向霍燕燕鼓励道。 魏冉很想笑,但却不敢! 方士与左宁也在全程憋着笑意,他们已经隐隐猜出纪寒的用意了。 “那好!”霍燕燕在向纪寒回话时,已是自衣襟中取出了一本册子。 将此册放在纪寒面前,霍燕燕说道:“这里面都是本郡主记下的那些曾欺负过本君主的人,等吃罢了饭,咱们挨个的去寻他们。” “哦?”听得霍燕燕此话,纪寒亦是向她问道:“还有人敢欺负郡主?” “怎么不敢?”霍燕燕两眼一瞪,一拍桌子。 册子已经打开,映入纪寒眸中的是那满目的娟秀小字。 在这娟秀小字的第一行里,赫然写着霍燕燕被欺负的经过。 于花楼与亳州城里十位富甲一方的纨绔大打出手,十位纨绔关门放狗,放的还是真狗,此役,霍燕燕不但被吓出了花楼,还被十位纨绔牵着恶犬,带着恶奴,一路赶出了亳州城。 第二次,霍燕燕又来亳州,此次她带了十名身手不凡的随从便是要寻那十位纨绔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可谁知,人家十位纨绔也不是吃素的,以赔罪为由将霍燕燕引至花楼一间雅房,而后用迷香将她给蒙倒,第二日霍燕燕起床,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不着半缕,身旁还躺了三名都已半老的老妈子。 耻辱,当真耻辱! 许是那十名纨绔得知了霍燕燕的性别与身份,待得霍燕燕第三次带紫霄来时,人家十位纨绔早出去避难了。 没有纨绔与她竞争骄阳,霍燕燕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这位绝世妖姬。 人家骄阳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只是没有点破而已。 一掷千金买了良宵,那自然要行这良宵之事。 骄阳迫不及待吹了红烛便将霍燕燕扑倒了在床上…… 看到此处,纪寒亦是诧异的抬眸看向了霍燕燕,这家伙,连细节都写的如此详尽的吗? 纪寒不看了,将册子重新交还给霍燕燕,并嘱托她一定要将这册子收好,不然这册子被外人得了去,那霍武侯的一世英名便要被她毁了。 “所以说,现在咱们该去收拾那十个纨绔子了?”纪寒向这位奇葩郡主问道。 “恩,当初他们放狗咬本郡主,这一次,本郡主也要放狗咬他们?”霍燕燕将牙齿咬得咯嘣响。 放狗咬他们?这位郡主所指的狗是? 魏冉理所当然的将霍燕燕此话对号入座了。 这边雅房在谈论着如何再霸道一些,那边雅房所讨论的人物便是纪寒。 紫霄是与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坐一桌的,此刻两位老大们便在说这纪寒。 “老子还没见过像纪大人这么做官的,那出手叫一个狠,打那些天阳教众的时候,老子都听到了他们骨头嘎嘣嘎嘣的在响。” “谁说不是,他的官应该不小吧,没看那一方巡抚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我桃六一倒觉得这纪大人身上有一股绿林之气。” “确实!”紫霄放下食筷点头肯定道。 “纪大人行事雷厉风行与朝中官员不大相同,怎么说呢,我觉得这纪大人身上不但有一股绿林之气还有一股匪气。这么说吧,纪大人应是一个不拘泥于常理之人。” “不拘泥于常理?紫霄小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位纪大人和咱们的想法都不一样?是这个意思不?” “恩,梨大哥所言不差,纪大人不但纵容郡主在亳州乱来还参与此中,事事身先士卒,仅这一点,我紫霄便相信,太武没有任何官员能做到。” 第三百三十四章 呦,你智商还挺高 确实! 梨八一与桃六一转念一想,放眼太武官场,还真没人敢如纪大人一般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下一刻他们雅房的房门便被踹开了! 房门踹开,数十名身着红袍的天阳教教众便冲了进来。 这边冲入,那边也冲入。 霍燕燕正在与纪寒把酒言欢时,便突然听到一阵咔嚓之声。 这一声咔嚓之声吸引了纪寒众人的目光,雅房的房门是被咔嚓踹开的,十几名身着红袍的天阳教教众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 那边,紫霄正犹豫着是否要出手,便突然听到隔壁雅房里传来阵阵噼里啪啦之声。 “啊!” 一名天阳教众被李昆仑从雅窗里仍了出去。 “大侠别介……” 两名天阳教教众被李昆仑提着胳膊从雅窗里仍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下水饺的声音了。 那一声声哗啦之声将冲入紫霄这边雅房里的天阳教众们震的半天都不敢做动作。 拄拐的梨八二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了,也没见他怎么动,人便如鬼魅一般的站在了这群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的天阳教众当中。 一根拐杖只是绕着身体转了一周,这些天阳教众便全都栽倒在了地上。 梨八二的这只拐,可是内有玄机,这玄机便是拐里全是高浓度的蒙汗药。 谁说大侠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虽然身手不怎么高,但是却各身怀绝技。这绝技自然便是为江湖所不齿的那些阴损手段。 蒙晕了这些天阳教众,众人便起身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雅房,而后往里面一看,紫霄众人便傻眼了。 雅房里还剩下四名天阳教众,这四名天阳教众正排队瑟瑟发抖的站在雅窗前。 纪寒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他也不用起身。 抬眼瞧着那一名站在最前的天阳教众,这名天阳教众已经脱的只剩了一个裤衩子。 这纪寒要做什么? 站在门边的紫霄众人一脸不解。 “魏冉,给人家把披风系系好!” 所谓披风便是将红袍扯了开来。 魏冉强憋着笑意,将这扯开的红袍系在了这名天阳教众的脖子上。 “知道人为什么不能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吗?” 这名天阳教众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屈辱,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又不敢将这莫大的屈辱化为反抗的勇气。 “不……不知道。”既然没有勇气反抗,这名天阳教众只能强颜欢笑来回答纪寒的提问了。 “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你说,人要比鸟聪明吧,不说其他,就说人会生火做饭,只这一点,其他动物它能行吗?” “所以,我觉得吧,人之所以不能像鸟儿一般自由飞翔,是缺乏飞鸟敢于飞翔的勇气。” “缺乏敢于飞翔的勇气?这不对吧?”这名天阳教众不知道纪寒命人脱了他的衣物,给他系上披风是要作何,但是,此人上面的那句话明显不对。 “哦?那你说是因为什么?”纪寒带着一抹嬉笑向此人问道。 “翅膀!鸟是因为有翅膀才能飞,人没翅膀怎么飞啊。” “没错,你说的挺在理,如今我已经给你系了翅膀,你给我飞个看看。用你的亲身经历来验证是你说的在理还是我说的在理。开始吧!” 纪寒向李昆仑摆了摆手,李昆仑二话不说,便将这名天阳教众从窗子里仍了出去。 这被李昆仑扔出去的人确实在飞,只不过,他是靠着李昆仑的大力而向前飞,他脖子上所系的红色披风确实从这个角度看威风凛凛。 五米……十米……这名被扔出窗外的天阳教众还在向前飞。 这? 这家伙得有多大的力气啊,才能将人仍出那么远。 一人已飞,另一名自然被左宁推到了窗前。 纪寒还是保持着一幅悠闲的姿势。 抬眸,而后看着这站在窗前已经发抖到不行的天阳教众。 “你说,人为什么不能像飞鸟一样在天空自在飞翔。” 听得纪寒此话,这天阳教众双腿一软便要往地上坐,李昆仑揪住此人衣领将他重新拎直。 “因……因为,缺乏飞鸟敢于飞翔的勇气。”这名被李昆仑揪住衣领的天阳教众向纪寒哆嗦着回道。 “瞎说,明明是因为没有翅膀,你这人,看着挺老实的,怎么就如此不诚实呢?” 霍燕燕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笑了,站在门边的紫霄也是露出了一幅古怪的神色。 “魏冉,此人不老实,给他系上翅膀,让李昆仑送他飞翔。” “得嘞!”魏冉照办,李昆仑也照办,这第二个人也自窗子飞了出去。 左宁无动于衷的将第三人推到了窗口。 这第三人刚一站在窗口便看向了纪寒。 “你呢?你说人为什么不能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 听得纪寒此话,这三人也是连忙向纪寒回道:“有两个答案!” “哦?两个答案?”纪寒来了兴趣,并将坐下椅子往前提了一提。 “哪两个答案?” “第一个答案是,缺乏飞鸟敢于飞翔的勇气,第二个答案是没有翅膀。” 此人此话一出,霍燕燕再也忍不住憋着的笑意了。 霍燕燕一笑,魏冉也再无法憋住这强忍的笑意笑出了声来。 站在门边的紫霄掩住了嘴巴,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顿觉这纪寒很对他们的胃口,与他们乃是同道中人。 “不错,你这个脑瓜还是挺灵的,竟然能回答出两个答案,看来给你出这么简单的题,于你的智商而言是对你智商的侮辱。这么着吧,为了表达对你智商的尊敬,我再向你出了一个不侮辱你智商的题。” “请听题,偷什么东西不犯法。” “偷什么东西不犯法?”听得纪寒此问,霍燕燕亦是开始偏头动起了脑筋。 不仅是霍燕燕,在场众人都开始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元柳生感觉自己并不笨,可是纪寒所问的这个问题连他亦被难住了。 偷何物而不犯法?这偷之一字出现在此题中便已是无解只题。 他确实回答不出,在场之人看着也没有一个是能回答而出的样子。 “你……你这是刁难!”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女子何时美 这第三个被推到窗边的人算是看出来了,此人根本就是在刁难于他。 偷什么东西不犯法?这既沾了偷之一字,便是无解之题。 “刁难?你哪里看出我是在刁难你了?”纪寒嘴角勾着笑意向他问道。 “此题分明无解,不是刁难是什么?” “无解?你是说此题无解?” “难道不是吗?我看你们分明就是在找我们天阳教的茬。” “找天阳教的茬?亏我还高看了你的智商,如此简单的题,你却说是无解之题,这天阳教怎么竟招揽一些没脑子的东西!” “我看,天阳教也只能忽悠忽悠你们这些货色了。” 听得纪寒如此讽刺他与天阳教,这名天阳教众的一双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今日本大爷心情好,便放你一马,回去告诉天阳教,就说,我家公子想要与你们天阳教来一场文斗,这道题便是测试你天阳教够不够格与我家公子文斗的最低门槛。” “若是天阳教不接,自今日起,我家公子在街上但见天阳教众便打一次。” 纪寒此话是用丹田之气所喊,本来这酒楼下已是聚满了百姓,如今纪寒在用丹田之气这么一喊,便是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了。 在你们心中天阳教不是无所不能吗?老子第一步要做的便是让天阳教有所不能! 想要覆灭一个蛊惑人心的教派,首先便要将天阳教从这些百姓心中拉下神坛。 有人竟然向天阳教下了战术,还立了一个什么最低门槛的标准? 这人是疯了吗?天阳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能预未来,想要和无所不知的天阳教比文? 在亳州百姓心中,此比试无异于是自取其辱。 雅房内,余下的两名天阳教教众已经狼狈离去,纪寒亦重新拿起食筷开始饭食。 “大人,天阳教会应下大人的挑战吗?”魏冉一副忧心忡忡的向纪寒问道。 “当然会!”纪寒一边食着山珍海味,一边自信说道。 瞧着那纪寒无比自信的样子,这个样子还真有些欠揍啊。 “纪寒,话可不能说的这么满,万一人家天阳教不接呢?”霍燕燕挤到纪寒身旁,歪头瞧着纪寒说道。 “郡主放心吧,天阳教一定会接的。” 霍燕燕实在不知纪寒到底是哪里的自信,不但她不知,魏冉众人亦是不知。 “哎!”瞧着霍燕燕愈魏冉众人眸中的将信将疑,纪寒亦是深叹一气。 “我这么说吧!”放下食筷,纪寒看向霍燕燕继续说道:“那天阳教在亳州百姓心中是什么?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即使天阳教不接,这些百姓也会帮咱们起哄闹腾,逼迫天阳教去接,至于为何百姓会帮咱们,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因为天阳教在亳州百姓心中无所不能,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天阳教会输。” 见霍燕燕还是一脸疑惑,纪寒再次无奈说道:“我打个比方,比如有人托郡主办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这件事于托付之人而言或许有些大,但在托付之人看来,由郡主去办便是举手之劳而已,那么郡主会如何选择?” 听得纪寒此问,霍燕燕连想都不想的便说道:“当然帮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对,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在百姓心中,天阳教所做的便是举手之劳。所以呢,天阳教便是不想接下,也势必会在百姓的期盼下接下,因为他们要维系自己在亳州百姓心中的地位。” 霍燕燕总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便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的道理啊。 美人一笑,百花失色。 雅房内,此刻只有霍燕燕那豪爽的、如银铃一般的笑声。 “对了纪寒,你还没说,到底偷什么不犯法啊!”鼓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霍燕燕手托香腮向纪寒期盼着问道。 霍燕燕此问一出,雅房内所有人亦看向了纪寒,便是连元柳生亦是如此。 吃饱了、喝足了,纪寒伸了一个拦腰。 起身、迈步一气呵成,当将要走出房门时,纪寒才回身向屋里的众人说了两个字。 “偷笑!” “偷笑?”霍燕燕起初不明所以,而后便露出恍然大悟状。 “偷笑?”元柳生听得纪寒所说,先是一愣,而后豁然睁大双眸。 偷什么东西不犯法?答案竟是偷笑,此题如此简单,可是他们却未有一人能够想到。 夕阳西下,夜幕初临! 在霍燕燕的带领下,纪寒一众之人向着亳州夜晚最繁华、最奢靡之地开赴。 万芳阁乃亳州最大的烟花之所,此所占地百亩,修葺如一花园一般。 这万芳阁虽占一阁字,但却并非阁楼。 四面围高墙,墙内人间境,曼妙歌舞声,满院芬芳气。 当霍燕燕带着众人进了这万芳阁后,映入纪寒眸中的尽是灯红酒绿、雕栏玉砌。 那一盏盏红灯笼犹如一片红云般悬于纪寒头顶,那一座座石亭耸立在百花争放之间。 路以白石为底,拱桥座座,水蔓波波! 这当真是一处人间仙境啊。 左宁傻眼了,在未入这万芳阁前,在他心中当以皇城的秦淮楼为最,可是当他一睹了这万芳阁的风采,那秦淮楼便算个屁! 霍燕燕一马当先,轻车熟路的向前开赴。 穿过数条亭榭,跨过数座拱桥,霍燕燕已是带着纪寒众人来到了万芳阁的最深处。 这最深处乃一圆亭,此亭足能容纳百人。 而在这圆亭中,纪寒竟然看到了数十名舞姬正在婀娜起舞。 一旁有乐师伴奏,一旁有数名穿花戴绿的女子正在向着这起舞的数十名舞姬纷洒着花瓣。 花瓣于舞姬起舞中纷飞!亦为这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们添了不少的仙气。 卧槽!这便是花楼吗? 纪寒看呆了,一双眼睛再也无法从那正在起舞的十几名舞姬的身上移开目光了。 女子什么时候观之最美? 当以出浴,当以起舞! “呦,这不是霍小郡主吗?”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摇晃着腰肢,挂着满脸的殷勤兴冲冲的向霍燕燕走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冠坊 还未待得老鸨走近,霍燕燕便冲这老鸨喊道:“骄阳呢?将她给本郡主唤来陪酒。” 听得霍燕燕所说,老鸨陪着笑脸向她说道:“郡主,待会可有骄阳的表演呢,等骄阳表演完了,我便立刻去问问骄阳。” “表演?”听得老鸨所说,霍燕燕亦是诧异的向她问道:“你是说骄阳一会要在这冠坊中表演?表演什么?” “当然是剑舞啊!”老鸨一脸眉开眼笑的说道。 “剑舞?你是说骄阳要表演剑舞?她还会剑舞?本郡主怎么从未听她说过?” 老鸨当然不会去接霍燕燕的话茬,这霍燕燕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偏爱逛花楼,即便是她一掷千金与姑娘共度良宵,她也什么都作不了,这位老鸨实在不知,这位郡主到底是图个什么? 那次骄阳之所以愿意陪霍燕燕一夜,也是因为她看出了霍燕燕乃女儿身。 见老鸨不说话,霍燕燕便径直走到一处最前的石亭中,石亭中正有数名男子一边饮酒作乐,一边欣赏那冠坊里舞姬们的舞蹈,根本就未察觉到有人进入。 “都滚了,这亭子,归本郡主了。” 突而听得如此嚣张之话,这亭中的数名男子便要起身动手,可是当他们看到是霍燕燕时,却止住了动手的冲动,而当他们看到那站在霍燕燕身后那一众之人后,便连吭都不敢吭上一声的出了石亭。 老鸨一路赔笑着跟在霍燕燕身旁。 往石凳上一座,霍燕燕大手一挥。 “老鸨给我将这些东西都撤了,换上一桌最好的酒菜来,本郡主要看骄阳舞剑。” 今日霍燕燕可是至少带了二十多人来,瞧这二十多人的架势,哪一个都看着不是好惹的。 老鸨在答应的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那十位当初放狗咬这位郡主的纨绔们今日可别来她这万芳阁。 这石亭并不大,纪寒众人站着都够呛,更别说坐着了。 而霍燕燕也没有打算要让纪寒他们落座的意思。 既是跟班当要有做跟班的觉悟,如今她可是唯一的正主。 霍燕燕坐的那叫一个踏实,好酒好菜吃着,全然不顾将她如众星捧月一般的纪寒众人。 冠坊内,花瓣不撒了,乐师也停手了,十几名舞姬迈着小碎步退下。 在退下的刹那,这将冠坊所围的所有石亭中皆开始往冠坊台上扔起了银票。 转眼之间,这冠坊台上便铺满了如大雪一般厚的银票。 好家伙! 纪寒看着这一幕亦是露出震惊的神色,这万芳阁一夜得赚多少银子啊,这个数目,怕是不可估量。 霍燕燕自然也要仍,而当纪寒看到这妮子从怀里掏出数十张千两数额的钞票时,脸皮也是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这霍武侯家中很有钱吗?再有钱怕是也不够这妮子霍霍的吧。 足足一万多两,便被霍燕燕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冠坊台上。 四十多名家保一手拎着一个竹筐正在捡着台上的银票,等到台上被肃清,一名身着墨色衣裙的半老徐娘走上台来。 “接下来,便是本阁的重头戏了,没错,你们期待的骄阳姑娘要为大家献上一支剑舞。” 半老徐娘此话一落,便引得满亭喝彩。 一阵夜风吹过,带起挂在冠坊四周的千条丝带。 丝带如海浪般在灯红酒绿下泛起波涛,待得这名半老徐娘退下,纪寒突然于这丝带的波涛中看到一抹人影。 此人影脚踏波涛,如蜻蜓点水般在千条被夜风带起的丝带上起伏而行。 “是骄阳!” 霍燕燕豁的一下便从石凳上站起,所有石亭中的男子们亦如霍燕燕一般同时站起。 夜风退,丝带落! 一道婀娜身影自半空落下。 此道身影,面挂薄纱,着一身墨绿色霓裳,手持一柄泛着寒光的秀剑。 乐师起奏,奏的是一舒缓之乐! 霓裳起舞,起的是一个穿针引线。 一身墨绿色霓裳泛起涟漪,此道婀娜身影手持秀剑,这第一式便引得满堂喝彩。 舒缓之乐只是前奏,待得此前奏进入正曲之时,那在冠坊台上舞剑之人,亦是开始正式起舞。 手中秀剑,霎时蹑影追风,霎时奔逸绝尘,好不潇洒! 台下满堂喝彩,台上剑气四荡。 于轻歌时曼舞,于快曲时电掣,缓时忽快,快时又忽慢。 满台尽是墨绿影,满目尽是曼妙人! 此女面挂薄纱,这薄纱亦为此女添了数分神秘之感,便是连纪寒都有一种想要一睹此女庐山真容的冲动。 乐与高亢! 曼妙人已是腾空跃起! 腾空跃起若飞流,翻转霜花手中剑。 待得此乐于高亢中忽而骤停,曼妙人于翻飞中飘然落下。 落下,而后持剑抱拳! “这妮子剑术不错!”在满堂喝彩中,梨八一一幅老成的品头论足说道。 “岂止是不错,这妮子的剑术至少在登堂之境。”桃六一接着梨八一的品头说道。 只是这二人的评论很快便被霍燕燕的大喊大叫下压了下去。 不知是霍燕燕,此刻,此园内那如雷鸣般的喝彩声已经将纪寒的眼睛都快要震聋了。 这骄阳的剑术纪寒看不出好坏,因为他那还未过门的夫人上官清便是剑术上的高手。 再见识过了上官清的剑术后,其他剑术已经不能再入纪寒之眼。 这绝不是什么爱屋及乌,而是上官清的剑术确实惊艳绝伦。 观了这骄阳的剑舞,纪寒算是最平静的一个了,现在,他只是对这幅挂着薄纱的面容有些好奇。 瞧这骄阳的身段,纪寒猜测此女之容应是那种能祸国殃民般的存在。 骄阳要揭下薄纱了! 在万众瞩目下,这层挂在面上的薄纱随夜风而飞。 在随风而飞中,已是有许多男子们争先恐后朝着那随风而飞的薄纱追去。 骄阳露出了真容,纪寒依然是最淡定的一个。 此女确实很美,明媚皓齿,闭月羞花,但她的美还对纪寒造不成什么杀伤力。 因为纪寒的三位夫人已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骄阳,你个妖女!本郡主又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她是东启国人? 一声震耳发聩的大喊声于石亭中炸响开来。 还没等纪寒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霍燕燕便冲进了冠坊。 霍燕燕乃武侯之女自然也懂武,而且就她方才所施展出的身手来看,这霍燕燕的武功修为应该还不低。 大打出手了! 冠坊台上,霍燕燕突然便与骄阳打了起来。 在场之人无人不识霍燕燕的身份,见得霍燕燕向骄阳突然发难,这些本是爱慕骄阳的公子哥们却无一人出手相帮,来他个英雄救美。 一身劲装的霍燕燕使得是拳法与掌法还有腿法,一身墨绿色霓裳的骄阳使得便是剑法。 一个近身相搏,一个仿似如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一般。 这二女的打斗相当的赏心悦目。 犹是骄阳所穿的那一身墨绿色霓裳,在腾挪躲避间,裙阙飞扬,水袖翩翩,煞是好看。 纪寒看不出这二女孰强孰弱,只看出霍燕燕拳法凌厉,掌法如风,腿法如骤。 而反观骄阳,她虽只是躲避,但其步法却未曾出现过一丝的凌乱,不但未有一丝凌乱,还给纪寒一种她在翩翩起舞的感觉。 待得骄阳躲过霍燕燕一记扫堂腿,霍燕燕竟是手撑地面,使出了一记一鹤冲天。 这是一记变招,变的相当连贯,本是已经跃上半空的骄阳不得不再次在半空中改变身形来躲避霍燕燕的这一记上弦弹腿。 “我说郡主,奴家不就是夺了郡主的初吻,看光了郡主的身子,郡主至于对奴家如此不依不饶吗,大家都是女子,便是奴家看了,郡主也不会少了什么不是?” 落至地面,骄阳忽而向霍燕燕开口说道。 “你还说!”听得骄阳此话,霍燕燕亦是再次冲向骄阳。 骄阳本就没有刻意压低声贝,所以她方才所向霍燕燕说的这一句,身在冠坊的人自然也都听到了。 “什么?郡主被骄阳妹妹夺了初吻?不但夺了初吻还被骄阳妹妹看光了身子?” 此话有些旖旎,说此话之人脸上亦尽是旖旎之色。 霍燕燕应该是真的怒了,她向骄阳所挥出的每一拳,打出的每一掌都比之前更加凌厉。 霍燕燕被激起了怒火,骄阳自然也不如方才那般闲庭信步。 霍燕燕的拳势,掌势愈来愈快,施展到最鼎盛时便如疾风骤雨一般。 置身在疾风骤雨下的骄阳已经开始还击,到了这一刻,二女才真正动了真格。 台上,千条丝带受了无妄之灾,纷纷自木架上翩然落下。 而霍燕燕与骄阳已是斗到了那一座座高耸的木架之上,二人于木架各自不依不饶。 台下之人无不尖叫喝彩。 “大人快看!”便在纪寒凝眉注视着二女之时,魏冉与左宁异口同声的于纪寒身旁沉声说道。 已经无需魏冉与左宁的提醒,他方才已经看到了。 虽是惊鸿一瞥,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骄阳变招时的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在纪寒的紧盯下自始至终只出现过一次,然后骄阳便再未使过这个动作。 此动作是何?是东启国标准的握刀动作。 纪寒相信自己绝没有看错,这骄阳方才于变招中,双手下意识的持住了剑柄,而后又立刻松开,改为单手握剑。 “大人,此女会不会是东启国人?”左宁于纪寒身旁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还不好说。”纪寒给了左宁一个极为不确定的回答。 “大人,郡主曾怀疑这女子与天阳教有关,若是此女真乃东启国人,那么这天阳教便不是一个宗派这么简单了。” 魏冉这番话,纪寒深表赞同。 东启国,他与东启国乱波打交道的次数还少吗? 冠坊台上已经分出胜负,纪寒感觉这骄阳是故意与霍燕燕打了个平手的。 二人彼此皆有负伤,霍燕燕一掌打掉骄阳手中秀剑,骄阳伸掌打在霍燕燕左肩之上。 二人各自向后退出数步才纷纷止住后退之势。 万芳阁的老鸨感觉一阵牙疼,若没有这霍郡主的捣乱,此刻的她应该是在捡竹筐里的银票才是,可是这会呢?这些看客们仿佛都一致的忘了这冠坊台向来的规矩。 站在台上的霍燕燕还有些不依不饶的准备再次向骄阳动手。 纪寒上台了,在万众瞩目之下,纪寒径直向着霍燕燕走来。 走至霍燕燕身旁,将她已架好的架势压下,纪寒这才看向那亭亭而立的骄阳。 两人四眸相对!于四眸相对中,纪寒突而向骄阳迈出一步。 此步之快令得骄阳还未作出任何反应,便被纪寒欺身。 “姑娘,别动。” 被陌生男子突而欺身,本就令得骄阳心升厌烦,如今在听得此话,骄阳眸中已是生厌。 纪寒伸手了,在万众瞩目、群起激昂之下,纪寒竟是伸手探向骄阳的发髻。 寂静,满场寂静! 此人是谁,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在朗朗乾坤之下调戏骄阳? 纪寒的动作很快,便在骄阳已要伸手推开这欺身之人之时,纪寒那一只探向她发髻的手已是出现在她的双眸中。 “姑娘,你发髻上落了快丝布,在下已经帮姑娘取下。” 纪寒的声音很是轻柔,轻柔到便如那几乎没有重量的柳絮一般。 “多谢公子!”见得纪寒手中的丝布,骄阳后撤一步向纪寒盈盈一拜。 霍燕燕不知道这纪寒突然跑上台来要做什么,直到纪寒取下落在人家头发上的丝布,霍燕燕才知道这家伙跑上台来是做什么来了。 感情是上来向着狐媚子献殷勤来了,她还以为这纪寒与其他男子不同呢,原来这家伙与其他男子都是一路货色。 纪寒站在骄阳身前迟迟不走,本已令得台下的所有公子哥们心升不爽,便在这些公子哥们打算出言声讨纪寒之时,一道如洪雷般的怒喝声突然自他们身后炸响开来。 “让哥几个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台上碍了骄阳姑娘的脸。” 听得此洪雷之声,冠坊里的所有人皆转眸看向了这喊话之人。 喊话之人一共有十,这十人皆一身清一色的黑红色长袍。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奇葩郡主 这来者已是嚣张,步伐嚣张,眼神也嚣张,甚至连那鼻孔也跟着嚣张。 “是你们?” 只是比这十人更为嚣张的还有一位。 “紫霄,给本郡主将他们照死里打!”霍燕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正向冠坊走来的十人咬牙切齿的冲站在石亭中的紫霄大喊。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非但拿了霍燕燕的银子,还与霍侯府关系匪浅。 格老子的,终于他妈的逮到胆敢欺负霍郡主的人了。 紫霄还未来得及动,一十四道身影便如一十四条疯狗一般张牙舞爪的冲出了石亭。 这本在往冠坊里走的十人自然是曾关门放真狗来咬霍燕燕的十位纨绔。 当这十位纨绔听得霍燕燕于冠坊台上的那声娇喝时便准备跑路了,可是奈何他们再快也快不过这十四位绿林败类。 站在冠坊台上的纪寒还没瞧见是怎么一回事,那方才还对他叫嚣的十位纨绔便如十条死狗一般的躺在了地上。 霍燕燕将衣袖往上一撸,便跳下了冠坊台。 这一刻,冠坊的所有公子哥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霍郡主与这十位纨绔的过节他们可是一清二楚,为今之计,于他们最好的选择便是装看不见。 老鸨又一阵的肉疼,她想管,可是奈何这霍燕燕的身份令得她不敢去管。 躺在地上十位纨绔之一的杜衡此刻很想骂娘,这霍郡主到底是从哪里请来的这些个鸟人? 他自认自己的功夫还算不错,可是这些鸟人根本就不给他施展功夫的机会。 石灰粉、蒙汗药、软骨散、上来便是不要钱的照着他们十人面门一阵狂撒。 你们他妈的用下作手段倒也罢,怎么手脚还这么阴毒呢? 猴子偷桃、黑虎掏心、更有甚者竟然还给他来了一记仙人指洞,他妈的你们这都使得是什么损招啊! 直到这一刻杜衡还没从那一记仙人指洞中缓过劲来。 纪寒站在冠坊台上并未有要下去的意思,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将那躺在地上的十人团团围住。 如今霍燕燕便在里面,天知道这奇葩郡主在怎么拾掇这十位纨绔。 纪寒只是听得,自里面传出阵阵堪称鬼哭狼嚎般的杀猪声。 “他们如今的身份是天阳教监督使,郡主如此对他们,怕是有些不妥。” 一道清丽悦耳的声音自纪寒耳边响起,听得此话,纪寒亦是看向身旁。 向纪寒说此话的自然是骄阳,见纪寒看他,骄阳亦是再次向纪寒说道:“在亳州,天阳教的声望要比官府高,便连许多官府中人也做了天阳教的上宾,霍郡主身份是高,但是这里是亳州而不是蕲州,这位公子难道就不去从旁劝阻一下霍郡主吗?” “哦?”听得骄阳此话,纪寒亦是向她好奇问道:“骄阳姑娘好像对这天阳教很了解啊。” “是啊!”骄阳轻缕秀发而后向纪寒说道:“奴家身在这烟花之地,往来应付之人龙蛇混杂,自然知道的要比旁人多些。” 若是一些倾慕此女的男子听得骄阳此话,必定会心生怜惜,可是此话落在纪寒耳中却只有深意。 此女不简单! 方才他是故意靠近此女的,靠近此女只是想要近距离的审视一下此女。 奈何,此女深不可测! 按照正常逻辑,一名女子被陌生男子突然欺身,女子的反应应为慌乱才对,可是这骄阳却不,纪寒突然欺身她身前时,他从此女眼中看到的却只有厌恶。 她眼中的厌恶很难理解!至少纪寒此刻还看不透。 方才对他还是厌恶之色,此刻这骄阳却又向她故卖她身在烟花之所的无奈。 “骄阳姑娘,在下可不可以将姑娘方才所说之话理解为姑娘并不喜欢栖身在这烟花之所呢?” “公子此言差矣!”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看着纪寒轻轻说道。 “自古女子多身不由己,既是身不由己又何必去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哀怨! 纪寒在骄阳的这番言语中只听到了哀怨。 这骄阳说话,总是有意在将纪寒带入她的情绪与节奏中,如果将他换做旁人,怕是早便陷入对这骄阳的怜惜中。 怪不得霍燕燕张口闭口都是妖女的叫她,此女确实有些妖气。 台下已经听不到十位纨绔的叫喊声了,待得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散开,那躺在地上的十位纨绔已是被霍燕燕折腾的晕死了过去。 衣袍大开,头发散乱,纪寒甚至在这十位纨绔的身上清楚的看到一条条被鞭藤的痕迹! 卧槽! 你他妈的是在玩美女与野兽吗?瞧把人家十个给抽的那样! 将手中的鞭子扔给桃四怪,霍燕燕便大摇大摆的往冠坊台上走。 一跃而上,走至骄阳身旁,霍燕燕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向骄阳说道:“该轮到你了,你是准备在这里呢,还是去你房里?” 霍燕燕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很容易让人想歪。 “这么狠的吗?霍郡主,便是你我去了我的房里,霍郡主又能怎么收拾奴家呢?用鞭子?还是用棍子?” “都用,总之,今晚本郡主便要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二女的对话,越说越是离谱,便是纪寒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骄阳向霍燕燕莞尔一笑,便转眸看向纪寒说道:“咱们两名女子有何乐趣,不如叫上这位公子一起吧。” 骄阳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好不魅惑。 “一起就一起,正好,让他看看本郡主是如何收拾你这个妖女的。” 还未等纪寒开口拒绝,这霍燕燕便替他做了主。 “将这个服下!”霍燕燕一摊手,便将一颗黑色药丸递到骄阳面前。 看着霍燕燕掌中的药丸,纪寒与骄阳异口同声的向她问道:“这是什么?” “梨老六的软骨散!”霍燕燕一本正经的向骄阳回道。 “软骨散?郡主是怕奴家受不得郡主的鞭笞而反抗吗?”骄阳在向霍燕燕说此话时,已是自霍燕燕掌心捏出软骨散,并启唇服下。 第三百二十九章 此房有诈 “张口,我看看,你是真的吞了还是将软骨散藏在了舌头下面。”霍燕燕冷着一张脸向骄阳继续说道。 听得霍燕燕此话,骄阳亦是启开芳唇。 纪寒感觉脑子有些乱,乱不是因为被这二女的对话迷乱了心智,而是这骄阳在霍燕燕面前的表现,让他看的很乱。 按照霍燕燕所说,她怀疑此女与天阳教有关,还曾试图跟踪过此女,而在跟踪途中遭到高手伏击差点丢了性命。 于是,霍燕燕为了找回场子,并拆穿此女的真实身份,才载了二十余箱的水泥鳅,带了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来亳州抓此女。 如若那伏击霍燕燕的高手真乃骄阳所派,那么她一定知道霍燕燕在调查她。 按照正常的逻辑,骄阳应该躲避霍燕燕才是,可是呢,这骄阳非但不躲,还将自己送到了霍燕燕的面前。 而最让纪寒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的竟是,这骄阳还拉上了他。 在霍燕燕的再三确定下,骄阳是真的服下了软骨散。 “你倒还真听话,服了梨老六的软骨散,本郡主看你一会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向骄阳丢下此话,霍燕燕便转眸看向了站在石亭中的魏冉等人。 “你们都在这候着,待得本郡主收拾了这妖女,再走。” 忽而听得霍燕燕此话,魏冉亦是紧皱眉头。 在他看向纪寒时,纪寒亦给了他一个让他听从的眼神。 目送三人离去,老鸨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刻她真怕这无法无天的郡主伤了她万芳阁里的这颗摇钱树。 心中害怕,但她亦无计可施,难不成去报官,便是去报官,那早已成了清水衙门的巡抚能管得住着娇纵跋扈的郡主吗? 若不报官,只有去求天阳教! 可是瞧着那被郡主抽的不知死活的十位加入天阳教的纨绔子,她心中亦没了底气。 一间精致素雅的厢房内! 骄阳软绵绵的躺于床榻,霍燕燕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红木椅上。 这厢房内芳香四溢,檀烟袅袅! 一身着墨绿霓裳的女子,似弱无力的躺在一张紫幔半垂的床榻里。 屋内有烛,烛灯四盏,屋内有女,佳人在榻。 “去将她扶起来!”霍燕燕向站在她身旁的纪寒说此话时,已是将一张红木椅踢到了床榻前。 “你让我扶?”纪寒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向霍燕燕问道。 “当然是你!” “我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纪寒直接回决。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霍燕燕抬眸向纪寒恶狠狠的说道。 “哎!”床幔里响起一声叹息,因为服下软骨散的缘故,此刻的骄阳虽能说话,但身子却是一丝力气也无。 “许是这位公子觉得奴家的身子脏,才不愿意碰奴家。” 又来了!这骄阳为何总是向他说这些话。 他不去扶是这个原因吗?当然不是。 此女处处透着怪异,直到这一刻纪寒都看不出此女是真的着了软骨散的道还是刻意装出来的。 总盼着有一天要将这妖女捉了狠狠的鞭笞她一顿,可是如今人已经在了她面前,霍燕燕却不知该如何做了。 她是遭到过一批高手的伏击,她是猜测骄阳与天阳教有关,但她手上却没有一件能够指认她的证据。 她能对那十名纨绔下得去手,是因为他们真的欺负了她,可是这骄阳也曾欺负了她啊,她为何就突然不知该如何收拾这妖女了呢。 “郡主难道不打算对奴家做些什么吗?奴家现在可是浑身无力,便是郡主如何对奴家,奴家也无法反抗,只能任凭郡主施为。还有,郡主方才不是说,要让这位公子看看郡主您是怎么收拾奴家的吗?” 此房内的气氛本就透着一种旖旎,如今在听得骄阳于床榻里说出此话,霍燕燕的脸上亦是浮起一抹红晕。 就是这张床榻,她可记得一清二楚,那夜她喝的有些微醺,被剥了个精光,这于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而言可是又羞又气的奇耻大辱。 而骄阳亦是好像在有意引导她往那夜去想一般。 两个人,面对一个被服了软骨散的女子竟然开始束手无策了起来。 此房内的香气极为淡雅,煞是好闻。 床榻里的女子,闭月羞花,当得绝世二字。 在这种旖旎又芳香四溢的房间内,霍燕燕的脸颊亦开始越发的红润。 而反观纪寒,纪寒的脸色亦有些涨红。 脸色涨红,心里亦是越发觉得古怪。 那一种体内真气躁动的感觉有多久没来了?为何却在此时突然开始躁动,而且这种躁动在此房旖旎的环境下亦是开始愈来愈烈。 糟了! 纪寒心中暗叫糟糕,他隐隐觉得与霍燕燕着了此女的道。 按说,他不是百毒不侵吗?那让他着道的又是什么? 算算时辰,自三人进来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在霍燕燕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与迷离时,在纪寒体内的真气亦是躁动到他再难以控制时,那本是被服下软骨散,躺在床榻里的骄阳竟是幽幽的自床上坐起。 在骄阳坐起的刹那,纪寒面色大变! 下床,而后走至霍燕燕身前,在霍燕燕那一双迷离的眼神下,骄阳竟是将她拦腰抱起,丢入软塌中。 纪寒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失控了,而骄阳亦是看到了纪寒那一双已经充血的眼眸。 “怎么,这么快便忍不住了?” 走至纪寒身前,骄阳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在纪寒耳畔吹气说道。 她说的确实没错,纪寒确实快要压不住体内这股燥热的冲动了。 在他尚能控制住这仅有的理智之前,纪寒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抬掌,而后突然轰向骄阳的胸膛。 这一掌蕴含了纪寒体内所有的内力,将此掌称为纪寒最强一掌亦不为过。 一个尚存一丝理智,一个明显从头到尾便是在做戏。 骄阳是清醒的,在纪寒抬掌之时,骄阳便豁然消失在了纪寒的面前。 说豁然消失有些骇人听闻,但是骄阳此刻所展现的身法绝对是纪寒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快的一个。 骄阳是自负的,她非但没有离开此屋,更是没有离开纪寒太远。 第三百三十章 骄阳教主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要在纪寒与霍燕燕发生苟且之事时,将人引来观看。 一位是侯爵的千金,一位是皇城里的大官,若两人在烟花之所做下此等丑事会如何? 而便在她便要坐收渔翁之利时,却突然感觉一阵炙热的阳刚之气自其身后将她紧紧搂住。 被人突然从身后所抱,骄阳不用去想亦知道是谁。 将体内所有真气外放,骄阳欲要将这大胆色痞自其身上震开。 可谁知,便是她这毫无保留的一震之力,竟是未能将这自其身后抱她之人从其身上震开。 未有将此人震开不说,这家伙竟然将她自地上一抱而起,而后…… 而后抱着她,与她一同跳入了床榻之中。 这一突然的变故令得骄阳心下大骇。 此刻她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被点燃原始欲望的洪荒巨兽。 这只洪荒巨兽正在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不行,绝不能被此人玷污! 于慌乱中,骄阳将手伸入枕下。这枕下有机关,只要她按动机关,这张床榻便能翻转过来,将她送入地道。 骄阳的想法是好,她也顺利的按动了机关。 一声闷响于屋内响起,接着这一声闷响,这张床榻亦是忽然翻转。 在翻转中,许是纪寒太过的粗野,竟是将最先躺在床上的霍燕燕一脚踢飞了出去。 床榻翻转,骄阳借着这翻转之势亦是与纪寒掉转了位置。 此刻是女上男下,她的目的便是要将纪寒击入地道中。 只是想法是好,想要实现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并不了解纪寒,也并不知道纪寒体内的真气有多澎湃。 借着这翻转之势,骄阳是腾出了手,一掌轰在纪寒的胸膛上,可是这一掌却没如了她的心愿将纪寒自她身上轰开。 双臂如钳,任凭骄阳在他的胸膛上轰出多少掌,纪寒都死死的抱着骄阳不放。 这下面的地道有多深,骄阳可是一清二楚。 床榻翻转阖上,骄阳欲哭无泪的被纪寒紧搂着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两人在下坠,在飞速的下坠! 失去理智的纪寒,可不知道此刻他正在往下跌,而是继续在骄阳身上施为。 一个清醒,一个失去理智。 此刻,骄阳已经顾不得纪寒在她身上的施为了,若是就这般被纪寒紧搂着摔下去,那么他二人不死也得残。 本来这二十多米的高度对骄阳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此刻她便是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没办法施展啊。 “我们要掉下去了,你还不松手?难道你要拉着本公主与你一同跌下去吗?” 情急中,骄阳竟然称自己为公主,可是,奈何现今的纪寒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话。 “轰!” 一声重重的砸地之声于骄阳耳边炸响开来。 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骄阳并未感觉到什么疼痛,只是在她方心下安定之时,一股大力却是突而将她压于身下。 被这股压于身下的骄阳,感觉后背一片森凉。 而这后背的森凉却抵不过她心中的凄凉。 因为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漆黑,多少也让她心中没有那么屈辱。 她尽力了,可是却依然徒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骄阳亦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当她将体内所有真气汇入手掌轰向纪寒时,她却骇然的发现,她体内的真气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流逝着。 是他吗?到底是不是他? 这一刻的骄阳是惊恐的,她不知道这让她迅速流逝真气的始作俑者是不是纪寒。 便在她内心正值惊恐之时,她最后的防线被攻破了。 比起失身而言,令她最绝望的是她体内真气的流逝,若是她体内真气流尽,那么她便将功力尽失。 这才是她最无法接受的。 在她身上施为的动作开始变的轻缓而温柔,于温柔中,她突然感觉到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真气正在重新归入她的体内。 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骄阳心中已是无比骇然! 日有穷尽,夜有穷尽,在她身上施为之人当然亦有穷尽。 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骄阳听到了均匀有序的呼吸声,这呼吸声是熟睡的声音。 将此人从身上愤然推开。 在推开的刹那,骄阳亦是对此人心升杀意。 这杀意以起,便再难平息。 抬掌,而后于黑暗中摸索到此人的天灵,便在骄阳豁然抬掌而下之时,她突然在体内感觉到一种异样之感。 这流动在她体内的真气不但失而复得,好像比之之前更加纯粹。 这种纯粹是一种质的变化,就像将污水净化为清水一般的质变。 “是他!” 在感受到体内这一质变时,骄阳立刻收回了悬在纪寒天灵上的手掌。 而便在骄阳心下惊骇之时,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着这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骄阳更是于这黑暗中的远方看到了点点火光。 火光在快速的移动,骄阳知道这是有人来了。 怎么办?此刻该如何抉择,是杀了此人,还是留下此人弄清此人身上的秘密。 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抉择。 胸口一阵起伏,骄阳的呼吸亦是越发的急促。 此人该杀,因为他夺去了她的清白之身! 此人不能杀,留下此人,便能获得此人身上的惊天之秘。 心中有两个声音在替骄阳做着抉择,其实骄阳心中清楚,这两个声音全是她的的声音。 脚步声愈来愈近,火光亦愈来愈近。 “教主,是你吗?” 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于地道中响起。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藏于冠坊下的这个秘密地道亦被点亮。 “是本教!” 骄阳自摇曳的火光中转过身来,在转身的刹那,她身上本是凌乱的衣衫已被她整理的规整。 “教主,此人是?”天阳教右使谷玄冥伸手指向躺在骄阳脚下的纪寒皱眉问道。 听得谷玄冥此问,骄阳那一张本是清冷的脸庞亦是显出一抹不自然之色。 “谷右使,本教可曾说过,教中若无大事,不得自此密道来找本教吗?”骄阳不回此问,而是掷声向谷玄冥喝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纪寒被掳 “教主,黄猿受伤了。”面对骄阳的质问,谷玄冥只是沉声向她说出了这简短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听得谷玄冥此话,骄阳亦是面色大变。 “教主,据下面报,今日霍武侯的千金带了一批江湖高手于街肆意殴打我天阳教众,并向我天阳教众发起了一场文斗的比试。” “此事本教知晓,谷长老,本教问你,黄猿是如何受的伤?” “回教主,四堂叛乱,六宫围攻天阳殿,黄猿寡不敌众,退守天启……”谷玄冥愈说愈是沉重。 “教主,黄猿捎信来说,让教主莫要回去,待得他功力恢复会突出重围来亳州与教主汇合。” 听得谷玄冥此话,骄阳已是凝眉。 黄猿此话是让她放弃总教吗?当初出西海而来太武,便是为了天阳教的将来而做出的抉择。 算算时辰,此信怕是已过半月,只怕黄猿已是做好了与天阳教总教共存亡的准备。 “回总教!” 忽而听得骄阳此话,谷玄冥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骄阳。 “回总教?教主的意思是?”他已经隐隐猜到骄阳此话何意,但是他必须要亲耳听得骄阳说出来。 “放弃亳州,夺回总教!”骄阳此话说的虽是简练,但其目光与语气皆透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决绝。 “好!”听得骄阳此话,谷玄冥心中甚是欣慰。 西海,豪强林立,他天阳教于西海而言只是沧海一粟,便是这沧海一粟亦是他们的祖地。 若祖地不负,何以为家? 明知回去是一条死路,但谷玄冥宁愿战死于祖地亦不愿苟且偷生于亳州。 “喂他服下天魄丹,带上他走!”骄阳向谷玄冥丢下此话,便当先沿着密道快步离去。 听得骄阳此令,谷玄冥亦是微感诧异。 只是当他走至纪寒身前时,只是当他看清纪寒面容时,竟发现此人竟还是个小白脸。 虽然不知骄阳为何要带上此人,为何要喂他服下封存内力的天魄丹,但谷玄冥还是照做。 命两人抬起纪寒,谷玄冥便带着天阳教众匆匆离开密道。 冠坊,雅房! 霍燕燕已是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恢复了神志。 方才于此房内所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原来她与纪寒竟然着了这个妖女的道。 纪寒与那妖女纷纷自此床榻上翻下,霍燕燕并未一人行动,而是冲出雅房去寻魏冉等人。 待得她将遭了骄阳暗算之事告知魏冉众人时,李昆仑亦是如一头凶兽般向着那间雅房冲去。 二十余人挤于雅房,左宁与魏冉亦是在床榻上找到了机关。 搬动机关,床榻翻转,并露出一无底黑洞。 李昆仑当先跳入黑洞中,魏冉、左宁等人亦是随李昆仑跳了下去。 元柳生本不想跳,但是迫于霍燕燕威逼,只能硬着头皮跳入这无底黑洞。 待得众人全部跳下,魏冉与左宁已是点亮火折。 “这是条密道!”当魏冉借着这微弱火光看清周围时,亦是立刻向霍燕燕众人说道。 “那妖女一定是带着纪寒从这密道跑了,我们快追!”霍燕燕一马当先延密道疾行,魏冉众人紧随其后。 这条密道很长,仿似无边无际一般。 魏冉约摸着时间,他们至少在这密道里走了已有半个多时辰。 现在魏冉只能在心中祈求纪寒莫要出事,若是纪寒出事,他便是害了纪寒的罪魁祸首。 好在这条密道真的不是无穷无尽,好在这条密道没有岔道。 再次于密道中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们终于走到了密道的尽头。 尽头有悬梯,李昆仑当先踏上悬梯。 待得众人自这密道走出之时,映入魏冉众人眸中的便是一座大殿。 “这是天阳宫?”魏冉虽未见过天阳宫,但他却敢断定这一定是天阳宫无疑。 因为此殿一应摆设皆带着一种浓郁教派气息。 “原来本郡主没有猜错,那妖女果真与天阳教有关。” 大殿正中杵一铜像,此铜像人身蛇头,手持一柄权杖。 在进入此宫后,紫霄便带着梨北八仙与桃南六怪去搜殿了。 当他十五人再次聚拢到霍燕燕身旁时,紫霄亦是向霍燕燕摇头说道;“郡主,整座大殿都已搜过,殿中无人。” “殿中无人?”听得紫霄此话,霍燕燕亦是横眉说道:“紫霄,你可都搜仔细了。” “恩,都搜仔细了。很奇怪,此殿中所有贵重物品皆在,便是一处厅室中还有方泡好的热茶,只是这殿中却空无一人。” 在紫霄向霍燕燕回此话时,魏冉与左宁亦是自殿外归来。 他二人乃镇国司卫,自然要比紫霄等人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走至霍燕燕身前,左宁看霍燕燕时已是隐含怒意。 “一应贵重物品俱在,在我们追来时,天阳教人已经全部离开了天阳宫,他们定是劫走了我家大人。”左宁用一种隐含这怒意的低沉声向霍燕燕说道。 “劫走我姐夫?我姐夫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被那妖女劫走!”听得左宁此话,李昆仑亦是向他反驳道。 “都怪我,我与纪寒中了那妖女的毒,若不是纪寒拼死将那妖女紧紧抱住……”霍燕燕在说此话时,亦是只说到了一办,至于剩余一半为何不说,因为难以启齿。 难道她要当众向众人说她与纪寒被那妖女下了迷香吗? “现在不是争执与自责的时候。”元柳生于众人身后突然淡淡说道。 听得元柳生此话,魏冉众人亦是转眸看向了他。 “自纪大人被那妖女带入地道,再到霍郡主来告知我们此事,这中间已是过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再加之,我们于地道中所浪费掉的时间,至纪大人被劫到此刻,已经足足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这两个多时辰足够他们转移纪大人。” “而以纪大人的身份来看,他们是值得为纪大人放弃天阳宫的,只是现下,我们并不知道天阳教与那妖女是否已经得知了纪大人的身份。” “由此推断,可以推断出两个结论,第一,便是我上面所说,他们已经得知纪大人身份,而后放弃天阳宫,让你们无处可觅。第二,他们并不知道纪大人的身份,之所以放弃天阳宫,是因为他们必须要放弃,而掳走纪大人只是顺带。”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八岐冥王 “必须要放弃?”魏冉紧皱眉宇嚼允着元柳生此话的意思。 “现在,你们只能寄希望于第二种,他们只是顺带掳走了纪大人,若是第一种,你们能找到纪大人的几率几乎可以不计。”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霍燕燕感觉有些听不懂元柳生所说。 “目的!若是第二种,他们便是带着一种明确目的而放弃天阳宫,若是第一种,他们虽然也带着目的,但是却无迹可寻,因为我们根本无法推断出他们掳走纪大人的用意,既无法推断其真实用意,也便无法推测出他们的去向。” 在向霍燕燕说完此话,元柳生亦是看向魏冉。 “这位大人,我可以帮你们找到纪大人,但这几率只有一半,” “你?”听得元柳生此话,魏冉亦是开始审视起这位西泊国的质子。 有一点魏冉是承认的,这元柳生怕是除了他的大人之外,于他们众人中是最聪明的一个了。 这个自方才元柳生的一番分析中魏冉便已察觉。 “其实你们不必太过于担心纪大人的安危,纪大人聪明绝顶,颖悟绝伦,乃非常人。我相信纪大人即使被劫,亦能凭借其伶俐与多智化险为夷。” “其实我方才所说只有一半的几率便是在赌,赌他们是因为自身之事故而不得已放弃天阳宫,若是我猜错,那么我们便与他们的真正去向南辕北辙,但若是赌对,我相信,定能找到纪大人。” “虽是在做一场豪赌,但我也是有要求的,无论此去结果如何,只有这位大人答应我的要求,我才愿意相帮,若是这位大人不答应,那么你们即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相帮。” 魏冉知道元柳生不是在说笑,一个能忍受十年之苦的人岂会怕死? “什么要求?”魏冉看向元柳生沉声问道。 “在皇城时,我已打探过纪大人,纪大人在绳州身受绳州百姓拥戴,并得圣上圣允,自理绳州所有事宜,我要这位大人答应的便是,若有需要,纪大人要出兵助我夺回本就属于我的王位。” 元柳生此话落下,魏冉亦是心惊。 得圣允自理绳州,此事便是连他都不知晓。这元柳生亦是从何处知晓的。 公主!一定是公主殿下! 纪寒为何能痛快答应公主所托,便是因为纪寒生怕这元柳生会在他拒绝后继续利用公主殿下。 只是他所求,他拿什么来应? “可以!”魏冉拿不定主意,李昆仑却是向前迈出一步向元柳生说道。 “你的要求,我可以带我姐夫答应!” 霍燕燕有些懵了,怎么此事竟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 元柳生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将目光放在了正厅中那一尊人身蛇头的铜像上。 “此像名为,八岐冥王,天阳教众一应贵重物品皆未带走,便说明他们走的急切!” 元柳生认得此像,这便是他与魏冉谈条件的筹码。 夜黑风高!一辆马队于月下山道疾驰! 二十余匹骏马于月色下护一马车,马车中端坐一绝世女子,在这绝世女子脚下躺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 男子于马车中支支吾吾,双眼闪烁,他想说话,但奈何嘴里却被塞了一个布团说不出话。 这端坐于马车中的骄阳,这躺在骄阳脚下正如蛆一般在拱的自然便是纪寒了。 马车于山路行,自然颠簸,但骄阳却坐的如一顽石般,任其马车如何颠簸,她自毅然不动。 她能靠一身功参造化屹立不动,但纪寒却不能。 马车被捂的严实,纪寒根本不知道此刻他在哪? 本来睡得很香,在香梦中,纪寒还梦到了一场颠鸾倒凤的戏码,在那场颠鸾倒凤中,他可谓是铆足了劲,只是那位与他颠鸾倒凤的女子却是跟个木桩一般,一声不吭。 这个梦很长又很短,长到回味无穷,短到亦如囫囵吞枣不知其味。 纪寒是被这马车一路给颠醒的,醒来后,他便发现他被绑成了一个粽子,不但被绑成了粽子,纪寒竟是骇然的发现他体内的真气竟然如死水一般的不动了。 本来心下骇然,只是当他看到那坐在那马车里的骄阳时,一颗本是骇然的心又轻松放下。 虽然不知这骄阳为何要掳走他,但他能确定这女人至少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既然不想杀他,那便代表着自己对她来说有用,有用便代表能够与此女迂回。 马车突然不颠簸了,骄阳亦是目无表情的自马车跳下。 在骄阳跳下马车后,两名身着红袍的男子弯身进入轿中,并将纪寒自轿中拉了出来。 月色明朗,群星闪烁。 纪寒的视线亦豁然开朗,转动双眸,纪寒发现此刻他便在一码头上。 码头泊一辆商船,待得这两名红袍男子将纪寒抬上商船时,这辆商船已是驶离码头。 骄阳往船舱走,两名抬着纪寒的天阳教徒也往船舱走。 在被这两名天阳教徒抬入船舱时,纪寒于余光中看到了一位身着黑色蟒袍之人。 此人立于甲板,身后背两杆短枪,只是静静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便能给人以一种莫大的威压。 高手!纪寒的直觉告诉他,此人绝对乃一名九品境界以上的高手。 两名天阳教众将纪寒抬入船舱便向骄阳躬身退下。 骄阳一行共计二十人,这二十人便是她自总教带来的精锐,至于那些在亳州发展的教徒,她只能撇下。 船舱虽不奢华,但却应有尽有。 骄阳依然一身墨绿色霓裳,此刻她正依在一软塌中。 而纪寒便躺在她的脚下。 看着此人,骄阳心中五味陈杂,她冰清玉洁的身子便是方才被这脚下之人所夺。 如若可以,她真想一剑将他刺死,可是她却不能! 四堂反叛与六宫里应外合围攻总教,黄猿如今生死不明,总教亦危在旦夕。 她既是再恨此人,亦不能杀他! 那反叛的天阳教四堂,其四位堂主,每一位皆功参造化,如今再加之本就与她天阳教实力不相上下的六大奇宫的围剿,她自知回去既是送死,可既是送死,她亦要回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谁要你承担? 自纪寒的角度看去,他能清楚的看到这一张本是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布满了一种凝重与忧虑。 而这凝重与忧虑亦在纪寒的注视下愈来愈烈。 此刻,纪寒还不知道骄阳的身份,而骄阳亦只知道此人乃太武的一员大官。 二人虽不知各自真实身份,却共度了一番巫山云雨,荒唐,于骄阳而言这岂止是荒唐。 事情已然发生,可是骄阳却希望那发生在二人身上的荒唐之事是一场梦。 说起来,这算是她咎由自取吗?她本想用天迷香设计此人与霍郡主,可谁成想这结果却是…… 总教危在旦夕,自己身上却又发生此等荒唐之事,骄阳心中岂是能用五味陈杂来形容?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拼劲全力却无法从此人魔爪中逃出,这只能说明一点,此人的内力远在她之上。 若远在她之上,难道此人已经迈入到了大宗师的门径不成?这怎么可能! 还有,此人所修的到底是何内功,竟然如此神奇? 吸人内力的功法本已惊世骇俗,可是这吸了又能还回去的功法只能用闻所未闻来形容了。 不但能还回,这还回的内力竟比她之前所修的内力还要精纯,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骄阳所能理解的范畴。 在太武国中,有这样一位功参造化的年轻官员吗? 骄阳愈想亦是心烦意乱,于心烦意乱中,将一双皓眸移向地上正被五花大绑的纪寒。 在她看向纪寒时,却发现此人也在看她。 此刻,两人的眸子里尽是两人的身影。 “呜……呜……”看到骄阳向他看来,纪寒连忙向她呜呜了起来。 瞧这样子,纪寒怕是有话要说。 面对这个夺了她清白的人,骄阳真的不知道她该以何种心境去面对此人。 这一阵呜呜之声令骄阳听的好不胜烦。 素手一挥,那塞于纪寒口中的布条便随之而飞。 没了口中的布条,纪寒先是喘了两大口的粗气,才向骄阳说道:“骄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纪寒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便立时令得骄阳的一双皓眸彻底的冷冽了下来。 他……他竟然问我这是做什么? “骄阳姑娘,郡主呢?你将我掳来,那郡主你将她如何了?” 呵!此人竟然在她面前提另一个女人,她在屋中所点的天迷香虽能催人心智,但却没有能让人失忆的功效。 他是故意的,明明夺了她的清白,如今却又故意不认,不认也罢,却还在她面前提霍郡主。 船舱内突然开始摇晃,连带着舱中的梳妆台与桌椅亦跟着在晃,便是连躺在地上的纪寒也开始摇晃。 纪寒知道这是骄阳所为,在暗暗心惊骄阳真气磅礴的同时,纪寒亦十分纳闷,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不就是问了她两句话吗?至于这么生气的吗?你要不愿听我说话,老子闭嘴便是。 纪寒果断的闭起了嘴巴,而纪寒此举却令得骄阳更加生气。 “本教留你不是因为本教不敢杀你,而是因为你所修的功法,将你所修的功夫写下,本教可以饶你不死,从此之后,你与本教一别两宽,再无瓜葛。”看着纪寒,骄阳一双冷冽的眸子里只有对他的厌恶与憎恨,而向纪寒说此话时,骄阳的声音亦是凝水成冰。 “功法?”忽而听得骄阳此话,纪寒心中亦是微微一凛。 他突然想起来了,想起了他尚还保持心智时所有的经过。 那时,他自知中了骄阳的诡计,而在当时霍燕燕已经中招,并被骄阳仍到了床榻里。 而在他失去理智前,停留在他脑海中的片段,便是他飞身扑向骄阳的那一幕。 这是于他脑海中最后的片段,至于后来如何,他是没有记忆的。 想到此处,然后在结合骄阳方才所说之话,纪寒亦是再次看向骄阳。 看着骄阳,纪寒在她眸中看到的只有厌恶与憎恨。 难道说…… 纪寒的眼睛很毒,虽然骄阳已是拉高了衣领,可是他还是在骄阳那修长的脖颈上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草莓红。 卧槽! 看到印在骄阳皙白长颈上的这么淡淡草莓红,纪寒竟是忽而从地上弹了起来。 这……老子该不会是把她给…… 想到此处,纪寒额头亦是渗出冷汗。 “教主,里面发生了何事?”谷玄冥站在船舱前向骄阳关心问道。 “无事发生,本教方才在练功。” 本教? 听得骄阳于自己的这个称呼,纪寒亦是脱口而出的向她问道:“你……你别告诉我你便是天阳教的教主?” 骄阳终于在纪寒的双眸中看到了慌乱,在这慌乱之中,骄阳甚至在他的双眸中还看到了一种惊惧与愧疚。 “是又如何?”迎着纪寒的双眸,骄阳向他沉声说道。 霍燕燕曾猜测骄阳与天阳教有关,可现在看来人家可不仅仅只是与天阳教有关而已。 “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天阳教的教主便是姑娘罢了。”纪寒有些心虚的回道。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确定他对这位教主做下了不该做之事。 他妈的,这该如何是好?老子的成婚大业还没完成呢,怎么又惹了一位! 纪寒感觉一阵头大,甚至都不敢直视骄阳。 不管骄阳是否设计陷害他与霍燕燕,但他已和此女有实,这却是不可改变的事情。 纪寒知道,女子贞洁为大,他亦不是那种吃个干净抹嘴就不认账的人。 即便你真是妖女,老子也不能因为你的身份就不认账不是。 骄阳很疑惑,疑惑的是纪寒看她先后的眼神。 在这一刻,她能清楚的看到纪寒眼眸中的变化,这种变化亦令得骄阳迷惑。 “那个……教主,这么叫你怎么感觉很别扭呢,我还是叫你骄阳姑娘吧。” 纪寒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向她说道:“骄阳姑娘,虽然你设计我与霍郡主在先,但我纪寒绝不是那种不愿承担之人。” “谁要你承担,本教只要你所修的功法,功法写下,本教便放你下船。”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赔谁赚? 用一场巫山换一本功法?到底是谁赔谁赚? 纪寒虽然在在思想上要较这个时代开放,但是在某些思想上他就是一俗人。 这某些思想中便包括责任! 若是可行,他愿意将他所修的功法传于骄阳,但是,奈何上官清传授于他的这套功法,只能他一人能够运用而已。 便像是这套功法便是专门为他而量身打造的一般。 在骄阳向纪寒说出此话时,她便在紧紧的盯着纪寒的双眸。 只是令她失望的是,她在纪寒的双眸中看到的只有犹豫不决。 自己的冰清玉洁被他所夺,而他却根本就不愿补偿于她,难道他真的以为她不敢杀他吗? “你是不愿?”看着纪寒,骄阳用一种冷彻心扉的口吻向纪寒掷声问道。 虽是简短的一问,纪寒却能从骄阳此话中听出很多的情绪,这情绪中有恨,有失望,亦有对他的杀意。 “哎!”深叹一气,纪寒重新坐在地上。 抬眸看向骄阳,在骄阳那已化愤怒于杀意的目光下,纪寒向她叹息说道:“骄阳姑娘,不是我不写,而是我写了于你也没有用。怎么说呢?” 纪寒在斟酌着言语,而在他向骄阳说此话时,他的眼神是清澈的,是真诚的。 “实不相瞒,这套功法乃我夫人所传,而这套……” “你方才说什么?”骄阳忽而打断纪寒,并向他再次寒声问道:“你说你有夫人?” 在骄阳向纪寒问出此话时,她亦突然想到这家伙方才所向她报出的名讳。 纪寒!若她未有听错,这夺了她清白之人,是叫纪寒。 纪寒之名,她听过。 “你是纪寒?那个在皇城里逼得前朝太子自尽的纪寒?那个将一方藩王扳倒的纪寒?你不是曾亲口在朝堂上说你不能行人伦之事吗?” “那个……之前是不能,后来这病不治而愈了。”纪寒此回,诚不可欺。 “不治而愈了?和你所修的功法有关?”骄阳看着纪寒沉声问道。 “啊?这么说也行吧。”纪寒感觉自己怎么跟不上此女的思路呢?方才不是明明要解释这功法的事吗?怎么又聊到这个话题上了。 “骄阳姑娘,你还是听我将话说完吧。不是我不愿意将我所修的功法传于姑娘,而是即便我传给姑娘你,你也用不了啊,怎么说呢,便说我夫人吧,这套功法她传于我时自己便会,但是她却用不了啊,不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听明白?” “为什么她用不了?你却能?我看是你在找借口吧,纪寒,我知道你乃太武第一奇人,你是真当我不敢杀你是吗?” 纪寒算是真的领教了,以前总听过来人说,不要与女人讲道理,他之前不信,但是现在他信了。 他知道骄阳为何想要他的功法,因为她尝到了甜头。 这一点,上官清便是第一受益者。 在他与上官清的巫山云雨中,上官清的内力突飞猛进,这便是证明。 其实纪寒自己清楚,其实古怪的不是这套功法,而是他体内的这股内力。 功法只是一种加持,加持他领悟了一门绝学,而实质的原因还在他体内的这股神秘内力。 而今看来,骄阳明显是误会了他,认为他不愿将功法传她,可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这到底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好,若是姑娘不信,我们便用实践来证明。我来念功法,你来练。在念之前,我先指天发誓,若我所念不为我所修的功法,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俗语说的好,不见棺材不落泪,纪寒为了让骄阳相信他说的话,只有如此。 “好!” 骄阳已经盘膝而坐,等待纪寒念出这套神奇的功法。 纪寒开始念了,骄阳开始练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至少有两个时辰。 纪寒念的很慢,骄阳练的很认真,只是认真归认真,可是却没有得来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回报。 缓缓睁开双眸,骄阳眼眸中只有失望。 她相信纪寒并未骗她,既然并非绝世神功,那么她该如何? 此回总教,前路未卜,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荆棘之路,本想得到纪寒的绝世神功,从而更进一步,这样于她回总教亦会多一份希望,可是这结果却…… 便在失望之余,她却忽而想到了一人,此人便是此刻正坐在地上看着她的纪寒。 如若她能得到纪寒的帮助,那么对于重新夺回总教,她亦多出一分把握。 只是,他愿意帮她吗? 她要功法,人家已经给了,她之前也说过,给了她功法,她们二人便再无瓜葛。 话以出口,又如何能食言。 见得骄阳眸中的失落,纪寒心中亦是不免升起怜悯。 “等船靠岸,本教便放你走。”向纪寒丢下此话,骄阳便走出了船舱。 而在她起身的刹那,她并未注意到,黄猿于她的书信被她落在了榻上。 纪寒一开始是目送骄阳走出船舱的,当他自骄阳身上收回目光时,便看到了这封静静平躺在榻上的书信。 虽然手被绑,但他有嘴。 将书信吹到地上,纪寒将这封书信自地上衔起。 书信摊开,纪寒开始认真的起阅。 待得阅完,纪寒又将此书信重新归于原位。 怪不得,她想得到我的功法,原来如此! 在看得书信里的内容后,纪寒便全都明白了,总教被围剿,也就是说,天阳教从亳州撤了。 他们这是要回总教?虽然不知道这四堂与六宫是什么东西,但从此信中,纪寒已经得知,这天阳教的总教怕是已经落入了外人之手。 怪不得,这骄阳总是会流露出一幅心事重重的神色。 他妈的,人家总教都被侵略了,老子竟在这个时候把人家给办了。 船舱外响起了降帆与落锚声,听到这两种声音,纪寒知道这艘船已经靠岸。 此刻纪寒已经未去再关心他身在哪里,两名天阳教众走入船舱,并将纪寒从地上架起。 拖到甲板,两名天阳教众便开始为纪寒松绑。 第三百三十五章 骄阳 天将明,月已落,唯有几颗挂在天空中的星辰在倔强的闪烁。 谷玄冥已经带着二十名天阳教众下了船,此刻甲板上唯有纪寒与骄阳。 站于甲板,背对纪寒,骄阳向纪寒淡淡说道:“别让本教在见到你,若再见,本教必杀了你这狗官。滚吧。” 骄阳虽向纪寒说了脏话,但是纪寒却并未生气。 向纪寒说出此话,骄阳便等纪寒下船,只是她等了许久,却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处于疑惑,骄阳回身看向了那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纪寒。 四眸相对,前者眸中尽是于后者的厌恶,后者却在静静的看着前者。 看着骄阳,纪寒用一种平静且不容置疑的口吻向她说道:“本官不走了。” “不走了?”忽而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更加疑惑。 “纪寒,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反正本官闲来无事,便跟着教主四处逛逛。” 向骄阳丢下此话,纪寒便大步流星的向船下走去。 只是走到半途,纪寒又忽而定住脚步。 回身,而后看着那仍杵在原地的骄阳,纪寒向她喊道:“教主怎么了?难不成是要在船上看日出不成?”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虽猜不出纪寒到底是何用意,但心中却突然一暖。 “随你!” 一掷衣袖,骄阳便当先越过纪寒下了船去。 看到骄阳下船,纪寒亦是快步走回船舱。 船舱中,软塌上,那封密信还在,纪寒将信揣入衣襟中,才下了船。 谷玄冥与二十名天阳教众走在最前,骄阳一人走于后面。 他们下船之地并不是码头,而是一巍峨山下。 将要走入这巍峨山中时,骄阳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向纪寒说道:“纪寒,你现在要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伸手向纪寒指向一个方位,骄阳向他再次说道:“从此处走,翻过前方山峦,你便能到衮州。” “多谢教主好意,不过本官心意已决,教主不必再劝。” “随你!”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豁然转身钻入前方密林。 看着骄阳的背影,纪寒已是跟上。 那封密信并不是她刻意留下给他看的,这一点于纪寒来说十分重要。 男人要有担当,这是作为男人所必须要具备的品质。 明知是去送死,却还非要回去,纪寒怎能置她不顾,便是妖女也好,纪寒能做的便是尽力于她危难之间,护她一个周全。 天已大亮,一行人于山林中一路前行。 谷玄冥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只是教主都未阻拦,他亦不好说什么。 翻过此山,再行三日,他们便能到达西海。 只是这天公并不作美,一场漂泊大雨突然自苍穹落下。 泥路本就难行,在加之此时他们已在山中,便更是举步维艰。 “教主!”谷玄冥停下脚步,并回身向骄阳说道:“这雨太大,此山多崎岖,属下以为,等雨停了再走,教主以为如何?” “不行!不能因为一场雨而耽误行程,继续赶路。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要翻过此山。” 听得骄阳命令,谷玄冥亦不再多言。 一行人顶着漂泊大雨继续赶路。 这场漂泊大雨足足下了半日,衣衫尽湿自不必说,靴子里亦尽是稀泥。 等到众人走出这座大山时,每一个人都成了泥人。 山脚下是一开阔之地,借着隐隐月光,能朦胧的看到一座小镇。 众人向那小镇行去,这一路纪寒皆默默跟在骄阳身后,曾有几次纪寒试图与她攀谈,但是骄阳却根本不愿理他。 纪寒讨了没趣,也不懊恼! 好在小镇中有客栈,当他们这一行身上占着泥泞之人走进这间客栈时,可着实将客栈掌柜吓了一跳。 这是间小客栈,客房共有十间。 待得分房时,令得谷玄冥大感意外的是,教主竟然选择了让纪寒与她同住一间。 骄阳的这个决定不但令得谷玄冥未有想到,便是连纪寒自己也未想到。 这女人要做什么?白日里无论他如何与她搭讪,她都不理,可到了晚上,这家伙竟然要与他同睡一房。 只要银子管够,客栈掌柜才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 进了客房骄阳自然是要沐浴,纪寒只能在门外候着。 待到骄阳允许他进来时,纪寒才迈了进去。 阖上房门,但见床榻上的帷幔已经落下,纪寒也不管这骄阳,当下便脱了一个精光,而后跳入木桶中。 “你……那是本教方才用过的水,你……你怎么不换就跳进去了?” 纪寒这个大胆的行为令得骄阳怎么也未有想到。 “没事,我都不嫌,你嫌弃个什么劲。”纪寒说的理所当然,可听在骄阳心中却是娇羞万分。 她虽贵为教主,这教主虽只是她其中一个身份,但她也是女子,是一名正值妙龄芳华的女子,平日里她是已威严自居,可这并不是她本来的性格。 一想到纪寒正在用着她方才沐浴的用水,骄阳心中便不是个滋味,这滋味有何,她也说不清楚。 纪寒出浴了,穿上客房里备用的衣服,而后张口便向骄阳问道:“我谁哪?” “你自然是睡凳子上,本教之所以叫你来是有话要问你。”强压下心中那股难以表述的滋味,骄阳恢复清冷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问吧。”纪寒大咧咧的往桌边的凳子上一座,而后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跟着本教,跟着本教你到底有何目的?” 听得骄阳此问,纪寒看着那隐于帷幔中的窈窕身影回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闲来无事,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这下一个问题才是她最想问的。 “本教问你,你那可以提升他人内力的功法,是不是只有……那一种办法?”骄阳在向纪寒问此话时,言语里已是有些断断续续。 “哪一种办法?” 纪寒有些明知过问。 “就是……纪寒,你最好不要给本教装模作样,本教在问你什么,你岂会不知?” “恩,可以这么说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老子非种马 既然被看穿,纪寒只能实事求是的向骄阳回道。 听得纪寒此回,客房里一时间突然没了声音。 被帷幔所遮,纪寒看不到此刻骄阳脸上的表情,而坐在床上的骄阳,此刻她那一张已是泛起点点红晕的脸庞上已是写满了挣扎与迟疑。 回总教之前,她的功力若是能再进一步,那么她便有多一分的把握夺回总教。 只是若想再进一步,何其之难,此刻她唯一能想到提升功力的捷径便是纪寒。 该如何抉择? 总教她必须要夺回,即使付出所有! 掀开帷幔,骄阳用一种坚决又迟疑的目光看向纪寒。 “你上来吧!”虽然她在心中已是做下了决定,但是在她向纪寒说此话时却声若蚊蝇。 这客房本就气氛沉闷,即使骄阳此声很小,纪寒亦能听得清楚。 “你叫我上去?”纪寒抬眸看向那坐在床榻上的骄阳。 此女着一身粗布白衣,虽是盘膝而坐,但其身体却在颤栗,犹是她看纪寒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要去赴死一般的决然。 纪寒当然知道她说的这让他上去是什么意思,更知道她为何要让他上去。 难道我对这天阳教有所误解?还是说我对此女有什么误解。 她若是妖女,又怎会露出这种决然的眼神。 放下茶盏,而后起身。 在纪寒起身的刹那,骄阳的眼皮亦是忍不住的跳动了一下。 纪寒正在向她一步步走来,她知道接下来她们二人要发生什么。 这一幕,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一幕,被迫失去了清白之身,而后自己却又让这毁了她清白的人再次轻薄,竟还是她主动邀请。 骄阳心中羞愧万分,但是她自知自己别无选择。 要想有所得,必要付出,而她所要付出的却是她最不愿意接受与付出的东西。 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纪寒方一坐在床边,骄阳的整个身体便跟弓弦一般紧绷了起来。 “本教警告你,你……你只能……” “只能怎样?”纪寒在说话时,已是伸手捉住骄阳垂在肩上的秀发。 “你……你只能……”她真的说不出口,在纪寒攥住她秀发的刹那,她的眼眶已是湿润。 轻轻阖上双眸,便来她一个视而不见吧,也许只有这样,她心里或许才能不那么屈辱。 只是她已经阖了很久,却迟迟未觉纪寒对她有其他动作。 在疑惑中,骄阳缓缓睁开双眸,在她睁开双眸的刹那,映入她眸中的便是一双清澈而温柔的眼眸。 纪寒已经松开了骄阳的秀发,于骄阳的疑惑中,纪寒突而自床上起身。 “老子又不是种马。” 向骄阳丢下此话,纪寒便坐会了原来的位置。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虽然她不知这种马是何意,但是她却知道纪寒拒绝了她。 “你……你不愿?”带着满心的屈辱与憎恨,骄阳向他恨声说道。 “哎,教主美若天仙,是个男人都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能把持住自己,我吧,当然也把持不住,只是,我想问问教主,教主可真的愿意将自己给我?” “本教别无选择。”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向他沉声说道。 “别无选择?怎么个别无选择?” “不要你管,本教只问你是否不愿?” 事到至此,这骄阳还不愿与他说明真相,只此点,纪寒便佩服这个女子,即便她真的是东启国人。 “纪寒,本教只要你助我突破第九重天阳神功,你愿还是不愿?” “哦?然后呢?” “然后,你我各自安好,自此天涯。” “各自安好,自此天涯?”纪寒重复了一遍骄阳此话。 此女的倔强令他动容。 客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纪寒转动着桌上的茶盏,在转动中突然停下。 “那总教对教主很重要吧,重要到教主宁愿付出这种代价也要在回总教前提升自己的功力,那四堂、六宫的势力很强吧,强到教主不惜献身于我,也要提升功力来对付这伙叛贼?” “你……你怎么知道?”突而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目露惊惧之色。 “先别问我怎么知道,教主,我说对了吗?”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当骄阳沉默时,纪寒便知道他说对了。 “你呀,真傻!” “你……你骂我傻?”听得纪寒所说,骄阳亦是向他厉声喝道。 而在骄阳的厉喝中,纪寒却又突然向她轻轻的说出了一句话。 “我帮你吧!” 这一句话很短,很轻,但落在骄阳心中却如一座大山一般的重。 “你……你说什么?你要帮我?” 在骄阳震惊的神色下,纪寒向她轻轻点头。 “恩,童叟无欺,此话不假。” 让纪寒帮她,此事她怎没想过,只是她的性格不允许她向纪寒求助。 而今,纪寒竟然主动说出来了。 密信中并未提到天阳总教在哪,所以纪寒并不知道他此行是去西海。 话已说开,骄阳亦不再如之前那般憎恶纪寒。 此人并非那般薄情寡义,虽然纪寒愿意帮她有其他的因素在,而这个因素,二人心知肚明便好,实不能点破。 起身走至床榻,而后在骄阳震惊与不知所措的神色下,纪寒竟是脱掉鞋子直接上到床榻。 “你……你干什么?”见纪寒已经上了床榻,骄阳那本是放下的心绪又突然紧绷了起来。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助你提升功力了。”坐于骄阳身旁,纪寒向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不是说要帮我了吗?提升功力一事,可以往后放放。” 纪寒既然已经给了她另一个选择,她当然不会再选择第一种。 见纪寒仍不下床,骄阳便向他再次说道:“待到……待到本教夺回总教,本教……本教在给你……” 向纪寒说出此话之时,骄阳已是面露娇羞。 看着这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纪寒狠狠的在其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这股钻心的疼痛亦令得纪寒即时悬崖勒马。 “想什么呢你!” 先是一本正经的在思想上给予骄阳一番教育,而后纪寒便再次向她说道:“你现在运转你的天阳神功。”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误解 纪寒的眼神是真诚的,亦是因此,骄阳才着渐放松了下来。 按照纪寒所说,骄阳开始在体内运行天阳神功。 真气游走于四经八脉,纪寒亦盘膝坐在骄阳对面。 四掌相对,纪寒亦调动体内阴阳二气于掌心。 掌心阴阳二气开始吸附骄阳体内正在游走的真气,将骄阳真气吸入其体内,而后纪寒便开始用自己的真气来为之同化。 这个过程是缓慢的,在纪寒将真气重新归还于她时,骄阳能清楚的感觉到这自纪寒归还于其真气中的质变。 只是这种质变的效果是微乎其微的,根本无法与她与纪寒第一次肌肤相亲时相比。 难道说只有在行那事的时候,才能发挥纪寒这下作功法的最佳功效不成? 江湖是有用来双修的功法,而纪寒所修的功法与江湖中的双修功法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本质的区别便在于,另一人不用去修习相同的双修功法便能提升功力。 下作与神奇!这便是骄阳对纪寒所修功法的评价。 夜再是漫长亦有穷尽之时! 纪寒与骄阳是被敲门声打断的,若无这敲门声,二人不知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撤掌而后长舒一气,二人连这长舒一气的时间都在同一频率。 听到敲门声,纪寒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骄阳。 此女很美,明媚皓齿,黑发如瀑,冰肌雪骨,身若柳枝。 纪寒不觉看的竟是有些痴呆。 “教主,属下已为教主采买了衣物,教主可醒了?”谷玄冥敲了半天的房门却不见屋内有何动静。 听得谷玄冥的催促,骄阳亦要连忙下床,只是在她便要起身时,却突然感觉唇上一热。 而在她反应过来时,纪寒亦是压上了她的双唇。 如蜻蜓点水般一点而过,亲了骄阳芳唇的纪寒在她几近呆滞的眼神下轻轻说道:“这一吻,便当我忙乎了一夜的奖励吧。” 向骄阳说完此话,纪寒便下了床榻,而后为谷玄冥开了房门。 这谷玄冥年约四旬,浓眉大眼,身材健硕,初看粗狂,再看竟还有些书卷气。 门开,映入谷玄冥双眸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纪寒。 纪寒一身粗布宽衣,双眼迷糊,一看便是一幅未睡的样子。 撞开站在门边的谷玄冥进入房内,在他看清房内的状况时,他的眼神亦立时变的古怪与色厉了起来。 这客房本就不大,一眼便能收入其中。 床榻上,被褥整齐,但褥垫褶皱,而坐在床榻上的骄阳亦是一身内衣,头发散乱,连她的双眸亦是透着疲惫。 “将衣物放下,谷长老出去等本教。”坐在床榻上的骄阳已是恢复了她那高高在上的常态向谷玄冥命令道。 “诺!”听得骄阳此命的谷玄冥恭敬退下。 而在他走出客房时,他那一双本是色厉的眸子亦越发阴沉。 黄猿生死未卜,总教危在旦夕,带一男子本就令他不解,如今二人在一个屋子里显然未做什么好事,还有,教主根本就未向他们道明此男子的身份。 方才所见,如一根利刺般重重扎在了谷玄冥的心口,令他恨痛难挡。 阖上房门,纪寒皱眉向正在换衣的骄阳说道:“你这名属下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骄阳亦向他回道:“谷长老自幼便在天阳教长大,许是他担心总教安危,憎恨四堂反叛所致吧。平日里谷长老还是很亲和的。” “亲和?也许吧!” 走到桌前,待得骄阳换了一身朴素的淡黄色衣裙,纪寒却突然发现没他的衣服。 昨日的衣服上全是泥渍,明显已不能再穿,这谷玄冥都为自己添置了行头,怎么却不顺带给他买一身来? 骄阳也发现了,这衣物中确实没有纪寒的。 重新唤来谷玄冥,在谷玄冥的皱眉下,骄阳命他再去为纪寒买一身来。 这在骄阳看来只是平常之事,可是听在谷玄冥心中却极为不舒服。 “诺!”向骄阳轻轻一拜,谷玄冥便再次出了房门。 一段令得谷玄冥不悦的小插曲就此过去。 一众人吃了些早膳,便再次上路。 许是昨夜的一番亲近,令得今日的骄阳不再是对纪寒置之不理。 二人并肩走于最后,虽是没有说说笑笑,但却有了交流。 谷玄冥有许多次都故意回头用余光去看二人,愈看他愈生气,因为他在骄阳的举止与看此人的眼神中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虽然不能确定教主喜欢此人,但就教主对此人的态度来看,二人的关系绝不简单。 天阳教并无规定教中之人不得成婚,正如其名一般,骄阳于天阳教便是一朵骄阳,不仅于天阳教,便是在西海,凌崖群岛,骄阳亦是一朵盛开在凌崖群岛的骄阳花。 凌崖群岛不知有多少俊杰爱慕骄阳,这其中便有一人能够帮助到天阳教度过此劫。 在赶回总教的途中,谷玄冥亦有好几次想要向教主提起此人,若是教主能让此人施加援手,那么必能夺回总教。 而今看来,怕是他提了,教主亦会断然拒绝。 余光中再次看到教主与此人正在攀谈,谷玄冥亦是豁然停下脚步。 他们已经出了小镇,而今便在一官道。 见得谷玄冥突然停下,其余教众亦是停下脚步。 “教主!”谷玄冥走至骄阳身前,并向骄阳沉声问道:“他是何人?为何教主要带上此人?” 谷玄冥所问,乃其余教众心中所想,这一路他们也很困惑,只是不敢相问骄阳罢了。 “他是本教请来相助于本教的。”迎着谷玄冥已是阴沉下来的目光,骄阳向他冷声回道。 “相助?”听得骄阳所回,谷玄冥已是面露讥讽。 “教主,属下本不愿过问教主私事,如今总教岌岌可危,黄猿生死未卜,教主却沉醉风月,教主此做,对得起教宗的教诲吗?对得起教宗在临终之前于教主的托付吗?” “谷长老,你说什么?”听得谷玄冥此话的骄阳,面色亦是阴沉。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决裂 “谷长老说本教沉迷风月?” “难道不是吗?教主与此人在客房衣衫不整,属下还请教主接下来能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此四字扎的骄阳的心好痛,比起心痛,更令骄阳难过的是,谷玄冥于她的误解。 “教主,此行,属下已为教主规划,若教主还念及教宗的养育之恩,那么还请教主能够遵从属下接下来的安排。” “接下来的安排?谷长老,本教很想听一听谷长老为本教做了怎样的安排?” “重明殿,属下要教主去重明殿,请来重阳公子相助。”迎着骄阳那一双无波无浪的眸子,谷玄冥向她沉声说道。 “重明殿?重阳公子?看来谷长老是想要将本教送给重阳?用本教来换取重明殿出手相助对吗?” “教主,无论教主身在何地,都是我天阳教的教主,这是唯一的办法。” “原来如此,看来谷长老一早便有此打算,是也不是?” 心痛,虽然心很痛,但骄阳却不会表露于出。 “是!属下不敢欺瞒教主,还望教主在接下来的行程中能洁身自好,教主应该知道重阳公子的洁癖。” 听到此处,纪寒是真的听不进去了。 这家伙将骄阳当做什么了?还有那什么重阳公子的洁癖? 他妈的!谷玄冥此话便是连个白痴都能听懂是什么意思。 骄阳在极力的忍耐着,在忍耐中,她的身子亦是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这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被谷玄冥这番话的重伤。 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谷玄冥吗?骄阳突然升出一种荒谬之感,她突然发现,她从来都不了解谷玄冥。 他还是那个看着她,抱着她,给她捉海螺,带她出海游玩的谷叔叔吗? 她不知道,在这一刻,她真的分辨不出! 在极度的伤心中,她突然感觉到皓腕一紧,在她偏头看向纪寒时,纪寒已是牵住了她的皓腕。 未去看谷玄冥一眼,纪寒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在极力隐藏着泪水的骄阳。 “走!”看着她,纪寒只是轻轻的向她说了这一个字。 便是这一个字,几乎令得骄阳的泪水决堤而出。 走?走哪里?便在骄阳的疑惑中,下一刻,纪寒便给了她答案。 “叫你跟我走就跟我走,怎么,不相信你男人的实力?觉得你男人比不上这位谷长老口中的重阳公子?” 半带玩笑,半带自信,在谷玄冥欲要喷火的目光下,纪寒伸手轻轻为她拂去了那一滴夺眶而出的泪珠。 此人竟然以骄阳男人而自居,难道骄阳真的已经和他做下了那苟且之事? 若当真如此,重阳公子怎么可能还会出手援助于他们。 他虽然想过骄阳可能已经失身于他,但只要不当众点破便好。 人是可以自欺欺人的,只要重阳公子出手相助,至于后面之事,那便全看骄阳的本事。 而今呢?此人竟然连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便当众点破了。 纪寒不想与这个谷玄冥有任何的废话,骄阳为了夺回总教,她所欲要付出什么,纪寒才不会与他说。 说走就走! 纪寒牵着骄阳的皓腕已是越过谷玄冥,而骄阳亦任由他牵着,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这个于他身旁的男人,竟然令她无比的安心。 这种安心让骄阳费解,于费解的同时,连心也跟着一起平静。 已经越过天阳教众,纪寒牵着骄阳仍在向前而行。 “哪里走!”身后响起一声爆喝,不说骄阳是他天阳教的教主,便说他还要用骄阳来换重明殿的相助,他便不能放任教主被此人带走。 身后已有破风之声,纪寒头也不回,向这身后所至的破风之声伸出手掌。 手掌中阴阳二气如阴阳之鱼般逆转。 两掌相交,纪寒催动掌中阴阳二气,在两掌相交之际,阳气突然暴涨,于突然暴涨中将身后之人震然开来。 “天阳神功!你……怎么会我天阳教的镇派绝学,骄阳,是你,你身为我天阳教教主,竟然将我天阳教的镇派绝学传于此人,你……你好大的胆子。” 天阳神功? 无需谷玄冥去说,骄阳方才也感觉到了。 此刻所有人皆将目光落在了纪寒的身上,这些看向纪寒的目光皆为惊惧。 天阳神功?纪寒此刻很懵! 方才他只是自体内调出了阴阳二气,但与谷玄冥的对掌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怎么阳气就突然盖过了阴气。 阳气大涨,于大涨中盛然开来,于是才将谷玄冥轰飞了出去。 骄阳亦在看着纪寒,只是她在纪寒的双眸中看到的只有疑惑。 有没有将天阳神功传于纪寒,她自是清楚。 虽然纪寒方才的内力中确实有天阳神功的真气在,但却只是虚有其表。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名沉溺于拳法的拳法大家,这拳法大家当众打出了一套拳,这拳法简单,自然有人一学便会,这学会此拳法的人学的只是其形,却不能学得其内。 纪寒方才内力中所蕴藏的天阳真气便是如此,只是徒负虚名。 “走!”这一次,二人互换了身份,由骄阳牵着纪寒向前而行。 解释?她是没法向谷玄冥解释的。 当务之急,便是夺回总教,至于这误会,只能等夺回总教在解。 “骄阳,枉费教宗苦心教导你二十余年,你竟敢将我教镇派绝学私自传于一外人……你……你……” 许是气火攻心,许是被纪寒内力所伤,谷玄冥此话还未说完,便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淤血。 他已上九品,却被此子一掌轰乱了心脉,此人到底是谁?骄阳又是从何处寻来的此人? 谷玄冥想起初见此人之时,他不过是一俘虏而已? 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谷玄冥愈想愈想不通。 扶着胸口,在天阳教众们关切的眼神下,谷玄冥亦是挣开两名掺扶他的天阳教众看向前方。 前方,纪寒与骄阳已经走远! 晨光普照,二人于晨光中牵手前行。 追还是不追? 此刻摆在谷玄冥面前的便是这两个难题。 第三百三十九章 潍城 教宗临终前将教位传于骄阳,而骄阳为了完成教宗心愿,亦带着他与教众走出西海,来到亳州宣扬教义。 何时?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他突然发现,这个在他眼中永远都是个小丫头的妮子长大了。 长大了,便不听从管教了。 而今她竟将天阳教的镇派绝学私传于此人,她这乃是叛教。 追?追上又有何用? “去傀阴教!”向这些天阳教众丢下此话,谷玄冥便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傀阴教?”忽而听得右使所说,这些天阳教教众亦是露出惊惧之色。 傀阴教?这傀阴教不是他们天阳教的死敌吗?右使为何要去傀阴教? 纪寒终于知道此行要去哪里了! 西海,没想到此行他是要去西海。 西海藏着太多的秘密,他早便想去了,只是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法而去。 “凌崖群岛共有宗派四十二,这四二十宗派以六宫一教一殿为首,这一教便是我天阳教,一殿为重明殿,至于六宫,这六宫便有些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 二人未走官道,而是置身于山水之间。 按照骄阳所说,如今他们身在酉州,只要过了酉州便可到达西海。 西海有多大,便是连骄阳亦回答不出,她只告诉纪寒,西海,岛国过百,宗派过千,便是称它为万族林立之地亦不为过。 而凌崖群岛于西海来说不过一弹丸之地,而在那西海深处便有纪寒所向他问及的极乐教这样的大宗林立。 极乐教,教众过万,于整个西海而言,亦是如同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本教之所以说这六宫复杂,是因为这六宫乃是联盟,在凌崖群岛,六宫也被统称为六奇宫,此次,六奇宫突袭我天阳教,此中亦疑点重重,本教还是不太相信,我天阳教的四位堂主会叛变天阳。” 瞧着骄阳那一双紧锁的眉宇,纪寒亦是安慰道:“现在想什么都没用,等我们到了凌崖群岛便什么都知道了。” 由晨时入山,由夜幕时出山。 山下有一小村,纪寒与骄阳亦在这小村里借住了一夜。 待得次日天明,二人便再次出发,于夜幕时,二人终于入城。 此城名为潍城,这潍城与连州增港相似,以海为邻。 进了这潍城,映入纪寒眸中的多为江湖中人,虽百姓也有,但是却并不多。 这是一座充满着江湖之气的城镇,来往之人,不是身背兵器,便是手拿兵器,身后跟三五随从。 入了这潍城,烦恼亦是接憧而来。 这美女不论放在任何时代都改变不了她所对男人们造成的杀伤力。 即便是这些江湖中人也免不了这俗套。 这不,在二人一路的前行中,骄阳不知吸引了多少双眼睛。 这有的,骄阳走哪人家跟哪,这有的更是直接忽略纪寒,而过来与骄阳搭讪,更有甚者,竟是挡住二人去路,非要骄阳陪他们去酒楼喝一场花酒。 一身淡黄色衣裙的骄阳,就她今日的这个穿着打扮,根本与一方教主不沾任何的边,她这身穿着打扮倒像是哪家宗派的千金。 面对这些苍啊蝇啊的聒噪,纪寒自然成了那赶苍蝇的人。 在进城之前,骄阳便提醒过纪寒,到了西海边境,唯有拳头才是王法,而纪寒亦谨遵骄阳法旨,面对这些赶来骚扰骄阳的人,纪寒亦绝不客气。 不论你武功多高,老子只消一拳便能将你劝退。 如今的纪寒可是妥妥的大高手,至于到底多高,骄阳觉得纪寒至少在九品宗师的境界。 九品宗师,那可是能当一方宗主,开宗立派的存在。 也就纪寒对这江湖中的境界之分不甚在意。 所以纪寒才能在这一路上所向睥睨,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惹得是一位宗师级的存在。 一路所过,纪寒亦渐渐成为了这些江湖中人的焦点。 来到码头,骄阳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雇船。 好在雇船的过程中还算顺利。 而在骄阳要船主立刻出海时,却遭到了船主的拒绝。 “姑娘,您自个儿瞧瞧。”船主也不解释,伸手便指向了各个码头停泊的船只。 顺着船主所指的地方看去,纪寒亦发现,这各处码头所停泊的船只极为密集。 看这架势,好像这停泊在码头的船只怕是都未曾出海。 “三日后,姑娘来,我马老二既然收了你们的银子,肯定不会食言。” “三日后?为何是三日后?”听得船主此话,骄阳亦是皱眉问道。 “还能是什么?海匪呗,纵横西海的第一大海帮已经在潍城下了命令,命令潍城所有船只五日内不得出海,他们的命令,我们这些靠海运过营生的船户岂敢不听。” “第一大海帮?”听得马老二此话,纪寒亦是诧异的向他再次问道:“这海匪什么时候这般猖獗了?地方官府与驻军都不管的吗?” “官府?驻军?”马老二如同看白痴一般的看着纪寒。 “这位小爷怕是第一次来潍城吧?这潍城可没有官府,也没有这位小爷您说的什么驻军。” “没有官府?没有驻军?”纪寒感觉自己听错了,又再次问了一遍。 “走吧!我们三日后再来。” 在纪寒的不明所以下,骄阳已是将他拉走。 走出码头,骄阳亦向纪寒说道:“之前忘了交待于你,在潍城,你不可让人知道你是官府中人,若是一旦让他们知晓你的身份,潍城所有的船户都不会让你我登船。” “哦?”听得骄阳此话,纪寒亦是露出诧异之色。 “为何?” “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找客栈吧。” 潍城灯火通明,客栈自不难找。 在纪寒与骄阳双双进入一间客栈后,两名藏于人群中的青年亦是站在这客栈之下。 这二人一瘦一壮,一高一低,皆着一身灰色布衣。 “方才那是不是教主?”瘦高之人看着前方的客栈向身旁壮矮之人问道。 “看着像,但不能确定,教主离教已有两年,那时我也不过方入教而已,只是远远的见过教主一面。” 第三百四十章 傀阴教 “也是,兴许是你我看错了吧,这世上总有相像之人,再说我们的教主也不会做她那种打扮。”听得壮矮青年所回,瘦高青年亦是摇头转身。 “哎!四堂反叛,六奇宫围攻我天阳教,若不是左使即时遣散我等,怕是你我也不能活到这时。” 这瘦高之人名叫杜奎,壮矮之人名叫朱圭,乃天阳教左使黄猿手下的正副黄旗使。 朱圭所说亦触动了杜奎,停下脚步,杜奎看向朱圭说道:“难不成你我就在这潍城苟且一生吗?” “苟且一生?”听得杜奎所说,朱圭亦是露出愧疚之色。 “杜奎,左使遣散我等是为何?想必你也清楚,左使是要我们活着。”朱圭此话说的很是沉重。 “朱圭,去亳州,我们去亳州找教主去。” “不可!别忘了,你我可是在八岐冥王的神像前立过誓言的。” 听得朱圭所说,杜奎亦是面露失望。 是啊! 在左使遣散他们时,左使曾逼迫他们于八岐冥王神像前立下重誓,此生此世,即使天阳总教灭亡,即使他身死殉教,他们亦绝不能去亳州找寻教主。 二人于失望中离去,只是在离去时,二人皆是回身看了一眼这间客栈。 这海匪封了海域,客栈的生意自然红火,此刻,纪寒与骄阳便挤在一间狭小的客房内。 这客房打眼一看便是用柴房所临时改建的,屋子里亦是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一床、一桌、两张木椅便是这间客房的全貌,而这唯一的一张床亦很窄,窄到两个人只能侧着身子才能挤下。 这些天里,纪寒夜夜都在为骄阳梳理真气,本想着今夜好好睡上一觉,可谁曾想,这唯一的一张床竟是如此寒酸。 骄阳也没打算于今夜再让纪寒助她练功,只是这张床它窄的真的有些惨不忍睹。 回身看向客栈小儿,纪寒皱眉向他问道:“唉我说,真的就没大一些的房子了?” 听得纪寒所问,小儿亦是连忙自骄阳身上移开目光。 “我说这位爷,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就剩这一间了,你们若不住就走,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如今海匪封了海域,全潍城的客栈都紧张,你们若是错过了这个落脚地,怕是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这小儿也想给骄阳换一间上好的客房,可是奈何真没有啊。 “行吧,你出去吧!”纪寒打发了客栈小儿,骄阳亦是皱着眉宇坐在床沿。 这房连个通风的窗户都没,里面的霉味自然无法散出去。 “先将就一般吧,明日再想办法。”向纪寒丢下此话,骄阳便脱了靴子翻身上床。 确实是有些乏了,纪寒吹了烛灯亦是摸着黑,上了床榻。 屋内漆黑一片,纪寒方一上床便挨着了骄阳。 骄阳下意识的向往里挤,可奈何她根本没出可挤,因为她都已经贴到墙面上了。 这墙很潮湿,霉味更甚。 骄阳忍受不了这个味道,只能将身子翻了过来。 这刚一翻过,便突然感觉唇上一热、鼻尖一热。 纪寒正躺的好好的,可没想到这骄阳竟然翻过身来偷吻了他。 此刻二人的双唇已是印在一起,骄阳想要抽离,可是却无处躲避。 其实,她已经不讨厌纪寒了,甚至还有些依赖。 她知道她与纪寒是没有可能走到一起的,因为纪寒已经成婚,因为她绝不可能放弃天阳教。 纪寒不会为了她举家搬迁到凌崖群岛,骄阳亦不可能为了她而放弃整个天阳教。 既然二人皆有不能舍弃的东西,那么这结局自然便是无果。 想到此处,骄阳已是有些心烦意乱。 这个躺在她身旁的男子,仿佛天生有着某种神奇的魅力一般,便是他身上这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吸引了她。 他于跋扈中又有些可爱,于强势中又有些乖巧。 以其说他有些惧内,不如说他宠内。 女人的心思都是细腻的,她能感觉到纪寒于她的喜欢。 骄阳的感觉并没有错,纪寒确实喜欢骄阳。 他被骄阳身上的一种气质所迷,这种气质叫做坚韧。 此刻,二人乃是贴身,彼此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纪寒并没有对骄阳有所造次,他知道便是他真的造次了她,她亦不会反抗。 夜静无声,这间柴房亦比较偏僻。 杜奎去而复返,寻了一矮墙,便在杜奎方要翻入其内时,他忽而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开门声。 借着月色,杜奎藏于暗处向着那开门声看去。 门开,自一处院落的客房内走出两人,这两人乃客栈的房客。 二人于客房前等了一会,杜奎便看到了第三人。 这第三人是从内院走来的,走至这二人前才停下脚步。 “两位大爷命小人做的事小人都照做了,只是那二人连茶都没要便将小人赶了出去,所以,这药也没下成。” 杜奎于矮墙上将此话听了个仔细。 “没事,你做的很好,回去歇息吧,这是你的酬劳。” 这来赴会的小儿拿着钱袋喜滋滋的离去。 待得小儿离去,其中一名男子向身旁男子说道:“大哥,咱们真要做?” “做!如何不做?男的就地杀了,女的献给温二当家,做成此事,你我便等着在温二当家的手下吃香喝辣吧。” 温二当家?听得此名,杜奎亦是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这温二当家的名讳。 在一番搜索中,他还真搜索到了。 温二当家名为温雷,此人好女色,为人心狠手辣,乃傀阴教下葵水堂副堂主。 这傀阴教与天阳教可谓是死敌,虽然二教不再一岛,但只要二教碰面便会兵戎相见。 此次六奇宫围剿天阳教,四堂倒戈,如若攻打天阳教的是傀阴教的话,那么杜奎亦不会心升疑窦,可是这偏偏攻打天阳教的却是六奇宫与天阳四堂,而傀阴教却未参与其中。 他相信傀阴教必定知晓天阳教被围攻一事,只是这傀阴教却未在此时于天阳教落井下石,这便有些令他想不明白此中关节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陆有陆道,水有水道 见二人已快步离开,杜奎亦连忙翻、墙而下。 他并不是想要多管闲事,此次去而复返实则是为了在潍城所偶尔见到的那位容貌与教主极为相似的女子。 此值月色已高,客栈之人皆沉醉于梦乡。 这要做坏事的二人自然也会认为他们所要下手的一男一女已经入睡。 于潍城只是惊鸿一瞥,但二人皆被那名女子的容貌所震惊,于是,这二人便动了鬼胎。 在白日时,他们已经见识过了那名男子的身手,所以这二人有自知之明,不能强攻,那便唯有智取。 第一计虽然失败,但是他们还定有二计,这第二计便是迷烟。 任你武功再高,只要闻了这迷烟,便会睡的入死猪般叫也叫不醒。 一路猫着腰来到柴房前,二人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迷筒取出。 何为高手,判定高手的第一要素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纪寒与骄阳皆为宗师级的高手,自然听到了这门外的动静。 “大哥,这柴房连个窗子都没有,咱们如何将迷烟送进去?”这说话之人虽是将声音压的极低,但还是被正挤在一张床上的纪寒与骄阳听到了。 本来纪寒是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但奈何身旁的这具身子太有吸引力了,除了那最后一道防线未被攻破以外,纪寒可以说是将人家的身子都摸了个便了。 正在享受怀中的娇羞与温存,却有不长眼的东西敢来对他使这下三滥的手段。 这还能忍得? 翻身下床,在这二人正在抓耳挠腮的想着要如何将迷烟吹入柴房时,柴房的门却突然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这个突然的变故绝对超出了这二人的意料,房门打开,纪寒拖着腮帮,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 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也在看着纪寒,眼中尽是惊愕之色。 “两位,要不进来坐坐,外面风挺大的别冻着您二位。”纪寒向二人说话时,已是让开了位置,让二人进屋。 进来坐坐?坐你麻痹! 反应过来的二人撒腿便跑! 只是纪寒能让这两货跑了去?一步迈出,蹭蹭两脚,纪寒便将这二人揣进了柴房里。 柴房里,烛灯已亮,骄阳非但整理好了衣衫,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虽然美女就在眼前,此刻这两人却真没心思欣赏了。 而且纪寒这两脚踹的也不轻,此刻二人的肚子里一阵火烧火燎的。 骄阳已经看到了那掉在地上的迷烟筒,已经无需在问,只是这迷烟筒便说明了二人此来的目的。 “想迷晕我们?然后呢?”纪寒往骄阳身旁一坐,勾着笑意向二人问道。 “然后,男的杀了,女的献给傀阴教,葵水堂二堂主温雷。” 一道声音突然自门后响起,杜奎站在门边却未进去,他只是看着屋内的骄阳,一直看着。 像!真像,无论容貌与气质都如教主一般,杜奎不觉看的有些沉醉。 在杜奎说话之时,纪寒与骄阳亦看向了他。 纪寒自然不认识杜奎,骄阳亦是露出疑惑之色,此人虽然看着面生,但她却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实在想不起来。 这无怪骄阳认不得杜奎,她乃一教之主,又于两年前带右使谷玄冥离开总教,这杜奎与朱圭皆是于两年前新加入天阳教的教众,她自然忍认不得。 虽然认不出此人,但她却知道温雷,知道傀阴教。 说起这傀阴教,她曾听教宗说过,傀阴教与天阳教于百年前乃是同源。 那时,这二教并称为天魁教,雄踞凌崖群岛,纵横西海南屿。 百年前,天魁教收得两位绝世天才,第一位乃天阳教教宗,第二位便是如今的傀阴教教宗。 教主在世时,二人互生情愫,可是却因一事致使二人反目成仇。 阴瑛带着大批天魁教教众判出天魁教,并开教立宗建立了如今的傀阴教。 而天铭则继任天魁教教宗之位,并在上一任教宗立时后,改天魁教为天阳教。 至于这两位有情人为何反目成仇,骄阳却是不知,便是教宗离世之际亦未告诉她其中缘由。 “傀阴教?葵水堂?还有那个什么叫温雷的,这位兄弟是说这二人要捉我夫人献给温雷?” “夫人?”听得纪寒于此女的称呼,杜奎顿觉他一定是认错人了。 本来带着几许期待,可如今心中这几许期待亦被纪寒此话浇熄。 “夫人?”骄阳很是诧异纪寒于她的这个称呼,虽然诧异但却未生气,夫人?怕是有实无名的夫人罢了! 起身,而后走至这连头不敢抬一下的二人面前,纪寒向二人冷声问道:“老子问你,那劳什子温雷可在潍城?” 听得纪寒所问,二人亦连忙向纪寒摇头。 “不在……不在……” “不在?老子再问你,他人既不在潍城,你们两个又怎么将我夫人献给那温雷,老子可是听说,现在海匪封了整个进入西海的海域,一条船都不让通行,难不成你两个长了一对翅膀能飞出去不成?” “陆有陆道,水有水道,想要出海还不容易。”二人中,身材稍壮一些的向纪寒回道。 “哦?你是说,你有办法出海了?” “当然有,虽然沧海会封了近海海域,但是这进入西海的海路又不止这一条,只不过是要多费些时辰绕些远路罢了。” “好!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既如此,你两就带我与我夫人出海吧。”纪寒并未向二人说任何威胁的话。 “出海?你们要出海?”听得纪寒此话,二人亦是诧异的抬头看向纪寒。 他娘的,这他妈的是遇到傻缺了吗? 到了海上,任你武功再高,也得给他哥俩乖乖的。 “没问题!明个一早,我们哥俩便带你们出海。” 这哥俩答应的那叫一个畅快,畅快的连纪寒都不觉楞了一下。 在纪寒那带着调笑的眼神下,这哥俩悄悄的站了起来,便在他们方一站起的刹那,便又突然歪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一人一手刀,纪寒力道拿捏的很准,这二人除非他叫,不然怕是没个半日是醒不来的。 将二人打晕,纪寒这才看向了那站在门前的杜奎。 第三百四十二章 鸿寨 既然是真认错了人,那么杜奎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在纪寒的注视下,杜奎向纪寒微微抱拳便转身离去。 纪寒还想感谢一下杜奎,只是人家走的决然,根本不给他道谢的机会。 待得杜奎离去,骄阳才向纪寒问道:“方才你为何要唤本教夫人?” 瞧着骄阳那虽然已经经过收拾,但还是有些凌乱的乌发,纪寒亦是一阵心猿意马。 这有些女子为何能让男人甘愿拜倒于她的裙下,这第一,便是无论二人之间方才发生过多么旖旎的事情,事后,女子皆会恢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此刻的骄阳便是如此,冷面寒霜,双眸淡漠。 “为了方便嘛!”纪寒走至骄阳身前,垂眸向她说道。 “如何个方便?”面对纪寒的居高临下,骄阳亦是抬眸直视着他问道。 “咱们此去凌崖群岛,总得乔装一下,你的容貌没法乔装,便只能在身份上做下文章了,还有,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唤你夫人有什么不妥?” 纪寒说的是真心话,掏心窝子的真心。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虽面无波动,但心中却突然升起一些惆怅。 一夜夫妻百日恩?怕是露水姻缘罢了。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骄阳亦在沉默中重新上了床榻。 这一夜二人虽是阖着双眸,但却都未入睡。 待得天方亮,纪寒便将这躺在地上的二人唤醒。 二人,一个叫孟哒,一个叫李元,乃青蛇岛岛众,青蛇岛于三月前被沧海会所灭,于是二人便逃出青蛇岛辗转来到潍城。 沧海会便为西海第一大海帮,此次沧海会封锁海域,便是为了与西海第二大海帮白龙会血拼。 为了将白龙会尽数剿灭,沧海会才会封锁西海南屿整片海域。 孟哒与李元确实有路子,带着纪寒、骄阳出了潍城,而后将二人带到了潍城外的一座水寨。 这座水寨名为鸿寨,做的是海运的营生。 寨中大殿,一张虎皮椅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半老徐娘,此半老徐娘一身戎装,眉目威仪。 李元已经向鸿四娘说明了来意,而鸿四娘却还未开口。 坐在虎皮椅上,鸿四娘只是静静的审视着纪寒与骄阳。 这二人,一个青俊,一个绝色,端的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在于二人的审视中,鸿四娘突然向纪寒问道:“出海?不知你二人要去哪里?” “凌崖群岛!”回答此问的不是纪寒而是骄阳。 “凌崖群岛?”听得骄阳所回,鸿四娘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本寨主可听说,最近这凌崖群岛可不太平,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纪寒接过鸿四娘所问,并向她反问道。 “天阳教被六奇宫所灭,傀阴教掌教驰援天阳宫被其副教主重伤,如今六奇宫与傀阴教副教正在凌崖群岛清理天阳宫余孽,你们说这算不算不太平?” 听得鸿四娘此话,纪寒亦是立刻向她说道:“他们这些教派争他们的,与我们又没关系,寨主姐姐,您可有办法送我们去凌崖群岛吗?” “寨主姐姐?你这嘴可真够甜的,行吧,便冲你这一句姐姐,本寨主便送你们一程,只不过,本寨主有言在先,五百两,一个子都不能少,如今两大海帮正在西海南屿血拼,本寨主走这一趟可是要担许多的风险。” “好,就五百两,何时启程!”骄阳抢过鸿四娘所说,急切问道。 “明日,明日本寨主要送一批货物去长盟岛,你们可以搭个便船。” “好,那便明日,有劳姐姐了。”捉住骄阳皓腕,而后向鸿四娘辞别。 李元与孟哒并未离开,在纪寒、骄阳出了寨中大殿,鸿四娘才向他二人沉声问道:“你们两个可是在打他二人的主意?” 面对鸿四娘的询问,二人可不敢有所隐瞒。 这鸿四娘的身份极为神秘,只要是她的船,便没有海匪敢劫,便是沧海会与白龙会见了鸿四娘的船只也会绕道而行。 虽然鸿四娘的身份神秘,但她做事却有她的规矩。 上了她的船,她只管货而不管人,便是有人在她船上杀人,她亦不管,只要在船上不动她的人与货物,她便全然不理。 这便是李元二人将纪寒与骄阳领来鸿寨的原因。 “本寨主不管你们二人在他们身上打什么主意,只一条,别坏了老娘的规矩便行。” 听得鸿四娘此话,二人亦是连忙赔笑答应。 骄阳这一路都未与纪寒说一句话,而纪寒亦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骄阳。 那鸿四娘只用简短几句便交代了如今天阳教的形势。 虽然心存侥幸,但是纪寒知道,天阳教怕是已经被灭教了。 瞧着走在最前那一道孤单中透着无助的身影,纪寒亦是心升怜惜。 那谷长老在中途与她决裂,如今的她可谓是孤苦无依。 一想到她为了在赶回天阳教前能够提升功力,不惜要向他付出身子以此为代价的做法,纪寒亦是更加心痛。 握紧双拳,虽然他知道前路凶险,但是他依然要去。 回到柴房,骄阳亦是闷声坐在床沿。 在纪寒进屋时,骄阳亦豁然抬眸向他说道:“你走吧,当初失身于你,是我算计你在先,说起来,这本就是我咎由自取,与你无关。” 忽而听得骄阳此话,纪寒却是轻轻走到她身前。 蹲下,而后握住她的双手,再而后用一双深情的眼眸看着她。 “怎么?怕牵连于我?不忍心让我以身犯险?” “随你怎么说,本教再说一遍,本教之事与你无关,你今日便走。” “好吧!”纪寒松开骄阳双手,而后起身转身一气呵成。 “那教主您自个儿多保重。”向骄阳留下此话,纪寒便走出了屋子。 在纪寒走出屋子的刹那,骄阳那本是没落的眼眸立时便泛起了泪光。 他真的走了!走了也好,不必跟着她一起送命。 只是这眼里的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她却看到已经走出房门的纪寒又突然转过了身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露水姻缘 转身,而后在她泛着泪光的眼眸里,正在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走至她面前,而后再次蹲到她的膝裙下。 将双手放在她的双膝上,纪寒抬眸。 “你喜欢上我了!” 轻轻的一句,只是这轻轻的一句,便令得骄阳的眼眸突然呆滞。 “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也想在你这朵牡丹花下风流一把,逞一逞英雄,哎,你这个妖女,娇媚时如花,冷艳时如霜,哪个男人能顶得住你这冰火两重天。” 向骄阳说完此话,纪寒便将头枕在了她的双膝上。 此话虽腌臜,但听在骄阳心中便是能够让她铭记一生的情话。 既然赶不走,那便留下吧,在这最无助之时,能有一人舍命陪伴,骄阳已经沦陷于纪寒所为她撑起的港湾中。 放下身段,放下教主的身份,这一刻,她只想与这个铭刻于她心中的男子,在这风雨前夕静心温存。 这一日一夜于二人而言是美好的,美好的令人流连忘返。 鸿四娘并未失约,当她带着纪寒、骄阳来到水寨码头时,当纪寒看到这一艘停泊在码头的巨船时,纪寒震惊的已是难以附加。 这停在码头的巨船虽经过一番细微的改造,但是纪寒还是一眼认出了此船的身份。 连胜港!这停在码头的分明便是连绳战船。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惊异登上此船,而当此船扬帆时,纪寒却又在此船的船帆上看到了一个迎风招展的“常”字! 常禄山! 一个久违的名字突然袭上纪寒心头,这常禄山可是带了足足五万军士,万艘战船开入西海。 甲板上堆积了满满的货物,这些货物皆由木箱所装,所以纪寒并不知道这运送的货物为何。 商船起航,鸿四娘并未理会这已经登上商船的纪寒与骄阳。 经过昨日一番真情倾诉,真心相交,骄阳与他说了许多困惑在纪寒心中的疑问。 这第一,她并非东启国人,而是东枳国人,二十年前,天阳教教宗天铭受东枳国国君邀请来国宣扬教义,亦是于那日,东枳国突遭一批身手卓绝的刺客突袭,这批刺客共有百人。 百人屠国,天阳教教宗天铭率天阳教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东枳国灭,只有尚在襁褓的骄阳一人被天铭所救。 西海之乱,彷如荒古时代。 东枳国只是西海上的一弹丸小国,于西海而言,东枳国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在西海,国灭,宗亡太过稀松平常。 天铭亲手将骄阳抚养长大,并在她懂事时便告诉了她的身份,她乃东枳国公主。 这第二便是天阳教于亳州开教,她是于两年前率教众来到亳州的,来亳州宣扬教义只是为了完成天铭生前宏愿。 她曾听天铭教宗说过,在这二十年间,天铭曾不止一次的去太武皇城觐见太武帝。 只是太武帝并未答应他的要求,让他在太武开宗立教,于是,骄阳才选择了远离皇城的亳州。 当纪寒问她,此教到底有没有蛊惑民心之时,骄阳却反问她,这两年间,她们天阳教可有做过草菅人命之事? 既然骄阳已经说明了缘由,纪寒亦不会再在天阳教一事上再说什么。 经此大劫,天阳教怕是再无精力踏足太武了。 而今纪寒的所有注意力,皆被这艘经过连绳战船而改的商船所吸引。 一个水寨寨主怎么会有连绳战船,莫非,这鸿四娘与常禄山有着什么关系不成? 据纪寒猜测,这二人之间应该是有,若无,为何她能在两大海匪火拼时出海送货? 难道这鸿四娘背后的靠山便是常禄山不成? 纪寒记得昨日鸿四娘说过这商船是去往长盟岛,看来他有必要去这长盟岛一次了。 二人站在船头,骄阳察觉到纪寒眼中的疑惑与惊惧,便向他关心问道:“怎么了?你自上船神色便不对。” 听得骄阳所问,如今又知道骄阳并非东启国人,纪寒自然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这船乃连绳战船所改。”纪寒压低声音向骄阳说道。 “战船?你是说这艘船是军船?”骄阳亦向纪寒诧异问道。 “恩,那时我在绳州做绳州巡抚。” 压低着声音,纪寒将常禄山带连胜军驶入西海一事完完整整的讲给了骄阳。 听得纪寒所讲,骄阳心中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不是为此事而震惊,而是感动。 按说此事乃太武机密,纪寒连如此机密都讲与她听,这便是纪寒于她的信任,她怎能不感动。 “若我们此去能够活着,我便与你一同去长盟岛。” “说什么傻话呢你!”纪寒伸手刮了一下骄阳的鼻梁。 “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个死字,若是让我听得一次,我便罚你一次。” “怎么罚?”骄阳亦是好奇的向纪寒问道。 “怎么罚?”纪寒盯着骄阳那一张樱桃小嘴,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见得纪寒挂在嘴角的这抹笑意,骄阳那一张绝色容颜亦是立时升起了一片红晕。 “你……你……你这个坏人。” 站在一处货物后的李云与孟哒正在窥伺着纪寒与骄阳,昨日鸿四娘告诉二人,温雷便在凌崖群岛。 这于二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将此女献给温雷,那么摆在二人面前的便会是一条阳关大道。 至于为何选择温雷,因为温雷的癖好西海南屿人尽皆知。 这便是投其所好! 虽然这二人藏在货箱后,但纪寒怎能不知晓二人藏在他们不远处。 望着蔚蓝海面,纪寒向骄阳说道:“这两货看来还是贼心不死啊。” “随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 “可是他们在打我女人的主意啊,这他妈能忍?” “怎么?堂堂纪大人也会吃醋?纪大人不是说家中有三位貌若天仙的夫人吗?难不成,本教比纪大人的三位夫人还美?令纪大人如此不舍?” “各有千秋,你们都美。”纪寒于这个问题只是匆匆一笔带过。 “纪寒,我虽喜欢你,但本教是不会跟随你去绳州的,教宗于我不仅只有养育之恩,亦有救命之恩,此生,我只能是天阳教教主。” 第三百四十四章 沧海会 “而你!”用这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看着纪寒,骄阳再次向他说道:“而你,也不会因为我而留下不是吗?” 听得骄阳此话,纪寒亦是微微一怔。 这女子有些多愁善感啊,这个性格可不好。 牵起骄阳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纪寒看着一望无垠的海面向她说道:“想那么多干嘛?这世上之事哪有说的准的,还有,这世上可没有解不开的结。” 他与骄阳之事,纪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如今还不到说的时候。 按照鸿四娘所说,从潍城出发到凌崖群岛,因为要绕道的缘故,到达凌崖群岛时间要比往日晚上两日,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条船上至少要待上六日的时间。 这有句俗语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其实纪寒很想告诉李元、孟哒这两位仁兄,他们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真的对他没什么作用。 船行第二日,也算是真的驶入了西海南屿。 而这西海南屿所呈现给纪寒的便唯有四个字,壮观与混乱。 西海南屿,海岛如山峦此起彼伏,纪寒很难想象西海竟是这样一个环境。 怎么说呢,这西海便像是坐落在海上的一片无垠陆地,这无垠陆地上耸立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岛屿。 而这每一座岛屿上皆修葺着供人居住的建筑。 这西海不同于南海,南海海面辽阔无垠,想寻个歇脚的海岛都难,而这西海却遍地都是海岛。 这西海深不深,纪寒不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被眼前的壮观所惊到了。 这算是一座建立在海上的世外之陆吗? 是!至少纪寒是如此认为。 而在商船的一路前行中,纪寒亦看到了许许多多来往于各个海岛的船只。 陆地有车水马龙之说,这西海可用船水马龙来形容。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西海的气候,骄阳告诉纪寒,西海四季常春,因为岛屿丛多的缘故,西海几乎不会发生海啸。 至少在她这二十年间,便从未在西海见到过海啸。 听得骄阳所说,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此海,当真是一个适合居住之地。 怨不得这西海竟会如此壮阔。 鸿四娘确实是绕道而行,只是即便她再绕海路,却还是遇见了沧海会的海船。 当四艘海船向鸿寨商船逼近时,鸿四娘便自船舱走了出来。 一身戎装,腰跨一口红鞘宝刀,就差头顶一缨冠,这鸿四娘便妥妥的是位飒爽的女将军了。 四艘沧海会海船已将鸿寨商船包围。 这四艘海船上皆配有重弩与弓手,甚至还有纪寒第一次在这个时代所见过的抛石车。 这他妈的是海匪?海匪竟然能装配如此精良的装备? “我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不尊我沧海会的命令擅自出海,原来是长盟岛的鸿四娘!”一声豪迈中夹杂着温怒之声于一战船上响起。 纪寒寻声看去,但见这艘战船船头上站着一魁梧大汉。 此大汉赤身而立,那身上棱角分明的肌肉亦是令得纪寒看得啧啧称奇。 “原来是沧海会的周当家。”鸿四娘向这位站在船头上的周当家抱拳行礼道。 “鸿四娘,你是将我家大哥说的话当放屁不成?禁海的命令,我大哥可是派人专门去你寨子通知了你,可是鸿四娘你,却好像没有将我大哥放在眼里。” 沧海会,共有十二当家,这向鸿四娘出言不善之人名为周通,乃沧海会第七位当家。 “周当家说笑了,沧龙王的命令放眼西海南屿谁敢不听,只是,我家盟主这批货物要的紧,所以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周当家能行个方便。”鸿四娘此话已经将姿态放的很低了,可是奈何这周通根本就未有放行的意思。 “别拿你家盟主来压老子,老子只听大哥的,大哥说在限定之日不放一条船过海,老子便不能放。” 听得周通此话,鸿四娘的一双眼眸亦是阴沉了下来。 她并未说谎,这批货物确实是盟主急需之物,她必须要在规定的时日内将这批货物准时运到长盟岛,否则盟主必会治她一个耽搁之罪。 两人都有各不相让的理由,这气氛自然也便开始剑拔弩张了起来。 见鸿四娘未有要退的意思,站在船头的周通亦是扬起手来。 他一扬手,四艘战船的重弩已是齐齐对向鸿四娘的商船。 这是要一言不合就动手吗?看这周通的架势还真打算这么干。 但见四艘战船上的重弩已是对准她的商船,鸿四娘已是伸手按住了挂在腰间的刀柄。 手按刀柄,鸿四娘向周通沉声说道:“周通,你可想好了?如今你沧海会正在与白龙会交战,若是你此刻敢向我长盟岛动手,这后果你可担当的起?” 鸿四娘此话绝不是在恐吓周通,而是她长盟岛有能左右战场战局的实力。 “呵!好你个鸿四娘,竟敢威胁老子?你真当我沧海会怕了你们长盟岛不成?” “怕不怕你自个儿心里清楚,我鸿四娘今个把话就撂这了,这批货物,若是老娘未能准时送到长盟岛,这后果你自个儿掂量,周通,老娘在这里提醒你一句,我家盟主的脾气想必你是听过的。” “鸿四娘可真是伶牙俐齿。”一声温和中透着嬉笑的声音于周通身后响起。 一位身着月白长衣,气度不凡,温文尔雅的中年书生映入纪寒眼眸。 走至周通身前,这位中年书生阖上手中折扇看向鸿四娘说道:“老七,既然四娘都这么说了,那么咱沧海会便卖常盟主一个面子,只不过。” 将折扇插于腰间,这位中年书生再次向鸿四娘说道:“只不过四娘得让我们搜一搜你这船,” “艘船?叶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得中年书生此话,鸿四娘亦是掷声向他问道。 “哎,四娘,你先别动怒,我们可不是要搜你船上的货物,而是受人所托,要搜一人。” “要搜一人,何人?我船上可都是我寨子里的人,没有旁人。” 听得鸿四娘此话,中年男子亦是露出苦笑之色。 第三百四十五章 搜船 “四娘,你我都是奉规矩而办事,四娘你送货迟了要受责罚,我与老七办事不利,自然也要受我家大哥的责罚,既然四娘方才都说了,这船上都是你寨子里的人,那么便让我们搜上一搜又有何妨,都是奉命行事嘛,还请四娘行个方便,大家彼此都退一步,如何?” 听得此话,鸿四娘那本是冷冽、阴沉的脸色已是稍有缓和。 这叶青乃沧海会第五把交椅,别看此人一身书生打扮,但鸿四娘知道,若论难缠,这叶青可比周通要难对付。 “既如此,那你我便各退一步,要在我船上搜人,只能你一人来搜。” “四娘爽快!”语落,人跃,站在船头的叶青纵身一跃,便跃至鸿四娘身前。 这两条船相隔至少三米,叶青只是轻轻一跃便跃上船来,此人应该是位高手。 此次出海,鸿四娘所带之人并不多,如今船上的人皆在甲板上。 叶青将腰间折扇抽出,而后把玩着手中的这把折扇开始在甲板上寻找他所要寻之人。 鸿四娘不知他要寻谁,纪寒则更加不知。 将十三名鸿寨帮众一一扫过,叶青将一双无波的眸子定格在了李元与孟哒的身上。 看着这二人,叶青回身向鸿四娘问道:“四娘,这二人好像不是你寨子里的人吧。” “原本不是,这二人原是青蛇岛的,青蛇岛被灭,我看这二人伶俐,才收入寨中。” 听得鸿四娘所回,叶青亦是轻轻点头。 自李元、孟哒二人身前走过,叶青停在纪寒与骄阳身前。 看着纪寒与骄阳,叶青再次向鸿四娘问道:“四娘,那这二人呢?瞧这二人的气质,怕不是四娘寨子里的人吧。” “不是。” “那他们是?”听得鸿四娘此话,叶青皱眉向她问道。 “他们是谁,叶当家只能去问我家盟主。” “哦?这么说来,四娘也不知这二人的身份?” “不知,这批运往长盟岛的货物是由此二人运来,盟主之前交待,命我将他二人一并送去长盟岛。” “原来如此!”叶青自鸿四娘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再次看向纪寒与骄阳。 这一男一女,男的俊俏,女的貌美,看他们牵手的样子应是一对。 他此次要寻之人乃是一名女子,虽不知女子容貌为何,但他要搜寻的这名女子有一明显的特征。 这特征便是高贵,这特征便是她身旁会带有一名或数名随从,而这其中一名随从他可是认得的。 所以叶青便未将要寻女子的画像带在身上。 想到画像,叶青便突觉这名女子与那画像中的女子在容貌上竟有几分的相似。 而这种相似亦是愈看愈像。 纪寒始终都在观察着叶青的表情,当他看到叶青那一双本是无波的眸子开始泛起波动之时,纪寒亦突然迈出一步将骄阳挡于身后。 “我说,你老是盯着我夫人看什么?”纪寒向叶青说此话时,那眉宇间流露而出的只有警惕与厌恶。 “夫人?你夫人叫什么”听得此词,叶青亦是向纪寒皱眉问道。 “呵,我夫人的名字,我为何要告诉你!” “哦?那么你呢?你又如何称呼?” “别和我套近乎,你还是赶紧在船上搜你要找的人吧,船舱搜了吗,你可要搜仔细一些,别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将折扇重新插回腰间,叶青开始仔细的打量起了纪寒。 而纪寒亦是将鼻孔朝天的在看叶青。 他是谁,他乃西海南屿第一大海帮的五当家,在这西海南屿敢用这般语气向他说话之人可真不多。 而此人,年纪轻轻,又非西海南屿之人,他有何底气敢这般与他说话,不解,叶青实在不解。 而他身后的那名女子,在容貌上亦与他要寻之人太过相似。 所以他没有理由就这么离开。 纪寒知道此人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而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此人要搜的应该便是骄阳无疑。 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般,那么这件事情变有些复杂了。 六奇宫围剿天阳教,四堂叛变,傀阴教教主驰援天阳教被其副教主偷袭重伤,而今,这又加进来了一个沧海会。 纪寒能想到,骄阳亦能想到。 此刻,她迫切的想知道,天阳教、凌崖群岛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黄猿如今是否还生还着。 站在纪寒身后的骄阳已经做好了向叶青出手的准备,若是她与纪寒同时出手,她相信二人能在一招之内拿下叶青。 只是拿下之后呢?她们又该如何! 便在骄阳犹豫之时,纪寒却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亦让骄阳重新暴露在了叶青的视线内。 伸手环住骄阳的腰肢,并将骄阳顺势搂入怀中,纪寒再次向叶青说道:“我说这位当家,怕不是连你也瞧上我家夫人了?你要想瞧,就让你瞧个够,但是,只准瞧,不许动。” 骄阳虽不知纪寒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在一刻之间她便决定了要配合纪寒。 脸上泛起娇羞,骄阳却实在启齿不出一句打情骂俏的话来。 她虽是在万芳阁待过,但是她却从未与任何的男子有过打情骂俏,她虽然调戏了霍燕燕,可人家霍燕燕是女子,她自然能放得开来。 在骄阳泛起娇羞时,叶青便自骄阳身上移开了目光。 他相信他的判断,而他的判断便是他认错了。 此女只是与天阳教教主长的相似而已,却并非天阳教教主本人。 一方教主那是何等身份,岂会露出风月女子的媚态。 “叶当家,你到底搜完了没有。我船上可有你要寻之人,若有你便带走,若无你便速速让你们的船离开。”鸿四娘亦很是事宜的向叶青催促道。 “搜完了!”叶青自纪寒身上别过目光,而后转身向鸿四娘回道。 轻轻一跃,跃至周通身前,在周通阴沉的神色下,叶青扬手让四船驶离。 看着已经继续起航的长盟岛货船,周通亦是向叶青愤声说道:“五哥,咱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凌崖之乱 “不然呢?”眺望着鸿寨商船,叶青撑开折扇继续向周通说道:“老七,如今剿灭白龙会已到了最后关头,便先行长盟岛一个方便又有何妨?” 听得叶青所说,周通心中还是有些不畅快。 “对了,五哥,咱沧海会为何要帮重明殿寻那天阳教教主?重明殿一点好处都没给咱们,五哥何必这么卖力帮他们?” “老七,五哥问你。”自海面收回目光,叶青转而看向周通。 “五哥,要问我什么?” “老七,你可记得二十年前,东枳国灭国一事?” 突然听得叶青所问,周通亦是皱眉问道:“七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当年怜花岛一役,太武高手死伤殆尽,若不是那人力挽狂澜大败十阎殿十位殿主,怕是这整个西海都已被十阎殿所统。” 叶青突然所提之事,令得周通亦是肃然起敬。 二十二年前,怜花岛的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 太武两位大宗师皆败于十阎殿十位殿主之手,若不是那人横空出世,怕如今的西海便不是这般千宗林立的景象了。 只是周通不解,叶青方才明明提的是二十年前东枳国灭国一事,怎么又突然说起了二十二年前怜花岛一战。 “五哥,七弟有些听不明白五哥想说什么?” “那人没死!” “什么?”叶青此话一落,周通差点没站稳从船头摔下去。 看到周通那滑稽样,叶青亦是笑出了声。 “七弟,你先别激动,五哥是说那人在当时没死,而是被东枳国所救,所以才有了两年后东枳国被灭国一事。” 叶青所向周通说出的这个消息,可谓是重磅。 而周通亦在吞咽着唾沫星子在努力的消化着叶青所向他撂出的这个重磅消息。 “五哥!”一边吞咽着唾沫星子,周通一边向叶青努力的问道:“五哥,这个消息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重明殿!七弟,你现在知道五哥为什么要帮他们寻找天阳教教主了吧。” “二十年前,天阳教前教主天铭自东枳国带回一女婴,此女婴便是如今天阳教的教主,这位教主于两年前离开凌崖群岛,没人知道此女去了哪里,如今六奇宫围剿天阳教,便是要逼得此女回来,而那傀阴教本就与天阳教乃同宗,虽然这两教乃是死敌,但是也有藕断丝连一说不是?” “天阳教面临灭顶之灾,傀阴教怎能袖手旁观,而这里更有意思的便是,傀阴教副教主阴珏却突然出手重伤了她的姐姐阴瑛。七弟,你可知这阴珏是受了谁的指使?” “谁?” “重明殿殿主重坤。” 好乱!周通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忘在了沧海大寨里。 瞧着周通那都快要抓耳挠腮的样子,叶青心中亦是轻叹一气。 他这位七弟乃率性之人,这也正是他欣赏周通的地方。 “七弟,你只需要知道,凌崖群岛之乱,或许与二十二年前怜花岛一战和二十年前东枳国灭国一案有关便好,至于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我还未想明白。” “好家伙,既如此,那咱们也去凌崖群岛凑凑热闹呗?”听得叶青此话,周通亦是摩拳擦掌。 “正主未到,去时尚早,如今,灭白龙会才是我沧海会的大事。” 鸿寨的商船总算是再次启程了!而骄阳的心亦是越来越焦急。 那叶青分明便是在搜寻于她,这一点骄阳能从叶青的眼眸中看到。 还好有纪寒在身旁,不然若是她孤身一人,必会于叶青大打出手。 而纪寒所用的方法便很简单,你要看,便大大方方的让你看。 骄阳身为一方教主,第一,如何能孤身一人,第二,如何能着一身闺阁小姐的衣衫,第三,如何成了别人夫人。 纪寒便是抓住这三点,才诈过了叶青。 叶青不知道他所要等的正主已从他眼前溜走,相反,纪寒亦不知道叶青于周通所讲述的那些密辛。 鸿四娘并不是有意要帮纪寒解围,而是为了她自己,若她真耽搁了时辰,必会受到盟主的责罚。 其实纪寒是很想与这位鸿四娘聊聊的,但奈何人家根本就不给纪寒和她攀谈的机会。 处理完了叶青一事,鸿四娘便又进了船舱。 甲板上,李元与孟哒正在贼眉鼠眼的窥伺着纪寒与骄阳。 这二人在想的是,如何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迷晕他二人。 “你两过来!”站在船头,纪寒向躲在货箱后的李元与孟哒招手。 李元很不想过去,但是奈何他不敢。 鸿四娘那是最讲规矩的人,便是纪寒在船上杀了他,鸿四娘亦会视而不见,同理,若是他二人有本事迷晕了纪寒与骄阳,鸿四娘亦不会理会,这便是她在船上的规矩。 李元与孟哒唯一幅唯诺诺、小心翼翼的走到纪寒与骄阳面前。 看着这两货,纪寒幽幽的向二人说道:“看来你两还是贼心不死啊,怎么,你们就这么想迷晕我和我夫人,然后把我一杀,将我夫人献给那个温雷?还有,你两确定,鸿四娘的这艘船会载你们去傀阴教吗?” 被纪寒说中了心事,二人亦是一阵面红耳赤。 “你……你胡说八道。”李元向纪寒狡辩道。 “胡说八道?我看你两个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既然你们死鸭子嘴硬,那我便送你二人一程吧。” 说话时,纪寒一手一个,分别按住二人的肩膀。 被纪寒按住肩膀,李元与孟哒突然发现,无论他们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纪寒的钳制。 额头已是渗出冷汗,李元发现他这一次真的是踢到铁板上了。 “说,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两个承不承认。”纪寒在说话时亦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力道加重,李元与孟哒顿觉肩膀就跟快要脱臼了一般的疼。 “承……承认,我们承认。”受不住疼痛的李元龇牙咧嘴的向纪寒求饶道。 “很好!”松开二人,纪寒看向李元问道:“既然承认了,那便说说你们的计划吧,你们要如何将我夫人送去傀阴教,别想着撒谎,我可是知道这船可不经过傀阴教。” 第三百四十七章 登岛 “起先,我们是打算先迷晕大侠与大侠的夫人,在乘鸿寨主的船去傀阴教,后来,鸿寨主说傀阴教举全教都去了凌崖群岛,那……那温雷也在,所以,我们哥俩就又打起了蒙晕你们的心思。” “哦?”听得李元所说,纪寒亦是目露寒霜。 “说,为什么是温雷?你们若是做成了,那温雷能给你们什么好处?” “温……温雷好色,西海南屿人尽皆知,他平生最大的喜好便是搜罗美人,给他献美人的人都从他那里得到了好处,所以我们哥俩便对大侠你们动起了歪心思。” “投其所好,你们两这脑筋还挺机灵的嘛。既如此,那本大侠便与夫人成全你们如何?” 在纪寒向李元、孟哒二人方一说出此话时,便是连骄阳都向纪寒投去了诧异的神色。 “成……成全我们?”李元可不傻,他才不会相信这世间有哪个男人会甘愿将自己的夫人送给他人。 “恩,成全你们!”纪寒向李元二人再次确认道。 船行四日,在这四日中,鸿四娘的这艘货船再未遭到任何阻拦。 站在船头,纪寒已能清楚的看到前方那一片如山峦般此起彼伏的岛屿。 此值正是清晨,前方那一片涟漪岛屿亦被披上了一层浓浓白雾。 白雾缭绕岛屿,彷如世外仙境。 鸿四娘不但守信,而且亦不多问,将船靠在一处海岛,鸿四娘便让纪寒四人下船。 待得四人下船,商船继续起航! 阔别两年,如今再回,骄阳心中亦是感慨,她所感慨的不是重归故里,而是前路渺茫,物是人非。 此岛名为龟灵岛,乃凌崖群岛中一孤岛。 看来鸿四娘亦对凌崖群岛十分熟悉,不然她不会将船停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岛。 天阳教便坐落在凌崖群岛的巨天岛! 此去巨天岛,还有一段的行程,按照骄阳所说,他们还需再行两日才能到达巨天岛。 而这两日的时间于骄阳而言便是一种煎熬。 四人钻入前方密林,而后延密林一路前行,这龟灵岛确实是一小岛,纪寒四人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走到了龟灵岛的尽头。 而其尽头亦是海岛,只是这通向另一座海岛的不是海路,而是礁石路。 看到这覆盖整片海域的礁石路,纪寒亦是心升感叹。 礁石与岛相连,于相连的同时,更有后者修桥搭路,将这凌崖群岛修葺成了一座矗立在海面上的硕城。 海岛连绵,于连绵中每一座海岛上皆建有建筑,房屋等供人居住之地。 得天独厚、厚德载物! 纪寒只能用这八个字来形容他所看到的这一座屹立在海面上的海之陆地。 自踏上凌崖群岛的那一刻,纪寒便紧紧攥住了骄阳的手。 越是临近,便越要保持清醒,这是纪寒所郑重嘱咐于她的。 骄阳确实很着急,她急于想知道此刻天阳教的近况。 李元与孟哒走在最前,纪寒与骄阳跟在二人身后,四人沿着脚下的礁石路一路向前。 此行的目的地是巨天岛,所以四人也未在其他岛屿上耽误。 途径各岛,纪寒亦在各岛中看到了一批批的江湖人士。 这些江湖人士,皆着装统一,于各岛奔波,瞧着他们的行迹,像是在巡逻。 骄阳本想捉住一人,从此人口中探得天阳教近况,但是却被纪寒阻止。 临近巨天岛,纪寒才停下脚步。 此刻,站在这里,他已经能于前方看到那一座屹立在前方岛屿中的大殿了。 他所在前方岛屿中看到的那座古朴大殿,便是天阳教总教。 而到了此地,骄阳亦是越发焦急,她恨不得立时便冲向天阳教。 “相信我!”转眸看向骄阳,纪寒用一种平静的眼神向她说道。 “之前,我之所以不让你打探天阳教,便是怕你失去理智。” 向骄阳说完此话,纪寒便转眸看向了李元与孟哒。 “你们两个不是要将我夫人献给温雷吗?那正好,也算我一个,咱们三个一起。” 李元与孟哒这一路上已经知道了这二人的目的便是天阳教,此刻他二人已经打了退堂鼓。 献给温雷?你们真当我哥俩傻吗?老子看你们分明就是别有用心利用老子们来接近温雷才对。 李元确实猜出了纪寒的用意,只是,他知道,此刻他若是说一个不字的话,那么他这条小命就彻底玩完了。 哎! 心中一叹,李元与孟哒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而在二人方一答应下来的刹那,纪寒便伸指在二人的身上各点了一下。 这一点,二人瞬间脸色大变,只觉全身一阵火热。 “是不是感觉身子跟火烧的一样?不瞒二位,你们二人如今已经中了我的诀阳指,这诀阳指顾名思义便是绝了你二人的阳气,乖乖听话,待得咱们将事情办成,你们两个日后还能娶妻生子,若不听话,你们两个这一辈子就只能望着女人望而生叹了。” 二人岂能听不出纪寒此话何意,身为男人不能动女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得不说,纪寒的这个恐吓,可是恐吓到了天下男人的要点上,这简直是一箭穿心,一击必中。 “听……听话,还望大侠能信守诺言!”李元将牙齿咬的咯嘣响,面上却委曲求全的向纪寒说道。 “好说,好说,本大侠义薄云天,一诺千金,最重信誉。” 弯下身子,而后在骄阳一声惊呼下,纪寒将她背在了身上。 诀阳指,他哪里会什么诀阳指,方才点李元二人的那一下,实则是用了骄阳的天阳真气。 在帮助骄阳提升内力时,纪寒首先是要将她体内的内力吸入自己身体之中,之后在其体内进行一番梳理,才会重新归还给骄阳。 而在这梳理之中,纪寒自然也吸入了骄阳的天阳真气。 这真气如炙火一般阳刚猛烈,所以才会让李元、孟哒二人体内燥热难当。 被纪寒所背,骄阳知道纪寒有他的计划与打算,虽然心急如焚,但是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相信! 第三百四十八章 温碧、温雷 进入天阳教地界,这来往于巨天岛的江湖人士便要比之前所途径的那几座岛屿上所见的江湖人士要多了许多。 在三人方一走出密林时,前方那正在行走的五名着装统一的江湖人便顿下了前行的脚步。 “干什么的?你们是哪个宗派的?” “我……我们想找温雷,温二堂主。”李元带着怯懦向问话之人回道。 “温二堂主?你们找傀阴教的温二堂主做什么?” “献人!我们是来给温二堂主献美人来的。”纪寒向前迈出一步,故意将身上所背的骄阳露了出来。 这五名身着蓝袍之人但见纪寒身后还真背了一位昏迷的女子,脸上立时便浮起了笑意。 “呵,都什么时候了,温雷这厮还有这等闲情。”一名蓝袍青年听得纪寒此话亦是笑骂道。 “温雷在星宿堂,你们要找他便去星宿堂找。”另一名蓝袍青年向纪寒丢下此话,便当先迈步离去。 有骄阳在,纪寒自是不必去问星宿堂在何处。 待得五名蓝袍青年离去,骄阳亦是埋声向纪寒说道:“方才那五人乃六奇宫正蓝宫人,星宿堂乃是我教教下四堂之一。纪寒,温雷与星宿堂堂主司空星都见过本教。” “不止吧,怕是这半个凌崖群岛都认得你吧。” “确实如此。” “无妨,乖乖听你男人的话。” 骄阳向纪寒指明了去星宿堂的去路,纪寒三人亦是大步向星宿堂走去。 这去星宿堂的一路上,自然也有他人盘问,只是听得他们是向温雷献女人后,这些盘问之人便也再不去理会。 星宿堂!原乃天阳教座下四堂之一,而如今,这星宿堂却成了傀阴教,葵水堂的临时府邸。 葵水堂有两名堂主,这副堂主便为温雷,正堂主为温雷的姐姐温碧。 温碧好男色,温雷好女色,这一对姐弟的艳名与色名响彻整个西海南屿。 按说这二人之名如此狼藉,应该被傀阴教逐出其教才是,可奇怪便奇怪在,无论这二人在西海南屿做出何等丑事,傀阴教都不去理会。 便是温雷真的抢了某个小国的公主或是某个宗派的千金,亦无人敢来向温雷寻仇。 所以这温雷亦是越发猖狂! 若说这温雷猖狂,那其姐温碧便是活脱脱的一女魔头。 为何若此说,因为但凡被温碧看上的俊俏男子,被她掳来一夜巫山后,便会被其割下命脉。 这被她割下命脉的有宗门少爷,亦有小国王子。 这一对姐弟在西海南屿不知糟蹋了多少少男少女,却依然我行我素,肆意妄为。 星宿堂,大厅! 温雷与温碧坐在正首,二人正在惬意品茶。 温雷一身白袍,温碧一身黑裙。 这一对姐弟简直便是活脱脱的黑白双煞。 “姐,咱都在这里等了好些天了,那骄阳教主到底回不回来?我都等的不耐烦了。”温雷可不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而是一白口小生,端的是英俊非凡。 “怎么那么多的醪糟?你烦,我便不烦了?本以为那重阳公子是个俊俏男呢,谁知长的竟是那般难看。”温碧也不是什么半老徐娘,而是一妙龄女子。 此女很美,美若天仙,肤若凝脂,眉若远山。 “难看?那是我姐见过的美男子太多,这重阳公子之貌,自然入不得姐姐的眼睛,倒是那骄阳郡主,我都有两年没见她了。” 说到此处,温雷亦是自椅上起身,而后走至温碧身前。 蹲下身子,而后将头枕在温碧的双膝上,温雷抬眸向温碧说道:“姐,反正那骄阳回来左右都是一死,在她死前,不如让弟弟先品尝一番她的滋味如何?” 伸出倩倩玉手,轻轻的在温雷的脸上抚摸。 “弟弟,此事怕是不行,这骄阳身上牵扯的东西太多,那些人怕是不会让你我胡来。” “不过姐姐可以向你保证,待得我们回去,姐姐一定想办法将你朝思暮想的白姑娘掳来,让弟弟玩个尽兴如何?” “此话当真?”温雷听得温碧此话,亦是向她激动问道。 “当然当真,姐姐何时向你食言过?” “那好,今夜我与姐姐双修时,便全由姐姐做主。” 这对姐弟的对话可谓是惊了天地泣了鬼神。 便在这对姐弟还在说一些惊世骇俗之话时,一名傀阴教教众却是匆匆走了进来。 走入正厅,这名傀阴教教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向温碧汇报道:“堂主,外面有三人说是来给二堂主送美人来的。” “送美人?”听得教众此话,温雷亦是将头自温碧身上移开,而后看向这名将头埋的很低的教众问道。 “恩,回二堂主,那三人是这么说的。” “好,放他们进来,让本堂主看看他们送来的是何方美人。” 重新坐回原位,温雷瞬时便来了精神。 不消片刻,纪寒带着李元、孟哒在一名傀阴教教众的引领下来到了正厅。 迈入正厅,当纪寒抬眸看向那坐在正厅首位的温家姐弟时,温家姐弟亦在看纪寒三人。 温雷的目光全在纪寒所背的骄阳的身上,而温碧的目光却全在纪寒的身上。 “将人放下,让本堂主看看到底是不是美人?” 观女子之美,先观其身,若其身不美,其容亦不会惊艳到哪里去。 这温雷在识女一道之上,自有其独特的见解。 虽然还未见得此女的身姿与容貌,但温雷觉得纪寒身上所背的应是一名容貌与身段俱佳的女子。 “你,向前再走进一步。”便在纪寒正要放下骄阳时,却突然听得一女子之声。 此声悦耳,彷如山间小溪般空灵。 纪寒不明所以的往前迈了一步,亦是这一步便令得本是端坐的温碧起了身来。 “虽不俊俏,但却生的独树一帜,你留下,他们二人下去领赏走人。” 温碧说话干净利落,在李元与孟哒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站在二人身旁的傀阴教教众,便一手一个的将他二人拉了出去。 待得三人离去,温碧亦是眉眼生辉的看着纪寒说道:“弟弟,女的归你,男的归姐姐,今夜,咱们便不必双修了,各玩各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智商被碾压 双修?各玩各的?这他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纪寒自认自己算是开放的了,可是却没成想遇到了一个比他还要开放的,关键是,这比他还开放的竟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等等!这女子是谁?他怎么没有听得骄阳提起过? 本打算见了这温雷,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此人拿下的,可是这情节好像根本没有按他所想的发展啊。 无怪骄阳没有向纪寒提及温碧,因为这温碧是在骄阳离开后不久才在温雷的举荐下加入傀阴教的。 加入傀阴教,温碧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前任堂主。 此事震惊整个傀阴教,傀阴教掌教阴瑛亲自去了葵水堂,亦是那一次前去,阴瑛非但未有处置温碧姊弟,反而任命温碧为葵水堂新一任堂主。 傀阴教上下,只有掌教阴瑛与副掌教阴珏知晓二人的身世身份。 而西海南屿知晓这对姊弟真实身份的亦是屈指可数。 既然知晓,他们当然不敢得罪了这对臭名昭彰的姊弟。 “喂,我说你快将美人给本堂主放下,让本堂主瞧瞧这美人的姿色。” 见纪寒站着不动,温雷亦向纪寒催促道。 放下?老子的计划都已经被你们打乱了,如何能放下。 怎么办?本想着劫持了这温雷,从温雷口中获得更多的情报,然后再借助温雷进入天阳教,现在倒好,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见纪寒不动,温碧亦开始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纪寒。 “怎么,你这俊俏儿是不是舍不得这美人了?” 说话时,温碧亦摇动腰肢向着纪寒走来。 凭着直觉,纪寒感觉此女应该是个极为难缠的角色。 而更让纪寒担心的是骄阳,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骄阳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温碧在向纪寒一步步靠近,而纪寒亦在温碧那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中看到了对他的渴望。 卧槽! 这家伙莫非是想上我?瞧这眼神像。 “那个,这位小姐姐,还不知您该如何称呼?” “小姐姐?你这俊俏儿嘴还真甜,这声小姐姐可是叫到姐姐心里去了。”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旦洒起风情来,那便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姐姐名叫温碧,是葵水堂的堂主,副堂主温雷是姐姐我的亲弟弟,俊俏儿,姐姐回答的可清楚?” 清楚!你便是不说这后一句,老子也能从你二人的名字中得知你与温雷的关系。 在温碧回答纪寒时,已是摇动腰肢,风情万种的走至纪寒身前。 而在她走至纪寒身前的刹那,亦是挥动了一下衣袖。 衣袖挥动,纪寒顿觉一阵冷风自其耳畔一闪而过。 房门阖上,温碧立于纪寒近前。 “俊俏儿,放你身后的那位下来吧,若再不放下,她便要向本堂主出手了。”温碧此话说的不温不火,于不温不火中亦带着轻蔑。 “你们两个,打你们进门时,本堂主便知道她是装的,说,你们是何方神圣,用这种办法见我姐弟二人作何?” 温雷站在厅桌前,亦是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本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要如何来去应对这场突如期变,却没成想人家早就识破了他的伎俩。 哎!看来他还是有些小看了这些西海里的高手们。 骄阳自纪寒身上跳下,而在她抬眸的刹那,温雷亦是豁然伸出手指指向骄阳道:“你……是你,骄阳,你何时回来的?” “骄阳?”听得温雷所说,温碧亦是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了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 “你便是天阳教的新掌教?” 听得温碧所问,纪寒感觉到他的智商被这对姐弟严重的侮辱到了。 “是本教。” 见骄阳承认,温雷亦是露出一抹厉笑。 “姐,既然骄阳掌教亲自送到弟弟面前,那么弟弟可要收下了。” 完了!看来只能背水一战了。 便在纪寒已经做好一战的准备时,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噗嗤一笑,彷如百花盛开,温碧在笑,笑的花枝招展。 “小教主,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自投罗网到了我姐弟二人这里,若是将你献给六奇宫,不知这六奇宫会给我们多少奖赏。” “还有你这俊俏儿,本堂主猜猜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接近我弟弟,而后在出手制住他?主意是好,不过嘛,你这俊俏儿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纪寒虽然被温碧一语中的,但是他知道此刻绝不是去追悔懊恼之时。 傀阴教与天阳教乃同宗,这傀阴教举教来巨天岛便是为了驰援天阳教而来,只是傀阴教教中发生骤变,副教主偷袭教宗,致使教宗身受重伤。 一个副教主为何要偷袭教宗,原因怕是只有两个,第一,他要借此千载难逢之机取而代之,第二,便是另有目的。 按说,这副教主偷袭了教主,傀阴教上下应分为两股势力才对,这第一股便是支持副教主的一方,这第二股便是支持副教主的一方。 如果猜测无误,那么这一对姐弟又是站在哪一方的呢? 方才他确实听到温碧说过将骄阳献给六奇宫一话,但是纪寒能从温碧的眼睛里看出,这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此女态度不明,若是她真想拿下他与骄阳,此刻她应该做的是向他与骄阳出手,而后引来更多的高手。 她并未在第一时间如此做,便证明她有她的心思。 只是她的心思到底是何,纪寒却猜不出。 “小教主,此次你带了多少人来?”嘴角生花,温碧虽是在问骄阳,但却是在看着纪寒而问的。 “黄左使,我教黄左使如今如何?”骄阳并未回答温碧此问,而是向她急切问道。 “他啊?”温碧再向纪寒靠近了一步,而后瞧着纪寒的脸蛋风情万种的说道:“本堂主听说他被穿了琵琶骨,如今被关押在六奇宫的海狱。” 听得温碧此话,骄阳亦是面无血色。 “那我教的其他教众呢?” “其他教众?”欺身纪寒身前,温碧抬起纤纤玉指勾起纪寒垂于鬓角的乌发向骄阳淡淡说道:“一半死了,一半如黄猿般被关押在海狱。” 第三百五十章 温碧 骄阳虽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她听得此噩讯时,却还是无法接受,不能面对。 两年前,她离开天阳教远赴亳州时,天阳教教众已发展到五百余名教众,而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这个数字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 也就是说,这些人屠杀了她天阳教至少三百余条人命,这于她而言便是血海深仇。 瞧着骄阳那一双已然充血的眼眸,温碧亦是再次发出了一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小教主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人?本堂主倒是能给小教主指个泄愤的去路,如今六奇宫的六位宫主,还有你天阳教的四位堂主如今可都在你天阳宫的天鸣之巅,小教主若是此时赶去,定会让那场面变得更加精彩呢。” 这温碧是在激怒骄阳吗?纪寒突然发现他竟然无法猜出此女的真实用意。 不管是否能猜出此女的用意,纪寒都绝不能放任此女继续激怒于骄阳。 但见此女还在把玩着他垂在鬓角的鬓发,纪寒亦是抬手勾住了温碧垂于身后的乌发。 将一簇乌发握于手中,纪寒亦是嘴角捏笑的向温碧说道:“小姐姐,不如咱们坐下来聊聊如何?” “聊聊?聊什么?聊你这俊俏儿如何讨好姐姐不成?还是说,你这俊俏儿怜香惜玉,不忍心看着姐姐继续激怒你的情人儿?” 向纪寒说完此话,温碧便向后退却了一步,亦是这一步便让纪寒本是捉着她的乌发从其手中滑出。 “弟弟,你就别惦记这位小教主了,人家早便是这位俊俏儿的人了。看来今夜啊,弟弟还得与姐姐双修。” 不待纪寒震惊于这温碧是如何看出他与骄阳的关系,温碧亦是重新坐回了首位。 听得此话的温雷亦是用一种憎恶的眼神在看着那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 “说说吧,小教主你此次回来有何打算?” “复教!”骄阳看着那坐于正首的温碧亦是沉声回道。 “复教?就凭你与这俊俏儿?小教主,你知不知道,此次围攻天阳教的目的,便是引你回来?” “只要本堂主此刻向外面喊一声,你与这俊俏儿怕是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了,不过呢,本堂主怜香惜玉,舍不得这俊俏儿为你枉送了性命,所以呢,你们二人就此离去,本堂主可以当看不见,不过,你们要付出些代价。” 听得温碧此话,纪寒亦是心中暗道,这温碧果然有其自己的目的。 下首有座椅,纪寒牵起骄阳,而后在纪寒的暗示下两人大大方方的落座。 “小姐姐!”落座后,纪寒便抬眸再次看向了那坐于上首的温碧。 “我这个人啊,别的本事没有,但看人的本事倒是有那么几分,小姐姐在识破我的计策时没有向我二人出手,那么小姐姐之后也不会像我二人出手。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 听得纪寒此话,温碧亦是嘴角生花,勾起一抹笑意。 “你继续!” “虽然呢,我猜不出小姐姐肚子里到底揣着什么花花肠子,但我却能看出小姐姐对我二人实际上并无恶意。” “这天下间,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我相信,小姐姐亦是如此,不如咱们将话说明了可好?小姐姐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小姐姐想从我二人身上得到什么?” 听得纪寒此话,温碧亦是收起笑意。 如若这骄阳当真愚蠢到率天阳教旧部攻上天阳宫,那么她亦只能看着骄阳落入那些人的手中。 而现在呢?骄阳却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女乃东枳国遗孤,身上可能藏有惊天之密,天铭已经作古,她自然无法去问一个死人,如果她能取得骄阳身上的惊天之密,那么她便可以与其弟温雷回去向义父复命了。 厅堂内一时没了声音,纪寒能清楚的看到此刻的温碧正在沉思。 于沉思中温碧亦是再次发出如银铃般的巧笑声。 此时向二人动手是不明智的,骄阳贵为一教之主,必得了天铭的真传,她虽自负,但亦不会自负到能在不闹出任何的动静下擒住骄阳。 还有坐在骄阳身旁的这名俊俏男子。 此子能跟骄阳同来,并能获得她的芳心,岂是碌碌之辈? 若想私吞,便不能冒险,不能冒险,那便唯有获得二人的信任,伺机再动。 她有能获得二人信任的筹码与自信。 心下之计已定,温碧亦是开口向纪寒说道:“你这俊俏儿倒是聪明的紧。” 向纪寒丢下此话,温碧便看向骄阳说道:“小教主现在心中怕是有诸多疑问吧,本堂主来为小教主一一解答可好?” “首先呢,本堂主便来先说一说六奇宫为何会攻打天阳教。” 听得温碧此话,骄阳亦是用一种急切的眼神在紧紧盯着温碧。 “说起来,此事还要从小教主的身世说起,二十年前,天阳教前教宗天铭于归来时带一襁褓,这襁褓便是如今的小教主你,本堂主不知天铭教宗有没有向小教主提及过你的身世,但是二十年后,小教主的身世便突然在凌崖群岛传开了。” “原来,小教主竟然是东枳国遗孤。一方小国的遗孤本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可是怪就怪在此处。” “天阳教先是四堂叛乱,六奇宫趁此机会亦突然举全宫之力攻打你教,而我教教主却在驰援天阳教时被副教主偷袭。如今我傀阴教除过我姐弟二人外,都叛向了副教主,你们也都瞧见了,人家全都在天鸣之巅,却独独将我姐弟二人丢在这里。” 听得温碧所说,温雷心中亦是一阵肺腑,事情真是这样的吗?明明是你懒,不想爬那么高吧。 还有,他们何时在乎过傀阴教的纷争,这傀阴教只不过是他们落脚的地方而已,家姐竟胡说八道,于胡说八道的同时还不忘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小教主现在明白了吧,本堂主不但不会出卖小教主,还会竭尽所能帮小教主,因为,你我二教本就便是同宗,教主她老人家如今被困于天鸣之巅,本堂主也很想去救教主她老人家,可奈何有心无力。”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天鸣之巅 如若这温碧说的乃是真话,那么她对骄阳与他的态度便说的通了。 纪寒已经有些相信温碧的话了,而骄阳亦在用眼神征询着纪寒的意见。 在一番短暂的沉默后,纪寒亦是挂着笑意向温碧说道:“这么说来,我们便是同盟了?” “当然,本堂主要救教主她老人家,你们想要复教,我们当然是同盟了,只不过,天鸣之巅如今高手如云,无论是救教主她老人家还是复教,仅凭我们四人怕是难以做到。” 温碧说的真诚,温雷听得却不是滋味,为什么要帮他们啊,他可不想和那些老东西们打架,先不说打不打的过,只说这一旦动了手,他又能捞得什么好处? 如今期盼已久的骄阳竟然被他人先摘去了花蕊,他可没有那个爱好去摘别人摘过的花朵。 可惜!真是可惜,越看越是可惜。 本来纪寒的计划便是先控制住温雷,从而自温雷这里获得更多有关于天阳教的情报,如今虽是换了方法,但效果却是一致。 “哦?”听得温碧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动。 “温堂主,你是说如今这岛上的高手都聚集在天鸣之巅?” “温堂主?”听得纪寒于她的这个称呼,温碧双眸亦是流露幽怨之色。 “你这俊俏儿,方才还唤人家小姐姐,怎么这会又唤人家温堂主了?” 这温碧的娇媚浑然天成,丝毫看不出做作。 她的一瞥一笑,简直能魅惑众生。 就此刻她向纪寒所抛出的这个夹杂着幽怨的眉眼,便是许多女子一生都学不来的。 这许多女子便包括他那三位貌若天仙的夫人。 连忙自温碧那一双幽怨的眉眼中别开目光,纪寒亦是干咳了两声。 “既然他们都聚集在天鸣之巅,那么咱们便将他们一个个的叫下来。” “一个个的叫下来?怎么叫?”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目露疑惑的问道。 “既然他们敢做,怎么着我也得和他们来个礼尚往来不是?” 礼尚往来? 温碧好像猜到纪寒要做什么了! 这一日,巨天岛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两名绝世高手在半日的时间里接连重伤六奇宫门下弟子数百余名,此事惊动了半个凌崖群岛。 天鸣之巅不是山巅,而是天阳教总坛。 总坛大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孺盘膝于教座下,其下方分别盘膝而坐着二十余名高手。 这些高手有六奇宫的六位宫主,有天阳教四堂的堂主,还有傀阴教副教主阴珏与其教下三位堂主与凌崖群岛其他的高手。 这二十余人中,大半皆为老者,只有寥寥数人乃是中年。 盘膝而坐在这二十余人最前的便是阴珏与六奇宫的六位宫主。 已经整整僵持四日了,这老家伙明明身受重伤,但却依然睥睨。 在座之人皆知这位老孺已是强弩之末,但是这些人也是受了她的无量寒气。 此刻他们亦正在抓紧时间疗伤着。 这以一己之力拦下这一众高手的便是傀阴教掌教阴瑛。 天铭离世长辞,她未来送行,如今天阳教面临灭顶之灾时她却来了。 当年负气离开,让她整整后悔了半生,如今她回来,便是要用其残躯来为离世的天铭尽上她最后的一份力气。 与六奇宫六位宫主的那一战,若是阴珏不偷袭于她,那么这六位宫主岂能还在这里,他们怕是早去了地下。 想了整整四日,她都未想明白,她的这位亲妹妹为何要偷袭于她。 如今的她确实已经油尽灯枯,只是她的身后便是天阳教的禁地,她决不能让这些人踏入禁地半步。 那禁地里陈列着列位天魁教教宗的灵牌,她虽然叛出天魁教自立了教派,但是她始终没有忘记前教宗于她的栽培与养育之恩。 所以她回来了! 骄阳要等,禁地亦要进,这禁地内可不仅仅供奉着天魁教的列位教宗,还收藏着诸多绝世功法,而天阳教的两本镇教神功亦在其中。 这两本镇教神功,其一本为天阳神功,第二本为无量寒经。 这本乃天魁教密辛,但却不知为何被这些人所知晓。 天魁教之所以在此岛建教,便是因为此岛上的这一洞天福地,而天魁教第一任掌教,便是在此洞天福地中习得了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 这第一任掌教凭借这两种绝世神功曾挫败高手无数,造就了西海一段武林传奇。 但是他却英年早逝,于四十岁便离世长辞。 后来,第二任教主在修炼这两门绝世功法时,发现这两门功法乃冰火相冲,于是便取了这炙刚炙阳的天阳神功作为天魁教的镇派绝学。 而无量寒经便作为副教所修的功法。 正教修天阳神功,副教修无量寒经。 阴瑛与天铭乃百年而不世出的绝顶天才,当前教宗将二人带进天魁禁地时,教宗让天铭修习天阳神功,让阴瑛修无量寒经。 亦是自那一刻起,她便知道教宗是将这教位传于天铭了。 这两门绝世功法都是刻于石壁之上,除这两门功法外,在这禁地的石壁上亦刻着诸多的功法秘籍。 自第一任教主发现这洞天福地时,便立下教规,此生不可破坏这刻在福地内的任一一种功法。 而天魁教的这一密辛,只有正副教主才知晓。 天铭乃下一任教宗,阴瑛本已在心中决定日后要与天铭一起将天魁教发扬光大。 但是,这天铭却说他日若他继任教宗之位,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毁掉这洞天福地。 并说,这洞天福地日后定会为天魁教带来灭顶之灾。 她犹记得当她听得天铭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话时她的震惊,她犹记得在前教宗奄奄一息时听得天铭此话气的当场撒手人寰时的场景。 孰对孰错已是前尘,前尘既不可追,那么想之又有何用。 缓缓睁开那一双浑浊的眸子,阴瑛将下首之人一一扫过。 扫过众人,而后将这一双浑浊的眸子定格在阴珏的身上。 看着自己的这位妹妹,他诸上所想不明白的已经全然想通。 “是重坤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阴瑛 “本教倒是忘了,当年重坤随其父曾来过天魁教小住过一段时日,那时,你我姊妹皆喜欢天铭师兄,可是后来却不知为何你又突然放弃了天铭,现在本教终于想明白了,当年你不是放弃,而是将此情移在了他人的身上。” “本教的好妹妹,本教说的可对?四十多年过去了,也难为妹妹你了,比起你,姐姐倒是没有妹妹这份毅力了。” “为了一个不能给你名分,不愿娶你过门的男人,你却为了这种男人,打伤了相伴了你一生的姐姐,可见,你我这姐妹之情要有多脆弱。” 正在疗伤的阴珏听得阴瑛此话,体内那本是已被压下的寒气,开始再次絮乱。 她是打伤了阴瑛,可阴瑛也打伤了她。 这算是两败俱伤吗? 重坤说的果然没错,阴瑛的无量寒经怕是真的已经修炼到了第十一层。 第十一层,这是天魁教历任副教主都未曾修炼到的境界。 若是阴瑛将无量寒经修炼到第十二重,那么她便是天魁教自建教以来的第一位大宗师。 面对二十多名九品以上境界高手的围攻,阴瑛竟然皆将他们尽数击败。 如今这里的二十余名九品境界以上的高手们正在与她一般正在盘膝疗伤。 而此刻,他们已经到了疗伤的最关键处。 再有一个时辰,她便能化解体内的寒气,至于阴瑛,待得他们化解体内寒气之时,她就不信阴瑛还能拦住他们。 阴瑛岂能不知这些人已经到了疗伤的最紧要处,只是她却无能为力了。 体内经脉尽断,她之所以还不倒下,便是凭着她的毅力在强撑。 但见她所说的这一番话未能影响到正在运功疗伤的阴珏时,她便知道她的大限到了。 死不可怕,已经活了六十余年,她活够了。 只是她一死,她身后的这片洞天福地便要落入这些贼子之手,而当她倒下的那一刻,便也宣告着天魁教自此宗灭。 纪寒等了足足快有半日都未等到有人下天阳宫。 这不对啊,俗话说这打狗也要看主人,这狗被打了,怎么没一个主人出来叫唤呢? “要不,我和弟弟去天鸣之巅看看?” 此刻纪寒四人正在天阳宫下,举目望去,那通向天阳宫的天阶上站了足足两排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傀阴教教众,有的是六奇宫的弟子。 听得温碧此话,骄阳亦是沉声向她说道。 “你?你不成!那上面的人哪一个不认识小教主你,我们姐弟可不想被半个凌崖群岛追杀。” 瞧着骄阳那眼眸中的急切,纪寒亦是心疼。 自地上抹了一些尘土,而后纪寒便开始在骄阳的脸上一通乱揉。 一通乱揉之后,骄阳算是被简单的破了相。 只是这破了相的骄阳还是好看。 “没事,若是被识出了身份,你们两个就说你们被我们劫持了,尽管往我们两个身上泼就行。” “也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们两个还是换上我教的教服比较妥。” 温碧的这个提议纪寒很是赞同。 回了星宿堂,换了傀阴教的教衣,四人便大步流星的向天阳宫而去。 踏上天阶,温碧、温雷目不斜视,纪寒与骄阳亦是乖巧的跟在二人身后。 一个时辰过去了,当阴珏第一个收功起身时,其身旁的六位六奇宫宫主亦是先后依次起身。 至于后面的那些,他们也是开始陆续起身。 睁着双眸,盘膝而坐的阴瑛正在俯瞰着阶下的众人,而众人亦在仰视着她。 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画面! 一位奄奄一息的老孺盘膝而坐,其后是一幅人身蛇首的壁画,其下是一名名挺拔而立的老者、中年。 明明知道阴瑛是在强撑,可这些宫主、堂主、帮主们却是无一人敢向这位盘膝而坐的老孺率先出手。 阴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眸中的戾气亦是愈来愈重。 “尔等鼠辈!”向身后之人丢下此话,阴珏便突然在六奇宫六位宫主骇然的神色下,率先攻向阴瑛。 一步踏出,阴珏拔地而起,抬掌轰向那正盘膝而坐的阴瑛。 “阴珏,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你的姐姐吗?” 掌已至! 便在阴珏的这一掌便要轰在阴瑛的胸膛时,阴瑛亦是缓缓伸出手掌。 两掌相对,一个盘膝而坐,一个悬于半空。 于二人周身旋起道道气旋,气旋旋转,将二人身上的衣衫亦是吹的猎猎作响。 六奇宫的六位宫主正在死死的盯着上方,其身后的各位堂主、帮主们亦在紧紧的盯着上方。 本以为二人这次内力的比拼会持续很久,可谁知不过顷刻之间二人于内力的比拼便分出了胜负。 阴珏被震下台阶,而本是盘膝而坐的阴瑛却是被震飞了出去。 撞碎身后的教椅,阴瑛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一口鲜血自阴瑛口中喷出,她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已是垂下头去。 这一垂,垂了很久很久! 双手无力的耸拉在地上,整个身子贴着墙面而岣嵝着。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阴瑛始终未动。 死了? 此刻这是身在总坛大殿中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阴珏平缓了一番真气于体内的动荡后再次迈步。 这一次,她是一步步走上台阶的。 “咳咳!”于迈步中,本是死寂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轻咳。 阴珏停下脚步,而后抬眸看向了那瘫坐于墙下的阴瑛。 “但凡本教主还有一口气在,你们便休想踏上这台阶。”抬起眼眸,看向那停在半途的阴珏,阴瑛向她厉声喝道。 “是吗?那老身便要你亲眼看着老身是如何踏上这台阶,如何烧了天魁教的列位令牌,如何让他们修得这禁地里壁石上所刻的绝学。” “当年天铭师兄要毁了这禁地,你却不依,你二人明明可以修得正果,但是你却因为这禁地不惜与天铭师兄决裂,阴瑛,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天魁教不是毁在我们手中,而是毁于你手!” “原来是你!” 听得阴珏此话,阴瑛于激动中再次咳出鲜血。 第三百五十三章 教宗归来 “阴珏,是你将我天魁教的密辛泄露给他们的对不对,阴珏,为什么?” “为什么?”听得阴瑛此问,阴珏亦是向她厉声反问道。 “当年,老身为你放弃了天铭师兄,而你却因为这个禁地与天铭师兄决裂,自那日起,老身便发誓,终有一日,老身要让你亲眼看着老身是如何毁了这个于你而言比与天铭师兄长相厮守还要重要的地方。” 原来禁地之说竟是真的,当阴珏向阴瑛说出此话时,下方众宫主、堂主、帮主们皆露出贪婪之色。 一本武学秘籍于这些江湖中人的诱惑是巨大的,踏入江湖,谁不想习得绝世神功? 天铭掌教生前功参造化,阴瑛掌教的无量寒经他们亦有目共睹。 如若他们能习得天魁教的无上绝学,那么他们的实力岂不是能更上一层,今非昔比? “阴珏,你可知若我天魁教禁地内的武学被这些人学了去将意味着什么吗?”阴瑛在向阴珏说此话时已是气若游丝。 她的眼瞳已经开始涣散,便是眼眸里的阴珏亦是开始出现了重影,她知道她的大限已至,即便方才阴珏不向她出手,她也时日无多。 好在天阳教的新掌教于两年前外出,此刻她只希望这位新掌教永远都莫要回来。 涣散的眼眸中渐渐出现了四道模糊的身影,这四道模糊的身影已是走入大殿。 在纪寒四人迈入大殿的同时,站在台阶上的阴珏亦是豁然回身看向了这正在大殿中前行的四人。 “温堂主?”待看清来人,阴珏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 她是知道这对温姓姐弟身份的,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皱眉。 透过人群,看向那半依在墙壁上的那位白发老孺,纪寒双眸中只有于她的敬重。 此刻,纪寒四人成了整座大殿的焦点,确切的说是所有人都将目光定格在了温碧与温雷的身上。 六奇宫,只有一位宫主知晓这对温氏姐弟的真实身份,这位宫主便是正蓝宫宫主,蓝傲。 而此刻的蓝傲亦在猜测着这对姐弟的来意。 方才阴瑛与阴珏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 原来这天阳教里竟然藏有一武学宝地,此事她怎不知? 她只知道这次天阳教四堂倒戈,六奇宫围剿天阳教,是要逼迫骄阳回来,是与骄阳身世有关,但却不知这武学宝地一事。 “副教主,还有在场的各位,你们这么做就有点不厚道了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竟然瞒着我们姐弟二人,怎么,你们就这么不想让我姐弟分一杯羹吗?” 温碧此话虽是说的不温不火,但在场的众人皆能听出她言语里的不满。 “即来则安,温堂主若是对天阳教的禁地感兴趣,本宫主当然愿意与温堂主分这一杯羹,不过,只怕温堂主看不上这禁地里的武学吧。” 蓝傲此话一出,其身旁的另外五位宫主亦露出诧异之色。 此二人不过是傀阴教下的一方堂主而已,蓝傲何必对这二人如此客气? 天阳教竟然藏有一武学宝地,她身为天阳教掌教竟然不知此事。 那已是气若游丝的傀阴教掌教是为保护天阳教内的武学宝地而受伤的,这在她之前听到的对话中已经得知。 既然她回来了,那么接下来便要担任起守护天阳教的责任。 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步迈出,而后以鬼魅之姿豁然自蓝傲众人头顶越过。 落在阴瑛身旁,而后在阴珏等人诧异的神色下,骄阳突然伸手拍向了其身后的那副人身蛇首的壁画。 这壁画惟妙惟肖,一掌拍中,整座大殿亦是突然发出一沉闷之声。 随着这一沉闷之声的响起,整座大殿便彷如被启动了某个机关一般。 一盏盏石灯,无火自明,那本是敞开的殿门亦是自门顶轰隆一声落下一块巨石。 巨石取代门扉,将此殿唯一的出口堵住! 温碧知道这小教主绝不会安生,可是这做的也太绝了吧,竟然不分敌我的将她们也困在了这座大殿里。 方才落下的是千斤闸,此闸便是大宗师来亦不可破之。 落下此闸便说明天阳教已到生死存亡之际,便代表这座大殿再也无人能够进入。 “教……教宗?” 千斤闸落,星宿堂堂主司空星亦是用一种骇然的神色看向了站在阴瑛身旁的女子。 此女子虽身着傀阴教教众的服饰,虽眉眼低垂,但是他知道这落下千斤闸的定是他天阳教教宗。 因为,只有教宗才知道启动千斤闸的机关! “教宗?司空星,你是说,她是骄阳?”蓝傲听得司空星此唤亦是用一种诧异中带着惊奇的声音向他问道。 “是我们的教主,她回来了!”回答蓝傲的不是司空星而是天阳教座下四堂,虚宿堂堂主,陈煦。 “前辈,下来便交给我吧。”骄阳低垂着双眸看着那正在抬眸看着她的阴瑛说道。 阴瑛张了张嘴,却终是未说出一个字来。 天阳教完了,天魁教自今日起便要在西海南屿除名。 西海便是一个这样的世道,快意恩仇、弱肉强食,在西海没有法则,唯一的法则便是自身的实力。 今日天阳教灭宗,只是无垠西海的一个缩影而已。 自阴瑛身上收回目光,骄阳将目光定格在了下方众人的身上。 下方之人亦是蠢蠢欲动,如今正主不但归来,还既在眼前。 这天阳教的禁地要入,此女也要生擒,无论那个传闻是否为真,既然此事都已经做到了这份上,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他们每一个人的双手上皆已占满了天阳教教众的鲜血,如今阴瑛垂死,他们岂会怕这一个黄毛丫头。 “你们还等什么?等老身再帮你们解决了这黄毛丫头,好叫你们坐享其成?”阴珏自骄阳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阶下的众人说道。 此话一出,便是连蓝傲的脸上亦是一阵青红皂白。 天阳教藏有洞天福地一事是她告诉他们的,有关骄阳身世的身世之迷也是她告诉他们的,如今人家已经帮他们除去了阴瑛这个大敌,难不成再让人家帮他们除去这个黄毛丫头不成?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吹过头了 阴珏已是摆出了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她确实不打算再出手了。 面对下方这些双手占满着她天阳教教众鲜血们的仇人,骄阳亦唯有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那些无辜死去的教众。 而这些刽子手们令她最憎恨的当属那叛变天阳教的四堂堂主。 未发一言,将目光锁定在司空星四人的身上,骄阳纵身跃下,而后抬掌便轰向那正站在蓝傲身后的司空星四人。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唯有一战。 司空星四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骄阳锁定他们四人时,这四人便齐齐自众人中一跃而出。 半空中,霎时内力涌动,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蓝傲六人并未动,而是皆抬眸看着头顶那正大打出手的五人。 他们在窥伺骄阳的实力,而当他们看到骄阳于五十余合都未有将司空星四人拿下之时,心中便已大定。 这天魁教,只会有一个天铭,只会有一个阴瑛,而这位新教主,怕是还未将那天阳神功修炼到极境。 介于九层、十层间,却未突破十层,如若骄阳将天阳神功修炼到第十层,那么她必能在三十合内拿下这四名叛徒。 阴瑛心中长叹一气,看来今日乃是天意,这是天意要灭天魁。 这个蠢人,就这般实力竟敢独闯龙潭?她不是回来复仇,而是回来找死而来。 可惜,她经脉尽断,再也无力出手。 六奇宫五位宫主自上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蓝傲。 蓝傲亦向他们点头! 迟则生变,既然这小妮子自不量力,自投罗网,那么他们便笑纳了这份大礼。 但见蓝傲同意,六奇宫的这五位宫主亦是准备出手。 而在他们便要跃起时,一道声音却是突然自其身后响起。 “老子的夫人正在清理门户,你们最好给老子待在原地别动,否则,老子一个个的将你们砸死。” 此话虽不猖狂,但却何等狂妄!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敢在我等面前放肆!” 一位在巨天岛上,天阳教下苟延残喘的小帮帮主,听得此等狂妄之言,率先向那说话之人厉喝而道。 在纪寒向蓝傲众人喊出此话时,温碧与温雷便很是自觉的自纪寒身前让了开来。 没了遮挡,纪寒便暴露在蓝傲众人的视线中。 嘴角捏笑,手中把玩着囚龙锏,纪寒亦用一种冷彻的眼神在看着这些丑恶的嘴脸。 “你方才说老子放肆?”将手中囚龙锏指向这厉喝之人,纪寒动了! 动如惊雷! 手中囚龙锏发出高亢龙鸣之声,在此声还未散去时,纪寒便已冲至此人面前。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有力劈华山的一劈。 这名帮主于半月前方踏入九品之境,面对纪寒这一悬空一劈,他自然不会去躲。 眼神轻蔑、表情轻蔑,便连手中架起的寒刀亦透着对纪寒的一种轻视。 刀锏相交的刹那之间,一声咔嚓声于这名帮主的耳畔响起。 响起的刹那,他便骇然的发现,他手中的这把宝刀竟然断掉了。 刀断,锏不断! 此锏如瀑挥下,直落此人脑门。 这名帮主死死的睁大着双眼,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人也呆滞。 “小心!”但见这名帮主便要命丧九泉,其身旁的两位帮主已是纷纷抬掌轰向悬于半空的纪寒。 一手握锏,一手化掌为拳。 接连两声拳掌相交之声于大殿中响起。 余音未落,皆再响起两声咔嚓之声。 两名帮主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而后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那一柄本是要砸下的囚龙锏,最终还是未有将这名帮主砸死,而是悬在了他的头顶。 纪寒落地,身脚踹在这名帮主的肚子上,而后这名帮主便也跟着那两名帮主倒飞了出去。 锏柄处依在飞速旋转,此刻纪寒便站在这一众高手身前。 继续把玩着手中囚龙锏,纪寒亦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向蓝傲众人说道:“这一次老子手下留情,但下一次,老子说到做到,必将你们的头给砸爆。” 三名九品高手就这样的被此子给打败了? 而且这打败的方式也太惊世骇俗了吧,这三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嘛!此子到底是何人? 想起方才此子于骄阳的称呼,这些宫主、堂主、帮主们亦是露出骇然之色。 他是骄阳的夫君?难怪人家敢回来,原来是找了一个大靠山。 “俊俏儿,想不到你这么厉害,真是让姐姐大吃一惊呢。”温碧轻捂檀唇向纪寒调笑说道。 “姐姐才是让我大吃一惊呢!”纪寒亦是向温碧说出了一句大有深意的话来。 “哦?俊俏儿何出此言?姐姐怎么听不懂呢?” 蓝傲的一双眸子彻底沉了下来,站在台阶上的阴珏亦是皱着一双眉宇正在看着那与温碧打情骂俏的纪寒。 此子手中所持的四棱锏乃是神兵,方才大败三名九品高手,此子亦未展露任何武学。 内力高深,手持神兵,这是她对纪寒的第一印象。 西海南屿有这么一号青俊吗?没有!绝对没有,此子可能不是西海南屿之人。 在阴珏猜测纪寒的身份时,上方亦是分出胜负。 百合后,骄阳胜出,两名堂主当场被骄阳击毙于掌下,星宿堂堂主司空星重伤,虚宿堂堂主陈煦被骄阳击中丹田,一身功力尽散。 二十去七,不过半时,他们便失去了七名助力。 落至纪寒身前,而后将司空星丢于纪寒脚下,骄阳这才看向了蓝傲与阴珏。 “你是何人?”自阶梯走下,阴珏看向纪寒沉声问道。 “说出来我怕吓死你这个老东西。”纪寒亦是勾着笑意向阴珏回道。 “哦?你先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吓死老身?” 听得阴珏此问,温碧与温雷亦是竖起了耳朵。 “西海深处,蓬莱仙海,独孤求一败,东方永不败!” “我乃这两位陆地神仙的爱徒。” “你……你再说一遍?”听得纪寒此话,蓝傲亦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纪寒问道。 “再说一遍?你让老子说老子就说?” 第三百五十五章 展露锋芒 在纪寒向蓝傲问出此话时,他发现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在看他,而看他的眼神便如同在看傻缺一般。 “哼!”一声冷哼于纪寒耳边响起,阴珏沉声说道:“你个狂妄子,两位先圣已于百年前驾鹤西去,你这个牛皮怕是没有吹到项上。” “啥?”听得阴珏此话,纪寒亦是睁大了眼睛。 看向身旁的骄阳而后用眼神询问于她。 而骄阳亦是向他郑重点头。 “夫人,你是说这西海之前还真有一个叫独孤求败和一个叫东方不败的前辈?”看着骄阳,纪寒不死心的向她问道。 “真有!”骄阳亦是再次向纪寒郑重点头。 卧槽! 纪寒只觉一阵恍惚。 “你们呢?温堂主,你们二人是不是也要摊这趟浑水?”于纪寒恍惚中,阴珏看向温碧沉声问道。 “我们?”听得阴珏所问,温碧亦是看向了纪寒。 看着纪寒,温碧向阴珏说道:“副宗主您说呢?” 温碧并未直接回答阴珏,而是给了她一个凌磨两可的答案。 “老身说?既然温堂主让老身说,那么老身还是劝二位在一旁看戏便好。” 向温碧丢下此话,阴珏转眸向蓝傲说道:“蓝宫主先选吧。” 让他先选便是在纪寒与骄阳之间选择对手,那么他自然是选骄阳,原因无他,因为他知道骄阳的实力。 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便将此人交给他们傀阴教吧。 纪寒当然知道阴珏此话何意! 向前迈出一步,纪寒先是重重的叹了一气,而后才看向骄阳幽幽的说道:“夫人,你说你们天阳教禁地里的武学他们该怎么分呢?” 皱着眉头,纪寒像似在为他们着想一般的继续说道:“这武学吧,他肯定也分强弱,像六奇宫和傀阴教的这二位,人家肯定是拿最好的,夫人你说对不?” 纪寒一口一个夫人叫的骄阳好不自在,她不是不喜欢这个称谓,而是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复仇一事上。 见骄阳未回,纪寒又转眸看向那站在一旁的温碧说道:“姐姐,你说对吧。” 不管温碧回不回话,纪寒又继续说道:“便拿我来举个例子,我若是拿到了最厉害的功法,肯定不会去和别人分享,这万一和别人分享了,别人比我练的快该怎么办,那我肯定就打不过他了呀,这人啊,都是自私的,越是在利益面前就越自私。” 明明是在对温碧说话,可是却意有所指。 “姐姐,你别嫌我话多,我再多说一点啊。” “俊俏儿你说,姐姐听着呢。”温碧亦是巧笑嫣然的向纪寒说道。 “这做下人的为什么永远都只能做下人呢?因为好的资源都被主人给拿去了,那分给下人的不过是人家主人看不上的,所以呢,这主人只会越来越强大,下人永远只能做下人,其实这做下人的不知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听得纪寒所说,骄阳亦向纪寒问道。 自温碧身上移开目光,而后看向这些站在最前的帮主们。 “与其等着主人施舍,不如自己去争取,唯有如此才能改变命运。” 自这些帮主身上别开目光,纪寒看向了阴珏与蓝傲。 “两位,小子我说的可对?你们逼迫我夫人回来,但我夫人只有一个,你们要如何去分?禁地里的不可能全是绝世武学吧,你们倘若真的进去了,又如何去分配?” “小子,你是在挑拨离间吗?”蓝傲看向纪寒用一种低沉的语气问道。 “是又如何?即便是我在挑拨离间,我说的可是实话?这里可不仅只有你们两门的人,他们呢?不是你们两家的人,你们会给他们公正吗?” “找死!”一声厉喝于蓝傲身旁响起。 六奇宫一位宫主忍无可忍率先向纪寒出手。 这名向纪寒出手的为六奇宫宫主乃正青宫许澜。 一身青袍,手持一柄量天尺。 一个起跃间,许澜便跃至纪寒上方,他知道纪寒手中所握乃一柄神器,虽是被纪寒所激,但许澜却未失去理智。 纪寒但见许澜抬尺向他砸来,自然也抬锏来抵挡。 而纪寒此举便正中了他的下怀,这一尺乃是虚招,实招乃是其左掌。 于两兵相接时,忽而将手中量天尺收于袖中,许澜化掌为抓,忽而扣住纪寒囚龙锏。 手腕翻转,于翻转间许澜落地。 囚龙锏已被他左手捉住,其右手那一柄本是滑入袖中的量天尺亦再次自袖内滑出。 好一个袖里乾坤! 纪寒不但看的真切,双眸更是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此招确实够出其不意,但纪寒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纪寒。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纪寒却是脱胎换骨。 一个将手中量天尺当做了剑使,一个却是掀开衣摆,摸向身后。 在尺来之际,纪寒自身后抽出飞龙弩,扣动扳机。 一声离弦之声在许澜耳边炸响开来,许澜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藏了一把手弩。 只是这手弩于他这等高手来说又有何用?难不成这家伙想凭借这手弩来伤他吗? 笑话!当真可笑! 而在许澜方露出笑意的刹那,他那本已扬起的嘴角却僵住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柄飞矢于他眼眸中消失了。 吃过纪寒飞龙弩大亏的又不止许澜一个。 纪寒自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飞龙弩必能射中此人。 而飞龙弩亦不负纪寒众望! 真气护体! 许澜于仓促间,启用了只有九品高手才能做到的真气外放,而他这一切的所做都是徒劳。 带着翅膀的弩箭穿透了许澜的真气,并没入许澜左肋。 许澜吃痛,左手自然便失去了力道。 就地一个翻滚,纪寒也不管这姿势优不优雅,翻到许澜脚下,而后一计漂亮的扫堂腿,在外加一计重拳出击。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连招,纪寒将这一小连招连接的行云流水。 在所有人或瞠目结舌,或惊惧万分的神色下,许澜被纪寒一拳砸飞了出去。 人在飞,当然有人要去接。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十六天罡环 另一名六奇宫宫主飞身来到许澜身后,开始他只是已单掌来抵许澜的倒飞之势,只是在此掌抵在许澜身后的刹那,连他亦开始后退了起来。 心中震惊之余,这位六奇宫宫主又连忙伸出左掌。 脚踏弓字步,双掌前伸!这才将将阻住了许澜的倒飞之势。 大殿内鸦雀无声,此刻殿中所有人皆将目光落在纪寒身上,便是连那靠在墙壁上已是气若游丝的阴瑛,其双眸中亦泛出惊奇之色。 看来这丫头不蠢,她敢来,是因为寻了一个好男儿! 骄阳知道纪寒很强,可是却未想到纪寒竟如此恐怖如斯。 许澜是谁,那可是一位迈入九品宗师之境的高手,而纪寒却是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将此人击败。 阴珏的双眸更加阴沉了,因为她还是未有看到过这小子使用过任何精妙的招式。 许澜被纪寒一计重拳砸的昏迷不醒,六奇宫亦损失了一位强援。 “蓝宫主,看来我等要先解决了此子。”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阴珏转而看向蓝傲说道。 “正合我意!”蓝傲点头,于点头之际亦是突而身脚剁了一下地面。 地面鼓动,于其身后依次飞出十六铁环,蓝傲伸开双臂,十六铁环共分两组分别套入蓝傲双臂。 这十六铁环乃是蓝傲的成名之器,其名为十六天罡环。 而反观阴珏,纪寒但见这老孺的手中竟是捏了一枚绣针。 这两个老家伙所用的兵器有点奇葩啊,纪寒连见都没见过。 蓝傲与阴珏纷纷亮出兵器,骄阳亦是向前迈出一步,只是她这迈出的半个身位却被纪寒伸手所拦。 “交给我吧!” 没有任何气势之语,只有这最朴实无华的一句。 此话落下,纪寒亦向前迈出一步。 此刻六奇宫余下的四位宫主与傀阴教三位堂主默契的向后退出数步。 此殿中,除了那身受重伤的阴瑛外,便属这三人武功最高,而这三人的一战,亦决定着天阳宫禁地的命运。 若纪寒败,那么仅凭一个骄阳是无法阻止他们进入天阳教禁地的,反之,若这两位落败,那么他们的命运便不言而喻。 “俊俏儿,我看好你哦。”温碧媚眼如丝,向纪寒妩媚说道。 手握囚龙锏,纪寒摆出一副高手姿态。 这与人对敌,气势当不能落下。 阴珏、蓝傲互望一眼,而后同时身动。 一个跃至半空,一个于地面冲刺。 纪寒也动,只不过他不是冲向二人,而是大跌眼镜的掉头便跑。 于反跑中,还不忘扣动飞龙弩的扳机。 一支支弩矢自膛牙飞射而出,射向的位置便是那正在地面追赶于他的蓝傲。 蓝傲并不是许澜,在他看到飞弩自膛牙迸射而出的刹那,蓝傲便用双臂护在了身前。 双臂之上有火花飞溅,纪寒于跑路中亦在紧紧的盯着蓝傲的动作,但见蓝傲双臂护胸,纪寒亦是突然止步。 止步而后回冲! 纪寒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于飞跑中便如一只猎豹一般。 若是他的对手只有蓝傲一人,纪寒自能向蓝傲杀他一个回马枪,但是,纪寒面对的可是两位绝世高手。 阴珏如大鹏般忽而掠至纪寒头顶,屈指一弹,一枚绣针脱手而出,此针之快,快若闪电。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纪寒忽觉头顶传来一破风之声,便连忙于飞奔中做出了一个极为高难度的转弯。 这个转弯的动作很像滑冰时的转弯动作。 阴珏一击落空也不气馁,手指翻动,其手中再次出现五枚绣针。 卧槽! 当纪寒抬眸看到阴珏手中所捏的那五道精芒时亦是差一点要破口大骂。 原来这老婆子是个远程啊,而反观蓝傲这大步前冲的架势,俨然活脱脱的便是一名肉盾啊! 肉盾?纪寒想多了。 在纪寒心中这般想时,他忽而看到两只天罡环自蓝傲手臂中飞了出来。 这两只天罡环飞向的位置正好卡住了他的前路与后路。 无奈之下,纪寒只能生生勒住脚步。 他确实比之之前已脱胎换骨,奈何他并未与多少江湖中人交过手。 就拿这二位来说,若是这二人与他近身相搏,他便可以使出那乱拳打死老师傅是的泼皮刀法,而今,这两位根本就不给他近身肉搏的机会啊。 这才刚交手,纪寒便落入了下风。 “姐,这家伙好像没有什么经验啊。”温雷看着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纪寒讽刺说道。 确实! 温碧很同意温雷对纪寒的这个评价。 此人或许功力深厚,但却缺乏与高手对决的经验。 那被他一招便击败的四人,多多少少都是因为轻敌才致使自己这么轻易便落败的。 而一旦面对如阴珏、蓝傲这样的绝顶高手,纪寒临敌不足的经验便暴露无遗。 骄阳亦看出纪寒的窘迫,她心中焦急,可是却全无办法。 这经验是无法传授的,便是她现在想纪寒说了,纪寒亦未必能够参悟。 纪寒这一致命的缺点,蓝傲与阴珏亦自然能够看出。 上方频频暴雨梨花针,前方频频飞环冲击波。 纪寒亦只能抱头鼠窜。 在他心中没有优雅一说,他只知道只要不死,便终能等来绝地反击的机会。 妈的,老子不信你身上的绣针就发不完,老子不信你们这两把老骨头的体力能跟老子比。 这一战,在六奇宫四位宫主眼中,胜负已分。 不仅这四位宫主这么看,便是傀阴教的四位堂主亦这么认为。 靠在墙壁上的阴瑛亦在观看着下方的这场对决。 到了她这般境界,自然要比骄阳她们看到的更多。 那小子确实在抱头鼠窜,看起来也确实毫无还手之力,可是,那阴珏的千芒针与蓝傲的十六天罡环可有击中过他? 不但未有击中,此子亦是愈躲愈得心应手。 蓝傲的十六天罡环是借助真气催动,真气能将他催出袭敌,亦能收回防御。 而阴珏的千芒针亦是同理,可以说,这二人已将体内真气运用到了收发自如之境。 九品宗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宗师之名 这便是九品高手与九品宗师最直接的区别与划分。 其实这武学一途,所谓境界之分,分的便是功力。 功力到,自然水到渠成! 水到渠成运用自如,才能被灌上宗师之名。 纪寒依然在大殿中狼狈逃窜,只是比起方才的抱头鼠窜要优雅了不少。 在逃窜中,纪寒亦发现这两个老家伙竟然能将放出的暗器再收回来,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老家伙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却清楚一点,若是照这样下去,这两个老家伙的暗器岂非是无穷无尽了? 不行,必须得想一个办法才行。 于灵光一现中,纪寒突然升出了一个大胆的想发。 既然他所修的功法配合他体内真气能够吸取他人的内力,那么反而言之,是不是其他的也能吸? 想到便做,如今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破开此局的唯一办法。 不躲了、不逃了! 将囚龙锏插回腰间,纪寒扶手而立。 将体内阴阳二气赋予一双手掌,在两枚千芒针便要刺中于他时,纪寒忽而伸掌迎向这两枚向他刺来的千芒针。 掌中阴阳二气于纪寒手掌中生成气流旋涡,于一个伸臂与一个撤臂之间,那两枚本是裹挟着阴珏真气的千芒针竟是停在了纪寒的双掌前。 不但停下,在阴珏惊讶的神色下,她竟是看到纪寒伸手捏住了她的千芒针而后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方才发生了什么?阴珏不解! 于她的不解中,两只天罡环已是直袭纪寒的面门。 再次伸出双掌,方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纪寒伸手握住两只天罡环,而后在蓝傲几近呆滞的眼神下,将两只天罡环据为己有。 这是一场惊变,惊的连那本是巧笑嫣然的温碧亦是合不拢了嘴巴。 檀口微张,双眸圆睁!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在场之人皆为高手,纪寒所做,绝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气虽无形,但却有质! 方才他们都看到了那裹挟在天罡环与千芒针上的真气被此子吸入了掌中,这才是令他们所震惊的关键。 这世上有吸人内力的功法吗?有!但已于二十二年前随着那人的陨落而失传。 即已失传,那么此子所修的又是何种功法? 虽然他们不会在一时间将纪寒与那人联系到一起,可是他们所看到的却足以令他们为之震惊。 二十二年前怜花岛上的那一战,西海人尽皆知。 阴珏双眸闪烁,于闪烁中,忽而以泰山压低之势向纪寒轰出一掌。 纪寒正愁没办法与这老婆子近身相搏,如今但见她自己送上门来,这不正合了他的心意吗? “别与她对掌!” 依在墙面上的阴瑛忽而向纪寒大声喝道。 只是,她喊晚了,纪寒已经与阴珏对掌! 运转体内阴阳二气,当阴珏感觉到自己体内真气正在自掌心抽离时,便忽而将体内正在游走的真气闭合。 这一闭合也令得纪寒一时间恍惚了一下。 闭合只是刹那,刹那之后,阴珏又再次将体内真气尽数打开。 这一奇变,大大出乎了纪寒的意料,只是一个恍惚之间,阴珏便将纪寒震然开来。 一连后退数步,纪寒才堪堪止住了这倒退之势。 此刻,阴珏的表情亦是一阵青红皂白,她方才只是试探,试探她心中的猜测,而这一个小小的试探,竟是让她试探了出来。 “小丫头,快带着你的情郎走!” 阴瑛看向那正在看着纪寒的骄阳厉声大喝。 而骄阳亦被阴瑛这一声大喝所震醒,她心中暗骂自己竟然如此蠢笨! 飞身到纪寒身前,而后抓住纪寒的手臂,不顾纪寒眼眸里的询问,骄阳纵身一跃便跃到了阴瑛身前。 她乃天阳教教主,虽然落下千斤闸,但是此殿中还有一条密道。 “快,别让他们走了,给老身捉住此子!” 在阴瑛大声向殿中之人喊出此话时,温碧抓着温雷的手臂亦是跃至骄阳身前。 大殿中再次发出一声轰鸣之声。 纪寒只觉脚下一阵震动,而后,他便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随之掉了下去。 “阴教主!”蓝傲看向阴珏并用一种激动的眼神与语气向阴珏问道。 “恩!”在蓝傲激动的眼神下,阴珏亦向他重重点头。 但见阴珏点头,蓝傲亦是目露惊惧。 他所问,问的乃是阴珏方才试探的结果,而阴珏点头,便代表着他不敢猜测的猜测竟然成真。 “他们去了禁地,那禁地只有一条出路,我们先出去再说。” 向蓝傲说完此话,阴珏便看向了那些小帮的帮主们。 在阴珏看向这些帮主们的同时,蓝傲也已经读懂了阴珏的心意。 向三位宫主使了一个眼神,这三位宫主便开始向着这些帮主们一步步的逼近。 而阴珏更是向这些帮主直接出手。 本是十位帮主,其中三位被纪寒重伤,这剩余的七位自然难逃此劫。 十位帮主被阴珏与六奇宫的三位宫主所杀。 他们求饶了,并发誓绝不会将大殿之事泄露他人,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这天阳宫虽经过重建,但是阴珏依然对这曾经的天魁宫了如指掌。 殿门虽被千斤闸所堵,但却依然无法将她困之于此。 终于落地了,在落地的刹那,纪寒便感觉到了脚下的湿润。 落地之后,纪寒亦是在打量着这落地之处。 此处是一个岩洞,岩洞里爬满了灰色的钟乳石。 “这是哪里?”落地后,温碧亦开口向骄阳问道。 “我教禁地!”听得温碧所问,骄阳亦向她冷声回道。 “禁地?”纪寒亦开始好奇的打量起了四周。 这四周光秃秃的哪里有什么武学石壁。 便在纪寒打量四周时,被他所掺扶的阴瑛突然向骄阳命令道:“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 纪寒当然知道这老孺是让骄阳杀谁! 而在骄阳听得阴瑛此话后,其眸中已是露出了对温碧二人的杀意。 瞧着骄阳那一副透着杀人的目光,纪寒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说这对姐弟也是帮过他们的,怎么能对人家恩将仇报呢? 第三百五十八章 教主吃醋了 “杀了我们?阴教主,您也太绝情了吧。”听得阴瑛此话,温碧亦是轻笑着说道。 “绝情?你们若不死,死的便是她两。” 听着这二人之间的对话,纪寒感觉越来越听不懂。 “等等,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左一句,右一句的杀谁,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纪寒向阴瑛问出这句话时,便是连骄阳亦向纪寒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你不知道?”温碧饶有兴趣的拖着香腮看着纪寒问道。 “知道什么?”纪寒亦是一脸呆萌的看着温碧回道。 只从纪寒这个呆萌的表情来看,温碧相信纪寒并没有再说假话。 “是我,是我疏忽了,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暴露。” “暴露?”看向骄阳,纪寒好像有点弄清楚这此中的原委了。 没有一位江湖中人不会对功法秘籍不动心,而他纪寒身上就怀有一本这样的绝世功法。 只是,他要如何解释呢? “阴前辈,便是他们拿到了纪寒所修的功法,也无法练成这神功。” “哦?此话何意?”听得骄阳所说,阴瑛亦是皱眉向她问道。 “因为,纪寒曾将这门功法传授于本教,本教练了,却未练成。” “你说什么?” 骄阳此话方一落下,无论是阴瑛还是温氏姐弟皆露出了震惊之色。 “哎,你们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将我所修的功法传给你们,你们练了便知道我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要想不让贼惦记,最正确的做法便是将贼惦记的东西给贼。 而当纪寒向阴瑛三人说出此话时,三人的眼眸中亦是立时爆射出六道璀璨的光芒。 这江湖中人皆有个通病,这通病便是自命不凡。 骄阳学不会,那只能说明她悟性不够。 这是一个极大的反转,纪寒竟然真的将他所修习的功法当场讲了出来。 在讲述中,连都快要作古的阴瑛亦是盘膝修炼了起来。 一番修炼不成,便二番,二番不成便三番、四番、五番。 好家伙,纪寒饿的肚子都开始叫了,这三人还紧皱着眉头在那埋头苦修。 三人中温雷是第一个放弃的,自地上站起,温雷亦是垂头丧气。 温碧是第二个放弃的,当她自地上站起,亦是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纪寒。 阴瑛是让纪寒扶起来的,当纪寒将她扶起时,这老孺也是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此神功看来是与老身无缘。” 不论他们是否修得了这绝世神功,纪寒的坦诚相待确实让此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这臭名昭彰的一对姐弟,便是连温雷亦对纪寒升出了几分好感。 “哎,小子,即便我三人相信你,外面的那些人又岂会信你?” 阴瑛此话,令得温碧深感赞同。 她已将此功法熟背于心,待得回去,她亦要让义父好好参悟一番。 “阴前辈,本教为你疗伤吧。” 阴瑛身受重伤是为了保护天阳教的禁地,所以为其疗伤,骄阳义不容辞。 “没用,老身的内伤你个小丫头是无法化解的。” 骄阳当然不会因为阴瑛此话而放弃,在万般坚持下,阴瑛亦只有无奈答应了骄阳的请求。 而在骄阳开始为阴瑛疗伤时,她便已经知晓阴瑛并无骗她。 阴瑛体内有数十道凌厉的真气在其体内横冲直撞,而她的奇经八脉也已受损,看来,这位老前辈真的命不久矣。 “我来试试吧!”看到骄阳额头上的汗珠,纪寒亦是向她轻轻说道。 二人交换了位置! 在骄阳与温氏姐弟的注目下,纪寒开始为阴瑛疗伤。 阴瑛本来不报什么希望,可是当她察觉纪寒正在吸取她体内那数十道凌厉的真气之时,她却突然升起了对生的向往。 若能活着,谁人想死? 便是连她这般的存在亦逃不过这世俗。 骄阳无法做到的事情,纪寒能够做到。 只因他这功法的特殊性,他既能吸人内力,亦能化为己用,他既能将他人内力化为己用,亦能施还于他人! 当阴瑛感觉到她体内内力被纪寒吸取的毫无所剩之时,她是惊恐的。 可是当她感觉到本已被纪寒尽数吸走的内力,正在如小溪般重新回归于她的体内时,阴瑛震惊的亦是难以附加。 这到底是何功法,她活了六十余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便是二十二年前的那位,也无法做到纪寒正在所做之事吧。 本是苍老的容颜,亦在肉眼可辨下重塑新生。 当纪寒收功起身时,当阴瑛抬眸看向纪寒时,纪寒亦是如同见鬼了一般向后跳出了一大步。 伸手指向阴瑛,纪寒一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还是方才那个快要行将就木的老孺吗?这分明就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啊! “你……你是谁?”纪寒指着前方的这位半老徐娘哆嗦着问道。 “你说老身是谁?”声音未变,变的只是容颜,从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换成了一张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颜容。 相比于纪寒的震惊,温氏姐弟倒显的极为镇定。 这张容颜才是教主的真容! “俊俏儿,别那么吃惊,阴教主驻颜有术。” “驻颜有术?”纪寒张了张嘴巴,最终接受了这个事实。 “什么驻颜有术,老身只不过修习一门养颜的功法而已。” “养颜的功法?”听得阴瑛此话,纪寒亦是快步走至阴瑛面前向她说道:“能传我吗?” “哦?你要养颜?”伤势痊愈的阴瑛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对她的救命恩人冷言冷语。 “不是他要养颜,他是向阴教主讨给他那三位貌若天仙的夫人的。” 有一谚语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骄阳此话便正应了此句谚语。 不但应了此谚语,骄阳说此话的语气中亦是透着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三位夫人?呦,俊俏儿,看不出来,你还挺风流的嘛!” 纪寒被骄阳此话呛的可不轻,在被呛的同时,心中亦是一阵欢喜。 从骄阳此话中,纪寒只听出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便是吃醋。 第三百五十九章 重明殿 一门修身驻颜的功法阴瑛自然不会吝啬,况且她也极为欣赏纪寒。 在传授纪寒的同时,骄阳与温碧自然也默默记下了这门能够永葆青春的奇异功法。 她的内伤虽是痊愈,但其奇经八脉却不是这么轻易便能够恢复如初的。 骄阳虽知道此溶洞乃天阳教禁地,但是她却不知在这溶洞里还藏有一处武学圣地。 在骄阳的带领下,四人此刻已是来到了供奉天魁教历代灵位的柩堂。 柩堂中、共供有六个牌位,这六个牌位便是天魁教历代教宗的灵位。 骄阳走至灵位前,而后跪下。 “天阳教第七代掌教骄阳不孝!弟子不但未能带领本教将本教发扬光大,还致使本教惨遭灭教之灾,还恳先教能够护佑弟子,让弟子能够手刃仇敌,救出黄猿黄左使。” 言毕,骄阳亦是对着六尊灵位恭敬叩首。 待得骄阳起身,阴瑛亦是向她沉声问道:“谷玄冥呢?他怎么未有随你一同回来,老身记得,两年前你离教时,谷玄冥可是随你一同去的,如今天阳教面临灭顶之祸,他人呢?” 听得阴瑛所问,骄阳亦是将谷玄冥与她决裂一事仔细的讲与阴瑛。 待得骄阳讲毕,阴瑛亦是忽而大笑了起来。 此笑声听似狂妄,但却透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天阳、傀阴本乃同宗,如今你我二人却落得众叛亲离,当真可笑至极。” 向骄阳说完此话,阴瑛亦忽而转眸看向纪寒。 “在你为老身疗伤时,老身便察觉到你体内有两股真气,这两股真气一阴一阳,正好适合修炼我天魁教的两门镇派绝学,小子,如今老身内伤虽已痊愈,但受损的经脉却不是朝夕之间便能够痊愈的,待得我们出去,必将与那些毁我天魁的贼人生死相见,小子,你可敢一试?” “一试?试什么?”听得阴瑛此话,纪寒亦是不解问道。 “同时修习我教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 “修炼神功?我?不行……我不行,阴前辈你有所不知,小子我的资质差的很,什么高深的武学我都学不会。” 纪寒说的是实话,他能有如今,全凭体内的这股奇特真气,他不是不想学绝世武学,而是他根本就学不会。 “哪有男子说自己不行的,老身说你行你就行,还是说,你不想替骄阳报仇雪恨,不想替骄阳夺回天阳教?” 卧槽! 但见骄阳那一双本是静怡的眸子已是冷如寒霜时,纪寒只觉一阵头大。 “我学还不成?我说阴前辈,可不带你这么挑拨离间的。” “别得了便宜还卖委屈,我天魁教绝学从不外传,若不是情势所逼,你以为老身愿意将我教绝学拱手相送?” “我那妹妹偷袭老身,想必是受了重坤的指使,那重坤的天象决已是修炼到了第十二重,便是我那妹妹,她的化阴神功也是修炼到了第十一重,还有那六奇宫正蓝宫的宫主蓝傲,此人也是深不可测,在总坛时,你以为那二人对你使了全力?哼!他们二人谁都不想出全力,所以才让你小子侥幸在他二人手下过了几招。” “如今,这二人已知道你身上的秘密,若是再见,他们必定不会再对你有所保留。” “重坤?前辈可是说重明殿也是灭我天阳教的凶手?”听得阴瑛此话,骄阳亦是凝眉向她问道。 “只怕此次围攻天阳教的幕后主使便是重明殿。”阴瑛亦是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向骄阳回道。 此话无异于雪上加霜,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亦只能接受。 “还记得我们乘鸿四娘商船时被沧海会所拦一事吗?”沉默中,纪寒忽而看向骄阳说道。 “记得?沧海会要搜的便是本教。” “沧海会?怎么又加了一个沧海会进来?”温碧感觉这件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那日,我记得那艘船之人说是受人所托,如今经阴前辈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沧海会应该是受了重明殿所托,重明殿应该是想在半路截下骄阳。” 说完此话,纪寒又皱眉看向阴瑛。 “阴前辈,有一点小子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突然会围攻天阳教呢?” “他们此为,是为了逼得骄阳回来。” “此事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阴瑛向纪寒郑重说道。 “逼我夫人回来?为何早不逼,晚不逼,非要选在这个时候逼我夫人回来呢?” 听得纪寒此问,阴瑛亦是陷入了沉思。 于沉思中,阴瑛突而向纪寒说道:“一月前,重坤之父离世了。” “重坤之父离世?”纪寒感觉没太听明白阴瑛此话何意。 虽不明白此话何意,但纪寒相信阴瑛绝不是无的放矢。 “这一切还要从她的身世说起。”看向骄阳,阴瑛亦是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 “二十年前,天铭受东枳国国君所邀赴东枳国传教,天阳教只知天铭于东枳国归来时带回一女婴,却不知,这女婴从何而来。” 向纪寒说完此话,阴瑛亦转眸看向骄阳问道:“天铭可曾告诉过你的身世?” “说过,教宗说我是东枳国亡国的公主。” “东枳国亡国公主?”阴瑛重复了一遍骄阳此话。 “原来如此!你师父他有心了,你于两年前外出,也是遵循了你师父的遗愿吧。” “是!”听得阴瑛此话,骄阳向她恭敬回道。 沉默!骄阳的这一个回答,令得阴瑛再次沉默了下来。 一番沉默后,阴瑛亦是看着骄阳再次说道:“你要好好的感谢你师父,你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阴前辈此话何意?” “追查凶手,前往太武请见太武帝,自老身与天铭决裂,天铭这后十余年都是为你而活。” “追查凶手?阴前辈,骄阳的师父追查什么凶手?”纪寒感觉天阳教被围攻一事的关键便在于此。 “追查灭东枳国的凶手!” “阴前辈你说什么?你说我师父生前一直在查灭我东枳国的那帮凶手?” “恩,老身虽与天铭决裂,但是我二人毕竟青梅竹马,他生前所做之事,老身还是知道的。” 第三百六十章 莲花再现 “二十年前,一批神秘高手突袭东枳国,致使东枳国国毁人亡,那日,天铭正作客于东枳国王宫。” 看向骄阳 ,阴瑛再次说道:“那日不是天铭不救你的父王与族亲,而是那批神秘高手的实力太强,天铭只能救你一人。” “屠国一事,老身便不再说,老身下来所说的乃是天铭救你之后。” “不过老身在说此事时,老身要你们四人指天发誓,今日老身所说之话,绝不能传于第五人耳。” 看来这阴瑛是要说一个惊天之密了,不然她不可能在说之前逼他们发誓。 待得纪寒四人一一发下重誓后,阴瑛才继续说道:“那夜,天铭怀抱骄阳冲破数名高手的围堵冲出王宫,他本是要逃,但奈何敌方人数众多,这一批不下百人的神秘高手,其每一人的实力皆在九品以上,三十名九品境界的高手将天铭逼入绝境,那时,天铭自知他已无路可逃,便在他要抱着你跳下那百丈海崖时,他得救了!” “得救了?”阴瑛的这个反转说的也太轻松了吧。 “救他的共有七人,这七人各个身怀绝技,武艺绝伦,东枳国海崖,皓月之下,这七人大战百名九品境界的高手非但不落下风,甚至还击杀了不下三十名九品境界的高手。” “什么?”听得阴瑛此话,温雷亦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不仅温雷吃惊,便是纪寒也吃惊。 九品境界的高手,还百名? 纪寒已经无法去脑补东枳国海崖,皓月之下的那一场旷世大战了。 “百名九品境界的高手被那七人杀破了肝胆,他们纷纷开始逃跑,那七人也未去追,天铭并不知道这七人的名字,只知道他们叫七部众。” “而在七人离去时,天铭仿佛在那七人之中听到了一声幼婴的哭啼声。” 阴瑛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 在一番悠长的沉默后,温碧亦突然向阴瑛问道:“教主的意思是说,那七人也在东枳国救下了一名幼婴?” 听得温碧所问,阴瑛摇头说道:“不知道,或许是天铭听错了也不一定。” 动用百名九品境界的高手屠杀一小国,此事绝非这么简单。 看来这东枳国一定藏有什么惊天之密,而这些人逼迫骄阳回来,便是想要从骄阳身上得到这东枳国的惊天之密。 先不说骄阳知不知道这惊天之密,只说天铭救得骄阳时,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幼婴。 一个幼婴又能知道什么秘密? 这帮人的脑子怕是叫驴给踢了吧。 “无论是骄阳还是你,你们二人在他们眼中可是炙手可烫的山芋,香着呢,小子,你若是想保护你们二人,凭你现在的实力可是不够,” “不过你若是能练成我天魁教的两门镇派绝学,或许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机会。” 说来说去这阴瑛还是想让他练,他方才不是都已经答应了吗,怎么又要重提一遍? “阴前辈,我练还不成吗!” 走至灵位前,而后扳动第一位教宗的灵位,柩堂内立时发出一声沉闷的挪动声。 伴着这一沉闷的挪动声,自灵位后突然伸开了一扇石门。 在石门打开的刹那,骄阳亦是露出惊讶之色。 如若没有猜错这石门后便是天魁教的武学圣地了。 石门大开,阴瑛看向纪寒与骄阳说道:“你们两个进去,我们三人在此处等你们。” 阴瑛此话一出,明摆着是不让温碧姐弟进去一窥。 看着前方的那一扇石门,骄阳倒很是激动。 她迫切的想要提高功力,如今她的天阳神功已经将要突破到第十重,而这第十重亦是接下来她闭关修炼的目标。 二人迈入石门,在迈入石门的刹那,石门便自动闭合。 石门闭合,两边忽而升起盏盏烛火。 微微烛光将这一条悠长的石道点亮,纪寒也轻轻牵起骄阳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一路向前,脉脉不语。 走至这条悠长石道的尽头,尽头处依是一扇石门。 而在纪寒正要伸手去推这扇石门时,这石门竟是自动为纪寒打开了门扉。 门扉打开,映入纪寒双眸中的又是一座溶洞。 而在这座溶洞四面的的墙面之上,纪寒竟然真的看到了武学宝典。 这刻在石壁上的武学宝典不但有文字还有简略的小人。 溶洞正中有一烛台,此烛台做莲花状。 莲心有烛,莲叶亦有烛。 便是这一盏莲花灯将此溶洞映照的灿灿生辉。 石壁光滑,于光滑中流转着晕晕光泽。 纪寒大致的看了一下,这座溶洞里共刻有七套绝世功法。 这七套绝世功法中便又之间阴瑛所提到的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而这两套刻在石壁上的绝世功法所占的面积也是最大。 除过这两门绝世功法外,纪寒还在一处石壁上看到了化阴神功。 在进入此溶洞后,骄阳便挣开了纪寒的手掌。 她在仔细的看,每一面墙壁上所刻的功法她都在认真观看。 看了许久之后,骄阳亦是微微叹气。 这其他五门功法虽也精妙,但却比不过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的玄妙。 看来天魁教的第一任教主选择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是有其原因的。 看毕墙壁上所有的功法后,骄阳亦有些失望。 看来,她并不能借助这武学圣地将其功力再精进一层了。 回身看向纪寒,但见纪寒仍是站在石门前。 伸手指向石壁上的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骄阳向纪寒催促道:“阴前辈让你修习我教的两门镇派绝学,你杵在门前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骄阳此话纪寒是听到的,只是听到归听到,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皆在溶洞正中的那盏莲花灯上。 “这灯?”纪寒伸手指向溶洞正中的莲花灯,而后在骄阳催促的眼神中,缓缓自衣襟取出了那一块自韩成俊那里所得来的莲花玉。 见纪寒未动,骄阳本是有些嗔怒,只是当她看到纪寒自衣襟中取出的东西后,她便快步的走至到纪寒身前。 垂眸,而后紧紧的盯着纪寒手中所拿的莲花玉,骄阳亦是用一种惊讶的语气向他问道:“这玉你哪来的?怎么和溶洞里的这盏莲花灯生的一模一样?” 第三百六十一章 莲花宝典 确实一模一样,起初纪寒并未注意,只是当他将溶洞石壁上的武学一览无余时,他的余光便定格在了溶洞正中的这盏莲花灯上。 并未回答骄阳此问,而是向着溶洞正中的那一盏莲花灯走去。 此灯由青石所雕,如磨盘大小。 走至莲花灯前,纪寒先是绕着这台莲花灯走了两圈,而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这台莲花灯的莲心处。 莲心处、悬座下有一凹槽,此凹槽大小与纪寒手中莲花玉大小一致。 不仅大小一致,便是连那凹槽图案也与纪寒手中莲花玉的形状几近相同。 紧紧的盯着莲心悬座下的这一凹槽,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纪寒,此刻他应该将手中的这只莲花玉放入此凹槽中。 在直觉的驱使下,在骄阳的紧盯下,纪寒轻轻的将手中的这只莲花玉放在了悬座下的凹槽内。 待得莲花玉落入莲花凹槽,纪寒与骄阳亦同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启动声。 这声轻微的启动声由莲花台而发,在发出此声的同时,纪寒便看到这一只本是放入莲花凹槽里的莲花玉突而自莲花凹槽沉了下去。 这一沉,整座莲花台仿似被启动了某个重要的机关一般开始合拢。 这种合拢就像是一朵本是盛开的莲花开始收拢它的花瓣一般。 待得这台莲花台合拢为一个莲花骨朵时,其莲心处开始缓缓上升。 当其上升到一个它所能达到的最高点时,本是收拢为连花骨朵的莲花台再次打开。 这一次不再是缓缓打开,而是忽而盛开! 于盛开中,莲心开始继续上升。 待得这朵石莲盛然开来之际,莲心亦不再上升。 石莲突静,于寂静中忽而落下,这一落便仿似是掉入无底深渊一般。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莲心便沉入石莲。 莲心不负,石莲盛开,整台石莲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启动声。 那本已沉入石莲的莲心开始再次升起,而在其升起中,纪寒与骄阳皆看到了那托在莲心上的东西。 那托在莲心上的赫然是一本蓝面线装的古籍。 莲心不再上升,而是停在了纪寒与骄阳的眼前。 莲心所停的这个位置亦能让纪寒与骄阳二人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写在古籍封面上的文字。 “莲花宝典!”纪寒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轻轻的念出了此本古籍的名字。 “莲花宝典!这,这不是东方前辈所修的功法吗?”看着宝典上的这四个大字,骄阳亦是掩唇惊语道。 “东方前辈?哪个东方前辈?”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一本莲花宝典,纪寒向骄阳问道。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骄阳以一种惊惧又欣喜的声音向纪寒回道。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纪寒正在努力的消化着这八个大字,当他确定他已消化完全时,便用一种活见鬼的语气向骄阳大喊道:“你别告诉我,你说的东方前辈,叫东方不败!” “是啊!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惊讶,之前你不是还冒充过东方前辈的徒弟吗?” 卧槽! 纪寒确定骄阳没在开玩笑,而且他也从心里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事实。 死死的盯着面前这本葵花宝典,纪寒嘟嘟囔囔的自语道:“别告诉我,这莲花宝典第一页上便写着,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吧。” 带着心底的疑问,纪寒轻轻的自莲心上取下了这本葵花宝典。 骄阳很想看,真的很想看,但是她知道这本绝世宝典是纪寒的。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炙热,骄阳逼迫着自己自这本绝世宝典上移开了目光。 虽然她已将身子给了纪寒,但是她还是将自己当做了外人,尤是她知道纪寒还有三位貌若天仙的夫人时,这种心思更甚。 她不是不能接受,而是她与纪寒的结合本来便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虽然这一路上纪寒对她呵护有至,但是她还是无法做到为纪寒真正的敞开心扉。 这不是说她不喜欢纪寒,而是她的心在作祟。 这本莲花宝典或许能让整个西海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但在纪寒眼中,他最在意的只是这本莲花宝典与他所知道的那本宝典是不是一本! 毕竟连人名都是重的,纪寒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怀着一种忐忑到说不清楚的心情纪寒轻轻的翻开了封皮。 封皮翻开的刹那,纪寒便懵了。 先是揉了揉眼睛,而后迅速的翻到下一页。 纪寒翻的很快,当他将这本葵花宝典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表情亦变得更加古怪了起来。 这种古怪有种窃笑的意味。 通篇无字,只有人画,说白了这不就是一本画册吗?而且还是一本那样的画册。 骄阳听到了纪寒翻书的声音,她紧咬着芳唇,逼迫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此刻纪寒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个疑问便是那东方不败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到无所谓,若是女,那这东方不败也太那个了吧。 看向骄阳,却看到的只有她的背影,纪寒只以为是她看到了莲花宝典里的图画才别过了身去。 “那个,我问一下啊,这东方前辈是男是女?” 正在极力忍耐不看不想的骄阳突而听得纪寒此问,亦是连忙向纪寒回道:“是男!” “哦?我再问一下,你确定这莲花宝典真是东方前辈所修的功法?” “那当然,东方前辈功参造化,自前辈修得这莲花宝典,一生便从无败绩。” “一生从无败绩?”听得骄阳此话,纪寒又再次翻开了莲花宝典看了起来。 这一次他看的很认真,亦是在他的认真下,他便在这本莲花宝典里看到了一些之前所忽略的更加深层的东西。 这莲花宝典确实无字,但是其画在册子里的小人却大有文章。 亦是因为看的仔细的缘故,纪寒竟然发现这每一组小人的身上竟都勾勒着每一式所行气的脉络。 这一个发现,亦令得纪寒开始更加认真的看了起来。 越看越是心惊,看到最后,纪寒只觉如醍醐灌顶一般,令他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万物化空,大象无形! 于身后听得纪寒的惊叹与赞叹,骄阳心中只觉一阵痛痒难挡。 纪寒正在看的可是东方前辈所修习的功法,她当然动心。 只是要她厚颜无耻的向纪寒讨要,她却做不到。 一番仔细的研习后,纪寒亦是有些蠢蠢欲动了,这种蠢蠢欲动一是因为莲花宝典里的图画,二是因为,他体内的真气又开始作祟了。 不过,这种作祟纪寒是可以用理智来战胜的,所以这种程度并不能令得他失去理智。 听得纪寒于她身后那明显已经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骄阳只当他是因为激动所致。 虽然不能厚颜无耻的向纪寒借阅这本绝世功法,但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这团贪婪向纪寒问道:“纪寒,东方前辈的这套功法一定相当精妙吧。” 忽而听得骄阳所问,纪寒亦是随口回道:“精妙,这怎么能用精妙一词便能形容得了?这本功法简直就是易筋经的升华版。” “易筋经?”骄阳从未听过此功法的名讳,所以她并不能体会到此刻纪寒的心情。 “纪寒,有了这套功法,你便看不上我天阳教的那两本功法了。” 已经阖上书页的纪寒听得骄阳此话,亦是微微怔了一下。 她能从骄阳此话的语气中听出她的落寞与期待,如今在加之她那稍显落寞的背影,纪寒好像察觉到了她为何会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 “方才你没看?”带着一些试探,纪寒轻轻向她问道。 “没有。” “为何?”纪寒向她追问道。 “因为那是你的,” “我的?”伸手搬过骄阳的身子,纪寒向她正色说道:“你将自己当做了外人?” 骄阳不敢去看纪寒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因为纪寒说的很对,她确实将自己当做了外人。 见骄阳不说话,纪寒亦是忽而将莲花宝典塞入骄阳手中,并再次向她沉声说道:“我的就是你的,还有,你不是外人!”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以一种震惊的神色抬眸看向了纪寒。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他知道他手中所拿之物有多珍贵吗?他知道他强塞于她手中的到底是何物吗? 这可是一本足以令得整个西海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撼世神功啊! 柳身轻颤,于轻颤中骄阳垂眸看向了手中的莲花宝典。 在纪寒眼神的鼓励下,骄阳终是翻开了这本足以令得整个西海而为之疯狂的撼世神功。 在翻开书页时,她那葱白手指亦在明显的颤抖,而当她看到这本撼世神功第一页中的图画时,她那本是激动的神色立时变的古怪了起来。 与纪寒第一次看时如出一辙。 抬眸,而后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向纪寒。 “你仔细看!” “仔细看?”听得纪寒此话,骄阳更加疑惑了,于疑惑中还有些扭捏。 这还需要仔细看吗?只是看了那第一张图,她便知道这本所谓的撼世神功到底是个什么功法了。 “看细节,你仔细看看,这每一组小人身上所勾勒的脉络是不是很神奇?” 在纪寒言语的鼓励下,骄阳亦是硬着头皮再次垂眸看了下去。 经过纪寒的提醒,她这一看,终于看到了与这张图画之外的东西。 “这……纪寒,这怎么可能?” 是不太可能,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床笫之事竟然还可以这般施为! “我曾听说,这莲花宝典乃东方前辈亲手所创,这东方前辈当真乃世间第一奇人也,他到底是如何想到的。”起初羞涩,如今爱不释手,骄阳于翻看中向纪寒说道。 “要么说人家敢给自己起一个这么吊炸天的名字呢,想他人所不敢想,做他人所不敢做,只是不知道这位东方前辈的夫人当时是不是也是为冠绝天下,为求一败的绝世人物。” “未曾听闻,我只知东方前辈的夫人名叫黄裳。黄裳前辈并未在江湖中留下过关于她的传闻。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为何东方前辈所创的功法、会藏于我天阳教的禁地之中?” 骄阳所问,纪寒亦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无需再想,反正这莲花宝典已经被他所得。 阖上宝典,骄阳亦抬眸看向纪寒。 这本神功严格来说并不是一本双修的功法,虽不是双修之功,但是也需要修炼的二人必须坦诚相见。 这坦诚自然便是将身上的衣衫尽数褪去。 虽不用去行那让人害羞的事情,但是二人却要肌肤相亲,于肌肤相亲中做出许多神功中所画的羞人动作。 放着撼世神功而不练,那不是骄阳的作风。 此刻,她心中最为急切之事便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功力,从而为那些死去的天阳教众报仇。 四眸相对,于相对中,骄阳亦是解开了系在腰身上的系带。 这莲花宝典,共有十八式! 这十八式并不是武功绝学,而是修炼内功的撼世奇经。 见得骄阳褪衣,纪寒亦在深吸一气后,开始宽衣解带。 二人步入石莲,而后双双坐于莲台。 起初骄阳是娇羞的,但是在二人按照莲花宝典中的图案做出第一个动作时,并按照图案中的经络脉路开始各自运行体内的内力时,无论是纪寒还是骄阳,二人皆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仿似置身于天地之间的奇妙之感。 天地缥缈,大音希声,万物化空,大象无形! 此刻二人已经完全沉浸于这一种蕴含大道之境的自然之境中。 这一刻,无需纪寒去调动体内真气,其体内真气亦在这种玄妙之境中开始于纪寒周身游走。 按照莲花宝典中所绘的轨迹,纪寒甚至感觉到其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一般。 这种呼吸不仅令他畅快非常,更让他感觉到整个身体如柳絮一般轻盈。 此刻,二人仿似如两只飞舞在花丛中互相嬉闹追赶的蝴蝶一般在这方溶洞里追赶着彼此。 忽而化蝶,忽而化雁,忽而化鸳,忽而化鱼! 忽而如胶似漆。 如胶似漆时,二人已是重新落会莲台。 落至莲台,那本是盛开的石莲忽而收拢将二人包裹其内。 第三百六十三章 重坤 萦绕在二人周身的真气如梦如幻,这梦幻中的二人也缓缓睁开双眸。 溶洞外,阴瑛在来回踱步,这二人已经进去了很久,也不知道那小子如今修炼的如何了! 自这溶洞的出路只有一条,她不用去想也知道阴珏与蓝傲必会守在那唯一的出口等她们出来。 如今,除过温氏姐弟,她们三人的生死便全落在纪寒一人身上。 阴珏与蓝傲确实守在天阳教下的一处石门前,这处石门隐藏的极为隐蔽,若不是阴珏,便是蓝傲带人将这巨天岛翻个过来也未必能够发现这一扇镶于一块巨大礁石正中的石门。 “阴教主,已经过了一日了,你确定他们还在里面?没有从其他出口逃跑?” 此话,蓝傲已经问了不下五遍,可是他每一次相问,阴珏都不做回答。 本以为这一次阴珏还是用沉默对之,却没想阴珏在这第五次相问时终于开口了。 “蓝宫主稍安勿躁,本教可以用人头担保,他们若想出来便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那若是他们不想出来呢?” “不想出来?”自石门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一脸焦急的蓝傲。 “蓝宫主,本教若是你,就不会问如此蠢笨的问题,不说此路是他们唯一的一条出路,只说,你我所对天阳宫所做之事,那天阳教的小教主会放下此等灭教之仇吗?别忘了,那小子可是那小教主的夫婿。他们二人定会出来的。” 阴珏此话依然未有解开蓝傲的锁眉,非但未有解开锁眉,反而令他锁眉更重。 此事真的要瞒下重明殿的重坤吗? 若是现在不着人告知重坤,待得重坤知道此事,怕是不好善了。 说起来,此次攻打天阳宫便是重坤提议的。 重坤告诉了他一个不得不攻打天阳教的秘密。 这个秘密便是,二十二年前的那位并未身死,而是被东枳国一位女子所救。 二十年前,东枳国惨遭屠国便是以此事有关。 而天铭于二十年前所抱回的女婴,便是东枳国皇室遗孤。 如今遗孤做了天阳教掌教,并于两年前离开巨天岛,重坤猜测,此女身上必然身怀大秘,不然天铭临终不会将她支出巨天岛。 而此女身上所怀揣的大秘极有可能便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位有着莫大的关系。 若只是这一事,蓝傲或许并不会被重坤说动,可是再加上这阴珏,阴珏竟然告诉他天阳教内还藏有一武学禁地。 两事相加,蓝傲自然动心,所以才会攻打天阳教。 这便是攻打天阳教整个事件的起因。 明明是要逼迫骄阳归来,这骄阳不但归来,竟然还给他们送上了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不但蓝傲想不通,便是连阴珏亦无法想通此中关节。 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是从何处习得那位的功法的? 一个是东枳国遗孤,一个习得了那人的功法,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如此一想,这骄阳外出的两年间便大有深意了。 那黄猿一身傲骨,无论如何对他施已酷刑他具是不招,在他攻打天阳教前,黄猿便遣散了天阳教的重要教众。 这些被他所遣散的重要教众,如今一个都没有抓到,这也是一件令蓝傲头疼之事。 身后突而响起阵阵脚步声,阴珏与蓝傲同时回身看去。 月色下,有五人正在向她二人走来,这五人阴珏与蓝傲认识其中三人,剩余的二人却是两幅生面孔。 五人走至阴珏与蓝傲身前,那站在五人正中身着乌袍、头顶紫冠的中年男子用一种沁冷的声音向她二人问道:“两位让本殿好找,骄阳教主登岛,两位为何不派人告知本殿。” 微顿片刻,此中年男子再次向阴瑛二人说道:“还是说,两位想绕过本殿独吞骄阳教主?” 一连两问,令得此间本是沉闷的气氛如同再披上了一件沁冷的寒霜一般。 “重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傲皱眉向此中年男子问道。 “什么意思?”中年男子横眉倒竖,于倒竖中突而看向了其身旁的另一名中年。 “若不是谷右使说骄阳教主带一青年返回巨天岛,本殿怕是现在还被两位蒙在鼓中吧。” 中年男子所看向的这名中年正是与骄阳于归途中决裂的谷玄冥。 而如今看来,这谷玄冥并不像是与这中年男子为一伙,其更像是被挟持。 谷玄冥确实是被挟持了,自与骄阳决裂,他便带着二十名教众去了潍城。 花大价租了海船,本来船主是不出海的,但是谷玄冥却一意孤行,逼迫船主出海。 船主迫于威胁,只能出海。 而这才出海没两日,便被沧海会所截。 截此船的正好便是沧海会的叶青与周通,谷玄冥本以为报出自己所去的目的便能了事,但是他却不知,叶青已经认出了他。 这结果便是,谷玄冥被叶青与周通所擒,至于那二十名教众,便被丢入海中。 押送谷玄冥到了重明殿,经过一番盘问,叶青竟然才知道,他所要找之人便是自他眼前被他放走。 于是叶青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留了下来,叶青留下,周通亦自然要留下。 重坤当然知道这二人留下的目的不纯,但是这沧海会他亦不能轻易得罪。 当初找上叶青,是其子重阳的主意,如今人家要留下,他又怎好推辞。 本是要去傀阴教找阴瑛来主持公道,却被叶青带回了凌崖群岛。 不但带回凌崖群岛,他更于重坤这里得知,傀阴教驰援天阳宫,教主阴瑛却突遭副教主阴珏偷袭于天阳总坛身负重伤。 原来,这是一起针对于天阳教与傀阴教的阴谋。 他懊恼不该与骄阳因为天阳神功一事而决裂,他庆幸,庆幸若不是他与骄阳决裂,骄阳亦不可能与那小子顺利回到天阳教。 可是如今,他却在这里看到了灭他天阳教的罪凶,他激动、他憎恨,可是奈何其一身经脉被重坤震伤,如今的他便只能沦为重坤的阶下囚。 身为天阳教右使的他当然知道此处是何地,只是他却不解重坤为什么会知晓这扇石门的存在。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魁教教主 在蓝傲众人中,谷玄冥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容,这两张熟悉的面容正是星宿堂堂主司空星与虚宿堂堂主陈煦。 只是这二人面色苍白,正在一旁盘膝打坐,想来是在运功疗伤。 此刻聚拢在此处的皆为天阳教的仇人,谷玄冥恨不得将他们抽筋剥骨,挫骨扬灰。 “蓝宫主、阴教主,两位还是先向本殿解释一下二位为何会在此处吧?” 听得重坤所问,蓝傲亦是皱紧眉宇。 是说实话还是对他隐瞒?蓝傲犹豫不决。 便在他犹豫之时,阴珏却突而开口说道:“我教葵水堂堂主温碧将骄阳教主带入天阳总坛,骄阳教主于总坛放下千斤坠与我等大打出手,二人一连杀死十数名与我等同来的高手后,逃入天阳禁地,我等在此,便是为等她们自禁地出来。” “哦?蓝宫主,阴教主说的可否属实?”听得阴珏所说,重坤亦是沉声向蓝傲问道。 “重坤,你这是何意?你是不信老身所说吗?”接过重坤所说,阴珏亦寒声向重坤质问。 二人针锋相对时,蓝傲亦在心中决定与阴珏一同瞒下此事。 只是瞒下之后呢?若是他们几个自此石门出来之后,他与阴珏又该如何。 于针锋相对时,重坤忽然洒然一笑。 “阴教主说的哪里话,本殿怎会不信阴教主,既如此咱们便一同等他们上来吧。” 听这重坤的意思,看来他是不打算走了,这他不走,蓝傲便心中难安。 “也好,不过,老身先将话说在前头,骄阳那丫头片子归你重明殿,那一同随骄阳回来的小子与天阳禁地归老身与蓝宫主。” “自然,本殿本就无意沾染天阳禁地。” 听得重坤所说,蓝傲亦是将心中的那份不安放下。 这阴珏果然聪明,三言两语便解开了于他心中的这个难题。 现在只待那小子自石门出来,而后他必将不再保留拿下此子。 月明星辉之下,一处礁石陆上,阴珏、蓝傲盘膝而坐,二人身后三堂、四宫亦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们的前方是一块巨大的暗礁石,此石正中镶有一紧闭石门。 月光挥洒,礁风细细,远方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近处有众人严阵以待。 纪寒与骄阳走出密室,走出的刹那,阴瑛便快步的走至纪寒身前,并向纪寒急声问道:“你可有学会?” 学会?岂止是学会?老子还学了东方前辈的旷世绝学。 手掌翻转,纪寒忽而向阴瑛送去了一掌。 这一掌阴瑛接了,接住的刹那,阴瑛便爽朗大笑了起来。 成了!这小子竟然练成了她天魁教的两门镇派绝学。 一阵大笑后,阴瑛便在纪寒的目瞪口呆中,跪在了纪寒脚下。 双膝跪地,阴瑛向纪寒喜声说道:“天魁教,傀阴使阴瑛参见教主,参见教主夫人。” 这他妈什么情况?纪寒感觉他有点跟不上和阴瑛的思路了。 阴瑛的喜,是发自内心的喜。 这小子既然学成了她天魁教的两门镇派绝学,她怎能让这小子将这便宜这般容易的捡了去。 学成这两门镇派绝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天魁教自此便诞生出了一位绝顶高手。 不说这两门绝学,便是此子自身所修的那门功法亦足以让她天魁教扬名整个西海,成为西海又一个擎天。 所以她必须要让此子继任天魁教教主之位,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将此子与天魁教绑在一起。 “教主?那个……阴前辈,小子我何时成了天魁教的教主了?”纪寒想要先将阴瑛扶起来,可是奈何他刚要去扶时,阴瑛却向后挪动了一步。 “本教教规,凡集我教两门镇派绝学为一身者,当为我天魁教教主,老身只是行本教教规,若是教主不应,老身便只能遵循教规自缢在教主面前。” 教规?怕这教规是她现编的吧。 纪寒不傻,阴瑛当然知道纪寒能看出她在撒谎,可是那又怎样?比起天魁教大业,她便是扯下这张老脸又算得了什么? “你就答应了吧。”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亦是幽幽的向纪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听得骄阳此说,跪在地上的阴瑛亦是借势再次唤了一声教主。 得!既然骄阳都发话了,他只能先答应做这个教主了。 若是他拒绝,指不定这丫头又该胡思乱想了。 见得纪寒点头,阴瑛亦是连忙自地上起身。 起身,而后快步走至列位天魁教教宗灵位前,自供桌上取来三炷香,而后又快步走至纪寒身前。 将三炷香递到纪寒手中,阴瑛便向纪寒说道:“还请教主祭奠我教列位教宗。” “祭奠?好吧!”纪寒勉为其难的走至灵位前,而后弯身三拜。 温氏姐弟亦在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正在对着灵位鞠躬的纪寒。 不得不说,这阴瑛为她天魁教找了一位好教主,若是此子能度过凌崖群岛的这一劫数,那么她便要重新看待她与纪寒的关系了。 若是他不能度过此劫,那便再无后话。 西海之大辽阔无垠,概括的说,这西海共分三海。 其一为外海,其二为内海,其三便为无尽海。 无论是凌崖群岛还是沧海会,他们只属于外海势力。 而温碧与温雷,她们二人便来自于内海。 至于无尽海?便是温碧亦少有听闻过无尽海之事。 拜完了列位教宗,纪寒也算是走马上任做了天魁教的教主。 只不过他这个教主做的可是寒酸,手下既无教众可用,还要为那些死去的天阳教众报仇雪恨。 不,确切的说,为天阳教众报仇雪恨的事无需他来做,他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这件事便是为天魁教清理门户。 骄阳无疑是开心的,因为纪寒答应了做天魁教的教主。 这一答应,便代表着她再也不用与纪寒分开了。 你有三位貌美如仙的夫人又如何,难道本夫人便不貌美如仙了吗? 阴瑛将骄阳那眉宇间所流露出的喜悦尽收眼底,她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 指望这丫头留住纪寒?就凭她那张比纸还薄的脸皮? 第三百六十五章 囚龙、千芒 纪寒拜完了天魁教列位先教,下来之事便极为重要了。 看向柩堂深处那一扇紧闭的石门,阴瑛亦向纪寒沉声说道:“教主,这天魁禁地还请教主做个抉择,是毁是留全凭教主决断。” 听得阴瑛此话,骄阳与温氏姐弟亦同时看向纪寒。 这刚走马上任便要开始处理教务了吗?这阴瑛还不知道他另一个身份吧。 江湖庙堂永不相干,他现在不但干涉了,还做了江湖中一教的教主。 而他这个教主也算是临危受命,当下还是先解决眼前之事为好。 “阴前辈,我觉得吧,这禁地应该留着。”斟酌一番后,纪寒抬眸向阴瑛说道。 “好,教主说留,那便留着。”阴瑛不问缘由,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 “其实吧,我是这么想的,若是没有这个禁地也就不会有天魁教,它虽是个死物,咱们也不能忘本不是?” 阴瑛虽不问缘由,但是纪寒还是要将他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听得纪寒所说,阴瑛亦是深表赞同。 这禁地于天魁教有着非凡的意义,若是毁了这处禁地,无异于毁了她天魁教的传承。 禁地一事已解,下来便是要离开这处溶洞了。 纪寒知道这一出去,怕是要面临一场真正的恶斗,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到江湖的争端之中。 于禁地内,骄阳已将天阳神功突破到第十重,而纪寒亦在骄阳的催促下习得了石壁上天魁教的两门镇派绝学。 不得不说,这两门功法便像是为纪寒量身打造的一般,他修习起来不但未有吃力,而且一学就会。 凝气成冰,凝气成炙,这便是修习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后体内真气的变化。 月当空、星灼灼、礁石陆、石门开! 在石门打开的刹那,那盘膝坐在巨石下的阴珏与蓝傲豁然睁开双眸。 在这一刻,巨石下,所有人亦是抬眸看向了那站在巨石正中之人。 站在巨石正中的共有五人! 一名青年居中,一名老孺与一名年轻女子各站其左右,而另外一对青年与女子则是站在居中青年的身后。 这名青年如众星捧月般傲然而立。 无需多言,阴珏与蓝傲起身的刹那便同时飞身而起。 在二人飞身而上的同时,那站于巨石正中被众星捧月的青年便如一只雄鹰般自巨石直掠而下。 星空浩瀚,弯月如钩,礁风袭袭,海夜无声。 于半空中,这飞身而上的二人与直掠而下的青年交汇在一处。 星月之下,三人同时伸出手掌拍向彼此。 这一掌,乃阴珏全力一掌,这一掌乃蓝傲毫无保留的一掌。 毕生功力皆系于这一掌之中。 而纪寒亦未做保留,体内无名功法疯狂运转,左掌无量、右掌天阳。 三掌相交,于相交间阴珏骇然色变。 “无量寒经,小子,你竟然在这般短时间内学会了我天魁教的无量寒经。” 不说纪寒的内力有无她深厚,只说这一突然的发现便令得阴珏心神动荡。 阴珏色变,蓝傲亦是大骇。 在他与纪寒对掌之间,便突觉一股炙热之气自其掌中涌入其体。 好在蓝傲功力深厚,将这渗入其体内的炙热之气尽数震散。 这方一交手,他二人不但未有拿下此子,竟然还一时间落了下乘。 这不是说他二人没有纪寒功力深厚,而是纪寒打了他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离开溶洞前,阴瑛便向他叮嘱道,若是出去,见得下方不止阴珏众人时,让他一定不要动用那种吸人内力的功法。 虽不知阴瑛此话何意,但是纪寒选择了相信。 所以这与二人的对掌,纪寒并未动用他所擅长的功法。 只是这无量寒经与天阳神功他毕竟方才学会,所以运用的也不顺畅。 在阴珏二人震惊之余,纪寒忽而撤回双掌。 既然不能动用擅长的功法,那么便用他擅长的武艺吧。 说到武艺,纪寒那是相当自信。 撤掌的同时,纪寒便自腰间抽出囚龙锏。 囚龙锏在手,天下我都有,一手泼皮刀,叫你吃个饱。 一旦动用泼皮刀法的纪寒便立时化身为了一恶棍泼皮。 这还是优雅的说辞,不优雅的说辞便是,一旦动用了泼皮刀法的纪寒便立时化身成了一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这一手泼皮刀法不知令得多少成名已久的高手们栽了跟头,阴珏与蓝傲自然也不例外。 “教主夫人,这是什么招数?”阴瑛看着半空中那已经化身为一条疯狗的纪寒忍不住的向骄阳问道。 听得阴瑛所问,骄阳亦是轻掩着芳唇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左青龙,又白虎,老牛在腰间,龙头在胸口,人挡我杀人,佛挡我杀佛。” 一边乱七八糟的乱砍乱劈,口中还振振有词。 置身在泼皮刀法下的阴珏一时间感觉精神上有些恍惚,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招数她虽未见过,但是凭借她毒辣的眼光亦能看出此子根本就是一通子的在对她乱砍,乱劈。 虽然招式凌厉,但在她看来,此子所使用的招数处处都是破绽。 阴珏能看出的破绽,蓝傲亦能看出。 二人于躲避中互望一眼,而后开始转守为攻。 十六天罡环自蓝傲身后飞出,八环远攻,八环近攻。 信手一弹,千芒针自手中飞出,飞出同时,手中再生一根千芒针,屈指一弹,这根千芒针穿过纪寒层层刀法直取纪寒丹田。 片刻之间,纪寒的泼皮刀法便被这两位成名已久的高手所打乱了阵脚。 泼皮刀法被破,纪寒亦不惊慌,方才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大餐还没上呢。 他是学不会那些精妙的武功招式,但是他却从金智善师父璎姑那里悟得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绝学。 千芒针穿过层层刀影已是袭向纪寒丹田,而纪寒忽而将手中囚龙锏转入左手中,左手持锏而后横力丹田处。 千芒针到,囚龙锏忽而开始于纪寒手掌中旋转。 在囚龙锏凌厉的旋转下,这枚蕴含阴珏内力的千芒针被囚龙锏搅碎,搅碎的同时,正值旋转中的囚龙锏又忽而做出了一个上挑的动作。 第三百六十六章 泼皮、高手 这一记上挑,非但挑开了一只天罡环,还令这只天罡环撞向了另外七环。 囚龙锏依在纪寒掌中旋转,在旋转中纪寒亦是改为双手握锏。 此刻囚龙锏已经化身成了一条棍棒,而纪寒所做的动作便是舞棍。 因为体内真气加持的缘故,纪寒可以做出任何他想要做出的高难度动作。 囚龙锏被舞成了风火棍,而于舞动中,纪寒双手持锏柄再次做出了一个高难度系数的白蛇吐信。 人锏合一,直捣黄龙。 明明是攻势,转瞬间怎么又让这小子取了先机。 用内力催动飞回的八只天罡环,而后蓝傲伸出双臂将这飞回的八只天罡环套于手臂。 左八只,右八只,十六天罡环于蓝傲双臂旋转。 刚正面吗?老子与人刚正面的时候只怕你小子还没生再娘胎里呢。 将一双手臂抡成风车,蓝傲亦是扯起嗓子嗷嗷大叫着向人锏合一的纪寒冲来。 看来这蓝傲一定是被打出了真火。 二人短兵相接,相接刹那,这方夜色下立时便迸射出无数火花。 火花四溅,真气鼓荡。 蓝傲所使的乃是一套拳法,此拳法如骤雨般密集,在密集的同时又如细雨般延绵。 总之一句,蓝傲拳法便如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而纪寒所使的招式,下方之人无一人能够看懂。 无法看懂,只因太过驳杂。 明明手中的兵器乃一柄锏,他却忽而将锏当做了棍使,又忽而将锏当做了锤使。 总之一句,一柄锏,在纪寒手中被他舞成了十八般兵器。 这一次再也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戏码,而是纪寒于大堰真正所悟。 蓝傲愈战愈惊,这小子虽然招式新奇,但在他眼中看来尽是破绽,而令他愈战愈惊的是,明明在他眼中看来尽是破绽的招数,他却无法破之。 二人于半空中近身相搏已不下百合,却是无法奈何彼此。 纪寒对江湖中的这些高手再次在心中做了一番评估,看来这些能统领一方门派的人物,各个都不容小觑。 既然在硬实力上无法讨得便宜,那么只能如此了! 于蓝傲如疾风骤雨般的拳势下,纪寒突然变招了。 他不再硬接蓝傲的拳法,而是将囚龙锏插入腰间。 将囚龙锏插入腰间的刹那,纪寒便赤手空拳的开始与蓝傲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次近身相搏,纪寒便改变了之前的路数。 这一改变,那些所为江湖所不耻的招数,纪寒便统统都使出来了,什么黑虎掏心,什么猴子偷桃,什么海底捞月,什么直顶凌霄。 总之,什么招式阴损,纪寒便用什么招式。 你不是擅长拳法吗,老子便如你所愿,和你赤膊上阵。 方才纪寒将一柄锏使成了十八般兵器,这已令下方之人啧啧称奇,而此刻呢? 正在下方观战之人的脸色皆变了,变的不耻。 连骄阳亦是别过了头去,来了一个眼不见心为静。 他娘的,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温碧妙目流连,温雷目露不屑。 而阴瑛的表情却是极为的精彩,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让这小子做天魁教的教主了。 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纪寒便再也无法在西海树立起他高手的形象了。 若是西海中人再知道这纪寒是她天魁教的教主,怕是她天魁教都要因为纪寒之名而受牵连。 一方教主尚是如此厚颜无耻,惯用下三滥的手段,更枉顾她们这些教众? 落在巨石之顶上的阴珏有几次都想出手,可是此刻她却知道她不能。 若是将这小子逼急了用出那种吸人内力的功法,便得不偿失了。 她是聪明之人,但见纪寒始终未用那吸人内力的功法她便已经猜到了。 定是阴瑛不让这小子使用!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博弈,阴瑛博的是阴珏与蓝傲不会将此等大秘告诉重坤。 她的这个姐姐博对了,她确实并未将此子身上的秘密告诉重明殿殿主重坤。 皓月之下,二人依未分出胜负。 纪寒的身法极为灵活,这种灵活不是轻功的了得,而是他根本就不顾身为江湖中人的脸面。 你打我,我就躲,你追我,我就对你竖中指,你再追,老子就往你脸上吐口水。 明明有公平一战的实力,纪寒却偏不。 总之一句话,老子就是要搞你的心态,将你的心态搞崩。 所谓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蓝傲还是一方纵横于外海的宫主。 本就已经打出真火的蓝傲心中亦是再添七分怒火。 这怒火烧的蓝傲都快失去理智了。 伸手码掉脸上的口水,蓝傲向纪寒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畜生有本事别躲,和本宫主一决高下。” 蓝傲此话一出,纪寒还真就不躲了。 落至一处礁石,纪寒再次抽出了囚龙锏。 这家伙的心态已经差不多被他搞崩掉了,而接下来,是该他亮出真本事的时候了。 紧握囚龙锏,遥指蓝傲。 纪寒再次向蓝傲勾动手指,并向他大喊道:“有种你过来呀!” 锏柄处开始飞速旋转,蓝傲于半空中忽而使出一记大鹏展翅扑向落在礁石上的纪寒。 这一次纪寒真的没有躲。 人到,拳至! 纪寒双眼如焗,在拳来之际,忽而将手中囚龙锏刺入蓝傲右臂八只旋转的天罡环内。 囚龙锏紧贴着旋转的八只天罡环。 八环在转,囚龙锏贴着八只环身亦在转。 在转动中,纪寒亦在竖耳聆听,听囚龙锏与八只天罡环的摩擦声。 便在蓝傲伸左手钳住纪寒左肩的那一刻,纪寒忽而屏气凝神于他耳边喊出了一个字。 “断!” 断字一出,蓝傲忽觉右臂一轻,在他转眸看向右臂时,他看到—— 看到八只天罡环于他右臂脱落。 他的天罡环断了! 便在蓝傲心境之余,纪寒亦是再次将囚龙锏刺入他左臂正在飞旋的八只天罡环内。 “断!” 又是一声断字! 此声落下,在蓝傲回眸看向左臂的刹那,纪寒抬起了手掌。 这一掌在蓝傲骇然失神的眼眸下轰在了他的胸口。 第三百六十七章 劲气 囚龙锏,南荣疾家神兵,此锏能在短兵相接时找出其它兵器的弱点,击之弱点,其必断。 方才纪寒便是发挥了囚龙锏的特性,凭声断弱,击断了蓝傲的十六天罡环。 十六天罡环断,令蓝傲心中大骇,于蓝傲大骇中纪寒伸掌轰于其胸口。 这一掌倾尽纪寒一身内力,这一掌亦令蓝傲如断线的风筝般自半空打滚着飞向远方。 四道身影拔地而起,纷纷停在蓝傲身后,四道身影同时伸掌抵于蓝傲后背,这才止住了蓝傲的抛飞之势。 待得落地,在场所有人亦是看向六奇宫正蓝宫宫主蓝傲。 蓝傲嘴角有血,面色惨白,眉宇间亦是忽而凝霜忽而炙红。 这—— 这是中了天魁教的天阳神功与无量寒经。 谷玄冥心中大骇,于大骇中看向那站于礁石上正凝视着他们的纪寒。 此子非但会他天阳教的天阳神功,竟然还习得了傀阴教的无量寒经。 这怎么可能? 此两种功法一冰一火,乃为水火不容,他是如何将这冰火之气在其体内以之兼容的? 蓝傲败了,败在了一个毛头小子的手中,虽然他败北的原因多少有着被这小子算计的成分在内,但却无法改变他落败的结果。 落败的蓝傲被四位宫主掺扶着,于掺扶中他急火攻心“哇”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彷如杜鹃啼血,蓝傲若是再不放下心中的执念运功疗伤,只怕今夜便是他明年的祭日。 纵身跃至蓝傲身旁,阴珏垂眸看向蓝傲只是淡淡的向他丢下一句“你先运功疗伤。”便将一双阴沉中透着狠厉的眸子落在了那仍是站在巨石正中的阴瑛。 看着站在巨石正中悬门的阴瑛,阴珏向她沉声问道:“你将无量寒经传给了他?还是说你将一个外人带入了天阳教禁地。阴瑛,你虽叛教,但傀阴教却仍执天魁教教制,你贵为一教之主,难道不知天魁禁地不得引外人进入吗?” 好一个贼喊捉贼,阴珏此话连纪寒都听不下去了。 “哼!阴珏,难得你还记得我天魁教教制,既然你记得,那么你暗算本教,按教制,本使又该如何处置你?” 本使?听得阴瑛于自己的这个称谓,阴珏亦是再次皱眉。 “阴珏,还有在场的各位,今日老身便在此向各位知会一声,自今日起,西海再无傀阴、天阳二教,我二教自今日起并教为天魁,我天魁教的新教主便是老身下方的这位。” “自即日起,老身便为天魁教傀阴右使,前天阳教教主骄阳为天魁教天阳左使。” 向阴珏丢下此话,阴瑛亦将双眸定格在了下方纪寒的身上。 “教主,还请教主先为本教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此四字便充斥着满满的江湖味。 便在纪寒嚼允着此四字时,站在阴瑛身旁的骄阳忽而至巨石悬门掠下。 纪寒只觉头顶一阵夜风掠过,在他抬眸看向这自头顶忽而吹起的夜风时,他便看到骄阳亦是冲入敌阵之中。 她的眼中只有司空星与陈煦,若不是这二人叛教,她天阳宫何至牺牲那么多的教众。 在去总坛的路上,纪寒也看到了。 看到了总坛前那如泼墨一般的血迹,血迹虽已风干,但其痕却在。 那些被风干的血迹皆是自天阳教教众们的身上所留下的鲜血。 尸体不负,但其血依在! 这所留之血,便是血海深仇。 司空星与陈煦在总坛时便被骄阳击成重伤,如今骄阳功力大增,她的天阳神功亦如她所愿,突破至第十重。 翻手为炙,覆手为阳。 司空星与陈煦只是在匆忙间与骄阳对了一掌,亦只是这一掌,便令得二人面色立时潮红,于潮红中,二人亦是各自喷出一口鲜血,而后当场殒命。 重坤可不管天阳教中之事,如今正主已然出手,那么他便笑纳了。 看向阴珏,重坤向她淡淡说道:“阴教主,你我之前约定,那小子归你,骄阳教主归本殿。” 话落,人出! 重坤一跃而起,身上衣衫随风鼓荡。 方清理了司空星与陈煦的骄阳本就在提防重坤五人,如今见得重坤亲自出手,骄阳亦是转身向重坤攻去。 纪寒认出了那五人中三人的身份,除了谷玄冥外,那被他所认出的二人便是沧海会的叶青与周通。 连他二人都来了,看来这重明殿果真与沧海会勾结在了一起。 纪寒自然不会让骄阳与那重坤交手,因为阴瑛说过,这重明殿的重坤其实力深不可测,或与她在伯仲之间,或在她之上。 面对如此强敌,纪寒怎能放心。 身脚一跺礁石,纪寒便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冲向重坤。 纪寒一动,站在蓝傲身旁的阴珏也动。 手掌翻转间,五枚千芒针离指而出。 纪寒再次将手中囚龙锏舞成密不透风的风火棍,只是在这五枚千芒针便要接触到囚龙锏的刹那,它们便突然掉转了方向。 五枚千芒针如五条灵蛇般绕过纪寒身前囚龙锏,直袭纪寒身后。 虽然心中惊讶这五枚于飞行中能够改变轨迹的千芒针,但纪寒的反应亦不可谓不快。 收起风火锏,而后使出一招苏秦背剑。 将锏竖于身后,纪寒亦于半空中使出了一记漂亮的鹞子翻身。 在翻身之余,纪寒左手持飞龙弩,无需去瞄,但凭直觉。 于直觉中,于空翻中,一连两支飞龙箭划破夜空如流星坠地般射向站在下方的阴珏。 被阴珏这么一耽搁,那边骄阳与重坤便交上了手。 二人方一交手便是风驰电挚。 下方礁石接连崩散,半空之上亦是猎猎作响。 皓月之下,二人的真气亦化为实质。 这实质是涟漪,半空中于二人周身不断扩散着道道如有实形的真气涟漪。 交手之初骄阳还能见招拆招,但二十合一过,骄阳便已是处于劣势。 重坤所修的功法乃为天象决,天象决顾名思义所修的乃是一身劲力。 这劲力修到大成便是气劲,修至至臻便为劲气。 习剑者,向往最强之剑乃为剑气,这天象决的劲气便与剑气异曲同工。 第三百六十八章 暴揍 将天阳神功修炼至第十重的骄阳已经迈入九品宗师之境。 只是,这宗师之境亦有强弱只分。 一个方迈入宗师之境者,便是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是一位沉浸宗师之境长达数十余年的宗师的对手。 骄阳已落下风,而重坤自信他能在下来的十合之内拿下此女。 只是十合过去了,他却未能如愿。 因为骄阳变招了! 变招后的骄阳虽然不能一改守势转守为攻,但她却能以各种巧妙的身法躲过重坤的每一次攻击。 而骄阳所在他面前使出的这种身法亦令重坤啧啧称奇。 莲花宝典! 骄阳所使的身法正是莲花宝典中那十八式中的身法。 虽然这十八式是用来修炼之用,但是骄阳却急中生智,将这修炼之用的身法用在了对敌之中。 这一用,她便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之在。 原来这莲花宝典中的十八式,实则是一种轻功身法。 不,确切的说,这十八式可以当做轻功来用。 既然可以当做轻功来用,那么能不能以这十八式入招呢? 以轻曼之姿躲过重坤裹挟着劲气的掌风,以蝶舞之姿将天阳真气注入手掌。 骄阳轻轻的向重坤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重坤求之不得。 想要与他对掌?那本殿便如你所愿。 两掌相交,前者如骇浪,后者如柳絮。相交刹那间,二人各自向后退出一步。 一步退,骄阳再次欺身而上。 这一次,骄阳再次以一种曼妙之姿向重坤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在重坤看来何其之慢,只是这慢归慢,但他却骇然的发现,这何其之慢的一掌他竟无从躲之。 就仿佛他被这一掌所包围了一般,明明只是一掌,他为何会突然升出周身有千掌的错觉。 骇然也罢,震惊也罢,既然这一掌无从躲之,那便唯有接下。 接下! 半空中的二人再次各自向后退却一步。 这一步退却,骄阳退的从容,重坤退的仓皇。 于仓皇间,重坤亦是骤然落地。 落地,而后紧紧的盯着正在落至地面的骄阳。 天阳真气于体内震荡,重坤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与震惊开始化解渗入其体内的天阳真气。 落地后的骄阳胸口此起彼伏,额头已是有汗珠滴下,显然方才她所使用莲花宝典中的招式亦令她消耗颇多。 这莲花宝典虽玄妙非凡,但也及其损耗内力。 方才只是用出了十八式中的两式而已,她体内的内力便快要耗尽了。 阴瑛已经未在阻拦纪寒,而是在看着那落地后正在深深喘气的骄阳。 她确定骄阳方才所使的那些招式并不是天魁禁地里的武学。 不是天魁禁地的武学,那么她所使的到底是何种武学? 而从骄阳此刻的状况来看,这种武学好像对她损耗极大。 是这小子传给她的吗?还是说是她外出两年所学。 方才她明明已经落了下风,便是凭借此武学她才扭转了乾坤。 除过纪寒之外,在场没有人知道骄阳方才所使的到底是什么武学招式。 一个会使吸人内力的功法、一个会使增加功力的武学,这二人得此一人所学便能独步江湖。 阴珏能想到此处,身受重伤的蓝傲亦能想到此处。 更妄论那正站在阴瑛身后的温氏姐弟。 重坤四人并不知纪寒身上的秘密,难道说,此女真的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位有关? 若无关?她这能在短时间内增加功力的武学又是从何而来? 炙热! 这一刻,重坤看骄阳的眼神是贪婪的、是炙热的,便是连其身后的叶青与周通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一道身影在骄阳喘息之际忽而自重坤身后杀出,这道自重坤身后杀出之人,正是其子重阳公子。 此时对骄阳出手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比起此女的价值来说,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重阳快,有一人却比重阳还快! 一步迈出,宛如缩地成寸,站至骄阳身前,而后抡起手中囚龙锏砸向这欲要偷袭骄阳之人。 亲见纪寒重伤蓝傲的重阳见得纪寒出手,自然不敢怠慢。 于疾冲中使出一记蛟龙翻身,而后五指并抓扣住囚龙锏锏身。 手捉囚龙锏,在落地的刹那,重阳单脚独立,使出一招上踢踢在囚龙锏身之上。 他本以为这一踢便能将纪寒手中的囚龙锏踢掉,可是奈何结果却很打脸。 重阳的这一踢非但没有将纪寒手中的囚龙锏踢掉,还被纪寒的左手捉住了他上踢的腿。 捉住这一条腿,松开囚龙锏,而后一计漂亮的转身侧踢踢在了重阳的肚脐上。 这还不算,在重阳吃痛倒飞之际,纪寒又伸出左手捉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 拉回,在重阳另一条腿还没落下之际,纪寒向他使出了一招阴险毒辣的踢裆。 眼看着自己便要断子绝孙,重阳亦在情急之下将整个身子往后缩了回去。 这自肚子以下的部位是缩了回去,可是他肚子以上的部位便自然是前倾的。 本是照着裆部踢去的一脚,却借着惯力一路朝上踢在了重阳的下颚。 踢中下颚,重阳亦是如杀猪般的大喊了一声。 下颚脱臼了,连门牙都被踢掉了两颗。 这还不算,纪寒在重阳吃痛之际,捉住他的头发便要将他往地上摁。 儿子被打,做老子的怎能坐视不理。 虽然还未压下体内的天阳真气,重坤亦只能出手去救他这颗独苗。 重坤出手自然不会如这蠢笨的重阳同日而语。 出手便是石破天惊,出手便是风驰电掣。 掌至,纪寒只觉阵阵罡风快要将他脸皮吹破。 松开重阳,纪寒不顾这正拍向他的掌风,伸出一拳打在了重阳的鼻梁上。 “阳儿!” 但见重阳于后倾中所挥洒出的鲜血,重坤亦是火冒三丈。 他这个儿子怎么说也是九品境界,却被此子用市井泼皮的下三滥招数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是该恨他的儿子学艺不精呢,还是该恨此子太过无耻。 打在重阳鼻梁上的拳头,已是化拳为掌,接住了重坤裹挟着劲气的一掌。 第三百六十九章 江湖不美好 两掌相对,纪寒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劲力穿透他的手掌,渗入其手臂。 这是寸劲吗? 在纪寒正惊讶于这股渗入其手臂的寸劲时,重坤忽而自纪寒手掌撤掌,而后变掌为拳,轰在纪寒掌心处。 又是一股比之之前还要强烈、澎湃的寸劲攻入纪寒掌心。 自掌心为起,自臂肩为始,这股澎湃的寸劲自纪寒肩胛一穿而过。 在一穿而过的同时,纪寒亦是向后一连退出了十余步才止住了后退之势。 右臂酥麻,就仿佛手臂中的血液突然凝固一般。 抬不起手,整条手臂亦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纪寒受伤了,他竟是连重坤的一招都未接下。 重阳被纪寒打的破相,其老子却将纪寒手臂震伤,这也算的上是老子为儿子出了头。 轻轻的瞥了一眼那蹲在地上捂着鼻子的重阳,重坤亦是伸手抓着他的肩膀抛向身后。 “教主!”但见纪寒受伤,阴瑛亦是目露紧张的向纪寒大声唤道。 “有没有事!”冲至纪寒身前,骄阳亦是关心问道。 “大意了!”纪寒摇头,而后重新看向了那一身乌袍头顶紫冠的重坤。 确切的说,他是在看重坤的身后。 “看到了没?那两个,咱们之前在船上和那两个见过。”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抬眸看向了那正站在重坤身后的叶青与周通,至于谷玄冥,骄阳只是用余光轻轻扫了他一眼。 只是这余光中的一眼,便令谷玄冥羞愧难当。 在骄阳看向叶青二人时,纪寒手臂的伤势已经被他所化解。 一个重坤都难以对付,如今还有那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阴珏和沧海会的这两位。 以二对四,怕是没有任何胜算。 重坤在击退纪寒后便没有再出手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体内的天阳真气还未完全化解,这另一方面便是身后的那二位。 这二位想必也有要拿下骄阳的心思,他可不愿去做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 阴珏想要的是他,重坤他们想要的是骄阳。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谓江湖事江湖了,他之前明明可以杀了蓝傲,但是他却在一时间手软。 这些人已经露出了可恶的嘴脸,若是他与骄阳真落入他们的手里,那么他们也会对他与骄阳心慈手软吗? 想到此处,纪寒的眼神变了,变的凌厉,变的果决。 眼神变,气势也跟着变。 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感觉到了纪寒气势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一种明悟的变化。 自纪寒与蓝傲交手的那一刻起,她便能看出纪寒还未做好杀人的准备,或者说,他的心在那一刻还不坚定。 而这一刻,他的心变的坚定了起来,虽然她不知道纪寒为什么会在气势上突然发生变化,但这个变化于她而言无疑是最正确的。 身在江湖,便身不由己,纪寒的心智需要用这一场江湖纷争来锤炼。 他身怀绝世功法,这于江湖中人而言本就是罪。 如若他不能在此战中将自己锤炼为腥风血雨中的江湖中人,那么他便无法在西海生存下去,或者说,他都走不出这方礁石陆。 便是他侥幸逃了,届时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会遭到无数江湖中人的追杀。 江湖非但不美好,而且还是一个真正弱肉强食的世界。 纪寒必须要知道他身处在一个怎样的地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阴珏与蓝傲对他所做,便是最直接的证明。 “你们与天阳教本无仇无怨,却为了一己私欲,灭了整个天阳教,原来江湖并没有我想的那般美好,既如此,那我们便来他一个江湖事江湖了。” 话落,人无踪! 在纪寒再次出现在所有人双眸中时,他已是站在了正在运功疗伤的蓝傲身前。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杀我! 站至蓝傲身前,而后用他那一双黑色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盘膝而坐的蓝傲。 抬掌! 而后在蓝傲震惊至骇然的神色下,纪寒抬掌轰向了他的天灵。 “住手!”四声厉喝于纪寒耳边炸响开来。 四道身影亦是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并向纪寒抬掌轰来,然而他们再快亦快不过已动杀念的纪寒。 蓝傲不是未做抵抗,只是身负重伤的他如何能抵挡得住纪寒这要取他性命的一掌。 这一掌狠绝而凌厉。 掌至,人亡! 六奇宫正蓝宫宫主横死于纪寒掌下。 其他四位宫主但见蓝傲身死,心中大骇。 这还是那个只会用下三滥手段的小子吗?此刻的他俨然便是一尊杀神。 六奇宫以蓝傲为尊,如今尊主被此子所杀,他们岂能不为尊主报仇雪恨。 霎时之间,五人便战在一起! 这一次,纪寒再未去用那些登不上台面的招式,而是用了他所自己领悟的锏法。 当蓝傲被纪寒击毙的那一刻,战在巨石悬门中的阴瑛亦是露出了欣慰之色。 这便是江湖,身在江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看来这小子终于看破了。 骄阳是知道纪寒真实身份的,一庙堂之人却被迫入了江湖,骄阳本来便担心纪寒无法适应江湖中的血雨腥风,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看来纪寒适应的很快! 她喜欢此刻的纪寒,因为此刻的他身在江湖而不是庙堂。 四位宫主持兵器与纪寒大战,而纪寒亦是将手中囚龙锏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四次短兵相接,四柄兵器接连断裂。 手中一柄囚龙锏被纪寒舞成了刀光剑影,枪林锏雨。 置身在纪寒锏影下的四位宫主在其手中兵器被囚龙锏斩断的那一刻,他们便丧失了斗志。 兵器被断,还拿什么与此人打? 此战不分胜负,只分生死,这四位宫主亦是成名已久的九品高手,怎能在此时犯了江湖大忌? 是纪寒,是纪寒的实力与对他们的杀意吓破了他们的肝胆。 结果不言而喻,四位宫主接连阵亡。 六奇宫,六位宫主已去其五,剩下的那一位在总坛时便被纪寒所伤。 报仇? 此刻许澜已经升不出去向纪寒报仇的心思了,他求饶了,可是纪寒还是抬锏砸向了他的天灵。 第三百七十章 叶青 脚下有鲜血流淌,这鲜血是六奇宫六位宫主的鲜血。 今夜,他以江湖人的身份杀人了,杀了人,而后豁然转眸看向那眼神明显已经出现变化的阴珏。 阴珏身后便站着傀阴教的三位堂主。 此刻,三位堂主的眼眸中尽是六奇宫六位宫主的尸体,他们六人死的很惨,惨到面目全非。 这本是血腥的一幕,周通看的却是双目放光。 死人于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这六人的死自然在他眼中不算什么。 西海常有人死,那白龙会三千帮众被沧海会所灭,如今他们的尸体怕是都喂入了海鱼的腹中。 “五哥,咱出不出手?”自纪寒脚下收回目光,周通看向身旁的叶青问道。 听得周通所问,叶青亦是撑开手中折扇。 看着前方的骄阳,叶青向周通说道:“七弟,方才此女所施展的那几招武学,五哥我似曾在哪里听过。” “哪里听过?”听得叶青所回,周通亦是向他连忙问道。 “想不起来,总之,此女必须要带回去。七弟,你去擒了那女子来。” 周通等的便是叶青此话。 一道身影如狂风骤雨般自重坤身旁掠过,在其掠过的同时重坤便暗叫糟糕。 沧海会还是出手了! 骄阳早有警觉,她识得这向她出手之人的身份,此人乃沧海会十二当家中的一位当家。 连沧海会都要拿她! 便在骄阳正欲再次施展莲花宝典中的招式时,一道身影忽而掠至其身前。 这道掠至其身前的身影正是纪寒。 周通止住了前冲的身形,而后怀抱双拳饶有兴趣的看着纪寒说道:“老子认识你,给老子快快滚开,你不是老子的对手。” 这周通极有特征,此人虎背熊腰,赤膊、赤身,身后插一双宣花短斧。 只比魁梧,纪寒自然与他无法相比。 今夜本就不能善终,既不能善终说再多还有何用? 况且,自他来太武,还从未有人与他说过滚字。 是不是对手,手下见真招吧。 扬起手中囚龙锏,在囚龙锏发出一声高亢龙吟之时,纪寒忽而率先向周通攻来。 “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一声破口大骂,周通虎躯一震,其身后一双宣花短斧震背而出。 接住一双宣花短斧,二人立时短兵相接。 一个使锏,锏式大开大合,彷如莽夫。 一个使双斧,斧式纵横捭阖(baihe),彷如蛮夫。 在周通的词典里,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在纪寒的词典里,就没有怂这一个字。 纪寒与蓝傲的那一战,周通自然是看到的,其实,抛过其他不说,这小子的路数倒是和他很像。 明明看着是一个斯文人,这动起手来便和市井泼皮一般无二。 而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斯文人,除过他五哥之外。 两人于数吸间已是斗了三十余合。 纪寒没有变招,周通也是一路蛮干到底。 泼皮刀法也用了,可是人家比你还泼皮。 下三滥的招式也用了,可人家比你还下三滥。 到底他妈的谁才是江湖中的败类?这二人可谓是不相上下。 正在观战的叶青哪里看不出来,他这个七弟根本就没有使出自己的真本事。 看来,他这个七弟又起了玩心。 微微摇头,在摇头之际叶青亦是阖上纸扇,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便越过重坤,越过纪寒头顶。 连叶青也出手了! 重坤看到此处,其双眸亦是阴沉不定。 若是让沧海会的这二人拿了骄阳,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还有,这沧海会的二位为何在登岛后便不走了?难道他们二人知道了骄阳身上的秘密? 想到此处,重坤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站在谷玄冥身旁的重阳。 重阳但见重坤看他,亦连忙别过目光。 知子莫如父,仅凭重阳这躲避的眼神,他便知道是这小子将骄阳身上的秘密告诉了这二人。 叶青越过纪寒头顶当然是为骄阳而去。 纪寒怎能如了他的愿! 架开周通一双宣花斧,纪寒回身便向叶青轰去了一掌。 这一掌,纪寒毫无保留。 掌心中阴阳之气形成漩涡,形成漩涡之际,已是附带吸附之力。 人在半空的叶青忽而感觉到其身后有一股吸力向他吸来,起初他并未放在心上,而当这股于其身后突然而至的吸力沾上他的衣摆时,叶青诧异的回眸看向了保持着抬掌之势的纪寒。 一声轻咦,这声轻咦中还裹挟着一句疑问。 “这是那人的功法?” 带着这团疑问,叶青于半空中将身子调转,而后向纪寒轻轻的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掌。 眼看纪寒的手掌与这只白皙手掌便要接触在一起时,一道身影忽而掠至二人正中,并接住了纪寒的这一掌。 两掌相交,阴珏取代了叶青的位置。 纪寒已经运起了体内的功法,而阴珏的这一掌看似气势磅礴,但实则却未动用任何内力。 纪寒发觉后,亦是连忙撤回了掌中的吸力。 迎上阴珏的双眸,纪寒自阴珏双眸中看到了一丝及其阴晦的提示。 她是提示我莫要用这功法与此人对掌吗? “傀阴教的阴教主,你这是何意?”叶青落地,而后看向阴珏皱眉问道。 “他是老身的。”阴珏亦向叶青沉声回道。 “哦?阴教主既说此子是你的,可在叶某看来,阴教主方才好像是在替这小子解围。” 自阴珏身上移开目光,叶青转而看向纪寒说道:“小子,将你方才所使的掌法,再使上一遍让叶某人看看。” 周通正与纪寒打的大叫过瘾,却忽而被五哥的这一问给打断了,心中真是好不痛快。 只是见叶青问的煞有其事,周通亦将一双宣花斧重新插于身后。 听得叶青所问,重坤亦是向前迈出了数步。 温碧亦是掺扶着阴瑛自巨石悬门跃下,此刻三人亦是在向纪寒走来。 叶青,沧海会五当家,曾于二十二年前参加过怜花岛的那一场大战,虽然他在那一场大战中不过只是一个喽啰,但是他却是亲眼目睹过那场旷世大战的见证人之一。 第三百七十一章 挟持 而他的大哥,也就是沧海会的大当家,据说大当家曾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位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 叶青在等着纪寒回话,只是纪寒却迟迟不做回答。 在场之人唯有周通与重坤不知叶青所问,而其他人却皆知。 “这么着吧。”见纪寒迟迟不语,叶青再次撑开折扇向纪寒说道:“叶某人想邀请你二位去我沧海会作客,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去沧海会作客? 忽而听得叶青所说,阴珏与重坤亦同时皱眉。 看来这沧海会是真要插手了,只是这插手的方式却有些耐人寻味。 “作客?是去做阶下囚吧。”纪寒看向叶青毫不客气的回道。 听得纪寒此话,叶青洒然一笑。 “说实话,叶某人觉得这是你二人如今最好的选择。既是不为你想,你也要为你身后的几位想想。。” 嘴角挂着笑意,叶青对纪寒点到为止。 阴瑛伤势未愈不能出手,温氏姐弟乃外人,二人也自然不会相帮,如今站在这里的还有阴珏与重坤。 天阳教立于凌崖群岛,除非他于今夜杀了重坤与阴珏,否则,凌崖群岛绝无天魁教立身之地。 只是一个重坤便难以对付,更何况重坤的身后还有重明殿这尊庞然大物。 纪寒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重坤的实力。 还有这沧海会的二人,若是他再拒绝了这二人,那么今夜他与骄阳或许能够逃出巨天岛,但阴瑛呢?还有被俘的黄猿与天阳教众呢?骄阳能丢下他们不管吗? 见纪寒迟迟不语,叶青再次向他说道:“两位跟我叶某人走,我叶某人至少可向两位保证一点,我沧海会与他们不同。” “哦?”听得叶青此话,纪寒亦是露出诧异之色。 “有何不同?” “二位跟我叶某人去了便知。”叶青卖了一个关子。 待得叶青话落,众人亦将目光皆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纪寒在沉默,沉默一番后,忽而叹气,于叹气中向叶青回道:“看来,我好想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既如此,我便跟你这叶某人走一遭吧。只是在走之前,我得先将我教的黄猿左使与被他们俘去的教众救出来。” “好说!”听得纪寒此话,叶青转身看向重坤。 “重殿主,放人吧!” 忽而听得叶青此话,重坤的脸色已是彻底冷冽了下来。 “叶当家不觉得将手伸的太长了些吗?” 此话本就充斥着对叶青的不满,再加之重坤此刻那冷冽下的眼神,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才是生死大敌呢。 “将手伸的太长?重殿主,我沧海会雄踞西海南屿二十余年,这西海南屿各岛海路皆为我沧海会掌,我沧海会要切断哪一岛的海路,全凭我沧海会说了算。” “叶当家,你是在威胁我?” “威胁?”听得重坤所问,叶青再次洒然一笑。 “自我沧海会宣布与白龙会开战,想必白龙会曾向南屿各岛都曾发出过援帖,这当然也包括重殿主您,之前白龙会与我沧海会共掌西海南屿海路,如今白龙会被我沧海会所灭,这南屿海路自然便由我沧海会一会所掌,这便是结果。” 叶青此话很打脸,重坤听得亦是面红耳赤。 之前他确实收到过白龙会的援帖,白龙会亦将此中关节尽写于援帖中,只是,他独善其身未答应与白龙会一同联手阻止沧海会的野心,如今木已成舟,人家确实说的没错。 当初若是南屿各帮各宗联手对付沧海会,或许便不是今日的结局。 说白了,这便是事不关己的人心所驱。 面对叶青的威胁,重坤亦是在心中深深叹了一气。 “人又不是本殿抓的,叶当家要错了人。”向叶青秋丢下此话,重坤便迈步离去。 他离去的心有不甘,可是再不甘又有何用,若是沧海会当真截断了他的海路,他重明殿岂不是要被困孤岛? 好在这骄阳亦非必须所得,其父仙逝时曾说,二十年前东枳国灭国,骄阳并不是唯一的幸存儿,还有一襁褓被七名绝世高手所救,只要能出海,完事皆可为。 “阴殿主?”见得重坤负气离去,叶青将一双眸子落在了阴珏的身上。 “要寻人去六奇宫寻,老身只是出手伤了老身的姐姐,未曾杀天阳教一人。” 阴珏亦将自己撇的干净。 叶青方才所说她自然也听了,她相信这小子是个聪明人,蓝傲已死,重坤退去,如今既然事不可为,那便只能另寻机会。 谷玄冥被重坤丢下了,看向骄阳,谷玄冥眼中尽是羞愧。 无论重明殿还是阴珏,他们二人的目的只是骄阳与他。 如今六奇宫六位宫主被纪寒所杀,六奇宫群龙无首。 在六奇宫海狱,纪寒终于看到了这位天阳教的左使。 这位左使一头白发,双臂、双腿虽被穿了琵琶骨,但是那眉宇间所流露而出的不屈与刚毅,亦令纪寒动容。 “教主!”当黄猿看到骄阳时,这个四十余岁的大男人再也忍不住的痛哭流涕。 人也救了,下来便是要与叶青去沧海会。 既然做了天魁教的教主,他便要为天魁教所考虑。 他能逃吗?当然能! 可是逃了之后呢?沧海会掌管西海南屿所有海路,他若是一逃,便是陷天魁教于不义。 在阴瑛、温氏姐弟、伤痕累累的黄猿与谷玄冥的送别下,纪寒与骄阳登上了沧海会的海船。 临行前,纪寒希望温氏姐弟能够暂且保护阴瑛等人,他方一提出,温碧便答应了。 纪寒知道这对姐弟的身份不凡,若是她二人在,重坤与阴珏还真不敢对这二人太过的造次。 周通是个豁达爽朗之人,所谓不打不相识,方上了海船,周通便开始与纪寒交流起了武学。 当然这交流是口头上的交流。 其实,纪寒也很欣赏这周通的性格,说白了这家伙便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 两人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周通满嘴唾沫星子横飞,说的那是眉飞色舞。 纪寒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一位聆听者,偶尔才会插上几句。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分才华,九分套路 骄阳立于船头,眺望着那离她愈来愈远的天阳宫。 此去是福是祸没个定数,既然这是纪寒的决定,便是龙潭虎穴她亦愿与纪寒一同去闯。 船已驶离巨天岛,叶青站在甲板眺望着漆黑如墨的远方。 骄阳乃东枳国遗孤的消息是自重阳口中得知而来,当初得知此密,叶青心中亦是无比震惊。 这二十多年来他们沧海会也在暗中打探于二十二年前于怜花岛与十阎殿殿主大战的那位的踪迹。 他们整整打探了近二十余年都未打探得出的消息,这重明殿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密辛。 关于那位与大当家的事情,沧海会十二当家,只有三人知晓他二人之间的过往。 便是他叶青亦只是知道一些,他只知若是没有那位,便没有大当家的今日。 于大当家而言,那位便是大当家的恩人。 曾有幸亲眼目睹过那一场旷世大战的他,于那位是心升敬仰的,他与大寨主亦是于那一战中相识。 拉回思绪,叶青自远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纪寒。 是错觉也好,是恍惚也好,在他看向纪寒的那一刻,他竟是突然升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像! 此子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位竟然有些相像。 这相像的不是轮廓面貌,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似。 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叶青也觉得他真的是疯了,竟然敢升出这般荒谬的恍惚。 自纪寒身上移开目光,叶青向着那正站在船头举目眺望的骄阳走去。 走至骄阳身前,而后与她一同看向前方的一望无垠。 “你与他是在何处相识?”方一向骄阳问出此话,叶青便连连在心中叹气。 这叹气叹的是他竟然仍对方才荒谬所想抱有希望。 “亳州!”听得叶青所问,骄阳向他冷声回道。 “亳州?他是亳州人氏?” “不是,他生于儋州。” “儋州?”听得此名,叶青心中亦是微微一怔。 若是他未有记错,大寨主曾说过那位也是儋州人氏。 “叶当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叶当家为何要挟持我与纪寒,若是为了我身上的秘密,那么叶当家便要空欢喜一场了,当初我被教宗所救尚在襁褓,叶当家以为一襁褓儿能知道些什么?” “不是你,是他!” 听得叶青所回,骄阳心中亦是一沉。 看来此人挟持她与纪寒是为了纪寒所怀揣的功法。 定是纪寒在与周通交手时见得叶青向她出手,才于情急之下向叶青使出了可以吸人内力的功法,从而被他所洞悉。 于是这叶青才挟持了他们。 想到此处,骄阳亦是心升愧疚,若不是她与重坤交手时将自己的内力耗尽,纪寒怎能暴露! “当然,还有骄阳教主你,骄阳教主与重坤交手时,叶某看到骄阳教主使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武学,若是叶某人未有猜错的话,骄阳教主所用的那种武学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骄阳教主的功力的对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劝叶当家还是死心的好,便是死,我也不会交出来的。” 听得骄阳此话,叶青再次洒然一笑。 “骄阳教主误会了,叶某人对外人的武学功法没有兴趣,只是觉得骄阳教主所使的武学叶某人好像似曾在哪里听闻过,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好奇,只是纯属好奇。” 骄阳才不会去信叶青的这番话,若不为她与纪寒身上的武学与功法,他又为何挟持她二人。 见骄阳不回话,叶青也没了言语。 纪寒算是看出来了,这周通非但性格爽朗,竟还是个武痴。 这家伙只要打开话匣,便再也关不上了。 他也不管纪寒是不是愿意听,只管讲自己的。 在叶青走向骄阳时,纪寒便看向了二人。 此去沧海会他心里也没个底,只是当初在那般情况下他别无选择。 虽然是被这叶青胁迫着答应,但是他也没怕的。 没了阴瑛他们,他与骄阳反而更好行事。 大不了就是打出沧海会嘛,便是打不过人家一群人,他还不信凭他与骄阳的本事还跑不了了? 周通正讲的眉飞色舞,但见纪寒却在看着他的侨娇娘,心中便立时不乐意了。 光着膀子,伸出一双蒲扇大手,而后抓住纪寒的肩膀强行将他拧到自己面前。 “纪兄弟,咱们可正在探讨武学呢,你老往你娘子那里瞅什么?怎么,你怕我五哥拐了你娘子不成?虽然只要我五哥出手便没有搞不定的女人,但我五哥绝不会吃窝边草,这一点我周通可用性命担保,纪兄弟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吧。” 被周通强行拧过来的纪寒心中本有些怨气,可是在听得此话后,纪寒亦是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没有搞不定的女人?周大哥此话怕是有些言过了吧。” “言过?纪兄弟,你可是不信?” 盯着周通那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眸,纪寒向他郑重摇头说道:“还真不信。” 此话一落,周通便豁然自甲板上站了起来。 “纪兄弟,我周通从不打诳语,别的不说,就说老子的婆娘扈二娘,扈二娘当初任凭老子如何追她,都看不上老子,老子的五哥一出马,那扈二娘第二日便乖乖嫁给了老子。” 周通的嗓门很大,大到都惊动了骄阳与叶青。 “哦?”听得周通此话,纪寒亦来了兴趣。 此刻,纪寒很想知道这叶青是如何出手的,又是如何令得一位不喜欢周通的女子于第二日便嫁给她不喜欢的男子的。 但见纪寒来了兴趣,周通亦于愤怒中重新坐了下来。 方才的一脸怒容不负,取而代之的是眉开眼笑。 “纪兄弟,我五哥曾说,这追女子,只需要记住一点便会无往而不利。” “哪一点?”纪寒好奇的向他问道。 “纪兄弟想学?不过纪兄弟你有才华吗?我五哥的这个方法是需要有才华的,我大字都不识几个,也没得才华,自然学不会。” “才华?” “恩,才华!我五哥说,这要讨得女子的欢心,只需用一分的才华加上九分的套路便会无往而不利,可惜,便是连这一分的才华老子也没,所以只能守着你嫂嫂一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沧海会 一分才华九分套路?纪寒暗暗嚼允着此话,越是嚼允越觉得此话乃至理名言。 偏头看向叶青,叶青嘴角勾着笑意亦在看着纪寒。 从叶青的眼眸中纪寒并未看到对他的敌意,难不成这家伙带他回沧海会当真是为了别的,而不是贪图他所学的功法? 如若是别的,这别的又是什么? 海天一色,旭阳初升。万丈光芒倾洒于无垠海面之上将海面映得波光粼粼。 虽然前路未卜,但只要有纪寒在旁骄阳便觉得心安。 两人于船头牵着小手,也算是欣赏了一次美轮美奂的日出。 按照叶青所说,此去沧海会还有两日的行程,这两日里,四人相处和睦,还真有些像是邀他二人去沧海会作客的意思。 纪寒不会因此而放下戒心,反而在越临近沧海会时,戒心更重。 于第三日的夕阳倒映下,这艘海船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沧海会。 沧海会坐落于一碧玉青翠的海岛之上,海岛周围停泊海船百艘,海岛之上,于那绿荫环绕中坐落着一座大寨。 此大寨外圆内方,错落有次,一杆擎天大旗于夕阳下迎风招展,大旗两面,一面书沧海会三字,一面绘双龙出海图案。 船靠岸,四人依次下船。 待得叶青领着纪寒二人步入寨门,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幅令他亦为之向往的画面。 与天为顶,与地为铺,寨中之人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见得叶青与周通,这些豪迈之人亦是纷纷眉开眼笑、爽朗的唤了叶青与周通一声。 周通听得此唤,亦是快步走至一处酒宴,而后席地而坐抓起一个羊蹄便啃了起来,一边啃,旁边还有人端起大碗酒递到周通嘴前,周通也不客气,拿着大碗酒便仰头灌入腹中。 “真他娘的痛快!在给老子来一碗。” 看到此情此景,纪寒一阵恍惚,这些人活的好生逍遥自在。 明明领了外人入寨,这些沧海会的帮众们亦未向纪寒二人流露出任何警惕之色,非但未有警惕,有的甚至还要拉纪寒一起来与他们畅快大饮。 一路走过,前方出现了许多由木而搭建的木屋,在这些木屋尽头,纪寒看到了一座木殿。 这座木殿坐落高处,看似也简单普通,便像是一座扩大了几倍的木屋而已。 叶青所要带纪寒与骄阳去的地方便是这座木殿。 木殿大门敞开,纪寒亦能窥得殿内全貌。 本以为这殿内会有许多人,却没成想这殿内只有一人,这一人席地而坐,正在摆弄着一叠木头。 此人黑发披肩,一身粗布衣,赤足、赤膀,在此人的妙手生辉下,那坐落于他面前的这些木头正在被改造着。 这是个木匠? 当纪寒看到这席地而坐在殿中之人时,心中亦是这番猜测到。 叶青领着纪寒与骄阳步入大殿,此人手中的一块顽木亦刚好被他手中的雕刀雕刻成了一只木马。 丢下纪寒与骄阳,叶青走至此人面前而后席地而坐。 放下手中雕刀,而后拿起身旁另一块顽木,此人头也不抬的向叶青问道:“带了外人来?” “是!”叶青轻声回道。 “老子不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在老子还没动气前,五弟还是将他们带走的好,免得老子一不痛快将他们丢入海里去喂鲨鱼。” 味道?他身上有什么味道?为了此人此话,纪寒还专门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可是这闻来闻去,他根本就没闻出什么味道啊。 叶青了解面前之人,说再多都是枉然,只有让面前之人亲见,才能改变他之前的想法。 “但凭大哥处置,反正他们也不是五弟我的朋友。”拿起此人方才雕刻好的木马,叶青一边把玩着手中木马一边向此人无所谓的说道。 “哦?不是你的朋友?那五弟带他们来见老子是何意?” 听得此话,叶青只是笑而不语。 这两人在打着哑谜,纪寒听的却很是糊涂。因为他有点看不懂叶青带他来沧海会的目的了。 如若没有猜错,这位木匠应该便是沧海会的大当家无疑了。 你见了大当家什么也不汇报,不汇报也罢,竟还在言语中挑唆这大当家将他与骄阳丢入海里喂鲨鱼? 在纪寒的疑惑下,这位披头散发的大当家起身了。 起身的刹那,纪寒亦看到了他的真容。 此人生的很是可怕,自眼垂到下颚有着一条极为明显一指多宽的蜈蚣疤痕,而其另一只眼睛亦是白色。 夕阳斜下,自屋顶垂下几缕霞光,霞光批身,这位大当家越过脚下木屑,向着纪寒一步步逼近。 “纪小兄弟,叶某人提醒您一句,我大哥可是大宗师以下的封号宗师,纪小兄弟若是不拿出真本事,恐怕,小兄弟你与你这俏佳娘子便要成为我大哥的掌下亡魂了。”席地而坐的叶青,把玩着手肘木马向纪寒提醒道。 大宗师以下的封号宗师?纪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纪寒不知这封号宗师为何意,骄阳却知,在她听得叶青此话时,亦是瞬间变色。 所谓封号宗师,便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大宗师之境的绝顶高手。 封号宗师于西海还有另一个称谓,这个称谓便是至尊。 便是天阳教前教宗天铭亦未达到至尊之境。 沧海会大当家名为吴昊,其封号为混元宗师。 其之所为被封为混元宗师,是因其成名绝技为一气混元手。 三日海上之行,骄阳体内内力已是恢复如初,如今见得吴昊逼近,骄阳虽知绝不是此人的对手,但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站在了纪寒的身前。 纪寒岂能让骄阳保护,方才叶青所提醒他的话大有深意。 这让他拿出真本事的意思,便是让他使用他所最擅长的功法。 叶青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是此刻,他才是最紧张的,若是他的感觉与判断错误,那么纪寒与骄阳绝无可能在大当家手中活下来。 他是将二人带入了必死之地,可有一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他只希望他的判断与感觉是正确的,若正确,便能为大当家弥补其心中的遗憾。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吴昊宗师 按住骄阳香肩,而后越过骄阳,在越过骄阳时,其掌中由阴阳二气所化的天阳真气与寒经真气已形成漩涡。 这股漩涡虽是无形,但纪寒的手掌却已是分为两种颜色,一半为红,一半为白。 正在向纪寒逼近的吴昊看到了纪寒手掌的变化,在看到的刹那,其心中亦是忍不住的轻咦了一声。 如若他未看错,此子怕是修炼了两种阴阳相冲的内功,不论其他,单论他所看到的,这小子应是一颗好苗子。 “一掌,你若是能接住老子一掌,老子便破个例放了你二人,但若是你接不住,那老子便只有将你两个丢到海里喂鲨鱼了。” 话落,掌出! 吴昊向纪寒平平无奇的推出了一掌,这一掌看似极为缓慢,但却令得纪寒升出一种无从躲避的荒谬之感。 这向他推来的平平无奇一掌像极了上官清的鹤归西。 纪寒知道越是高深的武学,往往是化繁为简,在简中蕴含无穷奥妙。 不说纪寒躲不躲得过这吴昊的一掌,只说,纪寒本来也没打算躲。 学着吴昊出掌的动作,纪寒亦像他平平无奇的推出了一掌。 两掌毫无意外的触碰在了一起,触碰的刹那,纪寒的衣袖竟是忽然爆炸开来。 连同衣袖,纪寒的衣襟亦是豁然爆开。 这! 这还不是令纪寒最为震惊的,真正令纪寒骇然的是,他掌内的旋涡之气竟然无法吸动吴昊的内力。 阴珏有办法扼制纪寒这吸人内力的功法,她的办法便是先封闭体内内力,而后再将内力全数解开。 她的办法虽然简单,但却实用! 就好比一场决堤的洪水突然被堤坝所挡,洪水只会越积越猛,在其积累到一个顶峰时,而后突然撤下堤坝,使的洪水决堤。 阴珏于总坛震开纪寒便是用了此种办法。 看来这吸人内力的功法并不是如开挂一般的存在,就像现在,他便吸不动吴昊的内力。 因为,人家的内力要比他雄厚的多,不但比他雄厚,还在一开始对掌之时,便用掌中内力将他掌中的旋涡之气给冲溃了。 他娘的,这算哪般? 身上衣袍已经爆开,若照此下去,这穿在里面的内杉岂不是也要爆开,届时,他不就向人坦诚相见了。 这殿外还有一大票的沧海会帮众呢,他便是思想再开放,也拉不下这被一帮人看光了的脸面啊。 情急之下的纪寒抬起了左掌。 将两股内力调入左掌中,纪寒忽而将右掌中的内力尽数解除,而后抬起左掌取代了右掌的位置。 而他的右手亦是死死的抓着左臂。 于方才对掌时只是略微的感觉到了一些,而在此子换了手掌后,这种感觉便比方才要清晰了一些。 为了让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一些,吴昊已是收回了不少内力。 在他收回一些内力的同时,方才的这种感觉便更加清晰了。 吞噬! 此子在吞噬他的内力,随着这种感觉的愈加强烈,吴昊心中亦是愈来愈惊。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方才叶青为何不阻止他出手了。 看来,叶青是想要让自己来亲自发现。 忽而撤回手掌,吴昊看向纪寒掷声问道:“你师承何人?” 师承何人?这话问的他要如何回答? “我不师承何人。”只着一身内杉的纪寒向吴昊很光棍的回道。 “不师承何人?你不师承何人,难道还是无师自通不成?” 听得吴昊此话,纪寒亦是用一种诧异的目光在看着这位长相有些恐怖的吴昊说道:“你怎么知道?” “老子知道什么?”吴昊圆睁着一只独眼向纪寒问道。 “知道小子我无师自通啊!” 叶青已经起身,并走到了吴昊面前,他看着吴昊什么话也没问,但是吴昊却好像知道他在问什么一般的向吴昊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见得吴昊点头,叶青亦是露出骇然之色。 他知道吴昊的这个点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小子所修习的确实为那人的功法。 旁人说他或许不信,但吴昊点头,他不得不信。 殿门无风自阖,殿中亦是忽然暗沉。 于暗沉中,吴昊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纪寒。 于打量中,向纪寒问道:“你多大。” “二十一!” “家中亲人可尚在?” “都不在了。” “不在了?如何不在的?”吴昊愈问愈是激动。 “听祖母说,我父母是被响马所害,祖母她老人家也在四年前辞世了。” “被响马所害?这怎么可能!”听得纪寒所回,吴昊亦是用一种激动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见得吴昊正值激动中,叶青亦是向纪寒轻声询问道:“纪小兄弟,你父亲叫什么?” “我父亲叫什么?”听得叶青所问,纪寒亦是重复了一遍此话,重复是因为他被叶青的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怎么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啊,他的父亲叫什么? 看着纪寒那挂在脸上的疑惑,叶青也是向纪寒试探性的问道:“纪小兄弟该不会连你父亲的姓名也不知道吧。” “还真不知道!”纪寒一脸苦涩的向叶青回道。 便在叶青正要追问时,纪寒再次说道:“我失忆了,确切的说,是三年前失忆了,三年前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失忆,怎么失的忆?”听得纪寒所说,叶青亦是皱眉向他问道。 “落水!落水,发了高烧,然后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使得他替代了这具身子的主人,纪寒只知道,他便是纪寒,纪寒便是他。 所修功法没错,但其他的皆对不上。 相貌对不上,姓氏对不上,唯有祖籍能够对上,但祖籍又能说明得了什么,现在最关键的应是此子所学的功法到底是何人所授。 纪寒能从吴昊的激动中看出,这吴昊确实对他没有恶意。 非但没有恶意,于他的身世好像还极为关心,不但吴昊如此,叶青也是如此。 他现在终于明白叶青带他来沧海会的目的了,他们真的不是为了他身上的功法,而是他的身世。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十阎殿初 在南荣时,韩成珉便怀疑过他的身世,并让他去西海找寻答案。 可是,纪寒是怎么学来的这功法,他可是清楚的紧。 先不说他与二十二年前的那位是否真有关系,只说,若不是他遇到上官清,若不是上官清传授了他一套行气的功法,他岂能无师自通的悟出了这吸人内力的本领? 纪寒之前猜测他与上官清的身世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但这关联和他们所说的那位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啊。 因为这功法是纪寒自己所领悟。 至亲都已作古,他便是怀疑自己的身世也无迹可查。 唯一令得纪寒困惑的便是体内的真气,而这真气纪寒亦无迹可查,因为他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关于体内真气的任何线索。 除非—— 除非他能恢复记忆,否则,这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将会永远成为不解之谜。 样貌不像,便应该不是恩人的后人,可此子的年龄,若是恩人有后,便也应是他这般年纪。 如今看来只剩最后一个疑问,而这个疑问未等叶青与吴昊相问,纪寒便自己说了出来。 待得纪寒说完,吴昊与叶青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纪小兄弟,你是说,这功法是你无师自通所悟而出?”叶青在问纪寒此话时,都快要惊掉了下巴。 “是啊,我骗你们作甚,方才我也将我夫人传我的功法一字不差的讲给你们了。” 是讲了,他与吴昊也听的仔细,可是二人还是不信。 因为纪寒所向他们说的以上这些,其本身就是一团疑云。 吴昊见识广博,他从未听闻过有人是能落个水,发个高烧便能将自己的过往全数忘记的。 正因纪寒以上所述皆为疑云,吴昊亦沉声再向纪寒问道:“你在太武做官,官几品,可有见过陈匡,陈匡待你如何?” 忽而听得吴昊所问,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他诧异的不是吴昊直呼太武帝其名,而是他怎知他在太武做官。 “大当家怎知小子我在太武做官?” “少废话,快回答老子。” 回答?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觉得陈匡待他不同,不同到令他一度怀疑过他是陈匡在外的私生子。 见帝王而不用下跪,数次将朝堂搞的鸡犬不宁,陈匡也从当众罚过他,这次在经过吴昊一问,纪寒心中的疑惑更甚。 已经无需纪寒回答,吴昊自纪寒的眼眸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看来陈匡待你很好。”紧盯着纪寒那一双饱含疑惑的眼眸,吴昊向他沉声说道。 “你说你生于儋州,父母双亡、祖母辞世,凭借你的身份你又如何能入了宁将军府做了宁哲的乘龙快婿?这其中,你可有想过原因?那宁哲地位尊崇,与郭朴并立为太武战神,你一个双亲故去的孤儿,又如何能得到他的青睐?他一双女儿,一个入宫做了皇妃,一个在闺中待嫁,宁哲为何却独独选了你?这些你可有想过?” 吴昊声音落下,纪寒眼眸中的疑惑已是更甚方才。 他从未去想过吴昊以上所说,不是他忘了,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去往这方面去深想过。 难道他的身世当真暗有隐情?或许还真是如此。 只是这吴昊为何会如此关心他的身世呢?他与这吴昊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这关心的有些过头了吧。 殿中突然陷入死寂,于昏暗中,吴昊正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着正在沉思中的纪寒。 于沉思中,纪寒亦忽而抬眸看向吴昊。 洒然一笑,纪寒向吴昊说道:“大当家可否赏小子我一套衣物。” 赏一套衣物?他说了这么多,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纪寒的身世越是扑朔迷离,他越会将纪寒与恩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这种想法令他都感觉到一种荒谬,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心中的猜测与感觉是对的。 殿外忽而响起一声嘹亮的鹰鸣,随着这声鹰鸣的响起,殿门忽而大开。 于大开中一只雄鹰自纪寒头顶掠过直落吴昊肩头。 此鹰不大,约么半臂之高左右,吴昊自此鹰鹰爪上取下一个一指多长的竹筒,而后振臂一抖,此鹰便再次自纪寒头顶掠过。 打开竹筒,而后自竹筒中取出一纸字条。 吴昊在看这字条,在看时,其脸色也是阴晴不定。 待得吴昊看完字条,叶青才开口向他问道:“大当家,可是二哥传来的消息?” “恩,洪象被阎娘子所救,老四与老九也受了伤,。 “四哥与九弟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听得吴昊所回,叶青亦是一脸急切的问道。 “信上没说,这洪象被阎娘子所救,更加确定了老子之前的猜测,看来白龙会真的与十阎殿勾结在了一起。” 十阎殿? 听得此三字,纪寒与骄阳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二十二年前怜花岛一战,这十位殿主身负重伤销声匿迹,二十二年后,他们竟然再次重出江湖。大哥,看来他们这一次又要有大动作了。” “何止,自阎娘子带领五万太武军进入内海,平静了二十二年的西海格局就已经被打破。老子灭白龙会,就是要将这南屿的所有海路攥在老子手里,他们若想从老子这里过,老子便让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二人的对话并未避开纪寒与骄阳,而直到这一刻纪寒才知道沧海会灭白龙会的真正原因。 这沧海会是想要靠一己之力阻拦那十阎殿不成?他们能行吗? 说起来这西海也是他太武的海域,此事,他该不该管? 吴昊方才所说令纪寒想起了常禄山,史钺曾说,常禄山自西海归来时身边带得一女子,看来,此女子便是吴昊方才所说的阎娘子无疑了。 常禄山带五万连绳军入了内海,那长盟岛呢?他可明明在鸿四娘的商船上看到了常字旗。 想到此处,纪寒不仅想到了长盟岛,还想到了比他要先来一步的陆倩倩与陆瑾。 这二人如今在哪?纪寒可是知道,这对师兄妹此来西海的目的便是要查十阎殿一事。 第三百七十六章 庙堂、绿林 太武战神郭朴将军驻守北狄边境突遭遇刺,这行刺郭朴将军的便是十阎殿所为。 如若郭朴将军未遇刺,他的岳母又怎会披挂上阵? 这十阎殿已在乱太武国基,既是乱国者,纪寒当然不能纵容。 “大当家!”看向吴昊,纪寒向他郑重说道:“小子感大当家高义,愿助大当家一臂之力。” “不用!你乃朝中人,此乃江湖事,恩人于二十二年前未做完的事,老子带恩人完成。”听得纪寒此话,吴昊当即否决。 纪寒还要再说,却被叶青眼神所阻。 向纪寒说完此话,吴昊又向身旁叶青说道:“七弟,你带他二人下去休息吧。” 这是向他下了逐客令,这吴昊就这般讨厌庙堂中人吗? 带着心底的疑问,在叶青的目送下,纪寒与骄阳走出大殿。 大殿之外,朗空夜明,繁星烁烁。 一条长廊,三人走的都很慢,叶青在前,二人跟于他身后,走至一偏房,叶青停下脚步向纪寒二人说道:“纪小兄弟,你二人今夜便在此休息一晚,待得明日我问了大当家的意思,要是大当家不留二位,我与七弟明日便送你们回巨天岛。” 向纪寒丢下此话的叶青正要离去,却被纪寒唤住。 “叶大哥请留步。” 叶青定下脚步,却未回身,他猜测纪寒可能会唤住他,却没成想这猜测竟然成真。 他不了解纪寒,更不知道纪寒于太武所做之事。 “叶大哥,长夜漫漫,咱们聊聊如何?” “哦?聊什么?”叶青转身看向纪寒问道。 “随便聊聊嘛!”纪寒这边向叶青说着,那边已经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纪寒向叶青做出了一个请礼。 瞧得纪寒这一个请礼,叶青洒然一笑,当即迈入屋门。 纪寒与骄阳随后走入。 房门未关,夜风徐徐,三人坐一圆桌前。 经过与纪寒的一段相处,骄阳或多或少还是了解一些纪寒的,她知道纪寒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这庙堂与绿林一同插手江湖之事,却是从无先例,而且她也能看出那大当家吴昊甚是讨厌朝堂中人。 纪寒怕是无法以庙堂中人的身份参与到这场江湖的纷争之中。 非但是吴昊,若纪寒在西海亮明了他庙堂中人的身份,怕是会令得整个西海所以之为敌。 纪寒是邀叶青来屋中闲聊,只是这三人都已落座,却无一人先开口。 若不是这夜风徐徐,发出沙沙声响,这屋中的气氛便会极为尴尬。 叶青在等待纪寒开口的同时,亦在心中猜测着纪寒邀他一叙的目的。 而纪寒也在斟酌着该如何开起话头。 桌上有茶盏,但壶中无水。 转动着手中的茶盏,纪寒抬眸看向叶青说道:“叶大哥一定饱读过很多的诗书吧。” “哦?不瞒纪小兄弟,叶某人曾经还差一点中了举人呢,好在落榜了,若非落榜,我叶某人也不可能遇见大哥,遇见这么多的兄弟。” 向纪寒说完此话,叶青继续向他说道:“倒是小兄弟有些意思,既身在庙堂又身在江湖,纪小兄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置身庙堂与江湖之间的第一人,小兄弟就不怕你那皇帝得知小兄弟涉足江湖后,砍了小兄弟的脑袋,诛了小兄弟的九族。” “九族?”听得叶青此话,纪寒亦是放下手中正在转动的茶盏向他说道:“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刑法太过残忍,终有一日,小子我会劝得圣上废了此法。” 纪寒此话一出,叶青与骄阳皆同时看向纪寒。 但见纪寒眼眸清澈,并不像是在打诳语。 在叶青看来,不论这小子此话是否为真,但他能说出此番言论便足以令他另眼相看。 “方才在殿中,叶某听小兄弟有想要助我沧海会的意思,不知叶小兄弟想以何种身份助我沧海会,是庙堂还是天魁教教主的身份?还有,叶某实在不解,纪小兄弟为何会突然想要相助我沧海会。” 既然已经聊入正题,纪寒也决定不相隐瞒。 “大年前,我朝郭朴将军于北狄边境突遭刺杀,致使郭朴将军身受重伤不能继续抵御北狄来犯,范羊公前辈曾与那两名刺客交手,于交手中这两名刺客暴露其所学,范羊公前辈说,这两名刺杀郭朴将军的刺客所用的是十阎殿的武学。” 纪寒此话方一落下,叶青与骄阳哗然变色。 大宗师范羊公?此事,竟然连大宗师也参与了进来? 在二人的哗然色变下,纪寒继续说道:“还是大年前,常禄山违抗皇命,私自带五万连胜军叛逃太武驶入西海,致使连绳空虚,无抵御南荣之兵。我曾听我部下史钺将军讲,常禄山曾自西海归来时带得一女子归来,而在方才,我又听得大当家讲,阎娘子带五万太武军进入内海,经此可断定,常禄山自西海带回的那名女子应该便是大当家口中的阎娘子无疑,而刺杀郭朴将军之人,也应该是那阎娘子所为。” 说到此处,纪寒微顿后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在没遇见骄阳前,我本就要去西海追查常禄山五万连绳军一事。” 纪寒所讲,叶青与骄阳据不知晓,如今听得前因后果,这十阎殿果然又开始于太武搅动风云了。 向叶青说完此话,纪寒又忽而向他问道:“叶大哥可曾在西海见过一对师兄妹,这对师兄妹年龄与我相仿,他们二人是范羊公前辈的徒弟,此次他们二人先我一步来西海便是奉了范羊公前辈的命令来西海秘查十阎殿一事。” “一对兄妹?”听得纪寒所问,叶青亦是微微皱眉。 他非但没见过,也未曾听闻过。 见得叶青愁眉紧锁,纪寒亦是自他眉宇间得到了答案。 既然从纪寒这里得知了十阎殿的所为,叶青也猜到此次庙堂可能要染指江湖中事了。 难办,既是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叶青也感觉到了一阵的棘手。 西海中人是断不会让庙堂介入西海绿林之中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太武立、盟主死 而纪寒所说五万连绳军一事,此事他是知晓的。 他深深的记得那一日,那一日,万艘战船自西海南屿驶过,此事令得西海南屿诸岛人心惶惶。 战船谁不认得,他犹记当时,当时他沧海会都已经做好了与这支突然驶入西海南屿的太武海军大战一场的准备。 可谁知,在这万艘战船驶入西海南屿的那一刻,这万艘战船便纷纷扬起了阎字大旗。 亦是在那一日他们才得知这万艘战船的身份。 也是在那日,整个西海南屿是目送着万艘战船驶入内海的。 直到今日,他叶青才知道这万艘战船的前身竟是镇守太武南海的连绳军。 看向纪寒,叶青一双眉宇亦是快要凝成了一股。 这阎娘子是如何策反常禄山的?这个问题,既是纪寒也无法想通。 这五万连绳军可谓是精锐之兵,阎娘子带着这支精锐之师驶入西海到底有何目的? 内海,沧海会无法涉足其内,但吴昊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如今整个西海南屿的海路都被沧海会所控,若是这支精锐之师有何异动必逃不过沧海会的眼睛。 纪寒这一番话令得屋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于沉默中纪寒忽而向叶青问道:“叶大哥可知这长盟岛的来历?” “长盟岛?”听得纪寒所问,叶青亦是向他沉声回道:“这长盟岛的现任岛主名为常子明,此人八面玲珑,颇有些本事。” “颇有些本事?叶大哥,此话何解?” “何解?我这么说吧,长盟岛乃西海南屿的盟主,专为主持西海南屿的公道,只是自前岛主离世后,这常子明便辞去了盟主一职做起了往卖商货的营生。也因着前岛主所在南屿积累下的面子,我们西海南屿各岛各宗也都会卖这常子明一个面子。凡是长盟岛的商船,我沧海会从不阻拦。” “而这常子明也颇有做生意的头脑,此人不但在潍城建立了鸿寨,更是在西海各处重城建立了分盟,鸿、运、昌、盛,这四处分盟便是常子明于西海的产业。” 听得叶青此话,纪寒亦是喜忧参半。 这喜的是长盟岛与常禄山无关,这忧的也是常禄山与这长盟岛无关。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又错了,若是想要调查五万连绳军一事,只有亲自去内海走上一遭了。 “纪小兄弟,我大哥是不会与庙堂联手的,不仅是大哥,便是南屿各岛各派也不会愿意让庙堂介入西海之中。” “叶大哥,这其中可是有什么原因吗?”听得叶青此话,纪寒亦是皱眉问道。 “恩,有的,说起来,西海与太武的恩怨,还是要从二十二年前怜花岛的那一战说起。” “二十二年前,十阎殿十位殿主开启怜花宝藏,自怜花宝藏中习得无上绝学,这一场江湖浩劫也是自这十位殿主习得无上绝学说起。” 说到此处,叶青亦是带着唏嘘。 “那一战,十阎殿十位殿主于怜花岛坑杀无数江湖中人,太武初立,十阎殿十位殿主横空出世,江湖中人面临灭顶之灾,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新帝。” “纪小兄弟可知陈匡的江山是谁为他打下的?” 本是等待叶青继续说下去,可是叶青却突然向纪寒问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不知!”听得叶青此问,纪寒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只是他不敢轻下定论罢了。 “是江湖,是整个江湖为他打下的太武。”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纪寒还是被叶青所说出的此话惊到了。 因为叶青用到了整个江湖一词。 “那叶大哥你?” “恩,那时我也参与了对靖国的起义中,陈匡得江湖相助灭了靖国,而在他登基时便与我们这些江湖中人的领袖结拜为异性兄弟。” “好在陈匡并没有变为下一个靖帝,他信守诺言,在他登基时便颁下了庙堂与绿林永不相犯的条例,并将整个西海划给了江湖。” “其实,陈匡在这一事上做的很好,也令得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心升敬佩,而他错便错在怜花岛一战上。” “错在怜花岛一战上?叶大哥此话如何说?”向叶青问出此话的不是纪寒而是骄阳。 “哎!”听得骄阳所问,叶青亦是深叹一气。 “江湖中人痴念功法秘籍本无可厚非,而我们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是?多少江湖中人为了绝世武学惨死于怜花岛,到了最后却又不得不求助陈匡。” “按说我们江湖中人的生死与陈匡无关,可是陈匡还是管了,他先后派了两位大宗师驰援怜花岛,奈何这十位殿主其每一位都功参造化,到了最后,陈匡只能求助本已退出江湖的前武林盟主。” “前武林盟主?” “恩,这位前武林盟主便是我方才说的领袖,太武建,这位前盟主便退出了江湖,因为那时有大部分江湖中人都推崇这位盟主坐上龙椅之位。” “先不说前盟主是否有这心思,但据我所了解的前盟主根本就没有染指庙堂之意。” “所以,这位前盟主便退出了江湖?他用这个决定来告诉陈匡他无意龙位,叶大哥是这样吗?” “恩!”叶青赞许的看了一眼纪寒。 “前盟主重出江湖于怜花岛大战十阎殿十位殿主,这一战的结果,我想我已经无需在赘叙了。” 叶青说到此处已经没有再要说下去的意思了,而纪寒也从叶青此话中得到了西海与庙堂不睦的答案。 前盟主孤军奋战,陈三德,范羊公这两位大宗师袖手旁观,是这样吗?这便是西海与庙堂不睦的答案吗? 在这些江湖人士的眼中,或许这位前盟主本可以不死,只要陈三德与范羊公加入那场大战中,他便可以不死。 而这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位前盟主于怜花岛大败十阎殿十位殿主,而自己也因此而陨落。 这位前盟主的陨落,在这些江湖中人的眼中与心中便是陈匡造成的。 或者说,在他们眼中,陈匡让他去怜花岛便是让他去送死。 因为他功高盖主,所以不得不死!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绿林、庙堂? 这便是西海与庙堂不睦的原因所在,如今纪寒才终于得知。 “怜花岛一战过后,我们这些曾与前盟主一起参加过起义的江湖人士便定居在了西外海,而我们这些定居于西外海的江湖人士亦是自那日起便定下了约定。” 屋外月明星稀,孤月高悬,叶青转眸看向那挂在夜空中的那轮孤月说道:“西外海所有宗门自此不再参与庙堂中事,若庙堂敢于插手西外海之事,西外海所有宗门必将沆瀣一气,一致对外。” 对于叶青所说的这个约定纪寒并没有多少吃惊,因为这个约定于情于理都在情理之中。 定居于西外海的江湖中人认为前盟主之死与陈匡有关,至于是否当真有关,这个纪寒并不会妄下定论。 而从叶青此话中,纪寒也能得知一条重要的信息,这条重要的信息便是西外海大半江湖中人都与那位前盟主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此事棘手,相当的棘手。 看来他想要将绳州军调入西海怕是已不可为,若他一意孤行,或许会挑起西外海与庙堂的纷争。 “先不说我们西外海的这条约定,单说前盟主乃我大哥的救命恩人,只这一条,我大哥便绝不会允许纪小兄弟以庙堂的身份染指西外海之事。” 听得叶青此话,纪寒亦是紧皱着一双眉宇向叶青说道:“所以,常禄山才将五万连绳军带入了西海。十阎殿真是好算计,他们将五万连绳军带入了一个庙堂不能染指之地,而叶大哥你们便成了保护这支连绳军的天然屏障。” 纪寒说到了点子上,此事也正是叶青所担心之处。 江湖中人本就不多,这五万训练有素的连绳军若是利用的好,那么二十二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势必将会重演。 二十二年前十阎殿仅凭十人便差点灭了整个江湖,如今再加上这五万连绳军与万艘战船,这势力将会何其庞大,若是他们携五万连绳军、万艘战船再出内海,这一股强大的势力又岂是西外海的这些江湖宗派能够抵挡的?别说西外海,便是太武有无抵挡这股大军的兵力亦犹未可知。 紧皱着一双眉宇,纪寒看向叶青沉声问道:“叶大哥,这外海与内海有何区别?”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叶青亦是自屋外收回目光看向纪寒。 “我打个比方吧,现在我们可以将西海看作一个城池,我们现今所居住的外海充其量不过是这个城池的城外,而内海便可以称其为城内,久居于内海的各宗各派,纪小兄弟可以将他们理解为西海的原住民,而西海更深处的无尽海,纪小兄弟便可以将他们看作是这座城池的皇室。” 叶青的这个比喻不可谓不精妙,只用寥寥数语便为纪寒揭开了整个西海格局的面纱。 内海乃原居民,无尽海乃皇室,而身在外海的这些江湖中人岂不是外来者。 想到此处,纪寒心中亦是一惊。 看来圣上将西海划给这些江湖中人,此举如今看来真是大有深意啊。 南荣虽定,但其他三大国对太武仍是虎视眈眈,以前居于皇城,纪寒并未感觉到太武处境的严峻,而随着他被陈匡调往绳州的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他正居于一个怎样的朝代。 说其是乱世有些言过其实,但是如今太武四面楚歌却是事实,若是这西内海甚至无尽海再插上一脚,那么太武当真是要处在如履薄冰之境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纪寒深知此道理,才会拼尽性命的保护太武。 如今南荣已定,纪寒在考虑是否将绳州海军调入西海以防十阎殿率五万连绳军来犯。 叶青能看出纪寒的心思,只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既劝服不了吴昊,也说服不了整个西外海的宗派。 便在叶青沉默时,纪寒忽而抬眸看向叶青。 “叶大哥可否用信鹰帮我传两封书信?” “传向哪里?” “皇城与绳州!” 听得纪寒此回,叶青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转动着桌上的茶盏,叶青迟迟不回纪寒。 见叶青露出为难之色,纪寒再向他说道:“叶大哥,我只是要向圣上禀报一声我要所做之事,这西海之事,还请叶大哥信我,如今小子我可是天魁教的教主,我会与天魁教教主的身份来介入西海一事中来。” “哦?”纪寒此话可是提醒了他,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如今纪寒的身份确实为天魁教教主。 “若是如此,那我叶某人便可以为纪小兄弟做这两件事。” 听得叶青所回,纪寒亦是看向骄阳,牵起骄阳小手,纪寒向她柔声说道:“这一次实在迫于无奈,我只能用这绿林中的身份来参与了,只是若是这样做了,天魁教可能会成众矢之的。” “你想做什么?” “既然五万连绳军能与十阎殿的身份进入西内海,那么我的绳州海军也可以以天魁教的身份进入西外海。” 纪寒此话方一落下,叶青与骄阳豁然抬眸看向于他。 “纪小兄弟可知你在说什么?陈匡是不会应允纪小兄弟如此做的。” 叶青此话还是说的轻了,庙堂与西海深有芥蒂,圣上岂能容他如此妄为?立足庙堂与绿林之间,这小子是想走上前盟主的那一条路吗? “叶大哥不必担心,圣上是明君,小子我相信圣上会应允。” 纪寒说的信誓旦旦,但叶青心中于他的担忧并未减去,他并不了解陈匡,也不知纪寒的自信是从何来! “好吧,纪小兄弟既如此说,我叶某人便不再多问,只是,此事还需徐徐渐进,毕竟如今的天魁教元气大伤,若是小兄弟效仿十阎殿一次性调集数万军士进入西海,必会将天魁教立于众矢之的。” “恩!叶大哥还请放心。小子我不会如此莽撞的。” 夜已入深,百虫熄声。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 便在纪寒三人转眸望向屋外时,周通便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们认识? “五哥!” 也不去看纪寒与骄阳,周通先是换了一声叶青,而后便向叶青再次说道:“五哥,咱们的兄弟在海上抓了几名官差。” “抓了几名官差?”听得周通此话,叶青亦是转眸看向了纪寒。 这周通还不知道纪寒的身份,若是让他知晓,放着他这火爆脾气必会先将纪寒暴揍一顿,而后丢入海里去喂了鲨鱼。 “抓的官差在哪里?”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叶青转而看向周通问道。 “在路上呢,人是八弟抓的,这会就快回来了。” “八弟抓的?大哥可知道?”听得周通此话,叶青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周通口中的八弟乃沧海会的八当家,这八当家名叫杜纂,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当然知道啊,弟弟我是先禀告了大哥,才过来和五哥说的。” 二人间的对话纪寒都听到了,此刻纪寒正在猜测着这几位官差的身份,既是了解了西外海与庙堂的间隙,纪寒才深知这被抓的几名官差可能要受不少的苦头,甚至还会因为自个儿的身份丢了性命。 该如何做?他不仅乃绿林中人,又身染庙堂,怎能对这几名被抓的官差见死不救? 若救?又要如何救? 在纪寒的沉思中,屋外已经纷纷点燃了火把。 一颗颗火把如星辰般将整个海寨照的灯火通明。 一艘海船于岛靠岸,一名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当先自船上走下,此中年男子仪表堂堂,但唯一破了这仪表之像的便是他那一双熊猫眼。 这熊猫眼一看便是被打的,当船下的沧海会帮众们看到此中年男子的那一双熊猫眼时,各个亦是露出关心之色。 一身灰衣,腰别双刀,走路时还一瘸一拐,这——这是被打的不轻啊! 到底是何人敢打他们的八当家? 吴昊站于沧海会帮众最前,当他看到老八走路一瘸一拐外加一对熊猫眼时,亦是忍不住的嘿笑了一声。 “嘿,我说八弟,你怎么被打成了这幅熊样?” 听着吴昊这话,怎么听都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杜纂阴沉着一张脸走至吴昊身前,而后便不发一言。 船上还有人下,不过这下船的方式便有些暴力了,甲板上一脚一个,如同下饺子般的共从船上被踹下了七人。 这七人中还有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 “哎呦!”被五花大绑从船上踹下的女子,方一掉在地上便吃痛的娇喊了一声。 而与她为伴的另外六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却是透着一幅宁死不从的样子。 待得七人落地,杜纂才向吴昊开口说道:“大哥,便是这七人。” “哦?是这七人将老八你打成了这幅样子?”吴昊饶有兴趣的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七人说道。 这大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杜纂只当没有听到。 “哼,打不过我便使阴招,向我洒石灰粉,你算什么江湖好汉。” 听得吴昊此话,七人中被裹成一个粽子般的青年向站在吴昊身旁的杜纂张口便喊。 此话一出,那本是绷着一张脸的杜纂表情也开始有些不自然了。 不是打不过,是你他娘的力气太大,老子若不是向你泼石灰粉,老子还能站在这儿? 青年此话,吴昊听得亦是心中一惊。 他这位八弟武功如何他岂能不知,便是平常的九品宗师亦不一定是他八弟的对手,难不成这被裹成粽子的青年乃是一名绝顶高手不成? 若是的话,那么这批庙堂中人的身份便不简单了。 明日他便要去老二那里商议白龙会大当家洪象被阎娘子所救一事,既然明日便要离开,那么这被老八所擒来的七人便要在今夜处置了。 自地上七人的身上收回目光,吴昊收起玩笑向杜纂正色说道:“明日,我要去老二那里,这七人便按老规矩处置了。” “去二哥那里?大哥,二哥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听得吴昊此话,杜纂亦是急声向他问道。 “恩,你二哥来信,老四和老九受伤了,我得走上一趟。” “四哥和九弟受伤了?伤的重不重,被何人所伤。”听得吴昊此话,杜纂于担忧的同时亦更加焦急。 “你二哥信中未提老四和老九的伤势,只提洪象被阎娘子所救,老四和老九孤军深入被阎娘子打伤。” 待得吴昊此话落下,杜纂亦是愤慨难当。 在二人说话时,在叶青与周通的陪同下,纪寒与骄阳已经来到码头。 当纪寒看到那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七人时,其一双眼眸亦是睁的比铜铃还大。 卧槽!他们怎么来了,不但来了,还被沧海会给拿下了。 这躺在地上的七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冉、左宁、霍燕燕、紫霄、方士、李昆仑、元柳生。 霍燕燕眼尖,一眼便在前方人群中看到了那正睁大着一双眼睛的纪寒。 “纪寒,快救我!”霍燕燕可不管纪寒为何会在这海匪窝子里,只管扯起嗓子向纪寒娇唤了一声。 这声娇唤也令得码头上的所有人皆转眸看向了正站在叶青身旁的纪寒。 这些沧海会的兄弟们谁不认识谁,这俘虏突然唤了一个陌生的人名,他们自然是要看向今日来沧海会的客人了。 霍燕燕这一声娇唤本已是令得纪寒成了焦点,可是下来的几声大唤便让这沧海会的所有帮众们皆露出了仇敌之色。 “姐夫,快救我!” “大人,您怎么在这?” “纪大人,快让他们放了我家郡主与我等。” 这三声所唤出自李昆仑、魏冉、紫霄,也是这三声所唤令得叶青都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完了! 这岛上除了大哥与他之外便再无人知晓纪寒的真实身份,如今这帮蠢货公然唤出纪寒身份,这是要将纪寒架在火上烤啊! 只是这埋怨归埋怨,他也没有料到这八弟擒来的七人会认识纪寒啊。 “纪小兄弟,你们认识?”站在纪寒身旁的周通面色不善的向他沉声问道。 随着周通此话落下,一声声寒刀出鞘之声亦是自夜空下曾曾响起。 第三百八十章 真假参半 拔刀了!沧海会的所有帮众皆向纪寒拔刀相向了。 被五花大绑的霍燕燕看到此情此景已是惊的合不拢嘴,李昆仑、左宁、魏冉、方士亦是各个目瞪口呆。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这些江湖悍匪怎么就突然向他们的大人拔刀相向了呢。 一口口森森寒刀皆对向纪寒,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亦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哎!”一声悠长叹息自纪寒口中感慨而发。 看向躺在地上的七人,纪寒已一种唏嘘的语气向魏冉他们说道:“往事如烟不可追,我不做大人已多年,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再见是明天,多年未见,你们都还好吗?” 这边动情的说着,那边已是迈着一种感慨的步子向着正躺在地上的魏冉七人走来。 懵了!无论是霍燕燕还是自绳州便跟随纪寒前来的李昆仑已经被纪寒的这句话给整懵了。 什么不做大人已多年?什么多年未见还好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纪大人,不,是我太沉迷往事了,如今是该唤你的名字了,纪寒,我们七人经过多番打听才得知如今你在凌崖群岛,此次去凌崖群岛,我们七人是为投奔你而来。”元柳生是上道的,一是因为他出身在西海,二是因为他深知西海宗派对太武庙堂的芥蒂,于是才顺着纪寒此话说了下去。 “哦?他们辞官了?”见得元柳生能接过他的话,纪寒在心中佩服他伶俐的同时,亦再次向他问道。 “恩,不瞒纪兄,我这个西泊国质子在皇城受尽欺辱,他们六人实是看不下去,才将我自皇城救出,他们虽未辞去官职,但他们此举与辞官又有何区别?此次能顺利逃出皇城,也是仰仗霍武侯的千金霍郡主,没有霍郡主,但凭我们几个是无法逃出皇城的。”元柳生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亦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了霍燕燕。 “霍武侯?”听得这个名字,周通脸上的面色不善亦是缓和了些许。 说起来,这霍武侯也算是他们的老相识了,毕竟曾一起并肩奋战过。 明明是在说瞎话,可是这瞎话说的也忒有水平了,连叶青都差点相信了这二人的对话。 真假参半,才是谎言的最高境界。 纪寒与元柳生的对话已经将此间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而接下来便要看吴昊了。 吴昊是知道纪寒身份的,若是他不说破,纪寒便会蒙混过关,可若是他一旦拆穿,那么今夜非但这七人要死,便是连纪寒与骄阳亦有性命之忧。 由于站在吴昊身后,此刻叶青并不能看到吴昊的神色。 此子从容不迫,只这一点便极像他的恩人,再加之他仍对纪寒的身世持有怀疑,所以吴昊的选择也便不言而喻。 既然这七人是纪寒的属下,那么便先放了他们。 恩人非但是他一人的救命恩人,亦是整个西外海的恩人,只是人尚有千面,更何况是人心? 二十二年过去,如今能将这份救命之恩铭记于心的又有几人? 好在他沧海会的十二位当家各个皆为重情重义之人,如今的西外海怕是只有他沧海会没有忘记那个于整个西外海有大恩的恩人了。 若是此子真为恩人的后人呢? 收起心思,吴昊忽然洒然一笑。 “原来是霍独的千金,看来这当真是一场误会了,纪教主,既然他们乃你的旧相识,那么老子便卖纪教主一个面子将他们放了。” “纪教主?”听得吴昊于纪寒的称呼,杜纂亦是皱眉向吴昊问道。 见得杜纂目露疑惑之色,吴昊看向纪寒向杜纂介绍道:“老七,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这位纪教主乃是天魁教的新任教主,此次纪教主随老五和老七来,是来向老子问好的。” 经过大当家这么一说,原来竟是闹了一个误会,沧海会的帮众们纷纷收刀如鞘,眸子里的仇视亦烟消云散。 误会解除,这七人身上的麻绳自然是要松了的。 纪寒正在与沧海会的众位兄弟们寒暄,松绑后的元柳生亦是向魏冉六人连使眼色。 这六人都不是糊涂蛋子,自然看出了沧海会与庙堂的不对付,只是看出了这个关节,但他们的大人又何时成了天魁教的教主,这可是犯了朝廷的大忌啊! 左宁、魏冉、方士三人皆在为此事担忧! 而霍燕燕便没心没肺了些,这又是跋山又是涉水的来救他,人家倒是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劳什子的教主。 看着那站在纪寒身旁一幅小鸟依人的骄阳,霍燕燕火眼金睛,岂能瞧不出二人的关系。 还是那间木屋,这突然间多了七个人,这屋子自然便拥挤了一些。 当纪寒听得魏冉已经写了书信送去绳州时,才放下了心来。 此次出来的时日确实有些长,不但长,还做下了一桩错事,这桩错事日后要如何向宁嫣她们三个解释? 一想到这里,纪寒便感觉一阵头大。 九人聚在一张桌子上,纪寒亦是再三向魏冉众人嘱咐道,在沧海会,别再唤他大人,要唤他教主。 一阵寒暄,寒暄过后,李昆仑向纪寒说道:“姐夫,我已经带姐夫答应了元柳生的要求。” 听得李昆仑此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了元柳生。 “你要我出兵助你夺回王位?” “恩!若有需要的话,我希望纪教主能够出兵助我一臂之力。” “西海不是立有规矩庙堂不得染指西海之事吗?否则西海便会同仇敌忾。既立有这个规矩,你要我如何出兵西海?” 听得纪寒所问,元柳生亦突然沉默。 在沉默一番后,元柳生向纪寒再次说道:“在西海有人建国,有人开宗立派,此两者之间于形式上并无大异,只是称谓上的不同罢了,若是沧海会愿意,凭借沧海会的实力亦可以向外称国,只是这称国有称国的好处,不称国有不称国的好处,称国便不能再涉江湖事,不称国便得不到太武的庇护。”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诺不改 “而我们这些小国之所以要称国,便是因了传承所在。” “传承所在?” “恩!”看向纪寒,元柳生再次说道:“要说传承,便先要从西海的前身说起,这西海的前身乃一比之太武江山还要大的岛国,据我西泊国史录记载,这尊无上大国因其内乱各分疆土,而后各自为政,至此才会纷争不断,纷争持续千年,在这千年之中,有的灭亡,有的分解,时至今日,在千年里彼此的消耗下,便演变成了今日西海的格局,可以说我们才是西海真正的主人。” 元柳生此话可谓是惊世骇俗。 因为他向纪寒众人讲述了一段所不为人知关于西海的历史。 而在纪寒众人的惊惧下,元柳生再次说道:“时至今日,也只有我们这些还没有一方宗门强大的小国苟延残喘的遵循着先祖的遗训,将国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这是掣肘,也是不得不遵循的遗训,我们既不能改国为宗,也不能投靠一方强大的宗派,于西海而言,如我西泊国这样的小国有谁会去恭敬对待?于这些江湖宗派而言,我们这些小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元柳生说到此处,已是面露自嘲之色。 “为了求生,我们这些小国便不得不选择依附,我西泊国为了求得在西海能有立身之地,便将我送去了太武作为质子,从而求得太武于我西泊国的庇护,所以,大人尽可无后顾之忧的出兵助我夺回王位,只要不乱了西海的规矩便可。” “什么规矩?”听得元柳生此话,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大人方才不是说了吗?庙堂不得插手江湖事,这便是规矩。” “哦?我若出兵西泊国,西海的这些宗派当真不管?” “不管!” “为何不管?” 听得纪寒此话,元柳生亦是发出一声苦笑。 于苦笑中再次向纪寒说道:“看来教主并未听明白我以上所说,罢了,我便在说的明白点吧。” “江湖便是江湖,国便是国,江湖不涉国事,国不涉江湖事,我西泊国乃太武臣子,此乃国事!届时若是需要教主出兵相助,教主只需扬起西泊国的国幡便可。” “好,若是需要,本教定会相助。” 天已蒙蒙亮,待得魏冉众人离开,元柳生亦向纪寒表达了想要先回西泊国的迫切。 必定十年未归,纪寒亦能理解。 找了叶青,并向叶青说明原因,叶青很是爽快的答应了纪寒的请求。 此回西泊国,元柳生只身一人,他告诉纪寒,若是需要纪寒出兵助他,他会遣人来告知纪寒的。 纪寒向他再次保证,若是需要,他会相助。 这无关他喜不喜欢元柳生此人,只关承诺! 目送元柳生上了沧海会的海船,纪寒回去休息了还未有两个时辰便醒了。 醒了,不是因为自然醒,而是被屋外的聒噪所吵醒。 打开屋门,纪寒但见沧海会帮众们似在送行。 跑出屋子,挤入人群,纪寒便看到了吴昊与周通。 瞧着这二人的样子似要出海。 这大当家要出海应是为了昨日信鹰一事。 关于十阎殿的事情,纪寒自然上心,挤出人群,纪寒一步并作两步的匆匆跑至吴昊面前。 吴昊但见纪寒将他拦住,亦是停下脚步。 “大当家要出海?” “明知故问!”听得纪寒所说,吴昊没好气的向他回道。 “那带上小子呗!” “带上你?”吴昊上下打量了纪寒一番,并用一种鄙夷的眼神与语气向他再次说道:“你又非老子的人,老子凭什么带上你?” 吴昊显然是不想带纪寒一同前去,可是纪寒却没这个觉悟。 “大当家此言差矣,所谓天下大同乃一家,保护西海是我们每一个西海中人的职责,小子当然要踊跃了。” 周通觉得纪寒的性子很对他的胃口,他也很想让纪寒一同前去,可是奈何这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中,所以他只能爱莫能助。 站在人群中的魏冉众人听得纪寒要随这大当家一起走,可是吓了一跳。 这好不容易找到了大人,怎能再将大人弄丢一次。 挤出人群,而后一个个的往纪寒身后一站,便是霍燕燕亦是挺直着胸脯。 吴昊看着站在纪寒身后的这些人已是面露不悦。 他是因着纪寒才未结果了这些朝堂中人,可这并不代表他允许这些人大早上的出现在他面前碍他的眼。 纪寒自然看到了吴昊眼中的不悦,亦自然知道令他不悦的原因。 只是魏冉众人跋山涉水来寻他,他又如何能负了他们对他的情义。 吴昊此去与十阎殿有关,纪寒也迫切想要知道这十阎殿究竟有何目的。 “大当家若是嫌我们碍眼,我们便另乘一船跟在大当家的身后便是,只是小子我真的很想查清楚十阎殿到底有何企图,还请大当家能够带上小子。” 听得纪寒此话,吴昊眸中的不悦已是缓和了些许。 看来这小子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想要查这十阎殿。 此去是去虬离岛,这虬离岛已经快要临近内海群岛,那洪象逃亡虬离岛看来是一早便规划好的路程。 只是令他困惑的是,若是白龙会真与十阎殿有所关联,在他攻打白龙会时,十阎殿为何不派人来救呢?而是任他灭了白龙会才出手救下洪象呢? 想到此处,吴昊亦是绕开纪寒快步向着前方走去。 但见吴昊先走,周通亦是紧忙拍了一下纪寒的肩膀。 “纪小兄弟,还不快跟着,大当家不说话便是答应了。” 忽而听得周通此话,纪寒亦是连忙跟上了吴昊的脚步。 今日风和日丽,海天一色,湿湿的海风打在脸上令人心旷神怡。 霍燕燕自登船的那一刻便在偷偷的窥着纪寒与骄阳二人。 许是人多的缘故,骄阳自然不会如与纪寒独处那般,任凭纪寒拉她的小手等等之类,而是又恢复了她的高冷。 虽然二人未作出任何亲昵的动作,但霍燕燕的直觉告诉她,这二人之间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 第三百八十二章 鬼蜮 船行两日,在这两日中纪寒亦再次领略到了西海的巧斧神工。 这西海是如何变成一座海上陆地的纪寒不知,他只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待得太武安定,他功成身退时能携其夫人们隐居于西海一孤岛之上安度余生便是此生最美好之事。 于虬离岛靠岸,吴昊当即跳下船去,周通自然紧跟其后。 这虬离岛三面围海,乃是一座孤岛。 而这座孤岛与其他孤岛不同之处便在于那并未围海的一面所围的是纵横交错的礁石路。 此礁石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自纪寒这个位置望去,便是如同看到一座座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的小山峦一般。 小山峦上虽无栽树,但却仍给纪寒一种幽寂之感。 领着一帮部下跳下船去,纪寒亦是快步的朝着吴昊追去。 只是跟着吴昊将这虬离岛翻了个遍,亦未见着一个人影。 在船上,纪寒已经得知沧海会的二当家、四当家与九当家便在此岛,可是如今他们却未在此岛上见到他们三人,不但未见人影,连多余的船只亦为见到。 在仔细的搜索了一番虬离岛后,纪寒也已经知道吴昊为何在船还未停稳时便跳下船去。 他跳船的原因是因为未在虬离岛见到他们沧海会的海船。 如今一行众人便停在一块开阔的空地,吴昊、周通一脸阴晴不定,纪寒亦是心升不妙。 岛外无船、岛上无人,这说明着什么?说明这三位当家并不在此岛,既不在此岛,他们又去了哪里? 昨日书信所言,四当家与九当家受伤,这二当家必不可能带着两位受伤之人远行。 在纪寒的默许下,魏冉与左宁已经开始于岛上寻找蛛丝马迹了。 待得二人归来时,左宁便向纪寒汇报道:“大……教主,属下方才已经搜查过了,岛上并无打斗过的痕迹,三面海域亦未寻到船只残骸,不过,卑职与魏冉却在四颗橡胶树上发现了四枚形状奇特的暗号。” “暗号?什么形状的暗号?在哪里?”听得左宁所说,吴昊亦豁然转身看向左宁问道。 “属下带大当家前去!”左宁并未多说,而是当先带头走去。 待得左宁将纪寒众人领至一橡胶树前,纪寒果真在这颗橡胶树的树皮上看到了一枚形状奇特的暗号。 此暗号为四棱形,前长后短,上宽下窄。 “大哥,是二哥留下的。”见得此不规则的四棱形,周通向吴昊沉声说道。 “恩,是老二的渐云印记,其他三枚在哪?” 当左宁领着纪寒众人依次见过了那另外的三枚渐云印记后,吴昊已是看向了前方那一片纵横交错如山峦般的礁石陆。 “长盟、鬼蜮!”看着前方礁石陆,吴昊说出这四字后,便转身看向了纪寒。 “我与七弟去长盟岛,你带着你的人去前方的鬼蜮。” “鬼蜮?大哥让纪小兄弟去鬼蜮?”听得吴昊此话,纪寒还没来得及询问,周通便以一种活见鬼的眼神看向吴昊问道。 “怎么?难不成让他带着他这帮属下去长盟岛不成?就凭他的身份那常子明岂能见他。” “说的也是,纪小兄弟的身份确实不配。”方才还一幅活见鬼,此刻便跟着附合,这周通变脸变的也忒快了些。 纪寒终是没有问出一句话来,吴昊便走了,不是纪寒不问,而是人家根本就不给他任何的机会去问。 这他娘的连个解释也没有吗?让他去什么鬼蜮干什么去总得说一声吧,纪寒突然感觉这吴昊真的很不靠谱。 人家方才说了前方,难不成这前方的礁石陆便是所谓的鬼蜮,这名字起的倒是挺唬人的。 “大人!” 如今此地都是他们自己人,魏冉终于不用再唤纪寒什么教主了。 而且直到此刻,魏冉还不知道他们的大人到底是如何成了这劳什子的教主的。 正在斟酌着该如何询问纪寒的魏冉终是没有问出他想要问的问题,因为李昆仑已经带他问了。 “姐夫,你咋就摇身一变成了教主呢?” 李昆仑的这一问令的所有人亦是侧耳准备聆听。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我长话短说,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现在的我便是天魁教的教主,你们记住一点,只要你们人在西海,便只能叫我教主不能叫我大人。” 众人还准备继续听下去,可纪寒却已经讲完了。 “完了?”霍燕燕睁大着一双眼眸看向纪寒问道。 “完了!”纪寒亦是一本正经的向霍燕燕回道。 “纪寒,你这也忒敷衍了吧!” 霍燕燕此话得到在场之人一致赞同。 “那你和这个妖女是什么关系,这两天里,你们两个虽然在我们面前藏着掖着,但你们两个每一次眉来眼去的时候,本郡主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说!纪寒你和这个妖女是不是好上了?” “男有情,女有意,便是好上了又如何?我二人之事与郡主你又有什么关系?” 骄阳不但站了出来,还向霍燕燕回怼了过去。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霍燕燕双手叉腰向骄阳趾高气扬的说道。 只是这气势上压过了骄阳,但后面却没了话语。 便在霍燕燕不知该如何怼回去时,李昆仑却扯起嗓子向纪寒大喊了一声:“姐夫,你不是吧,这才多久,我就又多了一姐?” 哎! 他与骄阳之事不足以外人道,唯有见了宁嫣她们三女,纪寒才能道出他与骄阳之事。 前方那片纵横交错的礁石陆便是所谓的鬼蜮,既然与吴昊分兵两路,纪寒亦自然不会阳奉阴违。 看向骄阳,不待纪寒询问,骄阳便已经开始向众人讲起这鬼蜮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这鬼蜮乃西外海与西内海的交界之地,亦是西海三教九流们混迹之所,这些混迹、藏身于鬼蜮之人,或有宗族叛徒,或有十恶不赦,或有盗匪、或有自太武犯下重罪逃入鬼蜮的死囚,总之,此地龙蛇混杂,我们此行当以小心为上。” 向纪寒众人说完此话,骄阳亦再次看向众人说道;“总之进了鬼蜮,凡事都有可能发生,我只提醒你们一句,尤其是郡主你,进了鬼蜮,便收起你那妇人之仁!”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名为黑店 “还有!” 不待霍燕燕发作,骄阳直视着她继续寒声说道:“如今纪寒乃我天魁教教主,你们务必要牢记他的身份千万不要在鬼蜮唤错,而郡主也莫要再以郡主自居,进了鬼蜮,我们的身份只能是纪寒的随从,至于霍郡主,你便做纪寒的丫鬟吧。” “丫鬟?”听得骄阳此话,霍燕燕亦是鼓动着一双灵动的眼眸向骄阳娇声喝道:“我做丫鬟,你做什么?” “我?自然是纪寒的夫人,还能做什么?” 两女说话,纪寒等人自然是不会插嘴。 骄阳平日里尽显高冷,但若论吵嘴,这霍燕燕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就如此刻,骄阳只用了这一句,便令得霍燕燕哑口无言,只能涨的面红耳赤外加恼怒。 瞧着霍燕燕这一幅怒目圆睁与咬牙切齿的样子,纪寒只能向她打着马虎眼的说道:“形势所迫,还请郡主能以大局为重先委屈则个。”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呢?不就是作丫鬟吗,这古往今来,欺主犯上的奴才多了去了。 一行七人在纪寒的带领下开始向着鬼蜮走去。 只是这方一迈入前方的礁石群,迎面便刮来一股潮湿中夹杂着血腥味的味道。 这股味道扑面而来,令得纪寒亦为之皱眉。 进入礁石群,仿佛进入一座石窟迷宫一般,四面无路,八面透风,连那艳阳高照的苍穹亦被这头顶上方的礁石群遮住了大半的光线。 鬼蜮阴暗,于阴暗中缕缕阳光自穹顶透入。 自进入鬼蜮后,骄阳便做起了领路人,此地她于三年前曾来过一次,所以知晓这座迷宫的入口。 带着纪寒六人穿过一座座模样近乎相同的礁石山,前方亦出现了不同的景色。 这不同的景色乃一礁石门,此门门前落一巨石,巨石雕刻鬼蜮二字。 而在骄阳领着纪寒众人来到这鬼蜮入口时,纪寒众人亦终于听到了声音。 自礁石门内传出的声音极为驳杂与喧嚣,这种驳杂喧嚣包含各种声音,有吵闹、有争执、甚至还有兵器碰撞之声,更甚至还有动物的吠叫声。 停在鬼蜮入口前,骄阳回身再次向霍燕燕五人叮嘱道:“记住我之前所说,在鬼蜮莫要唤错了纪寒,不然我们会死。” 骄阳此话说的郑重,便是连霍燕燕亦如小鸡般乖巧的点了点头。 在骄阳的注视下纪寒向前迈出一步,待得二人并肩,便一并迈步向着前方那一扇礁石门走去。 迈入礁石门,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以水陆为基,洞室为居,黑色为主调。 纪寒不知该如何形容这鬼蜮之地,它就像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溶洞。 在这溶洞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座座供人居住的石洞,石洞下一片开阔,这开阔分为水陆两地。 水陆中有小船或停泊或前行,陆地上或摆着地摊,或有杂耍团子卖弄着杂耍技艺。 什么胸口碎大石,口中喷天火,雄狮与虎斗,木偶戏、口技、下油锅、算命,等等之类简直令纪寒应接不暇。 便在纪寒感慨着他所看到的这些江湖技艺时,一道人影忽而从天而落。 落下不是用的轻功,而是从一洞穴中跌下,在这道人影跌落在地的同时,又有数道人影自半空落下。 这数道自半空落下的人影用的是轻功,待得脚粘地面,这数道人影扬起手中森森寒刀将那坠地之人当做西瓜一般砍成数段。 人死、血流、尸体分家,这数道人影肩扛寒刀以轻功跳至一艘小船之上,而后架船扬长而去。 这横死之人的尸首便在胸口碎大石的两名江湖杂耍之人的脚下,而这两名杂耍之人却是视若无睹,依然在卖弄自己的技艺。 而其他江湖杂耍也亦是如此! 身后突而传来一声作呕之声,纪寒回身看去,但见霍燕燕面色苍白,喉结蠕动,像似要吐的样子。 而魏冉等人的面色亦是极为难看。 自那横死之人的尸首上别过目光,骄阳目视前方向纪寒众人淡淡说道:“走吧!” 走吧?走去哪里?吴昊什么也没和他交代便让他来到这样一个一看便是三不管的地界,这家伙到底存的哪般心? 进了鬼蜮,便全凭骄阳做主,骄阳走哪里他们便跟着去哪里。 当纪寒众人自这些江湖杂耍们身旁经过时,这些杂耍人甚至连眼皮都不带抬一眼看纪寒他们的。 一路深入,遇到往来之人也各个透着一幅凶相,满身暴戾。 与初去潍城时一般,骄阳自然成了一路的焦点,而霍燕燕也被一双双凶恶中透着玩味的眼睛们在盯着。 被他们盯着,便像是被一群恶狼盯着一般,霍燕燕感觉到一种极度的不适与愤怒。 这鬼蜮的街道宽阔,宽阔的便如广场一般。 骄阳一路目不斜视领着纪寒众人停在了一处石穴前,这处石穴镶嵌在石岩底端,两边与高处亦是琳琅满目的石穴。 这处石穴挂有门匾,门匾上写“黑店”! 当纪寒看到这门匾上的黑店二字时亦是为之一愣,这黑店开的这么明目张胆的吗?挂着黑店的牌匾是生怕别人不知他这是家黑店不成? 黑店门楣大开,门帘倒垂,这倒垂的门帘是用海草所编,只站在门前,纪寒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海腥味。 骄阳当先掀开门帘迈入这间黑店之内。 跟随骄阳进入这间黑店,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一片幽暗的幽蓝色,伴着这幽暗之色,纪寒依稀能看到坐落在店中的几张桌椅。 这黑店内呈椭圆状,便像是在山体挖出的窑洞一般。 店中挂满了一颗颗散发着蓝色幽光的不知名物,便是连烛灯所发出的光亦是幽蓝色。 随着纪寒众人入店,一声沙哑且空洞的老孺声自前方被幽蓝色所包围的账台内传出。 “住店吗?几位?一间房一宿十两纹银,饭菜另算,打听另算。” 这店里的蓝光本就透着一种邪气,如今在配上这老孺那如同老鸦哀啼的声线,更是将这家黑店映衬的诡谲阴森。 第三百八十四章 蓑衣客 “既住店也打听!” 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骄阳看向那被蓝光所笼罩的老孺说道。 “好,先付钱来。” 随着这声沙哑之声落下,一名满头白发的佝偻老孺自账台走出,而后向骄阳伸出了一只枯燥如树皮一般的枯手。 这只手上的皮肤布满瘢痕,老孺的那一张贴在脸骨的肉皮亦是干涩的如被晒干的鱼鳞一般霎是恐怖! 听得老孺此话,骄阳转身看向了正一脸惨白之色的霍燕燕,并向她伸出葱白如玉的手来。 便是在害怕这老孺的长相,霍燕燕亦知道骄阳向她伸手是为何意。 不情不愿的自衣襟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入骄阳手中,但是骄阳却仍未撤回手来。 这是何意,这可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付他七人的房钱那可是绰绰有余的好吧。 “一千两,这是鬼婆婆的规矩。”但见霍燕燕眸生疑惑,骄阳向她淡淡说道。 “一千两?”听得骄阳此话,霍燕燕亦是提高了声贝。 虽是满心肺腑,霍燕燕还是在骄阳灼灼的目光下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将银票接过,而后放入鬼婆婆手中,骄阳这才向她问道:“昨日,虬离岛上的那三人。” “沧海会?事关阎娘子,这个消息得加钱。” “加多少?” “三千两!” 听得报价,已经无需骄阳再重复,霍燕燕亦开始自觉的自掏了腰包。 将手上的四千两收入怀中,鬼婆婆才向骄阳说道:“去黒蝠那里看看吧,阎娘子将他三人逼入鬼蜮,他们三人向黒蝠的地界去了。” 向骄阳丢下此话,鬼婆婆便转身离去。 在离去中,她那沙哑如同老鸦哀啼的声音再次在店中响起。 “既然来了鬼蜮,便尝尝老身这里的婴儿脑吧。” 婴儿脑?听得鬼婆婆此话,纪寒亦是吓了一大跳。难不成这鬼蜮还吃人肉不成。 门帘在摇、烛灯在晃,后厨有切切剁剁、劈劈砍砍之声依次响起。 众人围坐于一张八仙桌,霍燕燕亦是压低着声音向骄阳怒声说道:“四千两就问了这么一句话?这消息我们在外面一打听便能打听得到,何至于百花了我四千两。” 霍燕燕此话问出了纪寒众人的疑惑,纪寒亦觉得这个消息根本不值这么些钱。 “打听不到的,每一个地方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想要在鬼蜮打探消息,便只能找这鬼婆婆。若是有人敢在鬼蜮犯了规矩,你们之前所看到的那横死之人,便是这犯鬼蜮规矩之人的下场。” 听得骄阳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动,并向骄阳开口问道:“那在鬼婆婆这里能不能打探到十阎殿的消息?” “不能!鬼蜮从不涉外海之事,外海亦从不插足鬼蜮之事,即使鬼婆婆知晓,也不会乱了规则,关于十阎殿一事,我们只能自行打探。” 虽知说出此话会令纪寒失望,但她所说乃是实情。 “既然我们已经知晓沧海会三位当家的动向,那吴大当家岂不是要白跑一趟了?” 听得此话,纪寒众人亦同时看向了那总是默不作声的紫霄。 “那也未必,沧海会的二当家在虬离岛留下四枚暗号,这四枚暗号只有沧海会的各位当家能看懂,大当家去长盟岛便是为了二当家所留下的线索。” 在骄阳说话时,鬼婆婆已是端着一个托盘走到骄阳身旁,将托盘放在八仙桌上,鬼婆婆只字未说便转身离去。 托盘里放着七个精致的白瓷碗,每一个白瓷碗里盛着一块白色的软团,这碗里的软团还正在冒着热气。 纪寒众人在看这白瓷碗里的软团,骄阳已是取出一碗开始食用。 “这婴儿脑只是个名字,实则这碗中的软团乃大豆所制,你们尽管食用便是。” 若不是经得骄阳这么一说,纪寒还真不敢吃。 尝了一口这婴儿脑,这玩意明明就是豆腐脑嘛,还偏要起一个这么丧心病狂的名字。 便在纪寒正食中,门帘掀开,一名头戴斗笠,一身蓑衣,身背长剑之人走入屋内。 入屋、站定,蓑衣还尚有水滴低落。 这蓑衣人伸出两指,而后屈指一弹。 一声破空之声于屋内响起,纪寒但见一血淋淋的东西向着那站在账台后的鬼婆婆射去。 五指并抓伸出账台,鬼婆婆抓住这飞来之物,而后将此物摁于账台之上。 此物在鬼婆婆掌下扭动,并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厉叫。 这厉叫声阴森恐怖,令得霍燕燕听得头皮发麻。 垂眸看向掌下之物,鬼婆婆在看了良久后才抬眸看向那站在店中的蓑衣人说道:“很好,是他的海猴没错,只是老身没有让你伤了这畜生吧。” “它不是我伤的,是鬼手。”一道冰冷如九幽寒泉般的声音自斗笠下响起,而在此声落下之时,鬼婆婆亦是忽而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蓑衣人的身前。 “鬼手?你是说鬼手去了他那里?他如何?” “鬼手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是,若不是鬼手引开了他,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捉到海猴。” “神机婆婆,你要的海猴已经给你,我的酬劳该给我了。” “自然!”在回话时,鬼婆婆亦是将方才从霍燕燕那里得来的四千两交给了这位蓑衣人。 拿了钱,蓑衣人便转身离去,只是在他转身时,却忽而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七人的那张八仙桌上。 藏在斗笠下的这双眼睛在看什么纪寒不知,他只是觉得,这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七人中的某一个人在看,而且还是聚精会神的在看。 紧紧的盯着纪寒众人,蓑衣人向鬼婆婆问道:“他们不是我鬼蜮人,婆婆可否告知他们从何而来。” 向鬼婆婆问话时,蓑衣人已是将那四千两递到了鬼婆婆的面前。 收了钱财,鬼婆婆看向纪寒众人说道:“那五人不知,那二人,一位是两年前离开天阳教的骄阳教主,一位是天魁教的新教主。” “天魁教的新教主?是他吗?”蓑衣人听得鬼婆婆此话,并伸手指向了纪寒。 第三百八十五章 绝仙岛、诛剑令 在这蓑衣人伸手指向纪寒之时,纪寒亦自其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意。 这对他无端的杀意从何而来纪寒不知,纪寒只知道这蓑衣人想要杀他。 站之便如一柄待要出鞘的利剑,动之便是一柄已然出鞘的利剑。 蓑衣人向纪寒出手了,出手的非但莫名其妙,而且杀意毕露。 手中滴水剑以至纪寒面门,一只玉手忽而自纪寒身后伸出,骄阳以两指夹住这要取纪寒性命的剑身。 “你是何人?”一声娇喝,指运天阳真气,使的此剑再不能前进分毫 “我是何人?求财之人!”寒声自斗笠下传出,滴水剑自骄阳两指间挣脱。 挣脱而出的刹那,此滴水剑不偏不倚的落入蓑衣人身后所背的剑鞘之中。 “神机婆婆这里不能大动手脚,既然天魁教主来了鬼蜮作客,那么咱们便来日方长。” 向纪寒留下此话,蓑衣人掀帘而出。 “鬼婆婆,他是何人?”待得蓑衣人离去,骄阳看向此老孺寒声问道。 “一千两,老身告诉你。” 忽而听得这老孺还要要钱,霍燕燕便要大发雷霆时,这鬼婆婆那沙哑如老鸦哀啼的声音再次响起。 “再加三千两,老身告诉你他动手的缘由。” “你——”鬼婆婆此话彻底将霍燕燕激怒,她的性格本就跋扈,如今这老孺坐地起价不说,竟还开始漫天要价了起来,她这跋扈惯了的性子怎能忍得。 伸手指向此老孺,霍燕燕向紫霄愤声说道:“紫霄,给本郡主好生教训教训这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于气愤中霍燕燕脱口而出以郡主自居,鬼婆婆听得这郡主二字,其一双本是浑浊的眸子亦立时冷冽了下来。 “郡主?你们是庙堂中人?” 鬼婆婆此言一出,骄阳立时面色大变。 回身狠狠的瞪了霍燕燕一眼,骄阳亦皱眉看向了纪寒。 若是纪寒众人在这鬼婆婆的面前暴露了身份,那么便等于将他们身为庙堂中人的身份昭告于整个鬼蜮。 届时别说去寻沧海会的三位当家,怕是他们七人亦会将性命丢在这鬼蜮里。 帘晃,烛火摇,此间气氛亦是降到了冰点。 “她是!” 于剑拔弩张中,纪寒忽而向鬼婆婆道出了这二字。 “让婆婆您见笑了。”嘴角勾起一抹玩劣的笑意,纪寒转眸看向了那正踩在木椅上一手叉腰的霍燕燕。 看着霍燕燕,纪寒向鬼婆婆继续说道:“这小野马是本教新收的婢女,野性嘛还没驯服。” “哦?纪教主果真有魄力,竟然收一位郡主为婢女。”听得纪寒此话,鬼婆婆亦是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年轻嘛,没点魄力怎么能叫年轻人。”这边向鬼婆婆回着话,那边骄阳已是从衣襟中取出了四千两的银票。 将银票递于鬼婆婆面前,骄阳亦再次向她说道:“这是四千两,还请婆婆告知那人的性命与为何要向我家教主动手的缘由。” 垂眸看着骄阳递来的银票却不伸手去接。 鬼婆婆只这一个动作便将此间的气氛再次推向了冰点。 瞧着鬼婆婆的神色,纪寒再次含笑说道:“婆婆可是要加价?” 听得纪寒此话,这一次霍燕燕不敢在胡乱发作了,乖乖的自衣襟中掏出一把银票,而后不情不愿的递到鬼婆婆面前。 眼前突然出现一沓银票,鬼婆婆亦是毫不客气的身手将骄阳与霍燕燕手中的银票全接了过来。 “那方才进来的名为阿建,至于阿建为何要向天魁教主动手,那是因为有人花大价钱要买天魁教主您的性命,这阿建乃鬼蜮十大佣手之一。” 两个消息将近一万多两,这鬼婆婆的消息竟比黄金还贵。 “佣手?”这是纪寒第一次听得这个名词,所以他亦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拿了万两银票,鬼婆婆便不再理会纪寒众人,径直向着账台走去。 待得鬼婆婆走入账台,骄阳亦开始向纪寒解释道:“佣手又名佣者,也是杀手、刺客的意思,在西海一旦成为佣者便不再受得规矩的束缚,他们可以随时走出鬼蜮,并可以向外海与内海任意一人动手,只是,身为佣者很少会离开鬼蜮。” 不待纪寒众人发问,骄阳亦再次说道:“他们这群人虽不受规矩的制约,但是却受诛剑令的制约。” “诛剑令?”听得这一名词,纪寒亦是再次重复了一遍。 “恩,这诛剑令从何而来西海无人知晓,我只知要想成为一名佣者便要去一座叫做绝仙岛的岛屿,能自绝仙岛活着走出来的便是佣者,而诛剑令便是身为佣者的凭证,一枚诛剑令只能杀十人,用完便会作废,这作废的不但有诛剑令,还有身为佣者的身份。” 骄阳此话可谓是为纪寒打开了一扇新的天窗。 这庙堂与江湖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若不是来了西海,纪寒亦不可能知晓这江湖中的秘闻。 便如这所谓的佣者,纪寒便是第一次听得。 “可不是嘛!既然天魁教主来了鬼蜮,便算是为阿建省去了一次动用诛剑令的机会。”鬼婆婆站在账台里,亦是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有人出大价钱请佣手来杀我?会是谁呢?”无视了鬼婆婆此话,纪寒敲打着桌面说道。 他自与骄阳来到西海,所见之人也就那么几个。 是阴珏还是重坤?若说仇人,这想来想去在这西海与他有仇的也就这么两个吧。 直觉告诉纪寒,这花重金来请佣手杀他的绝不是这二人,只是若不是这二人,那又会是谁? 这雇佣之人怕是一时间猜不出身份,既然已经来到了鬼蜮,纪寒便要向着鬼婆婆再打听一事了。 “鬼婆婆!” 起身,而后走向账台。 于账台前停下脚步,纪寒看向鬼婆婆开口询问道:“鬼婆婆,本教再向你打听一事!” “何事?”鬼婆婆抬眸看向纪寒问道。 “不知鬼婆婆在鬼蜮有没有见过两位年轻人,这二人一男一女,年龄约莫和本教相仿。” 第三百八十六章 蝠公子 听得纪寒此问,鬼婆婆再次向纪寒伸出了手掌。 这伸掌便是见过!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纪寒回身看向了那正嘟着一张小嘴的霍燕燕。 身为一方教主却是两袖清风,他这教主做的还真是够寒酸的。 见得纪寒看她,不用去想霍燕燕也知道纪寒是为哪般? 衣襟里已经没有银票了,她便是想掏也掏不出来。 骄阳大方得体的走至纪寒面前,而后再次递给了鬼婆婆一张银票。 见得骄阳又付钱,纪寒顿时觉得他有一种在朝着吃软饭的方向而走的趋向。 “教主要打听的可是两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这两名年轻人一个气宇轩扬,一个风姿绰约。” 听得鬼婆婆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动,能配上这两个赞美之词的应该便是陆瑾与陆倩倩无疑了。 鬼婆婆察言观色,不需纪寒开口,她便已经自纪寒的眼眸中看出她说对了。 “一月多前,这二人确实曾来过鬼蜮,只是这二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这二人是生是死老身也不知,老身只知道这二人,女的受了伤,男的带着她逃出了鬼蜮。”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陆倩倩竟然受伤了?”听得鬼婆婆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沉。 “也是巧了,纪教主若真想打探这二人后来的消息可以去黒蝠那里,反正纪教主要寻沧海会的那三人也要去黒蝠那里的。” 向纪寒丢下此话,鬼婆婆便掀开身后的门帘走了进去,不给纪寒再问的机会。 皱着一双眉宇,纪寒当先走出了这家黑店。 只是方一出店,纪寒便在前方看到了数十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而在这数十人中,先前曾向他出手的阿建亦赫然在列。 只是这阿建却并未和这数十人站在一起,而是刻意与他们保持了距离。 这数十人身后还有人,这些聚集在黑店不远处的鬼蜮人倒像是看戏的。 将目光定格在这数十人的身上,确切的说,纪寒是将目光定格在了这站在数十人正中如同被众星捧月一般的一名青年的身上。 这名青年一身墨袍,眉宇之间透着一种锋芒与邪气,嘴角勾笑,面如白霜,给人一种病态与邪魅并存之感。 纪寒并不认得此邪魅青年,而在骄阳众人掀开门帘走至纪寒身旁的刹那,这名被众星捧月的青年便迈动脚步一步步的向着纪寒走来。 一边走,一边开口向纪寒众人说道:“骄阳妹妹果真是你,方才有人来报本公子说骄阳妹妹来了,本公子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本公子信了。” 于说话间,这名邪魅青年已是走至离骄阳不过五步的距离。 停下脚步,抬眸看向骄阳,邪魅青年再次开口说道:“骄阳妹妹,两年未见,本公子观妹妹的皮肤倒是水、嫩了许多,身段也是出落得比两年前要亭亭玉立的多了。” 言语轻佻、眼睛也不老实,看来这位是来者不善啊。 “原来是蝠公子,本右使正要带我教教主去黒蝠帮拜会黑蝠王。”骄阳一语便道破此青年身份。 “教主?”自骄阳身上别开目光,蝠公子转眸看向了纪寒。 纪寒亦在看他,嘴角亦是勾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在二人的四目相对中,纪寒更是伸手搂住了骄阳的香肩。 蝠公子见得纪寒这一大胆的动作,一双本是阴厉的眼眸亦更加阴戾。 在蝠公子那一双阴戾的眼神下,纪寒搂着骄阳向她问道:“夫人,这位便是蝠公子?” “是!” 任你言语如何轻佻,眼神如何不老实,老子只需用行动便够。 “夫人?”听得纪寒向骄阳所唤的这二字,蝠公子那本是惨白如霜的脸色亦是豁然变色,变的灰白不分。 他知道天阳教突遭大难,今日鬼蜮来了几位陌生人,其中有一人便是骄阳,初时听得此消息他确实不信,但是当他赶来此地,见得骄阳后,他才确信。 天阳教遭逢大难,他本打算着以此来做筹码,将骄阳收入他金屋之中,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有人捷足先登,先收了这一朵娇媚如颜的太阳花。他怎能不气? 带着憧憬的目的而来,如今却要两手空空而回?这种心理的落差,令得蝠公子心中好不升怒与烦躁。 这里是何地,乃是鬼蜮! 若是这位教主在鬼蜮里一命呜呼了呢? 想到此处,蝠公子一脸阴戾已然散去。 “方才你们说要去拜会我爹?既如此那便随本公子来吧。” 向纪寒丢下此话,蝠公子便转身向着那十余名随从走去。 那些正欲看戏之人本以为会看得一场好戏,可是却没成想这里什么都没发生,当场也便一哄而散。 “小心着他。”耳畔传来骄阳的提醒,纪寒却是淡淡一笑。 这女人爱花,男人爱赏比花还美的女子,这本无可厚非,骄阳生的比花还美,难不成有男人多看她一眼,他便挖了人家的眼珠不成? 对付这种明明已经名花有主却还偏偏惦记的男子们,对他们最好的回击,便是恩爱,人前恩爱,人后恩爱,处处都恩爱。 本来便要去这黒蝠帮,却没成想黒蝠帮的少公子却赶着送上门来,这下连敲门砖都省了。 途径阿建,纪寒忽而停下脚步。 看着这位要杀他的佣手,纪寒向他说道:“阿建兄要杀本教,本教现在要去黒蝠帮,阿建兄可莫要记茬了地方,不如一起同去如何?这样也省的阿建兄偷偷摸摸的潜入黒蝠帮来刺杀本教。”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阿建亦是微微一怔! 那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眸子亦是带着一种古怪之色盯着纪寒。 这人怕是脑子瞅瞅了吧!竟还为一个要杀他之人着想? “你既有这般盛情,我怎能却之?既如此那便同去。”斗笠下传出清冷之声。 “甚好!”听得阿建答应,纪寒亦是伸出另一只手揽在了阿建的肩膀上。 这阿建的身份鬼蜮何人不知,如今见得纪寒竟然与这等杀人魔头搂肩搭背,便是连走在最前的蝠公子都皱起了眉头。 第三百八十七章 如此姐夫 对于纪寒于他这个亲昵的动作,阿建很是抗拒。 抗拒便要挣脱,只是当他挣脱之时,却突然发现无论如何他都摆脱不了纪寒这一只搭在他肩上的手臂。 此人内力竟然在他之上? 已经动用内力来挣脱纪寒手臂的阿建心升骇然。 看来要杀此人,只能攻其不备了。 此去黒蝠帮,一是为了沧海会三位当家的下落,二是为了打探陆倩倩与陆瑾的去向。 一路跟随蝠公子来到黒蝠帮,这黒蝠帮的落脚之地便是一座巨大的溶洞。 而通向黒蝠帮要途径一条悠长、幽寂的甬道,这条甬道八面开阔,彷如蛛网一般。 若不是由蝠公子在前引路,纪寒必然找不到这进入黒蝠帮的入口。 鬼婆婆并未明确向纪寒言明沧海会的三位当家便是去了黒蝠帮,她只是说这三位当家被阎娘子逼入了黒蝠帮的地界。 若是他三人并未去黒蝠帮,而是自这条八面畅通的其中一条甬道逃离,他要如何去找?还有陆倩倩与陆瑾,鬼婆婆亦未言明她二人便是去了黒蝠帮。 守在溶洞外的黒蝠帮帮众但见蝠公子归来,各个笑脸相迎。 只是这笑脸却贴上了蝠公子的冷脸。 “我爹可会完客了?”看向一名笑脸相迎的黒蝠帮帮众,蝠公子向他寒声问道。 “回少帮主的话,还没,帮主与客人还在里面。” 听得这名帮众所回,蝠公子亦是再次迈动脚步,这迈步不是朝着前方的那座溶洞迈,而是迈向溶洞的侧旁。 只是在他方要带着纪寒众人去偏洞等候其父时,正洞中却突然传出一声爽朗的大笑之声。 伴着这爽朗大笑之声,一名仪表不凡,身着一身绣有蝠翼的黑袍男子自正洞中走出。 与这名黑袍男子一同从正洞中走出的还有两人,这两人一男一女,女的着一身紫衣,男的着一身墨绿色长衣,这二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身后皆背一双如弯月般的弯刀。 而陪同二人走出的这名黑袍男子,年龄大约在三十余岁,长相倒与蝠公子相似,面色皆白。 这自正洞中走出的一男一女一看便是江湖人士,向黑袍男子微微抱拳,二人快步离去。 当蝠公子看到这名正站在正洞前的男子后,其眸中亦是闪过一抹狠厉的怨毒之色。 “弟弟,他们是何人?”这名男子便要转身回去,却突然看到站在蝠公子身后的纪寒八人,于是又转回身来看向蝠公子冷声问道。 听得这声所唤与所问,蝠公子亦是抬眸看向这名站在正洞前的男子。 “我爹会完客了?”蝠公子的声音很冷,冷若寒泉。 “会完了!”站在正洞前的男子回答的也是不动声色。 纪寒只是瞧了二人一眼,便知这对兄弟相处的并不和睦。 转身,而后看向纪寒,蝠公子向纪寒冷声说道:“走吧,随本公子去见我爹。” 迈上阶梯,蝠公子在进入此洞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这名男子。 纪寒不知道蝠公子是否用了内力,但他所看到的便是,这名男子被蝠公子的肩膀撞了一个踉跄。 跟随蝠公子进入溶洞,溶洞两边各有火盏,这火盏依是蓝色。 “爹,我回来了!”进入此洞,蝠公子便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借着这满洞的幽幽蓝光,纪寒于此洞的尽头看到了一道人影。 此人影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骨椅之上。 待得走近,纪寒亦看清了此人的样貌。 浓眉、剑目、其身上所着衣衫锈有一只展开双翼的蝙蝠,一头黑发披肩,手中把玩着一对红玛瑙。 “蝠儿回来了!”看向蝠公子,此人只是轻轻的向他说了这么一句,便转眸看向了纪寒一众之人。 “蝠儿,他们是?”剑眉紧皱,黑蝠王看着纪寒向蝠公子问道。 “爹,这位是天魁教的教主。”蝠公子向黑蝠王恭敬回道。 “天魁教?那阴瑛又不叛教了?我黒蝠帮与天魁教素无往来,不知天魁教教主驾临我黒蝠帮所为何事?”把玩着手中的一对红玛瑙,黑蝠王向纪寒淡淡的询问道。 边旁有椅,纪寒亦是径直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见到纪寒这个很没礼数的动作举止,黑蝠王掌中的一对红玛瑙亦突然停止了转动。 主人未请,纪寒不但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将身子往椅背上舒服的一靠,而后纪寒才看向那坐在上方的黑蝠王说道:“有客远来,帮主难道不给客人一杯茶喝吗?” 此话一落,蝠公子与黑蝠王亦豁然变色。 此子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他黑蝠王奉茶之人,放眼整个鬼蜮不过屈指可数。 天阳教被六奇宫所灭,如今他这个天魁教教主算得什么教主,竟敢在他黑蝠王面前端架子,简直是找死。 这纪寒越是惹得黑蝠王不悦,蝠公子心中越是欢喜。 要是父亲能亲自出手杀了这纪寒,那么骄阳今日便能被他收入房中。 到了人家的地盘,这家伙还是一幅我行我素的样子,连霍燕燕的额头都已经渗出了些许的香汗。 她自小便混迹于江湖中,见过的江湖中人也是不少,这黒蝠帮的帮主一看便是那种什么都敢做的狠角色,这家伙到惹这种人干嘛? 非但霍燕燕不解,便连站在纪寒身后的骄阳亦为之不解。 能入鬼蜮者,不是身背人命,便是手沾鲜血之人,而这黑蝠王便是此中翘楚。 她曾听前教宗天铭说过此人,此人身背三十一条人命,非但玷污了他挚友的夫人,还将其挚友一家满门屠尽。 可谓是丧尽天良之人。 纪寒实不该在他的地盘惹得这黑蝠王不快。 但见黑蝠王迟迟不语,纪寒亦是自椅上起身。 起身,而后在黑蝠王的紧盯下向他走来。 走至黑蝠王身前,纪寒拿起黑蝠王手边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满茶,而后仰头喝下。 一饮而尽,纪寒再次垂眸看向黑蝠王说道“真是好茶,不知帮主能不能送本教一些?” 魏冉与左宁的额头已经开始冒起了冷汗,李昆仑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这才是他的姐夫,满身匪气不说,还一身胆气,难怪会招女子的喜爱! 第三百八十八章 正是风雷岛 这黑蝠王的一双剑眸里已是快要喷火,纪寒却仍装作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什么是江湖?江湖便是拳头,谁的拳头硬,谁便能在这血雨腥风、快意恩仇的江湖里占有一席之地。 纪寒既然已经置身于江湖中,那么他便要演好自己的角色。 如今他可是天魁教教主,其一言一行便代表着整个天魁教。 鬼蜮如何?黒蝠帮又如何?他若是在黑蝠王这里将气势落了,那么他凭什么与这黑蝠王以平辈之姿对话。 倘若这黑蝠王真要向他动手,他纪寒求之不得。 你是高手,难道老子便不是高手了吗?他便不信这黑蝠王又能比他强到哪里去。 便是在气势上的不落下风,才让黑蝠王未有发作。 天阳教被六奇宫所灭,如今却又冒出来了一个天魁教教主。 这新教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蜮无人知晓。 他们虽身在鬼蜮,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去关心西海内外海之事。 便拿天阳教一事来说,他黑蝠王虽不知六奇宫为何攻打天阳教,但是他却知道天阳教已然被六奇宫攻破了总坛。 如今天魁教教主突然造访黒蝠帮,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再加之这新教主竟敢在他面前如此造次,这更令黑蝠王拿捏不定。 将茶壶自黑蝠王眼前提走,纪寒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落座,而后瞧着上方正一脸阴晴不定的黑蝠王,纪寒向身后说道:“还不给本教将茶倒上?” 纪寒此话一出,李昆仑等人便全看向了霍燕燕。 在李昆仑众人的注视下,霍燕燕只能暂时做起了纪寒的丫鬟。 倒了茶不说,纪寒竟然还幽幽的对她再来了一句:“给本教揉肩。捶腿。” 站在黑蝠王坐下的蝠公子但见一位眉目里透着英气,身段宛若细柳般的芳华女子竟真的弯下伸来给纪寒捶腿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甭提有多羡慕。 手一伸,骄阳立时便将茶盏放在他的手上。 轻轻的抿了一口香茶,纪寒看着那坐在上方的黑蝠王继续说道:“六奇宫趁本教不在,便欺负本教教中之人,如今本教归来,蝠王可知这六奇宫的六位宫主如何了?” 见得黑蝠王便要开口询问,纪寒亦是将手中茶盏递还骄阳手中。 茶盏离手,纪寒看着黑蝠王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他们都去了阴曹地府。” 洞府内、蓝火幽幽,在配上纪寒此话,那效果便是相得益彰。 此话很冷,冷若九幽寒泉。 黑蝠王知道这是纪寒在告诉他,他亦是一心狠手辣之人。 “从今以后,凌崖群岛便再无六奇宫!” 此话落地,黑蝠王亦不能在如方才一般轻视了这位天魁教的新教主。 不能轻视,便要平等对之,直到这一刻,黑蝠王才承认了纪寒身份。 六奇宫,除了蓝傲之外,其他五位宫主不过九品境界,而正蓝宫蓝傲却是一位在外海成名已久的宗师境高手。 能杀死一位宗师境的高手,也便说明这位坐在他下首看着年纪不过二十有余的天魁教教主亦是一位宗师境的高手。 既然天魁教已经立了新教主,便也说明阴瑛承认了此子的实力。 阴瑛是何人,她乃是西海天宗榜排名第十一位的高手,这个天宗榜也同时包括内海。 也便是说,大宗师不出,在这西海能胜过阴瑛者不过十人尔。 而那十人,便是封号宗师了! 外海只有一位封号宗师,此人便是沧海会大当家一气混元手混元宗师吴昊。 “天魁教主直说吧,今日天魁教主造访我黒蝠帮所为何事。”黑蝠王一改之前的态度开口向纪寒问道。 听得黑蝠王此问,纪寒亦是示意霍燕燕别敲了。 这妮子想来从未服侍过人,这敲腿哪有照着一个地方往死里敲的? “两件事!”纪寒伸出两根手指向黑蝠王说过。 “哪两件?”黑蝠王不动声色的向纪寒问道。 “这第一件,想请黑蝠王告知本教沧海会的三位当家去了何处。这第二件便有些日头了,一月多前,有两名年轻人、一男一女,误入黑蝠王的地界,本教想请黑蝠王也告知本教这二人的下落。” 此时问,其言语的分量便会比一开始便问要重上许多。 若是纪寒见到黑蝠王开口便问此话,黑蝠王便是知晓也未必会回他。 而如今不同,因为纪寒在黑蝠王的眼眸里看到了迟疑。 “天魁教主是从神机婆婆那里买来的消息吧。”一阵迟疑后,黑蝠王开口向纪寒问道。 “没错,确实是从神机婆婆那里买来的消息。” 见得纪寒承认,黑蝠王又再次向纪寒问道:“不知天魁教主为何要寻沧海会的人?我鬼蜮有规矩,凡鬼蜮之人不得插手外海与内海之争,若是今日我告诉了天魁教主岂非得罪了沧海会与阎娘子,这还是小事,天魁教主,我蝠某人不能因为天魁教主你而乱了鬼蜮的规矩。” 从黑蝠王此话中,纪寒能听出他是知晓沧海会三位当家的去向的,只是却不愿告知。 “天魁教主所问的第二个问题,蝠某倒是可以相告。”回绝一个便够,这第二个所问便是无关痛痒之事,他倒是可以告知纪寒。 “那蝠王便向本教说说那二人的去向吧!” “可以!不过在说之前,蝠某要提醒一下教主,这二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听得黑蝠王此话,纪寒心中也是一阵肺腑,这陆倩倩与陆瑾的身份当然不一般了,人家二人可是大宗师的爱徒。 “一月多前,那二人逃入我黒蝠帮的地界,被困黒蝠道中,这二人于黒蝠道与另外两人大打出手,那名女子被二人中其中一人所伤,男子带着女子逃入了黒蝠栈道,而后再无音讯,那条黒蝠栈道所通向的地方是内海的风雷岛。” “风雷岛?”听得此三字,骄阳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黑蝠王。 “正是风雷岛!”迎着骄阳的目光,黑蝠王再次向她确认道。 骄阳神情间的凝重纪寒尽收眼底,看来这风雷岛绝非什么善地,不然骄阳不会露出此种神色。 第三百八十九章 鬼盘街 “那蝠帮主可知另外两人的身份?” “另外两人?”再次转动手中的一对红玛瑙,黑蝠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这个本帮主倒是可以告诉天魁教主。在黒蝠道与那一对青年交手的第一位是十步阁的少阁主杜十一,第二位是白龙会的三当家莫尝。” 十步阁、白龙会? 这白龙会纪寒倒是知道,不但知道,还知道白龙会已被沧海会所灭,可这十步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门派? 不愿告诉他沧海会三位当家的去向是碍于鬼蜮的规矩,但是黑蝠王却愿意告知与陆倩倩、陆瑾交手的二人的身份。 看来此中大有深意啊! 既然黑蝠王知道沧海会三位当家的去向,那么纪寒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个消息告诉吴昊。 而他,要去找寻陆倩倩与陆瑾。 纪寒起身向黑蝠王告辞,见得纪寒众人要走,蝠公子亦是露出焦急之色。 他惦记骄阳,满脑子里也都是骄阳,只是黑蝠王根本就未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便亲自送纪寒出了黒蝠帮。 无需黑蝠王派人带路,因为来时的路已被魏冉记在脑海之中。 待得纪寒众人没入黒蝠道后,蝠公子亦是看向黑蝠王目露不忿的说道:“爹,你为何待那小子这般客气?” “客气?父亲岂止是对他客气?”一道声音自黑蝠王身后响起。 听得此声,蝠公子亦是看向黑蝠王的身后。 在黑蝠王身后站着一人,此人正是之前送那两位客人离开之人。 看着此人,蝠公子向他怒声喝道:“我与我爹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谁让你插嘴的?” 此人听得蝠公子所骂也不生气,而是陪着笑脸。 “好了,蝠儿,钟晖,你们二人随我进来。” 黑蝠王向蝠公子二人丢下此话,便转身没入洞中。 钟晖后退一步,而后向蝠公子做了一个请势,蝠公子一摔衣袖而后大步流星的迈入洞中。 见得蝠公子如此,钟晖亦是微微摇头。 蝠公子乃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他这个弟弟从未将他当做哥哥看待罢了。 方才父亲与天魁教教主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那一月多前闯入黒蝠帮地界的一对男女根本就未逃去风雷岛。 如今这二人怕是早已尸沉大海,至于那十步阁与白龙会,他的父亲倒是没有骗那天魁教的教主。 其父如此做必有其深意,如今黒蝠帮确实不宜多事,因为他的父亲正在暗中做一件大事。 若此事成,整个鬼蜮都能归入其父之手。 阿建始终与纪寒保持着一段距离,在这鬼蜮若论狡诈非黑蝠王莫属,至于黑蝠王告诉纪寒的那些消息,在他看来全是诓骗纪寒的鬼话。 而这一路上观这天魁教主的样子,怕是对黑蝠王的消息深信不疑。 出了黒蝠道,纪寒忽而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阿建。 “阿建兄,本教这一路上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花大价钱请得阿建兄来杀本教。是阴珏还是重明殿?”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阿建亦是停下脚步。 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回他,接了雇主的单子岂能将雇主供出? 但见阿建未回,纪寒在心中直接将阴珏与重明殿这两个名字从他心中扫除。 不是这二人,那就是旁人了? 能雇此等高手来杀他,这雇主怕是知晓他的身份的。 一个名字早在纪寒脑海中浮现,这个浮现于脑海中的名字便是常禄山。 这也是纪寒非要让阿建跟着他的缘故。 到底这雇主是不是常禄山,只有阿建能够证实。 鬼蜮,水陆之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这些人有的在朝着纪寒他们看,有的连头也不抬的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自这些人的身上收回目光,纪寒再次看向阿建说道:“阿建兄,可愿带着我们在这鬼蜮里转转。” 转转?藏在斗笠下的这张脸虽然目无表情,可阿建心中却是一阵肺腑。 此人行事让人捉摸不透,留一个无时无刻都想要杀他之人陪在身旁,只这一件便令得阿建摸不着头脑。 如今这家伙又自来熟的不仅称他为兄,还要他做向导,这便让他更加看不明白了。 鬼蜮其实并不大,也就和一郡般大小。 阿建虽然并未回纪寒的话,但是他却用行动回答了纪寒。 这一转,便是转到了夜时,这一转,纪寒亦是将鬼蜮转了个完全。 没有人知道纪寒在打着什么心思,骄阳、霍燕燕、魏冉等人都猜不出纪寒的用意。 阿建走了近路要带纪寒众人回鬼婆婆的黑店,而纪寒却叫住了他。 “先不回去,去鬼盘街。” 纪寒说出了要去的地方,不等阿建回话,已经当先朝着鬼盘街的方向走去。 魏冉、左宁、方士三人虽然猜不出纪寒的真正意图,但是他们三人都是跟随纪寒办过大案的,所以他们无需去想纪寒的用意。 李昆仑也是如此,他对纪寒有着一种近乎于盲目的崇拜,无论纪寒做什么,他所要做的便是听命。 至于骄阳与霍燕燕还有紫霄,这紫霄自不用多说,此人沉默寡言,仿似边缘人一般。 霍燕燕倒是想问问纪寒,但是纪寒根本就不搭理她。 而骄阳呢,也是有心想问这都在鬼蜮里转了多半天了,为何又要折回去鬼盘街。 鬼盘街有什么?那只是一条平常的街道而已,若论人流最多的地方,当属鬼都。 鬼都乃鬼蜮最繁华之地,赌场、烟花之所、酒肆应有尽有。 来到鬼盘街,纪寒径直朝着一条水道走去。 水道旁泊着两艘水舟,水舟无人。 走至水舟前,纪寒亦是弯身钻了进去。 而纪寒的这个举止亦令得骄阳众人更加迷惑。 街上有人,行人不过寥寥。 而这些寥寥行人却是行色匆匆。 “都进来,在外面杵着作甚?”船里传来纪寒的声音。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众人亦是弯身钻入了这艘水船里。 这艘水船看着不大,但里面的空间却是极为宽敞。 除了阿建杵在船外,其他人都听从纪寒的命令钻了进来。 第三百九十章 无情、留情 待得一个个带着疑惑与不解的纷纷坐下,纪寒亦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尽显一幅高深莫测的姿态。 于高深莫测中,纪寒看向方士的脑袋瓜子说道:“方士,将你的头往左宁那边挪点,别挡了我的视线。” 方士正坐在船窗下,忽而听得纪寒此话,亦是连忙往左宁身旁挤了挤。 纪寒正在看着窗外,这两艘泊船引于黑暗之中,自纪寒所坐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他想要的看的东西。 但见纪寒目不转睛的盯着船窗外,骄阳众人亦是带着好奇转眸看向了纪寒所看的位置。 透过船窗,他们能清晰的看到对面的情况。 只是这对面有什么可看的呢? 路人三三两两,对面也只有几处洞居。 霍燕燕但见船窗外无甚可看,已是耐不住性子的转眸看向纪寒问道:“纪寒,你这神神秘秘的到底在看什么?” 没了旁人,霍燕燕便直呼起了纪寒的名字。 听得霍燕燕所问,骄阳众人亦是转眸看向了纪寒,说真话,他们也很想知道纪寒到底在看什么。 紧紧的盯着前方,纪寒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骄阳众人说道:“今日我们逛完了整个鬼蜮,唯有这一条街上的行人最少,我转头回来就是想看一看这到了晚上这条街是不是也是这么冷清。” 纪寒的这个回答很没有说服力,这点从骄阳众人的眼眸中便能得到答案。 瞧着众人这一幅幅古怪的神色,纪寒也是再次说道:“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在我们途径这条街的时候,我看到了之前被黒蝠帮送出的那一对男女进了对面的一间洞居。” “这一对男女很是谨慎,进入洞居时,生怕被人看到一般,我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可疑。” “那两人是拜月岛的皓月尊使与皎月尊使。”一道声音自船外传来,跟着这道声音,一道人影亦是弯身走入了船舱内。 “拜月岛?”听得此名,骄阳亦是转眸看向了走入船舱的阿建。 “恩!”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阿建再次向纪寒说道:“黑蝠王在鬼蜮以阴险狡诈闻名,他所对你们说的话,你们可要仔细斟酌与掂量。” 明明是敌对的身份,阿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向纪寒说出这两句话。 “多谢建兄相告,其实本教本来就不相信那黑蝠王所说。” 正在纪寒回阿建此话时,其对面洞居中忽而升起了一道亮光,伴着这一道亮光,一道身材尽显婀娜的身影出现在了那亮起烛光的洞居内。 洞居有窗,借着这窗内的明亮,这道身材婀娜的身影便像皮影戏一般的在屋中坐着一些动作。 这动作好像是在穿衣,待得穿好衣衫,此洞居内的烛火已是骤然熄灭。 灯熄,居门打开,一名女子自此洞居内走出。 在此女自洞居走出的刹那,其两旁的洞居亦是豁然房门大开。 自两旁的洞居内各走出数人,这数人中便有拜月教的皓月尊使与皎月尊使。 那独处一间洞居的女子显然是这帮神秘人的首领。 在这名女子的带领下,这一行六人正在向着纪寒所藏身的水船走来。 便在她们行到离水船不过十米的距离时却忽而停下脚步。 停下脚步,而后这六人便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所藏身的这条水船上。 这一刻,藏身在船舱内的纪寒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这六双眼睛宛如毒蛇的眼眸一般正在死死的盯着纪寒所藏身的这条水船。 若不是纪寒在船舱内忽而听到几声船桨波动水声的声音,真的便会以为他们被发现了。 波水声愈来愈近,待得纪寒听到一声船只停泊靠岸声后,数声起落之声忽而在纪寒头顶炸然开来。 那站在路中的六人以中间所站的那位女子为首,纷纷自身后取下了兵器。 这六人手中所持兵器皆为弯刀。 “保护尊主!” 两道声音于鬼盘街炸响,皓月尊使与皎月尊使忽而拔地而起。 自这个窗口是无法看到皓月尊使与皎月尊使二人的。 纪寒只是于船顶上空听到了一声声兵器交接之声。 这兵器交接之声彷如擂鼓一般,忽而急促、忽而骤停! 虽未能看到,纪寒亦能从这激烈的兵器交接之声听出上方正在上演着一场生死相向的激斗。 那陆地上的三人手握两柄弯刀将中间的女子紧护其内。 上方正在激战,纪寒亦忽而自其身后再次听到了水波之声。 伴着这水波之声,又有两道破空之声于纪寒头顶上方响起。 两道身影,于霎时之间映入纪寒眼眸。 这两道身影皆一身黑衣,手持寒剑,于半空中向站在地上的拜月教四人刺出一记彷如天外飞仙般的一剑。 黑夜如墨、寒剑梭梭! 这两名黑衣剑客以谪仙之姿向地上的这四位凡人刺出了谪仙一剑。 六柄弯刀已经做到了无懈可击的防御,可是这两柄寒剑还是穿过重重刀影刺入了这万千刀影之中。 寒剑入刀影,两名拜月教徒当先被刺穿了胸膛,而唯剩的那一名拜月教徒也被一名黑衣剑客使出一招惊艳的手里剑而取下了性命。 三名拜月教徒当场殒命! 其上空亦是发出两声愤怒中裹挟着惊惧的大唤之声。 “少尊主!” 两道身影如雄鹰般自半空俯冲而下,只是却被那正与他们激战的数人拦下。 三具尸体倒在这名女子裙下,女子目露悲戚,扬起手中两柄弯刀愈要为这三名惨死的教众报仇雪恨! 许是怒气攻心,许是她本就有伤,在纪寒双眸的紧盯下,纪寒看到此女“哇”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是无情、留情!”阿建的声音在纪寒耳边轻轻响起。 无情、留情?是这两名黑衣剑客的名字吗? 时间已经不允许纪寒去想这个问题,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便是,是救还是不救? 若不救,这名女子必会死于这两名黑衣剑客的剑下,若救—— 被三名黑衣刺客所缠住的皓月与皎月因为牵挂少尊主的缘故已经被这三名黑衣刺客手中的寒剑所刺中。 第三百九十一章 竟被剑法所羞辱 这二人受伤了,可是这些皮肉之伤比起少尊主的性命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两位尊使想要回援,可是这三名黑衣剑客如跗骨之虫般令得他二人根本就无法摆脱。 一定是他!定然是他出卖了他们! 虽然已经知晓为何他们的行踪暴露,但是如今知晓又有何用? 两柄寒剑的剑尖有鲜血滴落,在这两滴鲜血自剑尖滴落的刹那,这方夺取三条性命的寒剑再次齐动。 嘴角挂着血渍,双手紧握着两柄弯刀,这名女子的脸色如同梨花一般惨白,虽然面色苍白,但其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在迸射着无边的恨意。 她恨,恨不能为他们三人报仇雪恨,她恨,恨再也不能为拜月教上下报得血海深仇! 一双充斥着无边恨意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凄美! 这名身受内伤的女子以无畏之姿扬起手中双刀斩向了这两柄向她刺来的寒剑。 死不可怕!怕死才可怕! 这一刻,她便向一位慷慨赴死的巾帼英雄般,向着不可战胜的敌人挥出了无畏一刀。 “轰!” 一声破窗之声忽而于鬼盘街的上空炸响! 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宛如黑夜里的一颗流星般向着这名不屈的女子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坠去。 两名黑衣剑客回头了,那于半空中正在激战的五人将眸子投向了下方。 两柄寒剑掉转方向,刺向了这宛如流星一般的人影。 囚龙锏在纪寒手中发出一声高亢龙吟。 霎时,三柄兵器相交,相交的刹那,迸发出万千火花。 这两柄寒剑,快如风驰电掣,这一柄囚龙锏,快如电闪雷鸣。 这名本已报之必死之心的女子豁然睁大了双眸。 那在半空中正在与三名黑衣人激战的两位尊使亦是以一种不可置信之色在看着下方。 船窗已破,骄阳破窗而出冲向半空! 在这三名黑衣刺客看到那正冲向他们仨人的刹那,便分出一人迎向了骄阳。 或许这三名黑衣刺客的武功很高,但骄阳毕竟曾乃一方教主。 如今再加之与纪寒一同修炼了莲花宝典,此时的骄阳与之前未遇到纪寒的骄阳不可同日耳语。 十层功力的天阳真气凝聚于掌中,未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骄阳抬掌便轰在了这位黑衣刺客手持寒剑的剑身之上。 这一掌并未有多大的力道,但其所蕴含的内力便如洪流决堤一般汹涌! 手中剑断,黑衣刺客目露骇然! 于其骇然的双眸中,一只白皙的手掌轰在了他的胸膛上。 轰于其胸膛之上的刹那,这一双骇然的眸子亦立时失焦。 人如死物自半空坠下!一名黑衣刺客当场身死。 这一幕,令得另外两名黑衣刺客亦是骇然失色。 今夜的刺杀行动失败!身为杀手,现在应该做的便是遁走而不是死战。 骄阳哪里会放任这两名刺客离开,如今在加之这两名尊使。 若骄阳不放他们走,他们岂能逃走! 比起上方骄阳的摧枯拉朽,下方可用焦灼一词来形容。 这两名黑衣剑客,若放之他与任意一人交手,纪寒还有胜出的把握。 可是这二人联起手来却令得纪寒一时间落了下风。 如若猜的没错,这两名刺客应该修的是一种类似于双修的武学。 分则弱,合则强! 二人的剑速不但很快,而且配合的也是相得益彰,不但配合的相得益彰,还能互补各之长短。 纪寒分不出谁是无情谁是留情。他只知道这二人任意一人即便不是宗师境,也已经是一只脚踏入宗师境的绝顶高手。 在加之这二人极为擅长联攻,纪寒即使落了下风,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沮丧。 只要站着便如同是一柄随时都会出鞘的寒剑的阿建已经有了向纪寒出手的准备。 此时出手,是完成任务的绝佳之机,虽然如此做会有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举,但他本就不是什么名门,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身外名声。 身后寒剑于剑鞘中如蝉翼般震动,阿建已是伸手握住了剑柄。 李昆仑等人正在紧紧的盯着前方,唯有紫霄却在看着阿建。 当他看到阿建已经握住身后剑柄之时,其手也是按在了腰间所别的紫宵剑。 只要这阿建敢于拔剑偷袭纪寒,那么他必然会拦下此人。 半空中已经分出胜负! 两柄黑衣刺客被骄阳轰落在了地上,二人坠地,脸上一阵青红皂白,天阳真气入体,二人正在于地上打滚。 失败了! 本来今夜拜月教少尊主必死无疑,却被这两名搅局者所搅乱。 正与他二人交手之人也很是难缠。 百招过了,他二人竟然在联手之下还未能拿下此人。 匆匆瞥了一眼那地上的三人,这两名黑衣剑客如有心有灵犀的一般忽而后撤。 于后撤中,拔地而起,向着远方遁去。 纪寒手持囚龙锏也不去追,而是垂眸静静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 他将一柄囚龙锏舞的风生水起,电闪雷鸣,却是没有挨着人家两人一下。 可人家两人呢?却是在他这一身黑袍上留下了剑痕。 而此刻,纪寒便是在看着自己衣袍上所被二人留下的剑痕。 一个“s”一个“c”,这他妈的简直是一种耻辱。 这两货竟然在他衣服上留下了傻叉的拼音缩写。 “他妈的!”暗自骂了一声,纪寒抬眸看向了半空。 盯着半空,纪寒自顾自的向半空说道:“别他妈让老子在遇到你们两个,若是再遇到,老子保管在你两人脸上画两只大乌龟。” 便在纪寒暗下决心,定要报今夜羞辱之仇时,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忽而自纪寒耳边响起。 “今夜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少侠请受青月一拜。” 说话间,这名嘴角还挂着血渍的女子已是向纪寒盈盈下拜。 只是在她盈盈下拜的刹那,身子却是忽而一软,整个人便往纪寒的怀里倒了下去。 皓月、皎月二位尊使见得少尊主昏迷,亦是神色骤变。 “不好,少尊主体内的化骨之毒又复发了。” 这人往他怀里倒,纪寒亦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扶。 只是在他伸手扶住此女肩膀的刹那,纪寒便惊呆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化骨之毒 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看着这一张挂满血珠的面庞,不知为何,纪寒脑海中忽而闪过这一段扁神医对蔡桓公所说之话。 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换句话说,病入骨髓,药石无医。 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纪寒心中焦急,于焦急中开始颓废。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他无力救下这名正值花季的妙龄女子。 一滴滴鲜血顺着李清月的脸庞开始淌下,纪寒感觉到手背上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在这股钻心之痛下,纪寒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在看到滴落在手背上的这滴鲜血的刹那,纪寒那本是颓废的眼眸突然换发出一种夺目的光芒。 时间于无声无息间流逝! 在流逝中,船舱里如死寂一般寂静,船舱外,李皎月与李皓月两位尊使自踱步中便未停下过。 化骨之毒乃天下三大奇毒之一世上无人能解,非但李皎月知晓,阿建亦是知晓。 虽然很想知道纪寒在船舱中正在对李清月做什么,但是有骄阳、李昆仑等人把守着船舱,他们便是想要进去一窥究竟也不能够。 这一行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是有加害他们之心,里面的那位与外面的这些人大可以袖手旁观不救他们。 所以,李皎月并不认为纪寒会加害少尊主。 虽然心中这般想,可是李皎月根本便放不下心来,如今拜月教只剩他们三人,李清月可是复教的唯一希望。 而这复教的唯一希望如今却中了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化骨之毒! 这些人是要将她拜月教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船舱内还是没有传出任何的动静。 骄阳知道纪寒所修功法的神奇,但是他真的能解了那名女子身上的化骨之毒吗? 其实骄阳心中也没有答案,毕竟这名女子所中之毒乃是化骨之毒。 看向正在焦急踱步中的李皎月二人,骄阳向她沉声问道:“化骨之毒乃幽罗岛岛主莫九幽的独门蛊毒,你们得罪了莫九幽?” “没有!”听得骄阳此问,李皎月向她断然否定道。 “我家少宗主身上的化骨之毒不是莫九幽所下,是毒公子所下。” “毒公子?”听得此名,骄阳亦是皱眉。 这皱眉是因她从未在西海听过这个名字。 见得骄阳眸中的疑惑,阿建说道:“这毒公子是近年于西海崛起的一位人物,听说,这位毒公子一身毒功神鬼莫测,你们拜月教是如何得罪这位毒公子的?” “得罪?”听得阿建此话,李皎月眸中亦是目露暴戾之色。 “我们拜月教从未在西海得罪过任何势力,何来得罪毒公子一说?是他们——是他们毁了我拜月教。” 这拜月教乃内海宗门,听得李皎月此话,骄阳在心中猜测内海必然发生了她所不知道的大事。 压下心中疑窦,骄阳再次向李皎月问道:“那你们去黒蝠帮做什么?” 听得骄阳所提,李皎月亦是转眸看向了黒蝠帮的方向。 “是黑蝠王!定是那黑蝠王出卖了我家尊主的行踪,黑蝠王曾受过老尊主的恩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若是我家少尊主有什么不测,我李皎月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只有切齿只恨,却未言明去黒蝠帮的缘由。 亦是在骄阳便要追问下去之时,那本是长达三个时辰都未有过动静的泊船终于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动。 亦在这声响动之声响起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这艘靠于岸边的船只上。 船身摇晃,纪寒于所有人的目光下走出船来。 只是在他方一踩上陆地之时,霍燕燕却是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脸色惨白,双腿虚软无力,便是连身上亦是污秽不堪。 纪寒的憔悴不言而喻,李皎月与李皓月二人向纪寒行了一礼,便钻入了船舱中。 在李皎月二人钻入船舱的刹那,李清月也是缓缓睁开了眼眸。 见得少尊主无恙,二人露出震惊之色的同时也是弯身走至李清月身前。 李清月的身上也是污秽不堪,二人并不知道这沾染在李清月身上混合着鲜血的黄色之物为何。 在李皎月二人的泪眼婆娑下,李清月亦是缓缓撑着身子踉踉跄跄的起了身来。 二人便要伸手去扶,却被李清月伸手所止。 “我自己可以!”带着一丝倔强,李清月扶着船舱缓缓走了出去。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纪寒拖着疲惫的神色亦是转过头来。 二人四眸相对! 于相对中,李清月向纪寒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但你却救了我两次,此恩青月必铭记于心。” 听得李清月此话,纪寒亦是挤出一丝微笑。 “现在说大恩不言谢的话还为时尚早,你体内的化骨之毒还未完全去除,现在实在是没精神了,等休息上两日我养足了精神再依次帮姑娘去除。” 纪寒此话所有人皆听到了。 魏冉、霍燕燕五人并不知道这化骨之毒乃不解之毒,所以他们五人并未露出什么震惊的神色。 但是阿建、李皎月三人却不同。 听得纪寒此话,三人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少侠?你说什么?你说你能为我家少宗主解了化骨之毒?”于神色激动中,李皎月向纪寒激动的问道。 “恩,想出了一个法子,只不过这个法子太耗精神与身体,我并不能一次性为你家少尊主解去跗于她体内的化骨之毒,得依次来解,半个月吧,半月的时间应该能解。” 听得纪寒的确定,别说半月,便是半年她们也愿等得! 但见纪寒脚底踉跄,骄阳亦是伸手扶住了纪寒。 只是在她扶住纪寒的刹那,她便感觉到纪寒体内的内力竟是全部耗尽。 “你——你将体内的真气全都耗尽了?”睁大眼眸,骄阳向他急声询问道。 “恩,说了很费体力与精力,只要有你在,一两天就能补回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李清月 瞧着骄阳那眸子里的焦急与关心,纪寒向她一语双关的说道。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便明白他话语里的一语双关之意了。 面颊勾起一抹潮红,还好无人看到。 真气耗空? 纪寒此话亦令得阿建的心思再次活络,要不要现在就出手呢,若是出手,他或许真能一举杀掉纪寒,只是杀了纪寒之后,他是否能全身而退便犹未可知了。 便在阿建盘算着要杀纪寒时,纪寒却是转眸看向他说道:“阿建兄可否为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让一个欲要杀你领赏之人为你找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地,这人的想法还真是异于常人。 虽未在言语上答应纪寒,但阿建却是再次鬼使神差的当先迈动了脚步。 阿建迈步,纪寒众人自然跟上。 普天之下或许只有这位少侠能够解了少尊主体内的化骨之毒,李清月三人自然也加入了纪寒的队伍之中。 阿建一路前行,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几次三番的接连做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举动。 鬼蜮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只是将纪寒众人领至到了一处荒僻的洞穴。 此洞穴乃是鬼蜮一位老前辈的居所,前辈离世,这个洞穴自然也便荒僻了下来。 所幸这个洞穴很大,能够容纳纪寒这一众之人。 虽能容纳,但是条件却很差,别说洗去身上这一团污渍,便是连与骄阳练功的地方都没有。 便在纪寒心中正值肺腑之时,却突而听到了一声低沉的挪动之声。 洞穴中的所有人皆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一座正在缓缓打开的石门映入纪寒双眸之中,石门打开,这洞穴竟然别有洞天。 一间透着古香之气的屋舍映入纪寒众人眸中,在众人诧异之时,阿建已是当先迈入了这间古香古气的屋舍中。 跟随阿建进入屋舍,纪寒亦在这间屋舍看到了几处偏堂。 站在一张红木书案前,阿建向纪寒众人淡淡说道:“你们暂时先住在这里,但这里的一应摆设你们都不能碰也不能挪动。” 对于阿建所提出的这个小要求,纪寒自然会答应下来。 屋中有椅,纪寒众人纷纷落座。 霍燕燕本也要坐下,却被纪寒一个眼神给瞪了起来。 瞅着霍燕燕,纪寒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向她说道:“你坐什么坐?还不去烧点水来?” 听得纪寒此话,霍燕燕气的连胸膛都跟着一阵此起彼伏。 阿建瞧着霍燕燕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的竟是多看了她两眼。 走至霍燕燕身前,阿建再次鬼使神差的向她说道:“我带姑娘去。” 这一句,阿建说的很是温柔,温柔到连他都微微怔了一下。 霍燕燕本就没有阿建高,如今在阿建离她如此之近的距离下,霍燕燕也是瞧见了阿建的真容。 这是一张藏在斗笠下的青俊面容,于青俊中还有些腼腆。 霍燕燕心道:怪不得这家伙总是带着个斗笠,原来是因为这家伙长了一张不是杀手的脸蛋,还别说,这张小白脸还挺好看的。 待得霍燕燕跟随阿建离开,李清月亦是紧忙向纪寒问道:“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天魁教教主纪寒。” “我叫李清月!”纪寒声音方落,李清月便向纪寒报出了他的芳名。 “今日得恩人两次相救,清月想问恩人,恩人真的能解去我身上的化骨之毒吗?”用一种急切的语气与期盼的眼神,李清月向纪寒再次问道。 “姑娘尽请放心吧,本教若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也不会那么说了,只是需要一些时日罢了。”说到时日二字之时,纪寒亦是不觉皱起了一双眉宇。 瞧得纪寒皱眉,李清月的神色亦是立刻紧张了起来。 如今唯有此人能够解去她体内的化骨之毒,换句话说,此人便是她活着的希望。 她必须要活下来,唯有活下来她才能为拜月教报的这血海深仇。 “恩人,可是有什么难处?”带着一丝小心与紧张李清月向纪寒问道。 确实有难处,因为他还有事! 此女体内的化骨之毒,他确实能解,但是需要耗费至少半月的时间。 难道便要他在这半月里什么都不做吗? 陆倩倩与陆瑾如今生死未卜,不知去向,难道便要因为一个不相识的女子而不去找了吗? 还有吴昊,他还没将黑蝠王的回答告诉吴昊呢。 见得李清月眸中的担忧与期许,纪寒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向她说道:“实不瞒姑娘,本教这一次来鬼蜮有要事在身……” “这个无妨,只要我的化骨之毒不复发,便不会耽误恩人做事,恩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大可尽管差遣我与婶婶还有叔叔。” 纪寒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清月打断接过。 李清月此话之意表露的亦是明显,这意思便是他去哪,她便跟他到哪! 救人本是好意,却没成想被所救之人给赖上了。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能解去人家体内的化骨之毒,人家跟着他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大好芳华的年纪,怎么可能愿意香消玉损呢? “跟着我们?”听得李清月此话,骄阳亦是沉声说道。 “你们被人追杀,我们一起,岂不是让那些追杀你们之人误认为我们是为一伙?” 骄阳一语中的,此话一落,便令李清月为之哑然。 不得不说骄阳说中了她一半的心事,她确实是有这个打算。 追杀她的人必是灭拜月教的那一伙人,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灭拜月教的这批凶手是何身份,但是他们追杀一个身中化骨之毒的她,便是要赶尽杀绝了。 鬼蜮已经不安全,再加之她身中化骨之毒,这西海如此辽阔,却没她容身之处,身怀血海深仇的她岂能甘心就这么死了? 如今连曾受过她父亲恩惠的黑蝠王都背叛了她,她还能依靠谁? 唯有对面之人! 此人不但能解她体内的化骨之毒,还武艺绝伦,只有他才能护得她的周全。 便是付出任何代价,她也要跟在纪寒身边! 第三百九十四章 心思 本是轻松的气氛却被骄阳这的一句话所浇灭。 便是不爱动脑的李昆仑亦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了那端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上的李清月。 魏冉已经在心中对这李清月做出了评价,他对李清月的评价便是,此女心思深沉。再加之纪寒能解她体内的化骨之毒,他们想要摆脱此女怕是不易。 所谓请佛容易送佛难,李清月这尊大佛怕是难以赶走。 骄阳已将话挑明,纪寒自然也猜到了李清月的心思。 带上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可若是让他在这里留上半月的时间,纪寒也没有那个挥霍的本钱。 霍燕燕与阿建端着热乎乎的茶水正向纪寒走来。 李清月也在用一种紧张的眼神看着纪寒,便是骄阳揭穿了她又如何,在他们这一行人中,只有他的恩人才有最终的话语与决断权。 只要这位恩人答应,便是他们心中再是不愿也要接受。 看到纪寒眸中的迟疑还未散去,在霍燕燕为纪寒递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时,李清月却是忽然自椅上站起。 站起,而后在李皎月二人骇然的神色下,在纪寒哑然的神色下与骄阳众人的皱眉下,她竟是忽而跪在了地上。 语带梨花、泪眼婆娑,跪在地上的李清月向纪寒哭诉道:“求恩人答应清月暂时跟在恩人左右,待得清月体内的化骨之毒解去,清月必不敢再叨扰恩人。” 若是没有记错,这应该是纪寒所遇之中第一位向他下跪的女子吧。 “恩人,清月背负血海深仇,若是清月便这般死了便无颜面去见地下的父母兄妹,便无颜面去见我拜月教上下三百二十名教众,清月恳请恩人能够暂时收留。” 见得少尊主跪下,李皎月、李皓月二人亦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少尊主为报血海深仇不惜放下身份乞求这位天魁教教主的庇护,他二人既知少尊主的苦心,又焉何能让少尊主一人下跪。 雅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如若这李清月所求的是她骄阳,她必会断然拒绝。 能灭一内海的宗门这股势力何其庞大! 若是因为此女,而徒添大敌,那真是得不偿失。 语带梨花,楚楚可怜,李清月本就生着一张小家碧玉的脸庞,如今正在嘤嘤掉着清泪的她,连方士都对她升出了恻隐之心。 “清月姑娘,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吧。”在众人的注视下,纪寒亦是自椅上起身。 起身,而后走至李清月身前。 此女的心思是有些深了,她即使不跪下来纪寒亦会为她解去体内的化骨之毒。 在纪寒的注视下,李清月缓缓起身,亦是在她起身的刹那,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而后整个人便倒在了纪寒的怀中。 倒在纪寒怀中,而后双眸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这是一个令纪寒措手不及的变故,无奈之下,纪寒只能紧搂着她将她扶着重新坐下。 两人间的这一幕落在骄阳眼中,令得骄阳心升微怒。 只是跪了一会便晕倒?这晕倒到底是真是假? “两位前辈,先扶她去偏房休息吧。”看向李皎月,纪寒向她轻声说道。 “好!”李皎月向纪寒微微抱拳,而后掺扶着李清月向偏房走去。 待得三人进入偏房,李昆仑便向纪寒说道:“姐夫,这个女人明显是要赖上姐夫啊。” 谁说不是呢?听得李昆仑所说,纪寒亦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西海毒公子,无情、留情剑,我劝你们还是别趟这淌浑水的好。”站在霍燕燕身旁的阿建看向纪寒沉声说道。 “还有那自缢的两名刺客,他们仨人刻意隐藏了他们的剑法,即使自缢也不愿暴露自己所学,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 阿建的这两句话无疑为此事又蒙上了一层迷云。 若论西海事,阿建肯定要比骄阳知晓的多,只是他方才所提起的这三位人物,骄阳便从未听过。 “阿建兄,可否说的在详细一些,这三人到底有什么来头?” 听得纪寒所问,阿建却是鬼使神差的先看了霍燕燕一眼,但见霍燕燕那一双灵动的眸子里也扑闪着好奇之色,这才开口向纪寒继续说道:“毒公子于近年在西海崛起,有传闻说他继承了万毒宗师的衣钵,也有传闻称他偶然习得无上毒功,总之,此人乃西海的一个异数,此人做事全凭喜好,西海无人能驱使于他,至于毒公子为何要为方才的那位种下化骨之毒,这你便要去问方才的那位了。” “至于无情、留情。相传二人是因继承了洞剑宗师的衣钵才习得了无上剑术,与那位毒公子一样,这二人也不是谁能驱使得了的,所以我才说拜月教的这淌浑水很深。” 阿建此话已经说的相当明白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亦都听懂了。 按照纪寒的理解,这毒公子三人应该便是无拘无束的散修无疑了,如今三位散修却突然走到了一起,由此看来,怕是西海又将要不安分了。 亦是因此,纪寒觉得首要任务便是找到陆倩倩与陆瑾才是当务之急。 那黑蝠王所说纪寒并不全信,但陆倩倩与陆瑾的去向,或许也只有这黑蝠王才知晓。 但是黑蝠王会告诉他吗?显然不会! 既然从黑蝠王这里无法取得真话,那么在思路上就要变一变了。 一个名字忽而自纪寒脑海中一闪而出,这个名字便是蝠公子。 黒蝠帮,内殿! 父子三人议到最关键时,蝠公子又被黑蝠王屏退了出去。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为何每每议到关键之时,黑蝠王便不再让他参与? 到底谁才是他最重要的儿子?是那个连老子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钟晖吗? 还是他这个被黑蝠王名门正娶的打娘胎里生出的他? 一脸隐晦的自殿内走出,两旁的黒蝠帮帮众但见蝠公子掉着一张黑脸,便一个个的将头低了下去。 这些黒蝠帮的帮众也很为难,平日里无论蝠公子如何欺负钟晖,钟晖都不会发作,便是黑蝠王见了蝠公子欺负钟晖,黑蝠王亦不会有任何的表示。 第三百九十五章 黒蝠王 而怪便怪在此处! 按说黑蝠王应该极为宠爱蝠公子这个儿子才对,但是凡帮中大事,黑蝠王却会交给钟晖来打理打点,这就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到底这黑蝠王是喜欢蝠公子多一些呢?还是喜欢他的这个私生儿钟晖多一些呢? 被黑蝠王屏退的蝠公子心中本就有气,可是在他正值气头时,却有人撞了他一个满怀。 这一个满怀将蝠公子撞的亦是脚步踉跄了两下。 “你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他妈的是想死吗?”定住脚步,而后抬眸看向这撞他之人,蝠公子一脸愤怒的向此人骂道。 明明在被骂,可是这撞了蝠公子之人却是挂着一幅笑容可掬的面庞。 “公子,是我!公子,您让我从鬼市里买来的东西,我买回来了。” 这向蝠公子说话之人,乃一瘦子,这瘦子长着一双一看就很贼眉鼠眼的眼睛。 “买回来了?现在买回来有个屁用?人家他妈的人都走了,本公子还要这东西做什么?” 蝠公子确实在气头上,但无论蝠公子如何生气,这贼眉鼠眼的瘦子都挂着一幅殷勤的笑容。 “走了又有何妨?只要他们不离开鬼蜮,便就没有逃出公子您的手掌心,公子若是为这事生气,便真不值当。” 听得瘦子此话,蝠公子本是气愤的神色亦缓和了许多。 这瘦子名为时千乃蝠公子身旁最值得信任的心腹。 “不是这个事!”向时千丢下此话,蝠公子便径直走下阶梯。 时千一路小心跟随着蝠公子,直到二人进了黒蝠道蝠公子才定住了脚步。 蝠道幽寂,蝠公子转身看向身后跟随着他的时千问道:“时千,你说我爹为何这么偏心?帮里无论什么大事我爹都交给钟晖来做,你说,这钟晖到底给我爹下了什么迷、魂药,让我爹这么器重他?” 黒蝠道中只有他二人,时千这才敢拿出胆子来说。 “公子,你恼怒那钟晖做什么?钟晖自打娘胎里出来便身子虚弱不能练武,帮主委以他一些重任也是看他还有用处,待得帮主哪日里将帮主之位传于公子,公子若是不喜钟晖,寻个理由或弄出个意外,杀了他便是了。” 时千此话说的蝠公子心里一阵舒畅。 “就是,我爹用他那是看他有用,看在那小子为我黒蝠帮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本公子便让他多活上一些日子。” 说完此话,蝠公子看向时千再次说道:“去查查骄阳那娘们落脚的地方,其实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长的也不错,你去,一旦查到她们在哪里落脚,就回来禀报本公子。” 听得蝠公子此话,时千亦是殷勤着回道:“公子放心,这一次我可是从鬼市里买来了上好的东西。” 说话时,时千亦是自衣襟中小心的掏出了一个黑色的药瓶。 “公子,这是一闻酥,乃是毒公子亲手所调配的。” “毒公子亲手所调?此话当真?”听得时千此话,蝠公子亦是用一种兴奋的语气向他问道。 “当然当真,公子,这一闻酥,无色无味,便是一名九品宗师闻它一口也会浑身酸软无力,如案板上的肥鱼一般任凭公子处置。” 向蝠公子说此话时,时千再次从衣襟中取出一个青色的小药瓶。 “公子,这是一闻酥的解药。” 接过时千手中的二物,蝠公子亦是重重的拍了一下时千的肩膀。 “时千,待本公子做了帮主,本帮主便会许你副帮主之位。” 蝠公子此话一出,时千立时受宠若惊的跪在了蝠公子的脚下。 “帮主如此赏识时千,时千必为帮主赴汤蹈火。” “恩!去吧,快去寻到那娘们落脚的地方,本公子已经等不及了。” 这已经不是欣然领命,而是肝脑涂地的领命而去。 想要打听那一行人的行踪还不简单吗?只要他们不出鬼蜮,鬼婆婆必然知晓他们的落脚之地。 时千办事确实麻利,蝠公子并未等多久,时千便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被阿建带去了死去的老书生那里?” 二人一边在向鬼婆婆所说的地方赶去,一边在路上说着话。 “是,公子,他们一行人人数众多,得想个法子将他们分开。这一闻酥一人闻之效果最佳,两人闻之,药效上便要不如一些。” “那你怎么不多买点?”听得时千此话,蝠公子亦是向他质问道。 “公子,不是我不愿多买,是毒公子所亲手调制的一闻酥仅此一瓶。” 听得时千的解释,蝠公子便没有再问。 老书生的住处极为偏僻,蝠公子二人绕了很多条礁石路才来到了老书生居住之地不远处。 骄阳一行人中,令他最为忌惮的便是那个天魁教教主,其他之人倒是不足为惧。 既然这一闻酥仅此一瓶,那自然要用在于他最重要之人的身上了。 这于他最重要之人当然便是骄阳。 可是要如何令得骄阳落单呢?这倒真是个难题。 “公子,所谓知己知彼,公子可知他们这一行人来鬼蜮是为何而来,咱们可以从此处来下手!”看着蝠公子眸中的困惑,时千向他小心的提醒道。 “他们是为沧海会和两名于一月多前逃入黒蝠道的一对男女而来。”紧紧盯着前方那一处石洞,蝠公子向时千回道。 “那帮主可告知了他们这几人的去向?” “当然说了,只不过,一半真话一半假话而已,本公子也不知道我爹在打着什么主意,为何要骗他们。” 听得蝠公子所说,时千那一双贼眉鼠眼的眼睛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了。 于打转中,时千亦是向蝠公子再次说道:“怕是他们并未全信了帮主的话,若是信了他们便不应该留在这里,公子倒是可以以此为理由接近他们,从而博得他们的信任,然后在伺机而动,找准机会将骄阳教主悄无声息的带走。” 听得时千所说,蝠公子却并未露出高兴之色。 但见蝠公子不满意他的这个计策,时千再次向蝠公子说道:“若公子觉得这个方法不行,也可以以此理由来让骄阳教主单独来找公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蝠公子 “哦?怎么能让她单独来找本公子?”听得时千此话,蝠公子这才转眸看向时千问道。 时千目露狡黠,而后开始向蝠公子附耳相授。 在时千的附耳相授下,蝠公子愈听愈是高兴。 正了一下衣衫,掸了一下衣袖,而后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时千紧紧的跟在蝠公子身后,为了这副帮主之位,他可算是殚精竭智了。 一想到他这样的身份竟有一天能坐上黒蝠帮副帮主之位,他便兴奋,连走路都开始学起了一帮之主的步伐。 纪寒这边正想着蝠公子,人家却自己送上门来了,这还真应了那句说谁谁,谁谁就到的谚语。 进了门,见了纪寒,蝠公子先向纪寒拱了一礼,而后才向纪寒满心愧疚的说道:“纪教主,本公子来是向纪教主赔罪而来。” 赔罪?赔的哪门子罪? 本来打算着等这家伙进来就将这家伙给绑了,可没成想人家出口却是道歉,这便让纪寒有点不好意思了。 向蝠公子做了一个请礼,而后纪寒便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木椅上。 身后站着目不斜视的骄阳与霍燕燕,二女两边站着李昆仑众人,若论排场,纪寒自然拉了这蝠公子有一条街之多。 落座,而后用余光扫着站在纪寒身后的骄阳,蝠公子亦是强压住心中的兴奋向纪寒说道:“之前家父欺骗了纪教主,本公子不耻家父所为,所以特来向纪教主告知实情。” “哦?什么实情?”纪寒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问道。 “之前纪教主向家父打听那二人的下落,其实,家父只向纪教主说了一半的实情。” 听得蝠公子此话,纪寒心中亦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只是这家伙殷勤吧吧的跑来他这里,绝不会是来充当什么好人的。 不动声色的看了蝠公子一眼,纪寒向他淡淡说道:“蝠公子,不至于吧,你爹骗本教作甚?” 诶?忽而听得纪寒此问,蝠公子亦是怔了一下。 他说出这句话后,这纪教主不应该问他这个问题吧?他应该要问那另一半实情才对。 “这个?”蝠公子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时千。 时千但见蝠公子看他,亦是连忙向纪寒说道:“纪教主,这个我家公子便不得而知了,我们帮主器重钟晖,帮里什么重要的事情帮主也只和钟晖商议,我家公子便是见不得他们如此欺瞒纪教主,才特地赶来向纪教主您相告实情。” 对于时千的这个回答,蝠公子甚是满意。 因为这句话可以将纪寒心中的怒气转到那钟晖的身上。 “原来如此,那么蝠公子是顾来向本教告知这另一半的实情的?” “那是当然,本公子平日里最看不惯那个钟晖。” 亲手为蝠公子斟了一杯热茶,纪寒向他说道:“那还请蝠公子告知本教另一半的实情。” “好说!”见话题拉入时千所向他附耳相授的正规,蝠公子向纪寒再次说道:“那二人于一月多前在黒蝠道与十步阁的杜十一和白龙会的三当家莫尝交手,这个确实不假,只是那二人去了风雷岛却是假话。” “哦?他们没去风雷岛?”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纪寒向蝠公子淡淡的问道。 “没去!” “那他们二人去了哪里?” 将身子往后倾了倾,而后用余光偷瞄着站在纪寒身后的骄阳,蝠公子向纪寒说道:“那二人中了毒公子的毒,被毒公子带走了。” 又是毒公子! 这是纪寒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陆倩倩与陆瑾中了毒公子的毒,而后又被毒公子带走?带去了哪里?如今已经过了一月之久,她二人如今还活着吗? “蝠公子可知那毒公子现在何处?”纪寒的声音已经不再如方才般风轻云淡,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急切。 “这个本公子便不知道了,那毒公子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蝠公子便起了身来。 向纪寒拱了一礼,蝠公子便向纪寒告辞。 纪寒的心被蝠公子这一句话给乱了分寸,并未起身相送。 骄阳便是处于蝠公子的直言相告也是要带纪寒送上一下蝠公子的。 见得骄阳相送,蝠公子亦是露出一副得逞的神色。 在将蝠公子送出时,蝠公子却是忽而定下了脚步。 回身,而后将时千事先写好的字条递给骄阳,再而后也不管骄阳接是不接便撒手离去。 这字条并未折起,在蝠公子将字条递到她手边时她便看到了字条里的内容。 “本公子知毒公子下落,但只告诉骄阳姑娘你一人,若是骄阳姑娘想知道毒公子的下落,便于两个时辰后来黒蝠道寻本公子,记得,过时不候。” 相见之地乃黒蝠帮的地盘,这蝠公子是要她只身一人前去相赴吗? 便在她踌躇只是,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子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如此好心。” 自骄阳手中拿过字条,掌中运起天阳真气,字条于纪寒手中化为灰烬。 牵起骄阳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纪寒向她说道:“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等我内力恢复了,便将这黒蝠帮给灭了。”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心中一暖。 眸中含着千般柔情,骄阳向纪寒问道:“我还没问你,你要找的那二人对你很重要吗?” “恩,他们是范羊公的徒弟,一个叫陆倩倩,一个叫陆瑾,这么说吧,没有这对师兄妹,我可能早死在皇城的天牢里了,他们不但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是我的朋友。” 骄阳能感觉到纪寒心中的焦急。 看来,若想得知毒公子的下落唯有去赴蝠公子的会了,但是她知道,纪寒一定不会让她单独前往。 如今纪寒为了给李清月疗伤已是耗尽了体内九成的内力,在他们这一行人中,除了纪寒之外,便是她功力最高。 如今又知晓了陆倩倩与陆瑾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这次赴会她已没有选择。 虽然明知道蝠公子对她不怀好心,但她亦只能前往。 第三百九十七章 蝠公子的心思 二人的对话,李昆仑众人皆听到了。 站在霍燕燕身旁的阿建正在深深凝视着纪寒的背影,他是个孤儿,自小便受尽了人情苦难。 朋友二字于他而言是一个奢望而遥不可及的词汇。 第一次在鬼婆婆那里见到纪寒时,第一次于鬼婆婆那里向纪寒出手时,再到骄阳接下了他刺向纪寒的那一剑。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要接二连三的给予纪寒以指点,甚至帮助他。 直到他听到纪寒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此人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便是这种气质吸引了他。 这种气质是何?是待人以诚、是重情重义。 以其说跟在此人身后的是他的随从,不如说成他们是他的朋友。 人是群居动物,再冷血的人也渴望拥有一个可以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他阿建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终于知道纪寒是为何而来鬼蜮,阿建便再也无法下手。 老书生说的没错,他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做佣手,因为他并未斩断七情六欲,因为他渴望着七情六欲。 “无情、留情、毒公子三人皆参与了拜月教一事,他二人既已在鬼蜮现身,想来那毒公子也身在鬼蜮,便是他不在鬼蜮,想必无情与留情应该知晓毒公子的下落。” 身后突然响起阿建的声音,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众人亦是转眸看向了他。 便是连霍燕燕亦在用一种赞赏的目光在看他。 接触到霍燕燕那一双宛如天上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阿建的脸却是唰的一下挂上了两抹红晕。 他脸红了,还好带着斗笠。 在脸红之际,亦是忽而迈步走了出去。 他要去哪里无人知晓,因为他走时一句话也未留下。 蝠公子既然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地,那么便证明此地并不安全,阿建说的对,身在鬼蜮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回到厅堂,纪寒便默不作声! 如今他的内力还未恢复,在场之人功力最高者便是骄阳、阿建还有跟在霍燕燕身旁的紫霄。 如今阿建不告而别,纪寒知道骄阳定要去赴那蝠公子的相约。 那蝠公子来见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还好他看到了蝠公子给骄阳的这张字条,不然骄阳若是瞒着他去见蝠公子,必然会落入蝠公子的圈套。 看向骄阳,纪寒向她说道:“蝠公子那边无需理会。我们先办正事。” “正事?什么正事?”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目露疑惑的向他问道。 “当然是助我恢复我的内力了!”一边说着,纪寒已是起身,并捉住了骄阳的小手。 在霍燕燕一脸的迷惑下,在李昆仑等人的一脸瞠目结舌下,纪寒竟是牵着骄阳的小手,在众人的目光下向厅堂最深处的一处偏堂走去。 “我不叫,你们谁也别来打扰。” 于身后丢下这句话,纪寒与骄阳二人便没入了偏堂深处的寝房中。 骄阳当然知道纪寒所说的帮他恢复内力是要如何恢复,只是,她若不去赴蝠公子的约,那岂不失去了得知毒公子去向的机会? 但见骄阳眸中的急切与担心,纪寒拉着她的小手径直向着床榻走去。 待得二人坐上床榻,纪寒才向她说道:“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纪寒绝不会让你去赴那毒公子的约,算我霸道也好,算我蛮不讲理也好,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去做任何只身犯险的事,别人多看你两眼,我都有想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的打算,更何况是让你去单独见一个对你有所企图的人,你若是因我出了什么事,我会疯的。” 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在纪寒向骄阳说出这番衷肠时,便吻上了骄阳的芳唇。 他的吻是那么炙热,骄阳仿佛感觉到自己快要被这个炙热的长吻要融化了一般。 鞋子褪下,衣衫褪下,帷幔垂下,二人双双倒入这透着旖旎之气的床幔里。 蝠公子等的很是焦急,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已经过了如此之久,那骄阳怎么还没有来? 看向身旁的时千,蝠公子亦是向他急声说道:“时千,本公子问你,你这个办法到底行不行,为何那骄阳还没来见本公子?” 听得蝠公子所问,时千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这不能啊!此计完全是他投其所好,专门为蝠公子设下的计策。难道说他们并不关心他们所打探那二人的生死?还是说他们与那二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公子,在等等!”时千眼巴巴的瞅着这一条甬道向蝠公子回道。 “等等?还等多久,如今都已经过了时辰了。” 望眼欲穿,却望不到心里最想见的那个人,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一般。 这燃烧的是愤怒,焚化的是怨恨! “好你个小娘们竟敢如此戏弄本公子,害的本公子在这里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很好!本公子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于甬道中丢下此话,蝠公子便愤然转身离去。 李清月昏迷是真,当李清月于昏迷中转醒睁开双眸的那一刻,映入她眼眸中的便是两张熟悉的面容。 “少尊主,你醒了!”李皎月用一种温柔且关心的语气轻轻的向李清月问道。 “恩,纪公子呢?” “纪公子?”听得李清月所唤的这个称呼,李皎月亦是轻轻皱眉。 这个称呼太过亲密,莫不是少尊主喜欢上了那位年轻的天魁教主? “少尊主方才在昏迷中,黒蝠帮的蝠公子来找了纪教主。” “叔叔,你说什么?你说黒蝠帮的蝠公子来找纪公子?”听得李皓月所说,李清月亦是用一种诧异的声音问道。 “恩,纪教主来鬼蜮确实有事,好像是为寻找什么人而来,蝠公子前来见纪教主是因为黒蝠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欺骗了纪教主,蝠公子看不过那忘恩负义的东西所为,特来向纪教主告知实情。” “还有,叔父方才听到纪教主要寻之人落入了毒公子手中,少尊主,这于我们而言是件好事,因为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上套 “当真?”听得李皓月此话,李清月那一张本是惨白的面容,亦立时勾起了一抹欢快的笑意。 “恩!” 看到李皓月点头,李清月亦是自床榻上轻轻起身。 “本来还想着要如何留在纪公子身边,让他为我驱毒疗伤,如今正好有了一个不容他拒绝的借口,倒是那个在纪公子身边的女子,她好像有些讨厌我。” 这边说着,李清月已是穿好了衣靴。 “总之,在我体内的化骨之毒没有被解去之前,我们必须要留在他们身边。” 独自走至妆台前,李清月向李皎月说道:“劳烦婶婶为我打一盆浴水来,我想梳洗一下。” 看着铜镜中的李清月,李皎月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她恍惚坐在妆台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李清月。 媚眼如丝,嘴角勾笑! 她从未见过露出这般邪魅之姿的李清月。 一夜之间,她们失去了所有,若不是尊主舍命相护,李清月也会丧生在那场浩劫之中。 身中化骨之毒的她,不但活了下来,还看到了痊愈的希望。 或许是自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倒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这个本是无忧无虑的女子便已经变了,只是身为婶婶的她并未察觉到罢了。 以莲花宝典为引,二人于床榻中颠龙倒凤。 骄阳一边在感受着纪寒炙热的同时,也对纪寒所修的功法愈发好奇。 他所修的不就是一种为江湖所不齿的双修之术吗?不! 双修之术要两人合修一种功法才可达到共同提高功力的目的,但纪寒所修的这种功法却是单向的。 他不需要对方修习与他同样的功法,便能给予对方于功力上的回馈。 一边充实自身,一边回馈她人,这便是纪寒功法的奥妙之在。 瞧着香汗满身,双眸朦胧的骄阳,纪寒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功力恢复了,也累坏了骄阳。 七次啊!整整施为了七次,纪寒才得以恢复。 穿上衣衫,瞧着那正在装睡的骄阳,会心一笑,而后轻轻向她说道:“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骄阳是娇羞的,听得纪寒此话,只是装作没有听到。 又是忍不住的在人家的小脸上小酌一口,纪寒才悻悻离去。 内力恢复了,便要办正事。 至于李清月体内的化骨之毒,便先让她等上一等。 一出厢房,厅堂内的所有目光便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纪寒,你们二人关着房门在屋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霍燕燕双面暇红,看向站在门前的纪寒掷声问道。 “少儿不宜!”纪寒背负着双手,脸不红心不跳的向着李昆仑众人走来。 走至李昆仑身前,便在纪寒正要开口说话之时,身后却突而传来一声开门之声。 听得开门声,纪寒亦是下意识的向身后看去。 这一看,纪寒便再也未有从那扇门前移开目光。 出水如芙蓉是形容女子沐浴之后的赞美之词,如今纪寒便看到了这样一朵出水的芙蓉。 一身淡紫色衣衫,如瀑的长发还在滴着晶莹的水珠。 李清月依在门上,看着正在看她的纪寒。 她虽不施粉黛,却呈一种浑然天成之美,她的美并不惊艳,但却胜在干净。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这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尽显小家碧玉之美。 她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里虽毫无魅色,但是却仿似能摄人心魄一般。 坐在妆台前,她打扮了,却也没打扮,她只是将自己的优势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了纪寒的面前,仅此而已。 她的优势究竟是何?便是她这一张浑然天成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脸庞。 此女不用施任何魅惑之术,因为她站在那里便尽显妩媚之姿。 摇晃了一下脑袋,纪寒自李清月身上别过目光,而后对李昆仑说道:“随我出去一趟。” “恩人内力未复,怎能孤身出去?”李昆仑便要回话,却被李清月抢了先去。 “无妨,就是四处转转。”背对着李清月,纪寒向她淡淡回道。 “那恩人可要注意安全。”李清月听得纪寒声音冷淡,亦是再次向他关心的说道。 “呦,我家教主有教主夫人操心着,哪里能轮得到你操心我家教主的事,清月姑娘,你这身子弱不禁风的,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吧。” 霍燕燕不喜李清月,从她看到她向纪寒下跪的那一刻,她便心生讨厌。 此女心思深沉,岂能逃过她霍燕燕的眼睛。 纪寒自然能听出霍燕燕言语中对李清月的讽刺,只是这女人之间的斗嘴,他觉得还是别参与的为好。 李昆仑还要看戏,却被纪寒拉着手臂给拖了出去。 出了洞门,李昆仑亦是向纪寒说道:“姐夫,你可不能再沾花惹草了啊,不然你就真对不起我姐了。” 听得李昆仑此话,纪寒脚下也是跟着一个踉跄。 避过李昆仑此话,纪寒拉着李昆仑便跳向了一处礁石顶。 站在此礁石顶,纪寒举目眺望。 瞅准了一个位置,纪寒又是拉着李昆仑跳下礁石顶,而后快步向着前方走去。 这是要去哪?李昆仑不得而知。 只是依稀辨得,纪寒所去的方向好像是黒蝠帮的方向。 待到二人走至黒蝠道,李昆仑才开口向纪寒问道;“姐夫,咱这是要去黒蝠帮?” “不!你以为你姐夫天下无敌?哪里都能随心所欲的去得?” 听得纪寒此话,李昆仑更加纳闷了。 这不去黒蝠帮,堵在人家门口做什么? “那蝠公子贼心不死,老是惦记着骄阳,老子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岂不是个软男?” 软男? 听得纪寒此话,李昆仑亦是津津有味的嚼允着这二字的含义。 “这么说咱是来教训那蝠公子的?这个好,姐夫,我早就想收拾这家伙了。” “放心,等下我非要把他打的连他亲爹都认不出来!” 一位七品大员,又身兼一教之主之位,竟能说出如此市井泼皮之话,怕是放眼整个太武,也只有纪寒会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浑然天成之美 李昆仑很兴奋,兴奋到已经开始活动筋骨,摩拳擦掌了起来。 而身在黒蝠帮的蝠公子却很郁闷,郁闷到将房里的一件件摆设全都摔了个粉碎。 站在屋里的时千不敢说话,只能瞧着蝠公子在屋里发疯。 “想……给本公子好好想,仔细想,今日本公子非要出了这口恶气不成,骄阳那小娘们竟敢不来赴约,他们一个个的都该死。” 听着蝠公子这些发疯的话,时千亦开始绞尽脑汁的开始认真的思付了起来。 屋外有脚步声响起,一名黒蝠帮帮众走了进来。 皱眉看着那仍在砸物件的蝠公子,这名黒蝠帮帮众向蝠公子说道:“公子,帮主唤公子过去。” “知道了!”将手中一面青花瓷盘扔到地上,蝠公子头也不抬的向这名帮众说道。 这名帮众传了帮主的旨意便退了下去,蝠公子亦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气冲冲的走出房门。 一路气势汹汹的冲入正堂,蝠公子便要开口询问黑蝠王唤他何事,却又突而止住了喝唤。 正堂内并不止黑蝠王一人,于黑蝠王下首还坐着三人,这三人,两男一女。 女的白纱遮面,两名男的一身劲装。 见得蝠公子来,坐于首位的黑蝠王向蝠公子淡淡说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坐下。” 坐下?坐哪?他总不能做那三位客人的旁边吧? 不能坐三位客人的旁边,便只能坐在钟晖旁了,而钟晖并未坐在主位上,这主位他是留给蝠公子的。 待得蝠公子落座,黑蝠王才向蝠公子问道:“近几日,为父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办妥当了?可有疏漏?” “没有!”蝠公子用一种气冲冲的语气向黑蝠王回道。 回完此话,蝠公子又再次向黑蝠王说道:“爹,我就不明白了,在这鬼蜮咱黒蝠帮可是大帮,咱们至于去巴结鬼蜮里的那些小门小派吗?还给他们送蝠叶酒,这蝠叶酒也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派配喝的?” 蝠公子说话尽显张狂,可是黑蝠王却未出言训斥。 自蝠公子身上移开目光,黑蝠王看向坐于他右手边的三人,确切的说是看向了坐于他右手边的那位面带白纱的女子。 “既然蝠公子将事情办妥,那么便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吧。”一道清冷中透着淡漠的声音自白纱下响起。 听得此声,蝠公子亦是诧异的看向了这名神秘女子。 此女子的声音虽然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但是她的声音却很好听,如黄鹂鸣翠般的好听。 一袭白裙加身,一双纤手白皙如葱,虽然白纱遮去了此女的面容,但直觉告诉蝠公子,此女定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心中的气氛在听得此女说话后便突然降下了许多,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瞅着这位神秘女子,蝠公子向黑蝠王问道:“爹,这位姑娘是?” 听得蝠公子所问,黑蝠王亦是用一种诚惶诚恐的神色看向这位神秘女子说道:“小儿放肆,还请圣女勿怪。” “无妨,此次蝠公子做的很好,当日派你占据鬼蜮这一有利之地,便是为了日后的今日,待得此事完结,本圣女便要回去复命,这鬼蜮日后还要黑蝠王来统领。” 听得白纱下的此话,黑蝠王于诚惶诚恐中忽而转为兴奋。 他心中最担心之事,莫过于圣女会收回他的权利,如今听得圣女所说,他心中这颗本是悬着的心已是尘埃落定。 “为圣尊效忠,黒蝠万死莫从!” 起身,而后双手合于胸前,黑蝠王向神秘女子深深躬了一礼。 神秘女子坐而受之! 待得黑蝠王重新落座,神秘女子继续说道:“那神机婆婆黑蝠王可莫要轻视此人,此人原乃我圣教怜花三使之一,她龟于鬼蜮已有三十余年,黑蝠王可莫要让她察觉了我圣教的计划。” 怜花三使之一? 听得圣女此话,黑蝠王亦是目露惊容。 他惊的是那鬼婆婆竟有着这般显赫的身份,他竟是一点也不知晓。 “总之,黑蝠王你要万般小心,此次计划绝不能让神机婆婆察觉,办成此事,圣尊必有重赏。” 向黑蝠王丢下此话,神秘女子已是起身。 在她起身的刹那,蝠公子亦是看到了此女那藏在白裙下近乎完美的身段。 凹凸有致,腰若柳枝,黑发如瀑、步态如鹤! 紧紧的盯着这位神秘女子的背影,蝠公子竟是看的一时痴醉。 她自画中来,又归画中去。 待得此女消失于蝠公子眸中,蝠公子才露出一种意犹未尽、怅然若失的神态。 “爹,你可知这位圣女的芳名?” 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黑蝠王,蝠公子痴痴问道。 厌恶的看了一眼蝠公子,黑蝠王不回此话却是向他反问道:“蝠儿,为父问你,那些让你送去的蝠叶酒,他们可曾喝了?” “喝了,孩儿每次送酒时都是和他们一喝的。” “恩!此事你做的不错,也只有你去才不会令得他们怀疑。” 黑蝠王向蝠公子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之话,只是蝠公子却没听出此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因为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那位神秘女子的倩影。 “行了,你去吧!晖儿留下!” 正在流连忘返着那位神秘女子倩影的蝠公子突而听得黑蝠王此话,那一张本是透着陶醉之色的面容立时便阴冷了下来。 又是让他留下!凭什么?到底谁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 一挥衣袖,蝠公子冷哼离去。 待得蝠公子走出内堂,钟晖才一脸担忧的向黑蝠王问道:“父亲这般对蝠弟,怕是会引得蝠弟于父亲的误会。” “误会?就他那不成器的样子?若是让他知道了为父的全盘计划,他能守得住?他若是知晓,还不知得意成什么样!” “晖儿,那鬼婆婆不得不防,我们所做之事应再小心一些,千万莫要让鬼婆婆察觉。” “是!孩儿定会加倍小心!” 出了内堂的蝠公子正在深嗅着,时千看到蝠公子正在深嗅着空气,便陪着小心走到蝠公子身前。 第四百章 “时千,方才你可看到那位从内堂走出的女子去了哪里” 第四百章 怜花三使 “时千,方才你可看到那位从内堂走出的女子去了哪里” 听得蝠公子所问,时千亦是连忙向蝠公子指了一个方向。 看到时千所指,蝠公子撒腿便跑。 不明所以的时千紧忙跟上蝠公子的脚步!而后二人一同没入前方那一条幽暗且幽长的甬道。 甬道外,纪寒与李昆仑已经足足守了两个多时辰了。 便在纪寒心想着蝠公子到底在不在黒蝠帮时,三声错落有次的脚步声忽而于前方的黒蝠道内响起。 听得这三声脚步声,李昆仑亦是连忙提起了精气神。 脚步声愈来愈近,藏身于黒蝠道上方一处礁石群后的纪寒亦是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凭着直觉与对这三声脚步声的辨听,纪寒已经听出这三声脚步声中并无蝠公子。 非但蝠公子不再其列,而且这正在黒蝠道内前行的三人应该是三位高手。 向李昆仑微微摇头,纪寒亦连忙屏气凝神。 黒蝠道内的三道脚步声忽然戛然而止,自上方礁石与礁石的缝隙中,纪寒自下方看到了三人。 三人两男一女,女子居中,两男居其左右, 在这三人走出黒蝠道的刹那,居于正中的女子忽而抬眸看向了上方。 她抬眸所看的位置正是纪寒与李昆仑藏身之地。 一袭白衣,面带白纱,纪寒只能隐约的看到此女一个大致的轮廓。 此女身材曼妙玲珑,只从其体态来看应是一位妙龄正值芳华的女子。 但见圣女忽而看向上方,两名劲装男子亦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头顶。 难不成被发现了? 此刻,纪寒满心的疑惑! 在此女抬眸看向上方的刹那,纪寒便已经屏住了呼吸,也捂住了李昆仑的嘴巴子。 按说,此女即使再耳聪目明也不能发现他们吧。 “姑姑可是发现了什么?”居于此女两侧的一名劲装男子抬着眸子向着白衣女子问道。 听得此问,白衣女子亦是在这两名劲装男子诧异的目光下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纤纤玉手直指纪寒藏身的位置,而后屈指一弹,一道罡气亦是自其指尖破空而出。 罡气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于纪寒耳边豁然炸响。 这刺耳的尖叫声并非人声,而是动物的声音。 在纪寒错愕与惊惧之余,忽而感觉脸上一热,一个黑色的不明物直挺挺的自高处落在了纪寒的脸上。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直往纪寒鼻孔里钻,便在纪寒正要伸手自脸上抓下这粘在他脸上的不明物时,下方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如天籁般的声音。 “是琅神机的千目蝠。” “千目蝠?”听得白衣女子所说,一名劲装男子亦是带着疑惑的向她问道。 “恩,不然你们以为神机婆婆是凭借什么能知晓鬼蜮所有之事的?” “原来如此!姑姑,此次圣尊派姑姑来鬼蜮救出无泪岛岛主刑无泪。此事姑姑为何不像黒蝠提起,黒蝠在鬼蜮经营多年,若姑姑得他相助,或许能早些查出刑无泪的下落。” “伯安!”听得此劲装男子所说,白衣女子亦是自纪寒所藏身的位置移开目光。 “待黒蝠办完此事,你与伯鹤便杀了他吧。” 向两名劲装男子丢下此话,这名白衣女子便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待得这三人消失于纪寒眼眸中,纪寒才松开了李昆仑。 得能呼吸,李昆仑亦是连忙长吸了三口大气,才稍稍从方才的将要窒息中缓了过来。 紧紧的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纪寒亦是目露惊容。 三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便道出了一场腥风血雨。 待黑蝠王办完此事便杀黑蝠王?这黑蝠王再为他们办何事? 还有,那两名男子对那名白衣女子的称呼也很是奇怪,明明看着年纪相仿,却称她一声姑姑?难道此女的辈分很大不成? 这三位神秘人来鬼蜮是为救一个叫刑无泪的人,这刑无泪又是何人? 一个小小的鬼蜮,竟然装了这么多的诡事! 又有脚步声自下方的黒蝠道内响起,这一次不用纪寒去听脚步声也已经知道自这黒蝠道中说来是何人! “圣女……圣女且留步!”蝠公子于奔跑中还扯着嗓子大喊,纪寒便是不想听,也听到了。 目标既已出现,纪寒也不会对这位蝠公子客气。 便在蝠公子与时千二人双双踏出黒蝠洞的刹那,两道身影自上方如饿虎扑食般的扑向了正在垫足眺望着前方的蝠公子与时千。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这蝠公子与时千刚迈出黒蝠道,便突然被两尊自天而降的斑斓猛虎给扑倒了。 被扑倒不说,便在蝠公子方看清纪寒面容的刹那,纪寒一计手刀便将这家伙给斩晕了过去。 双腿一蹬,两眼一闭,就差撒手人寰! 蝠公子受此待遇,时千自然也不例外。 一人肩上扛一个,纪寒与李昆仑便如两匹脱缰的野马般开始往回跑。 三道人影自昏暗中现身! 白衣女子看着纪寒与李昆仑奔跑的方向深深的皱起了一双黛眉。 “姑姑,蝠公子被人所掳,我们要不要告知黒蝠。” 伯鹤看着那正在昏暗中一路向前狂奔的二人轻声询问道。 “目标明确,下手果决,我们跟去看看,若是几人之间的私仇,便无需理会,倘若不是,一个不留。” 伯鹤与伯安知道姑姑所说的这一个不留是为何意,这意思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方才那二人自上方扑下的那一幕她看到了,在踏出黒蝠道的刹那,她便感觉到了有人藏在上方。 只是她于上方先看到了神机婆婆的千目蝠,再加之纪寒即时的屏住了呼吸,这才误导了她,令她未能发现纪寒。 如今亲见这二人自上方一扑而下掳走蝠公子,她心中亦是升起一丝愤怒。 江湖中人皆有争强好胜之心,更论她这种天之骄子! 此人竟能避过她六觉之一的听觉,定是一名高手无疑。 既是一名高手,为何又要行这等不磊落之事。 偷袭外加掌晕,这分明就是市井中泼皮常用的下三滥的手段。 第四百零一章 掌晕 纪寒肩扛蝠公子,李昆仑肩扛时千,二人一路向前狂奔。 于狂奔中偶有路人驻足,但却未有一人仗施援手。 纪寒本就没有打算回他们的暂居之地,他擒蝠公子只有一个目的,这唯一的目的便是要从他口中得知毒公子的下落,而将他暴打一顿只是顺带而已。 于狂奔中,纪寒忽而转眸向身后看去,这不看还不打紧,一看纪寒便向李昆仑沉声说道:“有人追上来了,咱们分头跑。” 这追他二人的正是那一位白衣女子与两名劲装男子。 听得纪寒此话,李昆仑只是向后望了一眼,便扯起两条腿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天生神力的李昆仑虽不会什么轻功,但若是要他扯开来跑,便是施展轻功的高手也未必能够追上。 见二人分散,白衣女子亦向身后的伯安、伯鹤说道:“我去追前面那个,你们去追另一个。” 白衣女子与伯安、伯鹤也分散开来追向纪寒与李昆仑。 此街临近黒蝠帮并与鬼盘街相邻。 在白衣女子与伯安、伯鹤分开之际,两名头戴斗笠身背长剑之人自人群中走出。 走出、而后转眸看向那正在追赶纪寒的白衣女子,再而后,二人彷如心有灵犀一般的同时迈步追了过去。 纪寒将鬼蜮的地形也算记了个七七八八,此刻他逃往的地方很偏,乃鬼蜮一个不常有人走动的礁石小岛。 这座礁石小岛是他事先便定好的去处,专门为蝠公子所选择的暂时栖身之地。 而今,他是带着蝠公子来到了此岛,但是境况却不同。 这白衣女子的轻功很快,可用雁过无痕二字来形容,纪寒的轻功也很快,只是动作却不太优雅。 这一路都未能摆脱此女,纪寒心中便也认了。 踩在一块泛着波涛的礁石之上,纪寒将蝠公子仍在了脚下。 白衣女子于纪寒后脚赶来,亦踩于一块泛着波涛的礁石之上。 海潮涛涛、夜黑风高!两人各在看着彼此。 便在纪寒准备开口询问此女为何要对他穷追不舍之时,两道身影忽而映入纪寒双眸之中。 这两道身影于他而言何其熟悉!便是无情、留情二人。 这二人虽戴了斗笠,但并未影响他二人出剑的视线与速度。 又是彷如天外飞仙的一剑,这一剑二人于半空中合璧。 先不说纪寒是不是这两位剑客的对手,只说,此处还站着一位武功不知深浅的神秘女子。 难道说这女子与这二人是一伙的? 无情与留情的出现虽然出乎了纪寒的意料,但在这般情形下想其他固然是无用。 一手囚龙锏、一手飞龙弩,便在纪寒欲要与这三人准备大干一场、不死不休之时,纪寒却突然睁大了双眼。 这睁大双眼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无情与留情的这天外飞仙一剑根本就不是冲他而来,而是这位正站在他对面的白衣女子。 一剑彷如天外来,不见亡魂绝不收! “原来你是诱我来此!”白纱下响起一道古井无波之声。 在身后这天外飞仙一剑便要刺中白衣女子的刹那间,纪寒忽而感觉双眸一痛,一道夺目的剑芒于纪寒眼眸中盛开而来。 若说无情、留情二人的剑招乃从天外而来,那么此刻这名白衣女子所使的剑招,便是自苍穹而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白衣女子所持之剑乃一柄软剑,此软剑自其腰间如灵蛇般而出,飞入其纤纤玉手,而后此剑便化为了一道璀璨的光芒。 这光芒何其璀璨?一剑光寒照九州的璀璨! 三柄寒剑于夜黑风高之下相交,而后擦出万般如星点般的火花。 脚下海浪此起彼伏,三人一鹤冲天,于波涛之上,天穹之下开始殊死之博。 纪寒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彻底的搞懵了! 原来这女子不是与他们一伙的? 此时,最正确的选择应是带着昏迷不醒的蝠公子撒腿逃跑,可是让他放下这么一位芊芊女子与两个绝世剑客生死相搏,他又觉得不妥。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只是人家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吗?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女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便在纪寒心意已定决心离开之时,他又忽而定住了脚步。 一声阴柔相继的阴笑之声于纪寒耳边响起,一道单薄的身影踏着脚下的波涛与礁石正在向着白衣女子与无情、留情走来。 他的步子迈的看似缓慢,却能给人一种缩地成寸的错觉。 数百步的距离,这瘦弱之人只是用了不到二十步便走到了。 停在三人正在交战的下方,这名瘦弱之人缓缓的将手伸进其衣襟中。 许是那正在与留情、无情做生死之博的白衣女子识得这脚下男子的身份,在她看到此男子出现的刹那,她的剑法突然出现了稍许的凌乱。 高手相搏,往往便胜在一击! 无情、留情果断的抓住了这白衣女子于剑招上的破绽。 两柄寒剑,一柄荡开白衣女子的璀璨剑招,另一柄封住白衣女子的退路。 而站在白衣女子下方的瘦弱之人亦是将手自衣襟中取出。 取出,而后向天抛洒! 这抛洒而出的是彷如天女散花般的粉尘。 粉尘于空飘散,瘦弱之人抬掌轰向其头顶。 一道肉眼可辨的内力涟漪自正值天女散花的粉尘中震荡,于震荡的同时,这一方粉尘于半空中豁然爆炸。 “轰!” 头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伴着这一声轰然巨响的还有一股浓郁的奇香。 “一闻酥!毒公子,原来你也在鬼蜮!毒公子,你……你……” 这句于半空中,于奇香中,于烟尘中的质问终是没有问完。 白衣胜雪的神秘女子如一只失去知觉的白鹭般自半空坠下。 毒公子嘴角捏笑,伸出双手等待着这位白衣女子的投怀送抱。 “毒公子?” 纪寒相信自己绝没有听错,在这名白衣女子被这三人暗算的同时,纪寒清清楚楚的听到那白衣女子在昏迷之前喊出了毒公子三字。 第四百零二章 剑斗 这三字如暮鼓晨钟般在纪寒心中所敲响! 迈步,而后将半个身子前倾,再而后—— 脚下礁石崩碎,一身衣袍鼓荡,纪寒亦自原地消失。 手中囚龙锏发出铮铮龙鸣,一双黑眸迸射出滔天杀意。 在白衣女子将要落入毒公子怀中之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毒公子的面前。 这道突然而至的身影接住坠落之中的白衣女子,而后回身向毒公子劈出了一锏。 这一锏平平无奇,但却速度奇快。 所谓天下武功为坚不摧唯快不破,纪寒所劈向毒公子的这一锏便胜在了快之一字之上。 毒公子显然未有想到有人会突然向他出手,面对纪寒这擎天一锏,毒公子甚至都未来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眼看这擎天一锏便要砸中他天灵之时,两柄寒剑于悄无声息间没入囚龙锏锏身之下。 一柄寒剑于囚龙锏的龙鸣之下应声而断,剑断刹那,毒公子亦被强行自囚龙锏下拉开。 无情、留情两名绝世剑客各站毒公子两侧。 纪寒怀抱白衣女子,手持囚龙锏站于三人对面。 毒公子被这二人救下眸中一阵阴晴不定,方才他虽然大意,但便是他未有大意,便能躲开此子所向他当头劈来的那一锏吗? 无情、留情已经认出纪寒身份。 “又是你!”一道沙哑中透着冷冽的声音于一面斗笠下响起。 “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 此话一路,毒公子亦是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向了纪寒。 看着纪寒,而后向无情与留情说道:“你们之前说救下李清月的神秘高手便是他吗?” 听得毒公子所问,二人亦是向他沉声点头。 再次深深的看了纪寒怀中的白衣女子一眼,毒公子竟是忽而转身。 他这是要走? 便在纪寒正欲开口询问陆倩倩与陆瑾二人时,怀中却是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伴着这一声闷哼之声的还有另一道声音。 “你个多管闲事的小子要摊上大事了,若她死在你小子的怀中,你怕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听得此话,纪寒亦是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白衣女子。 她虽然依是白纱遮面,但自这白纱下,纪寒亦是隐约看到了红色的血渍。 此女受伤了,而且伤的还很重。 毒公子三人正在扬长而去,纪寒便要抬脚去追,却突觉手臂一轻。 此女的素手自他臂膀垂下,此女的呼吸已开始气若游丝,七窍已有四窍开始往外渗血,若是再不施救的话,她将必死无疑。 在一番内心的强烈挣扎下纪寒终是定住了脚步。 在他怀中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没有办法做到对这条生命弃之不顾。 将此女轻轻放下,便在纪寒准备揭开她面上所带的面纱时,却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自这潮湿的空气内飘来。 风向对,异香也浓! 伴着这潮湿的海风,这股奇异香气几乎是灌入纪寒鼻中一般。 异香入体,纪寒突而感觉到整个身体仿似被掏空了力气一般的虚弱。 他中毒了! 这是在异香入体后纪寒心中所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浑身酸软无力,体内真气亦在这一刻为之停滞,于停滞中,一声阴笑声于纪寒身后响起。 与这声阴笑同时响起的还有脚步声。 这脚步声愈来愈近,在其脚步声戛然而止的刹那,纪寒看到了一双手。 这双手伸自自己怀中,而后将正枕在他腿弯处的白衣女子抱起。 纪寒想要阻止却发现竟是使不出一丝的力气来。 不用去想纪寒也知道这双将白衣女子抱起的双手的主人是谁! 是蝠公子! 蝠公子于昏迷中醒来,事实上在纪寒与毒公子三人对峙时他便已经醒了。 此地偏僻,唯有海涛与礁石群。 在将此女自纪寒怀中抱出的刹那,蝠公子便迫不及待的揭开了此女的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惨白的脸庞,这张惨白的脸庞上虽然挂着许多的血渍,但这并不能掩盖这一张藏在白纱下的绝世容颜。 一闻酥!或者还有其他毒! 毒公子本就没想杀这名白衣女子的打算,或者说毒公子本就没想让这名白衣女子这么快的死去。 至于毒公子三人为何在占尽优势下选择离去,蝠公子才不会去深想此事。 脚边便有海水,蝠公子将白衣女子放下,而后用海水洗去了她脸上的血渍。 白衣胜雪、此容明艳! 她的呼吸已是气若游丝,这气若游丝是因一闻酥之毒而起,中了如此之多的一闻酥,此女便是不死,也如一活死人一般。 便在蝠公子正在抚摸着此女面庞的刹那,这名枕在蝠公子腿上的白衣女子却是忽然睁开了双眸。 她的双眸本如星辰般明亮,但此刻,这双眼眸却是透着一种暗淡。 六识聚在,但却浑身无力! 此刻的她便如一朵任人待采的花朵一般,便是连开口说话她都无法做到。 伸手探了探此女的脉搏,这不探还好,一探蝠公子心中亦是一惊。 此女怕是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毕竟是中了毒公子的毒。 既然神仙难救,那么这便怪不得他了。 看向前方正在静静安坐的纪寒,蝠公子突然放下此女而后起身。 此刻明明是杀纪寒的最佳时机,但是蝠公子却偏偏没有这么做。 方才已经让纪寒闻了一些一闻酥,为了保险起见,蝠公子决定让他闻得再多一些。 将小瓶放在纪寒鼻尖,蝠公子杵着小瓶足足杵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将小瓶自纪寒鼻间移开。 做完这些,蝠公子才走到了白衣女子的面前。 弯身,而后蹲在白衣女子面前,蝠公子开口向睁着眼眸的白衣女子说道:“本公子知道你身份很高,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在了本公子的手里,这位圣女,怪就怪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既然你香消玉损已是注定,不如在你香消玉损前,本公子让你登上一次极乐吧,这样圣女您死也死的值了不是。” 在向白衣女子说此话时,蝠公子自衣襟中又取出了一个东西。 第四百零三章 落险 此物为一个小盒,小盒内盛放着两粒褐色药丸。 从盒中捏起一枚褐色药丸,而后放于白衣女子眼前。 “圣女,这可是好东西,此物名叫合仙丹专为女子而制,圣女服下这合仙丹,准能在死前与本公子同登极乐。” 听得蝠公子说出这如此露骨之话,一行清泪自白衣女子眼角落下。 她身体的状况她很清楚,此刻别说自缢,便是连说话都没没有力气。 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只肮脏之手捏住她的下颚,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这粒褐色丹药被这只肮脏之手送入唇中,她恨,恨她什么都作不了。 在蝠公子对她做出下一个动作之时,这名白衣女子的脑中亦是立刻陷入呆滞与空白中。 被迫含入唇中的合仙丹已经开始融化,在融化中化为一条温暖的小溪汇入她的体内。 蝠公子将双手已是移向白衣女子腰间的衣袋,而后在他近乎贪婪的目光下,豁然将这圣白如雪的衣袋一拉而开。 在衣袋解开的刹那,蝠公子的双手亦在颤抖着。 随着身上的衣物被蝠公子一件件的解下,白衣女子的脸色亦是开始出现了潮红。 合仙丹的药性开始发作了,她心里明明恨透了这正在解她衣衫之人,可身体却在召唤。 一声声希索之声于纪寒耳边响起,不用回身去看,纪寒也知道那蝠公子正在对那名白衣女子做着什么卑鄙无耻的勾当。 虽然不知蝠公子给他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东西竟然如此厉害,竟能让他在一时之间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要是等他完全将体内的这股异香所化解的话,那么那名白衣女子怕是早已糟了蝠公子的毒手。 怎么办?是置之不理还是施以援手? 古今往来,女子将自己的贞洁视的比生命还要重要,若是这白衣女子真被蝠公子这种下作无耻之人所糟践,那么这不是逼着此女去死吗? 罢了! 自己体内之毒先放一边,还是先想办法将这白衣女子救出虎口吧。 身不能动,脚不能移,能救此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飞龙弩。 这飞龙弩还必须要一击必中才可,不然,连他的小名都要玩完。 听声辨向! 将飞龙弩的弩膛移至蝠公子的方位,而后纪寒用尽他所能用出最大力道扣动了飞龙弩的扳机。 一道破空之声于纪寒耳边炸响开来! 飞龙弩有利有弊,这利是它的速度超出平常弓弩几乎十余倍多,这弊端便是它发射时的声音极大。 白衣女子身上衣衫已被褪去大半,便在蝠公子正欲褪下她身上的这最后一道防线时,却忽而听到了一声凌厉的破空之声。 双手僵在衣衫之上,而后蝠公子豁然转眸看向其身后。 在他看向其身后的刹那,忽而将身子向后移了半分。 这是来自于身体的本能反应,亦是这本能反应救了蝠公子一名。 一支飞弩与他擦肩而过,在其心惊之余,双眸中亦是迸射出两道愤怒的火焰。 起身,而后一步步向纪寒走来。 眸中的两团火焰已是化为杀意,走至纪寒身前,而后身脚便揣在了纪寒的身上。 这一脚将纪寒自原地踹飞而出,他整个人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撞在了离他不远处的一快礁石之上。 礁石碎,纪寒倒地不起! 自怀中抽出一柄折扇,此折扇便是他的武器。 按动折扇扇柄处的机关,一枚枚泛着森森寒光的刀刃自扇内弹出。 纪寒本就没有指望飞龙弩能够射中于他,他所要的结果便是将蝠公子吸引过来。 这吸引是吸引过来了,可是蝠公子这踹他一脚的力度可是大大出乎了纪寒的意料。 体内宛如海浪般波涛汹涌,脑袋也如被灌了铅水一般的沉重。 按照此刻身体的状况,他还能扣动最后一次扳机,若是这一箭还未射中蝠公子的话,那么他这个英雄救美的戏码便要半道夭折了。 蝠公子并不知道纪寒手中有飞龙弩,他只以为纪寒方才所偷袭于他的乃是一枚暗器。 因为方才那支飞龙弩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都未有来得及看清那暗器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便没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这家伙明明闻了那么多的一闻酥竟还能打出如此力道的暗器,这已令他心惊不已。 碎石落,落石下悄然无声。 待得烟尘散尽,蝠公子才看到了纪寒。 纪寒躺在一堆碎石里动也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蝠公子站在原地也没有动,为了确定此人是否已死,也为了自己小命的安全,蝠公子按动了扇柄。 一枚扇刀自扇身飞出,而后不偏不倚的射在了纪寒的身上。 扇刀插身,纪寒仍是一动不动! 蝠公子不放心,又是按动了扇柄处的机关。 第二枚扇刀自扇身飞出,而后毫无意外的再次射在了纪寒的身上。 扇刀插身,纪寒仍是没有动静。 便在蝠公子正欲第三次按动扇柄处的机关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嘤咛。 此声嘤咛令得蝠公子转过了身去。 在他转过身去的刹那,那一双本是透着杀意的眼眸便圆瞪了起来。 合仙丹的药效已经在白衣女子的身上完全发作,此刻,白衣女子哪还有他初见她时的冷傲,有的只是焚身之姿。 看到此女如此,蝠公子知道再也耽误不得了。 这合仙丹虽好,但却有弊端,这弊端便是凡是服下此丹的女子若是在药效完全发作中没有得到男子的疼惜,便会焚身而亡。 如今合仙丹已在白衣女子体内达到了其药效的顶端,若是蝠公子再不去疼惜她的话,那么这位彷若自画中走出的女子便真要香消玉损了。 自白衣女子身上移开目光,蝠公子再次看了一眼那在碎石下躺着一动不动的纪寒。 他本可以再为纪寒补上数枚暗器,但是他却选择了靠近! 唯有探了他的鼻息,探了他的脉搏,蝠公子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小心谨慎些本不为过,但是蝠公子却太过于谨慎。 第四百零四章 太谨慎便是错 紧紧的盯着那躺在碎石堆里一动不动的纪寒,在听着身后所传来白衣女子那一声声勾人心魄的嘤咛之声。 蝠公子迈步了,并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纪寒身前。 弯身,而后看着紧闭着双眸的纪寒,再而后,蝠公子便向纪寒伸出了手臂。 亦是在他向纪寒伸出手臂的刹那,那处于蝠公子视野盲区外的颗颗碎石动了。 飞龙弩的弩膛自碎石中露出! 二人相距不过分寸之毫,纪寒相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飞龙弩必能射中蝠公子。 “嗡!”一声沉闷的嗡声于纪寒与蝠公子的耳边炸响开来。 一支飞弩自弩膛破风而出。 穿过碎石,穿过衣襟,而后在蝠公子骇然失色的神色下没入其体内。 耳边响起一声如同杀猪般的大吼声,蝠公子像似被一股大力推开了一般,重重的自纪寒身前坠入前方的阴暗之中。 碎石在动,纪寒亦在动。 蝠公子的两枚暗器是真的打中了纪寒,纪寒亦是在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在设伏。 他只有一次扣动扳机的机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唯有如此。 蝠公子是因为自己的谨慎才被纪寒的飞龙弩射中,但纪寒知道这一箭并未要了他的性命。 因为弩膛与蝠公子要害的位置不对! 许是因为疼痛所致,纪寒突然发现他竟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了。 虽然还不能直立而起,但却能够匍匐前进! 那位白衣女子的状况很不好,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纪寒因为关心这位白衣女子的缘故,亦正向着这名白衣女子匍匐而来。 当他费劲全身力气爬到白衣女子身旁时,一身力气也终于耗尽。 仰面躺在白衣女子身前,纪寒甚至连偏头去看白衣女子的力气也没。 耳边传来一声声勾人心魄的嘤咛之声,便在纪寒正欲向她开口说话时,却突然感觉身上一沉! 还未等纪寒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时,他便又突然感觉到了腰间一松! 身上一沉、腰间一松,紧接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 这一刻,纪寒睁大了双眸! 因为他看到了这压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呸!这根本就不是个什么东西,而是人,活生生的人,不但是人,还是个美若天仙的绝世女子! 她要干什么? 便在纪寒心中一阵凌乱之时,他的双唇便被一双温润而晶莹的芳唇给堵住了。 堵住他的嘴还不说,一双柔弱的小手还正在火急火燎的为他宽衣解带。 卧槽!老子这是要被那个的节奏吗? 身上一沉、腰带一松,紧接着便是下面一凉! 卧他妈! 身不能动的纪寒只能瞪大了双眼。 完了! 之前李昆仑便嘱咐过他,要他莫要再在外面沾花惹草,可是这尼玛的到底算什么啊? 老子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女子给强行那个了! 这让老子到哪里说理去。 海风习习,海水涛涛,纪寒一脸绝望的看着上方! 上方有什么?什么都没!但是这样看着,至少能让自己的内心能够得以平静。 在白衣女子对他一次次疯狂的施为下,纪寒这才想起蝠公子曾为她服下了一枚名叫合仙丹的丹药。 此女能如此疯狂怕是与此药有关,可是若是等这药效过了呢?待得此女清醒,还不非杀了他不可? 无名功法在纪寒的不知不觉下已经悄然无声的运行。 于运行中,此女对他的这番举动自然也被纪寒所修的功法占据主导。 二人皆身中毒公子之毒,纪寒也已将此女一身的内力尽吸入自己体内。 这是一段看似漫长但实则不长的过程! 吸入有毒的内力,而后以自身为熔炉开始炼化这些有毒的内力,再而后便是还予。 此种状况对于纪寒早已是驾轻就熟。 当纪寒开始回馈她体内内力之时,这名白衣女子便已经清醒了。 清醒的她知道她干了些什么荒唐的事情,她更知道她是被蝠公子所害才会如此,但是此事已然发生,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便在这名白衣女子万分羞愧、痛不欲生之时,另一件事情忽而将她的心神所吸引。 这另一件将她心神所吸引之事便是纪寒于她的回馈。 她先是中了毒公子的万毒神掌,后又被迫服下蝠公子强喂于她的合仙丹, 便是她体内合仙丹之毒已解,那毒公子打入她体内万毒神掌之毒呢? 没有! 体内真气不但浩荡,而且比之以往还要精纯一些。 “是他!” 感受着正在传于她体内的精纯内力,白衣女子豁然睁开双眸。 睁开双眸,而后四眸相对! 上者目露惊容,下者目露尴尬。 “那个……还差一点,你先别起来!”纪寒于尴尬中忽而向白衣女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起来?什么先别起来?”听得纪寒此话,白衣女子先是目露疑惑,而后便明白了纪寒此话是为何意。 如今虽是黑夜,但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他们二人并无任何遮掩,却在行那世间女子最为娇羞之事。 这! 白衣女子那一副宛若仙子的面庞豁然红透。 “还……还要多久?” “快……快了……” “快了是多久?” “快了就是快了!” 当纪寒将最后一注真气归还白衣女子的刹那,便立刻将白衣女子从他身上扶了起来。 扶起,而后不是先为自己穿好衣衫,而是将地上的衣裙披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 “我不看,你快把衣服穿上。” 向白衣女子说此话时,纪寒已是转过身去。 身后响起阵阵穿衣声,无论这声音有多诱人,纪寒皆不转眸。 一边穿着衣物,一边看着这一道道貌岸然的背影。 所谓恩怨分明,这名白衣女子实则并不恨纪寒。 若让她在蝠公子与纪寒中间来选一个,她当然会选择纪寒。 合仙丹她是听过的,服下此丹的女子若无男人来解便会焚身而亡。 今夜虽被此人夺了贞洁,但白衣女子心中却是对纪寒升不出一丝的恨意,不但心中未有恨意,反而感激! 第四百零五章 老子竟被那个了 因为她知道,便是眼前这个夺了她贞洁的男子救了她的性命。 穿好衣衫,白衣女子眼神复杂的看着纪寒的背影,她紧咬着贝齿,不敢去想方才那羞人的一幕。 “今夜之事我希望……” 忽而听得白衣女子此话,纪寒亦是连忙抢过她要说下的话语说道:“今夜?什么今夜?今夜的月亮好圆啊!” 月亮好圆? 听得纪寒此话,白衣女子亦是抬眸看向了上方,上方是挂着一轮月亮,但却不是圆月而是残月。 自残月收回目光,白衣女子看向了一处礁石旁。 此处礁石旁有海水拍浪,有水花溅落,还有一道人影漂在浅海海面之上。 见得这飘于海面之人,白衣女子忽然拔地而起。 她如一月下仙子般飘然落至那处礁石上,而后便在纪寒正欲开口阻止之时,抬剑洞穿了这飘于海面之人的身体。 蝠公子被白衣女子手中的寒剑穿了一个透心凉,而后又飘然落至纪寒身前。 纪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 蝠公子一死,他到哪里去打探毒公子的下落? “你不愿让我杀他?为何?”落至纪寒身前,白衣女子向纪寒寒声问道。 “不是不愿,他这一死,姑娘让我去哪里打听毒公子的下落?”听得白衣女子说问,纪寒亦是带着一丝幽怨的向她回答道。 “打听毒公子的下落?你打听他的下落作甚?”起初白衣女子曾怀疑纪寒与毒公子三人是为一伙,如今纪寒对她的所为已经打消了她之前的猜想。 “我的两位朋友于一月多前被毒公子所擒,我寻他是为了救我的两位朋友。” “一月多前?”听得纪寒所回,白衣女子亦是微微皱眉。 于皱眉中,白衣女子再次向纪寒问道:“你那两位朋友可是范羊公的弟子?” “姑娘见过他们二人?”听得白衣女子此话,纪寒亦是向她激动问道。 “未曾,只是听闻!” 便在纪寒目露失望之时,白衣女子又向纪寒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他二位的安危,他二人既被毒公子所擒,那么毒公子便不会加害他二人的性命,至少在他二人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毒公子是不会取他二人的性命。” “利用价值?什么利用价值?”听得白衣女子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这个等擒了毒公子自然便会知晓。” 向纪寒丢下此话,白衣女子便转身离去。 纪寒虽不知道此女的来历,但是他却知晓此女来鬼蜮的目的。 她来鬼蜮是为救人,所救之人乃是什么无泪岛的岛主刑无泪。 一句告辞也未向纪寒说,白衣女子便翩然离去,看着白衣女子的背影,纪寒心中亦是一阵肺腑。 这他娘的到底算个什么事?直到这一刻纪寒还对方才所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持着怀疑的态度。 蝠公子的尸首已经石沉大海,自今夜起,鬼蜮怕是将要不宁了。 体内之伤能治,但这体外之伤却不在纪寒所修功法的能力之内。 再加之被这白衣女子一阵疯狂的折腾,那打在他身上的两枚暗器都快要没入他的身体里了。 掀开衣襟,纪寒紧咬牙关将两枚暗器从肋骨两侧拔出,而后便迈着蹒跚的步伐往回走。 伯安、伯鹤二人最终还是未能追上李昆仑,追不上,不是因为他二人的轻功不济,而是因为这家伙跑的太快了。 回到之前与白衣女子分开之地,二人亦是在焦急等待着他们的姑姑。 只是二人已经足足等了有半个多时辰,却还是未见姑姑归来。 便在二人准备沿途追寻白衣女子时,白衣女子的身影却突然映入二人眸中。 在白衣女子走至二人身前时,伯鹤与伯安二人皆自姑姑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意。 “姑姑——”伯安不敢触碰白衣女子的双眸。 “唤化青容来,明日日出前,我要看到黒蝠的人头。” 忽而听得白衣女子所说,伯鹤、伯安二人皆目露骇然之色。 “姑姑!”伯安陪着小心便要开口询问白衣女子,却被伯鹤眼神所止。 “那姑姑黒蝠帮由谁来接管?” “他的另一子钟晖。” “钟晖?姑姑,那钟晖可会为姑姑继续效力?”伯鹤陪着小心向白衣女子问道。 “他会,这些年来。在黒蝠帮没有人比他更恨黒蝠。” 向伯安、伯鹤二人丢下此话,白衣女子便迈步离去。 李昆仑在归处等了纪寒许久才终于等到了纪寒,但见纪寒步履蹒跚,李昆仑连忙跑至纪寒身旁,并将纪寒扶住。 “姐夫,你这是怎么了?那小娘们这么厉害?连姐夫您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不提那白衣女子还好,一提,纪寒便又想起了与白衣女子的春宵一刻。 “回去说!” 当纪寒被李昆仑一路掺扶着进入厅堂时,厅堂内所有人皆露出了骇然之色。 霍燕燕是第一个跑到纪寒身边的,只是这差了霍燕燕半步的不是骄阳而是李清月。 两女同时向纪寒伸出了手来,而纪寒却是视若无睹继续朝前走。 待得李昆仑将纪寒扶至座椅时,骄阳才走到了纪寒面前。 不去看纪寒的伤势,而是沉着一张脸向纪寒掷声问道:“你去了哪?又是被谁所伤?” 听得骄阳所问,纪寒亦是深吸一气向她回道:“我见到毒公子了,蝠公子死了。” 听得毒公子三字时,骄阳与李清月神色亦是大变,当听得蝠公子身死一事时,骄阳却是忽而露出了担忧之色。 在她休息时,纪寒定然去找那蝠公子的麻烦了,他找蝠公子的目的亦定然是为了她。 “纪公子,您方才说你见到了毒公子?他人在鬼蜮?”李清月拨开霍燕燕而后向纪寒急声问道。 “恩,之前刺杀你的那两名剑客我也见到了,他们三人是为一伙。” “那你的伤?”听得纪寒所说,骄阳亦立时卷起了纪寒的衣襟。 衣襟外露,骄阳众人自纪寒的双肋处看到了两道幽深的伤口,这两道幽深的伤口此刻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第四百零六章 一身是伤 这当事人还未怎么样,骄阳三女却是各个花容失色。 “姑姑,快将白骨膏拿来。”已是站在纪寒最前的李清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将骄阳也自纪寒身旁挤了开去。 接过李皎月递来的白骨膏,她也不管什么男友有别授受不亲,便开始为纪寒擦拭伤药。 在骄阳众人皆聚拢在纪寒身旁时,他们皆未注意到这间厅堂里不知何时已是多出了一人。 这多出的一人是位女子,此女子一身皓雪白衣,宛如画中走来的仙子一般。 透过重重人群,纪寒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在看到的刹那,纪寒亦是忽而自椅上站起。 李清月本在为纪寒细心涂抹着伤药,却被纪寒这个突然的动作将手中的白玉瓷瓶给撞在了地上。 白玉瓷瓶碎,纪寒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唤了她一声姑娘。 这声姑娘一出,厅堂中所有人亦是豁然转眸朝这位女子看来。 此女面遮白纱,亭亭玉立。 在骄阳众人一脸的提防下,这位面带白纱的白衣女子突然向纪寒说道:“跟我走!” 此声很冷,冷若九幽寒泉! “去哪?”纪寒看着这位白衣女子问道。 “去寻你的两位朋友!” “你……姑娘知道他们的下落?”听得此女所说,纪寒亦是急声向她问道。 在纪寒急切的神色下,白衣女子却是未回纪寒,而是转身便朝厅堂外走。 此刻,纵是骄阳众人满心的疑惑,也无法开口询问纪寒,因为纪寒已经走出人群,并向着这名白衣女子快步追去。 便在骄阳众人正欲跟上纪寒时,白衣女子却是豁然转眸看向纪寒。 “只能你一人随我去!” 此话一落,白衣女子再次迈步。 纪寒停下脚步,而后看向了身后的骄阳众人。 他不知该向骄阳如何解释他与这名白衣女子的关系,因为连他都觉得这种关系极为的荒唐。 “纪寒,她是谁?”骄阳不问,不代表霍燕燕能沉得住气。 这女子自进来便一幅趾高气昂的样子,她以为她是谁啊!就她这进来说话的气派便令霍燕燕极为不爽。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甚至连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总之,我先去看看,你们等我回来。” 纪寒给了骄阳众人一个模糊的回答便转身向白衣女子追去。 追上白衣女子,纪寒有心想要问一下人家的芳名,可谁知,这女子根本就未给纪寒与她搭讪的机会,便突然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数十条僻静小道,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条水陆,白衣女子才驻足而停。 停下,等得纪寒与她并肩,白衣女子才抬步迈上了停泊在水陆旁的一艘竹筏。 这条水陆蜿蜒曲折,待得纪寒上船,白衣女子才滑动船只。 船只顺水道而行一路直下,这中间白衣女子还是未向纪寒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船只驶入一座溶洞内,她才转身看向了纪寒。 “到了地方,我来引开那里的主人,你去他的住处搜寻一处暗室,倘若搜到不必等我,进入暗室,若是在暗室中见得那被囚禁之人,便助他恢复功力,若暗室内未有被囚禁之人,速速退出。” 这是要他去救人?就这态度? 别说是因为老子和你滚过一次床单的缘故,你便可以对老子发号施令。 “抱歉,这我可不做,你知道的,我是因为我那两位朋友才跟你过来的。” “我知道!救了他,我自会告诉你你那两位朋友的下落。” 要挟! 纪寒算是听出来了,这女子分明就是在拿陆倩倩二人的消息来要挟于他。 竹筏依然在前行,筏上的二人亦正在紧紧的盯着彼此。 有句老话说的确实不假,世间之人皆有两面,一面在男女之欢,一面在欢愉之外。 先不说此女与他在那空无一人的礁石岛上所做之事,便说现在,哪里能看出此女与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痕迹? 瞧着这名白衣女子,纪寒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你笑什么?”看到纪寒嘴角忽而勾起的这抹笑意,白衣女子向他寒声问道。 “没什么?既然是合作,姑娘可否拿出点诚意,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彼此,我也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帮我救人,我告诉你那两位朋友的下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无需知道彼此的身份。” “那名字呢?姑娘好歹告诉我一下你叫什么吧。” “雪纱莉!” 雪纱莉?听得这个名字,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此名很不东方,并带点西方的味道,难道这名女子来自他所不知道的外邦? “纪寒!” 两人算是互相通报了彼此的姓名。 竹筏依然在溶洞中前行,继续前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雪纱莉才将竹筏划到了溶洞一处的岸边。 二人先后上岸,再次向前行走。 纪寒不知道这鬼蜮到底是个什么构造,更无法得知雪纱莉究竟要带他去哪? 直到二人走出溶洞,并于溶洞的前方看到一座被披上一层月色的庭院,雪纱莉才停下了脚步。 这溶洞外竟然别有洞天,若不是亲眼所见,纪寒怎么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四面礁石密布,这座溶洞便坐落在群礁之中。 感叹于这座庭院隐秘的同时,纪寒亦是开口向雪纱莉问道:“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有,这庭院里到底住的是谁?” “天机老人!”对于纪寒所问的这个问题,雪纱莉回答的极为干脆。 “天机老人?”这个名字单从气势上来看,便已经够唬人的了。 “恩,天机老人是神机婆婆的原夫君,若是这二人在年轻时未有铸下大错,也不会躲在这鬼蜮里苟且偷生。”雪纱莉在向纪寒确定的同时,也向纪寒顺便提了一段这天机老人与神机婆婆年轻时的小八卦。 “你说的神机婆婆便是开黑店的鬼婆婆吧!” “是她,如今鬼蜮中唤她神机婆婆的人已经不多了,待会,我先潜入天机老人的住处将他引出,你随后进去,记得,若是寻到暗室,并在暗室里见到了被天机老人囚禁之人,定要先助他恢复内力,不然,只凭你我是带不走他的,唯有我们三人联手,才或可自天机老人手下逃出。” 第四百零七章 天机老人 “这么夸张?”听得雪纱莉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为之一惊。 雪莉莎并未给纪寒太多吃惊的时间,向纪寒说完此话,她便如一只夜猫般窜入前方礁石群中。 屏气凝神,而后紧盯前方。 事实上纪寒已经看不到雪莉莎的身影,耸立于前方的礁石群如迷宫般幽暗、深邃,连带着纪寒的心也跟着一阵紧张。 便在纪寒担心雪莉莎时,黑夜里忽然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威严之声。 “何人敢闯老夫宅邸!” 伴着这一中气十足的威严之声,前方礁石群内再次传出阵阵腾挪之声。 听得这腾挪之声,纪寒心中猜测雪莉莎已经将天机老人成功引出庭院。 心中这般猜想,纪寒亦是忽而跃至一处高耸的礁石之上。 前方礁石群有两道身影正在腾转挪移,那当先之人赫然便是一身白衣的雪莉莎。 见得雪莉莎引着天机老人已经遁入更深的礁石群中,纪寒亦是于数个起落之间跳入了这座坐落于群礁之间的院落。 落入院落,还未等纪寒看清这院落的布局之时,一道沧桑中透着威严的声音豁然自纪寒身后响起。 “小友,你这样偷偷摸摸的潜入老夫的院子可不好。” 此声落下,纪寒于其脚下看到了一道影子,这道影子几乎与他的影子所重合。 能在悄无声息之间出现在他身后,若不是看到地上的这道影子,纪寒真会以为见了鬼。 如今的他即便未有迈入九品宗师的境界,也是只差那临门一脚,如他这般的高手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的气息,纪寒怎能不惊? “小友,怎不回答老夫?” 见纪寒迟迟不语,身后之人又再次向纪寒问道。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激动,于精神紧绷中纪寒亦是故作轻松的转过伸来。 转身,而后看向站在他身后之人! 此人乃一鹤发苍苍的老者,着一身宽松的粗布白袍,双手拢于两袖中,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这微笑如春风般和煦,这脸庞如长者般慈祥。 “那个……老爷子,小子走错了。”看着这位慈祥老者,纪寒向他说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哦?走错了?你当老头子我老眼昏花了不成?”凝视着纪寒,老者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他说道。 得,看来想要用言语糊弄这位老者明显不现实。 现在纪寒基本可以确定,站在他身前的这位慈目老者便是天机老人无疑,若是,那去追雪莉莎的便另有其人了!只是这另有其人到底是何人纪寒便不得而知。 便在纪寒正酝酿着要如何回答天机老人之时,天机老人却是忽而伸手扣住了纪寒的手臂。 这一扣,令得纪寒心中大骇。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这被天机老人所扣住的整条手臂都不得动弹。 坐以待毙不是纪寒的性格,左手不能动,但右手可以。 体内无名功法运转,右手掌心凝结天阳真气、无量寒气,两气相交于纪寒掌心形成真气旋涡,而后抬掌拍向天机老人。 “咦?”一声轻咦,天机老人亦向纪寒伸出了手掌。 两掌相交,聚而不散! 纪寒一身黑衣鼓荡,天机老人一身粗布白衣为之鼓荡。 这是一场内力的比拼,天机老人在与纪寒对掌时嘴角仍捏着笑意,而反观纪寒却是满脸涨红。 他的真气旋涡竟然无法渗入天机老人的手掌之中,不但未能渗入,竟还隐有反噬之势。 “天阳神功、无量寒经,小子你便是那天魁教的新任教主纪寒吧。既是一方外海教主,为何却与无尽海的小妮子勾搭到了一起?” 这天机老人的实力本已令得纪寒震惊不已,如今在加之天机老人所向他说的此话,纪寒一时之间竟是未能守住心神。 体内真气絮乱,纪寒受得真气反噬,向后倒飞了出去。 好在他的左臂被天机老人所扣,才于倒飞中被天机老人拉了下来。 双脚落地,纪寒脸上一阵青红皂白,体内真气如翻江倒海般翻涌令得纪寒头晕目眩。 天机老人已是松开了纪寒,此刻,他的脸上不再挂有笑意而是挂着一种深沉的凝重。 一道身影自半空落下,当这道身影落下之时便忽而看向纪寒问道:“怎么是你?” 听得此问,纪寒亦是看向了这问话之人。 “阿建?”待得看清此人,纪寒亦是用一种惊讶的语气喊出了阿建的名字。 纪寒惊讶,但阿建却不,见得纪寒在此,那藏在斗笠下的清秀面容亦是透着一种愤怒。 “枉我觉得你乃可交之人,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你,你竟然与那妖女是为一伙。” 阿建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他的声音里亦是带着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 他愤怒有因,这原因便是,他本已打算为了纪寒而辞掉刺杀纪寒的这个单子,可是,他竟又发现纪寒与那妖女有所勾结! 若不是在此撞见,他便要被纪寒的阴险狡诈所欺骗。 虽然看不到那一张藏在斗笠下的面庞,但纪寒已经听出了阿建言语里对他的敌意。 既然阿建能向他说出这句话,那便证明方才去追雪莉莎的便是阿建了。 阿建已经回来,那雪莉莎呢? 瞧得纪寒的神色,阿建亦再次向纪寒冷语相加的说道:“怎么,纪教主是在担心那妖女的安危?” 确实是还挺担心的,毕竟两人是一起来的嘛! “有点!”迎着一张斗笠,纪寒向阿建坦白的说道。 “哼!纪教主,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吧。”听得纪寒此话,阿建再次语带不善的向纪寒冷语说道。 只是一个天机老人他都应付不了,更别说如今又加了一个阿建。 看来这还真应了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谚语。 天机老人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小子。 他算是阿建半个恩师,自然知晓阿建是个什么性子,用俗语说,这阿建遇到纪寒便是铁树开花。 他能为纪寒辞去一桩买卖便证明他有心想结交纪寒这个朋友,若是与纪寒结交,那么纪寒便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位朋友。 第四百零八章 阿建 所以他对纪寒的愤怒更多于失望! 而纪寒呢? 这小子倒是有些光明磊落,他能在阿建的质问下大方承认,便足以证明此子乃心地淳朴之人。 虽然明知道在此时不该火上浇油,但纪寒还是硬着头皮向阿建问道:“阿建兄,雪姑娘现下如何了?” “别唤我兄弟,阿建可盛不起纪教主这样称呼,那妖女被我逼入了天机前辈的八礁阵中,任凭那妖女武功再高也休想从八礁阵中逃出。” 这阿建对雪莉莎一口一个妖女的叫着,想必他是知道雪莉莎的真实身份的。 既然人家什么都知道,那么也定然知道他陪同雪莉莎来此的目的了。 以其藏着掖着,不如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自阿建身上移开目光,纪寒转而看向了抱着双手的天机老人。 看着天机老人,纪寒开口便道:“老前辈,此次小子受雪姑娘之邀而来,是为老前辈这里所囚禁之人而来。” “这个老夫知晓!”听得纪寒此话,天机老人亦向纪寒淡淡的回道。 知晓便是承认,承认他这里确实囚禁着雪莉莎要救之人。 便在纪寒琢磨着下来该如何说时,天机老人再次向纪寒说道:“小子,老夫看你还不知道你口中的雪姑娘到底是何人吧。” “确实不知!”听得天机老人所问,纪寒亦是大方的承认。 “既不知晓那小妮子的身份,却能应承下那小妮子的相邀,小子你莫不是贪恋人家的美色?想要用救人来博取人家的芳心?” “啥?” 听得天机老人此话,纪寒亦是为之一怔,这天机老人不但对他未生敌意,竟还有些为老不尊。 对于天机老人对纪寒的态度,阿建亦是为之不解。 在他印象中,天机老人向来不苟言笑,怎么今日的他不但笑了,竟还向纪寒开起了玩笑。 “那小妮子乃无尽海怜花教圣女,此次她来鬼蜮为两件事而来,这其一便是借黒蝠帮之手暗中控制鬼蜮里的几个小宗门,这其二便是为了被老夫所囚之人,此人乃无泪岛岛主刑无泪。” 无尽海?怜花教?还圣女?这雪莉莎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纪寒眼眸中的吃惊并不是装的,连阿建都能看出。 便在纪寒震惊于雪莉莎的真实身份时,天机老人再次向纪寒问道:“那么小子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答应怜花教圣女的这个邀请的?” “老前辈,其实小子来鬼蜮也是为了两件事,这第一件是受沧海帮大当家吴昊大哥所托来鬼蜮寻找沧海帮三位当家的下落,这第二件事是为了来鬼蜮寻两个朋友的下落,这雪姑娘正好知道我那两位朋友的下落,所以小子便帮她来救人,救了人,她便会告诉我那两位朋友的消息。” 听得纪寒的这个回答,阿建本是对纪寒仇视的神色亦是稍有缓和。 “原来如此!看来小友很重情义啊!只是这人老夫却不能放,除非……” “除非什么?” 瞧着纪寒那双眸里的激动,天机老人亦是向他优哉游哉的说道:“除非小友能让那小妮子为你所用,唯有如此老夫才会放人。” “为我所用?老前辈是指?”看着天机老人那眼眸里的狡黠,纪寒顿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哼,别在老头子我面前装糊涂,你如此聪明,老夫在说什么你岂能听不懂?” 便是因为听懂了才装作听不懂好吧! 他可是曾指天发誓过的,这回了一趟皇城得了一个骄阳已经让他破了誓言,如今还要破?这苍天若是有眼,还不得降下几道天雷把他给活活的劈死? “俗话说落叶归根,老夫与神机已经这般年纪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夫知道她的心愿,你若能办成此事,让神机重回无尽海,老夫便放了刑无泪。” 听得天机老人此话,纪寒忽而想起雪莉莎曾向他提及过这天机老人原是神机婆婆的夫君一事! 此事难道都上升到这般高度了吗?他这算是要去完成一位老人临终前的心愿吗? “老前辈若想完成神机婆婆的心愿,拿刑无泪与雪圣女去谈条件便好了,何必用到小子?” 听得纪寒所说,神机老人亦是向纪寒冷声说道:“若有这般简单,老夫早便去做了,何故等到今日?” 在神机老人向纪寒说出此话时,纪寒亦明显的在神机老人的双眸里看到了一抹痛楚之色。 “只是让神机婆婆重回怜花岛?” “没错,你若想取得那小妮子的信任,还得演一出戏。” “演戏?老前辈,这还需要演戏?” “当然需要,你以为那小妮子只是生了一幅好看的皮囊不成?” 一座礁谷,谷内礁石森罗密布! 雪莉莎为了将天机老人引去更远处好为纪寒争取足够的时间,误入此礁谷。 在她误入此礁谷时,亦看到了那追她之人并非天机老人而是一名头戴斗笠的剑客。 这追她之人她并不认得,而在她正担忧纪寒安危时,此礁谷内的礁石群突而开始于她眼前移动。 看到礁石移动,雪莉莎才豁然想起她闯入了何地。 若是她没有猜错,此谷便是神机老人的八礁阵无疑。 这八礁阵最为厉害之处不在于其阵法的难破,而在于这阵中的机关与迷雾。 在雪莉莎误入此阵之时,这八礁阵的机关与迷雾便已经启动。 机关无声、迷雾有毒! 雪莉莎心中暗叫糟糕之时,已是屏住了呼吸。 前方迷雾弥漫,脚下碎石滚动,于滚动中更有一道道破风之声穿过层层迷雾。 雪莉莎深知她周围的每一块礁石中都藏有机关飞矢,在这种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她一边要防备着迷雾里的毒气,一边还要防备着自各个角落向她射来的飞矢。 这其中苦楚与危险只有她自己知晓。 好在她曾对天机老人的八礁阵有所研究,只要她站在原地不动,便能不再触动机关。 只是这机关之危尚能有应对之法,可这迷雾之毒她又该如何应对? 第四百零九章 八礁阵 是人总要呼吸,此刻,雪莉莎当真陷入生死存亡之地。 之前自己命悬一线被纪寒所救,可如今又有谁能救她? 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雪莉莎脑海之中,这道令她所熟悉的身影便是纪寒。 她不知道为何会在此时想到纪寒,难道是她还指望纪寒来救她不成? 便在雪莉莎暗中懊恼这一荒唐的想法时,她好像突然听到了纪寒的声音。 抬眸看向上方,上方被层层迷雾所遮。 亦是在她抬眸看向上方层层迷雾时,她又再次听到了纪寒的声音。 这一次她听的真切,那必是纪寒的声音无疑。 “老前辈,小子都说了小子只是走错了地儿,老前辈为何还对小子我穷追不舍。” 纪寒的声音愈来愈近,雪莉莎的神情亦是越来越激动。 于激动中,雪莉莎忽而自头顶上方听到了一声吃痛声,而后她便看到一道人影自头顶上方的迷雾里跌落了下来。 这道自上方迷雾中跌落而下的身影便像是丈量好的一般,竟是不偏不倚的跌落在了她的白裙下。 “你个老匹夫给本教主等着!”纪寒一边对着上方骂骂咧咧,一边自地上爬起。 爬起,而后看着面前的雪莉莎亦是不由的为之一呆! “哼!你们两个小贼便在老夫的八礁阵里等死吧。” 天机老人的这句话纪寒二人皆听到了,只是在这一刻,二人眼中却只有彼此。 一个心中有些心虚,一个眼中饱含激动。 “此雾有毒,你快屏住呼吸!” 在四眸相对下,雪莉莎向纪寒语速极快的说道。 “没事,我百毒不侵,平常的毒对我没用。” 纪寒此话一半为真一半为假,这真的是寻常之毒还真的毒不倒他,这假的是他已事先服下了这八礁阵中毒雾的解药。 如今,这八礁阵中的所有机关便在他脑海之中,他所要做的也很简单,便是要在这八礁阵中取得雪莉莎的芳心。 或许对旁人而言,这可谓是一份美差,可对于纪寒而言,这便是一件苦差了。 雪莉莎屏气已是屏到了极限,如今见得纪寒,她本是紧绷的精神亦是为之松散。 这精神一松散,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便少了一半。 便在纪寒踌躇着这下一步该如何进展时,雪莉莎却是自主送上了门来。 身子踉跄,而后对纪寒来了一个投怀送抱。 这软香在怀,纪寒总不能再将人家给推出去。 依在纪寒怀中,雪莉莎亦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依在此人怀中,她会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许是她将自己最宝贵的已经给了这名男子,所以才会升出这般感觉? 将天机老人事先给他的解药取出,而后递到雪莉莎面前,纪寒随便扯了个谎向她说道:“这是我教的百毒丹,你先服下。” 雪莉莎并未迟疑,伸手接过纪寒手中的解药便含入檀口。 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流入腹中,雪莉莎的神色亦是为之好转了一些。 呼吸顺畅,再无方才那种一闻此雾便觉头脑昏沉的感觉。 依在纪寒怀中的雪莉莎向纪寒投去感激的目光,纪寒亦只能报之尴尬的一笑。 虽然呼吸畅通,但是雪莉莎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彷如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便是连自己行走都觉吃力。 她并未怀疑是这解药的问题,只当是因为自己之前吸入太多毒气所致。 这进来便是为了带雪莉莎出去,只是当纪寒看到雪莉莎那一副虚弱脱力的样子便想到这天机老人一定在给她服下的解药里做了手脚。 看着这一张美轮美奂的脸庞,纪寒亦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向她说道:“我来背你吧。” 听得纪寒此话,雪莉莎亦是轻轻向他点头。 便在纪寒蹲下背起雪莉莎的刹那,数道破空之声忽而于纪寒耳边响起。 迷雾弥漫,耳听六路! 在纪寒背起雪莉莎的刹那,数道飞矢忽而自大雾弥漫中飞出,并向着纪寒直射而来。 前路有飞矢,后路亦有飞矢! 纪寒身背雪莉莎,一边在暗骂天机老人的同时,一边躲避着这数道飞矢。 他的轻功本就不怎么样,做出躲避飞矢的动作更是难登大雅之堂。 什么蛙跳,立定跳远,单手空翻,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动作统统都来了一遍。 虽然动作难登大雅之堂,但效果却是极佳。 这少说有二十支自不同方向射来的飞矢竟是被他统统给躲过了。 雪莉莎将这一切收入眸中,她的这一颗心唯有对纪寒的感激。 所谓患难见真情,怕便是如此了。 这八礁阵很大,天机老人之前与他说的破解之法竟然有一半都是错的。 若不是他身手了得,怕是早与以雪莉莎死在这乱箭飞矢之下了。 “这老东西要不要玩的这么狠?” 飞矢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地刺,地刺也还罢了,竟然还有铁蒺藜,这铁蒺藜也还罢了,竟然还有悄无声息隐藏在礁石缝里的毒海蛇。 这毒海蛇一出动,纪寒为了保护雪莉莎不被毒海蛇所咬,连自己都中了招。 在这毒雾里任你武功再高也架不住这些阴险的机关暗器与毒海蛇啊! 好在这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总算是出了八礁阵。 身上的衣衫被铁蒺藜挂了个稀巴烂,但雪莉莎身上的衣衫却是完好无损。 足见纪寒这一路上对她有多呵护! 感动! 出了八礁阵,看着满身伤痕的纪寒,雪莉莎心中唯有感动。 将雪莉莎放下,纪寒躺在一块礁石上亦是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毒海蛇的毒并不能对纪寒怎样,但这被咬伤的伤口却是实实在在的伤势,雪莉莎细数了一下纪寒身上被毒海蛇所咬的伤口,竟然足足有十几处之多。 这鬼蜮仿佛只有永夜,月色下的二人,一个在看天,一个在看人。 雪莉莎看纪寒的眼神是闪烁的,这种闪烁虽未有泪光,但却有一种复杂的深情。 而纪寒心中早已将天机老人骂了数百遍。 阿建登场了! 他手持寒剑,一身蓑衣,立于一黑色礁石之上。 第四百一十章 寒剑、蓑衣 在纪寒还没吸上几口新鲜的空气时,阿建持剑而下! 蓑衣,寒剑! 这一剑自上而下,直取雪莉莎而来。 当然,这也是天机老人苦肉计中的连环计而已,但纪寒怎么感觉这阿建好像动起了真格。 一个鲤鱼打挺,而后将雪莉莎挡于身后,再而后,囚龙锏一声龙吟自腰间弹出。 手握囚龙锏,纪寒一声大喝,晴空排云而上。 半空中刹那锏光剑影,纪寒与阿建大打出手,二人自一块礁石打到另一块礁石,自另一块礁石又打于海面。 蜻蜓点水、浮叶随波、海上明月、月下双影! 论轻功,纪寒自然比不得阿建、论剑术,纪寒自然也没有阿建那精妙绝伦的剑术。 但若论缠斗、斗狠,纪寒便胜了阿建一筹。 两人于海面高起高落,一条条如蛟龙出海般的水柱亦将二人包围。 再次砸开阿建刺向他胸口的一剑,纪寒向他恨声说道:“你小子竟然来真的?” “不动真格怎能骗过那妖女!”寒剑被囚龙锏砸开,阿建手腕翻转将寒剑递于左手,而后向纪寒肋下再次撩出了一剑。 这一剑的角度极为刁钻,纪寒要躲便势必要抬起肩膀,若是不躲,这条手臂怕是不保。 见阿建来真,纪寒亦被他挑起了怒火。 你要断老子一臂,老子便将你的脑瓜子砸个稀烂。 面对阿建这刁钻的一剑,纪寒并未躲避,而是抡起手中囚龙锏砸向了阿建的脑门。 囚龙锏可断天下兵器,纪寒未对阿建动用这柄神兵的绝技已是手下留情,可这小子明显是没这个觉悟啊。 纪寒想法是好,但是他却有些想当然了! 能被称之为高手的江湖客,不但武功要高,还要具备一种异于常人的敏锐。 当阿建洞悉纪寒的想法时,其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囚龙锏带着呼啸之声砸向阿建的脑门,而阿建仿似如有预知的一般,在囚龙锏抡来之际,他便将脑袋偏向了一边。 囚龙锏擦着阿建的发髻呼啸而过,而阿建手中的寒剑已是撩进了纪寒的下肋。 这一招看来是阿建胜了,只是他挂在嘴角的微笑还未持续多久便豁然变色。 你有张、良计、老子也有过墙梯。 肋下夹紧寒剑使的寒剑不能再上撩分毫,而后手中囚龙锏忽而变招。 “砰!” 一声清脆的截断之声于阿建耳边炸响开来。 囚龙锏自上而下的斩在了寒剑的剑身之上,而后寒剑剑身应声而断。 剑断! 阿建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了手中所握的断剑。 于难以置信中,阿建的神色亦转为复杂。 自断剑上收回目光,阿建抬眸看向纪寒并用一种苦涩的口吻向纪寒说道:“我不如你!” 向纪寒说完此话,阿建又道:“但戏还要演下去!” 纪寒中掌了,人向着雪莉莎倒飞而来,阿建亦中掌了,人向着无垠海面倒飞而出,于倒飞中负伤而逃。 止住倒飞之势,纪寒忽而掠至雪纱莉身旁,而后在雪纱莉复杂的神色下背起她便跑。 当然这逃跑的方位亦在天机老人的计算之中。 此刻,他便要带着雪纱莉去往关押刑无泪之地。 刑无泪并不在天机老人的居所,而是在这森罗海礁中的一礁岛上。 天机老人立于一暗礁之上,正在扶手而立的看着逃遁中的纪寒二人,一道身影忽而落至天机老人身旁。 这道落至天机老人身旁的便是阿建。 “怎样,这比也比了,是不是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退单的借口?自逃遁中的纪寒二人身上收回目光,天机老人看向身旁的阿建问道。 “我杀不了他自然要退掉此单何来借口?”阿建向天机老人倔强的说道。 听得阿建此话,天机老人亦是会心一笑。 也许在纪寒来鬼蜮时,他并不知道纪寒的真实身份,但过了这么久若还是不知这纪寒的身份,那便是坠了他与琅神机之名。 鸩骨之毒,西海奇毒之首! 中此毒者骨骼体型容貌皆会被折磨的发生变化,此毒虽不致死,但却相传! 这鸩骨之毒乃十阎殿鸩毒仙子所创,只是在二十二年前怜花岛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中,鸩毒仙子身受重伤当场陨落。 是他的孩子吗? 天机老人自阿建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前方那无垠的黑暗。 世人只知他一身武功与机关之术天下无双,但却不知他亦是一名神医,他擒住纪寒的臂膀便是在为此子把脉。 虽然此子体内已无鸩骨之毒,但此子的骨骼与脉络却告诉他,此子自生下便带有鸩骨之毒,亦是这鸩骨之毒改变了此子幼时的容貌与骨骼。 是谁?到底是何方高人治好了此子? 一个在儋州寂寂无名之人却能入得宁哲之眼,并将他的二女儿许配给这无依无靠之人,此子的身份能简单得了吗? 还有陈匡,此子在皇城可以说是乱作非为,但陈匡从不责罚降罪此子,难道说,陈匡与宁哲皆知这小子的身份? 是了,必是如此,这小子真的是那位的后人! 可是,陈匡为何放纵他来西海,难道陈匡不知若是西海得知纪寒的真实身份必将会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吗? 此事关系甚大,他决定要先隐瞒下此事。 一路背着雪纱莉,纪寒看似毫无目的的在礁石群里转圈,实则他正在接近着关押着刑无泪的礁岛。 阿建的那一掌可真够狠的,打的他到现在还没有将这一掌的掌力压下。 伏在纪寒背上的雪莉莎已经听到了纪寒沉重的呼吸声,而纪寒亦在快要临近那座礁岛时停了下来。 这停下是因为真的有些逃不动了,他必须要压下阿建的掌力才行。 将雪纱莉轻轻放下,纪寒便开始盘膝运气。 看着一身伤痕累累的纪寒,雪莉莎的双眸里尽是柔情之色。 她与纪寒相识不过一日,却历经三次生死。 若无纪寒,此刻的她或许仍在蝠公子的魔爪之中,盘膝坐于纪寒身旁,雪莉莎亦阖上双眸。 八礁阵中的毒气于体内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她必须要在纪寒疗伤之际驱除体内残余的毒气。 第四百一十一章 鸩骨之毒 天机老人确实是在给雪莉莎的解药里参杂了一些别的东西,这些所参杂的东西也不是能够靠行气便能驱除的。 药效一过雪莉莎自然能活动如初,只是身为本人的她却并不知晓。 身为怜花教圣女,她自然是有傲气。 内力尚在,但浑身却酸软无力,雪莉莎过于偏执了,以至于偏执到强行运行内力来灌入经脉之中。 天机老人所在解药中动的手脚岂是能靠负气便能驱散的? 越是无法驱散体内之毒气,雪莉莎愈是与自己置气。 这结果便是两败俱伤、内力受损,雪莉莎不但未能驱除体内的药性,更是令得自己再次负伤。 她本意是好,不愿看到纪寒一次次的为了保护她而受伤,奈何她太过于焦急。 脸颊暇红、气血翻涌,雪莉莎一时未能忍住竟是“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洒在皓白如雪的衣襟上,雪莉莎亦睁开了双眼,睁开双眼的刹那,她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纪寒眉宇紧皱,正蹲于她面前。 便在雪莉莎正要开口之时,纪寒却向她做出了一个动作。 抬手,而后为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令得雪莉莎芳心乱颤。 残月高悬,海风习习! 在数个时辰前,也是这样的一座礁石小岛上,二人做下了雪莉莎一生都未曾想过的事。 于她而言,纪寒为她擦拭嘴角的这个动作能够让她铭记一生。 难道这世上真有一见倾心吗?或许有,但他们不是! 他们是患难与共! 瞧着雪莉莎那眼眸里的迷离,纪寒赶忙向她说道:“有没有事?还是我来背你吧。” “恩!”这一次雪莉莎不再是向纪寒点头,而是开口回答。 再次上路,这气氛便有些旖旎了。 因为纪寒能清楚的感觉到雪莉莎搂的他很紧。 这雪莉莎搂的越紧,纪寒便越是心虚,当初怎么就他喵的答应那老东西的馊主意了呢? 这他妈的算不算是欺骗雪莉莎的感情? 他承认雪莉莎很美,若这真是一场亡命天涯,共赴患难的戏码,纪寒或许还真会对雪莉莎动上那么一点的心,但这根本就不是啊! 这是人家天机老人安排好了的剧情,他只是跟着演戏而已。 前方那座礁岛便是关押刑无泪之地,纪寒背着雪莉莎已是登上了此岛。 登上此礁石小岛,这接下来的剧情天机老人便没有相授了。 按照天机老人之前所说,只要在这礁石岛上找到一处暗门便能见到刑无泪。 纪寒背着雪莉莎看似在漫无目的的在这礁石岛上乱转,实则是在找天机老人所说的那一扇暗门。 刑无泪是善是恶纪寒并不知晓,他只知道救了此人,雪莉莎才会告诉他陆倩倩与陆瑾的下落。 这暗门纪寒是没有找到,但是雪莉莎却是看到了。 “纪寒,那里有扇石门!” 忽而听得雪莉莎所说,纪寒亦是连忙自她伸手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纪寒还真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看到了一扇石门。 石门紧闭,上面落满了干枯的海草,这也间接的证明,这扇石门久无人开。 “纪寒,放我下来吧,我们过去看看。” “好!” 纪寒将雪莉莎放下,而后掺扶着她一步步的向着那扇落满干枯海草的石门走去。 走至石门前,雪莉莎伸手将落在石门上的干枯海草拉下。 海草落下,石门重见天日! “天机老人非但武功盖世,他一手机关术在西海也是举世无双,这石门里或许藏有玄机,纪寒,你看看附近可有开启石门的机关。” 听得雪莉莎此话,纪寒亦是开始闷头寻找。 这救刑无泪一事天机老人可没和他多说一字,所以这后面的剧情纪寒自然也不知晓。 在一番仔细的寻找后,纪寒还真的在石门下找到了开启石门的机关。 一声低沉的起门声响起,纪寒与雪莉莎一同后退一步。 石门承下启上而开,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一条幽暗且深不见底的阶梯。 “我们下去看看!” 便在雪莉莎向纪寒说出此话的刹那,二人同时自这幽暗且深不见底的阶梯内听到了阵阵噗嗤之声。 这噗嗤之声愈演愈烈,愈来愈近! 纪寒揽住雪莉莎的腰肢,而后忽而向后飞退,于飞退中,成群结队的蝙蝠自阶梯内一涌而出。 残夜、夜蝠! 纪寒睁大着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这数之不尽仿似要奔向蟾宫的夜蝠。 这下面真的关了一个人吗?天机老人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待到最后一只夜蝠飞出阶梯,雪莉莎亦再向纪寒说道:“是永夜蝠,纪寒,这是无泪岛的永夜蝠,原来刑无泪被天机老人囚禁在了这里。” 这石门是她所发现,她自然不会升出任何疑虑。 听得雪莉莎此话,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神色看向雪莉莎问道:“雪姑娘,你可否告诉我这刑无泪是何人?” 若是之前雪莉莎自不会说,但是此刻若要她隐瞒她便做不到了。 “纪寒,其实我是无尽海怜花教圣女,之前未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因……是因……” 是因什么雪莉莎却说不出口! “是因你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我。”她说不出口,纪寒却带她说了出来。 听得纪寒此话,雪莉莎亦是目露尴尬之色。 “至于刑无泪,他是无泪岛岛主也是我教圣尊的……圣尊的男宠!” “男宠?”听得此词,纪寒亦露出诧异之色。 “恩,男宠!”雪纱莉再次向纪寒确认道。 “这么说来,他并非什么大恶之人,只是你家圣尊的一个男宠?” “恩,当年天机老人与神机婆婆于怜花教铸下大错,天机老人为掩护神机婆婆逃离怜花教便将刑无泪擒下,自此之后便销声匿迹。圣尊寻他二人多年于最近才得知神机婆婆化名为鬼婆婆躲在鬼蜮中,此次我便是奉了圣尊之命前来鬼蜮寻找刑无泪的踪迹。” 雪莉莎只是告知了纪寒一半实情,还有另一半她却未告诉纪寒,这不是她不愿相告,而是不能告知。 第四百一十二章 雪莉莎 “怜花教?”纪寒轻轻的嚼允着此三字,于嚼允中忽而向雪莉莎问道:“雪姑娘,这怜花教与怜花岛是什么关系?” “怜花岛?”听得纪寒所问,雪莉莎亦是向他郑重回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便要先从整个西海的前身说起。” “西海前身?” “恩!相传西海前身乃一陆海大国,此国野心勃勃愈统一五大古国,却谁料遭到了五大古国顽强抵抗,这五大古国联手与西怜国殊死相搏才致使西怜国大败,西怜国大败而归,内部亦开始分崩离析,一方大国一夜间土崩瓦解,并在五大古国的施压下被迫签下了永世不得踏出西海的誓书。” 虽是一段简述,纪寒却听得心潮澎湃。 “后来呢?” “后来,西怜国不知因何原因而四分五裂,数方诸侯各自占海为王,经过一番漫长的岁月,便演化成了如今的西海格局。” 向纪寒说完此话,雪莉莎微顿片刻继续向纪寒说道:“至于怜花岛是因十阎殿的十位殿主于此岛开启西怜国宝藏而命名,相传西怜国国都有一藏学圣地,此藏学圣地共收录绝世武学四十六部,西怜国分崩离析,藏学圣地内四十六部绝世武学被圣地门人转移它处。自此这四十六部绝世武学于西海彻底销声匿迹。” “古往今来,西海诸方势力皆在寻找这四十六部绝世武学,而时至二十二年前,才由十阎殿十位殿主于怜花岛寻到了消失数百年之久的其中十部绝学,亦是因此,才拉开了怜花岛一战的序幕。” 雪莉莎讲述的不可谓不清楚,纪寒亦是听得暗自心惊。 看来这西海的局势要比他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二十二年前怜花岛的那一战,虽然以十阎殿十位殿主败落而告终,但同时也打破了西海数百年来的宁静,那十位殿主仅凭十部绝学便令得太武江湖几乎覆没,虽然这十位殿主败落,但同时也让内海与无尽海之人看到了西怜国四十六部绝世武学的强大,从表面看,现在的西海风平浪静,但实则暗流涌动,诸方势力皆蠢蠢欲动试图寻找剩余的三十六部绝世武学的下落。” “我怜花教与怜花岛无关,只是西怜国分裂后由裂国而演变出的教派,在无尽海只有极乐教尚以国自居,在外他们是极乐教,在内为极乐国。” 极乐国?怕是这极乐国早将手伸出了西海,不然那陈焕何以习得极乐国的武学? 前方石门再无永夜蝠飞出,二人亦是开始向着石门走去。 并肩迈入石门,而后延阶梯一落向下。 这条阶梯很深很长,二人走了大概有两炷香的时辰,才下完这条阶梯。 下至阶梯尽头,前方出现一条甬道。 延甬道继续前行,于甬道尽头映入纪寒与雪莉莎双眸中的又是一扇石门。 此石门亦有机关,当纪寒扳动机关令得石门敞开的那一刻,二人皆在这扇石门后看到了一位满头白发之人。 此人盘膝坐于石室内,双手双脚皆带有如臂膀般粗细的黝黑铁链。 看得石门大开,这白发之人亦是抬眸看向前方。 在他抬眸的刹那,纪寒亦是看到了一张白皙的脸庞,这张脸庞不但白皙更是透着一种阴柔之美。 明明是个男子,却生的一张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庞。 见得站在石门前的纪寒与雪莉莎,此人在一阵迷惑的注视后竟是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再未停下,这一笑拉动手腕上的铁链,掩嘴轻笑。 瞧着此人的姿态,纪寒在心中约莫着这家伙的精神状态。 不说其他,只论颜值,此人倒是真有做男宠的本钱。 “他便是刑无泪?”纪寒自此人身上收回目光看向雪莉莎问道。 “恩,阴柔其表,应该便是刑无泪无疑了。”在回答纪寒时,雪莉莎亦是向着这阴柔男子一步步的走去。 走至这阴柔男子身前,便在雪莉莎欲要伸手去触碰这阴柔男子时,其却忽而收起笑容。 在他收起笑容的刹那,纪寒便心觉不妙。 然而,这阴柔男子的动作太快,快到纪寒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雪莉莎便被此人强行搂入怀中。 搂入怀中而后如抱婴儿般的抱住雪莉莎,并开始抚摸雪莉莎的脸庞。 一边抚摸,一边语带梨花的向雪莉莎哭诉道:“女儿,我的女儿,你终于来看爹爹了。” 被一陌生男子用这种姿势抱着,本就令得雪莉莎惊怒交加,然而又被其抚摸面颊,还是在纪寒的面前被这般对待,这便更令得雪莉莎悲愤难当。 “放开她!”纪寒一步迈出便欲伸手去夺,而刑无泪却是忽而收起哭容看向纪寒,并用一种阴柔尖利的声音向纪寒说道:“你若再动,我便吸干她的血。”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刑无泪已是做出要咬向雪莉莎脖颈的动作。 “好,我不动,你先将她放了。”纪寒虽不敢妄动,但双眸却是紧紧的盯着刑无泪。 只是方才那一个将雪莉莎搂入怀中的动作便令得纪寒都未做出任何的反应,亦是因此,纪寒断定刑无泪必然也是一位绝世高手无疑。 如今雪莉莎被他所擒,纪寒担忧这神志不清的刑无泪会对雪莉莎痛下杀手,所以他只能先静观其变。 “前辈!”紧紧盯着刑无泪,纪寒向他小心说道:“前辈,我与圣女是来救前辈出去的。” “救我出去?”听得纪寒所说,刑无泪双眸中亦是出现片刻的清明,清明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刑无泪忽而掐住雪莉莎的面庞说道:“我不出去,我哪里都不去,我不要回到她身边。” 见得雪莉莎的面庞已被刑无泪掐出了血印,纪寒亦是急声向他说道:“前辈,你女儿身受重伤,可经不得前辈您这般宠溺啊!” “我女儿?你说我女儿身受重伤?” 将雪莉莎扶起,而后伸手抵于其身后,刑无泪竟是开始为雪莉莎运功疗伤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刑无泪 这眉宇间所流露的关心是真,这运功疗伤也是真! 然而便在纪寒斟酌着是否便借此时机将雪莉莎自刑无泪手中救出之时,刑无泪却是忽然自雪莉莎身后撤回手掌。 “逆行阳,倒行阴,阴阳不济、两相参差,我跟你回去。” 向雪莉莎说完此话,刑无泪便在纪寒诧异的目光下将雪莉莎推入纪寒怀中。 “你们退后!” 将雪莉莎归还纪寒,刑无泪便向二人沉声说道。 纪寒掺扶着雪莉莎退至石门前,刑无泪于盘膝而坐中忽而撑开双手。 一股澎湃的无形内力自刑无泪周身扩散而出,而后便在一片犹如实质般的涟漪真气中,四根如手臂般粗细的铁链接连崩断。 铁链崩断,刑无泪豁然起身! “走吧,回去!” 在向纪寒二人丢下此话后,刑无泪便当先迈出了石门。 纪寒与雪莉莎紧跟于刑无泪身后,待得三人出了石室与石洞,刑无泪才停下了脚步。 月色如墨、星夜倒悬!微微海风吹动着三人身上的衣襟、发丝。 刑无泪将一双忽而清明忽而混乱的眸子投向了挂在夜空中的那一轮残月。 看着那一轮残月,刑无泪用一种幽幽的声音说道:“你所学乃半部残典,等着爹,爹定会为你将另外的半部残典拿回!” 话落之际,如墨的夜空中忽而开始混乱,于混乱中,千百只本已不知所踪的永夜蝠忽而如瀑布一般自刑无泪头顶倾洒而下。 在纪寒震惊的神色下,刑无泪竟是被这千百只永夜蝠簇拥着向着那无垠的夜空飞去。 这一幕于纪寒而言无疑是震撼的,而刑无泪最后所留之话亦令纪寒为之困惑。 刑无泪此话是为雪莉莎而留,难道说,雪莉莎真的是刑无泪的女儿不成? 夜空归于宁静,纪寒转眸看向雪莉莎问道:“他真是你爹?” 雪莉莎迟迟未回,纪寒在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有困惑。 在短暂的沉寂后,雪莉莎抬眸向纪寒说道:“此间之事已了,我也要回去向圣尊复命了。” 不知为何,在雪莉莎向他说出此话时,纪寒会突然升出一种担忧的感觉。 “待我走后,我会让化青容去寻你,他会告诉你那两位朋友的下落。” “化青容?这么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那两位朋友的下落对不对?” “恩,这个我确实不知,化青容乃我教青鸟尊使,在来寻你之前,我已命人去传化青容来鬼蜮。” 听得雪莉莎此话,纪寒皱眉向她问道:“那你之前说我那两位朋友于毒公子还有利用价值是什么意思?也是诓我的?” “不是!”纪寒话音方一落下,雪莉莎便向他矢口否认。 “毒公子与留情二人近日里擒获了西海许多宗门高手,据化青容传信说,他们将一众高手藏于一隐秘之地,逼迫他们写下自己宗门绝学,我猜想,你那两位朋友也在其中。” 雪莉莎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她的声音是急切的,这种急切便仿佛是要纪寒一定要相信她一般。 若说她对纪寒没有升出情义那是假话,若说她想离开纪寒那也是假话,可是此刻,她有着非要离开不可的原因。 刑无泪见她第一面时便唤她为女儿,如今又为了她去寻什么半步残典? 此人虽有些神志不清,但也正是因此,才会让雪莉莎多少有些相信他的话。 因为疯癫之人虽言语疯癫,但却不会说谎! 从雪莉莎的神色中纪寒已经读出了她要去作何。 便算是扯平了吧,毕竟此次与雪莉莎的这段行程完全是照着天机老人给他的剧本来演。 体内药效已过,雪莉莎已是恢复如初。 未有向纪寒告别,甚至未有与纪寒同路,雪莉莎便施展轻功渐渐消失于纪寒眸中。 她所去的方向,是追刑无泪而去。 至于雪莉莎能不能追上刑无泪纪寒并不知晓,他只看到,在雪莉莎离去后,天机老人便现身了。 阿建并未随行,天机老人走至纪寒身前亦是抬眸看向了夜空。 “哎!”深叹一气,而后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吻向着夜空再次说道:“邀月还是那个邀月,老夫终于知道她为何要让这个小妮子来救无泪了。” 听得天机老人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动。 “老前辈,雪姑娘当真是刑无泪的女儿?” “你如此聪明,刑无泪表现的这么明显,难道你能看不出来?”自夜空收回目光,天机老人看向纪寒轻笑着说道。 “那这么说来,雪姑娘岂非也是怜花教圣尊的女儿了?” “圣尊的女儿?”听得纪寒此话,天机老人亦是用一种鄙夷的眼神与口吻向纪寒说道:“那圣尊是个男的,他如何能生育?” “是个男的?” “不然呢?” 听得天机老人此话,纪寒感觉自己有些糊涂了。 邀月这个名字乍一听不就是个女人的名字吗?还有雪莉莎之前也说刑无泪是邀月的男宠? 这雪莉莎身为怜花教圣女,她肯定是见过邀月的,他不相信雪莉莎连邀月的性别都分不出。 瞧得纪寒眼中的疑惑,天机老人向纪寒轻笑着说道:“怜花教的镇教绝学名为怜花真经,欲要练这怜花真经必要先行自宫,历任怜花教圣尊都是不阴不阳的阉人,便是连性格也会因为修炼怜花真经的缘故而性情大变,这大变的当然也包括喜好,那刑无泪长的如此俊俏,邀月看上这幅俊俏面容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欲练其功必先自宫! 听得天机老人这一番话,纪寒亦突然升出一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原来在这个江湖里,也有这种将男人练成半个女人的功法! 强压下心中的荒唐与震惊,纪寒向天机老人问道:“前辈,那您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指邀月派那小妮子来救刑无泪吗?” “恩!” “在石室内,你想必也听到与看到了,如若将那小妮子换做旁人,你觉得刑无泪会跟你们走吗?” 听得天机老人此问,纪寒断言说道:“不会!” 第四百一十四章 残典 “是了,若是将那丫头换做旁人刑无泪是断然不会这么离开的。” 向纪寒说完此话,天机老人的眼眸中已是有了追思之色,带着这抹追思,天机老人继续说道:“怜花教上下皆以为是老夫掳去了刑无泪,却殊不知是刑无泪自愿随老夫离去,并将自己囚禁在这礁岛石室之中。” “什么?前辈您是说这一切都是刑无泪自愿的?他又为何要将自己囚禁在这石室里?”听得天机老人此话,纪寒亦是向他追问道。 “为了他心中所想要保护的东西!” “为了他心中所想要保护的东西?” “恩!”天机老人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再次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 望向夜空,目光也跟着如夜空般深邃。 “你小子应该也看到了,那刑无泪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听得天机老人此话,纪寒只是轻轻点头却未回答。 “他神志的状况便是因为他所修炼的那半部残典而起。”用一种沉重的声音向纪寒说完此话,天机老人亦是跟着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哎!没想到啊,那邀月害了刑无泪一个还不够,竟然让他的女儿也修炼了这半部残典,小子,这便是刑无泪自愿离去的原因,若是他寻不到那另外半部残典,那小妮子也会如他一般成为半疯之人,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说他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这唯一的女儿与他一样吗?” “那另外的半部残典在哪?”待得天机老人声音落下,纪寒亦是向他急切的追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在无尽海域,或许就在邀月手中也或许那另外的半部残典本就已经失传。” 天机老人的这个回答令得纪寒心中亦是跟着一沉。 眼前突然浮现雪莉莎的身影,这让纪寒的心情亦是越发沉重。 “好了,你也别在这关心别人,老夫劝你小子一句,待你寻到了你那两位朋友,还是早早离开西海吧。” “离开西海?前辈交代小子办的事,小子还没办呢!” “哎,办不了了,没想到那小妮子竟是刑无泪的女儿,邀月既然敢让那小妮子练那半部残典,便必然有能重新掌控刑无泪的办法,看来便连怜花教也开始不安分了,本以为指望她那圣女的身份令得神机能重归怜花教,现在看来,还是不回去的好。” 向纪寒丢下此话,天机老人便背负双手迈步离去。 月光下,天机老人的步子明明迈的很缓很慢,但却让纪寒升出一种缩地成寸的错觉。 既然主人都已经离去,纪寒自然没有再在这里留下来的必要。 原路返回,阿建正在溶洞口等他! 二人驾着这一叶来时的竹筏归去。 入了鬼蜮,阿建便又一声不吭的与纪寒分道扬镳。 厅堂中,骄阳众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纪寒,见得纪寒迈门而入的那一刻,三名女子亦是争先恐后的往纪寒面前挤。 骄阳当然是三女中最有资格站在纪寒旁边的那一位,至于李清月嘛,便自然受到了霍燕燕的针对。 瞧着纪寒身上穿的这一身比乞丐还不如的衣衫,骄阳亦是赶忙为纪寒宽衣解带。 众人的主心骨终于归来,在纪寒的劝说下,魏冉等人亦是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则消息于鬼蜮传开! 黒蝠帮帮主,黒蝠与其子蝠公子遇刺身亡,其另一子钟晖继任黒蝠帮帮主之位。 在纪寒还在嚼允着这则震惊于整个鬼蜮的消息时,有外人登门来访。 登门来访的是一名男子,此男子着一身青衫,眉宇间透着一种如利刃般的英气,身背一柄长刀,腰跨一柄短刀,且站之如松。 “受圣女命,特来向纪教主相告,鬼蜮外,十字岛乃毒公子落脚之地,此岛有众多高手所守,想必教主的两位朋友便被关押在十字岛中,化某在这里提醒纪教主一句,两日后,毒公子邀约内海十一宗门宗主于盘蛇岛相见,教主若要救人,还是两日后行动为好。” 向纪寒说完此话,化青容便转身离去,连给纪寒一句说道谢的机会也不给。 两日后?纪寒焉能等得了两日? 化青容前脚刚走,纪寒便要跟着一同离去,只是他这脚刚一抬起便被骄阳拉住了臂膀。 “我与你一同去!”拉住纪寒不是要劝阻他,而是要与他同去。 纪寒本想劝阻,可是当他接触到骄阳双眸的那一刻,他便不再劝阻了。 因为骄阳看他的眼神不容他拒绝! “十字岛?那不是十步阁的领屿吗?”李清月的声音忽而在纪寒身后响起。 听得李清月此话,纪寒亦是豁然想起黑蝠王曾向他提及过十步阁三字。 若是他未有记错,陆倩倩与陆瑾便是与十步阁的杜十一于黒蝠道有过交手。 将十字岛与杜十一联系在一起,纪寒越发相信陆倩倩与陆瑾便在十字岛中。 “原来毒公子竟藏身于十步阁内,纪教主,那毒公子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纪教主此行也带上清月。” 快步走至纪寒身前,而后向纪寒盈盈一拜,这一拜便再不起身,仿似纪寒不答应她,她便这么一直拜着一般。 霍燕燕岂能瞧不出李清月的心思,她虽将话说的如此漂亮,可就她现在这副病态的身子拿什么去找毒公子报仇? 她这分明便是要赖在纪寒身边罢了! “李姑娘,你先起来再说!” 见得李清月拜着不起,纪寒亦是伸手向她扶来。 便在纪寒的手便要触碰到李清月的刹那,骄阳却是比他快了一步。 “你体内的化骨之毒还未除尽,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养伤的好!” 骄阳言辞非但冷淡还有一些语出不善的味道,这一点便连纪寒亦能听得出来。 厅堂内的气氛亦是随着骄阳此话的落下而凝固。 于凝固中,李清月亦是忽而向骄阳说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太过报仇心切了。” 向骄阳说完此话,李清月又再次将目光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看着纪寒却不开口,便在纪寒的疑惑中,李清月却是忽而将一物放入了纪寒的手中。 第四百一十五章 化青容 这放入纪寒手中的是一香囊,此香囊绣工绝伦、小巧精致,一看便是女子随身之物。 “纪公子,西海岛屿多有海蛇、毒蜂,这香囊里的香粉能有驱除毒物的功效。” 她不说送,也不说让纪寒收下,只是点明此香囊的作用。 “好!多谢李姑娘了。” 正因为她什么也没有说,纪寒才没有办法拒绝。 在霍燕燕等人的目送下,纪寒与骄阳二人离去。 只是二人方一出门便迎面撞见了一夜未归的阿建。 驻足,而后看着纪寒,阿建向纪寒冷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十字岛!” 听得纪寒所回,阿建亦是微微皱眉。 “十字岛?你去十字岛作甚?” “去救我那两位朋友。” “你那两位朋友在十字岛?”向纪寒说完此话,阿建又接着向纪寒说道:“你乃外海之人,十字岛乃内海领域,你的身份怕是去不得内海,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便在纪寒诧异于阿建此话时,人家已是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纪寒与骄阳互望一眼,便连忙追上了阿建。 鬼蜮乃外海与内海交界,若内海之人想进入外海便唯有从鬼蜮经过,反之也是如此。 阿建不知这鬼蜮中有多少内海之人与外海之人的眼线,但他却知道若想去内海便唯有两个地方。 这第一个地方便是黒蝠帮的黒蝠道,这第二个地方便是无常会。 无常会与内海外海常有生意上的往来,搭乘无常会的商船进入内海才是上上之选。 至于为何不选黒蝠道,只因黒蝠道中的各条礁道并不通往十字岛。 将纪寒二人领入无常会码头,阿建便丢下纪寒二人独自离去。 待得阿建再次归来时,他的手上已是多出了两身衣服。 将衣服丢给纪寒与骄阳,阿建便向二人淡淡说道:“自即刻起,你二人便是无常会的帮众,记得莫要暴露了身份。” 向纪寒二人说完此话,阿建便径直向着码头的一艘商船走去。 拿着衣物,纪寒二人亦是快步跟上阿建。 想来阿建与无常会很熟,前往前方商船的一路上总有无常会的帮众与阿建打招呼,但阿建却一个也没有理会,尽显高冷。 登上商船,阿建便让纪寒二人去船舱换上衣物。 抛锚、起航,穿过一条悠长的水道,纪寒终于再次看到了碧波如洗的海面。 今日晴空万里无云,海面风平浪静,偶有几只不知名的海鸟于海面嬉闹,又偶有几只大鱼跳出海面又沉于海底。 三人站在船头,遥望无垠海面。 于遥望中,阿建忽而向纪寒说道:“杀你的单子我退了。” “退了?”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亦是向他问道:“阿建兄,到底是何人委托你来杀我?” “行有行规,既是辞单,我也不能向你泄露买主的身份。” 商船于海泛行,在经过数座礁岛后,这茫茫大海上的船只也多了起来。 海景皆千篇一律,若说这外海与内海最大的区别在哪,便在于礁岛。 外海礁岛虽多,但却不大,内海礁岛虽少,但却胜在广阔。 那一座座坐落在海面上的广阔礁岛便如一座座城池一般巍峨耸立。 “鬼蜮离十字岛并不远,前方那座礁岛便是十字岛了。”向纪寒丢下此话,阿建便转身向着船舱走去。 商船转向、而后向着前方那座巨大礁岛行去,待得商船停泊此岛,阿建在一名青年的送别下与纪寒二人跳下船去。 商船继续前行,阿建带着纪寒二人钻入前方的绿林,延绿林一直前行,待走至绿林尽头,映入纪寒眼中的便是另一方天地。 望着眼前此番天地,纪寒亦升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有多久没有看到那一排排充满着人气的房舍了,又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城中的景象了。 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翠绿环绕中竟会是一幅城中景象。 他原本以为这十字岛只是一座近乎蛮夷之地的岛屿,却没成想竟是一座繁华的城镇。 眼前的这幅景象于阿建而言并无多少新奇,在纪寒的瞠目结舌下,阿建已是当先向着城中走去。 收起眼眸中的震撼,纪寒与骄阳亦是再次跟上阿建的脚步。 入了城,纪寒竟然在城中看到了巡逻。 这一队巡逻虽未着甲胄,但却皆穿着一种皮甲。 “这是十步阁的阁卫。” 耳边响起阿建的声音,纪寒亦对这十字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阿建兄,内海各个岛屿皆是如此吗?”看着这些脚步整齐划一的阁卫,纪寒向阿建问道。 “也不皆是如此,内海中,只有一小部分的岛屿有此等规模,十字岛便是其一。” 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亦是稍有宽心。 倘若内海皆是如十字岛般这样的规模,那么纪寒才真的会寝食难安。 城中热闹非凡,沿途尽是小贩的叫卖声。 而这些居住在十字岛中的居民亦非等闲,从他们的穿着再到他们身上所配的兵器,纪寒猜测,这十字岛,可能全民皆武。 来十字岛是化青容所给纪寒提供的消息,而跟着阿建在城中这一路的前行中,纪寒竟是在路人中看到了一位熟人。 此熟人正是晨间向他提供消息的化青容。 化青容身边还跟着二人,这二人便是伯安与伯鹤! 三人混于人群中并未看到纪寒,但纪寒却看到了他们。 便在纪寒正欲唤化青容时,化青容与伯安、伯鹤却快速的没入前方拥挤的人群中。 一名名身着皮甲的阁卫拨开人群,并簇拥着三人正在朝着纪寒走来。 而当纪寒看清那被阁卫们簇拥着的三人中其一人的面容时,却是大惊失色,于大惊失色的同时又喜出望外。 陆瑾!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陆瑾。 而瞧着陆瑾所站的位置,更像是一名随从。 三人中,陆瑾居后,两人居前。 这居前的二人,为一男一女,女的面带轻纱着一身红衣,男的一身锦衣玉冠,面容英俊。 拉住人群中的一人,纪寒向此人问道:“兄弟可知这三位大人物是谁?” “是谁?”听得纪寒此问,这名男子亦是豁然挣开纪寒愤声说道:“还能是谁?” 第四百一十六章 十字岛 “还能是谁又是谁?”纪寒感觉有些跟不上这名愤青的思路,并向这名愤青虚心的问道。 能在此处见到活蹦乱跳的陆瑾,纪寒当然开心,于开心的同时,那本是悬着二人安危的心也跟着落下。 听得纪寒所问,这名青年转眸看向纪寒,并用一种提防的神色向纪寒问道:“你不是我们十字岛的吧。” 还没等纪寒回话,青年又向纪寒说道:“你若是我们十字岛的怎能不识杜少主?所以说,你们来自外岛,怎么样,我聪明吧。” “聪明,兄台颖悟绝伦,我对兄台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纪寒看着这名青年大言不惭的说道。 此马屁拍的青年一阵欢喜,于欢喜中,青年亦向纪寒指点迷津道:“那三人中穿的人模狗样的是十步阁的少阁主杜久阁,杜久阁陪着的那名女子是连波岛岛主的掌上明珠白璐璐,至于跟在二人身后的是白璐璐的随从。” “兄弟,你可知这三人是何关系?”向纪寒介绍完三人的身份,青年又像纪寒语带玩笑的问道。 “还请兄台赐教!”纪寒拱手向青年请教道。 见得纪寒如此懂得礼数,这名青年心情也是大好。 “瞧你挺投缘的,我便多向你说一些吧,这三人中,杜久阁喜欢连波岛的白璐璐,但是呢,人家白璐璐却喜欢她身后的那名随从,而白璐璐身后的那名随从就更有意思了,人家喜欢的却是十步阁二少主还未过门的准夫人,兄弟,你说他们这几人的关系乱不乱?” 何止是乱,简直就是一锅粥! 亦是在这名青年向纪寒八卦完这几人的关系时,被阁卫簇拥的陆瑾三人已是自纪寒眼前经过。 经过纪寒,于经过间,陆瑾却是忽而顿足。 顿足而后朝人群看来,他所看的方向正是纪寒所立的方向。 一个在人群中,一个被簇拥着。 二人于嘈杂中四目相对。 前者淡定、后者诧异,于诧异间,陆瑾向人群中的纪寒轻轻点头,而后离去。 人潮渐渐散去,那名青年也向纪寒告辞。 待得青年离去,骄阳亦向纪寒询问道:“下来我们该作何打算?” 听得骄阳所问,纪寒却是径直朝着街边的一间茶舍走去。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这里安心等待陆瑾来找他便好。 陆瑾并未让纪寒等待太久,当他进入茶舍雅间后所向纪寒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来了这里?” “还不是为了找你与倩倩。”听得陆瑾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没好气的回道。 “我听说你与倩倩在黒蝠道被毒公子所擒,便一路追到了这里。” 听得纪寒此话陆瑾心中感动,于感动中,陆瑾向纪寒继续说道:“劳纪兄担心了。” “这是小事,陆瑾,倩倩呢?她现在人在何处?” “倩倩她……她现在在十步阁。”陆瑾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他的神色与语气是失落的,失落的令人有些心疼。 见得陆瑾露出此种表情,纪寒本是落下的心亦突然再次提起。 “十步阁?陆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和连波岛走在了一起,陆倩倩又为何会在十步阁?而不是与你一起?” 听得纪寒所问,陆瑾的神色更加颓废。 于颓废中向纪寒痛声说道:“师妹她中了毒公子的化骨之毒,所幸的是,师妹她被十步阁的少二阁主杜十一所救,不然师妹她早已惨遭毒公子的毒手。” “陆瑾大哥,你先喝一口茶,慢慢向纪寒说。”瞧得陆瑾眉宇间的痛楚,骄阳向他柔声说道。 “好!”轻轻抿了一口热茶,陆瑾才向纪寒继续说道:“那日,我与师妹一路追踪阎娘子到鬼蜮,于鬼蜮中,我与师妹遭到了毒公子与两名剑客的偷袭。” “当时我见那两名剑客剑术绝伦,二人配合的亦是相得益彰,我恐师妹不敌他二人,便与师妹换了对手,若是……若是我知道这三人中毒公子才是最难缠的对手,我必不会与师妹相换。” 说到此处,陆瑾眼角亦有泪珠滑落。 “师妹不敌毒公子,我与那两名绝世剑客亦在伯仲之间,后来,我与师妹误入黒蝠道又遇到了两名高手,那两名高手,一位便是十步阁的少二阁主杜十一,另一位是白龙会的莫尝,好在那杜十一与毒公子三人不是一路,师妹得杜十一相救,我被莫尝与那两名绝世剑客逼入一条未知的甬道内,若不是得白璐璐在甬道内相救,恐怕纪兄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眼角有泪,面露惭愧与自责,陆瑾甚至都不敢与纪寒对视。 将陆瑾所说压于心中,纪寒向陆瑾问道:“陆瑾,我听说那杜十一有一未过门的准夫人?这位准夫人可是倩倩?” “是,这些日子以来杜十一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毒公子的下落,为了师妹的化骨之毒,杜十一也曾拜访幽罗岛请莫九幽出手相救师妹,但是却遭到莫九幽的回绝。白璐璐说,这化骨之毒天下只有两人可解,这其中一人已经断然回绝,而剩下的那一人便是毒公子了。” “那倩倩喜欢杜十一吗?” “喜欢?师妹时日已然无多,再加之杜十一是她的救命恩人,我想,师妹是想用她这所剩无多的日子来报答杜十一的救命之恩吧。” 眼前忽然浮现陆倩倩的身影,纪寒心中也是跟着一痛。 直到此刻,纪寒才终于明白雪莉莎之前向他所说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为何意。 她曾说,陆瑾师妹二人于毒公子还有利用价值,难道她所说的利用价值便是陆倩倩所中的化骨之毒? 这毒公子要利用陆倩倩所中的化骨之毒来胁迫杜十一? 是了!十步阁与十阎殿本无瓜葛,按照化青容所说,如今十字岛内便囚禁着内海诸多宗门高手。 毒公子利用了杜十一对陆倩倩的痴心,并以此来要挟杜十一与他同流合污! 经过心中的这一分析,纪寒基本可以断定,他所做的推测既是真相。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推测既是真 而且化青容晨时便向他说过,毒公子的落脚之地便在这十字岛中。 “陆瑾,我要见倩倩!”抬眸看向陆瑾,纪寒用一种不容他拒绝的语气说道。 “好,杜十一不知晓我与倩倩的关系,所以对我颇有敌意,此事,我可以请白璐璐帮忙。” “要快,直觉告诉我,毒公子此次可能有大、阴谋。” 瞧得纪寒眉宇间的沉重,陆瑾亦不再耽搁。 待得陆瑾离去,阿建便向纪寒问道:“你说毒公子会有大、阴谋,什么阴谋?” “现在还不知道!”向阿建回完此话,纪寒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再次向他问道:“阿建兄,这十步阁在内海的实力如何?” “实力如何?”虽不知纪寒为何有此一问,但阿建还是向纪寒回道:“我之前便说过,内海宗门,能有如此规模的不过十几数而已,这十步阁在内海的实力应该能排到前十位吧。” “也就是说这十步阁便是对十阎殿来说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恩!如今的十阎殿早已不负鼎盛,据我所知,十阎殿的那十位殿主除之在怜花岛陨落的那三位外,剩余的七位已有二十余年再未露过面了,有传言说那七位殿主早已离世,也有传言说那七位殿主虽然活着,但却仍在闭关疗伤中。”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在心中自问道:“当真如此吗?” 先不说那七位殿主,便说阎娘子与常禄山,要知道,常禄山可是带着五万连绳军加入十阎殿的,便是没有那七位殿主坐镇,这五万连绳军亦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毒公子与留情、无情二人在为阎娘子做事,只是现下还不知晓这三人与阎娘子只是合作关系还是其他。 便在纪寒焦急的等待陆瑾的消息时,数十艘巨船已向十字岛开赴。 毒公子邀约内海十一宗门于盘蛇岛相会,这盘蛇岛乃一孤岛,谁知道这毒公子会不会在此岛设下埋伏。 以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于近日,神阙宫宫主释无楼得到消息,原来他宫中一名长老被毒公子擒到了十步阁,被囚禁十步阁不说,还逼迫其宫中长老写下他神阙宫的一门绝学神阙遮云手的修习秘籍。 十步阁、毒公子!原来这毒公子竟是为十步阁在做事。 此消息,释无楼深信不疑。 而令他深信不疑的关键便在于这十步阁的镇派绝学,物转星斗移! 这物转星斗移是何绝学?竟会令释无楼如此深信不疑? 十步阁的这门绝学有许多内海中人都在猜测,猜测此绝学乃是西怜国四十六门绝学之一。 此绝学厉害之处便在于它能临摹其他武学据为己用,这还只是其一。 这其二,与人对敌时,此绝学能够将对手打来的武功内力和招式的力道与方位进行随意的转移,并反伤于对手,而自己却能毫发无损。 江湖中人皆知这修炼绝学不能贪得无厌,而不能贪得无厌的原因便在于其每一部绝学所修炼的内力与行气的脉络皆各有不同。 但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却是个异数! 此绝学虽只能临摹其他武学的招式,但却能打破修炼的桎梏,从而令一人可以掌握数十种江湖绝学。 当释无楼得知此消息后,便将这消息告知了其余十位宗主。 一共十一位宗主携滔天之怒带领其门中长老、精锐共赴十字岛。 十步阁此行犯下江湖大忌,便是内海所有宗门皆可人人讨之。 纪寒并没有看到海上的这一幕,也不知道十步阁的绝学竟如此神奇,所以他并不知道,十步阁已经陷入到了一场灭顶之灾中。 兵不血刃、借刀杀人!这便是毒公子的毒计! 于他而言,在这内海他想要除掉哪个宗门便能除之,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而已。 释无楼所得到的消息便是他告知的,而将这十一宗门之人暂时藏在十步阁内也是他胁迫杜十一做的。 当然,杜十一并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但是他手上有化骨之毒的解药,杜十一为了陆倩倩不想就犯也得就犯。 还有,他只是向杜十一借了三日的时间而已。 先告知十一宗门相邀的时日与地方,而后再将十步阁关押、逼迫十一宗门之人写下其门中绝学一事告知其十一宗门中的一人。 这接下来嘛!他便坐山观虎斗,坐享渔翁利了! 在一番漫长的等待下,纪寒终于等来了陆瑾。 与陆瑾同来的还有白璐璐。 白璐璐在陆瑾面前表现的极为乖巧,陆瑾站着她便站着,陆瑾坐下她也跟着坐下。 总而言之,在纪寒看来,这白璐璐可谓是对陆瑾千依百顺了。 面遮红纱,所以纪寒并不能得见白璐璐的真容,但从其这窈窕的身段来看,此女想必也是一位有着倾国之姿的女子。 “瑾哥哥说你想见你、妹妹?”红纱下响起一道如百灵鸟般清脆动听的声音。 “我妹妹?”听得白璐璐此话,纪寒亦是为之一怔。 便在纪寒正欲回话时,陆瑾却插话道:“白姑娘,这位便是我之前向你提及的纪寒,我与纪寒是至交好友,如今他的妹妹纪倩倩身中化骨之毒,纪兄很想见他妹妹一面,还望白姑娘能够成全。” 啥?纪倩倩?这陆瑾什么时候连人家的姓都给改了! 虽不知陆瑾何意,但纪寒知道陆瑾如此说,必有他的深意。 “陆瑾兄所言极是!”纪寒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并向白璐璐言语恳切的说道:“还请白姑娘能够看在陆瑾兄的面子上能够成全则个。” 瞧得纪寒眸中的自责与愧疚,白璐璐亦向纪寒为难的说道:“哎,纪大哥可能有所不知,那杜十一为了你、妹妹妹的伤势已经将她领去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说是为了她的伤势着想,可我知道并不是这样,他分明是将你、妹妹妹藏了起来,因为老阁主与阁主夫人很反对杜十一迎娶一位来路不明、身中化骨之毒的女子。” 第四百一十八章 物转星斗移 而且化青容晨时便向他说过,毒公子的落脚之地便在这十字岛中。 “陆瑾,我要见倩倩!”抬眸看向陆瑾,纪寒用一种不容他拒绝的语气说道。 “好,杜十一不知晓我与倩倩的关系,所以对我颇有敌意,此事,我可以请白璐璐帮忙。” “要快,直觉告诉我,毒公子此次可能有大、阴谋。” 瞧得纪寒眉宇间的沉重,陆瑾亦不再耽搁。 待得陆瑾离去,阿建便向纪寒问道:“你说毒公子会有大、阴谋,什么阴谋?” “现在还不知道!”向阿建回完此话,纪寒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再次向他问道:“阿建兄,这十步阁在内海的实力如何?” “实力如何?”虽不知纪寒为何有此一问,但阿建还是向纪寒回道:“我之前便说过,内海宗门,能有如此规模的不过十几数而已,这十步阁在内海的实力应该能排到前十位吧。” “也就是说这十步阁便是对十阎殿来说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恩!如今的十阎殿早已不负鼎盛,据我所知,十阎殿的那十位殿主除之在怜花岛陨落的那三位外,剩余的七位已有二十余年再未露过面了,有传言说那七位殿主早已离世,也有传言说那七位殿主虽然活着,但却仍在闭关疗伤中。”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在心中自问道:“当真如此吗?” 先不说那七位殿主,便说阎娘子与常禄山,要知道,常禄山可是带着五万连绳军加入十阎殿的,便是没有那七位殿主坐镇,这五万连绳军亦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毒公子与留情、无情二人在为阎娘子做事,只是现下还不知晓这三人与阎娘子只是合作关系还是其他。 便在纪寒焦急的等待陆瑾的消息时,数十艘巨船已向十字岛开赴。 毒公子邀约内海十一宗门于盘蛇岛相会,这盘蛇岛乃一孤岛,谁知道这毒公子会不会在此岛设下埋伏。 以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于近日,神阙宫宫主释无楼得到消息,原来他宫中一名长老被毒公子擒到了十步阁,被囚禁十步阁不说,还逼迫其宫中长老写下他神阙宫的一门绝学神阙遮云手的修习秘籍。 十步阁、毒公子!原来这毒公子竟是为十步阁在做事。 此消息,释无楼深信不疑。 而令他深信不疑的关键便在于这十步阁的镇派绝学,物转星斗移! 这物转星斗移是何绝学?竟会令释无楼如此深信不疑? 十步阁的这门绝学有许多内海中人都在猜测,猜测此绝学乃是西怜国四十六门绝学之一。 此绝学厉害之处便在于它能临摹其他武学据为己用,这还只是其一。 这其二,与人对敌时,此绝学能够将对手打来的武功内力和招式的力道与方位进行随意的转移,并反伤于对手,而自己却能毫发无损。 江湖中人皆知这修炼绝学不能贪得无厌,而不能贪得无厌的原因便在于其每一部绝学所修炼的内力与行气的脉络皆各有不同。 但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却是个异数! 此绝学虽只能临摹其他武学的招式,但却能打破修炼的桎梏,从而令一人可以掌握数十种江湖绝学。 当释无楼得知此消息后,便将这消息告知了其余十位宗主。 一共十一位宗主携滔天之怒带领其门中长老、精锐共赴十字岛。 十步阁此行犯下江湖大忌,便是内海所有宗门皆可人人讨之。 纪寒并没有看到海上的这一幕,也不知道十步阁的绝学竟如此神奇,所以他并不知道,十步阁已经陷入到了一场灭顶之灾中。 兵不血刃、借刀杀人!这便是毒公子的毒计! 于他而言,在这内海他想要除掉哪个宗门便能除之,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件信手拈来的小事而已。 释无楼所得到的消息便是他告知的,而将这十一宗门之人暂时藏在十步阁内也是他胁迫杜十一做的。 当然,杜十一并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但是他手上有化骨之毒的解药,杜十一为了陆倩倩不想就犯也得就犯。 还有,他只是向杜十一借了三日的时间而已。 先告知十一宗门相邀的时日与地方,而后再将十步阁关押、逼迫十一宗门之人写下其门中绝学一事告知其十一宗门中的一人。 这接下来嘛!他便坐山观虎斗,坐享渔翁利了! 在一番漫长的等待下,纪寒终于等来了陆瑾。 与陆瑾同来的还有白璐璐。 白璐璐在陆瑾面前表现的极为乖巧,陆瑾站着她便站着,陆瑾坐下她也跟着坐下。 总而言之,在纪寒看来,这白璐璐可谓是对陆瑾千依百顺了。 面遮红纱,所以纪寒并不能得见白璐璐的真容,但从其这窈窕的身段来看,此女想必也是一位有着倾国之姿的女子。 “瑾哥哥说你想见你、妹妹?”红纱下响起一道如百灵鸟般清脆动听的声音。 “我妹妹?”听得白璐璐此话,纪寒亦是为之一怔。 便在纪寒正欲回话时,陆瑾却插话道:“白姑娘,这位便是我之前向你提及的纪寒,我与纪寒是至交好友,如今他的妹妹纪倩倩身中化骨之毒,纪兄很想见他妹妹一面,还望白姑娘能够成全。” 啥?纪倩倩?这陆瑾什么时候连人家的姓都给改了! 虽不知陆瑾何意,但纪寒知道陆瑾如此说,必有他的深意。 “陆瑾兄所言极是!”纪寒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并向白璐璐言语恳切的说道:“还请白姑娘能够看在陆瑾兄的面子上能够成全则个。” 瞧得纪寒眸中的自责与愧疚,白璐璐亦向纪寒为难的说道:“哎,纪大哥可能有所不知,那杜十一为了你、妹妹的伤势已经将她领去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说是为了她的伤势着想,可我知道并不是这样,他分明是将你、妹妹藏了起来,因为老阁主与阁主夫人很反对杜十一迎娶一位来路不明、身中化骨之毒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陆倩倩 “所以这结果便是,杜十一带着纪姑娘离开十步阁,现下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的去向。” 听得白璐璐此话,纪寒亦是紧锁起了一双眉宇。 “白姑娘,你是说纪姑娘被杜十一带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白姑娘为何现在才说?” 待得白璐璐话落,陆瑾便用一种焦急的语气向她问道。 这焦急中还隐隐带有一些的埋怨。 “我……”看着陆瑾眼眸中的担忧,白璐璐心中略有不悦。 纪倩倩的下落是她为陆瑾打听到的,来十字岛也是为了帮助陆瑾见到那位纪倩倩。 二人第一次相见时,白璐璐便敏锐的发现了他二人的关系根本就不像陆瑾之前所对她说的那样。 朋友?若只是朋友,他怎会在见到纪倩倩时流露出那种悲伤与愤怒的情绪? 纪寒察言观色,敏锐的捕捉到了白璐璐眼眸中所流露出的不悦与陆瑾眼中的焦急。 这两人如若因此在产生什么分歧的话便真是得不偿失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是要找到陆倩倩! 轻咳了一声,而后纪寒看向陆瑾说道:“陆瑾兄,想来白姑娘也是担心陆瑾兄会过于担忧舍妹才会如此,陆瑾兄实不该用这样的语气与白姑娘说话。” 纪寒此话中有很明显的说教,陆瑾听得纪寒此话亦是向白璐璐露出歉意之色。 “是我心急了,还望白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因为白璐璐身份的特殊,现下唯一能够自由出入十步阁的亦唯有她。 听得陆瑾的道歉,白璐璐那本是不悦的神色才稍有缓和。 “白姑娘,纪寒兄与我乃是生死之交,我没保护好她已是终日自责,若是她再有个什么闪失,便是我陆瑾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 听得陆瑾此话,白璐璐亦是有些动容。 用一种深情的目光看着陆瑾,白璐璐向他说道:“瑾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听得白璐璐此话,纪寒终于算是明白陆瑾为何会对白璐璐隐瞒他与陆倩倩二人的关系了。 他二人虽同姓,但却并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 陆瑾待陆倩倩便如亲生妹妹一般,白璐璐喜欢陆瑾,若是让她再知晓这二人之间的关系,白璐璐怕是不会帮陆瑾的。 人无完人,在这一点上纪寒并没觉得白璐璐有什么过错。 既然已经答应要帮,白璐璐亦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 在一阵悠长的思索后,白璐璐抬眸看向纪寒说道:“我与杜十一也算熟识,若是他没有带令妹离开十字岛,我觉得有四个去处我们可以去找找看。” “哪四个去处?”听得白璐璐此话,纪寒亦是焦急问道。 “这第一个去处是十字岛东处的一座礁岛,少时,杜十一常会去此岛练武,我与瑾哥哥去东处的那座礁岛去寻。” “这第二个去处乃杜十一故母的旧居,你可以去那里试试,这第三和第四个去处乃杜十一常去之地,你可以让你的两位朋友去那里找找看,若是这四个去处都没有杜十一的踪迹,那么我便不知道了,或者说杜十一已经带着令妹出海寻医去了。” 向纪寒说完此话,白璐璐便当先起了身来。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分头行事吧。” 待得陆瑾随白璐璐离去,纪寒这才看向骄阳与阿建。 “此行,你们一定要万分当心,如今毒公子很有可能便藏身在这十字岛中,而且我怀疑,杜十一很有可能受了毒公子的胁迫,记住,若遇毒公子与杜十一,千万不要单独行事。” 纪寒说的郑重其事,骄阳二人亦是向纪寒重重点头。 三人离了茶铺,各自离去。 纪寒所要去的地方是杜十一故母的旧居,此旧居不在城中而在城外一处绿林内。 纪寒大概辨了一下方位便向着杜十一故母旧居之地飞奔而去。 一片绿意盎然的葱郁密林内有一木屋,此木屋隐隐有袅袅白雾环绕。 这木屋外是一处空地,空地上开满了各种或紫色、或黄色、或红色的花朵。 木屋门前有一人,此人正蹲在火炉前守护着火炉上的药罐。 药罐里沸沸腾腾,待得时辰到,此人急忙端下药罐而后往木屋里走去。 走入木屋,此人将药罐里的苦药倒入碗中,而后端着这碗苦走入了木屋中的一间偏房里。 这偏房虽很简陋,但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偏房里的一张床榻上躺着一位女子,此女子一身白衣,紧闭双眸,于紧闭中亦在不时的皱眉。 看着这名躺在床榻上的女子,杜十一端着药碗却驻足不前。 看着她的凝眉紧皱,杜十一恨不得自己能带她忍受这化骨之毒的痛楚。 黒蝠道口初相遇,一见此女定终身!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见倾心。 这药碗中的汤药对此女体内的化骨之毒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自莫九幽拒绝他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这整个西海唯一能救治她的只有毒公子。 毒公子吩咐他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可是这毒公子为何还不肯给他解药。 等不得了,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于他而言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的女子在他面前香消玉损。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杜十一不用回身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杜少阁主可考虑好了?”一道冷漠中透着轻笑的声音于杜十一身后响起。 听到此声,杜十一亦豁然回身看向身后。 “是不是我答应了你,你便会给我解药。”看向这身后之人,杜十一愤声说道。 “当然,只要杜少阁主按照我说的做,做完此事,本公子定会为杜少阁主双手奉上化骨之毒的解药。”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毒公子,之前你也曾向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也照着你的吩咐一一都做了,可是你……” 抬手打断杜十一,毒公子嘴角挂着一抹轻笑向杜十一说道:“这是最后一件,本公子可以向你保证。” 向杜十一说此话时,毒公子亦是自衣襟中取出一颗药丸。 第四百二十章 我是她哥 将药丸一分为二,而后将这一半的药丸弹向杜十一。 “这是一半解药,你可先为她服下,虽说这半颗解药并不能解去她体内的化骨之毒,但至少能让她不会如如今般这般痛苦,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本公子将另一半解药给你,这下,杜少阁主总该相信本公子的诚意了吧。” 接过这半颗解药,杜十一未有理会毒公子而是奔向床边。 待得将这半颗解药为陆倩倩服下,在看到陆倩倩脸上那痛苦的神情渐渐散去时,杜十一才再次看向毒公子。 “说吧,你要我做的这最后一件事是什么?”杜十一看着毒公子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杜少阁主果然乃性情中人,本公子要杜少阁主办的这最后一件事便是用少阁主家的绝学杀一人。” “杀人?杀何人?” “今夜亥时,会有一神阙宫长老坐船离开十字岛,本公子要少阁主用你杜家的绝学物转星斗移杀了他。” “仅是如此?”听得毒公子所说,杜十一亦向他皱眉问道。 “当然,杀人、沉尸,神阙宫必不会知晓杜少阁主所为。” 向杜十一丢下此话,毒公子便潇洒离去。 他知道杜十一一定会照他说的做,因为他已经捏住了杜十一的迈门。 无情、留情抱剑站在木屋外,见得毒公子自门内走出,这两位绝世剑客亦是转身离去。 仨人行入茂密林间,毒公子忽然顿足。 顿足,而后看向身后的二位。 “今夜亥时,待杜十一出手,你二人便从他手中救走释云从。” 忽而听得毒公子所说,留情亦是向他冷声说道:“为何要救?” “因为……”毒公子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因为,若是释云从死了,便没有人去告知那十一位愚蠢的宗主,无人告知他们,这十一位宗主又如何相信十步阁在打他们宗门绝学的主意?” “那半颗解药呢?我不相信你会如此好心将解药给他!” 听得无情所说,毒公子亦是向他轻笑着说道:“还是无情兄懂我,化骨之毒哪里有什么解药,本公子给他的不过是镇痛的药罢了。” “果然如此,那李清月呢?她人现在鬼蜮,我们便置之不理了?” “李清月?”抬眸看向苍穹,毒公子用一种嬉笑的声音向二人说道:“你们觉得她中了本公子的化骨之毒还能活多久?若是她真怀有穹月宝典,那她身上的化骨之毒自然能解去,可若她身上并未怀有此典,那么这便是她的命数。” 苍穹碧波如洗,红日艳阳高照。 自苍穹收回目光,毒公子扬长而去。 无情、留情二人互望一眼,而后跟上毒公子的脚步。 偏房内,杜十一坐在床边正在看着昏迷不醒的陆倩倩。 服下半颗化骨之毒解药的陆倩倩神情明显比之方才略有好转,只是却仍昏迷不醒。 他虽然知道不能再弥足深陷于毒公子的圈套之中,但是他却别无选择。 若想救陆倩倩的性命,他唯有如此。 现在天色上早,离亥时还有许多时辰。 深情的看着昏迷中的陆倩倩,杜十一向她轻声说道:“快了,再等上几个时辰,我就能为你拿到那另外的半颗解药了。” 只是此话方落,杜十一却豁然起身。 起身,而后冲出偏房!冲出木屋! 木屋外正站着一人,此人一身墨衣,腰间挂一柄一看便不凡的四棱锏,眉宇间透着一种令人无法看透的深邃。 “你便是杜十一吧!” “你不是我十字岛中之人,说,你是何人?来此何干?”用一种提防的神色看向这名不速之客,杜十一向此人沉声问道。 “我?我叫纪寒,倩倩可在屋中?”纪寒看着站在屋檐下的这名俊俏青年问道。 “你找倩倩?你是她什么人?” 能直接叫出陆倩倩的闺名,杜十一心中亦在猜测着纪寒的身份。 “我是她哥!”向杜十一丢下此话,纪寒大步流星的朝前而迈。 杜十一显然未有想到会听到一个如此令他未有想到的回答,便在他反应过来要拦纪寒时,纪寒已是迈进了木屋中。 此时再拦,怕是会惊扰到陆倩倩,所以,杜十一只能跟着纪寒一同进了木屋。 偏房的房门是打开着的,在纪寒迈入木屋的刹那,便看到了躺在偏房中的陆倩倩。 疾步迈入偏房,而后在杜十一的大惊失色下,纪寒忽而将陆倩倩自床上扶起。 “你做什么?” 见得纪寒如此放肆,杜十一向他厉声喝道。 “闭嘴!”纪寒亦是连看都不看杜十一一眼,掌中阴阳二气透过陆倩倩项背,渗入其体内。 看到纪寒的这个动作,杜十一亦是微微放下心来。 他不是要伤陆倩倩,而是在用内力探视她体内的伤势。 果然是化骨之毒! 因为之前曾为李清月疗过化骨之毒的缘故,所以纪寒只是方一查探便确定无疑。 陆倩倩体内的化骨之毒比李清月还要严重数倍,若是他再耽搁上两日,便是大罗金仙复活也无法救得陆倩倩的性命。 “我方才已为倩倩服下了半颗化骨之毒的解药,她体内的化骨之毒已经褪去了一些。” “化骨之毒的解药?”听得杜十一此话,纪寒亦是看向他冷声说道:“哼,你以为那毒公子会如此好心?” 见得杜十一欲要开口,纪寒先他一步的再次冷声说道:“出去烧一桶温水,我要为我妹妹驱毒疗伤。” “驱毒疗伤?你怎么知道毒公子?”杜十一一连问了纪寒两个问题,但纪寒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他。 “还不快去!”不回答他,而是再次向他厉声喝道。 便在纪寒向杜十一厉声喝出此话的同时,陆倩倩却是忽而发出一声闷哼。 随着这一声低沉的闷哼,而后,纪寒与杜十一皆看到了自陆倩倩眼角流下的血痕。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见得陆倩倩眼角的血痕,纪寒近乎咆哮的向杜十一大喊道。 “哦……我……我这就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为夫好累 许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到,又许是被纪寒的咆哮所震。 杜十一于慌乱中跑出偏房。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也包括你!” 耳边回荡着纪寒的话语,杜十一未敢有丝毫的怠慢与违背。 将纪倩倩的衣衫尽褪,纪寒此时已顾不得男女之别。 上一次为李清月化解体内的化骨之毒便令得纪寒耗尽了体内所有内力。 这一次,也不外于乎,甚至要比第一次为李清月化解体内化骨之毒时还要艰难。 此毒已深入骨,不像李清月只在表髓。 为今之计,只能先暂时性的压住陆倩倩体内的化骨之毒,使的此毒不再在其体内扩散,而后再言其他。 既然心中计议已决,纪寒便不再拖沓。 床幔落下,透过床幔的朦胧,能隐约的看到纪寒与陆倩倩已经自榻上升起。 将其体内之内力尽数运入陆倩倩体内。 先充盈其体,而后再渗其骨。 这便向刮骨疗伤一般,只是这刮骨的器物是内力。 在不有损其骨骼的同时,还要将这敷在骨上的化骨之毒吸入纪寒自己体内。 李清月的化骨之毒只在表髓,所以纪寒运用起这刮骨之术来还算得心应手,但陆倩倩所中化骨之毒,其毒已经入骨,纪寒便要将其内力注入其骨中,而后用抽丝剥茧的方法来为陆倩倩剔除这骨中之毒。 这是一件极其损耗内力的行为,又是一件极其考验施救者精神力的行为。 若是纪寒的精神出现一丝的倦意,便会影响到整个疗伤过程中的结局。 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时辰,偏房内还是未有传出任何的动静。 这让在门外等待的杜十一怎能不焦急。 同为习武之人,杜十一当然清楚这用内力疗伤的凶险,所以他才不敢去打扰。 又是过了两个时辰,离毒公子所约定的时间已是越来越近。 夜幕降临,这片绿意盎然的密林被月色所裹。 自前方密林中传出声声脚步之声,杜十一亦是冲出木屋。 冲出木屋的刹那,他便看到了四道身影。 这四道身影踏着月色而来,杜十一认得这四人中的一人,所以才未有冒然呵斥与出手。 “白璐璐,你怎么来了?”看着那一身红衣的白璐璐,杜十一向他冷声问道。 “纪寒可在?”白璐璐未回杜十一此话,而是向他脆声问道。 “纪寒?你认得他?”听得白璐璐此话,杜十一亦是目露诧异的向她反问道。 “当然认得,杜十一,我问你纪寒可在里面?” “在!” 既然连白璐璐都认得那正在为陆倩倩疗伤之人,那么此人的身份便应该无疑了。 他与白璐璐自小相识,二人可谓是青梅竹马,彼此相知,只是这相知却不是那种相知的关系。 “他正在为倩倩疗伤!”杜十一又向白璐璐补了一句。 “疗伤?”听得杜十一此话,骄阳心中亦是长舒一气。 她们四人一番寻找无果便回到茶楼,然而却迟迟未等到纪寒归来。 骄阳心中虽然猜测纪寒找到了杜十一与陆倩倩,但她还是担忧纪寒会遇到毒公子。 于是四人才会来此。 “疗伤?你是说纪寒在为他妹妹疗伤?”白璐璐亦是用一种诧异的语气向杜十一问道。 “恩,已经过去六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了。”杜十一亦是用一种颓废的语气说道。 向白璐璐说完此话,杜十一便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着急向白璐璐继续说道:“璐璐,有你在这里我便放心了,你在这里帮我护着倩倩姑娘,我出去一下。” 杜十一并不认为纪寒能解陆倩倩的化骨之毒,他还是将希望寄予在了毒公子的身上,只要帮毒公子完成此事,那么他便能拿到那剩余的半颗解药。 不待白璐璐回话,杜十一亦是迈下木阶,向前方快步走去。 只是当他快要经过白璐璐一行四人时,却突而被一女子伸臂拦下。 “你哪里都不能去!”骄阳移出一步,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向杜十一冷声说道。 “哪里都不能去?这位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 一个有拦下的理由,一个有非要离开不可的理由。 这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到亥时,杜十一但见此女态度坚决,毫不退让,眸中已是升出怒火。 “你若再不让,便别怪我向你一个女子动手!” 瞧着杜十一的神色,白璐璐知道他所说非假,若是骄阳还不退让,那么便免不了二人间的动手。 便是看在陆瑾的面子上,她也不能让这二人打起来。 “化骨之毒并不是只有毒公子能解,她拦你实则是在救你,你若还要一意孤行,那么便自便吧。” 一道声音在白璐璐众人耳边响起,此话一落,白璐璐、陆瑾、杜十一三人皆看向了这说话之人。 在白璐璐三人的紧盯下,阿建继续用一种淡漠的声音向三人说道:“纪寒猜测你会因为那姑娘所中化骨之毒,而受毒公子胁迫你去做一些违背你心意的事情,这便是骄阳姑娘拦下你的原因。至于这化骨之毒……” 阿建在说这四字时,已将目光投向了前方被月色所包裹的木屋。 “至于这化骨之毒,他能解!” 此声落下,白璐璐亦是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你说什么?你说纪寒他能解化骨之毒?”阿建此话令得陆瑾亦是为之变色。 “恩,我与骄阳姑娘皆亲眼所见。他能解,只是要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罢了。” 在阿建此声落下的刹那,漆黑的木屋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吱呀之声。 伴着这一声吱呀之声,白璐璐众人皆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的木屋里。 月光倾洒而下,一轮残月当空而映。 一道人影自漆黑中走来! 他走的步履蹒跚如同迟暮老人一般,在这道踉跄的身影映入白璐璐眸中的刹那,骄阳便冲入了木屋之中。 “你来了!来的正好,快扶住我,为夫好累!” 用一种无力的声调向骄阳说完此话,白璐璐众人便看到纪寒一头栽入了骄阳的怀中。 第四百二十二章 神阙遮云手 内力耗尽,精神衰竭,纪寒虽知道他这一刻绝不能晕厥过去,但是还是事与愿违。 见得纪寒倒入骄阳怀中,杜十一、陆瑾、白璐璐三人已是冲入木屋。 陆瑾深深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紧闭双眸的纪寒,他嘴唇微动,眸中泪光乍现。 而杜十一根本就未瞧纪寒一眼便冲入了偏房里。 偏房里,陆倩倩依然沉睡不醒,杜十一也在这床榻之上看到了许多的污秽。 这污秽多为液体,想来便是纪寒用内力所逼出的化骨之毒。 这一刻的杜十一已经忘记了与毒公子的约定,他一颗心皆系于陆倩倩身上。 人虽然在沉睡,但是面颊已经恢复红润,不但面颊恢复如初之色,便连陆倩倩所露出的皮肤也呈凝雪之态。 肌肤赛雪、面色如初、呼吸如常! 杜十一自陆倩倩身上收回目光豁然转眸看向纪寒。 他真的能解化骨之毒!这一刻,杜十一终于相信了。 在骄阳内力的输送下,纪寒已是自昏厥中幽幽转醒。 在纪寒睁开双眸的那一刻,三双眼睛皆是如同在看怪物一般的在看着他。 陆瑾已为陆倩倩号过脉象,虽然陆倩倩体内仍有化骨之毒,但却比之之前要少了许多。 “你竟然真的能解?”白璐璐用一种惊异的声音向纪寒问道。 既然陆瑾与陆倩倩皆已寻到,那么这十字岛一行便算结束。 纪寒确实不想再生他事,毕竟陆倩倩中毒太深,他需要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细心为陆倩倩疗伤。 而今,他内力耗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实在不应再淌毒公子的这淌浑水。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纪寒亦是抬眸看向杜十一说道:“杜少阁主,我已决定带倩倩离去为她继续驱毒疗伤,杜少阁主在岛要多多提防毒公子。”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杜十一亦是用一种惊异的语气向纪寒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要带倩倩离开?不行,我不答应。” 瞧着杜十一眼眸中的急切与坚决,纪寒早已猜到会是这样。 这家伙喜欢陆倩倩,又怎能放任他带走陆倩倩呢? “杜少阁主,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陆倩倩受这化骨之毒之痛而香消玉损吗?你若真心喜欢她便应该让我带倩倩离开,待得倩倩痊愈,你还怕再见不到她吗?” 纪寒此话一出,杜十一眼眸中的坚决已是化去。 “好,既然是为了倩倩我答应,不过现在天色已深,等明日一早我亲自护送你们离开。” 此人毕竟是倩倩的长兄,人家长兄说的句句在理,也未对他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当然不会去触了这长兄如父的眉头。 本以为这二人会因陆倩倩而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执,却没成想被纪寒只用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去,白璐璐深深的看了一眼纪寒,此人不仅有大智慧,还使人看不透他。 月色如墨、时光飞逝! 杜十一因为欣喜陆倩倩能痊愈一事而忘记了与毒公子亥时的约定。 亥时已到! 毒公子三人站在海边一块礁石之上。 一道人影在月色下做狼狈之逃,这在逃之人便是神阙宫三长老释云从。 要等之人终是未有等到,毒公子的神色亦是越发阴沉。 眼看释云从便要跑向海边那艘停泊的小船上,若按照计划,此时应该便是杜十一出手之际了。 只是这杜十一却未有在约定的时辰内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方。 无情、留情二人紧锁着一双眉宇看向身旁的毒公子。 毒公子双眸缥缈,于缥缈中阴晴不定。 “若再不出手,他便要登船逃走了。”无情出言向毒公子提醒道。 “哼!果然靠人不如靠己!”毒公子此声落下,便如一只雄鹰般向着那一道正在月光下奔逃的身影直掠而去。 正在奔逃的释云从已经看到了那一艘停靠在海岸边的木舟,便在他向这艘木舟飞奔之时,却忽而定住脚步。 转眸看向黑夜中向他袭来的这道身影,释云从眯起了双眼。 手腕翻转、内力涌动! 在这道身影袭至释云从身前时,释云从忽而变掌为爪,抓向这不速之客。 而在他已经施展出神阙宫的绝学神阙遮云手的刹那,却突而看到这黑衣蒙面之人也使出了一招已他完全相同的招式。 “神阙遮云手,你……你怎么会使我神阙宫的绝学!” 此声落下,脚下沙粒忽而飞沙走石。 两人于月色下大打出手。 所谓遮云便是遮云蔽日,此套武学施展起来可化为千般掌影,其千般掌影每一掌皆为实掌。 起初见得此黑衣蒙面之人使出神阙遮云手,释云从心中唯有惊惧,但与此人一番交手后,释云从心下已是大定。 这黑衣蒙面人所使神阙遮云手只是徒有其表,须有其形。 根本就不能与他沉浸二十余年所相提并论。 释云从现下已经可以确定此人的身份。 十步阁! 这偷袭他之人必为十步阁中一位重要人物。 毒公子所使神阙遮云手确实只是徒有其表,他能使到如此,全凭他的天资聪慧。 若只是用此套武学,毒公子绝不是释云从的对手。 然而,毒公子本就没有想要杀死释云从的打算,这一战,毒公子落败而逃,释云从也未去追赶。 登上木舟,释云从架船离去。 毒公子重新落在无情、留情二人身旁。 三人一同看向那一艘已经出海的木舟。 “你的神阙遮云手是何时练的?”无情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向毒公子问道。 望着那一艘正在海上泛行的木舟,毒公子淡淡说道:“十一门中,我也只学了一些神阙遮云手的皮毛而已,用来有备无患!”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这十一人中你独独放了释云从,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下来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那杜十一为何会失约。” “不用,今夜失约,杜十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海风习习,吹的三人身上的衣衫猎猎作响。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那十一宗门真的能灭了十步阁吗?杜离的物转星斗移已是练至第十二层,凭那十一人怕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要不要我与留情现在去会会这老家伙。” 第四百二十三章 风雷三圣 “不用!那老家伙明日若是不出手还好,倘若他出手,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咱们便好好的看戏便好!” 向无情、留情二人丢下此话,毒公子便跃下礁石,向着无尽的月色深处走去。 木舟于海泛行! 释云从要赶回神阙宫将他所见、所经历之事禀告宫主。 他之所以被毒公子所擒,是因此人一身毒术令人防不胜防。 身中一闻酥之毒,浑身酸软无力。 而在他被毒公子擒到去处时,在一草屋中竟然看到了其他被擒之人。 连带他,毒公子所擒共十一人,这十一人皆为各个宗门重要人物。 在毒公子毒术的折磨之下,他们这十一人唯有向毒公子屈服才能留的性命。 十一人共写下十一门其宗门绝学! 起初释云从并不知毒公子要他们写下其宗门所学是为何意,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原来毒公子将这十一种绝学给了十步阁。 整个西海,唯有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才能同时练得这十一门绝学。 十步阁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必须要将此事告知宫主,已待宫主来定夺。 前方有大船于海而行,释云从定睛细数,前方大船共十一艘。 而在那最前的一艘大船上,释云从竟然看到了神阙宫的宫旗。 “宫主!”运起丹田之气,释云从放声大喊。 前方大船亮起火把,释云从借着前方火把的光亮于船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运起轻功,释云从纵身一跃,便如一只滑翔的飞鸟般跃上了这艘点亮火把的大船。 “老三?”待看清这落船之人的容貌,一位年龄大约在五十余旬的中年男子看着释云从激动唤道。 “二哥!”释云从亦是激动的唤了此中年男子一声。 “二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你!宫主听说你被毒公子所擒,便带着我们去十步阁找杜离要人。” 听得中年男子此话,释云从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大船共十一艘,莫不是另外的十大宗门也来了? 瞧着释云从眸中的震惊,中年男子继续向他说道:“前日宫主得到消息,听说你与其他宗门之人被关在十步阁,所以宗主便通知了其他十位宗主。” 感动!听到这里,释云从怎能不为之感动。 “对了,老三,那十步阁当真胁迫你们写下我们各宗的绝学?” “恩!二哥,确实如此!”释云从向中年男子重重点头说道。 在中年男子露出震惊之色的同是,释云从也将方才在海边的经历一字不漏的讲了出来。 在讲述途中,已是有数十余道身影落于神阙宫宫船之上。 待得释云从讲完,这数十余道落在甲板之人已是各个目露震惊与愤慨之色。 “哼!原以为那杜离真不理会江湖之事,却原来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一道声音于人群中响起,释云从亦是看向这说话之人。 这说话之人他认识,乃摩天崖崖主贺琮。 贺琮准九品宗师境界,此人一身无涯神功已练至极境,比之摩天崖先辈只胜出于蓝。 贺琮此话一出,得到其他九位宗门宗主的赞同。 “既然与你交手之人所使的乃是你的成名绝技神阙遮云手,那么也就是说你已经将你神阙宫的绝学写了下来?那么他们呢?” 一位手杵一龙头拐杖的白发老孺看向释云从目露鄙夷的问道。 听得所问,释云从亦是看向了这位白发老孺。 这一看,释云从已是目露惊惧之色。 “风圣婆婆,您老怎么也来了?” 这风圣婆婆不是这十一门中之人,乃是风雷岛三圣之一。 风雷岛在西内海乃为一异数! 此岛虽世代只有三位门人,但却无一内海宗门敢于在风雷岛三位圣人面前造次。 风圣、雷圣、无圣! 在这西海之上,能胜过这三位圣人的屈指可数,而这屈指可数的几人却不在这十一宗门之内。 十步阁的阁主杜离能算的上一位,只是这杜离是否真是风圣婆婆的对手却不得而知,因为谁也没有见过这二人交手。 “发生这等大事,老身怎能不来?若是那杜离真犯了江湖大忌,老身第一个出手毙了他。” 听得风圣婆婆此话,释云从已是目露惊惧之色。 “有风圣婆婆为我等主持公道,我等当然放心!”一道声音自人群身后响起,神阙宫宫主释无楼迈步走入人群。 见得宫主,释云从已是连忙下跪参拜。 “宫主!我………” 便在释云从欲要在说下去时,释无楼已是将他扶起。 “无需多说,你们受十步阁的胁迫又加之毒公子的一身毒术,本宫不怪你,你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向释云从说完此话,释无楼便转眸看向了风圣婆婆。 “婆婆!”先是向风圣婆婆拱手,而后释无楼才向她继续说道:“一直都未有机会向风圣婆婆亲自赔罪,李兄夫妇二人惨死,清月这丫头如今又不知去向,那日待我赶到拜月岛时,已是……” “你不必再说!”风圣婆婆打断释无楼欲要说下之话! “当日老身正在闭关,雷老与无老又故意将此事瞒下,如今老身既已出关,又已知晓是谁下的毒手,老身便决不善罢甘休。” 有了风圣婆婆此话,释无楼心中大定。 十步阁阁主杜离功参造化,他知道他绝非杜离的对手,所以便要寻求一位强援。 这位强援便是风雷岛的风圣! 拜月教一夜之间被灭,然他与拜月教的教主确实乃至交好友,他以上所说皆为真话。 那夜,他确实去了,但却为时已晚! 他也曾遣人寻找过李清月的下落,但是却苦无音讯。 再加之释云从又被毒公子所擒,此事亦令他分身乏术。 他并非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记得拜月教教主李寒月曾向他提及过他与风雷岛的风圣有着一段不浅的缘分,于是释无楼才想到了这位风圣婆婆。 既为自保,也为神阙宫日后着想,若是毒公子不除,若是待得十步阁野心滋大,那么他神阙宫终有一日会步了拜月教的后尘。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惊天秘闻 此行有风圣婆婆助阵,释无楼等众位宗门宗主亦是信心倍增。 十一艘海船于黑夜中开赴十字岛,而十步阁却浑然无觉。 今夜的月色很美,那一轮挂在夜空中的残月亦是比之以往要清晰的多。 陆倩倩已经自昏迷中转醒,当她睁开双眸的那一刻,映入她眸中的却是一张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面庞。 “纪寒?”眸中的惊喜已经不言而喻,便连这一声轻唤亦是透着满满的激动。 陆瑾已经向白璐璐使了眼色,在杜十一含情脉脉的神色下,白璐璐已是将他强行拉出了偏房。 骄阳已在无声无息中退出,她知道陆倩倩并非纪寒的妹妹,也知道二人之间所共同经历的事情。 若是他二人之间有事,早便有事发生了! 偏房中唯有二人,二人亦在静静的看着彼此。 不知为何,当陆倩倩再次见到纪寒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这种想哭的感觉令她难以阻挡。 一行清泪已是顺着眼角滑落。 “纪寒,我快要死了!”向纪寒说完此话,陆倩倩已是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嘤嘤垂哭了起来。 她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所以也不知道纪寒为她疗伤的事。 虽是女侠,但在生死一事上也无法看开,抛却她身为女侠的身份,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正值芳华的女子而已。 “不会!”瞧着陆倩倩眼眸里的凄楚与哀伤,这到了嘴边的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了一句坚定的不会! “纪寒,你不知道,我中了毒公子的化骨之毒,已经不剩多少时日了,还好能在死前见到你,你……你一定不要和宁嫣说我死时的样子好吗?” 这一刻的陆倩倩温柔了许多,这种温柔便像是死前的交代后事一般。 “我说你不会就不会!”看着陆倩倩眼眸中的泪光,纪寒再次向她坚定的说道。 只是在向陆倩倩说出此话时,纪寒突而感觉鼻孔一湿,待到他欲要将这鼻孔中的湿润强行吸回时,已然再来不及。 血! 纪寒垂眸,在他垂眸的刹那,他便看到了自鼻孔中流出的鲜血。 “纪寒,你怎么了?”见得纪寒如此,陆倩倩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没事!老毛病了,你也知道,我这人吧一见到美女就流鼻血。”纪寒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向陆倩倩故作调侃的说道。 “你——”突而听得纪寒此话,陆倩倩竟是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只是这笑容并未维持多久,便又转为了哀伤。 “这化骨之毒,发作时,体内痛不欲生,骨化为尘与血相容,经七窍流出,直至骨化,人如皮囊而死,纪寒我这副样子你怕是看不了多久了,我已经想好了,待到那时,我会自行了断。” 许是刚苏醒,又是受了这化骨之毒太久的折磨,向纪寒说完此话,陆倩倩便露出了疲惫之色。 “纪寒,我倦了,想睡会!” “好!”轻轻的为陆倩倩盖上被子,待得陆倩倩呼吸均匀,纪寒才起身离去。 还好身上所穿的衣服乃为黑色,便是胸襟上染了血也没有人能够看出。 拉开房门,陆瑾众人皆在厅堂等候。 “纪兄,倩倩如何了?”杜十一见得纪寒出来,便开口向纪寒急切的问道。 “她睡了,放心吧!”在纪寒向杜十一说出此话时,他再次感觉到了鼻内的湿润。 只是这一次纪寒早有提防,所以并未让这鲜血自鼻孔流出。 “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各自休息吧。” 向陆瑾众人说完此话,纪寒便转身向着另一间偏房走去。 他的步子明显有些匆忙,只是众人中却唯有阿建与骄阳察觉到了纪寒的异常。 在骄阳与阿建迈入偏房的刹那,纪寒便急切的向二人说道:“将门关上!” 话落,鼻血流,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纪寒,你怎么了?”骄阳冲至纪寒身前,并向纪寒焦急问道。 而阖上房门的阿建更是一个箭步冲至纪寒身前。 抓起纪寒手腕,阿建开始为纪寒把脉。 天机老人在医术上亦是一绝,所以阿建也得到了天机老人的一些真传。 “你脉象浮而无力,散乱无根,虚阳外浮、阴盛格阳,犹如无根之火,这是……” “这是什么?”听得阿建所说,骄阳亦是向他惊声问道。 “这是——这是大限将至的脉象!” “你说什么?”忽而听得阿建此话,骄阳脚下亦是为之踉跄。 “阿建,你说清楚一些,怎么我就突然大限将至了呢?”比起骄阳的慌乱,纪寒还算镇定。 放下纪寒的手臂,阿建用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看着纪寒。 “你不能再为那位姑娘疗伤了,李清月也不能,不然没等你救了她二人,你便会先死。”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来为她二人疗伤的,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用内力将她二人的化骨之毒抽出骨髓,而后在引入自己体内,我说的没错吧。”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沉默不语。 沉默便代表默认,见得纪寒不语,阿建对其亦是目露敬佩之色。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你若想活命,便不能再继续如此下去,不然,你真的会死。” “阿建,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纪寒不再为她二人医治便会无事?” 听得骄阳此问,阿建亦是转眸看向于她。 “或许吧,这个我也不能确定,纪寒体内残毒未除,如今又将化骨之毒引入自己体内,这无异于引狼入室。” 自骄阳身上收回目光,阿建又再次看向纪寒。 “我虽不知你体内这残毒是为何毒,但想来只会比化骨之毒还要厉害。” “而这化骨之毒便如同一味药引一般将你体内本已沉寂的残毒再次唤醒。” “你说我体内有残毒?”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恩,探你脉象,这残毒应是自胎中所带!” 但观阿建神色不似说假,而且阿建也没有必要欺骗于他。 “我体内有残毒,还是自胎中虽带?”纪寒近乎呆滞般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第四百二十五章 只要你活着 偏房内寂静如斯,桌案上的烛火忽明忽灭。 “阿建,你可有医治的办法?”在一番如死寂般的沉默中,骄阳忽而拉住阿建的臂膀向他恳切问道。 “我方才说了,若是他不再为那两名女子驱毒疗伤,或可还有时日可活,但若是他依然要为那两名女子拔除入骨的化骨之毒,他将活不过一月。”虽然不想这般说,但阿建必须要将这其中的利害告诉纪寒。 “也就是说不管我为不为她们疗伤,我都活不久了?” “恩,新毒让旧毒起死回生,我饱读医术数十余年,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状况。” 阿建一边回答一边敏思苦想,只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想通。 那化骨之毒便像一味药引一般激活了在纪寒体内设伏已久的旧毒,为什么会这样? 除非这化骨之毒与纪寒体内的旧毒有着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关联。 想到此处,阿建亦是豁然抬眸看向纪寒。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行的办法,但是这个办法他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阿建,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瞧得阿建那一双忽明忽灭的眸子,骄阳再次急声向他问道。 “恩,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这个法子是否可行?” “什么法子?” 在骄阳情急的神色下,阿建向她说道:“药理与毒理相当,既然化骨之毒能够唤醒纪寒体内的旧毒,那么便足以证明化骨之毒与纪寒体内的旧毒有着某种关联,我的法子是拿到化骨之毒的配方,然后从化骨之毒的配方中试出纪寒体内之旧毒乃哪几种毒所配,只是这个法子需要耗费的时日太长,恐怕纪寒等不到那个时候。” 骄阳虽不懂毒,但也知道阿建所想的这个法子将会耗费大量的时日,先不说这化骨之毒乃哪几种毒所配,只说这毒之一道,便如江海般广阔无垠。 便是江湖中最寻常的毒,也由数十余种毒草或草药调配而成,更论纪寒体内之旧毒。 “阿建!”纪寒抬眸看向阿建并向他问道:“你方才说,我体内这旧毒是打娘胎里便带着的?” “恩,确实如此!”虽不知纪寒为何会有此一问,但阿建还是向他坚信无疑的回道。 “那这毒厉害吗?”待得阿建回完,纪寒又再次向他问道。 “现在还不知,但想来应比之化骨之毒还要厉害。” 听得阿建所回,纪寒已是陷入深思,于沉思中纪寒忽而开口说道:“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问题?”阿建与骄阳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直视着二人的双眸,纪寒用一种无比凝重的口吻与语气说道:“若我体内的毒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厉害,为何我能活到现在?” 不待二人开口,纪寒继续再说:“除非,在我出生时便有人为我医治,你方才也说,我体内的旧毒是因化骨之毒才被唤醒,这便足以说明,那位为我医治之人也不能完全解去我体内旧毒,连他都没有办法完全清除我体内的旧毒,可想而知此毒有多难解。” 在骄阳与阿建还沉浸于纪寒此话中时,纪寒亦是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再次说道:“看来我的身世还真不一般啊!” 一番感慨后,纪寒又再次向骄阳二人郑重说道:“此事,你们定要为我隐瞒。” “这么说你还是要救?”阿建听出了纪寒此话中的意思,并向他语出愤怒的问道。 “恩,倩倩我必须要救,这个没得商量。” 向阿建丢下此话,纪寒便脱去了衣衫,而后径直走到床榻。 将自己丢入塌中,头枕双手,阖上双眸。 瞧得纪寒如此,阿建亦是甩袖离去。 房中只有二人,便在骄阳坐上床榻时,纪寒阖着双眸忽而向她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骄阳知道纪寒此话中的意思,她不语只是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着纪寒。 “骄阳你知道吗?当倩倩和我说,她就要死了的时候,那一刻的她是多么希望能够活着。” “便是当阿建说我快死了的时候,救倩倩的决心我都不曾动摇分毫,上辈子我这个人吧,活的得过且过,毫无一点男人的担当与骨气,如今重活一世,我想做一个有担当的人,恩!有担当才是好男人!” 听得纪寒如此感慨,骄阳亦是忽而扑入纪寒怀中。 什么上辈子,什么重活一世她都不管,她只要纪寒活着! 感受着身上的温热,纪寒在心中哀怨道:“哎!原来两世为人也无法参破这生死啊!” 夜再漫长也有穷尽之时! 当晨曦的曙光透过木窗应在床榻上时,纪寒还在熟睡。 这一夜,纪寒将她抱的很紧,屋外已是传出响动,骄阳也将睡梦中的纪寒唤醒。 此地远离热闹繁华的十字城,穿好衣衫,纪寒与骄阳一同走出偏房。 陆倩倩已经苏醒,她的脸色虽是恢复如常,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一行众人穿过密林向海边走去! 于海边,纪寒众人竟是看到了十一艘停泊的大船,其每一艘船上都挂有各宗宗旗! 宗旗在晨曦下迎风招展,杜十一看着这十一面宗旗亦是目露骇然之色。 或许纪寒他们不知这十一面宗旗代表着什么,或许便连十步阁也不知,但是他却知晓。 不但知晓,而且心知肚明! 这十一面宗旗代表着十一位为毒公子所擒之人背后的宗门。 他们竟然找上门来了! 到了这一刻,杜十一便是再后知后觉也猜出了毒公子的用意。 目露睚眦的盯着这十一艘大船,杜十一忽然冲着陆倩倩急声说道:“倩倩,你们快走!” 向陆倩倩丢下此话,杜十一便折身向着身后的密林飞奔而去。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于飞奔中的杜十一并不知晓,他只知道,他为十步阁招来了杀身之祸。 纪寒众人皆转身看向了那一道消失于密林中的杜十一。 “原来如此!”一道声音在纪寒身后响起。 “什么原来如此?”听得此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阿建。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晨曦、杀 在纪寒的紧盯下,阿建向他说道:“你之前说被毒公子所擒的江湖中人被他藏在十步阁,之前我还不知毒公子此番何为,如今看到这十一面宗门宗旗,我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人家找上门来了。”阿建向纪寒说此话时语气中是带着脾气的。 他气,气纪寒不听他的劝阻! “阿建,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纪寒哪里听不出阿建语气中对他的不满,但是他还是要问个清楚。 “江湖中人将武学看的比自己身家性命都还要重要,我若没猜错的话,毒公子已经将此祸成功嫁祸给了十步阁。” “毒公子?被擒的江湖中人?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白璐璐看向阿建语带急切的问道。 便在阿建正欲回白璐璐的话时,纪寒却是忽而向阿建说道:“你陪我去十步阁看看。” 不等阿建回绝,纪寒又转而看向陆瑾说道:“陆瑾兄,你与白姑娘先护送倩倩去鬼蜮,等晚些时候,我们在鬼蜮汇合。还请陆瑾兄务必做到。” 向陆瑾丢下此话,纪寒便拉着阿建的衣袖往密林里拽。 骄阳向陆瑾与白璐璐抱拳后,也是快速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陆瑾似有深意的看着纪寒的背影,他知道纪寒这么嘱咐他是为何意。 是因陆倩倩! 有些事,纪寒不愿让陆倩倩知道,更不愿让陆倩倩牵扯其中。 “走吧!”在陆倩倩疑惑的神色下,陆瑾示意白璐璐掺扶着陆倩倩继续赶路。 仨人方一步入密林,阿建便挣开了纪寒。 “别拉我,你就这么不珍惜你的死活,还有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阿建此话虽是怒喝,但听在纪寒心中,却是如一股暖流一般的温暖。 “阿建,你别这么生气,你我都知道杜十一是因为陆倩倩才被毒公子利用,如今十步阁有难,我若袖手旁观,于心难安。说来,杜十一是无辜之人,凭你这一身侠气,怎会坐视不理?” “少拍我的马屁,我与那女子非亲非故,为何要替她善后?” “但你与我有亲有故啊,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便看在我这佛面的份上,我就不信,我若去,你能不跟着?” 向阿建说完此话,纪寒便伸手搂过阿建的肩膀。 “阿建,你接着说?” “说什么?”被纪寒伸手所搂,阿建心中的怒火也是熄了不少。 “接着说你想通的事情啊!” 骄阳瞧着二人,亦是目露微笑。 说来,这二人的关系也是够神奇的,到现在骄阳都不知道,阿建是如何从一名刺杀纪寒的佣手变为纪寒的朋友的。 “因为十步阁的绝学物转星斗移!” 当下阿建便将这物转星斗移的奇妙之处讲以了纪寒与骄阳。 待得阿建讲述完毕,纪寒亦是瞠目结舌。 卧槽! 这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不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外加斗转星移神功的结合体吗? 原来如此! 毒公子是要借用十步阁的绝学将这江湖大忌嫁祸给十步阁。 若是此计得逞,那么十步阁莫不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先是灭拜月教,而后又用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意图灭十步阁,这毒公子究竟要做什么? 他为何要搅动这内海江湖的风云? 十阎殿!他与十阎殿到底是何关系? 眼前迷雾重重,毒公子的种种行为只让纪寒嗅到了阴谋二字,但纪寒却看不透这迷雾中所藏阴谋的庐山真容。 “快走!我们去十步阁!” 虽然还没想到如何拆穿毒公子的阴谋,但纪寒隐隐觉得这十步阁不能就此被灭。 这是一种来自于直觉上的判断,至于依据是什么,纪寒却无法回答。 日阳方升,起早的小贩们正在摆着货物,便看到了十几名不速之客迈着一种杀气腾腾的步子沿街而行。 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货物,这些起早的小贩们皆露出了提防之色。 在十字岛中生活的居民可不是什么黎民百姓,他们皆懂武,而且有的居民武功亦是不俗。 这十几人虽然气度不凡,但这里可是十字岛,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虽平日里也有外岛之人来他们十字岛,但却绝不会如这十几人一般杀气腾腾。 保护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人人皆有其责! 放下手中活计,这些小贩们皆自发的站在了一起,便在他们欲要质问这十几位不速之客时,一道洪亮的呵斥声忽然于空炸响开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队身着皮胄的阁卫沿街奔来,并拔刀相向。 这是警告!若是这些人或是不回,或是再前,他们便可按照江湖规矩来办。 这十几人中走于最前的共有三人! 其三人中,走至正中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孺,这位老孺赫然便是风圣婆婆。 于风圣婆婆左右的便是神阙宫宫主释无楼与摩天崖崖主贺琮。 方才在释云从的引路下,他们已经事先去了释云从之前被囚禁之地。 进入此地后,他们看到的只有一地的尸体。 经过一番查看,他们发现这十人皆死于他们的成名绝技之下。 若是这十人还活着,他们尚且可能会先礼后兵,但是这十人已死,那么便没有什么好说! 这一队阁卫已经向风圣婆婆等一行人拔刀警告,可是风圣婆婆的脚步却未停下。 见得这些人无视他们的警告,十几名阁卫的眼神亦是露出杀意。 便在这十几名阁卫拔刀冲向风圣婆婆众人时,一道身影忽而自风圣婆婆身后掠出。 身动宛若惊雷,出手便是惊涛。 这自风圣婆婆身后掠出的身影如一条出海的恶蛟般冲入这十几名阁卫之中。 而后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刀离、人飞,而后如骤雨般自半空坠下,坠地后,这十几名阁卫已是没了气息。 死了! 这十几名阁卫怕是做梦也没想到明年今日便是他们的祭日吧! 保护十字岛的阁卫无端丢了性命,这些小贩们各个目露睚眦。 这晨曦的杀戮惊动了这条街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 毒阎、鸩阳王! 有更多的十字岛居民从自家屋舍中走出,当他们看到这十几名阁卫的尸体后,纷纷跑回屋中取出了兵器。 “快去禀报阁主!”一位还算理智的居民向自家媳妇沉声说道。 “好,你自个小心着点!”这位媳妇知道眼前的利害,便向自家汉子匆匆嘱咐了一声向十步阁飞奔而去。 不入江湖之人羡慕江湖中的肆意潇洒、快意恩仇、仗剑不平,只有入了江湖的人,才知这江湖绝没有想象般的那么美好! 入了江湖,便是半步迈入鬼门! 有人能在这鬼门与江湖中活的畅快洒脱,有人迈了半步鬼门便等同于将一双脚踏入了鬼门里。 杀了人却当什么也没发生,踏着脚下的鲜血,这位杀人之人向着风圣婆婆走来。 瞧着这眼前的一地尸体,风圣婆婆亦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江湖便是这般,她早已习以为常! “祁岛主的出海游龙掌看来又精进了不少。”在经过贺琮身旁时,贺琮忽而向这位方杀了十余名阁卫的祁岛主说道。 “承赞!”这位祁岛主只是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回了贺琮一句便自其身旁走过。 众人再次前行! 然而却被这整条街上的居民拦住了去路。 这将前路堵住的居民少说也有五十余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着。 凝视着这将前路所拦的十字岛居民,风圣婆婆的神色亦是彻底冷冽而下。 难怪十步阁敢如此狂妄,原来是仗着他这一岛之人的万众一心。 若是杜离不升野心还罢,但他却升了野心,倘若真放任这杜离不管,还不知他与毒公子会再做出何种有违江湖大忌的事来? 在风圣婆婆拄着龙头拐杖越过释无楼与贺琮的刹那,二人皆睁大了双眸! 风圣婆婆要出手了! 将龙头拐杖抬起,而后再次落下! 落下龙头拐杖的刹那,一道无形涟漪亦是忽而自风圣婆婆脚下向着前方荡漾开来。 衣摆如蝶舞般飘舞,风圣婆婆如同置身在一道龙卷风内一般。 无形涟漪所过之处带起满地尘土,带起屋檐震动,更是带起那前方的近百于名手持兵器的居民。 近百居民被这股强大的无形涟漪所震于空,待得这些居民从半空中坠落之时,风圣婆婆已是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随不是移形换影,但却也相差无几。 风圣婆婆并未向这些居民大开杀戒,她此举也是要告诉释无楼他们莫要向这些居民再行动手! 这些坠地的居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释无楼众人从他们眼前经过。 此街如此大的惊动不仅惊动了这些时代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也惊动了更多的阁卫。 自四面八方奔来了更多守护十字岛的阁卫,他们有的或是飞檐走壁赶来,有的或是疾奔而来。 十步阁阁卫几近倾巢而出,当他们看到地上的这十几具十步阁阁卫的尸体时,已是纷纷拔刀相向。 一声声拔刀之声不绝于耳,响彻天地之间! 这一声声拔刀之声亦如战鼓一般吹响了这一场捍岛之战。 “杀!”十步阁阁卫长老双眸充血,手握森冷寒刀当先自屋顶如大鹏般直掠而下。 这不是呈一时英雄,而是职责所在! 见得阁卫长老如此,三百余名阁卫已是如一场能够毁天灭地的滔天海啸般向着风圣婆婆众人悍不畏死的冲去。 风圣婆婆自不会将这些阁卫放在眼中,只是若真取了这三百多名阁卫的性命,那他们与十步阁便真的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方才之所以放任祁岛主杀了那挡路的十几名阁卫,那只是因为人少的缘故,可现在呢? 现在可是几百余人! 龙头拐杖抬起,风圣婆婆忽而自释无楼众人眸中消失,待得释无楼等人再次看到风圣婆婆的身影时,风圣婆婆的手中已是多了一人。 此人便是十步阁阁卫长老,单手钳住这位十步阁长老的咽喉,风圣婆婆于空喊道:“都给老身停下,若是谁再敢迈前一步,老身便取了他的性命!” 听得此声、见得长老被擒,这些本是冲向释无楼等人的阁卫们才堪堪停下。 落于屋檐,风圣婆婆居高临下的向下方说道:“去唤杜离来见老身!” 被风圣婆婆所钳咽喉,这位十步阁长老亦是在半空中不断的挣扎。 此刻,此街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藏于人群中的毒公子抬眸看着风圣婆婆自语道:“风雷岛的风圣怎么来了?” 无情、留情二人亦在看着那站在屋檐上的风圣婆婆。 对于毒公子的这个问题,他二人亦无法回答。 风雷岛从不过问江湖中事,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得这位隐士高人出山的? “有她老人家在,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留情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向毒公子说道。 “是吗?”自风圣婆婆身上移开目光,毒公子转身向着前方的茶楼走去。 登上茶楼二阁,而后寻了一个能将此街一览无余的好地,毒公子便手撑下颚做起了看戏状。 无情、留情二人亦分别落座。 “可惜了!”毒公子扶颚轻叹。 “方才若不是那老婆子擒了杜恒,祁飞云定能搅得那几个白痴宗主不开杀戒也得非开不可。这杀戒一开,便是此事本乃子虚乌有,那十步阁又岂能善罢甘休。哎,这个风圣着实有些可恨了些。” 毒公子字里行间都对风圣婆婆毫无敬意可言,无情、留情二人只能默而不语。 “你们方才说本公子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现在本公子倒是有些不希望杜离露面了,毕竟这杜离能将物转星斗移练至第十二重,也算是个天纵奇才的人物,这内海有多久没出过大宗师了?若是杜离不死,倒还真有些希望。” 毒公子此话令得无情、留情二人皆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此话与毒公子平日里的作风很是不否。 这西海无人知晓毒公子的名讳,这其中也包括无情、留情二人。 虽不知其名讳,但无情、留情二人却知这毒公子的另一个称谓。 毒阎、鸩阳王! 第四百二十八章 是谁所杀 三百余名十步阁阁卫倾巢而出,于晨曦中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便是无人去禀报十步阁阁主杜离,这晨曦的惊变亦早已惊动了这位十字岛的岛主。 杜离来了! 与他同来的共有四人,这四人其一为其长子杜久阁,另外的三人乃是杜家嫡亲,亦是十步阁的三大内阁长老。 内阁大长老杜鸾,年约五十余旬,着一身灰色锦袍,手握一柄三尺青锋。 内阁二长老杜渊,年约四十余旬,着一身粗布长衣,身背一对雌雄宝剑。 内阁三长老杜哲,年也约四十余旬,着一身青色衣袍,手握一柄五尺长剑。 至于十步阁阁主杜离,其看似不过年约六旬上下,但其一头乌发却早已直追鹤白而去。 银灰相间的发色,一身紫色长衣,脚踩一双纹云靴,双眸璨若星辰,犹是其一双手臂彷如猿臂一般直垂膝盖处。 一行五人踏街而行,十字岛的居民与阁卫纷纷为这五人让开前路。 街上行人纷纷屏退,站于五人正中的杜离定下脚步,抬眸看向了那正站在屋檐上手钳外阁长老杜九的风圣婆婆。 晨阳当空、晴云万里! 看向风圣婆婆,杜离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向她说道:“风前辈,您老过了。” 此话听着似为平常,但风圣婆婆却听出了杜离言语中的怒意。 自屋檐落下,于落下中,风圣婆婆亦将杜九自半空中抛向杜离五人。 一道身影自杜离身旁掠出,在杜九飞来之际,此道身影于半空中如穿花引线般的用一种精妙绝伦的身法将杜九自半空中接下。 待得此道身影落至杜离身前时,杜九亦是向杜离惭愧抱拳。 将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投向前方,杜离看到了十步阁阁卫们的尸体与躺在街上争相着挣扎起身的十字阁居民。 在看到前方这一幕的刹那,这一双本是璨若星辰的眸子亦是化为九幽之下的寒渊。 “杜九,先将他们的尸体收回本阁好生安放。” 用一种近乎空洞的声音向杜九说完此话,杜离才将目光定格在了前方以风圣婆婆为首的十二人身上。 这十二人,他大多都识得他们的身份。 十一位内海宗门宗主,一位风雷岛三圣之一的风圣。 真是好大的阵仗! 虽不知这些人为何登上他的十字岛,但这些人却先杀了他十步阁的阁卫。 一共一十三条人命,今日他若是无法给这些死去的阁卫们一个交代,他便妄为这一岛一阁之主。 “杜离,老身本以为你无恋这江湖之争,却没成想你竟如此狼子野心,你若是给老身交出毒公子,老身便不与你为难,但若你不交,那老身也告诉你,老身绝不会善罢甘休!” “毒公子?”听得风圣婆婆此话,杜离却是目露讥笑之色。 “好一个绝不善罢甘休,风老以为你们杀了我阁中之人,本阁主便会与你等善罢甘休了?” 向风圣婆婆说完此话,杜离亦是再次用一种讽刺的语气向她说道:“风老,您在这内海也是德高望重之人,何必寻一个如此蹩脚的借口,今日你们既然来我十字岛闹事,那么本阁主也送风老一句话,既然来了,想走便可没那么容易。” 前者丝毫不知内情,后者却对内情了若指掌。 便是这几番对话中,两方却像似如有默契一般的都未曾提及他们为何要登岛问罪一事。 一个不问,一个不提! 这结果便是,风圣婆婆默认了杜离与毒公子所做的勾当,而杜离亦默认了他们此番前来便是来他十步阁寻衅滋事。 坐在茶楼中的毒公子正在悠闲的看着街上的这一幕。 杜离,此人桀骜不驯、自命不凡,乃心高气傲之性,他才不会主动去问风圣婆婆他们为何登岛杀人。 其实他不问的原因还是因为祁飞云先出手杀了他十步阁的门人。 再加上他这自负的性子,事情能演变到这般局面,皆在毒公子的算计之中。 再说风圣婆婆一行人,在他们眼中杜离能用如此态度与他们对峙,便已经默认了他的所行,胁迫十一大宗门的长老写下其各宗绝学,而后再杀人灭口,这杜离非但没有一丝愧歉之意,竟还如此理直气壮,言语威胁。 看来,这杜离根本就未将他们这十一位宗主放在眼中。 “好一个来了就别想走,风圣前辈,这杜离非但不给我等一个说法,还言语威胁我等,既如此,咱们何必与他再逞口舌。”一道声音于风圣婆婆身后响起,听得此话,风圣婆婆已是面露阴沉。 向前迈出一步,风圣婆婆看向杜离再次问道:“杜离,老身问你,这人你交还是不交?” “哼!”听得风圣婆婆此话,杜离亦是一声冷笑。 别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毒公子,便是毒公子真在他阁中,他也不会交出。 在这一刻,杜离的自负已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很好,既然你如此冥顽不明,那么便休怪老身。” 话落,人如残影消! 她来此便是为了毒公子而来,她来此,便是为李寒月夫妇二人与拜月岛阖岛百条人命而来。 眼见杜离竟是此等态度,释无楼等十一位宗主亦是再无可忍。 拿了绝学,还要杀人灭口,这十步阁是当真不将他们这十一大宗门放在眼中。 人群中,杜十一目露睚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为毒公子做了一件如此的小事,竟然会引得十一大宗门与风雷岛的风圣攻上十字岛。 此刻他心中再是悔恨已是为时已晚。 怎么办? 他的父亲根本就不知道风圣婆婆众人为何攻上十字岛。 人也杀了!他在赶回十步阁的途中已经去看了,那被毒公子所擒十一人中的十人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于他们各自的绝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十步阁中,习得物转星斗移绝学的唯有他与他的父亲杜离,便是他的哥哥杜久阁也未学得此门绝学。 他相信这十人绝非其父所杀,既不是其父那又是谁? 第四百二十九章 惊变、噩耗 “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阻止?”一道充满急切的声音忽而自杜十一耳边响起。 于惊惧与不知所措中,杜十一下意识的转眸看向了这向他说话之人。 “纪……纪寒,你……你们怎么没走?”看着纪寒,杜十一用一种惊慌大于震惊的声音向他问道。 “晚了!”便在纪寒正要回杜十一的话时,阿建清冷的声音忽而在他二人耳边响起。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与杜十一皆同时转眸看向了前方。 现在便要想去劝阻已是为时已晚,因为风圣婆婆已经与杜离战在了一起。 九品宗师的境界也分三六九等,而在这三六九等之上还有一等,这一等便是十等。 迈入十等便等同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大宗师的境界之内。 江湖所分境界,乃是以内功功法的境界而分。 但凡能将自身功法修炼到第十重境界便是踏入了九品宗师的门槛。 而能将自身所修功法练至第十一重甚至第十二重,便等同于站在九品宗师的顶端。 而江湖中人一旦迈入到这等境界,便被称之为封号宗师。 如沧海会的吴昊,如风雷岛的三圣,又如已将物转星斗移练至第十二重的杜离。 这等人物皆为封号宗师。 封号宗师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风驰电掣,出手便是内气纵横。 杜离不动如山,任风圣婆婆的攻击如何凌厉,他皆能用一种可以称之为诡异的身法一一躲避。 于躲避中,予以还击,而这还击的招式竟然还是风圣婆婆所向他挥出的招式。 半空中内气纵横,纪寒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在二人交战的半空中空气所荡起的层层涟漪。 踏入封号宗师这等超然境界,出手便是内气。 这内气无形无质,最是防不胜防。 二人自半空斗至地面,在落至地面的刹那,二人于招式的比拼中亦令得街上所有人匆忙退让。 地上尘烟四起,两旁屋舍坍塌,这皆是二人内气所至。 斗至此刻,二人已交手不下百合,这百合内各有胜算,无分胜负。 风圣婆婆向杜离虚晃一掌,而后自平地一个鹞子翻身向杜离刺出了一杖。 这一杖看似平平无奇,却让杜离神色大变。 战至此刻,风圣婆婆终于要认真了。 “龙吟剑!” 在杜离喊出此话的刹那,于龙头拐杖内突然传出一声龙吟之声。 一柄泛着森森寒光的寒剑被风圣婆婆自龙头拐杖中抽出,抽出此剑的刹那,风圣婆婆忽而自杜离眼前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风疾剑掣!” 一道彷如自凭空出现般的声音自杜离身后响起,在杜离听到此声的刹那,便已经做出了他所能做出的最快反应。 拉动脚步,强行将整个身子向后移出了半分,亦是在他将整个身子移出半分的刹那,一柄泛着森森寒光的寒剑自杜离咽喉擦肩而过。 有血横飞,于横飞中杜离忽而跃至一处屋顶。 手捂脖颈,杜离居高临下的看着那站在地上手握青锋的鬼婆婆。 他受伤了,脖颈被剑气所伤。 虽是用手捂着伤口,但下方的每一个人皆看到了自杜离指缝中渗出的鲜血。 方才的那一剑?站在人群中的纪寒正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手握青锋的风圣婆婆。 难以置信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风圣婆婆方才出剑的动作! “戮风仙!这是风雷岛三绝之一的戮风仙!没想到风圣婆婆竟然练成了这一门旷世剑诀。” 耳边传来阿建的声音,他此话虽是向纪寒所说,但他言语里的情绪却是激动与羡慕的。 “戮风仙!没想到风圣前辈你竟然修成了乔三绝前辈的戮风仙。当年乔三绝前辈凭借绝无仙功、戮风仙剑、诛雷仙掌于内海开创了风雷岛,百年过去,本阁主本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一睹乔三绝前辈所创之三绝开泰,没想到于今日竟然有幸得见。” 向风圣婆婆说完此话,杜离亦是看向了下方的杜鸾四人。 看着下方四人,杜离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下方说道:“阁儿,剑来!” 杜久阁忽而听得杜离此话,亦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手中所握的一柄三尺青锋掷向杜离。 握住此剑,杜离纵身跃下。 “风圣前辈,今日便让杜某来领教领教乔三绝前辈的戮风仙剑吧!” 双眸如炯,将手中青锋横于胸前。 剑出鞘,人影动! 这一动便是重重剑影,这一动便是剑气纵横! 此刻,无论是二人所使出的剑招还是身法都已经超越了一双肉眼所能跟及的速度! 只见两道人影双双闪入临侧屋中,而后便是屋塌木飞! 一排排本是供人居住的屋舍便这样被二人的剑气夷为平地,一座座修葺的还算精致的铺子也随着二人这无双剑气化为乌有。 纪寒看的呆滞,阿建看的痴醉,骄阳一双妙目亦是流转着憧憬的光芒。 此刻,此条街中的所有人皆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座座坍塌的屋舍与铺子。 这便是封号宗师的实力吗? 若是将这二人放入战场中,恐怕便是一支千人大军亦会被这二人杀光殆尽。 这还只是封号宗师,若是大宗师出手,又会是一番怎样毁天灭地的破坏力。 便在每个人皆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座座坍塌倾倒的屋舍铺子时,异变突而发生。 一声说不出是惨叫还是惊叫的声音于烟尘四起内突而响起,而后一道人影亦是自这如雾般的尘埃里倒飞而出。 于倒飞中,每一个人皆看到了喷洒的鲜血。 喷洒的鲜血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雨后彩虹。 “阁主!”杜鸾一声惊喝冲向这从尘烟中倒飞而出之一。 在杜鸾接住杜离的那一刻,依在杜鸾怀中的杜离亦是再次喷出了一口鲜血。 在杜离喷出这口鲜血的刹那,亦是在杜鸾怀中昏迷了过去。 这是一场惊变,一场令得十步阁、十字岛全岛为之惊慌的聚变。 杜离生死不明、昏迷不醒! 杜渊三人亦是于惊惧中冲至杜鸾身旁。 第四百三十章 不死不休 “爹!”见得杜离被风圣婆婆所伤,杜十一亦是冲出人群向着杜离狂奔而去。 “有古怪!”阿建看着前方已是乱作一团的十步阁人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纪寒说道。 “有什么古怪?”自前方收回目光,纪寒转眸看向阿建亦是沉声问道。 “杜离!杜离伤的有些古怪。” 在阿建向纪寒说出此话时,风圣婆婆已从如雾般的尘烟里走出。 她手提青锋,青锋上还滴着点点血珠。 这血珠是杜离的血! 方才发生了什么她最是清楚不过,所以在自尘烟里走出时,风圣婆婆亦是紧皱着一双眉宇。 眼见风圣婆婆重伤杜离,祁飞云亦是匆忙跑至风圣婆婆身前向她说道:“风前辈,此下是铲除十步阁的绝佳时机,还望风前辈能够主持大局。” 在祁飞云向风圣婆婆说此话时释无楼众人亦是走至风圣婆婆身前。 祁飞云说出了他们此刻的心声,眼见那方才还目空一切的杜离转眼间便被风圣婆婆打成重伤,他们心中只有快意。 杜鸾放下手中兵器已经开始为杜离运功疗伤。 杜渊、杜哲二人亦是站于二人身前做戒备状。 阁主受伤,十步阁乃至十字岛上下皆将风圣婆婆一行十二人所包围。 他们虽知不是这十二人的对手,但面对强敌,面对这群欲要毁其家园的虎狼,他们唯有紧握手中的兵器与十字岛与十步阁共存亡。 抬眸看向杜渊二人,风圣婆婆在他二人眼中看到的只有仇视与杀意。 便是此刻,风圣婆婆也未有想明白为何这杜离正在与她交手到最激烈时,却是突而露出了破绽。 二人本就打出了真火,风圣婆婆见得杜离所露出的这个破绽自然不会放过。 在她刺中杜离的刹那,杜离却是发出一声以他身份根本不否的厉叫。 于电光火石之间风圣婆婆未有时间去细想这一细小末节,既然一击得手,风圣婆婆亦是得理不饶人的向杜离拍出了一掌。 这一掌她并未用全力,只是重伤了他。 “阁主!” 一声悲鸣忽而在晨阳中炸响! 亦是这声悲鸣将正在沉思中的风圣婆婆所惊醒。 这悲鸣中带着哭腔,带着滔天怒意,更带着一种令人心痛的哀痛。 听得此声所唤,杜渊与杜哲二人亦是豁然转眸看向身后。 “爹!”杜久阁扬天发出一声震天狂啸,而后重重的跪在杜离身前。 “阁主!” 十字岛阖岛上下亦是放声悲喊。 杜鸾自杜离项背撤回双手,而后用一种平静到近乎于空洞的目光看向那正在被释无楼众人所簇拥的风圣婆婆。 “风圣,你等先杀我十步阁阁卫,再杀我阁阁主,一共一十四条人命,此仇,我杜鸾要你等用血来偿!” 语落,捡起地上青锋,而后起身! 于起身的刹那,手中青锋已是震鞘而出。 “杜离死了?”在听得杜鸾此话时,风圣亦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与语气向杜鸾问道。 “这不可能,老身没有杀他!” 便是风圣婆婆在向杜鸾说此话时,她也知道她的辩白有多无力。 杜离身上的剑伤是她所刺,杜离身上的掌印亦是她所赐。 她虽然知道这一掌一剑根本就不足以取杜离的性命,但是杜离已然身死,她纵是有百张口亦难辨之。 事态已发展到如此,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要么她带领这些宗主们在今日灭了十步阁,要么便是他们被十步阁所杀。 杜离身死,便是释无楼众人亦未有想到。 他可是一阁之主,如今阁主身死,十步阁岂能就此作罢。 一座茶楼中,毒公子已是翩然起身,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而后向着楼下走去。 无情、留情二人跟在毒公子的身后。 二人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毒公子所说的那句是为何意了。 便在方才的那张桌上,毒公子向他二人侃侃而谈的说道:若是杜离不出手便罢,若他出手必死无疑。 他能如此确信,看来他一定是在二人所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杜离做了手脚。 二人彼此互望了一眼,于互望中二人皆看到了彼此眸中的震惊与心悸。 一位封号宗师就这么死了?这偌大西海,唯有十位封号宗师而已。 “下一位!” 毒公子向无情、留情二人丢下此话后,人便已经下了楼梯。 下一位?他所说的下一位难不成还是一位封号宗师不成? 杜十一一路狂奔,这一段短短的距离却像似与杜十一隔着一道看不到的天涯一般。 为何会这样?爹他怎么可能会死? 是他,一切都是他,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杜十一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之中,这愧疚与自责令他无法自拔。 “风圣,你拿命来!” 直到一声响彻天地、震耳发聩的怒喝之声在这晴空无云中炸响,杜十一才从无法自拔的自责中缓过神来。 “不要——”杜十一于奔跑中向着已经冲向风圣婆婆的杜鸾大喊。 “二伯,不要——!” 连他的父亲都不是这风圣的对手,他二伯去了不过是涂添送去一条性命罢了。 见得杜鸾向她冲来,风圣婆婆亦是目露阴沉之色。 她隐隐感觉到了有些地方不对,但是却在一时之间说出不出来。 便在风圣婆婆正欲出言喝止杜鸾时,一道身影忽而自风圣婆婆身后掠出。 又是祁飞云! 当风圣婆婆看到祁飞云自她身旁掠出的刹那,她紧皱的眉宇亦是紧锁。 于紧锁中又有些迟疑不定! 便是在她这片刻的迟疑下,祁飞云已是与杜鸾战在了一起。 一个心存血海深仇,这出手的剑招自然也裹挟着血仇之意。 杜鸾招招索命,作亡命之搏! 先不说这祁飞云是不是杜鸾的对手,只说二人在方一交手的刹那,祁飞云便已经坠入了杜鸾的杀意之中。 有好几次,祁飞云皆是险之又险的才堪堪避过杜鸾于他的杀招。 而在杜鸾如狂风骤雨般凌厉的攻势下,祁飞云连还手都已无法做到。 若不是祁飞云的轻功还算了得,早便死在杜鸾的剑下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蹊跷、隐情 “祁岛主,我来助你!” 一道身影忽而自风圣婆婆身旁掠出,而后在风圣婆婆眉宇的紧皱下为祁飞云挡下了杜鸾的夺命一剑。 “多谢!”劫后余生的祁飞云只来得及向这位驰援之人说出一句感谢便又被卷入杜鸾那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剑招之内。 以一敌二,杜鸾也不落下风! 在十步阁内,除之杜离之外便属他功力最高。 物转星斗移历代只有阁主与下任阁主才有资格修炼,所以这杜鸾所修习的并非十步阁的镇派绝学物转星斗移,他所修的乃是十步阁中的另一门绝学《已剑诀》。 这已剑诀所讲求的唯有一个快字,将快之一字发挥到极致时便能所向睥睨、无坚不摧。 眼见两位宗主联手亦非杜鸾之敌,站在释无楼身旁的摩天崖崖主贺琮已是有些蠢蠢欲动。 于蠢蠢欲动的同时他亦心惊! 一个杜鸾便能令得两位宗主联手亦只有招架之力,这十步阁的实力可真是深不可测,绝非他们这等宗门小岛可比。 此行若不是有风圣婆婆坐镇,怕是他们这十一位岛主便要命丧于这十字岛。 如今杜离已死,他们这两方已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贺琮能看出风圣婆婆再无出手的打算。 她既不愿再出手,那么便是为了活命,他们这些宗主也要做一些有失身份的事来了。 “祁、尧两位岛主,我来助你们。” 贺琮一声大喝便自风圣婆婆身旁直掠而出。 当风圣婆婆看到连贺琮都已不顾身份要以三敌一之时,她心中所剩的便唯有叹气。 她叹的不是连贺琮都要出手,而是贺琮出手之后,那些还未曾出过手的宗主们。 贺琮可谓是为他们开了一个好头,这剩余还未曾出手的宗主们皆已是蠢蠢欲动。 一个要报仇,一个要自保! 两方都有为之一战的理由。 便在这些宗主们已经做好出手的准备之时,一道惊雷之声忽而在十字岛上空炸响开来。 “全都给我住手!” 此声大喝令得岛上所有人皆将目光投向了这喊话之人。 便是连杜鸾与贺琮三人亦暂时收住了招式。 全岛看向此人,但却无一人能叫出此人的名字。 在万众瞩目之下,纪寒心中却是一阵肺腑。 他本不想做这出头鸟,可是他若是再不出言制止恐怕这十步阁与这些内海的宗主们便会拼个两败俱亡。 “杜十一,是你来说,还是由我来说?” 走至杜十一身前,纪寒目不斜视的向他询问道。 听得纪寒所问,杜十一亦是转眸向纪寒看来,当纪寒看到杜十一眼中的泪光时,他心中已是为之一堵。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陆倩倩身中化骨之毒而起,若无陆倩倩杜十一怎能受毒公子所胁迫。 “你是何人?”风圣婆婆看向纪寒沉声问道。 “杜十一的朋友。”听得此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风圣婆婆并向她铿锵有力的回道。 “杜十一的朋友?” 在纪寒回话时,杜鸾等三位长老亦是转眸看向纪寒。 确切的说,他们是在看杜十一。 杜离身死,继承十步阁阁主之位的便唯有杜十一。 “十一,你还知道回来?”杜渊看着杜十一,并向他厉声喝道。 “我……”面对杜渊的斥责,杜十一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痴恋陆倩倩一事三位叔伯皆知。 一位下一任的阁主却要迎娶一个身份不明,身中化骨之毒的女子,别说杜离反对,便是他这三位叔伯亦是不应。 这杜十一天资聪慧,杜离与其三位叔伯皆对他抱有厚望,而他呢?竟为了一个来历不明,无多少时日可活的女子与杜离置气离家出走! “既然你回来了,那便告诉三伯,告诉我整个十字岛,此一行人杀我阁卫,杀你父亲,这仇你报还是不报!” 听得杜渊所说,杜十一亦是用一种愤怒与坚定的声音震声喊道“报!” “很好!既如此,你便先杀了这三人,用他们三人的血先来藉慰你父的亡魂,至于那风圣,待叔伯三人擒了她,便由你亲自处置。” 先前的愤怒与坚决在杜渊此话落下之际亦是化为慌乱。 见得杜十一迟迟未有回话,杜渊三人的脸色亦是豁然披上一层寒霜。 “十一,你父养你二十三载,这杀父之仇你是不愿报吗?” “不……不是,三叔伯我……”听得杜渊所问,杜十一已是目露痛苦之色。 这仇他要如何报?寻谁去报? 是毒公子还是风圣?更或者这二人都是他的杀父仇人。 看着杜十一眼眸中的痛苦,纪寒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方才阿建已经说出了他的猜测,这接下来便是要验证,验证阿建的猜测是真是假。 “十一,我想看一下杜阁主身上的伤势。” “看我爹身上的伤势?”忽而听得纪寒所说,杜十一亦是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纪寒。 他对纪寒并不了解,若不是纪寒的身份乃是陆倩倩的兄长,又加之他能解化骨之毒,杜十一定然不会有此一问。 他本便是聪明伶俐,天资聪慧之人,纪寒此话一出,杜十一心中亦是不由一惊。 “好!”杜十一看着纪寒,并向他郑重点头说道。 下了茶楼的毒公子本是要扬长而去,可是当他听到自人群中所传出的这句话时,却是忽而停下了脚步。 转身,而后再入茶楼。 在无情与留情的不解下,毒公子已是快步向着二阁走去。 杜十一答应不代表杜鸾等人答应。 查伤势?这有什么可查?杜离分明是被风圣所杀,这百双眼睛都瞧的真切,杜鸾实在想不通还有何可查! 面对杜鸾三人的拒绝配合,纪寒只用一句便让他三人无言以对。 “难道说三位前辈觉得杜阁主并非风圣婆婆的对手吗?” 听得纪寒此问,杜鸾三人亦是陷入沉思。 于沉思中,杜哲突然向纪寒问道:“难道说我大哥的死另有隐情?” “恩,这个还需要进一步的确定,至少在晚辈看来,方才杜阁主与风圣婆婆的那场大战,晚辈是看不出谁能更胜一筹。” 第四百三十二章 查明(上) 在向杜哲说完此话后,纪寒亦是看向站在前方的风圣婆婆问道:“风圣婆婆您老觉得呢?” 纪寒此问,问出了她遗留在心间的疑惑,她本就没对杜离起杀心,而且她也确信她的一剑一掌根本就不足以要了杜离的性命。 本是百口莫辩,竟被此子用一句话迎刃而解。 直视纪寒那一双黝黑的眸子,风圣婆婆向纪寒沉声说道:“老身与杜阁主在伯仲之间。” 听得风圣婆婆此话,纪寒亦是隐晦的向她点头。 既然风圣婆婆愿意配合,那么这便说明这位老孺并不想与十步阁结下这等不解之梁。 杜十一已是带着阿建去查验杜离的伤势。 在杜渊三人与杜久阁的紧盯下,阿建伸手指向杜离胸前的一处剑伤。 “剑入三分,未及方寸。此剑伤不足以取杜阁主的性命。” 在阿建向杜渊众人说此话时已是揭开了杜离的衣襟,衣襟大开,在场的亦都是高手,所以杜离胸襟处的这处剑伤是否能要杜离的性命也是一目了然。 衣襟已经大开,杜渊众人亦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印在杜离胸膛上的这道五指掌印。 掌印为红,只是这红色略淡。 阿建伸手指向这处掌印继续说道:“各位前辈皆为高手,风圣婆婆打在杜阁主身上的这一掌用的是内劲,若是外劲,恐怕这一掌的掌印便不是众位前辈所看到的这样。内劲伤气,外劲伤体,风圣婆婆的这一掌只是想要震伤杜阁主的内脉,而非要取阁主性命。” 阿建所说字字清晰,有根有据,最重要的还是深有说服力。 “那我阁主究竟死于何由?”杜鸾已经相信了,因为他也看出了杜离身上的这两处伤势根本就不足以令他殒命。 听得杜鸾所问,阿建亦是抬眸看向骄阳。 骄阳自发髻上取下银簪递于阿建。 当杜鸾众人看到这枚银簪时,心下亦是为之一惊。 他们皆猜到了阿建用这银簪要做什么,在众人的紧盯下,阿建将银簪刺入杜离体内。 杜离的死因要呼之欲出了,所有人在这一刻亦是将目光聚焦在了这枚银簪之上。 在众人的紧盯下,阿建缓缓拔出了银簪,只是在他拔出银簪的刹那亦为之一愕。 没有变色,这刺入杜离体内的银簪竟然未有变色,也就是说,他猜错了? “银簪没有变色,阁主并非中毒!” 当杜渊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杜鸾众人说出此话时,此间的气氛亦是随之凝固。 坐在茶楼二阁的毒公子悠闲的调整了一下姿势。 哼!想要用一枚银簪查出杜离的真正死因,这几个坏他之事之人原来也没什么手段。 便是你们都知道杜离死的蹊跷那又如何?死因呢?就凭你们几个跳梁小丑也能查得出来? 并非中毒而亡,便是明知杜离死的蹊跷又能如何? 这笔账总归要算,而此帐只能落在风圣婆婆的身上。 银簪试毒的一幕纪寒亦看到了,他相信阿建的猜测绝无错处,至于杜离因何而死,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头绪。 便是现在他将心中的猜测说以杜渊众人听也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他们非但不会听取,还会认为他是在为风圣婆婆开脱。 “风圣前辈!”在杜渊众人亦要将矛头再次指向风圣婆婆时,纪寒却突而向她问道:“前辈方才说与杜阁主的实力在伯仲之间,既在伯仲间前辈又是如何伤的杜阁主,此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听得纪寒所问,风圣婆婆亦向纪寒回道:“当时我二人皆打出了真火,老身只想着与杜阁主在手下见个真章,这中间并未发生过你所问的奇怪的事……” 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风圣婆婆又是接着说道:“这后来便有一奇怪之处,这奇怪之处便是老身与杜阁主战至最酣畅淋漓时,杜阁主却突然收了剑招,卖了老身一个破绽,老身留在杜阁主身上的那一处剑伤与掌印便是杜阁主所卖破绽所受。” “还有,在老身刺中杜阁主时,杜阁主当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当时听得杜阁主所喊,老身亦觉得匪夷,只是高手过招、机会转瞬即逝,老身虽然费解,但也对杜离手下留情,打在杜离身上的那一掌,老身只用了不到四成的功力。” 风圣婆婆已是叙述的详尽,纪寒亦是听得仔细。 于仔细中,纪寒亦抓住了风圣婆婆所说的两处重点。 破绽!怪叫! 纪寒于若有所思中再向风圣婆婆问道:“前辈说,当时杜阁主忽而卖了前辈一个破绽,在前辈抓住这一破绽刺中杜阁主时,杜阁主却是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不知前辈能不能详尽的说一下杜阁主的这声怪叫有多奇怪?” “有多奇怪?”听得纪寒所问,风圣婆婆亦是微微皱眉。 于皱眉中,风圣婆婆向纪寒再次说道:“老身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杜离的这声怪叫与他的身份不否,只是受了老身一剑罢了,这点痛并不足以令他发出此等惨叫。” 在风圣婆婆向纪寒说完此话后,纪寒便将目光定格在了二人最后交手处的那处坍塌的废墟上。 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盯着此处废墟,纪寒亦是在杜渊众人的不解下忽而朝着那处废墟跑去。 只是他方跑出了不过数步,整个人却忽而为之踉跄了一下。 看到纪寒脚下的虚晃,阿建与骄阳二人亦是如离弦之箭般冲至纪寒两侧。 “你有没有事?”伸手扶住纪寒,阿建沉声向他问道。 “哪有什么事,只是昨夜练功练的晚了些。” 在纪寒向他回话时,阿建亦是捉住了纪寒的手腕,在一番仔细的探查下,阿建亦是为之一怔。 “你的功力怎生恢复的如此之快?”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向纪寒,阿建向他诧声问道。 这真话能说吗?当然不能! 至于他耗尽的功力是如何恢复的,此事不能道以第三人耳。 见纪寒不答,阿建也没有再问其缘由。 “昨夜为你把脉,你脉象呈油尽灯枯之像,今日你内力恢复,脉象倒是稍有好转,看来你所练的功法非同凡响。” 第四百三十三章 查明(中) 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纪寒,阿建继续向他说道:“我猜测你的内力有镇压你体内第一种奇毒的效用,莫要再让自己内力耗尽,这样你至少还能活的久一些。” 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亦只能向他敷衍点头。 但见纪寒朝那处废墟走去,杜鸾众人虽是不解,但也跟上了纪寒的脚步。 风圣婆婆等一行人自然也不例外。 在看到纪寒朝着那处废墟走去时,坐在二阁临窗位的毒公子其本一脸的云淡风轻已是凝上了一层寒霜。 进入废墟,纪寒也不向众人解释,只是在弯身寻找。 瞧得纪寒似在废墟中找什么一般,风圣婆婆亦是猜测出了一些端倪。 此子好生聪慧,她怎么就未想到此中关节。 只是纪寒三人与杜十一已经将这废墟翻了个遍,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站在废墟中,纪寒亦是深深拧起了眉宇。 难道是他猜错了?此处并非第一案发地? 若不是,那么杜离的死因究竟为何! 刨膛验尸,十步阁肯定不答应,但若是找不出杜离的真正死因,便无法揭开毒公子的阴谋。 想要让自己的话语在这些前辈面前有分量,便唯有先让他们心服口服才可。 杜渊三人已现不耐之色,如今阁主尸骨未寒,他们却连阁主的死因都不知晓。 若是再查不出,那么便唯有将此仇记在风圣婆婆的身上。 “小子你到底在找什么?”瞧着杜渊三人的脸色,风圣婆婆亦向纪寒沉声问道。 听得所问,纪寒只是皱眉不语。 于皱眉中,纪寒转眸看向杜十一说道:“杜兄,麻烦杜兄再引阿建去查探一下杜阁主的遗体,此次要查的仔细,看看杜阁主身上可有其他伤口。” “好!”杜十一很配合纪寒,因为他深知其父之死并非风圣婆婆所为。 若是查不出其父死因,那么毒公子的歹计便会得逞! 届时,十步阁乃至整个十字岛便会将阁主之死一账算在风圣婆婆等一行人的身上。 到得那时,不知又会涂添多少性命。 此中利害,杜渊三人深知,风圣婆婆众人也深知。 在一番漫长的等待下,杜十一与阿建双双归来。 无需去问,只看他二人脸上的颓废之色,纪寒已经得知了答案。 看来杜离身上只有那两处明显的伤痕无疑了。 其身再无伤痕,那么这杜离到底是如何死的? 杜久阁于废墟中捡起了杜离所用的佩剑,将剑入鞘,杜久阁亦是用一种追忆的目光在看着此剑。 此剑名为青泉,乃其父所配之剑,如今其父已故,这柄剑他定要好生保管,权当是对其父的一种念想吧。 许是这青泉入鞘之声太过清脆,以至于连正陷入沉思中的纪寒亦被此剑入鞘的清脆声所吸引。 入鞘如泉水叮咚,清脆而悠远!这便是青泉剑其名的来历。 将一双眸子定格在杜久阁手中的青泉剑上,纪寒双眸里亦在闪烁着一种忽明忽暗的光芒。 按照风圣婆婆所述,纪寒更倾向于杜离是为突然暴毙而亡。 只因这杜离内力深厚,才会向后延迟了一些时辰,最后死于杜鸾怀中。 若是这杜离于与风圣婆婆的交手中而突然暴毙,那么此番早已是一番腥风血雨的场面。 紧紧的盯着杜久阁手中的青泉剑,纪寒开始进行换位思考。 这起风云必为毒公子所搅,那么他的目的便是挑起这两方人马的恶斗。 虽然还无法知晓毒公子整盘棋局的目的,但杜离当场死于风圣婆婆手中才应是最完美的设定! 他并不相信毒公子有那个本事在两位绝世高手的比拼下偷袭杜离,既然他没有这个本事,那么便要事先设计杜离。 既然要设计一个人,那么他便必须要算计到他所能算计到的一切。 而杜离与风圣婆婆的这场比试亦自然在他的算计之中,他知道杜离与风圣婆婆必有一场恶斗,而杜离唯有在此场恶斗中身亡才能将这起他所设计的阴谋推向一个至高的顶峰。 所以,他便只需要在杜离身死一事之上设计便可。 一位用毒之人于有心之下设计一位封号宗师,还要不被这位封号宗师有所察觉。 那么这毒便不可能下在杜离的身上,不再杜离身上,那么便要下在外物上。 什么外物能让杜离在毫无防备下使用?当然这个答案有许多许多! 但是要达到毒公子所设计的预期便唯有—— 唯有杜离之前所用的佩剑! “将剑让我一看!”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杜久阁亦是用一种疑惑的神色看向纪寒。 虽不知纪寒要剑何用,但杜久阁还是将手中的青泉剑递给了纪寒。 纪寒并未接剑,而是看向了身旁的阿建。 接过此剑的刹那,阿建便拔剑出鞘。 一声如泉水叮咚之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此间所有人亦是将目光定格在了这柄杜离生前的佩剑上。 寒剑出鞘,出鞘的刹那,那坐于二阁的毒公子亦是豁然起身。 他本还心存侥幸,但是当他居高临下的看到阿建在纪寒的授意下斩断此剑剑柄的刹那,毒公子亦是愤然伸掌拍在了木桌之上。 木桌在毒公子掌下化为木屑,毒公子紧紧盯着下方目露睚眦。 一滴滴浊水随着剑柄断裂处向下而淌! 淌落地面而后与地面上的木屑相容,木屑被融于无,这滴滴浊水亦是为之消失无迹。 当释无楼众人看到此诡异一幕的刹那,皆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风圣婆婆迈前一步向纪寒掷声问道。 “是水!”回答风圣婆婆的不是纪寒而是阿建。 “是水?水怎么会如此浑浊?还有,这剑柄里为何会藏水?”风圣婆婆再问。 “剑柄灌水,才能在出鞘、入鞘时发出如山泉叮咚的声音,至于这清水为何会变为浊水,那是因为此剑被有心人利用了。” 这次回答风圣婆婆的为纪寒。 “被有心人利用?被何人有心利用?”杜鸾不问这剑柄玄机,只问被何人所利用。 第四百三十四章 查明 (下) 显然杜鸾也是知晓这柄青泉宝剑剑柄内的玄机的。 “毒公子!”纪寒向杜鸾、风圣婆婆众人说出了三个字。 “毒公子?你是说是毒公子杀了我大哥?我十步阁与毒公子素无瓜葛,他为何要害我大哥?”听得纪寒所说,杜渊亦是向纪寒掷声问道。 “还有,你还没说我大哥究竟死于何因?” 将目光移向阿建,阿建亦是向纪寒点头。 “死于嗜朱水蛭!前辈们方才看到自剑柄处所流出的浊水便是被这嗜朱水蛭污染而至,若是各位前辈还是不信,可随我来!”阿建向杜渊众人丢下此话便当先向着杜离的尸首走去。 “嗜朱水蛭?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奇虫,此虫可自人表肤钻入内里不留任何痕迹,据百草纲记载,此嗜朱水蛭常被医者用来诊治心脉不畅之症,但用其来杀人晚辈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阿建回答风圣婆婆时,已是走至杜离尸首前。 将杜离握剑的手掌划开,而后再将自己的手掌划开。 在杜渊众人的目不转睛的紧盯下,一只浑身漆黑之物忽而自杜离划开的手掌中钻出,而后向着阿建的手掌钻去。 在这只嗜朱水蛭便要钻入阿建手掌中时,阿建亦是挥掌将它打落在地。 这嗜朱水蛭被打落在地,只是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作。 一名封号宗师竟被这只小虫所杀,这个真相令得杜渊众人无法接受。 “若是平日,嗜朱水蛭入体杜阁主必会有所察觉,然而毒公子便是算到杜阁主与风圣婆婆必有一战,才会令得杜阁主对这嗜朱水蛭失了防备。” 纪寒只说对了一半,因为便是连毒公子亦未算到风圣婆婆会来,在他周密的计划之中,不论今日杜离与谁交手都免不了一死,除非他不用这柄青泉剑。 这青泉剑乃杜离佩剑,他岂有不用之理? 杜离死因已被揭开,然而这个真相亦令得杜鸾三位长老一时间难以接受。 一代宗师却被一只水蛭所杀,这让后世之人如何传颂? 便在杜鸾三人正在努力接受这个事实时,风圣婆婆突而向纪寒问道:“小辈,你是如何发现此剑被动过手脚?” 听得风圣婆婆所问,在场所有人亦是皆连看向纪寒。 在众位前辈的注视下,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说道:“是因前辈之前所说杜阁主所露出的破绽。” “破绽?老身明白了,你是想说在老身与杜离交手时,这只藏在剑柄中的嗜朱水蛭恰好钻入杜离手掌中,所以杜离才会向老身露出破绽,可是如此?” “恩,前辈所说即是,应该便是如此了!” 纪寒此话落下,风圣婆婆亦是向他露出赞许之色。 “我还是不信,一只水蛭怎会要了我大哥的性命,我大哥功力高深,这一只小小水蛭怎么会……”杜哲说到此处亦是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 于哽咽与悲痛中,杜哲忽而看向纪寒,并向他震声问道:“毒公子!你说是毒公子暗算了我大哥,你告诉我,他为何要暗算我大哥,我十步阁与他素无往来,他为何要这么做?” “素无瓜葛?”听得杜哲此说,贺琮亦是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阁主与毒公子狼狈为奸,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如今他被毒公子暗算,你们十步阁便想不认了吗?” “你再说一遍?我大哥何时与毒公子狼狈为奸?我十步阁又与那毒公子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将话给我说清楚了!” 阁主尸骨未寒,这些人竟然还在阁主身上泼下如此脏水,如若这能忍,他杜哲便枉为十步阁长老。 “哼!要本崖主说清楚?你们自己都做过什么还要我等说清楚,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为何来此吗?” 贺琮此话可谓是提醒了杜哲三人,是啊,他们为何来此,又为何杀他十步阁的阁卫? 想到此处,杜哲才豁然发现,原来他们自始至终都未问过风圣婆婆众人。 后背沁凉、汗毛悚立,杜哲额头已是渗出冷汗! 纪寒将杜哲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用去问,他也自三人的神色中看出来了。 现在再说什么已为时已晚,好在现下还有补救之机。 “各位前辈们,还是容小辈来拆穿毒公子的阴谋吧。 纪寒此话一出,风圣婆婆当先赞同。 “好!就由你来说!” 日阳万丈,万里无云!纪寒向前迈出一步,站至众人正中开口说道:“整件事情的起因是由毒公子擒下十一位宗门长老而起,毒公子擒下这十一门长老,并将他们藏于十字岛中。” 纪寒此话一出,杜渊三人当场色变! “小辈,你……你说什么?” 听得杜渊所问,杜十一亦是跟着向前迈出一步,便在他欲要开口承认是他为毒公子所寻藏身那十一人之地时,纪寒却是忽而看向于他。 这一看,亦令得杜十一为之一怔。 纪寒看他便是不让他说! 看着杜十一,纪寒继续说道:“毒公子将这十一位长老带上十字岛,而后便逼迫这十一位长老写下其各自所学之绝学,如此做便是为了嫁祸于十步阁,因为十步阁的绝学乃物转星斗移。” 听得纪寒此话,杜鸾三人亦是再次哗然变色。 直至此刻他们才终于知道这十一位宗主与风圣婆婆前来他十字岛的缘由。 自杜十一身上别开目光,纪寒转眸看向风圣婆婆一行众人。 看着风圣婆婆众人,纪寒说道:“其实这全是毒公子所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其目的便是为了让各位前辈与十步阁交恶,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可告人的目的?小子,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听得纪寒此话,祁飞云亦是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向纪寒讽刺说道。 “危言耸听?”纪寒将一双黝黑的眸子落在祁飞云身上。 “敢问这位前辈,杜阁主前车之鉴,若是晚辈未能即时查明杜阁主的真实死因,十步阁乃至十字岛阖岛上下会与各位前辈善罢甘休否?” 第四百三十五章 寻因 “这个自然不会!”听得纪寒所说,释无楼亦是大方承认的说道。 站在中立的角度来看,此子方才可谓是化解了一场于两方而言都无法去承受的浩劫。 但这并不能将毒公子与十步阁狼狈勾结一事盖过。 毕竟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那十具尸体的,那十具尸体也确实死于他们的成名绝技之下。 能做到用不同的十种绝技杀人,普天之下、西海之上便唯有这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能够做到。 “小子,本宗主知道你想为十步阁洗去嫌疑,但是那十位宗门长老皆死于自己成名绝技之下,这个该如何解释?难不成那毒公子偷学了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不成?”释无楼终于说出了致使他们这十一位宗主怒发冲冠的关键之处。 听得释无楼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为之一惊,但却并未表露于外。 此事他并不知晓! 见得纪寒迟迟不语,释无楼再次向纪寒说道:“这位小辈,此事十步阁是赖不掉的,夺人功法本就触了江湖大忌,更别说他们又还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释无楼你休要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听得杜渊所斥,释无楼亦是向他掷地有声的说道:“杜二长老,如今人证物证聚在,铁证如山,你还要狡辩不成?” “铁证如山?敢问释宗主一句你们有何铁证,不妨拿出来我们当场对峙。” 既知晓了前因后果,杜鸾已是冷静了下来。 他感觉到一张惊天罗网在他们毫无所觉之下已经将十步阁所笼罩,阁主惨死,如今十步阁又陷入如此诡谲的阴谋之中,此事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再掀起两方恶斗。 “好,既然杜大长老要看,那么便随我来吧。” 一行众人浩浩荡荡跟随着释无楼的脚步进入了十字城外一荒僻之处。 此处有一草屋,草屋前有十一宗门长老所把守。 据纪寒目测,这些守在草屋前的大概有二十余人。 待纪寒众人走至草屋前时,也同时看到了那摆在屋外草地上的十具尸体。 这十具尸体便是被毒公子所擒的十一大宗门长老的尸首。 “杜大长老你们自己看吧!”释无楼向杜鸾丢下此话便向杜鸾让开了位置。 不需释无楼提醒,杜鸾仨人亦是快步走至这十具尸体前。 这十具尸体所受的伤处一致,但伤势却不一致。 纪寒亦在仔细的观察着这十具尸体。 “缠丝断魂手乃我离蛛岛一门绝学,中此掌者伤呈蛛网之状。本岛主看你等如何狡辩。” 在杜哲掀开一具尸首的伤处时,纪寒亦在这具尸体的伤处看到了一道掌印,此道掌印纹路驳杂繁密,乍看之下确实如同蛛网。 将死者伤处重新掩上,杜哲已是快步走至另一具尸首前。 在杜哲掀开这具尸首的伤处时,一道声音亦是跟着杜哲的动作响起。 “黑砂掌,此掌法乃我黑蛟寨之绝技,中此掌者,五内俱裂,掌印呈黑色,杜哲你可看清楚了?” 胸口凹陷,掌印呈黑,这位死者胸口的伤势已这位黑蛟寨寨主所说无差。 虽是只看了两具尸首,但是此刻杜哲已是心升大骇。 这一次杜哲并未将这具尸首的伤处掩上,而是自尸体前缓缓起身。 在他起身时,纪寒亦自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与不敢置信。 十具尸体的伤处已经查验完毕,果如释无楼所说,他们皆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 杜鸾仨人正在努力消化着他们眼前所看到这匪夷所思、诡谲扑朔的一幕。 便是亲眼看到,他们也觉不相信这十人乃是阁主所杀,既不是阁主,难道是—— 三人如有默契一般的看了彼此一眼,这一眼便是他们想到了一处。 “不是杜十一!”便在杜鸾三人怀疑之时,纪寒突而开口向他们三人说道。 “杜十一这几日一直与晚辈形影不离,所以这十人并非杜十一所杀。” 如若纪寒之前这样说,或许杜鸾三人还持有怀疑,因为他的身份不足以让他的话语有足够的分量。 但是现在不同,纪寒解开了杜离的死因,只此一点,他的话语权便在这些宗主们的面前已是有了足够的重量。 听得纪寒所说,杜渊亦是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这十人确实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但却并非我十步阁所为。” “不是你十步阁所为?天下间除了你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外还有什么神功能够做到让他们分别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 面对贺琮的质问,杜鸾亦是用一种藐视的语气说道:“我阁主功参造化,如何会看得上尔等宗门绝学。” 杜鸾此话一出,贺琮等人亦是豁然色变。 既非杜十一所为,那么便更非阁主所为,杜鸾只不过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纪寒将贺琮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便在贺琮等人欲要还口之时,纪寒突然插话道:“这里只有十具尸体,还有一人呢?” 听得纪寒所说,释无楼向纪寒说道:“还有一人乃我宫中长老,本宫主要说的这位人证便是我宫中的释云从。” 当下释无楼便将昨夜释云从与一名施展神阙遮云手的黑衣刺客交手一事说了出来。 待得释无楼讲毕,杜十一心中亦是大骇。 他清楚的记得毒公子曾胁迫他于昨夜亥时用物转星斗移绝学出手杀一名神阙宫长老一事,他本已答应,但却因为纪寒的出现与陆倩倩伤势一事而将此事忘记。 原来毒公子是要利用他嫁祸其父乃至整个十字岛。 想到此处,杜十一后背已是渗出冷汗。 他昨夜并未去,这释无楼说的更是煞有其事,那位用神阙遮云手与释云从交手的到底是何人? 难道除了他与其父外,阁中还有人习得物转星斗移不成?若不是!那这神秘黑衣人又会是谁?他又如何会使神阙宫的绝学。 此中之事纪寒还有许多不明,但这些不明之处只要确立在他坚信他的猜错未有偏差便可。 第四百三十六章 激辩 将这幕后推波助澜之人锁定毒公子,那么这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一一拆穿毒公子所对这两方施下的连环之计。 看向释云从,纪寒亦是用一种谦虚的姿态向他拱手道:“前辈可否将昨晚之事再与晚辈详尽的说上一遍?” 见得纪寒如此姿态,释云从又非那等自视清高之辈。 当下释云从也是对纪寒心升了一些好感。 “好,昨夜我逃至海岸,便在我欲要乘船离开十字岛时,忽然自夜黑中杀出一位蒙面之人,我与这蒙面人交手数合,这蒙面之人却忽而使出……” 不待释云从将此话讲完,纪寒却忽而抬手打断了他。 “不是这个!”看着释云从,纪寒向他继续说道:“前辈,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前辈是如何自毒公子手中逃出。据晚辈所知,这毒公子身旁有两位与他形影不离的绝世剑客,这两名绝世剑客剑术极高,还擅长合击之术,请恕晚辈冒犯之罪,晚辈觉得以前辈的修为是无法自毒公子三人手下逃脱的。” 纪寒句句敬语,释云从听得便是不悦也不好发作。 方才对纪寒升出的那些好感已是荡然无存,释云从用一种冷漠的神情与语气向纪寒回道:“我逃时这三人不在。” “不在?”对于释云从的这个回答纪寒并未感到太多的惊讶。 看来他猜对了,毒公子是故意放走释云从的,放走他的原因便是令得释无楼等人更加坚信十步阁于他们宗门之人的所作所为。 在场之人皆为一方翘楚,他们怎能听不出纪寒所问何意? 登岛时,释无楼众人被十步阁所为冲昏了头脑,而现在,各位宗主大多都冷静了下来。 他们门中之人确实是被毒公子所擒,而今十步阁阁主杜离又遭毒公子暗算,若非这突然冒出的小子道破杜离的真正死因,恐怕此刻他们这十一位宗主早与十步阁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毒公子将他们两方都算计了! 用杜离的死来激起两方血战,不得不说,这毒公子当真阴损、歹毒。 既然已经清醒,那么在场的这每一位宗主皆是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现下唯一难解的便是这十人之死! 在释云从回答完纪寒所提出的问题之后,释无楼众人皆已明悟。 在各个宗主皆露出愤慨与后怕之色的同时,风圣婆婆却是忽而将一双深邃的眸子定格在了其中一位宗主的身上。 “祁飞云!”道出此三字,风圣婆婆便在释无楼众人不明所以的神色下忽而扣住了祁飞云的臂膀。 “风圣前辈,你这是做什么?”祁飞云大惊失色,并向风圣婆婆疑惑问道。 “做什么?若非你先杀人,那杜离怎会不问缘由,上来便与老身针锋相对!” 在风圣婆婆向祁飞云问出此话的刹那,在场所有人亦将目光落在祁飞云与风圣婆婆的身上。 是了!若非这祁飞云先动手杀了十步阁的十几名阁卫,事情怎会发展到之前那种不可开交的地步。 “原来我阁中之人乃是你一人所杀!” 杜鸾一步迈出便至祁飞云身前。 风圣婆婆在杜鸾到来之际已是松开了对祁飞云的钳制。 “是……是我又怎样?难道只许你十步阁杀我门人,便不许我杀你十步阁的门人不成?” “很好!既如此,那你便拿命来吧!” 语落,剑出! 一道璀璨剑芒忽而自纪寒眸中盛然开来。 在这道璀璨剑芒还未在纪寒眸中散开之际,又是一道璀璨剑芒于纪寒眸中盛然开来。 两道剑芒于纪寒眸中重叠,于重叠中的刹那,祁飞云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声。 一条手臂自日阳当空下抛向半空,一道血雾亦在日阳下化为一道红霞。 “杜鸾,先留他性命!” 风圣婆婆并未出手阻止,只是向杜鸾淡淡说道。 剑入鞘、人退后!杜鸾一声冷哼向着杜渊众人走来。 祁飞云手抱断臂处,脸色狰狞,目露睚眦。 他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而是方才风圣婆婆钳住他时对他使了暗劲。 又加之杜鸾出剑的速度太快,才令得他连躲避都未能来及。 释无楼众人看祁飞云时眼中只有冷漠! “无端杀人是你,向老身进谗言的也是你,杜离死后向杜鸾出手的还是你,与杜鸾交战却处处落得下风的又是你,祁飞云,你若现在告诉老身那毒公子在哪里,老身或许还能作保留你一条性命,但你若执迷不悟,那你的祁门岛便没有必要留在内海了。” 此刻明明乃艳阳最烈之时,而在风圣婆婆向祁飞云说出此话后,众位宗主们皆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 风圣婆婆绝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恐吓威胁祁飞云,而是说的实话。 风雷岛的地位在内海本就超然,若是风雷无三圣要灭哪个宗门,内海各个宗门还真的不敢多说半字。 “我不知道前辈在说什么!”祁飞云直视风圣婆婆并向他恨声说道。 “还有,这躺在地上的十人乃谁所杀,此事风圣婆婆可有定断?莫不是风圣婆婆当真以为是那毒公子偷学了十步阁的物转星斗移不成?婆婆以其在这里威胁我祁飞云,不妨仔细想一想,这十步阁中,到底是谁在与毒公子勾结,婆婆若是捉到此人,或许便能追问出毒公子的下落。” 祁飞云此话一出,杜渊三人亦是豁然色变! “物转星斗移没有扩本,历代阁主亦是面面相授,我阁镇派绝学绝无可能落入外人手中,更不可能被那毒公子偷学了去。” “杜三长老的意思是说你十步阁的这门绝学就此便断送在了杜离杜阁主的手中是吗?若是它日物转星斗移再现江湖你十步阁又要如何说辞!”祁飞云向杜哲纵声说道。 “还有,你们之前说杜阁主功参造化,武功盖世,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宗门的绝学,好!就当你说的都对,那么请问十步阁的三位长老,这死于自己成名绝技之下的他们究竟为何人所杀?” 第四百三十七章 看我作甚 “人死于你们十步阁的绝学物转星斗移,今日你等亦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祁飞云所说可谓是切中要害,竟让杜渊三人无言反驳。 纪寒看不出这祁飞云是否受了毒公子的指使,而风圣婆婆也果然是处事老道之人。 一只嗜朱水蛭真能要了杜离的性命吗?答案当然不是! 确切的说是嗜朱水蛭与风圣婆婆联手才取了杜离的性命。 只是阿建并未将此事告知纪寒。 他不告知是因为今日无论与杜离交手的是何人,杜离都会因此而丧命。 若放平时,嗜朱水蛭即便是钻入人的表肤内亦不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危害。 但是,杜离是在与人相斗中嗜朱水蛭自剑柄爬出钻入其掌心之中的。 江湖中人皆修内力,与人相斗时体内内力如决堤之水般源源不断流经体内奇经八脉。 若在与人相斗时忽而有一处脉络被堵塞,那么其体内所行之内力便会因此而混乱。 虽然体内内力会因此而混乱,但并不足以立时便取了人的性命。 但这是建立在没有外界推波助澜的前提下,可若是在此时有一股外力去推波助澜呢? 若有外力推波助澜,人会当即死去,若无外力推波助澜,其也会因为体内内力的堵塞而元气大伤,不出一炷香的时辰便会一命呜呼。 让杜离加速死亡的原因是风圣婆婆拍在他胸膛的那一掌。 那一掌风圣婆婆将内力打入杜离体内,便如一点火星落入一片枯草一般。 方才风圣婆婆钳住祁飞云的那一幕他也看到了,风圣婆婆对祁飞云用了暗劲,所以杜鸾才能如此轻松的斩掉他的手臂。 风圣婆婆显然绝非什么善人! “小子,此事你如何看?”在一番悠长的沉默中,风圣婆婆突而转眸看向纪寒问道。 “杜离已死,如今已是死无对证,既然老身参与进此事中,便要给释无楼他们一个交代,这地上的十具尸体,你觉得会是他们之中的谁所杀?” 风圣婆婆此话一出,杜渊三人亦是立时变色。 此刻便连纪寒也猜不透这位风圣婆婆的心思了,她方才还向杜鸾卖好,如今却又突然再次将矛头指向十步阁。 瞧得众人皆在看他,纪寒亦是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这十具尸体之上。 这一次纪寒看了很久,中间亦无人去打扰他。 十具尸体一字排开,在风圣婆婆众人的紧盯下,纪寒已是向着离他最近的一具尸体走去。 走至尸体前,而后弯身蹲下,再而后,纪寒便指着这具尸体身上的伤处说道:“十具尸体伤处一致,几乎不差分毫,这杀人之人还挺讲究。” “还挺讲究?”听得纪寒此话,风圣婆婆亦是微微皱眉,此子此话有些调皮了。 “恩,十名死者,伤处一致,难道前辈不觉得这杀人的凶手很是讲究吗?” “讲究什么?” “讲究一致!” 说完此话,纪寒便忽而起身,起身看向风圣婆婆与杜鸾三人。 “各位前辈,晚辈已经知道这十人为何人所杀了。” “小子,你说什么?你说你已经知道了他们乃何人所杀?”听得纪寒所说,杜鸾三人亦是齐声问道。 “恩!晚辈已经知道了!” “是谁!”听得纪寒此话,风圣婆婆亦是向纪寒掷声问道。 “是谁?”学着风圣婆婆的口吻,纪寒嘴角勾笑,却是不语。 见得纪寒迟迟不语,释无楼等人亦是开始催问纪寒。 然而不论是谁催问,纪寒皆不言语。 骄阳不知纪寒在搞什么名堂,阿建亦十分不解纪寒为何不答这些前辈们的话。 便在杜十一正欲催问纪寒时,纪寒忽而再次弯身蹲下。 此刻,纪寒已然成了在场所有之人的焦点,在万众瞩目与期待之下,纪寒做出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很简单,便是将这名死者的右手放在他胸膛的伤处。 放好而后起身,再而后走至第二位死者身前。 弯身蹲下,而后重复对第一名死者所做的动作。 第三名如法炮制,第四名亦是如法炮制,待得纪寒将第十名死者的右手放于其胸膛的伤处时,纪寒才拍了拍手,起了身来。 纪寒这一系列的动作别说骄阳看不懂,便是连风圣婆婆与杜鸾三人亦猜不出这小子的葫芦里到底在卖着什么药。 迈着一种成竹在握且又吊儿郎当的步伐,纪寒一步步的向着风圣婆婆走来。 走至风圣婆婆面前,还未等得纪寒开口,风圣婆婆便向他沉声说道:“小子,老身可没有时间看你在此消遣,快说,凶手是何人!” 风圣婆婆可谓是问出了在场之人都想问出的问题。 杜鸾三人此刻是紧张的,于紧张的同时又充满后怕。 难不成十步阁的镇派绝学当真外露了不成,若真是如此,他们便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这个凶手嘛?我不是都告诉各位前辈了吗?”在所有人殷切的眼神下,纪寒却是突而向风圣婆婆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告诉了老身?”风圣婆婆在努力尝试理解纪寒此话的意思,但是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的去想,却实实想不出这小子何时将凶手告诉了她。 风圣婆婆想不出,杜鸾三人亦想不出,释无楼等人更是无法想通。 告诉了他们?这小子何时告诉他们的? 难不成这中间他们漏听了什么重要的话不成?这不能啊,此子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们可都是竖起耳朵在听的。 一双双或疑惑或深思的眸子皆落在纪寒的身上,纪寒亦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向众位前辈们说道:“各位前辈们,你们都看着我作甚?看那边啊!” 在向众位前辈们指点迷津的同时,纪寒还不望伸指提醒。 看那边? 听得纪寒此话,众位前辈们皆顺着纪寒伸手所指的方位寻去? 他们确信纪寒伸手所指的便是那躺在地上的十具尸体,他指这些尸体作甚? 难不成凶手便藏在这些尸体之中? 一位位前辈们皆是瞪大了双眼,试图用他们的慧眼如炬寻出这藏身在十具尸体中的凶手。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玄机在眼前 可是这十具尸体皆面如死灰,肤色暗沉,死的已是不能再死! 难道说凶手用了什么易容术易容成这十具死尸中的一人,然后再用一种憋气的功法将自己藏身在这十具尸体内? 释无楼很敢设想,而且还做出了一个他所认为最正确的推测。 是人皆有表现欲,方才纪寒迈着那种吊儿郎当的步伐如此,如今释无楼觉得他已推测出了真相也是如此。 清清嗓子,释无楼一挥衣袖,他觉得此刻该是他表现的时间了。 向前迈出一步,释无楼忽而对着这地上的十具尸体说道:“先用易容之术易容成他们其中一人的模样,而后再用憋气的法门将自己藏于他们其中,不得不说,你这易容之术已到了登峰造极、以假乱真的地步,还有你这憋气的功夫,本宫主也深感佩服,但是,那又如何?今日,你便是纵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休想从我等手中逃走。” 释无楼胸有成竹、振振有词,连风圣婆婆都相信了释无楼所说。 “你说凶手便在其中?”风圣婆婆紧紧的盯着这十具尸体向释无楼问道。 “是!风圣前辈,他虽然能用易容术易容成他们中的一人,又能用憋气之术蒙混到我们,但是死人便是死人,纵使他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死人,但是便也只能如此了。” 向风圣婆婆说完此话,释无楼亦转眸看向纪寒。 看着纪寒而后用一种赞许的目光向纪寒说道:“这位少侠果真聪慧,死人虽可扮,但活人的阳气却不可藏,方才这位少侠将他们十人的手放至其身上,这个举动看似随意,实则大有深意,死人无脉,活人有脉,死人体寒,活人体阳,这位少侠定是在这十人中探到了某一人的阳气与阳脉。” 释无楼此话一落,各位宗主们皆是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于恍然大悟的同时,亦是将这地上的十具尸体所包围,并做戒备状。 看到众位宗主们脸上的表情,释无楼心中很是满意自己方才的表现。 “小子,快与老身指出这凶手,老身要亲自掌毙此人。” 听得风圣婆婆所问,释无楼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了纪寒的身上。 而纪寒呢?却是如同个痴儿般,正在以一种近乎呆滞的目光看着释无楼。 释无楼对纪寒看他的这个眼神相当满意,能用这种近乎崇拜的目光看他,便代表着他以上所言皆对。 这话是问了,但是纪寒却迟迟从这种呆滞中无法清醒。 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推了推纪寒的臂膀,阿建亦是向纪寒露出询问的目光,杜十一更是直接站在了纪寒的面前催他指认凶手。 耳旁传来一声声聒噪的催促之声,在这满场的催促之下,纪寒亦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再次看了释无楼一眼。 看着释无楼,纪寒心中一阵肺腑。 “你他娘的这想象力也忒丰富了吧,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纪寒可不会傻到向释无楼直言不讳。 “纪兄,还请你快快指认凶手,还我十步阁上下一个清白。”但见纪寒始终不语,杜十一再次向纪寒催促道。 瞧着杜十一双眸中的急切,纪寒亦是从释无楼身上移开目光。 到了该打脸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前辈是否是那种心胸豁达之人,别届时等他说完了,这位前辈再忌恨上他。 再次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十具尸体,纪寒依然不说话,而是又弯身蹲了下来。 抓住一名死者的手腕,而后提起,而后又放下! 纪寒一连对这名死者做了三次这样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走至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纪寒皆是如此的动作,等到将第十具尸体的手腕再次放在他的伤处时,纪寒才缓缓站了起来。 站起,而后转身看向风圣婆婆众人。 “各位前辈们看明白了吗?” 忽而听得纪寒此问,各位前辈们皆是将头生生摇成了拨浪鼓。 “还没看明白?那晚辈再做一次,这一次各位前辈们可要看仔细了。” 便在纪寒欲要再次弯身蹲下时,却被风圣婆婆忽而制止。 “不必,你便直接告诉老身凶手是谁便可!”风圣婆婆此话已经明显含了怒气,连神色都变的阴沉。 “好吧!这凶手便是——” 纪寒将双眸再次投向地上的十具尸体,而后用一种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调说道:“这凶手便是——” “便是谁?”风圣婆婆已是急不可耐。 将双眸自十具尸体上别开,而后纪寒一一扫过众位前辈,最终将眸子落在了风圣婆婆的身上。 看着风圣婆婆,纪寒以一种郑重的声调向她说道:“这凶手便是他们自己!” “你说什么?”听得纪寒此话,风圣婆婆亦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纪寒掷声问道。 迎着风圣婆婆那夺目逼人的目光,纪寒再次向她说道:“前辈,晚辈说凶手便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杀了自己。” 纪寒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场的每一位前辈也都听的真切。 “是他们自己?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贺琮看向纪寒,向他眼神逼问道。 “当然知道!” “好,那你说他们为何要杀了自己?你又凭什么依据这么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若是等哪日你们抓到了毒公子,便能解开此中的疑团。至于依据?” 自贺琮身上别开目光,纪寒伸手指向了这十具尸体敷在其伤处的手掌。 “方才我已经做了很多遍了,他们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而这唯一的一处伤在位置上也与其他死者完全一致,各位前辈还是自己看看他们身上这唯一的一处伤处吧,看看他们所中的掌印是否与他们自己手掌的大小完全吻合。” 纪寒此话方一落下,风圣婆婆亦是第一个按照纪寒所说开始对一位死者身上的伤处与其手掌大小比对了起来。 这一比对,风圣婆婆骇然发现,这名死者身上所留的掌印竟然与其手掌的大小完全重合。 第四百三十九章 相告 当杜鸾看到此幕的刹那,已是快步走至第二具尸体前。 在杜鸾验证第二具尸体上的伤处时,纪寒已是再次说道;“他们根本就不是被十步阁的绝学物转星斗移所杀,而是用自己的成名绝技杀了他们自己。” “至于目的,想必不用晚辈再说各位前辈也已经猜到了,先用这十人的死来挑起各位宗主于十步阁的怒火,等到各位宗主们义愤填膺来到十步阁时,再从中暗算杜阁主,杜阁主一旦身故,十步阁必会为杜阁主报仇雪恨。” “各位宗主与十步阁的三位长老们可以试想一下,若是毒公子此计得逞,十字岛将会上演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这绿意盎然、岛民安居乐业的十字岛又会是怎样一副生灵涂炭的场景?届时,将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十字岛与各位宗主们也将有人会永远沉眠于此。” 纪寒话落,杜鸾与风圣婆婆也已查验完毕。 在他们查验时,纪寒所说之话,在场每一个人皆听到了,他们相信此子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那云从呢?云从夜遇一名使神阙遮云手的神秘人又是谁?”纪寒以上所说早已占据了释无楼的所有心绪,被纪寒彻底打脸的一幕他也选择间接性的忘记。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该千刀万剐、剥皮抽筋的毒公子,他既然要嫁祸你等,照猫画虎学上一门你神阙宫的绝学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他真身怀十步阁的绝学物转星斗移,他便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 向释无楼说完此话,风圣婆婆已是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小子,老身还不知道你姓甚名甚,此次若非有你,我等必然会落入那毒公子的圈套,说来你算是我等的恩人,老身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留下姓名,待得他日老身必当报答。” “小子名叫纪寒!”听得风圣婆婆如此说,纪寒亦是爽快向她回道。 “好,老身记下了!”向纪寒丢下此话,风圣婆婆亦向杜鸾仨人敷衍的抱了一个拳礼,而后当先转身向着林外走去。 “前辈这是要走?” 见得风圣婆婆要走,释无楼亦是急忙开口唤道。 “不走作甚!你等就好好留在这里向杜鸾他们赔罪吧。” 这风圣婆婆走的当真干脆利落,不给释无楼一丝挽留之机。 毒公子的阴谋已被拆穿,纪寒自然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至于毒公子究竟是用何种办法令得这十人掌毙自己,此中疑团唯有擒到毒公子才能解开。 纪寒心系陆倩倩的化骨之毒,在杜鸾三人的挽留下,纪寒去意已决。 想到还有阁主的身后事要料理,杜鸾也并没有太过强留。 经此一事,纪寒也算是将自己的关系网扩展到了内海。 十步阁、十一大宗门所盛的人情债,纪寒这一行可谓是收获颇丰。 杜离故去,杜十一的身份也自然摇身一变。 做了阁主,他便不能如往日那般自由。 落日余晖,一路相送! 在十步阁三位长老与杜十一及其内海十一位宗门长老的目送下,纪寒三人登船离岛。 在临行前,杜十一单独与纪寒聊了许久。 所聊有关于陆倩倩的,也有关于这十一宗门一事。 于陆倩倩一事上,纪寒只能向他打马虎眼,于十一宗门一事,纪寒只向他说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便是合纵连横! 经此一事,无需纪寒提醒,这些宗主们也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平静了二十余年的内海将会再次掀起一场滔天骇浪,想要于这场滔天骇浪中生存,便唯有将彼此的力量凝聚到一起。 纪寒走了,但他的名字却留在了内海。 天边,夕阳斜下,暮霭沉沉,三道人影踩着松散的软沙于海边行走。 自纪寒拆穿那十具尸体的死因时,毒公子便离开了。 他精心筹谋的计划竟然失败了,为了将嗜朱水蛭放入青泉剑中,他不知在十步阁内潜伏了多少个日夜。 虽然杜离身死,但他的死却未能挑起两方恶斗,便是他死了又有何价值? 他根本就不在乎杜离的死活,他在乎的是杜离死后所带来的后果。 “纪寒!”毒公子在心中再次默念了一次此人的名字。 停下脚步、而后豁然转身。 在毒公子驻足时,无情、留情二人亦是止住脚步。 看着二人,毒公子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二人说道:“去鬼蜮!” “去鬼蜮?”听得毒公子所说,无情、留情二人亦是微微皱眉。 “内海之事还未了结,此时去鬼蜮只会误事。” 听得留情此话,毒公子亦是目露迟疑与挣扎之色。 “此番识破你计策的乃是外海一个小教门的教主,待你了了内海一事,再寻他也是不迟。” 听得无情所说,毒公子本是迟疑与挣扎的神色亦是稍有缓和。 “好,那就先留他多活一些时日。” 能放下之人才是能成大事之人者,毒公子具备做大事的品质。 陆瑾三人驾船并未走远,在陆倩倩的翘首以盼下,她终于看到了一艘驶向鬼蜮的海船。 纪寒三人便站于船头! 待得海船靠近陆瑾船只,白璐璐揽着陆倩倩的腰肢已是纵身跃到纪寒的海船上。 跃上甲板,白璐璐放下陆倩倩便向纪寒急声问道:“十步阁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得白璐璐所问,纪寒亦是向她沉声说道:“白姑娘,杜阁主遭毒公子暗算已经离世。” “你说什么?你说杜伯伯他……走了?”脚下踉跄、白璐璐目露悲戚之色。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匆匆向纪寒丢下此话,白璐璐便转眸看向陆瑾。 “陆哥哥,我们快回去,” 陆瑾目露为难,说实话他感谢白璐璐相救之恩,但是若拿白璐璐与陆倩倩相比,这白璐璐自然在他心中没有陆倩倩的分量重。 “去吧!倩倩有我照顾!”纪寒看到了陆瑾眼眸中的为难。 这白璐璐是真心喜欢陆瑾,从她对陆瑾的称呼与看陆瑾的眼神中便能看出。 第四百四十章 两位老孺 “好!”陆瑾当然知道白璐璐对他的情义,若是他就此拒绝,必会寒了这位女子对他的倾慕之心。 再说有纪寒照顾陆倩倩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匆匆相聚便要分离,在分别时纪寒告诉陆瑾若要寻他可去外海天魁教。 李清月翘首以盼的终于等回了纪寒,只是当她看到站在纪寒身旁的陆倩倩时,她那一双本是饱含期待的眼眸却是忽而闪过一抹凄楚之色。 纪寒归来,霍燕燕、魏冉、李昆仑等人自然欢喜。 纪寒并未打算将十字岛一事告诉魏冉等人,此次虽然拆穿了毒公子的阴谋,但也着实将毒公子得罪了个干脆。 这世上最难防备的便是小人,毒公子应该算的上是小人中的翘楚。 此次来鬼蜮便是为了打探陆瑾与陆倩倩的消息,如今陆倩倩已在身边,陆瑾也算是因祸得福寻了一段好的姻缘。 事既已了,那么便无需留在鬼蜮。 看向坐在对面有些拘谨的李清月,纪寒向她轻声说道:“清月姑娘可愿随我回天魁教小住些时日?” 突而听得纪寒此话,李清月那一双本是局促不安的眼眸忽而散发出一种惊喜的光彩。 她最怕的便是纪寒不再管她,因为当世之中唯有纪寒能解去她体内的化骨之毒。 在纪寒向李清月说出此话的刹那,骄阳与阿建二人豁然变色。 阿建一掷衣袖负气离去,骄阳亦是向纪寒投去担忧之色。 他怎能不知阿建为何负气离去,又怎能不知骄阳为何而担忧。 “好,小女尽听纪公子安排!”李清月向纪寒轻声细语道。 “既如此,那么大家便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便回天魁教。” 向李清月众人丢下此话,纪寒便当先离去。 陆倩倩体内的化骨之毒已如骨髓,他必须要寻一个僻静之地为她疗伤,这思来想去,便唯有天魁教是最好的去处。 将陆倩倩掺扶进偏房,而后看着她阖上双眸,纪寒才轻步离去。 厅堂外有一石亭,阿建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壶美酒,当纪寒寻到他时,阿建正在自斟自饮。 步入石亭,纪寒方一坐下便听到了阿建的一声冷哼。 骄阳站在偏堂下正在看着石亭中的二人,她并未上前打扰二人,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酒一壶,杯一盏,阿建只顾自斟自饮,全然不看纪寒一眼。 瞧着阿建这幅负气的样子,还别说竟是有些可爱。 将石桌上的酒壶拿在手中,纪寒看向阿建说道:“可愿随我去天魁教?” “不去!你一个将死之人不差我替你收尸。” “是啊,我这一个将死之人能在死前救下两条性命,这算不算死得其所?” 听得纪寒此话,阿建亦是放下手中酒盏。 “命是你的,你想怎样便怎样,何必与我说。” “也是哈!”纪寒为阿建斟上一盏满酒而后继续说道:“阿建,陆倩倩我必须要救,没有她与陆瑾,我早便死在皇城的天牢里了。” “那李清月呢?她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为何要救她?”听得纪寒此说,阿建向他反问道。 “因为我答应了她,做人要言而有信、有始有终,我若不救她,她便会死。” “她便会死?那你呢?在十字岛上我是否和你说过,你这样做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所以说嘛你才要跟去啊,有你这个神医在,至少能让我在心里上有个希望不是?” 纪寒语态轻松,全然一幅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阿建亦是由心佩服纪寒的这份洒脱。 “原本打算带你去见天机老人,看看他老人家是否能查出你体内余毒究竟是为何毒,但你却执意要救她二人,算了,我便先跟你去一趟天魁教吧。” 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亦是忽而揽住他的肩膀。 对于纪寒这个亲密的动作,阿建显然还是无法适应。 “此次,你算是将毒公子得罪了个干净,此人一身毒功神鬼莫测,被他盯上便如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日后你可定要小心提防此人。” 向纪寒说完此话,阿建却又突而加了一句。 “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日后!” 脸色潮红,酒意上头,阿建向纪寒说完此话,便一头栽在石桌上。 晃了晃酒壶里的美酒,纪寒看着已经酒醉过去的阿建说道:“原来你小子不胜酒力啊,这酒连一半都没喝完便醉了。” 见纪寒架着阿建向厅堂走来,站在厅堂下的骄阳亦是快步朝着二人走来。 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着纪寒,骄阳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命大着呢!”纪寒向骄阳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这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即便是两世为人的他也害怕。 但是怕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总会要来,不该来的让它来它也不来,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为今要做的便是先救下陆倩倩与李清月二人。 千言万语终化为了沉默!沉默着在月光下看着着彼此。 无需互相言语二人便能相依相知。 来时一行八人,归时一行十三人! 阿建寻了一艘大船,大船于碧波如洗之下驶向凌崖群岛。 在纪寒一行众人离开不久,风圣婆婆便来到了鬼蜮。 她已查明李清月最后出现的地点便在鬼蜮。她是被两名绝世剑客一路追杀到了此地,于忧心李清月安危的同时,风圣婆婆亦是找上了鬼婆婆。 步入黑店,风圣婆婆径直走至鬼婆婆身前,而后向她冷声说道:“我要李清月的下落和那两名追杀她剑客的姓名。” “要下落不知,要姓名两千两!”鬼婆婆在说话时,已是将一只枯手伸出账台。 “放肆!你竟敢问老身要银钱?你可知老身是谁?” 听得风圣婆婆此话,鬼婆婆却是发出一声如老鸦般的冷笑。 “风雷岛三圣之一的风圣风璇曦,你的大名如雷贯耳,老身怎能不知?” “既知,你还敢问老身要银钱?”听得鬼婆婆此话,风璇曦亦是冷声问道。 “这是规矩,风圣若是身上无钱便自行离去,等凑够了银钱在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教宗大典 银钱她是没有,但是身上切有几样贵重之物。 为了尽快打探到李清月的下落,风璇曦着实不愿在银钱一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自衣襟总取出一只琉璃小瓶,风璇曦将此瓶放于账案。 “这是我风雷岛无玄子亲手炼制的九露凝花丸。” “九露凝花丸?”听得风璇曦所说,鬼婆婆亦是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了这账案上的琉璃小瓶。 将此瓶拿入手中,鬼婆婆才向风璇曦说道:“那两名追杀李清月的剑客名为司无情与司留情,他二人继承洞剑宗师衣钵,修得黑白二剑。于数日前,这二人于鬼盘街刺杀李清月被一名叫做纪寒的小子所救。” 向风璇曦说完此话,鬼婆婆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向风璇曦加了一句。 “对了,拜月教被灭那日,毒公子本可杀了李清月,可是他却偏偏在李清月的体内种下了化骨之毒,随后又让那无情、留情二人追杀此女,此事倒是颇有些蹊跷。” “你说她被毒公子种下了化骨之毒?”听得鬼婆婆此话,风璇曦亦是向她沉声问道。 “收人钱财、童叟无欺,这是老身的规矩。”将九露凝花丸收入衣襟中,鬼婆婆向风璇曦淡淡说道。 “你方才说她被纪寒所救,如今她人在哪里?” “不知,老身只知鬼蜮事!虽然不知你与那妮子是何关系,但是你若想为她拿到化骨之毒的解药可去寻阎娘子,据老身所知,那毒公子是在为阎娘子做事。” 风璇曦已经快步离开了,她知道毒公子为何不杀李清月而是在她体内种下化骨之毒的原因。 穹月宝典! 看来这毒公子是在打穹月宝典的主意,只是当年李寒月在得到穹月宝典后,便将此典交予了她。 此事当时只有她二人知晓,这毒公子又是如何得知这密辛的? 穹月宝典并非什么绝世武学,而是一门精妙绝伦的内功心法,此内功心法可重塑骨骼,令人脱胎换骨,百毒不侵。 风璇曦仓促离去后,一道身影自账台后走出。 在这道身影走至鬼婆婆身旁的刹那,鬼婆婆亦是向他淡声淡语的说道:“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 “恩,依着风璇曦的性子定会去找阎娘子。内海不宁,我鬼蜮亦会受到牵连,便让这风璇曦去闹吧,反正她身后还有无玄子与雷公为她掠阵。” “楚天机,你我真要插手内海之事吗?”鬼婆婆看向天机老人并用一种凝重的神色向他问道。 听得鬼婆婆琅神机此话,楚天机亦是向她说道:“身在此中怎能独善其身,无尽海怜花教已经将手伸入这鬼蜮之中,看来咱们的圣尊已经开始不安分了,此次圣尊派雪丫头来寻刑无泪,我便顺水推舟呈了圣尊的心意。” “你这哪是遂了圣尊的心意,分明是给他送去了一个麻烦。”听得楚天机此话,琅神机向他语带讽刺的说道。 “不如此,怎能拖延圣尊的野心,说来,圣尊也不安好心,他命雪丫头来寻刑无泪,分明便是对那半部残典还未死心。” 内海风云诡谲,鬼蜮风云变幻,这外海看似平静,实则也是暗流涌动。 自沧海会灭白龙会后,外海所有海路亦皆落入沧海会之手。 如今沧海会俨然成了外海第一大派。 船停巨天岛,纪寒一行众人纷纷下船,阴瑛并不知晓纪寒会于今日归来,所以当她看到纪寒一行众人时,自然是呈吃惊之色。 如今她功力尽恢,便是重明殿与阴珏想要寻她的麻烦也得先掂量一下自身的实力。 在这外海,能胜过阴瑛的只有一人,此人便是沧海会的大当家混元宗师吴昊。 天魁教有阴瑛坐镇,重坤亦是安分了不少,而阴珏早已逃的不知所踪。 如今纪寒归来,也是到了该向那些人讨回灭教之仇的时候了。 天鸣之巅,纪寒一身紫衣,坐于总坛首位,骄阳与阴瑛各站纪寒两旁,下首黄猿与谷玄冥各肃穆而站,再下首便是一百余名天魁教众。 两条红绸由黄猿与谷玄冥二人亲自掷向半空。 这两条红绸足有十余丈之长,掷向半空时便如两面御风飘扬、猎猎作响的长虹一般煞是壮观! 长虹如桥! 骄阳、阴瑛二人豁然飞身而起落至两条长虹之上,而后两人做蜻蜓点水状奔至长虹尽头。 这一幕甚是壮观,若不是阴瑛之前于他千叮万嘱要他莫要起身,纪寒此刻定会起身拍手叫好。 长虹御风飘扬,站于两条长虹之上的阴瑛与骄阳忽而震声高喊。 “熊熊天火,焚我残躯,扬善除恶,我教士卒!恭见我教新教主,望教主带领我等为那死去的百名教众一报雪仇!” 站于长虹之上,在阴瑛震声喊出此话的刹那,便转身向纪寒双膝跪地。 这前面的四句口号是阴瑛与骄阳一同所喊,至于这后面之话,却是阴瑛一人所喊。 显然骄阳并不知晓阴瑛会于长虹之上喊出此话,所以在阴瑛转身向纪寒下跪时,骄阳并未跟上阴瑛的节奏。 “望教主带领我等为那死去的百名教众一报雪仇!”阴瑛跪,百名天魁教教众亦是尽数向纪寒齐齐跪下。 而黄猿与谷玄冥二人亦是转身看向那坐于总坛之巅的纪寒单膝跪下。 跪下,而后向纪寒震声高喊:“望教主带领我等为那死去的百名教众一报雪仇!” 纪寒起身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坐下去了。 他只听阴瑛说要为他举办什么登教大典,但阴瑛并没告诉他,这便就要为那些守卫天阳教的教众报仇啊! 这仇不是他不愿报,既然做了天魁教的教主,那么他便要担负起身为一教之主的责任。 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带上来!” 阴瑛一声令下,两名天魁教众压着两位蓬头垢发之人走至总坛圣火前。 “禀教主,这二人的身份乃傀阴教的前堂主,天阳教四位叛教的堂主已经伏诛,而今阴珏带另一位前傀阴教堂主逃无踪迹,这两名叛教之人还请教主发落。” 第四百四十二章 身世不简单 “那便按我教教规来处置吧!” 对待叛徒,纪寒对这种人可不会升出什么恻隐之心。 听得纪寒如此说,阴瑛亦是目无表情的看向了下方的两名天魁教教众。 便在这两名教众欲要将这两位叛教之人推入圣火中时,纪寒却是忽而皱了一下眉宇。 这是要烧死他二人吗? 虽然隔着很远,骄阳还是看到了纪寒微微皱起的眉宇。 她知道纪寒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纪寒为何会这般皱眉,虽然这二人可恨,但也无需对二人用如此酷刑。 “傀阴左使,今日乃我教新教主登典的吉日,为彰显新教主的仁心,我看还是留他二人一个全尸吧。” 忽而听得骄阳此话,阴瑛亦是微微一怔。 “是本使疏忽了,既如此那便按天阳右使说的来办。留他二人一个全尸。” 向骄阳说完此话,阴瑛又再次看向纪寒说道:“不知教主选择何时攻打重明殿,本使好事先做个准备。” 攻打重明殿? 听得阴瑛此说,纪寒算是看明白了,这哪里是为他举办什么登教大典,分明是要在今日定下攻打重明殿的时日。 “傀阴右使!”骄阳的脸色在阴瑛向纪寒说出此话后便挂上了一层寒霜。 “怎么?左使可是有话要说?”转眸看向骄阳,阴瑛向她皱眉问道。 “右使有所不知,教主日前曾与毒公子于十字岛交手,内力损耗过深,待教主内力恢复再议此事也不迟。” “毒公子?十字岛?那不是内海?你们这些日子竟去了内海?” 纪寒相信阴瑛对他并无什么坏心思,更不是在当众逼迫于他,这天阳教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要等他为陆倩倩与李清月二人化解了体内的化骨之毒。 这一场为纪寒特意举办的登教大典由纪寒内伤未复而落幕。 至于陆倩倩与李清月所中之毒与纪寒为他二人驱毒疗伤一事,是万万不能告诉阴瑛的。 若是告诉,阴瑛怎会愿意纪寒为这两名女子而枉送性命。 这驱毒疗伤所为纪寒带来的后果唯有阿建与骄阳知晓。 登教大典后,纪寒便闭关了! 只是这闭关的方式着实令阴瑛费解,人家闭关都是独自闭关,她所选的这位教主倒好,人家却是携三位有着国色天香之貌的女子与一位剑客闭关。 闭关前,纪寒还命令阴瑛绝不能来无事滋扰。 此次闭关之地,纪寒选在了天魁教的禁地之内。 在未进入禁地前,李清月并不知晓陆倩倩也身中化骨之毒一事,进入禁地后,李清月这才知道纪寒所带回的这名女子也中了化骨之毒,而且她所中化骨之毒要远比她所中的要深。 自纪寒将此女带回后,无论是纪寒对此女的呵护有致,还是看此女的眼神都在无不向她诉说着此女对他的重要。 当然,她是知道陆倩倩便是纪寒一直所在寻找的那位朋友的,但是她还是免不了失落,临行十字岛前,她亲手相送了一个香囊给纪寒,而这个香囊在纪寒归来时,她并未看到纪寒带在身上。 她到底在纪寒心中算什么?朋友?亦或者连朋友都算不上。 女儿心思便是这般,犹是在她已将一颗芳心系于纪寒时,这种心思便如中了什么魔怔一般令她难以自拔! 进入禁地已有两日,这两日里纪寒只在为陆倩倩驱毒疗伤,而将她搁置在一旁。 这中间纪寒虽有来过,但却不是为她驱毒疗伤,而只是对她一些简单的问候。 每次来时,骄阳与阿建都在纪寒身边作陪,更可恨的是,每次她想要与纪寒再多说一些话时,却总会被骄阳与阿建以各种理由打断,然后,她只能起身相送三人一同离开。 她李清月比骄阳与陆倩倩究竟差了什么?是容貌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容貌比骄阳与陆倩倩差,可是为何会这样?她从未如此倾心过一名男子,更未曾如此为一名男子忧容伤神过。 可这暗许芳心、忧容伤神所换来的结果呢? 骄阳与阿建正在一间石室外焦急的等待着纪寒,当二人听得这扇紧闭的石门发出声响的刹那,便急忙拉开了石门。 石门开,纪寒拖着一幅疲倦的身子与惨白的面容映入骄阳二人的眸中。 胸襟染血,嘴角亦有未擦干净的血渍。 看着这幅凄惨之样的纪寒,阿建亦是拉过纪寒的手臂。 他在为纪寒探脉,骄阳亦不敢做声打扰。 待得阿建放下纪寒手腕的刹那,骄阳亦是用一种急切中透着焦心的声线向阿建询问道:“怎么样,那毒有没有扩散?” 未回骄阳所问,而是用一种凝重的目光看着纪寒。 看着纪寒,阿建向他郑重说道:“两日内,你不能再为她驱毒疗伤,否则不等你医好她,你便要比她先走。” 听得阿建此话,纪寒故作轻松的向他说道:“你不是说我体内的内力可以压制住这毒的毒性吗?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阿建提高了声贝,并向纪寒怒目而视道:“我之所以这么说,那只是因为此毒在你体内设伏的时日太久,如今它虽然被化骨之毒所唤醒,但还需要更多的化骨之毒来做滋养,若待到它完全于你体内苏醒的那日,到得那时,你体内的内力是否还能压制住此毒,这个连我也不知道。” “还有!”向纪寒说完此话,阿建亦是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纪寒再次说道:“你不要忘了我之前曾说,此毒是你自胎中所带,按说你应绝无可活才对,可你却活到了今日,若非化骨之毒唤醒你体内之残毒,此毒怕是至你大限都不可能被唤醒。” “纪寒,你可知道你为何能活到今日?” “为何?”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亦是面露疑惑的向他问道。 “因为,在你落地之时,曾有一名或数名绝顶高手在你体内传入了一股能够压制住此毒的内力!” “注意我所说,我说的是传入而不是渡入!”向纪寒说完此话,阿建亦再次向纪寒说道:“纪寒,你的身份很不简单!真的很不简单!”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如纪寒为陆倩倩驱毒疗伤,其是将内力渡入陆倩倩体内,这并不会消耗纪寒的功力。 而传入却不同,传入内力便等同于将自身的功力也一并传入。 江湖中人很少会有人去耗费自己的功力来成全他人,而方落地的纪寒便享受到了此等待遇。 若说他的身世简单,便是连纪寒自己都不相信。 难怪在皇城大牢里时纪寒时常会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很是舒服的暖流在其体内游走,原来便是因为这个,是有人将自己的功力传给了他纪寒。 “这两日,你好生休息,记住,两日内莫要在为那位姑娘驱毒疗伤,我去百药岛采一些所需的草药,在我回来之前,你莫要肆意妄为。” 阿建向纪寒丢下此话便转身离去。 在他经过李清月的石室时,方巧看到李清月自石室中走出。 李清月向阿建问候,可是阿建因为心系纪寒体内毒症的原因并未去理会于她。 看着阿建如一阵风般自她身旁掠过,李清月心中极不是滋味。 这阿建对骄阳好声好语,相敬以待,可为何独独对她不理不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道她就这般惹阿建的讨厌吗? 不仅是阿建,还有纪寒的那些随从,便是连一个丫鬟也能对她趾高气昂的调笑讽刺,李清月愈想愈是生气。 站在此处便能看到纪寒与骄阳的身影,瞧着二人回时的方向李清月知道纪寒方才又去为那陆倩倩驱毒疗伤了。 纪寒半依在骄阳怀中,骄阳亦是环着纪寒的身子,二人当真是亲密至极。 心生怨气的李清月踱步走出禁地,她心中郁结,只想四处走走。 六奇宫之前携傀阴教攻入总坛,骄阳被迫放下千斤坠将蓝傲、阴珏等人困入总殿。 所以即便是纪寒不再天魁教的这段时日里,阴瑛也没有办法将这天魁总殿开启。 进入天魁禁地并不只有一条入口,李清月便是自另一条入口出得禁地的。 此处荒凉乃天魁教后门,把守后门的两位天魁教教众自然也看到了自禁地中走出的李清月。 虽不知此女子的姓名,但二人却知道这名女子乃是教主的贵客。 李清月看到这把守后门的二人本是止住了脚步,可是这二人中的一人却是突然向李清月说道:“姑娘可是要出去走走?” 这名教众很是好心,还伸手向李清月指了一个方向。 “姑娘,此处不远有一处花谷,姑娘若是想去看看,顺着这条路走就成。” 看着这名教众伸手所指的方向李清月向他问道:“远吗?我是说那处花谷?” “不远,从这里到那处花谷也就走上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听得这名教众所说,李清月便有些心动了。 “好,那我便去那处花谷走走!”向这名教众说话时,李清月亦是迈步向着二人所把守的后门走去。 “姑娘,要我二人陪姑娘去吗?”经过两名教众时,其中一名向李清月问道。 “不用,我一人去便可。” 向二人丢下此话,李清月便迈出后门向着那处花谷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清月还真看到了一处百花盛开的花谷。 看到这些开得正值娇艳的野花,李清月那郁结的心情也是舒缓了许多。 走入花谷,惊起千蝶飞舞! 此刻的李清月便如一名天真浪漫的女子般与这些蝴蝶在花丛中互相追逐了起来。 碧空如洗、芬芳四溢! 李清月暂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将自己交给了这一片花海世界。 她忘了她还身中化骨之毒,她忘了心中所有的烦恼,她肆意的追,追着那些本就能够触手可及的彩蝶。 在李清月沉浸于这一片花海世界时,三名衣衫佝偻之人正巧来至此花谷。 衣衫佝偻不是因为三人穷的连一件像样的衣衫都置不起,而是因为天魁教。 自六奇宫六位宫主被纪寒所杀,自纪寒与骄阳离开天阳教,阴瑛便对巨天岛上这些曾参与围杀天阳教的大小宗门们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短短数日,群龙无首的六奇宫被灭,岛上其他的一些小宗小门也接连被阴瑛所灭。 如今的巨天岛便唯有天魁教一支教派,便如如今的外海便唯有沧海会一方海匪一般。 阴瑛以雷凌万钧的手段将巨天岛所有外宗清洗,这清洗是清洗了,但也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三位逃至花谷之人便是巨天岛上一个小宗门的少宗主与两名随从。 其父被阴瑛所杀,这杀父之仇怕是有生之年都不能报之了,这杀父之仇报不了,更论灭宗之仇。 虽是亡命客,但当这位少宗主看到那正于花谷中追逐彩蝶的李清月时,便再难移动脚步了。 一身青色衣裙,身段宛如迎风摇摆的柳枝,虽然还未能看清此女的颜容,但这位少宗主断定此女之容必然惊为天人。 但见自家少主在此时还贪恋美色,这两名随从心中亦是一阵埋怨。 于埋怨中,一名随从当即向这位少主说道:“少主,此地离天魁教不过数里,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莫要耽误了与重阳公子约定的时辰。” “急什么?”听得这名随从所说,曹延直紧紧的盯着那于花谷中曼舞的李清月说道:“离约定的时辰还早,那阴瑛又没有一双千里眼,在看一会!” 便在曹延直向着两名随从说此话时,两名天魁教教众亦是忽而出现在跟着曹延直的这两名随从的视线内。 “少主,快蹲下,天魁教的人来了。” 在一名随从向曹延直说此话时,另一名随从亦是将曹延直强行按着蹲了下去。 这来花谷的两名天魁教众自然是方才把守后门的二人。 李清月是教主的贵客,二人怎能放心一位有着仙女之容的姑娘一人来这花谷。 虽说如今的巨天岛唯有他天魁教一教独立,但是他们清楚,还有一些各自宗门的漏网之鱼们便躲在这巨天岛内。 此处虽离天魁教很近,但也总归不太安全,所以这二人与另外两位天魁教众换了轮守便来寻李清月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花谷 但见李清月在花谷内一人嬉闹,这二人也不觉看的有些痴了。 谷中香色起,仙子起舞之,当空晴阳照,映得仙女姿! 别说是这两名天魁教众从未见过这般有着仙女之容于花中起舞的景象,便连平生算是阅女无数的曹延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神仙女子。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便在曹延直与两名天魁教众正如痴如醉的看着那正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李清月时,李清月却是忽而消失于他们的眸中。 这一画面便像是一只正在翩翩起舞的白鹤忽而被冷箭射中了一般。 在李清月栽倒于花丛中的刹那,两名天阳教众亦是自如痴如醉中惊醒。 “不好!” 一名天阳教众暗叫一声糟糕,便当先向着花谷冲去,另一名天阳教众亦是于大惊失色中冲进花谷。 曹延直不知这正翩翩起舞的女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两名天阳教众也不知这李清月明明好端端的为何就突然栽倒了? 冲至李清月身前,但见李清月紧阖双眸,面色发白,嘴角亦有鲜血自唇缝流出。 见得李清月这般模样,两名天魁教众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六神无主了起来。 于六神无主中,一名天魁教众亦是伸手想要抱起李清月。 亦是在他欲要抱起李清月的刹那,李清月却是忽而睁开了双眸。 睁开双眸,而后看着这两名天阳教众说道:“去……去唤……纪……纪寒……!” 吃力的向两名天阳教众说完此话,李清月再也无法抵御体内化骨之毒的发作晕厥了过去。 听得李清月所说,其中一名教众亦是向另一名教众急声喊道:“你快去唤教主来。” “好!你好好守着这位姑娘,我这就去叫教主。” 此女乃教主贵客,若是在此处出了什么闪失,他二人纵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藏于暗处的曹延直正在紧紧的盯着那一名正在于花谷中飞奔的天阳教众。 虽然他还不知道李清月的身份,但是他敢断定这李清月的身份在天魁教必然不凡。 “莫非这女子乃是前天阳教的骄阳教主?” 心里一旦这般认定,便再难改之! 想到其父被阴瑛所杀,想到其宗门上下除他三人外再无一活口,一股滔天怒意忽然撺上天灵。 在两名随从的大惊失色下,曹延直忽而向着花谷中的那名天阳教众冲去。 他是杀不了阴瑛,但是难不成他连一名突然晕厥过去的前天阳教教主也杀不了吗? “你是什么人!” 当这名守护李清月的天魁教众看到曹延直向他冲来的刹那,他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曹延直虽不是什么高手,但这名天魁教众亦不过只是一名普通教众而已。 刀是拔了,人也向着曹延直冲去了,只是这结果却并未如这名天魁教众所想的那般。 先夺刀,而后再用这夺来之刀刺入这名天阳教众体内。 这名天阳教众睁大着双眸倒在了万千花色之中。 手提这柄染血寒刀,曹延直一步步的向着化骨之毒于体内发作的李清月走去。 走至李清月身前,曹延直已是扬起了手中这柄染血寒刀。 然而在他扬起寒刀的刹那,他却突而又将这在艳阳下泛着森森寒光的寒刀放了下来。 此女身份乃前天阳教教主,这身份是何等尊贵,一刀杀了她岂不可惜! 还有,听说这前教主乃是当今天魁教新教主的夫人。 这两重身份便如同一道魔咒般在曹延直心中挥散不去。 用一双充血的眸子俯视着这正躺于花丛中昏迷不醒的李清月,一股邪恶的念头忽而窜上曹延直的灵台。 这已不是恶向胆边生在引导着曹延直,而是一种近乎扭曲的仇恨在催动着他。 当曹延直的两名随从冲入花谷后,二人却同时停下了脚步。 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二人看到了一件青色的衣衫自花丛中飞起,紧接着二人便看到曹延直没入这浅浅的花海之中。 他们知道曹延直在对这名女子做什么! 明明艳阳高照,天色尚暖,但二人的额头却在不停的冒着冷汗。 于后门到花谷所需半个时辰的路程,便是这名要赶去通知纪寒的天魁教教众的速度在快,也快不过曹延直对李清月的施为。 怒火终有穷尽时,当曹延直再次映入这两名随从的双眸中时,他亦是用一种近乎催促的语气向着二人喊道:“还楞在那做什么,快跑!” 三人做亡命之奔,躺在花丛中的李清月却仍未醒来。 在这名天魁教众焦急的叩门声下,纪寒与骄阳终于自禁地中走出。 在这名天魁教众还未向纪寒叙述完李清月的状况时,纪寒亦是冲出了后门。 他一路飞奔,如披星赶月一般,这将近所需半个时辰的路程纪寒只用了不到小半柱香的时间便赶到了。 当纪寒冲入花谷,当纪寒看到那躺在花丛中被褪去衣衫的李清月时,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的衣衫脱下而后盖在李清月的身上。 李清月所遭受的这一幕骄阳亦看到了,她睁大着双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乌发蓬乱的李清月。 在纪寒将李清月抱起的刹那,李清月的嘴角依然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这鲜血如同一道夺目的光芒般在刺痛着纪寒的每一根神经。 “将这里处理一下,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干的。” 纪寒的声音是空洞的,空洞的彷如没有七情六欲一般。 “好,这里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毁了清月姑娘清白的恶徒。” “让魏冉、左宁、方士来查。还有,今日所看,仅限你我知晓。” 目送纪寒抱着李清月离开,骄阳才将一双眸子落在了那名死去的天魁教教众的身上。 纪寒并未按原路返回,所以这位跑来通知纪寒的天阳教众并未看到纪寒。 李清月体内的化骨之毒突然发作,纪寒将她抱入石室后,便开始为她驱毒疗伤。 虽然阿建临行前于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在这两日间莫要在为任何一女驱毒疗伤,可是李清月遭逢如此厄难,他怎能置她生死于不顾? 第四百四十五章 此误 骄阳知道纪寒要做什么,可是她却不能出言阻止。 在李清月没遭此厄难前,纪寒都不曾动摇过救她的决心,更何况她遭受此番厄难之后。 骄阳深知清白于一名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于某些女子而言,这清白便等同于性命,甚至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 李清月嘴角的血渍她看到了,到底是哪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在李清月化骨之毒发作时对她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 将内力透过双掌渡入李清月体内,在渡入的刹那间,纪寒的身子亦是跟着一阵踉跄。 之前才为陆倩倩驱毒疗伤过一次,如今这中间还未怎么歇息却又要为李清月驱毒疗伤。 在纪寒体内内力亏空之时,他亦清楚的感觉到那潜伏在其体内的神秘之毒又在滋长了。 如今已是进行到驱毒疗伤的关键之处,纪寒唯一能做的便是强忍着体内这股如同削骨一般的痛楚继续下去。 好在李清月所中化骨之毒的时日尚短,纪寒还能坚持下去,若要是陆倩倩,纪寒恐怕会因这体内的削骨之痛而痛死过去。 为何体内会突然升出这般诡异的疼痛,此刻纪寒已经无暇去想。 而当他将这带有化骨之毒的内力重新收回其体内之时,其体内这股如削骨般的疼痛亦是突然爆发开来。 这种爆发的速度几近于瞬间,自体内透出体外,竟是将纪寒身上所穿的衣衫尽数震碎。 石室内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响之声,室内的桌椅亦是自地面高高弹起而后再次落下。 纪寒吃不住这如同爆炸一般的疼痛伏在李清月身上晕厥了过去。 骄阳担心纪寒的安危,但是李清月一事又让她暂时无法离开,阿建又去了百药岛采药。 如今这禁地内便唯有纪寒、李清月、与始终于沉睡中的陆倩倩。 体内化骨之毒又清除了一些,李清月于昏迷中感觉到一股于体内游荡的暖流。 这股于李清月体内游荡的暖流是纪寒在神秘之毒的爆发下还未及收回的内力。 因着这股未及收回的内力的缘故,李清月幽幽的自昏厥中渐渐恢复了意识。 在恢复意识的刹那,她便感觉到身上好像压着一个很重很重的东西。 这个压在她身上的东西不仅与她肌肤相亲而且还很温暖。 随着意识的着渐恢复,李清月终于意识到这压在她身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心情郁结独自去了那处花谷,而后在与彩蝶的嬉闹中化骨之毒突然于体内发作,然后她便晕厥了过去。 如今她人在花海,那这压在她身上的是—— 想到此处,李清月豁然睁开双眸,于睁开双眸的刹那,她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正压在她身上的人自身上掀飞而出。 这一推,她不仅用尽了全力,还用了内力。 虽然体内的内力并未恢复多少,但那也是身为一名九品高手的内力。 人被掀飞而出,李清月亦是豁然坐起! 那个被李清月所从身上掀飞而下之人已是重重的砸在了木桌之上。 木桌因重力而塌,人也跟着重重砸在了地上。 但瞧见自己身上片不遮衣,李清月亦是于惊慌骇然中将塌上的被席拉过,而后将自己包裹。 这一切皆为她本能的反应。 待得李清月于惊慌失措中冷静了一些之后,她才豁然发现,她竟身在自己的石室之中。 她身在石室之中,而那个被她从身上掀飞而下之人是谁? 此处是天魁教禁地,禁地内亦唯有两名男子,她方才是看到阿建外出的,那这赤身趴在她身上的人自然不会是阿建,不是阿建,那便唯有一个答案! “纪寒!” 李清月不顾自己为着衣衫,慌忙自榻上奔下。 当她看清这被她从身上推下之人的面容时,李清月大惊失色。 纪寒的脸颊毫无血色,若不是她能清楚的听到纪寒于昏迷中的呼吸声,她定然会以为纪寒已经…… 虽然不知道纪寒的脸色为何会如此惨白,但总归不能让他躺在这冰冷冷的石地之上。 将纪寒扶至塌中,李清月亦是在这榻上的床褥上看到了一片鲜红之色。 在看到床榻上这片艳红之色的刹那,李清月徒然色变。 她是女子,虽还未经人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床褥上的一片艳红之色代表着什么。 纪寒的呼吸匀称,想来应是疲惫所至。 用一种徒然变色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这床褥上的一片艳红,这一刻李清月亦是在努力的回想,回想在她昏厥后与昏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化骨之毒于体内发作,在发作前她清楚的记得她让一名天魁教众去找纪寒。 虽然自昏厥后的记忆是空白的,但是如今她人在石室内,便证明是纪寒将她带了回来。 化骨之毒发作,纪寒自然要为她驱毒疗伤。 可是,这只是驱毒疗伤而已,为何她二人身上所穿的衣物皆不见了呢? 在她转醒后,纪寒是趴在她身上的。 难道是? 自床褥上的那片艳红别过目光,李清月转而看向了躺在床榻里正在紧闭双眸,均匀呼吸的纪寒。 “难道是她在为我驱毒疗伤后,对我起了那般心思?” 想到这里,李清月那一张精致绝伦的面颊已是流露出一抹娇羞之色。 她忽略了她身上所穿的那件青色衣裙被纪寒褪去了哪里,而是拿起另一身白色衣裙穿在了身上。 像这样与纪寒独处的机会并不多,而且还是在纪寒欺负了她之后。 原来他心里有我! 之前的郁结与不忿已经随着自己的清白之身被纪寒所破而烟消云散。 面带红晕、红晕中又透着那种小女子的娇羞与欢喜。 能将自己的完璧交付于一位倾心的男子,这大概便是每一名女子心中的梦想吧! 她李清月的梦想实现了。 自纪寒身上别开目光,李清月一眼便在榻上看到了她曾送给纪寒的那个香囊。 看着榻上的这个香囊,李清月心道:“原来他并没有嫌弃我送他的东西,只是并未将它栓在衣带上罢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此情、难授! 只是李清月心中的这份窃喜并未维持多久便被纪寒愈发沉重的呼吸声所浇灭。 不但呼吸声愈发沉重,便连他的身上亦突然披上了一层涨红之色。 于骇然失色下,李清月亦是连忙伸手探向纪寒的身子,这一探,却并未如同她所想象般的那般炙热。 纪寒体温正常,这多少让李清月有些宽心。 而在李清月正在犹豫着是否要出去寻找骄阳时,纪寒却是于昏迷中突然自榻上坐起。 在他坐起的刹那,其身上的涨红之色亦开始在李清月的肉眼可辨下开始潮退。 体肤恢复如初,纪寒豁然睁开双眸。 在他豁然睁开双眸的刹那,石室的石门亦突然被外力推开。 一道焦急的身影冲入石室中,而后李清月便眼睁睁的看着骄阳将纪寒自榻上扶下。 自冲入石室再到带纪寒离开,骄阳自始至终都未与李清月说一句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未曾去看。 虽然她知道骄阳是因为关心纪寒才会如此,但李清月心中还是有一些不畅。 回到石室,骄阳便开始询问纪寒的身体状况,而纪寒却只字不答。 非但只字不答,还就地盘膝坐了下来。 骄阳未敢轻易打扰纪寒,而是静静的陪伴他左右。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纪寒仍未睁开双眸,两炷香的时辰过去了,纪寒仍是如此。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过,在这中间骄阳不曾离开纪寒半步。 而在这种不离不弃的陪伴下,纪寒终于睁开了双眸。 在纪寒睁开双眸的刹那,骄阳亦是急忙向纪寒投去了关心与询问的目光。 看着骄阳眸中的自己,纪寒向她轻声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魏冉他们那边如何?” 听得纪寒所问正事,骄阳亦是向他回道:“还没有什么眉目,魏冉三人跟着那恶人一路所留下的踪迹追至长鹭半岛便断了线索,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有三人在李清月化骨之毒发作时曾在花谷,但对李清月施为的应为一人。” “追至长鹭半岛便断了线索?为何会断?” “因为长鹭半岛对面便是海域,这三人应该是乘船渡海而去。” 听得骄阳此话,纪寒亦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宇。 渡海而逃便代表着无迹可寻,难道真要让李清月受了这不白之冤而无已得报吗? 现在纪寒最担心的便是李清月,一个好好的女子却无端被恶人毁了清白,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自己,如何面对他们? 瞧着纪寒眸中的阴郁,骄阳再次向纪寒说道:“魏冉三人已去沿路暗查,相信他们三人定会有所收获。只是你,阿建临行前曾嘱咐你在这两日内莫要再用那种法子,纪寒,你当真没事吗?还是不想让我因你而担心?” 瞧着骄阳眸中的担忧与柔情,纪寒轻轻的将她揽入怀中。 暖香在怀,纪寒向她轻声说道:“我怎会骗你?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感觉现在的我比那几日的我前所未有的好。” 向骄阳说完此话,纪寒又向她真诚的加了一句:“真的!我不骗你。” 便在二人柔情似蜜时,却突而听得了叩门声。 骄阳自纪寒怀中挣脱,而后起身打开了石门。 石门开,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清月便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站在门口的李清月不但人也俏,便连神色间亦是透着一种只有小女子才有的娇羞之色。 看到李清月,纪寒亦是自石地上站起。 “纪……纪公子,这是你的靴子。”面含羞涩、语带怯怯,这李清月仿佛变成了一名新婚胜尔的小娘子一般。 骄阳深深的看了李清月一眼,而后便淡淡的自李清月手中接过了纪寒的鹿皮靴。 对于李清月所向他流露而出的表情纪寒亦是感到深深的不解与困惑。 难道她不知道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吗? 应该是!化骨之毒突然发作,李清月在那时应该痛的晕厥了过去。 虽然当时晕厥了过去,可是事后李清月一定会发现的。 自己的清白没了,纪寒最怕的便是她想不开,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 便在纪寒如此想时,李清月再次用一种娇羞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纪公子,你……你的衣裳怕是再也穿不得了,我……我自小跟随娘亲学习过一些缝制的技艺,待我为纪公子做好了新衣裳,便再来看公子。” 向纪寒说完此话,李清月便如一只慌乱的小鹿般跑开了。 待得李清月离去,骄阳才转过身来。 将石门重新阖上,骄阳亦是用一种沉重的目光看着纪寒。 看着纪寒,而后用一种无比凝重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我去寻你时,你赤身胴、体,她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纪寒,此事很不好处理,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一同解决。” “解决什么?”听得骄阳此话,纪寒亦向她疑惑问道。 “她在花谷所遭时,尚在昏厥中,但当她醒来必会发现她的清白已被人毁,观她神色,想来她是将那毁她清白之人误认为了你。她喜欢你,所以才会向你露出那般的娇羞。还要为你裁制新的衣裳。” 骄阳声音落下,纪寒亦是目露惊呆之色。 “你……你是说,她将这事误会成了是我所为?” 瞧着纪寒眸中的震惊,骄阳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怕便是如此了,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冥冥注定,当时我去时,你确实为着衣衫,只此一点,便能让她坚信不疑。” 在骄阳向纪寒说出此话时,纪寒亦突然想到在他自李清月体内收回内力之时,那一股来之莫名的削骨之痛突而于其体内爆发,而后他便不省人事。 再而后,李清月比他先醒,当她看到自己赤身酮体趴在她身上时——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这个美丽的误会却是如此棘手。 “纪寒,她喜欢你,所以便是在她昏迷时将此事误会于你所为,她也不会怪你,非但不会怪你,还于心欢喜,这个从方才她看你的眼神时便已经说明,倘若有朝一日当她得知真相后,我怕她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不宁 骄阳此话纪寒深感赞同,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但要如何告诉她呢? 若不告诉,那么这个锅只能由他纪寒继续背下去! 而要背下此锅还必须要有一个前提,便是这个前提,纪寒确定自己无法做到。 瞧着纪寒眸中的凝重,骄阳继续向他问道:“纪寒,你喜欢清月姑娘吗?” 忽而听得骄阳所问,纪寒亦是断然否定。 “是因为她已非清白之身吗?” “当然不是!我纪寒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瞧着纪寒眸中的急切,骄阳亦是于心一暖。 是啊,她看上的男子怎么会是那种被世俗偏见所绊之人。 此事若是让纪寒去告知李清月,恐怕会令她更受伤害。 毕竟她喜欢纪寒,若是由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来告诉她其实她的清白并不是被她喜欢的人所夺,而是另有其人,便是骄阳亦无法想象李清月再得知这个残忍的真相后,会否能够接受。 禁地的暗铃于此石室突然响起,听到这挂在石室中的铜铃声骄阳亦是收起方才的心思看向纪寒说道:“魏冉他们回来了。” 随便穿了一件衣衫,纪寒便与骄阳出了石室。 待得二人方一走出石室,便迎面看见了正向二人走来的李清月。 “纪公子!” 瞧着纪寒那急匆匆的步态,李清月亦是快步向纪寒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而后将手中的香囊递于纪寒身前。 李清月向纪寒柔声细语的说道:“纪公子,我方才忘了将这个香囊给你。” 纪寒垂眸看了一眼李清月手中所拿的香囊,这个香囊是在去十字岛前李清月给他的,如今这算是再送一次吗? 直觉告诉纪寒,这个香囊他不能接,犹是在他知道李清月对他的心思后他便更不能接受这个香囊了。 既然对李清月并无这喜欢的情义,又何必再徒生人家的误会呢? 瞧得纪寒并未去接她手中的香囊,李清月却是忽而将这手中的香囊系在了纪寒的衣带上。 她系香囊的动作不但飞快而且还极为娴熟。 系好香囊,而后后退一步,李清月瞧着自己的杰作,如一名情窦初开的小女子般,慌乱且羞涩的转过身去,而后一路跑回自己的石室。 “走吧!”骄阳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清月的石室,而后向纪寒催促道。 纪寒看了一眼这系在衣带上的香囊,心中甚是头痛。 难道哥已经优秀到这般境地了吗?日后若是再遇到什么江湖女子、大家闺秀,还是莫要展现自己才好。 出了禁地,便看到了魏冉、左宁、方士三人。 “教主!”三人向纪寒躬身抱拳,这一句教主叫的也是极不顺口。 “恩,查的如何了?”在向魏冉三人问话时,纪寒亦是再次迈动脚步。 三人一路跟随纪寒来到一座石亭。 “回教主,那三人的身份已经查明。” 对于魏冉的这个回答纪寒并未感到太过的吃惊,论武功他们在这西海确实够不上格,但若论追踪、查人、查案,这三人可要胜过这些西海高手们太多太多。 “回教主,于巨天岛躲避阴瑛前辈追杀的江湖人士确实有不少,但在骄阳姑娘所提供的时辰内,出现在花谷范围内的只有三人,此三人中,一人名为曹延直,另外二人为他的随从。” “躲避阴左使的追杀?”听得魏冉此话,纪寒亦是忽而皱眉。 “是,教主可能不知,在教主不在天魁教的这段时日里,阴前辈已经肃清了巨天岛岛上各个大小宗门,如今的巨天岛亦唯有天魁教一方独立。而出现在花谷的曹延直便是被阴前辈所灭的一方宗门的少宗主。” 在魏冉向纪寒说此话时,他是看着纪寒的眼睛说的,而自纪寒的一双眼眸中她已经得知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便是纪寒并不知道阴瑛前辈于巨天岛所做之事。 纪寒确实不知,若不是今日魏冉告诉于他,或许他还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不会知晓这件事。 听得魏冉此话的骄阳亦在暗暗心惊,这阴瑛怎能如此?便是为天阳教报仇,她怎能连这巨天岛的其他宗门也要赶尽杀绝? 巨天岛共有大小二十六宗门,阴瑛竟然将其他二十五个宗门尽数诛灭? 若真如此,那李清月岂不是为她天魁教所害? 骄阳一直便在想,这花谷离天魁教如此之近,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妄为,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曹延直一宗上下被阴瑛所灭,在没有能力向阴瑛寻仇的情况下,他恰巧遇到了于花谷散心的李清月,若是李清月体内的化骨之毒未在那时发作,她相信这曹延直绝不敢向李清月下手,可偏偏李清月的化骨之毒便是在那时于体内发作。 于是悲剧发生了! 曹延直痛恨天魁教,痛恨阴瑛,所以便对李清月施下此等兽性。 只是令骄阳无法想通的是,这曹延直连这种禽兽都不如的事情都敢做,为何却没有向李清月痛下杀手呢? 魏冉的话音都已落下许久,石亭中的纪寒与骄阳却迟迟未有开口。 “教主!”魏冉试探着唤了一声纪寒。 听得魏冉所唤,纪寒亦是向他问道:“可是还查得了什么事?” “恩,回教主,属下三人自一名被灭宗门的弟子口中探得一个消息,此人说,有许多被阴前辈所灭的宗门之人都投靠了一个叫做重阳公子的人,而这个重阳公子已经陆续自长鹭半岛接走了许多躲避阴瑛前辈追杀的各宗中人。” “而这些各宗中人此前所在其宗门的身份都极为显赫,据这名弟子所说,像他们这些宗门里的普通弟子连投靠那位重阳公子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能留在巨天岛上自生自灭。教主,属下三人推测,这个重阳公子可能在预谋着一件针对天魁教的阴谋。” “重阳公子?”听得魏冉所说,纪寒亦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教主,属下已经打探到了,这重阳公子名为重阳,其身份乃一方宗门的少主,此宗门名为重明殿,其殿主名为重坤,乃是一位九品宗师的绝顶高手。”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吴昊拜岛 无需魏冉去说,纪寒也知道重阳公子此人。 阴瑛之前曾于登教大典上询问纪寒何时攻打重明殿,这他还没定下攻打的时日,人家重明殿便首先不安分了。 陆续接走巨天岛各宗宗门的重要人士,这重阳公子想做什么?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看来重明殿又想上演一出围剿天阳教的戏码了。 本以为回到天魁教,这日子便会过的安分一些,可是,这世上之事大多都不会顺心如意。 自石凳起身,纪寒看向魏冉三人说道:“你们继续暗查,看看这巨天岛上还有什么目标是重阳公子还想拉拢的,查清后速来向我汇报。” “是!”听得纪寒此话,魏冉三人亦是起身告退。 待得魏冉三人离去,纪寒亦是长吸一气。 石亭中只有纪寒、骄阳二人,二人皆默不作声。 一阵清风吹入石亭,骄阳在纪寒的脸庞上看到的只有愁容。 看着纪寒这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骄阳向他轻声说道:“可是在想阴左使一事?” “恩!”听得骄阳所问,纪寒亦是叹声说道:“这江湖纷争不比朝堂,朝堂之争多为政见不合,多为利欲熏心,而这江湖之争,却毫无道理,往往一本绝世武学便能掀起这江湖的腥风血雨,比起朝堂上的争斗,这江湖上的纷争才是最残酷的。” 一番感叹后,纪寒继续向骄阳说道:“既然我已做了天魁教的教主,那阴前辈所做与我所做又有何分别,既然这重明殿贼心不死,欲要在搅动这凌崖群岛的风云,那么咱们也不能做这粘板上的鱼肉任人欺凌。”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心中是欢喜的。 因为,纪寒已经转换身份,将自己融入到了这场浩大的江湖世界之中。 一名天魁教众正在向着石亭中的纪寒与骄阳走来。 走至石亭下,这名天魁教众向纪寒与骄阳说道:“教主、右使,沧海会龙首拜岛,左使请教主与右使过去。” “沧海会龙首?”听得这名天魁教众所说,纪寒已是快步自石亭走出。 “好,本教与右使这便过去!” 在这名天魁教众的引路下,纪寒终于再次见到了沧海会的大当家吴昊,随吴昊一同前来的还有叶青与周通二人。 纪寒二人双双迈入光阴殿,坐于殿中下首正在招待吴昊三人的阴瑛亦是匆忙起身。 踏红毯而行,行至吴昊三人身前,纪寒开口向三人爽朗说道:“三位大哥,好久不见。” 三位大哥?还好久不见? 阴瑛感觉有些跟不太上纪寒的节奏,这教主竟与沧海会的三位当家如此熟络?熟络到已是能够称兄道弟的地步了吗? 便在阴瑛琢磨着这此中缘由时,纪寒又是再次开口向吴昊问道:“吴大哥,不知吴大哥可有在长盟岛寻到三位当家的下落?” 听得纪寒所问,吴昊三人的脸色亦是瞬间冷冽了下来。 于冷冽中,吴昊向纪寒沉声说道:“我与七弟按老二所留的渐云印记一路寻去长盟岛,于长盟岛附近的一座礁岛上发现了老二他们三人的尸体。他们三人皆身中剧毒而死。” 听得吴昊此话,纪寒亦是豁然变色。 “经过老子一番秘查,查到老二他们三人是被一个叫做毒公子的所杀,如今老子已经将整个沧海会的人都派了出去,去寻这毒公子的下落。” 毒公子?怎么哪里都有这个毒公子?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纪寒向吴昊快速说道:“吴大哥,这毒公子并不在外海。” “不在外海?小兄弟可是知道这毒公子的下落?”听得纪寒所说,吴昊三人亦是豁然抬眸看向纪寒。 “恩,这毒公子前些日子曾出现在内海十字岛,现今恐怕也在内海。” “内海?”吴昊并未询问纪寒是如何知晓这毒公子下落一事,而是用一种凝重的神色在看着纪寒。 于凝重中,吴昊向纪寒沉声说道:“纪小兄弟,此次前来,共有两事要与小兄弟商谈。” 不待纪寒回话,吴昊接着说道:“这第一件是我沧海会有心想要与小兄弟的天魁教结为同盟,这第二件便是我沧海会准备在沧海岛召集外海所有宗门宗主选出一位江湖盟主。” 吴昊此话一落,阴瑛瞬间变色。 她直接跳过沧海会要与天魁教结盟一事,而是向吴昊直接所问这选盟主一事。 “吴龙首,这选盟主一事非同小可,先不说这外海宗门鱼龙混杂,便说即便是以吴龙首如今的身份,怕是也不能将他们召集到一起吧。” “此一时彼一时!”听得阴瑛所说,吴昊亦是向她冷声说道:“自阎娘子于数月前将那五万军士与万艘战船带入西海时,便已经打破了西海二十余年的平静。” “倘若某日,阎娘子率这五万大军攻入外海,你我拿什么去抵挡这支大军,所以,我吴某人才要选出一位能够带领我等抵御十阎殿野心的盟主。” 吴昊此话掷地有声,令得阴瑛亦是无话可驳。 “说来,在内海与无尽海之人的眼中,你我,乃至外海所有宗门终究不过只是外人,而他们才是西怜国的后裔,虽说西怜国早已分裂亡国,但是他们身上所留的仍然是西怜国的血液,所以这于外海立盟主一事刻不容缓,我们唯有团结起来,才能够在日后的这场滔天骇浪中活下去。” 吴昊的这一席话,令得纪寒深感敬佩,此等男儿才能配得上侠义二字。 “吴龙首所言极是!那西怜国在最强盛时几近一统三大古国,若说他们的后裔没有什么野心怕是连老身自己也不信,只是,这外海毕竟乃是太武帝所划,倘若那五万精军真的自内海而出攻打我外海宗派,那太武帝便不出一分力吗?说起来,这几十年来,你我还有其他宗门便像那戍边的将士般在为他守护着这西海边疆,” 阴瑛此话形容的极为贴切,令得纪寒也深表赞同。 “哼!谁为他守卫西海边疆,老子只是为了老子们自己。若是敌不过,老子便是战死也不是为那陈匡战死,而是为老子自己。” 第四百四十九章 竟被言语所损 用一种与人置气的口吻向阴瑛说完此话,吴昊便看向纪寒再次说到:“纪小子,对于老子方才所提的这两件事,你小子可有什么异议?” “没有!吴大哥高瞻远瞩、先我等而忧,小子我佩服还来不及呢,怎会有异议?” “那好!”听得纪寒此话,吴昊亦是长身而起。 “既如此,那咱们两家便已成盟友,老子最近听闻这重明殿欲要集合凌崖群岛之上的所有宗门围攻你天魁教,小子可需要老子我出手去为你擒了那重坤来?” 吴昊说的豪气冲天,大有豪侠风范,纪寒听的亦是心旷神怡,我心向往。 只是,沧海会才殁了三位当家,吴昊又要为立盟主一事而四方奔波,纪寒实不愿劳动吴昊。 再说了,若是他连一个重明殿都摆不平的话,日后何以去面对十阎殿乃至那五万背叛太武的连绳军。 “吴大哥的心意小子我心领了,不过一个小小的重明殿而已,若小子我连凌崖群岛上的这些宗门都摆不平,那还谈什么与吴大哥并肩作战、合力抗敌?” “好!就喜欢你小子这个脾气!”听得纪寒此话,吴昊亦是伸出如蒲扇般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纪寒的肩膀上。 一拍即离,而后三人扬长而去。 将吴昊三人送出天魁教,纪寒才转身看向了阴瑛。 他并不怪阴瑛在巨天岛上所做之事,也不能将李清月所遭之难怪罪在她的身上。 说来,李清月遭此噩难与天魁教是脱不掉关系的,只是事情已然发生,想要追悔无异于痴人说梦。 头疼! 想到李清月一事,纪寒便顿然没了主意。 “教主这般看老身作甚?”但见纪寒一直在用一种不温不怒的目光在看她,阴瑛亦是向纪寒询问道。 “没什么!阴左使,虽然本教一直不赞成什么株连九族,斩草除根的做法,但是,有时候,有些人还真不该留在这个世上。” 向阴瑛说完此话,纪寒便抬步向着光阴殿走去。 对于阴瑛而言,纪寒此话便当真说的有些让她莫不着头脑了,既然猜不透纪寒此话中的深意,阴瑛便看向骄阳问道:“骄阳右使,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责怪老身对那些宗门之人太过心慈手软了吗?” “或许是吧!”骄阳看着纪寒的背影向阴瑛意味深长的说道。 定住脚步,而后转眸看向二人,纪寒向骄阳二人说道:“阴左使,您还杵在那里作甚,重明殿贼心不死要置天魁教于死地,咱们总得商量一下对策吧。” “商量,何须商量?”听得纪寒此话,阴瑛脱口而出的说道:“方才教主在吴龙首面前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将重明殿也视作土鸡瓦狗一般,对付这土鸡瓦狗还需商量什么应对之策?”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阴瑛还是跟上了纪寒的脚步。 回到光阴殿,阴瑛亦是着人唤来了谷玄冥与黄猿二人。 自纪寒归教那日,阴瑛便告诉纪寒她已将温碧姐弟派去了傀阴教总坛,毕竟傀阴教也是需要留人看守。 而这留守之人便非温碧姐弟莫属,凭着她二人的身份,可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于去寻傀阴教的麻烦。 谷玄冥已与纪寒、骄阳冰释前嫌,他当时舍二人离去也是因为误会骄阳将天阳教的镇派绝学天阳神功私授于纪寒而心生怨气,如今纪寒已经身兼天魁教两门镇派绝学,他自当尽心辅佐。 黄猿身材消瘦,生的如麻杆一般纤长,据纪寒目测,这黄猿怕是要有一米九的身高。 如今天魁教四位高层聚在,纪寒亦是大袖一挥坐上了教主的交椅。 这把交椅是由黄铜所铸,坐上去甚是冰凉与硬。 黄猿坐于骄阳下首,谷玄冥坐于阴瑛下首,而这两位左右使,却是分堂而坐,一个在右一个在左。 待得纪寒落座,坐在骄阳下首的黄猿便起身向纪寒说道:“禀教主,当日六奇宫率其他宗门攻打天阳教,属下得知此消息,便事先将教中精锐尽数遣散,如今,我教浴火重生,那些被属下遣散的我教精锐不日将会尽数而归。” “好!黄护法忠肝义胆,置自己之生死而渡外,为我教日后之复兴而尽瘁,赏,本教定要重重的赏你”学着一方教主的样子,纪寒向黄猿大佳夸赞道。 只是他这夸词也夸了,奖赏的话也说了,黄猿却是向纪寒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这种古怪的表情就像似在看傻缺一般。 骄阳虽目不斜视,但其心中却是唉声一片。 纪寒不解这黄猿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他,现下这家伙不是应该说:“黄猿多谢教主赏赐吗?” 便在纪寒心中如此想时,阴瑛却是忽而幽幽的向纪寒来了一句。 “教主,这光阴殿并非朝堂,教主也非庙堂中人,何必要学那庙堂里的官人说话,我等皆乃江湖人,听不懂这些繁文缛字。教主还是入乡随俗说些匹配教主身份的话为好。” 此话的侮辱性并不是很大,但伤害性却极强。 “还有,黄护法并非是要教主赏赐,而是要告诉教主,我教的精锐不日将会尽归。教主方一回来便携骄阳右使与两位相貌不错的女子闭关,黄护法见不到你这日理万机的教主,只能现在才向教主禀报此事,还望教主莫要怪罪黄护法这禀报不利之罪。” 面含微笑,纪寒用一种好奇的目光在看着这位明明六十余岁却偏偏有着一张半老徐娘般面容的阴瑛。 没看出来啊,这阴瑛还挺会损人的,而且这损人的本事还挺高。 黄猿直愣愣的站着,此刻的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他都听出来这阴左使在暗讽教主了,教主本人能听不出? 还有,这教主不是阴左使自己所选的吗?她为何要当着他们这些属下的面要讽刺这位由她亲自所挑的教主呢? 自纪寒身上别开目光,阴瑛又转眸看向了那坐在她对面不动于色的骄阳。 “还有你,你二人虽未举夫妇之礼,但这并改变不了你为他夫人的事实,你既为他的夫人,却怎能纵她在你面前如此乱作非为?” 第四百五十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此乱作非为?这帽子扣的有些过大了吧。 听得阴瑛此话,骄阳这才看向那坐在交椅上的纪寒。 看着纪寒,而后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阴瑛说道:“阴左使,教主他并未做过阴左使口中所说的乱作非为之事。” “哦?不曾做过?那甚好,不是老身非要参合进你二人的事情里,只是……” 阴瑛自骄阳身上收回目光而后看向纪寒。 “只是教主总归要给骄阳右使一个名分吧,不如这样,依老身看,不如等我教灭了重明殿,你二人便成婚吧。骄阳上无长辈,那么老身便越俎代庖一次,作为骄阳的长辈,教主意下如何?” 听得阴瑛此话,纪寒终于明白阴瑛的意图了。 原来她拐弯抹角向他说的那些讽刺之话都是为了为这逼婚而做准备。 阴瑛此话一落,黄猿与谷玄冥二人皆露出欣喜之色。 这教主的身世极为神秘,又能将天魁教的两门镇派绝学融会贯通,实乃当时之奇才,若是教主能与骄阳右使成婚,那么他们才会将纪寒当做真正的自己人。 “成婚?”骄阳轻轻的念出了这二字。 念出的刹那之间已是突然欺身。 “此事,容后再议!”向一脸错愕的阴瑛三人丢下此话,骄阳便转身走出光阴殿。 她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纪寒的反应都慢了半拍。 在阴瑛的脸色已然沉下之时,纪寒亦是忽而自交椅起身追向骄阳。 依然是一座石亭,石亭下骄阳正在看着身旁的一株青树。 听得身后所传来的脚步声,骄阳亦是缓缓转过身来。 纪寒抿动着嘴唇想要开口说话,但却又不知该向此刻的骄阳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你不用理会阴右使方才所说。” 一株青树下,二人相对而站,几片青叶随风落下,于二人中间如小船般荡漾。 纪寒曾向她说过回绳州迎娶上官清、乌明雅二女一事,若不是受她牵绊,纪寒怕是早已迎娶了那两位佳人。 说来,是她将纪寒卷入了这场江湖的风波中来,亦是她让纪寒不能如期而归,成婚?便是真要成婚,她也只能在那两位还未曾谋面的佳人之后。 “骄阳,待西海之事了结,你便跟我回绳州吧,若你想念天魁教,想念西海,我便再陪你回来。” 纪寒所向她说的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听在骄阳心中却是如蜜一般的甜。 “带我回去见大夫人和两位姐姐吗?你就不怕大夫人不允?” “不会,宁嫣通情达理,你见了便知。” 青叶已落地,石亭寂无声,两脉默不语,尽在两相知。 二人又一同回光阴殿了,当阴瑛看到这二人那如胶似漆的样子,也是为之一怔。 方才骄阳这丫头明明是负气离开的,怎么这才离开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又这般恩爱有加了。 一个坐回首位,一个坐回下首。 纪寒看向阴瑛,并向阴瑛请教道:“阴左使,这重明殿若真是聚集凌崖群岛的其他宗门来攻我天魁教,我天魁教该如何应对?” 听得纪寒此话,阴瑛亦是用一种不屑的口吻向纪寒说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教主有何可担心的,” 瞧着阴瑛那一副不将重明殿放在眼里的样子,纪寒是真不知道这阴瑛的自信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便算上那些正在归来的天魁教精英,他天魁教又能有多少人马,这些人又如何能与一座群岛之人相抗衡? 还有这天魁教建的连个围墙都没有,没有城墙可守,人家带着上千号人攻入天魁教可怎么办? 瞧着纪寒眸中的不解与担忧,阴瑛向纪寒继续说道:“教主久居太武怕是从未见过这江湖门派之争,届时待那重坤来,老身便与他旧账新账一起算罢。” 阴瑛算是说对了一半,这久居太武没错,但若说他未见过江湖之争,那便错了。 那十字岛上,十步阁与十一大宗门之争他如何没见过,虽然那场争斗被他所化解,但是若是他未能解开毒公子的阴谋,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阴瑛轻视重明殿,但纪寒却不会。 对待敌人,若是掉以轻心将必败无疑。 一艘海船绕过重重礁石群,停靠在一座礁岛。 海船靠岸,于船上共走下十人。 这十人唯有两人最为引人注目,这引人最为注目的二人便是重阳公子与曹延直。 曹延直不再穿的破烂,而是着了一身墨绿色锦袍,而重名公子亦是一身紫衣,头带紫金朱冠。 跳下船只,重阳公子与曹延直走在最前,其他八人如跟班一般跟在二人身后。 前方是一片密林,二人将要步入密林时,重阳公子却忽而定住脚步向曹延直问道:“曹少方才在船上与我所言可当真,曹少当真与骄阳共赴了一番云雨?” “当然当真,天魁教杀我父母,我向骄阳右使先讨还一些利息也是理所应当。”听得重阳公子所问,曹延直亦是挺起胸膛向重阳公子骄傲着说道。 “好一个理所应当,这么说来,那骄阳右使恐怕身患顽疾,不然她也不可能突然晕倒在那花谷中便宜了你曹少,不过,本公子还是很佩服你,你当时就不怕那骄阳醒来一掌毙了你吗?” 重阳公子此话可算是问到了曹延直的心里。 当时他被仇恨所驱,哪里知道什么害怕,只是在恢复了理智后,曹延直便开始后怕了起来。 这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便没有回头路可走。 而且,他也不相信那骄阳醒来后会知道是他所为。 二人已是迈入密林之中,穿过这片密林,前方于曹延直眼中豁然开阔。 开阔是因为前方是一片空地,而在这片空地上,曹延直竟是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虽然面孔熟悉,但却从未有过交集。 站在这片空地之人,人数虽不多,但其每一人的身份不是宗门长老便是宗门少主或宗门千金。 见得重阳公子与曹延直进入此地,这站在空地上的二十余人皆将目光定格在了重阳公子二人身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往生门 重阳很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步态从容,于从容间还透着一种傲然得意之气,走至这二十余人身前,这二十余人也开始向重阳一一拱手。 这礼数已经给到了,下来是不是便要步入正题了? 一名一身红衣,手持一柄三尺青锋的貌美女子向前迈出一步,而后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向重阳问道:“重阳公子,我们在此岛已经逗留数日,不知重阳公子何时带我们去见重坤殿主商议为我等宗门报仇一事。 这名女子可谓是问出了这一行人心中最想问的问题,而重阳在将她们这一行人接入此岛时也是向她们明确表示过,重明殿会全力相助她们向天魁教报得这杀父灭宗之仇。 “不急!”听得此名女子所问,重阳亦是用一种淡漠的口吻回道。 说来,他并瞧不上这些丧家之犬,只是将他们带上此岛是其父的意思罢了,他只是遵从其父的命令而已。 这曹延直便是他最后一个要接之人,如今人已安全带到,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至于这剩下的一半,却非他来办而是另有其人。 算算时日,其父所说的这位另有其人应该也快到了。 前方密林内传出阵阵脚步之声,这脚步之声错落有序,一听便为高手的步声。 天色已近黄昏,天边已现暮色。 听得这密林内的脚步声,以红衣女子为首的二十余人皆纷纷拔出手中兵器做防备之态。 林内的脚步声亦是愈来愈近,以红衣女子为首的众人亦是越发紧张。 如若重阳突然要向这些已然没了依靠的他们发难,可能明年的今日便会是他们这二十余人的祭日。 重阳公子瞧着这一个个丧家之犬们所露出的那种警惕与恐慌之色,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们无需紧张,来是自己人。” “自己人?”忽而听得重阳公子此话,以红衣女子为首的众人亦是纷纷长出一口大气。 便是在这一口大气方一落下之时,三道人影踏着脚下的灌木、矮草自密林中走出。 在这三道人影映入红衣女子众人视线的刹那,红衣女子便用了一种极为惊讶的声音向前方的三人唤道:“子明公子,怎么是你?” 红衣女子道出了这三人中一人的身份,而当重阳听到红衣女子所唤此名的刹那,其脸色亦是豁然下沉。 子明公子便是长盟岛的岛主常子明,其父便曾是西海南屿的盟主。 而自三人所站的位置来看,这常子明所站的还不是主位。 三人中所站主位的是一名女子,此女花容月貌,身着一袭淡黄色长裙,怀抱一只正在她臂弯中酣睡的花猫。 常子明站其左侧,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孺站其右侧,这位银发老孺一袭黑衣,双手插于衣袖之中。 重阳公子确信除常子明外他从未见过这二人。 犹是这名站于三人正中的女子,此女体态轻盈,仅是那走路的姿态便能魅惑众生,更论她还有着一副美轮美奂的容颜。 走至红衣女子众人身前,常子明三人停下脚步。 这常子明生的唇红齿白,很讨女子的喜欢,在他出现之时,红衣女子便再也没有自他身上移开目光。 而这名不知姓名的女子,别看她生的宛若仙子一般,但直觉告诉重名,此女身上有刺,而且还是那种沾之即死的毒刺。 “便是这些人吗?”一道宛若黄鹂般动听悦耳的声音忽而自重阳耳边响起。 便在重阳正欲回答之时,这道宛若黄鹂般动听悦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那便开始吧。” 开始?开始什么? 便在重阳疑惑之时,常子明与银发老孺忽而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迈出,而后便是风驰电掣。 重阳根本就未看清这二人的动作,他只是隐约的看到常子明与银发老孺好像在这二十余人里走了一遭。 待得二人再次站在这名神秘女子的身前时,以红衣女子为首的二十余人亦是各个手捂丹田之处,向着这名神秘女子目露惊恐与愤慨之色。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红衣女子杏目圆睁向这名神秘女子愤声说道。 “没什么,只是在你们体内种下了往生符而已。”神秘女子抚摸着怀中正在酣睡的花猫向红衣女子淡淡说道。 “往生符?那是什么东西?”听得神秘女子所说,以红衣女子为首的众人亦是向神秘女子掷声问道。 “那不是什么东西,只是每月的今日你们若未服下往生符的解药,便会痛不欲生,浑身化瘀而已。放心吧,这往生符并要不了你们的命。” 听得神秘女子此话,重阳亦是目露惊惧之色,此女何止带刺,分明便是一只美丽的毒水母。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为我们种下这往生符!”一名宗门长老向神秘女子恨声问道。 听得这名宗门长老所问,神秘女子亦是嫣然一笑。 “这个问题问的好,种下往生符,便为往生人,恭喜你们,你们已经加入了往生门,自此以后,你们与我便是一家人。” 只从方才常子明与银发老孺所施展的那种近乎鬼魅般的身法来看,别说是他们这二十余人,便是再加上一倍的数量,也非这二人的敌手。 既非这三人的对手,红衣女子亦是转眸看向重阳,并向他恨声问道:“重阳公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便是这位红衣女子不问,重阳他自己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往生门,他从未在外海听说过这个门派,亦从未听其父向他提及过这个门派。 将这些丧家之犬聚集到这里,他本还以为是其父想要将这些人招揽至重明殿的麾下,可是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其父让他将这群丧家之犬召集至此,原来是为他人在做嫁衣。 既是为了他人在做嫁衣那也无妨,反正他本就看不上这些人,只是这常子明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四大冥殿 他为何会与这名神秘女子一同出现在此处,看来他的这位父亲向他隐瞒了许多的事情。 密林内再次传来脚步的莎莎之声,听得这自林内所传出的脚步之声,重阳亦是连忙收敛心神望向前方。 此时,夜已黑,月已悬! 在重阳的紧盯下,又有四道身影身披月色自林内走出。 当这四道身影映入重阳眸中的刹那,重阳亦是目露惊恐之色。 不比那位神秘女子与银发老孺,重阳认得这身披月色的四人,不但认得还能叫出这四人的名讳。 “孽海四狂!”重阳用一种惊悚的语调失神喊出了此四字。 在重阳喊出此四字的刹那,红衣女子众人亦是目露呆滞之色。 这目露呆滞完全是因为被这四人的身份所震。 这四人皆年近五旬,一身黑衣,虎背熊腰、身背一口足有两掌之宽的斩刑刀。 四人走至神秘女子身后,便如雕塑般站着再也不动。 “事情办的如何了?”神秘女子抚摸着怀中的花猫看着红衣女子众人说道。 她虽是在看红衣女子等人,可问的却是这孽海四狂。 “不太顺利,那些不愿听姑姑话的,无妄已经将他们杀了,那些愿意听姑姑话却又不愿被种下往生符的也被我们一并当做忤逆姑姑来处理,现今凌崖群岛除了天魁教以外,如今都已尽数归顺了姑姑。”四人中一名赤眉浓须之人向神秘女子回道。 尽数归顺?忽而听得这四字,重阳公子亦是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了这位神秘女子。 孽海四狂所说的尽数归顺是何意?这其中也包括他重明殿吗? 看着这位神秘女子,重阳公子想问却又不敢去问。 便在他心中正犹豫不决时,这位神秘女子却是忽而转眸看向了重阳。 看着重阳而后用一种淡漠的姿态向他说道:“重阳公子,此间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这便回去告诉重坤,让他两日后先行前往天魁教,姑姑我也要去会一会这外海的第一高手。” 神秘女子向重阳下了逐客令,而这逐客令亦正随了他的心意,此刻他巴不得赶紧回去问问其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重阳匆匆离去的身影,曹延直心急如焚,他宁愿投靠重明殿也不愿投靠这位心狠手辣的神秘女子。 跟着她,前路渺茫,生死便再也不由自己! “你们,跟本姑姑走吧!” 待得重阳离去,这位神秘女子才看向曹延直众人淡淡说道。 走吗?若不想现在死,那便唯有听命。 此岛离重明殿并不远,待得重阳回到重明殿,便一路向着重坤的住处跑去。 在重阳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独自坐在屋中的重坤亦抬眸看向了重阳。 他知道重阳要来,也知道重阳心中有许多的疑问。 “爹!”冲入房内,匆匆走至重坤身前,重阳张口便向重坤问道:“爹,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往生门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门派,还有长盟岛的常子明为何与往生门的人在一起,还有,连爹你也投靠了往生门不成?” 面对重阳的连珠发问,重坤已是重新坐了下来。 “坐!”瞧着重阳眼中的急切与担忧,重坤向他沉声说道。 待得重阳落座,重坤才向他继续说道:“其实爹不是想瞒你,此事便是连爹也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听得重坤此话,重阳亦是向他焦急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要知道我重明殿的身份乃是往生门四大冥殿之一便可。” “四大冥殿之一?” “恩,这往生门消失于江湖已经近百余年,其鼎盛时,门中非但高手如云,连门下四大冥王都为大宗师境界。”在重坤向重阳说此话时,其眸中亦是流露出一种向往之色。 大宗师境界,那可是江湖中人人人所向往的无上境界,迈入此境,便等同于迈上了武学一道的最顶峰。 这最顶峰也便是武学之巅、武道之极! “大宗师境界?爹,你是说咱们这重明殿也曾出过大宗师?”听得重坤此话,重阳亦是目露惊喜之色。 “恩,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之前爹只以为这只不过是你祖父所向爹讲的一个传说而已,直到她的出现,当她向爹拿出生死门掌印的那一刻,爹才相信。” 看向重阳,重坤亦是用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重阳说道:“为今之际,为爹要做的便是铲除天魁教,因为只有爹铲除了天魁教,姑姑才会将四大冥殿的镇殿绝学传授于爹。” “镇殿绝学?可是爹之前所说那位我重明殿大宗师所修的绝学?” “正是此绝学?爹不仅要得到这本绝学,还要生擒那天魁教的新教主,届时,或许爹也能迈上那武学一道的至高之顶。” 重坤此话令得重阳心潮澎湃! 若是他有一个大宗师的老爹,那他岂不是要在这西海横着走? 此刻的重阳已经全然忘记了之前所向重坤所问的那些问题。 自椅上起身,而后走至重坤身前,重阳突而向重坤说道:“爹,今日孩儿得到了一个消息,若是咱们能将这个消息利用得好,或许能让爹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完成姑姑的交代。” “哦?什么消息?”听得重阳此话,重坤亦是向他好奇问道。 在重坤的好奇下,重阳亦是向他附耳说了起来。 待重阳说罢,重坤亦是目露惊异之色。 “阳儿,此话当真?”抬眸看向重阳,重坤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爹,当然当真了!” “好!甚好!真是天助我也!阳儿,你这便速速下去安排!” 看着重阳离去的背影,重坤亦是重新站起。 他唯有重阳这一独子,本来他对这唯一的独子期望很高,可奈何他天生阳气倒置,不宜习武。 重阳的母亲在诞下重阳那日便与世长辞了,重坤与其夫人伉俪情深,在其夫人离世那日他便发下重誓,此生再不纳妾生子。 其子不成,其父还在! 若是他能登上那武学之巅,便能护得重阳一世周全。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不妥 月寂无声,夜色幽凉! 李清月在禁地内足足等了半日亦未等到纪寒的归来。 于李清月而言,她对纪寒的情谊已经不再是芳心暗许,匆匆走出禁地,站在一座石亭下,李清月眺望着远方等待着纪寒的归来。 当她自这一条幽寂的石路上看到纪寒身影的刹那,她的心也开始跟着纪寒的脚步声扑通扑通的乱跳。 纪寒已经自前方的石亭下看到了李清月,已经过了半日有余,他还是未能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将发生在李清月身上的真相告诉于她。 看着站在石亭下的李清月,骄阳压低着声音向纪寒轻轻说道:“看来她是在等你,你可有想好该如何告诉她这件事?” 听得骄阳所问,纪寒亦是深深皱眉。 “说来,她的遭遇与我天魁教拖不得关系,但是,此事若是一直拖下去,恐怕……” 骄阳并未将此话说完,因为李清月已经迈下石阶正在朝着她二人走来。 走至纪寒与骄阳身前,李清月看向纪寒面带羞涩的唤了一声“纪公子”。 瞧着李清月眸中对纪寒的含情脉脉,骄阳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她深夜在此等候纪寒,可不单单只是因为想要看到纪寒,恐怕她是想要与纪寒独处了。 “那我先回去了。”骄阳读懂了李清月的心思,便向纪寒丢下此话独自朝着禁地走去。 月色幽幽,石路漫长! 二人一直默默延石路而行,李清月心中如小鹿一般乱撞,纪寒却是忧心忡忡。 走至一假山池塘边,李清月亦是忽而停下了脚步。 水中映月,塘水如镜,二人的身影亦映在这一面镜花水月之中。 一阵清风吹来,吹起李清月几缕青丝。 李清月不敢去看纪寒,她只是望着这池塘内纪寒的倒影。 望着这一轮倒影,李清月轻轻向着这轮倒影说道:“纪公子,我……我已经都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忽而听得李清月此话,纪寒亦是用一种诧异与惊异的目光看向了她。 “嗯!”依旧是望着这水中倒影,李清月再次向纪寒强调道:“嗯,清月全都知道了。” “今日若不是得纪公子相救,恐怕清月早已死在了那花谷里,所以,清月并不怪纪公子,非但不会怪,清月还要感谢纪公子对清月的再次相救之恩。” 李清月终于向纪寒说出了她心中想说的话,而纪寒听得亦是在心中长舒了一口大气。 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向李清月开口说出真相,却没成想人家早已知道了。 那为他系上香囊,还要为他缝制新衣,便是为了要报答他的再次相救之恩咯? 可是骄阳明明向他说过,李清月已经将发生在她身上之事已经误会成了乃是他所为。 他相信骄阳的判断,但是李清月呢?她方才可是明明说了她已经全都知道了啊! 若是此刻再将花谷一事拿出重提,便等同于再次揭开了李清月的伤疤,但若是不再重提,纪寒便无法确定李清月是否真的知道了在她身上所发生的遭遇。 便在纪寒下定决心正欲相问李清月时,李清月却是突而开口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清月大仇未报,不敢言它,所以,今日之事,清月还想请纪公子能够暂且忘记好吗?” 她向纪寒说此话,是她思虑已久的,她不想让纪寒看轻自己,不想让纪寒只看到她儿女情长的一面,既然两人已经发生了事实,那么凭她对纪寒的了解,她说此话,只能加重她在纪寒心中的位置。 现在的她还无法与骄阳相比,但来日方长,她首先要做的便是在纪寒心中埋下一颗高看于她与于她心愧的种子。 她是喜欢纪寒,正因为喜欢,她才不得不想尽办法抓住这个她所倾心的男子的心。 “好!清月姑娘放心,我定会为姑娘驱除体内的化骨之毒,还有那毒公子阴险狡诈伤我挚友,清月姑娘向毒公子寻仇也算上我一份。” 池塘边,明月下,听得纪寒此话的李清月可谓是一笑百媚生,再笑群芳妒。 经过今夜一谈,李清月相信纪寒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两个人都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中事,所以接下来的气氛亦自然不再如之前那般凝重。 骄阳在石室中踱步等待着纪寒,听得石门响动,骄阳亦是忽而定住脚步。 纪寒回来了,瞧他的脸色看上去也甚为轻松。 阖上石门不待骄阳询问,纪寒便向她当先说道:“骄阳,原来她都知道。” “她都知道?”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不觉皱起了一双眉宇。 “纪寒,你说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了什么?” “当然是发生在花谷的事情,方才她都和我说了,还说她大仇未报,让我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瞧着纪寒眼眸里的轻松,骄阳却并未如纪寒般如释重负。 嚼允着大仇未报四字,骄阳突而抬眸向纪寒问道:“纪寒,方才她都与你说了什么,你细细说来。” 看着骄阳眸中的凝重,纪寒当下不敢怠慢,便将李清月方才与他所说的所有话一字不差的讲与了骄阳。 待得听闭,骄阳的一双眉宇亦是快要皱成了一个川字。 霍燕燕曾说这李清月颇有心思,之前骄阳只以为是霍燕燕不喜李清月才会如此说,现今看来,霍燕燕说的倒是真的了。 男子的心思向来不如女子细腻,纪寒听不出李清月这番话中所带的深意,这并不怪他。 瞧着骄阳眸中的深沉,纪寒心中亦是跟着一沉。 “骄阳,怎么了?可是清月姑娘所向我说的这些话有什么不妥?” “确实不妥!”听得纪寒所问,骄阳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 不待纪寒再问,骄阳亦是向他再次说道:“纪寒,我虽然猜不出李清月为何要向你说这些,但是我敢保证,她依然将发生在她身上的遭遇认为了是你所为。” “在她身上所发生之事确实与我天魁教托不了干系,但这并不能代表全因我天魁教而起,她今日若不出去,便不会发生此事,或许是她命中该有此劫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谣言起 骄阳此话令得纪寒忧心忡忡,看来李清月一事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已经解决。 骄阳在宽慰了一番纪寒后,已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李清月一事,便由她来出面吧,等得明日,她便去告诉李清月真相,让这场单方面的误会彻底解除。 床幔落下,二人亦是各自怀揣着心事阖上双眸! 黑夜寂无声,一艘海船在月色的笼罩下驶入长鹭半岛。 数十道身影于海船跳下,而后在月色的裹挟中向着巨天岛一路飞奔而去。 如今的巨天岛早已不负往昔之鼎盛,自阴瑛以雷霆手段一连斩杀二十五门宗主后,这二十五门的门众便成了丧家之犬。 虽然天魁教并未对他们这些普通帮众赶尽杀绝,但却也令得他们无处可归。 魏冉三人已经成功混入了一批无处可归的帮众之中。 这批无处可归之人人数并不多,此刻魏冉三人便在与这群人把酒言欢。 这把酒言欢的地方是一处宽敞的石洞,石洞里燃着火堆,加上魏冉、左宁、方士三人,这围在火堆旁的人共有三十余人。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魏冉得知那曹延直便是重阳公子所接走的最后一人,至于这曹延直为何是最后被接走的,听一名帮众说,之前这曹延直一直躲在自家的密室里,他是最近两天才从密室里出来的。 既然这曹延直便是重阳公子目标的最后一人,那么他们也已经完成了纪寒所交付的任务。 瞧瞧天色,魏冉决定还是等明日一早便回去向纪寒复命吧。 篝火熊熊,映的这石洞亦是一片敞亮。 酒意已然上头,这些帮众们也开始肆意大骂起了天魁教来。 有些帮众骂着骂着便睡着了,有的帮众却是越骂越起劲,骂到最欢时,连阴瑛的祖祖辈辈都连根着一同遭了殃。 篝火旁,魏冉三人互望一眼,三人在彼此的眸中看到的只有无奈之色。 便在一名帮众骂到最猛烈时,一名衣衫邋遢的年轻小子忽而钻进这石洞里。 这闯入石洞的年轻小子眉宇兴奋,于兴奋中亦是向着魏冉众人大步流星的走来。 走至火堆前,这名年轻小子亦是用一种眉飞色舞的表情看向魏冉三人说道。 他之所以要向魏冉三人说,因为这一石洞里的人,只有这三人还尚在清醒之中。 “三位,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消息!” “哦?这位兄弟,什么天大的消息竟让兄弟你如此兴奋?”瞧着这名年轻小子眉宇里的眉飞色舞,左宁向他笑语问道。 听得左宁此问,这年轻小子亦是立时自眉飞色舞中换了一幅神情。 这幅神情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恶心,恶心到令人作呕。 “我要说的这个消息呢,说出来能把你们吓死,别说你们,便是我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跟五雷轰顶了一般,魂都快要被惊出来了。” 左宁虽不喜这名小子所流露出的神色,但却对这名小子欲要所说的消息深感好奇。 于是便强压下心中不喜向这名小子说道:“我说兄弟,你快点说啊,急死个人,说出来,让我听听,看看能不能把我的魂也给惊出来。” 见得左宁如此迫切,这名年轻小子亦是向左宁一脸兴奋的说道:“我要说的这个消息吧和天魁教的骄阳右使有关,兄弟,你们可知这天魁教的右使与他们的新教主是什么关系?那两人可是一对儿,一对是什么意思?一对就是滚过床的意思。” 听得此子此话,左宁的一双眸子亦是彻底冷冽而下,而方士已经握住了腰间所挂的刀柄。 便在方士欲要拔刀之时,一只手却是突而按住了方士手臂。 魏冉看向方士,并向他暗暗摇头。 于摇头中,魏冉亦是抬眸看向这位年轻小子说道:“就这个?这算哪门子消息,还能将兄弟你的魂差点惊出来,我说这位兄弟,你这魂也太不经吓了吧。” 听得魏冉此话,这名年轻小子亦是嘴角一撇自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切”字。 切字落下,此名年轻小子再次向魏冉说道:“这位兄弟,下来兄弟我要说的话,你们三位可要竖起耳朵都听好了。” 魏冉正了正身子,做起一幅洗耳恭听之势。 对于魏冉的表现,这名年轻小子相当满意。 用一种赞赏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魏冉,这名年轻小子向魏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说的事便是今日白日里,骄阳右使与曹延直于花谷私会一事。” 青年此话落下,魏冉三人亦是豁然变色。 将这三人眸子里的震惊之色尽收眼底,这名年轻小子亦是再次向三人说道:“怎么样,震惊不震惊?这骄阳右使与曹延直私会时,被她教中的一名教众撞见,于是骄阳右使手起刀落将那教众所杀继续与曹延直在那光天化日之下行那苟且之事。” “哎,真的想不到啊,这骄阳右使竟会是一个水性杨花、招蜂引蝶的女子,这一说吧,我倒是还真有些同情那位天魁教的新教主了,这叫什么?这叫此情付错,遇人不淑!” 此事乃子虚乌有之事,魏冉三人再是清楚不过。 “此事你是自何处听来?”魏冉看向这名年轻小子,并向他沉声问道。 “何处听来?”听得魏冉所问,这名小子亦是向魏冉说道:“这事如今在巨天岛都传开了,其实吧,在听得这事后开始我也不信,但是这事吧,它传的有鼻子有眼,连曹延直与骄阳右使私通的细节都有,还有,这可是曹延直亲口向重阳公子说的,若是没此事,那曹延直敢与重阳公子这么说?我觉得吧,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对了,那曹延直还亲口说骄阳右使的胸前有一颗像弯月一般的印记,你们想,若是曹延直没与骄阳右使私通,他又怎么知道人家的那个地方有一颗弯月印记?” 在这名年轻小子向魏冉说此话时,那些本已大醉的流落帮众们皆已清醒,非但大醉的已经清醒,便是连那些于酒意中睡着的帮众们也纷纷起了身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决断 这名年轻小子立时被这些自酒醉中醒来的帮众们拉到了他们的人堆之中。 借着这些醉酒的帮众正在询问此名年轻小子时,魏冉三人已是匆匆起身。 走出石洞,左宁向魏冉沉声说道:“此事关系骄阳右使清誉,你速速回去禀报大人,我与方士去查这散布谣言的根源到底是自哪里所起。” “好!这谣言已起,已经不能再控,你二人定要万分小心,我这便回去禀报大人。” 向左宁、方士二人抱拳后,魏冉亦是自月色下向着天魁教飞奔而去。 纪寒并未睡下,他这一夜都在想着要如何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来告诉李清月。 骄阳知道纪寒未睡,便在她欲要安慰纪寒让他休息之时,石室内所悬的铜铃突然响起。 铜铃阵阵,延绵不断! 纪寒与骄阳亦是连忙自榻上坐起,二人穿了衣衫,快步走出石室。 这一夜不仅纪寒与骄阳未睡,李清月也未睡。 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她正在思量着与纪寒日后的相处,愈这般想,她的精力亦愈旺盛。 便在她憧憬着未来与纪寒的美好之时,一阵铜铃声忽而打断了她的幻想。 紧接着这阵阵铜铃之声的便是两道急促的脚步声。 她知道这两道脚步声的主人是谁,带着心中好奇,李清月也是穿上衣衫,自床榻走下。 打开禁地机关石门,纪寒与骄阳便看到了那正在禁地外来回踱步的魏冉。 “大人!”此刻魏冉心中焦急,已经全然忘记了在这里要唤纪寒为教主。 听着魏冉的这一声所唤,在看着魏冉一脸的急切,纪寒心中亦是微微一沉。 “魏冉,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在向魏冉说此话时,纪寒二人已是走出禁地。 “是!回大人,巨天岛于今夜突然升出了一则谣言” “一则谣言?什么谣言?魏冉,你细细说来。”紧皱着一双眉宇,纪寒向魏冉沉声问道。 “是,大人,此谣言与……与骄阳教主有关!”自纪寒身上别过目光,魏冉看向骄阳说道。 “与我有关?你说说看,到底是一则怎样与我有关的谣言。” 听得骄阳所问,魏冉亦是用一种自犹豫中下定决心的语气向骄阳说道:“此谣言如今已传遍整个巨天岛,传的是骄阳教主的品性,传的是骄阳教主与曹延直于花谷私通。” 魏冉本以为当他向骄阳说出此话后,必然会引来骄阳的勃然大怒,可是他错了,当他向骄阳说出此话后,骄阳却是看向了纪寒。 而纪寒亦在看着她。 二人如有默契一般的皆未言语,只是这番冷静便令得魏冉深感敬佩。 用余光扫向身后,而在纪寒的这道余光扫向其身后的刹那,藏在石门后的李清月亦是忽而屏住了呼吸。 骄阳与曹延直于花海私通?此刻李清月的心神已经完全被这句话而占据。 在她暗暗心惊之时,她亦再次听到了脚步之声。 脚步声渐行渐远,李清月知道纪寒三人欲要离开此处。 待得再也听不到这脚步声时,李清月亦是自石门后闪身而出,她知道三人定未走远。 若是其他之事或许李清月并不会如此放在心上,但是此事关乎骄阳,她便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于她而言,骄阳是要与她在日后平分纪寒宠爱的女人,身为女子若无妒,那便也不是女子了。 只是李清月的妒,却有些超乎了其他平常的女子。 未有听到后门的响动声,那便证明纪寒三人未出此地,李清月一路延石门而下,终于在那座曾与纪寒独处的假山下、池塘边看到了纪寒三人的身影。 月色倒悬,星夜如墨! 魏冉在深深敬佩纪寒与骄阳的这份从容不迫之时,亦再次向纪寒忧心说道:“大人,此谣言传的太过真实,卑职怕的是,这谣言或许明日便会传出巨天岛,届时,骄阳右使便要承受更多的流言重伤,事关骄阳右使的清誉,大人还是速下决断的好。” “速下决断?”望着这一汪如镜的水面,纪寒向魏冉说道:“魏冉,你觉得便是本教现在杀了这巨天岛上的所有流众,便能止住这起谣言吗?” “可若是不如此,这谣言如何能止?”听得纪寒此话,魏冉亦是向他急声说道。 依是望着这一汪如镜的水面,纪寒终于知道那曹延直为何敢对李清月于光天化日下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了。 原来他是误将李清月认作了骄阳。 纪寒能想到此点,骄阳亦能想到。 水面无波,纪寒突而用一种空洞的声音向着这无波水面说道:“魏冉,你去唤左宁与方士回来吧,此事我心中已有决断。” 向魏冉丢下此话,纪寒便转身离去。 看着纪寒与骄阳的背影,魏冉亦是疾步离开此地。 三人离开,李清月自一处隐秘的假山下走出。 方才纪寒三人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只是这听到的内容却令她略有不畅。 因为她并未听到这谣言里的内容,魏冉只说这谣言过于真实,只是这过于真实在哪?魏冉却只字未提! 此刻,李清月只想知道这关于骄阳与那个叫什么曹延直于花谷私通的谣言到底都谣言了什么? 与外面的男子私通?这骄阳怎么能做出此等身败名裂的丑事? 只是这谣言毕竟只是谣言,又能有几分为真? 如今纪寒与骄阳已经离去,去向哪里她不知道,她只是知道这二人并未回禁地。 今夜既然无法睡下,她又对这一谣言极感好奇,于是李清月便匆匆回石室里取了佩剑,夺后门而出。 光阴殿偏堂! 阴瑛没想到夜都这么晚了,纪寒还来寻她。 披了衣衫,而后为纪寒打开寝门,阴瑛便转身向屋内走去。 只是她方迈出了一步,身后却突然传来纪寒的声音。 这声音很冷,如九幽寒泉一般冷冽。 “阴左使,夜黑风高夜,是为杀人时!”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阴瑛亦是身躯一震!因为她在纪寒此话中听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意。 第四百五十六章 此月、此夜 定下脚步,而后转身看向纪寒。 阴瑛向站在门口的纪寒与骄阳问道:“教主想要杀谁?” “重坤、重阳、曹延直!” “现在?”瞧着纪寒眼眸里的杀意,阴瑛向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她虽知道她这一问只会是白问,但是她偏要一问,因为只有问了,她才能知晓纪寒眸中这一份果决的杀意是否足够强烈。 迈出屋门,阴瑛唤来一名天魁教教众,并向这名教众冷声说道:“你速去告知黄猿与谷玄冥,便说老身与右使陪教主出去数日,教中之事,暂由让他二人代掌。” 听得左使所命,这名天魁教众亦是急忙领命而去,只是在他方迈下石阶之时,身后却又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等等!”纪寒唤住这名天魁教众并向他沉声命令道:“去告诉李昆仑让他守好禁地,在本教归来之前,不得让李清月出去走动。” “是!” 听得纪寒此话,阴瑛亦是忽而皱起眉宇,她隐隐觉得今夜发生了某桩她所不知道的大事,但这大事是何,她却无法猜出。 猜不出也无妨,只要她亲自所选的这位教主能够适应他这个新的身份便好。 杀人? 这江湖里无时无刻不在杀人,于阴瑛而言她早已习以为常。 那重坤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会于今夜驾临重明殿吧。 虽然此举有些破坏了江湖的规矩,但这规矩不就是放着让人打破的吗? 若是循规蹈矩,日后怎能成事? 长鹭半岛停泊一叶扁舟,三人跳上扁舟后,阴瑛忽而抬掌拍向这幽幽海面。 海面泛波,并荡起千层涟漪! 这一叶扁舟在阴瑛的掌劲下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瞬间便拉开了长鹭半岛与扁舟的距离。 此去是去重明殿,按照这叶扁舟的速度,不出两个时辰便能抵达重明殿。 一袭白衣、手握佩剑,李清月自花谷而出一路直下。 今夜,星空密布,弯月如钩、夜风习习、夜虫欢鸣。 她并不担心她的化骨之毒再会发作,因为不久前纪寒才为她驱毒疗伤过。 一想到关于骄阳的那则谣言,李清月便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虽不知道纪寒去哪,但她却知道最好要赶在纪寒归来之前回到禁地。 一名女子于深夜不告而出,这若是让纪寒知晓,定会破坏了她精心在纪寒心中所为她设计的形象。 既然魏冉方才曾说关于骄阳的谣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巨天岛,那么她只需要询问这巨天岛上的任何一人便可。 一路直下,李清月终于于前方看到了一点火光。 这一点火光的来源处为一座荒弃的宗门,此宗门名为惊羽门,自惊羽门门主被阴瑛所杀,此门便也宣告了它日后的衰落。 不但衰落,随着门中三位长老分别被天魁教的黄猿与谷玄冥所杀后,此门就此也宣告了它的灭亡。 本来此门还尚留一颗火种,然而他们的少门主竟也弃他们而去转头投靠了重阳公子。 如今这诺大的宗门只剩下了四名还不愿离开的弟子。 这四名弟子自小便被惊羽门门主所收留,于他们而言惊羽门便是他们唯一的家。 若不是那天魁教,他们惊羽门何至沦落至此。 这四人自知自己武功低微,向阴瑛寻仇无异于痴人说梦,虽为门主报不了这血海深仇,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四人不恨阴瑛不恨天魁教。 如今忽而听得那天魁教的右使与曹延直于花海私通,这则消息当真来的振奋人心。 教主夫人余外偷欢,那新教主岂能容她? 若是这则关于天魁教右使的风流史传遍整个外海,届时,他们倒要看看这天魁教于日后于外海还能如何抬起头来! “来,大哥,咱们今夜便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待得明日咱们哥四个便一同出海,将这骄阳右使的风流史传遍整个外海。” “三弟说的没错,咱们武功是低微,但若论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咱谁也不服,如今终于等得了一个为门主报仇雪恨的机会,咱们哥四个定要将它牢牢的抓住,堂堂教主夫人背着教主在外偷食,你们说,那教主夫人与曹延直在那光天化日之下行那事是,这位教主夫人会不会叫唤?” “当然会啊,不但会叫唤,而且叫唤的声音肯定比和那新教主做那事是叫的声音大。” “哦?二弟,你怎知道?莫非当日你也在场?” 四人围于一篝火下,一边把酒说笑,一边用言语互相打趣。 “我倒是希望在呢,若在,等那曹延直食完了教主夫人的这碗残羹,我也能跟着曹延直尝尝这教主夫人的味道不是?” “哈哈,别说二哥你想,便是全岛上的这些人都想呢,我猜,现在全岛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位与曹延直私通的教主夫人呢。” “也是,大哥,要不然我们迟些再走?听说重坤殿主已经召集了凌崖群岛的所有宗门,不日便会攻上天魁教,届时,咱们或许还真有机会一尝那天魁教教主夫人的滋味也不一定。” 站在惊羽门门下的李清月亦是再也无法听下去了。 里面之人满口胡言乱语,她是嫉妒骄阳,但是却容不得外人用如此下作之话来侮辱骄阳。 侮辱骄阳也便是在侮辱纪寒。 星月如梭,李清月于怒发冲冠下豁然自剑鞘中抽出三尺寒剑! 一身白衣胜雪,一头乌发如瀑! 手中寒剑在月色下划出一道森寒剑影。 剑影所致,木门横飞,剑影所致,宗匾摔落! 摔落至李清月眼前时,李清月手起剑落,这一幅象征着一宗之尊严的宗门悬匾一分为二。 “什么人竟敢破我宗门!” 四道身影于正殿院落中一冲而出,在四人冲出正殿的刹那,亦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这道白色身影如月下仙子般,手提一柄森冷寒剑正在向着这四人走来。 这四名惊羽门门人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 一时间竟是看的有些呆痴。 只是呆痴归呆痴,感叹归感叹,但这四名惊羽门弟子却并未忘记将手中的四柄寒刀抬指向这位破门而入的月下仙子。 第四百五十七章 原委 那宗门足有一臂之厚,竟能被此女轻而易举的将它斩断,只此一击,这四名惊羽门弟子便知自己绝非此女的对手。 虽然抬刀遥指,但是这四名惊羽门弟子已是战战兢兢。 这战战兢兢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此女那一双如月光般皎洁的眼眸里正在泛着森森寒意。 此女明显来者不善,武功又比他们四人高强,若在此时与她力拼,怕只会是枉送了性命。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四名惊羽门弟子于惊慌中匆忙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便转身往身后跑去。 “站住!”一声清脆的厉喝声忽而于这四名惊羽门弟子身后响起,李清月莲步轻点,如一只起落的鸟儿般忽而落至这四名正在逃跑的惊羽门弟子身前。 抬剑遥指四人中的一人,李清月脆声向这四人呵道:“在背后如此言语诋毁他人,今日我若不给你们一些教训,怎能对得起你们方才用恶言恶语重伤他人的那些话。” 教训? 忽而听得李清月所说,这四名惊羽门弟子亦是在心中连忙长舒了一口大气。 原来这位女侠不是要杀他们,只是要给他们一些教训而已。 “女侠说的是,是我们口无遮拦,我们自个儿掌嘴,不劳女侠出手。”一名惊羽门弟子在回李清月时,亦是忽而朝着自己扇了一个嘴巴子。 另外三人见大哥如此,也是连忙抡起巴掌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掴了一掌。 这掴掌清脆至极,李清月亦能清楚的看到这四人半张脸上的五指印。 她本就没想杀人,当时听这四人满口胡言乱语,她只是气愤不过而已。 见这四人如此识趣,李清月心中的怒气亦是消了不少。 今夜出门,她的目的便是要听听这关于骄阳的谣言,如今既已得偿所愿,那么她也无需再留在此处。 毕竟她还要急着赶回去,好维持自己在纪寒心中经营的完美形象。 四名惊羽门弟子但见李清月已是越过他们,便连忙擦了擦额头上本就没有的冷汗。 原来是虚惊一场,瞧把这哥四个给吓的。 毕竟已经决定了明日便要离开巨天岛,谁希望自个在今日便没了性命? 眼看着这尊杀神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宗门外,可谁知,这尊杀神却又忽而定住了脚步。 悬在半空的脚已收回,李清月豁然转眸再次看向这四名惊羽门弟子。 之前听到魏冉说,这骄阳今日是在花谷与那曹延直私通,方才也听这四人说骄阳是在今日于花谷与曹延直私通。 今日? 她今日也去了花谷,并在花谷中化骨之毒发作。 想到此处,李清月已是感觉到后背所传来的阵阵沁凉。 “我问你们!”用一种惊异不定的目光看向这四名惊羽门弟子,李清月用一种急切的声音向四人问道:“我问你们,你们确定今日在花谷与那曹延直私通的是骄阳右使?” 忽而听得李清月此问,这四名惊羽门弟子亦是连忙点头向李清月说道:“女侠,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嚼允着此四字,而后在看着这四人坚定不移的目光,李清月已是重新转回身子,并再次抬起了脚步。 看着这位女侠再次迈步,这四名惊羽门弟子亦是紧忙舒了一口大气。 只是这口大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四人便又看到李清月转身看向了他们。 “你们方才说千真万确,如何个千真万确?” 这四名惊羽门弟子虽不知这位女侠为何会突然如此上心这位天魁教右使的风流韵事,但女侠要问,他们不敢不答。 只是这要如何作答,这四名惊羽门弟子却开始作难了起来,难道要让他们将曹延直与天魁教夫人私通的细节都一一讲给这位女侠听吗? 若是这样讲,怕是他们还没讲到一半便死在这位女侠的剑下了。 “曹延直!”四弟子中的大哥突而向李清月大声说道。 “女侠,这都是曹延直亲口说的!” “他亲口说的?”听得这名惊羽门弟子所答,李清月亦是向他寒声说道:“你们听说过这暗中私通还要大肆宣扬的吗?休要拿这种话搪塞于我,今夜你们若是不能证明你们所说乃千真万确,那你们便要问问我手中的这柄剑要不要你们活着了。” 在李清月向这四名惊羽门弟子说出此话时,四人亦在李清月的眸子里看到了于他们的杀意。 此刻,他们四人的生死便全握在李清月手中,为了证明这谣言为真,四人中的大哥亦是豁出去了。 “女侠有所不知,那曹延直已经投靠了重阳公子,天魁教与重明殿必有一战,想必是曹延直为了替父报仇,所以才用此等下作手段散播他与天魁教夫人暗中私通一事,好挑拨天魁教新教主与教主夫人的关系,令他二人反目成仇。” 当这位惊羽门弟子向李清月说出此话时,其他三位弟子也是点头如捣蒜一般跟着附和。 “替父报仇?你们的意思是说,天魁教是曹延直的仇人?”眸中的杀意已化为将信将疑,对于这名惊羽门弟子的回答,李清月深觉大有可信。 “岂止是那曹延直?”听得李清月所说,这名四人中的大哥亦是带着愤慨之气向李清月继续说道:“我们巨天岛上下二十五宗都与天魁教有着血海深仇。” 这名惊羽门敢如此说,是因为李清月所问。 从她的所问中,这名惊羽门弟子在心中亦是确定这位女侠绝非巨天岛人,而是一名路过此岛的侠女。 至于为何敢如此笃定,那是因为若这位女侠乃巨天岛人, 她便不会不知晓发生在巨天岛上的事情。 听得这名惊羽门弟子所说,李清月亦是皱起一双眉宇向他问道:“你方才说,不仅是那曹延直与天魁教有仇,你们巨天岛上下二十五门亦与天魁教有着血海深仇?这血海深仇因何而来,你与我速速讲明。” 在李清月阴沉的神色下,这名惊羽门弟子已将阴瑛杀害巨天岛二十五门门主一事全数讲与了李清月。 第四百五十八章 此傲、此耻 在这名惊羽门弟子向李清月讲完后,李清月眸中的杀意已是全然消散。 原来巨天岛与天魁教竟有这么一桩血海深仇的过节,难怪那曹延直会将这不能告人之事公布于众了。 只是那骄阳真的是这样的人吗?她与纪寒如此伉俪情深,如何会做那背叛纪寒之事? 难道那曹延直比纪寒还要优秀不成?这个绝无可能,在李清月心中,纪寒是她所遇男子中最出类拔萃的。 “最后一个问题,那骄阳右使是在今日何时与那曹延直于花谷私通的?” “何时?”李清月的这个问题可算是将这四名惊羽门弟子问住了。 因为他们也不知晓,这则谣言只说今日白日里他二人与花谷私会,但却未言明到几时几刻。 瞧着这四人眼眸中的困惑,李清月知道他们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那我换一个问题,现在将你们所听来的这则谣言一字不差的讲与我听,讲完,你们便可活命,但若是中间有一字的纰漏,那你们……” 李清月的这句话并未说完,但四人都明白这未说完之话的意思。 这位女侠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虽然生的如仙子般,但却是一名会杀人的寒仙子。 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为了活命,这四人中的大哥若不在此时挺身而出,那要到何时才挺身而出? 咽了一口唾沫星子,这名惊羽门的弟子开始向李清月讲起了这则如今已经传遍整个巨天岛的谣言。 没有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前因,只有二人于花谷相见后的结果。 相见便是一番光天化日之下的巫山云雨! 听到此处,李清月亦是觉得甚是可笑,她确实嫉妒骄阳,但是这份嫉妒还没到达他人传言骄阳什么她便轻信什么的地步。 当这名惊羽门弟子讲到二人于花谷相会后便巫山云雨的这段时,李清月亦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挂着这抹冷笑,李清月向这名惊羽门弟子寒声说道:“如此无稽之谈,你们也信?” 忽而被李清月打算讲述,这名惊羽门弟子亦是一脸无奈的向她回道:“这位女侠,当时听得这谣言时我们也不信啊,可是这谣言传的就跟真的一样,不容我们不信啊!” “哦?传的跟真的一样,如何个真法?说来听听。”李清月语带轻蔑的向这名惊羽门弟子问道。 听得此问,这四人中的大哥亦是硬着头皮继续向李清月说道:“当时,有一名天魁教教众正好于花谷撞见了天魁教夫人与曹延直所行的苟且之事,教主夫人亦是杀伐决断的直接将那名撞见她二人丑事的天魁教众给一刀杀了。” “天魁教众?”听得此话,李清月已是豁然变色。 只是她的豁然变色,这名惊羽门弟子并未发现,不但未发现,还向李清月继续说道:“本来这谣言到这吧,我们也不会全信,但是曹延直说那教主夫人的身上有一颗弯月印记时,我们便不能不信了,这位女侠,你想啊,曹延直都能将教主夫人身上有什么印记说的出来,可想这事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若是那天魁教主想证明清白也简单,只要她能证明她身上没有那个曹延直所说的弯月印记,这谣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在这名惊羽门弟子说到天魁教教众时,李清月心中还尚存一丝侥幸,但是当这名惊羽门弟子向她说出那枚弯月印记时,李清月便如突遭了五雷轰顶一般。 弯月印记?那是她自出生时便带着的胎记。 脚步踉跄,浑身如至冰窟! “原来不是纪寒,而是他!” 在这名惊羽门弟子依然的口若悬河下,李清月亦是失神说出了这句话。 “原来这谣言传的不是骄阳,而是我!” 李清月声若蚊蝇的呢喃自语。 “他将我当做了骄阳,我是在为骄阳受过!凭什么?” “凭什么他天魁教做的事,要让我李清月来背受?” 此刻便是李清月的声音再声若蚊蝇,这四名惊羽门弟子也已经听到了。 虽然听不太清楚这位白衣仙子一个人在那里独自嘀咕着什么,但这四人皆看到了这位白衣仙子的神情。 此刻这位白衣仙子的神情很不对,不对到他们四人无法用言语去表述。 就像突然从大喜中跌至大悲中一般,又像是一个本来正常的人突然变得痴傻了一般。 “大哥,这位女侠有点不对劲,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 “是啊,大哥,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听得两位弟弟的催促,这为大哥亦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快走!” 大哥一声令下,四人便连忙施展轻功跳至宗门围墙。 自围墙跳下,四人便沿路仓皇而逃。 在仓皇而逃中,惊羽门宗门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彷如惊雷一般的厉叫声。 “大哥,那位女侠不会身患什么狂病吧,别是她的狂病突然发作了” 在仓皇逃跑中,一名惊羽门弟子回头望了一眼那座早已衰落的惊羽门心悸一般的说道。 这声如惊雷般的厉叫声于黑夜里贯穿云霄,彷如夜鬼啸月! 拉开衣襟,一枚弯月胎记赫然暴露于此月之下。 用一种几近于空洞的眼神盯着胸前的这枚弯月胎记,曾几何时,他的父亲、母亲还与她身上的这枚弯月胎记引以为傲,拜月拜月,她出生在拜月教,身上又恰巧有一枚弯月胎记,曾几何时,她也以身上的这枚弯月胎记而骄傲而自傲,可是如今,便是这枚弯月胎记成了她李清月一生的耻辱!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用一双充血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这枚弯月胎记,李清月豁然自发髻上拔下发簪,而后—— 而后紧紧的攥着这枚发簪刺入了胸前的这枚弯月胎记中。 她刺、她剜、她搅,她用一种近乎于麻木的神情在对自己进行着自残。 直到这枚弯月胎记血肉模糊,她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一头本是盘着的乌发早已随发簪被她拔下的那一刻而垂落! 一身洁白如雪的白衣已是被伤口处的鲜血染红。 青丝如瀑、白衣染血,李清月豁然转身看向了那正在月色下做亡命之逃的四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 血月、封喉 那一声如惊雷般的厉叫声已经沉寂,处于好奇,这四名惊羽门的弟子亦是一同朝着身后看去。 这一看,令得四人如同见鬼了一般齐齐发出了一声怪叫。 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于浓月下,正如同缩地成寸一般的正在向着他们四人逼近。 犹是其手中那一柄所提的三尺青锋,更是在这浓密的月色下闪烁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森寒剑芒。 剑至、人至! 一道快若流光的剑芒忽而闯入这四名惊羽门弟子的双眸中。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在死前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这被寒月所照的地下。 一剑封喉、白衣染血! 李清月手提这滴着鲜血的青锋继续前行。 不是这巨天岛都在传她李清月的谣言吗?那么她便杀光这一岛之人! 一处仅能遮风避雨的乌棚下,十几名流众围成一团正在大放厥词的讲着今日谣言里的两位主角。 当然,这十几人所提最多的还要数那位天魁教夫人的风流史。 “哎,也不知道那曹延直是如何与那天魁教主的夫人勾搭到一起的,听曹延直说,那教主夫人冰肌玉骨,那皮肤滑嫩的就跟上好的绸缎一般丝滑顺手。” “岂止是人家的皮肤,你没听那曹延直说吗?这天魁教主夫人身上最令人爱不释手的地方便是她身上的那枚弯月印记?” 听得此说,一名还没将这谣言给完全听个清楚的流众向这名口若悬河之人一脸求教的问道:“敢问这位兄弟,为何会说这天魁教主身上最令人爱不释手的地方便是她身上的那枚弯月印记?可是这弯月印记内有什么玄机不成?” “玄机?玄她娘的机,这女人的身子大都一个样,这偶然发现个不一样的,怎能让人爱不释手?” 听得此话,这位问话的流众亦是露出一种恍然大悟之状。 “哎,可惜啊,老子没这份命,若是有,老子定将那教主夫人小娘们身上的弯月印记给咬下来,好做个日后的见证和你们吹嘘的资本。” 此流众话落,一道血光忽而自这十几名流众的眼眸中盛然开来! 这名大放厥词的流众歪着脖子一头栽倒在了前方的火堆里。 这一突变惊得剩余的十几名流众亦是豁然站起,在他们纷纷欲要拔出腰间的兵器与出言厉喝时,他们却一个个吓的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火光灼灼,一披头散发,手提滴血寒剑的女子正站于他们身前。 此女一身白衣,这白衣上如同被泼了红墨一般,在其雪白的白衣上勾勒出一轮猩红之月。 “你……你是人是鬼?”一名流众鼓起勇气向这名站在火光下被乌发所遮住面容的女子问道。 剑动,一道血光自此流众咽喉处喷洒而出。 又是一剑封喉! 寒月照孤影,孤影挥剑寒,一剑杀一人,事了默然去。 火光莹莹,映照着这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十三具尸体。 月黑风高杀人夜,这一夜注定不宁! 一名本是去远处小解归来的流众看到了这月下女魔杀人的一幕。 火光在这名流众的双眸里正在跳动,那十三具尸体亦在他的双眸里不断的跳动。 用一种近乎呆滞的目光盯着那正在月色下做孤魂野鬼而走的女魔头,这名流众一连吞咽了三次的唾沫星子。 待得这杀人女魔头的身影已是渐远,这名流众才如回光返照一般的向着身后做亡命之逃。 他逃,逢遇火光便大喊着“杀人了,女魔头杀人了!” 魏冉已经寻了左宁与方士,三人正在赶回天魁教的路上。 因为左宁与方士追查的深了一些的缘故,所以三人也恰巧遇到了这位逢火便喊的流众。 此刻跟在这名流众身后的已经足有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正在向着魏冉三人这边跑来。 还没跑至魏冉三人身前,那名之前逢火便喊的流众便大声向魏冉他们三人喊道;“快跑啊,岛上有个女魔头见人就杀。” 听得此人所喊,魏冉并未放在心上,此刻他还要急着回去向纪寒复命。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名流众太过热情,跑至他们三人身前,便拉着魏冉的手臂往前方拽。 “放手!”魏冉皱眉并用暗力将此流众挣脱。 突而被魏冉挣脱,这名流众亦是微微错愕了一下。 错愕之后,便是向魏冉劈头盖脸的说道:“你们还敢往前走,不要命了是不?那女魔头已经杀疯了,岛上的一百多个弟兄都已经被那女魔头杀死了。” 一百多人都被杀死了? 听得此流众所说,魏冉与左宁、方士二人亦是交换了一下眼神。 “什么女魔头,那分明就是个女鬼,这是女鬼索命,他们既然不愿跟着咱们走咱们还理他们作甚?再晚,那女鬼就追上咱们了。” 人群中一名流众已经开始向这名第一个报信的流众催促了起来。 便是在这名流众话音方落之时,数声厉叫之声已是忽而于这浓密的黑夜里炸响开来。 听得这几声凄厉的厉叫,这二十余名流众已是纷纷转过了头去。 在他们转过头去的刹那,已是有好几个胆小的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女鬼来了,我们全都逃不掉了,我们全都要死了。” 死不死魏冉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口中的女鬼并非什么女鬼,而是人。 因为魏冉在这名女鬼的脚下看到了她的影子。 一头乌发紧贴脸颊,魏冉能从她身着的这一身血衣中依稀分辨出此衣之前的颜色。 白衣已红、寒剑已热! 此刻的李清月已然坠入进那一念成魔的地狱之中。 踩着脚下的石路,李清月正在一步步的向着魏冉他们逼近。 “快跑!” 一名流众于失神中忽而惊醒,而后撞开挡在他身前的魏冉向后飞奔而去。 只是这名流众才跑出了数步的距离,一道血影忽而自魏冉身旁擦肩而过。 在魏冉回眸去看的刹那,他只看到了一抹剑光的残影。 一剑封喉,自喉间所喷洒而出的鲜血溅了李清月一身。 第四百六十章 一念成魔 何为杀魔!身染他人之血,而无动于衷者是为杀魔。 魏冉不知此女究竟是何人,又与这一岛之流众有何深仇大恨,竟将他们当做猪狗一般杀之? 他只知道死在此女剑下的女子绝不止方才那名流众所说的只有百人。 这巨天岛的流众共有多少?魏冉虽不知一个确切的数字,但是他却知道这巨天岛上的流众绝对不下两百之数。 衣在滴血、发在滴血,其手中那一柄已被鲜血染红的寒剑亦在往下滴落着血珠。 看不到其眼眸,看不到其面容,魏冉只能听到这张被血发所遮盖的面容下的沉重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声略微急促,于急促中像似在忍受着什么难言的痛楚一般。 眼见一名流众身亡,魏冉三人身后的流众们亦是鼓足心中所有的勇气开始向来时的方向跑去。 听到身后阵阵慌乱的脚步声,魏冉与方士亦是忽而向着身后大喊道:“别跑!” 亦是在魏冉与方士向身后这些流众们喊出此话的同时,那本是站着一动不动的李清月忽而自左宁身旁掠过。 下一刻,三人便看到了令他们头皮发麻的一幕。 黑夜下,一道道鲜血如墨般在他们眼眸中挥洒而出,这二十余人甚至于连一声惨叫声都没喊出,便死在了李清月的血剑之下。 剑剑封喉,绝无可活! 直到这一刻,魏冉才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见血封喉。 此女剑术绝伦,轻功诡谲,魏冉深知便是他与左宁、方士三人联手亦非此女的对手。 站在一片血泊之下,李清月手提血剑看向了正露出骇然之色的魏冉三人。 一路自惊羽门杀到此处,她已经杀至到麻木。 这种麻木不单单只是身体的麻木,还有其心灵的麻木。 这一岛之人她杀光了吗? 透过发隙与发隙间的缝隙,李清月正在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魏冉三人。 她只是隐约觉得这三张面容似曾相识,但却记不得在哪里见到过这三人。 “魏冉,我与方士拖住她,你快回去唤大人前来。”紧紧的盯着前方已然堕入杀戮之道的李清月,左宁向魏冉沉声说道。 听得左宁此话,魏冉亦是断然拒绝。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在魏冉向左宁说出此话时,他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夜风开始渐渐的变大了些,吹得这一片黑夜下也是跟着响起了阵阵鬼哭狼嚎之声。 伴着这黑夜下阵阵的鬼哭狼嚎之声,魏冉三人亦是隐约听到了自风中传来的脚步之声。 这自风中传来的脚步之声极为驳杂,将目光自李清月身上别过,魏冉三人看向了前方。 前方有人影,有许多许多在向魏冉三人这边赶来的人影。 于赶来中,魏冉甚至还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 “他娘的,为了咱们那些死去的兄弟,咱们跟那女魔头干了,老子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干不翻一个臭娘们。” “对,他娘的,咱们又不是猪狗畜生,任她想杀就杀,不为别的,就为心里这一口窝囊气,老子也要跟这臭娘们干到底。” 前方的喊话声愈来愈近,当这些人影全部映入魏冉三人的视线中时,魏冉亦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 这些扬言要寻李清月报仇的流众大约足有百十余人。 这百十余人手中所拿的兵器亦各有不同,有的手握钢刀、有的手握寒剑、有的手握盘龙棍,还有的手持钩锁、铁链,更有甚者其手中竟是提着一个布袋。 夜风习习,在这百十余人于李清月身后定住脚步的刹那,李清月亦是自魏冉三人身上别开目光。 转身,在她转身之际,这夜里的夜风忽而将李清月粘在脸颊上的血发吹起。 吹起只是刹那,落下亦只是刹那!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虽然李清月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他人的鲜血,但是魏冉还是看到了李清月的容颜。 在看清其颜容的刹那,魏冉亦是对这张颜容升起了一种熟悉之感。 不待魏冉去细想这张布满他人鲜血的容颜为何会令他会升出这种熟悉之感时,李清月手提血剑亦是冲入前方的人群之中。 黑月下,百道人影高起高落! 魏冉瞧的真切,在李清月持剑杀入这百人中时,亦有数人将手中的钩锁、铁链掷向那已浑然无觉,只凭本能在杀人的李清月。 非但只有钩锁、铁链,魏冉甚至还看到有十余名流众拔地而起,向着李清月洒出了手中的布袋。 这布袋里装的是何物?是一种白色的粉末! 当魏冉看到这漫空的白色粉末将李清月淹没的刹那,他亦是失声喊出了这白色粉末的名字。 “是石灰粉!” 看到这已将李清月所淹没的石灰粉,魏冉已是察觉到,这百十余人定是有备而来。 果然! 在漫天的石灰粉将李清月淹没的刹那,一张铁网亦是忽而自人群中飞上半空。 于飞上中,四道身影突而拔地而起,这跃上半空的四人各持铁网一角,而后将这张铁网已坠下之势罩向被石灰粉所淹没的李清月。 钩锁以至,铁链以至! 在李清月冲入这群流众之中的刹那,招呼于她的竟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看来这女魔头要被擒住了!”当左宁看到那一张铁网已是罩住李清月的刹那,便向魏冉说出了此话。 “有……有些卑鄙了,那女……魔头一身染血,这石灰粉沾了便会灼人体肤,他们连……连这都想到了,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方士亦是结结巴巴的跟着左宁一起附和着。 听着二人的对话,魏冉亦是紧锁着一双眉宇。 他隐隐的感觉到此女的状态有些不对。 不言其他,仅说此女方才那彷如缩地成寸般的身法,便足以能躲过这些流众们于她的暗算。 可是这结果却是此女根本就未去躲避! 是她不屑躲之,还是她已无力去躲? 魏冉猜不出此女的真正用意。 前方,那一张从天而降的铁网已经牢牢将李清月罩入其内,铁网在收缩,被困于其中的李清月已经全然没了动静。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月殇 “擒住了!”一名流众用一双冲红的双眸看向那被铁网所紧裹而住的李清月激动的大喊道。 于这名流众的激动下,一根根铁链与一根根钩锁已是将这张紧裹住李清月的铁网给缠了个密不透风。 这名杀人女魔头终于在这些流众的齐心协力之下被他们生擒。 此战尘埃落定,一些流众亦是开始声讨、催促着速速杀了这名女魔头。 然而人心这个东西是很玄妙的,玄妙的便如这黑夜下无影无踪的夜风一般。 “杀了她?杀了她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在一众的声讨与催促声中,夜风里忽而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对,不能就这么白白的便宜了她,咱们要将她抽筋剥骨、千刀万剐,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咱们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一名流众也跟着这道声音附和着。 “抽筋剥骨?千刀万剐?哼!这样也便宜了她,这女魔头杀了我们一百多个兄弟,就是让她千死百死也难解我们这心头之恨,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大家愿不愿做?” “什么提议?这位兄弟你尽管说来。”听得此话,一名流众亦是向他高声问道。 “咱们一路追来,相信大家也看到了,这女魔头虽然染了一身的血,但观她背影来看,我觉得,这女魔头的年龄必然不大,不但年龄不大,而且应该还是个美人胚子,既然咱们要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不如在报仇雪恨前让这女魔头尝一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听得这名流众所说,一名流众亦是不解的向他问道:“兄弟,如何才能让这女魔头生不如死?” 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这名问话的流众,这名流众嘴角忽而勾起一抹邪笑说道:“她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我们便将这血海深仇先报在她的身上,等兄弟们都快活了,咱们再杀了她也不迟,这样既能羞辱了她,也能让我们一泄心头之恨。” 此名流众所言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在场的每一名流众们亦都听了个明白。 百十余双眼睛在这一刻齐齐看向了那一张紧裹住李清月的铁网,在看向这张铁网的刹那,这百十余双眼睛亦同时泛起了一种野兽的凶光。 “走吧!”左宁自前方的那张铁网上别开目光,并向魏冉沉声说道。 此间将要发生之事他们是无法阻止的,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在左宁看来,这女魔头完全是咎由自取。 她手上沾染了数百条性命的鲜血,虽然左宁也觉得这些流众们不该如此对这女魔头,但是便是他们三人此刻强行为那女魔头出头的话,这百十余名流众便会听他们的劝阻吗?答案当然不会! 左宁已是向前走出了数步,只是却迟迟没有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 驻足,而后转眸看向身后。 身后魏冉未走、方士亦未走。 一个声音在魏冉心中响起,这个声音正在极力的劝导魏冉,让魏冉立刻阻止这些流众要对女魔头的恶行,一个声音又忽然在魏冉心中响起,这个声音告诉魏冉,要魏冉莫要去管此处将要发生的事情。 魏冉虽不知道此女为何要对这些流众们赶尽杀绝,但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魏冉,此中必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方才他清楚的看到了这名女魔头的真容。 虽然那只是短短的惊鸿一瞥,虽然这张真容布满了鲜血。 但魏冉相信,相信自己绝对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这张脸颊。 “我见过她!”在左宁疑惑的目光下,魏冉忽然抬眸看向左宁说道。 “你见过她?”听得魏冉此话,左宁亦是不由的再次转眸看向了前方。 前方,百十余名流众已是将那张铁网所围的密不透风。 “左宁,方士,你们两个速速回去寻大人来,我先拖住他们。” 见左宁、方士二人未动,魏冉亦再次向二人喝道:“快去,若再不去,恐怕你我三人将会酿成大错。” 瞧着魏冉眸中的焦急与迫切,左宁、方士二人不敢怠慢。 魏冉已是向着前方的人群冲去,左宁、方士二人亦是向着天魁教的方向正欲飞奔而去。 便在三人已然迈动脚步的刹那,前方忽而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厉叫之声。 这声凄厉的厉叫声彷如一道于黑夜里突然炸响的洪雷一般,响彻云霄,震动永夜。 “快逃啊!”一声被吓破肝胆的怪叫声于前方人群中响起。 紧接着,魏冉三人便看到了令他们再次瞠目结舌的一幕。 那一张将李清月紧裹而住的铁网忽而冲上云霄,在其冲上云霄的刹那,铁网已于黑夜中炸然开来。 一道血影冲天而下,而后坠入这前方的百十人群之中。 接下来,便是一方单方面的屠杀。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不再是剑剑封喉,而是将一名名鲜活的生命斩为两断。 “快逃,往天魁教的方向逃,只有天魁教才能制住这个女魔头。” 那些侥幸未死的流众们已是连滚带爬的开始向着天魁教的方向逃亡而去。 在生死面前,他们与天魁教的那些仇怨又算的了什么! 踏着脚下的尸横遍野与血泊如河,已经全然成了血人的李清月手提那柄被鲜血所染红的青锋正在一步步的追赶着那些还未被她杀死的流众们。 这一刻,李清月那种彷如缩地成寸的鬼魅身法再次重现。 便是魏冉三人施展全力去追,亦只能越追越远。 一剑一个! 这是一场生命的收割,血剑的每一次挥下,都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前方还有流众们在逃,只不过这些流众已经所剩无多。 而李清月那种彷如鬼魅般的身法亦明显慢了下来。 在慢下的刹那,她的步伐已是改为了步履蹒跚。 这种步履蹒跚便像似受了什么重伤一般,又像是耗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她走的踉跄,走的断断续续,但依然在追着那些正在做亡命之逃的流众们。 有好几次,李清月都于这种踉跄中跌倒在地。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夜鸣 跌倒而后再爬起,而后再追赶! 魏冉仨人已是追上了李清月,当魏冉看到李清月那一种近乎锲而不舍的追逐时,他已深深动容。 这是在用生命去追逐的一场杀戮之路。 他不知道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或者仇恨在支撑着这幅千疮百孔的身子非要对这些流众们赶尽杀绝。 路终有穷尽时,剩余的十几流众亦终于跑到了天魁教的脚下。 跑至天魁教脚下,这些流众们亦是开始扯起嗓子向天魁教高喊着救命。 一轮残月当空而照! 身在天魁教众的黄猿与谷玄冥被这一声声大喊救命之声所惊动。 方才一名天魁教众来报,教主与两位使尊要离开天魁教数日,这三位主心骨方一走,巨天岛便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成? “何人敢在我天魁教下大声喧哗!” 一声浑厚的威严之声于天魁教内响起,伴着这一浑厚威严之声,两道人影自教内直掠而出。 这一声声焦急的救命声惊动了整个天魁教。 霍燕燕、紫霄被这救命之声所吵醒,李皓月、李皎月二人亦被这救命之声所吵醒。 李昆仑守在禁地外,他亦很想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纪寒的命名他不能不遵守,所以只能强忍着心中的这份好奇。 当这些流众们看到黄猿与谷玄冥的刹那,便一个个的跪在了二人的的脚下,并向二人痛哭流涕的说道:“两位尊使,快救救我们,岛上来了个女魔头,她见人就杀,如今整个岛上的人都被这女魔头杀光了。” 在一名流众带着哭腔向黄猿与谷玄冥说此话时,霍燕燕四人已是来到他二人身前。 “女魔头?什么女魔头?”不待黄猿与谷玄冥说话,霍燕燕便争先着问道。 “她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自霍燕燕耳边响起。 在紫霄向霍燕燕说出此话的刹那,那本是跪在黄猿二人脚下的十几名流众亦是哆嗦着脖子向身后看去。 当他们看清身后的刹那,便一个个的自地上爬起,而后躲在了黄猿六人的身后。 月如钩,夜孤冷! 一名披头散发、浑身染血、手提血剑的血人映入黄猿六人的眸中。 她身披月色、脚踏月光正在向着天魁教一步步走来,她走的踉跄、走的蹒跚,仿似每向前迈出一步便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一般。 “汝乃何人!”谷玄冥一步迈出,看向这名月下血人冷声问道。 血人不回,而是继续前行! 在继续前行中,魏冉仨人亦是映入黄猿众人的目光之中。 比起魏冉三人的出现,这名血人无疑更能牵动黄猿众人的目光。 当霍燕燕看到这正踏着月色而行的血人后,她亦是豁然睁大了双眸。 从此血人的身形来看,应是一名女子无疑,而这名女子的这身装束也太吓人了吧。 她这身装束更像是从血海中走出的一般。 瞧她走路的姿态已是奄奄一息,可是他却仍在向着他们这一行人走来。 在此女走至离黄猿众人还有不到三十余步的距离时,谷玄冥已是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 透过发隙间的间隙,李清月在前方看到了一片模糊的人影,看着这一片模糊的人影,李清月亦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向着前方的人影说道:“你们不可饶恕,我要杀光你们。不能饶恕你们,我要将你们统统的都杀了。” 她的声音声若蚊蝇,黄猿众人并不能听到这名血人在说些什么。 他们听不到,但跟在李清月身后的魏冉三人却听的清楚。 这声音? 在听得李清月的声音后,魏冉亦是豁然变色。 虽然这声音声若蚊蝇,虽然这声音极为沙哑,但是魏冉还是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她!她为何要杀这些流众,又为何要说他们不可饶恕? 虽然这一切的问题他都想不通,但是魏冉却知道此刻最该做什么。 忽然自李清月身旁冲过,魏冉跑至谷玄冥身前向他用一种急促的声音说道:“谷长老,教主在哪里,快去叫教主。” “教主?”听得魏冉所问,谷玄冥亦是向魏冉回道:“不巧的很,教主与两位尊使向我与黄猿传话说要外出几日。” 瞧着魏冉眼中的急切,再瞧着前方正在向他们蹒跚着走来的血衣女子,李皓月与李皎月二人已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虽然李清月已成了一个血人,但是她们毕竟血浓于水,身上流着相同的鲜血。 “是少宗主!” 在魏冉向谷玄冥说出此话的刹那,李皓月二人已是突然自黄猿身旁掠过冲向前方的那一名血人。 李皎月所说,在场之人皆听到了。 当霍燕燕听得是少宗主四字之时,她已是花容失色。 怎么会?她不是被纪寒接入禁地里养伤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将自己弄成这般样子? 在李皎月喊出这声“是少宗主”四字时,黄猿与谷玄冥也跟着一同哗然变色。 瞧着谷玄冥眸中的震惊,魏冉再次向他催促道:“谷长老,你速速想办法通知教主回来,若迟了,恐怕李姑娘便会……便会……” 便会怎样魏冉虽然没说,但是谷玄冥二人却皆知这便会的结果是何! 于慌乱中,黄猿二人互换了一下眼神。 在魏冉的催促下,谷玄冥亦是自衣襟中取出了一枚竹筒。 拉动竹筒上的一根头绳,一声炸然之声忽而在魏冉耳边炸响开来。 紧跟着这声突然的炸响之声,黑夜中忽而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火花。 火花凝而不散,定格于黑夜之中。 这流光若火令是他天魁教的传信之令,此令除非教中发生大事才能用之。 如今谷玄冥能做的便唯有燃放这流光若火令,至于教主能不能够看到,他便无法向魏冉做出任何的保证了。 扁舟泛海而行,三人扶手而立。 瞧着纪寒眸中的深邃与凝重,阴瑛误以为纪寒是在担心他的决断是否太过儿戏,于是便向纪寒宽心道:“教主何必如此愁眉不展,老身料定那重坤绝想不到我们会不递攻帖便打上他的重明殿。” 第四百六十三章 弯月 向纪寒说完此话,阴瑛又继续说道:“虽然教主此番决断有些不顾江湖规矩,可那又如何?老身如今早已痊愈,又得教主为老身曾洗练内髓,今日的老身已是今非昔比,功力亦是更胜一筹,便是咱们乱了江湖里的规矩教主亦无需太过忧心,这江湖向来是用拳头说话的,谁的拳头硬谁便是规矩,所以……” 阴瑛此话还未向纪寒说完,于天边的黑夜里却是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这道于天边亮起的白光于黑夜里盛然开来,而后凝而不散定格于黑夜之中。 “是我教的流光若火令!”当骄阳看到这一道定格在天边黑夜里的白光时,已是转眸匆匆向纪寒说道。 流光若火令? 听得骄阳所说,纪寒与阴瑛亦是豁然变色。 燃放流光若火令便代表着教中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回去!”纪寒当机立断的向二人说道。 扁舟如梭延去时而回! 天魁教下,李皎月二人已是将凝固在李清月脸颊上的发丝拨开。 当二人看到李清月那一张已被鲜血所凝固的面容时,二人已是纷纷落泪。 在为李清月擦拭面颊时,二人不知唤了李清月多少声,但是李清月却彷如失魂了一般只是一直在重复着那句:“你们不可饶恕,我要杀光你们”的话语。 她的声音声若蚊蝇,但却坚定不移。 若不是二人紧紧的拉着李清月,李清月必然还会向前行走。 “清月,告诉姑姑你到底怎么了?你是要杀他们吗?姑姑帮你杀,求你,清月,姑姑求你和姑姑说一句话好吗?” 那一身本是盛血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所染红,此刻这被血所染红的衣衫已是紧紧的贴在李清月的身上,并为之凝固。 李皓月早已解下了自己的衣衫披在了李清月的身上。 只是无论他们如何询问,李清月自始至终都在重复着那一句你们不可饶恕的话。 自李清月身上别开目光,李皎月用一种愤怒的目光看向黄猿等人大声喝道:“纪寒呢?他为何还不出现?我们如此放心将清月交给他,清月此番成了这般模样,他人呢?纪寒你给我出来!” 许是李皎月的声音太大,又许是李清月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不再重复着那句“你们不可饶恕”的话,而是换了一句话来说。 “它是我身上的耻辱,我要挖下她,我不要再看到它!”在李清月呢喃自语的说完此话后,便垂眸看向了自己的一身血衣。 当李皎月听到李清月此话的刹那,亦是再次豁然变色。 或许别人不知李清月此话何意,但她二人却知道。 颤抖的伸出一只手来,而后李皎月豁然扯开了李清月胸前那一处血肉模糊被血衣所粘的地方。 扯开的刹那,李皎月亦是伸手握住李清月的肩膀,摇晃着她向她问道:“清月,你的弯月胎记呢?是你?是你将你身上的弯月胎记剜去的是不是? 在听得弯月胎记四字的刹那,魏冉、左宁、方士三人已是跟着这四字大惊失色。 弯月胎记! 这四字如一根利刺般扎入魏冉三人的心中。 明白了! 他们终于明白李清月为何要杀这些流众了。 原来那谣言竟是真的! 纪寒在保守着这个秘密,所以才让他们三人秘查。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纪寒并非神明,他亦有算错的时候。 李皎月可谓是在质问李清月,所以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她于李清月的这句质问在场的所有人皆听到了。 黄猿众人还未曾听到这则于巨天岛传开的谣言,所以他们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情。 但是身为谣言传播者的这些躲在黄猿众人身后的流众们却知道。 知道的刹那,他们各个亦是露出惊恐之色。 原来他们口中所编排、所呈口舌的那位教主夫人便是她? 难怪她要杀他们,而他们竟然跑到了天魁教来寻求庇护。 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仅剩的十几名流众在一番惊恐后,亦是突然自黄猿众人身后窜出,做最后的亡命之逃。 只是他们方跑出数步,便被魏冉三人所拦。 事关李清月清誉,魏冉知道在这一刻他要做什么。 手起刀落,一名流众在黄猿众人的疑惑下被魏冉结果了性命。 左宁与方士二人在这一刻亦是迸发出了凌冽的杀意。 若是今日让这些流众逃走,那么李清月姑娘这一生的清誉便会断送在这些流众口中。 纪寒还未归来,此事更是兹事体大,他们三人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这十几名流众永无说话的机会。 转瞬之间,天魁教下便多了十几具的尸体。 对于魏冉、左宁、方士三人的这番举动,黄猿与谷玄冥只是紧紧的皱着一双眉宇。 而霍燕燕与紫霄亦是如此。 他们皆不解,不解魏冉三人为何要突然杀了他们。 虽然不解,但是众人皆感觉到了魏冉三人杀这些流众必然与李清月有关。 “你们三人是不是知道什么?”李皓月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站在十几具尸体前的魏冉三人沉声问道。 “告诉我们,在清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听得李皓月此问,魏冉三人皆是沉默不语。 他们不能说,至少此刻他们还不能说出真相。 瞧着魏冉三人眸中的坚定,李皓月亦是豁然抽出身后所背之长剑。 他是李清月的叔叔,见得李清月如此,他心中亦是痛不欲生,可是痛不欲生又有何用,他甚至连李清月到底为何会落成现在这般模样他都不知道。 心痛之余,此刻的李皓月只想知道在李清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步迈出,于盛怒之下,李皓月向魏冉拔剑相向。 他知道这三人是纪寒的随从,如今他三人既知道真相却又不愿向他们说起,难道连身为李清月亲人的他们亦不能知晓这发生在李清月身上的原委吗? 剑已架颈,李皓月再次向魏冉逼问道:“你说是不说!” 第四百六十四章 何故、何存 感觉到脖颈处所传来的冰冷,魏冉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李皓月说道:“前辈,晚辈不能说。” “不能说?”听得魏冉此话,李皓月将手中长剑再进一分,这一分,令得长剑亦是划破了魏冉的脖颈。 黄猿正在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前方正在发生的这一幕,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真相,才会让魏冉宁愿用命去守护。 虽不知道魏冉为何不愿告知,但黄猿知道他不能让李皓月就这般杀了魏冉。 向前迈出一步,黄猿看向李皓月沉声说道:“皓月兄是要在本护法的面前杀我教之人吗?” 迎向黄猿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李皓月亦是向他震声说道:“黄护法,我李皓月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他若说,我便不会难为他,但他若不说,我李皓月也唯有……” “唯有怎样?”一道破空之声忽而自天魁教上空炸响开来,三道身影于黑夜中、星空下踏着月色向天魁教走来。 “教主!”在谷玄冥与黄猿二人看到这踏着月色而来的三道身影后,已是拱手遥拜。 此刻,天魁教下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了一人之上,这一人便是归来的纪寒。 骄阳与阴瑛二人默默跟在纪寒身后。 这归来的一路上,她们看到了许多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些被一剑封喉,有些却是死的凄惨,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在阴瑛看到这些尸体后,便向纪寒笃定道,这些人为一人所杀。 如今当纪寒看到那站在李皎月身旁一身染血的李清月后,他已经全然明白了在他离开之后,这巨天岛上发生了什么。 这一岛之人皆为李清月所杀,为了一则谣言而屠杀一岛之人,纪寒无法去评判李清月与这一岛之人究竟孰对孰错。 自李清月身上别过目光,纪寒将目光定格在了谷玄冥的身上。 “谷长老,着人将岛上的尸体处理一下吧。” 听得纪寒所命,谷玄冥亦向纪寒郑重抱拳道:“好,属下这便叫人去处理。” 自谷玄冥身上别开目光,纪寒转而再次看向了李皓月。 “李前辈,将剑放下吧。” 向李皓月说完此话,纪寒又转眸看向了李皎月,确切的说是看向了李皎月身旁的李清月。 看着李清月,纪寒心中亦是在深深的叹息着。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地步,是他太优柔寡断了吗?还是说李清月落得这般境地,乃是他亲手所酿? 纪寒不知道,此刻他正在一步步的向着李清月走去。 “站住!”李皓月在纪寒身后叫住了他,并向纪寒掷声问道:“纪教主,敢问纪教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清月她……” 在向纪寒问此话时,李皓月的声音亦是出现了悲腔。 李皓月问出了黄猿众人亦想问出的问题。 定住脚步,纪寒亦在做着深长的呼吸。 在一番深长的呼吸下,纪寒看着那已然成了一个血人的李清月说道:“二位既是清月姑娘的长辈,还是别问的好。” “别问?纪教主,你这是何意?既然纪教主说我们二人乃清月的长辈,作为长辈,难道我们不应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吗?” 面对李皎月的逼问,纪寒亦是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向李皎月说道:“还请两位前辈相信,发生在清月姑娘身上的事情,若是清月姑娘不向二位提及,二位还是永远不要相问的好。” “永远不要相问?”听得纪寒此话,李皎月非但没有洞悉纪寒此话中所蕴藏的深意,还曲解了纪寒此话中的意思。 “好一个永远不要相问,纪教主,清月是我大哥唯一所留下的血脉,更是我拜月教复教的唯一希望,如今纪教主一句永远不要我们相问便将其掩过,纪教主是不是有些太欺负我们了。” 眼神涣散,于涣散中,李清月在前方仿似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这道令她所熟悉的身影曾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憧憬之中,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那一双本是空洞涣散的眼眸在看到这道曾令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后开始恢复清明。 眸中清明,在李清月看到那站在她前方的纪寒时,亦是忽而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只是这抹欣喜之色在李清月眸中并未维持多久便突然消散。 欣喜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憎恶、一种厌恶、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楚。 “你都知道是不是?” 月影沁冷,月色沁凉,一道淡漠到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于天魁教下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在听到这声淡漠之声的刹那,李皎月亦是豁然转眸看向了李清月。 而在她看到李清月那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眸后,亦是为之一震。 这一双眼眸太冷、冷到彷如野兽的眼眸一般。 “嗯!”听得李清月的这声相问,纪寒向她点头说道。 “那她呢?他们呢?他们也都知道是不是?” 在纪寒回答完李清月此问后,李清月亦是抬起被鲜血所染红的手指分别指向骄阳与魏冉三人问道。 “魏冉他们不知。” “那就是你和她都知道了是不是?什么时候?” “救你的时候!” 在纪寒回完李清月此话的刹那,李清月亦是忽而仰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厉笑之声。 厉笑过后,李清月再次看向纪寒。 这一次相看,李清月的眼眸里只有对纪寒无穷无尽的憎恨。 “纪寒,你可知道我喜欢你?但我李清月现在对你只有恨,你在救我的那时便知晓,为何又要在我的石室中如此对我?纪寒,你将我李清月当做了什么人?在你眼中,我李清月便这般轻贱吗?” “李清月,你休要如此污蔑纪寒。”听得李清月对纪寒如此的误解,骄阳亦是向她掷声喊道。 “污蔑?哈哈,骄阳,若不是你,我李清月何故会落到如此地步?还有,今夜我李清月能落得如此地步,全拜你们天魁教所赐。” “清月,你说什么?”听得李清月此话,李皎月与李皓月亦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看向李清月问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决裂、绝情 “我说什么?”自骄阳身上移开目光,李清月看向站在前方的李皓月说道:“我说什么难道叔叔听不到吗?” “满口胡言!”听得李清月如此疯话,霍燕燕亦是怒气冲冲的自黄猿身旁冲出。 “李清月,纪寒好心将你带回天魁教为你驱毒疗伤,你却好,不知恩图报便罢了,还要反咬天魁教与纪寒一口,你可真是一只喂不饱的白眼狼。” “驱毒疗伤?”听得霍燕燕此话,阴瑛、黄猿、谷玄冥三人亦是目露疑惑之色。 “霍姑娘,你方才说我教教主为李姑娘驱毒疗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黄猿越发看不懂此间所发生的事情了,于是便追上霍燕燕向她问道。 在霍燕燕于气愤之下所出此话后,她便后悔了,因为之间在回天魁教的路上,骄阳便向她再三叮嘱道此事绝不能让教中之人知晓。 虽然心中后悔,但是此刻已是此一时彼一时,这李清月恩将仇报在先,并用恶语重伤纪寒,她便是说出来了又有何妨。 “驱毒疗伤?敢问纪教主一句,纪教主为人驱毒疗伤便是赤身不体的趴在她人身上趁人之危的为她人疗伤的吗?” 李清月此话一出,天魁教下全场哗然。 “你……你胡说,纪寒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向纪寒,李清月向霍燕燕冷声说道:“他是什么人,你又知道多少?” 面对李清月的污蔑,纪寒自始至终都没有辩白过。 他深知那则在巨天岛传开的关于李清月的谣言有多重语伤人,也对发生在李清月身上的不幸深感同情。 她杀人只是单纯的只为泄愤吗?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看向李清月,纪寒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她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是李姑娘还需我纪寒为姑娘驱毒疗伤,纪寒定义不容辞,若不需,江湖路远,还希望李姑娘此去多多珍重。” 这是自李清月诬陷、误会纪寒,并对纪寒恶语相加后,纪寒所向她说的第一句话。 这第一句话也便是最后一句! 向李清月说完此话,纪寒便豁然转身。 见到纪寒转身,李清月二人亦跟着豁然变色。 而李清月亦是用一种恶毒的眼神在看着纪寒的背影。 她唤了,并让纪寒站住,但是纪寒却根本未有理会于她的呼唤。 他离去的决绝,决绝到令李清月将唇瓣都咬破。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在向他们下逐客令吗? 李清月身中化骨之毒放眼天下唯有三人可解,另两人一位是为李清月种下化骨之毒之人,另一位远在幽罗岛,若是纪寒不再相帮,那他们去哪里再寻这第四人? 此子当真无情! 纪寒当真是无情吗? 经此一事,李清月心中已是扭曲,已是对他乃至天魁教上下怀恨于心。 此恨延绵,凭他无法解之,他还愿意相帮李清月解去化骨之毒,便是他能为李清月做到的全部。 踏上石阶,纪寒向着身后淡淡说道:“自今日起,我教上下不得为难他们三人。” 语落!人登台! 纪寒走了!走的决绝,走的决然! 站在天魁教下的李清月紧握手中血剑,并用一种咬牙切齿的目光在看着纪寒的背影。 什么是一夜天堂一夜地狱,在今夜李清月已经有了彻底的体会。 她为何要向纪寒说那些话?若是她于今夜没有自石室迈出那一步呢?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不!她不需要另外一个结局,她恨纪寒,恨骄阳,恨纪寒身边的所有人。 拖着一身血衣,李清月亦是豁然转身向着远方走去。 天魁教下的这番对话此刻仍回荡在黄猿众人的脑海中。 虽然他们还是不知在李清月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从二人的对话中,他们猜到,这应是与情之一字有关。 纪寒并未走远,此刻他正站在一面巨石上俯瞰着李清月三人的背影。 一道身影落至纪寒身旁,并向纪寒开口问道:“为何不解释?为何不将话说清楚?而是用这种让她怀恨于你的方式让她离开?” 夜风徐徐,弯月皎洁。 纪寒看着月色里的李清月三人轻声向身边人说道:“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所受的遭遇,以其让他恨那个曹延直,不如让她恨我,恨我,至少我不会对她不利,有时候,恨也是一种能够令人活下去的动力,她若再来寻我,我必会为她驱毒疗伤,她若不再寻我,我也只能在心中向她说一句多多珍重。” 听得纪寒此话,骄阳亦是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本来,我已决定清晨便告知她真相,却没成想,她偷听了你我与魏冉的对话,或许她是因为处于对这则关于我的谣言而升起好奇,才会在你我离去后出去打探的吧。” 骄阳此话说的已很委婉,李清月的遭遇虽值得同情,但是她自遭遇此事后所做出的种种行为,却是令骄阳心升厌恶。 纪寒方才说的那句话很对,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亦是因为纪寒此话,骄阳才不会在心中对李清月的为人妄下定论。 阴瑛站在一座石亭下,正在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站在一面巨石上的二人。 当她看到骄阳依偎在纪寒怀中时,已是转身离去。 看来,这两人的身上藏了很多的秘密啊,而阴瑛亦越发看重纪寒。 纪寒遇事冷静处事果决,只用一句便了结了这场聒噪的争执。 古语说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而纪寒于方才的处事便正应了此话。 今夜或许会有一些人无眠,但过了今晚,她不希望天魁教再有议论今夜之事的声音。 虽然今夜未能如愿去重明殿“作客”,但是却让她发现了一个另一面的纪寒。 现在阴瑛亦是越发相信自己的眼光了,她相信天魁教定会在纪寒的带领下登上一个天魁教先辈们所无法登到的顶峰。 之前吴昊拜岛说想要选举一位江湖盟主,她觉得放眼外海,唯有她天魁教的教主才有资格坐上这盟主之位。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战帖 血染白衣、步履蹒跚! 李清月数次挣脱李皎月二人的掺扶。 想到纪寒于她的无情,李清月心中愈发悲愤。明明是天魁教将她害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可是那纪寒非但连一句安慰都未给他,还向她残忍的下了逐客令。 世间怎会有如此无情之人,她李清月又怎会喜欢上这样一位无情无义之人。 李皎月二人默默的跟在李清月的身后。 虽然二人还不清楚在李清月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们却知道将李清月害到如今这般地步的便是纪寒,便是天魁教。 比起李清月现在的状况,二人更担心的是她身上的化骨之毒。 今夜离去,他们三人该何去何从,西海之大,哪里又能有他们三人日后的容身之处。 海面波涛,礁石作作,一道人影彷如谪仙般立于一礁石之上。 这道立于礁石之上的人影李皎月二人看到了,李清月亦也到了。 月华倾洒在这道人影的身上,于倾洒中李清月三人亦听到了阵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渐渐、波涛徐徐,这两种本是不协之声竟在此刻如琴瑟和弦般的悦耳动听。 “阁下何人?”李皎月二人向前迈出一步将李清月护于身后,向着这位立于礁石之上正在吹笛的神秘人冷声喝道。 声起、笛音落。 于音落之时,一道女子的声音亦是忽而于李清月三人耳畔响起。 “为她引路之人。”在向李清月三人说此话时,这名神秘女子亦是渐渐转身。 将玉笛插于腰间,这名神秘女子转身看向站在礁石下的三人。 在此女转身后,映入李清月三人眸中的是一张带着一副银色面具的面庞。 不待李皎月相问,此女亦是再次开口向她三人说道:“内海风雷岛风璇曦曾与你父李寒月有故,你可去寻她,她若见你,定会将你父所托她保管之物交付于你,此物为《穹月宝典》可除你体内化骨之毒。” 向李清月三人说完此话,这名带着银面具的神秘女子忽而自礁石落下。 她落下的方向不是李清月三人所站的方向,而是前方的海面。 踏海而行、犹若蜻蜓点水,此女在李皎月三人骇然的神色下踏海而去。 这海面一望无垠,她这是要用轻功渡海吗? 虽然不知此女究竟是何身份,但却如此女方才所说,她是为李清月引路而来。 风雷岛风璇曦,如若没有听错的话,此女应该说的便是风雷岛三圣之人的风圣。 李皎月二人于震骇之时亦是看向了一身染血的李清月。 用一双近乎空洞的眼眸看着前方这一片无垠海面,李清月向着此海说道:“去风雷岛!” 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她要留着这一条性命向纪寒讨回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公。 至于那位毁了她一生的曹延直,他二人都得死。 今夜着实太过漫长,漫长到彷如永夜一般。 李昆仑并未擅离职守,当他看到纪寒与骄阳双双归来时,亦是快步走至二人身前,并向纪寒询问方才教外发生之事。 李清月仰天长啸的那一声厉笑连身在此地的李昆仑都听到了,可见她的那声厉笑有多大声。 “昆仑,你回去歇息吧。” 纪寒向李昆仑丢下此话便自李昆仑身旁走过。 听得纪寒此话,李昆仑亦是微微一怔,他能感觉到纪寒的兴致不高,甚至好像还装满了心事。 “好!那姐夫你也别太多想。”向着纪寒的背影安慰了一句,李昆仑便独自离去。 此夜再长亦有穷时! 当第二日的曙光落在巨天岛上时,岛上的那些尸体已被天魁教众们连夜投入海中。 此下,这诺大的巨天岛便真的唯有他天魁教一门独立了。 前世莫追,往事莫忆! 昨夜巨天岛的肃清,可谓是帮了纪寒。 他要将绳州军调遣至外海,便要为他们寻一栖身之地,这巨天岛既然已被肃清,倒也省得纪寒再去寻找。 只是现今摆在纪寒面前的问题是阴瑛会否接受纪寒这样的安排。 一早唤来魏冉三人,纪寒便向三人说道:“魏冉,你们三人回绳州将这封书信交给我夫人宁嫣。” 接过纪寒手中的书信,魏冉三人向纪寒抱拳告退。 听说魏冉三人要回绳州,李昆仑亦要一并跟着回去,待在这里实属无趣,再说,他本军士出身,留在天魁教无法发挥他的特长。 送别四人离去,纪寒便转身向着光阴殿走去。 接下来便是重明殿了,重明殿做下如此卑鄙之事,既是不为李清月,他也要灭了凌崖群岛的这匹害群之马。 这边纪寒在与阴瑛、黄猿、谷玄冥三人商议着重明殿一事。 那边,重阳公子亦在等待着骄阳的自投罗网。 他让人在巨天岛散布此等谣言,便是为了引骄阳于盛怒之下来他重明殿寻曹延直报仇。 只要擒下骄阳,天魁教必然大乱。 再加之那则谣言里的内容,那位天魁教的新教主能忍得了骄阳于他的背叛吗? 届时,或许不需他们重明殿来出手,天魁教便会因内斗而分崩离析。 一艘海船于海泛行! 在此船驶入沧海会海域之时,已有沧海会海船将其拦下。 一名银发老孺立于船头并向前方海船掷出一物。 此物用内力掷出,周通再接住此物的刹那,亦是向后退却了数十余步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于心中骇然的同时,周通亦垂眸匆匆看向了手中之物。 手中之物乃一封书信,将其书信匆忙打开,闯入周通双眸中首当其冲的便为两字。 战帖? 看到这战帖二字,周通心中亦是为之一惊。 “回去告诉吴昊,明日我家姑姑于罗阳岛恭候你家龙首,此战,即决高下也决生死。” 听得银发老孺此话,周通亦是自战帖上豁然抬眸看向那站在船头之上的银发老孺。 在周通灼灼的目光下,这位银发老孺已是转过身去。 “若是不去呢? ” “不去?”听得周通此话,银发老孺亦是停下脚步。 “不去, 自后日起,我往生门见你沧海会便杀之,直到杀到吴昊不再做缩头乌龟为止。” 第四百六十七章 江湖一贴 “缩头乌龟?”听得老孺此话,周通亦是火冒三丈。 只是无论他再如何向银发老孺喊话,银发老孺皆不回他。 这艘前来向沧海会下战帖的海船已经驶出沧海会海域,周通紧纂着手中的这封战帖,亦是匆忙命人掉转船头。 往生门?他方才听那位银发老孺报出了自己的宗门之名,只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的去想,亦在这百岛林立的外海搜不出这往生门的名字。 莫非这往生门并非外海宗门?若不是,那它又是从何而冒出的? 还有这位传信的银发老孺,他亦是在这外海从未见过。 此老孺内力高深,实非他周通能比。 看来,这外海又将不宁了。 回到沧海会,周通攥着手中的战帖便急匆匆的去寻吴昊。 当吴昊读完战帖亦是凝起了一双眉宇,他方要准备召集外海各宗选出一位盟主,便突然冒出一个往生门来。 这往生门便彷如凭空出现的一般,不但出现的时机耐人寻味,便连这战帖下的也是意味深长。 外海谁人不知吴昊乃外海第一高手,而这往生门挑战的便是他这外海第一人。 此战他若败,或许将会改变整个外海格局,不但会改变这外海格局,还会影响他所布下的计划。 将书信搁置一旁,吴昊看向周通,并向他沉声问道:“七弟,你说只是一个送信之人其内力便高过于你?” 听得吴昊所问,周通亦是垂头丧气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想我周通也是在这外海能排的上号的人物,可谁成想,连人家掷来的战帖才能勉强接住,可真他娘的丢人。” 周通此话,吴昊听了亦只是洒然一笑。 “既然这位往生门的姑姑已经给老子下了战帖,老子若是不去,可不就是做了人家口中的缩头乌龟?这一战,任他牛鬼蛇神,老子都接下了。” 说完此话,吴昊亦向周通再次说道:“七弟,此事先莫要告诉你其他哥哥们,明日老子便去会会这位姑姑去。” 听得吴昊此话,周通便要再说却被吴昊伸手所拦。 “七弟,你先下去吧,记得,此事莫要让你那些哥哥们知晓。” 打发了周通,吴昊亦是快步向着书房走去。 光阴殿内,纪寒与阴瑛四人已经做下决断,与重明殿的一战必须要速战速决。 江湖之争不在人多,而在高手几何。 阴瑛乃外海第二高手,按她的自信,对付一个重坤简直手到擒来。 当日总坛,若不是阴珏暗中偷袭于她,她何故能落得如此狼狈。 定下出发的时辰,纪寒与骄阳便当先起身,而在他方自交椅上站起的刹那,阿建却是快步走入光阴殿内。 自百药岛归来后,阿建便先去了禁地,只是在禁地内阿建并未寻到纪寒。 问了一名天魁教众,阿建才知道纪寒此刻身在光阴殿内,于是,阿建便赶来了。 “阿建!”看到阿建入殿,纪寒亦是向他问道:“你不是说你两日后才回来吗?这才过了一日,你怎么就回来了?” 听得纪寒所问,阿建却是未回于他。 自衣襟中取出一贴,而后阿建便将手中的帖子掷向了纪寒。 接住掷来之贴,纪寒亦在其封面上看到了三个大字。 “江湖贴?”当纪寒念出这三字之时,坐在下首的阴瑛与骄阳亦是不由皱起了眉宇。 这江湖贴乃是江湖里常用的一种请帖,是为请人做客之用。 “你看看里面的内容。”站在殿中的阿建向纪寒冷声说道。 将这江湖贴摊开,纪寒亦是开始细细读了起来。 读必此贴,纪寒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阿建。 “阿建,此贴你是从何得来的?” “路上!”阿建回答的简单明了。 “教主,此贴里写的什么?”但见纪寒眸中所露出的震惊之色,阴瑛亦是向他开口问道。 “阴左使,还是你自己看看吧。” 将手中江湖贴递于阴瑛,纪寒已是重新坐下。 “明日往生门南依与沧海会吴昊于罗阳岛一决高下,想观此战者,可于明日来罗阳岛一观。” 当阴瑛念出此江湖贴里的内容时,黄猿与谷玄冥亦是豁然起身。 “有人要挑战吴昊?”二人异口同声用一种惊疑不定的声音向阴瑛问道。 “不是有人,这江湖贴里写的清楚,是往生门南依与沧海会吴昊于罗阳岛一决高下,这吴昊我曾在鬼蜮听说过,听说他已将一气混元手修炼至造极之境,并被江湖封以混元宗师的称号,这名叫南依之人要与一位封号宗师一决高下,看来此人也应是一位封号宗师无疑,只是,这南依的名字,我怎生从未在鬼蜮听过。” “不仅是南依这个名字,还有往生门,这往生门老身亦是第一次听说。”阴瑛亦跟着阿建一同向纪寒附和道。 “南依,此名儒雅,应是一女子的姓名无疑,看来这次要与吴龙首一决高下的还是一名女子。” 听着骄阳三人所说,纪寒亦是深深的皱起了一双眉宇。 一个突然冒出的门派,一个突然冒出的女子,这是要做什么? 内海风云诡谲,外海又不知打哪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往生门来。 这往生门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刻之间,纪寒想了许多许多,虽然还没理出个完整的头绪来,但纪寒知道这往生门定然来者不善。 吴昊若胜还好,可是若不胜呢? “纪寒!”便在纪寒正沉思之时,阿建突然唤了纪寒一声。 听得阿建这声所唤,纪寒亦是自沉思中抬眸看向于他。 “有一件事你可能还没有发现。”看着纪寒,阿建用一种凝重的神色向他说道。 “何事我没有发现。”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这份江湖贴!” “这份江湖贴?”纪寒感觉有些听不太懂阿建要说什么。 “恩,观你们的神色,我已经从你们的表情得知你们并没有收到这份往生门所广发的江湖贴。” “所广发的江湖贴?”纪寒抓住了阿建此话的重点。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内忧、外患 “对,我方才说此贴是我自路上得来,其实并不确切,确切的说这张江湖贴本是要给百药岛岛主的,只是碰巧被我所截罢了,截得此贴,我便问这送贴之人,问他,此贴是否只发了百药岛,他说不是,说除天魁教外,外海所有宗门都收到了此贴。” 阿建声音落下,光阴殿内纪寒五人亦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 “也就是说往生门所发的这份江湖贴外海其他宗门皆有发到,却独独绕过了我天魁教,这是为何?” 拿着手中的这份江湖贴,阴瑛看了又看,却看不透这往生门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或许只有一个原因,我天魁教与沧海会交好结盟,往生门视我两派为敌,预图逐一击破。” 听得骄阳此话,纪寒四人亦深感赞同。 看来这突然冒出的往生门野心不小啊,将外海除他天魁教之外的所有宗门聚集在罗阳岛,而后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击败外海第一人。 这一战,不但会影响这外海第一人的归属,也将影响日后整个外海的格局。 此战若吴昊胜那便没有什么好说,但若是这位叫做南依的女子胜了呢? 胜了,他天魁教便是往生门的第二个目标,当这外海没了沧海会与天魁教这两个阻碍,那么这往生门便会一跃成为外海最强的势力,届时,他便是想要在外海部署抵挡那销声匿迹由十阎殿所统领的五万连绳军,亦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沧海会不能倒,吴昊也不能输。 在这外海若是没了沧海会与吴昊的支持,那么他如何能将绳州军引入外海。 “教主,我们现在是否要去沧海会?”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中,阴瑛忽而向纪寒问道。 “不,先解内忧,即刻动身前往重明殿。” 听得纪寒此话,阴瑛四人亦是露出一抹惊奇与欣喜之色。 纪寒的这个决断不可谓不果决,所谓内忧外患,他们天魁教如今的内忧便是那重明殿,这内忧不除何以攘外? 看向骄阳,纪寒还未向她说话,骄阳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此事于昨晚二人已经商量过,事实上纪寒并不同意骄阳的这个计策。 那重明殿为何要在巨天岛传一则这样的谣言?只要看透了重明殿的伎俩,那么他们便可以将计就计。 看着纪寒眸中的迟疑,骄阳向他宽心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要装的像一些才行。” 忽而听得骄阳此话,阴瑛三人亦是一阵疑惑。 “好,那你定要小心。” 向骄阳说完此话,纪寒亦再次看向阴瑛。 “阴左使,谷、黄两位长老,咱们这便动身吧。” 这便动身? 没想到他们的这位教主做事如此雷厉风行。 “我也去!”看向纪寒,阿建亦是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向纪寒说道。 一行六人出了光阴殿,向着长鹭半岛疾步而去。 行至长鹭半岛,骄阳便在阴瑛众人的目瞪口呆下将自己的乌发打乱。 而后跃上一夜扁舟先行离去。 赶路时,骄阳亦向阴瑛四人说了她与纪寒于昨夜里所一同商量的计策。 听得二人所定的这个计策,阴瑛三人眸中亦在放光。 待得骄阳驾扁舟已行一炷香的时辰后,纪寒亦是跳上一夜扁舟。 按计划,阴瑛一行四人要在一个时辰后启程。 虽然在这江湖之中也时有尔虞我诈之事发生,但纪寒二人所拟定之计已经不是那种简单的尔虞我诈了,而是已经晋升到了一种军中所用到的上善伐谋的战术。 蓬发垢面、衣裙狼狈,且杀气腾腾。 在扁舟还未靠岸时,骄阳便纵身一跃,跃至前方重明岛。 重坤父子二人已在这重明岛等候骄阳多时,如今但见骄阳竟然真的如同其子重阳所猜测的那般如期而至,重坤心中亦是对其儿重阳一阵夸赞。 看来昨夜所传入巨天岛的那则谣言真的启到作用了。 而骄阳能来,亦说明那曹延直所言非虚,看来这骄阳真的在花谷失身于了曹延直。 想到此处,在看着那已经登上他重明殿、乌发蓬乱、衣裙凌乱的骄阳,重阳亦是突然觉得腹内一片燥热。 那曹延直能捡得如此便宜,当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一个曹延直都能沾染了这朵骄阳花,那他重阳又如何不能? 此刻,这重明岛上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骄阳这条大鱼上钩。 此次,重明殿可谓是精锐尽出,不但殿中四位长老来了,便连三位客卿亦尽到。 此次擒拿骄阳,重坤并未告知凌崖群岛其他宗门。 毕竟纪寒身上身揣大秘,他断不能让他人知晓。 明明南依吩咐他要他明日举凌崖群岛所有宗门之力一举歼灭天魁教,但若是真照南依的吩咐去做,那么纪寒呢?此子身上所怀揣的神功呢? 是否能登峰造极,登上那武道之巅便全系在此子身上,他又怎会甘愿与他人一同分享? 眼见骄阳已走入他们所设的天罗地网中,藏身于一片礁石群后的重阳亦是压低着声音向重坤说道:“爹,可否为孩儿留一个活口?” “留一个活口?”听得重阳所说,重坤亦是洞悉了重阳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如今他心情大好,当然会如重阳所愿。 “活口是可以留,但阳儿你要记得,此等残花败柳阳儿只能玩玩,切莫对她动了真情。” 听得重坤答应,重阳亦是喜不自胜。 再看骄阳时,重阳眸中亦是泛出了道道精芒。 礁石如山此起彼伏,重明殿四位长老与三位客卿便隐藏在这前方的礁石群中,等待着给骄阳致命一击的机会。 近了,此刻骄阳已经迈入了前方这一片如迷宫一般的礁石群中。 等到骄阳踏入他们伏击之地时,他们便可以倾尽出手。 眼见骄阳便要迈入他们所设伏之地时,一道震耳发聩的大吼之声亦是忽而自这片礁石林的上空炸响开来。 “骄阳,你给本教站住!” 若非从急,纪寒是绝对不愿意用这个法子的,所以纪寒并未在怒喝中向骄阳喊出任何过分的话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野心 听得此怒海波涛之声,本是要踏入前方礁石林的骄阳忽而停下了步子。 一道身影落至离骄阳不到二十步开外的距离。 在这道身影落至重明岛的刹那,重坤亦是忽而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纪寒! 他怎么也未想到纪寒会追来。 二人立于礁石林前,互望着彼此,于互望中,骄阳忽而向纪寒出手。 出手便是风驰电掣,出手便是至死方休。 重坤怎么也未有想到这二人方一见面便向彼此大打出手,而且这二人竟然还动起了真格。 想要让重坤父子相信她二人已到水火不容之地,便必须要将这戏给做个全套。 脚下乱石纷飞,二人一身衣衫猎猎作响。 一掌轰出,一块诺大礁石四分五裂,一锏挥出,数块礁石齐齐崩碎。 纪寒所使之锏法看似杂乱无章,但却蕴有大巧不工之势。 骄阳所使掌法,掌掌裹挟至阳至刚的天阳真气。 一个大巧不工、一个掌若烈阳! 二人高起高落已在礁石林外交手不下百合,斗了百合之久,二人亦不分胜负。 落至一块礁石之上,骄阳忽而如游龙之势向纪寒轰出了一掌,这一掌看似直向下盘而去,但却在攻向下盘时忽而变招。 整个身子彷如柔弱无骨一般,此刻骄阳化作了一条灵蛇。 掌若灵蛇,身若灵蛇。 这条灵蛇自纪寒的锏势中游过,而后绕至纪寒身后。 面对骄阳这一突然的变招与其鬼魅的身法,纪寒已是做背锏之势来抵挡,可是奈何,这一掌还是轰在了纪寒的项背之上。 脚下一个踉跄,纪寒整个身子亦跟着向前倾倒。 然而骄阳并没有打算收招,亦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一重创甚至杀死纪寒的机会。 掌若跗骨之虫紧随纪寒胸膛而至。 于情急之下,纪寒亦是忽而抬掌轰向骄阳。 两掌相交,于相交的刹那,骄阳豁然变色,于豁然变色中,骄阳寒声向纪寒喊道:“又是这种损人利己的功法。” 于色变与寒声中,骄阳想要撤回手掌,但是已然再来不及。 骄阳方才所向纪寒喊的那句可谓是起到了点睛之笔之效,当藏身在礁石林内的重坤听得骄阳此话时,他亦是豁然睁大了双眸。 在其睁大双眸的刹那,他亦看到,骄阳做出了一个两败俱伤的举动。 抬起另一只手掌,而后轰在其与纪寒对掌的手臂之上。 两掌相分,于相分中,二人各自退后数步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在二人止住身形的刹那,重坤亦清楚看到了骄阳嘴角所溢出的血渍。 而纪寒亦在紧捂着胸口,发出阵阵巨咳之声。 重坤本就乃九品宗师境的高手,他当然能分辨得出纪寒之所以会如此巨咳的缘由。 一个自残自己,一个内力反噬! 看来无需他去设伏,这二人便已经斗了个两败俱伤。 这可真为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于这二人于他送上的这份盛情,他重坤便笑纳了。 拍着手掌,重坤自礁石林内悠然走出。 在重坤走出礁石林的刹那,亦有八道身影自这片礁石林内相继走出。 在场之人除重阳外皆是高手,重坤能听出看出的东西,他们七位又如何能看不出? 既然人家二人省了他们出手,他们当然也乐得以闲。 “重坤!”当骄阳看到重坤的刹那,亦是豁然变色。 “二位即来我重明岛,那身为此岛主人的本殿怎能不向二位略表一下这地主之谊,二位,这便跟本殿走吧。” 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向骄阳说完此话,重坤又接着向骄阳说道:“对了,骄阳右使此来本殿这里,想必是为了一人而来,此人现下便在本殿这里作客,想必骄阳右使一定很想见到曹延直吧。” 在重坤向骄阳说出此名的刹那,骄阳立时花容失色。 瞧着骄阳那一张目露惊恐与憎恶的面庞,重坤心中亦是大定。 看来那曹延直果真所言非虚,若不是这小子,他又怎能轻易将骄阳诱来此地,如今不止是骄阳,连他最想得到的天魁教主也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此功,重阳功不可没! 自骄阳身上别过目光,重坤这才转眸看向了纪寒。 此刻纪寒手捂胸口,脸色发白,正在急促的呼吸着。 “天魁教主,你我又见面了。”看着已然内力反噬的纪寒,重坤向他淡淡说道。 “哼!”听得重坤所说,纪寒亦只是自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之声。 胸膛起伏,重坤只是看了一眼纪寒,便知道他这内力反噬要比他所想的严重。 方才骄阳说纪寒又使出了那种损人利己的功法,此刻,重坤亦在心中暗暗夸赞着骄阳。 还好,骄阳并未点破纪寒所修,而是用了一个巧妙的词语来形容。 若是骄阳于当时便一语道破纪寒所修之功法,那么,今日他便免不了要开上一场杀戒了。 四位长老或可留得,但是这三位客卿,他便只能结果了这三人的性命。 不过一切还好,这骄阳很聪明,他很欣赏。 “二位贵客,走吧!”向纪寒与骄阳说完此话,重坤便向他二人做出了一个请礼。 这礼数是给到了,但是这藏在礼数背后的东西,他是否能给到便是两说了。 此刻,当务之急是将他二人带回重明殿,而后将这二人秘密关押起来。 天魁教教主与右使突然消失,难免那阴瑛不会来寻,如今的他还不是阴瑛的对手,所以连应付阴瑛的说辞他都已经想好。 待得他逼出纪寒所修之功法,再待得他神功大成,他重坤何须再活在他人的鼻息之下。 什么四大冥殿,往事早已过迁,那往生门不过是百年前的门派而已,百年之后复出,复出便要将他重明殿收入麾下。 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人的野心是无穷尽的,重坤能有如此想法亦不过是正常之事。 待他神功大成的那日,他必要将这整个凌崖群岛都收入他重明殿的麾下。 届时,他便要做这凌崖群岛的群岛之主。 现今还不是他重坤亮出獠牙之时。 用一种充满贪婪的目光看着纪寒,重坤继续向站着一动不动的纪寒做了一个请礼。 第四百七十章 吹灰、半招 捂着胸口,而后瞧了瞧这将他团团围住的九人,纪寒亦是回身看向骄阳,并向她恶语相向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听得纪寒向骄阳喝出的此话,重坤亦是会心一笑。 如今二人闹了个两败俱伤,想要从他九人手中逃走无疑于痴人说梦。 在重坤贪婪的目光下,纪寒也是审时度势的一掷衣袖。 这一掷仿佛是在置气一般。 此刻,重阳眼中只有骄阳一人,虽然此女将自己弄的极为狼狈,但这种狼狈之姿,在重阳眼中却别有一番风趣。 走至骄阳面前,重阳亦是在用一种放肆的目光欣赏着骄阳。 在重坤九人的威逼下,纪寒与骄阳只能如了重坤的心愿跟随他去重明殿。 只是在回重明殿的这一路上,纪寒却是屡屡生事、磨磨唧唧。 一会不是肚子痛便是走不动,一会不是要方便便是要歇一阵。 总之纪寒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在拖延着他们回重明殿的时间。 若不是因为确定大局已定,重坤必会心生疑窦。 本来自他们埋伏之地回到重明殿只需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但是经过纪寒在路上的这一系列的折腾,这段回重明殿的路程足足被纪寒推迟了一个多时辰。 这被耽搁的一个多时辰里能做什么?等下便会叫这重坤大吃一惊。 重明殿殿门紧闭,把守殿门的门守也未立在殿门前。 当重坤押着纪寒、骄阳二人赶回重明殿脚下之时,映入他眸中的便是这般景象。 虽然心中疑惑这看门的人哪里去了,但是重坤却并未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站在殿门之下,重坤只是向身旁看了一眼,一名重明殿长老亦是连忙走至殿门前。 将这一扇厚重的黑色殿门拉开,重坤亦是抬头挺胸的向着这一扇被拉开的殿门走去。 纪寒、骄阳在重阳公子等人的看守下只能垂头丧气的跟在重坤身后。 行入殿门,沿一条石路而行,石路尽头便是重明殿主殿,而重坤亦是径直向着那一座足有三层之高的主殿走去。 一宗之匾高悬于顶,龙飞凤舞的写着重明殿三个大字。 只是这宗匾便颇有一番气势,更呈论这一座巍峨楼阁。 走至石院正中,重坤亦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停下脚步而后抬起一双眸子凝视着前方的这一座主殿。 或许进入殿门时重坤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已经走了半程的重坤已经察觉出了重明殿的一丝异样。 他殿中的殿众们都跑哪去了,这一路走来,他怎么一个也未见着。 便在重坤抬眸凝视着前方这一座巍峨大殿时,殿内亦是忽然传来三声爽朗的大笑之声。 伴着这三声爽朗大笑,四道人影已是在重坤骇然的神色下自主殿走出。 当重坤看清这自主殿中走出的四人时亦是失声喊道:“阴瑛,你怎在此?” 而当他喊出此话的刹那已是豁然转身看向了身后。 这一看,他如坠冰窟。 一柄囚龙锏已是架在重阳公子的脖颈之上,纪寒那本是惨白的面色亦是恢复正常的红润之色,而再看骄阳,骄阳虽将自己弄的一身狼狈,但她眸中所流转的神色,哪里能看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中计了! 在看到重阳已经沦为纪寒人质之时,重坤心中已是暗叫糟糕。 “重坤殿主,您老人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纪寒嘴角勾笑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向重坤调侃道。 您老人家? 听得纪寒于他的这个称呼,重坤亦是火冒三丈。 他不过五旬之多,这毛头小子竟然称他为老人家,他怎能不气。 不过比这更气的是,纪寒与骄阳二人竟是生生的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大戏,而这出大戏,他竟然还信以为真了。 羞辱!这于他而言简直是一种羞辱。 纪寒才不管此刻重坤心中在想什么,用手中囚龙锏一边敲打着重阳的肩膀,一边向站在重明殿下的阴瑛四人说道:“阴左使,您不是说您神功盖世,擒这重坤犹如擒一只鸡一般吗?本教主还等着一瞻阴左使的神威呢。” 听得纪寒此话,阴瑛心中亦是一阵肺腑,此话她何时说过。 虽然心中肺腑,但阴瑛的动作却是不慢。 不动时,如盘根老树,动时若白驹过隙。 一步迈出,阴瑛忽然于纪寒眸中出现数道重影,当这数道重影于纪寒眸中合为一体之时,阴瑛亦是近至重坤面前。 重坤亦非等闲之辈,他虽然自知并非阴瑛敌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在阴瑛迈步之时,他便已运起内功天象决。 运起天象决,他便能施展出一象之力,再加之他已将这天象决修至第十一重,便能在这一象之力中参杂只有九品宗师才能运用自如的内气。 由内气而演变的气劲可谓种类驳杂,譬如,使剑的九品宗师便能施展剑气。 重坤并不使剑,他的一双拳头,一双肉掌便是他的兵器。 阴瑛亦不使兵器,在她掠至到重坤身前的刹那,迎接阴瑛的便是一双肉拳。 这双肉拳彷若蛟龙出洞,并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分别攻向阴瑛的面首与上盘。 疾拳以至,阴瑛却是立在重坤面前如老农般将双手插在衣袖之内。 “敢在老身面前班门弄斧!” 许是为了要向纪寒印证擒这重坤真如擒一只鸡一般的轻松,又许是阴瑛真的就未将这重坤放在眼中。 话语轻蔑,看重坤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轻蔑。 在这双疾拳粘在阴瑛衣衫的刹那,阴瑛依然未将双手自衣袖中抽出。 抬脚一跺地面,地面立时四分五裂。 于四分五裂中,以阴瑛为中心忽而荡起一股凌厉的无形涟漪。 这股无形涟漪在前冲,于前冲中重坤亦是忽而向后抛飞而出。 只是在他方抛飞而出的刹那,阴瑛再是一跺地面,那本是已经向后倒飞的重坤又被这股无形涟漪给卷了回来。 卷至阴瑛面前时,重坤全身已是凝结了一层冰霜。 那本是要向阴瑛出手的四位重明殿长老已经收回了向阴瑛出手的冲动。 第四百七十一章 软弱到不耻 一招? 或许人家连一招都没用,他们的殿主便败了。败的体无完肤,败的颜面扫地,败的当真如人家方才所说,擒他重坤不过是擒一只鸡尔。 此刻纪寒已经全然忘记了用囚龙锏鞭策重阳公子,他只是瞪大着双眼,看着那依然将双手插在衣袖中的阴瑛。 本以为会看到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巅峰对决,却没成想竟是看到了一场这般悬殊的较量。 眼见重坤落败,不说重明殿的这四位长老,只说这重明殿的三位客卿,此刻这三位客卿已经开始在为自己的日后找退路了。 到了此刻,他们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天魁教的教主与教主夫人方才是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出大戏。 用教主与教主夫人做饵来迷惑他们,再由阴瑛带人奇袭重明殿。 这是谁出的阴招?难道身为江湖之人不应该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吗? 现下怕是重明殿的那些殿众们都已经遭到了天魁教的毒手。 既然大势已去,那么这三位客卿便要另谋高就了。 转眸看向纪寒,三名客卿忽而在纪寒的余光下向纪寒弯身拱手。 “纪教主神功盖世,教主夫人风华绝代,阴左使威震四海,我等三人愿意投靠纪教主,日后愿为纪教主效犬马之劳。” 忽而听得三人此话,纪寒亦是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向了这三人。 这三人看着大概有四十余旬的年纪,长的还极其富有特性。 左边那位一双扇风大耳,中间那位一张大嘴,右边那位是个独眼,只是看着便很有一种江湖恶霸的味道。 纪寒很满意这三位的样貌,因为这三位的样貌极其富有辨识性。 “甚好,我天魁教如今正广纳英才,而三位大哥一看便是人中龙凤,不知三位大哥可还有亲朋好友?若有,便一同拉来入伙与我纪某人日后吃香喝辣可好?” 听得三人要投诚,纪寒亦是用一种求贤若渴的眼神看向这三位其貌不扬的人中龙凤言语恳切的说道。 纪寒此话,可谓是让这三人受宠若惊,感恩涕零。 而阴瑛,甚至骄阳却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在看着纪寒。 这纪寒真能睁眼说瞎话,就他三人这幅长相也能用人中龙飞四字来形容?分明是三个歪瓜裂枣罢了。 还有,她天魁教又不是什么山大王,还日后吃香喝辣,这纪寒真不怕自己说的大话闪了自己的舌头。 “参见教主!” 这三位其貌不扬之人亦是很会来事,但听纪寒答应,三人亦是单膝跪地向纪寒深深抱拳。 转眼之间,三位他们重明殿的客卿便转头死敌,这四位重明殿的长老亦在心中悲兮痛兮。 身结寒霜的重坤站在阴瑛面前一动不动,无量寒气震入心肺,此刻重坤正在用天象决抵挡着这入体的无量寒气。 抵挡已是吃力,如今又突然听得三位客卿转投天魁教,重坤心中亦是跟着一阵血气上涌。 他知道此刻他不能动气,但是这完全是心不由己。 气血上涌再加之这一股股正在其体内横冲直撞的无量寒气的冲击,重坤再难抵住心神,已是“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完了! 当他喷出这一口凝血之时,他便知道今日的他已经完了。 便是那纪寒今日放过了他,他这一身内伤怕是也再难痊愈。 为何?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纪寒便不在乎骄阳所做下的那桩丑事吗?他想不通,无论如何绞尽脑汁的去想,都想不通这此中关节。 “曹延直呢?”见得重坤口吐鲜血,纪寒的一双眸子亦是彻底冷冽而下。 听得纪寒所问,这三位客卿亦是彼此互望了一眼。 “曹延直?”这个名字他们好像之前曾听重坤父子提起过。 看向纪寒囚龙锏下的重阳公子,三人中那位独眼的江湖恶霸已是朝着重阳公子气势汹汹的走来。 走至重阳公子身前,这位独眼恶霸立时便扇了重阳公子一个满堂彩。 “我家教主问你话呢,你他娘的是哑巴了是吧。” 被这独眼恶霸扇了一个满堂彩。重阳这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上一刻他还在做着他的春秋大梦,怎么下一刻便沦为了阶下囚了? 眼见这独眼恶霸已是再次扬起了手掌,重阳公子亦是连忙向他说道:“曹延直……曹延直被姑姑带走了。” “被姑姑带走了?”听得重阳所回,这独眼恶霸亦是再次向重阳口吐芬芳的说道:“去你娘的,老子在你重明殿做了几年的客卿,怎不知你还有个姑姑?” 眼见这裴虎不信,重阳公子亦是再次向他捉急的说道:“裴客卿,我真的不骗你,曹延直与那些巨天岛上被我接来的宗门人真的是被姑姑带走了,那姑姑不是我的亲姑姑,也不是我远方的姑姑,而是她的名字就叫姑姑。” 重阳公子自小便被重坤宠溺,宠溺的长这么大了,连一点做人的骨气都没有。 “被带走了?带去了哪里?那位姑姑又是何人。”听得重阳此话,纪寒亦是沉声向他问道。 在纪寒问话时,裴虎亦是再次向他扬起了手掌。 “被……被带去哪里我也不知道,至于这位姑姑,我爹跟我说,这位姑姑来自往生门。” “往生门?”听得此三字,纪寒、骄阳、阴瑛三人亦是豁然抬眸看向了重阳。 “恩,姑姑给曹延直他们种下了往生符,不仅是给他们,整个凌崖群岛的各个宗门也被姑姑种下了往生符。” “往生符?那是什么东西?”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姑姑就是用往生符控制了他们。” “那你们呢?你们重明殿上下是不是也被这位姑姑种下了往生符?”纪寒看向重名再次问道。 “没……没有,听我爹说,我们重明殿曾经是往生门麾下四大冥殿之一,所以姑姑并未为我和我爹种下往生符。” 纪寒但问,重阳必答,这一幕落在身负内伤的重坤耳中,令得重坤万分悲痛。 他的这个独子怎生这般软弱,软软到令他都感到不耻。 第四百七十二章 荒傲寒 纪寒将一双眸子落在了重坤的身上,并在向着重坤一步步的走来。 走至重坤身前,纪寒亦是以一种居高临下之姿俯瞰着这位一殿之主。 “重坤,你应该知道本教想问你什么,今日你若说,本教或可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听得纪寒所说,重坤亦是抬眸直视着纪寒。 “这么说,今日无论本殿说与不说,都得死是吧,既逃不过一死,本殿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声贝提高,纪寒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盯着重坤继续说道:“今日你若说,本教或可考虑留他们一命,这便是区别。” 纪寒此话方一落下,重坤亦是骇然变色。 他知道纪寒所说的他们是谁,是他的独子,是他殿中的四位长老,更是他这重明殿一殿之人,而这一殿之人却独独不包括他重坤。 “哼!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却这般歹毒,纪寒你终有一天会为你所做而遭得报应的。” 重坤这一句说的虽是狠厉,但是却中气不足,这一句所向纪寒说出的话,更像是他在临死之前对于纪寒的诅咒。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往生门,那么本殿便成全了你,好叫你知道,这外海究竟来了一支怎样的古门。” “重殿主!”纪寒打断重坤欲要说下之话,而是向他说道:“重殿主,关于往生门你容后在说,现在,还是先回答本教,你为何要窜通巨天岛上的门派攻打天阳教吧。” 别说重坤没想到纪寒会突然向他问出这个问题,便连骄阳、阴瑛四人亦未想到。 此刻,骄阳四人的目光皆聚焦于重坤身上。 面对纪寒那一双彷如炙阳般的眸子,重坤亦是垂下了眼眸。 他可以不回答,因为今日的他已是难逃一死,可是他死了之后呢? 难道真的要让重阳与重明殿上下为他陪葬吗? 想到此处,再想到方才纪寒向他所说的那句,重坤亦是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像是一位枭雄于此一生的长叹。 “是因为我父。”于长叹中,重坤忽而用一种落寞的声音说道。 “二十年前,我父收到一封密函,随后便赶至东枳国。” “收到一封密函,随后赶至东枳国?”听得重坤所说,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 “恩,这些都是我父临终时告诉于我的,他说,那一夜聚集在东枳国的高手共有百名,百名高手皆身着夜行衣,在他们登上东枳国的那一刻,便向东枳国展开了一场屠杀,我父在临终前说他便是二十年前东枳国于一夜间灭国的元凶之一。” “至于本殿为何要窜通六奇宫与傀阴教阴珏灭天阳宫,便是因为我父临终前所说,便是我要用此法逼得骄阳回来。” “为何要逼骄阳回来?”听得重坤所说,阴瑛亦是向他寒声问道。 转眸看向骄阳,重坤看着骄阳亦是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二十年前,我父认出了于东枳国王宫中抱出尚在襁褓中的骄阳的天铭,那一夜,百名高手彼此皆不知彼此的身份,我父亦是为了不暴露骄阳的身份,才在他临终之前将骄阳的身世告诉了本殿。因为只有我父离世,本殿才能毫无顾忌的去做这后来之事。” 听到此处,骄阳亦是握紧双拳,并向重坤寒声问道:“告诉我,他们为何要灭我东枳国!” 迎着骄阳那一双炽烈的双眸,重坤亦向她平静的回道:“因为那人没死!” “那人没死?谁没死?” “为太武立国立下不世之功,于怜花岛以一己之力挫败十阎殿十位殿主的太武武宗荒傲寒没死。” 荒傲寒! 重坤此话落下,重明殿下鸦雀无声。 “二十二年前,荒傲寒前辈力挫十雄,自己也身负重伤沉落海内,后得东枳国一女子所救。” “虽然荒傲寒前辈被此女所救,奈何他伤势过重于被救后的一年便不幸辞世,有传这位女子为荒傲寒前辈孕得一子,这便是二十年前东枳国于一夜间灭国的始末,我父与那些高手皆是为了荒傲寒留在世间的这位血脉而去。” 重坤声音落下,阴瑛亦是深深皱眉。 天铭曾向她说过,东枳国共有两名幼婴幸存,一名被他所救,另一名被七部众所救。 被天铭所救的便是骄阳,而那名被七部众所救的幼婴是? 想到此处,阴瑛亦是豁然看向纪寒。 直觉告诉于她,纪寒或许便是那位前辈的孩子,但若真是的话,为何纪寒还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 不但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还时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别的不说,只说那沧海会的吴昊便曾见过那位前辈,若是纪寒真是那位前辈的孩子,凭着吴昊对那位前辈的敬仰,他怎能认不住纪寒来? 认不出,便是因为纪寒与那位前辈在相貌上根本毫无相像之处。 这才是最令阴瑛困惑之处。 若说他是,他能使出与那位前辈相同的功法,若说他不是,他所修的功法已经于禁地大大方方的告诉了她与温氏姐弟,他所口述的那套功法分明便是一套平平无奇的修炼内功的心法而已。 便在阴瑛沉思之时,重坤忽而看向纪寒说道:“你便是荒傲寒前辈留在这世间的血脉是不是,若非阴珏告诉我你身怀荒傲寒前辈的功法,本殿亦不会中了你的诡计,而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重坤此话方一落下,重明殿下所有人亦是用一种惊惧的目光看向纪寒。 在这十几双眼睛的注目下,纪寒却是洒然一笑。 “原来你是惦记本教所修的功法啊,既然你这么想学,那本教便成全了你,要你死也死个明白。” 听得纪寒此话,重坤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要传我荒傲寒前辈的旷世绝学?” “当然,本教主不是说了嘛,要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此刻,除了骄阳与阴瑛外,黄猿、谷玄冥,甚至连阿建都竖起了一双耳朵做洗耳恭听状。 第四百七十三章 激雷、平湖 “不过呢?”在重坤那一双灼灼的目光下,纪寒亦是看着这双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过,你要先告诉本教那位救下荒傲寒前辈的女前辈如今人在哪里。” 听得纪寒所问,重坤眸中的灼热亦是立刻消散。 “死了!听我父说,那名女子不屈带头之人的折磨与凌辱自尽了。” “自尽了?如何自的尽?” “鱼叉,她跑向鱼叉,将自己定死在鱼叉上。后来,带头之人将她的尸体丢入海中喂了鲨鱼。” 重坤声音落下,阴瑛亦是目露崇敬与唏嘘之色。 胸虽有激雷万丈,但面却如平湖般平静。 “好,还有一个问题,重老前辈知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纪寒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向重坤问道。 听得纪寒所问,重坤亦是脱口而出的说道:“不知,我父说那夜前去东枳国的百名高手皆没有使用过自己的武学。” 对于重坤的这个回答纪寒早有预料。 他真的是那名幼婴吗?若是,他便身背着这杀母的血海深仇。 若不是,他亦要将二十年前发生在东枳国的这桩惨案查个明白。 百名高手屠一弹丸小国,就因为一个女子救了一位盖世英雄并为这位盖世英雄诞下了一子吗? 不为其他,便为这心中的一个公道,便为骄阳身上所背负的这刻骨仇恨,他亦要查明这些刽子手们的身份。 “重殿主,你可听好了,本教这便将你所求的功法传授于你。” 纪寒话落,重坤亦是露出兴奋之色。 明明乃是将死之人,可是他却仍对这所谓的绝世功法求知若渴。 自重坤身上别开目光,纪寒开始将上官清所传授于他的这套无名功法当众说了出来。 在纪寒口述中,黄猿二人亦在阴瑛的授意下盘膝修炼了起来。 当得纪寒述闭,黄猿二人亦是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这当真是那位前辈所修的功法吗?怎么如此平平无奇,连他二人所修的内功也比之不及。 非但是黄猿二人心中如此想,便连阿建亦是露出不解之色。 纪寒所述之功法,重明殿四位长老练了,裴虎三人亦练了,可是这结果却是难以接受。 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纪寒,裴虎向纪寒问道:“教主,这当真是那位前辈所修的功法?” 听得裴虎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是不是那位前辈所修本教不知道,本教只能告诉你,这便是本教现在所修的功法。”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前辈所修的功法怎生会如此平平无奇?纪寒,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将前辈所修的功法传授于我。” 听得重坤的咆哮与质问,纪寒亦是向他寒声说道:“本殿从来都没说过,本殿得过那位前辈的真传,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幻想出来的,与本教何干。重坤,现在你该死心了吧,告诉本教,这往生门的由来,本教好留你一个全尸。” “我们自己幻想出来的?”听得纪寒此话,重坤亦是扬天大笑。 于大笑之中,忽而向天喷出一口鲜血,而后仰头栽倒。 从乐升悲,从悲升乐,再从乐而升笑。 重坤竟是于这种心境的起伏之中一笑呜呼。 “殿主!”四位重明殿长老发出一声悲嚎,重阳却是如同呆滞一般静静的看着那再也无法自地上起身的重坤。 于晨间的幻想不过黄粱一梦,梦醒之后,梦幻皆空。 “阴左使,废了他四人的内力吧。”看着地上重坤的尸体,纪寒向阴瑛留下此话便当先向着那一扇敞开的黑色殿门走去。 只是他方迈出殿门,却看到了有两道人影正在向着重明殿快步走来。 正在向重明殿疾步走来的二人为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墨色长衣,年约四旬左右,女的一身淡青色衣裙,年约三旬左右。 二人各手持一柄宝剑,还没走至殿门前,女子便扬声向纪寒喊道:“重坤可在?” 定下脚步,瞧着前方正在走来的这二人,纪寒只看却不回话。 见得纪寒未回她所问,这名青衣女子一双柳眉亦是翘而绽怒。 瞧着这二人的一身行头,想必应是这凌崖群岛上的两位宗主。 方才曾听重阳说,这凌崖群岛上的宗主们皆被那位姑姑种下了往生符。 也不知这两位在那位姑姑为他们二人种下往生符时,是否也是这般叫嚣。 看来这凌崖群岛是该到了整顿一番的时候了。 “本宗主问你重坤可在,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走至纪寒身前,这名青衣女子亦是向纪寒再次趾高气昂的说道。 “不聋也不哑,重坤死了!” “死了?”听得纪寒所回,这二人亦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他是如何死的?被谁所杀?快说。”中年男子剑眉倒竖,并向纪寒厉声问道。 “被天魁教杀死的,怎么二位如此义愤填膺是想要为重坤报仇?”听得中年男子此话,纪寒亦是向他不咸不淡的问道。 “天魁教?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天魁教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便先下手为强?” “不可能,我等早已将门中弟子派出监视附近海域,若有天魁教人进入凌崖半岛,我等岂能不知?” 二人在纪寒面前开始交流了起来。 于交流中,青衣女子亦是豁然抬眸看向纪寒。 看着纪寒,这名颇有些姿色的女子向纪寒寒声问道:“你家殿主死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便在这名青衣女子向纪寒问此话时,自重明殿内忽而传出三声凄厉的惨叫之声。 听得这三声惨叫,这站在纪寒身前的二人亦是豁然变色。 宝剑震鞘而出,这二人提剑便要冲入重明殿。 见得二人这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纪寒亦是为二人让开了去路。 亲眼看到阴瑛废了这重明殿四位长老的内力,裴虎三人亦是跟着脖子一缩。 便在这三人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尽心尽力的效忠天魁教时,两名提剑的不速之客已是冲将了进来。 看到这两名提剑冲入的剑客,裴虎心中亦是一惊。 第四百七十四章 往生符 他们的教主方才就在外面吧—— 想到此处,裴虎已是如一头蛮牛一般的向着这两名冲入殿门的剑客顶头撞去。 气势有、怒吼有! 眼见这方一迈进殿门便有高手来拦截他二人,这一男一女亦是抬起手中宝剑做力劈华山之势向着此名高手劈来。 森森剑影犹如银河泻地。 已是迈入殿门的纪寒也是为这悍不畏死的独眼裴虎捏了一把冷汗。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玩命,要不要这么急不可耐的向他表忠心? 然而下一刻,纪寒便怔住了。 身子一矮、就地打了一个翻滚,这两道森森剑影几乎是贴着裴虎蜷在一团的身子与他来了个擦身而过。 逃过这两道森森剑影,裴虎亦是自就地翻滚中突然向着前方来了一个饿虎扑食。 这一扑便直接扑在了纪寒的脚下。 抱着纪寒的双腿,裴虎抬起一只独眼便向纪寒问道:“教主,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着?” 向前迈了迈脚步,却发现根本走不动,纪寒只能垂眸无奈向裴虎说道:“没事,没事,你先松开本教。” 听得纪寒此话,裴虎亦是跟着尴尬一笑,而后松开了纪寒。 这边裴虎都表现了,那边方加入天魁教的两位怎能屈居他后不向纪寒表现一番。 齐齐向前迈出一步,这大耳之人与大嘴之人亦是伸手指向这两名闯入殿门的一男一女齐声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邱掌门与田掌门,怎么,二位掌门是来找重坤商议何时进攻我天魁教的吗?” “二位掌门要是想与重坤商议的话,那便去下面与他商量吧。” 向邱、田二位掌门说完此话,这二位还不忘向两位掌门指了指重坤的尸体。 已经不用这二人伸手指引,邱玄与田慈已经看到了那一具躺在石地上的尸体。 重坤果然死了!原来天魁教真的来了一招先发制人杀了重坤。 那名为他们种下往生符的姑姑曾向他们言明,日后皆要听从重坤的命令,每月发放往生符的解药也都需去向重坤领取,如今重坤一死,他们要去哪里领这往生符的解药? 说句难听点的,这重坤可是手握他们这凌崖半岛四二十门门主的性命的人。 “你……你们真的杀了重坤!”田慈已经花容失色,连声音都出现了颤栗。 这一句田慈算是白问了,因为殿下之人无一人回她。 便在她再欲要质问之时,一道声音却是自她身后突然响起。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被那往生门的姑姑种下往生符的。” 蛇捏七寸,自身后传来的这声问话亦是捏住了她田慈的七寸。 “你……你怎么知道?”豁然转身,而后看向身后这一名向他问话的青年,田慈眸中亦是阴晴不定。 “放肆!田掌门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这位玉树临风、神功盖世、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的可是我教教主。” 听得身旁裴虎如此称赞,纪寒亦是面不红心不跳的背扶着双手看着前方的邱玄与田慈。 田慈瞧着纪寒,若说此子玉树临风倒也勉强,但若说此子神功盖世她却不信。 “田掌门是吧,还请田掌门说说你们被那位姑姑种下往生符的来龙去脉吧。” 如今重坤已死,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说这个,再说了,便是向这位小教主说了又能改变得了什么,有这时间在这与他多费口舌,还不如赶紧想想这重坤死后他们该如何去向那位姑姑交代的好。 毕竟这往生符一月一发作,若无解药,他们将必死无疑。 其实纪寒也对这往生符极感好奇,毕竟这个名字太像他于前世中读到过一本武侠小说里的一种暗器的名字了。 向前迈出一步,纪寒忽而伸手擒向田慈。 田慈但见纪寒向她出手亦是心中大骇。 “别动!” 便在田慈欲要还手之时,纪寒却是忽而向她沉声说道。 听得纪寒此话,田慈亦是不由一怔。 也是因这一怔,纪寒已是攥住了她的皓腕。 把脉什么的纪寒并不会,但是他却能将自己的内力渗入田慈皓腕之中。 手腕内忽而传来一暖一寒两股内力,便在田慈不明所以之时,这两股内力已是顺着她手臂的经脉闯入她体内奇经八脉之中。 内力入体,纪寒亦是阖上了双眸。 延奇经八脉一路探寻,纪寒果然在田慈的丹田处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内力。 不,确切的说这并不是一股奇怪的内力,而是一枚由内力所凝的暗器。 虽然诧异于这一手匪夷所思、内力凝物的本事,但是纪寒还是用其阴阳二气裹挟住了田慈丹田处的这枚由内力所凝的暗器。 一股浩瀚吸力突然于纪寒掌心透入其体,而后,田慈亦是睁大双眸看向纪寒并厉声向他质问道:“你……你在干什么?” “别说话!” 阖着双眸,纪寒亦是向他淡漠说道。 这发生在田慈体内的离奇之事来的太过突然,去的更是突然。 当田慈感觉到体内之内力正如翻江倒海一般之时,纪寒已是松开了田慈的皓腕。 在他松开田慈皓腕的刹那,在场所有人皆看到—— 看到一枚有形无实,彷如一根冰锥般形状的白色东西自田慈掌中飞出而后没入纪寒掌心之中。 “教主!”如此突变令得阴瑛众人骇然失色。 “我没事!”在纪寒回话之时已是盘膝坐在了石地上。 田慈正在用一种惊骇与感激的目光看着已是盘膝而坐的纪寒。 在场之人或许不知那自她掌心中飞出,而后钻入纪寒掌心内的为何物,但她知道。 不但她知道,站在她身旁,此刻正在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在看着纪寒的邱玄也知道。 往生符! 这位天魁教教主竟然自她体内拔除了那位姑姑于她体内种下的往生符。 此刻阴瑛、骄阳、黄猿四人已将纪寒团团围住。 而阿建却是在用一种愤怒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他竟然又用了那种方法,他还要不要命了?他知道那往生符究竟是什么东西吗,就敢随随便便的往自己体内吸? 第四百七十五章 南依 这做都已经做了,阿建心中再是抱怨与气愤也无济于事,匆匆走至纪寒身前,阿建亦连忙蹲下。 紧阖双眸、盘膝而坐的纪寒此刻已是面色暇红,于暇红中泛着腾腾紫气。 阴瑛众人瞧着纪寒的面色心急如焚,而阿建此刻也不敢冒然一探纪寒体内的状况。 便在这五人心念纪寒安危之时,纪寒却是忽而睁开双眸,睁开双眸的刹那亦是“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喷出的鲜血并非红色而是黑色。 洒在这石地之时,石地亦是跟着升起一道白雾。 “教主!”看到纪寒所喷出的这口黑血,阴瑛四人面色大骇。 在纪寒吐血之时,阿建已是搭住了纪寒的手腕。 他在为纪寒号脉,于号脉中神色亦是在不断的转换。 纪寒静静的看着阿建那一张不断转换着神色的面颊,他是否有事,身为当事人的他比谁都要清楚。 这自他口中喷出的根本不是什么黑血而是积压在他体内的毒素。 算是误打误撞吧,纪寒没想到这往生门的往生符竟然有克制其体内积毒的效用。 就仿佛这两者之间天生便是死敌一般。 虽然这效用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只要有作用,便代表着他体内的积毒是可以祛除的。 “你没事!非但没事,还比之间的状况略好一些,不过也只是略好一些而已。” 听得阿建此话,骄阳亦是长舒一气。 “教主,你太胡闹了!”阴瑛强压着心中的怒意看向纪寒冷声说道。 “是啊教主,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天魁教日后可该当如何。” 瞧着阴瑛与黄猿三人眸中于他的担心,纪寒亦是向三人报之歉意。 但听这位天魁教教主无事,田慈亦是连忙向纪寒抱拳说道:“迎风阁田慈多谢纪教主为我拔除体内往生符,请纪教主受田慈一拜。” 向纪寒说此话时,田慈已是向纪寒弯身拜了下去。 听得田慈所说,在看得田慈向纪寒行了如此大礼,邱玄亦是用一种恳求的目光向纪寒说道:“求纪教主为邱某拔除体内往生符。” 不待纪寒回话,阴瑛却是看向邱玄并向他幽幽的说道:“教主累了,邱掌门所求之事来日再说。” 忽而听得阴瑛此话,纪寒亦是为之一愣。 “还有,今日之事,无需老身提醒二位掌门想必也应该知道,这回去了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 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是邱玄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毕竟这可事关他的生死。 邱玄心中失落,田慈却心中欢喜。 纪寒可谓是她的救命恩人,身为江湖中人,是非分明,有恩必报,她既欠了纪寒一个如此大的人情,当然要报。 “纪教主今日可谓是来的即时,若是迟上一日,我们怕是便要与纪教主刀剑相向了。” “哦?”听得田慈此话,纪寒亦是向她诧异的问道:“田掌门何出此言?” “哎!”邱玄抢过田慈的话白,向纪寒叹气说道:“纪教主有所不知,明日便是我们凌崖半岛四十二门攻打天魁教的日子,所幸纪教主有神明护体,既然纪教主能解我等体内的往生符,那么我等四十二门便不会受了这往生符的胁迫与纪教主为敌。” “四十二门攻打天魁教?”听得邱玄此话,纪寒亦是瞪大了双眼。 他之前有想过重坤会联和凌崖群岛的这些门派攻打天魁教,但却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门派来攻打他。 阴瑛、骄阳二人亦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日若真有这么多门派前来,便是她阴瑛再神功盖世怕是也难以一己之力对付得了这么多的高手。 神明护体?好像这邱玄还真有点说对了,他们的这位教主还真有点被上天眷顾的感觉。 是不是真被加了什么上天的气运纪寒并不知晓,他之知晓他好像找到了救自己的法子。 抬眸看向邱玄,纪寒亦是自地上起身。 起身刹那,纪寒便在阴瑛众人骇然的神色下忽而抵住了邱玄的手掌。 如上次一般如法炮制,当纪寒将邱玄体内的往生符吸入自己体内的刹那,他又再次盘膝坐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纪寒的脸上再也没有浮出那种红紫之色,而是面色如常。 这次纪寒阖眸的快,睁开的也快。 睁开双眸后,纪寒亦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抬眸看向邱玄问道:“敢问邱掌门、田掌门,二位掌门体内的往生符是否为同一人所种?” 虽然不解纪寒为何向二人问出这个问题,但邱玄还是向纪寒恭敬回道:“我的往生符是被一名银发老孺所种,至于田掌门的往生符被谁所种,便要由田掌门来回答了。” “我是被那位姑姑亲手所种。”邱玄话音落下,田慈亦是紧忙向纪寒回道。 “原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这四十二门门主体内的往生符并非是都由那位姑姑所种了?”纪寒不动声色的向二人继续问道。 “恩,与那位姑姑同行的共有二人,一人是邱掌门方才所说的银发老孺,另一人是长盟岛的常子明。” “常子明?” 听得此三字,阴瑛、黄猿三人亦是目露惊异之色。 “你是说常子明投靠了往生门?”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我当时问过常子明,只是他却未有回我的话。” 纪寒现在可没有心情去理会这常子明是否投靠往生门一事,他现在满脑子里都装着那位姑姑。 也不知那位姑姑亲手为几人种下了往生符。 若是只有田慈一人,那么他可真就犯难了。 因为只有那位姑姑的内力才对他体内的残毒起到相克的作用。 而要将自己体内的残毒全部驱除干净,怕是需要许多那位姑姑的内力。 想到这位姑姑,纪寒亦是向二人好奇的问道:“二位掌门叫她姑姑,不知二位掌门可知这位姑姑的姓名,年龄又几何?” “这位姑姑是一名年轻的女子,至于叫什么,我好像依稀曾听得那位银发老孺唤过她一声南依。” 第四百七十六章 赴会、如期 “南依!” 听得这南依二字,纪寒六人亦是豁然瞪大双眸。 明日于罗阳岛与吴昊一战之人便为南依,原来她便是那位姑姑。 既然已经自田慈这里得知了这位姑姑的身份,纪寒亦开始担心明日罗阳岛上的这一场大战。 重坤殒命,这重明殿自此便再也对天魁教构不成什么威胁,再加之纪寒能够为这四十二门门主拔除他们体内的往生符,这四十二门自然也不会再与天魁教作对。 至于重阳公子,骄阳在离去时亲手将他手刃。 明日便是重坤与南依于罗阳岛大战之日,此战亦引得整个外海的瞩目。 一个是自外海突然冒出来的门派,一个是纵横外海如今俨然已成为外海第一门的沧海会。 两相比较,这往生门挑战沧海会的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此战,若往生门南依胜,那这外海第一人的称号自然便会由南依取而代之,若南依成了外海第一人,那往生门亦将一跃成为外海第一宗门。 若吴昊胜,这往生门也不会受什么影响,非但不受影响,还会借助此战而在外海打响他们往生门的名头。 路有穷时,夜有穷尽,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降临而下之时,外海各大宗门宗主齐齐出发。 外海之上一片欣荣之相,大小船只如过江之鲤般纷纷向着一个叫做罗阳岛的孤岛驶去。 罗阳岛为一圆形平岛,此岛面积不大,岛上无树无花,此岛离海面亦不过只有两掌之高。 许是因为常有海浪拍打上岸的缘故,这一座罗阳岛亦是被这海水打磨的彷如一面铜镜一般。 阳光倾洒于此岛之上,此岛亦在向着苍穹折射着晶莹的光泽。 沧海会! 当周通陪同着吴昊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叶青已是早在殿外等候。 这一战想瞒是瞒不住的,如今整个外海皆知吴昊今日将会在罗阳岛与那往生门的南依一战,吴昊虽有心隐瞒,但是还是被叶青知晓。 “大哥,此战可有把握!”看向吴昊,叶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问道。 瞧着叶青眸中的凝重,吴昊亦是洒然一笑。 “五弟,别那么紧张嘛,老子斗了一生可怕过谁?” 听得吴昊此话,叶青亦是不再言语。 此战关系甚大,想必吴昊比他还要清楚,这一战,或将会改变整个外海的格局。 “大哥,三哥和众位弟弟们昨夜用飞鹰传信说,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端倪,如今他们已经深入继续追查那五万连绳军的下落,相信不久便会有眉目了。” “恩,你传信给老三他们,让他们务必注意安全。” 两人说话时已是走出了沧海大寨。 大寨前停泊三艘海船,这三艘海船下亦分别站着三拨人。 见得吴昊,这三方人手亦是分别向站在寨门下的吴昊抱拳。 “吴兄,我与钟兄还有这位小兄弟已经在你寨外等候多时了。” 一名温文尔雅做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向吴昊面带笑意的说道。 听得此话,吴昊亦是爽朗一笑,并向着这三方走来。 向吴昊说话的中年书生名为彭坤,乃是外海剑香阁的阁主,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中年男子名为钟竖,乃外海钟意堂堂主,至于彭坤所说的这位小兄弟自然便是纪寒。 外海百门林立,能让他吴昊入得法眼的唯有这在他寨前等候于他的三门。 其实吴昊早将想要将纪寒引荐给彭坤与钟竖,只是奈何会中事务繁忙,他无暇引荐。 “吴大哥。”纪寒走至吴昊身前,并向他爽朗说道:“今日,小子我终于能一观吴大哥的雄风了。” “哈哈!”听得纪寒此话,吴昊亦是再次爽朗大笑。 四人在船下一番简短的寒暄后,便纷纷登上各自的海船向着罗阳岛进发。 在来时,纪寒便已经在这海面上看到了众多驶往罗阳岛的船只,所以再见此景,也不甚有多好奇。 今日,海风和煦,阳光明媚,当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两位正主还没到,罗阳岛却已是被这些看热闹的各个宗门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或许这些宗门也知道此战所关乎的重要性,但是比起要一瞻两位绝世高手的英姿,他们自然也就忘记了前者。 “快看,吴大当家来了!” 一艘海船上突而响起一声兴奋的吆喝之声,紧跟着这声吆喝,岛外所有船只上的人皆转眸看向了那站在沧海会海船船头之上的吴昊。 今日的吴昊身着短褂、宽裤,足下蹬一双草鞋,甚是精干。 在百人的瞩目之下,吴昊亦是自船头飞身而起。 这一飞,便是越过下方百条船只飞上罗阳岛。 浅浅海水越过吴昊脚下所蹬的草鞋,吴昊亦是在这百多人的瞩目下当场将脚上的这双草鞋给脱了去。 赤足站于光滑的石面之上,吴昊负手而立等待着那位南依的到来。 站在船头的纪寒正在紧紧的盯着罗阳岛上那一道伟岸的身影。 骄阳、阴瑛分别立于纪寒左右,亦在紧紧的盯着前方。 这一战,吴昊身上所要背负的担子太多,那位叫做南依的正主还未到,纪寒亦是紧张到手心都溢出了汗水。 一声悠扬琴声忽而自纪寒身后响起。 听得这悠扬琴声,纪寒亦是豁然转身看向身后。 和风日丽之下,蔚蓝海面之上,一艘花船正在向着罗阳岛缓缓驶来。 驶至离纪寒船只还有百米距离之时,这艘花船亦是豁然停下。 花船骤停,琴声戛止,一声懒洋洋的猫叫声忽而自纪寒耳边响起。 在这声猫叫声响起的刹那,一道人影自花船船舱中走出。 一身青衣、长发如瀑,在其弯身将怀中的花猫放于甲板上的刹那,这名青衣女子亦是向着船头走来。 她负手而走,走至船头依未停下,一脚悬空也依未停下。 而后,纪寒便看到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踏空而行如履平地,仿佛这名女子的脚下有一条看不到的长路一般。 这条长路仿似一道悬在晴空里的彩虹,而这名女子便是那位在彩虹上行走的青衣仙子。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战 “好精妙的控气之法。”阴瑛抬眸看着这一位正在半空中行走的青衣女子,亦是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道。 “控气之法?”听得阴瑛所说,纪寒亦是转眸看向阴瑛问道。 “恩,凝气为实,她在踏着她的内力而行。不过是华而不实的雕虫小技尔。” 阴瑛的这个解释不可谓不通俗易懂,只是她下面所说便多多少少带着些鄙夷的味道了。 “便是再华而不实,恐怕阴左使目前也无法做到像她这般吧。” 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抬眸看着那正于空而行的青衣女子,向阴瑛幽幽的说道。 “哼!老身若想,便能将这方圆百里的海面凝化成冰,比她这班门弄斧的伎俩可高明多了。” 听着阴瑛此话,纪寒亦只能暗暗苦笑。 承认自己比不上人家有这么难吗?这阴瑛太好面子了。 百双眼眸皆聚焦于那一道踏空而行的倩影之上,站在罗阳岛上的吴昊亦在抬眸看着那一道正在向他于空走来的青衣女子。 踏上罗阳岛,浅浅海水于青衣女子足下屏退开来。 彭坤、钟竖二人已是跃上纪寒的船只,此刻他们二人正在与纪寒一同紧紧的盯着前方的那一座岛。 岛上二人各自而立。 一阵海风吹来,将二人身上的衣衫吹起。 瀑发飘扬,于飘扬中,青衣女子忽而向吴昊说道:“今日你我一战不牵各自宗门,拳脚无眼、生死由命,前辈请吧。” 听得青衣女子此话,吴昊亦跟着此话爽朗一笑。 “痛快!希望你这小妮子可别让老子失望。” 二人离各自大约有二十余步的距离,在吴昊此话落下的刹那,二人亦突然冲向彼此。 交手了! 在看到岛上的二人冲向彼此的刹那,罗阳岛外所有目光皆聚焦在了这两道人影之上。 吴昊与青衣女子皆未使用兵器,而是徒手相交。 吴昊成名绝技为一气混元手,这一气混元手并不是什么掌法,而是一套共分九式的擒拿之技。 这擒拿之技讲求的是分筋错骨,拿其一处而擒之。 所以,吴昊在向青衣女子出手之时便是选择了青衣女子的一处而攻。 这攻向的是青衣女子的左臂,擒拿之技全在一双手掌,手掌于千变万化之中不离其本,其本以擒字为基,拿字为要。 面对吴昊这变化万千的擒拿之技,青衣女子亦是选择了与他对技。 这与吴昊对技的当然不会是擒拿之技,而是另一种掌法。 此掌法甚是好看,乍看之下宛若雪中折梅,再看之下又彷若雨中抚柳,若再细看,又彷如是在水中捞月。 青衣女子所使的这套掌法不但诡谲莫侧,还极尽柔美之姿。 每当吴昊便要擒住这青衣女子的左臂之时,青衣女子总能用那种彷若四两拨千斤般的诡谲掌法拨开吴昊的擒拿之技。 在纪寒众人聚精会神的观战之下,岛上的二人已是交手不下百合。 这百合之内,二人谁都未胜出一招。 “他们二人现在只是试探,彼此还没有动用内力,不过看来也快了,这女子的掌法虽是玄妙了一些,但若她想要用这套玄妙的掌法胜出吴兄一招怕是不易。” 站在纪寒身后的彭坤看着岛上正在交手的二人品评道。 “没错,吴兄的一气混元手共有九式,现在吴兄只是用了九式里前两式的混元擒拿手而已。继续看下去吧,若这女子没有后招,这一战怕是要落败了。” 听得身后的彭坤与钟竖所说,纪寒亦是向他二人问道:“两位前辈见多识广,能不能看出这名女子所使的这套掌法是何掌法?”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彭坤与钟竖却是微微一愕。 “看不出,此女子所使的掌法,彭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确实,老身也未见过这种阴柔的掌法,先不说此女的掌法出自何处,你们别忘了此女方才所露出的那一手凝气化实的手段,能将内力运用到如此随心所欲的地步,此女的内力也不容小觑。” 听得阴瑛此话,彭坤二人心中亦是一沉。 是啊,只说方才这名女子所使出的那一手将内力铺于脚下的手段,他二人便无法做到。 不,确切的说,是他二人从未想过内力还能这般使用。 看来这二人之间的胜负还不能轻下定论。 “吴龙首的混元擒拿手果然精妙,下来吴龙首便来领教一下本姑姑的往生令吧。” 话落,青衣女子忽而与吴昊对了一掌,于对掌中青衣女子亦是旋转着身子跃向半空。 一头瀑发无风而动,于瀑发起舞中,这名青衣女子忽而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吴昊隔空轰出了一掌。 这一掌于空而来,轰来的刹那,便不再是方才二人比试武技时那翻平静景象了。 在青衣女子向他隔空轰掌的刹那,吴昊便动了。 他动,不是迎击,而是躲避! 轰! 一声滔天巨响于罗阳岛内炸然开来。 炸然开来的刹那,便是碎石横飞,海水倒卷。 待得百千碎石重新落地,待得岛上海水倒卷而归。 罗阳岛外所有人亦是纷纷向前探了探身子,脖子伸长,双眸睁大,那一座本是光如平湖的罗阳岛已是出现了一道五指掌印。 这道深陷于平地上的五指掌印在这一刻深深吸引了岛外所有人的目光。 人在半空、瀑发飞舞,于飞舞中,青衣女子再次以泰山压顶之势抬掌轰向吴昊。 面对青衣女子的这一掌,吴昊没有向之前般躲避,而是抬起了他如蒲扇般大的手掌。 抬掌向着那一道看不到的无形之气豁然推出,推出的刹那,那本已淹过吴昊足下的海水已是豁然自其足下炸起。 这自足下炸起的所有水滴纷纷聚集在吴昊的掌心之上。 滴滴水滴凝聚成一条翻滚奔腾的水柱,水柱于翻滚奔腾中向着那悬在半空之中的青衣女子激射而去。 这一条向青衣女子激射而去的奔腾水柱彷如一条自海底一冲而出的水龙般,张开其血盆大口势要将那悬在半空的青衣女子一口吞入其腹内。 第四百七十八章 银甲、落幕 这一刻,二人皆已动用了内力。 而且在这第一次的内力比拼中,二人皆是毫无保留。 水龙逆流而上,无形内力飞流而下。 两者于半空中交汇,交汇的刹那便爆发出一声山呼海啸之声。 那逆流而上的水龙于半空中炸然开来,滴滴水珠犹如倾盆大雨般自半空落下。 “痛快,老子好久都没遇到过能接下老子一掌的对手了。” 话落,被淋成落汤鸡的吴昊飞身而起。 下一刻,二人便在这半空之上展开了一场真正的殊死之博。 何为殊死之博?不计后果、舍身忘死视为殊死之博。 纪寒看得心惊胆战、那些观战的各个宗主们亦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二人于半空斗至海面,这蔚蓝海水亦在二人每一次的对掌下掀起滔天骇浪。 水柱冲天,海面翻涌,一条条海中大鱼亦受了二人这无妄之灾自海水中皆连炸起。 青衣女子凝气化实,吴昊凝物化气。 二人自晨时而战,到得午时亦未分出胜负。 一气混元手共有九式,吴昊已是用出了八式,而青衣女子自始至终都还没有使用过什么精妙绝伦的招式。 透过层层水雾,吴昊忽然向着置身在水雾中的青衣女子伸出了手掌,在他向前伸出手掌的刹那,那本是将要自半空落下的水柱突然如同静止了一般,定格在了半空。 “返璞归一掌!” 当看到这海上奇景的刹那,彭坤亦是忽而失声喊道。 反璞归一掌? 便在纪寒还在惊讶于这个招式的名称之时,那本是定格在半空中的道道水柱忽而彷如没了支撑一般的自半空一泄而下。 水雾不负、二人的身影暴露在泛着层层波光的蔚蓝海面之上。 青衣女子保持着伸掌的动作踏海而立,而吴昊的手掌已是印在青衣女子的胸膛之上。 当彭坤、钟竖看到前方的这一幕时,二人亦是长舒了一气。 “看来此战还是吴昊兄胜了,这外海第一人的名头这位女子怕是无法自吴昊兄头上夺去了。” “是啊,放眼整个西海,又能有几人能接住吴昊兄的这返璞一掌。” 此刻岛外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皆在紧紧的盯着踏海而立的二人。 青衣女子依旧保持着伸掌的动作,吴昊的手掌依旧印在青衣女子的胸膛之上。 “吴大哥真的胜了吗?”看着立于海面之上的二人,纪寒亦在心中喃喃自语。 按说吴昊的返璞一掌已经击中了青衣女子,却为何二人皆站在海面上一动未动呢。 便在纪寒心升疑惑之时,青衣女子的一身青衣忽而在纪寒的眼眸中震散开来。 青衣化为布尘迎风飘舞,数道刺目银光忽而刺入纪寒双眸之中。 眸中突然银白一片,于这片银白之中,纪寒恍惚看到一位一身银衣的女子将其手掌印在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之上。 下一刻,纪寒便于恍惚中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向着罗阳岛的方向倒飞而去。 “吴大哥!” 来不及去印证这于双眸中看到的模糊画面是真是假,纪寒已是凭着直觉自船头忽然掠下。 双眸于踏海而奔中渐渐恢复清明,在纪寒冲入罗阳岛的刹那,吴昊已是重重的砸在了这坚硬的石地之上。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纪寒已是无暇去想,冲至吴昊身前,纪寒亦是连忙将他扶起。 只是在纪寒扶起吴昊的刹那,却突然听到数声咯嘣之声。 听到此声,纪寒已是不敢动了,因为吴昊的骨骼已被震断。 “大哥!”前方传来两声震耳发聩的怒吼声,周通与叶青二人纷纷冲上罗阳岛,并飞奔至纪寒身前。 看着躺于纪寒怀中面色苍白的吴昊,周通将一双拳头捏的烈烈作响。 紧闭双眸,面色如纸,在叶青那一双已然充血的眼眸下,吴昊于昏迷中亦是开始剧烈的咳嗽。 胸口起伏,气若游丝,在吴昊剧烈的咳嗽中,他的嘴角亦在不断的往外溢血。 阴瑛、骄阳已是来到了纪寒的身旁,彭坤、钟竖二人亦是于二人后脚赶到。 在众人愤怒与悲戚的眼眸下,吴昊缓缓睁开了双眸。 睁开双眸看着纪寒,吴昊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盯着纪寒问道:“老子快死了……在老子死前,你能不能告诉老子……告诉老子你究竟是……是不是恩人的孩子。” 听得吴昊此话,在看着吴昊那已经正在失焦的双眸,纪寒知道吴昊是真的撑不住了。 面对一个将死之人所在生命尽头所提出的问题,纪寒真的很想回答他,可是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无法回答啊。 “他是!”骄阳的声音忽而在纪寒耳边响起。 “前辈,他是!”见得吴昊转眸看向于她,骄阳再次向吴昊坚定的说道。 听得骄阳所说,吴昊已是转眸再次看向纪寒。 这一看,便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看,他想要将这张面容永远铭刻在他的眼中。 纪寒在这双正在渐渐失焦的眼眸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情绪,当吴昊的双眸完全失去焦点的那一刻,那最后停留在他眼眸中的便是纪寒的脸庞。 “大哥!” 周通、叶青扬天发出一声悲喊! 悲喊过后,二人亦是豁然转身看向身后。 刺目的银光早已于眸中消散,一名身着银甲的女子正在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岛上的纪寒众人。 其身上所着的银甲是一个无袖小褂,在这银甲之上布满了一根根比绣针还小的银刺。 纪寒众人中并无人能认得出此女身上所着的这银色刺甲到底是为何物。 一名银发老孺踏海而来,行至此女身旁后,亦为此女披上了一件红色风披。 披着这件红色风披,此女迎着纪寒众人那一双双悲愤的眼眸说道:“此战,我胜!” 此话像似一种挑衅,但却更像似一种炫耀。 “你好卑鄙!”迎着此女那一双冷漠的眼眸,彭坤向她冷声说道。 “卑鄙?何来卑鄙?自古成王败寇,世人记住的永远都只会是胜者而不是败者,倘若你们有谁不服或要为吴龙首报仇,大可以站出来与本姑姑一战,本姑姑奉陪便是。” 第四百七十九章 信 负手而立,傲视群雄,此女此话令得罗阳岛外各个站在船头上的宗主们为之沉默。 报仇?他们这些宗主与吴昊素无瓜葛,何言报仇之说。 若说不服?谁人敢说不服? 没看到连外海第一人的吴坤都死在此女的掌下了吗? “妖女,你还我哥哥命来!”一声滔天怒吼,周通忽而自叶青身旁直掠而出。 身后一对宣花短斧震怒而出,周通于飞奔中接住这一对宣花短斧直向那正扶手立于海面之上的南依与银发老孺冲去。 “七弟,不要!” “周大哥,不要!” 在周通冲向南依的那一刻,叶青与骄阳已经动了。 只是比之他二人动作更快的是那位站在南依身旁的银发老孺。 一道夺目银光忽而刺入纪寒众人双眸之中,待得这刺目银光自纪寒众人眸中消散的刹那,那银发老孺的手掌已是印在了周通的胸膛之上。 “噗!” 一对宣花短斧自周通手中脱落,而后周通便倒在了银发老孺的脚下。 此银发老孺手中着一柄极为奇怪的兵器,此兵器乍看之下像似一把团扇。 这把像似团扇的兵器是为银色,此刻它正在银发老孺手中流转着一种璀璨的银光。 纪寒虽不知这银色兵器到底是何材质所做,但是他却知道,无论是南依身上所穿的银甲还是银发老孺手中所着的这柄银色兵器,这二物皆是利用了阳光折射的原理。 用折射之光刺伤他人眼眸,而后再为之偷袭。 眼见周通身死,叶青目露睚眦、肝肠寸断。 回身看向纪寒,叶青用一种低沉、空洞的声音向纪寒说道:“纪寒,我沧海会的兄弟今后便拜托你了。” 声落,决然转身! “大哥去了,七弟去了,我叶青若不为他们报仇,枉为兄弟男儿!” 听得叶青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看着这一道决然冲向银发老孺的身影,纪寒感觉到心中有一团炙火正在疯狂的燃烧着。 同样的银光刺目、同样的悲惨结局。 叶青赴周通之后陨落。 看着前方的这三具尸体,外海各个宗门宗主的心情难以平静。 沧海会算是在今日落幕了,日后这外海怕是要成为往生门的天下。 藐视寰宇,南依以一种傲然之姿一一扫向这停泊在罗阳岛外的各艘船只。 “吴龙首已死,自今日起你们所有人要以本姑姑为尊,七日后,本姑姑在长盟岛等候各位宗主大驾光临,若是有人不到,便与吴龙首同般下场。” 向岛外各个宗主撂下此话,南依豁然转身。 花船缓缓驶于南依身前,在外海各个宗主们万众睚眦的目光下,南依与银发老孺双双登上花船。 在南依登上花船,进入船舱的那一刻,她忽而脚步踉跄,喷出一口鲜血。 “圣姑!”看到南依如此,银发老孺亦是连忙将她扶住。 “无妨!”挣脱开银发老孺的掺扶,南依看着脚下的鲜血说道:“吴昊的那一掌果真了得,若不是本姑姑催动体内往生决与这星银宝甲护体,怕是躺在那岛上的便是本姑姑了。” 向银发老孺说完此话,南依再次向她说道:“刑姨,这七日里本姑姑要闭关疗伤,外界之事,刑姨与子明看着打理便是。” “好,奴婢遵命!” 花船远去,停泊在罗阳岛外的各艘船只亦跟着相继离去。 夕阳斜照,天边垂暮。 吴昊三人的尸体已被纪寒抬到了船上。 失去了吴昊的沧海会已经名存实亡,这诺大外海便剩下他一门天魁教在孤木支撑着。 彭坤、钟竖二人已经先行离去,在离去时,二人向纪寒说道:“七日后若真是大势所趋,那么他二人将会带着门中弟子离开外海。” 这言下之意便是这二人有隐退之意了。 听得二人所说,纪寒只是沉默。 他虽与吴昊、叶青、周通三人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他却深深知道,这三人皆是铁骨铮铮、大义为先的好大哥。 他与吴昊志气相投,如今吴昊虽然陨落,但却不能动摇纪寒的决心。 看着吴昊三人的尸首,纪寒向三人轻声说道:“吴大哥、叶大哥、周大哥还请放心,我纪寒定会将大哥们还没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的。” 历经如此之多的磨难,纪寒已不再莽撞。 亲眼看着周通与叶青相继赴死,难道他纪寒不想与那银发老孺与南依拼命吗? 他想,但是他却不能! 骄阳与他伉俪情深,他若去拼命,骄阳定会誓死追从。 而阴瑛呢?她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纪寒与骄阳一同赴死? 若是他这般抉择了,便是枉顾叶青于他的托付。 吴昊身死,两位沧海会当家战死罗阳岛,此事席卷整个外海。 当纪寒的海船停于沧海岛时,岛中所有兄弟们都已出了大寨。 看着这每一名兄弟们眼眸中的泪光,纪寒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未有说出来。 “报仇!我们要为大当家,五当家、七当家他们报仇!” 下方人群中忽而响起一声震天怒吼,紧跟着沧海会的所有兄弟们也开始振臂高呼着要为吴昊三人报仇的铿锵之语。 “都停下来!”在群起激昂下,一名沧海会兄弟自人群中走出。 抬眸看向船上的纪寒,这名沧海会兄弟自衣襟中取出一封书信。 双手呈着这封书信,这名沧海会兄弟向纪寒说道:“纪教主,这是我家大当家留给纪教主的信,大当家昨夜说,若是他今日回不来了,便让在下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纪教主。” 听得此话,纪寒亦是匆忙自船上跳下。 接过这名沧海会兄弟双手所呈的书信,纪寒亦时急忙自信封中将书信取出。 被纪寒自信封中取出的共有两物,一物为一块铜牌,此铜牌正面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波图案,背面刻着沧海会三个大字,另一物便是书信了。 将信展开,映入纪寒眸中第一行字眼便是“纪小兄弟”三字。 “纪小兄弟,自那五万军士进入内海时,老子便派三弟他们去追查这五万背叛朝堂的连绳军的下落了,如今三弟他们已经查出了些眉目。” 第四百八十章 与天意何干 “当小兄弟看到老子的这封信时,那便代表老子已经不再了,小兄弟莫怪,莫怪老子不能与小兄弟你一起并肩作战,还给你丢下了这么一摊子稀泥事。十阎殿蠢蠢欲动,狼子野心,如今这外海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往生门,这往生门为何要挑战老子,不就是想要踩着老子的脑袋一战成名吗?哼!老子又不是颗软柿子任人随便都能踩上一脚,这一战,老子必须得去,即为自个儿也为咱整个外海的脸面。” “纪小兄弟莫怪老子,日后老子便将沧海会托付给你了,你小子若嫌老子的这帮兄弟们是累赘就破些财将他们打发了去,若是你小子觉得他们还能为你出些血力就留着他们与那往生门和十阎殿打上那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仗,便是他们都战死了,凭着小兄弟的身份也能为他们挣上个后世的好名声不是。” “让他们跟着你小子总比跟着老子一辈子当海匪的强,行了不啰嗦了,省的你小子在心里骂老子婆婆妈妈的。见沧海印如见老子,自现在起,你小子便是沧海会的龙首,虽然老子走了,但老子的其他兄弟还在,三弟他们也会一直追查那五万连绳军的下落。小子保重。” 洋洋洒洒数百字,尽是一些大白话,可正是因为这些大白话才感人肺腑。 纪寒感觉眼里雾蒙蒙的,手中的书信已是被染湿了一大片。 沧海印! 当沧海会的这帮兄弟们看到纪寒手中的沧海印时亦是面色皆变。 吴龙首将沧海会龙首之位竟然传给了天魁教教主。 见印如见龙首,虽然这些沧海会的兄弟们一时间还无法想明白吴龙首为何将这沧海会龙首之位传于一外教教主,但沧海会的会规他们是万万不敢违背的。 阖上书信,纪寒抬眸看向此刻正站在他身前的这两百多名沧海会弟兄们。 “吴龙首在信中说,说我若是看不上你们便给你们些银子让我遣散了你们,现在不是我看不看得上你们,而是你们看不看得上我纪寒。” “我知道我纪寒比不得吴龙首在你们心中的分量,既然吴龙首将你们托付于我,那么今后我便要为你们负责。” “跟着你?跟着你,你会为我们龙首报仇,为我们死去的五哥与七哥报仇吗?”一名沧海会兄弟在人群中向纪寒震声喊道。 “会!此仇不报,我纪寒誓不为人!” “那跟着你,是不是我们以后就是天魁教的人而非再是沧海会的人?” “不!”听到这名沧海会兄弟的问话,纪寒亦是向他摇头否定道。 向前迈出一步,纪寒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着前方的这两百余名兄弟震声说道:“吴龙首与叶大哥如此信任我纪寒,我纪寒又岂能将吴龙首亲手创下的沧海会收入天魁教麾下,若我如此做岂非寒了众位兄弟的心,辜负了吴龙首于我的信任。” 听得纪寒如此言辞真切的话语,这两百余名沧海会帮众们亦是心中感动。 不待这些沧海会的兄弟们再说,纪寒亦是看向方才向他递信的这名帮众说道:“ 还请这位兄弟唤几个弟兄与我去船上接吴大哥、叶大哥、周大哥三位大哥的遗体。” 夕阳如血,暮色沉沉。 吴昊、周通、叶青三人的遗体被纪寒与沧海会的众位弟兄们安葬在了沧海岛上。 等到纪寒带着沧海会的这帮兄弟们向吴昊三人的坟冢叩首后,阴瑛才向纪寒忧心说道:“教主,如今吴龙首已去,沧海会的这帮兄弟们不能再留在沧海岛。不如教主先将他们带回天魁教,等得外海平定,再让他们回到沧海岛。” 阴瑛所提正合纪寒心意。 只是现下还有一事要比安置这沧海会两百余名弟兄的去处还要重要。 “阴左使。”看向阴瑛,纪寒以一种凝重的语气向她说道:“还请阴左使随本教来,本教有事要与阴左使说。” 忽而听得纪寒此话,骄阳已经隐隐猜到纪寒要向阴瑛说什么了。 “好!” 二人移步一旁边密林内。 林风徐徐,吹得林中树叶花枝招展。 纪寒站于一芭蕉树下向阴瑛沉声说道:“阴左使,如今吴龙首已故,往生门的下一个目标便该是我天魁教,不知阴左使可有对策。” 听得纪寒所问,阴瑛已是深深皱眉。 吴昊与南依的一战她不仅看了,还在心中做了比量。 虽然她因纪寒而功力大增,但是她知道自己依旧不是吴昊的对手,虽然南依向吴昊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仅凭那南依能与吴昊交手百合而不落下风,只此一点来看,她虽不想承认,但是却改变不了她并不是那位南依对手的事实。 便在阴瑛深思之时,纪寒再次向她说道:“外海人人皆知除过吴大哥之外,阴左使便是外海第二人。若是连我天魁教都不能阻挡往生门称霸外海的步伐,那么,这外海终将会被往生门所吞灭,所以,阴左使,本教决定用本教的方法来铲除往生门,还外海一个太平之势,只是这太平之势能支撑多久,便要看天意了。” “要看天意?”听得纪寒此话,阴瑛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虽然她更关心纪寒方才所说的那句用他的方式来铲除往生门,但是她更好奇纪寒所说的天意到底是怎么一个天意。 “恩,看天意,想必阴左使知道十阎殿阎娘子携五万大军驶入内海一事吧。本教说的天意便是为此。” “恩,此事老身知道,只是这与天意何干?” 听得阴瑛所问,纪寒亦是深吸一气向她说道:“阴左使还不知这五万大军的来历吧,这五万大军本乃驻扎于连胜港的连绳军,此军驻扎连绳二州本为抵御南荣来犯,可谁知于一夜间此军突然背叛太武,被阎娘子与常禄山带入西海。” 阴瑛并不在意这五万大军的由来,她在意的是纪寒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看着阴瑛眸中的疑惑,纪寒向她问道:“阴左使是不是想知道本教主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四十二门 不待阴瑛询问,纪寒亦是再次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本教主在那时为绳州巡抚,连绳两州发生如此大事,作为一州父母官的本教主岂能不知晓?” “教主说什么?”听得纪寒此话,阴瑛亦是豁然变色。 “教主的意思是说,教主乃庙堂之人。” 迎着阴瑛那一双寒气逼人的眼眸,纪寒向她点头说道:“是,本教确实乃庙堂之人。” “教主倒是承认的利索,老身没想到,老身竟然选了一位庙堂之人来做我天魁教的教主,而教主竟然也能堂而皇之的受了本教教主之位,不知教主下一步要如何,是要将我天魁教收入庙堂之中吗?若是如此,教主以为老身会答应吗?” “阴左使想多了。纪寒绝无此意,今日本教向阴左使坦诚布公,其实是想请阴左使能够支持本教。” “支持?支持教主什么?”她还能与纪寒攀谈,便代表着她并没有太过恼怒于纪寒。 “支持本教将我绳州军驻扎于巨天岛。” “哦?教主引军入巨天岛何为?” “为铲除往生门,为抵御背叛太武的五万连绳军。为护我太武大好河山。” 听得纪寒此话,阴瑛亦是再次豁然变色。 若站在她面前的换做一个人,恐怕此时的阴瑛早已抬掌击毙了此人,但站在她面前的却是纪寒。 吴昊弥留之际于纪寒的那句询问她听到了,虽然纪寒没有直接回答于吴昊,但骄阳却向吴昊做出了坚定的回答。 他身上留着那位前辈的血液,仅此一点,阴瑛便不能如此做。 虽然纪寒还没有亲口承认他便是那位前辈的骨血,但骄阳的承认已经够了,已经足够她站在纪寒的这一边。 “好,老身答应教主便是。只是在老身答应教主之前,教主亦必须答应老身一件事。” 听得阴瑛如此深明大义,纪寒亦是向她至诚问道:“好,阴左使请说。” 迎着纪寒那一双深邃且坚定的眸子,阴瑛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待得外海太平,教主必须将这外海重新归还我外海宗门。” 在骄阳焦心的等待下,纪寒与阴瑛终于自前方的那片芭蕉林中走出。 沧海会的两百余名帮众已经答应了纪寒之前的提议,他们决定暂时放弃这座沧海岛与纪寒一起同回天魁教。 当凌崖半岛四十二门听得吴昊于罗阳岛陨落一事后,这四十二门宗主已经齐齐聚坐一堂。 现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共有两条路可选。 第一条路,顺从往生门,自此永受往生符所迫。 第二条路,让天魁教主拔除他们体内的往生符,从而走上一条与往生门对立之路。 四十二门门主就此事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与争执。 与往生门为敌?连吴昊都是不是那位姑姑的对手,他们若是选择站在天魁教这一边岂不是自寻死路。 可若是不站,那么日后他们便只能受那往生门的摆布。 江湖之人皆不喜约束,更何况受制于人? 一座宽敞的大厅内,邱玄与田慈将这四十位宗主的眼色尽收眼底。 只是做一个决断而已,这满厅之人竟然考虑了足足半日的时间。 田慈已经心升不耐,并于不耐中忽而起身。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是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还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你们自个儿在这慢慢的想吧,老娘可没这闲工夫在这看你们瞻前顾后的怂包样。” 听得田慈此话,一名几乎都要谢顶的消瘦大汉亦是愤然一拍桌面,并向田慈张口说道:“田掌门,你可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事关我四十二门的今后,我们谨慎一些又有什么错。” “没错,你与邱玄身上的往生符是被那位天魁教主解了,可是谁能保证那位教主会为我们也解了这体内的往生符?今日从罗阳岛传来的消息大家也全都听到了,连吴昊都死在了那位姑姑的手下,放眼整个外海,有谁能是那位姑姑的对手,田慈,你别忘了,姑姑可是曾命令我们与重坤一起攻打天魁教的。”一名马脸做方士打扮的道人亦是接着这位谢顶大汉的话说道。 道人此话落下,满堂哗然变色。 “如今沧海会算是完了,明日便是姑姑所规定攻打天魁教的时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这件事吧,一个是能为我们解去体内往生符的天魁教主,一位是心狠手辣现今已经无人能阻的往生门姑姑,是要这条命还是要一个活不久的体面,天色也不早了,现在大家便做出个决断吧,站向天魁教的站到我左手边来,要继续受往生符胁迫的站在我右手边来。” 听得此话,所有人皆看向了这说话之人。 这说话之人身着皂袍,头系白巾,手大如蒲扇,身长如竹竿。 此人名为杨冲,是这四十二门主中公认武功最高的一位。 由杨冲说出此话,其分量自然也比田慈之前所说的要重了许多。 待得杨冲话落,田慈与邱玄二人率先站在了杨冲的左手边,见得这二人已经做出选择,剩余的三十九位门主亦是陆续开始做出他们的选择。 在这满厅之人做出他们的选择后,大厅中也是出现了一幅极其古怪的画面。 杨冲左手边孤零零的站着田慈、邱玄二人,而他的右手边却排着一条长队。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四十一人中,只有田慈与邱玄选择了纪寒。 如今唯一还没有做出选择的便是杨冲。 在这四十一人的紧盯下,杨冲在另外三十九人诧异的目光下竟是选择了向左移出了一步。 看到杨冲选择与她二人站在一起,田慈亦是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站定,而后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右手旁的这三十九人。 “既然各位门主已经做出各自的选择,那么自即刻起,我等再无瓜葛,若再见,刀剑无眼,还望各自保重。” 向这三十九人留下此话,杨冲便豁然转身。 “杨洞主,请留步。”见得杨冲决然转身,那一身道袍的道人亦向杨冲急忙喊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师训 听得道人所喊,杨冲停下脚步,并背对着那三十九人说道:“尹道长唤杨某可还有事。” 听得杨冲如此冷傲之语,尹平亦是不觉皱眉。 这杨冲一去,他们便等同于失去了一位主心骨,毕竟这杨冲在四十二门中还是有着很高的威望的。 等了许久却未听得尹平再说,杨冲亦是再次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背对着尹平他们说道:“尹道长,路在自己脚下,该走哪一条路,想必你们也是经过一番考虑的,杨某与各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话落,人离! 一声摔门之声回荡于尹平众人的耳畔,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吴昊身死,此事如一场滔天骇浪般席卷整个外海。 当黄猿、谷玄冥二人迎得纪寒归来时,二人的脸上已是写满愁容。 沧海会算是气数已尽了,下来便该轮到他天魁教。 虽然解了四十二门围攻天魁教之危,可他们又拿什么去抵挡往生门的进犯。 在谷玄冥安置了这沧海会的两百余名帮众后亦是匆匆赶往光阴殿。 待得谷玄冥落位,阴瑛才自座椅起身。 起身,而后环顾黄猿与谷玄冥。 “黄护法、谷护法,老身今日要向两位护法重新介绍一下我们的教主。” “重新介绍一下?”听得阴瑛所说,黄猿二人亦是目露不解。 殿中,霍燕燕、紫霄在列,阿建亦在列,他们三人皆已得知吴昊身死一事。 “恩,重新介绍一下。”阴瑛看向二人再次确定道:“我们教主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为绳州巡抚。” “绳州巡抚?庙堂中人?”听得阴瑛所说,黄猿与谷玄冥亦是忽而自椅上站起。 “恩,庙堂中人,老身已经决定将巨天岛作为教主绳州军驻扎的驻地。” “绳州军?将巨天岛作为驻军之地?阴左使,此事非同小可,教主既然为我教教主,我与谷玄冥自然不会忤逆教主所命,只是这外海的其他宗门可不会如教主所愿,若我天魁教一意孤行,怕是外海所有宗门必将会视我天魁教为敌。” “今时不同往日!”听得黄猿所说,阴瑛亦是向他置身说道。 “今日罗阳岛一战,吴龙首不幸陨落,如今外海人人自危,那往生门又扬言七日后令外海所有宗门宗主齐聚长盟岛,这位姑姑将这些人聚在一起是为何意?” “一统外海!”一道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在黄猿二人的目光下,阿建再次向二人说道:“往生门既然可以为凌崖半岛四十二位门主种下往生符,自然也可以在他们这些宗主的身上种下往生符。受往生符所迫,他们又怎敢不听从往生门的号令。” 听得阿建所说,黄猿二人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若真如阿建所说,那么这往生门还真有可能一统整个外海。 霍燕燕并不关心这外海之争,她关心的只是若是这往生门突然来犯,纪寒拿什么去抵挡那位姑姑。 光阴殿内突然陷入宁静,殿中每一个人皆在为外海的局势而担忧。 一名天魁帮众匆匆走进光阴殿并向纪寒抱拳说道:“教主,教外有三人求见教主。他们三人说是教主的朋友。” “本教的朋友?”听得这名教众所说,纪寒亦是向他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听得教主所令,这位天魁教众亦是恭敬退下。 在纪寒的好奇下,田慈、邱玄、杨冲三人在一名天魁教众的领路下迈入光阴殿。 “纪教主,我们又见面了。”走入殿中,田慈看向坐于正首的纪寒抱拳说道。 “原来是田掌门、邱掌门,不知这位是?”看向站于三人正中这位头系白巾,手如蒲扇,身长如竿的中年男子,纪寒向田慈好奇问道。 “在下杨冲,乃凌崖半岛四十二门冲虚洞洞主。”向前迈出一步,杨冲向纪寒抱拳自报道。 “杨冲?你便是杨冲?”听得杨冲自报家门,阴瑛亦是向他好奇问道。 “恩,如假包换,真杨冲也。”杨冲面向阴瑛并向她抱拳说道。 “不知杨洞主深夜造访我天魁教所为何事?”听得杨冲所说,阴瑛亦是向他目露和蔼的问道。 “当然是想请纪教主出手为杨某解了这体内的往生符。只是惭愧,我凌崖半岛四十二门,只有我与田、邱二位掌门不是那贪生怕死之辈,所以,今夜我们三人也是来投奔天魁教而来。” 自古雪中送炭便强于锦上添花千倍万倍,听得杨冲如此说,纪寒心中自然欢喜。 这欢喜的不止是杨冲三人的雪中送炭,还有他三人这份直率的真性情。 自交椅走下,而后走至杨冲身前。 于四眸相对中,纪寒忽而伸手攥住杨冲手腕。 阴阳二气自掌心流出而后没入杨冲经脉之中,在这股阴阳之气自其经脉冲入其体内刹那,杨冲亦是豁然闭上眼眸。 之前他曾细心询问过田慈与邱玄二人,细问纪寒为他们拔除体内往生符的全部过程。 在二人的叙述中杨冲已是听的心惊,如今能切身体会,却当又是另一番感受。 当纪寒将杨冲体内的往生符吸入体内之时,他心中亦是微微透着失望。 看来这为杨冲种下往生符的并不是那位姑姑。所以自然也不会对纪寒体内的旧毒有任何的效用。 待得纪寒将他体内的往生符拔除之时,杨冲亦是豁然睁开双眸。 像!太像了!与他恩师之前所向他描述的一门功法几乎一致。 他恩师曾说,若他有朝一日遇到一名修炼其恩师所描述功法之人,要他必当誓死追随其左右。 师命如山,他虽不知这其中缘由,但是他必会遵循师命,这才是他来此的真正缘由。 纪寒自地上站起时,正好迎向了杨冲那一双灼热的眼眸。 四眸相对! 不知为何,纪寒在这双炙热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这种别样的情绪叫做信任,站在他面前之人,二人虽是第一次相见,但是纪寒却对这杨冲突然升出一种可以完全相信此人的奇妙之感。 第四百八十三章 海船 便在纪寒心中正值疑惑时,杨冲已是向后退出一步。 抱拳、躬身,而后向纪寒恭敬说道:“感谢教主为杨冲拔除体内往生符。杨冲此后必当追随教主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听得杨冲所说,纪寒心中亦心升动容。 眸中清澈、神态恭敬,言辞真切,纪寒亦对这杨冲顿生好感。 待得纪寒重新落座,杨冲才向殿中众人再次说到:“之前往生门为我凌崖半岛四十二门种下往生符,并命令我们四十二门门主于明日与重明殿殿主一同攻打天魁教,如今重坤已被教主所杀,四十二门群龙无首,再加之今夜我与田、邱两位掌门离去,想必尹道长他们必会将我等离开与重坤身死之事告诉往生门,或许明日、或许不出两日,往生门必将对天魁教有所行动,不知教主与各位可有何对策?” 听得杨冲所说,阴瑛众人亦是再次陷入沉默。 对策?他们哪里有什么对策。 纪寒一边敲打着扶手,一边看着台下众人。 杨冲三人已经落座,纪寒亦是将目光定格在杨冲身上,看着杨冲,纪寒突而开口向他问道:“杨大哥,本教有一事不解,不知杨大哥可否为本教解惑?” 听得纪寒所问,杨冲亦是向纪寒恭敬回道:“还请教主但说,若杨冲知晓,必将知无不言。” “好。”纪寒向杨冲点头,而后便向他问道:“杨大哥,困惑本教的是那长盟岛,这长盟岛为何就突然与那往生门勾结在了一起,不知杨大哥可知这此中缘由?” “原来是此事。教主,此事说来也奇怪,我与常子明也算熟络,只是这次再见常子明时,常子明却根本认不得杨某,杨某怀疑,此常子明非常子明,或者是被往生门的姑姑控制了也说不定。” “常子明此人,杨某还是了解一些的,此人不喜江湖沉醉于商道,与其父常渊判若两人,据杨某对常子明的了解,他应不会做那助纣为孽之事。” 杨冲对常子明的评价倒与吴昊对他的评价大相捷径。 看来这个常子明一定有问题,而这往生门也应该不是凭空出现于外海这么简单,它能出现于外海,必是经过了一番周密的计划与布局。 用有心算无心,在这场交锋的起点上,他便已经输了一筹。 若是他早能想到此处,必然会阻止吴昊前往罗阳岛。 见得纪寒迟迟不语,邱玄亦是用一种凝重与担忧的神色看向纪寒问道:“教主,如今教主能解往生符一事怕是瞒不住了,此事都怪邱某,若不是邱某召集四十二门门主,并向他们言及教主能解往生符一事……” 邱玄说到此处时,已是低下头去。 看着邱玄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田慈亦是向他宽慰道:“邱掌门此事并不怪你,你我谁都没有想到吴龙首竟然会在罗阳岛……” 田慈说到这里已是再也说不下去。 环顾大殿,但见殿中每一个人都目露凝重之色,纪寒亦是洒然一笑。 “三位不必担忧,本教主已有应对之策,” 向杨冲三人说完此话,纪寒便已起身。 按照心中推测魏冉四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绳州,再加之他早让叶青帮他于绳州飞鹰传书,想来此刻他的绳州军已经在路上了。 待得大军一至,他何惧之有! 黑夜裹月,一支船队行驶于茫茫大海之中。 这支船队共有海船二十一艘,二十一艘海船分为三列,每一列由七艘战船组成。 一艘巨大海轮如一座活动的山丘般被六艘形态各不相同的海船簇拥着前行。 海下波涛汹涌,二十一艘战船乘风破浪。 海风呼啸,吹得每一艘战船之上所摇挂的大旗猎猎作响。 行于三列战船正中的一艘巨大乌轮之上,一名红衣白甲的女子正迎风立于船头之上。 在其前方,偶有海中大鱼自海面跳出,并向这站在船头之上的红衣白甲女子发出一声声如婴儿般的啼叫之声。 一名戎装男子扶刀走至这名红衣白甲女子身前,并向这名女子拱手说道:“二夫人,夜里风大,二夫人还是回舱中休息吧。” 听得这戎装男子所说,这位红衣白甲的女子亦是自前方的无垠海面上收回目光,看向这向她说话之人。 “曾广将军,还有几日我们才能抵达西海。” “按照这个速度还需八日!” “八日?”听得所回,红衣白甲女子亦是忽而凝眉。 “曾广将军,八日太长,命我绳州舰队全速前进。” “诺!” 将目光重新落回前方那一片无垠海面,这位红衣白甲的女子在心中轻声问道:“夫君,你还好吗?” 翌日,风和日丽! 一名天魁教众于巨天岛外的海面上行看到了许多的船只,据这名天魁教众目测,这行驶于海面的船只足有二十余艘之多。 看到此情此景,这名天魁教众亦是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向光阴殿。 当天魁教众将他所发现之事告诉纪寒众人时,纪寒众人亦是迅速冲出天魁教。 站在海边,看着这行驶于海面的二十余艘海船。 站在纪寒身后的杨冲向纪寒沉声说道:“教主,观其方向,这些船应是去往长盟岛的,看来,七日的时间还未到,就有些人已经坐不住急着要向往生门表态了。” 听得杨冲所说,田慈亦是跟着附和道:“如今外海人人都在观望彼此对往生门的态度,今日既然有人开了先头,怕是会有更多贪生怕死之徒跟着效仿,七日,或许用不了七日,这些外海的宗主们便都会倒向往生门一方。” 正在田慈向纪寒说此话时,有两艘海船突然掉转方向向着巨天岛驶来。 还没驶入巨天岛海域,两艘海船上亦是各自飞下一人。 这二人踏海而行,向着纪寒众人正在逼近。 “纪小兄弟!”两声呼唤于海面响起,待得这二人跃上巨天岛,纪寒亦看清了二人的样貌。 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昊之前想要为纪寒引荐的彭坤与钟竖。 第四百八十四章 挑战 二人匆匆走至纪寒身前,便由彭坤向纪寒快语说道:“纪小兄弟,今晨外海发生了四起灭门血案。” “四起灭门血案?”听得彭坤所说,纪寒亦是连忙向他追问道:“彭大哥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好,在彭某向纪小兄弟说此事前,彭某要先向纪小兄弟说些题外话,这诺大外海,百门林立,各个宗门之间的实力亦参差不齐。有些实力低微的小宗门便会仰仗一些实力比较强大的大宗门做为依靠,彭某要向纪小兄弟说的这四起灭门血案便是与这有关。” “现在纪小兄弟看到的这些宗门船只,都是一些实力低微的小宗门,这些小宗门所仰仗的大宗门于昨夜被屠,所以纪小兄弟才会看到现在的这一幕。” 说到此处,彭坤亦是目露心悸之色。 这四大宗门被何人所屠,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至于为何要屠门,答案也已不言而喻。 七日未到,这往生门便已经等不及了吗?他们屠这四大宗门分明便是要用其实力震慑整个外海。 如今吴昊已故,这外海再无人是那位姑姑的敌手。 这便是吴昊身死所为外海带来的连锁反应。 “纪小兄弟,若是照这种事态继续下去,或不出七日,我们外海便要尽数落入那位姑姑的手中。今日我二人来见纪小兄弟实则是要向小兄弟你辞行而来。” “辞行?”听得彭坤所说,纪寒亦是不由重复了一遍。 “恩,辞行,吴兄惨死,我二人不能为吴兄报仇已心生愧疚,既不能为兄报仇,我二人亦断不会加入往生门,思来想去,我二人决定遣散门中弟子,去太武寻一处归隐之地了了余生。” 便在彭坤向纪寒说此话时,一艘花船忽而映入纪寒的双眸之中。 这艘花船正在向着纪寒众人所立之地缓缓驶来。 亦是在这艘花船向着纪寒众人缓缓驶来之时,那些本要前往长盟岛的海船亦忽然停下。 “天魁教阴瑛出来说话!”一声浑厚老孺声忽而于花船内传出。 一名银发老孺背负双手立于花船船头,遥看纪寒众人所立方向。 听得所唤,阴瑛亦是向前迈出一步,遥看那立于船头的银发老孺。 “听闻你乃外海第二人,不知你这第二人可敢与老身一战。” 此话银发老孺是用内力喊出,所以此话纪寒众人亦听得相当清楚。 被人指着鼻子挑衅,阴瑛怎能忍得,她虽然知道此战不能贸然接下,但是她却容不得这份于她当面的挑衅。 “不战!”还没等阴瑛开口接下,纪寒便直接用内力向那银发老孺喊出了此话。 “不战?教主,你这是干什么?”听得纪寒所喊,阴瑛不依了。 “不战?”听得前方所回,银发老孺亦是再次用内力向前方喊道:“既不敢应战,那你们今日便立誓吧。” “立誓?立什么誓?”目视前方,纪寒亦是凝视着这站在花船船头上的银发老孺问道。 “立你天魁教自此加入我往生门的誓。” “不立!”听得银发老孺此话,纪寒亦是张口再道。 “不立?” 如今站在花船之上的便有四十二门的三十九门门主,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这位银发老孺纪寒能解往生符一事,这亦算是他们为自己留下的另一条后路吧。 若是往生门真待他们如猪狗一般,他们便只能投奔纪寒、投奔天魁教,而向往生门隐瞒下此事,便是他们投奔纪寒的筹码。 不接战、不立誓,这天魁教在搞什么名堂? 尹平看着立于前方巨天岛前的那一行众人皱眉自语道。 在纪寒这不立二字落下之时,银发老孺的双眸亦是冷冽而下。 圣姑闭关养伤,这些凌崖群岛上的人却跑来长盟岛告诉她重坤死了。 不但重坤于昨日身死,便连三名被种下往生符的门主也背叛了她往生门而转投天魁教。 此事她已经去请示圣姑了,圣姑只是让她自行处理天魁教一事。 按说死的可是她往生门四大冥殿之一的重明殿殿主,圣姑应该会极为在意此事的,可是听圣姑的口气,好像根本就未将这重明殿殿主的死当做一回事。 经她一打听,原来这天魁教竟然有一位外海第二高手坐镇。 若是她能一举打败了这外海第二人,或许不等圣姑出关,她便能让这外海所有宗门为之臣服。 待得七日后他们登上长盟岛,便是为他们种下往生符之时。 圣姑在闭关前已命孽海四狂向那些不听话的宗门出手了,看来这收获的效果很明显。 连孽海四狂都在圣姑面前立了功,她这个自小便看着圣姑长大的怎能不想为圣姑分忧。 不战也不立誓,那么便唯有用武力来镇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天魁教了。 便在她已经决定要出手教训一番纪寒众人时,纪寒却扯起嗓子再次向银发老孺用内力喊道:“本教不管你在往生门身居何位,现在回去告诉你家姑姑,就说七日后我天魁教教主约你们往生门于罗阳岛决一死战。” 纪寒此话一出,令得彭坤、钟竖二人哗然变色。 听得纪寒此大言不惭之话,银发老孺笑了。 她用内力纵声狂笑,并于狂笑中向纪寒震声说道:“决一死战?就你也想挑战我家姑姑?” 邢蓉真的是被纪寒此话给气笑了。 连外海第一人都非圣姑的对手,这天魁教教主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一些是吗? 此番往生门驾临外海,对这外海所有宗门志在必得。 他们往生门驾临外海可不是要对这些外海宗门赶尽杀绝的,而是要让他们臣服于往生门的脚下。 若是赶尽杀绝,她方才便不会只想着打败这位外海第二人,而是一杀了之。 这天魁教确实实力不俗,于他往生门日后的大计可有大用。 在刑蓉于船头纵声狂笑时,纪寒却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她纠正道:“你方才听错了。本教说的不是要与你家姑姑决一死战,而是七日后我天魁教要与你往生门决一死战,现在可听明白了?若听明白了,便赶紧回去告诉你家姑姑吧,别在那船头杵着,今日风大,可别把您老人家给吹伤寒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万象 “你说什么?” 纪寒此话落下,刑蓉已是再也笑不出来。 这天魁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公然挑战她往生门? 站在刑蓉身后的三十九位门主此刻已是各个长大了嘴巴,眼眸里一片惊容之色。 那些本是要驶向往生门的船只已经有几艘开始掉转船头了。 吴昊身死,本以为这外海再也无人敢触往生门,却没成想突然跳出来一个天魁教来。 纪寒向花船所喊之话,这些本是要投靠往生门的各位宗主们全都听到了。 既然有宗门敢在此时跳将出来吸引往生门的视线,那么他们便在观望观望? 若是那天魁教真胜了呢?总不至于这天魁教也会如往生门这般残忍跋扈吧。 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活着谁想受制于人。 田慈、邱玄二人正在用一种震惊的神色看着纪寒的背影,而杨冲亦的双眸中亦在迸射着一种奇异的色彩。 “教主,如今我教怎有与往生门抗衡的实力?”不是谷玄冥在煞自家的威风,他所向纪寒问出的而是事实。 听得谷玄冥所问,纪寒亦是凝视着那站在花船船头上的刑蓉说道:“谷长老,方才你也听到了彭大哥所说,若是本教不在此时将往生门的视线吸引到我天魁教的身上,恐怕不出七日,所有外海宗门皆会在往生门的威慑下臣服,届时,本教便是再想扭转乾坤恐怕就要不得不与这些生活在外海各岛上的宗门之人兵戎相见了。” “本教不想与他们为敌,便唯有如此。” 纪寒声音落下,彭坤、钟竖二人、田慈、邱玄二人皆目露敬佩之色。 听得纪寒所说,谷玄冥已是深深向纪寒躬身抱拳。 黄猿也是向纪寒目露崇敬。 “很好,很好!”刑蓉站在船头,一连向纪寒说了两个很好。 “老身本以为这外海除了吴龙首以外皆是一群鼠辈,没想到,今日老身竟然遇到了一个还算有些骨气的天魁教,仅凭你天魁教这份挑战我往生门的勇气便令老身佩服,这一战,老身带圣姑应下了,七日后罗阳岛,咱们便一分高下吧。” 向纪寒丢下此话,刑蓉便自船头转身。 听得刑蓉应下此战,纪寒心中亦是长舒一气。 如今刑蓉答应,那么这接下来外海还有七天的喘息之机,在这七天内绳州军会否即时赶到,纪寒心中亦无把握。 吴昊于昨日身死,今日一则更为振奋人心的消息亦再次在外海传开。 七日后天魁教与往生门将于罗阳岛一战。 此则骇闻,有些外海宗主看出了天魁教的用心良苦,有些却未曾看出。 一座绿意葱葱的岛屿之上,一名银发老者正在仰头瞧着这风和日丽的天色。 一夜之间,外海四家宗门被屠,这位银发老者知道那是往生门的手笔,往生门此番滔天恶行,实为震慑外海各大宗门。 今日驶向长盟岛的那二十余艘船只他已经看到了。 若是往生门再在如此屠杀下去,怕是根本用不了七日,这整个外海便会落入往生门手中。 天魁教下战帖与往生门七日后于罗阳岛一战,此番行为,这是在救他们这些宗门,在救整个外海啊! 已经洞悉纪寒此举的银发老人,仰天发出一声叹息。 七日,天魁教为他们挣得了这宁静的七日,可是七日后呢?银发老者并不认为天魁教又取胜的机会。 不单单是这位银发老者,便是整个外海宗门都不看好天魁教。 这天魁教虽有阴瑛坐镇,但是此教之前便遭受过一场灭顶之灾,虽然天阳教与傀阴教合并为一教,但此教在那一场灭顶之灾中早已元气大伤。 八大堂主尽数伏诛,阴珏下落不明,如今这天魁教又有几名高手坐镇? 有些声音在笑话天魁教不自量力,有些声音却是持着观望的态度。 既然已经认定天魁教必败无疑,他们若是在此时站在天魁教一方,那待得往生门灭掉天魁教后,他们这些站错队伍的宗门岂不是要受了连襟之灾? 彭坤、钟竖二人终是留了下来。 他们二人皆被纪寒心中大义所感染,一个毛头小子尚有如此骨气与气魄,他们这两个都可以做他叔叔的老家伙又怎能屈居于后。 以其苟且一生,不如轰轰烈烈的战上一场。 当纪寒公然挑战往生门一事传入天魁教时,天魁教举教上下没有一名教众皱过一下眉头。 两百余名沧海会帮众亦群起激昂。 天魁教上下团结一心,杨冲、田慈、邱玄三人亦将门中弟子尽数带入天魁教。 温氏姐弟举傀阴教全教而来,彭坤、钟竖引全宗而来。 而那些做观望之状的各个宗门们却选择了沉默与冷眼旁观。 玉剑岛、玉剑宗宗堂,一名白衣银发,身背一双雌雄宝剑的老者将手中玉剑令交予一名中年男子手中后,便踱步向着堂外走去。 “爹!”紧握手中玉剑令,这位中年男子亦向白衣老者动情唤道。 停下脚步,这位白衣老者向身后说道:“日后,玉剑宗便交由你了。” 向中年男子说完此话,这位白衣老者再不做停留,疾步走出宗堂。 中年男子冲出,而后向着这位白衣老者的背影大声喊道:“爹,您这又是何苦?” “何苦?若是外海之人,人人皆冷眼旁观,外海无救也!老夫此去与你等无关,与玉剑宗无关,老夫此去仅代表老夫自己。” 听得白衣老者此话,中年男子已是羞愧的底下头来。 当他得知其父要去天魁教时,他便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弊端告知了其父。 可是其父非但不听他所言,还将他狠狠的斥责了一番。 外海人人皆知天魁教此战必败无疑,如今整个外海宗门最正确的做法便是对天魁教避而远之。 可是其父却偏偏逆其道而行! 难道其父不知,待得天魁教大败之后,往生门必不会放过那些相帮于天魁教的宗门吗? 此番浅而易懂的道理,为何其父却偏偏装作不懂。 第四百八十六章 剑出 好劝说尽,奈何其父完全不听,他只能目送其父去淌这滩毫无胜算的浑水。 刑蓉已经回到长盟岛,并将自己私自替往生门应下与天魁教一战之事告诉了正在闭关的南依。 南依在听得刑蓉所叙后,只是轻轻的向刑蓉说了一句:“刑姨,你中计了。” “中计?”听得南依所说,刑蓉心中亦是忽而一凛。 二人之间隔着一扇石门,彼此并看不到彼此。 便在刑蓉心凛之时,南依的声音再次自石门内传出。 “不过也无妨,有一点刑姨倒是说对了,这外海各个宗门不过鼠辈而已,那天魁教主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刑蓉感觉有些听不懂南依所说,便捉急向南依问道:“圣姑,老身到底中了天魁教何计?” “缓兵之计,那天魁教主想必是想通过此事而将整个外海宗门凝聚起来,从而来对抗我往生门,只不过,他所想要聚拢的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听得南依所说,刑蓉已是目露愤慨之色。 若是那天魁教真将外海整个宗门凝聚在一起的话,她岂不是怀了往生门的千秋大计? “刑姨,此事刑姨无需放在心上,若是刑姨还不放心,可着人去海上看看,看看这百宗林立的外海又有几个宗门会去相助天魁教。” 听得南依此话,刑蓉亦是匆忙离去。 时光如白驹过痕般划过,在这三日里,刑蓉已经探得这外海百宗仅只有寥寥两宗站在了天魁教一方。 看来她当真未有看错,这外海百宗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而已。 亦是因此,刑蓉更加看不上这外海各个宗门。 在彭坤、钟竖二人翘首以待的期盼下,整整三日里,他们却只等来了一人前来相助。 对于这个结果与数字,彭坤二人自然是失望的。 那白老爷子如今已有七十岁的高龄,当纪寒看到这位银发苍苍的老者时,亦是向其行了最崇敬的晚辈之礼。 又是在巨天岛海边足足立了一日,又是失望而来失望而归。 当彭坤二人走入光阴殿时,纪寒众人亦从这二人失望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事实上,纪寒根本就不指望那些宗门前来相助,所以对于整个外海于天魁教的冷漠以待与冷眼旁观纪寒并不会太放在心上。 待得彭、钟二人落座,阴瑛才继续说道:“经过这四日里的探查,往生门明面上的高手共有七位,除过那位被他们换做圣姑的姑姑外,那六人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于四日前在我外海所发生的那四起灭门血案,老身已经查明了凶手的身份。” “这四名凶手的身份为消失于江湖数十年之久的孽海四狂。” “孽海四狂?”听得阴瑛所说,白徽亦是微微皱眉。 “当年孽海四狂大闹内海,将整个内海搅得鸡犬不宁,老夫本以为这孽海四狂早被内海所灭,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死,不但没死,还跑到外海来兴风作浪。” “哦?”听得白徽所说,纪寒亦是向这位老爷子问道:“白老前辈,当年这孽海四狂都在内海犯下了什么恶行?” “恶行?这孽海四狂所在内海做下之事,岂是能用恶行二字去形容的?当年,这孽海四狂初到内海便看上了一位宗门前辈的孙女,为了得到这名女子,孽海四狂不惜屠戮一岛,只为得到那名被他们看上的女子,后来,老夫听说,那名女子被孽海四狂在宗门亲人的血泊之中被活活折磨而死。” “再后来,孽海四狂多次抢夺内海往来商船,行烧杀掠夺之事,那时,内海被这孽海四狂搅得鸡犬不宁,各大宗门纷纷派出高手围剿这四大恶贯满盈之徒,却没成想,黑风岛一战,孽海四狂共击毙内海高手三十六名,重伤二十二名。此战令得孽海四狂之名威震整个内海。” “再后来,风雷岛三圣之一的雷圣亲自出手才将这四人击毙于掌下,只是现在看来这孽海四狂非但未死,还投靠了往生门。十数年前的他们便有此等功力与修为,这数十年后的他们比之十数年前的他们只会更胜一筹。” 白徽在向纪寒众人说到此处时,他的一张面容已是愁云密布。 纪寒知道与往生门的这一战比的就是高手。 如今他们这一方有白老前辈,有彭坤、钟竖两位在外海成名已久的高手,还有杨冲、邱玄、田慈三位掌门。 再加上阴瑛、骄阳、阿建、黄猿、谷玄冥与他自己,算起来在高手的数量上他天魁教更胜一筹,可是在质量上呢?纪寒心中亦是没底。 在一番如窒息般的沉静中,杨冲忽然起身向纪寒众人说道:“教主,三日后罗阳岛,杨某愿会会这孽海四狂。” 听得杨冲所说,纪寒众人亦是豁然抬眸看向于他。 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杨冲继续说道:“往生门除那位姑姑外,还有孽海四狂与那位银发老孺与长盟岛岛主常子明,在人数上我们天魁教确实占尽优势,但这优势也只是人数上的优势,此战以七对七,教主,杨冲便先向教主讨得一个席位了。” “没错,于决战还有三日的时间,我们是该选出此番出站的人手了,方才杨掌门讨得了一个席位,那么老夫便也要厚着这张脸皮向教主讨上一个席位了。” 杨冲、白徽二人的踊跃令得纪寒心中动容。 “既如此,那么我也要讨上一个席位。”阿建自椅上起身,而后看向纪寒说道。 听得阿建所说,彭坤众人亦是纷纷起身向纪寒请缨出站。 在一番激烈的争执下,最终定下的出站名单为杨冲、白徽、阿建、阴瑛、骄阳、紫霄、纪寒。 至于为何会是紫霄,因为紫霄在大殿之中当场拔剑。 剑出,烛火摇、剑收,烛火熄! 紫霄只是用了一个简单的拔剑与收剑的动作便征服了殿中所有高手。 剑身明明没有触碰到那远在纪寒身前的烛灯,但是纪寒身前的两盏烛灯却忽而于摇晃中熄灭。 第四百八十七章 会当罗阳岛 剑气!此子竟然已是修炼出了剑气! 他配得上这七席中一个席位。 如今出站之人已定,杨冲、白徽二人亦是当先离开光阴殿。 还剩三日的时间,他们要在这三日的时间里刻苦钻研其武技。 一间石室内,纪寒与骄阳正在看着那躺在塌中的陆倩倩。 如今陆倩倩体内的化骨之毒已是祛除了大半,这剩余的一小半已经深入骨髓,要想彻底祛除,怕是还需要半月的时间。 在决战之前他的绳州军能如期赶到吗? 自陆倩倩身上移开目光,纪寒看向骄阳说道:“我之前与你说嫣儿她们三人或许会跟着绳州军一同前来。” 向骄阳说完此话,纪寒已是轻轻牵起了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牵起这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而后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眸继续向骄阳说道:“我知道我可能贪心了一些,但是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纪寒这一句真心告白还未说完便被骄阳打断。 靠在纪寒怀中,骄阳用一种声若蚊蝇的声音向纪寒说道:“我已离不开你,所以你无需担心,我会与三位姐姐好好相处的。” 听得骄阳如此倾诉,纪寒亦是将她搂的更紧。 时光当真如梭,匆匆一晃间,七日之期已到。 南依出关,刑蓉、常子明二人立于其左右,孽海四狂站于其身后。 一艘巨大的花船之下,凌崖半岛三十九门门主、二十余名巨天岛遗众正在恭候着南依的大驾。 甲板放下,南依七人迈步而上。 在南依迈上花船之时,一只花猫忽而自船舱窜出,而后跳入南依怀中。 将花猫如婴儿般搂在怀中,南依径直向着船头走去。 今日,风和日丽、晴空如洗,当真是一个难的好天气。 此等天气适合杀人! 抬眼望去眸中一片蔚蓝之色。 过了今日,整个外海便将臣服于她南依的脚下。 今日的她依旧一身青衣,一阵暖风吹来吹起南依鬓角发丝,吹的她的裙阙飘扬。 花船开动,刑蓉、常子明、孽海四狂亦是遥望前方这一片无垠海面。 六日里闭门不出,第七日这些外海上的宗门却纷纷活跃了起来。 往生门与天魁教这两方正主还未到场,罗阳岛已是被这些外海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些宗门宗主甚至于半夜时便已启程,半夜启程只是为了能在罗阳岛外占据一个视线好的地方而已。 今日的这一战,外海无人看好天魁教。 他们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得往生门灭掉天魁教后向往生门的宣词。 天魁教此战必败,他们必须要在天魁教灭教后的第一时间里站出来向往生门臣服。 或许谁第一个臣服还能在往生门姑姑的心里落个好印象不是? 为了向往生门示好,有些宗主甚至在海上便开始迎接往生门的花船了。 这些船只虽然不敢靠近那艘巨大的花船,但是他们只需要跟在这艘花船的身侧便够了。 因为他们相信花船上的这位姑姑定能猜出他们此举的深意。 站在南依身侧的刑蓉正在用一种鄙夷与不屑的目光扫视着于花船两侧缓行的船只。 “哼!”看着这些没骨气的东西,刑蓉亦是发出一声冷哼。 若不是为了往生门千秋大计,刑蓉定不屑收服这群毫无节气的东西。 比之于花船两侧的簇拥,巨天岛前便透着一种萧瑟之感。 两艘海船如同弃儿一般的孤零零的停在岸边,纪寒一行众人亦是在向着这两艘海船走来。 论人数,纪寒这一方确实要比往生门的多,在这万里晴空之下,纪寒身后足足跟了将近五百票人。 登上海船,在纪寒的大手一挥下,这两艘海船亦是驶离巨天岛。 今日一战不仅将决定着天魁教的命运,亦决定着整个西海的命运。 一行七人立于船头,各个站之如松,穿之崭新。 这新衣是纪寒要求他们必须穿上的,而且还是统一的暗色系。 犹是在其新衣的领子上,纪寒亦是做出了大胆的推陈出新。 此衣领不但很高,而且还是自两边延伸而上。 穿上此新衣,仅这向上所延伸的两边衣领的高度便足足平于双眉之处。 纪寒造不出什么用来抵挡反光的墨镜,只能别出心裁在衣领上作了一番文章。 虽然这衣服穿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的,但是经过纪寒一番讲解后,阴瑛众人亦明白了这衣领的妙用。 若是往生门再次使用那种能够反光的兵器,他们便能用这衣领迅速遮住双眸。 便是遮住双眸,他们依然能够视物。 吴昊与南依的那一战白徽当日也在场,他深知吴昊败给的不是那名女子,而是其身上所穿的那一件能够反光的银甲。 有了这件黑衣,他心中亦是自信满满。 花船于海缓缓泛行,两侧簇拥的各宗海船亦是放缓了速度。 站在船头的两位主角此刻都在凝视着前方那一片无垠海面。 纪寒眺望,南依眺望! 于眺望中,彼此于遥远的前方皆看到了彼此的船只。 比起花船前后的鱼贯簇拥,纪寒这一方无疑是寒酸的。 两条海船泛海而行,一艘花船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亦泛海而行。 “圣姑,没想到这天魁教倒还真有些骨气,他们竟然真的敢来。”刑蓉目视前方,并向身旁的南依说道。 一边抚摸着怀中的花猫,一边眺望着前方那两艘孤零零的船只,南依亦是用一种淡漠的口吻说道;“确实是有些傲骨,但是也仅此而已,这天魁教能灭巨天岛与重明殿想来还是有一些实力的,等下只杀了那位叫阴瑛的就好,至于剩下的便留他们一命以待后用。” “那位天魁教主呢,之前若不是老身受了那天魁教主的挑唆应下此战,恐怕圣姑早已将这些外海鼠辈收入麾下了。” “天魁教主?”听得刑蓉所说,南依亦是不由挑起了一双峨眉。 “这位天魁教主倒是有几分意思,想来应是个不安生的,本姑姑呢,向来比较喜欢那些听话的东西。” 第四百八十八章 松涛 南依此话大有深意,听得尹平心中一凛。 看来这位姑姑不打断留天魁教教主于活口了。 他们体内的往生符唯有那位天魁教主能解,若是他死了,那么他们这三十九门门主日后只能听命于往生门。 罗阳岛外的各门宗主们终于等来今日的两位主角。 花船缓行而不停,这些本是停泊在岛外的各宗海船亦是纷纷为这艘花船让开了海路。 花船在万众瞩目之下靠岸,一身青衣的南依带领刑蓉六人自船上落下。 天魁教的海船已经驶入罗阳岛海域,在各个宗门复杂的神色下,纪寒亦带领着阴瑛六人自船上跳下。 此刻站在罗阳岛上的这十四人便是今日外海最瞩目的焦点。 当玉剑宗新任宗主白常看到其父落上罗阳岛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亦出现了片刻的挣扎。 其父今年已经年近七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父为什么非要卷入这场争斗中来。 在纪寒七人踏上罗阳岛的那一刻,外海所有宗门皆将目光落在了这七人的身上。 齐齐看向纪寒七人,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所穿的奇装异服吸引了他们的目光,而是因为他们七人那挺拔的身姿与那坚定的脚步。 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至罗阳岛中心,纪寒这才转身看向了对面的南依七人。 在纪寒看向南依他们七人时,南依亦在饶有兴趣的看着纪寒。 “本姑姑见过你。”看着纪寒,南依用一种调笑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当日你挺识趣的,怎么今番却又这般冲动?” 不待纪寒回话,南依又再次向纪寒说道:“成吧,既然你们想挑战本姑姑,本姑姑自然也要成全你的心意。” 向纪寒说完此话,南依便从纪寒身上移开了目光。 转眸扫了一眼岛外的众位宗门之人,南依用一种不屑的口吻向这些宗门之人说道:“我习武之人,习的不仅是一身武艺,习的还有一身傲骨,放眼整个外海,除了吴龙首之外便属天魁教能令本姑姑另眼相看,也不知天魁教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保护你等这些贪生怕死、趋炎附势的软骨头值是不值。” 南依此话相当讽刺,听得这些宗门之人亦是一阵面红耳赤。 有的宗门能听懂南依此话为何意,有的宗门却是听不大懂。 什么叫天魁教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保护了他们?那天魁教哪里保护他们了? 刑蓉将这些鼠辈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看向一位目露疑惑的宗门之人,刑蓉亦是向他出言不逊的说道:“一身软骨头倒也罢了,没想到你们却是连脑子也没长,老身真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虽然这一对主仆在向他抱不平,但是纪寒却不会领了他们的这份情谊。 吴昊便是被这位青衣女子用卑鄙的手段所杀,叶青、周通两位大哥亦是被前方这位老孺所杀。 三位大哥的仇,便在今日做个了结吧。 许是感觉到纪寒眸中的杀意,南依亦是自那些宗门之人的身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了纪寒。 看着纪寒,南依亦是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本姑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很好,本姑姑本想着或可留你一条性命……” “废什么话,今日鹿死谁手还是两说。”纪寒直接打断南依所说,并向她震声喊道。 “哦?”听得纪寒所说,南依的神色亦是忽而冷冽。 “既然你们这么急着求死,那本姑姑便成全了你们。” 在南依向纪寒说出此话时,其身后的孽海四狂已是自南依身后迈出。 见得孽海四狂上前一步,杨冲亦是自纪寒身后走出。 一个拔刀、一个拔剑! 转瞬之间便是刀光剑影。 孽海四狂狂无际已与杨冲站在一起。 地上飞沙走石,二人出手便是至死方休。 一个是于十数年前便已成名的恶人,一个是连外海都叫不上名字的绝世剑客。 没错,杨冲所使的剑术堪称绝世二字。 他仿似并没有修炼出剑气,但是他的剑势却如同那被夜风吹动的松涛一般。 “松涛摇睡剑意沉!”于刀光剑影中,杨冲的剑势忽而急缓而下。 剑势缓下,狂无际的刀势却忽然骤起。 骤起的刹那,便如那银河泻地的瀑布般瞬间将杨冲的剑势所吞没于他的刀瀑之下。 杨冲落入下风,在狂无际的刀瀑之下,他便如一片被卷入滔天骇浪中的孤叶一般。 这片置身在滔天骇浪中的孤叶正在随波逐流,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 狂无际虽占据了上风,但是他却没有因此而得意。 他知道,这名与他交手的剑客是故意放缓剑势的。 这是想要请他入瓮吗?他的后招又是什么? 便在狂无际于思之时,杨冲提剑忽然自他的刀瀑中一冲而出。 冲出的刹那,杨冲又再次抬剑攻入他的刀瀑之中。 “松涛一涌千万重!” 仿佛是一道决堤洪水自横向冲入飞流直下的瀑布中一般。 这道决堤洪水冲断了飞流直下的瀑布,并出现在了瀑布的另一端。 狂无际的刀瀑被杨冲这惊艳一剑所斩断! 斩断的刹那,杨冲又再次抬剑冲向狂无际。 “松涛一鸣凌绝顶!” 便在狂无际举刀以力劈华山之势斩向杨冲手中寒剑的刹那,于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鸣之声。 一刀斩空,狂无际豁然抬眸看向杨冲。 一柄斩首刀已经斩入石地三分,狂无际的颈背已经完全暴露在杨冲的寒剑之下。 方才他听到的那一声惊鸣是从何来? 是从他指弹寒剑而来! 杨冲根本就没有向狂无际攻出那一剑,而是一虚招。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狂无际被杨冲这虚实一剑所骗。 刀势以起,不得不施,这换来的结果便是他的斩首刀已斩地三分,此时便是想要抽刀回防只怕为时已晚。 耳中嗡鸣,于嗡鸣中,映入狂无际眸中的便是一道森寒剑影。 剑影所过,狂无际立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耻辱!这当真是刻在脸上的耻辱,想他十年前便已纵横内海,如今十年后卷土归来却被一无名剑客所伤。 这无垠西海能伤他之人是有,但是此人却绝不在此列之中。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三十一 剑入皮骨却不能再进,杨冲本以为他这一剑定能要了狂无际的性命,却没成想这手中寒剑不能再进分毫。 横练! 便在这个词汇方闯入杨冲脑海之中的刹那,狂无际忽然紧收肌肋。 一身横练宛如钢筋铁骨般将这柄已是斩入其脊背的寒剑所阻,狂无际以移骨错筋之术将其所钳。 杨冲但见抽剑不出,心中已是大惊失色。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往往一招便能奠定乾坤。 杨冲没有想到这狂无际竟然练就了一门如此高深霸道的横练功法。 而狂无际亦根本不会给杨冲任何反应的时间。 松开手中斩首刀,狂无际,以蛮牛之势将杨冲自半空顶飞而出。 将他顶飞而出的刹那,狂无际再次于空伸出双手。 双手如钳,紧扣杨冲双足,而后,狂无际忽而拔地而起。 怎么会这样? 便在岛外所有之人正在沉浸于杨冲方才所施展出的那截瀑一剑所带给他们的惊艳之时,情势却是突然骤转。 扣住杨冲双足,狂无际于半空中将杨冲一掷而下。 亦是借着狂无际这一掷之力,杨冲终于自狂无际脊背抽出寒剑。 脊背之痛无感无觉,在将杨冲一掷而下的同时,狂无际如跗骨之虫般于俯冲中向杨冲砸出一拳。 这一拳,杨冲已经横剑来挡,但是狂无际的这一拳却如同一块自天而降的陨石般将横于杨冲身前的寒剑所砸断。 一拳至、第二拳紧跟而至! 而后便是如骤雨一般的拳影! 杨冲的身子在下坠,如骤雨般的拳影已将下坠中的杨冲所吞没。 罗阳岛外的所有宗门之人但见此情此景,已是纷纷发出一声叹息。 败了!这第一战天魁教便败了。 本来心中还有所期盼,可是当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后,心中的期盼已是化为飞烟。 一道道血雾在纪寒眸中不断的在扩大着,当二人先后落地之时,杨冲、浑身浴血,已是摇摇欲坠。 紧握手中断剑,杨冲于摇摇欲坠中将这柄断剑直指狂无际。 他的嘴角有鲜血流出,他握剑的手腕亦在剧烈的颤抖。 但是他的双眸却是格外的坚定! 这坚定的目光是一种信念,一种此战必须要胜的信念。 看着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杨冲,纪寒双眸闪烁,于闪烁中亦向前迈出一步。 只是这迈出的一步却被阴瑛所挡。 立于纪寒面前,阴瑛向纪寒淡淡摇头道:“教主,杨冲只要还站着便证明他并没有放弃也没有认输,这一战,便让杨冲战至最后吧。此战,事关一位江湖人的尊严,杨冲定不希望教主插手。” 听得阴瑛此话,纪寒亦是忽而一怔。 便在纪寒双眸的闪烁下,杨冲拖着一幅摇摇欲坠的身子亦是再次冲向狂无际。 以断剑对白刃! 在二人再次交手的刹那,映入纪寒双眸之中的便是一场至死方休的血战。 这一刻的二人,彷如不知伤痛为何,不知疲惫为何的两头凶兽一般。 彼此不再试探,彼此亦不再防御。 看着那一次次被轰飞而出,而又折冲而回的杨冲时,罗阳岛外亦是鸦雀无声。 狂无际一身横练功夫已是练至化境,平常的刀剑根本不能伤其分毫。 虽然杨冲手中只有一柄断剑,但这柄断剑却在此刻化为了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 以神兵斩横练,横练亦可破! 以横练搏凡身,凡身尽可催! 当杨冲再次被狂无际一拳轰飞而出之时,手中断剑亦是自其手中抛飞而出。 一个衣衫成碎,一身古铜色的身上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剑伤,这剑伤将其身染成猩红之色。 一个匍匐在地,一次次想用双手支撑着自石地爬起,但却又一次次重新倒地的江湖义士。 狂无际正在垂眸看着自己身上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剑伤。 罗阳岛外的所有宗门之人正在用一种动容的目光看着那趴在石地上欲要一次次挣扎起身,却又一次次趴倒在地的杨冲。 他们并不认识这位江湖义士,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得而知。 但是,便是这样一名不知其姓名的江湖人,却深深将他们所打动。 “杨冲!”纪寒众人已是冲到杨冲身前,并将杨冲自地上扶起。 借着纪寒的支撑,杨冲抬眸看向那正在看着自己剑伤的狂无际。 看着狂无际,杨冲用一种虚弱的声音向他说道:“你败了。” 此声很小,但却仿佛有一种震耳欲聋的魔力一般,使的罗阳岛,岛外、岛内的人皆听的清清楚楚。 听得杨冲此话,狂无际亦是自他身上收回目光。 “你说我败了?”在狂无际向杨冲说此话时,那一柄本是插在石地之上的斩首刀忽而自石地内冲出落入狂无际手中。 手握斩首刀,狂无际亦是向杨冲再次说道;“十年来,你是第一个能破我横练之人,你在九泉之下当可引此为傲。但你却说我败了,却是有些狂妄。” “狂妄?松涛剑法共三十一式,你可以数数你身上的剑伤是否共有三十一处,这三十一式松涛剑法宛如江河汇海,当江湖汇海之时,便是松涛三十一剑汇聚之时。” 在杨冲向狂无际说此话时,狂无际亦是开始细数身上深浅不一的剑伤。 三十一! 当狂无际细数完其身上剑伤之数的同时,其身上三十一处剑伤突然崩裂开来。 宛如洪水决堤,其身上三十一处剑伤忽而于其体内爆发开来。 三十一道血雾自其身上三十一处剑伤处喷洒而出。 这一幕就像是一个水袋被刺穿了许多小孔一般,水自水袋流出,直到滴水不剩。 “老四!”狂无妄三人但见此骇然之景已是冲至狂无际身前。 然而,这洪水一旦决堤,便非外力所能阻挡。 他们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四弟流尽鲜血而死。 在看到狂无际身死之时,杨冲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笑意,挂着这抹欣慰的笑意,杨冲已是闭目耳睡。 在杨冲阖上双眸的刹那,阿建已是伸手扣住了杨冲的手腕。 第四百九十章 一战 在纪寒五人的紧盯下,阿建向纪寒众人点头说道:“他没死,只是昏死了过去,只是他体内内伤太过严重,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将他医好。” 胜了! 在看到狂无际倒地的那一刻,罗阳岛外所有宗门亦是睁大了双眸。 这第一战天魁教竟然胜了? 有人目光复杂目露依稀之色、有人依然不对天魁教抱有任何希望。 人心不古,乃之世间常态。 看着倒在自己血泊之中的狂无际,刑蓉亦是目光闪烁。 她没有想到狂无际竟然会败,非但是她没有想到,便连南依也未能想到。 “圣姑,狂无际败了!”转眸看向南依,刑蓉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南依说道。 狂无际身死,她失去了一条得力的左膀右臂,她收服的这些外海之人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而孽海四狂却不同,孽海四狂不但是她往生门的门人,更是她可以值得信任之人。 如今狂无际身死,此悔已无可追。 一个小小的天魁教而已,她断不能再让她这一方有人身亡。 一步迈出,南依忽而自刑蓉与常子明二人身前掠过。 当狂无妄三人见得圣姑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的那一刻,三人亦是骇然变色。 一身青衣,青丝如瀑。 南依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抬眸看着对面的纪寒六人,南依向纪寒众人淡淡说道:“别说本姑姑不给你们机会,你们便一起上吧。” 今日风和日丽,海波如翠。 一艘海船于海如梭飞驰,这艘海船先是驶入沧海岛,而后又自沧海岛匆匆驶出。 船上只有一人,此人衣衫岣嵝,面色虚白,眉宇紧锁,目露悲戚与焦急之色。 罗阳岛外鸦雀无声,所有目光皆聚拢在一身青衣的南依身上。 这位如今的外海第一人终于要亲自出手了。她亲自出手便也代表着这场两门之间的争斗便要在这一战之后落下帷幕。 四弟身死,狂无妄三人虽有心要为四弟报仇,但是他们却不敢忤逆圣姑。 常子明目视前方正在远眺着前方这一片无垠海面,好像这罗阳岛上之事与他完全无关一般。 今日,外海所有宗门之人皆齐聚罗阳岛来观看这一场事关外海未来的大战。 本来今日这一场盛观应是出现在他的长盟岛才是,可是奈何却被天魁教所打乱。 不过,虽然这地方是换了一换,但总归这结果是没有改变的。 若是平日想将这些外海之人齐聚一堂,怕是一件颇为不易之事,而今,他们却是自发的组织在了一起,这便怪不得他人了。 说来,他还得感谢这位明艳动人的南依才是,若不是此女找上他,他又怎能如此轻易的将外海所有宗门聚集一处。 纪寒!你这个名字可是在太武如雷贯耳啊! 自汪洋海面收回目光,常子明亦是将一双如鹰眸般锐利的眸子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面对南依的挑衅,纪寒六人皆目露凝重之色。 他们皆知道南依终会出手,但是却没想到她会在第二战便登场。 一登场,便要以一对六! 若是她胜,必能用其强大的武力震慑所有外海宗门,令得那些心存侥幸与依稀的外海宗门再也不敢升出他想。 纪寒正因深知南依的用意,所以才会露出如此凝重之色。 六人望向彼此,皆在彼此眸中看到了彼此眸中的凝重。 看来,骄阳他们五人也已经洞悉了南依的用意。 两柄寒剑震鞘而出,紫霄、阿建二人忽然自纪寒身旁掠出。 一剑当先、一剑掠阵。 阿建的剑术并不精妙,但却胜在快之一字之上。 于剑影乍隐乍现之间,阿建手中寒剑已是攻至南依身前。 面对阿建这夺命一剑,南依并未选择避让,而是端端看着这柄寒剑刺中于她。 剑尖抵身,却不能再进分毫。 南依垂眸看着这抵身一剑,她嘴角勾笑,于勾笑间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这一支纤纤玉手彷如一条灵蛇般缠至此剑剑身之上。 在她向阿建出手之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剑鸣之声。 另一柄寒剑自其余光中自她左侧杀出,这一柄寒剑身裹剑气,这森森剑气亦带起她垂在鬓角的青丝。 嘴角依然勾笑,于勾笑间,于左侧伸出两指。 两指不偏不倚的夹住这另一柄攻来之剑。 白徽已动! 身后雌雄宝剑震鞘而出,白徽手握雌雄二剑,已腰斩之势斩向南依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南依依然不动如山,嘴角捏笑。 阴瑛已动! 双手垂地,于垂地间,那些本是积在这石地上的海水以旋转之势纷纷卷入阴瑛双掌之中。 凝气为冰,化水为霜! 阴瑛忽而抬起这一双冰霜之掌轰向南依天灵。 在这四大高手同时攻向南依的那一刻,罗阳岛外的所有宗门之人已是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双拳。 这一战,事关整个外海的命运,事关他们所有人的未来。 六人中,只有纪寒与骄阳未动。 二人虽未动,但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面对四大高手的围攻,南依嘴角勾起的这抹笑意亦是越发绽放。 她仿似有恃无恐,又仿似根本就未将阴瑛四人放在眼中。 至于到底是这两者之间的哪一种,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 雌雄双剑以至,裹挟着无量寒气的双掌以至。 在这灼灼白日之下,南依突而松开两柄寒剑,并向前方一连推出了四掌。 这四掌看似平平无奇,却令得阴瑛四人同时向后飞退。 于四人的飞退中,其四人身后的海面突然炸起四道擎天水柱。 阴瑛于飞退中已是落地! 落地之后,阴瑛并未再贸然出手,而是用余光看向了其身后那一道被炸起的擎天水柱。 擎天水柱已是归入海内,阴瑛亦是一阵心有余悸。 方才若不是她四人躲的快些,恐怕此刻已然身负重伤。 能于随意之间便能轰出如此强大的内气,这南依的内力恐怕要比吴昊还要更胜一筹。 非但在内力上更胜一筹,瞧着这身后水柱与她所站的距离,阴瑛即便心中再不愿承认,她也必须得要承认。 第四百九十一章 惊然、骤骇 此女的内力怕是要胜过在场所有之人。 这所有之人也包括她的教主纪寒。 仅用一招便击退四名天魁教的高手,而这四名高手中还包括一位外海第二人。 罗阳岛外各个宗门之人皆已变色,天魁教与往生门的这一战,他们已对天魁教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纪寒知道现在的他绝非是这名女子的对手,但这并不代表纪寒心中会有畏惧。 面对强敌,要敢于亮剑!唯有敢于亮剑,才有致胜之机。 向前迈出一步,纪寒目视前方。 他本是在看南依,但余光却透过南依看到了那一位站在刑蓉身旁的常子明。 而常子明亦在看他。 四目相对,于相对中,常子明忽而向纪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诡笑。 虽不知这诡笑意从何来,但是直觉却告诉于他,常子明忽而在嘴角勾起的这抹诡笑便是笑给他看的。 “他为何要向我笑?” 便在纪寒心中正在沉思于挂在常子明嘴角的这抹诡笑是为何意之时,阴瑛四人亦是突而自纪寒身旁掠过。 大战再起,以一对四,剑光拳影、内气纵横。 站在刑蓉身旁的常子明依然在笑,他嘴角所勾起的笑意亦是越发肆意。 艳阳之下,海波之上,常子明所挂在嘴角的这抹诡笑,令得纪寒仿佛如坠冰窟一般。 吴昊说过,常子明不喜江湖之争,且醉心于商道。而杨冲也曾向他说过同样的话。 结合这二人所说,常子明应该不会参与到这场外海之争来,更加不会委身拜在往生门门下。 回想初到西海之时,他便亲眼见到过了一艘由连绳战船所改装的商船。 他当时便已经有所警觉,但是却因种种事因,自始至终都没有抽出时间去往长盟岛一观。 便是因为他的这个疏忽与遗漏,等他再次听得长盟岛的消息之时,长盟岛却已经成了往生门的落脚之地。 这往生门绝无可能与十阎殿有关,而长盟岛亦自然不会与十阎殿有关。 这是一种正常的思维逻辑,因为常子明在为往生门做事,所以,没有人会将长盟岛与十阎殿联系在一起。 “他为何要向我露出这般诡笑?”此刻纪寒正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着那正一脸风轻云淡,嘴角挂笑的常子明。 “他向我露出这般诡笑是因为他知我,知我是什么人,知我的身份?也便是说,他认得我!”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忽而开口向常子明说道:“你不是常子明!” 而便是在纪寒向常子明说出此话的同时,阴瑛四人忽而倒飞而出。 四人手捂胸口节节倒退,纪寒亦是因为这一突变,豁然转眸看向南依。 但见南依嘴角溢血、面色苍白,胸口起伏,她竟然受伤了! “圣姑!”狂无妄三人但见南依受伤亦是匆匆掠至南依身前。 青丝如瀑、胸襟染血,南依亦是豁然回眸看向站在其身后的刑蓉与常子明。 确切的说,她的眼里只有常子明。 纪寒方才向常子明所喊的那句她听到了,正是因为听到,她才会豁然转眸看向常子明。 “你究竟是谁?”轻启芳唇,南依向常子明一字一句的问道。 在南依向常子明问出此话的同时,刑蓉四人亦是向常子明怒目而视。 “我究竟是谁?你们说我究竟是谁?”面对南依的质问,常子明亦是一幅云淡风轻的向南依反问道。 “圣女,常某还要多谢于你将他们聚集在此地,本来,我是可以以逸待劳的,但是天魁教主呢?他却无端坏我好事,害我只能跟着你们来这罗阳岛走上一遭,不过呢,虽然天魁教主坏了我的好事,但是呢,这结果倒是没变,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一个也不少。” 常子明在向南依说此话时,亦是开始环顾这罗阳岛外的所有宗门之人。 什么意思?常子明所说,这些岛外的各宗之人皆已听到,可是他们却听不懂此话究竟是何意思? “往生符乃我往生门独门绝技,常枫亦乃我往生门四大冥王之一,你用往生符取得本姑姑于你的信任,令本姑姑对你深信不疑,但你却并非常枫后人是也不是?告诉本姑姑,你究竟是谁?又是何时为本姑姑种下西海三大奇毒之一的蚀骨之毒的?” 南依在向常子明问出此话时,她的脸色亦是开始青红皂白。 “蚀骨之毒?圣姑你说什么?你说你中了蚀骨之毒?” 听得南依此话,刑蓉四人亦是赫然色变。 “西海三大奇毒,其首为十阎殿鸩毒仙子的鸩骨之毒,鸩毒仙子已于二十二年前怜花岛一战陨落,此毒亦就此失传。其二为幽罗岛莫九幽的化骨之毒,其三便为蚀骨之毒,相传此毒早于百年前便绝迹于西海。没想到百年之后,此毒竟然再次重现江湖。” 手捂胸口,阿建亦是用一种凝重与震惊的语气向前方说道。 方才那一战,南依本可杀了他们四人,但是她却突然将他四人震退而出。 原来,她竟然中了西海三大奇毒之一的蚀骨之毒。 从其表情与对常子明的质问来看,她应是才知晓自己身中蚀骨之毒一事。 而这为她下毒之人竟是常子明?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说这常子明是卧薪尝胆,拯救外海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决不相信。 此人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方才纪寒向常子明所喊之话,他们每一个人皆有听到。 纵观纪寒对这常子明的态度来看,想必,这西海之乱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告诉本姑姑,你究竟是何人?”于盛怒之中,南依再次向常子明怒声问道。 只是在她向常子明问出此话时,她胸口的起伏亦是更加剧烈。 一步迈出,狂无妄抽出身后所背斩首刀。 将手中斩首刀遥指常子明,狂无妄亦是向他厉声喝道:“我不管你是何人,有何目的,速将解药交出,否则我狂无妄定要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听得狂无妄所说,常子明亦是纵声大笑。 第四百九十二章 黑烟、大火 于大笑中,常子明亦是用一种狂妄的语气向南依五人说道:“要我生不如死?你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能给圣姑下这蚀骨之毒,岂能少得了你们几个?” 常子明此话一出,刑蓉四人豁然色变。 罗阳岛外所有宗门之人已经感觉到事态有所不对,但是他们却想不出这事态究竟不对在何处。 如今,常子明为南依一行五人种下蚀骨之毒,此战已经尘埃落定,圣姑一死,他们外海又能恢复到之前百宗林立的盛世之景。 常子明名利双收,而他们亦必定会在心中对常子明感激涕零。 可是,常子明虽然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他们,但是为何,他们却无法安心呢? 海波粼粼,阳光万丈,但是纪寒却感觉不到这阳光之下的一丝暖意。 常子明方才说以逸待劳,又说结果没变。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豁然转眸扫向这聚集在罗阳岛外的所有宗门之人。 如今罗阳岛外所聚集的乃是整个外海的中坚力量,若是…… 如醍醐灌顶一般,纪寒终于想到了常子明方才所说的到底是为何意。 他这是要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而后再一网打尽吗? “看来纪大人猜出来了。”瞧着纪寒那一副恍然醒悟的神色,常子明向他幽幽说道。 “只是纪大人现在猜出来了又有何用处呢?” 他明明只身一人,却为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听得常子明所说,纪寒亦是再次转眸朝他看来。 海面无波、风和日丽,若是他有埋伏,这伏兵又在何处?纪寒试图想要从常子明的双眸中得到答案,可是却徒劳无获。 而且常子明已经于公然之下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也便是说,他必定认识纪寒。 “你是太武叛将常禄山!”用一种灼灼的目光与一种坚定的语气,纪寒突然向常子明沉声说道。 “哈哈!”听得纪寒所说,常子明亦是纵情狂笑。 于纵情狂笑中,常子明亦是向纪寒张狂说道:“看来纪大人不傻,没错,我便是常禄山。纪大人能够出现在西海,想必韩成珉已经战败,不过无妨,我本就没对韩成珉抱有什么希望。” 阴瑛、骄阳、阿建三人知晓连绳军叛变太武一事,所以当常子明公然承认他的真实身份之时,阴瑛三人亦是目露骇然之色。 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便是说,他今日能站在此地,便是已经布置好了周密的计划。 用有心算无心,常禄山亦是在用一种藐视寰宇之姿看着纪寒众人。 虽然还不甚听懂纪寒与常禄山在说什么,但是南依却知道她中计了,中了常禄山的诡计。 她被常禄山所利用,目的便是用她来将这外海所有宗门之人聚集一地。 此计可谓是天衣无缝,她不曾怀疑过常禄山,外海所有宗门也不曾怀疑过是她要称霸外海。 原来自己只是他人的一件嫁衣罢了。 想到此处,南依急火攻心,只觉头晕目眩,眼前模糊,在她悲从心来阖上双眸的那一刻,整个人亦是向后栽倒而去。 今日她死,也便宣告着往生门就此将在西海落下帷幕,她是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 “圣姑!”但见南依向后栽倒,狂无妄三人亦是伸手去扶,只是在他们仨人向南依伸手的那一刻,一道人影突然掠至他们三人身后。 一连拍出三掌,狂无妄三人亦因这三掌而轰然倒地。 关心则乱,再加之他们三人本就身中蚀骨之毒,便是他们察觉到身后有人偷袭,也力不从心。 “常子明,老身要杀了你!” 刑蓉悲从心生,银发狂舞,抬掌便向常禄山轰来。 只是,她也身中蚀骨之毒,又怎会是常禄山的对手。 依然只是一掌,这一掌,常禄山将刑蓉打落海底。 在她便要阖上双眸的那一刻,映入她眼眸之中的便是狂无妄三人的身死与刑蓉被击落海中的画面。 她悲愤欲绝、她怒火中烧、她目露睚眦,可是这些流在心底的愤怒又有何用呢? 纪寒终是向前迈出了一步,此女虽然杀了吴昊,但是却也是个被利用之人,如今跟随她的随从尽已身死,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吧。 伸手抵住南依腰肢,而后将她轻轻放下。 起身,看向常子明,纪寒已是自腰间抽出囚龙锏。 此人差点令得连绳二州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若不是他遇到金智善,恐怕连绳二州早已生灵涂炭。 一道身影踏海而行,行至罗阳岛外,这道身影亦是如蜻蜓点水般踩着停泊在罗阳岛外的船只跃至罗阳岛。 一身白衣,腰间插一玉笛,青丝如瀑,身若柳枝。 这落在罗阳岛上的是一名女子,一名带着一面银色面具的女子。 也便是在这位女子向着常禄山走来之时,这无垠海面之上开始升起一道道浓郁的黑烟,这一道道浓郁的黑烟如同出海的蛟龙一般向着这蔚蓝色的天空张牙舞爪的腾空而上。 “火,那是我宗门的方向,我的宗门起火了,我的夫人和孩子还在岛上……” 罗阳岛外突然响起一声惊惧的大喊之声。 “我的宗门也起火了,我的夫人和孩子也还在岛上,不行,我要回去救他们……” 罗阳岛外开始乱作一团,有的船只已经开始起锚开拔,可是任凭他们如何开动船只,这脚下之船却彷如磐石般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我的船怎么动不了了?”一名宗门宗主于情急中忽而纵声大喊。 “我的也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船竟然也无法开动?” 船上之人心急如焚,可脚下之船彷如落地生根一般,任凭他们如何施为,皆纹丝不动。 海船无法前行,这些宗门之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于海平面升起的一道道黑烟而焦急而恐惧。 “下海,下海去看看船锚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卡出了。” 一名宗门宗主于情急之下突然向着船上的宗门弟子说道。 听得宗主所令,数十名宗门弟子亦是纷纷跳下船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鲨群 只是,自他们潜入海中之后,便再没能上来。 依有宗门弟子跳下海去,但是他们也如之前那数十名下海的宗门弟子一般,再没能从海底出来。 “常禄山,你究竟做了什么?”看着这已经乱做一团的宗门之人,纪寒向他声色俱厉的厉喝道。 “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在常禄山向纪寒回此话时,那名带着银色面具的女子已是走至常禄山身前。 走至他身前,而后向他淡淡说道:“走吧,此间事已了。” “好!”转眸看向这名女子,常禄山亦是向她点头回道。 二人正在向着岛外走去,纪寒岂能放他二人离开。 只是在纪寒与骄阳二人阻于常禄山二人身前之时,常禄山却是向他淡声说道:“即便纪大人真能拦下我,也改变不了他们今日葬身此海的结局,我劝纪大人一句,若是纪大人真有这闲情,还不如想想如何救他们与你自己的好,若是纪大人今日依然能侥幸活下来,那么纪大人才有与我一战的资格,届时,我常禄山必将与纪大人公平一战。” “哦对了!”常禄山已经迈动脚步,只是在他经过纪寒之时却又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停下了脚步。 “纪大人,你好好想一想,我常禄山未带一兵一卒,却能将他们尽数困于此海,那些下了海去的一个也没上来,纪大人可想到原因了?若是纪大人没有想到,那我便给纪大人提个醒吧。” 将目光落至那些正在船上做焦急惊恐状的宗门之人,常禄山用一种幽幽的声音向纪寒说道:“放火烧岛,他们已无家可归,纪大人还是劝劝他们珍惜当下,别再跳海的好,不然,纪大人恐怕也得葬身在这罗阳岛上。” 向纪寒丢下此话,常禄山与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已是扬长而去。 这名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轻功绝顶,竟是拉着常禄山踏海而行。 此等轻功简直惊世骇俗。 “教主!”阴瑛四人已是齐聚纪寒身旁。 霍燕燕带着五百余名天魁教众与沧海会帮众已是跳下船来聚拢在纪寒身旁。 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无论纪寒如何绞尽脑汁的去想,都无法想通常禄山究竟对这百艘海船做了什么。 不知原因,便无应对之策,难道他们真的要困死于罗阳岛吗? 外界的嘈杂声愈来愈大,常禄山无需动用一兵一卒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在这罗阳岛。 究竟是什么令得他有如此的自信? 脑海中在不断的循环着常禄山于他的提醒。 纪寒深知自己此刻绝不能被常禄山的诡计而左右心神。 阖上双眸,在阴瑛众人的紧盯下,纪寒开启头脑风暴。 此刻,没有人敢打扰纪寒,因为他们深知,唯有纪寒才能解开这必死之局。 此岛乃礁岛,岛上并无任何可供食用的食物,没有食物也没有可食用的淡水,倘若他们真的被困于此岛,便是任他们武功再高,也必是一死。 罗阳岛乃南依与吴昊决战之地,所以天魁教与往生门的这场决战也自然而然的定在了罗阳岛。 此岛乃一孤岛,四面环海,若是想要在此岛布下什么天罗地网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非人为那便未有地利! 想到此处,纪寒豁然睁开双眸。 这位往生门的姑姑想必并不是外海之人,所以这罗阳岛亦必然是常禄山为她所选。 睁开双眸,纪寒亦是冲至岛边。 听着这耳边阵阵的聒噪之声,纪寒亦是用内力向这些外海宗门之人放声喊道:“各位前辈先莫要在让人下海查探,也先请各位前辈们也莫要焦急。” 在纪寒向这些宗门之人喊此话时,他已是跳上一艘海船。 听得纪寒所喊,这些宗门之人也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便被一声轰隆巨响所再次搅乱。 船身摇晃,海面染血。 于船身摇晃与海面染血中,纪寒自前方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鲨群! 以罗阳岛为中心,数之不尽的鲨群于四面八方开始向着罗阳岛逼近。 “是海鲨,怎么有如此多的海鲨?”看到此番景象,紫霄用一种凝重的声音向纪寒说道。 而当纪寒看到这群自四面八方向着他们直冲而来的鲨群后,他终于洞悉了常禄山的阴谋。 海船无法开动,应是常禄山所动的手脚,而那些跳入海中检查船锚的宗门之人想必应是遭到了鲨群的袭击。 如今又有大量的鲜血将半个海面染成猩红之海—— 如常禄山所说,他确实不用一兵一卒便能让他们葬身在这罗阳岛上。 “鲨群来了,快……快上岛。”一名宗门宗主于惊慌中突然大声喊道。 听得这名宗主所喊,所有外海宗门之人皆纷纷跳下船来,蜂拥着涌入罗阳岛上。 鲨群冲至,船毁人亡! 那些远在岛外还没来得及登上罗阳岛的弟子们纷纷入了鲨鱼的腹中。 惨叫声、求救声、大哭声,于纪寒耳畔不绝于耳。 百艘海船在鲨群的冲击下已经支离破散。 那漂浮在海上的鲜血与木块与这艳艳高照,晴空明媚的苍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衣物飘上、有黑发飘上。 它们在这猩红的海面之上起起伏伏,飘飘荡荡。 若是这鲨群不散去,纵使他们武功在高也不可能活着游出这片猩红海面。 数艘海船向着罗阳岛驶来,这十余艘海船并未靠近罗阳岛海域,而是纷纷于海域外驻停。 一排排羽箭彷如一场漂泊骤雨般自苍穹坠下,而后纷纷落入罗阳岛的海域之中。 有的羽箭落到罗阳岛上,落至地面,那绑在箭矢之上的布袋亦是陡然而开。 陡然而开,一泊鲜血自布袋中流出,而后顺着光滑的石面流入海中。 无需去想,纪寒也知道这是常禄山所为。 他这是要用鲜血来吸引鲨群将他们困死在这孤岛之上。 虽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常禄山此计可谓是震古烁今、物尽其用,将地利二字运用到了天衣无缝的境界。 第四百九十四章 高瞻、立足 便在纪寒敏思苦想着破解此局之法时,身后却是突然传来阵阵聒噪之声。 回身看向身后,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身中蚀骨之毒的南依已被两名中年男子自地上强行拉起。 “都是这妖女,若不是这妖女为祸外海,我们怎能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没错,先杀了这妖女,咱们在一同想办法闯出这鲨群。” 二人说话时,已是拖着昏迷中的南依向岛边走去。 罗阳岛如今已被海鲨所围,两名中年男子已将昏迷中的南依拖至岛边,他们二人先是探头看了看那些正在搅动海水的鲨群,而后便突而将南依朝着那鲨群聚集最多处的海域丢去。 眼看南依便要坠入鲨群之中,她却突而自昏迷中醒来。 数条海鲨跳出海面,向坠落而下的南依张开血盆大口,南依亦是在一阵剧烈的巨咳之下,抬掌轰向这数条自海面跃起欲要将她撕碎的海鲨。 猩红海面震起数道水柱,欲要将南依撕裂的这几条海鲨亦葬身海底。 晴空之下再次下起一场瓢泼箭雨,这一场漂泊箭雨不再坠入罗阳岛海域,而是直指罗阳岛上的纪寒众人而来。 箭雨所至,各个宗门之人亦纷纷抽出兵器开始左抵右挡。 在这一轮瓢泼箭雨的洗礼下,岛上之人已是十去其三。 前路被阻,还要面临这随时都会降入岛内的漂泊箭雨,这岛上之人足有百名九品以上的高手,然而面对如此绝境,纵使他们这一岛之人武功再是高强亦无济于事。 不费一兵一卒,常禄山便能尽灭这外海百名高手。 若是由他亲率五万大军自外海驶出攻打太武,太武又将会面临一位怎样的强敌? 南依在一连击杀十几条海鲨后,已是筋疲力尽。 她想要落至罗阳岛,但是这些宗门之人根本就不给她落入岛上的机会。 每一次当她于海鲨中虎口脱险之时,每一次当她靠近罗阳岛之时,迎接她的唯有这些宗门之人的兵器与拳掌。 看着这一道在半空中浮萍无依的身影,纪寒终是命人给她让开了一处落脚之地。 看到此落脚之地,南依亦是匆匆于半空中落下。 “多谢!”看向人群中的纪寒,南依在向纪寒说出一句感谢后,便盘膝坐在了地上。 她一身青衣早已被血所染红,她的面色亦是如死灰一般。 见得纪寒让此妖女落入罗阳岛,一名外海宗主亦是愤步向纪寒这边走来。 只是他方走出数步,便被人从身后拉住了手臂。 这名宗主但见有人将他拉住,亦是回身朝此人怒目而视。 迎着这一双愤怒的眼眸,一名白衣男子亦是向这名宗主摇头说道:“丛云宗主,此妖女已身中蚀骨之毒,既然纪教主都对她网开一面,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现下,我们应该商量出一个对策才是。” 听得这名白衣男子所说,这名宗主的面色才稍有好转。 “刘掌门说的是,那常子明,不,现在应该叫常禄山才对,这常禄山将我们困在此岛,分明便是要将我等困死在这岛上,如今海鲨围岛,又有箭矢飞雨,我们若是不能想出个对策,怕是都要含恨在此岛之上。” 这位丛云宗主可谓是说出了这些宗门之人的心升,而听得丛云宗主此话的各宗之人亦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在一阵如死寂般的沉默后,一道声音在人群中幽幽响起。 这道声音只说出了四个字,便令得岛上所有之人接连变色。 “要下雨了!”站在一艘战船之上的常禄山眺望着罗阳岛的方向向身旁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说道。 女子抬眸瞧了瞧碧空如洗的天色。 “下雨?常将军何以这般肯定?我瞧着今日的天色倒是尚好?” “尚好?”自前方收回目光,常禄山转眸看向此女说道:“这世间最难莫测的只有两样东西,这第一样是人心,这第二样便是天色,你瞧着现在的天色尚好,可下一刻这天色会变成什么样,谁又能说的准呢?” 听得常禄山所说,那一张藏在面具下的脸庞亦是露出思索之色。 “就像我第一次来西海求医时无意中结识了阎娘子,又无意中发现我竟然与那长盟岛的常子明生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能取其而代之不是?若非我与那常子明生的一样,我们的计划又怎能如此顺利?” 带着一种唏嘘,又带着一种感叹,常禄山自此女身上收回目光,又再次眺望向了远方。 “要下雨了?” 罗阳岛上,当这些宗门之人听得此话之后亦是豁然转眸看向这说话之人。 这说话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尹平。 如今往生门大势已去,尹平当然知道此刻要站在哪一方。 在他向众人说此话时,已是开始向着纪寒迈步走来。 南依身中蚀骨之毒命不久矣,其随从也被常禄山所杀,如今能解他体内往生符的怕是只有这位天魁教主。 若是自此刻,他还不站在纪寒这一方向纪寒投诚,那么他便真的是不识时务了。 走至纪寒身前,尹平向纪寒拱手说道:“纪教主,此岛势低,若是下雨,涨海必定会将此岛所淹没,届时群鲨便能借着这涨海之势游上此岛,如今百船尽毁,待得涨海淹岛,我们便再无可立足之地。” 尹平此话已经说的很是委婉,纪寒听得心中亦是不由一惊。 心惊而面若平湖。 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尹平,纪寒向他问道:“不知这位前辈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听得纪寒所问,尹平亦是沉声说道:“纪教主,若尚还有船,我们或可自这鲨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如今百船尽被海鲨所毁,这罗阳岛方圆百里又无近岛,尹某实在想不出什么解围之法。” “没错,那常禄山烧我等宗门,困我等于此,分明就是断了我等的活路,也不知,如今我妻儿是否还……” 健在这二字这名说话之人终是没有说出,他不敢说出此二字,更不敢往这最坏的一面去想。 第四百九十五章 风雨、愈来 在这名宗主以悲痛之色所出此话时,罗阳岛上各个宗门之人亦是再次陷入了一场长寂的沉默。 滚滚黑烟仍未散去,一名宗主眺望着前方于海平面所升腾而起的这滚滚浓烟愤声说道:“为什么,那常禄山为何要这么做,我们与他素来无仇无怨,他为何要害我等?” 听得这名宗主所问,岛上所有之人亦是将目光尽数落在了纪寒的身上。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纪寒亦是向众人沉声说道:“各位前辈,还是先想想如何从此岛脱身的好,只有活下来,各位前辈才能知道常禄山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脱身?如何脱身,如今我们的船只都被那些海鲨撞毁,没有船,我们如何能够脱身?” 听得纪寒所说,一名宗门宗主亦是向纪寒震声喊道。 “还有,如今我们被困此岛与你天魁教托不了干系,是你天魁教肆意妄为非要与往生门在这罗阳岛一战,才致使那常禄山的计划得逞。我们被困于此,皆是拜你天魁教所赐。” 听得此位宗主所说,阴瑛、黄猿、谷玄冥三人亦是目露愤慨。 “哼!”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盯着这位宗门宗主,纪寒向他寒声说道:“如你所说,我天魁教与往生门决战罗阳岛乃我天魁教自作主张,那你们呢?腿长在你们自己的身上,难道是我天魁教拽着你们的腿将你们拉来洛阳岛的不成?老子敬你年长,可称你为一声前辈,若老子不敬你,你在老子眼里什么都不是。” 纪寒此话将这名宗门宗主怼的面红耳赤,他有心想要反驳,但是诚如纪寒所说,腿长在他们自己的身上,来罗阳岛观战也是他们自个儿的意思,怨不得他人。 “话……话虽如此,但若不是你天魁教插手,如今我们这些人可都会在长盟岛,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被困于此,你天魁教便是罪魁祸首之一。” 一名宗主被纪寒怼的哑口无言,另一名宗主却又跳出来将被困罗阳岛一事强行加身于天魁教身上。 “哼!”又是一声冷哼响起。 南依自地上摇摇欲坠的起身。 用一种近乎空洞的目光看着这群宗门之人,南依向这群宗门之人讽刺道:“一群鼠目寸光、身无骨气之辈,若非天魁教,本姑姑不知已经灭了你们多少宗门,你们这群没有脑子的东西也不想想,若是上了长盟岛,常禄山岂能放过你等,他既能在本姑姑毫无察觉之下为本姑姑种下蚀骨之毒,又更论你等?” 南依此话一出,这群宗门之人亦是哗然色变。 于哗然色变中,一名没长脑子的宗门宗主再次跳将出来向纪寒与南依震声大喊道:“休要强词夺理!总之,反正就是往生门和天魁教害了我们。” “没错,若不是往生门和天魁教,我们怎会离开各自的宗门?说不定,你们本就与常禄山是一伙的,纪教主,当时我可听得一清二楚,常禄山可是唤纪教主为纪大人,一方教主却身为庙堂中人,大家好好想想吧,这位纪大人联和常禄山将我们这些江湖豪杰困于此岛究竟是受了谁的旨意。” “太武帝!”一名宗门脱口而出的道出了此三字。 “没错,正是太武帝,太武帝想要背弃盟约收回外海,所以便派了这位纪大人来。” 阴瑛众人听得此诛心之话,各个义愤填膺,而纪寒却是忽而于这些外海宗门之人的仇视下拍起了手来。 看着这位其貌不扬的马脸之人,纪寒向他赞叹说道:“你口才这么好,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话本呢?看来有一点南依圣姑说对了,你们啊,就是一群鼠辈!” “我纪寒确实为庙堂之人,此来西海是为了追查叛离太武的五万连绳军的下落而来,至于那常禄山,他便是那支五万连胜军的统军,到了此刻,你们竟然还看不出来究竟是谁想要至你们于死地,可悲,可叹,还是你们心中不敢承认?” “还有,你们竟然还有脸以江湖豪杰自居?你们这群大老爷们都不觉得害臊吗?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你们!” 下雨了! 滴滴水珠自苍穹而降,滴落在罗阳岛上之人每一人的身上。 起初只是滴滴水珠,而后便是大雨倾盆。 那本是万里晴空、白云滚滚的天空,突然黑云遮日。 这一场瓢泼大雨来的太过突然,令得罗阳岛上所有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片阴霾之色。 “教主,起风了!”阴瑛目视前方,看着这一片阴暗、翻滚的海域凝声说道。 拍打在罗阳岛上的海水已是没过纪寒众人的脚踝。 没过而后下退,下退而后再次没过,如此往复循环,在不知第几道海浪冲入罗阳岛时,那冲入罗阳岛中的还是已是没过了纪寒众人的小腿处。 这一场漂泊大雨如海水倒卷、海浪翻涌般自天空斜向插下,大雨汇入海中,令得海涛滚滚,大雨打在罗阳岛令得岛内劈啪作响。 雨大风狂、黑云压日、群鲨已是自海面露出背鳍。 这自骤浪之下所露出的背鳍有多少?放眼望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雨倾盆、狂风大作! 这拍打在罗阳岛上的海浪亦是一浪高过一浪。 完了!有些宗门宗主已经露出了绝望之色,有的宗门宗主已经瘫倒在这倾盆大雨之下。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鲨背鳍令得这些宗门宗主们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教主!”阴瑛众人将纪寒围拢其中,并向纪寒震声说道:“教主,我等誓死护卫教主周全。” 海水已经过膝,五百余名天魁教众与沧海会教众亦是纷纷抽出兵器将纪寒围于其内。 怎么办?面对这一场已非人力所能阻的狂风骤雨,此刻纪寒心急如焚。 待到这涨起的海水将罗阳岛完全吞没的那一刻,便是他们葬身此海之时。 直到此刻,纪寒还无法想通一个问题。 这个令他始终无法想通的问题便是,常禄山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引来的这群海鲨? 第四百九十六章 人心、不惑 “天魁教教众听令,布天魁星阵准备迎击鲨群!”谷玄冥踩着脚下过膝的海水跑至最前,并向三百余名天魁教众命令道。 听得谷玄冥所令,三百天魁教众亦是临危不乱的开始踏着海水站位。 纪寒是第一次听到这天魁星阵的名头,但见三百天魁教众以每五十人为一组组成了一个六芒星阵。 而纪寒众人便在这六芒星阵的阵眼之中。 南依本就在纪寒这一方,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也受到了天魁教的庇护。 待得天魁星辰布局完成,黄猿亦是抱拳向纪寒沉声说道:“教主,在我等死前会为教主与骄阳右使用尸体堆成一座人山,教主与骄阳右使可踩着我等的尸体逃过此难,只要教主在,我等相信天魁教必有再见天日的一天。” 听得黄猿所说,纪寒亦是豁然变色。 用尸体堆成一座人山,让他踩在这些尸体上苟且偷生?他做不到! 纪寒做不到,但却有人能做到。 许是黄猿向纪寒所说之话被那些宗门之人听到,又许是他们也想到了这唯一活命之法。 此刻,明明是该团结一致之时,这些宗门之人为了自己能够活命竟然开始打起了他们所带弟子的主意。 以其被海鲨吞入腹中,不如死的有价值一些! 反正都是一死,被海鲨所杀是死,被他们所杀也是死! 在生命面前,人可以变的何等疯狂,只看罗阳岛上的这一幕便能看出。 在一名宗门弟子骇然的神色下,他心中最敬重的宗主却是扬起手中寒剑刺入他的胸膛。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这位他心中最敬重之人,直到死不瞑目。 有的宗主起初还在犹豫,只是当他们看到有的宗主已经用其门人的尸体堆成一个小丘之后,这眸中的犹豫亦是荡然无存。 耳畔传来阵阵的喊杀与惊叫,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人为了活命竟然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有了落脚之地,这些宗门宗主们才能将他一身武学所施展。 之前因在岛上,鲨群登不得岛,所以他们才对这群海鲨束手无策,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落脚之地,那么这群海鲨再是凶猛亦不过是没有智商的畜生而已。 他们深深的知道,唯有放手与这群海鲨一搏,才可能在今日的这场劫难中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宗可以再建,弟子可以再收,但若活不下来,那一切都是妄想。 听着耳边这阵阵厮杀与悲痛之声,纪寒忽而向身旁阴瑛说道:“阴左使,为那些弟子们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来。” 听得纪寒所说,阴瑛虽心有不愿,但是还是遵从了纪寒的命令。 跃出天魁星阵,阴瑛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看着这些正在自相残杀之人震声喊道:“我家教主有令,若是你们不想被你们的宗主所杀,可以过我天魁教这边,我天魁教自会保护你等。” 听得阴瑛所喊,百名宗主亦是豁然转眸看向阴瑛。 杀戒已开,自当斩草除根,若是今日让他们这些弟子们活下来,他们于罗阳岛所做必然会传遍于整个西海。 “天魁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天魁教要插手我百宗宗内之事吗?” 一名宗门宗主看向阴瑛,并向她掷声问道。 “是又如何?”以一种轻蔑之姿看向这位说话之人,阴瑛再次向前方喊道:“老身再说一遍,若有不想被你们宗主所杀者,可向我天魁教这边过来,老身只说这一次,过时不候!” 阴瑛话落,却是无一人敢动! 躲在前方人群之中的一名红衣女子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站在前方的阴瑛。 她与阴瑛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灭宗之仇,可是面对死亡的她,却在此刻想要得到阴瑛得到天魁教的庇护。 便在此女心中挣扎,犹豫不决之时,自其身旁突然冲出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踩着过膝的海水做狼狈之逃。 在阴瑛与百名宗主的对峙下,这道人影竟是安全的跑到了阴瑛说得身前。 看着阴瑛,这名男子亦是向她急忙说道:“我……我不想死,求天魁教救我。” 站在人群中的红衣女子已经看清了这道自其身旁掠出的人影的面容。 “是他?”她认得这名逃至阴瑛身前的青年。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此人与她一样身上皆背负着对天魁教的血海深仇。 看着这名目露惊容与期盼的青年,阴瑛亦是为他让开了去路。 亲眼见的一名弟子走入天魁教的天魁星阵内,已经有弟子开始蠢蠢欲动了。 而便在这名青年已经走入天魁星阵时,阴瑛突然向他问道:“你叫什么,乃哪门弟子?” 听得阴瑛所问,这名青年亦是忽而停步。 背对着阴瑛,这名青年向阴瑛唯唯诺诺的说道:“李……李直……我……我是……” 便在这名青年断断续续的回答阴瑛所问之时,于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冷厉的娇喝之声。 “曹延直,难道你忘了你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了吗?难道你当真要受那令你家毁人亡的天魁教来庇护不成?” “曹延直!”听得自前方人群中所喊出的此三字,纪寒亦是豁然拔地而起。 一步起、一步落,在纪寒落地之时已是落至曹延直身前。 紧跟纪寒身后的便是骄阳。 曹延直做贼心虚,若是他还有其他选择他断不会为了活命而跑到天魁教这边。 “你便是曹延直!”耳畔响起纪寒冷冽的询问声。 曹延直不敢抬眸看纪寒与骄阳,只能硬着头皮向纪寒小心的回道:“是……是,我是曹延直!” “巨天岛的曹延直?”听得曹延直所回,纪寒亦是再次向他寒声问道。 “是……是……不过,我……我没有想着报仇,真的……纪教主,我真没想过为我父亲报仇啊,天可明鉴!” 在纪寒的逼问下,曹延直亦是忽而跪倒在了纪寒的脚下。 这一跪,海水亦是淹了其半个身子。 “杀了吧!”一道淡漠、清冷的声音忽而自纪寒身后响起。 第四百九十七章 乌轮、海船 “什么?”曹延直听得此淡漠之声亦是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这说话之人。 这一看,映入曹延直双眸中的便是一张冷艳的脸庞,这张冷艳脸庞他确认他从未见过,既然不曾见过,这名女子为何要让纪寒杀了他? 此女既能站在纪寒身旁,想必其身份也定然不凡。 难道站在纪寒身旁的这名女子才是教主夫人?若是,那他于花谷所欺辱的那名女子又是何人? 手起掌落,在阴瑛的皱眉下,在曹延直的惊恐下,在这些宗门之人冰冷的注视下,曹延直死于纪寒掌下。 在曹延直的尸体没入海水中时,一名宗门宗主亦是向身旁的这些宗门之人大喊道:“你们都看到了?天魁教哪里有如此好心收留你等。” 狂风大作,黑云遮日! 纪寒站在众宗门之人的对立面寒声说道:“本教杀他,是因为他该死,而与你等无关,现在本教主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过还是不过来?” 无人响应、无人迈步,看到此情此景,纪寒亦是豁然转身。 前方响起阵阵喊杀之声,谷玄冥已经带着天魁教众与海鲨群做殊死之博。 不计其数的海鲨已经开启了它们的饕餮盛宴。 鲜血汇着波涛,惊叫汇着狂风! 海鲨所到之处必有血肉作伴。 它们本就是这海中霸主,虽然这罗阳岛上的高手众多,但是奈于地势所限,他们根本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一名外海宗主但见身旁一名宗主被数条海鲨生吞活剥,其面色已是煞白一片。 海水依然在涨,罗阳岛也被这无情的海水所彻底吞没。 这一岛之上的人数正在骤减,三百天魁教众已是死去大半。 罗阳岛已经沦为人间炼狱,这炼狱里的哭喊之声深深的充斥着一种无力与绝望。 每一次海鲨的冲击都能带走一批鲜活的生命,这些生命在海鲨的冲击之下显得无比脆弱。 两百沧海会帮众已经只剩不到五十余名,千名宗门之人已是不剩三百之多。 这被海水所淹没的罗阳岛海域,可谓是浮尸遍野。 这浮尸有海鲨的尸体亦有他们这些宗门之人同伴的尸体。 岛上的每一人都已杀到精疲力尽,而海鲨依然不计其数。 若是没有奇迹发生,他们这一岛之人皆会丧命于此。 淌着这过胸的海水,纪寒与骄阳二人紧紧攥着彼此的手掌。 这些海鲨是杀之不尽的,仿佛这整个西海的海鲨全都聚集在了罗阳岛一般。 面对这倾海之鲨,他们无疑是渺小的,渺小的犹如沧海一粟! 什么天魁星阵,什么尸体堆山,在海鲨群的冲击之下,这些防御简直不堪一击。 大雨倾盆,海浪如啸! 数支飞矢于黑云压顶下自天而落,一声声彷如惊雷一般的擂鼓之声忽而响彻整个罗阳岛海域。 伴着飞矢,伴着擂鼓,二十一艘海船于波涛汹涌中逆流而上,一名红衣白甲的女将军立于一巨大船头之上。 她不发号施令,也不指挥这二十一艘海船,而是自其腰上取下一支竖笛。 笛声幽幽、伴着这狂风大作与波涛连连,一只海中大鱼突然如鱼跃龙门般自其前方一跃而起。 这自海中大鱼于跃起中发出一声声彷如婴儿般的叫声。 在其叫声中,海面汹涌,一只只海中大鱼自波涛汹涌的海水之中一跃而起。 跃起、落下! 而后向着前方那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鲨群如梭般直冲而去。 笛声不绝、大鱼不绝! 一艘潜藏在乌云压低之内的战船上,当那名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听到这幽幽笛声时,豁然向前迈出一步。 “怎么了?”站在其身旁的常禄山但见其神色里的凝重,关心向她问道。 “没怎么,遇到了一位能与我一般操纵海鱼之人。” “哦?”听得此女所说,常禄山亦是向她诧异问道:“不知此人比你如何?” 此女不回,而是自其腰间解下玉笛,亦开始吹奏了起来。 便在她专心吹奏之时,两道破空之声忽而于常禄山与此女耳畔响起。 这两道破空之声不是它物,而是两支飞矢,这两支飞矢每一支皆足有手臂般粗细,而且还带着“翅膀!” 带着“翅膀”的两支飞矢钉在了其船头之上。 常禄山亦是匆匆走至船头弯身看向了这两支钉在船头上的奇怪飞矢。 “是他的飞龙箭,他竟然将绳州军带来了。”用一种气急的声音与一种阴晦的语气,常禄山看着这两支箭矢冷声说道。 “箭能射到这里,便证明他们发现了我们,既然他援军以至,那么我们还是先撤为好,阎娘子可不希望常将军就这般折在此地。” 女子将玉笛收回,看向常禄山寒声说道。 心中再是不怨,但此女所言确实没错。 当纪寒听到这擂鼓之声,看到这飞矢之时,他亦是豁然转眸看向了前方。 鲨群被海中大鱼所冲溃,一只只海豚亦在驱赶着这群海鲨。 当二十一艘大船驶至纪寒身前时,三道身影亦是自三艘乌轮跃下。 海水未退,曾广、申屠北单膝跪于海水中,向纪寒重重抱拳。 “属下来迟,还请大人责罚。” 曾广、申屠北二人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两个铁血铮铮的铿锵男儿已是眸中泛泪。 那一名红衣白甲的女子其一双明亮的眸子里亦在泛着颗颗晶莹的泪光。 将曾广二人自地上扶起,纪寒这才转眸看向了这名红衣白甲的女子。 看着此女,纪寒抿动嘴唇向她动情唤道:“明雅!” 一声明雅,乌明雅已是扑入纪寒怀中。 一阵长拥,二人亦是分开。 纪寒轻拉着这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看着这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其眉宇间的喜悦已是不言而喻。 五百跟随纪寒前来的天魁教众与沧海会帮众只剩不到二百余人。 当纪寒带着这二百余人登上乌轮的那一刻,那些站在海水中的宗门之人皆抬眸看向了纪寒。 来时千人,如今不足百人之数。 南依也在船下,那名红衣女子也在船下。 第四百九十八章 消息、私事 俯瞰着乌轮之下的这不足百人之数,纪寒却是豁然转身。 见得纪寒转身,这些宗门之人亦是各个目露憎恨之色。 “纪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将我等丢在这里不管了吗?” 一名宗门宗主仰头向纪寒大喊。 听得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转身俯瞰向这说话之人。 “一切都乃尔等咎由自取,颠倒黑白的是你等,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也是你等,直到今日,我纪寒才终于明白,为何我纪寒来到西海之后总会做一些优柔寡断之事,直至此刻我才明白。” “朝堂奸臣祸国殃民,我纪寒杀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因他们所犯之过纵使百死也难辞其咎,而你们,虽身在江湖,却也是一介布衣,纵使你们有错,我纪寒也不会将你等视为朝堂中的奸臣佞臣而对之,此事是我错!” “你们虽身在绿林,但也是我太武子民,即为太武子民,当要受我太武律法的约束,尔等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便滥杀无辜之人,只此一条,我纪寒虽不愿用太武律法惩治尔等,但我也不会就此放过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 向下方众人说完此话,纪寒便转身步入船舱。 听得纪寒所说,这些宗门宗主们亦各个目露阴沉之色。 若是不能登船离去,他们被困在此岛与死有何区别? 看着这大小不一的二十一艘战船,有的宗主已经动起了抢船的念头。 虽然这每一艘战船上都有兵士把守,但他们何曾会将这些兵士放在眼中。 三道身影拔海而起,向着一艘六桅轻帆直掠而去。 帆上二十名绳州军自腰间抽出飞龙弩,而后统一扣动扳机。 二十支飞龙箭震弦而出,这三名宗主自不会将这飞弩放在眼中。 然而当这二十支飞箭在其三人眸中盛开的刹那,三人已是大惊失色。 这飞弩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比平常弓箭不知快了多少于倍。 三声惨叫于半空中响起,这三名宗主还未登上六桅轻帆,便如失了翅膀的三只鸟儿般坠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转瞬之间,三名九品高手便死于飞龙弩下,此幕令得其他宗门宗主亦是倒吸一口冷气。 站在乌轮之上的申屠北,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冷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他们的绳州舰队早已已初建时不可同日而语。 无论是兵士所配备的飞龙弩,还是每一艘战船上所配置的飞龙炮其威力与射程皆比之前提高了不止一倍。 承荃就是个疯子,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弹簧一事之上。 这弹簧虽为纪寒所创,但是承荃却在纪寒所创的基础上将这弹簧的弹性又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船舱中,纪寒坐于首位,曾广站于纪寒身后,乌明雅、骄阳、阴瑛、等人依次坐于纪寒下首。 “你是说,嫣儿她受了我岳父的邀请带着绳州战舰去了东启国边海?” “是!”听得纪寒所问,乌明雅亦是向纪寒正色说道:“宁将军镇守东启边境,两边虽各有胜负,但在海战一事之上,宁将军却屡屡遭受败战,此事传入皇城,圣上便命我绳州战舰驰援宁将军以抵东启战船。” 瞧得纪寒眸中的担忧,乌明雅继续向纪寒说道:“大人放心,宁姐姐有大将之才,再加之有上官妹妹的保护与鲁、史两位将军的辅佐,宁姐姐定不会有事的。” 听得乌明雅所说,纪寒那本是紧皱的眉宇亦是化开。 没想到在他不在绳州的这段时日里,宁嫣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女将军。 在看着乌明雅这一身英姿飒爽的装扮,纪寒亦是不得不感叹这事实的变迁。 曾几何时,宁嫣不过是一名深闺中的女子,曾几何时,乌明雅亦不过是乌家的一颗明珠。 这才几月未见,这二女竟然都能独当一面了,果然是应了那句虎夫无犬妻的至理名言。 纪寒当然不会太过关心宁嫣的安危,他这位岳父可是太武战神,若是连这位战神都庇护不了其女的安危,那还有谁能护得了宁嫣的周全。 再说了,这一次,也算是上阵父女兵。宁嫣心中自然高兴的紧。 想起宁嫣,纪寒自然也想到了他那位奇葩岳母。 “明雅,北狄那边可有我岳母的消息?” 听得纪寒所问,乌明雅亦是向他含笑说道:“大人便放心吧,如今范羊公前辈可就在岳将军那里,有这位大宗师护着岳将军,岳将军自是安全的。还有,郭朴将军也已从重伤中痊愈,如今北狄有郭、岳两位将军坐镇,那北狄可不敢轻易来犯。” 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纪寒听得亦是情不自胜。 坐在阴瑛身旁的骄阳是第一次见到纪寒露出如此开心的笑容,这个笑容很纯粹,发自于内心心底的纯粹。 她有些不解,纪寒每句所问之事都与他自身无关,可是他还是会笑,会忧。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胸怀天下吗? 再看向对面那一位一身红衣白甲的飒爽女子。 此女名叫乌明雅,她曾听纪寒说起过。 宁嫣、乌明雅、上官清,除过宁嫣外,乌明雅与上官清二女均尚未与纪寒成婚。 阴瑛早就听不下去了,她身为江湖中人,对太武这些朝堂之事自是不关心,令她真正关心的是纪寒。 “教主,老身方才听教主唤什么岳父、岳母,教主可是已经成婚?那教主打算如何待骄阳?” 这阴瑛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便将曾广与乌明雅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骄阳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但见乌明雅在看她,她也是轻轻起身向乌明雅唤了一声:“姐姐!” 这声姐姐一出口,骄阳那一张青红皂白的面颊已是羞红一片。 虽不知二人之事,但乌明雅已经从骄阳那娇羞的神色中读懂了一切。 “教主,老身问你的话教主还未回答老身,教主打算如何待骄阳?” 这是逼他表态吗?阴瑛就是此意。 “阴左使,我与教主之事,乃我二人私事,阴左使还是莫要插手于我二人私事中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随波、小雨 于阴瑛的紧紧相逼中,骄阳忽而起身看向阴瑛掷地有声的说道。 “私事?这如何是私事?你与教主之情早已传遍外海,你若不嫁她,又能嫁谁?” 岂止只是传开,她早已将自己的身子与芳心许予了纪寒。 面对阴瑛的咄咄相逼,骄阳亦是看向纪寒用眼神告诉他莫要在此时插话。 她知道纪寒不会负她,更知道纪寒心中有她。 眼前突然浮现出纪寒方才所在嘴角勾起的那抹喜悦,在这一刻,她好像终于了解了纪寒。 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与一种坚定的语气,骄阳看着阴瑛、纪寒二人说道:“太武未定,西海未平,我愿与他携手一共,待得天下太平,他定会风风光光的迎我入门。” 骄阳此话落下,乌明雅一双妙目里亦是流转着溢彩。 “天下太平?那要等到何时,若是天下不平,你便就这般不要名分的跟着他是吗?” 迎着阴瑛那一双咄咄逼人的眸子,骄阳向她坚定的点头。 “好!好!”看到骄阳如此,阴瑛亦是狠狠一掷衣袖走出船舱。 “自今日起,老身再也不管你二人之事!” 曾广是识趣的,自阴瑛负气离开后,他便向黄猿与谷玄冥、阿建三人使了眼色。 待得四人离开,船舱中便仅剩纪寒三人。 方才骄阳那番表白亦令得纪寒心升感动。 骄阳可谓是一名纯粹的江湖中人,上官清虽也在江湖,但她与庙堂常有往来,只能算作半个江湖人。 而骄阳却不同,她出身西海,自小便在江湖中长大,亦正因此,纪寒才会对她的深明大义而为之感动。 走至二女身旁,轻轻牵起二女的双手,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海枯石烂的情话,只有一句简单的:“多谢!” 听得纪寒的这句感谢,二女心中亦是如含了蜜糖一般。 “大人!”曾广很不想在此时打扰纪寒与两位夫人的亲热,但有人指名道姓要见纪寒,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二十一艘战船本就未拔锚起航,而是停泊在罗阳岛海域,这是纪寒自登船后便下下的命令。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大人。” 听得曾广所报,纪寒亦是向着舱门说道:“让人进来吧。” 重新落座,青衣染血的南依在一名红衣女子的掺扶下走入船舱中。 于船舱中站定,而后用一种虚弱中透着幽恨的声音向坐于正首的纪寒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不能死在这孤岛上,我要为刑姨他们报仇。” 在南依向纪寒说此话时,她胸口起伏的亦是更加剧烈。 乌明雅并不知之前此岛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当她看到此女这一幅凄惨之样时,亦是升了恻隐之心。 “可是你杀了吴大哥他们!” “哼!”听得纪寒此话,南依亦是发出一声冷笑。 “江湖比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一战,我若败,吴昊会留我一命吗?如今我已身中蚀骨之毒,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可是我不想死在这孤岛之上,即便是死,我也要先杀了欺骗我的常禄山。” “说起来,连我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说到常禄山,南依已是勾起一抹惨笑。 “我往生门于这百年中苟延残喘,我本已无复派之心,可是这常禄山用妖言蛊惑于我,使我再次萌发了这复派之心,我不疑有他,他却早在算计于我,此仇不报,我何以入得地下去见我往生门列祖列宗,如何有脸面去地下见刑姨他们。” 南依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她已是只能任红衣女子掺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见得纪寒迟迟不语,红衣女子亦是向纪寒愤声说道:“纪教主,我奇湘宗满门便是被你天魁教所灭,如今我郭湘愿与纪教主化解此灭门之仇,但纪教主也必须要答应我与圣姑,让我们登船离开。” “奇湘门?”听得此女所说,纪寒亦是皱眉。 见得纪寒皱眉,骄阳亦是向他提醒道:“这奇湘门本是巨天岛上的一个门派。” 经过骄阳的提醒,纪寒才恍然大悟。 “既如此,让他们也上船吧,本教指的是那些巨天岛上的人。” “他们都死了!死在那场人为的浩劫之中,有的被海鲨所食,有的被那些宗主所杀。”听得纪寒所说,郭湘亦是用一种冷漠的声音向纪寒回道。 常禄山! 听得郭湘此话,纪寒亦是忽而自椅中起身。 “曾广!” 听得纪寒所唤,曾广亦是掀开门帘匆匆走入船舱。 “开船,去长盟岛!” 二十一艘战船在那些宗门宗主的目露睚眦下起航! 目露睚眦是因为在开船前,他们的名字并未出现在登船的名单之内。 这份登船名单从何而来?是从田慈、邱玄二人手中得来。 凌崖半岛四十二门,田慈与邱玄二人只给出了一份十人的名单,这十人的名单中便有尹平一席。 因为他们所选出的这十人虽然并未在当时站在纪寒这边,但这十人的人品还是有一些的,田慈、邱玄二人相信,这十人日后定会效忠于纪寒。 至于剩下的,纪寒却是当真将他们留在这孤岛之上。 群帆远去,渐渐消失于这些宗主的眼眸之中,他们各个怒发冲冠、骂声连连,可是这叫骂声纪寒是听不到的。 骤雨已转,黑云已开! 一场淅淅沥沥的连绵小雨透过阴暗的苍穹粒粒洒下。 当二十一艘战船停至长盟岛时,长盟岛早已人去楼空。 踩着一片泥泞,纪寒命人将长盟岛几乎翻了个过来,也未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一艘海船于波涛中飘荡,船上之人早已因为力疲的缘故晕死在了海船上。 这艘孤船在茫茫大海中随波飘荡。 二十一艘战船在纪寒的命令下开始于海搜寻,虽然明知道不会搜寻到常禄山的下落,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如今常禄山的阴谋与计划已经得逞,那么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呢?如今外海已经门户大开,他下一步是不是便要率领那五万大军杀出内海? 第五百章 寻仇、乃常 “大人,申屠北前报,前方发现一艘海船!”一名绳州军匆匆走至纪寒身前,并向纪寒恭敬回道。 “发现一艘海船?”听得这名绳州军士所报,纪寒亦是举目远眺向前方。 一艘六桅轻帆已经驶近那艘孤船,并从孤船内抬出一昏迷之人。 待得二十一艘战船靠岸于巨天岛,申屠北才命兵士将这昏迷之人抬到纪寒所乘乌轮之上。 当纪寒身后的数名沧海会帮众看到这昏迷之人的面容后,亦是在纪寒身后惊呼道:“是三当家!” 三当家! 听得身后所唤,纪寒亦是急忙弯下身子,还好,这位三当家只是因为脱力而昏迷了过去。 等等—— 在确认这位三当家身体无恙后,纪寒却突而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若是他未有记错的话,这位三当家可是受了吴大哥的嘱托去追查五万连绳军一事的,而今他人却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只有他一人?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豁然再次看向这躺在甲板之人。 “真的是三当家!”纪寒在其身后已经隐隐听到了哭泣之声。 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这位三当家终于自昏迷中幽幽转醒,在他睁开眼眸的刹那,几名沧海会帮众已经冲到了其眼前。 “三当家,你……”看着康赋那一张惨白的面容,这名说话的沧海会帮众已是开始痛哭流涕。 先是转动双眸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康赋这才将一双无神的眸子落在这名说话的沧海会帮众身上。 “大哥呢?” 听得康赋所问,聚拢在康赋身旁的十几名沧海会帮众皆开始痛苦流泪。 在一名沧海会帮众的哭诉下,康赋终于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将一双无神的眸子落在纪寒身上,康赋用一种怀疑的口吻向纪寒说道:“你可否将大哥的遗信让康某一看?” 听得康赋所说,纪寒亦是自怀中取出了这封珍贵的遗书。 衣衫尽湿,但此书信却无任何潮湿之气,不但未有潮湿,拿在手中还很温暖。 抽出信纸,康赋开始认真的看起了吴昊生前为纪寒所留下的这封遗书。 看罢,而后深吸一气,康赋强撑着身子向纪寒抱拳说道:“康赋见过纪龙首。” 便在纪寒正欲将康赋掺起之时,康赋亦是向纪寒再次说道:“纪龙首,杀我大哥之人现在何处?” 忽而听得康赋所问,纪寒亦是不由皱眉。 杀害吴昊的虽是南依,但真正的凶手是常禄山才对。 “你无需问他,问我便是!”一道声音突然自康赋身后响起,听得此声,康赋亦是豁然转眸看向这说话之人。 “是她,三当家,就是她杀了大当家,五当家、七当家为了给大当家报仇也被她的属下杀死了。” 在乌明雅与骄阳二人的陪同下,南依在郭湘的掺扶下走出船舱。 在走出船舱的刹那间,南依便忽而睁开的郭湘的掺扶,并看着前方的康赋掷声说道。 看着前方这一名血染青衣,面色发白的女子后,康赋亦是豁然转眸看向纪寒:“纪龙首,可否给康赋我一个交代?为何杀我大哥的凶手会在此船之上。” 听得康赋所问,数十名沧海会帮众亦是向纪寒投去了不善的目光。 阴瑛、黄猿、谷玄冥三人被此间之事吸引,曾广、申屠北亦是目露警惕。 绳州军只认纪寒,在康赋向纪寒掷声问出此话时,此间气氛立时呈剑拔弩张之势。 一名名身着甲胄的绳州兵士已是将手伏在腰间所挎之飞龙弩上。 操控飞龙炮的绳州军亦是立时恢复到了原位。 只要两位将军一声令下,这些人必将做那飞龙箭阵之下的亡魂。 “人是本姑姑杀的,你问他作甚,如今本姑姑便站在这里,你若想要为吴昊报仇,便尽管来便是。” 听得南依所说,康赋亦是豁然转眸看向于她。 他能看出此女已经身负重伤,她虽是那般高傲的站着,但是这高傲的身躯里已是千疮百孔。 “你身负重伤,我若此时向你出手便胜之不武,但你杀我大哥,此仇不共戴天,便是我今日趁人之危取你狗命,亦是为大义而先。” 虽方从昏迷中醒来,虽体内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但是面对杀他大哥的凶手,康赋既是知道自己并非此女之敌手,亦会奋不顾身、舍命一博。 人未上岸,大事未商,乌轮之上却突而拔刀相向。 “康赋,你先稍安勿躁!听我们与白老前辈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你听,你听完,再做决定亦不迟。” 在彭坤、钟竖二人的陪同下,白徽正在一步步的向着康赋走来。 走至二人正中,白徽亦是各望了二人一眼。 “原来是白老前辈!”康赋见得白徽亦是向他抱拳。 对于康赋的这一礼,他白徽泰然受之。 起始自吴昊赴战讲起,至登船而终! 当白徽讲毕,亦是用一种赞赏与欣慰的目光着看纪寒说道:“不得不说,吴龙首为你们沧海会物色了一名好龙首啊!” 赞叹完纪寒,白徽再次看向南依。 “说来,外海今日之劫难,有无圣姑你的出现,这一劫都会发生,老夫虽不知那常子明为何摇身一变便成了一名叛国的将军,但是此子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设伏如此之久都未曾被我们发现,足见此子之心智绝非凡人能比。” “他这是一早便在算计我等,敌暗我明,我等又如何能够防范得住他的阴谋诡计?” “依老夫看,沧海会要寻仇,寻的应该是常禄山,而我等也应在此刻凝聚在一起,以此来抵挡常禄山接下来的阴谋与阳谋。” 听得白徽所说,南依亦是愤声说道:“本圣姑定要亲手手刃了那常禄山。” 南依说的咬牙切齿,连康赋都听出了此女对常禄山的恨意。 终于遇到一位能明辨是非者,纪寒亦是对这位白老前辈心升敬仰。 “各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常禄山叛逃我太武时带走五万连绳军,此次他用此等诡计将我外海所有宗门之人困于罗阳岛,其意图便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 第五百零一章 笛声、万物 听得纪寒所说,康赋亦是豁然转眸看向纪寒。 “好在此次天不亡我等,亦因此事让我纪寒看清了那些宗门之人的可憎嘴脸。” “我纪寒在此向各位前辈们再重复一遍,此次我纪寒将我绳州舰队开赴外海,只为那背叛我太武的常禄山与五万连绳军而来,待得我纪寒剿灭叛贼,必当将外海富庶归还给各位前辈。但在此之前,我希望各位前辈们能与我纪寒一同抗击叛匪,此虽为国,但亦是为了你们自己,古语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所以我纪寒才会用性命拼死来守护太武,因为国灭,何以为家?” 纪寒此话落下,二十一艘战船上的所有目光皆看向了那一道站在乌轮之上单薄且伟岸的身影。 骄阳从未见过纪寒这激昂一面,她看着纪寒双眸中那灼灼的目光,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 乌明雅自不必说, 她知道纪寒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在纪寒说出这句话时,她心中唯有与君共携四字。 在这一刻康赋终于知道大哥为什么将龙首之位传于此子了。 他们虽为绿林,但也心怀家国。 此子虽出身庙堂,但却与所有庙堂之人不同,因为康赋在纪寒的身上不仅看到了忠之一字,亦看到了匪之一字。 “康大哥!”走至康赋身前,纪寒向康赋郑重说道:“康大哥,待得纪寒平乱功成,定会当面在吴大哥灵前谢罪,所以还请康大哥……” “你不用说了,我康赋不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自不会去为难一个身受蚀骨之毒的女子。她若能活下来是她的命数所定,若活不下来,也是她命中所定。只是……” “只是什么?”听得康赋的欲言又止,纪寒亦是向他关切问道。 “只是并非此数。” “并非此数?康大哥这是何意?” 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康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纪寒的身上。 “太武二十四年初有万艘战船驶入外海,所扬旗帜为十阎殿,阎娘子立于首船,并用内力宣称他们只是借道而过,让我等外海宗门莫要慌张。” “没错,老夫当时也听到了,不过,他们确实只是借道而过,若是老夫未有记错的话,他们好像并未在外海有做停留吧。” “白老前辈说的是,他们确实未在外海有做停留!”康赋看向白徽并向他肯定道。 “万船过海,此等盛景何等壮阔!我沧海会虽落海为寇,但也知晓忠国二字,于是,我大哥便派我与五位弟弟暗暗跟踪这万艘战船。” “跟踪?如何跟踪?那可是万艘战船,你们跟踪他们便不怕被他们发现?”听得康赋所说,邱玄亦是连忙向他问道。 “哼!在这海中,我们若想跟踪什么船只,能发现我们的只有在那海里游的鱼儿。”一名沧海会帮众向邱玄回怼道。 康赋只是看了这名帮众一眼,便再次说道:“所谓路有陆道,海有海道,我与五位弟弟以竹筒做吸,抓着他们的船槽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他们。” “本以为很快便能查明这一支万艘战船的动向,却没想到,这万艘战船在驶入内海后,便纷纷停下。” “船停,我与五位弟弟也只能暗中观察,待得天黑,这一支由万艘战船所组的船队再次起航。” “也是从这万艘战船驶入内海后,他们便只在夜间行船,于天亮前寻找隐藏之地,若有船只偶尔发现他们,他们也会将那些船只一一击入海底。” 说到此处,康赋亦是深吸一气。 “我知道他们是要藏匿,可是这万艘战船太过醒目他们又如何能做到完全不被外船发现?” “起初这支大军所行还是极为顺利的,七日之后,这支见不得光亮的大军中便发出了其他的声音。” 在说到这里时,康赋亦是转眸看向纪寒说道:“我方才说的并非此数便是此意。” 听得康赋所说,纪寒亦是豁然变色。 于变色中,纪寒向康赋问道:“康大哥的意思是?” “恩!”康赋迎着纪寒那一双灼热中透着震撼的眼眸说道:“一旦这支大军里出现了第二种声音,那么唯有让这第二种声音再也无法发出声音才是彻底的解决之策。” “那一夜,人命便如草芥一般,月光下的海水都变成了红色,他们之中有一位吹笛的女子,此女子带一银色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是那一夜,这名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用笛声引来了海鲨,那些自船上落下的人,全都成了海鲨腹中的食物。” 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听得康赋所说,纪寒亦是立时想到了那一名轻功绝顶,带着常禄山踏海而行之人。 那名带常禄山离开之人亦是一名面带银色面具的女子。 看来康赋口中所说的正是纪寒之前所见到的那名神秘女子。 此女子竟然能用笛声引来海鲨?看来在他们来罗阳岛之前,这名女子便已经用笛声在罗阳岛下引来了海鲨群。 这个困扰在纪寒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了。 “康大哥,您方才说,那名女子是用笛声引来的鲨群?”听得康赋所说,乌明雅亦是向康赋轻声询问道。 “没错,此女不但轻功卓绝,而且还会吹笛控鲨之术,便是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技法。” “那并不是一种什么神乎其技的技法,世间万物皆有声音,她只是让海里的那些海鲨听懂了她的笛声而已。” “让海鲨听懂她的笛声?此话何解?”听得乌明雅所说,阴瑛与白徽二人亦是向乌明雅诧声问道。 红衣白甲,微微一笑! 乌明雅走至船侧,而后自腰间解下她的竖笛。 笛声悠悠,曲艺流长! 在康赋众人惊奇的神色下,一只海豚突而自那阴暗的海面上跃起,跃起而后向着乌明雅发生一声声欢快的叫声。 这种欢快的叫声便仿佛是它遇到了一位多年未见到的挚友一般。 它兴奋,它欢乐,于欢乐中,在海里不断向乌明雅做着各种讨好的动作。 第五百零二章 蚀骨、化骨 “这——!”当阴瑛众人看到这海中奇异一幕之时,个个皆是目露惊奇之色。 而申屠北与曾广二人却是见怪不见。 他们的这位二夫人可是绳州神女,是海的女儿。 来西海的这一路上,总有成群结队的海豚在海中与乌明雅嬉闹玩耍。 笛声渐落,乌明雅亦是向那只正在海中向她作乐的海豚挥手,让它离去。 这只海豚见到乌明雅挥手的动作后,亦是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而后潜入漆黑如墨的海底。 将竖笛插回腰间,乌明雅在阴瑛众人的惊愕下已是走至纪寒身旁。 看着红衣白甲的乌明雅,纪寒心中亦是暗暗庆幸,此次乌明雅前来,当真是天助他也。 若无破解那召唤海鲨的术法,待得两军交战时,突然有一支海中鲨群攻击他的绳州舰队,他该何以应对。 “所以说,我等之前被困罗阳岛,是这位姑娘引海豚前来救了我等?” “姑娘救命之恩,请受老夫一拜!”向乌明雅说此话时,白徽亦是向乌明雅弯身抱拳而拜。 这一拜,乌明雅本要躲避,可是纪寒却用眼神告诉她让她安安心心的受这一拜。 江湖中人随性洒脱,若是乌明雅不受白徽这一拜,白徽才要浑身不自在。 重新看回康赋,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康大哥,也就是说现在常禄山手上已经不足五万军士?” “不足!只那一夜,落下海中被鲨鱼所食的军士便足有千人之多,这还只是那一夜,再加之他们一路沿海寻找孤岛,又大肆攻伐其他海岛,现在恐是已经不足三万军力。不过,这还并不是我最担心的。” “并不是最担心的?”听得康赋此话,纪寒亦是向他再次问道。 “恩,我落至于此,五位弟弟命丧黄泉,便是因为我们发现那十阎殿竟然暗中与无尽海极乐教有所勾结,那发现我兄弟六人的便是那位银面女子,此女便为极乐教教中之人。” “极乐教?” 听得此三字,南依亦是踱步走至康赋身前,并向康赋恨声问道。 “是!”康赋并不想搭理南依,只是用鼻音淡淡的回了她一句。 听得极乐教三字,白徽众人皆已沉默。 无尽海极乐教乃西海最庞大的教宗,此教仅教众便足有万人之数,而其教中高手更是犹如天上繁星一般多不胜数,高手繁多,其历代教主亦非大宗师境不能继任。 也便是说,自古极乐教每一位教主都为大宗师境的至强者。若是极乐教当真与十阎殿有所勾结,那么他们面对的将不仅是那十阎殿所统领的三万连绳军,还要面对拥有大宗师境的极乐教这尊庞然大物。 沉默! 听得康赋所说之后,阴瑛众人皆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在那无尽海域,可不是只有极乐教一门,也不是只有极乐教一教有大宗师境的强者,有人想要称霸,有人想要偏居一偶,若是极乐教当真动了称霸的心思,那么无尽海内的其他宗门必不会坐视不理。” “你怎知其他宗门必不会坐视不理?” 听得此说,所有人亦是看向这说话之人。 听得所问,南依亦是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之人。 “我问你们,若本姑姑未来外海,倘若天魁教突然要一统外海,你们可会坐以待毙?” 突而听得南依此问,众人皆不回话。 见得众人不语,南依亦再次说道:“同样的道理,若是极乐教想要称霸西海,其他宗门自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我想极乐教只是派教徒参与进了十阎殿一事中来,其教本身并不会过多的参与进此事端中来,极乐教如此做,亦是一种试探,试探无尽海其他宗门的态度,若是其他宗门态度强烈,极乐教自会收手。” 纪寒觉得南依此话很有道理。 这便像是一方超级大国在暗中支持一番小国一般,若是这超级大国受到其他强国的谴责过多,势必会就此收手,不然,恐会引起其他强国不满,从而将自己推向众矢之的。 这便像是一种存于无形之中的制约,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一名强者是能肆意妄为的,即便是一位大宗师也不行。 百宗林立的盛世江湖于一日间只剩天魁教一宗。 天色渐晚,在黄猿与谷玄冥的安排下,也将白徽众人的起居安排妥当。 正如纪寒之前所说,他并未让这些外海宗主加入他的天魁教,而是称他们为盟友。 盟友二字令得众宗主们深深折服。 在邱玄、田慈二人的引领下,尹平一行十人见到了纪寒。 屋中、乌明雅、骄阳二女亦在。 纪寒并未多说,而是一鼓作气将他们体内的往生符一一拔除。 尹平十人自是要对纪寒一番感谢,待得邱玄、田慈带尹平十人离开,纪寒的脸色亦是唰的一下变的如死灰一般。 见得纪寒脸色的突变,乌明雅亦是连忙掺住纪寒的手臂。 “是不是又发作了?”骄阳看着纪寒的面色,并向他急声问道。 纪寒未回只是向骄阳点头。 乌明雅不知纪寒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在她不知所措时,骄阳突然向她说道:“姐姐,你好生照顾他,我去去就会。” 向乌明雅丢下此话,骄阳便踱步跑出房门。 待得骄阳再次入门而归时,她却是带了两名女子回来。 这两名女子乌明雅认得,只是她不知道骄阳带她二人来此作甚。 她不知,但纪寒却知。 “他怎么了?”瞧着纪寒的脸色,南依站在门口向骄阳寒声问道。 “中毒!” “中毒?他中毒你唤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本姑姑为他驱毒疗伤不成?” “只有你能帮他!”无视南依此话,骄阳亦是自她身后推了她一把。 这一把将她推了一个踉跄。 若不是身中蚀骨之毒又寄人篱下,仅凭骄阳方才对她的这番造次,她必然不会饶恕于她。 南依内力能解他体内旧毒一事,除他之外便唯有骄阳知晓。 而骄阳竟是还将这南依带到了他的面前。 第五百零三章 内力、非药 听得纪寒中毒,又听得唯有南依能帮纪寒,乌明雅亦是向南依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在骄阳这一行人中,唯有乌明雅看她的眼神是不同的,乌明雅看她的眼神很清澈,于清澈中还带着一些温暖。 瞧得乌明雅在看她,南依那本是气愤的脸色才稍有好转。 看向乌明雅,南依向她冷声问道:“你与纪教主是什么关系?” 无需回话,南依已从乌明雅的眸中得到了答案。 “这世上的好男儿当真都死绝了吗?明雅姑娘你绝代芳华,当真是有眼无珠竟会看上这等滥情之人。” 诶! 难道他纪寒在这南依的心中便是这番人品吗? 在向乌明雅说此话时,南依亦是轻咳了几声。 她身中蚀骨之毒,比起纪寒的状况只能更差,如今她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全凭借着她体内的真气在吊着,若是她为纪寒驱毒疗伤,怕会比纪寒先步了后尘。 “你啰嗦什么,还不快做!”骄阳直接选择了无视南依方才所说,而是向她再次催促道。 “不做!”而南依亦是豁然转眸看向骄阳掷声回绝道。 一身血染的青衣已经不负,在郭湘的伺候下,如今的南依已是在沐浴后换上了一身新的衣衫。 只不过这新衣衫却是骄阳的旧衣。 果真是寄人篱下啊,连衣服都是穿人家剩下的。 既然南依不愿,纪寒亦不会勉强于她,虽说常禄山才是策划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但南依毕竟是亲手杀了吴昊。 刑蓉已死,叶青与周通的仇,纪寒亦不会将此仇算在南依一人头上。 “让她走吧!”纪寒看向骄阳轻声说道。 “不行!”事关纪寒生命之安危,骄阳当然不会就此作罢,她什么都可以依着纪寒,但唯有在此事上不能。 看着骄阳眸中的坚决,纪寒亦在心中叹息,他的伤势唯有骄阳与阿建二人最是清楚。 化骨之毒勾起了沉寂在他体内之旧毒,这旧毒若在其体内苏醒,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届时,连纪寒自己都不知晓他能否用其内力来抗衡这只于沉睡中苏醒的雄狮。 挡住南依去路,骄阳用一种坚定中透着柔情的目光看着面色灰白的纪寒说道:“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但唯独此事!” “我知道,让你放弃救陆姑娘你决不答应,但你不知道的是,在你每一次为陆姑娘祛除化骨之毒时,站在门外等候的我是有多揪心,我揪心生怕再也见不到你,我揪心,你强撑着体内的积毒却不愿告诉我。还有,如今你是我们抵抗常禄山与十阎殿的全部希望,不论是为你,还是为整个外海,我都要让她救你。” 骄阳声音落下,乌明雅已是花容失色。 她有许多问题想要问纪寒,但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所以她只能紧握着纪寒的手。 “祛除化骨之毒?”听得骄阳所说,南依亦是豁然转眸看向纪寒。 “你是说,你在为一人祛除西海三大奇毒之一的化骨之毒?” “不是一人,是两人,身中化骨之毒的李姑娘已经离去。”骄阳代替纪寒回道了南依的这个问题。 “不是一人,是两人?然而他却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还有,你为何如此笃定,笃定本姑姑能帮他?” “因为我能拔除圣姑的往生符!”这次回答南依的是纪寒。 “你说什么?你说你能拔除我往生门的绝技往生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南依看向纪寒沉声问道。 想要让她相信,便唯有用事实来说话。 走至南依身前,而后在南依骇然的神色下,纪寒突而抵住了郭湘的手掌。 待得纪寒放下手掌时,南依与郭湘二女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这怎么可能?”无需查探郭湘体内,南依已经亲眼见到了。 在南依的惊惧中,纪寒再次向她说道:“之前在为田掌门拔除往生符时,我无意间发现圣姑的内力竟然有化解我体内旧毒的作用,所以,骄阳才会将圣姑请来。” 南依正在消化着纪寒所给予她的震惊,往生门三大绝技之一的往生符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人给破了?这让她在一时间难以接受。 郭湘跟着南依本就是因为体内所被种下往生符一事,如今她体内往生符已被纪寒拔除,那么她便再没有必要跟着南依了。 如今又听得纪寒身染旧毒一事,郭湘更是难以耐住这份为其宗门报仇雪恨的恨意。 虽然恨意冲天,但郭湘的头脑还是冷静的。 此时不是行刺纪寒的绝佳时机,因为骄阳与乌明雅还在此屋内,若想报仇,凭借武功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若不能凭借武功那又要凭借什么呢? 凭借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接近纪寒的机会,如今这个机会已经摆在其面前,她必须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之机。 向纪寒盈盈一拜,而后看向正一脸阴晴不定的南依。 “姑姑,既然姑姑的内力能够帮助到纪教主,姑姑何不帮纪教主一番呢?姑姑与纪教主也并无什么深仇大恨,这一切也全都是因常禄山而起,如今姑姑与纪教主的敌人同为常禄山,这样说来,姑姑与纪教主是盟友才对。” “盟友?”听得郭湘所说,南依亦是转眸看向于她。 但见南依看她,郭湘亦连忙低下头来。 方才亲眼所见,并不是她南依不能完全接受,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能解她往生门的绝技往生符也不足为奇。 真正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的是,她的内力竟然有化解纪寒体内旧毒的作用? 这简直是荒谬,荒谬至极! 内力乃人集天地之灵气所修,又不是什么药引,这内力能解毒一说,她真的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不是我不应你,而是如今我身中蚀骨之毒,全凭我体内内力才能撑到现在,若是我将我的内力渡给了你,我岂不是要被蚀骨之毒反噬?届时即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我,这事关我的生死,非我不应,而是难以应之。” 第五百零四章 三毒交汇 南依此话说的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之余地。 以一命换一命,此种愚蠢之事她万不会做。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一道身影走入此房内,并径直走至纪寒身前,看着纪寒,阿建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你身染奇毒,体内亦残有化骨之毒,普通之法怕是于你无用,若要解你体内之毒,我已思虑很久,如今怕是唯有破釜沉舟方可有救。” “破釜沉舟?如何个破釜沉舟法?”听得阿建所说,骄阳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方才听得纪寒说,圣姑的内力有解纪寒体内奇毒的奇效,如今圣姑身中蚀骨之毒,为今之计,唯有他二人各自为彼此驱毒疗伤。方可有救。”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你是说让我将蚀骨之毒也引入体内?” “恩!”迎着纪寒那一双深沉的眸子,阿建向他点头说道:“医术有言与毒攻毒,如今你体内已有两种奇毒已经不能在坏,便是你将蚀骨之毒引入体内又能如何?不过是或生或死罢了,就看你有无如此破釜沉舟的胆量。” 阿建此话落下,南依亦是转眸看向纪寒。 若是此人真能为她解了体内的蚀骨之毒,便是她耗上一些内力救她又有何妨? 不过,人乃凡胎肉体,他的身体真的能承受三种当时奇毒的侵蚀吗? “纪寒,在你决定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此方法凶吉参半,没有任何参考可言。如今圣姑身中蚀骨之毒,内力亦是损耗大半,所以你要仔细掂量,若是你不能压住蚀骨之毒的毒性,你便无法支撑到圣姑救你。同理,若你解了圣姑体内的蚀骨之毒,而圣姑若不愿意救你,你便吉凶难料。” 阿建在向纪寒说这后半段话时是看着南依说的,而南依当然能听懂阿建此话是为何意。 “哼,放心吧,倘若他真能解了本姑姑体内的蚀骨之毒,本姑姑必不会做那恩将仇报之事。” 在阿建的催促下,乌明雅三女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此屋。 屋门阖上,红烛、青塌间便唯有纪寒、南依二人。 走至床前,纪寒亦是褪了靴子,翻身坐在了紫幔青塌之内,看到纪寒上了床榻,南依却是站在屋内一动不动。 她虽武功卓绝,但也是名正值豆蔻芳华未经人事的女子,别说与男子待在一间房内,便是与男子独处她都未曾经历过。 “上来!”转眸看向那站着一动不动的南依,纪寒向她冷声说道。 “为何要上塌,在这里也可以!”南依看着塌中盘膝而坐的纪寒亦是冷声回道。 听得南依所说,纪寒便再也没有理会于她,而是盘膝闭眸,两耳不闻。 见得纪寒如此,南依亦是于气愤与羞涩中走至塌前。 在一番磨磨唧唧后,南依这才脱了鞋子,坐至纪寒对面。 她方沐浴过,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亦是自纪寒面前扑鼻而来。 闻着这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纪寒亦是突然睁开双眸。 眼神清澈,于清澈间,纪寒已是抵上南依的手掌。 再次闭眸,而后纪寒开始如解化骨之毒般如法炮制。 一阴一阳两股内力自其掌心透入其体,南依知道纪寒要为她驱毒疗伤了。 当下,南依亦紧忙收敛心神,放空思绪,专心配合纪寒。 蚀骨之毒虽与化骨之毒只有一字之别,但这二者之间在毒性上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如何天壤之别,化骨既是将体内之骨所化为水,人剩皮囊而死。 蚀骨便是蚀入骨髓,令其一身骨骼化白为黑,人身死而不僵,彷若标本。 两毒都作用于骨,纪寒亦是如之前般将渗入南依骨骼之内的蚀骨之毒用其内力吸附而出。 一次、两次,纪寒不断的在循环着这个枯燥乏味的动作。 将裹挟着蚀骨之毒的内力吸入自己体内,而后再用无毒的内力继续渗入南依的骨骼之内。 在纪寒一次次的施为中,南依亦能清楚的感受到她体内本是糟糕的状态正在不断转好。 乌明雅三女与阿建已经在门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屋内却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纪寒的呼吸在一次次的加重着,于加重中,南依亦能清楚的感觉到纪寒抵在她掌心的手掌已经开始颤抖。 于担心中,南依瞧瞧睁开双眸。 睁开的刹那,映入南依双眸中的便是一张神色狰狞、面红耳赤的脸庞。 他一定在忍受着一种常人所难以忍受的痛苦吧。 旧毒新生、新毒又入,在加之本就残余在纪寒体内的化骨之毒。 此三毒正在如三股洪流般在纪寒体内横冲直撞。 当纪寒将敷在南依体骨之内的最后一道蚀骨之毒引入其体后,其体内正在横冲直撞的这三股洪流亦突然交汇一处。 于交汇中,三股洪流凝成一股,开始在纪寒体内大肆冲撞。 床榻摇动,烛火摇曳,当南依感觉到其体内的蚀骨之毒被纪寒全数引入他体内后,南依亦是遵循了她之前的承诺,将其体内的内力尽数渡入纪寒体内。 一道暖流突而涌入纪寒体内,那一股正在于纪寒体内大肆冲撞的洪流亦向着这位不速之客直冲而来。 两股内力相撞,于相撞中,此消彼长。 这股新涌入纪寒体内的暖流无论是体积还是其力量都无法与这股由三毒所交汇的洪流相比。 或许这涌入纪寒体内的暖流当真是这股洪流的克星,但是奈何它太过势微,太过弱小。 其结果便是,这股新涌入纪寒体内的暖流非但未有帮助到纪寒,反而适得其反,激怒了存于体内的这股洪流。 一股难以抵挡的痛楚自纪寒体内彻底爆发开来,并透过其体于体外震荡开来。 青塌崩塌,南依亦被这股强大的无形涟漪冲飞而出。 乌明雅三女与阿建于惊骇中冲入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烛倒、桌翻,紫色的床幔被压于断木之下。 “纪寒!”两道身影冲入那倒塌的床榻里,当二女将纪寒自塌陷中扶出时,映入阿建眸中的便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 第五百零五章 星辉不比皓月 “咳咳……”南依自凌乱的紫幔中抚胸而起。 她体内的蚀骨之毒是被纪寒解去,可是她却并未帮到纪寒。 “他怎样?”走至乌明雅二女身前,南依亦是急声向二女问道。 衣衫尽碎,映入南依眸中的首先便是那一副坚实的胸膛,看到这幅结实胸膛,南依的脸上亦是忽而一片霎红。 爆发之后必定会归于平静,那一股于纪寒体内彻底爆发的洪流已经沉寂。 一滴滴晶莹、带着温热的泪珠落在纪寒的脸颊,纪寒亦是幽幽的自疼痛中醒来。 他想大睡一场,可奈何鼻间尽是幽香。 他想大睡一场,可奈何被这暖香抱怀摇的七晕八素。 “咳咳!”睁开双眼,看着这两张梨花带雨的脸庞,纪寒向乌明雅二女调笑着说道:“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位夫人是在为我奔丧呢。” 听得纪寒还能开玩笑,二女再次喜极而泣。 阿建已经在为纪寒号脉了,只是这一号脉,连阿建都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来描述纪寒体内的状况了。 这是比之前好了还是比之前更恶?此刻便是连身为医者的阿建也搞不清楚这其中的状况。 问了纪寒,纪寒也是一问三不知。 “现今看来,你体内的三种奇毒怕是中和了?” “中和了?”听得阿建这个不清不楚的回答,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恩,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之就是中和,三种奇毒于你体内汇聚成了一种奇毒,对你来说,如今我也不知是福是祸,但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圣姑的内力确实对你体内的奇毒有克制的作用。” 自纪寒那结实的胸膛上收回目光,南依亦是向纪寒说道:“既然我的内力有助于你,那你便等我恢复了内力在来助你。” 向纪寒丢下此话,南依便匆匆踱步而出。 南依离开,郭湘自然也没有留在此屋的理由。 如今屋内一片狼藉,纪寒有此二女照顾,阿建也自不会做那碍眼的人。 在二女一左一右的掺扶下,三人亦是换了一间新屋。 奇怪!当真是奇怪! 方才那股钻心的疼痛竟然就这般于体内凭空消失了,不但疼痛消失,纪寒还感觉自己的精力无比旺盛。 自是危难关头,人也当要及时行乐。 骄阳本想着将纪寒扶入房内便离开,毕竟乌明雅与纪寒数月未见,今夜应属于他二人才是。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将纪寒扶至床榻上时,纪寒却是揽着二女的腰肢将二女统统送上了这软软的床榻之上。 “纪寒,别……” 在二女的一声惊呼下,床幔已是被纪寒扯下。 此刻便是连纪寒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就是想索取,无穷尽的索取。 这一夜对于纪寒来说是旖旎的,但对二女来说却是羞涩的。 二女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今夜一同服侍纪寒。 苍茫海域,数艘战船于黑夜中向着一座孤岛驶去。 雨早已停,涨潮的海水也早已褪去。 在这数艘战船将要驶进此孤岛的海域时,战船忽而停下。 站于船头上的申屠北目视着前方被黑夜笼罩的孤岛向身旁的一名兵士说道:“将木船留下,我们回去!” 听得申屠北此话,这名兵士亦是向他问道:“将军,大人不是不管他们吗?我们为何要给他们送木船过去?” 自前方那一座被黑暗所笼罩的孤岛收回目光,申屠北看向这名兵士说道:“这便是大人的意思,大人仁慈,本将军虽不指望这些家伙能派上什么用场,但倘若这群家伙们敢在背后捅大人的刀子,本将军必将他们身上的皮给剥了。” 两艘木船被兵士自船身外放下,这艘巨大的乌轮亦是掉转船头。 沧海会擅长驭鹰一术,康赋回到沧海岛便将生活在岛上的鱼鹰尽数带入巨天岛。 在康赋的驭鹰术下,十五只鱼鹰振翅而飞,搜寻常禄山的下落。 今夜外海无眠,内海亦无眠! 继十步阁陆离陨落后,内海相继又有两名封号宗师境的高手诡异陨落。 内海大乱,于大乱中,千艘战船彷若凭空出现般出现在无垠内海之上。 内海各大宗门人心惶惶,但这行驶在内海之上的这千艘战船自从出现在内海后,便从未靠近过内海之上的任何岛屿。 直到有一日,这千艘战船突而扬起了十阎殿的旗番,这些内海宗门才知道这千艘战船的来历。 二十二年前十阎殿便曝露了其一统江湖之心,二十二年后,这十阎殿竟然贼心不死再次重出江湖。 居于连波岛的陆瑾此来西海便是为了追查十阎殿而来,如今见得十阎殿竟率千艘战船卷土重来,他已经没有再留在连波岛的心思了。 此事,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告诉纪寒。 匆匆向连波岛岛主辞行,可奈何白璐璐知他要走,非要与他同去。 连波岛岛主白胜见陆瑾神色行匆,亦是让他说明缘由。 陆瑾知白胜为人,所以便将他的真实身份与来西海的目的告诉了这位岛主。 白胜听后,亦是做沉思状。 若是十阎殿不扰内海,他们这些内海宗门应会如二十二年前那般对十阎殿所行继续坐视不理。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十阎殿可是启千艘战船而来,面对这千艘战船,他们这些内海宗门可不仅仅只是没有一战之力。 早就听说十阎殿与在内海作乱的毒公子有所勾结,如今再结合那于最近突然陨落的两名封号宗师境的高手,这辽阔内海,除了风雷岛的三圣之外,封号宗师境的高手便唯有十位。 三位离世,如今内海便仅剩七位封号宗师境的高手,而这七位高手从不过问江湖中事。 二十二年前十阎殿大败而归,而内海之所以能容下十阎殿便是因为十阎殿十位殿主,七死三伤,那重伤的三位自回到十阎殿后便闭关疗伤。 这一闭关,便整整闭关了二十二年。 那阎娘子亦不过是近几年才在内海崭露头角,虽有所崭露头角,但其在武功造诣上比之十阎殿的那十位殿主却是如同星辉比之皓月,毫无可比之处。 第五百零六章 皮囊 在白胜的劝阻下,陆瑾终是打消了速去内海的念头。 纪寒之名白胜听过,只是却没想到这纪寒乃外海之人,十阎殿举千艘战船出现内海一事本就在内海掀起千层骇浪,如今他是该找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来商议此事了。 陆瑾之所以能被白胜劝下,只因白胜的一句话。 白胜说,即使他现在将此事告知纪寒也并无大用,千艘战船目标巨大,若是它们当真自内海驶入外海,纪寒必能发现,留在内海或许还能寻找到一些盟友,为纪寒为外海尽一些绵薄之力。 千艘海船虽泛海而行,但是这支海上大军却行驶的极为缓慢。 它们仿佛是在向内海炫耀它们的武力一般,又仿佛是在试探内海所有宗门对它们的态度一般。 三日,整整三日里,这支海上大军便在这内海中缓慢前行。 数艘战船于黑夜中向着这千艘战船驶进。 待得这数艘战船靠近这支庞然大物,两道身影亦是自一艘战船上忽而跃起。 跃至千艘战船中为首的一艘巨大战船,这两道身影亦是披着月色快速向船舱走去。 船舱内灯火通明,一名女子侧卧于一软塌之上,其身旁四名守卫一身黑衣肃穆而立。 舱内袅袅香烟,女子一身白色纱衣,扶手侧卧。 这进入舱内的自然是常禄山与那名银面女子。 走至这卧榻里的女子身前,常禄山亦是向此名女子沉声说道:“计划失败了,那纪寒竟然将他的绳州军调入了外海。” 听得常禄山所说,此名身着白纱的女子亦是轻轻自榻中起身。 “哦?就是你总向本娘子提起的那个绳州巡抚?此番他调来了多少兵力?” 听得阎娘子所问,常禄山亦是向她不屑回道:“不过二十一艘战船罢了,给我三十艘战船,我必能肃清外海。” “何必这么麻烦,待我大军一至,那二十一艘战船不过弹指间便能被我大军所灭。常将军还是坐镇中军的好。”紧紧的盯着常禄山那一双阴沉的眸子,阎娘子亦是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向他说道。 坐镇中军?听得阎娘子此话,常禄山亦是微微一怔! 对付一个区区纪寒而已,他这样岂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瞧着常禄山眸中的神色,阎娘子亦是向他继续说道:“常将军,我十阎殿对这天下并无兴趣,待得我们灭了太武,这皇位还是要常将军来做的,常将军如此珍贵之躯,本娘子岂能让常将军亲自涉险?” “如今我们的大军已在内海滞留了三日,也是时候该启程了,若是滞留太久,恐怕那些老东西们便该不乐意了。” 灭了太武,就凭他们手中这不到三万的兵力?这岂非天方夜谭。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是常禄山还是被这皇位二字冲昏了头脑。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陈匡一个土财主都能做得了皇上,他三代将门之后又如何不能坐得? 再加之此番有极乐教暗中相助,常禄山心中亦自然平添了不少的底气。 如今那些不服从于他的军将都已杀尽,剩下的这三万军士亦皆被极乐教用丹药所控。 内海之人皆以为如今的十阎殿还是二十二年前的十阎殿,却不知,这十阎殿早已被极乐教所控,而这位阎娘子的身份便乃极乐教中的一名殿主。 以其说是十阎殿于二十二年后卷土重来,不如说成是极乐教不甘居于无尽海域,而升出称霸之心。 被丹药所控的三万军士如同死士一般,而藏身在这三万军士中的极乐教高手亦是数不胜数。 “阎殿主,还有一事,银月要禀报殿主。” “哦?何事?”听得银面女子所说,阎娘子亦是拨弄着自己的手指问道。 “此番前去外海,银月发现那纪寒军中有一人亦能操控海中鱼兽。” “哦?竟有此事?”先是惊讶,而后平静,放下葱白如玉的手指,阎娘子向银月淡淡说道:“无妨,找出此人,杀了便是。” 向银月说完此话,阎娘子像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再次向她说道:“你之前传信于我说在巨天岛上看到了一件怪事,并曾提点一名女子让她去风雷岛找三圣之一的风圣,此女已经到了风雷岛,本殿也曾派人秘密观察此女,那风圣倒是对此女百般疼爱,此女亦是如你所说一般对那纪寒恨之入骨。” “银月,你去接近此女,若是你能蛊惑此女让风雷岛加入此争端中来,我极乐教便有理由插手进内海一事中来。” “殿主,此事谈何容易?”听得阎娘子此话,银月亦是向她沉声说道。 确实谈何容易,乔三绝功参造化,曾以一己之力力挫无尽海数位大宗师境的宗主、教主。 亦是因为此战,乔三绝与无尽海定下了一则约定。 此约定便是,风雷不出,无尽不扰! 意思便是,若是他所开创的风雷岛不参江湖之争,无尽海的各大教宗便不能染指内海中事。 如今内海虽再无大宗师境的圣者,但只要风雷岛不出,无尽海便必须要遵循乔三绝所定下的这则约定。 身在江湖便要守信,毕竟在江湖中人的眼中,声名为尊。 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无尽海辽阔无疆,海岛纵横、乃西怜国先国圣地,居于圣地者,其身份自然便会高人一等,又岂会看上这化外之境。 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中,阎娘子看向常禄山问道:“常将军,可有什么办法?” 便是阎娘子不问,常禄山也会去想。 李清月一事他知道一些,当他听得银月向他提及巨天岛一事时,他还挺佩服此女的狠毒。 他不关心银月是怎么知晓李清月与风雷岛三圣之一的风圣有着这般亲密的关系,但是若要利用此女,便要从她芥蒂之事入手。 看向银月与阎娘子,常禄山的嘴角忽而勾起一抹诡笑。 看到常禄山嘴角所勾起的这抹诡笑,阎娘子便知道他想到了。 挂着这抹诡笑,常禄山看着二女说道:“既然巨天岛都在流传着这位李清月的风韵事,那么过了这么久,怎么也从外海传到内海了吧!” 第五百零七章 火攻 智者说话往往只是点到三分,听得常禄山所说银月已经知晓该如何做了。 当初是她提点了李清月,如今由她再去找李清月再是合适不过。 银月离去,船舱中只剩常禄山与阎娘子还有那四名护卫。 四名护卫很是识趣,待得这四人离开船舱,常禄山亦是忽而扑进阎娘子所躺的软塌之内。 床幔落下,幔中一片欢声笑语。 常禄山沉醉于阎娘子那时而高高在上又时而风情万种的迷人风姿,而阎娘子为何让常禄山爬进她的床榻便只有她自己心中知晓。 这一夜远未过去,白胜携陆瑾、白璐璐二人夜赴十步阁会见杜十一。 银月踏海而行于星夜中赶赴风雷岛相见李清月。 翌日清晨,一则关于李清月的传闻忽而于内海传开。 这则传闻难堪入耳,将一女子清白名节几近败尽。 纪寒非但趁人之危,还任凭此败坏女子的名节的传闻肆意扩散。 那些本对纪寒有些好感的内海宗门立时对纪寒失去好感,而纪寒的身份亦就此于内海败露。 身在庙堂却插手江湖之事,非但插手江湖之事还欺凌江湖女子,非但欺凌江湖女子还将太武大军领入外海。 他这是要做什么?如今外海已落入纪寒之手,那么他下一步是不是便要将内海纳入太武的版图之中? 十步阁邀各个宗门结盟之事就此破灭,当李清月在风雷岛听得这一则关于她在内海被夺去清白的传闻之后,她对纪寒更是恨之入骨。 风璇曦得知李清月身中化骨之毒后便将穹月宝典传授于她,如今李清月非但化骨之毒已解,其功力亦是突飞猛进。 在风璇曦的逼问下,李清月才将自己自鬼蜮遇到纪寒后所遭遇的不幸讲了出来。 原来这则如今自内海传开的传闻竟是真的! 父母双亡、其教又遭灭顶之灾,她之前因为闭关的缘故不能救下拜月教本就心升愧疚,如今她断不会再放任他人如此欺辱李清月。 鱼鹰飞回后,康赋便急匆匆的去向纪寒禀告。 光阴殿内,纪寒正在与各位宗主商谈如何抵御十阎殿大军一事。 快步走至殿内,康赋沉声向纪寒汇报道:“我的鱼鹰在内海发现了十阎殿大军的动向,如今十阎殿大军已经出现内海,过不了几日应该便能抵达外海。” 听得康赋所说,白徽亦是向他皱眉问道:“十阎殿如此明目张胆将大军开至内海,内海其他宗门便不管不问吗?这有些太不合乎情理。” 听得白徽所问,彭坤、钟竖二人亦是跟着附和道:“如白前辈所说,内海各个宗门倘若当真对十阎殿置之不理,这里面便应该大有玄机了。” 对于白徽所提的这个问题康赋并不能给他于答复。 而令他真正担心的是纪寒要如何带领他们抵挡由数千艘战船所组成的这支海上大军。 入座,而后看向纪寒,康赋亦向纪寒忧心问道:“纪大人,如今我已查得敌情,不知纪大人可有什么应对之策,还是说,纪大人有援兵未至。” 听得康赋所问,殿中所有人亦是看向纪寒。 康赋可谓是问出了他们的心声,对于两军交战,这些江湖人士可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殿中寂静如斯,针落可闻,在白徽众人的期待下,纪寒亦是突然很光棍的说道:“康大哥,白老前辈,不瞒各位前辈,我们并无什么援军,如今、西贞、东启、北狄三国对我太武虎视眈眈,并举大军压我太武边境,圣上已经抽不出多余的兵力来驰援西外海,所以,与十阎殿的这一战我们只能靠自己。” “只能靠自己?”听得纪寒所说,殿中所有宗主亦是倒吸一口冷气。 如今巨天岛上所有人加之起来亦不过三千之数,以三千对三万,兵力如此悬殊,此战如何能胜? 海上作战,没有坚城可收,双方兵力悬殊,在战船的数量上亦是天差地别,在纪寒此话落下之后,殿中所有宗主心中亦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各位宗主皆沉默不语,于不语中,纪寒再次向康赋说道:“康大哥,你继续派鱼鹰监视十阎殿大军的动向,必须要做到每隔一个时辰便能汇报他们准群行踪的地步。” “好!”听得纪寒所说,康赋亦是向纪寒重重抱拳。 向康赋说完此话,纪寒又转眸看向黄猿与谷玄冥。 “黄护法、谷护法,你们二人引我天魁教众去各岛采伐巨木,愈多愈好,我会派曾广将军协助你们。” “采伐巨木?”听得纪寒所说,殿中所有人亦是目露不解之色。 “恩,按我说的做就成。” “好!”但见纪寒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黄猿二人亦是抱拳领命。 向黄猿二人吩咐完此话,纪寒又再次看向阴瑛。 “阴左使,你这便动身前往潍城吧,记住,能在潍城采买多少松木与麻油便买多少。” 先是采伐巨木,而后又采买民间松木与麻油,这位纪大人究竟要做什么? 听得纪寒所说,身旁申屠北亦是忽然向纪寒说道:“大人可是要火攻?” 火攻? 听得此二字,殿中所有宗主亦是为之一震。 “就你聪明!”看向申屠北,纪寒亦时向他没好气的说道。 在兵力战船如此悬殊之下,纪寒能想到取胜的办法便唯有火攻一术。 十阎殿战船是多,可是他这三支舰队可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虽然没有弄清楚那韩成珉所研制的火盘如何能够爆炸的原理,但纪寒相信,他的弹簧术与飞鸾术,定能在此战中大放异彩。 谁才是海中霸主,经此一战后自见分晓。 “火攻?”阿建默默嚼允着纪寒此二字,于嚼允中阿建亦是豁然起身。 “若你想要用火对付十阎殿的大军,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利用。” “哦?什么地方?”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饶有兴致的向他问道。 “我带你去!”阿建并没有回答纪寒,而是看向纪寒沉声说道。 在纪寒众人的好奇下,一行人亦是登上了一艘六桅轻帆。 第五百零八章 沼海 轻帆上,二十名绳州军肃穆而站,船上亦配有两门飞龙炮。 白徽众人只知纪寒这二十一艘战船造型奇特,并配有重型弩矢,但却不知纪寒这二十一艘战船到底与其他战船有何不同之处。 登上六桅轻帆,纪寒便向身旁白徽、彭坤、钟竖三人提醒道:“三位前辈可要站牢一些,莫等船开了,三位前辈被甩进海里去。” 在纪寒说此话时,亦是抓住了骄阳的小手。 听得纪寒所说,白徽三人自然不屑一顾。 他们可是在这海上生活了半生的人,岂有被船甩进海里的道理。 见得纪寒众人站定,一名绳州军士亦向纪寒恭敬说道:“大人,是升四帆还是六帆。” 看向此名军士,纪寒亦是向他淡淡说道:“全速吧!” “诺!”听得纪寒所命,这名军尉亦是向两名掌帆的军士仰握拳头。 见得行令,两名掌帆军士亦是开始操作。 随着这两名掌帆军士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这艘六桅轻帆忽而在海面扇起一阵狂风。 站在船上的白徽三人惊呆了,于惊呆中亦是连忙运起内力定住下盘。 站在船上的阿建亦是有些惊呆,他所乘的是船吗?这船怎生比那在陆地上奔跑的马儿都快。 乌明雅站之如松,骄阳紧紧攥着纪寒的臂膀。 一边感受着六桅轻帆飞一般的速度,纪寒亦在心中暗暗称赞,看来他不再的这段时间,战船在速度上又有了一些提升。 按照阿建的推测,至少他们需要在海上航行半日的时间才能到达他之前所说的那个有利于纪寒火攻的地方,但是照此速度下去,怕是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 临近目的地,阿建亦是向纪寒连忙说道:“快到地方了,让船减速。” 听得阿建所说,乌明雅亦是向六桅轻帆的军尉做出了一个手令。 看到此手令,六桅轻帆忽而于飞驰中降速。 这突然的降速不但船身未摇,站在船上的白徽众人亦是连脚步都不曾移动一下。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了这艘六桅轻帆的不凡之处。 船缓行,于缓行中,纪寒自前方看到了一片升腾着缕缕烟雾的海域。 前方这片于海面弥漫着烟雾的海域与他们脚下的海面仿佛是两片海域一般。 脚下海面碧蓝如洗,前方海面犹如森罗地狱。 “纪寒,让船停下,别靠近沼海,那沼海上所弥漫的海烟带有剧毒。” 忽而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不由一怔。 白徽三人虽在外海生活了二十余年,但这片诡异海域他们却是从未见过。 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升腾着浓郁白烟的森罗海面,纪寒亦是向阿建问道:“你方才说这是什么海?” “沼海!”听得纪寒所问,阿建亦是向他沉声回道。 “沼海?”嚼允着此二字,一个词汇亦是忽然自纪寒脑海中冒出。 这自纪寒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词汇便是沼气二字。 依然紧盯着前方这一片自海底冒出的层层沼气,纪寒亦是向阿建沉声问道:“阿建,这海上的沼气可是遇火就燃?” 听得纪寒所说,阿建亦是向纪寒诧异问道:“你怎知?这片沼海上所冒出的沼气不但易燃,有时还能吞没海船。” “吞没海船?什么意思?”乌明雅不由自主的向前迈出一步,并向阿建问道。 “这片沼海上的沼气变幻无常,有时便像我们此刻看到的这般,有时便会如云雾一般在海面上形成一片云海,当这片沼海变成云海时,它便能像一张巨口一般将行入此云海内的海船所吞入腹中。”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心中亦是愈来愈惊。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片海面所漂浮的这些烟雾应该便是由海底沼气所形成。 还好于前世他曾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不然那真的便是相看两茫了。 “没想到,外海还有一片如此恐怖的海域,老夫竟是一点也不知晓,阿建小友你是如何发现这片海域的。” 听得白徽所问,阿建亦是向他回道:“少时,家中行船误入此海,我幸得恩人所救才有今日。” 寥寥两句阿建便向纪寒众人道出了他的身世。 “你若要用火攻,或可借助这片沼海,或可将十阎大军引至此沼海内,方才有胜算。” 不露悲伤,阿建亦是看向纪寒理智说道。 “无论那时这片沼海是否升成云海,十阎殿大军必然会葬身在这火海之内。”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忽而沉默。 于沉默中纪寒向军尉说道:“先回去吧。” 听得纪寒所命,军尉亦是命掌帆军士扬帆回航。 回航之路,纪寒自始至终都未说一句。 瞧着纪寒眸中的凝重,乌明雅知道纪寒正在心中抉择。 战事一起,便是生死白骨,那五万连绳军被常禄山带至西海,又于内海残杀两万多名军士,说起来这五万连绳军乃是他们太武的好男儿,纪寒会给他们一个机会,如若这三万连绳军仍是执迷不悟,届时,那他们便休怪纪寒无情。 当他们跟随常禄山而去时,可有想过绳州与连州的百姓? 若不是韩成珉阴谋败露,那连绳二州早已成了生灵涂炭之地。 百姓流离失所,亲人永隔天地,而这支连绳军便是太武的罪人。 无论是因什么缘由背叛,身为军士的天职便是保家卫国。 这五万连绳军并不值得他纪寒同情。 在回到巨天岛时,纪寒的双眸亦是重焕坚毅之色。 看到纪寒眸中的坚毅,乌明雅亦是放下心来。 一艘海船自鬼蜮而出,向着巨天岛的方向驶来。 当纪寒听得申屠北所报来人之姓名时,亦是露出诧异之色,这诧异是因,他实在想不出此人是谁? 若不是经过阿建与骄阳的提醒,纪寒真的就将此人的姓名忘记了。 钟晖! 一个在纪寒心中并未留下任何印象之人,竟然自鬼蜮赶来巨天岛寻他。 申屠北将钟晖领至光阴殿,而钟晖在见到纪寒后,亦是自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 将此书信递于申屠北手中,钟晖向纪寒恭敬说道:“纪教主,这是我家圣女让在下转交给教主的密信。” 第五百零九章 千蛊 “密信?你家圣女?”听得钟晖所说,纪寒实在想不起他口中的圣女是谁。 “是,黒蝠帮是怜花教安插在鬼蜮的眼睛,我家圣女自是怜花教圣女。” “怜花教圣女?”听得钟晖如此详尽的回答,纪寒亦终于想起了他口中所说的圣女是谁。 雪莉莎! 申屠北将密信递于纪寒手中,纪寒亦是紧忙拆开书信。 在白徽众人的好奇下,纪寒正在阅览着此密信中的内容。 待得阅完整封密信,纪寒的眉头亦是将要皱成了一个川字。 见得纪寒神色如此凝重,白徽亦是忍不住的向纪寒问道:“纪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岂止是变故! 看向白徽,而后一一扫过这殿中所坐之人,纪寒才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众位宗主说道:“怜花教圣尊身中奇毒,雪圣女与刑无泪前辈暂代教中事务,信中言,于半月前,刑无泪前辈于外出中突遭两名高手偷袭,这偷袭刑无泪前辈的两名高手的身份为十阎殿的两位殿主,只是这两位殿主眼神呆滞,行动僵硬,刑无泪前辈怀疑这两位殿主恐被一种失传已久的秘术炼制成了傀儡。” “被一种失传已久的秘术炼制成了傀儡?纪大人,信中可说是何秘术?”听得纪寒所说,白徽亦是目露吃惊之色的向纪寒问道。 “有说,刑无泪前辈怀疑这种失传已久的秘术名为千蛊。” “千蛊?” 此名落下,白徽亦是豁然自座椅起身。 看到白徽反应如此强烈,纪寒亦是向他问道:“白老前辈可是知晓这千蛊之术?” “知晓一些,这千蛊术乃西怜国三大奇术之一,由西怜国国师千蛊老人所创,西怜国之所以能在当时盛极一时、所向睥睨,这千蛊术可谓是功不可没,相传西怜国于当时有一支秘军,此秘军刀枪不入、不畏疼痛,于西怜国屡建奇功,后来西怜国大败,千蛊老人与他所亲率的这支秘军葬身异乡,此术亦就此失传。” 听得白徽所说,纪寒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 刀枪不入、不畏疼痛,也就是说西怜国当时的这支秘军应该便是由傀儡所组。 将人炼制成一具傀儡的秘术? 纪寒在意的不是此秘术,而是雪莉莎于他信中所书的内容。 信中言,偷袭刑无泪前辈的乃十阎殿两位殿主,而这两位殿主却被练至成了傀儡。 雪莉莎此信是在提醒他,如今的十阎殿并非真正的十阎殿。 此信来的太过即时。 在感激于雪莉莎的同时,在结合康赋之前所言有关十阎殿与极乐教有所勾结一事。 也就是说,纪寒此次所要面对的对手是极乐教而非十阎殿。 殿中气氛霎时凝重,于凝重中钟晖再次向纪寒说道:“纪教主,还有一事,在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纪教主才是。” “何事?”听得钟晖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急忙询问道。 深吸一气,钟晖看着纪寒说道:“自今晨,一则不利于纪教主的流言在内海传开。” “不利我的流言?什么流言?” “是关于一名叫做李清月女子的流言,流言说,纪教主趁此女身中化骨之毒,诱此女前往天魁教,并用为此女疗伤为借口,强行欺凌了此女,不管这流言是否属实,如今纪教主在内海的名声可不算太好。” 向纪寒说完此话,钟晖亦是再次用一种忧心的语气向纪寒说道:“这还不是最坏的,纪教主有所不知这李清月乃是风雷岛三圣之一风圣风前辈的故人之女,风圣前辈本就对拜月教灭教一事耿耿于怀,愧疚不已,如今故人之女遭受如此劫难,在下恐怕风圣前辈会对纪教主不利。” 听得钟晖所说,骄阳亦是目露不忿。 李清月之事她再是清楚不过,只是此事为何会传入内海? 那一夜,巨天岛所有流众亦被李清月所杀,而纪寒亦帮她报了这失身之仇。 钟晖所讲之事,白徽等人并不知晓。 而且此事还涉及到纪寒的清白与名誉,他们自不会多嘴。 “好啊!”听得钟晖所说,纪寒亦是发出一声轻笑。 “这常禄山果然是一个好对手!” 嘴上虽说的轻松,但纪寒心中却并非面上所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李清月是风圣前辈故人的后人?此事怕是李清月自己都不知晓吧,她若知晓必会去寻风圣前辈为她做主,而不是四处躲避毒公子的追杀了。 看向钟晖,纪寒亦是向他问道:“钟帮主,如今李清月现在何处?” 听得纪寒所问,钟晖亦是向他回道:“此女便在风雷岛。” “风雷岛?” 看来李清月是在离开巨天岛后,是有有心之人提点了她,让她去内海寻风圣前辈。 原来自那时起,他与李清月便已经被算计了。 既然风圣前辈与李清月有着这样一层关系,那么纪寒便在此等待风圣前辈的大驾。 命申屠北送走钟晖,纪寒亦起身离开光阴殿。 如今他心中装不下这些杂乱无章的琐事,雪莉莎一封密信让他知道了此次他所要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乌明雅、骄阳二女轻轻走至纪寒身旁。 三人抬眸俯瞰前方,前方碧空如洗,海面波涛不绝。 乌明雅心中有满心的疑问等待纪寒为她解惑。 而纪寒亦是揽着二女的腰肢开始向乌明雅讲述起了他与骄阳在西海的所有经历。 一个听得时而紧张时而松弛,一个却是露出一种追忆之色。 阳光正好,风光明媚。 听着纪寒的讲述,骄阳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与纪寒一同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待得纪寒讲完,日光亦是到了最盛之时。 海面之上,一艘艘海船正在各岛与巨天岛之间来回徘徊。 大战将起,这怕是暴雨将至之前最后的宁静了。 一艘木船无浆而行! 一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孺端立木舟之上。 当纪寒于海平面看到这艘木舟后,亦是自一矗立在石堰之上的一座石亭走出。 风圣风璇曦来了!对于这位前辈的到来,纪寒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第五百一十章 无形 既是前辈大驾光临,他纪寒身为一教之主又怎能不亲自相迎。 于靠岸还有二十余丈之远,木船上龙头拐杖一点船身,风璇曦忽而自木船跳出。 整整二十余丈的距离,风璇曦竟是以滑翔之势跃至岸边。 两位佳丽相伴左右,纪寒亦是扬起笑脸相迎风璇曦的大驾。 这纪寒不笑还好,一笑更是惹得风璇曦勃然大怒。 “风前辈,什么风把前辈你老人家给吹来了。”明知风璇曦大驾光临是何目的,而纪寒却故装作不知。 “纪寒!你还有脸问老身,给老身拿命来!” 一身长衣无风而动,风璇曦落至地面,便向纪寒隔空轰出一掌。 这一掌带起砂石乱飞,带起狂风大作。 眼见风璇曦不分青红皂白便向纪寒大打出手,骄阳一步迈出,亦是自纪寒身旁疾掠而过。 冲入砂石乱飞之中,两道身影霎时之间便对了一掌。 骄阳于砂石中倒飞而出,风璇曦如跗骨之虫般紧随骄阳破石而出。 骄阳自不是风璇曦的对手,纪寒也自不会让她受伤。 跃至半空,而后拦住骄阳腰肢,纪寒亦是运起炙寒二气于匆忙间与风璇曦对了一掌。 两掌相对,纪寒只觉一股如决堤洪水般的澎湃劲力突而涌入其体内。 这风璇曦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他纪寒只是与她对了一掌便已是分出了胜负?看来这风雷岛三圣果真并非浪得虚名。 既然打不过,纪寒亦不会做那呆头呆脑的愣头青儿在这与风璇曦拼个你死我活。 揽着骄阳落至地面,纪寒便突然松开她的腰肢开始做亡命之逃。 这风璇曦看来是动了真怒,非但不给纪寒说话的机会,还对纪寒一路追杀到底。 眼见纪大人被一名老孺追的满海岸跑,这些绳州军士亦是纷纷开始追赶风璇曦。 一边追赶一边抽出飞龙弩向风璇曦一通通的乱射。 白徽众人亦是被天魁教外的动静所惊动,当他们奔出天魁教时,映入他们眼眸中的便是一幅及其古怪的画面。 一名老孺沿岸追赶一名青年,这名被老孺所追赶的青年不是抱头鼠窜便是于沙地上来回打滚。 这青年逃跑的动作虽是不雅,但是却偏偏每一次都能躲过这名老孺的攻势。 “那是不是纪大人!”白徽眯着双眼看着那在海岸上做亡命之逃的青年问道。 “看着有点像,但应该不是纪大人。纪大人身份尊贵,武功盖世,怎能做出这些有失身份的不雅之姿。”邱玄亦是眯缝着双眼向白徽回道。 天魁教下,站着一排目光如炬的高手们。 乌明雅亦是转眸看向这些高手们,并向他们大喊道:“前辈们,还不快快出手救纪寒!” “救纪寒?”听得乌明雅所喊,白徽等人亦是各个瞪大了双眼。 感情那在沿岸被追的抱头鼠窜的乃是纪大人啊。 一道道身影运起轻功、于高起高落中纷纷冲向海岸。 而在这一片高起高落之中,却有一道身影如鹤立鸡群一般的煞是显眼。 “何人敢在巨天岛放肆!” 一声娇喝于白徽众人头顶响起,在白徽等人仰头看时,一道青色身影已是越过他们的脑袋。 一夜潜修,虽不能恢复到鼎盛之时,但也恢复了八成内力。 这自白徽众人头顶一掠而过的自然是南依。 听得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风璇曦亦是忽而停手。 身为高手,当有一种对高手与生俱来的警觉。 抬眸看向半空中的这道青色身影,风璇曦亦是忽而一跃而起。 纪寒于抱头鼠窜中扬起了脑袋,白徽等众位宗主们亦是纷纷落至地面。 晴空之下,碧波之上。 两道身影于半空中激烈交手,一个掌法如风,一个掌法鬼魅。 纪寒眸中尽是二人掌影,尽是二人不断在半空中交换的身姿。 头顶响起一声声彷如闷雷一般的对掌之声,二人自半空斗至海面。 蔚蓝海面在二人内力的激荡之下,掀起层层海浪、炸起束束水柱。 而二人的脚下亦是荡起层层涟漪。 “风前辈、南依姑娘,你们二人别打了!”纪寒看着海面上所掀起的波涛骇浪亦是扯起嗓子向二人大喊。 只是,二人此刻都已打出了真火,岂是纪寒能够劝阻得了的。 层层水幕落下,风璇曦与南依的身影亦是重新映入纪寒双眸之中。 二人踏海而立,目视彼此。 将龙头拐杖横于身前,风璇曦看向南依寒声说道:“很好,老身有很久都没有如此痛快的打上一场了。你个小娃娃不错。值得老身动剑。” 话落,风璇曦手握龙头缓缓自拐杖中拔出了一柄闪耀着森森寒影的青锋。 “拐中剑,你是风雷岛三圣之一的风圣风璇曦。”南依凝视着风璇曦手中所握的这柄龙头宝剑,并向她沉声问道。 话不回,寒剑出! 在南依看到风璇曦出剑的刹那,她亦骇然变色。 别说她内力未复,便是她全盛之时,亦无把握能够战胜这位风雷岛的风圣。 一剑出,波涛止! 在纪寒的眸中,风璇曦所向南依刺出的这一剑极为缓慢,但是却在这种缓慢之下,这一柄寒剑却忽而于纪寒眸中消失。 消失只是刹那,刹那之后便是仿如雷电般的乍隐乍现。 戮风仙剑是乔三绝于风中所悟的剑法,这套剑法还有一个别称,这个别称便是影踪。 影踪取自无影无踪,所以风璇曦所使的这套剑法亦被称为无形剑法。 剑术快到极致便是无影,剑气快到极致便是无踪,而当剑术与剑气在同一时间达到极致之时便是无形。 这无形是一种势,一种玄妙的暗含天地造化的造化之势。 风雷岛三圣虽未迈入大宗师之境,但此三圣离那致圣之境亦不过一步之遥。 海面无波,风璇曦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亦是极为缓慢,但是在这种缓慢之下,她手中的龙头宝剑却是快到了一种连视线都无法追及的地步。 而再观南依! 天海广阔,但南依却仿佛被困于一座看不到的囚笼中一般。 第五百一十一章 龙头宝剑 她想要冲出风璇曦的剑势,但奈何每一次在她将要成功之时,却又再次被风璇曦的剑势所笼罩。 如若逃不出风璇曦的剑势,此战,她将必败无疑。 于有心之下南依忽然向风璇曦卖出一个破绽,那本是不见踪迹的龙头剑忽然于无形中出现。 在龙头剑出现的刹那,其剑尖亦是刺入南依的青衣之内。 剑入青衣,南依亦是于半空中忽而使出一招金蝉脱壳的功夫。 青衣离身,一道道夺目耀眼的银光如炙阳般忽而刺入纪寒众人的双眸之中。 眼前忽而一片昼白,风璇曦的剑势亦是因此而慢了半拍。 高手过招,往往便胜在一招半式。 南依凭借身上所穿的星银宝甲自风璇曦的剑势中逃离而出,于逃离中,南依亦是集体内所有内力于手掌之中拍中了风璇曦的剑身。 一个借力飞退,一个被澎湃内力所震踏海退却数步。 双足轻点海面,南依站定后便开口向风璇曦说道:“若不是本姑姑内力未复,此战胜负犹未可知。” 她承认她败了,但却为自己的落败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哼!”手提龙头宝剑,风璇曦未看南依一眼,便突然向着那正站在岸边的纪寒冲去。 这是与他有多大的仇啊! 眼见风璇曦向他冲来,纪寒亦是扯起嗓子向风璇曦大喊:“前辈,冤家宜解不宜结,咱有话好说成不成。” 听得纪寒所喊,风璇曦却剑势不退。 这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人。 一声龙吟自岸边响起,纪寒忽而阖上双眸。 左脚迈出,身体如半弓之势,纪寒手握囚龙锏锏柄,于听声辨音间忽而拔锏。 这是一个标准的拔刀式,只不过纪寒自腰间拔出的不是寒刀而是囚龙锏。 囚龙锏乃南荣神兵,击之兵器,兵器必断。 耳如蜂翅震,锏斩宝剑锋! 一声铿锵之声忽而于海岸边响起,纪寒保持着向前挥锏的动作于众人眸中定格不动。 剑断! 半截剑身于旋转中抛向半空,风璇曦保持着垂眸的动作亦是一动不动。 风璇曦正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盯着手中的龙头剑柄。 她直直的盯了很久很久,于很久后,风璇曦才渐渐抬眸看向纪寒。 晴空万里之下,碧波荡漾之上。 一黑发、黑袍的青年仍在保持着他自以为很酷的动作。 风璇曦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这个正在他面前耍宝的青年,而后向他冷声说道:“行了,别在老身面前耍宝。” 听得风璇曦此话,纪寒亦是连忙拉回左脚。 一招! 这还是那个刚才他们所见到的那个做追杀的在海岸边抱头鼠窜的纪寒吗? 正在白徽众人正在惊叹于纪寒一锏断一剑的惊鸿一招时,纪寒却是向风璇曦行了一个尊敬的晚辈之礼。 瞧着方才还在耍宝,现在却又恭敬如斯的纪寒,风璇曦心中的怒气亦是消了不少。 她的龙头宝剑虽被纪寒斩断,但是她却并未因此而生气。 纪寒手中所持的应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她的龙头宝剑败在此神兵下并不冤枉。 “纪寒,你可知老身为何事而来?” 听得风璇曦所问,纪寒亦是向她恭敬回道:“若是前辈来早一些的话,晚辈可能还真不知道前辈究竟是为何事而来,但现在嘛,晚辈是知晓的。” “哦?这么说,你便是承认了?” “承认?前辈,晚辈承认了什么?” 见得纪寒依然嘴硬,风璇曦亦是再次动了怒火。 剑虽断,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是纪寒的对手,相反,她若真要杀纪寒,就凭这里的人根本便拦不住她。 瞧着风璇曦眸中再次升起的怒火,纪寒亦是自怀中取出了雪莉莎于他的这封密信。 将密信递于风璇曦眼前,纪寒亦是向她说道:“还望前辈在责备晚辈之前阅了这封书信。” “书信?”听得纪寒所说,风璇曦亦是于疑惑中接过了纪寒手中的信件。 拆开,而后详阅,于详阅中,其目光亦是一阵阴晴不定。 在风璇曦放下手中书信时,她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纪寒问道:“这信你是何时收得的?” “就在前辈来巨天岛向小子我兴师问罪前,若是没有这封及时送来的书信,小子恐怕便是向前辈说破了嘴皮,恐怕前辈也不会相信十阎殿对小子的恶语中伤。” 纪寒此话坚定有力,风璇曦亦是再次抬起手中这封自无尽海所传来的书信。 看了又看,在风璇曦再次放下手中这封书信时,她已经完全相信纪寒了。 虽然心中相信纪寒,但是她还是向纪寒掷声问道:“你可敢在老身面前发誓,你并没有如传闻般借清月丫头身中化骨之毒而借机毁去她的清白之身?” “你可敢在老身面前发誓,你以庙堂身份插手江湖中事,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这些江湖中人。” “我敢!” 风璇曦话语方落,纪寒便向天竖起三指。 “前辈,晚辈此次来西海便是为了追查五万连绳军投靠十阎殿一事的真相,如今看来,这策反五万连绳军的并非十阎殿而是极乐教。” “极乐教?”听得纪寒所使,风璇曦亦是直视纪寒问道:“你怎知是极乐教?” 深吸一气,纪寒亦是在白徽众人骇然的神色下继续说道:“之前,康复大哥曾于追踪五万连绳军下落时发现十阎殿与极乐教有所勾结,起初晚辈在听得此消息后并未深想。” “可是今晨,当晚辈收到这封密信后……” 纪寒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 “只从这两位被练至成傀儡的十阎殿殿主来说,此事说明了什么?说明十阎殿早已群龙无首,一个群龙无首的十阎殿为何敢如此猖狂,先是刺杀我太武战神郭朴将军,而后策反我太武五万连绳大军,并将这五万连绳军带回西海,若是阎娘子身后没有一个能够让她有恃无恐的靠山,她敢如此猖狂吗?” “所以,晚辈才敢如此断定,断定这一切都是极乐教所为,或许那阎娘子也根本不是十阎殿的阎娘子,而是极乐教的阎娘子。”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将晚 纪寒此话落下,风璇曦已是阖上了双眸。 如若真如纪寒所猜测的这般,那么于今晨在内海所传开的这则谣言便大有蹊跷了。 于冥思中睁开双眸,风璇曦看向纪寒再次说道:“此事暂且先放下,老身且问你,清月丫头在你天魁教究竟发生了何事?” 听得风璇曦所问,骄阳亦是向前迈出一步,并向风璇曦开口说道:“前辈,我们与清月姑娘相识是在鬼蜮,那日,清月姑娘遇袭,纪寒仗义出手相助……” 在骄阳一字不落的讲述下,白徽众人才终于知道了关于纪寒与这位李清月姑娘的始末。 “前辈,于巨天岛散布流言的重明殿已经伏诛,伤害清月姑娘的曹延直也被纪寒于罗阳岛所杀,还请前辈能够明察,我骄阳如若向前辈说半句假话,必叫我遭天打五雷轰。” 骄阳自自铿锵有力,纪寒亦是紧握她的手向风璇曦说道:“我纪寒亦愿向前辈发誓,晚辈绝没有伤害过清月姑娘。如向前辈说谎,我纪寒亦愿遭受五雷轰顶。” 听得二人下此重誓,风璇曦已经相信了。 在十字岛,若非纪寒识破毒公子的阴谋,恐怕他早已以十步阁交恶。 “化骨之毒乃西海三大奇毒之一,你说你曾为李清月驱毒疗伤?此毒入骨,你如何为她驱毒疗伤?” 听得风璇曦所问,骄阳亦是向她回道:“回前辈,纪寒是将清月姑娘体内的化骨之毒吸入自己体内。” “吸入自己体内?”听得骄阳所说,风璇曦与白徽众人亦是豁然变色。 于变色中,风璇曦忽而扣住了纪寒的手腕。 在风璇曦扣住他手腕的刹那,纪寒亦是突而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内力涌入其手腕经脉之中。 白徽众人屏气凝神,风璇曦亦是再次阖上双眸。 在一番漫长与焦急的等待下,风璇曦忽而睁开双眸。 在她睁开双眸的刹那,其眸中亦是迸射出两道夺目的精光。 “化骨之毒、蚀骨之毒,还有……小子,告诉老身,你与荒傲寒究竟是什么关系?” 风璇曦目光灼灼,向纪寒所问之话亦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震惊。 与荒傲寒是什么关系? 听得风璇曦所问,白徽众人亦是睁大了眼眸。 荒傲寒是谁?那是于二十二年前拯救了这一海江湖之人的大英雄。 如若没有荒傲寒,哪里有今日的他们! “荒傲寒前辈?风前辈,小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绝不是纪寒在装傻充愣,而是他真的不知道风璇曦所问到底是为何意。 他确实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或许与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有关,但是并无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 “不知老身在说什么?”用一双灼热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纪寒,风璇曦向他再次说道:“西海三大奇毒,你小子一人便全中了。” “全中了?”听得风璇曦所说,阿建亦是忽然凑到纪寒身前,并向风璇曦问道:“前辈是说,纪寒体内的旧毒乃西海三大奇毒之首的鸩骨之毒?” “没错!正是鸩骨之毒,老身曾在二十多年前与那鸩毒仙子交过手,她的鸩骨之毒老身如何能不识得?此毒阴险毒辣,一旦身中此毒,其骨骼、体型、容貌皆会发生改变,直至缩骨成婴,做婴而亡,还有,此毒可传三代!” 在白徽众人的震惊之下,风璇曦亦再次用一种凝重的声音说道:“鸩毒仙子一生只出手过两次,一次与老身,一次便是与荒傲寒,你体内遗留有鸩骨之毒的残毒,小子,你自己说说看,你与荒傲寒到底有无关系。” 之前并无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而如今,风璇曦却给了他一个确凿的证据。 这确凿的证据便是他体内所苏醒的鸩骨之毒。 也便是说,他当真是荒傲寒的儿子! 虽说心中已有所准备,但是当他得知真相后,纪寒心中却是难以平静。 “纪……纪大人竟是荒前辈的孩子,这……” 不仅是纪寒一时间难以接受,便是白徽众人亦难以接受。 如若他真的是那位前辈的孩子,那么纪寒便是他们恩人的后人。 “纪寒!”骄阳的眼眶湿润了。 二十年前东枳国惨遭灭国之祸,便是因为一名东枳国女子于二十二年救下了这位拯救江湖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并为此英雄诞下了一子。 也便是说,她与纪寒的身上都留着东枳国的血。 听得骄阳所唤,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她。 但见她泪眼婆娑,纪寒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她说道:“家仇、国仇,我纪寒发誓,必为东枳国一国百姓报此灭国之仇。” 他的身世已经揭晓,那么他的身上便也留着东枳国的鲜血。 想到那位不堪屈辱的女子于那夜决然赴死的画面,纪寒眸中已是一片湿润。 瞧着纪寒眸中的湿润,风璇曦亦是自怀中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线装秘籍。 将此秘籍递于纪寒面前,风璇曦向他说道:“此乃穹月宝典,练之可重塑筋骨,老身虽与荒傲寒没有交情,但老身却敬他为人,二十二年前他用自己的性命拯救了江湖,二十二年后,子替其父,纪寒,如若十阎殿背后真为极乐教,老身与两位师兄必不会袖手旁观,江湖之事,老身可以插手,但阎娘子所率领的那五万连绳军便需要你来抵挡,你虽是荒傲寒的孩子,但是也不能因着你的身份乱了西海的规矩。” “尊师曾与无尽海立过誓约,所以,为了维护西海的秩序,我风雷岛不能参与进此争端中来,不然乱的便不仅仅只是外海,而是整个西海。” “不过,若是极乐教但敢先乱了西海的秩序,那么我风雷岛必不会置身事外。” 能够化解这场误会,纪寒本已满意,如今又得风璇曦如此保证,纪寒亦是再次向这位前辈施以大礼。 在纪寒众人的送别下,风璇曦一个起跃便跃到那一艘停泊在海面的木舟之上。 木舟渐远,天色将晚! 待得纪寒回身时,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白徽众人那一双双炙热的眼眸。 第五百一十三章 无圣 看着这一双双炙热的眼眸,纪寒亦是向白徽众人说道:“各位前辈,如今大敌当前,只要我等众志成城,必能扫平狼烟、荡平敌寇、护我家园。” 没有什么激伉之语,在犹是得知纪寒的真实身世之后,白徽众人亦是在心中更加尊敬这位英雄少年。 日暮西下,一艘艘海船在战船的护卫下回到巨天岛。 阴瑛不负纪寒众望,于一日间自潍城购得松木四船,麻油十六桶,而纪寒所要的巨木亦在紧锣密张中一船船的运来。 当阴瑛得知纪寒的身世后,她亦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到自豪。 她天魁教的教主竟是荒傲寒前辈的孩子,待得此战过后,她天魁教的名望必将如日中天,响彻西海。 折松木灌麻油,巨天岛上,宗主军士不分彼此,一一在赶制纪寒所绘制的火桶。 鱼鹰全天日里都在向康赋传递着内海千艘战船的消息。 巨天岛被篝火点燃彷如白昼,康赋亦是在一群军士中找到了纪寒的身影。 走至纪寒身前,康赋亦向他快速说道:“纪大人,鱼鹰最新传报,常禄山的大军驻海而停,已经有半日没有动静。” 听得康赋所报,纪寒亦是放下手中的松木筒,自军士中站起。 “看来这常禄山是在等内海向我发难了,只是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康大哥,你继续派鱼鹰监视常禄山大军的动向,我猜想,常禄山若是等不到内海宗门的动作,必定会猜到他的计划已经落空,并加速行军。” “好!”听得纪寒所说,康赋亦是匆忙告退。 这康赋前脚刚走,南依便来了。 走至纪寒身前,南依亦是开门见山的向纪寒说道:“我内力已恢复,你跟我过来,我为你驱毒疗伤。” 风璇曦给他的穹月宝典,他还未来得及一观,如今听得南依所说,纪寒也并没有与她客气。 两人走入一偏僻之地,便双双盘膝而坐。 南依已经知晓纪寒体内的旧毒乃是鸩骨之毒,她也很好奇,为何她的内力竟然能够化解这西海三大奇毒之首的鸩骨之毒。 鸩骨之毒确实可以化解,但是这化骨之毒与蚀骨之毒,她的内力便无法化解了。 再加之这三大奇毒已然在纪寒体内交汇,所以南依的内力对纪寒的帮助便微乎其微了。 这一点不仅纪寒感觉到了,南依亦有所感觉。 “还是算了吧,想必这三种奇毒在我体内已经形成了变异,你的内力于我的帮助不过杯水车薪。” 向南依说完此话,纪寒已是站起。 听得纪寒所说,南依亦是皱眉向他问道:“我很好奇,你身中三大奇毒,为何会如没事人般?” “这个我也很好奇,至少现在看来,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阿建也为我看过,只是他也说不出个结果,可能是我这人命大吧阎王不敢收我。” 听得纪寒如此臭屁之话,南依亦是不无好气的瞪了纪寒一眼。 自地上站起,南依亦是继续说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要我为你驱毒疗伤的,可不是我不愿意。” 向纪寒丢下此话,南依便转身离去。 瞧着此女那略显落寞的背影,纪寒亦是暗自摇头。 想到陈匡对他的态度,在想到他能入身宁府为婿,怕是陈匡与他的岳父岳母早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原来他在皇城里便是过着那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日子。 苦等一日,但见内海风平浪静,常禄山已经意识到他的计划怕是已经落空。 而当银月负伤归来后,他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见得银月负伤归来,阎娘子亦是向她询问道是何人所伤于她。 银月回答乃是风璇曦! 风璇曦在去寻纪寒之前,李清月一直是由她所陪伴。 而当风璇曦自外海归来后,便豁然向她出手,不但向她出手,竟还出手打伤了李清月。 她不知那纪寒在外海与风璇曦究竟说了什么,竟然令得她向李清月出手。 风雷岛,一间装修别致的厢房内,风璇曦坐于一张雕花红木椅上,而李清月却是跪在她的脚下。 “你在天魁教所经历的事情,老身已经知晓,清月,此事你并不能怪纪寒,更不能对他怀恨于心。” 听得风璇曦所说,李清月只是默而不语。 瞧着跪在地上始终不语的李清月,风璇曦亦在心中暗暗叹息。 此女怕是已经入了心魔,想要用言语点醒她怕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伤害你的人都已经被纪寒处置,而纪寒也并没有趁你之危,他为你疗伤不惜将化骨之毒引入自己体内,老身不求你能报答他,只希望你能自个儿好好的想想,这几日,你便在这里闭门思过吧。” 向李清月丢下此话,风璇曦便起身离去。 听到阖门之声,李清月亦是自地上站起。 她本以为自己至少与纪寒一夜春宵过,却没成想这竟是自己一番自欺欺人的幻想。 可笑,当真可笑! 我李清月的仇,何要你纪寒来报。 若是风璇曦不让她得知真相还好,可是风璇曦却偏偏告诉了她真相。 也是随着这个真相的落幕,使的李清月更加怀恨于纪寒。 纪寒并没有在她昏迷时对她造次,这便也说明她在纪寒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还是说,纪寒根本就是嫌弃她这一幅已经不再纯洁的身子。 那名于她万念俱灰之下给她予指引的女子也被风璇曦所伤,这西海如此广阔,自此之后她该依靠谁?该相信谁? 她已经不是入了心魔,而是入了心障。 千艘海船于银月归来后再次起航,而在这支大军起航之时,风璇曦已经来到了无圣师兄的住处。 无圣师兄所居之处为一木屋,此木屋依山傍水,佰草繁茂。 一身粗布白衣,赤脚踩于一水滩之中,比起风璇曦的满头银发,这位无圣却是有着一头如瀑的长发。 黑发如缎,身姿如柳! 这位无圣非是一名老者,而是一位花容月貌正值盛世芳华的年轻女子。 第五百一十四章 起航 “师兄!”走至水滩前,风璇曦亦是垂眸看向了那正在此女赤足下畅游的一只只五颜六色的鱼儿。 足白似玉,彷如一对精雕玉琢的玉器一般。 听得风璇曦所唤,此女亦是踏着清水走上岸来。 一双如玉般的赤足踩在绿油油的草地之上,这名彷若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亦是怀抱双膝坐于草地之上。 “又出去了?”抬起一双如珍珠般的眼眸,此女轻启朱唇向风璇曦问道。 不待风璇曦回答,此女又再次向她说道:“近日内海被毒公子搅的乌烟瘴气,雷瞳师兄已经查明了那毒公子的真实身份,原来此人便是十阎之一的毒阎,对于这位毒公子在内海的一番所为,风师兄如何看?” 十阎? 听得此名,风璇曦亦是忽而皱眉。 十阎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久远到若不是无圣师兄提醒,她都将要忘记江湖中还有一号这样的组织。 “自古江湖中便有这样一个传闻,有这么一个组织,他们各个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只要他们愿意,便会将整个江湖、天下玩弄于股掌,如今看来,此言非需,那毒公子确实是将我内海玩弄于股掌之间了。”无圣在向风璇曦说此话时,已经自草地起身。 前方有一坐落于花丛之中的石亭,无圣赤着双足亦正在向着前方的那座石亭走去。 “这个组织自创立之初便唯有十人,自古不更,当中若有人死去,其他九人就会寻找一名新的人选并授予秘笈,成为新的一员。” “对外,他们称他们的这个组织为十阎,对内,他们称他们为十王。” 在无圣向风璇曦说这些话时,她已经走入石亭中。 亭外百花争艳,无圣望着这亭外的美景再次说道:“毒公子成功挑起了内海的纷争,而后又不占片叶的洒然离去,不得不说,这十阎,当真是各个都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难怪他们敢狂言,若是他们愿意便可将这江湖与天下戏弄于掌间。” “也不尽然!”听得无圣所说,风璇曦亦是否定无圣的看法继续说道:“至少在十字岛上,纪寒便拆穿了毒公子的阴险诡计。” “纪寒?”突然听得此名,无圣亦是回身看向风璇曦问道。 “恩,无圣师兄,外海天魁教的教主纪寒便是二十二年前拯救江湖于水火之中的荒傲寒的后人。” “荒傲寒的后人?”听得风璇曦此说,无圣那一双如珍珠般明润的眸子亦是泛出一道奇异之色。 “有趣,当真有趣,晨间传言此子乃庙堂中人,我便觉得此事颇有些意思,现在看来,太武的这位圣上是步了一盘大棋啊。国不保夕,这位圣上想必是又打起了江湖的心思,故此,才派了这位荒傲寒的后人来西海。” 瞧着这位不食人间烟花的师兄,风璇曦亦在心中暗自叹息。 她这位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孤冷,这孤冷是因她看事看的太过通透,这将任何事都看的太过通透了,那么她便再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对事没了兴趣,性子自然就冷了一些。 说白了,她的这位师兄就是太过理性。 “师兄,还有一事没向师兄提及。” 看着这一朵孤傲的寒梅,风璇曦亦是将纪寒所让她亲阅的那封密信里的内容全数讲与了这朵寒梅听。 待得风璇曦讲毕,风圣亦是皱起了一双幽眉。 “千蛊、极乐教、谣言,李清月,看来他所猜测的不假,极乐教确实已将势力渗透进了内海,而于今晨所在内海传开的这则谣言,其真实的目的是要我风雷岛参与进这起江湖的纷争中来,从而,极乐教便可以光明正大的插手进内海的事务中来,风师兄,此次你做的很好。” “若是你不去天魁教走上一遭,而是为了当年与李寒月的那点情分受了她女儿的挑唆,怕是变正中了阎娘子的下怀,李清月的遭遇固然值得你去同情,但她已经心术不正,心升怨念,风师兄还是趁早处理了她才是,免得她被外人所利用。” 听得无圣此话,风璇曦心中亦是一凛。 这处理便是杀之,无圣要风璇曦杀了李清月。 停泊在内海的千艘战船在内海各个宗门的观望之下终于起航了。 外海天魁教教主纪寒引太武大军入外海,十阎殿为护内海安宁决定举千艘战船出内海、入外海剿灭这支由纪寒所率领的大军。 所谓师出有名! 十阎殿打着保护内海的口号兵出内海,那些还不明其真实就里的内海宗门们自然不会去插手进这起争端中来。 无论十阎殿是在何时悄然培养了这一支海上大军如今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十阎殿与朝堂的这场角逐于二十二年后再次拉开了序幕。 风雷岛,无圣与风璇曦二人正站在一座阁楼之上俯瞰着行驶于海面之上的这千艘战船。 前者淡漠,后者紧皱着一双眉宇。 于紧皱中,风璇曦亦是向身旁的无圣问道:“无梅师兄,难道我们真的不出手吗?停泊在巨天岛的船只不过四十余艘,如何会是这千艘战船的对手。” 听得风璇曦此话,无圣亦是用一种淡漠的声音向她说道:“风师兄方才也说了他是荒傲寒的后人,既然他是那位的后人,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有,如若我风雷岛真的插手进这场争端来,便无疑是给这支心怀不轨的十阎殿大军开了一条补给的通道。便让他们一战吧,此战无论谁胜谁负,我们只需要静观结果便好。” 十字岛上,当陆瑾看到这支正在向着外海开赴的十阎殿大军时,他已是心急如焚。 可是心急如焚又能如何?今晨一则暴露纪寒身份的流言已经在内海各个宗门中所传开,纵然杜十一与白胜有心想要为纪寒尽一些绵薄之力,可奈何十阎殿是打着保护内海的口号而出动的,若是他们选择在此刻站在纪寒一边,恐怕将会在整个内海宗门中成为众矢之的乃至于背负背叛内海的恶名。 第五百一十五章 战前 数只鱼鹰于空盘旋! 于盘旋中,这数只鱼鹰忽而于高空中散开,纷纷向着同一个方向疾飞而去。 一夜未眠,在巨天岛众人的众志成城之下,五百火桶已经制作完毕。 在绳州军将这五百火桶搬运至三艘巨大的乌轮上后,纪寒亦是命令这些辛苦了一夜的军士们抓紧休息。 今日风光明媚,晴空如洗,数只鱼鹰自晴空中俯冲而下落至巨天岛。 巨天岛海岸,一名名军士与一名名帮众们衣不解带的正在靠木而息,白徽等众位宗主们也在靠着堆积在海岸上的巨木休息着。 康赋顶着一双蓬肿的眼睛、深一脚浅一脚的正在向着纪寒小心的走来。 他不忍心惊扰这些日夜辛劳的军士与帮众们。 这支绳州军的辛劳他全看在眼里,看着这一张张坚毅中透着稚嫩的脸庞,康赋心中五味陈杂。 江湖与庙堂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江湖与战场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原来他们的安宁便是由这些都可以做他孩子的将士们所给予的。 在一堆高木之下,康赋终于找到了纪寒。 纪寒并未睡下,而是在与两名将军正在小声商议着什么。 但见康赋走来,纪寒亦是抬眸看向康赋问道:“康大哥,他们出动了?” 听得纪寒所问,康赋亦是向纪寒沉声回道:“恩,方才鱼鹰传来的最新消息,那停泊在内海的千艘战船已经起航了,我推测,一日后这支大军应该便能到达外海。” “一日后啊?”听得康赋所回,纪寒亦是重复了一遍。 于重复中,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郑重说道:“康大哥,这侦查敌情一事便交由康大哥你了,我对康大哥只有一个要求,还请康大哥务必做到。” 但听纪寒说的郑重,康赋亦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向纪寒说道:“纪大人请说,康赋一定做到。” 如今巨天岛上人人皆知纪寒乃那位大英雄的后人,英雄后人当以持敬重之心对之。 “一时一报,我要在每一个时辰都能听到十阎殿大军的动向。” “好!”听得纪寒所说,康赋亦是向他拍着胸口保证道。 听得康赋保证,纪寒又再次将垂眸看向了其脚下的一幅外海海图。 这幅海图是由黄猿所绘,包罗外海各个岛屿与海域。 看着纪寒正在认真的看着这幅海图,康赋亦是在好几次的欲言又止下鼓起勇气向纪寒问道:“纪大人,此战我们有多少胜算?” “多少胜算?”听得康赋所问,纪寒、曾广、申屠北三人亦是同时抬眸看向于他。 “康大哥,此战有多少胜算,恕我直言,我也不知道。” 在康赋问时,纪寒回答时,已经有不少的兵士与帮众们醒来。 白徽众人亦是自浅睡中醒来。 一名名兵士与帮众,一名名宗主们亦是纷纷向纪寒这边投去了目光。 纪寒方才所说之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虽然纪寒的这个回答令得他们泄气不少,但这并不能去怪纪寒。 毕竟他们这边能作战的战船只有二十一艘,而十阎殿一方却有千艘可以于海上作战的战船。 虽然身在江湖,也不懂什么兵法,但两方兵力之悬殊他们还是分的清楚的。 两相对比,孰强孰弱,已是显而易见。 见得岛上众人都在看他,纪寒亦是自地上起身。 用一种坚毅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的面庞,纪寒亦是突然用内力向众人震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一仗打下来我们会有多少胜算,但我却知道,知道若是我们败了,十阎殿大军便会延外海一路长驱直入,届时土地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相邻外海的各个城镇也将会变成人间炼狱,所以不管此战胜算几何,我纪寒都决不会后退一步。” 此声如雷,响彻于康赋众人耳边。 站在远处的南依听得纪寒用内力所喊之话,其目光亦在闪烁着。 乌明雅、骄阳二女听得纪寒用内力所喊之话,亦是在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纪寒。 而身为当事人的纪寒却是向康赋众人说完这句话后,便如无事人般的又再次坐了下来。 与十阎殿的这一战,他无需去做任何的动员。 因为这些江湖人能够留下便已经表明了他们愿意与十阎殿一战的决心。 “大人方才为何不多说一些?”待得纪寒坐下,曾广亦是皱着一双眉宇向他问道。 “多说些什么?”听得曾广此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他反问道。 “说些激情澎湃的铿锵之话啊,什么我纪寒必能带领你们打上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之类的,向这些能安抚他们,给他们鼓气的话。” “没错,咱们绳州军自不用大人去鼓励,但是这些没打过仗的江湖人,大人还是应该多鼓励他们一些。”申屠北亦跟着曾广附和道。 听着这二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二人勾起一抹轻笑。 嘴角挂着轻笑,目光却很严肃。 用这种严肃的目光看着曾广二人,纪寒却是用一种调笑的口吻向二人说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一场胜利来的有说服力,不说他们,就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心里其实也没底对吧,毕竟敌我兵力这么悬殊,你们两个只是嘴上不敢问我罢了。” 被纪寒说中了心事,曾广二人亦是面色一红。 确实,双方兵力如此悬殊,他们二人心里确实没底。 虽然绳州舰队在他们心中是一支所向睥睨的舰队,可是以二十一之数对千字之数,这两个数字之间的鸿沟也未免拉的太大了一些。 瞧着二人那一副没有底气的样子,纪寒亦是向二人再次说道:“曾广、申屠北,我给你们两个讲个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役。” “以少胜多的战役?”听得纪寒所说,二人亦是连忙收敛心神做洗耳恭听状。 “这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名叫赤壁之战,此战发生在一条叫做长江的大江之上,一位姓曹的枭雄率八十万大军,一位姓周的名将率五万大军,两军盘踞长江两头,周姓名将率五万军士于长江之上将曹姓枭雄所率领的八十万大军杀的丢盔弃甲,那曹姓枭雄还险些被一位姓关的将军给活捉了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 绳州舰群 纪寒讲毕,等待着这二人向他询问这一战役中的详细细节,可二人却是睁大着一双眼珠以一种看傻缺的目光看着纪寒。 用这种目光看了纪寒许久,曾广才长舒一气向纪寒说道:“大人您就吹吧,我虽不如大人您学富五斗、满腹经纶,但也曾博览古书与兵书,我怎么从未在古书中看到过大人所提到的这场战役。” “我吹?我吹你、妹。”听得曾广此话,纪寒亦是提高了声贝向他驳斥道。 “我没妹。即使下官真有妹妹,大人这么多红颜知己,下官也不会给大人认识我家妹妹的机会。” “诶?”瞧着曾广那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纪寒亦是被这家伙所怼的哑口无言。 瞧着纪寒那一副如吃了一只苍蝇般膈应的样子,申屠北亦是幸灾乐祸的偷笑了起来。 挪了挪位置,纪寒直视着曾广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一丝不苟的向他问道:“曾广,我问你,你上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什么意思?大人,下官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躲过纪寒那欲要吃人的目光,曾广有些心虚的向他说道。 “你说我红颜知己这么多?不会给我认识你、妹妹的机会,我问的是这句话,曾广,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长的帅又兼具人格魅力是我的错不成?” “大人!”听得纪寒此话,曾广亦是再次看向了纪寒。 只是这看纪寒的眼神却有些耐人寻味。 于耐人寻味中,曾广亦是用一种幽幽的语气向纪寒再次说道:“大人,我说您要点脸皮吧,大人您不觉得害臊,下官都替你害臊。” “哈哈!”听得曾广此话,再瞧着纪寒那一张已是青红皂白的面庞,申屠北已是再也忍不住的开始捧腹大笑了起来。 纪寒吃蔫,这还是他申屠北第一次看到。 “咣当”一声,纪寒一脚将曾广坐下的木滚踢出了老远,而曾广亦是睁大着一双眼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边的欢声笑语于海岸传开,也无疑是为这一整个海岸的凝重气氛添加了一味名叫安心的药剂。 纪寒还能在此时与他的属下们开玩笑,便证明他并没有因为此战而紧张。 能跟着这位英雄的后人一同并肩作战,于他们而言是一种弥补也是一种荣幸。 纪寒一笑,便给了一整条海岸吃了一颗稳定军心的定心丸。 这边的打笑吸引了乌明雅二女,也吸引了南依。 在南依看来,明明大战在即,这三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在乌明雅二女看来,纪寒这是在给白徽众人故意营造一种松弛的氛围。 天魁教上下忙里忙外,连乌明雅与骄阳二女也加入了后勤供给的队伍。 一架架飞鸢在白徽众人的瞪目结舌之下出现在乌轮之上。 这飞鸢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于夕阳西下之时,纪寒开始做战前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演习。 每一架飞鸢可装配十枚火桶,三艘乌轮共装配三十架飞鸢。 乌明雅红衣白甲,曾广墨衣黑甲,申屠北棕衣赤甲。 三名将军分别站于三艘乌轮的跑道正中,手中亦各持两面蓝白小旗。 在六面蓝白小旗的挥舞下,三艘乌轮上的第一架飞鸾于奔跑中起航。 甲板为始,仰面十五度的船头为终。 三名飞鸾军身套一对如纸鸢般的飞鸾于飞奔中冲出船头,而后于夕阳斜照下飞向高空。 白徽等一众宗主们看傻眼了,便连南依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站在纪寒身旁的骄阳亦是在不知不觉中紧紧攥住了纪寒的衣角,她攥的很紧,生怕这三架飞上高空的飞鸢自空中掉落。 然而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这起飞的三架飞鸾不仅没有自高空跌落,甚至还于高空中做出了一个个或旋转、或降低、或升高、或转向的高难度系数的动作。 依有飞鸾于三架乌轮上起飞。 当三十架飞鸾全部从乌轮上起飞之后,这二十一艘战船也随即起航。 在起航中二十一艘战船开始分散,以三艘乌轮为首,三字舰队分别驶向不同的海域。 接下来,白徽众人便再次看到了令他们瞪目结舌的一幕。 三十架飞于高空的飞鸢分别分散于三十个不同的位置,并从其位置中投下一枚燃烧着火焰的物体。 在火焰于半空中落下时,一声声劲力十足的离弦之声亦是于白徽众人耳边响起。 震慑人心的一幕出现了,于夕阳斜照之下,百支飞龙箭离弦而出,并以一种无比精准的准确度射在了燃烧着火焰的物体处。 火焰遇水而灭,百支飞龙箭消失于白徽众人震惊的神色之下。 同步而至,火焰落、飞龙箭至! 这还不是令他们最为震惊的,真正令得这一众宗主们感到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距离。 这距离是飞鸢军投下燃烧物体与二十一艘战船的距离。 从目测来看,这二者之间的距离少说也隔着个千米之距吧。 众所众知,平常弓箭的最远射程大概也就二百米左右的样子,而纪寒飞龙箭的射程却比弓箭足足多出了五倍之多的射程。 拥有一支能飞向高空的飞鸢军,还有一架架射程如此之远的飞龙炮,纪寒的这支绳州舰队确实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 三艘乌轮上的令旗官正在向白徽众人展示着一次次令他们眼花缭乱的高端操作。 行令台上,忽而挥蓝旗、忽而挥黑旗,忽而挥赤旗,忽而挥绿旗,又忽而挥黄旗。 六艘副船,其每一艘都有其职责所在。 六桅轻帆速度最快,行于海面上的三艘六桅轻帆如三匹奔腾在海面之上的骏马一般。 一个漂亮的转向漂移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排如雨滴般密集的箭雨,箭雨还未落向海面,三艘六桅轻帆已是扬长而去。 在三艘六桅轻帆出航时,亦有三艘长船为这三艘出航的六桅轻帆保驾护航。 这三艘长船其船身要比另外四艘战船的船身要长出不少,乍看之下就像纪寒那个时代的龙舟一般的形状。 第五百一十七章 江湖不种田 有一句老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在这一点上,承荃无疑便是那个最钻研好学的徒弟。 身为师者,只能起到引导的作用,或引导学业,或技艺,或武学,而想要学有所成,便需要学子自身的努力才行。 纪寒为绳州舰队勾勒出了一幅蓝图,并用八大家的商船改造出了第一支绳州舰队,而承荃却在纪寒离去的时日里苦心钻研,将这一支绳州舰队打造成了一支真正的无敌之师。 无论是弹簧技艺,还是绳州舰队的性能,承荃在纪寒所绘蓝图的基础之上做出了更高的突破。 譬如纪寒所看到的这三艘保护六桅轻帆的护卫长船。 此船船身虽长,但却并不庸笨,承荃在改造护卫长船时,将海上所要面临的种种因素皆考虑在内。 为了弥补船身太长,船行庸笨的缺点,承荃将长船的船宽做了大胆的调整。 这一大胆的调整便是将长船的船宽压缩,从而使此船看上去如同一条伸直了身子的海蛇一般。 在将此船做出调整后,在乌明雅众人的鼓励下,承荃也为此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螣蛇! 纪寒的这支绳州舰队,不仅蛇舰有名,其他六艘战船亦有战名。 乌轮不再叫乌轮,而叫纪舟舰! 六桅轻帆亦改名叫做疾风,申屠家的二轨重船改名为屠夫。 承家战船改名为驱虎,由池家采珠船与元家远航商船所联合改造的战船改名为吞狼。 而温家的渔船亦在承荃的改造下摇身一变,变成了这六大战船的补给船,虽说是补给,但此船亦装备着两门飞龙炮。 兼具补给与抢修为一身,此船亦被宁嫣命名为凌烟舰。 自此绳州舰队的七艘子母舰被冠以了新的名称。 纪舟舰,纪寒依据前世航母为蓝本而造。 驱虎、吞狼为护卫纪舟舰的战列舰与战巡。 屠夫为重巡,疾风为轻巡、螣蛇为驱逐舰、凌烟为补给舰。 这支绳州舰队,纪寒完全是照搬前世航母舰群而打造。 常禄山是有战船千艘,可是那又如何?他的绳州舰队可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不论数量,只论作战力,他相信他的绳州舰队于海上绝对是一支无敌之师。 在三艘驱虎战船的护航下,纪舟舰率领吞狼、屠夫、螣蛇、疾风、凌烟五大战船返回巨天岛海岸。 三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自纪舟舰上跳下,并步走至纪寒身前。 七艘战船上的绳州军亦是各个英姿挺拔的站在甲板上目视纪寒。 “大人,演习完毕,还请大人检验、指导。”曾广代表乌明雅、申屠北二人向纪寒肃穆说道。 检验?指导?指导个屁的指导。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亲手所打造的这支水陆无敌之师于他离开绳州前又精进了不少。 虽说敌我兵力悬殊,但白徽众人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担忧。 纸鸢他们知道,但是能够将人带向高空的纸鸢他们却是连想都未曾想过。 重弩他们知道,但是射程能有如此之远的重弩,实乃他们平生所见。 瞧着那站在一艘艘战船上身姿挺拔、一身甲胄的绳州兵士们,无论是天魁教教众还是沧海会帮众,甚至还有其他宗门的帮众们都已升起了对绳州军的向往之心。 没错,在见识了这一支绳州舰群的神威后,他们已经升起了加入这支绳州军的心思。 江湖虽好,但身为堂堂男儿的他们更向往自己能够像这些绳州军一样有朝一日也穿上这一身甲胄,站于这无敌战船的甲板之上。 “好,很好!”抬眸看向那一名名站在战船之上的绳州兵士,纪寒亦是向他们隔空大喊道:“现在本大人对你们只有一个命令,这个命令便是休息,统统都给本大人我回去好好休息。待得饭好,好酒好肉,大吃一顿,以当明日之壮行。” “诺!” 纪寒语落,于红霞之下,所有绳州军整齐划一的转过身去。 不理柴米事,不知柴米贵! 阴瑛心中虽也振奋,可是奈何她天魁教要管着这一岛之人的吃喝。 便是天魁教之前有再多的积蓄,怕也不够这三千多人这么大鱼大肉吃几天的。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并刻不容缓。 若是这些兵士们吃不好,哪有力气作战。 在白徽众人的簇拥下,阴瑛一脸阴沉的挤开一众宗主们走至纪寒身前。 瞧着阴瑛那一副仿佛别人欠了她银子的样子,纪寒亦是向她疑惑问道:“阴左使,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阴瑛可不会在白徽众人前照顾纪寒的面子。 “教主,如今岛上聚集三千多人,别说我们天魁教没有银山,便是真有一座银山,怕也不够这三千多张嘴吃喝的,教主还是在出征前解决一下大家吃喝上的问题吧。” “诶?”听得阴瑛此话,纪寒亦是一怔。这个问题他倒是还真没想过。 “阴左使,咱们天魁教的银子还能撑上几日?” 阴瑛话落,骄阳亦是向她紧忙问道。 幽怨的瞥了纪寒一眼,阴瑛向骄阳淡声说道:“最多还能撑上四到五日。” 人是铁饭是钢,摆在纪寒面前的这个问题相当严峻。 他虽为一方巡抚与教主,可是身上却掏不出半两银子来。 便在纪寒的一筹莫展下,田慈突然向阴瑛开口说道:“凌崖半岛四十二门有储粮与银钱,我与邱、尹两位掌门这便带人去取。” 听得田慈所说,阴瑛亦是向她冷声说道:“你们那点粮食、银钱不过杯水车薪,又能撑的了几日?此事要从根本上去解决。” “从根本上去解决?怎么解决?我们这些江湖人平日又不种地什么的,如何从根本上去解决此事?”听得阴瑛此话,白徽亦是皱眉说道。 海岸边,一位位身份显赫的江湖宗主们开始为这一张嘴发愁了起来。 隔着平日,他们岂会去为这种小事犯难? 外海并非战事之地,虽然岛屿辽阔,但是这些江湖人却从未加以利用过这些岛屿。 第五百一十八章 潍城 毕竟他们身处江湖,怎会沾染这些农作之事? 于白徽众人的敏思苦想中,一道声音突然于纪寒身后响起。 “如今看来,常禄山将众位宗主、掌门诱至罗阳岛后,在行放火烧岛可不仅仅只是让他们无家可归,外海岛屿虽不种农,但岛上能够食用的野物还是很多的,如今各个岛屿被常禄山放火所烧,连带这那些能够食用的野物也被殃及,不得不说,此人于心思上不仅细思恐怖,于伐谋上,亦是不容忽视,这是一名很难对付的敌人。” 听得这身后所说,纪寒亦是转身看向这说话之人。 一身紫衣,头顶紫冠,这说出这番话语的正是紫霄。 在纪寒与白徽众人目光的聚焦下,紫霄亦是再次说道:“与常禄山的一战,恐怕不是三两日便能分出胜负的,我不是在长他人志气,而是在向各位阐述一个事实,此战或许我们真要做好长久的准备了。” 言辞在理、所虑严谨! 能在纪寒向众人展示了他绳州舰群的神威后,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头脑,这紫霄绝非凡人。 他当真只是霍燕燕的随从吗? “紫霄兄所言甚是,不知紫霄兄对现今的困境可有妙策?”听得紫霄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虚心求教道。 但听纪寒所问,紫霄亦是向他真诚说道:“妙策什么的不敢说,这海内物产比之陆地还要富庶,为今之计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下海打鱼?” “正是!” 迎向阴瑛那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眸,紫霄亦是向她沉声说道。 堂堂江湖中人要去做那渔民所做之事,别说阴瑛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便是白徽众人亦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这个新的身份。 将这些江湖宗主、掌门们眼眸中的拒绝与嫌弃尽收眼底,紫霄再次向他们说道:“各位宗主们内力深厚,若是用内力捕鱼势必事半功倍。” 啥? 还要让他们用内力去做那下海捕鱼之事? “当然,这海中也并非只有鱼类可以为我们所食用,至于这海中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是可以让我们所食用的,想必各位久居海岛的宗主们在这一点上要比在下清楚的多。” 紫霄声音落下,各个宗主们皆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让他们这些宗主们下海捕鱼,便如让那些养在深闺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女子下厨做饭一般。 这会不会捕鱼先放在一边不说,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让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各位宗主们先放下他们的身段才是。 转身看向阴瑛、白徽众人,纪寒亦在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解决口粮的办法已经给出,这接下来便是要等这一位位宗主们点头了。 在心中一阵剧烈的挣扎下,白徽终是放下了自己的身段。 “罢了,这位小兄弟所给出的办法已经是最优的了,老夫便做一次渔民吧。” 虽然纪寒未提,但是他却知道,知道纪寒在离开罗阳岛后,为那些被困在罗阳岛上的各位宗主们送去了离开的木船。 那些被困之人中亦有他的孩子。 纪寒不仅心存仁慈还心怀天下,他便是放下身份做一次渔民又有何妨。 海上升明月,明月照此时! 在白徽第一个做出表态后,这明月之下,海面之上便绘出了一幅盛世海景。 一名名宗主们于海面之上高起高落,于高起高落间忽而沉于海底,又忽而自海底冲出。 一道道水柱如喷涌而上的水泉一般接连自明月之下升起,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儿被送上海岸。 不仅有活蹦乱跳的鱼儿被送上海岸,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海底植物也被送上海岸。 一名名帮众们于慌忙中开始在海岸上捡鱼,有的帮众甚至脱下身上的衣衫,用衣衫来盛鱼。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些江湖帮众们便捡了个盆满钵满。 家国逢难全民皆兵,外海逢难,全民皆厨。 有了这些江湖人作为绳州军的后勤,纪寒心中大定。 在巨天岛一片欣欣忙碌之时,潍城却是人心惶惶。 今日天魁教于潍城采买大量麻油、松木,令得居住在潍城中的江湖中人嗅到了一种危险的味道。 于多番打听之下,他们终于打听到天魁教采买大量麻油、松木的缘由。 十阎殿死灰复燃携三万殿众千艘战船欲出内海攻打太武,而天魁教教主携外海各个宗门欲要于外海拒挡这支万人大军。 两方兵力不成正比,倘若天魁教败,那么潍城便首当其冲成为十阎殿大军第一座所攻占的城池。 这潍城可无朝廷官员治理,也无驻兵把守,有一些江湖人士在听得此骇闻后,便纷纷连夜逃出潍城,而有的江湖中人却选择了留在潍城观望此战最终的结局与走向。 若是天魁教当真抵挡不住十阎殿大军的脚步,他们再逃亦是不迟。 白日里的潍城可谓是热闹非凡,而今夜里的潍城却是寂静如斯。 城中多半酒肆已经关门,而在平日夜里最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花楼亦是关了个彻底。 街道萧条,门庭紧闭,一座大城中唯有寥寥几家酒肆挂着迎客的门灯。 原本应是在此时络绎不绝的城门在此骇闻的影响下已是空无一人。 城门大开,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 皱着一双眉宇,两道身影身披月色于城楼下迈入城门。 这两道身影各身着一身粗布衣衫,腰间挂一口平常的朴刀。 月色拉长倒影在二人脚下的影子。 “奇怪,今夜这城里怎生如此冷清?” “确实有些奇怪,连两旁的门店也全都关了。” 二人心怀疑惑,沿着这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继续前行。 行至一十字路口,二人终于于其左手边的街道里看到了两盏敞亮的灯笼。 比起这一路走来的死寂与黑暗,这两盏敞亮的灯笼对他二人来说,如同于绝境中看到逃出生天的出口一般。 加快脚步,二人朝着这两盏通亮的灯笼快步走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夜黑、风高、车马行 走至灯笼下,二人先是抬眸看了看此门店的门匾,门匾上刻:盛运米行四字。 一间米行? 站在两盏灯笼下的二人于疑惑中互望了一眼彼此。 一路走来,沿街所有大小门店皆已关门,而这间米行虽然挂着两盏敞亮的灯笼,但二人却不确定这间米行是否营业。 因为此间米行的门是闭着的,虽然门紧闭但却并未如其他门店般上锁。 “朱奎,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奇怪?”听得同伴所问,这名名叫朱圭之人亦是看向这名问话之人。 “何止是奇怪,我觉得简直就是活他妈的见鬼。咱哥俩才离开潍城几日?怎么这一趟回来潍城就跟变成了一座死城一样。” 死城?杜奎觉得朱奎的这个比喻很是恰当。 二人本乃天魁教教众,于数日前接了一份走镖的活计出城了几日,这一趟走镖,二人亦是赚了好几十辆银子,本想着回到潍城先潇洒一番而后再寻船回天魁教,却没成想,这一回来,潍城便变成了如今这般鬼样。 这座城究竟发生了何事,杜奎二人亦是迫切的想要知道。 便在二人盯着这一扇紧闭的店门时,于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马车的声音。 听得马车声,二人亦是同时望向前方的十字路口。 月幽深,街寂静,四辆马车于十字路口中心汇聚一处,而后向着杜奎二人所立的这条街道走来。 借着幽深的月色,杜奎二人隐约在头车前看到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身段妖柔,一看便是一名女子,而在这名女子身后还跟着十几名护卫马车的护卫。 由于这间米行的门前坐落着两尊石狮的缘故,那名走于最前的女子并未看到杜奎二人。 紧紧盯着前方的这支车队,朱奎眯缝着双眼看着这名走于马车最前的女子压低着声音向杜奎突然说道:“朱奎,我怎么瞧着这女的有些眼熟。” “眼熟?”听得朱奎此话,杜奎亦是睁大着一双眼珠再次看向那名走于最前的女子。 便在杜奎定睛观看之时,朱奎再次突然向他说道:“是鸿寨的鸿四娘,没错就是她。” “鸿四娘?”听得朱奎所说,杜奎心中亦是一凛。 这鸿四娘乃长盟岛在潍城开设的一间商行的掌柜,此女在潍城的口碑还颇具诚信,城中许多的商贾都愿意与这位鸿四娘做生意。 今夜的潍城本就透着种种诡异,鸿四娘又亲自于这夜黑风高的夜里带着四辆拉货的马车出现在此街。 看到这诡异一幕,杜奎二人亦是多长了一个心眼,匆忙寻了一条窄巷钻了进去。 马车声于二人耳边骤停,接下来,二人便听到了阵阵脚步之声。 于小心中露出半颗脑袋,杜奎、朱奎二人亦是在暗中观察着鸿四娘一行人。 马车所停之处正是盛运米行,十几名身着灰衣,腰挂朴刀的护卫已是推开米行的店门鱼贯而入。 鸿四娘一人站于两盏灯笼之下扶手而立。 进入米店的一行人并未让朱奎二人等待太久便自米行出来了,出来之时,每一人的肩上皆扛着一个米袋。 将十几袋米粮放于四辆马车上,鸿四娘未言一句,当先转身离去。 从哪里来,自哪里回,当四辆马车行出此条街道后,朱奎二人才从窄巷里钻了出来。 米行店门大开,二人亦是匆忙跑了进去。 诺大米店,竟是被鸿四娘一行人给洗劫了个干干净净。 奇怪,当真是奇怪,按道理说,这鸿四娘腰缠万贯,并不是一个缺钱缺粮食的主,她于这大晚上的从米行搬出这么多米粮做什么? 二人于疑惑中互望彼此一样。 “此事透着蹊跷,咱两跟上去看看。” 杜奎的建议正合朱奎心意,二人亦是快步向着那四辆马车追去。 四辆马车行的缓慢,杜奎二人亦是很容易的便能追上。 鸿四娘乃一名八品境界的高手,杜奎二人并不敢跟她太近。 于一路的跟踪中,杜奎二人发现于今夜行动的并不仅有这四辆马车,沿途一路跟踪,当跟至主街之时,四辆马车已是变成二十余辆之多。 每一辆马车上皆装满了米粮,在鸿四娘的带领下,这二十余辆马车于主街开始向鸿寨的方向行去。 这已经不能称作蹊跷,而是应该称为诡异。 瞧着这整整二十多辆满载而归的马车,杜奎心中估摸着这鸿四娘怕是将这整个潍城的米行都给洗劫了一空。 她弄这么多米粮做什么?这个问题一路困扰着杜奎二人。 二十余辆马车行入鸿寨,杜奎、朱奎二人亦是连忙停下跟踪的脚步。 不能再跟进了,若是继续跟进下去,定会被鸿四娘这一行人发现。 可是若就此放弃,于二人心中又着实不甘。 为了弄清楚这心中的疑惑,二人决定冒死也要拼上一把。 二十余辆马车驶入鸿寨大门,杜奎二人亦是如两只夜猫般忽而弯身奔于鸿寨大门之下。 便在两名鸿寨弟子准备阖上寨门之时,杜奎二人突然自门后杀出。 于门后杀出的二人紧捂着这两名鸿寨弟子的嘴鼻,用手中寒刀狠狠的敲了一下这两名弟子的后脑门。 于挣扎中,两名弟子忽然如两滩烂泥般自杜奎二人手中滑落, 二人亦是紧忙将二人拖出门外。 褪衣、换衣,一气呵成。 换了两名鸿寨弟子衣衫的二人亦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寨门。 将寨门阖上,二人亦是快步朝着那二十余辆马车追去。 待得二人追上马车之时,马车已是停下。 停下之地乃一空旷的园子,在杜奎二人赶来之时,几十名鸿寨弟子已经开始自马车上卸粮了。 鸿四娘端坐于一草棚之下,待得这几十名鸿寨弟子卸完米粮,杜奎二人便看到这些鸿寨弟子竟是将装米的袋子依依拆了开来。 他们拆开米袋作何? 在二人的疑惑中,下一刻,这几十名鸿寨弟子便给予了杜奎二人予答案。 自怀中纷纷取出一个纸裹,而后将纸裹中的白色粉末倒于米粮中。 第五百二十章 长夜行 而后,这几十名鸿寨弟子,或墩、或摇,或提着米袋上下起落。 动作虽然繁多,但目的却只有一个,那便是让这些白色粉末与米袋里的米粮完全混合。 他们这是在米粮里下毒! 一个答案忽然于杜奎二人脑海中呼之而出! “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 便在杜奎二人心惊之余,一道声音忽而自其二人身后响起。 诡城、诡夜、诡事,骤问。 当杜奎二人听得这身后所响起的这道问话声时,二人即便是想要冷静也无法冷静下来。 “还不快去帮忙,想偷懒是吧。” 声落,一道身影自他二人身边经过,并径直向着那坐在草棚下的鸿四娘走去。 额头上的冷汗正如黄豆般大小的往下淌着,杜奎二人于心跳加剧中紧低着头匆匆向着前方那些正在向米粮里投毒的鸿寨弟子们走去。 所幸这些弟子们正在忙于手头上的事情,并未在意二人。 将投过毒的米粮袋子再次重新绑好,一名鸿寨弟子亦是向杜奎二人冷声说道:“你们两个动作麻利点,赶紧将这些粮食搬上马车。” 一边搬运米粮,二人亦在偷偷的窥伺着那位坐在草棚下的鸿四娘与一名中年男子。 这二人在草棚下仿似在说着什么,但因为二人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杜奎二人并不能听到草棚下二人的对话。 待得所有米粮全数重新搬上马车,鸿四娘才自草棚下起身。 接下来,在鸿四娘与这名中年男子的看护下,这一支浩荡车队再次出发。 出发的目的地是鸿寨码头。 月色稀薄,淡云遮月。 两艘商船安静的停泊于稀薄的月色之下。 在这二十余辆马车驶入码头后,两艘商船上亦是燃起道道火把。 船上之人将登船的甲板放下,鸿四娘开始命令这些弟子将米粮搬上商船。 这是要出海吗?运两船有毒的米粮出海?这鸿四娘究竟要做什么? 码头灯火通明,在鸿四娘的监督下,杜奎二人也只能随波逐流,做起搬运工来。 待得船下的所有米粮搬上这两艘商船,鸿寨弟子们也开始陆续自船上走下。 看来,他们这些弟子的任务只是运粮,而不是随船出海。 因为方才搬运米粮的缘故,杜奎二人亦因此而错开一些距离。 站在鸿四娘身旁的中年男子很满意这两船的货物,于满意中亦是转眸看向鸿四娘说道:“四娘,这次你做的很好,当记大功。” 听得此名中年男子所说,鸿四娘亦是向他淡声说道:“功劳一事暂且放在一旁,荀先生身担重任,此行,可莫要让公子失望才好。” “当然。”心中虽对鸿四娘所说稍有不满,但这名中年男子却不能将这心中的不满挂在脸上。 毕竟,比起他来,那位公子更器重此女。 但见鸿四娘不再言语,荀涛亦是很识相的没有再去自讨没趣。 待得鸿寨弟子们全数走下船来,荀涛亦是准备登船。 只是自登船前他心中尚有一疑问,这心中疑问便是,鸿四娘为何将这等白捡的功劳让给了他。 按说,若是此事由鸿四娘亲自来办的话,她将会在公子面前立下不世之功,但是这到手的功劳她却让给了他荀涛。 也许是因为心中多疑的缘故,也许是想要解开这心中疑惑,荀涛决定在登船之前,必须要向鸿四娘问个明白。 “四娘,荀某心中有一疑问想要请教。”将姿态尽可能的放低,荀涛亦是表现出一幅求教的姿态向鸿四娘问道。 “哦?荀先生是想问我,为何我要将这功劳分荀先生一半吧?”看向荀涛,鸿四娘亦是直接拆穿了他的心思。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因为他见过我,所以只能由荀先生你来代劳。” “他见过你?”听得鸿四娘所说,荀涛亦是微微一怔。 “四娘是说,那位新任的天魁教教主见过四娘你?” “恩,他曾做过我的船,也知我的身份,所以我不能露面。” 原来如此,听得鸿四娘的回答,苟涛心中再无疑问。 船下二人的对话并未如之前般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混在众鸿寨弟子中的杜奎二人听到了。 原来这两船被动了手脚的米粮是送往天魁教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暗算天魁教。 可是为什么呢?天魁教与长盟岛素来无冤无仇,这长盟岛为何要加害天魁教? 站在人群中的二人心中亦是升起滔天骇浪。 六奇宫携巨天岛十大宗门攻打天阳教,天阳教四大堂主纷纷叛教,他二人的这条性命是黄猿用性命所换来的。 此次出城,他二人已经自一名长行走于海上的货商中听得了关于天魁教的消息。 傀阴、天阳二教重新合为一教,阴瑛、骄阳两位前教主推举纪寒为天魁教新任教主。 此次他二人归来便是准备重回天魁教的,身为天魁教众,却突然听得有人要暗算他们的教宗,此事他们怎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若是这两船被做了手脚的米粮当真运入天魁教内,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人群中的二人互望了一眼彼此,自彼此眸中皆看到了彼此眸中所迸射而出的愤怒。 排着长队,一名名鸿寨弟子开始陆续回到马车旁。 人群中朱奎在前、杜奎在后。 在经过鸿四娘与苟涛二人身旁时,朱奎亦是向她二人投去了仇恨的目光。 码头灯火通明,鸿四娘亦在用一双锋利如刀的双眸看着这些自她身旁走过的鸿寨弟子。 “你,站住!” 当朱奎经过鸿四娘身旁时,一道冷冽之声忽而于他耳畔炸响。 正在前行的鸿寨弟子纷纷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 身后响起一声声低沉的脚步之声,朱奎知道有人正在向他走来。 被发现了! 当朱奎听得这身后脚步声时,他知道他被发现了。 若是不知道真相之前,朱奎也许会害怕,但此刻他心中却毫无畏惧。 脚步声于他身后停下,鸿四娘站在朱奎身后冷声说道:“你,将头转过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 舍身 这自身后传入他耳中的声音犹如九幽之下的寒泉般冷冽。 转身,以一种无畏之姿迎向身后这一双锋利如刀的双眸。 鸿四娘紧紧盯着这一张陌生的面孔说道:“你非我寨中之人,说,你是何人,为何混入我鸿寨,到底有何居心!” 他的身份既已败露,那么便万不能让杜奎的身份也跟着一同败露。 为了保全杜奎,朱奎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鸿四娘的注意力吸引在他的身上。 一言不发、不声不吭,朱奎只是用一种无畏的目光盯着鸿四娘看。 “不说?”被朱奎用眼神所挑衅,鸿四娘亦是忽而出手扣住朱奎的咽喉,并将他拉倒在地。 身脚踩在朱奎的脊背之上,鸿四娘亦是伸手向一名鸿寨弟子冷声说道:“刀来!” 听得当家所命,一名鸿寨弟子亦是连忙自腰间抽出寒刀递于鸿四娘手中。 将森森寒刀放于朱奎眼前,鸿四娘亦是向他居高临下的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看到朱奎被制,站在人群中的杜奎亦是目露睚眦。 手按刀柄,神情激动,即使拼死一搏,他也不能置他的兄弟于不顾。 森森刀影映入朱奎眸中,被踩在地上的朱奎亦是抬眸看向前方,做视死如归之状。 用这种视死如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朱奎亦是用一种凌然的语气向前方喊道:“哼,我已经听到了你们的奸计,你们想加害天魁教的奸计是不会得逞的。” 他虽看不到站在人群中的杜奎,但此话他是喊给杜奎听的。 他是在提醒人群中的杜奎,提醒他要以天魁教的安危为重,莫要管他的死活。 森寒刀影于朱奎眸中绽放开来,鸿四娘手起刀落,将朱奎的一根手指斩断。 “你若再不说,本当家便将你这十根手指一根根的斩掉,你若还是不说,斩了你的十根手指,本当家便再一根根的斩掉你十根脚趾,斩到直到你说为止。” 十指连心,那自朱圭喉间本要迸射出的撕喊强行被朱奎扼杀在喉咙里。 他不能喊痛,因为杜奎能够听到,他不能喊痛,因为他怕杜奎会因此而做出冲动的事来。 但见此人如此嘴硬,鸿四娘亦是再次手起刀落。 又是一根手指被寒刀斩断,看到此幕的这些鸿寨弟子们也是在直打着哆嗦。 别看他们的当家是一名女子,若论心狠手辣,他们的这位大当家可是要比男人狠毒。 刀落之下,只有闷哼之声。 站在人群中的杜奎,他的心也在跟着这一声声刀落之声而滴血。 朱奎是在舍身取义,更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杜奎。 十根手指已被接连斩断,此人却仍是缄口不言。 手握寒刀,鸿四娘将她那一双锋利如刀的眸子投向了前方的二十余名鸿寨弟子。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此人如此嘴硬?难道说他还有同伙藏身其中? 但见这一柄斩掉他十根手指的寒刀离开其眸中,朱奎亦是忽然用尽全身力气自鸿四娘脚下翻滚开来。 没了鸿四娘的制服,朱奎亦是屈着双膝自地上站起。 站起,而后回身朝鸿四娘的身后撕声大喊道:“快走!” 此话喊完,朱奎亦是向着鸿四娘如一头蛮牛般直撞而去。 听得朱奎所喊,鸿四娘下意识的自前方移开目光,看向了其身后。 亦是在她看向其身后的刹那,朱奎已经撞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可以躲开朱奎的冲撞,但是却奈何被朱奎方才所喊分去了心神。 噗呲! 一声寒刀贯穿身体的声音忽而于鸿四娘耳边炸响开来。 没有手指,便用手掌。 在寒刀贯穿朱奎身体之时,朱奎亦是用一双没有手指的手掌死死的抱住了鸿四娘的腰肢。 “大当家!” 鸿四娘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试图将这具环抱住她的尸体自其身上挣出。 可是她却突然发现,这一双环抱住她腰肢的手臂彷如一双铁钳一般的紧固。 这人都已经死了,可是这彷如铁钳一般的力道是从何而来。 这还不是最令鸿四娘愤怒的,真正令她愤怒的是紧抱着她的这具尸体所从口中吐出的东西。 吐在她身上的是一种红色的粘稠状液体。 那液体中混合着血肉与血液。 为了忍受这十指连心之痛,为了不发出一声惨叫,朱奎竟是将他的舌头所咬碎。 “快将这恶心的东西给本当家从身上拉开。” 刹那之间,码头乱做一团。 眼中已经一片湿润,攥着的双拳亦是向下滴着血珠。 杜奎用一种告别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被人群所淹没的朱奎的尸体。 “兄弟,等我回来接你。” 两滴晶莹的泪珠自杜奎眼角滑落,而后趁着码头的大乱,杜奎决然转身跳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跳入海水,决堤的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游出鸿寨码头,杜奎一路向着潍城码头狂奔而去。 沾染了一身晦气,鸿四娘的心情可谓是遭透。 看向荀涛,鸿四娘亦是向他厉声喝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做事。若是误了公子的大事,你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平时趾高气昂也便罢了,此刻却开始教训了他起来。 心中有气,却不能发之。 苟涛憋着一肚子的窝火,登上商船。 这是一次与时间的赛跑,若是杜奎不能赶在荀涛之前先抵达天魁教,那么朱奎的牺牲将会毫无意义。 一路狂奔至潍城码头,万幸码头停泊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 跳上一艘小船,解开船绳,杜奎亦是于争分夺秒中划桨而去。 此夜依然未尽,在一只只鱼鹰不分昼夜的监视下,行驶在内海之上的千艘战船忽而加速。 千艘战船上的兵士各个肃穆而立,他们不苟言笑,也不彼此攀谈,只是如一具具冰冷的雕塑般站着一动不动。 人如雕塑而立,双眸空洞无神。 在黑夜的笼罩下,这千艘战船上的上万多名军士便彷如是九幽之下借来的阴兵一般。 阴船、阴兵! 这被夜色所包裹的千艘战船上也没有一丝光亮。 在千艘战船的疾驰之下,海面亦是泛起千万层黑粼粼的波涛。 波涛汹涌,发出一声声震耳发聩的鬼哭狼嚎之声。 第五百二十二章 人挪活、树挪死 一只只鱼鹰跟随着这千艘乘风破浪的战船而飞。 在紧随中,一只鱼鹰亦是突然自这漆黑的苍穹里俯冲而下。 许是这只鱼鹰飞累了,想要落在其中一艘战船上歇息片刻。 只是它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一名正肃穆而站、一身黑甲的兵士的身上。 在这只鱼鹰方落在这名兵士肩膀的刹那,这名本是一动不动的兵士忽然已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捉住了落在其肩膀上的这只鱼鹰。 这只手的速度极快,令得这只训练有素的鱼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被活生生的擒入手中。 在这只鱼鹰激烈的挣扎下,这名双眸空洞的黑甲兵士将它送入了自己的嘴边。 下一刻,这名黑甲兵忽而张口咬向这只正在其手中激烈挣扎的鱼鹰。 鱼鹰在临死前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厉叫。它死了,被这名黑甲兵连其羽毛一并食入腹中。 “将这些鱼鹰统统给本将军射下来。” 一道声音忽而于一艘战船上响起。 而后,一支支羽箭冲向漆黑的苍穹之上。 伴着这一支支冲向苍穹的羽箭,一只只鱼鹰亦是自漆黑如墨的苍穹飞坠而下。 巨天岛! 康赋正在海岸旁焦急的踱着步子。 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他的鱼鹰却是没有一只飞回来。 他心中不安,于不安中也想到,恐怕他的鱼鹰们已经遭遇了不测。 半个时辰的延误不需他去寻纪寒,纪寒已是前来寻他。 走至康赋身前,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康大哥,是不是一只都没有回来。” 听得纪寒所问,康赋亦是目露痛苦之色。 “没有,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我的鱼鹰一只也没有飞回,我猜想它们可能……” 说到可能二字,康赋亦是无法在说下去。 “大人,鱼鹰未归,恐怕是被常禄山发现了。这下,我们便失去了侦查敌情动向的手段。” 听得曾广所说,康赋亦是怒声向纪寒说道:“便是被发现,他便射杀我的鱼鹰吗?” 纪寒知道康赋心中很不好受,但是他还是要说。 “康大哥,这就是战争,纵观古今,没有一场战争不是残酷的,在战场上,生命便如枯草,野火所过,枯草俱焚。康大哥,在战争面面,没有仁慈可言。” “没有仁慈可言?”听得纪寒所说,康赋亦是豁然抬眸看向于他。 那可是整整五十多只鱼鹰啊,虽然它们是飞禽但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一去,它们便再也不能归来。 “没了鱼鹰,我便没了侦查十阎殿大军动向的手段,纪寒,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得康赋所问,曾广、申屠北二人亦是纷纷看向纪寒。 绳州五位将军中,申屠北是资历最浅的一位,他没读过任何兵书,虽然在被纪寒委以重任后他也曾奋发图强,经常请教鲁大子、史钺两位将军于兵法、战术,但是这兵法可授、战术可传,而行军打仗的经验呢?这可是无法面授相传的。 经验只能来源于积累。 至于曾广,他也不是一位常年征战于沙场的将军。 绳州五大将中,唯有鲁大子、史钺、顾涂三位将军才是身经百战的百战将军。 而这三位百战将军已经跟随纪大夫人前往东启,抵御东启海军。 “曾广!”在三人的注视下,纪寒突然转眸看向于他,并向他问道:“曾广,我问你,若是你率领常禄山的连绳军,在射杀鱼鹰后会如何做?” 听得纪寒所问,曾广亦是做沉思状。 于沉思中,曾广开口向纪寒说道:“两军交战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常禄山射杀监视他大军动向的鱼鹰,显然是为了不让我们得知他大军的动向,我若是他,应该会加速行军。” “加速行军?很好,那便按照你的推测来设想,之前康大哥说,明日常禄山的大军便会抵达外海,我们将这个时程推前。自内海入外海必绕不开鬼蜮附近的海域,那鬼蜮礁石密布,不宜战船前行,所以常禄山要想进入外海,便唯有两条海路可走。申屠北,将海图拿出来。” 听得纪寒所说,申屠北亦是匆忙自怀中取出海图,并摊开在众人面前。 海图摊开,纪寒亦是伸手落在了这张海图上的两个地方。 在康赋三人定睛看向纪寒所指之处时,纪寒亦是再次向康赋问道:“康大哥,你之前跟踪他们时,他们是从这两条海路中的哪一条海路进入内海的。” 听得纪寒所问,康赋亦是连忙伸手指向了纪寒所指的一处海路。 “是这条!当初他们便是从这条海路进入内海的。” 纪寒伸手所指的是湾厦海域! “很好,那么我们便赌一把,赌一把常禄山还会选择从湾厦海域进入外海。” 赌一把?听得纪寒所说,曾广、申屠北二人亦是向纪寒投去了诧异的目光。 迎着二人眸中的诧异之色,纪寒再次向二人确定道:“你们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赌一把,申屠北,传令下去,绳州军即刻起航。” “即刻起航?大人现在?”听得纪寒所命,曾广、申屠北二人心中已是突然一凛。 “恩,就现在,快去!” “诺!”瞧着纪寒眸中的坚定,申屠北亦是匆忙抱拳告退。 申屠北匆匆离去,纪寒亦是看向康赋说道:“康大哥,咱们先别过,明日再聊。” “啊?” 还未等康赋反应过来,纪寒、曾广便已经快步离去。 瞧着纪寒这一幅雷厉风行的做派,康赋的目光亦在闪烁。 此子当真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大气魄。 “大人,我们起航去做什么?” 于快步前行中,曾广亦是向纪寒急声问道。 “还能去做什么?当然是去搞奇袭,你以为这大半夜的我出海是去看夜景啊。” “奇袭?”曾广懵了,确切的说,他是被纪寒这想一出来一出的作风给整的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大人,兵法云,敌军不明,三军不可擅动,否则……” “否则怎样?”打断曾广欲要再说之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他说道“曾广,人挪活树挪死,这句话你好好琢磨琢磨,琢磨透了,胜过你读万卷书。”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我家大人 人挪活树挪死?此话很好理解啊,为何还要他好好琢磨琢磨。 二十一艘战船要出海? 纪寒此令可谓是在巨天岛掀起千层骇浪。 当纪寒、曾广二人回到海岸时,白徽等众位宗主们亦是纷纷将纪寒所包围。 “纪大人出海作甚?”白徽作为众位宗主的代表,向纪寒问出了此刻他们最想问的问题。 “去给常禄山一个惊喜。”看着这一双双求知欲强烈的眼眸,纪寒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去给常禄山一个惊喜?”果然,在白徽等人听得纪寒此话时,各个都惊掉了下巴。 在白徽等人的惊呆中,纪寒亦是向他们再次说道:“各位前辈麻烦让让,若是延误了军机可不好。” 登上纪舟舰,骄阳、南依二女竟然也在船上。 此次出海,纪寒只带了一位江湖中人,此人便是他天魁教的黄猿护法。 此张海图为黄猿所绘,而纪寒亦需要一位对外海了若指掌的活地图。 在白徽众人的羡慕与忧心下,二十一艘战船驶离巨天岛。 站在纪寒身旁的黄猿很激动,激动到整个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教主要去给常禄山一个惊喜?这惊喜当然不是去给他送上一份惊喜的礼物。 虽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他还是能猜出教主话语中的意思的。 身为江湖中人,什么大风大浪他黄猿没经历过,可是这行军打仗却是头一回,他怎能不激动? 而且犹是在他见过这二十一艘战船的神威后,激动更甚。 “教主。”黄猿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向纪寒激动的问道:“教主,咱们可是要去内海偷袭常禄山?” 听得黄猿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投去欣慰的目光。 “恩,算是吧!” “算是吧?”这是一个什么回答? 不仅问话的黄猿疑惑,连乌明雅三女亦是向纪寒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在四人的紧盯下,纪寒才再次说道:“我猜常禄山要从湾厦海域驶入外海,但若是常禄山不走湾厦海域,那我可就扑空了,所以我才说算是吧。” 听得纪寒的解释,乌明雅三女与黄猿才恍然大悟。 黑夜无尽,海水汹涌,绳州舰队亦是在黑夜中飞速前行。 船速飞快,但船身却不颠簸。 站在这艘纪舟舰的甲板上,黄猿感觉如站在平地中一般平稳。 不仅黄猿感觉到了,第一次登上纪舟舰的骄阳与南依也感觉到了。 “这船?”看着脚下的甲板,南依亦是露出思索的神色。 “今夜风大,海水汹涌,这船速如此之快,按说应当极为颠簸才是,可是站在你这船上却怎生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自脚下移开目光,南依亦是带着疑惑向纪寒问道。 “这是绳州八大家造船的独门绝技,这个问题你应该问明雅,我可回答不出来。”看向乌明雅,纪寒亦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既是独门绝技,南依也并未在问下去。 按照黄猿心中的预测,从巨天岛到湾厦海域至少需要四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赶到,可是纪寒的这支绳州舰队却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到达了目的地。 平日外海之人是不能随便进入内海的,但此一时彼一时。 二十一艘战船驶入湾厦海域,船速亦是忽然慢了下来。 转身看向一身红衣白甲的乌明雅,纪寒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乌明雅就是明白纪寒的心意。 自腰间取出竖笛,乌明雅亦是走至船头。 笛声悠悠,于悠悠笛声中,一只海豚忽而自漆黑如墨的海面上冒出一颗光滑滑的脑袋来。 待得笛声渐落,这只于海面上冒出脑袋的可爱海豚亦是忽而钻入海中。 接下来便是等待了,等待这只海豚所侦查的结果。 三十飞鸢军已经于各自纪舟舰甲板待命,骄阳、南依、黄猿三人亦是带着满满的好奇心快步走到了一名飞鸾军军士的身旁。 三人正在充满好奇的看着背在这名飞鸾军身上的大型飞鸢。 于观看中,南依亦是向这名飞鸾军士问道:“这飞鸾也是你们八大家的独门绝技?” 听得南依所问,这名飞鸾军士亦是向她正色回道:“不是,我八大家可没这个本事,此飞鸾是我家大人所发明的。” “你家大人发明的?” 南依当然知道这名军士口中所指的大人是何人,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难以置信。 听得这名飞鸾军士所说,骄阳、黄猿二人才得知这能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飞鸢竟然是他们的教主所发明的。 “不仅是飞鸢,我们绳州舰队所装配的千里飞龙炮也为我家大人所发明,这么说吧,没有我家大人,便没有绳州军,没有我家大人便没有绳州舰队。”这名军士在向南依说此话时,其双眸难掩对纪寒的崇拜与尊敬之色。 瞧着这名军士双眸中所自然流露而出的对纪寒的崇拜与尊敬之色,南依心中亦是一凛。 这纪寒在绳州究竟都做了什么?竟然令得这些军士如此崇拜于他? 自这名军士身上移开目光,黄猿看向纪寒的目光亦是透着一种崇拜的神色。 而骄阳更不用说,她那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只能装下纪寒一人。 时间于无声无息间悄然流逝,再有不到五个时辰天便亮了。 再等上最后两个时辰,若是再等不到,那么纪寒便要打道回府。 因为等到天亮,那便失去了此次奇袭的效果。 一个时辰过去了,那只海豚还未归来。 在纪寒众人的焦急等待下,又是半个时辰悄然流逝。 于心中所限定的时辰愈来愈近,难道说,今夜他真的要扑空了不成? 若是等到天明,待得常禄山的千艘战船驶入外海,那么他再想偷袭便难了。 常禄山并非什么庸才,而是一名诡计百出的不世将才,罗阳岛坑杀外海所有宗门,若非乌明雅及时赶到,怕是连他纪寒也要葬身于此岛。 正是因此,纪寒才不会轻视此人。 虽然承认常禄山是一名不可轻视的对手,但是他纪寒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火攻 万籁俱寂,唯有海面波涛不止。 纪寒这看似随意的一个临时决定实则是在经过了一番很久的深思熟虑后才定下的。 他为何要让康赋每隔一个时辰便来向他汇报一次常禄山大军的动向,便是为了此次的奇袭。 如今鱼鹰既已被常禄山发现,那么常禄山定然想不到他会在失去鱼鹰这双眼睛之后,突然出现在他的必经之路拦截于他。 千里奔袭,只为今夜一役! 离心中所限定的时间已是愈来愈近,乌明雅等众位将士们亦在紧紧的盯着站在船头的纪寒。 难道今夜当真要扑空了吗?难道是他猜错了吗? 海面波涛不止,于纪寒焦急的等待之下,一只海鱼忽而自这漆黑如墨、泛着滚滚波涛的海水中一跃而出。 在这只海鱼跃出海面的刹那,纪寒亦是不由向前迈出一步。 可惜,这只从海面跃出的海中大鱼并非是海豚,而是一条纪寒所叫不出名字的大鱼。 方才的喜悦随着这只海鱼的沉入海底而烟消云散。 纪寒双眸中亦不觉流露出一抹浓重的失望之色。 自前方的波涛汹涌中移开目光,纪寒转眸看向乌明雅满怀失望的说道:“明雅,下令回岛吧。” 心中限定的时辰已到,既是心中再有不甘,他也只能接受。 这命令已下,可是乌明雅却并未遵从,非但乌明雅并未遵从连骄阳三人亦是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在看着他的身后。 瞧着骄阳三人眸中那灼灼的目光,纪寒亦是忽而转身看向其身后。 这一看他便看到在那波涛汹涌的海水之中,一只海豚正在如孩童般在向着他们做着一些讨好又不失滑稽的动作。 紧紧的盯着这只正在向乌明雅讨好卖乖的海豚,纪寒用一种无比深沉的语气向乌明雅问道:“明雅,它在说什么?” 听得纪寒所问,乌明雅亦是用一种振奋的语气向他回道:“它说,它看到了。” 它说它看到了? 彷如是从绝望中看到一道曙光,纪寒依旧在紧紧的盯着这只正在海中向乌明雅讨好卖乖的海豚。 于紧盯中,纪寒亦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这支海豚咆哮道:“飞鸾军准备,前进,前进,全军出击!” 此声之大,如山呼海啸。 乌明雅亦是自旗台上抽出一展黑旗,下达全军出击的命令。 二十一艘绳州战船以并驾齐驱之势向着前方那一片被月色所吞噬的无垠之海飞驰而去。 船头,骄阳、黄猿、南依三人亦是激动万分。 终于要来了,他们终于能够亲眼见证这支无敌之师的神威了。 三十飞鸾军已经自纪舟舰起飞,螣蛇、疾风二舰已是自纪舟舰身前呼啸而过。 此次奇袭无需制定任何战术,他们只需要将他们平时所训练的运用于实战中便可。 纪寒所制定的这一套战术及其适合夜战,在黑夜中,他们这支绳州舰队便是黑夜中的王者,便是永夜之王。 三十飞鸾军已经消失于骄阳众人的双眸中,绳州舰群亦是于疾驰中突然放慢了速度。 纪舟舰装配飞龙炮十五门,驱虎、吞狼二舰各装配飞龙炮十门。 屠夫装配飞龙炮二十一门,螣蛇、疾风二舰各装配飞龙炮六门。 便是凌烟舰也装配有两门飞龙炮。 每一支舰群共装配七十门飞龙炮,三支舰群共装配有飞龙炮两百一十门。 一身红衣白甲的乌明雅已经登上纪舟舰的作战台。 在其摇动手中绿旗时,二十一艘绳州战船突然于前行中骤停。 二十一艘战船骤停,并于骤停中纷纷将船身横移。 黄猿看的热血沸腾,在他的视角之下,这二十一艘将船身横移的战舰便是一条隔断江海的铁索。 船身横移,两百一十门飞龙炮在绳州军的操控下已经统统掉转到一个方向。 每一架飞龙炮由五名军士来操控。 取箭、装箭、瞄准、操控、发射,五名军士各司其职。 而在每一架飞龙炮的旁边皆放着两个足有半人之高的木箱。 这两个木箱里所盛装的便是绳州飞龙箭。 每一支飞龙箭皆有成人臂膀般粗细,其箭头不但呈三角之势还呈螺旋之势,而最令黄猿好奇的还是飞龙箭的箭身与箭羽。 不同于其他箭矢,飞龙箭不但有平常箭矢尾部的箭羽,其箭身处竟然还有箭羽。 一支箭矢上竟有两处箭羽? 只是这箭矢已令黄猿深感好奇,而这飞龙炮的炮架更是可以做全方位的旋转。 在一名军士的操纵下,黄猿更是看到飞龙炮竟然还可以上下调整高度。 这!这简直已经超越了黄猿对这个时代重弩的认知。 于震惊中,他好像于遥远的黑夜里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便在黄猿以为自己是否眼花时,自那遥远的黑夜之中突然下起了一场如星点般的火雨。 这一场自远方所下落的火雨令得黄猿看的如痴如醉,因为它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到就像是那挂在黑夜里的璀璨星辰于空落下一般。 便在黄猿的如痴如醉中,突然一声震耳发聩的铮铮嗡声于他耳边炸响。 在他还未来得及捂上耳朵时,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排排飞龙箭于他眸中突然乍现又突然消失,一声声离弦之声于他耳边接连不断的炸响开来。 他并不能看到这百支飞龙箭射于敌阵中将会对敌军造成何种毁灭性的打击。 他只能看到在那遥远的海面上突然扬起了一场海火。 折松为炬,灌以麻油,从上风而坠、火烧敌阵。 今夜海风习习,吹的海面波涛汹涌。 不仅天降天火灌入敌阵之中,还有千百飞龙箭射入敌船。 前船走水,中船走火! 借助习习海风,火势亦愈来愈大。 只是奇怪,奇怪的是于千艘战船中却未发出该有的呼救与嘶喊之声。 那些深陷火海中的黑甲兵,彷如火中战神一般凌然不动。 三道身影于一艘建有三层船舱的船舱中飞出。 三道身影落于甲板,而后望向周身这一片滔天火海。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天火 “是纪寒,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我行军的路线,并来偷袭我军。”常禄山双眸镇定,向阎娘子从容不迫的说道。 “先救火!”望着这周身一片火海,阎娘子亦是用一种淡漠的声音向他说道。 在二人对话时,已有数百道身影于其他着火的战船上纷纷跃至阎娘子身旁。 在这数百人的紧盯下,常禄山亦是再次说道:“今夜风大,未免火烧连营,殃及更多战船,可让着火的战船驶出大军,在单行救火。” 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亦是看向这聚拢在她身旁的百人说道:“没听到常将军说的话吗?还不快去。” 常禄山他们可以不放在眼中,但这位阎娘子他们却不能。 听得阎娘子所说,这百名极乐教中的各堂高手们亦是纷纷再次运起轻功飞向各自所指挥的战船。 待得百名高手离去,常禄山亦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前方。 他知道纪寒拥有一种叫做飞龙炮的神兵利器,此飞龙炮的射程远远超出了他这千艘战船所装配重弩的射程。 这用飞龙炮偷袭极乐教大军他能想通,可是这火从何来? 自前方的一片火海中移开目光,常禄山亦是忽而抬眸看向这漆黑如墨的夜空。 天降火雨时,他正在船舱中,所以他并未看到这一番天降奇景。 这一场滔天大火并非飞龙炮所能造成,不是飞龙炮那么必是它物。 难道说此人又发明了一种火器不成? 这三万连绳军已被一种他所不知道的丹药所控,被丹药所控的他们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知觉、没有思想、更没有七情六欲。 可以说,这三万连绳军已被阎娘子用秘术炼制成了一支阴军。 在常禄山抬眸看向这如墨的夜空时,三十飞鸾军早已自空中撤离。 所以,常禄山并未在这如墨的夜空里看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常禄山正确的指挥下,那些燃烧的战船已经纷纷驶出大军。 大火过后,海面之上升起滚滚浓烟,望着这滚滚浓烟,阎娘子向常禄山沉声问道:“下来该如何,若他再来上这么一次,我们该如何应对。” 听得阎娘子所问,常禄山亦是用一种成竹在胸的语气向她回道:“不会有下一次,他的偷袭仅到这里。” “仅到这里?你怎能确定他不会在发动一次偷袭?”银月不知常禄山的笃定是从何来,所以亦是用一种质问的语气向他问道。 自夜色中收回目光,常禄山看向银月说道:“我当然能确定,若他再来偷袭一次,必然会向我们暴露他手中握有的杀手锏,在我们有所防备之下,他可不会做出如此蠢笨的傻事。” 此话乍听之下并无什么说服力,但是慢慢嚼允时,却是甚有道理。 “接下来呢,我们要不要改变行军的海路。”阎娘子相信了常禄山的判断,并向他再次询问道。 “不用改变,我们便如他所愿,从湾厦海域大方驶入外海,在我大军的压境之下,任他再有魑魅魍魉的伎俩也无法弥补两军兵力上的悬殊。还有……我为他准备的米粮应该也快到了。” 在常禄山向阎娘子、银月二人说出此话时,他的嘴角亦再次勾起了一抹诡笑。 此次纪寒于极乐教大军的海空偷袭是成功的,经过一番计损,此次绳州军共击沉、烧毁连绳战船一百一十艘,死于这场海空偷袭之下的黑家军共计一千余数。 在一名极乐教高手的汇报下,常禄山那本是挂在嘴角的诡笑已是散去。 此次,纪寒以出其不意的伎俩小胜他一筹,让他损失了一百余艘战船。 至于那沉尸海底的千名黑家军,常禄山并未将他们的生死放在心上,比起他们的性命,他更在乎的是这沉入海底的百余艘战船。 他深知此战他并无援军也没有可以补给的战船,这战船每损失一艘,他便少一艘,这令他怎能不心痛。 而且如今纪寒手中又握有一种他所不知道的火器,这更令他突然变的谨慎了起来。 看向这名极乐教高手,常禄山亦是向他沉声命令道:“曲堂主,命大军缓行。” “缓行?”听得常禄山所令,曲鸿亦是向他带有置疑的反问道。 大军还没驶进外海便遭受了一场迎头痛击,吃了如此大亏,这常禄山却让大军缓行?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率领千蛊军杀入外海,将那偷袭他大军的纪寒的脑袋拧下来做成酒盅盛酒喝。 但见曲鸿不动,常禄山亦是皱眉看向身旁的阎娘子。 阎娘子亦很头痛,这曲鸿等人根本就不听从常禄山的命令,他们这些江湖人哪里懂得行军打仗?方才若不是常禄山调度有方,那沉于海中的战船数量可不仅只是一百余数了。 “曲堂主!”看向曲鸿,阎娘子的脸色亦是阴沉了下来。 “教尊既然选择了常禄山,那么常禄山便是此次三军的统帅,此话,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忽而听得阎娘子所说,曲鸿心中亦是一凛。 千艘战船于黑夜中继续前行,而方才在海面上所燃起的这场滔天火海已经惊动了内海各个宗门。 十字岛! 白胜、陆瑾、杜十一、白璐璐四人正站于一暗礁之上,那场于海面烧起的天火虽然已经熄灭,但四人的目光却并未从那片海面移开。 这一场十阎殿与外海的大战这便打响了吗? 方才的那场天火究竟是何人所放?虽未亲见,但是陆瑾相信那一定是纪寒的手笔。 在振奋之余,陆瑾心中亦是充满了担忧。 于夜前,连波岛岛主白胜与十步阁阁主杜十一各收到了一封由风雷岛三圣之一的无圣所亲笔写下的书信。 书信中言,所有内海宗门不得过问外海之事,若有违之,风雷岛将会将其逐出内海。 这是自百年来风雷岛第一次干涉内海宗门的事务,而且信中所言之内容更是耐人寻味。 为何会耐人寻味?因为内海大半宗门根本就没有想要去过问外海之事的打算。 这风雷岛突然向内海所有宗门发出这样的一封信函不是多此一举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制胜 发出这样的一封信函,是否当真多此一举,怕是只有居于风雷岛上的三圣知晓。 既然极乐教能在无声无息间将十阎殿收为己用,那么这内海其他的宗门呢?是否也有被极乐教收为己用的? 为了杜绝此等后患,所以,风雷岛唯有向百宗发出此封书信,来明确他风雷岛于此事的态度。 因为无圣深知对外海坐视不理便是对纪寒最大的帮助 回岛了! 在白徽众人的翘首以盼下,二十一艘战船于汹涌波涛中归来。 待得战船靠岸,一名名宗主,一名名帮众亦是各个都踮起了脚尖。 偷袭成功了吗?此刻这是巨天岛上所有人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纪寒下船了,在他下船时他的面部毫无任何表情。 当看到纪寒那一脸的肃然后,白徽等众位宗主们的心中亦是突然咯噔了一下。 从纪寒的表情来看,恐怕是作战失败了。 这第一个作战计划便失败了,那么此后呢? 怀着一种失落与忐忑的心情,白徽亦是向纪寒安慰道:“纪大人,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偷袭不成,纪大人再寻良机便是,可莫要因为这一点挫折而磨灭了大人的雄心壮志啊。” 苦口婆心是真的苦口婆心,白徽在用词上亦是极为的谨慎,生怕会伤及到纪寒这一颗脆弱的心灵。 “是啊,纪大人可千万不要将这一时的胜负放在心上,从长计议,咱们在从长计议。”彭坤亦是小心着用语跟着白徽一同附和道。 诶? 听得白徽、彭坤此话,纪寒亦是被二人这一番莫名的安慰给搞晕了。 “两位前辈,说什么呢你们?”黄猿看不下去了,并义正言辞的向白徽二人说道:“我家教主何时说过偷袭失败了?” “没偷袭失败?”听得黄猿此话,白徽等众位宗主们亦是用一种惊讶的目光再次看向纪寒。 没偷袭失败你干嘛掉着张脸啊? 在这一双双灼灼的目光之下,纪寒亦是向他们淡声说道:“此次算是一场小胜,无需挂齿。” 一场小胜?还无需挂齿? “纪大人,不知这场小胜有多小?”田慈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向纪寒问道。 “我约莫着也就击沉了常禄山一百多艘战船吧,比起他那千艘战船的数量,不过是九牛一毛。” 声音冷淡、表情冷漠,明明打了一场大胜仗,却让人升不出任何的激动与兴奋。 此人好生臭屁! “各位前辈,莫要因为我们得了一场小胜而沾沾自喜,这场战役才刚刚打响。” 天将明,纪寒此话也彻底浇熄了白徽众人心中所升起的喜悦。 没错,纪寒看似很臭屁,但这种臭屁状又何尝不是一种冷静?能在打了一场胜仗后还能保持如此冷静的人,恐怕在场的也唯有纪寒一人。 回到临时所搭建的军帐,纪寒亦是命申屠北再次将海图打开。 常禄山没有补给,纪寒又何尝不是如此。 阴瑛所在潍城收集而来的松木与麻油只能造出五百枚火桶,方才的那场偷袭已经用去了一半。 这一半火桶亦不过才烧毁了常禄山百艘战船。 经此千里偷袭后,常禄山定然会变的谨慎。 若常禄山想要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必然要与纪寒短兵相接,唯有如此,才能展现出他在兵力上对纪寒的绝对压制。 而反之,纪寒所要做的便是不与常禄山发生正面冲突。 远程消耗,便是纪寒所为这一次战役所定下的作战计划,他采集巨木为何,便是要将巨天岛打造成一座进可攻、退可守的坚城。 而常禄山若想要挥师南上,必须要消灭纪寒所率领的绳州军才可。 不能肃清后敌,纪寒便如一根卡在常禄山喉咙里的鱼刺一般,让他唾之不出,咽之不进。 将目光凝聚于海图中的一处,纪寒亦是伸手指着这片图中的海域向曾广众人说道:“此海域名为沼海,此战我们能不能胜,便全在此海。” 听得纪寒所说,曾广亦是皱眉向他说道:“大人,此海终年积雾,我们若是想要将常禄山诱之此地恐绝非易事。” “确实并非易事,你们别忘了,常禄山在罗阳岛是如何坑杀我等的,此人绝不容易对付。”南依亦跟着曾广附和道。 听得二人所说,纪寒亦是自海图中忽而抬眸看向康赋问道:“康大哥,你们在跟踪常禄山大军时,可有发现过补给他们粮草的船只?” “没有!”纪寒此话方落,康赋便向他回道。 “没有?”听得康赋所回,纪寒亦是微微一怔,那可是整整三万大军啊,这三万大军一天所消耗的粮草都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若是他们没有补给,这三万军士又是如何填饱肚子的? 在纪寒的疑惑下,康赋又再次向纪寒补充道:“我与五位弟弟跟踪他们的时日尚短,或许他们船上本就有足够的粮草也说不定,只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们是否有人给他们予补给,这个我便不得而知。” 便是真有后方补给,那也将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连纪寒都要为这岛上三千多人的肚子而发愁,更何况是那率领万军的常禄山? 纪寒是在用一个正常的思维来思考常禄山后勤补给一事。 因为在纪寒的既定思维中,两军交战粮草当为重中之重,若是他能切断常禄山的补给,那么常禄山便会不战而败。 曾广、申屠北二人知道纪寒为何要向康赋询问常禄山补给一事,看来大人是想要在常禄山的粮草一事上做些文章了。 自康赋身上移开目光,纪寒又再次转眸看向申屠北与黄猿说道:“申屠北、黄护法,你二人先回去休息,待正午时,你与黄护法乘疾风舰驶入湾厦海域,严密监视常禄山大军驶入外海后的动向。切记,莫要让常禄山发现你们。” 听得纪寒所令,二人亦是目光一凛。 “诺!”向纪寒郑重抱拳,二人亦是迈步离开军帐。 比起整日里待在天魁教,黄猿更喜欢做这种充满冒险性的事情。 第五百二十七章 高手的直觉 待得申屠北二人离去,纪寒亦再次看向白徽等众位宗主。 “白前辈,各位前辈,纪寒需要各位前辈们做一件事,此事必须要在日落之前完成,而且,我希望各位前辈们务必能够做到。” 但听纪寒说的如此郑重,白徽等人亦是不敢怠慢。 “纪大人请说!” 在一双双灼灼的目光之下,纪寒自衣襟中取出一张图纸,将此张图纸摊开在众位宗主们的眼前,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们说道:“我要各位宗主们按照图中所绘,在日落前将巨天岛围成一座坚城。” 内圆而外方,纪寒这是要将整个巨天岛用那些所采集而来的巨木围成一面密不透风的栅栏。 可是这栅栏的形状也太奇怪了吧。 他们所常见的栅栏便是将一根根圆木扎在地里便可,而纪寒所在图纸中所绘的栅栏却是成三角形的“人”字之状,而这每一个“人”字状的栅栏却是“人”自在外。就相当于是将这一个个“人”字之状的栅栏平放。 “这是什么?”纪寒所绘的“人”字状栅栏并不复杂,白徽众人甚至一看图纸就知该怎么制作,但是这般形状奇怪的栅栏究竟有什么用? 不仅白徽众人好奇,乌明雅、骄阳、南依三女亦是瞧不明白这样华而不实的栅栏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所谓说不如做,在乌明雅众人的疑惑下,纪寒已是走至案前。 将事先做好的迷你版“人”自栅栏从桌案下取出。 而后在一双双好奇的目光下,纪寒将这“人”字栅栏放在桌案上。 拉动那系在最上端的那一撇人字上的小绳,这个平放的“人”字型栅栏亦是在白徽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变成了一个垂直的“l”形。 当纪寒松开手中的小绳时,那本是竖起的直木忽然坠下。 “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于军帐内响起。 已经无需纪寒再去解释,他们已经全然看到了。 这——这哪里是什么栅栏,分明就是一种简易的机关嘛。 “你们可以将这种栅栏想象成一排张大着的巨口,虽然这张巨口不够锋利也不能将敌人咬碎,但是拍死个人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听得纪寒此话,白徽众人各个面面相觑。 若是将单个平放着的“人”字形栅栏摆在地上,它可能会倒,但若是将它们严丝合缝的聚拢一排,便不会倒下。 关键是在每一个四角形的连接处,纪寒亦是做了巧妙的固定设计。 他们只要按照图纸中所绘的摆放方法来做就好。 先有高手用内力扑鱼,后有高手用内力沿海岸打桩。 待得日落前,白徽等众位宗主亦是不负纪寒众望的如期交工。 看着自己的完美杰作,纪寒心中亦是沾沾自喜。 这个奇思妙想他是根据前世所玩过的一个叫做吃豆豆的游戏而想出的。 若要让两根巨木可以自由张开闭合其实也很简单,此法根本不需要什么复杂的辅助性零件。 只需要为这两根巨木做一个挡板便可,这挡板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两根巨木相连处的后方打入一根不至于让它们仰后的巨木。 还是之前所说,若是将单独一个这样的栅栏放在海岸,是绝对不能成立的,能让它们成立并发挥效用的办法就是让它们密集的紧贴在一起。 至于绳子?绳子不够便去海里找。 至于在海里找什么来代替麻绳,那便是白徽等人的事了。 于日落前竣工,白徽众人看着自己的完美杰作亦是心情大敞。 在巨天岛的防御工事完美竣工时,常禄山所率领的千艘战船已是自湾厦海域驶入外海。 漆黑如墨的战船彷如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乌云一般,那自千艘战船下所泛起的海浪亦是如奔腾的洪水般向着前方所推进。 申屠北、黄猿二人在足足等了半日后终于等来了这支海上大军。 待得这千艘战船尽数使出湾厦海域,申屠北亦是挥手示意掌船兵士跟上。 只是在疾风舰方要追向这千艘战船时,这正于海而行的千艘战船却突然骤停。 无奈之下,申屠北亦是连忙将手放下。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停下了?”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黑色的战船,黄猿亦是开口向申屠北问道。 “我也不清楚。”听得黄猿所问,申屠北亦是用一种疑惑的口吻向他回道。 千船骤停,申屠北二人亦是足足候了一个多时辰也未看到这突然骤停的千艘战船再次开拔。 诡异,这画面当真诡异至极。 “靠近看看。”于一阵心中的剧烈挣扎下,申屠北亦是突然向身后说道。 “申屠将军不可,我们还是先回去禀报教主的好。” “如何禀报?”听得黄猿此话,申屠北亦是回身看向他说道:“回去向大人禀报说常禄山原地安营扎寨吗?” 黄猿能听出申屠北言语中的不满,但是他要如何向申屠北解释呢? 他能看出申屠北并非习武之人,纪寒派他与申屠北同来监视常禄山大军也是有着让他保护申屠北的意思。 “申屠将军,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我们不能靠近常禄山大军。 “为何不能靠近?”听得黄猿所说,申屠北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直觉!”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黑色的战船,黄猿用一种凝重的口吻继续向他说道:“江湖人的直觉,常禄山的大军中藏有高手,而且很多,若是我们擅自靠近,必然会被藏身在他大军中的高手所察觉。” “高手?”申屠北对江湖中的高手并没有一个直观上的概念,所以他并不懂这黄猿所说的高手究竟有多高。 便在申屠北还要再说之时,黄猿一双如炬的眸子亦是突然眯成了一线。 见得黄猿突然露出如此凝重的眼神,申屠北亦是下意识的朝着身后看去。 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如墨的月色之下,一道白色身影踩着漆黑的海面正在踏海而行,这踏海而行的方向正是疾风舰所停泊的方向。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三成 月如钩,星入眸! 这名踏海而行的白衣女子于申屠北惊恐的神色下忽而停下脚步。 “回去吧,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是她!”听得这自幽幽海面所传之话,黄猿亦是用一种无比凝重的语气独自说道。 独自说完此话,黄猿亦是向申屠北催促道:“快回去,此女能召唤海中恶鲨。” 忽而听得黄猿此话,申屠北亦是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妈的!这就是他口中的高手吗?而且像这样能踏海而行的高手在常禄山大军中还不止一位? 话已传完,银月亦是转过身去,并留给申屠北一道于他心中永远也无法磨灭的背影。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便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监视的必要。 当申屠北、黄猿二人回到巨天岛向纪寒汇报完此事后,纪寒却是忽而自椅中站起。 站起,而后沉思! 于沉思中,纪寒突然向帐中众人说道;“准备迎敌。” 准备迎敌? 在申屠北、白徽众人还没自纪寒的这一句中反应过来时,纪寒已经开始下达命令。 “曾广、申屠北、乌明雅听令,立率本部纪舟舰群开出巨天岛。” “白徽、彭坤、钟竖率本宗人马埋伏于巨天岛南面。” “邱玄、田慈、尹平率凌崖半岛四十二门埋伏巨天岛北面。” “南依、黄猿、谷玄冥率天魁教教众埋伏巨天岛西面。” “康赋、阴瑛、裴虎,你们五人率沧海会埋伏巨天岛东面。” 一连五道命令,纪寒一气呵成,一口说完。 而满帐之人在听得纪寒这一连下下的五道命令后,却是个个瞪大了双眼。 他们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纪寒就下了这五道军令。 但见满营之人一动不动,纪寒亦是强压下心中想要骂娘的冲动再次向他们说道:“各位前辈这还不明显吗?常禄山发现了我派去监视他们的疾风舰,却又放申屠北他们回来,这是为什么?” 对呀,这是为什么? 听得纪寒这么一说,帐内所有人亦是在心中自问道。 “放虎归山、是为捕虎!常禄山此举是为了让疾风舰为他引路,从而找到我们这只山林猛虎。” 一道声音突然自帐内人群中响起,听得此话,帐内所有人亦是看向了这位说话之人。 一身青衫,头顶紫冠,在白徽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紫霄再次说道:“昨日我们偷袭了常禄山,常禄山要在今夜给我们一个回敬。” 此话已经如此明白,帐中之人哪里还有听不懂的? “没错!”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紫霄,纪寒亦是向一帐中人再次说道:“各位前辈还是快点率本部人马前去埋伏吧!” “埋伏?什么意思?纪大人你方才不是说准备迎敌吗?”邱玄虽然听懂了常禄山要来偷袭他们,可是他却听不懂纪寒为何说的是埋伏而不是迎敌。 “这位前辈!”听得邱玄所问,紫霄亦是耐心的向他解释道:“纪大人方才所下达的军令已经很明白了,让各位前辈埋伏各处,是实将计就计之计” “将计就计?关门打狗,纪大人是这个意思不?”听得紫霄所说,邱玄亦是看向纪寒问道。 娘的,有你这问话的功夫,你们早他妈的埋伏好了。 “对,对,邱掌门真聪明,本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这下,那些与邱玄同样听不懂的宗主也全听懂了,而后这些宗主们亦是各个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离开军帐。 停泊在湾厦海域的千艘战船已经再次开拔。 阎娘子已将百名极乐教高手召集一处。 “偷袭绳州军?” 听得常禄山所说,曲鸿等百名高手们亦是为之一振。 这家伙看来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孬种,昨夜遭绳州军偷袭,他们心中本就窝着一团怒火。 这自哪里丢的场子,便自哪里找回,常禄山的这个建议与想法深很对他们的口味。 “我去!”曲鸿向前迈出一步,并向阎娘子毛遂自荐道。 “我也去!”一名长相极为凶神恶煞的恶汉亦是挺着大肚皮向阎娘子毛遂自荐。 “还有我,我也去,娘娘的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窝火,这肚子里的窝火要不撒出来,老子便浑身不痛快。”一名膘肥体壮,身背一双流星锤的胖汉亦是向阎娘子大声说道。 此次军中混入的这百名高手,虽然都是在为极乐教效力,但是却并非都自幼出身极乐教。 便拿这毛遂自荐的曲鸿来说,他便是中途加入极乐教分殿的一名江湖中人。 而另外毛遂自荐的这两位与曲鸿大致相同,也是半途加入。 这主动请缨,一是想要在阎娘子面前立下功劳,二是他们心中当真存有怒气。 “既然三位请缨出战,那么此次偷袭绳州军便交由三位来做,本将军给你们三千千蛊军可够?” 三千千蛊军? 听得这一数字,曲鸿三人亦是为之一怔。 这也太多了吧,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带领过这么多人。 “够,足够!常将军便等着我们三人的好消息吧。” 见得三人从江湖恶人摇身一变便成了带军打仗的将军,其他高手们亦是向着这三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目光。 三艘战船于月色之下驶出大军,而站在各自船头上的曲鸿三人亦是意气风发。 待得百名高手散去,阎娘子亦是向常禄山沉声问道:“此次偷袭把握几成?” 听得阎娘子所问,常禄山亦是向她回道:“不到三成。” “不到三成?既然你知道只有不到三成的胜算,却又为何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此话明明是在质问常禄山,但阎娘子的双眸中却并未流露出任何的责备之色。 “第一,这叫投石问路,第二,我也是在为你分忧。” “为我分忧?”抬眸看向常禄山,阎娘子亦是转动着一双彷如星辉般的明眸向他问道。 “恩,恕我直言,我知道你手中的丹药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倘若真是如此,你也不用在内海毒杀两万多名军士,而这些被你所用丹药控制的兵士,一旦你给他们停下丹药,那么他们会变成什么,也只有你心中清楚,所以,我才说,我这么做是在为你分忧。” 第五百二十九章 来犯 看到阎娘子眸中已升不悦,常禄山话锋一转又再次向她说道:“当然,不是还有那两成的机会吗?银月已经提醒了那纪寒,若他猜不出我的用意,那便只能说他不配做我的对手,此战也该他输。” “那投石问路呢?这又是什么意思?”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眸中的不悦已是一扫而空。 “投石问路?若是这位纪大人猜出了我放走他战船的用意,必定会将计就计,他要部署,必然便要有所暴露,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坐山观虎斗,一窥虎真容。” 常禄山此话她听明白了,所谓投石问路便是要用这三千千蛊军试探出这位纪大人的军力与战力。 “哼!你的心思可真深。”向常禄山说完此话,阎娘子亦是向他继续说道:“即便是他有所部署亦有何妨,这三千千蛊军即便是败,也会败的令这位纪大人大吃一惊。” “哦?那我可要静待一下,这位纪大人在大胜之后,要如何大吃一惊了。” 在二人侃侃而谈时,一名身着红袍的中年男子亦是匆匆走至常禄山二人身前。 先是向阎娘子拱手,而后这名极乐教的红袍长老看向常禄山说道:“常将军,按照你的吩咐,已经腾出了一百艘空船。” “很好!”嘴角再次勾起一抹邪笑,常禄山向这名红袍长老说道:“烈长老这便带领百艘空船启程吧。” 听得常禄山所说,烈桐亦是向常禄山拱手告退。 待得烈桐告退,阎娘子亦是再次皱起一双眉宇看向常禄山。 她虽没问,但是常禄山却知道她有话要问。 迎着阎娘子那一双再升不悦的眸子,常禄山向她说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是那位纪大人看到这百艘空船,他会作何想?我就是要让他猜不出我究竟派了多少兵力偷袭于他,亦唯有如此才能诈出他手上所握有的真实兵力。” 三艘战船并驾齐驱,站在船头上的曲鸿三人亦是满脸的春风写意。 看着前方那一片被黑夜所笼罩的海面,曲鸿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次奇袭的胜利一般。 若是此次他能生擒那正在酣睡中的纪寒,必然能让阎娘子对他刮目相看,甚至还会得到教尊于他的青睐。 便在他幻想着此次要在阎娘子面前立下不世之功时,身后却突然传来阵阵波涛汹涌之声。 带着一丝不解,曲鸿转身看向身后,这一看,他便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战船正在向着他所率领的这艘战船赶来。 这是什么情况?便在曲鸿正不明所以之时,那于他身后正追赶于他的百艘战船突然放缓了速度。 一道红色身影突然自百艘战船中一飞而出,而后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曲鸿所率领战船的船桅之上。 不待曲鸿询问,站在船桅之上的烈桐便向他朗声喊道:“曲将军、洪将军、胡将军,圣女与常将军派烈某前来为三位将军掠阵,三位将军只管大展神威、大杀四方,烈某来为三位将军保驾护航。” 听得烈桐所喊,曲鸿亦是微微一怔。 这烈桐乃极乐教红袍长老,在身份上可要比半路出家的他们尊贵的多。 按说以烈桐的身份,根本无需与他们三人这般客气的说话,但是今夜的烈桐却这么做了。 犹是自他口中所喊出的将军之名,更是令得曲鸿心中大快。 “烈长老当真不是要来与我们抢军功的?”虽然心中舒畅,但是曲鸿还是要向烈桐问个清楚。 “当然!既然常将军已钦点了三位将军,烈某自然不会无视将令,烈某此来,只是奉常将军令为三位将军掠阵而来。” 听得烈桐如此说,曲鸿亦是终于放下一颗心来,他当然害怕烈桐与他抢军功,便是他要真抢,凭着人家那红衣长老的身份,他也不敢多言半个字。 既有三千千蛊军,身后又有百艘战船为其掠阵,曲鸿心中更是畅快。 此战还未开打,曲鸿心中已是开始在为自己庆功。 三艘战船于并驾齐驱中再次加速,曲鸿心中已是迫不及待。 绳州舰群已经使出巨天岛百里开外,乌明雅、曾广、申屠北三将亦在紧张的等着自巨天岛所发出的号令。 于夜幕下,三艘战船以并驾齐驱之势已是驶入巨天岛海域。 当曲鸿看到前方那一座透着点点火光的巨天岛时,他亦是激动万分。 虽然对于此次偷袭成竹在胸,但是曲鸿并没有狂妄自大到带军直接杀入巨天岛。 由此看来,他还是有一些头脑的。 三船于巨天岛海域驻停,洪猛、胡彻二人已是来到曲鸿身旁。 用一种灼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一座万籁俱寂的巨天岛,曲鸿亦是向洪猛二人说道:“我们三人先去看看。” 军功即在眼前,胡彻二人亦不想让这煮熟的鸭子从自己嘴边溜走。 “好!” 既然胡彻二人同意,三人亦是踩着船头运起轻功飞向巨天岛。 落至巨天岛下,三人亦是看到了将巨天岛所围起的“人”字形栅栏。 这栅栏虽有数米之高,但对于曲鸿三人来说,便如平地一般。 纵身一跃,三人亦是踩在“人”字形的栅栏之上。 借着月色,曲鸿三人亦将巨天岛内一览无余。 零零散散的几名帮众正在岛内来回的走着,曲鸿知道这十几名帮众是在岛内巡逻。 有人巡逻也必然有人在睡觉。 所谓最好的埋伏便是不埋伏,在白徽等人发愁着要在这巨天岛如何埋伏之时,纪寒却是看着一筹莫展的他们说道:“各位宗主便在岛上装睡便好,睡姿怎么舒服,各位便怎们睡。” 正因纪寒此话,曲鸿才看到了巨天岛内呼呼大睡的一幕。 站在这“人”字形栅栏之上,曲鸿甚至都能听到这一岛之人呼呼大睡的打呼声。 见得此幕,曲鸿心中亦是对常禄山的英明决断而深感佩服。 “走!” 心情大好的曲鸿一挥大手,三人亦是自人字形栅栏一跃而下。 第五百三十章 黑甲军 在曲鸿三人探查完巨天岛后,本是靠着一根根木桩和衣而睡的宗主与帮众们亦是忽而睁开眼眸。 在他们睁开眼眸之时,纪寒、骄阳、紫霄三人亦是自一栅栏下走出。 不等白徽众人发问,纪寒亦是向他们说道:“各位宗主准备迎敌吧。” 听得纪寒此话,白徽众人亦是各个目露兴奋之色。 这纪寒当真聪明,竟然用让他们装睡的法子便骗过了那三名前来岛上侦查的高手。 在白徽众人已去按照纪寒的吩咐埋伏时,一道身影亦是突而自栅栏外翻下。 这道反身而下的身影全身湿透却浑然不觉。 匆匆跑至纪寒身前,这浑身湿透之人亦是向纪寒快速汇报道:“大人,来犯敌船共一百零三艘,因为船上藏有高手,卑职并不敢靠近敌船,以免被地方高手所发现从而坏了大人的部署。不过卑职从其中三艘战船的吃水来看,每一艘战船大概载有五百名以上的军士。” “五百名以上?”听得这个数字,纪寒亦是忽而皱起一双眉宇。 若是按照这个数字来算的话,一百零三艘战船岂不是共载有五万一千五百名军士? 这个庞大的数字还是按照最保守的算法算出的。 “一百零三艘战船,五万一千五百名军士,常禄山手上根本没有如此之多的军士,此事有诈。”听得这名浑身湿透的兵士所报,紫霄亦是用一种断然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这名浑身湿透的兵士是乌明雅所向他推荐的,此人名叫乌雷,乃乌家水性最好的一名青年,非但水性好,这乌雷还有一身凭海船吃水断重的本事。 “乌雷,你可看的真切?一百零三艘战船的吃水都是如此吗?” 听得纪寒所问,乌雷亦是在稍稍犹豫片刻后才向纪寒说道:“回大人,夜色太深,要不是有三名高手从三艘战船上飞下,我也不敢靠近那三艘战船。” “也就是说,你只能确定你所看到的这三艘战船有如此的吃水量,其他一百艘你并不能确定是吧。”听得乌雷所回,骄阳亦是向他耐心询问道。 “恩,是这样!”乌雷向骄阳点头回道。 看着浑身湿透的乌雷,纪寒亦是向他说道:“乌雷,快回去换身干衣裳去。” 待得乌雷离开,纪寒亦是阖上了双眸。 你明明有战船千艘,却独独派了百艘而来,这便证明你并没有打算破釜沉舟,与我在今夜一决胜负的打算。 你如此聪明,并有心提醒我今夜你要来偷袭,而你也定然能猜到我会早早做出部署,与你将计就计。 你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常禄山,你千算万算,可没算到我纪寒军中能有凭吃水断承重的能人吧。 愁眉已于紧皱中舒展,在骄阳、紫霄二人的紧盯下,纪寒亦是豁然睁开双眸。 睁开双眸的刹那,纪寒嘴角竟是挂起了一抹笑意。 于笑意中,纪寒亦是突然开口说道:“常禄山,既然你如此想要一探我的虚实,那么我便如你所愿,让你窥得我纪寒的冰山一角。” 于话落中,纪寒忽而自怀中取出一枚流光若火令。 拉动栓绳! 一声震响忽而于骄阳、紫霄耳边盛然炸响。 漆黑如墨的天穹之中盛开一道白光,这道白光于盛开中凝而不散。 在纪寒向绳州舰群发号施令之时,三艘战船已经于巨天岛栅栏下靠岸。 三千千蛊军在曲鸿、胡彻、洪猛三人的一声号令之下跳下战船。 亦是在这三千千蛊军跳下战船之时,曲鸿三人看到了那一朵于黑夜中盛开的白光。 这白光是什么东西? 曲鸿虽然心生不妙,但是此时他亦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除了这一道自巨天岛内突然升上高空的白光外,巨天岛内仍是一片安静。 这个并不难判断,因为身为九品高手的他,这点异于常人的听力还是有的。 耳听六路,于听声中,他依然听到了自巨天岛内所传出的呼噜声。 这一声声呼噜声令他心下大定。 三军会师一处,曲鸿、胡彻、洪猛三人站于三军前抬眸看向这阻挡在他们前方的人字形栅栏。 这一面形状怪异的栅栏有门,栅门亦是紧闭。 在曲鸿三人抬眸看向这足有数米之高的栅栏时,其三人身后突然甩出一排钩锁。 一排钩锁准群无误的勾住栅栏顶端,随后,三人便看到已经有百名千蛊军已是借着钩锁攀上了栅栏顶。 藏在栅栏下的白徽众人亦是做好了狼入虎口的准备。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是白徽还是很不理解,纪寒为何不让他们使用这种栅栏机关来对付这一支前来偷袭他们的常禄山大军。 此次前来偷袭他们的大军共有多少,这个纪寒倒是说了,不过两千之数。 才两千?这常禄山究竟是有多看不起他们啊,才派这么一点人来。 曲鸿三人对方向并没有什么概念,他们只是船停到哪里,他们便从哪里进攻。 三千千蛊军集中于白徽、彭坤、钟竖所镇守的南门。 而藏身在栅栏下的白徽众人亦是用余光看到了那已经攀上栅栏顶端的百名千蛊军。 借着月色,白徽众人能看清他们身上所穿的那一身明光闪闪的黑甲。 借着月色,白徽众人亦能看到他们那一双双藏在头盔之下正在俯视下方的眼眸。 他们的眼睛? 当白徽看清一名千蛊军的眼睛后,其心中亦是微微一凛。 这眼神好生的空洞! 不等白徽疑惑,这百名攀上栅栏顶的千蛊军已是纷纷自栅栏上跳下。 藏身在栅栏下的白徽众人有木桩掩护,所以这跳下栅栏的百名千蛊军并未看到藏身在他们身后的白徽众人。 而在这百名千蛊军跳下之时,白徽亦自他们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湿霉味。 不仅白徽闻到,彭坤、钟竖二人亦是闻得真切。 三人于屏气中互望了一眼彼此,于彼此眸中皆看到了浓重的疑惑。 这百名身着黑甲的常禄山大军不对。 无论是其眸中的空洞,还是自其身上所散发而出的湿霉味儿都不对。 第五百三十一章 惨烈、不死 按照纪寒之间所拟定的计划,他们是要放常禄山大军进入巨天岛的。 可是现在呢? 还要继续放任这一支一看便有问题的黑甲军进入岛内吗? 在白徽正在心中犹豫着是否现在立刻出手击杀这百名有问题的黑甲军时,又有百名黑家军突而自他眼前落下。 与之前一样,白徽再次在这百名黑甲军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湿霉味儿。 这两百黑甲军正在朝着前方的栅门走去,在他们迈着一种机械的步伐走向前方的栅门时,依然还有黑甲军自白徽众人的头顶落下。 闻着自他们身上所传出的这种难闻的湿霉味儿,在于偶然间瞧见他们那一双双不曾有过任何波动的双眸,白徽亦是伸双手握住了身后所背的雌雄双剑。 连白徽都感觉到了这些黑甲军的异常并升出紧张之心,更何况是这些藏身于木桩身后的普通帮众。 依有一名名黑甲军自他们头顶落下,而后依然迈着那种僵硬的步伐向前前行。 一名藏身在木桩身后的普通帮众再也无法屏住呼吸了,因为自这些黑甲军身上所传出的味道太过难闻。 这名普通帮众已经尽力捂住嘴鼻,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吸了一气。 便在这名普通帮众换气的刹那,那本是经过他身前的一名黑甲军忽而定下了脚步。 定住脚步,而后突然转眸看向其身侧的长形木桩。 于紧盯中,这名黑甲军忽而抽出腰间寒刀。 噗! 寒刀刺入木桩,而后继续深入! 这名藏身在木桩后的帮众其反应亦是迅速的,在寒刀刺入他藏身木桩的刹那,这名帮众亦是身脚将身前的木桩踢飞了出去。 木桩于身前飞出,这名帮众亦是抬起手中寒刀挥向这名黑甲军。 森森寒刀斩开其身上所穿黑甲,并斩入其左臂内。 然而,这名黑甲军却是并未如这名帮众所想象的那般发出嗷嚎惨叫。 刀已入肩,这名帮众一声大吼将寒刀再入五分。 这深入的五分斩掉了这名黑甲军的左臂。 然而,这名帮众却无法高兴起来。 脸上未现兴奋之色,反而其双眸里写满了惊恐。 “许梿!” 一声悲喊于这名帮众耳边响起,这名名叫许梿的帮众想要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的兄弟。 可是这个微小的愿望终是未能实现。 一抹刀影于许梿惊恐的双眸中盛然开来,这名被许梿斩断一臂的黑甲军手起刀落将许梿连腰斩断。 “杀!”但见一名帮众惨死,白徽、彭坤、钟竖三人亦是发出一声勃然怒吼。 木桩齐飞,于齐飞中冲出百道身影。 这百道身影瞬间便与这些黑甲军厮杀在了一起。 月色如墨,腥月倒悬! 在这如泼墨般的月色下,巨天岛内杀声震天、鲜血飞溅。 白徽手持雌雄宝剑一路杀至南栅门下,死在他双剑之下的黑甲军是多,但是他却越杀越是惊惧。 这些黑甲军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他们各个都身怀不死之身吗? 他明明拦腰斩断了一名黑甲军,可是这名被他所拦腰斩断的黑甲军竟是拖着半幅身子继续爬地而行。 背靠南栅门,白徽亦在以一己之力抵挡着这些欲要打开南栅门的黑甲军。 而这些普通帮众亦根本不是这些不知疼痛为何物的黑甲军的对手,纵使他们将手中寒刀插入黑甲军的身体,可是这些黑甲军却能在受此致命之伤时还能挥刀砍向这些普通帮众们。 曲鸿三人已经听到了自巨天岛内所传出的喊杀、惊叫之声,他们三人当然知晓这些喊杀与惊叫之声是由谁所发。 面对天火焚身,这些黑甲军尚能一声不吭,更何况是这些刀剑砍在他们身上。 自身后取下一双流星锤,胡彻亦是大步流星的走至南栅门下。 将一身内力凝聚于双锤之上,胡彻一声爆喝挥双锤砸向南栅门。 栅门于双锤的庞大巨力下四崩五裂,胡彻亦是自弥漫的木屑中冲入巨天岛。 身后突然传来异响,在白徽回身去看时,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一双流星大锤。 挥双剑再次拦腰斩断四名黑甲军,白徽亦是回身斩向这一双映入他双眸中的流星大锤。 然而,便在双剑便要斩中双锤之时,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奔跑声忽而在白徽耳边炸响开来。 一名名手持森森寒刀的黑甲军自破开的南栅门内涌入。 连同着这双流星锤亦被这仿似无穷无尽的黑甲军所吞没。 手提双剑,看着这自前方不断涌入的黑甲军,白徽一声大喝,冲入其内。 彭坤、钟竖二人眼见白徽冲入大军之中,亦是双双自地上跃起紧随白徽身后。 看着一名名自其身前倒下的兄弟们,这些还未战死的帮众们亦是双眸冲红。 他们所面对的是一群不知疼痛、怎么也杀之不死的怪物,面对这些怪物,他们的眼神并未退缩,他们的行动更未退缩。 平常一起欢声笑语的兄弟们,兄弟我这就为你们报仇。 巨天岛南栅门下的这场血战惊动了镇守东、西二门的南依与阴瑛。 八道身影于两个对立的方向于半空中向着南栅门直掠而来。 在这八道赶来的身影之中,犹是两道身影最快。 南依与阴瑛最先赶到南栅门。 当二人看到那正在于千军之中奋力厮杀的白徽三人时,亦是自半空俯冲而下。 抬掌便是滚滚内力,抬掌便是森森寒气。 “有高手!” 站于千军之中正乐得其闲的曲鸿三人在南依、阴瑛驰援而来的刹那,便于千军之中抬眸看向了这二人。 而南依在挥掌击飞数十名黑甲军后,亦是将目光锁定了站在千军之中的曲鸿三人。 “你帮他们,我去杀了那三个。” 向阴瑛丢下此话,南依亦是用目光锁定曲鸿三人,并向着这三人俯冲而下。 “没想到这纪寒军中还藏有此等美人!”话落,肩扛一双流星锤的胡彻亦是飞身而上迎向南依。 “美人,哥哥来会会你。若是美人你输了,哥哥可是要把你扛回去为哥哥我暖床的。” 第五百三十二章 熯天 语出轻薄,豪爽大笑! 胡彻根本就未将南依放在眼中。在他心中看来此战已胜,而此女便是他胡彻今夜的战利品。 寒眉冷竖、面对胡彻对她言语上的轻薄,南依充耳不闻。 一双纤白玉手印在一对流星铜锤之上。 南依亦是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胡彻连人带锤自半空中轰落而下。 眼看胡彻连此女一招也未接下,站在千军中的曲鸿、洪猛二人心中亦是一凛。 杀意已决,便如覆水难收。 落入千军之中的南依,便如狮虎入了羊群。 眼看着这挡在他二人身前的一名名黑甲军被此女一个个的接连抬掌拍飞而出。 曲鸿二人的肝胆已被吓破。 二人想逃,可是腿脚却突然不听了使唤。 堂堂两名九品高手却被一名青衣女子吓的连逃跑的勇气也升不出来。 再用余光扫向那摔在地上睁大着一双铜铃般眼珠的胡彻,胡彻已死,是被他的一双流星锤砸死的,瞧着他的死相,怕是死不瞑目。 心胆俱裂,于俱裂中,南依亦是忽而自二人那惊恐的双眸中消失。 于二人眸中消失的刹那,一双纤白玉掌已是分别印在二人的胸膛之上。 垂眸看向这印在胸膛上的手掌,而后,曲鸿、洪猛二人突然离地而起。 眼神失焦,二人的身子也是跟着向后摔落。 曲鸿二人的尸体摔落至身后千蛊大军的脚下,后继涌来的千蛊大军亦是踩着二人的尸首向着南栅门蜂拥涌来。 在南依击杀曲鸿三人后,南栅门防线彻底失守。 拦不住,纵使阴瑛、白徽、彭坤、钟竖四人武功再是高强,也无法拦住这支不死大军的脚步。 站在百艘战船其中一艘之上的烈桐正在眺望着巨天岛南栅门的这场大战。 烈桐此行的目的便是要一窥纪寒在巨天岛上到底驻扎了多少兵力,然而,直至站至此刻,他还没有看到纪寒的一兵一卒。 在这场大战中,他倒是看到了几名江湖高手,在这几名江湖高手中唯有一名青衣女子令得他本是从容的神色出现了稍许的动容。 此女应该是一名封号境宗师的绝顶高手,不然她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便杀死曲鸿三人。 只是,纵使此女武功再是高强也决定不了这场大战的走向。 若是纪寒再不出手,恐怕此女与那几名高手便是耗尽内力也不能阻止这三千千蛊大军的脚步。 千蛊军没有弱点,纵使他们受到再严重的致命伤也能挥动手中的寒刀。 千蛊军是武力平平没错,但是他们却是一种杀之不死的怪物。 这一点阴瑛在与千蛊军交手之时便发现了,即使她抬掌轰碎一名千蛊军的头颅,这名无首的千蛊军亦能向她挥动手中寒刀。 不死之身! 镇守南栅门的百名钟意堂帮众已经全军覆没,纵使有黄猿、谷玄冥、康赋、裴虎等一众高手的驰援,也无法从这些千蛊军手中救下这些帮众的性命。 不但无法救下这些帮众们的性命,便连驰援的黄猿等人亦陷入了一场苦战之中。 这些千蛊军是伤不了他们,但是他们也无法以一击之力击杀这些千蛊军。 若是如此继续这么苦战下去,他们终会被这些千蛊大军耗尽一身气力与内力。 “将他们放进来!” 便在黄猿等人与千蛊大军的死战下,一声震天彻喊于众人耳中震响开来。 一身黑衣于夜风中飞舞,纪寒立于军帐之下,其身旁紫霄、骄阳、阿建三人亦是肃穆而战。 听得纪寒所喊,陷于苦战之中的南依等人亦是纷纷转眸看向站在军帐下的纪寒。 “各位后退!” 用一种近乎空洞的语调与眼神看着南栅门下的黑甲军。 待得南依众人腾空而起的刹那,纪寒亦是于肃穆中扬起了手掌。 在纪寒扬起手掌的刹那,于其身后突然冲出三百余名天魁教教众与沧海会帮众。 这三百余外海男儿并非空手自纪寒身后冲出,而是每人怀中皆抱有一个木桶。 待得纪寒扬手落下之时,三百余外海男儿亦是于双眸冲红中纷纷将怀中所抱的木桶奋力掷于千蛊大军之中。 木桶坠地而开,里面所盛之液体亦是自千蛊大军脚下散开。 在三百余木桶投入千蛊军中的刹那,亦不断有松木自纪寒身后飞出。 一手持飞龙弩,一手持火折。 在南依众人的紧盯下,纪寒将手中火折放于飞龙弩弩前。 弩箭燃火,纪寒扣动飞龙弩扳机。 轰! 一声轰然巨响于南依众人耳边炸响,一片火光亦随之在南依众人双眸中盛然开来。 熊熊烈火焮(xin)天铄地,熯(han)天炙焱焚敌身躯。 火海中,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滚滚黑烟自那欲比天高的火焰中腾飞而起。 夜幕之下,一片火红。 这火红之色将半个巨天岛亦映成了一片火红之岛。 隐于百船中的烈桐已是自巨天岛内的这一片滔天火海中移开了目光,他知道这三千千蛊军完了。 可是他的任务呢?这滔天火势已将半个巨天岛所遮挡,他根本无法窥得其内。 “开船!”于阴沉中,烈桐亦是忽而向身后说道。 只是在他向身后说出此话的刹那,他的余光于黑夜中突然看到了一束自天而降的火点。 这束火点正在下落,下落的位置便是他的头顶。 便在烈桐抬眸看向这一束自天而降的火点时,他好像看到在这漆黑的夜幕中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东西自他头顶的夜幕里一飞而过。 便在烈桐思付着这自他头顶上空飞过的是何物之时,一声勃然娇喝突然于他身后响起。 “你以为你能走的了吗?” 自天幕移开目光,烈桐亦是转身看向其身后。 海面之上,泊停一艘扬着六帆的战船,战船船头之上俏立一名红衣白甲的女将军。 在烈桐看向这名俏立船头红衣白甲的女将军时,这名女将军亦是扬起纤纤玉手。 将玉手放下,自这名女将军身后突而响起六道破空之声。 在这六道破空之声于女将军身后响起的刹那,烈桐亦是心叫糟糕。 第五百三十三章 海杀 六支足有成人手臂般粗细的飞龙箭自乌明雅身后一闪而出,而后映入烈桐那一双惊惧的双眸之中。 这六支向他射来的飞龙箭射速有多块? 快到连烈桐还未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被这六支飞龙箭穿体而过。 是穿体而过,而非被这六支飞龙弩带飞而起。 射杀烈桐,乌明雅亦是如有警觉般的将目光自这百艘战船上移将开来。 海上升寒月,寒月之下立一白衣女子。 两女于百里间四眸相对,于相对中,那名立于寒月之下的白衣女子亦是转过身去。 她踏海而行,却如履平地一般。 “追!” 乌明雅一声令下,疾风舰亦是自百船之下呼啸而过。 漆黑海面之上掀起一条狂浪,疾风舰纵横于狂浪之间向着那名踏海而行的白衣女子紧追而去。 只是数十个眨眼之间,疾风舰便与这百艘战船拉开了百里之遥。 曾广、申屠北率其所部舰群已经来到百艘战船前。 自纪舟舰俯瞰下去,百艘战船上只有零散几名驾船的军士。 看到此幕,二人亦才明白原来这百艘战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率领五百绳州军,二人已是登上这百艘战船的甲板。 登上甲板,二人所率领的绳州军自然也遇到了留在百艘战船之上的黑甲军。 挥刀斩向这些零散的黑甲军,虽然曾广也诧异这黑甲军的抗击打能力,但是军伍出身的他并未因此而乱了分寸。 待得将此战船上的黑甲军尽数斩杀,申屠北与曾广亦是合兵一处。 此刻二人便站在烈桐的尸体旁。 看着这一具被射的不成人形的尸体,申屠北亦是向曾广沉声问道:“你有没有瞧见明雅?” 忽而听得申屠北所问,曾广亦是一怔。 乌明雅比他二人要先来此处,可是她人呢?怎么不在船上? 森森寒月之下,无垠海面之上。 一个犹若蜓蜓点水般踏海而飞,一个乘疾风舰穷追不舍。 疾风舰在海面之上拉出一条天堑,银月在遁逃中亦是不时回身张望。 眼看着这百里相隔的距离被愈拉愈近,银月亦是在回望中突而停下脚步。 照此船的速度,她被追上只是时间的问题,在确定只有这一船追赶于她时,银月亦是放下心来。 寒月当空,万里无垠! 一身白衣胜雪的银月于骤停中忽而踏海向着这艘追赶于她的快船直冲而来。 站于船头的乌明雅深知她所追赶的是一名绝世高手,她不懂武,只会一些平常的花拳绣腿。 见得此女突然向她冲来,乌明雅亦是猜出了她的用意。 她虽不懂武,但在这大海之上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虽然乌明雅并不知晓银月的身份,但是她却能猜出此女方才便是在监视巨天岛。 看来此女定然是那常禄山所派来刺探巨天岛军情的斥候。 二女皆对彼此已升杀心,所以便必不会对彼此留手。 方才乌明雅射杀烈桐的那一幕她看到了,一名九品高手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做出,便被此女船上所装配的重弩射杀。 只要她提防着此女船上的重弩便可。 不退反进,在乌明雅沉着的指挥之下,疾风舰亦是向着银月直冲而来。 此幕,便向是两名绝世高手欲要分出一个胜负一般。 但见此船向她冲来,银月嘴角亦是勾起一抹不屑。 寒月之下,海面之上。 二女再次四眸相对,一个目露不屑,一个目光沉着。 当银月冲至疾风舰前便要踩上疾风舰的船身之时,疾风舰却是忽而于银月身前一闪而开。 这个一闪而开的动作令得银月心下大骇。 于她心下大骇的刹那,映入其双眸中的便是一双沉着且明亮的双眸。 “放箭!” 一声娇喝于银月耳畔响起,连同这一声娇喝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势大力沉的离弦之声。 六支如成人臂膀般粗细的飞龙箭于银月眸中盛然开来,银月心中虽然对这艘战船上所装配的重弩有所提防,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重弩竟然可以在如此的高速之下仍然能够射出。 能够射出也便罢,最让银月所不能置信的是这六支向她射来的飞龙箭其准头竟然也如此精准。 六支飞龙箭封她六路,银月亦是逃无可逃。 “噗!” 六支飞龙箭穿过一身白衣飞向远方,而乌明雅却并未流露出一丝放松之色。 她竟然躲开了? 以一种骇然的神色紧紧的盯着这自其眼前落下的一袭白衣,乌明雅亦是感觉到浑身发寒。 白衣落至海面,于海面上随波而动。 纵使心中已经掀起千层骇浪,乌明雅在此刻亦只能强行将这心中扬起的骇浪压下。 “她潜在海下!”一名眼神冷静的绳州兵士用一种沉着的口吻向站在船头的乌明雅说道。 “我知道!” 方才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都未能射杀此女,便是乌明雅再是冷静,其心绪也会因为银月的逃脱而受到一定的影响。 疾风舰已经再次起航,船上的绳州军亦皆在紧盯海面搜索着那名遁入海中的白衣女子。 乌明雅知道她便藏身在海中。 在疾风舰如风般的速度下,乌明雅坚信此女纵然轻功再高也无法自她的追击中逃脱。 重拾心绪,乌明雅亦是再次冷静了下来。 她虽然不知道此女能在水下憋气多久,但她知道,只要她守好此海域方圆百里,此女定然会有跃上海面的那一刻。 紧握双拳,乌明雅亦是在心中暗暗发誓。 下一次,待得此女跃出海面的那一刻,她定不会再失手。 若是她不能射杀此女,那么此女便会将她所探查的巨天岛军情呈报于常禄山。 纪寒之前就曾向她们说过,此次与常禄山的一战,他们唯一所占得的优势便是,常禄山并不知道他于绳州调来了多少兵力与战船。 倘若要是让常禄山知晓她们真实军力的话,那么常禄山必定会举全军攻打巨天岛。 以数千对数万,以二十一对上千。便是用战船推,用尸骨堆,他们亦能开出一条胜路。 所以,她一定要在这里杀了这名手握绳州军军情的女子! 第五百三十四章 绝技 月色冷寂、海面深邃! 乌明雅与疾风舰上的绳州军士们正在紧盯着这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 疾风舰在海面沿方圆百里环绕,从未有过驻停。 这让藏身在海水中的银月根本无法靠近这艘追赶她的战船。 无法靠近这艘战船,便也无法靠近这艘战船上所对她穷追不舍之人。 她已经探清了敌军的战船数量,原来敌军不过只有二十多艘战船而已。 常禄山为何不举大军压境,便是因为敌暗我明,他不知晓纪寒手中究竟握有多少战船与兵士,所以才会如此谨慎的派她与烈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窥视巨天岛的军力。 如今烈桐已死,那么这传递地方军情的任务便系于她一人身上。 而她若要将这个消息带回,便唯有解决了这一艘对她穷追不舍的战船。 已经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乌明雅仍是没有看到那名白衣女子自海水中冒出,这让她感到十分的困惑,按说既是水性再好的人也无法在水中闭气如此之久。 不仅乌明雅困惑,连疾风舰上的绳州军士亦觉得匪夷所思。 一名绳州军士走到乌明雅身旁向她提议道:“乌将军,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听得这名军士所说,乌明雅亦是伸手阻止。 “不用,或许她就在等我们下海。” “可是,这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她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水下憋这么久的气?” 再次听得这名军士所说,乌明雅亦是微微一怔。 对啊,这名军士倒是提醒了她,她非鱼,岂能潜在水下如此之久,便是她内力再是深厚、武功再是高强,可也改变不了她呼吸的方式不是? 想通此处,乌明雅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海面依旧泛着粼粼波光,而乌明雅再次将双眸投向这粼粼波光时,她的眼神也仿佛在闪烁着波光一般。 她非鱼,焉能如鱼般在水中呼吸! 她之所以能在海水中潜如此之久的时间定然是借助了什么东西。 心中一旦想通,便连目光也会豁达。 海面波光粼粼,于波光粼粼间,乌明雅仿佛在这一成不变的粼粼波光中看到了一道不属于粼粼波光的颜色。 这个颜色很小,相比于这无垠海面,它便如同沧海一粟般渺小。 站于船头,伸出纤纤玉指,乌明雅遥指这海面上的沧海一粟。 “放箭!” 听得乌明雅此令,六架飞龙炮的炮台已是升高。 于升高中,六架飞龙炮已俯瞰之势向着乌明雅伸手所遥指的海面射出了六支向下而飞的飞龙箭。 本是波光粼粼的海面在这六支飞龙箭的勇闯龙潭下掀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 于这朵巨大的浪花中,一道白色身影忽而自这溅起的浪花中一跃而出。 “放箭!” 在这道白色身影自海面跃出的刹那,又是六支飞龙箭自疾风舰射出。 被逼出海面的银月面对这向她疾射而来的六支飞龙箭不敢升出丝毫的怠慢。 虽然她还是无法想通站在船头上的那名女将军究竟是如何发现她在海水中所藏身的位置的。 面对乌明雅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银月亦被这位女将军所彻底的激怒。 身为一名九品宗师境的高手竟被一不懂武的凡夫俗子逼迫到如此境地,这于银月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武功是不高,但是她在轻功上的造诣便是连极乐教教尊也赞不绝口。 能让一位大宗师所赞不绝口的轻功那便是放眼整个西海,亦无人能望其项背。 连贴身射向她的六支飞龙箭她都能以金蝉脱壳的轻功躲过,更何况是这六支自数十里开外向她射来的六支飞龙箭。 在这一刻,银月向乌明雅展示了她那鬼神莫测、飘渺不定,令得大宗师都为之赞叹的绝世轻功。 轻功所讲求的便是借力,她能于海面踏海而行便是借了海面涌动不止之力。 而面对这向她疾射而来的六支飞龙箭,她依然选择了借力。 莲足于空轻点,彷如登高一般。 在乌明雅震惊的神色之下,那于寒月下的白衣女子竟然让她升出了一种此女便要踩着天梯登上那挂在黑夜中的蟾宫一般的荒谬之感。 她脚下所踩的天梯赫然便是那六支射向于她的飞龙箭。 虽然震惊于此女那精妙绝伦的轻功,但是乌明雅并未因此而动摇其誓杀此女的心智。 “放箭!” 在乌明雅一声声沉着的指挥之下,六架飞龙弩再次齐声发射。 于齐声发射中,乌明雅再次沉着命令道:“放箭!” 一声声放箭之声不绝于耳,一支支飞龙箭裹挟着乌明雅的誓杀之意射向半空中的银月。 不仅是飞龙箭,还有飞龙弩。 疾风舰上,除了操控飞龙炮的三十名军士与掌帆的三名军士外,剩余的十五名绳州军与乌明雅已是齐齐自身后取出飞龙弩射向身在半空中的银月。 箭矢满天飞雨,仿似耗之不尽,用之不完。 银月深知不能一味的躲闪,若是长久下去,她一身内力亦必定会被这仿似永无止尽的飞矢所消耗殆尽,届时,她将必死无疑。 心中之怒已是化为火海。 自她练成这一身绝世轻功后,还未曾被他人逼迫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若是她所面对的是一位绝顶高手也罢,可偏偏将她逼迫到如此之狼狈之境的却是一名不懂武功的女将军。 她恨,她怒,于恨怒间,她的心智亦是出现了些许的动摇。 再次堪堪躲过六支向她疾射而来的飞龙箭后,一支飞矢亦是自她的脸颊一滑而过。 今夜她未戴银面,而是以真面目示人。 青丝掉落几许,如珠般的鲜血自她余光下淌落。 白衣粘身,银月忽而自半空中落至海面。 在她落至海面的刹那,她亦是自腰间取出了她的玉笛。 方才她之所以能在海中潜如此之久的时间,便是借助了这支玉笛。 玉笛露出海面,她亦是借助着玉笛而在海水中换气。 而如今,当她将玉笛自腰间取下时,便证明了她已被乌明雅逼迫到了不得不动用绝技的地步。 第五百三十五章 蛟鲨 悠悠笛声自海面响起,六支飞龙箭裹挟着呼啸之声,紧贴海面向银月疾射而来。 踏海而立的银月仿如放弃抵抗了一般,面对这向她疾射而来的六支飞龙箭,银月依然在用玉笛吹奏着。 飞龙箭至,银月忽而于吹奏中投入海中,消失于乌明雅的视线之内。 幽幽海面再次陷入万籁俱寂,疾风舰上的乌明雅亦是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银月所投身而入的那片海域。 海面波光粼粼,并闪烁着一种如同黑曜石般的光泽。 方才银月所吹奏的幽幽笛声她非但听到,还听得真切。 这种笛声不像是一首曲子,而像是一种向某种东西所传递的声音。 便在乌明雅想到这声音二字之时,前方那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突然开始自海底中涌出阵阵涟漪。 这阵阵涟漪正在于粼粼波光中扩散,于扩散中亦在飞速的移动。 月色幽寂,清月彻寒! 在这彻寒月色的映照之下,乌明雅透过海面于海水中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 这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并未浮出水面,而是正在海中穿行,它所穿行的位置便是银月方才投入海中的位置。 “是她!”便在乌明雅失声喊出此二字的刹那。 一道白色身影与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同时自那已然荡起千层涟漪的幽黑海面上一跃而出。 这只自海中跃出的巨大身影张开着它的獠獠巨牙与血盆大口以银河泻地之势向着疾风舰飞扑而下。 它的身躯足有二十米之长,比之疾风舰还要长出一截。 面对这尊庞然大物的飞扑,疾风舰亦是犹如一只于草原上奔腾的猎豹般在海面上划出一条惊艳的弧线。 本是幽寂的海面在疾风舰所划出的这一条惊艳弧线之下荡起了一条足有两米之高的飞瀑。 而一击击空的巨大蛟鲨坠入海中之时更是炸起了一道足有十多米之高的骇浪。 于海面扬起的飞瀑与骇浪还未沉归海底,这一只坠入海中的滔天蛟鲨又再次自海中一跃而出扑向乌明雅的疾风舰。 “放箭!” 一声声沉闷的离弦之声唤醒了这本是万籁俱寂的海面。 在六支飞龙箭射向这只滔天蛟鲨之时,一只只背鳍突然自这幽寂的海面浮出。 背鳍浮出海面,群鲨自六支飞射的飞龙箭下突然跃海而出。 这是一幅难以用言语所形容的画面。 那本是射向滔天蛟鲨的六支飞龙箭竟是被自海面跃出的群鲨顶飞了出去。 六支飞龙箭偏离之前的航线飞向远方,疾风舰上的所有绳州军亦是目露骇然之色。 非但目露骇然,有些兵士的脸色亦是于刹那间变得煞白如雪。 原来她所追赶之人,便是常禄山军中那一位能够召唤海中恶鲨的银面女子。 既是此人,那么乌明雅便更不能留她性命。 “二夫人,我们被海鲨包围了!”一名面色惨白的绳州军士吞咽着口中的唾沫向乌明雅惶惶不安的说道。 听得此名军士所说,乌明雅亦是回眸向此名军士瞪来:“怕什么,我们自小在海边长大,是海的孩子,几条恶鲨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几条?听得乌明雅所说,这名军士亦是瞪大了双眸。 放眼望去方圆百里海域尽是鲨鳍,这位二夫人竟然说成是几条而已。 但见乌明雅神色平静,这名军士亦是突然想到了乌明雅的身份。 绳州神女,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位成了纪寒二夫人的乌家掌上明珠可是绳州神女啊! 乘蛟鲨、引鲨群,若不是此女将她逼迫至此,她何故会耗费内力吹奏“鲨海渡”。 既然已经用“鲨海渡”引来鲨群,那么她必要让此女用性命来偿还她所耗费的内力。 不同于罗阳岛的那次召唤。 那次召唤,她只需将鲨群事先引入罗阳岛,而后再借助外力让它们嗜血成性便可。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外力可以借助,若想控制这些鲨群受得她的指挥,她的“鲨海渡”便不能停下。 她必须要让所有受她所召唤而来的恶鲨听到这首“鲨海渡”才可,而要让所有恶鲨听到此曲,她便唯有以内力来吹奏此曲。 对于银月来说,她内力的消耗无疑是巨大的。 便是她借助鲨群杀了这名女将军,于她而言,此战也是两败俱伤的一战。 女将军死,她也会因为内力耗尽而休息数月。 数月?这数月的时间里,她便再也不能行动。 立于蛟鲨之上,银月亦在耗费内力吹奏着“鲨海渡。” 然而,这艘令她无比憎恨的战船太灵活了,她能于海面如履平地,这艘战船亦能如此。 一气呵成的转弯,瞬息之间的加速。 面对鲨群如饿虎扑食一般的进攻,这艘战船皆能一一避过。 避过?那又如何? 没看到你们所能移动的范围已是越来越小了吗? 待到鲨群将你们的移动范围压榨到毫厘之时,便是你们葬身鲨腹之时。 在鲨群四面的夹击之下,疾风舰所能移动的范围亦是越来越小。 船上众位军士们都在等待着这位绳州神女大发神威。 然而乌明雅却始终没有向他们展露她也能如那名白衣女子一般召唤海中大鱼的神技。 “二夫人,飞龙箭不多了。”一名负责飞龙箭补给的绳州军士抬眸向站在船头的乌明雅忧心说道。 “知道了!既然飞龙箭不多了,便不要再放箭了,现在,我们只需躲好鲨群的进攻便好。” “不放箭?”听得乌明雅所说,这名军士亦是再次向她说道:“二夫人,若是我们不放箭,那名武功高强的女人冲到疾风舰上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控制着这群恶鲨神志的她可没这个多余的精力理会我们。” 乌明雅的声音是平静的,连带着她的眼神也很平静。 之前惊骇是因为她没想到她所追逐的这名女子便是康赋口中所说的那位能够召唤海中恶鲨的银面女子。 长身玉立,乌明雅以一种恬静的目光,透过前方鲨群看着这一位站在蛟鲨之上吹奏玉笛的女子。 第五百三十六章 殇陨 于恬静中,乌明雅轻轻的取下了插于腰间的竖笛。 便在乌明雅将竖笛放于唇间的刹那,立于蛟鲨之上的银月,其双眸亦是凝成一线。 “是她!”是那个纪寒军中与她一样能够召唤海兽之人。 没想到,对她穷追不舍的竟是此人。 难道说,此女也要召唤来海兽对抗她的蛟鲨大军吗? 一道不同于“鲨海渡”的笛声忽而于海面响起。 这道突然于海面响起的笛声甚是婉转,于婉转中彷若山林间流淌的一条潺潺溪水一般。 以舒缓如流泉对急越如飞瀑。 以低回如呢喃细语对清脆如珠落玉盘。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笛音,更是一场山泉与之狂海的对决。 在两种笛音的弥漫与交织之下,那些本是欲要向乌明雅扑来的海中恶鲨们忽而停滞在了海面。 她并没有召唤海豚,而是在为这些被银月所用笛声控制的鲨群在吹奏。 她向这些鲨群吹奏的不仅仅只是一首曲子,更是一种于鲨群的对话。 世间万物皆有声音,只要找对方法便能与它们对话。 这与它们对话的方式有很多,比如细心聆听用心交流,比如与它们呢喃耳语,再比如,便是用声音与它们交谈。 银月所吹奏的“鲨海渡”并不是一种与鲨群对话的曲子,而是以音波为媒介控制它们的一门邪门歪术。 而乌明雅所吹奏的乃是海中万物的声音。 在她尚是孩童时,便能听懂海豚的声音,所以她才能与海豚于海中嬉闹。 为了能够与海中的鱼儿们交谈,于是乌明雅突发奇想,想到了用曲子与它们对话。 将心声透于曲中,而后由曲而传达。 只在此技,两女之间孰高孰低,已是自见分晓。 “这不可能!”死死的盯着那一只只被她所召唤而来,如今却又正在沉入海底的鲨群,银月亦是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吃惊之色。 于难以置信中,银月亦是突然垂眸看向了身下。 其身下蛟鲨忽而跃出海面将她顶飞而起,而后又于她震惊的神色之下坠入海中。 它走了!走的同是,也宣告了这场笛声之战的胜负。 一身内力,十去七八! 在银月跌入海面之时,她的身子亦开始摇晃。此刻,她再也不能以从容之姿立于海面之上。 群鲨舍她而去,内力亦剩不到三成。 在她惊骇与愤怒的目光下,那一名立于船头、身着红衣白甲的女子亦是扬起了她的纤纤玉手。 “放箭!” 军令出,弓弦震! 六支飞龙箭于乌明雅身后破空而出。 若她在全盛时,自不会将这六支飞龙箭放在眼中,可是此刻的她已非全盛之时! 噗! 毫无意外、毫无奇迹、六支飞龙箭自银月身体一穿而过。 “回岛!”自海面收回目光,乌明雅亦是回身看向一众绳州军士说道。 在这些绳州军士震骇与崇拜的目光下,疾风舰亦是掉转船头准备返回巨天岛。 “明雅!”便在疾风舰准备起航的刹那,一道急切的呼喊声亦是忽而于前方的海面响起。 纪寒、申屠北二人乘一艘疾风舰呼啸赶来。 在两船相抵时,纪寒亦是在前方那一片漆黑如墨的海面上看到了一具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 一只银色面具正在这具尸体旁漂浮,于漂浮中亦在跟着这具尸体渐渐沉入海底。 “是她?”当纪寒看到这面正在下沉的银色面具时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听得纪寒此声,乌明雅亦是转身再次看向前方海面上正在下沉的尸体。 看着尸体,乌明雅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这具尸体说道:“她本可以杀了我,只需等我箭矢用尽,只是她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召唤来鲨群来杀我,若非她如此做,那死的必然是我。” 虽是轻描淡写的寥寥数语,但纪寒与申屠北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在回巨天岛中,纪寒才知道原来这名被乌明雅所杀的女子是常禄山所派来侦查他们军情的细作。 而无论是被烧死在巨天岛内的三千千蛊军还是被乌明雅所射杀的烈桐与收缴的百艘战船,只不过都是常禄山用来诈出他纪寒真实军力的诱饵。 此战,最功不可没的应是乌明雅,若非乌明雅发现银月,并将银月射杀,那么常禄山必然已经知晓了他手中所握有的真正军力。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常禄山所派去的这只黄雀再也回不去了。 结合之前雪莉莎信中所言,那攻岛的三千黑甲军应该便是被千蛊之术练成傀儡的千蛊军。 这千蛊军的战力当真骇人听闻,即使是被拦腰斩断,即使是被斩掉头颅,它们亦还能作战。 若不是纪寒留有后手,恐怕今夜巨天岛将会沦为一片修罗地狱。 而即便是纪寒留了后手,今夜一战,亦是令他失去了一百三十二名兄弟。 南栅门被攻破,纪寒在军帐中将此责尽推在了自己的身上。 听得纪寒句句对自己的指责,白徽亦是于心不忍。 起身,而后看向帐中一应众人,白徽亦是纵声说道:“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常禄山竟然借助极乐教将三万军士炼制成了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傀儡,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支怎样的敌人,而这种即使被我们砍了脑袋也能向我们挥动手中长刀的傀儡,常禄山那里还足足有两万多数,这两万多数的傀儡我们要如何应对?这才是我们接下来该要去面对的问题。” 听得白徽所说,田慈亦是起身说道:“白老前辈所言极是,如今我们虽然打赢了第一仗,也成功阻止了常禄山想要一窥我巨天岛军力的阴谋,下来呢?常禄山今夜损失如此惨重,那么他会不会因此而举两万于傀儡大军攻打我巨天岛呢?” “他不会!”田慈声音方落,乌明雅亦是接过田慈所说断然说道。 “不会?这位女将军何以如此肯定?”听得乌明雅所说,邱玄亦是向她直接问道。 “敌明我暗,常禄山之所以要如此大费周章、机关算尽,便是为了探明我绳州军的真实军力。” 第五百三十七章 米粮 “如今他机关算尽,却未能得偿,这只会令他更加小心。” 乌明雅此话不无道理,邱玄听的亦是愁眉渐展。 一名绳州军士匆匆走入军帐,并抱拳向坐在帅椅上的纪寒说道:“大人,我军发现有两艘海船正在向我军布防驶进。” “两艘海船?”听的这名军士所报,纪寒亦是抬眸向他问道。 “是,看船行方向应是从潍城方向过来,申屠将军要卑职询问大人的意思,是放此船驶入我军防线,还是就地击沉。” 听的这名军士所说,帐中所有人亦是抬眸看向纪寒。 纪寒在斟酌,于斟酌中向这名军士说道:“既是从潍城方向驶来,先让申屠北将船扣押,问明缘由后,将他们驱逐回去。” “诺!”听得纪寒所命,这名军士亦是紧忙告拳离去。 于军帐中众人的等待下,那名方才向纪寒汇报的军士去而复返。 进入账内,这名军士亦向纪寒再次说道:“大人,申屠将军让我汇报大人,经过申屠将军的盘问,这支自潍城方向赶来的船队为一商队,商队首领名为荀涛,此番自潍城来巨天岛,是为大人送米粮而来。” “送米粮而来?”听得此名军士所说,账内所有宗主们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如今他们最缺什么,当然便是粮食,这一仗还不知要打多久,总不能让他们这些宗主们天天去海里打鱼来接济这三千多张嘴巴。 “申屠北可有查验?” 听得纪寒所问,这名军士亦是再次向他恭敬回道:“回大人,申屠将军亲自上船查验,两艘海船所运确实为米粮。据这名商队首领所说,如今潍城已经得知纪大人携绳州军英勇抵抗外敌一事,这些粮食都是潍城中的商户们自发组织送以大人的。” “哦?自发组织送给我的?” “是,荀涛说,潍城虽鱼龙混杂,但其中也有不少居于此城世代为商的商贾,若是大人败了,他们免不了要背井离乡,所以愿为大人尽一些绵薄之力,并也只能尽这一些绵薄之力。” “并也只能尽这一些绵薄之力?”听得这后一句,纪寒亦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此句。 此句大有深意,其内里的深意便是,他们这些商贾能出得了钱但却出不了力。 也正因此话,才打消了纪寒心中对这批米粮的所有疑虑。 因为这后一句便是商贾的本性。 在这名军士向纪寒汇报时,申屠北亦是押送着这两艘商船驶入巨天岛。 两艘商船靠岸,船上的船工们亦是纷纷开始自船上搬卸米粮。 当纪寒与白徽众人来到东栅门时,申屠北正在与一名中年男子谈笑风云。 这名中年男子长相文雅,留着一撮山羊胡,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充当文人墨客的铜臭味。 此话怎解? 看其长相斯斯文文,但其穿着却是华而又实。 身着上好的绫罗锦缎,脚踩一双价格不菲的鹿皮靴,衣带上还系着一枚足有手掌般大小的精致玉佩,便连头簪也是白玉所雕。 只其这一身夸张的行头怕是便要抵了这半船的米粮钱吧。 纪寒常听说,这越是有钱便越是抠门。 今日一见他果然是见识到了! 你他娘的还知道老子在打仗,既知道老子在保护着谁,就他娘的运这一点粮来,还美其名曰为他尽一些绵薄之力,原来,你他娘的还真是只尽一些绵薄之力啊。 看到这正在搬下船来的米粮,纪寒亦是气的不轻。 “怎么就这么点?”大步流星的走至申屠北、苟涛身前,纪寒张口便向苟涛问道。 听得纪寒此问,苟涛亦是于一个哆嗦中转眸看向纪寒。 他虽未见过纪寒,但他却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便为纪寒无疑。 为何知道?气质! 纪寒身上所散发而出的那种领袖的气质。 知道却装作不知,在又一个哆嗦之中,苟涛转眸看向申屠北问道:“申屠将军,这位是?” “这位是我家大人!”申屠北亦是一脸严肃的向他回道。 “你家大人?”听得申屠北此话,苟涛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小……小人见过大人。”于震惊中,荀涛亦是连忙转身向纪寒鞠了一大礼。 这一大礼纪寒受了,受的同时亦是向荀涛不为讽刺的说道:“荀老板所尽的绵薄之力可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啊!” 听得纪寒此话,荀涛亦是连忙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上本就没有的冷汗。 “大人,这只是前粮,后……后面还有。” “有多少!”纪寒眉宇一凛,向苟涛震声问道。 “可……可能五十担,可……可能比五十担多。” 一个是真要粮,一个是故意演的要让对方相信他就是市侩里的守财商贾。 瞧着苟涛那一副想给又心疼的样子,纪寒亦是向他再次说道:“自信点,把可能去掉,一百担。” “一百担?”听得这个数字,苟涛亦是微微一怔。 一担便为一百斤,这一百担可就是一万斤。 虽然苟涛眸中有震惊之色,但是他那一双眸子里却是少了点对一万斤这个数字的直观概念。 自纪寒听得军士所报后便不曾对苟涛有疑,而在纪寒见到这位苟涛时也不曾有疑于他。 可是此刻,当纪寒说出这一百担后,纪寒心中却突然对这苟涛升起了疑心。 他在皇城时因为吟了一首诗,而令得皇城里的许多商贾们发现了商机,从而赚得盆满钵满,而他在那时便接触了不少皇城里的商贾大鳄。 这一百担粮,便是放在皇城里那些商贾大鳄们那里,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若是纪寒开口向皇城里的这些商贾大鳄们索要一百担粮食,那么这些商贾大鳄们定会表现出肉痛之色。 而这位苟涛却是先怔了一下,而后才露出震惊之色。 这两种表情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对这一百担粮食没有一个直观的数字概念。 商人成精,对数字最为敏感,而这位苟涛却并非如此。 或许是他敏感了一些,但也正因敏感,令得纪寒对这位苟涛存有了一丝的警惕。 第五百三十八章 非梦 但听纪寒突然向他索要一百担米粮,荀涛心中亦是突然警觉。 鸿四娘曾向他提及过纪寒的生平事迹,并不止一次的郑重嘱托于他,让他放下米粮便速速归来以免纪寒生疑坏了公子的大事。 而他在来巨天岛前亦是做足了关于商贾的功课。 这功课是做满了,可是纪寒却突然向他提出了一个功课以外的要求,这让他如何回答。 瞧着荀涛眸中的为难,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怎么,荀老板可是不愿?” 当然不愿,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去为纪寒运来一百担粮来。 只是这心中的不愿,他可不能当面说出来。 来巨天岛的目的便是让纪寒收下这两船的米粮,既是如此,那么他何不先答应下来。 待得纪寒与绳州军食了这被鸿四娘动过手脚的米粮,那么他的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 “没问题!”想到此处,荀涛亦是大言不惭的向纪寒拍着胸口保证道。 “哦?没问题?”听得荀涛此话,纪寒亦是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紧盯着荀涛说道:“荀老板如此慷慨,真是令本官好不惊喜。” 但见纪寒夸赞于他,荀涛心中亦是沾沾自喜,看来他此行的任务当是完成。 只是在他正值沾沾自喜时,纪寒话锋一转再次向他说道:“最近,贼兵猖獗,为了确保荀老板商队的安全,本官便破例让申屠将军护送荀老板往来潍城与巨天岛,顺便让申屠将军代表本官向潍城里的商贾表们达一下本官对他们慷慨解囊的致谢。” 两船米粮亦尽数卸下,而听得纪寒此话的荀涛却是骑虎难下。 目露尴尬,头渗冷汗,这纪寒竟然如此难对付,他到底该怎么办,若是让这位申屠将军当真跟他一同回潍城的话,他去哪里找他口中所说的那些商贾。 如今潍城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心里可是门清门清的。 荀涛愈是目露为难,纪寒心中越是觉得此事有诡。 回身看向阿建,纪寒亦是向他使了一个眼神。 阿建很懂纪寒眼神中的意思,并在荀涛躲闪的眼神下一步步的向着那些堆叠在东栅门下的米粮走去。 走至米粮前,在白徽、申屠北等众人疑惑的神色下,阿建忽而自一名绳州军士腰间抽出一把寒刀,并将寒刀随意的插入一袋米粮内。 在阿建插刀入米的刹那,荀涛双眸中亦是闪过一丝骇然。 晶莹的白米顺着豁口落下,阿建亦是接住一把自袋内流出的米粮放在鼻尖嗅闻。 一阵嗅闻,而后又用银针试探。 经过一番仔细的查验,阿建亦是抬眸看向纪寒轻微的摇头。 看到阿建摇头的这个动作,纪寒亦是微微一怔。 难道是他真想多了不成? 纪寒自然是相信阿建的,阿建说这米没问题,那么便当真没有问题。 既如此,这两船的米粮他便可以安心笑纳了。 人若变脸比翻书都快,纪寒亦是为荀涛生动的上了一课。 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他怎会去让申屠北做那大材小用之事? 伸手揽住荀涛的肩膀,纪寒张口便道:“荀老板与众位老板们的盛情本大人便收下了,至于荀老板所答应的一百担,可要早早送来啊。” “啊?”忽而听得纪寒所说,荀涛本是绷着的心弦突然松弛。 他知道方才那人是在对米粮验毒,而如今瞧着纪寒对他态度上的急转直下,荀涛便是再愚钝也明白了方才那人并未在米粮中验出问题来。 看来鸿四娘的手段很高明啊,竟然连这个心思缜密的纪寒都被她给骗过去了。 “好说,好说,大人保护我等安居,我等商贾为大人送些米粮又算得了什么,待我回去,立刻便去为大人筹备。” 在荀涛向纪寒保证时,绳州军与天魁教教众已是开始往巨天岛内搬运这些米粮了。 此次送来的这些米粮虽不多,但也够他们巨天岛撑上三两天的。 看着这一袋袋被绳州军搬进巨天岛内的米粮,荀涛心中亦是在偷偷暗笑着。 方才他已经领教过了纪寒的手段,当然不会再在巨天岛耽搁。 向纪寒表明去意,纪寒自然也不再留他。 不管此人是否是真的商贾,只要这些被他所运来的米粮没有问题便好。 至于那随口说出的一百担,纪寒并未真的将此事放在心上。 登上商船,在纪寒与申屠北众人的目送下,荀涛亦是向纪寒挥手离去。 待得商船使出巨天岛海域,荀涛亦是自船舱走出。 事已办成,接下来便是告诉公子了。 走至船头,自怀中取出一木筒,而后荀涛随即拉动木筒外的引线。 引线燃,一声嘹亮之声于荀涛耳边炸响。 漆黑的天幕内忽然闪出一道亮光,紧紧的盯着这道于天幕内一闪而出的亮光,荀涛嘴角亦是勾起一抹阴笑。 一艘木船于茫茫大海中飘荡,木船中人亦是趴在船边上熟睡。 万籁俱寂,只有海面所传出的波涛之声。 忽然,一声嘹亮炸响于夜幕响起,听得这声炸响,趴在船边之人亦是忽而如触电般的直起了身子。 “朱奎!”这直起身子之人如梦魇了一般忽而大叫了一声朱奎的名字。 双眼臃肿,眼眶里布满了猩红的血色,额头上亦是在淌落着豆大般的冷汗。 他做噩梦了! 或者说他所做的根本就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于他心中所无法磨灭的疼痛。 若非朱奎舍身相互,他怎能活着? “该死!我怎么还有脸睡着!”狠狠的掴了自己一巴掌,杜奎亦是再次摇动手中的船桨。 在他摇动手中船桨的刹那,其面部亦是忽而一紧。 这一紧,是他在忍受着一种钻心般的疼痛。 紧咬牙关,面部不自觉的哆嗦,杜奎一边划桨,一边自牙缝中蹦出朱奎的名字。 一双手掌早已磨出了血泡,那一个个鼓起的血泡早已被船桨磨破。 杜奎每摇船桨一次,他的双手便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次。 手心中的旧伤未去,新伤又起,若是他就这么不处理伤口,一直这么划下去的话,这双手怕是要废。 第五百三十九章 月幽、浮尸 遥远的天幕里忽而亮起一道亮光,看其方向,应是凌崖群岛附近。 “也不知那鸿四娘的商船是否已经比我先到了天魁教?”自苍穹收回目光,杜奎亦是强忍着掌心的疼痛,开始加速。 使出巨天岛海域,在向常公子发完信号后,荀涛亦是命两船加速前进。 明明已经使出巨天岛海域,明明纪寒已经放他离开,可是荀涛还是觉得心中不安。 方才他的小命差一点就要交代在巨天岛上,他怎能不心有余悸? 虽然不知道鸿四娘用了什么手段使得纪寒没能查出米粮中的问题,但是这并不能代表荀涛不会对鸿四娘感激涕零。 便在荀涛正回想着方才于巨天岛上那惊魂一幕时,一名鸿寨弟子亦是匆匆走至荀涛面前。 “荀先生,我们在前方看到了一艘可疑的船只。” “可疑的船只?”听得这名鸿寨弟子所说,荀涛亦是回身向他看来:“哪里?” “请先生随我来!”这名鸿寨弟子并未直接回答荀涛,而是转身向身后走去。 一路跟着这名鸿寨弟子上了瞭望台,在另一名鸿寨弟子的伸手指引下,荀涛还当真在前方看到了一艘正在向着他们这两艘商船方向驶来的木船。 只是因为距离的缘故,荀涛并未能看清这艘木船的状况,所以自然也无法分辨出船上是否有人。 看其所驶来的方向,这艘木船应是自潍城驶来。 如今潍城是个什么情况,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按说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有潍城的船只驶入西外海才对。 眯缝着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艘于海中前行的木船,荀涛忽而于身边二人说道:“驶过去看看。” 听得荀涛所说,这两名鸿寨弟子亦是向荀涛重重点头。 比起这两艘商船而言,这艘正在于海中行驶的木船无疑是渺小的。 当杜奎于海平线看到两艘大船的轮廓之时,他心中亦是一惊。 因为距离的缘故,杜奎虽不能看清这两艘大船的全貌,但是他却能确定,确定这两艘正在向他这边驶来的大船一定便是鸿四娘的商船。 他终究是慢了,看来鸿四娘已经将两船被动了手脚的米粮送到了天魁教。 眼看这两艘鸿寨商船正在向他驶来,杜奎心中便是再有万般愤怒,他亦只能在此刻强行将这愤怒吞下。 若留在船上,必然会被那两首船上之人发现自己。 松开船桨,在两艘商船正在向他加速驶来之时,杜奎纵身一跃,跃至海中。 两艘商船已经燃起火把,待得靠近木船,十几个火把亦是将这艘漂浮在海面上的木船所照亮。 站在船头,荀涛俯着身子正在紧盯着这一艘飘荡在海面的木船。 “荀先生,是艘空船。”待看清木船上的状况,一名鸿寨弟子亦是向荀涛汇报道。 确实是艘空船,只是这艘空船为何会出现在如此深的海域? 自木船收回目光,荀涛亦是转眸看向一名鸿寨弟子说道:“你下去看看。” 听得荀涛所命,这名鸿寨弟子亦是自船头纵身一跃。 跳上木船,这名鸿寨弟子亦是弯身自木船上捡起了划船的船桨。 船桨的桨柄上不但有血,而且桨柄亦是被磨的精光。 生活在西海边的人都是做着在海上讨生活的营生,这名鸿寨弟子只是大致一摸,便能摸出这支桨柄的问题。 拿着船桨,这名鸿寨弟子抬眸向站在船头的荀涛说道:“荀先生,这船桨的桨柄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属下断定这船上方才有人。” “船上方才有人?”听得这名鸿寨弟子所说,荀涛亦是看向身旁的众位鸿寨弟子们说道:“都给我下海找,把这个人给我捉上来。” 正藏身在冰冷海水中的杜奎听到了荀涛在船上的说话,在他听到的刹那,亦是悄悄的自木船下向着漆黑的深海遁去。 一声声跳海之声于黑夜中响起,一名名鸿寨弟子跳入海中开始寻找杜奎。 若杜奎手上无伤或许还能在海水中支撑上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当这一双皮开肉绽的手掌淹入冰冷海水之中的刹那,杜奎亦是疼的龇牙咧嘴。 论水性,手掌受伤的杜奎自然无法与这些跳入海中的鸿寨弟子们相比。 而在这跳入海水中的二十余名鸿寨弟子的搜寻下,手掌受伤的杜奎很快便被发现。 他挣扎了、也抵抗了,但是却还是被这二名鸿寨弟子所擒。 而在两名鸿寨弟子将他强行拖上海面的刹那,杜奎却是突然仰头撞向一名鸿寨弟子的脑门。 被杜奎的脑门忽而一撞,这名鸿寨弟子亦是于吃痛中松开了杜奎的手臂。 一只手臂获得自由,杜奎亦是抽出腰间所别寒刀。 刀出鞘,必见血。 于海水中杜奎忽而将手中寒刀插入另一名鸿寨弟子的腹中。 在这名鸿寨弟子的惨叫声下,解放双手的杜奎亦是拼命向着前方游去。 “放箭!”见得此人逃脱,荀涛亦是扬手寒声下令。 黑夜、寒声、箭无情! 没有任何奇迹可言,正在海中做亡命之逃的杜奎被两支箭矢射中。 一动不动的身体飘在海面之上,犹是那两支插于其脊背的森森箭矢犹为醒目。 “去看看死了没有!”站在船头的荀涛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向海水中的一名鸿寨弟子命令道。 这名弟子游至杜奎身前,并将杜奎的尸体自海面翻了个过来,将手指放在其鼻尖。 在试探了片刻后,这名鸿寨弟子亦向站在船头的荀涛轻喊道:“荀先生,人死了。” “好!”听得这名鸿寨弟子所说,荀涛亦是命令其他鸿寨弟子将这艘木船烧毁。 待得木船被火把点燃,两艘商船才扬长而去。 夜冷、月幽,一具浮尸于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随波而飘。 于漂浮中,这具仰面浮在海面上的尸体忽而动了一下。 木船船身虽被大火所烧,但其船底却并不能被烧着。 待得大火熄灭,这面浮在海面上的木板亦是开始跟随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随波逐流。 第五百四十章 致军礼 当这面随波逐流的木板飘至这具方才于海面上动了一下的尸体之时。 这具尸体亦是忽而自海面上翻到了这面飘至其身侧的木板上。 翻上木板,在杜奎拼死抓住这一颗救命稻草时,他两眼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天渐渐破晓,本是漆黑如墨的无垠海面亦被披上了一件银灰色的面纱,于海面的万籁俱寂中,一只海鸟的鸣啼声忽然打破了这银灰色海面的寂静,随后,位于海平线的天际边浮起一抹鱼肚白,然后,天亮了,无垠海面重新披上了它蔚蓝色的外衣。 巨天岛飘起了令人闻之便能陶醉的米香,一锅锅升腾着白烟的米粥已是快要出锅。 一名名绳州军士们早已排好了长队,吃完这顿米粥,他们还要修缮南栅门的工事。 昨夜一战,巨天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百三十二名江湖弟子随着昨夜的那一场恶战再也无法醒来。 有战争的地方便避免不了流血牺牲,昨夜虽沉重,但不能将这种沉重带到明天,天亮了,便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这种残酷纪寒要习惯,这些江湖中人也要习惯! 一只看似木筏的木板已经随波逐流飘入巨天岛海域。 如今的巨天岛海域别说是一块木板,便是一只海鸟飞入,绳州舰群亦能发现。 米粥熟了! 阴瑛、骄阳二人已经开始着天魁教教众将米粥抬出粥棚。 站在军帐外的纪寒正在看着这些排队打粥的绳州军士们,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军打仗。 而这第一次便让他遇到了一支绝迹已久的傀儡大军。 这一仗还有多少人会牺牲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必须要带领这些可敬的军士与江湖弟子们打赢这一仗。 “快让开!” 前方忽而传来一声嘈杂声,伴着这嘈杂声纪寒亦是寻声望去。 四名绳州军士在申屠北的带领下正在向着纪寒疾步走来。 定睛看去,这四名绳州军士手上抬着一块木板。 而吸引正在排队中的绳州军与江湖弟子们目光的便是那四名绳州军士手上所抬的木板。 木板上趴着一人,此人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脊背上亦是插着两支箭羽。 而其摊开在木板上的双手更是令人为之惊惧。 那一双摊开的手掌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甚至都能自这皮开肉绽中看到森森白骨。 当岛上的所有绳州军士与江湖弟子看到这一位趴在木板上的中箭之人时,其每一人亦是露出一种肃然与震惊的目光。 令他们肃然与震惊的不是这名中箭之人的伤势,而是他于昏迷中所重复的话语。 这重复的话语很轻、也很模糊,令得他们听得不甚清楚。 纪寒已经快步的向着申屠北走来,阿建、紫霄二人亦是紧跟在纪寒身后。 “大人!”待得纪寒走进,申屠北亦是向纪寒抱拳。 四名绳州军士亦是将木板放下,岛上所有之人亦是纷纷聚拢在纪寒身旁。 无需纪寒命令,阿建亦是蹲在了这名受伤之人的身旁。 在岛上所有之人的注目下,阿建已经开始查验此受伤之人的伤势。 在查验中,这名受伤之人仍在念叨着他们所听不懂的话语。 “他在说什么?”听得这名受伤之人于昏迷中所重复念叨的话语,纪寒亦是向阿建问道。 “听不清,不像是一句完整的话。” 在阿建回纪寒话时,他已是将此受伤之人贴在脸颊的发丝拨开。 而在阿建拨开此人面上发丝的刹那,一道声音亦是忽而自纪寒身后响起。 “是杜奎,是我教的杜奎!” 听得黄猿所喊,纪寒亦是回身朝黄猿看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问杜奎,阿建亦是再次开口说道:“他身上的两处箭伤已入肺腑,能撑到如今已是极限。” 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迎着纪寒的目光,阿建再次向他说道:“他能支撑到现在,全凭心中执念所撑,我可为他施针令他清醒半刻,既是心中有执念挂之,便让他说出来吧,也算了却他死前的心愿。” 此话虽然无情,但是却为事实! 在一双双灼灼的目光之下,阿建未得纪寒同意,亦是开始为杜奎施针。 当他手中最后一根银针插入杜奎眉心处时,杜奎那本是紧绷的面容忽而舒展。 面容松弛,但却并未睁开双眸。 便在众人期待着杜奎睁开双眸时,杜奎已经开始说话。 他于闭眸中所说之话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句,直到这一句重复之话再也无法从他口中说出。 “鸿寨鸿四娘运毒粮害我天魁教,我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以不负朱奎兄弟舍命相托。” 简单的一句,却被杜奎不断重复着,重复到直至死去。 杜奎去了,临去前,也未有睁开过双眸。 杜奎这一句始终重复的话语,巨天岛上所有之人都听到了。 静静的看着这位英雄,每一名绳州军士,每一名江湖弟子皆自发的向他与另一名英雄弯下了身躯。 今晨所煮之米乃昨夜荀涛所送! 杜奎与朱奎救了全岛! 阿建亦是起身自人群中冲出,冲至煮好的米粥前,阿建已是开始再次查验。 银针试了,米粥无毒,而米粥的气味闻似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相信杜奎绝非妄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忽略了什么才令得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查出这米粮中的问题。 那盛米的米袋还在,阿建亦是急忙冲入米棚。 在他急忙扯开米袋的刹那,一层白色的粉末亦是自他双眸中飘落而下。 自这飘落而下的白色粉末中,阿建亦是自这些粉末中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异香。 在他闻到这淡淡异香的刹那,他已是骇然色变。 纪寒解下身上的外杉亲自俯身盖在了杜奎的身上。 而后,纪寒亦是挺直身躯向杜奎敬了一个前世的军礼。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杜奎抒发他心中对他的敬佩与敬重,唯有向他敬上这一神圣的军礼。 当绳州军士看到纪寒所向杜奎遗体所执的这个军礼后,亦是纷纷跟着效仿。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战意、无相 这个军礼,纪寒与绳州全体将士向杜奎遗体致了很久! 而巨天岛上所有宗主、帮众亦是缄默不语,目露敬重。 一场战争的胜利,并非主帅一人之功,这胜利的功劳应该归功于全军上下。 待得礼毕,阿建亦是默默走至纪寒身前。 在阴瑛众人的紧盯下,阿建亦是向纪寒惭愧说道:“是我疏忽了,若非这位壮士,我怕是已经铸下大错。” 听得阿建此话,阴瑛众人心中亦是一凛。 纪寒并未去问阿建,而是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阿建转身看向了杜奎的遗体。 看着这具令他肃然起敬的遗体,阿建亦是以一种惭愧的语气说道:“米粮确实有问题,但并非下毒,而是下入一种奇花的花粉,此花名为罂靥。” “罂靥?”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与乌明雅二人亦同时变色。 “恩,罂靥,此花乃百卓国独有,而要将此花调配成这种让人所无法察觉的花粉,唯有百卓国技艺超群的炼香师才能做到。” 重新看向纪寒,阿建亦是用一种心悸的语气继续说道:“这罂靥花虽无毒,但却要比百毒可怕,百毒要人性命,罂靥要人上瘾,若是我们一旦食下今日这米粥,便会如鱼依水而生,如植依土而活,再也无法离开于它,直到被它折磨而死。” 阿建声音落下,阴瑛众人亦是各个目露震惊之色。 “还有一点你没说!”于众人的震惊下,纪寒接过阿建所说继续说道:“食罂靥者,若有一日不食,身体便会出现各种难以忍受的症状,这种症状非药石能解,唯有继续食下罂靥才能解之,看来常禄山是想屈人之兵、不战而胜,待得我们食下这参杂了罂靥的米粮,待得我们难以忍受这罂靥于我们身体的折磨,常禄山便可以用这罂靥驱使我等,从而让我们变为他的奴役。” “你知道这罂靥?”听得纪寒所说,阿建亦是向他惊声问道。 “知道!”看向阿建,纪寒亦是用一种沉重的声音向他回道:“在绳州时,曾有人用这罂靥控制过我的一位兄弟,那时幸亏我发现的及时,才令得我这位兄弟及时迷途知返,没有继续深陷下去。” “我本以为此生再也碰不到这种害人的东西,没想到这东西于今日又再次重现。”说到此处时,纪寒心中亦是布满疑云。 一个时过久远的名字再次浮现于纪寒脑海中。 幽阎、无相王! 这个不男不女曾经一掌将纪寒自半空轰入地面的十阎之一。 难道这罂靥花粉乃幽阎无相王所下? 若是的话,难道她也在为常禄山做事不成? 自沉思中退出,纪寒忽而看向阴瑛、南依。 看着这两位绝世高手,纪寒亦是向二人沉声说道:“阴左使,南依姑娘,劳烦二位随我去一趟潍城。” “去潍城?”忽而听得纪寒所说,南依二人亦是目露疑惑。 “大人,三军不可无主帅,大人若是去了潍城,常禄山来犯我们该如何应对。”听到纪寒要去潍城,曾广亦是急声向他问道。 “不会,常禄山既然要用这罂靥对付我们,便不会在短时间内举大军进攻巨天岛。” 曾广话落,乌明雅亦是向他说道。 听着曾广与乌明雅的对话,白徽眸中的疑惑亦是愈来愈盛。 他心中有一事尚还想不明白,这心中不明之事便是为何纪寒如此笃定此罂靥花粉乃常禄山所下。 想不明白便问,在纪寒听得白徽所问的问题后,亦是向他说道:“白老前辈,我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在我与骄阳曾坐过鸿四娘的商船,那鸿四娘定是怕我认出她来,才会派那荀涛扮做商贾前来巨天岛为我们送来这些下入罂靥花粉的米粮,而那鸿四娘便是常禄山的人。” 听得纪寒所说,白徽亦是做恍然大悟状,于恍然大悟中又再次向纪寒问道:“那么大人此去潍城是去做什么?” 白徽此问,可谓是问到了所有宗主们的心里。 别说这些宗主,便是南依、骄阳、阴瑛三人心中亦是不解。 到了此刻,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一一扫过白徽众人,而后将目光落在南依、阴瑛二人的身上。 看着这二人,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二人说道:“想必阴左使与南依姑娘心中也有疑惑吧,二位乃巨天岛武功最高者,我却要带二位同去潍城。” “实不瞒二位,此去即便是有二位随行,也可能会有危险。” “哦?”但听纪寒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南依亦是目露轻蔑之色。 有危险?什么危险?他觉得纪寒当真是在危言耸听。 放眼整个西海,能胜过她的除大宗师外又有几人? 非但南依觉得纪寒在危言耸听,便是连阴瑛心中亦是如此想。 西海乃武林圣地,江湖高手皆汇聚于此,一个小小的潍城能有何危险可言? 难不成,潍城里住着一位比她还高的高手不成? 便是真有,这位坐镇潍城的高手又能高到哪里去? 瞧得二人眸子里的轻蔑,纪寒亦是直视着她二人说道:“阴左使、南依姑娘,相信我,我纪寒绝不是在向二位危言耸听。” “此番前去潍城,二位或许真的会遇到一位绝顶高手,若是遇到,我希望,不,不是希望,而是务必,我要二位与我联手务必除掉此人,让他再不能继续为祸苍生。” “为祸苍生?敢问纪大人,大人口中的这位绝顶高手姓甚名甚?”但听纪寒说的如此煞有其事,连白徽亦是来了兴趣。 “没有姓名!”迎着阴瑛、南依二人那一双依然泛着轻蔑之色的眼眸,纪寒亦是向二人继续说道:“我不知他姓甚名甚,也不知此人究竟是男是女,我只知他自称自己为幽阎、无相王。” “幽阎、无相王?十阎?你说的可是十阎之一的幽阎无相王?” 眸中轻蔑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然与惊惧并存之色。 而在这二色之中,南依那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里亦是迸发着一种凌厉的战意。 第五百四十二章 佐料、罂靥 她知道纪寒所说此无相王并非百年前的那位无相王。 百年前,若非无相王用易容术易容成往生门门主最信任之人偷袭门主,门主亦不可能含恨陨落,自门主陨落后往生门就此分崩离析,一蹶不振,直到灭亡。 于南依而言,她与幽阎无相王有着灭门之仇。 “我随你去!” 十阎代代相传,南依虽然清楚那位无相王早已寿终人逝,但是此仇、此恨,却并未随着那位无相王的辞世而告终。 十阎?阴瑛听得纪寒所说,她眸中亦泛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相传十阎各个武功超绝,奈何她却从未有幸遇到过,如今有此良机,她当然想要领教一下十阎的武功。 看来此事变的复杂了! 在纪寒报出十阎无相王的名讳后,紫霄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 十阎再次重出江湖,那么与常禄山的这一战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用一种凝重的眼神看向纪寒,紫霄亦是向他沉声说道:“相传十阎各个身怀通天彻地之能,我曾听家师说,若是他们愿意便可将这江湖与天下戏弄于股掌之间。此去,你定要小心。” 听得紫霄所说,纪寒亦是以一种凌然之姿看向于他。 “我纪寒虽无什么大才,但若有有心之人欲要挑起这天下、江湖纷争,我纪寒自不会坐视不理,我要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谁要破坏,便是与我纪寒为敌。” 纪寒声落,巨天岛所有宗主心中亦是一凛。 此子胸怀天下,不愧为那位英雄的后人。 在乌明雅众人的送别下,纪寒、南依、阴瑛三人启程。 此去潍城,纪寒并未带任何的随从,只有南依、阴瑛二人相随。 整整一夜常禄山都没有等回烈桐、银月二人,其实他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二人恐怕已是遭遇不测。 烈桐遭遇不测,他心中并不会掀起太大的波动,但是银月遭遇不测,却在他心中给了他迎头一击。 若非他看到鸿四娘给他所发的信号,恐怕此刻的他早已举全军进攻巨天岛。 舱门被大力推开,阎娘子与两名红衣长老夺门而入。 “常禄山,你机关算尽,结果呢?结果便是损失了我一名长老,百艘战船、千名千蛊军与银月吗?你可知道那银月是何人?你派她前去探查,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 面对阎娘子的连珠发问,常禄山亦是自椅上起身。 看向阎娘子与她身后所站的两名对他目光不善的红袍长老,常禄山亦是向三人淡淡说道:“圣女,稍安勿躁。” “你说什么?”听得常禄山此话,阎娘子亦是冷眉倒竖向他再次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我稍安勿躁?之前纪寒偷袭我千蛊军,此事我不怪你,但是之后,你一次次自作聪明的决定我非但没有阻挠还尽力配合于你,可是换来的结果呢?结果便是令我损失如此之惨重吗?” 面对阎娘子盛怒,常禄山依旧神色如常。 但见常禄山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阎娘子亦是勃然大怒。 于勃然大怒中,阎娘子亦是再次向他震声说道:“常禄山,你害怕那纪寒,我阎娘子可不怕,我手上有千蛊军两万于众,战船千艘,即便是没有你,我也能胜纪寒的绳州军。” 向常禄山丢下此话,阎娘子便转身夺门而出。 只是她方迈出舱门,常禄山的声音便自她身后传来。 “圣女,你若此时出军便正中那纪寒下怀,此刻,纪寒怕是早已在巨天岛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着你我,在圣女出兵前,我还是要向圣女提醒一句,此次,我军没有援军,若是圣女将这两万于千蛊军送予纪寒,怕是要坏了圣尊大计。” 听得常禄山此话,阎娘子亦是忽而定下脚步。 但见阎娘子停在门边,常禄山亦是向她再次说道:“禄山希望圣女能够冷静一二,那纪寒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沉浮三年,一朝名扬。于皇城,他虽身陷囹圄,但却能于朝堂之上大辱自己而换其清白,前朝太子于皇城蛰伏七载,却被他一朝识破前太子于皇城所布天衣无缝之局,擒赦王、斩皇族、解南荣,这还只是我所知道的,仅我知道的,这哪一件、哪一桩都非常人所能及之。” “他于昨夜大胜,又非常人,岂会想不到圣女会怒发冲冠为烈桐长老与银月姑娘报仇雪恨?圣女若执意前往,便是如羊入虎口,纪寒定会拍手称赞。” 常禄山话落,阎娘子已是转身看向于他。 眸中盛怒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 “难道这口气我便就这么咽下去了?你如此夸赞于他,此战我们岂有胜算?” 听得阎娘子所问,常禄山嘴角亦是再次勾起了一抹阴笑。 “当然不,圣女,如今我们已经胜了。” “我们已经胜了?”阎娘子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这常禄山在说什么。 “当然!”迎着阎娘子那一双布满疑惑的眼眸,常禄山亦是迈步向她一步步的走来。 走至阎娘子身前,常禄山亦是嘴角勾笑的向她继续说道:“圣女可曾记得,我之前说过粮草一事。” 听得常禄山所问,阎娘子亦是向他淡淡点头。 瞧着阎娘子这一张貌若天仙的面庞,常禄山亦是再次说道:“就在昨夜,这批粮草鸿四娘已经成功送给了纪寒。圣女可知,我让鸿四娘送给纪寒的这批粮草中加了什么佐料?” “什么佐料?”但见常禄山嘴角所挂的阴笑愈来愈盛,阎娘子亦是向他好奇问道。 之前常禄山是向她提过会送纪寒粮草一事,她心中当时便猜测这送给纪寒的粮草中可能会被常禄山下毒之类,但是具体下的是什么毒常禄山当时并未告诉于她。 迎着阎娘子那一双璨若星辰、黑若曜石的眸子,常禄山亦是向她说出了三个字:“罂靥粉!” 此三字一落,阎娘子与其身后的两位红袍长老已是豁然变色。 “罂靥粉?”听得这三字,阎娘子的声贝亦是豁然拔高。 第五百四十三章 幽阎、毒阎 瞧着这三人眸中的震惊,常禄山亦是再次说道:“罂靥无毒,但却能令人食而不戒,便是纪寒对这批我送予他的粮草有所怀疑,谅他也查不出这批粮草究竟有何问题,那罂靥花唯百卓国的气候才能栽出,以其与他斗智斗勇,打打杀杀,不如以不战而屈他之兵来的有意思,恐怕这会儿巨天岛上已经弥漫起了掺有罂靥花粉的米香味,这香味,好香啊!” 在常禄山向阎娘子说此话时,他亦是露出了一种陶醉之色。 如若他所说是真,那么纪寒自然查不出这批粮草的问题。 因为此花的恐怖之处便在于,无毒胜过有毒! “我曾听闻,这罂靥花粉非百卓国技艺超群的炼香师不能提炼,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罂靥花粉?”一名尚存理智的红袍长老向常禄山淡声问道。 听得所问,阎娘子与另一名红袍长老亦是看向常禄山。 “鸿四娘!”看向这名红袍长老。常禄山亦是向他再次说道:“这位鸿四娘乃百卓国人,宇长老觉得这罂靥花粉是从何来?” “百卓国人?我怎么不知她是百卓国人?”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亦是向他问道。 “圣女当然不知,因为这世上之女子只会对男子说真话。”常禄山向阎娘子说出了一句极为高深莫测的哲语。 瞧着站在门边的阎娘子三人,常禄山亦是再次说道:“所以,圣女,宇文、皇甫两位长老,咱们只需静静等待便好,待得他们食完这批粮草便是我们向纪寒吹响号角之时,届时他们罂靥花粉发作,我们便可以不战而胜。” “食完?他们多久才能食完?” “不出三日!” 听得阎娘子所问,常禄山亦是傲然说道。 “好,此次我便再信你一回,只是银月呢?她乃笛中仙曲莫愁最得意的弟子,若是让她知晓银月是被你所害,即便是我与上官、皇甫两位长老联手也保不了你的性命。” 听得阎娘子所说,常禄山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圣女,银月姑娘怎会是被我所害?明明是被那纪寒所杀。昨夜,银月姑娘出海巡视不甚中了纪寒的埋伏,等我们举兵赶到时,银月姑娘已遭纪寒毒手,纪寒不但杀了银月姑娘,还将银月姑娘的尸首带回其军营以激励其军,我们为了追回银月姑娘的尸首,所派援军也无一人生还。” 能将谎话编的如此凌然,虽然阎娘子三人不耻常禄山的说法,但是却也只能合污。 毕竟,如若他们不将曲莫愁的怒火转到纪寒身上,那么便要由他们自己来承受这位前辈的怒火。 两相“真相”孰优孰劣,阎娘子三人自能分晓的出。 三日! 在阎娘子离开常禄山船舱时,这也是她留给常禄山最后的时间。 疾风舰于海面拉出一条天堑,南依、阴瑛二人立于船头肃穆而站。 纪寒虽说只是可能,但是二人已经做好了与十阎之一幽阎无相王一战的准备。 今日,风和日丽! 按说这等大好天气,潍城内应该热闹非凡、行人络绎不绝才是,可是今日的潍城却是冷清的。 街道冷清、城内的店铺也全都上了铜锁,连跟着那些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野猫野狗也仿佛突然蒸发了一般,不见一只。 既是冷清,也有十室九空之说,而这潍城却是一座真正的空城。 万人空巷,不见人迹! 一叶木舟于潍城码头靠岸,自木舟上走出三人。 这三人,一人面向青俊,手中着一纸扇,其身后二人,如两柄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寒剑般令人望之生畏。 待这三人踏上码头时,一名背剑之人亦是向这名手持纸扇之人皱眉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听得所问,这名手持纸扇的青俊亦是向身后回道:“来见一老朋友,此次西海之行虽不尽完美,但也没有多少能挑出的瑕疵,算是圆满吧,等见了这位老朋友,我们便去东启。” 空城、空巷,这三人亦是如同缩地成寸一般的于空巷中前行。 行出潍城,待得这位青俊于一寨门前停下脚步时,两名剑客亦是同时抬眸看向了寨门的寨匾。 鸿寨? 在这两名剑客的满目疑惑下,手持折扇的青俊亦是迈步走入寨门。 此寨冷清,冷清到只有风吹丝竹乱耳之声。 一路深入,未见人迹! 两位剑客沿路观察四周,但见四周只有青竹而无旁植。 想来,这位鸿寨的主人应是一名好竹的雅客。 竹路尽头有一石亭,石亭内坐一女子,此女子虽一身绿衣,身段婀娜,但却只是一名姿容还算看得过去的半老徐娘,并非什么竹中仙子。 待得三人走近,这位坐于石亭内的半老徐娘亦是将一双眸子落在这三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而在这名半老徐娘看向三人的刹那,站于青俊身后的两名剑客却是突然豁然变色。 变了!她的容貌竟在眨眼之间变了。 方才还是一位半老徐娘,而此刻映入这二人双眸中的却是一张巧夺天工、不染瑕疵的脸庞。 此面如玉,不妖不惑,让人看之如沐浴春风一般。 “你那边的事情都办完了?”看向石亭下的三人,这名忽而变了容貌的绝世女子已是轻启朱唇向三人问道。 确切的说,她所问的是那位手持折扇的青俊男子。 一合纸扇,这名青俊男子亦是向这名绝世女子出言打趣道:“幽阎,你这样可是会吓到我这两位朋友的。” “朋友?”听得所说,这名绝世女子亦是向他眉眼含笑的说道:“历代毒阎皆独来独往,却唯独传到你这一代,却是变了。” 幽阎! 当青俊男子说出此二字时,两名剑客亦是再次豁然变色。 变色是因为他二人已经知道了这名能在瞬息之间便能改变容貌的绝世女子的身份。 幽阎无相王! 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毒公子来潍城要见的老朋友便是另一位十阎。 这位十阎怎么会在潍城? 西海同时出现两位十阎,这是要在西海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吗? 第五百四十四章 日落、月上 不等二人来及震惊,毒公子已是摇着纸扇走进石亭。 落座,而后为自己斟上一盏香茶,毒公子不饮,只是转动着手中的茶盏。 “说说吧,你的事情都办的如何?” 听得幽阎所问,毒公子亦是自茶盏移开目光抬眸看向坐在其对面的幽阎。 “事情都办妥了,只是现在从明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我这边你自可以放心。” “哦?”听得毒公子所说,幽阎亦是挑起一双黛眉向毒公子说道:“可我怎么听说,你此行有一件事被你搞砸了?” 幽阎话落,毒公子亦是微微一怔。 一怔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轻笑。 “事无尽美,瑕不掩疵,这一点的纰漏无伤大雅。” “也是!”端起石几上的茶盏,幽阎亦是轻启朱唇抿了一小口。 待得幽阎放下茶盏,她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向毒公子说道:“世人往往只看到他人的惊鸿而心生羡慕,但他们却不知这世上所有的惊鸿都要被平庸磨炼,你如此、我也如此,所以我们才会比他人更懂珍惜,更求上进,比起我们的前辈,你我还尚需磨炼。” “是啊!”听得幽阎此话,毒公子亦是发出一声悠长的感叹。 便在二人在这石亭下感叹人生时,一名鸿寨弟子亦是快步自竹道向石亭走来。 在幽阎看到这名正在向她快步走来的鸿寨弟子时,她那一张倾国倾城的面颊亦是再次在无情二人的惊恐的神色下换为了一张半老徐娘的面庞。 走至石亭前,这名鸿寨弟子先是看了一眼石亭内的毒公子仨人,而后才将目光定格在鸿四娘的身上。 “寨主,荀先生他回来了。” 听得这名鸿寨弟子所说,幽阎亦是向他淡淡说道:“知道了,让他过来吧。” “是!” 在一名鸿寨弟子的引路下,荀涛亦是满怀激动的走入了这片竹林。 这片彷如人间仙境的竹林他确定他从未来过也从未在鸿寨见到过。 一边欣赏着这竹林之景,荀涛一边在心中暗暗嘀咕道:“没想到这鸿四娘还挺会享受的嘛。” 为荀涛引路的鸿寨弟子将荀涛引至石亭下便拱手向鸿四娘告退,而当荀涛看到这石亭内不止鸿四娘一人时,他亦是为之一怔。 那坐在鸿四娘对面的年轻公子,一看便非凡人,而站在这名年轻公子身后的两名剑客一看便是那种高手中的高手。 便在荀涛心中正猜测着毒公子的身份时,鸿四娘亦是向他淡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忽而听得鸿四娘所问,荀涛亦是连忙收敛心神向她回道:“办妥了。” 在回完鸿四娘此话后,荀涛亦是用一种心有余悸的口吻继续向她说道:“那个纪寒当真谨慎,要不是四娘你手段高明,我的这条命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哦?此话怎么说?他看出你的身份了?” “那倒不是!”听得鸿四娘所问,荀涛亦是向她继续回道:“那纪寒问我要一百担,看我目露为难,他便让人去检查那运去的两船米粮是否被下了毒,还好,他什么也没查出,不然我怕是当场便要被他给杀了。” “你确定他没怀疑?”待得荀涛声落,鸿四娘亦是紧盯着他问道。 “当然没有,若他怀疑我,我怎么还能有命回来,那两船的米粮我可是亲眼看着他命兵士搬进去的。” 但见荀涛说的信誓旦旦,鸿四娘亦是换了语气向他说道:“荀先生,这次你做的很好,我定会如实禀告公子,你便等着公子给你的奖赏吧。” 打发了荀涛,毒公子亦是向鸿四娘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在荀涛离去,这一张半老徐娘的面庞亦是再次换上了那一张美轮美奂、沉鱼落雁的面庞。 面对毒公子眸子里的询问,幽阎却并未向他做出任何的解释。 但见她如此做派,毒公子亦是向她沉声问道:“幽阎,你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的事?何为不该做的事,我们十阎做事但凭心意,心意到哪,便做哪里的事,本王只是顺从心意罢了。” “顺从心意?但愿如你所说吧!”毒公子并未在此事上做过多的执着与询问。 既然已经见了这位老友,那么他也该启程了。 他西海之行已经完结,这接下来便是幽阎的舞台。 起身,走出石亭。 在毒公子已经迈入竹林时,却是忽而定下脚步。 回身看向坐在石亭中的幽阎,毒公子亦是用一种真诚的口吻向她说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一同受艺,在临走之前,我有一句忠告赠你,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以免作茧自缚。” 话落,毒公子三人未做丝毫停留便走出了这片彷如人间仙境的竹林。 毒公子已经离去,这一句临行前于她的忠告却在其耳边凝而不散。 坐在石亭,明明毒公子已经离去,她却仍盯着毒公子三人离去的方向。 她虽在看着前方,实则是在遥望过去。 遥望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幽阎无相王可以化身世间任何一个人,但却唯独不能化作自己。 便是此刻这幅好看的面庞,也并非是她自己的真容。 她是谁?又生的是何模样,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起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此计何等天衣无缝,那纪寒纵使聪明绝顶,也怕想不出她会再用罂靥来对付于他吧。 重新换回鸿四娘的面容,幽阎已是走出石亭。 日已落山,月已初上! 当纪寒三人赶到潍城时,已是深夜。 望着前方这一座被黑暗所吞噬的海边之城,纪寒亦是深深皱眉。 这还是那个曾经夜夜笙歌、灯红酒绿、江湖侠客络绎不绝的繁城吗? 迈步向着城内走去,南依、阴瑛二人亦是于皱眉中紧跟纪寒的脚步。 一路走过,别说人影,便是连野猫野狗三人都未曾见到一只。 若非看到那一排排挂着铜锁的店铺与房舍,纪寒真的都要以为这潍城被屠城了。 “教主,这潍城已成空城,我们到哪里去找那位十阎?” 第五百四十五章 竹海一战(上) “鸿寨!” 听得阴瑛所问,纪寒亦是向她沉声回道。 “你能确定无相王便藏身在你说的那个地方吗?” 回身看向南依,纪寒亦是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若非朱奎舍命相保,若非杜奎拼尽性命将此讯带回天魁教,我们恐怕早已中了罂靥之毒,我虽不能确定鸿四娘一定是那位十阎,但此人用罂靥坑杀我巨天岛三千余条性命,只此罪行,她便该死。” 话落,纪寒已是迈步而去。 行出潍城,在纪寒的带领下,仨人已是站在鸿寨寨门之下。 今夜,星河密布、弯月如舟,夜风亦如波涛般在林间汹涌澎湃。 这一扇足有三米之高的寨门并不能阻止纪寒三人的脚步,三人纵身一跃,便跃入寨中。 万籁俱寂,为风不止,树影婆娑,如群魔乱舞。 几名鸿寨弟子如往常般正在寨中巡逻,今夜的风大的出奇,吹得他们身上的衣衫亦是猎猎作响。 一名鸿寨弟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并向身旁的兄弟说道:“我说,咱还是回去吧,昨天潍城的那些人就都跑了,咱还有什么巡逻的必要?你瞧这风大的,别把咱们给吹跑了。” 这名弟子所说,正合其他弟子们的心意。 “也是,走,咱们回去弄两个小菜喝上他一壶去。” 便在这几名巡逻弟子正准备原路返回时,三道踏着月色的身影忽而出现在了这一条石径的前方。 六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自月色中走来的三道身影,而后亦是在骇然下忽而伸手自腰间拔刀。 只是这六人拔刀的动作是做出来了,但是刀却没拔出。 因为一道身影如忽隐忽现般已经站在了这六名巡逻弟子的面前。 “你们的寨主在哪?”阴瑛目无表情的看着这六人冷声问道。 如不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人有影子,这六名巡逻弟子怕是要尖叫出声。 “在……在竹海。” “竹海在哪?”听得一名弟子回答,阴瑛亦是再次向他冷声问道。 “在……在寨北。” 定下脚步,纪寒判断了一下方向,而后再次迈步。 在这六名巡逻弟子惊骇的目光下,这一位站在他们面前的中年女子亦是忽而自他们双眸中消失。 待着这六名巡逻弟子再次看到这道中年女子的身影时,她已是回到了三人中。 高手!绝对是高手! 今夜鸿寨将有大事发生。 沿一条幽径一路前行,纪寒三人亦是在前方看到了一片茂密的竹林。 本是青翠的竹林已被今夜的月色装点成了墨色,而自这竹林内亦是传出嗖嗖风吹竹叶之声。 这嗖嗖风吹夜竹之声,忽而如歌如泣,忽而如涛汹涌,忽而铿锵有力,又忽而柔声似水。 竹林深处,一道身影正坐于石亭。 石几上摆放着一酒盏,一酒壶,一点心。 依然一身碧绿衣裙,依然一副倾国倾城之貌。 白日里,在鸿寨弟子面前她是鸿四娘,在这夜静无人的深夜里,她是她自己。 拿起的酒盏轻轻放下,幽阎亦是将她那一双幽深中透着些许哀愁的眸子投向前方的竹林,投向的刹那,她已是重新换上了鸿四娘的面容。 竹林内有脚步声,听其脚步声的韵律,应是高手,高手不止一位而是三位。 难道说毒阎与他的两位朋友又回来了? 想到此处,幽阎亦是露出一抹自嘲,连毒阎都交上了朋友,可她呢?这么多年来,她连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 端坐石亭、手握酒盏,幽阎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竹林。 自竹林内所传来的脚步声已是愈来愈近,她于听声辨音中已经听出了这三道脚步声并非是毒阎三人。 不是他们三人又会是谁? 投向竹林的一双眼眸已是眯成一线,在幽阎正在思付着这敢擅闯她清净之地的大胆狂徒是何人之时,纪寒三人已是走出竹林。 月如舟、星如眸。 在月色的辉光下,幽阎已是看清了这三位不速之客的容貌。 那两名年龄不一的女子她并未多看一眼,她只是将一双幽黑的眸子投放在那名青年的身上。 “是你?”将手中的酒盏再次端起,幽阎饶有兴趣的看着纪寒问道。 而在她向纪寒问此话时,她已是再次换上了那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既然他来了,便证明他已经识破了她送去天魁教那两船米粮里的问题。 识破了米粮的问题,自然也便能顺藤摸瓜的猜出她的身份。 若是他猜不出,便配不上他在太武做下的一桩桩震古烁今,离经叛道的大事。 虽然心中诧异,甚至于不可置信,但是她却并未因为而露出一丝慌张与惊惧之色。 在幽阎于瞬息间转换容貌的刹那,她便已经向纪寒三人亮明了她的身份。 因为隐藏已无必要。 看着那站于竹林下的纪寒,幽阎亦是向他眉眼含笑的说道:“当初碍着我们十阎的规矩才在绳州留你一命,如今,你亲自送上门来,这便怨不得本王不守阎规了,纪寒,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话落,将酒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幽阎已是起身。 “你真是幽阎无相王!”看着立于石亭中的这名绝色女子,南依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她质问道。 听得南依所问,幽阎却是不予理会。 不理会便是默认!即已承认,那便再无什么可说。 自纪寒身旁一掠而出,南依亦是冲入石亭内。 石亭内,二女豁然交手。 一个掌风如电,一个掌风如涛。 两道婀娜身影于石亭小小空间内腾挪转移,在腾挪转移中已是交手三十余合。 这三十余合,二女看似不分伯仲,但是幽阎的掌法比之南依要从容许多。 “你是往生门刑人往的后人吧?难怪上来便向本王大打出手,只不过你这套谪仙掌可还没练到火候。” 一边从容应对,一边指出南依于掌法上的不足。 在南依如潮般的攻势下,幽阎亦是忽而变招。 “今日本王便让你见识一下本王的谪仙掌。” 话落之际,幽阎于变招中突然使出了一套与南依相同的掌法。 第五百四十六章 竹海一战(中) 石亭内,两人起掌如舞! 一个起雪中折梅,一个起雨中扶柳,一个起水中捞月,一个起谪仙拂尘。 又过二十合,南依在掌法上已落下风。 纪寒此来不是与幽阎比斗,而是要除掉此人。 看向身旁阴瑛,二人于目光交汇中已是纵身而起。 人于半空,阴瑛向石亭隔空轰出一掌,这一掌令得石亭震荡,于震荡间突然轰塌。 两道身影自坠石中飞出,在幽阎于轰塌的石亭中飞身而出的刹那,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于她身后。 一掌抱阴、一掌抱阳,纪寒未做丝毫保留,举双掌轰向幽阎颈背。 “哼!”一声冷哼,幽阎于半空中豁然转身,面对纪寒于她的偷袭,幽阎亦是抬掌与纪寒对之。 以单掌对双掌,幽阎非但未倒退一步,竟还将纪寒双掌抵于身前。 手抱阴阳,掌中阴阳二气已是合为一气,阴裹阳,阳裹阴,阴阳二气在纪寒双掌内形成阴阳旋涡。 纪寒已经使出了他所能使出最强的功法,但是他却骤然发现他这屡试不爽、吸人内力的功法竟然对这幽阎失去了作用。 既然这吸人内力的功法对她无效,纪寒亦不会在这一颗树上吊死。 撤回双掌,抽出囚龙锏,而后使出一记上撩撩向幽阎下颚。 囚龙锏在夜色下划出了一条如弯月状的弧线。 囚龙锏袭来,幽阎亦是伸玉掌抵于其下颚。 手掌抵住囚龙锏锏身,幽阎亦是于半空中做出了一个仙女下腰的动作。 这是一个于半空中的下腰,而后便是于半空中的倒挂金钩。 纪寒一击不成,落于地面的南依亦是再次抬掌向幽阎杀来。 挂于半空,而后水中捞月。 于水中捞月中,幽阎潜入“水底!”自纪寒身下游走。 这一游,便如鱼归大海,这一游,幽阎已是如一只游上水面的鱼儿一般。 这水面便是竹海之上,一双莲足踩于一颗绿竹之巅,幽阎亦是俯瞰着竹海之下的三人。 “一个往生门的余孽,一个驻颜有术的老孺,一个内力倒是有些意思的你,就凭你们三个也敢来扰本王的清净?” 以居高临下之姿,以藐视寰宇之态,幽阎忽而自竹顶飞下。 “你们给本王受死吧!” “大言不惭!” 一声娇喝,南依忽然拔地而起,于拔地而起的刹那,其一身青衣忽而自半空飘下。 今夜的月色虽不皎洁,但照在南依身上,却将她映的灿灿生辉。 方才不过是与她小试身手,而现在,才是动了真格。 配合星银宝甲,南依内力全开。 抬掌竹林啸,挥掌竹林荡。 幽阎方才所向纪寒三人展示的轻功虽然惊艳,但是此刻南依所展示的也不逞多让。 二女自半空斗至竹顶,竹顶掀起惊涛骇浪。 二女自竹顶斗至竹林,竹林内狂风大作,落叶肆飞。 以内力为驱,这被二人内力所震下的竹叶已经化为了一柄柄攻向二人的飞刀。 竹林内,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那一柄柄自竹林内飞出的竹叶飞刀在袭身至阴瑛身前时,已是尽数掉落。 竹叶于地面披霜,于披霜中又缓缓升起。 自阴瑛身前所聚集的披霜竹叶已达百数,这百片竹叶已在阴瑛强大的无量寒气下凝聚成了一柄冰锥。 左脚后撤,前身前倾。 在南依与幽阎二人相继冲出竹林的刹那,阴瑛一声大喝,抬掌轰向身前由百片竹叶所凝聚而成的冰锥。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忽而于纪寒耳边炸响。 由百片竹叶凝聚而成的冰锥亦忽而自纪寒眸中消失不见。 耳如蜂翅震,眸迸森寒色! 前方本是无物,但是身在半空的幽阎却是忽而抬双掌轰向这无物之空。 冰锥现、双掌抵。 于相抵中,掌前冰锤忽而四散。 是幽阎轰散了这由百片竹叶所凝聚而成的冰锥吗? 并不是! 在幽阎抬掌轰向这袭来之锥时,其锥自散。 一锥化百叶、百叶化飞刀。 “量参商!” 当纪寒看到这“一锥化百叶”的绝技之时,已是脱口而出的说出了这三字。 这是天魁教镇派绝学《无量寒经》中的最强绝技。 气生一、一化二、二分三,三生万气。 纪寒知其心法口诀,但奈何他却无法学得。 此招像极了前世武侠小说中的暴雨梨花针。 此刻身在半空中的幽阎已被这三生万气的竹叶飞刀所吞没。 站在纪寒身旁的阴瑛在使出“量参商”后,已是有些气喘吁吁,因为此招耗去了她大半内力。 百片飞叶自半空一泄而下,连带着幽阎的身子也是跟着一泄而下。 南依哪里能放过这绝杀幽阎的时机。 人在半空,掉转回身,在幽阎于半空坠下之时,她亦是忽而出现在幽阎身前。 两人同时都在下坠! 于下坠中,南依已是抬掌印在了幽阎的胸膛之上。 只是在她的手掌印在幽阎胸膛上的刹那,她已是骇然变色。 在纪寒、阴瑛二人灼灼的目光之下,“幽阎”的身体被南依所轰碎。 只是这肆碎的身体却并非血肉,而是木屑! 肆碎的木屑于月色中洒落,南依在下坠,于下坠中双眸尽是骇然之色。 额头已是滴下汗珠,整个身体亦是如如坠冰窟一般的彻冷。 在木屑肆碎、于空飘舞的刹那,纪寒已是飞身冲向正在下坠中的南依。 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于竹林内响起,伴着这银铃般的笑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声若蚊蝇的破空之声。 一抹如同绣针般的银光忽而自幽深的竹林内一射而出,射去的方向正是于半空正在下坠中的南依的方向。 银光乍现,龙吟惊鸣! 一道身影忽而挡于南依身前,手中囚龙锏发出声声龙鸣,于龙鸣中,纪寒听声辨音,忽而于身前劈出一锏。 月色下,囚龙锏锏身荡起一片火花。 于火花飞溅间,纪寒、南依亦是纷纷落至地面。 “多谢!”双眸紧盯着这一道挡于她身前的挺拔身影,南依亦是用一种心悸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方才若非纪寒,她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虽然心悸,可是她却无法想通。 她知道她方才所一掌轰碎的到底是什么,也正因为知道她才无法想通。 第五百四十七章 竹海一战(下) “世人听得本王之名,皆以为本王所擅长的不过是千面易容之术。” 银铃般的轻笑声于竹林内戛然而止,幽阎摇动腰肢,身披月色于竹林内婀娜走出。 “其实,他们不知本王最擅长的乃是傀流之术,往生门的这位后人你说是吗?”走出竹林,而后俏立于月色之下,幽阎亦是豁然看向站在纪寒身旁的南依问道。 在她向南依问出此话的刹那,其一双如琉璃般的眸子亦是迸射出两道森寒杀意。 月色生辉,纪寒于幽阎身后看到了一道道闪烁着锋芒的丝线,这一道道丝线比之发丝还细。 便在纪寒疑惑幽阎身后这数道丝线是为何物之时,南依已是突然拉住纪寒的手臂开始飞退。 退于阴瑛身旁,纪寒亦是终于看清那出现于幽阎身后的数十道丝线的始点。 十根葱白玉指,其每一指上皆缠绕着一根闪烁着锋芒的丝线。 “是我大意了,大意到竟然忘记了无相王最擅长的乃是傀流之术。” 忽而听得南依所说,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迎着纪寒那一双布满疑惑的眸子,南依亦是用一种如临大敌的语气向他再次说道:“你方才已经看到了,我击中的并非她的真身,而是她的傀身。” “傀身?” “恩,她用傀身挡下了阴瑛前辈于她的杀招,而像这样能为她挡下杀招的傀身,她还有九具,这九具傀身便藏在她身后的竹林,难怪她会在这里,原来是因为她的傀身在这里。” 听得南依所说,纪寒亦是定睛看向幽阎的十根葱白玉指。 果然,他在幽阎其中一指上看到了一条断掉的丝线。 “怪我,怪我报仇心切,而忘了她最擅长的其实是傀流之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问你,此傀身可有破解之法?”听得南依的自责,阴瑛亦是向她沉声问道。 “没有,我对傀流之术也知之甚少。” 本以为可以一击即中,却没成想这位十阎竟然用傀身来躲过了她的“量参商”如今她内力已是耗去大半,怕是一时之间没有再战之力,看来教主还真是说对了,此行还当真凶险难测。 “教主,你二人先抵挡她一阵,待我尽快恢复内力。”向纪寒丢下此话,阴瑛也不啰嗦,直接盘膝坐于地上。 现在想那些有的没的都没有用,今夜这一战唯有胜者才能走出这片竹林。 紧握囚龙锏,纪寒亦是将其体内内力攀升到了他所能攀升的极限。 “你留在这里保护阴左使!” 向南依丢下此话,纪寒已是向着站在竹林之下的幽阎疾冲而去。 他是无法学会那些秘籍中的各种旷世绝学,但是他却能控制体内内力随心而欲的做出任何他想要做出的动作。 在配合他自璎姑那里所学的技巧,即使抛却了那种能够吸人内力的功法,纪寒还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泼皮武学。 所谓无招胜有招,纪寒的招式从无固定。 眼见纪寒以莽夫之势冲向幽阎,南依便是想要喝住于他已是来之不及。 身后竹林涌动,竹叶婆娑! 在纪寒冲向幽阎之时,数道碧色身影亦是忽而自幽阎身后一飞而出。 十具傀身被阴瑛毁去一具,这于她的身份而言已是奇耻大辱。 在九具傀身自竹林冲出的刹那,幽阎已是冲天而起。 弯月为屏、竹巅为地! 立于竹巅之上的幽阎于月色中开始翩翩起舞。 纪寒终于明白这所谓的傀流之术究竟是何术了,这不就是他前世那个时代的民间木偶术吗? 只不过,这位无相王是用一根丝线操控一具木偶而已。 悬丝傀儡! 九具人形傀身在幽阎的翩翩起舞下将纪寒所包围。 而在纪寒与一具傀身交手的刹那,他便感觉到了这具傀身的恐怖之处。 囚龙锏乃神兵利器,击之兵器,兵器必断。 可是这傀身? 囚龙锏斩在这傀身之上,傀身竟是丝毫无损。 丝毫无损也便罢,这傀身竟然在幽阎的操控下还使出了武功,使出武功也便罢,竟连轻功也会。 九具傀身在幽阎的操控下于纪寒周身飞来飞去,而纪寒一时之间也拿这九具傀身没有丝毫办法。 他尝试冲出九具傀身的包围,直取那站于竹巅操控九具傀身的幽阎,可是幽阎却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与九具傀身已经缠斗了百合,在这交手的百合中,纪寒亦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确实没有办法摧毁这九具傀身,可是反之呢? 反之,这九具傀身也不能耐他如何。 既是如此,那么幽阎操控这九具傀身的意义何在? 如此拖延下去,局面应该是对他们三人有利才对,毕竟阴瑛可正在抓紧恢复内力。 待得南依、阴瑛二人加入,就已现在这九具傀儡的表现来看,纪寒并不认为幽阎的这九具傀身能够挡住他们三人。 连身在局中的纪寒都已经有此发现,更何况是身在局外的南依。 这幽阎究竟在做什么? 比之她所正在操控的这九具傀身,无疑是她本人对纪寒更有威胁才对。 可是她却选择用这九具傀身来对付纪寒,难道她本人看不出她所操控的这九具傀身根本无法伤到纪寒吗? 南依虽看不出纪寒所使武功的路数,但是她却能看出纪寒应对这九具傀身还是游刃有余的。 既然两相都不能奈何彼此,为何操控傀身的她不亲自向纪寒出手呢? 除非! 双眸凝成一线,而后紧紧的盯着那正在竹巅操控九具傀身的幽阎。 除非她不能出手! 方才阴瑛所向她使出的那记杀招,虽然她于电光火石之间用一具傀身代替了自己—— 但是她本人并没有完全躲过阴瑛的那记杀招,她受伤了! 想到此处,南依亦是于心底挣扎中看了正在盘膝而坐抓紧恢复内力的阴瑛一眼。 如若人心中一旦有了答案,那么这个答案在其心中便会坚定不移。 南依坚信幽阎受伤,并于坚信中忽而拔地而起冲向立于竹巅之上的幽阎。 在南依拔地而起冲向竹巅的刹那,正在操控九具傀身牵制纪寒的幽阎,其嘴角忽而上扬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五百四十八章 千丝杀 武学一境,除非达到那令所有江湖之人都为之向往的大宗师之境,才算登上武境之巅、从而笑傲江湖。 大宗师之下为九品,九品分三等,一等为九品高手、二等为九品宗师,三等为封号宗师。 能登上封号宗师之境者,放眼整个江湖亦不过寥寥几十余数。 而到了封号宗师这等层次,其彼此之间的实力基本相差无几,很难会出现一方封号宗师轻易能胜过另一方封号宗师的局面发生。 她是封号宗师境、南依也是,所以,她二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谁也在一时之间奈何不了彼此。 一个南依她已难胜,更何况还有纪寒与那位老孺。 南依猜对了,她虽然于电光火石间用一具傀身为她挡下了那老孺的一击,但是她自身也受到了那一击的波及。 受伤是真,但却并无大碍。 其实她可以在此时遁走,然后重新易容一幅面容继续做她该做之事,但是她是自负的,自负她可以将纪寒三人埋骨于此。 不仅是她,每一位十阎皆是自负的,这种自负不是武学上的自负而是智慧上的自负。 若不能智冠天下,怎配将世间玩弄于股掌。 纪寒正被九具傀身所纠缠,于缠斗中,他忽而看到了那已是拔地而起、冲向竹巅的南依。 在他看到南依冲向幽阎的刹那,不知为何,其心中突然升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想要阻止已然来之不及,犹是在她冲上竹巅之时,这种心中的不详更为盛之。 月辉之下,竹巅之上! 在南依向正在操控九具傀身的幽阎悍然出手的刹那,一道银光忽而于纪寒双眸中盛然开来。 她为何要告诉他们,她最擅长的乃是傀流之术。 自她用一具傀身代她挡下阴瑛“量参商”之时,自南依击碎她一具傀身之后,她便开始着重强调她真正的绝学乃是傀流之术。 自那一刻起,他们便中计了,中了她的掩盖弥彰之计。 她之所以要告诉纪寒三人她最擅长的绝学,乃是为了掩盖! 掩盖她真正的绝学。 “小心!” 机关已布,但等入局! 如今南依已入她局,那么这个猎物她便笑纳了。 纪寒于地面所喊她听到了,只是已经为时已晚。 在她踏上竹巅的刹那,她便知道她是有多么的愚蠢。 “千丝杀!” 嘴角勾笑、双眸彻寒! 在纪寒惊恐的目光之下,踏上竹巅的南依已是挂在半空之中。 双臂身长、双腿大张。 南依在半空中正在拼命的挣扎,可是这种挣扎无疑是徒劳的,非但徒劳,她这般剧烈的挣扎,只会那让那些缠绕在她手足上的银丝更加深入皮肉。 九具傀身已经飞回幽阎身后,而幽阎亦是摇晃着腰肢向着那被她的千丝杀阵所悬吊在半空中的南依一步步走来。 “本王知道你身上所穿的乃是你往生门的镇派宝衣,星银宝甲,穿上此甲刀剑不入,你是你们三人中最难缠的一个,所以本王才要引你入瓮,好用本王的千丝杀阵来对付于你,你死了,他们两个还会远吗?” 向南依说此话时,幽阎屈指一弹,一根银丝忽而自她衣袖中飞射而出。 这根自其袖中飞出的银丝直入南依手腕,而后自其手腕一透而过。 眼见南依受此钻心之痛的折磨,纪寒已是飞身冲上竹巅。 脚下竹叶如海浪般泛起层层波涛,在纪寒冲上竹巅时,南依亦是紧咬牙关向纪寒寒声说道:“莫要管我,杀了她!” “杀了我?就凭他?”听得南依所说,幽阎亦是转眸看向纪寒。 “一个手下败将而已,本王可从来都没将他放在眼里,” 纪寒无视幽阎所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被挂在半空中的南依。 对于南依,他心中还有些许芥蒂未消,这于心中与她的芥蒂便是吴昊之死。 吴昊是他所尊敬的一位前辈,南依虽说杀了吴昊,但纪寒知道她也是受了常禄山的蛊惑与利用。 南依自己亦知道纪寒始终与她有着芥蒂,所以她也从未主动接近过纪寒。 更未有奢望过纪寒于她的原谅。 其实,纪寒早已原谅了南依,不然他也不会让南依留在巨天岛。 静静的看着刺入她手腕、脚腕、缠绕着她手腕、脚腕的根根银丝。 那缠绕着她的根根银丝已经没入她那皙白的皮肤之中,那贯穿她手腕、脚腕的根根银丝已经被她的鲜血所染红。 然而此女却未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只是紧咬着贝齿用一种不屈的眼神静静的看着正在看着她的纪寒。 “好!”四眸相对,于相对中,纪寒忽而向她点头说道。 字落,而后从南依身上别过头去。 在纪寒抬起囚龙锏遥指幽阎之时,正在加紧恢复内力的阴瑛已是睁开双眸。 竹海波涛、林间汹涌! 于风起云涌之中,纪寒忽而动了。 身留残影!这一动纪寒于南依双眸中一闪而逝。 当纪寒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南依双眸中的刹那,纪寒已是开始与幽阎近身搏杀。 终于能近她身了,这一次老子便让你看看何为近战。 他内力虽高,但却不能如阴瑛般用内力控物。 亦是因此,巨天岛上一众高手们都看不出纪寒的深浅。 而如今,纪寒好像终于找准了他的定位,既然他无论如何也学不会那些高深的武学,那么便由他自己来开创一门独属于自己的对敌之道吧。 将一身内力外放,纪寒抡起手中囚龙锏对着幽阎便是一通乱劈乱砍。 这一刻,在纪寒眼中,幽阎被他定位为一名远程,而他便是一名近战。 近战打远程的核心要素是什么,核心要素便是不能让给她拉开身位的机会。 这是要死缠烂打吗? 不!这是战术! 将内力外放,便是开了霸体,见你想要拉开身位,老子便抬锏突进, 你一个出攻击装的脆皮被出一身肉装的老子贴脸,老子就不信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 纪寒的心机幽阎已经猜到了,虽然猜到,但是却无应对之策。 她尝试过用内力将纪寒从其身前轰退,可是她却骇然发现便是她施尽全力的一掌亦不能将此子自其身前轰退半步。 第五百四十九章 无相、三绝 于心中骇然的同时,幽阎心下已经了然。 看来此子的内力与她相当! 内力虽与之相当,但是他却好像并没有修炼过什么高深的功法秘籍。 空有内力不过匹夫,一个匹夫,她何惧之有? 便在幽阎心下大定之时,纪寒却骤然变招。 突进时,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近搏时,任你掌法在炫,我自以锤砸之。 这近身搏杀,搏的便是勇气,搏的便是气势。 而纪寒所使出的这种以锏入百兵的绝妙技艺亦是令得幽阎心中大乱。 这怎么可能? 她已经试图去找纪寒锏法的规律,可是自与此子交手以来,此子从未使用过一招重复的招式。 一柄囚龙锏被纪寒舞出了十八般兵器的风采。 十八般兵器,九长九短,九长用之于突进,九短用之于近搏。 非但纪寒在兵器一道上变化莫测,便连他所使用的那些招式亦是阴损至极。 “你这个江湖败类,竟敢对本王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 幽阎已被纪寒打出真火,但是奈何这心中怒火根本无从施放。 难道让她效仿纪寒一般也对他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吗? 除了猴子偷桃之外,纪寒可谓是无滥不用其极。 “下三滥?功夫没有下三滥只有实用不实用。”听得幽阎气急败坏之所喊,纪寒亦是向她义正言辞的大喊道。 这一大喊,唾沫星子亦是溅了幽阎一脸。 若非南依正在忍受着剧痛,恐怕此刻她早已大笑出声。 这纪寒到底算不算高手?说她算,他没有高手该有的风范,说他不算,可是他方才所说也确实很有道理。 在纪寒拖住幽阎之时,阴瑛亦是纵身飞上竹巅。 看着那一条条或穿透,或缠绕在南依手腕、脚腕上的银丝,阴瑛亦是面沉如水。 她已经试过了,这银丝根本无法用内力扯断。 便在阴瑛正欲询问她时,一声令人听之便毛骨悚然的割裂之声忽而于她耳边炸响开来。 “别管我,去帮纪寒!” 面容扭曲,唇齿滴血,只有那一双黑色的眼眸却是平静的。 听得南依所说,阴瑛亦是再次看向她的手腕与脚腕。 方才她所听到的那一种令人听之便毛骨悚然的割裂之声是银丝割入南依手腕、脚腕所发出的声音。 看来,幽阎在与纪寒相搏之时暗中动了这千丝杀阵的机关。 “那你——”双眸中尽是犹豫之色,虽然她不喜此女,但是在这一刻,她却对南依肃然起敬。 “十阎无相王毁我往生门,若以我南依一命换无相王一命,也算是我南依为往生门报得大仇,我死而无憾!” 千丝杀阵的机关已被幽阎启动,阴瑛能清楚的看到那一条条正在南依皮肉中正在勒动的银丝。 “答应我,一定要杀了她。” 在南依向阴瑛说出此话的刹那,一声银丝入骨的割裂之声忽而于她耳边再次炸响开来。 这一声割裂之声亦将阴瑛眸中的犹豫一震而空。 “好!我答应!” 自南依那一张扭曲的面容上移开目光,阴瑛亦是携滔天之怒向着竹巅深处怒冲而去。 瀑发散乱、衣衫涣散,便连鞋子也被纪寒拽掉一只,自出山以来,她幽阎何曾如此狼狈过。 再次震开纪寒那一只袭向她腰肢的咸猪手,幽阎亦是向他厉声喝道:“纪寒,你就不担心那个往生门余孽吗?” “千丝杀阵,本王已在与你交手时启动,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被本王千丝杀阵所折磨时的样子吗?” 听到幽阎此话,纪寒亦是用余光扫向身后。 余光所及,纪寒能清楚的看到一道正在向他疾冲而来的身影与一条条于半空中正在蠕动的悬丝。 万籁俱寂,唯竹涛不止。 在阴瑛冲至纪寒身前的刹那,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眼神看向阴瑛。 迎着纪寒那一双黝黑的眸子,阴瑛眸中生敬,并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她留下心愿,我答应于她,必取此人性命。” 话落,阴瑛亦是突而自纪寒身旁一掠而出。 “心愿?”听得阴瑛所说这二字,纪寒已是豁然变色。 前方,竹涛大震,对掌之声不绝于耳! “哼,就凭你,也想取本王性命?” 不同于与纪寒交手,与这位老孺交手她才能一展所长。 只是在她便要拉开与阴瑛的距离时,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于她身后。 “又是你!” 但见纪寒封她后路,幽阎亦是向他恨声说道。 前有阴瑛,后有纪寒!幽阎已是无路可退。 战至此时,三人都已有了觉悟。 这一战,既分胜负亦分生死。 方才纪寒便能将她缠至令她无暇操控傀身与施展其长学的尴尬地步。 现在纪寒更能如此! 不但更能如此,比之之前更为变本加厉。 一个纪寒便是如此难缠,如狗皮膏药般令她摆脱不得,如今再加一内力高深的老孺相助,幽阎立时便落入下风。 以徒手对神兵,难道说幽阎的一双手掌也是神兵不成? 答案当然不是! 幽阎之所以能够挡下囚龙锏一次次的攻击,是因为银丝。 她身上所着的这身碧色衣衫,其袖口要比平常女子所穿衣衫的袖口要宽大许多。 在与纪寒交手时,她总能用袖中银丝挡住囚龙锏于她的攻伐。 纪寒也曾试图用囚龙锏找出她所使银丝的破绽,奈何,这银丝浑然一体,根本没有破绽可寻。 袖中藏洞天,洞天银丝盘。 既然无法破这银丝,那么便不去破它。 幽阎虽然已落下风,但是她却并未因此而乱了心神。 便是被纪寒近身相缠那又如何?纪寒能伤得了她吗? 她一身所学确实受了纪寒的限制而无法施展,但是她仍有仰仗。 这仰仗之物便是她袖中的千丝线。 江湖中,有人使剑,有人使刀,也有人会使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器。 而她的兵器便为千丝线与傀身! 这千丝线与傀身乃历代无相王所使之兵器,在她被选中为下一任无相王时,便自小开始修习三门绝技。 千人面、千丝杀、傀流术! 第五百五十章 幽落 有一句话毒阎说的很对! 世人所看到的惊鸿,都曾被平庸磨练过。 她不是什么练武的旷世奇才,在被选为十阎无相王的那一刻起,从小陪伴她的便只有永无止尽的修炼,再修炼。 别的孩童有木马可乘、有木偶可玩,可她呢?陪伴她童年的只有上一任无相王对她的鞭笞、责骂、虐待、逼迫。 她自知自己资质平庸,所以唯有付出比他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追上他人的脚步。 世间只能有一位无相王,当她满怀激动告诉上一任无相王她终于学成她所传衣钵之时,上一任无相王却告诉她,她们二人只能有一人能行走于这天地之间。 二十一载暗无天日的苦修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走出这片天地吗? 于是,她亲手杀了她的师父,便是用这千丝线,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夜的画面。 那一夜的画面跟今夜南依所正在遭受的如出一辙。 千丝勒腕,而后在一声悦耳的割裂声下,上一任无相王的手腕、脚腕掉落地上。 再而后,她便静静的蹲在失去手脚的上一任无相王身前,看着她在痛苦中渐渐死去。 自那一夜后,她走出了这片天地,成为了新一任无相王。 也是自那一日起,但她出手便从无败绩。 直到她遇到了纪寒。 于绳州,她的计划失败了,于巨天岛她又再次被纪寒看穿了她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 上一次绳州一行,她只是抱着戏弄的心态,所以并未将胜负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次,她非但计划失败,竟还被纪寒打上了门来。 若她不杀了这个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于她的纪寒,她有何颜面配得上这十阎无相王的称号。 在纪寒那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幽阎便如一叶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落叶一般。 这一片漂浮在惊涛骇浪里的落叶,虽然处境凶险,但却总能化险为夷。 时间已不允许再拖下去,在纪寒如潮般的攻势之下,他深知幽阎已经适应了他这种死缠烂打的攻击方式。 作战必须要改变,也一定要改变。 便在幽阎从容应对着纪寒这如狗皮膏药般的死缠烂打时,纪寒突然收回了囚龙锏。 既然他的招式已经很下三滥,那么再让这下三滥的手段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我非高手,也没有高手该要保持自己形象的觉悟,我纪寒,就是一俗人。 但见纪寒突而收回囚龙锏,幽阎亦是嘴角捏笑的看向于他。 只是在她看到纪寒所作出的下一个动作后,她嘴角方扬起的那抹轻笑便笑不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看着纪寒正在她面前施为的动作,幽阎亦是目露寒霜的向他置身问道。 不仅幽阎,便连阴瑛亦是露出古怪之色。 纪寒正在施为的动作很快,快若电闪雷鸣。 刹那之间,纪寒便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所解开。 赤膀、赤身,在月色之下,这一身肌肉线条流畅、色、色生辉! 上身已解! 在幽阎诧异与疑惑的目光下,纪寒亦是忽而做出了一个令她目露震惊的动作。 “你,你这下三滥的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便在幽阎下意识的闭上双眸的刹那,纪寒亦是突然停止正在施为的动作,而后如饿虎扑食般的扑在了幽阎的身上。 扑在幽阎身上的刹那,纪寒亦是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幽阎腰间的丝带。 碧衣敞开,在幽阎豁然睁开双眸,大惊失色之下,纪寒已是将这一身碧衣自她身上褪下。 碧衣褪下,唯剩兜衣。 那暴露在月光之下的皙白皮肤与纪寒古铜色的皮肤紧紧相贴。 而纪寒亦是在幽阎心神震荡之下绕至其身后,双手死死勒住她的手臂,双脚亦是将她的双脚撑然开来。 只是刹那之间,风云骤变,纪寒竟然制住了幽阎。 在阴瑛合不拢嘴的失神下,纪寒亦是朝她大喊:“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这一声大喝将阴瑛自失神中惊醒。 二人肌肤紧贴,于紧贴中幽阎亦在纪寒的钳制之下奋力挣扎,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一个这样的无耻之徒。 在被纪寒用这种无耻至极的方法所制之时,幽阎彻底的狂暴了。 体内内力蜂拥而出,纷纷向着身后与她肌肤紧贴的纪寒轰去。 而纪寒亦是用内力拼死抵挡着幽阎那已然暴走的内力。 “量参商!” 一道冰冷彻寒之声忽而于幽阎耳边响起。 在这道彻寒之声于她耳边响起的刹那,映入她双眸中的是一道比之方才还要巨大的冰锥。 冰锥由百叶所凝! 在阴瑛抬掌轰向身前这一道冰锥的刹那,幽阎亦是开始更为剧烈的挣扎。 在这道冰锥于占满她双眸的那一刻,她仍没有放弃。 噗! 在她剧烈的挣扎之下,占据其双眸的冰锥忽而于她双眸中绽放开来。 像是花瓣凋零,像是水花四溅,更像是她幼时手中紧抓的木偶被上一任无相王自她手中夺走,而后狠狠掷在她的脚下。 木偶在她脚下四碎开来,像极了此刻眼眸中所看到的这一幕。 都说人在死前,眼前会闪过许多许多或遗憾、或幸福的画面—— 那都是骗人的!至少对她而言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垂眸看向自己的身体,映入她双眸中的不是那没入她身体中的竹叶,而是那个四散在她脚下,她再也无法拼合的木偶。 那个木偶是毒阎悄悄送给她的。 那是她此生所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 松开幽阎,也不去管已是褪到一半的衣裤,纪寒已是在阴瑛古怪的神色下自她身旁一掠而过。 身、千疮百孔,目、恬目而睁! 看着这一具正在自竹顶坠落而下的身体,阴瑛已是弯身捡起了落在竹枝上的那一件碧绿色衣衫。 将手中衣衫用内力一掷而下。 当这件衣衫落在幽阎下坠的尸体上时,阴瑛已是霍然转身。 夜如墨,南依依旧如悬丝木偶般挂在半空之中,当纪寒冲至南依身下时,她已是晕死过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不蛊 匆匆看了南依一眼,纪寒亦是急忙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这控制千丝杀阵的机关,否则南依—— 万籁俱寂,九具傀身静立竹海之巅。 当纪寒便要去寻找这解开千丝杀阵的机关时,南依忽而自半空掉落而下。 在南依自半空中掉落之时,纪寒已是纵身跃至她身旁,将她抱入怀中。 那自半空收回的银丝已经尽数被收回于九具傀身内,站在九具傀身前的阴瑛亦是长舒一气。 看来她猜对了,幽阎千丝杀阵的机关便在这九具傀身上。 竹林之上的这场激战早已惊动了整个鸿寨。 当纪寒手抱南依与阴瑛走出竹林的刹那,四十余名手握寒刀的鸿寨弟子亦是开始纷纷哆嗦着身子向后一步步的退去。 荀涛亦在其列,当他看清纪寒的模样时,已是吓得面无血色。 他想跑,可是腿脚突然不听使唤。 在纪寒一步步的向着这些鸿寨弟子们逼近之时,有些鸿寨弟子已是突然丢下手中寒刀,连滚带爬的开始逃跑。 他们的寨主死了,难不成他们要跟着寨主一同殉葬不成。 在纪寒的步步紧逼之下,还有一些对寨主死心塌地的弟子没跑。 当这些弟子抬起手中寒刀杀向纪寒时,也同时宣告了他们生命的落幕。 落在地上的竹叶突然离地而起,而后纷纷飞向那些向纪寒冲杀而来的鸿寨弟子。 竹叶如刀,触其既亡。 当荀涛看到这一地的尸体时,他已是吓的魂不守舍。 双腿如绑了千斤坠般的沉重,这种沉重亦压得荀涛突然跪在了地上。 经过荀涛身前,纪寒突然停下了脚步。 “荀老板,你在从我巨天岛回来之时,可曾于海上撞见过什么人?或者什么可疑的木船?”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荀涛亦是连忙于惊慌中抬眸看向纪寒。 他不知纪寒此话所问何意,所以亦在心中连忙揣测。 只是淡淡的看了荀涛一眼,纪寒心中已有答案。 自荀涛身上移开目光,纪寒亦是回身看向阴瑛。 “带上他!” 月色浓郁,疾风舰身裹月色于漆黑的海面上划出一条如同深渊般的天堑。 潍城外,一条幽径古道,古道两侧树木成荫。 三道身影正在此古道上前行,于前行中一物忽而自三人中一人的身上掉落。 在这万籁俱寂下,这声掉落声无疑是巨大的。 停下脚步,垂眸看向脚下之物,毒公子亦是微微皱起了一双眉宇。 站在毒公子两侧的无情、留情二人正在看着自他身上掉落之物。 此物为一个木偶,大概一掌之长,从其轮廓来看应是一女木偶,只是此木偶一看便有些年头了。 看着自其身上所掉下的这个木偶,毒公子迟迟未弯身去捡。 便在无情二人正欲询问毒公子之时,毒公子却是忽而伸脚将此木偶踢飞而出。 木偶在夜色下划出一条弧线,而后坠入其身侧的一片密林之内。 未言一语,毒公子继续上路。 无情、留情二人互望一眼,而后亦迈步跟上毒公子。 人若有心事,不仅神色难掩,便是连脚步也难掩之。 而毒公子的脚步便是如此,他忽而于前行中加快脚步,又忽而于前行中顿足停下,如此往复,来来回、回,至少已有数十余次。 在毒公子又一次于前行中停下脚步时,留情亦是忽而开口向他说道:“若你有心事不决,可问明月。” “可问明月?”听得留情所说,毒公子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一个死物而已,本公子问它岂非白问。” “死物?非也!明月照心,赤轮照影,你不问怎知它不会回答于你。 ” 留情此话听似颇为深奥,毒公子亦是在将信将疑中抬眸看向了挂在黑夜里的那一轮弯月。 弯月皎洁,有星辰作陪。 而他此行亦有无情、留情二人作陪,而她呢? 在成为十阎的那一刻,他已斩断人之七情六欲,他本以为他已经完全斩断,可是当那具木偶从他身上掉落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并没有斩断。 在怒己不争时,他于愤慨之下将这木偶自其眼前踢开,而在他将木偶踢开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 所以他才会走走停停。 他是带着心事离开鸿寨的,这心中心事是因他在石亭内听到的那段对话而起。 他当时并未多说什么,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便是说了幽阎也听不进去。 因为他太了解幽阎。 如果十阎没有那条十阎不能互生情愫的阎规,他们二人应该已经走到一起了吧。 在二人踏入江湖的那一刻,二人便斩断了彼此于心中所互生的情愫,既然付出了世人所难以想象的努力,那么不论是他还是幽阎都不会放弃这得来不易的身份与尊荣。 幽阎先做到了,那么他也要做到。 在他离去时已经提点过幽阎,但是自她所流露出的表情来看,显然她并未将他所说之话放在心上。 此去东启,怕是三五年内都不会再有与她相见之日。 自那轮挂在夜幕中的弯月上收回目光,毒公子亦是转眸看向身后。 在临行之前,他觉得他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幽阎,纪寒之智,绝不在他们任何一名十阎之下,他必须要让幽阎正视纪寒。 脚步加快,毒公子已是折回而去。 瞧着毒公子那一副急匆匆的身影,留情二人亦是于互望一眼下跟上于他。 看来这位毒阎与那位幽阎一定有着一段不浅的故事。 二人之间的故事确实不浅,但却可用四个字概括。 有情无缘! 寨主死了,鸿寨完了,当那些逃出鸿寨的弟子们看到荀涛被那二人带出寨子之后,这十几名弟子们先是躲在寨外的林子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在确定那行凶之人不会去而复返后,这十几名弟子已是纷纷冲入寨中。 冲入寨中当然不是为了去给寨主收尸,去给那些死去的鸿寨弟子收尸,而是为了卷逃。 鸿寨确实是完了,但是寨中尚有金银珠宝啊。 十几名鸿寨弟子争先恐后的冲入寨主的卧房,而后将卧房里的金银珠宝一扫而空。 有了这些金银珠宝傍身,他们什么地方去不得? 第五百五十二章 奇物 大路朝天阙,十几名鸿寨弟子们肩跨行囊于夜色中远遁而去。 回至巨天岛,当白徽众人看到南依手腕、脚腕上的伤势时,已是各个目露震惊之色。 这一路上,南依都未曾醒来,若不是还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纪寒甚至都会怀疑她已经在他怀中死去。 军帐外,白徽众人正在来回踱步,军帐内,纪寒亦是紧紧的盯着正在施救南依的阿建。 此行究竟发生了什么?南依竟然受了如此重伤。 问阴瑛,阴瑛不回,问那几名随行的军士,随行军士们亦是一字不回。 军帐内只有乌明雅、骄阳二女在陪同着纪寒。 纪寒不说,二女亦不会相问。 在一番近乎煎熬的等待下,阿建终于自榻前起身。 在他起身的刹那,纪寒亦是焦急向他问道:“怎样?她怎样?” 听得纪寒所问,再看着纪寒眼眸中的焦急,阿建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为了忍受这切肤之痛而不发一言,她竟然将唇舌咬破,至于她的腕伤……” 说到此处,阿建亦是突然止住了话语。 “至于她的腕伤怎样?”但见阿建不语,纪寒亦是向他追问道。 紧紧的盯着纪寒那一双焦急的眼眸,阿建深吸一气向他说道:“我尽力吧,不过我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藕丝!” “藕丝?”听得阿建所要,骄阳亦是紧皱着一双眉宇向他问道。 这藕丝天魁教可没有,如今战事在即,他们要去哪里去寻这藕丝。 在阿建向纪寒说出此名的刹那,纪寒亦是冲出军帐。 “藕丝,四十二门门中可有藕丝?” 忽而听得纪寒所喊,邱玄、田慈二人亦是急忙看向尹平等人。 “藕丝?大人要的可是莲藕被折断时所相连的细丝?” “正是!” 在尹平询问纪寒时,阿建已是自军帐中走出。 听得阿建确定,尹平亦是再次向他问道:“不知在下能问一下阿建大人要这藕丝是做何用?” “为南依姑娘做缝接断伤之用。” 阿建亦是说的如此明白,军帐外岂有听不明白之人。 虽然听的明白,但这藕丝别说现有战事,便是未逢战事,这西海也不产此物。 众位宗主们面面相觑,阿建所要之物他们确实无能为力。 将各个宗主们那束手无策的模样尽收眼底,纪寒的心已是着渐沉了下去。 “阿建大人!”便在纪寒的心已经沉入谷底之时,尹平亦是再次向阿建问道:“在下还有一问,不知它物可否取代这藕丝?” 听得尹平所问,阿建在沉思片刻后才向他回道:“那便要看看这代替之物,是否能取代藕丝的效用了。” 但听尹平心中似有它物代替,纪寒亦是冲至其身前向他问道:“尹掌门心中可是有它物代替藕丝?” 纪寒相问,尹平自不敢怠慢。 “大人在这里稍等,待尹平下海擒了此物,交由阿建大人定夺。” 向纪寒丢下此话,尹平亦是飞身而起。 等待是漫长的,尹平已入海半个时辰。 在纪寒众人焦急的等待之下,尹平亦是突而自海面跃出。 落至纪寒身前,尹平在白徽众人的好奇之下,将手中活物交予阿建手中。 “这是?”在阿建的皱眉下,此活物正在用其细长的身躯缠绕着阿建的手臂。 “这是不死鳗!” “不死鳗?”听得尹平所说,便是连纪寒亦不由多看了此活物一眼。 此活物通体漆黑,虽有蛇身,但却无尾,确切的说这不死鳗其首便是其尾,其尾便是其首,首尾相通。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不死之名还是我为它所取,之所以称它不死,是因为只要这家伙体内的丝线不断,无论将其截断几节,这家伙都能将自己重新连接起来。” “重新将自己接连起来?”听得尹平所说,阿建亦是在纪寒众人的目光之下,将不死鳗的身躯拉断。 在阿建拉断其身体之时,所有观看之人皆在其断开之处看到了连接其两段身躯的血色丝线。 阿建已是将这断为两截的不死鳗放在了地上。 在纪寒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这断为两截的不死鳗正在凭借着其体内这如藕断丝连般的血色丝线而收拢着身体。 半刻过去,这只本已断为两截的不死鳗已经将身体重新接连在了一起。 如此神迹,阿建亦是伸手抚摸向这条不死鳗本是断开的身躯。 抚摸之处光滑如斯、浑然一体,没有一丝一毫接连的触感。 重新将这条不死鳗从地上捉起,阿建亦是如疯魔般冲入军帐。 “劳烦尹掌门再去捉一些不死鳗来,此鳗有用,南依姑娘有救了。” 听得阿建此话,纪寒亦终于放下心来。 但见纪寒脸色转好,阴瑛亦是向前一步向他说道:“教主,那荀涛该如何处置。” 听得阴瑛此话,纪寒本是转好的脸色亦是再次沉下。 “阴左使,将人给我带过来。” 无需她去带来,因为荀涛便在帐外。 双腿发软、面色苍白,在两名绳州军士的推挪下,荀涛亦是被这两名军士推到了纪寒面前。 他对巨天岛做了什么,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心中门清,他才害怕。 鸿四娘已经被纪寒冲入鸿寨处置,而他却被纪寒带到了巨天岛。 便是此刻他双腿不发软,他也要向纪寒跪地求饶。 “纪大人,都是那鸿四娘……鸿四娘说大人见过她,所以才派小的来冒充商贾来给大人送粮,大人明鉴,小人都是被鸿四娘逼迫的啊。” 声泪俱下,跪地哭诉,将所有罪责都推卸在那死去的鸿四娘身上,从而企图求得纪寒的原谅。 “我不是要听这个!”面对荀涛的求饶,纪寒亦是用一种冷漠的声音向他回道。 “不是要听这个?”听得纪寒所说,荀涛亦是突然停止了抽泣,而后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眸,抬头看向纪寒。 在纪寒冷漠的眼神下,荀涛亦是试探性的向纪寒问道:“那……大人要听哪个?” 第五百五十三章 立功? “说些我想听的。” “说些大人想听的?”听得纪寒所说,荀涛彷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开始将此次运送米粮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纪寒。 在讲述中,他当然会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待得荀涛讲毕,纪寒亦是再次向他冷声问道:“这么说来,你已经通知了常禄山,后续呢?此计还有无后续?” “没了!”听得纪寒所问,荀涛亦是连忙向纪寒说道:“鸿四娘只是让小人将这两船的米粮送予大人您,只要大人收下了小人送来的这两船米粮,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好,下一个问题。”纪寒并未与荀涛有过多的啰嗦而是直奔主题再次向他问道:“这下一个问题是我之前在鸿寨问你的,在你回鸿寨时,可有在回返中遇到一艘可疑的船只。” 再次听得纪寒所问, 直觉告诉于他,这个问题对纪寒极为重要。 两次相问,纪寒都用上了可疑这个字眼,也就是说纪寒正在寻找这艘可疑的船只。 “大……大人,小人敢问大人是不是在找什么……” “你猜的没错。” 没等荀涛将此话说完,纪寒便突然打断于他继续说道:“你的回答对我很重要,还需要我再向你重复一遍吗?” “我猜的没错?”荀涛直接无视了纪寒后说之话,而是紧紧抓住纪寒所说的这一句。 看来他猜对了,纪寒在找那艘他返航时所在海上撞见的可疑木船,确切的说,他是在找那个被他所射杀的可疑人。 亦是因为纪寒两次都用了可疑这个字眼,才令得荀涛坚信他心中的猜测是正确的。 “见过!” 在纪寒阴沉的目光下,荀涛亦是忽而提高声贝向纪寒说道:“大人,您要找的那可疑之人已被小的于昨夜用弓箭所射杀。” 当下荀涛便将他是如何于昨夜回航时发现杜奎所乘木船与如何围堵杜奎、射杀杜奎一事,详详细细的讲与了纪寒。 待得讲毕,荀涛亦是抬着一双灼热的眼眸向纪寒问道:“大人,小的这算不算是为大人您立了一功?” “立功?荀涛,你可知道你用弓箭所射杀的是我巨天岛的英雄,没有这位英雄,我们这一岛之人都已经中了你们的奸计,你现在却跟我说,你为我立了一功?你问问,他们认不认你这功劳!” 声贝加高,纪寒伸指指向这一岛之人向他震声喝道。 “英雄?”忽而听得纪寒所说,荀涛亦是如坠冰窟。 自跪地中瘫坐地上,荀涛双眼无神、犹若呆痴。 黄猿怒气冲冲的自人群中走出,而后伸手揪住荀涛的衣领将他自地上提起。 “教主,还请教主让黄猿亲手杀了此人,为杜奎、朱奎两位英雄报仇。” “不!”听得黄猿所求,纪寒亦是断然回绝。 “教主!” 在黄猿恳切的神色下,纪寒亦是向他震声说道:“由你一人杀了他岂非便宜了他,将他绑至杜奎、朱奎两位英雄冢前,全岛将士每人砍他一刀,才当是我全岛上下为两位英雄报仇雪恨。” 纪寒此话是残忍的,根本就不是一名为官者所能说出之话。 他虽身在庙堂,但却一身匪气。 听得纪寒如此惨绝人寰之话的荀涛已是在黄猿手中被吓的晕死了过去。 阖岛上下,三千余众,便是要在荀涛身上砍上三千余刀。 纪寒此令确实残忍,但是听在每一名或宗主、或军士、或弟子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不适。 非但心中未有一丝不适,反而充满兴奋。 红日自海而升,悬挂云层之中,层层云海被这红日染的橙红鲜亮,彷如一团沸腾的火焰,这沸腾的火焰倒影海面,亦将这海面染成了一片红色。 半海瑟瑟半海红! 当这满目红色自海面褪去时,天亮了,那一轮悬挂在云层中的红日光彩四射。 竹海如翠,几只早起的林间飞鸟正在一枝枝挂着露珠的竹枝上飞来飞去。 也不知它们的欢愉究竟是惹怒了这竹海之下的何物?便在它们正自竹林间追逐嬉闹时,一道森寒剑影忽而掠过它们的身躯。 几只飞鸟自林间坠下,一声寒剑如鞘之声亦是在竹海下响起。 已经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毒公子仍是一动未动。 他的脚下静静的躺着一具尸体,一具身上插满竹叶、千疮百孔的尸体。 除之面容未毁,这具尸体身上无一处是完好的。 绝世容颜褪去、映入毒公子眼眸中的是一张普通的女子脸庞,这张普通的脸庞没有任何能让人观之便能为之惊艳的特点。 普通且平常!这便是幽阎的真容。 半生都在做别人,却没有一天做过自己。 屡屡阳光自竹林缝隙投入,亦照亮了这整片竹林。 他匆匆折回鸿寨本是要再次向她叮咛一番,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回的折返竟是与她天人永隔。 不悲、不忿、不怒、不伤,毒公子只是安静的看着幽阎的尸首。 初见幽阎尸首时的震惊已从留情二人眸中散去,此刻二人亦正在猜测着杀害幽阎的凶手究竟会是何方神圣。 寨内的弟子是被竹叶所杀,而幽阎亦是被竹叶所杀。 能以竹叶杀人,此人内力之高强恐怕已经到了一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除之此人的内力高强外,此人杀幽阎的目的亦是令他二人琢磨不透。 在看到幽阎尸首的那一刻,她身上的衣衫是被盖在她身上的,衣衫之下便是一身兜衣。 这是为了财色? 二人已经将整个鸿寨都细心搜查了一番,在一间女子的卧房里,他们看到了卧房被翻动的痕迹。 金银珠宝、首饰之类,只要是卧房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洗劫一空。 内力高深,又贪财好色,江湖中有这样一号人物吗? 在留情二人正在猜测着这位凶手的身份时,毒公子的声音亦是忽而在二人耳边响起。 “去城里寻最好的棺来。” “我去!”听得毒公子所说,无情亦是向他抱剑说道。 待得无情离去,毒公子终于自幽阎的尸首上移开了眼眸。 第五百五十四章 开锣 “大宗师不出,我不相信这世间有能独胜于她之人,既是有,她若想走,必能走之。” 忽而听得毒公子所说,留情亦是向他沉声问道:“公子的意思是……” “恩,杀害幽阎的绝非一人。。” 向留情丢下此话,毒公子亦是向着竹林外走去。 走出竹林,而后停在一堆木屑之下。 驻足,静静观看了脚下木屑很久,毒公子亦是纵身一跃,跃至竹海之巅。 竹海之巅,九具傀身正安静的曝露于万丈阳光之下。 根本无需去做什么推测,这片竹海已经给予了他答案。 千丝杀阵用过,傀身用过,竹林上亦保留着最初打斗时的痕迹,凶手至少两名,且每一名都有着或九品宗师或以上的实力。 是谁?这杀害幽阎的究竟是谁? 衣衫被褪、财物被洗,这种种迹象都在向他表明着这不是一起江湖之间的仇杀。 既不是江湖仇杀,那又是什么,难道当真是见了财色而起意的吗?若真是,这江湖之大,他要去哪里寻找杀害幽阎的凶手为幽阎报仇。 看来东启之行他不能如期而至了。 虽然他早已斩断了心中于幽阎的情愫,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幽阎。 竹林内立起了一竹碑,竹碑上只简简单单的刻着一个名字。 白慕! 白慕是她的真名,只有在她死去,她才能被重新叫回这个名字。 从发现白慕尸体到将她下葬竹林,毒公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上的表情。 这足以见得他的内心究竟有多强大。 走出竹林,在留情二人的诧异下毒公子突然驻足,驻足竹林下,而后豁然向前方挥出一掌。 这一掌令得竹林内突然风声大作,如鬼哭狼嚎一般。 留情二人已是伸衣袖挡住嘴鼻,因为毒公子所向林内挥出的那一掌名为“万毒掌!” 掌法如其名,绿竹侵万毒! “去须寅山。” 在林内种下万毒后,毒公子亦是沉声向留情二人说出了此三字。 “须寅山?”听得此山名,留情二人亦是为之一怔。 这须寅山远在远在千里之地的嶒州,与东启乃背道而驰的方向,毒公子为何要去此千里之遥之地? 虽然心中不解,但二人并未相问。 种种机缘巧合令得毒公子并未对纪寒有过丝毫的怀疑。 这也是拜那十几名鸿寨弟子卷银而逃所赐。 荀涛被千刀万剐曝尸于巨天岛英雄冢前。 在这英雄冢前立有一石碑,石碑上共刻一百三十四个英雄的名字。 或许以后这英雄碑上还会不断的刻下名字,但那又怎样,能让自己的名字留在这面英雄碑上便是一种殊荣。 一连两日,巨天岛上各个军士、宗主们都在守时守点、争先恐后的等着香喷喷的米粥出锅。 在米粥出锅时,甚至还出现过哄抢的画面。 为此,纪寒不止一次的于军中大斥全军,甚至于还对几名宗主们动用过军仗。 而那些出海巡防的战船亦是每次都会在饭点将近时返回巨天岛。 军士们巡防不再积极,个别宗主们亦是暗中对纪寒心升怨恨,并时常于军中说纪寒的坏话。 个别宗主已与纪寒渐生嫌隙,而纪寒对这些江湖宗主们仿似除了动用军仗外便没有其他办法。 而于今夜,纪寒又再次给了天魁教护法黄猿三十军仗。 黄猿是谁?那可是天魁教的护法,是纪寒的亲信,而纪寒仗责于他三十军仗的原因亦是荒唐至极。 私藏米粮? 这算哪门子犯军规?他不就是私自取了一些米粮而已,至于受如此之重的仗责吗? 三十仗责对江湖人士而言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们可以用内力护体。 而纪寒仿似猜到黄猿会如此一般,仗责黄猿之时,纪寒竟然让白徽动手。 你不是仗着自己可以用内力抵消这三十军仗吗?那么老子就换一个比你内力高的人来打你。 白徽破了黄猿的护体真气,而后狠狠的给了黄猿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打下去几乎是要了黄猿半条命。 只不过是私藏了一些米粮而已,纪寒暴戾成性,竟然差点让白徽将他给活活打死。 对待自己的亲信都尚且如此心狠,更何况是他们这些编外的宗主们。 一间简易的军帐内,一名天魁教教众正在为趴在木床上的黄猿上药,军帐内烛火摇曳,正在上药中的黄猿亦是目露愤慨之色。 帘帐掀开,一名中年男子走入帐中。 听得脚步,黄猿亦是于愤慨中看向这走入军帐之人。 “孟掌门?怎么孟掌门是来看黄某的笑话来的?” “非也,孟某是来为黄护法送药来的。” 在向黄猿说话时,孟连亦是将手中所拿之瓷瓶在黄猿眼前摇晃了一下。 “此药乃孟某祖传,对皮外伤有奇效。” 听得孟连所说,黄猿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药涂伤处,初时冰凉,而后瘙痒,再而后,黄猿便惊奇的发现,他这受了三十军仗的外伤竟然不痛了。 活动了一下腰肢,黄猿亦是于惊讶中坐起。 “孟掌门这药果真神奇。” 听得黄猿所说,孟连亦是报之一笑。 帐内烛火摇曳,孟连亦是突而向黄猿说道:“黄护法,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听得孟连此话,黄猿先是一怔,而后便主动起身。 “好,那便出去走走。” 今夜,夜黑风高,星月无神。 二人走出军帐,径直向着巨天岛外的一处礁石群走去。 走入礁石群中,黄猿、孟连二人亦是寻了一面光滑的礁石坐下。 前方海浪滔滔不绝,二人坐下后却只是望着前方那波光粼粼的海面不言一语。 于一阵长久的凝视后,孟连亦是忽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听得孟连叹息,黄猿亦是自前方海面收回目光看向孟连问道:“孟掌门何故叹息?” “哎!”随着黄猿这一声相问,孟连叹息更重。 于长叹中,孟连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海面向黄猿说道:“江湖中人义字为先,纪大人于罗阳岛救下孟某,我孟某人当要已命相报,所以,孟某才会跟着纪大人一同抗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散场 听得孟连此说,黄猿亦是用一种敬重的目光看向孟连。 “孟掌门高义,黄某佩服之至。” 得黄猿夸赞,孟连亦是自海面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于他,并话锋突转的向他说道:“佩服?黄护法,实不相瞒,如今孟某已经有离开的打算了。” “离开?”听得孟连所说,黄猿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孟掌门为何要离开?” “非孟某一人有离开的打算,我四十二门于罗阳岛幸存的这些掌门们都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 “什么?孟掌门是说,你们都有离开的打算?”听得孟连所说,黄猿亦是自礁石上站起。 “恩,孟某与田掌门他们都已商量好了,纪大人处事不公,偏袒他的绳州军士,每日打饭,他的绳州军都要比我们打的要多出许多,不怕黄护法笑话,我们这些掌门何时为这肚腹发愁过?而今,我们却是食不果腹,当真可笑,为了一口吃食,还常被纪大人于人前责骂,若是早知纪大人是这种人品,我们当时便应一走了之。” 说到此处,孟连亦是抬眸看向黄猿继续说道:“便拿今日来说,黄护法去仓中取米粮,不也是因为没吃饱吗?一些米粮而已,连黄护法都受了三十军仗,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外人?兔死狗烹,我们也是因为看到黄护法受了今日这顿仗责才决意离开的。” 此话落下,黄猿亦是随之沉默。 海面波涛不止,二人站在礁石上,亦是沉默不语。 于沉默中,黄猿亦是突然开口向孟连说道:“孟掌门,你误会教主了。” “误会?”听得黄猿所说,孟连亦是朝他看去。 “既然孟掌门与黄某坦诚,那么黄某便告诉孟掌门实情吧。我教教主之所以克扣各位的饭食,实乃是因为教中的米粮已经无多,孟掌门应该清楚,我天魁教乃江湖门派,并不会如那庙堂般在教中囤积什么粮草,自罗阳岛一役后,岛上突然多了几千余张嘴,若非前几日有潍城义商送来两船米粮,怕是连我们教主也要食不果腹了。” “教主责罚于我三十军仗,实则是为杜绝后患、以儆效尤。” “杜绝后患,以儆效尤,黄护法此话是何意?”听得黄猿所说,孟连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今晨,紫霄大人于粮仓外看到几名鬼祟之人,并汇报于教主,教主听得紫霄大人所报后,便寻来黄某,并让黄某配合教主演一出苦肉计。此苦肉计的目的便是震慑那些食之不饱的偷粮宵小。” 黄猿此话,孟连终于听明白了。 感情这黄猿便是在与纪寒演一出戏,这出戏的目的便是永绝有宵小之徒偷粮的后患。 高!此计当真高明! 黄猿身份自不必说,纪寒处罚了黄猿,巨天岛便再不敢有人去打粮仓的主意。 合着这纪寒与黄猿是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出双簧啊! 这出双簧眼的太过逼真,逼真到连他们这些宗主都信了。 看向孟连,黄猿继续向他说道:“孟掌门,教主并非是要故意克扣众位掌门的饭食,实则是因为绳州军比我们的责任要大,毕竟冲锋于前与常禄山大军正面交战的是他们,他们若食不饱,哪有力气奋勇杀敌,所以,黄某希望孟掌门劝劝各位想要离去的宗主,莫要因此事而误会教主。还有,若是教主知道各位掌门不辞而别,定会伤心。” 听得黄猿所说,再看黄猿眸中所流露的真诚,孟连亦是被他说动。 “既如此,那我便劝劝他们吧,毕竟若非纪大人,我们早已进入了恶鲨的腹中,不过劝不劝得动他们,孟某便不知晓了。” 二人说话时,已是自礁石走下。 只是孟连行出数步却又忽而停下。 转眸看向黄猿,孟连亦是突然向他问道:“黄护法,你我在这外海生活了二十余年,想必黄护法与孟某一样,都不想背井离乡、远走他方,这也是我们这些掌门愿意留下与纪大人一同并肩作战的最主要的原因。” “孟某想问黄护法一句,这外海,我们究竟守不守得住?” 听得孟连所问,黄猿亦是停下脚步,但却迟迟未有向孟连做出回答。 但见黄猿不回,孟连亦是向他再次问道:“黄护法,如今岛上人人皆知,那常禄山有战船千于艘,即使是斩掉头颅也杀不死的诡军两万于众,此战,我们要如何打?就凭我们岛上这不到三千的杂军与从绳州开赴而来的二十几艘战船吗?就我们这点战船兵将如何与常禄山的大军相抗?如今再加上岛上余粮将尽,这家园,我们要如何守住?” “黄护法,这不仅是我孟某人想问,也是田慈等众位掌门想问!” 面对孟连的咄咄相逼,黄猿仍是沉默不语。 但见黄猿依旧不言,孟连亦是再次向他说道:“家园固然重要,但若是明知这是以卵击石,我想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不会去做如此蠢事。” “并非是你所看,所见。”在孟连的相逼下,黄猿终是开口了,只是他向孟连所说之话,孟连却听不懂。 “什么意思?黄护法可否说的明白一些?” 抬眸直视孟连,黄猿亦是向他沉声说道:“孟掌门,此乃军机秘要,恕黄某不能相告。” “不能相告?”听得黄猿所说,孟连亦是目露阴沉。 便在孟连准备继续追问时,黄猿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再次说道:“外海有一海域,此海域终年积雾,自远方望之犹如云海,孟掌门,黄某只能向孟掌门言尽于此。” 向孟连丢下此话,黄猿亦是决然转身。 “外海有一终年积雾的海域?黄某只能言尽于此?”站在一面礁石上,孟连正在嚼允着黄猿此话中的深意。 于嚼允中,孟连突然失声说道:“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他并没有说出,而是于激动中匆匆向着已经走远的黄猿追去。 黑夜如墨,礁群如渊。 在孟连离去后,一道潜藏于礁石群中的身影自一面礁石下悄悄起身。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请瓮 此人一身黑衣,头发蓬乱,双眸亦是布满血丝,只从其这一双眸子来看,此人怕是在这礁石群里藏了至少两日之久。 海浪不绝,月色如墨,这道身影亦是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纵身跃入前方那如墨的黑夜之中。 回至营寨,黄猿并未回他的营帐而是径直朝着主营走去。 掀开帐帘,先是瞅了一眼帐中众人,黄猿亦是大步流星的迈了进来。 军帐内该在的都在,黄猿看了一眼阴瑛众人后,才向坐在帅椅上的纪寒抱了一拳。 帅椅上,纪寒正在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直到孟连进来,纪寒才将手中茶盏放下。 “事情都办妥了?没演砸吧?”看着帐下二人,纪寒突然开口询问道。 听得纪寒所问,黄猿、孟连二人亦是齐齐的擦了一下额头。 “没有,属下与孟掌门完全是按照教主您的意思去做的,只是教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教主为何要让属下与孟掌门去那礁石群里说上一番那样的话?” “是啊,纪大人,我们在巨天岛按着您的吩咐演戏也就罢了,为何大人要让我与黄护法去那礁石群里再演一出?” 听得二人所问,纪寒并未直接回答黄猿二人,而是看向了正站在左侧一脸肃穆的康赋一眼。 康赋心领神会,向前一步,并向二人解惑道:“两日前我派出的鱼鹰发现有人藏身于那片礁石群内,便来向纪大人禀报,纪大人命我此事不要对外宣扬,所以才有了这两日我们巨天岛一岛之人跟着演戏一事。” 听得康赋所说,帐内所有人亦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如此,也便是说,属下与孟掌门是在那藏身于礁石群内之人的面前演了一出戏?” “恩,聪明,我瞒着你们,瞒着全岛,便是为了让我们这出戏在那人面前演的自然一些,毕竟嘛,最好的演技便是没有演技,这两日,大家演的很好,我很满意。” 那人是谁,纪寒便是不说,这些宗主们也能猜到。 原来他们这两日里是在给常禄山所派来的细作在上眼药啊。 高明,纪大人此计真是高明。 明明知道人家就躲在那片礁石群里,却故意装作不知。 “那常禄山机关算尽自以为自己聪明,殊不知他的聪明是在给自己自掘坟墓,本来,这场仗很好打,是他自己非要将一见简单的事情想的如此复杂,各位前辈都回去准备吧,与常禄山的这场决战便要开始了,是他亡,还是我们葬身海底,两日内便会有个分晓。” 听得纪寒所说,帐内所有之人亦是为之一震。 与常禄山的一战这么快就要分胜负了吗?这些宗主既是紧张又是担心。 待得白徽等众位宗主们离去,纪寒亦是自帅椅上站起。 帐内、申屠北、曾广、乌明雅三将在,骄阳、阴瑛、黄猿、谷玄冥四大护法在。 行出帅位,纪寒亦是走向挂在军帐内的海图前。 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紧盯着海图中那一处标注为沼海的海域,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要看着常禄山是否会赏脸中计了。 虽然与这常禄山只不过有过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但从此人近日里所施展的手段来看,此人怕是那种既阴险毒辣又谨小慎微的性格,这个谨小慎微可不是什么贬义词,而是于他的褒义。 若非有朱奎于前舍身保护杜奎,若不是有杜奎舍身忘死拆穿幽阎与常禄山的诡计,这一仗,他纪寒已经败了。 他相信常禄山定会中了他的算计! 自海图移开目光,纪寒亦是豁然转身看向身后的曾广众人。 “这一战意味着什么我便不再重复,曾广传令下去,全军开拔沼海。”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曾广亦是匆忙领命离去。 “全军开拔?教主,那巨天岛呢?”听得纪寒此令,黄猿亦是皱眉向他问道。 “黄护法,你相信我吗?”纪寒没有直接回答黄猿所问,而是向他反问道。 “教主,你这话问的,属下当然相信教主了。” “这不就对了!既然相信我,那便不要对我的决策有任何的置疑,我看你挺喜欢军营中的气氛的,等到此战过后,我便让曾广传你些兵法。” “教主!”纪寒声音方落,阴瑛便突然呵了纪寒一声。 “这兔子尚不食窝边草,教主却是想要在天魁教为庙堂招纳人才,教主,老身可要提醒教主一下,教主可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向纪寒丢下此话,阴瑛便甩袖离去。 全军开拔,在曾广的指挥下,巨天岛所有教众、弟子、帮众、宗主们都已陆续登上战船。 这战船有二十一艘绳州舰,也有常禄山所送来的百艘连绳战船。 在临行前,纪寒去了禁地。 这几日天魁教外的腥风血雨都以霍燕燕无关,霍燕燕在禁地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照顾陆倩倩。 而如今,霍燕燕终于不再孤单,因为,阿建与南依也被纪寒安排在了天魁教禁地。 看到霍燕燕的那一刻,阿建感觉自己欣喜若狂,心跳也在加速跳动着。 三日,纪寒只给了阿建与霍燕燕三日的时间。 若是三日内他们还没有等到他凯旋归来,纪寒要阿建带着霍燕燕三人前往鬼蜮。 而在这两日的时间里,阿建亦教授了巨天岛全军上下抵御沼海沼气的方法。 将全军开赴沼海,等待常禄山上钩,便是纪寒所能想到唯一能够战胜常禄山大军的方法。 好在黄天不负,纪寒之前最头痛的便是要如何将常禄山大军诱入沼海内,而常禄山却自己给他送上了这一份大礼。 黄猿在礁石群内最后一句说了什么?其实他什么也没说。 正因为什么都没说,才是说了。 那位被常禄山派去监视巨天岛的红袍长老已经按期归来。 在这位红袍长老方一登上甲板之时,常禄山、阎娘子二人亦是匆匆自船舱走出。 “余长老,巨天岛这两日里可有什么动静?”还未等余沧走近二人,阎娘子便开口向他追问道。 第五百五十七章 回述 听得圣女所问,余沧亦是将这两日于巨天岛潜伏所听所看一字不落的讲给了阎娘子、常禄山二人。 十阎与他人合作,从不表露其真实身份,毒公子如此,幽阎无相王亦不例外。 所以常禄山并不知晓纪寒曾在绳州时便已经与易容为鸿四娘的幽阎无相王有过一次交手。 而鸿四娘所拈磨的罂靥花粉,常禄山亦是知晓其效用的。 在余沧的汇报下,常禄山并未对他所述起过丝毫疑心。 待得余沧讲毕,常禄山的嘴角亦是再次勾起了他那一种极富个人特色的阴笑。 嘴角含笑,常禄山转眸看向身旁阎娘子说道:“明日我们便可出军。” 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虽然面上无波,但心中已是掀起波澜。 “这么说来,明日我们便可拿下巨天岛,从而直取潍城了?” “不,明日出军,我们只需围而不攻便可。” “围而不攻?常禄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入外海以来,本圣女什么事情都依着你,可是你却接连让我军损兵折将,如今胜利在望,你却又让我们围而不攻?你如此拖沓,延误战机,究竟是何目的?” 听得阎娘子的斥责,常禄山只是保持着他那种特有的微笑。 在阎娘子的盛怒之下,常禄山亦是向她说道:“圣女误会了,我只是不想那纪寒做出什么鱼死网破之事罢了,此番我们受命取太武南部,这太武南部其中便包括绳州,若是我们能生擒纪寒,便等同于将绳州握于掌中,这绳州本是一蛮夷之地,可自纪寒上任绳州巡抚以来,不过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绳州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常禄山向阎娘子说这些话时,阎娘子眸中的盛怒亦在着渐消散着。 “如今,纪寒中了罂靥之毒,如若不加以利用,岂非暴殄天物?这罂靥之毒虽非什么世间奇毒,但却能令得一幅铮铮铁骨为了食一口罂靥而卑躬屈膝,若是我们能用这罂靥令得巨天岛上下尽数归降我们,岂不比杀了他们更有用处。” 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余沧二人却是两个表情,前者像似已被说动,后者却是紧皱着一双眉宇。 “圣女!”余沧紧皱着一双眉宇向阎娘子说道:“有一事,属下方才未来及禀报圣女。” 听得余沧所说,阎娘子亦是转眸看向于他,并向他沉声问道:“哦?余长老还有何事未说?” 在阎娘子、常禄山二人的紧盯下,余沧亦是向二人沉声说道:“今日纪寒仗责了其军中一名重要将领。原因是,这名将领去粮仓多取了一些米粮,入夜之时,属下本要离去,却突而听得有人进入属下藏身之地,属下本欲出手结果了这二人,可谁知这二人是来此向彼此诉苦而来。” “诉苦而来?”听得余沧此话,常禄山亦是收起笑意忽而皱眉。 “是,属下听一人说纪寒分粮不公,给他们这些江湖人士的饭食总比他绳州军的少,为此,这名江湖中人便向那劝导之人说了他与其他几位江湖宗主准备离开纪寒的打算,那劝导之人为了留住这批江湖宗主,于是便告知了这位宗主他被纪寒仗责的实情。” “实情?仗责还有实情?” 听得阎娘子所问,余沧亦是接着说道:“是,那纪寒为了杜绝岛上其他人因为食不饱肚子而打粮仓的主意,便与他的这名亲信做了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目的为了震慑岛中那些想要打粮仓主意的江湖弟子或宗主。” 余沧此话,阎娘子听得啧啧咋舌,而常禄山却是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 “看来,这罂靥之毒已经起了效用,若是纪寒再不能供给给他们这些被参了罂靥花粉的米粮,届时无论他再使出任何手段,恐怕也无力回天。” 余沧此话令得阎娘子心中大定。 “余长老。”目露忧心,而后转眸看向余沧,常禄山亦是向他沉声问道:“敢问余长老能确定没有被那纪寒发现吗?” 忽而听得常禄山此问,余沧已是目露不悦。 “常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本长老的龟眠术吗?若不相信,常将军又何必派本长老前去监视巨天岛,常将军大可自己亲自走上这一趟。” 余沧语中含怒,双眸亦未掩饰对常禄山的不喜。 “余长老误会了,本将军天生就很多疑,敢问余长老,那二人可曾在余长老面前故意透露过什么军情。” “没有!”听得常禄山所问,余沧亦是语出不耐的向他回道。 常禄山岂能听不出余沧对他的不满,但他更关心的是余沧的所回。 “没有?也就是说那二人只是在余长老面前相护诉苦、并挽留了对方一番是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常将军,你这个人未免也太多疑,说你生性多疑都是抬举你,就你这性子我看是胆小如鼠才对。” 听得余沧的羞辱,常禄山却是并未理会。 眼见二人争起口舌,阎娘子亦是淡声向常禄山说道:“常将军,余长老的龟眠术乃我教十二大圣术之一,而余长老在此一术上独具天赋,若是余长老愿意,便是教尊也难发现余长老的藏身之地,更何况是那些被困罗阳岛的丧家之犬。” 听得阎娘子所说,余沧亦是目露倨傲之色。 “好吧,既然连圣女都如此说,那本将军岂有不信之理?余长老,劳烦余长老再好好想想,那二人当真没有透露或提及过巨天岛的军情吗?” 何须再好好想想,其中有一人是提了,但他所提和不提又有何分别? “有提过,但和没提没什么区别。” “哦?和没提没什么区别?劳烦余长老说出来让圣女与本将军听听。” 若非有阎娘子在,恐怕余沧在听到常禄山此问后便会转身离开。 看向阎娘子,余沧亦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常禄山,他是因为阎娘子在他才说的。 “回圣女,在那位江湖中人的咄咄逼问下,那劝阻之人好像没了其他的办法,这才勉为其难的向那位江湖中人透露了一些。”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何曾清醒 “咄咄逼问?咄咄逼问什么?”听得余沧所说,常禄山亦是插嘴道。 在余沧已经目升不耐之下,阎娘子亦是向他正色说道:“余长老,兹事体大,还请余长老能细细说来。” “是!那江湖中人逼问的是,家园固然重要,但若当真是以卵击石,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自不会去做这等傻事。” “以卵击石?”嚼允着此四字,常禄山亦是从此四字中听出了话外之音 。 这名江湖中人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便是因为他知道纪寒此次自绳州调来了多少军力,正是因为知晓,他才会说出以卵击石四字。 此四字很好理解,纪寒自绳州调来的军力并没有他所率之军力多。 而下一刻,余沧所说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回圣女,在这名江湖中人问此话之前,他曾亲口说出了纪寒所自绳州共调多少军力以及巨天岛如今所面临的严峻形势。” “多少?”余沧此话方一落下,阎娘子便急声问道。 自阎娘子身上收回目光,余沧亦是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看向常禄山说道:“战船二十几艘,杂军三千余名,常将军,区区二十几艘战船,便将你吓的如同缩头乌龟一般,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纪寒派给我军的卧底呢。” “二十几艘?这你也信?余长老,这下面还有后话吧,还烦余长老能一次说完。” 面对余沧的羞辱,常禄山依然保持着他该有的冷静。 不得不说常禄山这一句还当真反将了他一军,下面确实还有后话,这后话也是他所担心的。 重新看向阎娘子,余沧亦是继续说道:“圣女,这二人确实还有后话,面对那位江湖中人的咄咄相逼,那被问话之人只是向这名问话之人回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 “并非是他所看所见!” 听得余沧所说这八字,常禄山、阎娘子二人亦是为之一震。 “此敷衍之话怕是敷衍不过那位问话的江湖中人吧。”虽然心中惊异,但常禄山还是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向余沧问道。 “确实无法敷衍过去,所以那位江湖中人亦是逼他说的明白一些。起初这被问话之人以军机秘要试图搪塞过去,但是那位江湖中人却是铁了心的要问个究竟。” “万般无奈之下,这被逼问之人向这名江湖中人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听得余沧所说,常禄山、阎娘子二人亦是一口同声的向他问道。 直觉告诉二人,此话极为重要,重要到甚至关乎于此战的胜负。 紧盯着阎娘子二人眸中的炙热与凝重,余沧亦是学着之前黄猿的口吻向二人说道:“外海有一海域,此海域终年积雾,自远方望之犹如云海,孟掌门,黄某只能向孟掌门言尽于此。” 余沧话落,常禄山、阎娘子二人亦是如心有灵犀般的互望了一眼彼此。 紧盯常禄山双眸,阎娘子亦是向他沉声问道:“外海可有一片这样的海域?” 她已经听出这句凌磨两可之话中的意思了。 结合之前纪寒于她大军的偷袭,那次偷袭便令她损失百艘战船,这如何是二十几艘战船所能做到的,一定是了,纪寒只在巨天岛留有二十余艘战船,而将其他战船皆藏于那片雾海之中。 也就是说,藏身于雾海之内的战船、军将并未中那罂靥之毒。 可怕!当真可怕! 若是她们明日举大军围攻巨天岛,那么这支藏身于雾海之内的大军,便可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大军的身后。 而纪寒亦自不会在岛上坐以待毙! 一想到那次偷袭,阎娘子仍是心有余悸,那自天而降的火雨,那一支支可以轻易穿透战船的飞龙箭,那一片在海面上持续烧了很久很久的滔天火海…… 难怪她们无法查得纪寒的真实军力,原来他是将大军藏身于这片雾海之中。 或许,这藏身于雾海之内的大军才是纪寒真正的主力军。 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倘若她们明日围攻巨天岛时,纪寒的主力军突然自其身后杀出,这将会给她的千蛊军带来一场怎样的滔天巨损。 千蛊军确实不畏疼痛、生命顽强,但是它们却独惧天火。 天火一旦焚身,它们将会丧失所有的行动能力。 “常禄山,回答我,外海是否有这样一片终年积雾的海域。” 但见常禄山迟迟不回,阎娘子亦是再次向他厉声问道。 在这一刻,常禄山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纪寒所为他设下的圈套,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余沧所自巨天岛听来的军机秘要为真。 “别吵,让我仔细想想。”脑海里的这两个声音令得常禄山烦躁难耐,所以在回阎娘子话时,他的声音里亦是透着一种愤怒。 余沧本就未将常禄山放在眼中,如今又突然听得他竟敢当面呵斥阎娘子,心中于他的不屑与愤怒亦是彻底爆发。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语气与圣女回话。”在向常禄山喝出此话时,余沧亦是有了向他动手的迹象。 而在余沧向常禄山喝出此话时,一道道身影亦是纷纷自其它战船上落至三人身旁。 这支万人大军中,或许在驶入内海之前,战船上的五万连绳军与数千艘战船或许还是他常禄山的大军。 可是此刻,他常禄山只是顶着一个将军之名的光杆将军而已。 能命令得动这百名高手的只有阎娘子而非常禄山。 于烦躁中,常禄山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 当他看到周围这一双双对他不怀好意的眼睛时,他亦是为之一怔。 他是聪明绝顶,但是他也活在他聪明绝顶的春秋大梦里。 一个整日做着帝王梦的人,何曾有过清醒? “你们这样看着本将军作甚?”迎着这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眸,常禄山亦是向他们掷声问道。 阎娘子已经感觉到了余沧等人对常禄山的杀意,若非此人尚还有用,或许她真会默许余沧他们杀了常禄山。 第五百五十九章 烈火焚身(1) 暗中向余沧等百名高手使了一个眼色,阎娘子亦是再次向常禄山问道:“常将军,你还没有回答本娘子,外海是否有这样一片终年积雾的海域。” 听得阎娘子再问,常禄山亦是眯起了双眼。 余沧所提到的这片终年积雾的海域他未曾听闻,也不曾于外海亲眼见到过。 但见常禄山依是不回,阎娘子已经自他所眯起的一双眼眸中得到了答案。 “看来,常将军并不知道这片海域,不过现在也不迟。” 向常禄山说完此话,阎娘子亦是转眸看向站在余沧身旁的一名红袍长老。 此红袍长老,身长九尺,站之如竹,虽身形消瘦,面带病态,但其一双眸子却是格外的明亮,于明亮中甚至闪烁着一种锋芒。 看向这位其貌不扬、双眸如电的长老,阎娘子亦是向他沉声说道:“古长老烦请了。” 听得阎娘子所命,古暝亦是向前迈出一步。 在常禄山的诧异下,古暝自衣襟中忽而取出两枚黄色符箓,此两枚符箓上画满了一个个如同蝌蚪般的红色符文。 手捏二符,古暝口中振振有词。 于振振有词中,古暝手中两枚符箓忽而无火自燃。 在两枚符箓将要在古暝手中燃尽之时,古暝亦是将这两枚正在燃烧的符箓掷向半空。 在这两枚符箓在半空燃尽之时,两枚铜板亦是自古暝手中所拿的一只龟壳中掉落到阎娘子脚下。 自阎娘子脚下的两枚铜板上移开目光,古暝亦是忽而将他那一双如电般的眸子投向了阎娘子身后漆黑如墨的远方。 “乾先泗、坤六入,余长老所提的那片雾海挂西北方。” 听得古暝所说,阎娘子亦是忽而看向余沧等百名高手。 扬起纤纤玉手,而后向百名高手纤手一挥。 “出发!” 听得阎娘子所说这二字,常禄山心中亦是一凛。 他不傻,方才余沧等人对他的杀意他已感觉得到,如今他若是再出言相阻,恐怕便是连阎娘子亦不会轻易饶他。 百名高手已经各归其位,在阎娘子的一声令下,千艘战船忽而于这如墨的夜色下起航。 战船起航,海面立时扬起千层骇浪。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船头,常禄山的衣襟亦是被这海风吹的烈烈作响。 看向身旁阎娘子,阎娘子只是目视前方,瞧她神色,根本就未有想与他攀谈的意思。 此去是凶是吉,常禄山心中亦是没底。 千艘战船已经驶入深海,放眼望去,这行驶于深海的千艘战船便彷如驶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中一般。 那在月色下波涛汹涌的海面亦如一只只庞然大物正在海面上翻滚着它们庞大的身躯。 四野尽同景,纵景无穷尽。 千艘战船越是深入,常禄山心中越是不宁。 于不宁中,他亦是突然向阎娘子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我的话,但是我还是要说。” “你还要说什么?”听得常禄山此话,阎娘子亦是向他不耐问道。 “那纪寒诡计多端,不如我们分兵两路,一路去雾海查探虚实,一路按原来计划围攻巨天岛。” “分兵两处?然后等纪寒各个击破吗?常禄山,我承认你很聪明,治军打仗也有一套,但你却缺乏一种为将者该有的魄力,我虽不懂兵法,但也知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如今我既有灭纪寒的战机,当不会如你般瞻前顾后,慎为慎行。” 听得阎娘子此话,常禄山知道他已经无法用言语说服于她了。 夜终有尽头,当赤轮自海平面升起的刹那,那万丈红光亦将整片漆黑如墨的海面所映照成了暇红之色。 于这满目暇红中,一片彷如仙境般的云雾之境映入阎娘子等所有人的双眸之中。 红霞万丈、白云滚滚。 待得这万丈红霞褪去一身霞色后,映入阎娘子所有人眸中的便是一片雾海。 这片雾海便在他们的前方。 风吹雾海、雾气飘散,于飘散中忽而万马奔腾,忽而恬静如山。 当阎娘子看到前方那一片云雾缭绕的海域时,已是下令千船驻停。 若非亲见,她也不会相信这外海竟然还会有如此彷如仙境之地。 而在她看到前方那一片云雾之海时,她心中已经笃定,笃定余沧自巨天岛所带回的消息必定属实。 前方雾海虽不广阔无垠,但藏匿千艘战船却是绰绰有余。 在阎娘子紧盯着前方那一片云雾缭绕的海面时,常禄山亦在紧盯着。 此刻百名高手已经站至阎娘子身后,每一人亦都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前方。 纪寒大军藏身之地已经找到,这接下便是要等阎娘子下令了。 晨光倾洒无垠海面,这碧波海面之上亦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若是银月尚在,阎娘子还可以利用她来一探前方雾海之究竟,如今没了银月,若想一窥这雾海之究竟,便只能由他们自己以身探险。 “他们来的好快!”一声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兴奋的声音忽而于雾海中小声响起。 “快,我们速速回去禀报大人。” 当两名藏身于雾海内的绳州军士于前方看到千艘战船的刹那,亦是划着木舟驶入雾海内。 这片雾海,非但外人看不进来,便是身在雾内之人的视线亦会受到限制。 两名绳州军士在视线的限制下,按着脑海中的索引将木舟划入绳州舰群。 在二人延绳索攀上纪舟舰的刹那,纪舟舰上亦是匆匆响起阵阵脚步之声。 虽说身在雾内视线会受到限制,但能见度还是有的。 当这两名绳州军士攀上纪舟舰的刹那,他们也同时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前的纪寒。 “大人,他们来了。”未待从甲板上爬起,一名绳州军士便匆忙开口向纪寒汇报到。 “来了?这么快?”听得这名军士所报,站在纪寒身后的白徽众人亦是惊声说道。 “来了多少?”未去理会身后的声音,纪寒亦是伸手将这两名绳州军士扶起。 “回大人,据卑职目测,不下千艘。” 被纪寒亲手扶起,两名绳州军士亦是诚惶诚恐。 第五百六十章 烈火焚身(2) “好,很好!照计划行事。” 向两名军士丢下此话,纪寒亦是疾步向身后走去。 而在纪寒转身的刹那,白徽众人心中亦是一凛。 所谓照计划行事,便是由纪寒以身做饵,亲自将常禄山大军引入这雾海之内。 自纪舟舰甲板跳至一艘疾风舰上,疾风舰上三十五名待命军士亦是纷纷挺直身躯。 “开船!” 听得纪寒所令,三名军士亦是扬起六桅。 疾风舰已于雾海中前行,那驻停于雾海外的千艘战船已是在阎娘子的命令下所分散。 为了确保此次能尽数歼灭这藏匿于雾海内的纪寒大军,阎娘子已是倾巢而出。 在阎娘子的军令下,千艘战船已经开始逼近这片雾海。 千艘战船上的重弩已经瞄准雾海,千艘战船上的两万余名千蛊军亦是纷纷将手中的弓弦拉至满月。 无垠晴空之下,万里碧波之上,一艘巨大战船上,一芊芊女子已是扬起素手。 箭在弦,弓在手,千支弩箭已经瞄准一片雾海。 静! 在这百道目光寂静的注视之下,一道船影忽而映入这百双寂静的眼眸之中。 这道船影正在这百道目光的双眸中正在不断的扩大着。 扩大、再扩大! 而后突然于这百道寂静的目光中豁然盛然开来。 一艘战船驶出雾海,在一双双灼灼的目光之下,一道看似纤瘦却实则伟岸的身影正站于船头之上。 “是纪寒!” 于这彷如死寂般的寂静之中,一道声音忽然于这无垠晴空之下响起。 站在阎娘子身旁的余沧正在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一道站在船头之上的纤瘦身影。 此身影,一身墨衣,黑发如墨! 疾风舰已于骤行中骤停,站在船头之上的纪寒亦是在用一种阴沉的目光凝视着前方。 若说之前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常禄山心中的怀疑已是一扫而空。 纪寒能出现在这里,便代表着余沧自巨天岛所听来的消息是属实的,原来纪寒真的将他的大军藏匿在这片雾海之中。 他能孤身出现在这里,定然是为巡查而来,如今巡查完毕,他这是要回巨天岛。 此刻,不仅常禄山如此想,阎娘子与百名高手亦是如此之想。 一个浑然无知,一个有备而来。 在阎娘子看到纪寒的刹那,她亦是做出了最果决的决定。 扬起的纤手于半空落下,纤手落下之际,离弦之声亦是忽而如洪水决堤般于纪寒耳边响起。 抬眸,映入眸中的是遮天蔽日,数之不尽的黑色。 万支箭矢被满弦送上碧波如洗的晴空之上,而后顿时将这一片碧蓝所吞噬。 这震撼之景,便彷如自这晴空里忽而拉起一了一道黑色的帷幕一般。 万箭齐发,于齐发中万支箭矢排云而上,于排云而上中又是忽而下坠。 满目黑色于遮天蔽日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就像是一道自云层中忽然掀起的滔天骇浪自高空中一泄而下一般。 上有乌云泄地,前有飞箭如蝗。 只是一个眨眼之际,晴空已是恢复了起初的颜色,而又于一个眨眼之际,晴空又再次被黑云所遮。 响箭之声如闷雷般开始在这片无垠海域接连炸响,整个雾海亦是开始如同一朵于风中摇曳的树叶一般孤独而又倔强的摇晃。 “敌袭、敌袭!” “快……快去支援大人!” 一声声震天彻喊于浮萍无依的雾海内接连响起,虽未能看穿这片雾海,但仅凭自这雾海之内所传出的一声声或是厮叫、或是哀嚎,或是愤怒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其雾海中正在上演着一场怎样的凄惨画面。 万箭入海,千弩齐发! 便是她阎娘子不知道这藏身在雾海之内纪寒大军的位置,她也能凭借着这无差别的箭群重创纪寒大军。 箭矢并非无穷尽,阎娘子亦不会只对纪寒放箭。 六轮箭雨后,阎娘子亦是扬手阻止了万支箭矢、千支重弩的发射。 无垠晴空恢复如初,如同风雨摇坠的雾海亦是再次归于平静。 站在船上的百名高手正在用一种得意的目光看着前方那一片再也未传出任何厮叫与哀嚎的雾海。 “那纪寒想必已被万箭射死,圣女,属下这便进去将纪寒的尸体带到圣女面前。” 在这名黑袍长老向阎娘子说此话时,大片船骸已是开始自雾海飘出。 在这大片船骸之上,阎娘子与百名高手们亦能清楚的看到那沾染在船骸上的血渍。 不仅只有船骸,自雾海内所飘出的还有长枪、弓箭、箭矢、血衣之类等等。 从其飘出的船骸数量来看,藏匿于雾海之中的战船数量至少达到百艘之多,至于兵士,却难以从这些漂浮在海面上的兵器上来估计。 在阎娘子沉静如斯的目光下,依有染血的船骸自雾海内飘出。 话已问,但阎娘子却迟迟未回,这名想要在阎娘子面前立下功劳的黑袍长老亦是再次向阎娘子请命道:“还请圣女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定找到纪寒的尸首,并带到圣女面前。” 自前方雾海收回目光,阎娘子亦是转身看向这位黑袍长老。 便在阎娘子正欲点头之时,常禄山却是忽而自她身后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再向雾海射五轮箭雨,我们便可去巨天岛清剿那些岛上的余孽,而后率大军直取潍城,此才为上策。” 忽而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亦是顿觉有理。 看来,获得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后,只有常禄山一人保持着清醒与理智。 “哼!贻误战机是你、瞻前顾后是你、令我极乐教损失四位长老是你,连银月姑娘亦是因你指挥不当而死,现在我们胜了,阻止我们去取纪寒尸首的还是你,常禄山,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一道声音忽而于常禄山话落时响起,这道声音所说之话,可谓是杀人诛心,令得他们这些正洋溢在胜利喜悦之中的百名高手们重新记起了常禄山的所作所为。 这场胜仗可不是在常禄山的指挥下而打赢的,而是在阎娘子雷厉风行的决断下而打赢。 什么百年而难一遇的少年将军?没有这位少年将军的带领他们这些江湖中人也一样能打胜仗! 第五百六十一章 烈火焚身(3) “你说什么?”听得如此诛心之语,常禄山亦是豁然转眸看向这说话之人。 而这说出此诛心之语的不是他人,正是那位想要在阎娘子面前立功的黑袍长老。 用目光一一扫过这百名高手,常禄山亦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看到了对他的不屑与杀意。 将目光最终定格在那位黑袍长老的身上,二人亦是在用目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便在这二人已要向着彼此互迈一步时,一位满头白发的红袍长老忽而自百名高手中走出。 而在这名白发长老自人群中走出的刹那,阎娘子亦是忽而眯起了双眼。 走出人群,而后于常禄山身前站定,再而后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忽而向常禄山说道:“洪长老说的没错,若本长老没记错的话,自你领军以来,从未带领我等打过一场胜仗,而如今你又极力阻止我等不去收回纪寒的尸首,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看到他的尸首,我们怎知他是生是死,常禄山,你此举让本长老不得不怀疑你的别有用心了。” 白发长老此话一出,亦令得常禄山豁然变色。 他虽不知道此白发长老的身份,但是阎娘子曾向他阴晦的提到过,便是连她也要敬这位白发老者几分。 便在常禄山心惊不已时,这位白发老者忽而话锋一转向他再次说道:“不过,你方才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本长老便当你是为了谨慎起见吧,那纪寒诡计多端、阴险狡诈,若不能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便如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一般,令人好不畅快。” 向常禄山说完此话,这位白发老者亦是转眸看向阎娘子。 “圣女,韩嗔并无插手军中事务之意,只是此子一连杀了我教四名长老与银月姑娘,一共五条性命,若韩嗔不能亲见那纪寒的尸首……” “韩长老无需再说了,阎曦与韩长老一样对纪寒恨之切骨。” 向韩嗔说完此话,阎娘子亦是转眸看向之前向他请命的黑袍长老。 “洪长老,你去将纪寒的尸首带来。” “是!”听得阎娘子此令,这位洪长老亦是面露兴奋之色 一艘木船自战船放下,洪煊亦是自甲板纵身自战船一跃而下。 在阎娘子众人的紧盯下,洪煊亦是驾一叶木舟驶入前方那一片云海之中。 驶入云海,这层层云雾遮挡了洪煊大半的视线,虽视线受限,但是洪煊却在这一片云雾朦胧中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股刺鼻的味道很难描述,在参杂浓郁血腥味的同时又参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湿味。 一路深入,目光所及尽是船骸漂尸。 云海浩瀚,并非洪煊一人之力所能搜索得完。 他已经极力的在寻找了,但是在这漂尸遍野中他依然未能找到纪寒的尸首。 虽然没有在这些漂尸中发现纪寒的尸首,但是他却在这云雾中看到了一艘巨船。 这艘巨船的船身之上插满了重弩,按常理来说,此船受如此重创应该沉船才对,可是这艘他所发现的巨船非但未有沉船,而且在他跃上此船后,竟未发现一丝走水之处。 甲板上,箭矢如蝗,血迹如画! 而洪煊亦在这艘巨船上看到了令他为止震惊的一幕。 一字排开,十五架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重型弩车正在他震惊的双眸中安详的矗立着。 在看到这十五驾重型弩车后,洪煊亦是匆忙跑至到一架弩车前。 此弩车的膛牙中正安静的陈放着一支弩箭,此弩箭与他之前所见到过的所有弩箭都不同。 一支弩箭,两处箭羽。 当洪煊正惊奇于此弩箭的形状之时,这架弩车突然发出了一声齿轮转动之声。 随着这声齿轮转动声的响起,洪煊竟然看到这架弩车的弩身竟开始转动了起来。 弩身转动,而后悬停于前方船舱位置。 出于好奇,也是出于想要测试一下此弩的威力,洪煊亦是扣动了此重弩膛牙下的扳机。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嗡声忽而在洪煊耳边炸响开来,一抹弩光亦忽而自洪煊的双眸中而消失。 或是一个眨眼、又或是一个呼吸之间,总之,在洪煊扣动膛牙下扳机的刹那,前方便忽而响起了一声穿透之声。 听得这一声穿透之声,洪煊亦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至到船舱下。 站在船舱下的他看到了那一支自膛牙中射出的弩箭,不,确切的说,他只是在前方的厚木上看到了一个箭孔。 自这箭孔之上移开目光,洪煊亦是以一种飞快的速度绕至船舱后。 在船舱后,他再次看到了一个箭孔。 已经无需再去深想,眼前映入他双眸之中的这个箭孔已经为他说明了一切。 自前端而入,自后端而出,然后射向云雾之中。 难以想象,也根本无从想象这重弩的威力。 看来之前于内海偷袭他们的便是这种重弩了,此弩的射程怕是足有千里之远。 千里?要知道他们战船上所装配的重弩,最远的射程也不过只有三百余里。 然而令洪煊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像这样装配这种威力巨大的战弩的战船并不只有一艘。 虽然其他战船并没有这艘战船的体积高大,但那些体型较小的战船上也同样装配着这种威力巨大的战弩。 而在洪煊一路的搜索之下,他更是在一艘体积最小的战船上看到了一枚染血的金牌。 此金牌,虽不灿灿生辉,也没雕刻着什么祥瑞之物,但洪煊能确定,此物必是从纪寒身上所掉。 为何他能如此确定,因为这艘战船便是纪寒方才所乘战船。 捡起这枚染血的金牌,洪煊又仔细的在这艘战船附近搜寻了一番。 黄天不负,在洪煊细心的搜索下,他终于在众多漂浮的船骸中再次找到了一枚令牌,此令牌上刻巡抚二字,下刻纪寒二字。 虽然依是没有寻到纪寒的尸体,但他已是不虚此行。 架木船原路返回,当洪煊驶出雾海后,亦是自木船上纵身跃起。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为鱼饵 红光满面、目露兴奋。 在阎娘子众人的疑惑之下,洪煊开始将他在雾海内所看到的一切一幕不落的讲与了阎娘子与百名高手听。 讲述完毕,洪煊亦是自怀中取出了他自纪寒所乘之战船上所捡到的两枚令牌呈递到了阎娘子的面前。 而当常禄山看到洪煊手中所呈的那枚金令时,亦是忽而自他手中将这枚金令一把抢过。 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洪煊手中所抢过的这枚金牌,亦是在洪煊便要发作之时,常禄山忽而抬眸看向阎娘子说道:“这是太武帝的赦龙令!见此令如太武帝亲临,有了此令,我们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下太武整个南境。” 眸中不忿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诚惶诚恐的震惊,洪煊感觉到他可能为极乐教立下了不世之功。 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亦是露出兴奋之色。 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太武南壁江山,她当然乐意为之。 “看来纪寒是真的死了,这次偷袭,我们可谓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既然他的那些战船并未受多大的损失,那么我们便进去坐收战利吧。” 阎娘子此话一出,以韩嗔为首的百名极乐教高手亦是纷纷出言赞同。 此刻,便是连常禄山也没有再行劝阻。 不言其他,只说这枚赦龙令,若非身死,他怎能会丢下太武帝给他的赦龙令。 要想钓得大鱼便得下下重饵,那些极乐教之人或许不识这赦龙令,但常禄山不可能不识此物。 在洪煊驾木舟驶离雾海时,那些漂浮在雾海之上的浮尸已经纷纷“起死回生”。 那自雾海漂浮出去的船骸是常禄山为他送来的百艘战船的船骸,那些沾染在船骸上的血渍也并非是自这些兵士身上所流下的鲜血。 至于兵器之类,只有这些才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本来可以营造的更逼真一些,可奈何连纪寒也没有想到这常禄山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至于留下赦龙令,是纪寒在仓促之间所灵光一闪的决定。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此番错过,纪寒不仅再无此等机会,也会因此而一败涂地。 他知道只是这些并不能令得谨小慎微的常禄山中计,但是他却不知道,常禄山在阎娘子面前已经彻底丧失了话语权与决定权。 浮尸已经“起死回生”,并已经开始陆续登上绳州战舰。 有浮尸“起死回生”,也有一颗颗脑袋开始陆续从巨大的战船身下潜出海面。 这自战船身下所潜出的一颗颗脑袋中其中便有纪寒一颗。 二十艘战船已经开始起航,阎娘子所率领的千艘战船已经有百艘开始驶入雾海。 雾海之外虽然还有百艘未曾驶入雾海的战船,但是这百艘战船上却并没有一名指挥他们的高手坐镇。 既已确定纪寒已是全军覆没,这百名极乐教的高手们当然要跟着阎娘子一同见证他们此战过后的成果。 路有绝壁、绝境、但这茫茫大海却无。 在阎娘子率领百名高手驶入雾海之时,纪寒的二十艘绳州战船已经自雾海另一边驶出。 二十艘绳州战舰于蔚蓝海面一字排开,以纪寒为首的全员军士、宗主们,此刻亦都在紧纂着手心。 百船驶入雾海,站在前船的百名高手们亦是用一种如炬的目光在紧紧的盯着前方那一片朦胧的云雾。 由于云雾所限,这百名高手的视线也被这层层漂浮的云雾所阻。 也许是因为环境的关系,也许是因为太过激动,这一刻,站在战船上的百名高手皆没有说话。 浓郁的血腥味与潮湿味充斥于云雾之中,阎娘子所率领的百艘战船亦是在这云海中正在缓缓前行。 置身这云雾之中,阎娘子亦在心中感叹着纪寒所寻到的这一处世外仙境。 站在这艘战船上的皆为高手中的高手,虽然这片云雾能阻挡他们的视线,但是这云雾内的声音却不能躲过他们的双耳。 前方有异动! 百名高手虽未用言语沟通,但却用眼神纷纷告诉了彼此。 自前方云雾中所传出的那一声轻微的异动声,百名高手全都听到了。 在听到的刹那,阎娘子亦是忽而扬起玉手。 百船骤停,百名高手在这一刻亦是同时侧耳聆听。 双耳如蜂翅震动,于震动中,他们自前方云雾中所听到的异动声亦是越发清晰。 自前方云雾中所传出的共有两种声音,其一为扑腾水面的声音,其二为抽泣之声。 “二夫人,别找了,大人他……他已经死了……” “不……不会的,纪寒他怎么可能会死,找……都给我找……” 随着自前方云雾内所传出的这两道声音落下,紧跟着便是再次的扑腾水面之声。 “二夫人?”听得自前方云雾中所传来的这两声对话,站在战船上的百名高手们亦是再次互望了彼此一眼。 于互望中,彼此的双眸中皆流露着一种难掩的兴奋之色。 看来不但纪寒死了,在这万箭齐发之下还留下了一条大鱼。 阎娘子正在与常禄山紧盯着彼此,于紧盯中,常禄山亦是突而压低声音向她说道:“是纪寒的一位夫人,别让她乘船逃了,此女我们一定要活捉,好用她来对付绳州。” 听得常禄山所说,阎娘子亦是向他点头。 连他的夫人都在找纪寒的尸体,看来这纪寒当真是死于万箭齐发之下。 纤手挥下,百艘战船亦是再次起航,于起航中,一名名极乐教高手亦是仗着自己轻功了得自战船飞下。 “二夫人,有人追来了,我们快逃!” 哭是假哭,悲是假悲,但逃却是真逃。 阎娘子众人所听到的异动声是乌明雅与疾风舰上的军士们所故意造出的。 而当疾风舰上的骄阳在听到自云雾中所传出的那一声声破空声后,亦是向乌明雅重重点头。 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乌明雅必须要让这些高手们看到她,只有看到她,才能引得这些高手们深入沼海腹地。 第五百六十三章 箭 身在云雾之中,这些高手们只能凭借着他们异于常人的听觉追逐乌明雅,而乌明雅也没有辜负这些高手们敏锐听觉的希望。 疾风舰于沼海中只是在以二桅的速度逃亡,这个速度很是微妙,微妙到既能给这一众极乐教高手能追上疾风舰的错觉,也能给他们一种难以追上她的错觉。 保持着这种速度,乌明雅亦是在不紧不慢的的逃亡着。 有骄阳为她听声辨音,乌明雅才能从容不迫的做着如同钓鱼般的指挥。 快了,只要将他们引入沼海深处,那么她们便可以一骑绝尘甩开这些正在追逐于她们的高手。 而在一路对乌明雅的穷追不舍中,百名高手中突然有一人强行将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拉拽至一船骸之上。 二人站于船骸,还未等得白发老者开口询问,这名将他强行拉拽至此船骸之上的红袍长老便匆匆向他说了几句。 待得这名红袍长老声音落下,站在船骸之上的白发老者亦是忽而用内力向前方大喊道:“别追,我们可能中计了!” 百艘战船疾驰而来,站在船头上的阎娘子与常禄山忽而听得白发老者以内力所喊之话后,亦是自船头忽而掠下。 “韩长老,你说什么?”落至韩嗔身前,阎娘子亦是急声向他问道。 “沼气,这是一片沼海。”紧盯阎娘子双眸,韩嗔亦是用一种惊疑不定的语气向她说道。 “这是一片沼海?韩长老,这是什么意思?”阎娘子听不懂韩嗔此话何意,亦是急声向他追问道。 “沼气有毒,遇火则燃!圣女,我们还是速速退出这片沼海。”回答阎娘子的不是韩嗔,而是方才将韩嗔拉下的古暝。 无视有毒二字,阎娘子只是在重复着“遇火则燃”四字,于重复中,她亦是突而用内力向前方所弥漫的沼气以内力大喊道:“不要追了,全都回来。” 在阎娘子以内力传音之时,一块船骸已是随波逐流到常禄山脚下,弯身,而后紧盯着这一块漂浮在他面前的巨大船骸。 于紧盯中常禄山亦是哗然变色。 他自小在连胜港长大,怎能不认识连绳战船上那独刻的“常”字标记。 这些自沼海漂浮出的根本就不是纪寒战船的船骸,而是他连绳战船的船骸。 中计了! 一连两声内力传音,便是骄阳不予提醒,乌明雅也听到了。 疾风舰已经扬起六桅,站在船头上的乌明雅、骄阳二女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现下已经不是去追究到底是哪一环出了纰漏或错误的时候,此刻二女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这唯一的一个念头便是传信,给身在沼海之外的纪寒传信。 自怀中取出流光若火令,骄阳亦是毫无任何犹豫的拉动了流光若火令的引线。 “砰!” 一道白光忽而自弥漫着层层沼气的沼海中飞上高空,从其腾空的位置来看,还远远未到沼海腹地。 按照之前的计划是要等到乌明雅二女将常禄山大军引入沼海腹地,而后二女凭借疾风舰的速度冲出沼海,再由纪寒发号军令引燃整片沼海。 而今疾风舰还未驶入沼海腹地,骄阳却释放了代表着天魁教发生十万火急才能动用的流光若火令。 “教主,是流光若火令!”紧盯着那一朵于晴空中盛开的白光,阴瑛、谷玄冥、黄猿三人亦是突而向纪寒说道。 “流光若火令非我教十万火急而不能动用,教主,恐怕沼海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得黄猿所说,站在纪寒身后的白徽众人亦是看向了纪寒。 为了将常禄山引入沼海,纪寒先是以身做饵,再舍弃赦龙令才令得常禄山中计。 为了确保此计的万无一失,乌明雅、骄阳二女更是向纪寒请命留在沼海,再行以身做饵之计。 可是如今沼海内定然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整盘计划的变故,所以骄阳才不得不释放流光若火令。 非但阴瑛知道骄阳释放此令是为什么,便是白徽等众位高手们也已经猜到了骄阳释放此令的用意。 这两位女子皆为纪寒心中挚爱! 沼海生故,站在纪寒左右的曾广、申屠北亦是在看着纪寒。 于紧盯中,晴空之上再次盛开一道白光。 这道自晴空盛开的白光还未散去,又是一道白光忽而于前方沼海内飞向高空。 三枚,一连释放三枚流光若火令! 此刻,二十艘战船之上无论军士、帮众、无论宗主、军将都已经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衫。 晴空万里,寂若死灰,海波粼粼、催人心弦。 “放箭!” 于寂若死灰中,一道声音忽而于曾广众人耳边响起。 听到此声,曾广、申屠北、亦是如同呆滞一般紧紧的盯着纪寒。 “我说放箭,没听到吗?”于二人的紧盯下,这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再次于二人耳边炸响开来。 “大……大人,两位夫人还在里面……若……若是放箭引燃沼海,二位夫人怕是……怕是……没有可能从火海中冲出……” 余光中,曾广已经看到自纪寒手心中滴下的血滴,而他所向纪寒所说之话亦是声若蚊蝇。 于这寂若死灰中,这声若蚊蝇之声是何其之大! “我岂能不知?不知这沼海一燃……她们……她们……绝无……” 忽而转眸看向身后,在纪寒转眸看向身后之时的刹那,映入阴瑛众人双眸之中的便是一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眸。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放虎归山吗?然后让他们涂炭我太武,让我太武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吗?” 向阴瑛众人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转眸看向曾广、申屠北二人。 二人手中皆握一面赤旗,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捉住申屠北手中所握赤旗。 “大人!”但见纪寒握住他手中赤旗,申屠北亦是死死的攥住这面赤旗不让纪寒自其手中夺去。 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攥紧都只不过是徒劳。 自申屠北手中夺过赤旗,纪寒亦是忽而于所有目光的震惊之下将这面赤旗扬起。 第五百六十四章 扬旗 “大人!” 但见纪寒已扬起赤旗,曾广、申屠北、乃至全体绳州军士在这一刻已是悉数跪了下去。 然而面对全体军士这跪地之请,纪寒还是毅然决然的挥下了手中所持的这面赤旗。 军令如山律如铁!即为军士当尊军令。 晴空之下,排排火雨自纪寒头顶掠过,在这火雨自其头顶掠过的刹那,纪寒已是闭起了双眸。 沼海内,百名高手已经跳上战船。 此刻,这百艘战船正在沼海内做亡命之逃。 “圣女,纪寒的二夫人与我们一样也在沼海内,属下猜想纪寒必不会放箭。” “二夫人?洪长老到现在还以为那诱我大军深入此海是纪寒的二夫人?洪长老,你当真是愚不可及。”听得洪煊所说,常禄山亦是转眸向他寒声说道。 听得常禄山此话,阎娘子等百名高手心中亦是突然一凛。 既然是计,那么纪寒怎么可能会拿自己的夫人来当做诱饵? 心已沉入谷底,可是心中却有满腹疑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计的?他的计划已经天衣无缝,直到此刻,常禄山也不愿相信纪寒识破了他的罂靥之计。 只是现下再去纠结这些还有用吗? 火光乍现! 当他自前方雾层看到那密密麻麻彷如蝗虫一般自苍穹一泄而下的滔天火雨之时,他知道他们已经大势已去。 若是阎娘子早些听他所劝,他们怎能陷此绝境? 如今再说什么已是为时已晚! 败了!这一战他们彻底的败了。 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当这漫天火雨自层层沼气一泄而下之时,常禄山已经阖上了双眸。 这是一场滔天大火,一场于瞬间吞噬这片沼海的弥天大火。 箭如滴血、火如疯魔,这一只疯魔正在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它所能吞噬的一切。 海面之上扬起了一片方圆千里的赤红火海,这一片赤红火海之上正在奔腾着滚滚浓烟。 浓浓黑烟彷如乌云压顶,赤红火海彷如困于乌云之下的弥天巨兽。 巨兽于囚笼中挣扎,它越是挣扎,这一片赤红火海越是烧的凶猛。 轰! 一声滔天巨响忽而于万里无垠之下响起,被弥天大火所燃烧的沼气开始受得空气的挤压接连发出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 火海震雷鸣,雷鸣惊万灵。 千鱼成群,争慌而逃,于争慌而逃中纷纷自海面一跃而出逃向远方。 那一片片闪烁着晶莹光泽的鳞片在万丈阳光之下灿灿生辉煞是夺目。 这一场弥天炽火吞噬的不仅只有炽火中的生命,那些临近此海域的海中大鱼也遭到了这场弥天炽火的吞噬。 屠海! 这一场弥天炽火屠杀了沼海内的所有生灵。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场滔天巨火会是如此凶猛,当白徽众人正震骇于眼前所看到的这一片炼狱火海之时,一道身影忽而自船头掠下。 这道自船头一掠而下的身影踏海而奔,向着前方那一片炼狱火海如飞蛾扑火般不计性命的狂奔而去。 “是大人,快,快拦住大人。” 一道道身影自纪舟舰匆忙跃下,开始向着纪寒直追而去。 只是在他们追到中途时,前方那一片炼狱火海突然再次发出一声滔天巨响。 随着这一声滔天巨响的响起,整片炼狱火海亦是如同地震山摇般的开始摇晃。 这种摇晃彷如塌陷一般,使得那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开始下坠。 只是一个瞬息之间,那方才还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弥天大火突而自所有人那一双双震惊的目光之下坠入海底。 烈火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同天堑般深不见底的海底黑洞。 黑洞在海中剧烈旋转,如同一只深渊巨口般在吞噬着它所能吞噬的一切。 海水倒灌,千条浮尸海面的鱼尸首当其冲的成为了它腹中的食物。 而在进食中,这一只深渊巨口也在慢慢的合拢着它的血盆大口。 比起失魂落魄,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绝望! 火海一去不返,沼海拨云见日。 站在纪舟舰的上的所有宗主、军士们已经看不到常禄山大军的影子。 胜了,他们终于胜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在此刻去欢呼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深渊巨口已经闭合,沼海已经恢复如初,晴空万丈、万丈光芒倾洒于无垠海面之上。 沼雾无踪,于这汪洋海面之上,那没有驶入沼海的千艘战船曝露于曾广、申屠北众人的双眸之中。 曝露于曾广、申屠北众人双眸中的不仅只有那千艘敌船,还有那一面在海面之上扬起的赤旗。 二十艘战船之上的所有人已是双眸冲红。 决战来临! 三十架飞鸾自纪舟舰甲板起航,两百零四门飞龙炮在这一刻亦是齐齐向着那千艘战船发射飞龙弩。 若是绳州舰不向它们发动攻击,连胜战船上的千蛊军便会永远停在这里,但若是它们遭遇了攻击那便另当别论。 没了百名高手的指挥,这剩余的千蛊军便完全依靠着本能在操控千艘连绳战船。 在驱虎、吞狼六艘战列、战巡的火力掩护下,三十飞鸾军已经飞入敌军领空。 一支支火桶自高空投下,一排排飞龙炮如水银泻地般坠入连绳舰群。 两艘疾风舰、三艘螣蛇舰在三艘屠夫重巡的火力掩护下已经冲入敌军海域。 便是连三艘凌烟补给舰也加入了这一场最后的决战。 起风了! 这一刻仿佛连上苍都站在了绳州舰一方,有了这场海风的助力,投入敌船的一支支火桶亦是发挥出了比原有高出数倍的威力。 千蛊军刀枪不入、不知疼痛,却独独畏惧天火,再加之,这千艘战船停靠的太过密集。 这一场延绵之火亦是开始波及着其他未曾着火的船只。 没有自主意识的千蛊军一旦遇火便会停下手上的动作,而这一致命的弱点亦被飞鸾军所洞悉。 当飞鸾军将千蛊军的这一弱点传于曾广、申屠北后,这两位年轻将领亦是命飞龙弩换上了飞龙火箭。 这一场最后的决战是毫无悬念的一战,待得千艘连绳战船尽数沉于海底之时,也宣告了沼海之战的落幕。 第五百六十五章 沼海落 落日余晖将这无垠海面映成了一片霞海。 站在绳州舰上的每一名军士此刻都在看着那一位站在万丈红霞之下的单薄身影。 大战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这道单薄身影站在凌烟舰上依然一动未动。 他找了,方圆百里、千里都找了,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凝望着这一片落日余晖,他轻轻自语道:“佳期几许,我心悦你,落日余晖,待你而归。” 他只是怔怔的望着前方,怔怔的重复着这一句没有人能够听懂的话。 此战他们终于胜了,可是所有人的心中却是沉痛的。 这一战纪寒失去了两位挚爱红颜,也同时让这些江湖中人终于懂得了什么才是大爱于国,小爱于家的大义。 骄阳在放出那三枚流光若火令时,想必她与乌明雅早已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余晖海照,万籁无声! 于无声中、于余晖尽头,一声彷如婴儿般的啼声忽而于前方的海平面响起。 听得这一声婴儿般的啼声,纪寒亦是忽而抬起双眸看向前方。 红日为屏、霞海为景。 两只海豚于万丈霞光之下结伴游行,结伴游向的位置正是纪寒所立之处。 在看到这两只结伴相游的海豚的刹那,纪寒亦是如发疯了一般忽而跳下凌烟舰。 跳下凌烟舰,而后踏海向着那两只正向他欢快游来的海豚一冲而去。 落日余晖下,有两只纤纤玉手在向他招手。 当纪寒冲到这两只海豚近前时,他已是张开双臂将这两位站在海豚上正向他招手的两名女子霸道的,紧紧的搂入了怀中。 失而复得,喜言难表! 他只是就这么霸道的紧紧的搂着二女的腰肢,似乎要将二女拥入自己身体里一般。 落日余晖待你而归! 乘海豚而归的两位女子正是乌明雅与骄阳。 在骄阳放出第三枚流光若火令时,二女与疾风舰上的军士便翻身入海。 只是这一场大火太过饕餮,太过汹涌,乌明雅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 从火海中逃出的只有她二人,这逃出的过程也是九死一生,惊心动魄,若非那些可爱的海豚们前赴后继的涌入火海之下,二女怕是也要跟着常禄山的大军一同葬身火海。 二女是被海豚自火海中救出,可是二女也因为这海下的沼气而陷入了昏迷。 这是一个长久的拥抱,这个长久的拥抱自黄昏抱至入夜。 当绳州舰上的所有军士、宗主、帮众、教众看到乌明雅、骄阳二女的刹那,皆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于激动中,曾广亦是狠狠的抱住了一身甲胄的申屠北。 今日一战,全歼常禄山大军。 若是在没有见到乌明雅、骄阳二女之前,他们是不会庆祝这场大胜的,可是这一刻,当他们看到紧紧与纪寒相拥在一起的二女时,绳州舰上的所有军士们亦是发出了山火海啸般的喜悦。 既然没有纪寒那么般的好命紧抱两位伉俪,那么便凑合一下拥抱一下身边这些可爱、可敬的汉子吧。 在两只海豚的领路下,二十艘绳州战舰于欢声笑语中回返巨天岛。 在回返途中,他们的大人还唱歌了,唱的那些词当真露骨,露骨到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这第一句,纪寒是对着前方深夜里的大海唱的。 这第二句,纪寒是对着怀中的二女一人一句唱的,至于这第三句,纪寒是搂着二女、柔情似蜜的唱的。 阴瑛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曾广、申屠北二将亦是将牙齿咬的咯嘣响,一脸仇视的盯着纪寒的背影。 至于白徽众人,干脆直接来了个视而不见。 “教主,您能要点脸皮吗?下令放火箭的时候也没见教主您多么疼惜她们。” 一道幽幽之声忽而于纪寒耳边响起,纪寒不用回头也知道此话时谁所说。 “阴左使!”没等纪寒回怼,坐在船头被纪寒揽入怀中的骄阳已是转眸向阴瑛说道:“火是我让放的,在放流光若火令的那一刻,我与姐姐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他因我们而让常禄山逃出沼海,便是弃太武百姓性命于不顾,便是我看错了他。” 骄阳声音落下,阴瑛亦是微微皱眉。 这个皱眉不是因为她听不懂,而是因为她能听懂。 钟情于这样一位胸怀大义的人,当真能够幸福吗? 自古有多少如纪寒这般的人物,他们哪一个不是顾此失彼,得大家而失小家?虽然他们成全了心中之家国大义,但是他们也因此失去天伦之乐。 绳州舰返回巨天岛。 全岛上下亦是欢声不断。 在岛上众人纵声欢笑之时,纪寒已经悄悄牵着二女的小手回了天魁教。 房中红烛摇曳,纪寒亦是拉着二女坐于床榻之上。 瞧着纪寒眼眸中的柔情,乌明雅、骄阳二女心中亦是跟着一阵荡漾。 “不怪我?”于心神荡漾下,纪寒突而向二女轻声呢喃道。 听得所问,二女皆未回他。 将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分别握在手中,滴滴清泪亦是忽而落在二女的手背上。 “在下令的那一刻,我的心跟刀绞一样的痛,我再是不愿,再是不舍,这令我也必须要下。” “当我看到那一片火海时,我在心中祈祷,祈祷着你们不要死,于我而言那是一种比死都要恐怖的煎熬与折磨。” “明雅、骄阳!” 起身而后垂眸看向坐在榻上的二女。 “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要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而是想和你们说,说一句谢谢,谢谢我纪寒今生能有幸得你们相携,谢谢你们出现在我纪寒的生命里,有你们相携此生,我纪寒此生无憾。”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的情话,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的誓言,有的只是真诚,有的只是真心,有的只是对乌明雅与骄阳的感谢。 感谢这一路有你们的相携。 第五百六十六章 未决 向二女说出此话的纪寒,眼眶里虽然含有泪光,但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坏笑。 而后,在二女正沉浸于纪寒这一份真诚、真挚、真心的告白之时,纪寒却是忽而如饿虎扑食般的将二女扑倒在床。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引得二女发出一声惊呼,只是这声惊呼并未持续太久,便被纪寒的热情所扑灭。 “别……纪寒,我……我还没沐浴……” “叫我什么?叫夫君!” “就不叫,纪寒,真的,我们身上都是海腥味,我和妹妹先去沐浴,待我们沐浴完了再服侍你好吗?” “沐浴?那咱们三个一起!” 纪寒失而复得,乌明雅、骄阳劫后余生。 经历一场生离死别的洗礼,乌明雅与骄阳已经建立起了一种姐妹情深的情义。 不仅二女有所收获,纪寒亦是更加懂得珍惜二字的真正含义,虽然嘴上在与二女打情骂俏,可纪寒心中却在暗暗发誓,发誓再也不会让她们只身犯险。 生命只有一次,唯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洗礼,才会更加珍惜生命所赋予的意义。 一夜巫山云雨,一夜颠龙倒凤! 一夜、欢声笑语,一夜笙歌不寐! 日阳已经日上三竿,巨天岛上却只有那些呼呼大睡的可爱之人。 累了! 这几日里,不仅绳州军士没有休息过,巨天岛上的所有人都未曾如今日这般来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睡。 暖香在怀,纪寒仿似有着无穷无尽的精神。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虚弱无力的二女已经记不清楚了。 看来以纪寒精力之旺盛,她们二女只有一起侍奉于他才勉强能够应付得过。 夕阳斜照,纪寒宠溺的在二女红润的脸颊上各啄一口,才悄悄起身。 穿上衣衫,拉开房门,纪寒径直向后院走去。 阿建、霍燕燕已经得知纪寒大胜的消息。 不仅此战大胜,便连陆倩倩、南依二女的身体也有所好转。 有了不死鳗,南依的四处腕伤已经在肉眼可辨的速度下正在恢复着,而陆倩倩也已经自长久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这是最后一次驱毒,如果一切顺利,陆倩倩将会很快痊愈。 整个的驱毒过程无疑是凶险的,而纪寒亦在逐次的驱毒中早已驾轻就熟。 待得将侵入陆倩倩骨中的最后一丝化骨之毒拔除,纪寒亦是睁开双眸。 睁开双眸的刹那,他亦是将霍燕燕唤了进来。 在陆倩倩满目的疑惑之下,纪寒匆匆走出石门。 待得阖上石门,阿建、南依二人亦是匆忙走至纪寒身旁。 一脸红润转瞬煞白,阿建亦是于情急中捏住纪寒手腕,南依知道他在为纪寒把脉所以并不敢出声打扰。 等待是漫长的,待得阿建放下纪寒手腕的刹那,南依亦是用一种焦急的口吻向他询问道:“怎样?” 阿建知道南依问的是积压在纪寒体内的三大奇毒,只是这个问题他却无法回答。 “从脉象来看,他只是因为内力损耗太多而引起的虚弱无力,至于其他症状我暂时还未发现。” 向南依说完此话后,阿建亦是手托下颚做思考状。 于思考中又继续说道:“很奇怪,之前你明明已到油尽灯枯之际,可是你却又一次次的挺了过来,直到南依姑娘的出现,在你为南依姑娘驱毒疗伤之后,我便发现,无论是你体内所本积压的鸩骨之毒还是你为陆姑娘与李姑娘驱毒疗伤时所吸入体内的化骨之毒,这二毒竟然神奇般的在你体内消失了。” “这还不是最让我感到匪夷所思的,真正让我无法想通的是连你吸入体内的蚀骨之毒也在你体内彻底消失,现在至少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很好。” “我很好?”听得阿建所说,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恩,你很好,如果非要在这件发生在你身上极为匪夷所思之事寻一个理由的话,我想,应该便是自你出生时,那位于你有救命之恩的恩人所传给你的内力所致吧。” “你的体内有一座巨大的宝藏,而今看来,这座宝藏已经完全归你所有。” “归我所有?什么意思?”纪寒感觉有些听不懂阿建想要表达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你已将你体内这一股你本驾驭不了的庞大内力与你自身融为一体。” 随着一声石门拉开的声音响起,一身白衣的陆倩倩自石屋走出。 走至纪寒身旁,而后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了他许久许久。 许久之后,陆倩倩轻启朱唇向纪寒说道:“纪寒,这一次谢谢你,若非你救我,我早已化为一堆白骨。” 目光真诚,言语恳切,这般姿态的陆倩倩让纪寒有些不太习惯。 “如今我已痊愈,不日便会启程回禀师命,至于我那师哥陆瑾,若是他真觅得良缘便让他留在西海一段时日吧,我走之事,就先别告诉他了。” 此话陆倩倩说的很是唐突,唐突到纪寒都没有来得及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既然陆倩倩去意已决,纪寒也不好再相挽留。 阎娘子全军覆灭,此事亦是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内海。 此次阎娘子率有多少大军多少战船,这些内海宗门无人不知。 这才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阎娘子所率领的三万大军、千艘战船便败了? 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于内海,知道阎娘子真实身份的唯有风雷岛,此次极乐教如此大败,此教怎会就此善罢甘休? 内海无人知晓阎娘子是如何败的,自外海只传出了阎娘子全军覆灭的消息,但却并未向外透露任何关于此战的细节。 数日来,内海之人频频来往于鬼蜮试图打探此战的详情,只是,这一战的详情便是连最靠近外海的鬼蜮也不知晓。 此战成迷,便是纪寒所要! 为何要让巨天岛上所有人对沼海一战守口如瓶,为的便是要震慑宵小,震慑那些对外海心怀叵测之徒。 这一战当真结束了吗?并没有! 纪寒乃至巨天岛上下都知道隐藏在常禄山身后的真正对手是谁! 第五百六十七章 碎剑谷 西海浩瀚,除之外海为太武管辖,内海、无尽海并非太武领土,它们非国、非邦,而是一个由各个江湖门派所组成的一个巨大国度。 这个巨大国度的前身曾经盛极一时,试图一统诸国,虽然它的野心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它于历史中所铸就的辉煌却并没有因为今日内海、无尽海的分崩离析而磨灭。 叶青曾向纪寒做过一个这样的比喻。 他曾比喻,可以将整个西海当做一座城来看,居于城中最繁华处的为皇亲国戚,居于城中的富甲乃至显贵,居于城外的便为流民百姓。 无尽海代表城中最繁华之地,内海代表城中,至于城外便是外海。 不得不说叶青的这个比喻是生动的,生动到一听便懂,三处地方、居住三种身份不同的人群,这便是现如今西海的格局。 沼海之战已过三日,于今日晨时陆倩倩向纪寒辞行。 纪寒亲自将她送至潍城,又亲自送她出得城门,城外青枝绿叶、苍翠欲滴,一条林间古道延绵悠远。 望着陆倩倩渐行渐远的身影,纪寒亦是忽而升起惆怅。 已经离开绳州有一段时日了,他想绳州、更想宁嫣与上官清,可是西海之事远远未有了结,他再是思乡情切,也只能深藏于心中。 “还看,人家都走远啦!” 一道悦耳女声忽而打断纪寒所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这打断他思乡之人。 瞧着一身劲装的霍燕燕,纪寒亦是向她好奇问道:“我说霍郡主,您离家也有些时日了吧,就不想霍侯爷?不想回去看看?” 突而听得纪寒所问,霍燕燕亦是鼓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盯的瞧着纪寒看。 她看却不说话,便在纪寒正欲再问她时,霍燕燕却是忽而向他说道:“我知道了,你想你在绳州的家了是不是?” 被霍燕燕说中了心事,纪寒嘴上当然不会承认。 “想家?我纪寒的家在天下!” “我呸!还天下,你明明就是想家了还不承认!” 城门口行人络绎不绝,在纪寒得胜的消息自巨天岛传开后,那些之前逃出潍城的商贾、江湖客们已经陆续归城。 如今潍城又回归了之前的热闹繁华,纪寒、霍燕燕、紫霄三人亦是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看着来往于各条街道的人群,紫霄亦是忽然向纪寒问道:“逢战事时他们落荒而逃,如今听闻你得胜的消息,他们又心安理得、坐享其成的欢笑归来,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上心的保护这样一群人,值得吗?” 值得吗? 听得紫霄所问,霍燕燕亦是转眸看向纪寒。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两边门店宾客不绝。 纪寒走至街边一茶棚下,而后随便寻了一张桌椅落座。 待得紫霄、霍燕燕二人坐至其对面,纪寒才伸手指着这些来往之人说道:“这人嘛不能一杆子都给打死,再说了,我保护的又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听得纪寒所说,紫霄、霍燕燕亦是目露不解之色。 三碗热茶已经端上,在霍燕燕二人的疑惑下,纪寒亦是伸指蘸了一些茶水。 他不语只是用这蘸了茶水的手指在木桌上写,在木桌上写下的亦不过只有两字。 “本分?此语何解?”看着木桌上这正在消散的本分二字,紫霄亦是紧皱着一双眉宇向纪寒问道。 “何解?这又不是什么算卦的签文必须得有个解法才能让人弄个明白,我所写的这两个字很简单也没那么深奥,本分、本分,我只不过是在尽我该尽的本分罢了。” 待得纪寒话落,紫霄那本是紧皱的眉宇亦是忽而散开。 于散开中,有两道身影忽而闯入他的视线。 这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女的身着一身黑衣,面容说不出的冷艳,男的一身白衣,容貌虽是平庸,但其一双眸子却是透着一种如刀般的锋芒。 二人身后皆背一柄阔剑,其阔剑无鞘,剑身为灰布所缠。 步态轻盈,双臂轻摆,在紫霄的紧盯下,这一对江湖侠客正在向着他们所在茶棚走来。 比起行走在此街的那些江湖人,这一对身背阔剑的男女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引人注目,不仅是因为他们这一身极为鲜明的衣色对比,还有自二人身上所隐隐散发而出的杀气。 有杀气! 在紫霄感觉到自这二人身上所散发而出的杀气的刹那,这两名正向茶棚走来的一对男女忽而自身后拔出了他们所背阔剑。 重剑出,锋芒寒,足间点,纵云上。 彷如两只苍鹰自纪寒三人头顶掠过,待到纪寒转眸去寻这二人的行踪之时,忽而自其身后的一处屋顶上一连响起三道惨叫之声。 有人影自屋顶摔落,不多不少正好三道。 而那两名站于屋顶的男女已是跟着这三道跌落而下的身影一同落至地面。 地面有血,二人未屑去看,至于这自屋顶摔落而下的三人是生是死,仿佛也与这一对男女无关。 本是热闹非凡的石街在这一刻突然宁静了下来。 无论是正在街上行走的江湖人还是这间茶棚的茶老板在这一刻皆将目光定格在了这一对男女的身上。 面对这琳琅满目的目光,这一对男女正在视若无睹的向着纪寒三人走来。 纪寒先是看了一眼那自屋顶摔落而下,如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三人,而后才将目光定格在了这一对正向他走来的男女的身上。 紫霄已经握住了佩剑的剑柄,霍燕燕亦是在用一种警告的目光警示着这一对男女。 然而,无论是面对霍燕燕的警告还是紫霄的提防,这一对男女皆没有放缓脚步。 二十步、十五步! 如若这一对男女闯入离他们十步之距时,便是紫霄出手之时。 十三步、十二步! 在紫霄灼灼的目光下,这一对男女走至到距他们三人第十一步时终于停下了脚步。 驻足,向三人抱拳,而后二人异口同声的向纪寒三人说道:“碎剑谷,卓凡、卓岚拜见纪大人。” 第五百六十八章 井、司卫 语带尊敬,目光诚挚,便连二人身上的杀气亦于无声间消散无迹。 听得二人所报之名号,纪寒并未去回二人的话,而是转动着手中茶盏,微皱着一双眉宇看着躺在离他不远处那地上的三具尸体。 这被卓凡、卓岚所杀的三人皆一身黑衣,从三人的行头上看应绝非什么善类。 但见纪寒在看那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一身白衣的卓凡亦是再次向纪寒抱拳说道:“纪大人,那三人的身份为杀阁所派来监视大人的刺客。” “杀阁?” 听得卓凡所说,纪寒眉宇更皱。 这来西海已经有段时日了,这外海与内海里的各个大小宗门他也算听过大半,只是这碎剑谷与杀阁他倒是还真没听说过。 “纪大人,此处人多眼杂,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吧!”听得卓凡所请,纪寒亦是放下手中茶盏自木凳起身。 但见纪寒真要跟随这不明身份的二人离去,霍燕燕、紫霄亦是匆忙起了身来。 只是在二人欲要跟随纪寒同去时,一身黑衣的卓岚却是忽而伸手拦住了他二人的去路。 “二位留步,我们与纪大人有要事相商。” 卓岚将话一步说死,令得霍燕燕立时怒目圆睁。 便在霍燕燕正要发作时,纪寒却是忽而转身向她说道:“你们先回岛吧,不必等我。” 突而听得纪寒如此说,便是连紫霄亦是皱起了一双眉宇。 他皱眉是因纪寒对这不明身份二人的态度,这种态度就像是纪寒极其相信二人一般。 “好吧,那我与霍郡主先回岛。” 带着心中的不解,紫霄亦是拉着霍燕燕的袖腕,将她强行拉走。 当街杀人,扬长而去。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皇城定会惊动一方,可是放在潍城,这当街杀人的恶行便不足为奇了。 此城无官,乃一座真正的无主之城,其城虽归太武管辖,但是太武却将此城分拨给了绿林。 一路随卓凡、卓岚二人穿街走巷,直到二人行至一间当铺,才驻足停下。 纪寒抬眸看了一眼这间当铺的门匾,门匾上刻着端正的四个大字。 “亨通典当” 随卓凡、卓岚二人进入亨通当铺,二人亦是一路向着铺内直行。 在纪寒进入这间当铺时,当铺老板却是对纪寒持视若不见状。 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家当铺,此当铺的装潢很是简单朴素,自外看入,便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典当铺子。 可是纪寒却知道这间铺子定然内有玄机。 果不其然,在卓凡、卓岚二人将纪寒领入后院之后,卓凡亦是径直朝着后院中的那一口老井走去。 走至老井前,卓凡亦是在纪寒的诧异之下当先跳入井中。 若非纪寒已经知晓了他二人的身份,此刻怕是会掉头便走。 卓凡跳井,卓岚亦是向纪寒做出了一个相请的动作。 走至老井前,纪寒未有任何犹豫的便跳了下去。 本以为要用上轻功,却没成想这方一跳下去便到了底。 双脚着地,着的是一个木板,而木板上正站着等候纪寒的卓凡,待得卓岚也跳上这块木板,木板已是开始自井中下坠。 这是一个机关,一个通向井下的机关,而这个井下应该便是这间当铺所藏之玄机。 纪寒并未猜错,在木板落地时,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个正在运作的机构。 这个机构由二十余人组成,每一个人都在埋头忙碌着各自手头上的事情。 那堆压在书案上的一沓沓文书如山一般的高,这藏在老井下的二十余人便是在埋头阅读与整理着这如山般的文案。 便在纪寒好奇着这些人在阅览什么军国大事时,卓凡、卓岚二人亦是突而向纪寒说道:“卑职,镇国司二翎司卫卓凡,三翎司卫卓岚参见纪大人。” 自那如山般的文案上收回目光,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二人说道:“这里便是舅父大人在潍城设的司府吧。” 纪寒口中的舅父大人便是镇国司的司首岳卓。 没等卓凡二人回话,纪寒亦是再次向他二人问道:“既然舅父大人将司府都设到了潍城,那么想必本官在西海的一举一动也便全在你们的视野之中,既是如此,那么本官便无需再去书信给圣上了,二位说是吧?” 听得纪寒所说,卓凡二人脸色亦是一阵泛红。 这位纪大人所说没错,他们确实已经将他在西海所行所作通过他们镇国司的手段传到了圣上那里。 但见二人只是脸色泛红却是不语,纪寒亦是再次向他二人问道:“镇国司眼线布满天下,想必二位应该也知道本大人与常禄山于沼海一战之事,只是本大人有一事不解,还想请两位司卫大人解惑个一二。” “不敢!”但听纪寒言语中隐隐含有责备之意,卓凡二人亦是连忙表现出一幅谦逊的样子。 “不敢?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知不知道鸿寨鸿四娘为我巨天岛运粮草一事。” 再次听得纪寒所问,卓凡、卓岚二人亦是面露难看之色。 此事他们知晓,只是因公务缠身未能及时调查那位鸿四娘的底细,等到他们办完公事回到潍城后,便突然听得纪寒获胜的消息,既然此战已胜,他们便也无需再去那鸿寨走上一遭。 而今再次听得纪寒提及此事,那么此事应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大人,卑职与卓岚这便去着人调查一下鸿寨。” “不必了!”听得卓岚所说,纪寒亦是忽而厉声向她喝道。 这一声厉喝尤为突然,便连那些正埋头阅览文书的司卫们也被纪寒这一声厉喝所惊动。 他们是于一日前被派遣到潍城,这个司府也是于昨日才启动。所以他们才会这般忙碌。 而在潍城之所以要设置一座司府,便是为了这位纪大人而设。 纪寒之名如雷贯耳,虽然他已被圣上剥去了司卫的官职,但于他们心中纪寒始终都是他们镇国司的一员。 而今见得纪寒突然大发雷霆,地窖内所有镇国司司卫亦是噤若寒蝉。 第五百六十九章 司府 确实心中有气,气的是若镇国司能早些查探一番鸿寨,或许杜奎、朱奎便不会死。 而当纪寒看到那堆叠如山的两张书案时,他便已经知道是他偏执了。 桌案为新,再闻这一座地窖亦是透着一种潮湿、阴暗的气味,由此可以推断得出,这个司府应是于近两日才成立。 深吸一气,而后自那些正在看着他的众司卫的身上收回目光,纪寒转眸看向卓凡二人说道:“这司府是新设的?你们二人之前说有公务缠身便是为这司府?” 听得纪寒忽而转变了语气,卓岚亦是连忙回道:“回大人,这座司府确实是这两天才开始运作,圣上与司首大人有命,命我等于潍城尽心尽力的辅佐大人。” “恩,既如此,关于沼海一战我还有些细节要说,你们着人开始记录吧。” 卓凡、卓岚二人已做洗耳恭听状,一名埋头于桌案上的司卫已经准备好了笔墨。 待得这名司卫就绪,纪寒亦开始说道:“鸿四娘谴荀涛送我米粮,其米粮中掺有百卓国特有奇花罂靥,若非我天魁教两名义士舍命相告,与常禄山的一战,我纪寒早已败亡。” “罂靥?”听得这二字,地窖内所有司卫亦是忽而抬眸看向纪寒,这其中也包括那位起笔之人。 “大人,卑职罪该万死!”卓凡、卓岚二人已是单膝跪下,地窖内所有司卫亦是向纪寒单膝跪下。 而纪寒却是在他们下跪之时,已经离开了之前的位置。 这一跪他们算是跪空了,可是这存于心中的愧疚使的他们并未起身。 愧疚是因为知晓,知晓纪寒面临强敌太武却无兵可援。 如今的太武可谓是四面楚歌,东启、北狄、西贞三国不断向边境增派兵力,若非纪寒先平南荣再定西海,只怕如今的太武已是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说说吧。”走至地窖内的一张空椅,纪寒亦是大马金刀的往这张空椅上一座。 “方才你们当街所杀的那三人,听你们说他们出自杀阁?这杀阁是个什么宗门?还有你们谎称自己为碎剑谷中之人,这碎剑谷又是何门何派?” 听得纪寒所问,卓凡、卓岚二人亦是连忙起身,并由卓凡向纪寒回道:“回大人,杀阁并非什么江湖门派,而是自前朝便有的一个杀手组织。” “一个杀手组织?你二人怎能笃定当街所杀的那三人便是出自于这个杀手组织?还有,他们为何要杀我?” 纪寒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回大人,卑职与卓岚也是于一次偶然中得知这三人的底细,只是,卑职此刻也很疑惑,据卷宗记载,能加入杀阁中的江湖中人,其实力最低也要八品,而卑职与卓岚所杀的那三人,充其量也不过七品实力,至于杀阁为何要杀大人,卑职已经查明,大人的名字已经出现在了杀阁的杀册中。” “杀册?这又是何物?” “回大人,杀册是杀阁行事的暗杀名单,据卷宗记载杀阁杀册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大人的名字便出现在杀阁杀册天字册中,而天字册乃杀阁杀册中最高的杀册,请大人再给卑职一些时间,卑职定会查明大人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杀阁的天字册内。” “至于碎剑谷,这碎剑谷乃我镇国司在嶒州所开的一个江湖门派,目的是为搜集江湖各路讯息。” 在卓凡向纪寒说此话时已是走至桌案前。 自桌案随手拿过一本折册,卓凡亦是快步走至纪寒身前,并将手中所持之折册递于纪寒面前。 接过折册,而后拉开,映入纪寒双眸中的赫然便是一个人名。 此人名无论是其年龄、所修之武学,如今是何修为,乃至其生平与有无家眷亦是记录的十分详尽。 端详着这页折册,纪寒亦是向卓凡问道:“卓司卫,镇国司收集这些江湖中人的讯息是为何故?” “查杀阁!大人有所不知,自我太武立国以来,多有朝廷命官被杀阁暗杀,使的我太武官员青黄不接,杀阁一直以来都是我太武的心腹大患。” 听得卓凡所说,纪寒亦是微微皱眉。 在太武时,他从未听人说过江湖中还有这样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在绳州时,他亦只不过自陆倩倩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十阎与十阎殿的一些江湖密辛,而自他做了天魁教教主,才算是他真正接触到了江湖,而在他所接触的这个江湖之中,他也未曾听得有人向他提及过这杀阁之名。 而今,他的名字又出现在了杀阁最高杀册中的天字册中,看来,他对这个江湖到现在也不过只是一窥山头罢了。 将手中折册重新交给卓凡,在卓凡转身之际,纪寒突然叫住了他。 “卓凡,我想让你与卓岚帮我查一件事。” 但听纪寒所说,卓凡、卓岚二人亦是一口同声的向纪寒回道:“不知大人要卑职查何事?” 紧盯二人双眸,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二人说道:“查一件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前的事?” “恩,二十年前,西海东枳国惨遭一批神秘高手屠国,我要你二人查出这批神秘高手的名单与幕后指使之人。” 纪寒并非信口雌说,而是有所依据。 方才那页名册所记录的名字乃西外海的一名宗主,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卓凡、卓岚二人便已经将此人的此生之生平记录在册,可想而知,这二人收集情报的能力何其了得。 只此一点,纪寒便相信,交由此二人来查此事定然比他去查的效率要高出许多。 如今宁嫣、上官清前往东启抗敌,虽说有他的岳父这位战神在旁,但是纪寒还是担心宁嫣、上官清二女的安危。 如今牵绊于他不能赶去东启的唯有两件事,这其一便是东枳国灭国一事,这其二便是极乐教。 若是卓凡、卓岚二人能为其分担东枳国灭国一事的话,那么他便能专心致志于对抗极乐教。 “大人可有此陈年旧案的卷宗?” “没有卷宗,我能给你二人提供的线索有限。” 听得纪寒此话,卓凡二人亦是微微皱眉。 第五百七十章 罢免?喜笑 “西外海,凌崖群岛有一宗门名为重明殿,此殿的前殿主便参与了二十年前东枳国灭国一案,只是可惜此人早已离世,这便是我能为你二人提供的线索。” 再次听得纪寒所说,卓凡、卓岚二人的眉头亦是将要皱成了一个川字。 “已经离世?大人,那他的后人呢?” “后人?”听得卓岚所问,纪寒亦是向她说道:“重明殿已被我所灭,如今重明殿的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我知道让你二人来查此事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属实腾不出手来专心去查此事,如今常禄山大败,其身后极乐教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卓凡二人是聪明人,又岂能听不出纪寒这弦外之音。 当下二人便向纪寒抱拳,并正色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负大人厚望。” 纪寒很满意卓凡、卓岚二人的回答,也对二人升出不少好感。 既然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毕,那么自然便要离开,只是在纪寒正欲转身离去之时,卓岚却从身后突然唤住了他。 “大人可是要回巨天岛?” 定住脚步,而后转身看向卓岚,便在纪寒正欲回答她时,卓岚又再次向他说道:“大人若回巨天岛,我二人可送大人一程,顺便向大人宣读圣上的旨意。” “宣读圣上旨意?”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卓岚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所以也是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此话。 “恩!”迎着纪寒那一双泛着疑惑的眸子,卓岚亦是向他尴尬说道。 其实她心中也很困惑,在她拿到圣旨时,传旨之人曾亲口嘱托于她,此圣旨必须要在巨天岛当众宣读。 疑惑只是片刻,片刻之后,纪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向卓岚说道:“既如此,那便一道跟我回巨天岛吧。” 潍城码头早有疾风舰向候,确切的说紫霄、霍燕燕二人并未乘疾风舰离去而是再等纪寒。 当霍燕燕二人看到纪寒身后所跟的卓凡、卓岚时,站在疾风舰上的二人亦是微微一愣。 他二人并不知道卓凡、卓岚真正身份,所以心存困惑自然难免。 三人登船,纪寒也未去向霍燕燕与紫霄解释什么。 起航,升六桅! 在卓凡、卓岚二人的一声惊呼下,疾风舰如一只脱缰的野马般冲出潍城码头。 平常船只行驶三日才能到达的巨天岛,疾风舰却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便到达。 待得卓凡二人跟随纪寒走下疾风舰时,二人的面色亦是一阵煞白。 于煞白中,二人亦是在紫霄与霍燕燕的紧盯中自怀中取出了两样东西。 这第一样为一块令牌,令牌上刻“镇国”二字,这第二样东西由卓岚单手所托。 她托的郑重、托的肃然,霍燕燕只是瞧了一眼便知她手中所托为何物。 此物她见过,赫然便是她家中所供的圣旨。 卓岚单手托圣旨,转身向纪寒肃然说道:“还请纪大人将巨天岛一干众人唤来,谨听圣旨。” 已经无需纪寒去唤,因为在纪寒乘疾风舰归来时,早有绳州军士告知了岛上的众位宗主们。 所以,卓岚所向纪寒说出的这句话,前来相迎纪寒的所有宗主们皆听到了。 在听到卓岚此话后,所有宗主们的表情也是各有不同。 有的皱眉、有的不屑、有的甚至当做根本就没有听到。 将这一众江湖中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卓岚亦是再次看向纪寒。 她知道只有纪寒才能指挥得动这群桀骜不驯的江湖中人。 在她看向纪寒时,纪寒也并没有让她失望。 走至白徽众人身前,纪寒以身作则当先单膝跪地。 但见纪寒如此,无论是阴瑛还是白徽亦只能不甘不愿的学着纪寒的样子敷衍的跪了下去。 目露感激,并在纪寒众人的注视下,卓岚缓缓拉开了圣旨。 圣旨拉开,她本要宣读,可是在她看到圣旨里的内容时,却突然为之一惊,她本以为她看错了,并在一遍一遍的确认。 站在卓岚身旁的卓凡发现了她神色的不对,并于疑惑中看向了卓岚手中所展开的圣旨。 他只是看了一眼圣旨里的内容,其神色亦是立时大变。 这跪都跪了,为何迟迟不宣读圣旨? 若非纪寒还在那跪着,这些江湖中人怕是早已起了身来。 虽不能拂了纪寒的面子而起身,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如纪寒一般静而不语。 “你这女官到底念不念,难不成你一直不念,我们便要一直这般向这圣旨跪着不成?” 阴瑛此话一出,自然得到了白徽等众位宗主们的拥戴。 于是一道道不和谐之声亦开始自纪寒身后接连不断的响起。 听着耳边的聒噪,卓岚亦是向纪寒投去了求助与挣扎的目光。 在卓岚展开圣旨准备宣读之时,纪寒便看到了她面部的变化。 “卓司卫,宣读吧。”没有过多的话语,纪寒只是向卓岚鼓励道。 听着纪寒言语的鼓励,看着纪寒双眸中的鼓励,卓岚亦是深深的吸了一气。 于对纪寒的感激中,卓岚开始宣读手中所展开的圣旨。 “承命治邦,自卿赴任绳州巡抚以来,安绳民、定南荣,所立之功,孤深表欣慰,本应以赏之。但卿自回京续封之后,却倚功而妄为,先私放高矩国质子元柳生,后又私自结交江湖绿林,并以朝官之身参与江湖中事,今卿虽大败反贼常禄山,但卿所行所为已令孤深感失望,令孤心中痛惜,今孤决定罢卿官职,贬卿为庶民,以观后效。” 头渗冷汗,在卓岚念完手中圣旨时,她亦是如同自鬼门关上走上了一遭一般。 罢免官职? 卓岚本以为在她向纪寒宣读完这封罢免纪寒官职的圣旨后会引起一场这些江湖中人的轩然大、波与不满。 然而令他所万万未有想到的是,在她诚惶诚恐的念完之后,尽收她眼底中的却是一张张喜笑颜开的笑脸。 纪寒被那昏君罢免了官职?于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而言实属为一件天大的幸事! 为何会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两袖清风 因为纪寒若是没了官阶,那么他自然便成了绿林中人。 自古以来,庙堂与绿林便遵循着互不相扰的默规,他们虽欣赏纪寒,但却始终与纪寒的身份有着一层隔阂,这一层隔阂便是纪寒庙堂的身份,这也使得他们不能在纪寒面前畅所欲言、肆意行事。 而如今呢?纪寒被那昏君罢免了官身,这岂不是将他推到了他们这群绿林中? 他们本就欣赏纪寒,所以当然会喜笑颜开,这日后,他们便可以与纪寒不再隔着那一层身份的隔阂。 这江湖绿林们高兴了,可是自绳州而来的绳州军却是高兴不起来,非但心中不畅,还对朝堂、太武帝心升不满。 自纪寒赴任绳州巡抚以来,他于太武立下了多少不世之功?这太武帝非但不行封赏,如今还要罢免他们大人的官职? 这是卸磨杀驴吗?这便是朝堂对待有功之臣的方式吗? 心寒!当真心寒! 若非曾广按住申屠北,申屠北早已向卓岚拔刀相向。 “草民接旨!” 于江湖绿林的兴奋中,于绳州军的愤慨中,纪寒忽而朗声向卓岚喊了一句。 纪寒所喊,卓岚、卓凡二人自其语调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圣旨已经宣完,可是卓岚却迟迟未将手中圣旨交予纪寒手中。 纪寒于太武所立之功,其每一件都足以封侯拜相,可是为何?为何圣上会向这位有功之臣下下这样一道罢免其官职的圣旨? 想不通,卓岚无论如何绞尽脑汁的去揣度圣上的圣意都无法揣度个明白。 这圣旨也宣读完了,可是存于卓岚心中的疑惑却更盛了。 圣上与司首命她二人在潍城设立司府是为了帮助纪寒,可是如今纪寒却又被一道圣旨罢免了官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纪寒所托付她们去查的事情她们到底查是不查? 便在卓岚心乱如麻时,一道身影突然闯入她双眸之中。 双手一空,而后在她震骇的神色之下,纪寒竟是自她手中夺过了圣旨。 “这圣旨二位钦差也宣完了,怎么,瞧二位的意思是打算留在老子的巨天岛上吃个便饭再走不成?” 本就心乱如麻,而今又听得纪寒这满口糙话,卓岚心中更是慌乱无章。 “曾广,给老子送客,老子这里可没闲粮招呼这两位钦差大人。” “诺!” 在纪寒起身时,无论是绳州军还是巨天岛上的江湖绿林们也都跟着纪寒起了身来。 一身甲胄、虎步生风,曾广走至卓岚二人身前冷声向他二人说道:“两位,请吧!” “哎!”心中长叹一气,卓凡亦是拉着卓岚的衣袖跟随着这位面无表情的年轻将军登上疾风舰。 只是在他二人方一站定时,纪寒却是突然向曾广喊道:“曾广,老子是让你送客,不是让你用老子的船将他们送回去,给两位钦差寻一条木船来,让两位钦差自个儿划回去。” 纪寒此话令得白徽众人心中大畅。 身后哄堂大笑,卓凡、卓岚二人亦是于尴尬中走下疾风舰。 申屠北为他二人牵来的还真是一艘货真价实的木船,将木船往海里一丢,申屠北连看他二人都不稀得看一眼的便转头离去。 身后站着一大帮的江湖绿林与绳州军,卓凡、卓岚二人在数千双眼睛的戏谑下灰头划船离去。 此回潍城,凭此木船的速度,他们二人怕是要在这无垠大海之上划上个四五天的时日了。 身上未带一丝干粮与清水,即便他们是习武之人怕是回到潍城也要要了他们半条命去。 便在卓凡目露凄苦之时,有两物忽而落在他们的木船上。 卓凡定睛一看,这落在木船上的二物赫然便是数个绑在一起的水囊与一些绑在一起的干粮。 木船已出巨天岛海域,在卓凡于心存感激中回头张望巨天岛时,巨天岛的海岸之上早已没了人影。 “我不明白!”一道透着凄楚与不解的声音忽而在卓凡耳边响起。 “我不明白圣上为何要这般对待纪大人。” 听得卓岚所说,卓凡心中亦是不解。 他同样没有想通圣上为何会这样对待一位于太武屡屡立下不世之功的功勋之臣。 将水囊与干粮收在一起,卓凡亦是鬼使神差打开了这数袋系在一起的干粮。 他行此举,自己也不明所以。 而在他不明所以的打开这数袋干粮后,一样东西赫然映入他双眸之中。 “卓岚,你看这是什么?” 紧盯粮袋内的此物,卓凡亦是用一种惊呼的口吻向她说道。 之所以会惊呼,因为他已将此物看了一个囫囵。 本是郁郁不欢的卓岚在听得卓凡的这声惊呼后,亦是偏头看向卓凡伸手所指之处。 这一看,卓岚眉宇间的郁沉忽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拨云见日般的明朗。 粮袋中的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一张字条。 字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这四个大字虽奇丑无比,可是却解开了积压在卓岚心中的所有郁结。 一切如旧! 原来如此! 卓岚笑了,她本就生了一张如花似玉般的脸庞,这自心中所流露于表的一笑,宛若一笑百媚生。 她本聪慧,如今再得此四字的提点,若是还不能悟透此中关节,那么她便真当辜负了这提点之人的点拨。 将自己关于偏房,连乌明雅与骄阳二人都被纪寒关在门外。 门外之人踱步焦急,只当纪寒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被昏君罢免了官职,所以想要一个人静静的独处上一些时辰好以接受这等于他的不公。 而门内之人却在对这道圣旨剥皮抽筋。 将圣旨剥皮抽筋后,一张缝于黄绢布内的字条亦是重见天日。 将字条展开,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陈匡的字迹。 或许这些江湖绿林们听不出这道圣旨中的猫腻,但纪寒却能听出。 在卓岚诚惶诚恐的向他宣读圣旨时,他便已经听出了这道圣旨中的问题。 既然是罢免他的官职,为何对他所培养的绳州军只字不提,只这一点,纪寒便知这道圣旨中必藏有玄机。 第五百七十二章 行侠且行道 而且卓岚之前便向他说过,此道圣旨要当众宣读。 为何要当众宣读?因为这道圣旨实则是陈匡故意写给这些江湖中人所听的。 “杀阁?十阎?西海之患?圣上要我以江湖对付江湖?” 这道密信前半部分的内容便是陈匡要纪寒以江湖的身份对付那些对太武心怀不轨的江湖中人,而后半部分却是名单。 一份详细的朝廷命官的名单,在名单最后,陈匡刻意用红墨写着一行小字。 “以上各方官员经孤秘查,所犯之罪罄竹难书!” “藏污纳垢、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苛募杂税、欺上瞒下,专横跋扈,巧取豪夺,实乃我太武之蛀虫,孤分身乏术,其各方官员亦以京中权臣有着千丝万缕之系,如今太武四方动荡,孤恐大动干戈惩治他们会动我太武之国基,所以,孤思来想去,唯你能胜任,今孤拜托于你,替孤暗中除去这些国之败类,以上名单中,或有通敌之人, 今孤所托,已到刻不容缓之际,事关国之存亡,见此密函立即动身。” 通敌? 以上之罪足够他们千死百死,而今更有私通敌国的地方官员? 名单中、共有五十余名官员,这五十余名官员主要集中于南方。 只是南方便有如此之多贪赃枉法、胆大妄为的官员,更甚太武其他地域。 只是一张薄纸,在纪寒手中却重若千斤。 将密函小心收入衣襟,纪寒亦是自椅上起身。 拉开房门,门外一应众人聚在。 便在白徽正欲开口安慰纪寒之时,纪寒却是忽而迈出房门。 一一扫过众位宗主,而后将目光定格在阴瑛与白徽二老的身上。 看着这两位前辈,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他二人说道:“极乐教新败,势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今虽我已无官职在身,但护外海我纪寒责无旁贷,之前我已向风璇曦风前辈道明了极乐教的阴谋,想必风前辈定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我要出去数日,还望两位前辈能够时刻保持警惕。” “出去数日?” 听得纪寒说的如此郑重,白徽等众位宗主们亦是为之一怔。 “恩!”看向乌明雅、骄阳二女,纪寒眸中尽是愧疚之色。 如今太武不宁,他与乌明雅亦是聚少离多。 “教主要出去多久?可是因为被那昏君罢官一事,而要进皇城向那昏君讨个说法,若是如此,我等怎能让教主您一人去见那昏君。”阴瑛此话一出,白徽等人亦是各个挺起胸膛,表现出一幅要与纪寒一同赴皇城的架势。 看着这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颊与一幅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纪寒心中亦是一阵感动。 江湖虽有血雨腥风,但也有情义如山的温馨。 “阴左使。”看向阴瑛,纪寒亦是向她语出轻松的说道:“这好马尚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是我,我是真的有急事要外出一段时日,在我不在岛上的这些时日还望阴左使与白老前辈多多费心了。” 向阴瑛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一扫众位宗主。 此次密函所提这五十余人,他一人也可完成,只是需要耗费巨大的时日,而时间于他而言是最不能挥霍的。 想到此处,纪寒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或者说,当陈匡当巨天岛所有江湖绿林之面罢他官职的那一刻,陈匡便已经将他送上了另一条路。 这另一条路便是江湖之路! 陈匡所命彷如从天而降,令得纪寒毫无任何准备的时间。 他是要去,但为了节省时间,他定不会孤身前去。 江湖中有密宗杀阁行暗杀之事,如今这杀阁怕是不会孤单了。 其实陈匡此举很好理解,这日有黑白之分,事当然也有黑白两面。 而陈匡此举便是要他做那白日过后的黑夜。 “杨冲!” 在众位宗主们正在思付纪寒突然要外出一事之时,纪寒却是突然唤出了一个名字。 听得纪寒所唤,杨冲亦是自人群中向前迈出一步。 罗阳岛一战,杨冲使出一套松涛剑法豪斩南依手下孽海四狂中的狂无妄,他虽也受伤,但经过这一段时日的修养,他已是痊愈。 但听纪寒所唤,杨冲亦是向他问道:“教主可是有事要杨冲去做?” “恩!”看向杨冲,纪寒亦是向他认真说道:“此次外出,我需你陪同。” “需我陪同?”听得纪寒此说,杨冲亦是喜出望外。 于惊喜中,亦向纪寒再次问道:“不知陪同教主此行可有什么大事要做。” 罗阳岛一战他身受重伤,不但错过了沼海一战,还错过了与十阎一战,这于他而言可谓是平生最大的憾事。 “有!”迎着杨冲那一双炙热的眸子,纪寒亦是向他沉声说道:“此行,我去带你杀人。” “带我杀人?” 纪寒此话一出,令得所有宗主亦是为之一震。 “恩,带你杀人,而且,此次要杀的还人比较多。”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纪寒只是寥寥两句,便引得满场哗然。 当然,这满场哗然可不是什么畏惧的哗然,而是激动的哗然。 激动倒不是说这些宗主们喜欢杀人,而是他们深知纪寒的为人。 纪寒要杀人,还要杀很多的人?那么这很多的人必然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无疑。 “如今我既被罢免了官职,那么我便可以肆意妄为了,之前因为挨着身份的关系,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可是现在不同了,所谓无官一身轻,也该是我纪寒登场去做那些曾经向往的事情了。” “曾经向往的事情?教主曾经向往什么?”听得纪寒所说,黄猿亦是连忙向他追问道。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行侠仗义、除霸安良,替天行道!这便是我纪寒向往之事。” “行侠仗义,除霸安良,替天行道,你是要去杀那些欺压百姓、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 紫霄听出了纪寒的弦外之音,并向他扬声问道。 “恩!” “那算我一个,我也去!” 第五百七十三章 我刘安就是王法 听得二人之间的对话,这些江湖宗主们终于明白纪寒要去做什么了,感情他这是要去杀贪官啊! 于是乎一位位宗主们开始向纪寒毛遂自荐! 虽然他们这些宗主们大多已经年过四旬,但在其年轻时也曾怀揣过这样一颗行侠仗义之心。 如今这颗年轻的心再次被纪寒唤醒,他们怎能不为之激动,不为之振奋。 各个宗主们为了能与纪寒一同前去除暴安良,了却年少时的心愿,已是争的面红耳赤,而纪寒又不可能将他们全都带去。 最终在一番激烈的争吵下,纪寒挑兵点将的选出了两人。 除之杨冲、紫霄,纪寒另选的二人为裴虎、田慈。 选他二人不为其他,只为在其他宗主们互相争的面红耳赤之时,唯有他二人在人群中最为平静。 一行五人在众位宗主们羡慕的神色下乘上疾风舰。 于日落时,五人到达潍城。 南方四季如春,地大物博,而陈匡所给予纪寒的这份名单中,其五十余名十恶不赦之官员大多集中于三州。 此三州,依次为嶒州、乘州、蒲州。 最令纪寒心寒的是,此三州大到一州之巡抚,中到一城之知府,小到一县之县令,皆赫然在陈匡给予其名单之中。 一州皆为贪官污吏,可想而知居于此州的百姓,其生活过的何其潦倒与困苦。 难怪陈匡不能妄动这三州之贪官,这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是陈匡不能妄动,他便能妄动了吗?杀了这些贪官污吏,这些空缺的官位要如何补填? 或许只有到了这三州之地才会有个答案。 这第一站,纪寒选择了离潍城最近的蒲州。 出潍城,而后星夜兼程,于三日后,纪寒五人终于来到了蒲州主城广峻城的脚下。 蒲州巡抚刘安的府衙便在这广峻城内。 已经无需再去确认这刘安究竟是否真如陈匡密函中所言为十恶不赦之贪官,只这一路所过,纪寒五人已经看到了太多骨瘦如柴,身挑重担、身上所穿之衣衫打满补丁的农耕百姓。 紫霄曾下马问过一名瘦骨伶仃的农户,问他所耕农田收成如何? 这位农户回紫霄:“哪里有什么收成,每到粮田丰收时,巡抚大人都会以前方将士缺粮为由收缴他们辛苦耕耘的粮食。” 若是一名农户这般回他或许还有待商榷这位巡抚是否真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徒,但是一路所问,紫霄至少问了二十余名农户,这二十余名农户皆是这般回他。 于星夜入城,而后直奔巡抚府邸。 这位刘安的府邸,层楼高起、玉栏绕砌,其内、假山粼粼、荷池满琅。 在纪寒翻、墙入内时,亦被这府邸的内景所震骇。 一方巡抚而已,其府邸之园景竟比皇宫里的内景还要壮观。 今夜此来,是为杀人而来。 纪寒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便当先钻入前方一排假山内。 紫霄四人紧随其后。 一路所过尽是雕栏玉砌,琼楼玉宇。 城外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而这位巡抚却将自己的府邸修葺的如同世外仙境一般。 可想而知,这位巡抚榨干了多少百姓、农户的血汗。 两名容貌精致的丫鬟一路战战兢兢的端着琼浆玉食正在向着公子的榻房走着。 这位府中的公子虽未及冠,但是却已通男女之事,而今夜的她们便是被夫人派来伺候这位还未及冠的公子的。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是老爷乃是一方巡抚,是蒲州最大的官,她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平民怎敢与这位蒲州最大的官去抗衡。 听府中其他姐姐们说,这位她们要去服侍的公子简直就是一只还未开化的野兽。 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就连在夫人身旁伺候的香玉姐姐都被夫人送去伺候这位公子了。 而自香玉姐姐被夫人送去伺候公子后,便再也没有自公子的榻房内走出来。 府里的人都知道香玉姐姐被那位公子折磨死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及香玉姐姐的死因。 这两名被夫人今夜派去侍奉小公子的丫鬟犹记得香玉姐姐死的第二日。 那一日,天上飘着蒙蒙小雨。 香玉姐姐的两位哥哥寻上门来,要为香玉姐姐讨回公道,这公道自然是讨不回来的,还白白送掉了两位哥哥的性命,这两位哥哥是被巡抚大人身旁的府兵当着她们这些下人的面给活活乱棍打死的。 那一日两位哥哥的鲜血混着淅沥沥的小雨自她们脚下流过,她们用手紧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那两位哥哥的死相。 后来一名小厮告诉她们,香玉姐姐的两位哥哥是怒睁着眼睛死的,他们死后的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 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两位丫鬟却知道香玉姐姐的两位哥哥的死相叫做死不瞑目。 后来,香玉姐姐的老母亲与爹爹双双撞死在了府邸前的两座石狮上,两位老人撞得头破血流,当场呜呼。 那一日,天上还是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两名丫鬟犹记得,香玉姐姐的老母亲与爹爹曾向站在朱门下的刘安啼声大喊:“难道这世上就没有王法吗?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能治你罪的人吗?” “治本官的罪!哈哈!” 站在朱门下的刘安负手而立,一脸蔑视的向二老大笑道:“本巡抚今日便告诉你们,什么是王法!” “在这蒲州,在这广峻,在这一城十三郡、七县,我刘安就是王法!” 小雨淅沥,乌云压顶,站在府邸朱门下的刘安笑的肆意,笑的张狂,笑的无法无天。 而后,两位老人便双双撞死在了刘安脚下所矗立的两尊石狮之上。 今夜轮到她们了,她们不能不去,也不敢不去。 若不去服侍少公子,她们家中的母亲、爹爹、哥哥、弟弟都会死。 虽然夫人没有拿她们的亲人要挟她们,但是她们就是知道。知道她们若是不听从夫人的安排,她们的家人就会受了她们的牵连而枉死。 她们的性命在这位高高在上的夫人面前,在这位一手遮天的巡抚面前,不过蝼蚁而已。 第五百七十四章 病在内里 越是临近那位小公子的府邸,两位丫鬟的身子便越是发抖。 因为她们知道,一旦迈进了那扇门,迎接她们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沁冷的月色幽幽的铺设在这条石径小道上,藏在小道两边草地里的夜虫亦是叫的两名丫鬟心中发慌。 前方有一石桥,待得她们走过这一方荷花池上的石桥,便是她们悲惨命运的开始,因为那位公子的榻房便建在那座石桥下。 心中再是不愿,再是不甘,她们也唯有屈从强权这一条可走。 闭上眼眸,在这两名丫鬟踏上石桥的那一刻,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自桥头的另一端响起。 听得这声凄厉的惨叫,两名丫鬟手中所端的琼浆玉食亦是再也端拿不住。 托盘自两名丫鬟手中掉落,玉壶、玉盘也受了两名丫鬟的无妄之灾摔了个粉碎。 琼浆洒地,玉食变为糟糠。 在两名丫鬟心惊之余,一道身影突然闯入这两名丫鬟震骇的双眸中。 石桥另一端站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孩童! 不,那站在另一端石桥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孩童而是一名奇丑无比、身材矮小的侏儒。 当两名丫鬟借着月色看清这名侏儒的容貌时已是吓的花容失色。 手脚冰冷、身子麻木,在两名丫鬟骇然失神的惊惧下,又有两道身影闯入两名丫鬟那睁大的双眸中。 这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高者身着一道袍,低者锦衣玉冠赫然便是她们府中的那位小公子。 还未等这两名丫鬟自失神中回过神来,那一名站在她们对面的侏儒忽而自她们眸中消失不见。 待得这名侏儒的身影再次闯入她们瞳孔中时,两名丫鬟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红袍侏儒环抱着这两名丫鬟的腰肢自石桥的另一头落至小公子与那位身着道袍的长脸道人身前。 长脸道人淡淡的扫了一眼侏儒两处臂弯中所夹的两名丫鬟一眼,对于这两名稚嫩子的容貌这位长脸道人甚是满意。 “你母亲的眼光不错,今日所挑的这两个炉鼎本仙很满意。” 听得这位道仙所说,站其身旁的少年公子亦是目露欣喜之色。 拿女子练功本就是邪门歪道,可是这位少年公子却将这邪门歪术奉为仙术。 既能一尝女子之美妙,又能增加自身的功力,于这位少年公子而言不是仙术是何? 红袍侏儒不顾两名丫鬟在他臂弯中的挣扎,已是当先朝着前方那一间榻房走去。 被强行夹入房中,映入两名丫鬟双眸之中的便是一幅修罗地狱的场景。 地上有血,还有被撕碎的女子所穿的衣衫,而在一路的深入中,这两名丫鬟更是看到了两名躺在血泊中的女子的尸体。 “冬青、翠荷!” 在这两名丫鬟看清这两名死去的女子的容貌时亦是失声哭喊了出来。 白日里,她们还在与冬青、翠荷有说有笑着,怎么到了夜里她们便死了? 在这两名丫鬟的悲愤与惊惧中,红袍侏儒已将她们仍在了一张宽大的床榻里。 道人与少年公子走近塌前,而后在两名丫鬟的瑟瑟发抖与哭泣下如饿疯了的两条野兽般扑向紧抱双膝痛苦流涕的她们。 此府太大,只是园林便有十几余处。 不仅园林众多,令得纪寒最感疑惑的是,他竟是在这诺大的府邸内没有看到一名下人。 再次穿过一片园林,纪寒于前方突然听到了一声隐隐的抽泣。 待得五人依声寻到这名独自在夜中抽泣的小厮时,小厮亦是于抽泣中看到了自园林内走出的纪寒五人。 看到有陌生人闯入巡抚大人的府邸,这名小厮并没有呼喊,只是用一种彷若呆滞的目光看着身披月色的纪寒五人。 “我问你,刘安住在何处!” 一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忽而在这名小厮耳畔响起。 听得所问,这名小厮亦是用一种近乎空洞的声音向纪寒回道:“大人不在。” 他心中揣有心事,此心事让他万念俱灰,自他从管家那里得知今夜菱香被夫人拨去服侍少公子时,他便一个人坐在这偏僻的石亭下独自哭泣了起来。 他喜欢菱香,并深知一旦菱香进了少公子的房里迎接菱香的将会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去救菱香,只能独自在这里懦弱的哭泣。 他也知道这突然闯入他面前的五人绝非凡人,只是他满脑子里此刻都是菱香,除之菱香外,便是这天突然塌将下来也与他无关。 “你一个人在这里哭什么?” 当纪寒看这小厮第一眼时,便看出他心中揣有心事,如今好不容易在这诺大的府邸里看到了一名府邸之人,纪寒自然想要从这名小厮口中得到更多的讯息,于是他才有此一问。 “哭什么?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听得纪寒所问,这名小厮亦在如同自问自答一般的继续说道:“我没用,我什么都作不了。” 晶莹的泪珠自这名小厮眼角滑落,一滴滴的落在他抬起的衣袖上。 纪寒能从这名小厮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他的软弱。 而这名小厮的软弱只不过是这个时代那些被强权所欺压欺压的一个缩影而已。 太武这颗庞然大树病了,病从外入的同时也病在内里。 这外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内里之病。 心中突然一阵痛楚,于痛心中纪寒亦是向这名小厮说道:“我无心询问你为何事而困扰,但哭并不能解决你所面临的问题,不妨告诉你,今夜我等前来是为杀刘安而来,是为除暴安良而来,你若觉得你们的巡抚大人该死,便告诉我刘安现在何处。” 待得纪寒话落,这名小厮亦是忽而抬眸看向纪寒。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来杀刘安的?”眸中泪光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惊、一种愤怒、一种激动。 便在这名小厮正欲回答纪寒之时,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之下突然自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厉叫。 第五百七十五章 今夜 这声尖锐刺耳的厉叫声穿破这名小厮的耳膜,令得这名小厮突而双眸冲红,并不顾一切的向着那一声自远方所传来的厉叫声狂奔而去。 那是菱香的声音! 或许之前这名小厮并没有勇气赶去反抗强权,但是在这一刻,这一声菱香的厉叫之声,击穿了这名小厮的畏惧与软弱。 他要去救菱香,即使付出他这条贱命。 夜,沁冷,风、呼啸、这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叫声,令得所有躲在床榻里的下人们都坐直了身子。 要被如何折磨才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 躲在床榻里的丫鬟们都知道这一声厉叫是谁所喊,但是她们只能沉默,因为沉默是她们唯一能做的。 虽然知道下一个被夫人派去侍奉少公子的便有可能是她们当中的一位,但这就是她们的命,她们没得选择。 床榻里,两名丫鬟身下已是血流如注,站在床榻边的侏儒知道这两名丫鬟已经被这一对师徒折磨的断了气。 “又死了,隆师叔,明儿你去寻我娘,让我娘给我和师父寻两个身子骨结识的美人儿来,这样也太没意思了。不玩了!” 向这名侏儒说话时,这位少公子已是将菱香的尸体从床榻上踢了下去。 躲开这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侏儒亦是向坐在床榻里的少公子说道:“并非是她们的身子骨若,而是少公子您的功力又精进了,如今,怕是寻常的处子已经不能再做公子的炉鼎,公子需向夫人要一些习武的处子,师叔我觉得清澜庵里的那些小道姑就很适合做公子您的炉鼎。” “清澜庵?小道姑?我听我爹说那清澜庵的尼姑可不好惹,我娘怕是没那个能耐吧。” 听得隆平所说,这位少公子明显已经心动,只是有些畏惧清澜庵的威名。 “你娘不成还有为师,既然徒儿想一尝小道姑的滋味,明儿为师便去清澜庵为徒儿捉来几个,让我徒儿尝尝鲜来。” 清澜庵与世无争,乃清净之地,明明是隆平提及清澜庵三字,但是这位假道人却颠倒了黑白。 床上尸体的余温已经褪去,这位假道人亦是随意的将这具尸体踢到了床下。 便在这位假道人正要穿上衣衫时,站在床榻下的隆平忽而转眸看向了前方那一扇紧闭的房门。 紧闭的房门无风自开,五道身影突然映入隆平与假道人的双眸。 幽寂的夜色自这大开的房门中涌入,纪寒亦是踏着这幽寂的夜色迈入房内。 “你们是何人?” 房内气氛立时剑拔弩张,隆平与假道人双眸中亦是迸射出两道森冷杀意。 “杀了!不过,我不想看到他们死的太过便宜!” 夜冷、这名走入房内,说出此话之人的话语更冷。 自纪寒五人身上收回目光,隆平亦是转眸看向已经套上道衣的假道人。 二人只是互望一眼,便读懂了彼此的心意。 能于无声无息间接近于他二人,只是这一手隐匿气息的功夫便绝非二人所能做到。 他二人要逃,若再迟疑片刻,必将身死当场。 于互望中隆平与假道人忽而拔地而起,试图自屋顶逃跑,只是比之二人更快的是一道森寒剑影。 这道森寒剑影封其二人上路,便在二人正欲抬掌轰开这道阻挡于其头顶的这道森寒剑影时,又是一道剑影出现于二人下路。 “让我来!” 亲眼目睹地上那四名女子的死状,田慈亦是感到一阵心惊胆战,同为女子,她当然知道这四名女子在生前都经历了什么。 “好!” 紫霄收剑,并落于纪寒身旁。 一柄寒剑在田慈手中彷如百花盛开一般,隆平、假道人置身在这朵盛开的剑花之下彷如落入天罗地网中一般。 无论他们如何躲之,皆无法自这天罗地网的剑势中逃出升天。 若要结果这二人的性命,田慈只需一剑,但是这般一剑杀了这两名作恶多端之恶徒岂非便宜了他们。 巡抚大人的小公子已被吓傻,因为他看到与听到在他心中无所不能的两位仙人正在他看不清的剑影中惨叫。 扯下床榻上的帷幔,而后盖在这四名已经死去的女子的身上。 用手阖上这四双怒目圆睁的双眸,纪寒亦是忽而抬眸看向那坐在床榻上正抬眸看着上方的少年。 面向稚嫩,不过十五六岁而已,当纪寒看到这名少年嘴角所沾染的血渍与身下所沾染的血渍时,亦是突然伸手将这名少年自床上揪下。 被纪寒揪下床来,刘景亦是忽而朝纪寒大喊:“你敢打我?我让我爹杀你全家,抄你九族。” 已经无需去确认这位少年的身份,因为他自己已经说了出来。 在这万籁俱寂之下,此处所闹出的响动早已惊动了整座府邸。 一名名下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惊惧纷纷自厢房里走了出来。 而当他们听的这于夜里所闹出的响动声是从那位少公子起居之所传来之时,他们先是驻足不前,而后才一窝蜂的向着少公子的居所奔去,因为他们府中的夫人正在几名随从与丫鬟的陪同下,正在火急火燎的往少公子起居之地赶去。 这位夫人出来的匆忙连衣衫都只是披着。 惊动整座府邸的声音既然是隆平与假道人的惨叫声。 在纪寒将刘景拖入院子时,田慈已是将隆平与假道人踢到了刘景身旁。 手筋、脚筋皆被田慈挑断,二人身上大小剑伤亦是一眼数之不尽。 “仙师!”但见这平日里令他顶礼膜拜的两位仙师如今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刘景亦是全身发寒。 那名之前独自哭泣的小厮终于赶来了,当他冲入房中看到菱香的尸体时,他自责、他怒喊、他悲愤、他跪在菱香的尸体前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当他平复一些,便要伸手去拉开盖在菱香身上的帷幔时却被紫霄捉住了手臂。 “别看!” 是不该看! 她活着的时候,他没有保护她的勇气,如今她死了,他又怎能再次揭开那些留在她身上的伤痕。 起身,而后看向那正坐在地上如发怔一般的刘景,这名小厮亦是忽而挣脱紫霄的手掌冲出房屋。 地上有刀,那是隆平的刀。 第五百七十六章 醉仙楼 捡起此刀,当这名小厮冲至刘景身前时,他握刀的手却在不断的颤抖。 菱香明明是被这面前之人活生生的欺凌而死,他也明明已经鼓足了勇气,可是为何?为何这一刀他不敢刺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是有多么的胆小懦弱! 刘安的夫人终于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当她看到那坐在地上的刘景与刘景身旁两个鲜血淋漓的血人时,她已是吓的花容失色。 而当她看到她府中的一名小厮正将一口寒刀顶在刘景的身上之时,她亦是于花若失色中向这名握刀的小厮掷声喝道:“你个狗东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还不将刀给我放下,若你敢伤我儿毫发,我明日便让老爷将你家中老小押入大牢。” 忽而听得刘夫人所喊,这名小厮亦是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明日?你还有明日吗?” 一道彷如冬日之寒雪,九幽之寒泉的彻寒之声于这间院落中响起。 起身、抬眸,而后用他那一双比之月光还有幽冷的眸子看向这位只披了一件单薄衣衫的雍容女子。 “我问你,你可知你儿所做之事?” 刘夫人被纪寒那一双目似点漆的眼眸给吓到了。 “她知道,不但知道,菱香便是被她逼死的。” 虽然没有一刀杀死刘景的勇气,但是这名小厮却有向纪寒指证刘夫人罪行的勇气。 听得这名小厮所说,刘夫人亦是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向纪寒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今夜老爷不在府中,这位刘夫人心中焦急的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站在刘夫人身后的这些下人们皆已看出来了一些端倪。 在瞧着他们这五人一身的打扮,他们的身份应该便是茶楼里那些说书之人经常提到的江湖侠士。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那种行侠仗义、为民除恶的大侠。 “杀了吧,我们还要去找刘安!” 自刘夫人赶来,纪寒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如若第一句话只是吓破了这位刘夫人的肝胆,那么这最后一句话,便是直接宣判了她的死期。 剑已出鞘,这位刘夫人的性命她田慈便笑纳了。 一道剑影自所有下人们的眼中一闪而逝,紧接着她们便看到这位高高在上、从来都不将她们当做人看的刘夫人如一坨软泥般的倒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刘景已被完全吓傻,而田慈亦是再次手起剑落。 至刘夫人与其儿双双殒命只不过是数个眨眼之间,在这些下人们还在震惊于刘夫人与其儿之死时,纪寒亦是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向他们问道:“你们有谁知道刘安去了哪里?” 刘安? 杀了刘夫人与刘景,这五位大侠还要去杀朝廷命官? “醉仙楼,今日张员外在醉仙楼过寿,刘安在醉仙楼。”一名饱受刘夫人与刘安欺压的小厮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紧盯着纪寒五人掷声大喊。 “醉仙楼?很好!顺便在问一句这张员外是何人?” “张员外是城里最大的富绅,是刘夫人的哥哥。” 听得纪寒所问,依是这名小厮向纪寒朗声回道。 “哥哥?难怪!这做妹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想来这位张员外也不是什么善类。” 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跨过刘景与刘夫人的尸体扬长而去。 田慈并未杀了隆平与假道人,虽然未杀二人,但这二人即便是活着,此生也只能是废人一个,而在田慈经过这二人身旁时,亦是忽而自那名握刀的小厮手中夺过寒刀。 手起刀落,在这名小厮震惊的目光之下,这两名作恶之人的命根子随着寒刀一同落地。 只这两刀下去,这两名作恶之人便是手脚健全,此生也不再是一个完整之人。 短暂的震惊后,院落内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声。 五位大侠要去醉仙楼杀刘安,他们怎能错过此等大戏。 老天终于开眼了,刘安不是说他便是蒲州的王法吗?今夜他们要亲眼看着这位鱼肉百姓的蒲州巡抚死于这五位大侠的剑下。 醉仙楼是广峻最大的酒楼,此楼便是刘安夫人的哥哥张赖所开。 广峻不止他张赖一个富绅,蒲州亦不止只有广峻一座大城。 此楼酒菜之贵便是一名百姓辛苦劳作一生亦买不起此醉仙楼里最便宜的一道菜,更妄论是醉仙楼里的镇店之宝醉仙酒。 张赖开此店可不是为这些百姓开的,而是为了整个蒲州的富绅而开。 刘安有令,凡蒲州富绅无论距广峻多远,每月都必须要来醉仙楼一掷千金一次。 虽未言明这不来的后果,但是这些富绅们却都清楚这不来的后果有多可怕。 便拿广峻城的方员外来说,方员外就曾缺席过一次。 这缺席的后果便是他的儿子竟然莫名其妙的在妙香坊里杀死了一名舞姬。 为了这个儿子,方员外几乎荡尽了家中所有钱财才从刘安那里买回了他儿子的性命。 一方富绅不过短短数日便散尽家财,至于方员外的儿子是否真的杀了那名舞姬所有富绅们皆心知肚明。 亦是自方员外一事后,蒲州便再无富绅敢忤逆于刘安。 今日张赖过寿,蒲州大半富绅都亲自赶来醉仙楼,这寿礼不但要送,还要送的令张赖满意。 毕竟张赖的妹妹可是刘安的夫人! 整座醉仙楼满堂添彩,楼内亦是莺歌燕舞,酒肉飘香。 这还走近醉仙楼,纪寒便已经闻到了自醉仙楼内所飘出的奢靡之气。 而当纪寒走至醉仙楼下时,一名肥头大耳的府兵亦是抖擞着满身的肥肉将纪寒五人拦住。 “干什么的?今日醉仙楼被张员外包圆了,你们几个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去。” 趾高气昂不说,还满身酒气,满身酒气不说,还一嘴油渍。 今夜注定不宁,纪寒也没打算如那些做杀人买卖的江湖杀手一般事了拂衣去。 这一路他故意走的很慢,为的便是让那些跟着他一同出来的下人们能够跟上他的脚步。 而在这一路不缓不慢的赶路中,又许多百姓都已经自这些下人们的口中听得了纪寒在巡抚府邸内的所做。 杀人了,杀的还是刘安的夫人以及其儿? 第五百七十七章 登楼 杀了刘安的夫人及其其儿不说,这五位行侠仗义的侠士还要去醉仙楼杀刘安? 刘安是谁?是蒲州巡抚、朝廷命官,是蒲州的天,是蒲州的王,是欺压了他们整整十五年之久的恶棍、恶霸! 如今老天开眼,终于有人要来惩治这个早该杀千刀的东西了。 在这名肥头大耳的府兵向纪寒五人耀武扬威后,他肚子里的酒虫已经有些被惊醒了。 因为他看到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百姓们正在向着醉仙楼走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先是揉了揉眼睛,而后这名肥头大耳的府兵哆嗦着满身肥肉向纪寒问道。 “替天行道之人!” 纪寒话落,壮如蛮牛的裴虎已是伸出其蒲扇大手揪住了这名府兵的衣领。 这名府兵一身肥膘少说也有一百八十多斤,而裴虎只用单手便将这肥汉自地上提起。 醉仙楼共有三层,一层为巡抚府府兵以及其他各方官员所带之随从吃喝玩乐之所,二层主要款待蒲州县及以下官员,三层为主厅,所款待的自然便是蒲州一城十三郡最有权势的高官以及豪绅。 一声轰隆巨响忽而在醉仙楼一楼炸响开来,那位肥头大耳的府兵被裴虎如掷石子一般的掷进了那些正在吃喝玩乐的府兵们的宴堂内。 其中一桌的山珍海味以及八仙桌被肥头大耳的府兵所压在了身下,那些正在吃喝玩乐的府兵们亦齐齐转眸看向了正在一步步走进宴堂内的纪寒五人。 既是设宴,当然少不了有女子作陪。 今日张赖可谓是将广峻城内所有青楼里的女子们都叫到了醉仙楼。 肥头大耳的府兵趴在地上不知死活,而纪寒只是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扫了一眼宴堂,便再次迈步。 有人敢在太岁爷上动土?这些平常嚣张跋扈惯了的府兵们怎能忍之? “他娘的,你们几个是找死不成敢来这里闹事,兄弟们抄家伙给老子砍死他们!” 推开半依在怀中的女子们,一名名府兵亦是忽而自腰间抽出佩刀,并提刀向纪寒五人直冲而来。 面对百十名府兵的挥刀相向,纪寒并未去多瞧他们一眼。 迈上通向二楼的台阶,纪寒亦是径直朝二楼攀去。 刀来剑出! 一柄三尺青锋忽而于百十名府兵眸中划出一条森寒剑影,紧接着一声悠长的断裂之声亦是于这些府兵们的耳畔盛然开来。 脚下木板齐齐裂开,一道足有数十米之长的断痕横于百十名府兵脚下。 “此线为限,越线者杀!” 收剑入鞘,杨冲向这些手握寒刀的府兵丢下此话后,已是迈上台阶。 盯着脚下的这条断痕,这些府兵们仿佛知道这五人是什么来头了。 江湖绿林,而且还是那种他们所惹不起的江湖绿林。 方才那人手中的三尺青锋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地面,而这地板却裂开了一条足有十几米之长的口子。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留了他们一条命,说明人家要想杀他们,根本就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登上二楼,映入纪寒眸中的便是一个花天酒地的世界。 二十余名朝廷官员身着朝服左拥右抱,各个亦是一幅纸醉金迷、陶醉其中的样子。 站在纪寒身旁的紫霄见得此景亦是微微皱眉。 并于皱眉中向纪寒说道:“看来,这位张员外过寿,倒是省得我们再跑!” 是省得再跑! 自这些正沉迷于纸醉金迷中的各个朝廷官员们的身上收回目光,纪寒亦是径直朝三楼走去。 那些正左拥右抱、大放厥词的官员们并未看到纪寒五人,或许他们之中有人看到了,只是并未将纪寒五人当做一回事而已。 登上三楼,映入纪寒眸中首当其冲的便是琳琅满目的稀世珍宝。 虽不懂这珍宝里的行情,但是观其每一件所散发出的流光溢彩,纪寒亦能看出这每一件摆在这里的珍宝都是价值连城的。 每一件珍宝下都压着字条,字条上亦是清晰的写着赠礼之人的姓名与身份。 一一扫过这些压在珍宝下的字条,映入纪寒眸中绝大多数都是朝廷官员的名字。 这些稀世珍宝当真是送给张赖的吗?就凭他张赖的身份他敢要吗? “好家伙,教主,你看那一对夜明珠,我裴虎也算见过一些世面,可是这么大,色泽这么圆润的夜明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还有那一盘血珊瑚,就更加了不得了,天然成山状,色泽如血滴,这样成色的血珊瑚怕是有钱都买不到。” 听得裴虎所说,纪寒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两样稀世之物,而后便将目光定格在了这两样稀世之物下所压的字条。 “盘城知府于富送张员外西海夜明珠一对。” “樵城知府朱集送张员外天然血珊瑚一座。” 县官,官五品,月俸银十五两! 知府,官四品,月俸银二十五两! 巡抚,官从二品,月俸银五十两! 一个月俸仅二十五两的四品官员竟然能送得起如此价值连城之物,这银从何来? “你们是什么人!”一声厉喝突而自纪寒耳边响起。 一位做师爷打扮模样,留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自宴堂屏障后走出向纪寒五人厉声喝道。 回答这位师爷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柄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寒剑。 剑尖直抵这名师爷咽喉,紫霄亦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走。 师爷头渗冷汗开始后退,纪寒五人亦是一步步的向前。 退出屏障,在这名师爷还要后退时,一声尖锐的惊叫之声亦是忽而自这名师爷身后响起。 手中所端之美酒掉在地上,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风月女子亦是杏目圆睁,紧紧的盯着手持寒剑的紫霄。 这一声惊叫是唐突的,唐突到令得自屏障后所传出的把酒言官声亦是突而换做了呵斥。 “喊什么喊,惊扰了刘大人的兴致,本官当众扒了你的皮!” 抬手按下紫霄手中所握之寒剑,纪寒亦是一步迈出屏障。 “好大的威风啊!” 一张八仙大桌上摆满了各种奇珍佳肴,围在这一张八仙大桌上的各个皆是肥头油面之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 群官 非但肥头油面,而且身着官袍。 与第二层一般,围在这张八仙大桌上的每一名官员身边皆坐着一名或两名风月女子。 在纪寒迈出屏障的那一刻,这张八仙大桌上的所有官员与富绅们皆抬眸看向了纪寒。 围在这张八仙大桌上的共有二十四人,此二十四人中有十四人身着官袍,另外十人锦衣玉缎。 在这二十四人的紧盯下,纪寒已是走至这张八仙大桌前。 桌上,玉盘中所盛,有熊掌鹿茸、有鱼虾虎肉、还有一些纪寒从未见过的山珍野味。 再看这一张八仙大桌上所盛酒用的酒盅、酒盏,亦是各个流转着银光、金光。 这便是所谓的金樽配玉液了吧!可真是好大的排场! 示意一名风月女子自一名知府旁边起身,纪寒亦是忽而坐在这名肚大肥圆的知府旁边。 随手拿起摆在这位知府手边的金盅,纪寒一边摇晃着金盅里的琼浆玉液,一边一一扫视着坐在这张八仙大桌上的朝廷命官与富绅豪强。 紫霄四人静立于纪寒身后,他们站之便如一柄待出鞘的利剑,令得桌上这二十四人连大气都未敢出上一下。 既能做官,当然也是有点脑子的,那一楼全是身配兵器的府兵,这五人能上得主楼,便代表着那些府兵并没有能够拦下这五人的本事。 虽然拦不住纪寒五人,但是在纪寒五人登楼的那一刻,这百十余名府兵亦是跟将了上来。 或许纪寒五人并不能惊动这正沉迷于酒色之中的二楼的官员们,但是这百十余名府兵所闹出的动静便足以能够惊动他们了。 当二楼的官员们一个个火急火燎的登上三楼时,他们所看到的便是现在的一幕。 一名只能看到其背影的消瘦身影正坐于一张代表着蒲州最有身份与地位的坐席之上。 而那代表着蒲州最具权势的二十四人却是乖顺如猫的坐着一动不动。 弥漫着酒色之气的宴堂突然安静了下来,唯有美酒在金盅内的碰撞声响彻于在场官员们的耳畔。 不问谁是刘安,纪寒只是在扫视着这二十四张肥头大耳的面庞。 于扫视中,纪寒忽而开口向这二十四人问道:“谁是于富!” 在纪寒问出此话时,在座的其他二十三人亦是突然松了一口气来,原来这位绿林中人是来找盘城知府于富于大人的。 但见二十三双眼睛齐齐看向于他,纪寒亦是诧异中扭头看向了身旁这名满面红光、肥头胖耳的朝官。 盯着此人,纪寒亦是向他问道:“你是于富?” 听得纪寒所问,于富那流油的额头上亦是渗出冷汗。 他曾听闻过,江湖中常有一些行侠仗义的侠义之士,专门好行那些惩奸除恶的义举。 难不成今日被他给撞上了不成? 虽然心中有些畏惧,但是这里可是广峻,是刘大人的地盘,这五名江湖绿林再是大胆,他还不信这五人敢拿他怎样? 便在于富心中如此想时,纪寒却是用一种幽幽的口吻向他问道:“据我所知,你一个官从四品的官员,一月的俸禄不过二十五两,一月二十五两,便是你这一辈子不吃不喝,怕是也买不起外面那一对你送给刘安的夜明珠吧。” 纪寒此话一落,宴堂内所有官员亦是纷纷变色。 他们已经隐隐猜出了纪寒的来意,原来这家伙真是来寻于富的麻烦的。 只是来寻于富一人的麻烦吗?方才此人好像还提到了刘安刘大人的名字,而且还是直呼其名! 不对! 这五名江湖绿林今夜来此,怕不止是为了一个于富那么简单。 便在在场所有官员富绅想通此结时,纪寒却是做出了一个令得所有官员皆为之胆寒、为之惊恐的举动。 陈匡于他密函中便有于富的姓名,而纪寒从来都不是那种做事拖沓之人。 提住于富衣领,而后在所有官员为之骇然的神色之下,纪寒与于富突然消失于他们双眸之中。 待得寻着风声再次看到纪寒与于富的身影之时,两人已是站至窗前。 窗开,而后在所有官员的骇然失色下,纪寒亦是将于富半个身子塞入窗外。 窗下有人,有许多的人! 这些人正在张头仰望着醉仙楼的顶楼。 当这些百姓们看到有一名官员突而自顶楼的木窗中露出半个身子的刹那,所有百姓们亦是屏住了呼吸。 那在窗外正扑腾着双手的官员虽不是刘安,但也是一名欺压百姓、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原来这五位大侠真的是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来的! 所有百姓在这一刻开始心潮彭拜! 而纪寒亦没有令得这些驻足仰望的百姓所失望。 “剑来!” 一柄三尺青锋准确无误的落入纪寒手中,手握三尺青锋,而后将于富自窗外拉入。 便在于富心中方松一口气时,冲入其双眸中的便是一道森寒剑影。 临窗而站,醉仙楼下所有百姓皆能看到那一道消瘦且伟岸的身影。 一道剑光在所有百姓眸中一闪而逝,一道血雾于所有百姓眸中一洒开来。 砰! 于富那肥重的身躯自窗口掉落,而后摔在所有百姓们的面前。 杀人了! 这本应是惊悚的一幕,然而这些百姓们却是突而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之声。 “听到了吗?” 青锋染血,纪寒手提血剑忽而转眸看向满堂官员。 “你们都好好听听,因为这是百姓的心声!平日里你们可听不到。” “你……你竟敢杀朝廷命官,你……” 听得纪寒所说,一名知府亦是撞着胆子向纪寒斥责道,只是他这一声斥责终是没有斥完,便被田慈手起剑落抹了脖子。 又一名朝廷官员死了! 他们这些平日里只会欺压、鱼肉百姓的官员们何时遇到过这种杀人如麻的强人。 田慈收剑入鞘,裴虎已是提着这位官员的尸首走至窗前。 在所有官员的惊恐下,裴虎亦是将手中所提之尸首丢出了窗外。 砰! 这一声尸体坠地之声,可谓是惊得所有官员心胆俱裂。 第五百七十九章 怒不可歇 一连两名朝廷命官被杀,这些平日里只会鱼肉百姓的官员们如今各个都已吓的面无血色。 于面无血色中,亦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这张八仙大桌上的主位之人。 此人虽不肥头大耳,但却肚圆腰粗,着一身绣有飞鹤图样的赤色官袍。 这一桌官员富绅中,亦唯有此名官员最为冷静。 纪寒自迈出屏障,便注意到了此名官员,这一桌达官显贵中,能做主位的除了蒲州巡抚刘安还能有谁? 一眼便辨认出此人的身份,但是却不理会于他。 在所有官员看向刘安时,裴虎已是为纪寒搬来了一把座椅。 落座,而后把玩着手中的三尺青锋,于把玩中忽而看向坐于主位的刘安说道:“刘大人,还劳烦您给指认一下,他们之中谁是朱集。”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刘安亦是眯起了双眼。 此子不过二十有余,虽一身江湖打扮,但是刘安却能从此子的举止与做派中看出此子并非出身于江湖。 不可否认,在这绿林之中是会有一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但这些江湖侠士绝不会如此子一般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杀害朝廷命官。 为何不会?因为这是规矩,是江湖与庙堂之间所立的规矩。 庙堂不插手江湖事,江湖亦不能将手插进庙堂中来。 若有一方违背,必然会挑起庙堂与绿林之争。 所以那些心存正义的江湖侠士们即便是要惩治什么贪官污吏,亦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更不会如此子一般说杀便杀。 又一名知府的名字于众位官员耳边响起,这位被纪寒点名的知府亦是在人群中不由的缩了一下脖子。 便在他缩脖的刹那,一阵风声忽而向他迎面扑来,便在他欲要躲闪之时,一只彷如铁钳一般的手掌亦是扣住他的脖颈。 将朱集自地上提起,杨冲亦是将他丢至纪寒脚下。 看着这一坨在他脚下战战兢兢的肥肉,纪寒亦是居高临下的向他问道:“你便是朱集?” 听得纪寒所问,朱集自然不敢回话。 “说,外面那座血珊瑚,是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榨干了多少百姓血汗所得来的?” 这一问,令得本是面色苍白的朱集突然如坠冰窟。 他不想死,唯有将活着的希望系在刘安的身上,他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正在乞求着刘安救他,可是在这一刻,刘安却选择了对他视而不见。 纪寒所问他不敢回也不能回,因为他若说了实情死的便会更快! 曾几何时他朱集也想做一名好官,可是奈何身旁皆是贪官污吏,他亦只能与他们同流合污,不然,他这一方知府便会遭到全蒲州官员的排挤。 于是他也开始贪赃枉法,并渐渐沉迷其中,沉浸于这纸醉金迷的生活。 已经无需朱集回答,纪寒已经自他哀求于刘安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在朱集被裴虎扔出窗外的那一刻,这自二楼冲上来的所有官吏们已经开始往楼下跑去。 醉仙楼顿时乱作一团,田慈亦是在这些官吏逃跑之时,自楼顶一跃而下。 她虽不知纪寒要在这醉仙楼杀多少贪官污吏,但是自她随纪寒进入醉仙楼的那一刻,她便没有打算放过这些污吏之徒。 若是好官,怎会左拥右抱,若是好官,怎会坐于这里? 一匹快马身裹月色正向醉仙楼飞奔而来,坐于马鞍之上的是一名年约四旬,身着官袍,瘦骨嶙峋之人。 此人面色憔悴,双目臃肿,一双疲惫的眸子里亦是充斥着一种如同火烧眉毛般的急切。 临近醉仙楼,但见醉仙楼下聚集着众多百姓,此人亦是忽而勒马。 为了不让马儿冲撞到这些百姓们,此名官员翻身下马之后亦是如十万火急般的冲向醉仙楼。 醉仙楼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百姓所聚集之地亦在楼顶的那扇木窗之下。 在田慈落地之时,这名骨瘦嶙峋的官员亦是正巧冲入醉仙楼中。 那些本是自三楼跑下的官吏们但见田慈守在门口,于是又连忙往楼上冲去。 “彭大人!” 一声呼喊之声忽而于田慈身后响起,听得此声,田慈亦是回身看向身后喊话之人。 这一看,映入田慈眸中的便是一位骨瘦嶙峋的官吏,此官吏一身风尘,便连他身上所穿的官服有好几处亦是打着补丁。 再观其脚上所穿的步履,其一双步履亦是补得不能再补。 观其这一身破烂穿着,直觉告诉田慈此人定是一名好官。 在田慈打量他时,此名风尘仆仆的官员已是自她身旁一掠而过。 冲上楼梯,而后揪住一名在逃官员的衣襟,此名官员亦是向这名被其揪住衣襟的官员纵声喊道:“彭大人,您向我告假,我当你去了何处,原来你是来了这里!乌河决堤、洪水横流,你身为乌县父母官怎还有闲情来广峻赴一富绅的寿宴!” 面对呵斥,这位彭大人亦是忽而转身,伸双手推向这名揪他衣襟的官员。 一个骨瘦如磷、一个膘肥体圆,这一推的结果自然显而易见, 杨义身子单薄,再加之星夜赶路,怎能受得住这位彭大人的全力一推,在他被彭大人退至楼下之时,一只手忽而自其身后抵住了他的后背。 方才杨义所喊她听到了,虽然她并不关心这些庙堂中事,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听不懂杨义所喊。 “多谢姑娘!” 转眸匆匆向田慈道了一声多谢,杨义又再次冲向那位正在做亡命之逃的彭大人。 在杨义再次登楼的那一刻,田慈已是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 为了活命,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在这一刻激发了体内的所有潜能,拖着一身肥肉,爬楼竟是如健步如飞一般的快。 等到这一群官吏再次跑到三楼时,杨义才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 爬上三楼,首当其冲映入杨义双眸中的便是那一排摆在桌案上的奇珍异宝,看着这满琅奇珍,杨义双眸亦是彷如滴血般的冲红。 乌县遭遇百年一遇之水患,身在灾患中的百姓们连一口热乎的清水白粥都喝不上,更妄论能有一个安身之所。 第五百八十章 夺印 他曾多次上书于刘安,催促刘安下拨赈灾粮款,可是他所上书的一封封折子却是石沉大海。 正因折子石沉大海,他才亲自赶来! 如今他来了,却没想到在这里不仅碰到了向他告假的彭福,还看到了这满桌的奇珍异宝! 瞋目扼腕、怒发冲冠。 在田慈沉寂的目光下,杨义忽而掀翻了这一张摆满奇珍异宝的桌子。 各种稀世珍宝在杨义的怒发一掀之下纷纷滚落地下,而杨义亦是迈着一种气冲牛斗的步子再次推倒了那一扇连接主厅与过道的屏障。 两颗如盆口大的夜明珠不偏不倚的滚落在纪寒的脚下,一声勃然叱喝亦在纪寒耳边炸响开来。 “好啊,乌县遭遇百年一遇之水患,原来你们一个个的全在这里,在这里讨好刘安,在这里山珍海味,逍遥快活,我杨义要上京去告你们。” 在杨义叱喝这满堂官员之时,田慈已是走至纪寒身旁。 当田慈将方才杨义所向那位彭大人所斥之话全数转述于纪寒之时,纪寒已是自座椅起身。 走至杨义身前,仔细端详此人。 但见此人身着一身打着补丁的官服,脚蹬一双破了好几处窟窿的鞋子,在看他的满身风尘,满脸疲态,纪寒亦是鼻中一酸。 伸手拍掉杨义肩上的泥土,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他问道:“这位大人,不知如今乌县水患如何?可有堵住,百姓有无伤亡?安顿如何?粥棚有设?医者可够?还有可为他们搭设简蓬?”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杨义充血的双眸中亦是散发出道道溢彩。 此子所问,句句皆问在关键之处,令得他对此子顿生好感。 虽然不知纪寒身份,但能问出此问者当不是与那刘安同流合污之人。 后退一步,而后先向纪寒谦卑拱手,杨义这才向纪寒回道:“如今洪水已止,百姓虽有伤亡,但在县兵与孟将军的协助之下,此次伤亡并没有想象中大,目前乌县最缺的便是粮食与医者。孟将军已命军士搭设了简蓬供百姓暂时居住。” 待得杨义回完,纪寒亦是忽而转眸看向宴堂内的一众官员。 “刘大人,还有在座的各位,你们可全都听清楚了?” 听得纪寒所问,这些大人们自是无人敢回他的话。 但见无人回话,纪寒也不在意。 迈步,而后在所有官员的惶惶不安下,纪寒径直向刘安走去。 走至刘安身旁,纪寒亦是向他伸出手来。 “你要什么?”但见纪寒向他伸手,刘安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到了此刻,他已经可以确定此子绝非江湖中人,他若是江湖中人,怎能向杨义问出那些一语中的般的话来。 “你的官印!” “你不是绿林中人,告诉本官,你究竟是谁!”迎着纪寒那一双目若点漆的眸子,刘安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他所问,纪寒亦自然不会回答于他。 将手伸进刘安衣襟,刘安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纪寒自他衣襟中取出他的巡抚大印。 手持巡抚大印,纪寒亦是在刘安那一双阴晴不定的眼眸下走至杨义身前。 将巡抚大印放于杨义手中,在杨义的诧异的目光之下,纪寒向他说道:“这位大人,先拿此印先去调度城中粮草接济灾民,我先派一人随你同去。” 向杨义说完此话后,纪寒亦是再次看向田慈。 “田掌门,此行你先跟这位大人去赈济灾民,若遇阻挠、生事者,尽管杀之!” 尽管杀之? 突然听得纪寒所说这四字,杨义双眸中已是一片骇然。 走至杨义身前,田慈亦是向他淡声说道:“这位大人,走吧!” 这真如做梦一般,杨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此来广峻会遇到这般奇事! 心系百姓的杨义虽然知晓他此番做法、会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事急从权,乌县的百姓们还在期盼着他的归来。 与田慈匆匆走出醉仙楼,杨义亦是直奔广峻粮仓而去。 在赶去粮仓的路上,杨义曾问过田慈的身份。 田慈只回了杨义六字,这所回的六字便是“替天行道之人!” 此来蒲州,纪寒便是为了杀贪官污吏而来,而今又得知这一州之官员除杨义外,竟对乌县洪灾持视若无睹之态。 事至如今,刘安已经知道今夜他将必死无疑。 既然这一行五人并非江湖绿林,那么他们的身份便只有庙堂无疑。 先杀朝廷命官、再夺巡抚大印,刘安已经隐隐猜出纪寒这一行五人的身份了。 “你们是圣上派来的吧!” 在刘安向纪寒问出此话时,他亦是阖上了双眸。 “什么?刘大人,你说什么,你说他们是钦差?” 听得刘安所问,满堂官员亦是群起骇然。 于骇然中,有些官员已是被吓的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环顾一周,而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些府兵与陪酒女子的身上,看着他们纪寒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这些风尘女子与府兵如蒙大赦般的纷纷顺着楼阶跑下。 在闲杂人等统统跑出醉仙楼后,醉仙楼的迎客门突然闭合了,跟着迎客门一同闭合的还有那一扇开在三楼的木窗。 皓月当空、晓星寥落,站在醉仙楼下的百姓已达千数。 一支身着甲胄的城卫军在一位将军的带领下正在向着醉仙楼赶来。 这一支城卫兵装配精良,各个肩跨弯弓,身背箭囊、手持长戟。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于街散开,一排排火把亦是如一条长龙一般在城中蜿蜒。 醉仙楼下的千名百姓们亦是踮起了脚尖。 透过那一扇朦胧的木窗,他们隐约能看到那在窗内扬起的道道血雾。 今夜张赖过寿,听说全蒲州的官员都来为他庆寿。 激动!这些饱受欺压与剥削的百姓们怎能不激动, 老天开眼,终于有人来惩治这些早该千刀万剐的大官了。 已经临近醉仙楼,广峻城内的所有城卫兵亦是汇聚一处,汇聚一处的城卫军足有千数之多。 明明已经离那醉仙楼很近了,可是这一支城卫军却是突然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第五百八十一章 事了拂衣去 行于最前的将军抬拳一握,其身后千军亦是忽然顿足。 “是他吗?” 这名站于最前,年约五旬的将军望向前方醉仙楼,向身旁一名身着二翎司袍的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应该是了!”听得所问,这位镇国司的二翎司卫亦是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向这位将军回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不计前程、一心为国,圣上能有此子相佐、太武能有此子相辅,实乃我太武之幸!” “是啊!圣上之前便说过,日分黑白,世道亦要分之黑白,起初本司并不能参悟圣上此话之意,如今本司算是明悟了!” 迎客门开,四道身影依次自门内走出。 在纪寒四人走出醉仙楼的刹那,站在醉仙楼下的千名百姓们亦立时爆发出了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当裴虎、杨冲二人听得这些百姓于他们的欢呼声时,二人的心中是激动的,他们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们这些江湖绿林也能受到百姓们的如此拥戴。 在走出醉仙楼的那一刻,纪寒便已经看到了站在其对面不远处的那一支城卫军。 “放箭!”站于最前的将军向身后千名城卫军下达了军令。 千支羽箭亦是自其身后如滔天骇浪般向着纪寒四人席卷而来。 明明赶到却不将醉仙楼包围起来,只是待得他们出了醉仙楼是象征性的向他么射了一轮箭雨。 如此之明显的包庇或者说成是刻意,纪寒便是不与这位将军交流也能猜到这定然是陈匡的授意。 四道身影于月色下飞檐走壁,很快便消失于百姓们的视线。 在这名将军的指挥下,数十名城卫兵已是冲入醉仙楼。 当这些城卫兵冲上醉仙楼顶层之时,映入他们双眸中的便是一地官员的尸体。 这一地的官员尸体并未吸引到他们的目光,吸引他们目光的是那写于墙上的四个龙飞凤舞的血字。 替天行道! 城门大开,杨义在一支城卫兵的协助下已经押运赈灾粮启程了。 今夜之事处处透着一种诡异,在他命粮官打开粮仓之时,一支城卫兵忽而自隐处冲出。 田慈本要与这支城卫兵动手,可谁成想,人家还没动手呢,这支城卫兵便缴械投降了。 非但缴械投降还做起了搬运粮食的苦力活。 田慈并未跟随杨义离去,而是在城外等候纪寒四人。 等到纪寒四人与她汇聚一处,田慈亦是将方才粮仓所发生之怪事讲予了纪寒。 听得田慈所讲,纪寒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 蒲州的这些官员们不顾百姓之生死,但朝廷却不会置百姓之生死而不顾。 便如杨义之前所提到的那位孟将军来说,若无这位将军,杨义便是再有一颗爱民之心,面对这自然灾害他又能有何作为? 本是要去乌县亲自查看一下受灾情况的,但是在田慈向他述完粮仓所发生之事后,纪寒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他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陈匡能让他杀人,必然已经做好了为他善后的准备。 蒲州之事已了,下一站便是乘州! 至于为何不是嶒州,那是因为陈匡所给他的那张暗杀名单中,主要都集中在蒲、乘两州。 蒲州,二十一名官员,乘州,二十五名官员,嶒州,四名官员。 照其名单,这下一站纪寒自然要去乘州。 此去乘州路途遥远,纪寒五人日夜兼程,用了整整四日的时间才赶到乘州。 乘州,一城三郡,比之蒲州要小上许多。 一路所过,所见,生活在乘州城外的百姓们倒是穿的干净体面,在紫霄的一番打听下,无一名百姓不夸这位乘州巡抚的好。 进入乘州城后,纪寒亦是询问了一些在城中生活的百姓,然而令得纪寒深感困惑与意外的是,他所询问的百姓们亦在夸赞这位乘州巡抚。 一名好官? “当然是好官了,我们朱大人可是最好的父母官,没有朱大人哪里有我们如今的过活?” 听得纪寒这怀疑之语,一名百姓亦是语带不忿的向他回道。 其实纪寒并不需要去向百姓询问这乘州巡抚朱詹的人品,他要做的只是杀人,而不是去为这名单中的官员定罪。 一连四日星夜奔波,纪寒瞧了瞧天色,亦是带着紫霄四人先寻了一间客栈。 入夜,乘州城内灯火通明,纪寒五人亦是走在这热闹繁华的夜市之中。 此城与广峻城可谓是两个世界,入了夜的广峻城,饱受刘安欺压的百姓们在这个时候早已阖上屋门休息,而这乘州城却处处透着一种欣欣向荣之像。 纪寒不会怀疑陈匡的这份名单,而在白日的一番打探下,纪寒也从百姓口中探得,这位乘州巡抚身受百姓的爱戴。 若是直截了当的杀了此人,怕是会掀起乘州城内百姓们的民愤。 贪赃枉法只是下乘,真正的污吏、奸佞往往都披着一张名为善良的外衣。 回想此份名单,陈匡并未在名单中提及他们的罪责,只是让纪寒秘密处决掉这份名单中人。 不知不觉已是来到巡抚府邸,比起刘安的府门,这位朱詹的府门可用寒酸二字来形容。 府门前矗立两尊饱受风吹日晒的石狮,便连那府门亦是透着一种年日过久的腐气。 漆色掉落却不修涂,门墙斑驳,却不修缮。 朱詹的府门是开着的,站在此处一眼便能将他的府邸望尽。 偏房三间、正堂一座,这便是朱詹的居所。 在纪寒驻足观看朱詹府邸时,一名白发苍苍、岣嵝着身子的老者亦是方巧自朱詹府邸走出。 陪同着这位半百老人一同行出府门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此中年男子一身粗布麻衣,脚穿一双旧步履。 浓眉善目、一脸书生卷气,行路时,始终与这位半百老人错着半个身位。 “徐老头,你又来大人这里蹭食了。” 一名路过府门的百姓驻足看向这一对迈出门阶的老者与中年男子打趣道。 “什么蹭食?你这小子口无遮拦!” 第五百八十二章 小金人得主(上) 半百老人吹须瞪眼,显然不满这名百姓所言。 透过人群,纪寒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位浓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的身上,若未猜错的话,这名中年男子应该便是朱詹无疑。 便在纪寒审视朱詹时,一名两翼斑白的老孺在一名女童的掺扶下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街上行人繁多,纪寒想要移动脚步,却又被几名衣衫佝偻的乞丐所拦。 这数名乞丐正在向纪寒行着乞讨,于无奈间纪寒亦是命紫霄掏出银两打发了这几名乞丐。 待得乞丐们一哄而散,对面哪里还有那名老孺与朱詹的身影。 门庭大开,在纪寒的授意下,杨冲已是冲入门内。 他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当杨冲冲出朱詹府邸,告诉纪寒朱詹并不在府邸时,纪寒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此街灯火通明、行人络绎,沿街小贩亦是目不暇接。 按说如此繁华的街道怎么会有乞丐?而这些乞丐又好巧不巧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他想多了吗? “教主,朱詹并不在他的府邸,我们是在这里等他回来还是再另做打算?” 忽而听得杨冲所问,纪寒亦是自前方收回目光,转而将目光投向这一条热闹的街道。 看着来往于这条街道的人群,纪寒亦是用一种幽幽的口吻向紫霄四人说道:“此城被治理的如此繁荣,朱詹也很受城中百姓们的拥戴,看来我们此次是寻错人了,走吧,去嶒州。” 向紫霄四人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在这四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当先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寻错了人?去嶒州? 裴虎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便连田慈与杨冲也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 四人默默跟在纪寒身后,而纪寒虽是在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但是他却故意专门捡一些偏僻的小巷前行。 这穿街走巷的肯定要比走大道要耗费时间,当五人赶到城门下时,城门都已经开始关闭了。 向两名城守说明了要出城的原因,这两名一脸睡意的城守亦是不情不愿的为纪寒五人放行。 行出城门,纪寒一路前行,待得自身后再也看不到那一座高耸的城墙时,纪寒才停下了脚步。 但见纪寒驻足不前,还未等得裴虎询问,紫霄已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现在可以确认那几名乞丐是故意凑近我们的,在我给他们银钱时,已经记住了他们的长相,他们一路跟踪我们出了那条繁街,才悻悻离去。” “还有,你故意往偏僻之处里走,可是想要告诉他们,你已经发现了他们。” 这紫霄在说什么?裴虎感觉他的智商跟纪寒与紫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听得紫霄所说,杨冲、田慈二人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他们方才竟然被人跟踪了?而她二人竟是毫无所觉。 “恩,在这世上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二字,怎会那么巧?在我们刚到朱詹府邸时,便有乞丐来向我们乞讨,还有那一老一小,她们方一出现在朱詹的府前,朱詹便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至于朱詹的消失,只有两种解释,这第一种是他被那一老一小所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劫持而去,这第二种便是朱詹主动跟随那一对老少离去。如今看来,我更倾向于后者。” 听得纪寒这一通的分析,田慈亦是向他沉声说道:“这么说来,这位名叫朱詹的巡抚必有问题,教主,既然此人有问题,我们何不直接将他杀了!” “杀了?恐怕现下已经没有那么容易!” 看向田慈,紫霄亦是用一种深沉的语气向他说道:“田掌门,自我们进入乘州城的那一刻便已经被监视了,只是当时我们并没有察觉到罢了。” “由此看来,此城内应该尽是那位朱詹大人的眼线,再加之他深受此城百姓们的拥戴,我们想要杀他,除非能拿到他贪赃枉法、作奸犯科的证据,否则,将得不偿失。因为在那些百姓眼中,朱詹是一名好官。我们若贸然杀一名好官,行的便是不义之举,也与我们此行的初衷相悖。” 紫霄所说深得纪寒赞同,他们已经错过了暗杀朱詹的机会。 他能离去,便代表着他已经对纪寒五人有了提防,虽然他们武功绝顶,但是武功并非万能。 “那现下咱们该如何?难不成真去嶒州?还有,教主,恕属下愚钝,属下真的看不出那个朱詹有什么问题。” 别说他裴虎看不出,便是连纪寒也看不出这朱詹有何问题。 若非怀中的这道密令,纪寒或许也会相信此人是一名利民利国的清官。 既然在短时间内无法在乘州城打开缺口,那么纪寒亦不会在他这一颗树上吊死,怀中名单属乘州最多,在这里碰了壁,或许到了另一处,会柳暗花明也说不定。 心中已有决断,纪寒亦是再次上路。 乘州不比蒲州地大物博,与乘州城相邻的还有另外三郡。 此三郡之下有二十一县,仅是这二十一县就够让纪寒来回奔波的。 月色铺路,官道两旁树影婆娑。 一对男女正在向着纪寒五人迎面走来。 这一对行路的男女,男的肩挑扁担,女的怀中抱着一约莫两岁大点的孩童。 自二人着装来看,应是附近的山民,瞧这二人要去的方向应是乘州城无疑。 纪寒本没打算理会这一对山村夫妇,可奈何这一对夫妇的对话却吸引了他。 “我说,你能不能走快点,再晚城门就关了。” “那是以前,现在哪里还关什么城门。咱多久赶到都行。” “对哦,我倒是忘了,自从朱大人剿灭了那群在青岗山作恶的山匪后,就禁了夜关城门的行令。” “作恶?谁告诉你那群青岗山的山匪作恶了?你这婆娘,若要让我再听到你说青岗山的不是,莫怪老子收拾你。” “收拾我?你现在倒是为青岗山的那帮山匪打抱不平了!那朱大人带兵剿青岗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冲出去为他们说话?” 第五百八十三章 小金人得主(中) “你——你这婆娘懂什么!” 这名挑担的汉子明明话里有话,可是却突然未在说下去了,他心中有气,所以脚步亦是加快了许多。 “唉——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你若不想听,我以后不提这事了还不成?” 但见自家汉子负气,这名村妇亦是赶忙加快了脚步。 青岗山?剿匪? 这一对山村夫妇的对话深深吸引到了纪寒。 “这位大哥,还请留步!” 于喊话间,纪寒亦是走至这名肩挑扁担的汉子面前。 但见被陌生人拦了去路,这名汉子亦是用一种疑惑与警惕的目光提防了起来。 先是扫了一眼汉子所挑之物,而后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他问道:“这位大哥是要去城里卖山货?” 听得纪寒所问,这名汉子亦是向纪寒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拦住他去路的一共四男一女,这一行五人皆一身江湖打扮。 此官道四下无人,现下又是半夜,任谁被这五位江湖中人所拦,都会心升警惕与惧怕。 瞧着这位汉子眸中的警惕与惧怕,纪寒亦是转眸看向紫霄。 紫霄想来一定很懂纪寒,在这位汉子警惕的神色下,他亦是自怀中取出一锭金锭并放于纪寒手中。 看到纪寒手中的这锭金锭,这名汉子感觉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锭金锭是要给他的。 果不其然,在自家婆娘那灼灼的目光之下,在他心脏骤跳之下,纪寒已将这锭金锭放在了他的手中。 “这位大哥,这钱便当是买你的山货了。” “买我的山货?这么多?不成,不成,这也太多了。”虽然嘴上说着不成,但这位汉子却并未如口中所说的那般将手中的这锭金锭交还给纪寒。 这一锭金子于他这种山民来说无异于一笔巨额,有多巨额,就这一锭金子便足够他这一家三口不用种地种田的吃上两代。 在确定纪寒不会反悔后,这名汉子心中的激动也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人家给他这么多钱,肯定不是为了买他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便在这位汉子心中正琢磨着纪寒给他这么多钱究竟是为何意之时,纪寒亦是再次向他开口说道:“这位大哥,我也听说过这青岗山里的山匪,不过只是一些道听途说罢了,不知大哥可否为我多讲一些有关青岗山与剿匪的事情?” 本在琢磨纪寒给他这么多钱要他做什么,原来他是要听这个啊! 非但出手阔绰,而且还对他这山中汉子礼貌有加,这倒是让张青山对纪寒升出了些许好感。 而纪寒这一问,也让张青山的婆娘张氏长松了一口气。 这位贵公子想要听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既然人家要听,那就讲给人家听好了。 一辈子的过活人家一张手就给他解决了,张青山于情于理都要给人家一口山里的热茶吃不是。 于是在张青山的邀请之下,纪寒一行五人去了他家里做客。 热茶已沏,张氏为纪寒五人一一倒了一大碗。 屋里烛火摇曳,张青山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向纪寒五人先行说道:“其实吧,朱大人是含着眼泪剿灭青岗山上的那些义士的。” “含着眼泪剿灭义士?他们不是山匪吗?”听得张青山所说,杨冲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们的眼里他们是山匪,但在朱大人与我们乘州百姓的眼中他们不是。” “我便这么说吧,没有青岗山里的那些义士,便没有我们这三郡二十一县百姓的过活,是他们这些义士见不得那些狗官欺负我们,才一怒之下杀了那些狗官的。” “杀了那些狗官?”听得张青山所说,纪寒亦是微微皱起了一双眉宇。 于皱眉中,纪寒亦是向他问道:“张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青岗山上的义士为了你们杀了三郡二十一县的命官,敢问张大哥一句,是全都杀了吗?” “可不全都杀了嘛!”接过纪寒此问的不是张青山而是她的婆姨张氏。 “整整二十四个狗官啊,于一夜里全都被砍了脑袋。” 在张氏向纪寒说此话时,她双眸中亦是流转着一种后怕与激动。 懵了! 此刻不仅是紫霄四人,便连纪寒也懵了! “敢问这位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于震惊中,紫霄亦是保持着冷静向张青山问道。 “一月前了!”张青山向紫霄回道。 一月前了?这怎么可能? 自拿到这封密函也不过是过了数天而已,蒲州那些鱼肉百姓的狗官被他亲手所办,怎么到了乘州,他要杀的除之朱詹外全都死了? 这是凑巧,还是阴谋?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与震惊,纪寒亦是向张青山问道:“张大哥,那朱大人含泪剿灭青岗山义士又是怎么一回事?” “哎!”听得纪寒所问,张青山亦是长长的深叹了一气。 “那些狗官蛇鼠一窝,欺上压下,每次朱大人来巡时,那些狗官都会威胁我们,因为饱受他们欺压,我们这些百姓只能将牙咬碎咽进肚子里,曾有人要去乘州城告那些狗官的状,被那些狗官知晓后,活活将那去要告状之人乱棍打死在了街上,自那次以后,我们这些百姓们便再也不敢去乘州向朱大人告状了。” “每次朱大人来巡视,那些狗官事先都会囚禁我们家中的老人,用家中老人的性命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胡乱说话。所以,每次朱大人来巡视,他能看到的都是那些狗官们让朱大人看到的。” “后来,当那青岗山的义士们杀了那群狗官后,朱大人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在受那些狗官们的欺压。那些青岗山里的义士虽然行的是正义之事,但是他们也触犯了太武的律法。” “所以才有朱大人含泪剿灭青岗山的动人事迹?对了,我听张大哥之前说,青岗山里的义士们各个武功高强,难道他们就没有反抗吗?难道他们就这么坐以待毙的等待朱大人剿灭他们?”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小金人得主 (下) “没有!”听得纪寒所问,张青山亦是向他摇头说道:“朱大人带府兵上青岗山时,那些义士并没有反抗。” “并没有反抗?也便是说,这些侠义之士在为民除害后便在青岗山等待朱大人带府兵来围剿他们。张大哥,我能问一句,这些义士是被朱大人在青岗山当众处置的吗?” “恩,我们当时都听到了,那些义士对天大喊“为百姓死,做鬼也雄!”,然后我们便看到了朱大人,朱大人背对着那些义士含泪向那些府兵说道“送英雄上路!”。” “听到了?”纪寒嚼允着张青山所说的这二字,并向他皱眉问道:“张大哥,也就是说,你们当时并没有亲眼看到朱大人处决那些义士对吗?” 虽不懂这位公子哥为何这般问,但张青山还是向他认真回道:“恩,但是我们都听到了落刀声。” 又是听到! 在张青山向纪寒回完此话后,除过裴虎外,紫霄三人亦是深深的皱起了一双眉宇。 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来回敲打,于敲打中纪寒亦再次向张青山问道:“张大哥,那些青岗山的义士,你可曾见到过。” “没有。”听得所问,张青山未做丝毫迟疑的便向纪寒回道。 “那张大嫂呢?”转眸看向张青山的婆姨,纪寒亦是向她再次问道。 “我?我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的,自从各郡各县贴了青岗山进了贼人的告示后,平日里,我们这些挨着山里的村民都是避着青岗山走的,若不是那些义士杀了那些狗官,我都不知道他们下过山呢。” “那朱大人呢?朱大人平日里的官风如何?” “那我们可不知道,朱大人是城里的大官,不过我听说,自从朱大人那次在青岗山剿匪之后,这位大人在城里的威望可高了,再加上朱大人又推行了很多利于我们山民的政策,我们这些山民也都很感激这位青天大老爷。” 名单中一共二十五人,二十五人中只有朱詹一个活人,而这个活人还是乘州的青天大老爷? 来他府前,被乞丐所围,而后他不知所踪。 去其他三郡,却又听闻除他之外的二十四名官员被山匪所杀? 难道这也是巧合不成? 该问的都已经问了,纪寒在向张青山问了去青岗山的路后,便向他告辞。 临行时,紫霄又再次在张青山的桌子上放下了一锭银子。 青岗山离此山村并不远,若寻常人赶路需得三四个时辰才能走到青岗山,但纪寒五人并非常人。 于行路中,纪寒忽而停下脚步,并转眸向紫霄说道:“没看出来,你出手挺阔绰的嘛,一出手便是一个金锭子。” 面对纪寒的调侃,紫霄亦是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取错了而已,又不好收回。” “取错了?不好收回?”看着紫霄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纪寒很是想笑。 “别说我,倒是你,这一路都是我们四个在掏银子,我没想到,你竟如此抠门。” 诶! 本是要笑出声来,却又被紫霄这一句诛心之语给生生怼了回去。 翻过前方山头便是青岗山,心中之疑问也唯有到了此山才能解开。 加快脚步,纪寒五人身披月色直奔青岗山而去。 为了一解心中之疑惑,临近青岗山时,纪寒五人亦是用了轻功。 这青岗山并非什么高山,只是一座矗立在群山之间的小山罢了。 待得跃上山头,纪寒五人亦开始借着月色寻找着一月多前所残留的蛛丝马迹。 这青岗山确实有一山寨,山寨内也确实有居住过的痕迹。 但是血渍却没有,纪寒五人已经按照张青山的描述搜索了方圆数十里,并还扩大了范围,但是却依然没有寻到任何所残留的血渍。 站在山寨大门下,紫霄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纪寒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如何看? 听得紫霄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沉声回道:“张青山之前所说,乍听之下毫无任何破绽,虽无破绽可言,但却经不起推敲。” “经不起推敲?此话何解?” “何解?你们不都看到了吗?此山就这么大点,我们可有在这山上发现任何的血渍?血渍干涸之后最难清除,若无特殊手段根本无法完全洗去,依我看,什么青岗山义士,什么含泪剿匪,这都是那位朱大人所自导自演的戏码?” “自导自演的戏码?” 其实紫霄已经相信了纪寒所说,他之所以再重复一遍,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与相信。 “教主,你的意思是说,那二十四名做官的实则是那位朱大人所杀?” “恩!”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了田慈一眼,纪寒亦是向她点头。 得到纪寒的确定,田慈亦是再次向他问道:“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杀那二十名官员?” 紫霄四人并不知晓密函一事,当初于醉仙楼内大开杀戒,是因为他们曾亲眼见到了那些官员们在醉仙楼里所露出的劣迹。 而在此行之前,纪寒也曾告诉过他们,此次,他一共要去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的官员都有问题。 虽然不知纪寒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如今看来,怕是这位教主对这三州之地的官员之前便有做过调查,毕竟教主之前的身份乃庙堂中人。 “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向她反问道:“田掌门,依你看,这位朱詹朱大人为何要如此呢?” 偏头沉吟片刻,田慈亦是开动脑筋的向纪寒说道:“或许是为了掩盖他杀人灭口的罪行吧,又或者,他借用此事,来达成他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错!”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向她拍掌鼓励。 于拍掌中,纪寒亦是转身面向这座山寨的寨门。 面向寨门,纪寒亦是再次说道:“这个寨子确实有曾住过的痕迹,只是这痕迹却太明显了一些,有好多地方都太过的刻意,刻意到很不自然。怎么说呢,我倒是觉得,这个寨子的作用吧,就是建给乘州的百姓们看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 迷雾 在向紫霄四人说此话时,纪寒已是迈入寨门。 “建给乘州百姓们看的?教主,你的意思是说这寨子是那位朱大人所建?” “恩!”垂眸看向地上那一枚风干的果核,纪寒亦是伸手指着这枚果核说道:“门相当于人的脸面,门口如此脏乱便如人不洗脸一般,这枚丢在门口的果核就很刻意。” “下来在说居住在此寨中的那些所谓义士,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张大嫂所说,她之前说,是各郡各县贴了青岗山进了贼人的告示后,他们才知道青岗山被山贼所霸占,先不论青岗山里是否真住有山贼,我们首先要理清楚的是这一张张告示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究竟隐藏了什么?”杨冲、田慈二人在嚼允着纪寒此话,紫霄亦是眉头深锁。 “恩,照着这个思路推演,我能推断的结论一共有二,这第一,有人不想这些山民或各郡县的百姓接近青岗山,所以才会张贴青岗山进了山贼的告示,这个结论很自然,因为它利用了人心。这第二,便是为了方便行事,之前张青山夫妇说过,那二十四名官员是被青岗山的义士所杀,而如今通过青岗山的种种迹象来看,我倒是觉得,这是一场经过精心预谋的杀人灭口。” “先不论那二十四名官员做过多少鱼肉百姓之事,而现今的结果便是,二十四名官员被青岗山山匪所杀,朱大人含泪斩杀青岗山义士。”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朱大人青岗山一行,可谓是名利双收,而他亦是这起青岗山剿匪一事中的唯一受益者,我之前便说过,这是那位朱大人所自编自导的一场表演,如今我还是这般坚信。” 纪寒之所以如此笃定,一半原因是因为陈匡所给他的这封密函,而另一半便是他在青岗山说看所见。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可以将你以上所推断的两点结合一起,暂且我们先将矛头指向那位朱大人,朱大人不想让他人接近青岗山的目的极有可能便是为了那二十四名官员。” “只是有一点我暂时还无法想通,那位朱大人为何要杀那二十四名官员?” 听得紫霄所说,纪寒亦是深深凝眉。 是啊,这位朱大人为何要杀那二十四名官员!若说他是为了百姓,纪寒绝不相信。 四人皆陷入沉默,唯有裴虎却在没心没肺的靠着木门休息。 但见纪寒四人迟迟不语,裴虎亦是突而说道:“我说教主,咱们在这里瞎想有什么用?我裴虎虽然没在庙堂里的衙门里做过,但好歹也知道那些衙差是怎么办案的,这乘州发生这么大的命案,肯定有人见到过那些青岗山义士是怎么杀那些狗官的。” “还有,咱们在张青山家里,那张青山不是说了嘛,那青岗山的义士各个武功高强,既然这是那位朱大人自编自导的戏码,张青山之前也说过,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位朱大人杀那些青岗山义士,所以,我觉得吧,那所谓的青岗山义士根本就没死,毕竟这位朱大人将一乘州的人都给糊弄了过去,他也没有杀那些义士的必要对不?” “教主,你想啊,这杀的可是朝廷命官,平常的江湖绿林怎敢这么大胆,即使真有大胆的,也不可能一口气杀这么多吧。咱们以其在这山头上瞎想,还不如去碰碰运气,找找那些高手来的实在。”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裴虎此话,令得纪寒四人如醍醐灌顶一般。 没错,青岗山山匪杀害二十四名朝廷命官一案,必然不是朱詹一人能够所为,他要行此事,必然要有帮手。 张青山之前说青岗山义士各个武功高强,那么也便是说,这所谓的青岗山山匪极有可能是江湖中人所扮。 而这批江湖中人在为朱詹做事! 或许寻到这批江湖中人,便能揭开此人背后的真相。 而那二十四名官员必然与朱詹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连,不然朱詹也不可能对他们杀人灭口。 仔细回想,在他们一行五人方一进入乘州城时便受到了监视,而监视他们之人亦极有可能便是朱詹。 由此也可推断而出,如今乘州城内应该尽是朱詹的眼线,他的实力愈是庞大,其所谋越是巨大。 而纪寒亦是深深记得,陈匡曾在密函中提到通敌二字。 是他吗? 虽不敢妄下定论,断定朱詹便是那通敌之人,但是,直觉告诉于他,朱詹即便不是通敌之人,其所图所谋亦绝不简单。 再次站在乘州城脚下! 纪寒五人未走城门,而是运轻功跃上城墙,而后自城墙跳下。 月色幽深,天边渐白,不出三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打更的更夫仍在街道上敲着手中的铜锣,所喊更词亦是有气无力。 上一次入城是自城门而入,所以才会被朱詹的眼线所发现,而这第二次,纪寒五人却是翻城墙而入。 有了提防,以纪寒五人的身手与功力,除非他们五人想让人发现,不然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宵小之徒休想发现他们。 天渐亮,一些起早的商贩已经开始推着木车走出家门。 而朱詹也专门为这些商贩们划出了一条专供这些百姓们摆摊的街道。 此街名为百贩街,百贩街亦专门设立了一处行衙。 每一名来百贩街行商的商贩都需要向行衙出示朱詹所亲自颁发的行商令才可在此街摆摊。 对此,这些行商的商贩们早已习以为常。 李掸也是一名小商,只是今早他出门过急,忘了携带行商令。 眼瞅着其他商贩们都占据了显眼的地方,李掸虽心中焦急可是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所谓起早的鸟儿有虫吃,在百贩街摆摊也是如此。 为了公平起见,朱詹只是为这些小商贩们划出了一条供他们摆摊卖货的街道,但是却并没有给这些小商贩们固定摊点。 所以,这些小商贩们只有起的比其他商贩早些,才能在这百贩街占据一个有利的摊位。 第五百八十六章 洞悉 这公平是有了,竞争力也就接憧而来。 生活在乘州城里的小商贩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唯有比他人起的更早,才能行在他人头前。 眼看着最有利的摊位都快要被占完,李掸心中亦是更加焦急。 他住在城东,百贩街在城南,虽非南辕北辙,但若是他现在回去去取行商令,怕是等他回来,那最有利的位置早被其他小商们占了去。 于百感交集中,李掸亦是忽而放下车把手。 守在百贩街外的衙卫们正在检验着一名名小商贩手中的行商令,李掸亦是快步走至一名衙卫身前。 瞅着这位腰别寒刀的衙卫,李掸亦是向这名衙卫求情道:“这位官爷,今儿出门我忘带行商令了,若是现在回去取,好地方肯定都被占了去,官爷您行行好放我进去成不?” “不成!”面对李掸的求情,这名衙卫亦是面无表情的向他说道:“规矩不能乱,无行商令不得入百贩街。” 听得衙卫此话,李掸亦是面色惨淡。 “哎,我说你有这向我们求情的时间,还不如赶紧跑回去去取行商令,你这车担,我们先帮你看着,你快去快回。” 另一名衙卫但见李掸面色惨淡,亦是于心不忍的向他说道。 “回去去取?” 这一个来回怕是至少也要一个时辰,耽搁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是耽搁了他今日的营生。 “发生了何事?” 便在李掸左右为难时,一道如浴春风的和煦之声忽而自他身后响起。 “大人!” 两名衙卫已是深深抱拳,正在百贩街内摆摊的商贩与正在等候检验行商令的商贩们已是屈膝下跪。 “大人?” 听得这声所唤,李掸亦是诚惶诚恐的突然转身朝着身后跪了下去。 只是他膝都弯了,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给生生扶了起来。 “都快起来,官民一家,既是一家人,哪里有向家人下跪之理,你们如此,可是折煞了本官。” 将李掸扶起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此人一身枣红衣袍,头顶乌冠、脚蹬一双鹿皮靴、腰别一柄与其身长一般的长刀。 李掸认得此人,此人赫然便是朱詹的贴身带刀侍卫陆展! 便在李掸诚惶诚恐时,又是一道如浴春风一般的和蔼之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可是忘了带行商令?” 听得所问,李掸亦是忽而转眸看向这向他问话之人。 此人一身粗布衣衫,浓眉善目,身长如竹,正是他们乘州的父母官,朱詹朱大人。 不待李掸回话,朱詹已是看向两名衙卫问道:“你们可认得他?” 听得朱詹所问,一名衙卫亦是连忙回道:“认得。” “既然认得,那便给他行个方便让他进去吧。” 向两名衙卫说完此话,朱詹亦是转眸看向李掸,并向他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下不为例,毕竟大家都在守着规矩做事。” “恩,谢谢大人教诲,我……我下次出门前一定先检查有没有漏带什么。” 目送李掸进入百贩街,朱詹、陆展二人亦是转身离去。 天方亮,晨光铺路。 街道两旁亦是逐渐热闹了起来。 “昨日进入城中的五人可有查明身份?” 和颜虽在,但悦色已不如之前与李掸说话时那般纯粹。 朱詹一边沿路前行,一边向街道两边的商贩和颜点头,并一边向陆展问道。 “没有,不过从蒲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于醉仙楼行凶的应该便是这五人无疑,不过于昨晚,这五人已经出城,想来他们应该是路过乘州。”手扶刀柄,目视前方,陆展亦是向他小声回道。 “路见不平?你的人可有看错,那五人当真出了乘州城?” “恩,断无看错!” “断无看错?我问你,昨夜,那五人站我门口作甚?” 向陆展问出此话,朱詹已是停下脚步。 便在陆展准备回朱詹话时,朱詹已是再次向他说道:“蒲州一事大有蹊跷,江湖中人既是再看不惯污吏作恶,也断不会下如此重手,那醉仙楼里聚集的可是全蒲州的达官显贵,你可知杀了整整一州的达官显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听得朱詹所说,陆展亦是向他凝眉问道。 “意味着那五人知道他们该杀!” 话落,朱詹已是再次迈动脚步。 阳光万丈,天如青湖。 站在这万丈阳光之下的陆展正在嚼允着朱詹所留之话,于嚼允中,亦是豁然警醒。 手扶刀柄、双眸眯成一线,他已经参悟了朱詹所留之话的玄机。 并未跟随朱詹一同回衙,而是转身向着与衙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避开行人,穿街走巷。 在陆展翻身进入一间民舍后,等得他再出来时,已是换上了一身乞丐的行头。 左手持一根与之身长一般的木棍,右手持一破碗,陆展乔装为乞丐向着朱詹为乞丐所划的安身之所走去。 商有商所,乞有乞所。 朱詹之所以要为这城中乞丐们画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在百姓们看来,朱詹此举,当真是爱民如子。 可是其真正的目的,亦只有他自己知晓。 当陆展走进这一条乞街时,那些本是或靠在草棚、或席地而睡的乞丐们皆正起了身子。 寻到昨夜监视纪寒五人的六名乞丐,陆展亦是向着六人沉声问道:“我问你们,昨日那五人当真出了乘州城?” 听得陆展所问,其中一名虽蓬头垢面,但双眸却炯炯有神的乞丐向他回道:“放心吧,我们可是亲眼瞧着他们走出城去的。” “我再问你们,他们可有察觉?” “有!那五人出了上乘街,便专往偏僻的巷子里钻,想是应该察觉到了有人在监视他们,不过,我可以保证,那五人于昨夜便出了城去。而且再也没有回来。” 向陆展说完此话,这名双眼炯炯之人亦是再次向他问道:“怎么,他们五人来者不善?” “恩,于蒲州醉仙楼里行凶的便是他们!” “哦?这才在醉仙楼里做了一桩大事,却不找个地方躲着,而是杀到咱们乘州,怎么,他们也想在乘州城里来上一出?哼,蒲州可不是乘州,若他们敢在这里撒野,我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第五百八十七章 乞丐 “你错了!” “我错了?”听得陆展所言,这名双眼炯炯有神的乞丐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你错了,你并未听懂我与你方才所说之话的意思。” “方才所说?哪一句?” “于蒲州醉仙楼里行凶的便是他们,是这一句。” “这一句?陆展,你到底想要与我们说什么。” 一名乞丐直呼一州巡抚贴身侍卫的名讳,这若是让外人听到与看到,必会惊掉下巴。 “赵荇,那五人虽出了乘州城,但却未出乘州。别忘了,他们之前在蒲州醉仙楼里所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贪官污吏,士绅豪强!” “没错,贪官污吏、士绅豪强,那么他们在蒲州行凶后,为何又突然驾临乘州?别忘了,你们六人昨夜是在何处向那五人乞讨的。” “大人府邸!”向陆展说出此四字后,赵荇与其他五名乞丐已是目露震惊之色。 “之前大人问我那醉仙楼里聚集的可是全蒲州的达官显贵,你可知杀了整整一州的达官显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与陆展之前一般,赵荇亦是向他这般问道。 “意味着他们知道他们该杀!这便是大人给我的回答,如今,我将这回答,原封不动的转复于你。” “我明白了!大人怀疑那五人乃朝廷所派?” “恩,如今大人深得乘州百姓的拥戴,我们的计划也在如期进行之中。” 陆展点到为止,赵荇亦是目露寒芒。 待得陆展离去,赵荇亦是看向身旁五人说道:“方才你们都听到了?吩咐下去,全力搜寻那五人的下落。” “放心吧,乘州遍布我们的眼线,只要他们还在乘州,便是插翅也难飞出我们的手掌心。” 赵荇并未怀疑此人所说,或者说,赵荇亦对他们的势力亦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 这世上之人虽形形色、色,但唯有乞丐才是这形色之人中最容易被忽视的群体。 而他们便是利用这一被世人所忽略的身份来隐藏自己。 而如今,他们的势力已经遍及整个乘州,而且还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悄无声息中增长。 之前于百贩街所上演的那一幕,纪寒五人皆看到了。 他们自城墙翻入,恰巧便落在百贩街附近,而在朱詹与那名带刀侍卫离开百贩街后,纪寒亦是命杨冲暗中跟随。 百贩街相当于集市,这集市一开,自然会有络绎不绝的百姓来此街采买他们所需之品。 一座临近百贩街的茶楼雅间中,纪寒四人一边欣赏着百贩街里的热闹,一边等待着杨冲归来。 雅门响动,一道身影没入其中,这道没入雅间的身影正是杨冲。 “教主!”走至纪寒身旁,杨冲先是向纪寒行了一礼,而后才落座。 杨冲归来的时间比他预计的时间要短上许多。 不待纪寒询问,杨冲已是开口说道:“回教主,属下一路跟随朱詹至巡抚府,中间并未发现朱詹有何异常之举,只是在中途,朱詹不知与那带刀侍卫说了什么,那名带刀侍卫便与朱詹分开,去了与巡抚府相反的方向。” “属下当时并未跟随那名带刀侍卫,所以并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听得杨冲所说,纪寒亦是忽而向杨冲四人问道:“方才那名带刀侍卫你们也见了,依四位看,那名带刀侍卫实力如何?” 实力如何? 听得纪寒所问,紫霄亦是在沉吟片刻后,才开口向纪寒说道:“他实力如何看不出来,但想来应是不差。” “哦?此话怎讲?” “佩刀!他的佩刀全长七尺,刀身五尺二寸,刀柄一尺八寸,江湖中能舞动此长刀者或许大有人在,但能精通此刀者却是凤毛麟角。至少在我行走江湖中,从未见过有江湖中人使过此种兵器。” “确实!”接过紫霄所说,杨冲亦是向纪寒再次补充道:“便是在西海,我也从未见过有人使用此种兵器。” “这么说来,这名带刀侍卫应该出身江湖无疑了?” “恩,不是应该,而是必出身江湖。” 得到紫霄的肯定,纪寒亦是眯起了双眼。 此雅间临街,透过雅窗便能将百贩街一览无余,在纪寒俯瞰百贩街时,数名衣衫破烂的乞丐已是迈着一种有气无力的步子走至百贩街外。 就地一坐,而后将手中破碗往地下一放,然后纪寒便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按说,这世间形色之人尤乞丐最为惹人嫌弃,可是这乘州城中的百姓好像并非如此。 纪寒看到,只有要百姓自这几名百姓身旁路过,都会驻足而停,而后无论施舍多少,总归都会往那些乞丐的破碗里丢上几枚铜板。 而这些行乞之人更是奇怪,当他们身前所放破碗被铜板丢满之时,都会自觉端碗离去,换下一名乞丐取代他的位置。 瞧着街下这奇葩一幕,纪寒看的亦是津津有味。 这什么时候连乞丐也都这般自觉了?而且好像还跟上工一般,到点下工? 一名茶保推开雅门来为纪寒众人续新茶,纪寒亦是在他续新茶时向他问道:“我游离他城,他城之人见了乞丐如避瘟疫,来乘州城游玩,这世风之像倒是反了过来。” 茶保但见纪寒在看楼下那些行乞的乞丐,当下亦是向纪寒说道:“这位大爷有所不知,咱们大人爱民如子,无论身份贵贱,皆一视同仁,大爷您游离他城,可曾听闻过其他城中的大人会给乞丐分一处安身立命之地?没有吧!肯定没有,虽然小的没出过乘州城,但小的却见过从外地慕名投奔而来咱乘州的乞丐。” “听那些从外地的乞丐抱怨说,他们在外地就是那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不受待见,自然便生活不下去,所以才会远走他乡投奔到咱乘州来。” 听得茶保所说,纪寒亦是向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哦?听你的意思,这乘州还接纳外地的乞丐?” “当然,怎么说都是条人命,咱们也不能看着他们活活的给饿死了不是,所以平日里,只要咱们手里有些小钱,都会赏给他们,虽然每个人赏的不多,但积少成多嘛!再说,他们又不是一无是处,只会伸碗向咱们要铜板子。” 第五百八十八章 青岗 “又不是一无是处?此话怎讲?难不成他们还能做点其他的?” 茶保但见纪寒对这城中乞丐很有兴趣,当下亦是投其所好的向纪寒再次说道:“只能说他们不像别处的乞丐那么好吃懒做吧,小的便给大爷随便举个例子,就拿咱这家茶楼来说,这一天下来,咱这家茶楼也能堆积不少腌臜之物,这腌臜之物总归有人要去清理去倒吧,而这些脏事,都是那些乞丐来做的,这倒不是说咱们强迫人家,欺负人家去做这些,而是只要人家看到了,就会主动抢着来做。” “所以,这也是咱乘州百姓会主动赏他们一口饭吃的原因所在。也是因为这个,我们大人才会在这乘州城里给他们画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原来如此!”自窗外收回目光,纪寒亦是向紫霄投去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虽然对纪寒所投来的这个眼神持视若无睹状,但是紫霄还是自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 又是金子? 在紫霄自怀中掏出金子的刹那,杨冲三人亦是向他投去了一种古怪的目光。 手持金子僵在半空不动,紫霄虽面无表情,但是那一张白里透红的面颊却是在青白之间来回变色。 不但面颊变色,嘴中还在小声的嘟囔着:“怎么又是金子!” 出手便是一锭金子,这名茶保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来。 “赏——赏我的?”死死的盯着紫霄手中的金锭子,这名茶保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赏你的!”心下一横,而后将手中金锭弹入茶保怀中,紫霄亦是来了个眼不见心为净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常听人说有飞来横祸,却从未听过飞来横福之说。 这可是一枚金锭子啊,是他做茶保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在酒保欢天喜地之时,纪寒亦是趁热打铁的再次向他问道:“这位小兄弟,能与我们说说朱大人身旁的那位带刀侍卫吗?” “带刀侍卫?”听得所问,正值欣喜若狂的酒保亦是脱口而出的向纪寒回道:“大爷,您问的是陆展陆护卫吧,就是那个腰间总是别着一把比寻常刀剑还要长出许多的人吧。” “没错,就是他,不知这位小哥对陆展陆护卫知道多少?” 得了如此巨赏,这名酒保怎会问而不答? “陆护卫啊,小的听说,这陆护卫在没跟朱大人前,便已经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了,至于他为何要屈身做朱大人的贴身护卫,我倒是曾听闻,朱大人有次率兵剿匪,反被流匪所擒,要不是陆护卫突然出现,那次朱大人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自打那次以后,陆护卫便做了朱大人的贴身护卫。” “剿匪?怎么这太平盛世还有流匪出没?”听得茶保所说,田慈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怎么没有,以前还很多呢!有那猖狂的,打劫还打劫到了乘州城呢。要不是陆护卫武艺高强,几次打退那些流匪,恐怕,到现在乘州还不安定呢。后来,陆护卫为永绝后患,只身一人前往流匪窝,并把那流匪窝的头子的脑袋给砍了下来。乘州这才彻底安宁。” 流匪? 乘州地界怎会有流匪出没?先不说此事之真伪,便是真有流匪,恐怕也过不了举州这一关隘吧! 举州东连东启,西连西贞,不仅乃乘州、嶒州、蒲州三州之天然屏障,更是东启、西贞二国必争之地。 此二国若想攻入太武腹地便唯有先攻破举州! 纪寒在来时已将太武南境之州域熟记于心,举州虽距乘州千里之遥,但沿途所设关隘便是纪寒知晓的便足有三十六座,若是其腹背真有流匪出没,那三十六处关隘怎会任其流匪进入举州后方? 若后方不宁,前方亦势必会受到牵连。 这才是陈匡为何要纪寒立即动身的根本原因所在。 虽然陈匡并未在密函中言明,但这并不代表纪寒看不懂南境地图。 若有一天,东启、西贞二国当真攻破太武边境,那举州便会成为太武的第一道防线。 所以,乘州三州必须要安宁,因为若是战事一起,此三州便要承担举州供给之重任。 强压下心中的疑惑,纪寒亦是向茶保换了一个话题询问。 “这位小哥,我听说于一月前,有一批山匪闯入乘州各个郡县,并杀了那些郡县里的官员,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听得纪寒所问,茶保亦是挺起胸膛向纪寒自豪的说道。 “哦?竟然还真是真事?我还以为是那些说书人杜纂的呢?” “怎么会是杜纂?朱大人在青岗山挥泪斩那些山上义士时,有好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呢!” 听得茶保所说,纪寒亦是明知故问的向他故作诧异的问道:“挥泪?为何朱大人要挥泪?我听人说,那青岗山聚集的不是一帮山匪吗?” “山匪?哎,之前小的也是这般认为的,可是在他们杀了那些狗官之后,他们便是乘州百姓们心中的英雄了。” “几位大爷,你们有所不知,那些狗官欺上瞒下,朱大人数次亲下郡县巡查,都没有察觉那些狗官们的真面目,若非那些青岗山的义士杀了他们,想必朱大人至今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蒙在鼓里?”目露疑惑,于疑惑中纪寒亦是向这名茶保问道:“这位小哥可知此中详细?” “此中详细?什么详细,大爷可否问的明白一些?” “他问的已经很明白了,只是你这茶保没听明白而已!”紫霄自窗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这名茶保说道。 但见茶保眼中尽是疑惑之色,紫霄亦是再次无奈向他说道:“你便回答,那些狗官连朱大人都能欺瞒过去,占据山头的青岗山义士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种种劣迹,并愤起而杀之的便好。” 所问之人,是赏他金锭的金主,茶保当然不敢怠慢。 雅门紧闭,于紧闭中,这名茶保亦是再次小心的检查了一番,雅窗大开,这位茶保亦是在纪寒五人的疑惑之下,将窗子阖上。 第五百八十九章 拨云 做完这一切,这名茶保亦是再次走到纪寒面前,并向纪寒压低着声音说道:“这个我知道!” 但见茶保如此谨慎,纪寒五人亦是微微正了正身子。 “几位大爷,若是别人问小的此事,便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将这事说出去,但是几位大爷不同,小的与几位大爷投缘,便豁出性命给几位大爷说了便是。” 投缘?怕是与赏他的那锭金子投缘吧。 “你这茶保废话可真多!”但听茶保说了一通子的废话,裴虎亦是向他怒声说道。 得了一位大爷的骂,这名茶保亦是向纪寒连忙说道:“几位大爷们既然想听详细的,那么此事便要从广贴的告示说起,在告示没贴之前,谁也不知道那青岗山里竟然住着一群杀人抢劫的山匪,即便是连住在青岗山下的山民也不知道。” “青岗山为大粱郡管辖之地,若说这大粱郡知府梁起平生为百姓都做过什么好事,估计便是带衙差去青岗山剿匪这一件事了。” “去青岗山剿匪?你是说,曾有官员带衙差去青岗山剿匪?”听得酒保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如此重要之事,他怎么未曾听张青山提起过? “是啊?怎么了?”但听纪寒所问,茶保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没怎么,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你继续!” “哦,那小的继续,那告示上贴的明明白白,那聚集在青岗山的可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岂是梁大人手底下的那些衙差能对付得了的,梁大人带了十几名衙差上了青岗山,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人,自打那梁大人从青岗山下来,人就傻了。” “人就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抬眼瞧了杨冲一眼,茶保继续说道:“就是傻了呗,小的估计啊,那位梁大人肯定是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山匪们给吓傻的。” 山匪?青岗山上哪里有什么山匪?那位梁大人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才会被吓成个傻子。 而也正是因此,才引来了他的杀身之祸。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点无法说通,既是那位梁大人凑巧撞见他所不该看到的东西或事情,那么斩草除根,除的也应该是这位梁大人一人而已,可是为何,那其他二十三名官员也被杀害? 带着心中疑惑,纪寒亦是向这位茶保继续问道:“后来呢?那其他的官员又为何被杀?” 听得纪寒所问,茶保亦是紧忙回道:“这事吧,还要从那位梁大人说起,怎么说呢?若让小的来看,那青岗山上的义士们应该没打算杀那些狗官,这完全是他们那些狗官对他们起了贪心,咎由自取,所以,那些义士才将他们杀了的。” “起了贪心,咎由自取?” “恩,这梁大人被吓傻后,在府里老实了几天,几天过后,这位梁大人便开始满口说胡话了。” “说胡话,什么胡话?”听得茶保所说,紫霄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瞧了瞧这位金主,茶保亦是向紫霄扭捏的说道:“这个嘛,小的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小的敢保证,就是因为这位梁大人所说的那些胡话,才引得那些狗官们瞒着我们的朱大人聚集到了一起。” “聚集到了一起,这梁大人在大粱郡说的胡话,如何会传到其他郡县大人们的耳朵里?” 看向杨冲,茶保亦是向他回道:“这位大爷您有所不知,那些狗官们的关系乱着呢,梁大人的大房夫人是盛宁郡郡丞齐大人的亲妹妹,而盛宁郡郡丞齐大人的大房夫人又是来安县县丞曲大人的妹妹,总之,除过我们朱大人外,那乘州其他郡县的狗官们都是有着一层亲戚上的关系的。所以他们才能在我们大人每次巡查时,能瞒过我们朱大人。” “原来如此!”听得茶保所说,纪寒已经大致听明白了青岗山整起事件的经过。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位小哥,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据我所知,连住在青岗山下的山民也不知道那位梁大人曾上山剿匪过吧。” “别说他们不知道,这事,恐怕连我们的朱大人也不知道。”茶保腰杆一挺,向纪寒自豪说道。 “哦?你的意思是说,梁大人上山剿匪一事连朱大人都不知道,而你却知道?” “那是!不瞒各位大爷,我姐夫便在梁大人府中做事。”说到此处,茶保面色亦是一惨。 “我恨那些狗官,若非他们非要去惹那些青岗山的义士,我姐夫也不死,我姐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是他们,是他们害死了我姐夫。” “害死了你姐夫?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义士并非只杀了那些狗官?” “恩,他们屠了每个狗官的满门。”声音隐有抽泣,带着这种抽泣,茶保亦是再次向纪寒说道:“那些狗官一死,被他们欺压的百姓们便全都站了出来,当朱大人听到那些狗官如何欺压百姓后,才有了朱大人在青岗山挥泪斩那些义士的动人事迹。朱大人本就爱民如子,经过青岗山一事后,除过我们住在乘州城的百姓外,朱大人也得到了全乘州百姓的拥戴。” 屠满门?若那些人真是百姓口中的义士,又如何会屠那些狗官的满门。 这分明就是宁可错杀亦不可放过。 如今听得这名茶保将青岗山一事始末所还原,纪寒更加笃定,那朱詹在乘州所图必然巨大。 杀朱詹简单,但是查明朱詹在乘州所图比杀他更为重要。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起身,而后走至窗前,在纪寒推开雅窗的刹那,万丈光芒亦是自窗中一拥而入。 天蔚蓝、云清澈,楼下的百姓们各个挂着灿烂如阳光的笑容。 与之前看到的一般,每一名百姓都会在那些行乞的乞丐身前驻足。 打赏离去、钵满离去,来回往复。 于俯瞰中,纪寒忽而转眸看向茶保,并向茶保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会有外地乞丐慕名而来投奔乘州,他们慕名而来,是慕名这些乞丐在你乘州所受的这番不同于他地的待遇吗?” 第五百九十章 木秀于林 “那肯定的了。”听得纪寒所问,茶保亦是向他沾沾得意的说道:“哪个地方的乞丐能有咱乘州城里的乞丐这般不受百姓们的嫌弃,还主动给他们赏钱。” 茶保所回并无任何毛病,亦在清理之中。 但是纪寒却是觉得隐隐觉得这些乞丐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他之所以能有此怀疑或猜测,还是因为昨夜在朱詹府邸前所经历。 昨夜,分明便是那几个行乞的乞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才让朱詹自他们眼前消失不见,还是昨夜,还是那几个纠缠他们的乞丐混迹在人群中监视着他们。 虽不敢完全笃定,但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在乘州城行乞的乞丐中必然有朱詹的眼线,亦或者说,这些于城中行乞的乞丐们,便是朱詹在暗中所培养的势力。 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只要出了这茶楼的大门,亦必然会被朱詹知晓他们去而复返,重回乘州城。 打发了茶保,纪寒亦是用一种无比凝重的目光看向紫霄四人。 “我有一个想法,可能会让你们深陷险境。” 但听纪寒说的如此郑重,田慈亦是向他说道:“教主,此番我们是为惩奸除恶而来,既然我们已经知晓那朱詹有问题,何不将他一刀给杀了?凭我们五人杀一个朱詹岂非易如反掌?” “田掌门说的没错,教主,咱们干脆直接杀入巡抚府把那朱詹的人头给砍下来得了。” 听得田慈、裴虎二人所说,纪寒心中亦是暗暗一叹。 他二人说的并无错漏,这也是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 陈匡虽当众位宗主掌门的面罢了他的官职,但是这只不过是一出唱给这些宗主、掌门们的戏而已。 虽说这其中有诓骗他们的意思,但是这实属无奈之举。 因为唯有纪寒没了官职,这些江湖中人才会全心全意的效力于他。 而且,只有他身在江湖,做事才不会缚手缚脚。 “这不是只杀一个朱詹的问题。”沉吟片刻后,杨冲亦是突然向田慈、裴虎二人说道。 “不是杀一个朱詹的问题?杨掌门,你此话是何意思?”听得杨冲所说,田慈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在蒲州,我们所杀的只不过是一群贪官污吏,而这位朱詹朱大人,田掌门、裴虎兄弟,你们觉得这位朱大人只是一名朝廷授封的巡抚而已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回答田慈的不是杨冲而是紫霄。 在田慈、裴虎二人的疑惑下,紫霄继续向他二人说道:“自我们迈入乘州城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经被人所盯上,直到我们来到朱詹府前,又被几名乞丐所纠缠,二位应该还记得,那几名纠缠于我们的乞丐曾暗中监视我们这一事吧。” “记得,真没想到,以我们的功力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在入城时便被人给盯上。” “与功力无关!”听得田慈所说,紫霄亦是向她再次说道:“乞丐自古以来都是最容易被忽视的群体,我们没有注意到那些乞丐,这在情理之中,而这位朱大人高明就高明在,他将这一群被世人所忽视的群体收为了己用。并让他们成为他的眼睛,我相信,若是现在我们走出这座茶楼,不出半时,那位朱大人定然知道我们又回到了乘州城。” “还有,若想培养这样一股势力,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完成的。” 紫霄说出了纪寒心中想说的话,而在田慈、裴虎二人听得紫霄以上所说后,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在二人的皱眉中,紫霄亦是再次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二人说道:“若这城中的乞丐只有一部分为朱詹所用,那么我们还无需担心朱詹在乘州城所培养的这股势力,但倘若,这一城之乞丐,甚至一州之乞丐都为朱詹所用,那么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将会有多庞大。二位,并非我紫霄在这里与二位危言耸听、信口雌黄,但倘若我猜测无误,二位以为我们真能轻易的杀了这位朱大人吗?” 晴空万里、阳光加身,雅房中的田慈、裴虎却突然感觉到一种渗骨的寒冷。 在田慈、裴虎二人的通体彻寒下,紫霄亦是再次说道:“还有,那朱詹当真不知道他治下那些官员为祸百姓一事吗?若他真有一股这般庞大的势力的话,那么他当然知晓,既然知晓,他却为之放纵,他为何要为之放纵,因为他深明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田慈已经被紫霄所说完全吸引。 “还是你来说吧!”紫霄不回田慈所问,而是看向纪寒。 但见两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紧盯自己,纪寒亦是接过紫霄所说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他深明的是这个道理。” “什么意思?”不待田慈三人询问,紫霄亦是皱眉向纪寒问道。 “意思是,树木高出树林,风肯定会把它吹断,土堆突出河岸,急流肯定会把它冲掉,德行高于众人,众人肯定对他进行诽谤。朱詹深懿此道,那些欺压鱼肉百姓的各方官员便是那高出的树,突出的土堆,有了他们冲在前头,你们说朱詹是不是最安全的?” “其实,他应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他治下的那些官员,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即使有一天他当真暴露了,也有那些被他放纵的官员来为他顶罪,杀那些官员实在是朱詹无奈之举,也由此可以推断得出,那些官员们在青岗山所撞见的必然是骇人听闻、惊世骇俗的大事。砍了一颗大树,他便必然要再寻一颗可以为他遮挡阳光的大树,而这颗大树,朱詹已经找到了,便是这整个乘州的百姓。” “整个乘州的百姓?”田慈感觉听不明白纪寒此话的意思,并向他皱眉询问道。 “恩,当一片树林中唯剩一颗大树,那么这颗大树定然能吸收到这一整片树林的养分,从而使自己开的更加枝繁叶茂,而现在朱詹便是如此。” 第五百九十一章 赏赐 比喻生动,一听就明,但这比喻中所埋藏更深层的意思田慈他们却是没听明白。 在一番沉思后,紫霄亦是向纪寒试探性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朱詹在乘州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无人能够动的了他的地步是也不是?” “恩,既有暗中所培养的势力,又有一州百姓对他的拥戴,你信不信,只要朱詹现在振臂一呼,说要捉拿我们,纵使我们便是有上天遁地的本事,恐怕也再难有藏匿之处。” “有这么夸张吗?”听得纪寒所说,裴虎亦是将信将疑的向他问道。 “有,我问你,倘若百姓向你出手,你会反过来杀死那些被朱詹所蒙蔽的百姓吗?还有,在许多情况下,武功并非无所不能。” 向裴虎丢下此话,纪寒已是重新坐回原位。 一边敲打桌面,一边审视着这四张陪他从巨天岛走到这里的面庞。 “破局者唯有以身入局才能破之,如今朱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回到乘州城,这便是我们所唯一占得的先机,接下来我便来说一下我的计划吧。” 早市关闭,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的小贩眉开眼笑,有的小贩却是愁眉不展。 看着那些推着空车的小商贩们,那些推着半车货物的小贩们自然是羡慕的紧。 一边瞅着人家空空如也的手推车,又一边盯着自己车中的半车货物,李掸心中当真是如喝了一坛老醋一般的酸。 今早,他也算是起早的一位,可是奈何他却忘了带行商令,家中婆姨也是,自个忘了带,那婆娘便不会给他送来吗? 这般一想,李掸心中更是来气。 “哼,回去你若埋怨老子没有卖光货物,老子便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嘴中一边念叨,李掸的脚步也是不由加快了几分。 这加快脚步不是因为他要赶着回家,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些蹲在路边的几个乞丐。 若隔着往常,他赏这些乞丐几个铜钱倒也没啥要紧的,可是今个不行,因为他摆了一早上并没有赚到几个钱。 这眼瞅着他推着小车便要从这几名蹲在路边的几个乞丐们身旁经过,谁料,那几名本是蹲着的乞丐却是统统朝他看了过来。 哎! 生在这世道,每个人都不容易,李掸心中一软,便自怀中取出了一吊铜钱。 在他从栓子上缕下四枚铜钱便要往那几名乞丐身前的破碗里丢时,他突然发现这几名乞丐好像看的并不是他。 手僵在半空,李掸亦是好奇的将头转向一旁。 这一看,他便看到有三人自对面的茶楼里走了出来。 这三人中,为首一人一身紫衣,头顶紫冠,生的俊俏不说,眉宇间还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另两位,一男一女,男的生的彷如那佛堂里供奉的金刚一般强壮威猛,女的虽有些年纪,但却难掩她的花容月貌之姿。 除之这位怒目金刚两手空空外,另外两位却是手持宝剑,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蹲在地上的四名乞丐正在瞧着这三位自茶楼里走出的江湖中人,而这三位江湖中人亦是大摇大摆的向着前方行去。 自这三位江湖中人的身上收回目光,李掸亦是将自栓子缕下的四枚铜板重新放入怀中。 四名乞丐中,一名乞丐向其他三名乞丐使了一个眼色,那被使了眼色的三名乞丐亦是匆匆自地上起身,而后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楼下所发生的的这一幕被纪寒尽收眼底,在那三名乞丐快步离去之时,纪寒、杨冲二人亦是忽而翻窗而下朝着那三名乞丐直追而去。 百贩街虽不四通八达,但却有许多错综复杂的胡同小巷。 纪寒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三名乞丐钻入其中一条小巷里的,可是当他二人后脚赶到之时,却并未发现那三名乞丐的身影。 小巷空空如也,一眼便能望到尽头,可是那三名乞丐呢?那三名乞丐已是不翼而飞。 便在纪寒与杨冲正在审视着这条小巷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推车声。 将车把手放下,李掸无视站在小巷中的那两名衣着不凡之人,便随手开始解起了裤带。 紧盯着这一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百姓,纪寒亦是微微皱起了眉宇。 那三名乞丐不可能不翼而飞,他们之所以能在这条小巷内消失定是因为这条小巷藏有他所不知道的玄机。 打了一个舒服的激灵,李掸亦是自我陶醉的舒了一口长气。 只是在他提裤子时,却发现站在巷子中的那两位衣着不凡的人正在看他。 被两个大男人直勾勾的盯着,任谁都不会舒服。 紧忙系好裤袋,李掸亦是连忙抬起车把手准备离开。 “这位大哥!” 便在他已经推动车子时,一道声音却是忽而自他身后将他叫住。 “你们叫我?”端着车把手,李掸缓缓转过头来看向那站在巷中的二人。 “恩,劳烦问一下大哥,这小巷可是还有别的出路?” 所谓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对你出言有敬,你又怎能不以敬会之。 “有倒是有,只是不是给人走的路,是狗洞。” “狗洞?”听得李掸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难怪那三名乞丐没入这条小巷后,便没了身影,原来这三人是钻了狗洞。 自李掸身上收回目光,纪寒亦是给了身旁杨冲一个你懂的眼神。 直接无视纪寒,杨冲亦是迈步向李掸走来。 走至李掸身前,而后在李掸的疑惑下,杨冲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入李掸衣襟中。 “多谢!” 低头瞧着衣怀,李掸突然升出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若没看错的话,这塞入他衣怀中的可是一枚足足百两重的银锭子。 百两在他李掸心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勤苦劳作两年的收成。 只是回答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人家便赏他这么多钱,若是这二人再问他一些,他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赏赐? “两位大爷是第一次来乘州吧?不知两位大爷来乘州有何贵干,可有我能效劳的地方?” 第五百九十二章 此情 一朝尝了甜头,便想再尝第二口的李掸主动向纪寒、杨冲二人献殷勤道。 听得李掸所说,纪寒怎能看不出他心中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看来,这不管到了哪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银子好使。 只是他所要做之事,李掸是无法为他效劳一二的。 “这位大哥的好意我二人心领了,只是我二人尚无在乘州城久留的打算。” 听得纪寒所说,李掸亦是目露失望之色。 待得李掸离去,纪寒亦是重新看回这条偏僻小巷。 这一看,还当真让他在这条小巷两边的低墙下看到了几个不起眼的狗洞。 跟踪这三名乞丐只是为了加以确定心中的猜测,如今答案已定,便没有再留在此地的必要。 得了一百纹银的李掸正欢喜着往家中赶,在回家途中,李掸还割了两斤精肉,打了四斤上好的好酒。 今日不知怎么了,在回家的这一路上,李掸发现街上的乞丐比往日突然多出了许多。 不但多出许多,而且好像还似在寻找着什么人一般。 紧了紧衣怀中的大银,李掸推着木车亦是再次加快了脚步。 在回家的这一路上他听到有一些邻舍靠在自个儿的家门上正在议论着什么,只是这些邻舍的议论声太小,他并没有听清楚。 还没临近家门,李掸便已经听到了她婆姨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声。 若放着平日,他要是推着这半车的货物回家,肯定是要被自家婆娘堵在门口先大骂一顿的,可是今日,她骂不着! 车轮碾动地面的声音惊动了一位正靠在门房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与对门婆娘闲聊的中年女子。 对门的婆娘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挂在李掸车把手上的酒肉,并拉高声贝朝李掸高喊道:“呦,李掸,你这是发了财了还是咋地,又是割肉又是买酒的。” 听得所喊,李氏亦是将手中的瓜子皮忽而丢到了地上,并气势汹汹的向着李掸走来。 还没等李掸来得及解释,李氏已是走到他跟前,并伸手拧住了他的耳根子,将他往门里拽。 一边拽,还一边嘴里嘟囔着李掸的不是。 待得将李掸揪入院子,李氏亦是给了对面看戏的婆姨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该数落的之前都已经数落了,便在李氏意犹未尽正要再次破口大骂时,李掸亦是突然自怀中掏出了那锭杨冲之前所赏赐给他的百两纹银。 白银一出,李氏顿时闭声。 “还骂不?” 听得李掸所说,在看着李掸手中所拿的那一大锭的银子,李氏亦是向他激动问道:“哪来的?” 平常受尽了这母老虎的打骂,如今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次,李掸当然会顺杆往上爬。 往院中石几上一座,李掸亦是故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李氏但见李掸乏困,亦是连忙走至李掸身后开始为他捶肩按背。 母老虎的尊荣不负,取而代之的唯有殷勤。 这倒不是说李氏是什么市侩之人,而是李掸手中的纹银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而言可是一笔连做梦都不敢去梦的巨额。 这肩也揉了,背也敲了,可是自家的汉子却是始终没回这百两纹银究竟是从何而得。 李掸可不管李氏心中所想,只是在享受着这位母老虎对他的百般温顺,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 于舒服中,李掸亦是翘起了二郎腿,并向正在为他捶背揉肩的李氏问道:“方才你和对面的王家媳妇在说什么?” 听得李掸所问,李氏亦是向他诧异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咱城里进了杀人犯啊!” “杀人犯?”听得李氏所说,李掸亦是紧忙向她问道。 “恩,杀人犯,听那些官差说,这五个杀人犯是从蒲州逃过来的。” “五个?”不知为何,在李氏向他说出那五个杀人犯时,李掸竟会不然而然的联想到那之前自茶楼下所看到的三名江湖人士与之前在小巷中解手时所遇到的那两位衣着不凡之人。 “恩,五个,听那些官差说,这五个人可是杀了一蒲州的大官呢!” “杀了一蒲州的大官?”听得李氏所回,李掸心中亦是突然一惊。 便在李掸正欲再问李氏时,忽然自家的房门便被叩响了。 李氏丢下李掸去开门,待得门开后,两名官差亦是突然迈了进来。 “谁是李掸?”一名官差手扶腰刀向李氏朗声问道。 还未等李氏来得及去回,另一名官差亦是大步流星的朝李掸走来。 走至李掸身前,这名官差亦是居高临下的向李掸问道:“你是李掸?” 但听官差所问,李掸亦是下意识的向这名官差回道:“是我!” 手按刀柄,在李掸还没搞清楚这究竟是闹的哪出时,这名站在其身前,威风凛凛的官差亦是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臂,并将他自石凳上提了起来。 李氏但见李掸被扣,亦是连忙向杵在门口的这名官差问道:“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听得李氏所问,这名杵在门口的官差亦是趾高气昂的向李氏回道:“李掸私通朝廷钦犯,大人要我等带他前去问话。” “私通朝廷钦犯?”听得这名官差所说,李氏亦是突然瞪大了双眼。 “不可能,李掸他怎么可能私通朝廷钦犯,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 “是不是搞错,我们带回去一审便知。” 官差铁面无私,李氏亦是吓得魂不守舍。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李掸自百贩街回来后,便私通了朝廷钦犯? 她的男人有几斤几两,她岂能不知? “这位官爷,您是不是搞错了,李掸他怎么可能会私通朝廷钦犯,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官爷,我们平日里最是遵纪守法了,李掸他断断不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啊,还请官爷能够明察。” 平日里李氏确实喜欢欺负李掸,但是这种欺负并非什么蛮不讲理的欺负,而是一种近似于打情骂俏的欺负。 正因为知晓,所以李掸从来都不会因为李氏的蛮横无理而生气,反而会任她百般欺负。 第五百九十三章 乞丐 但见李氏为自己苦苦辩驳,李掸心中虽是害怕,可也看不得李氏那一幅为他慌乱紧张的样子。 “没事,大人只是传我过去问话而已,你别担心。” 向李氏丢下此话,李掸亦是主动随这两名目无表情的官差离去。 一路押送,街坊邻里们自然是站在自家门前对李掸小声议论着。 而在去巡抚府的这一路上,李掸沿途亦是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府兵。 只是一个晨间的光影,乘州城便好像突然跟换了个天似的。 还有那些乞丐,不知为何,李掸突然觉得这些在乘州城里讨生活的乞丐们好像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至少在他看来,这些快速出没于沿街、走巷的乞丐们并不单纯的只是乞丐。 李掸能看出的,这些城中百姓们自然也能看出。 而在一路的被押送中,李掸甚至还看到了好几名被府兵抬着的乞丐的尸体。 城里进了自蒲州逃来的杀人犯,这城门自然是要派重兵把守的。 在重兵把守下,十几名衣衫佝偻的乞丐亦是拄着手中的木棍开始陆续进城。 在入城时,有一幕令得这些正在等待进城的百姓们很是奇怪,这奇怪之处便是守在城门下的官兵根本就未去盘查这些入城的乞丐便对他们放了行,而他们这些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乘州城里的百姓们,却要受到这些官兵们的仔细盘查与盘问,才会对他们放行。 要去巡抚府必要经过城门前的这条石街。 当李掸被两名官差押送着自城门经过时,亦是吸引了那十几名乞丐中两名乞丐的目光。 在这两名乞丐的紧盯下,李掸已是自他们眼前走过。 巡抚府衙,朱詹端坐于明镜高悬之下,当两名官差将诚惶诚恐的的李掸推入衙堂时,李掸亦是在这威严的公堂之上看到了另一人。 这另一人他并未见过,瞧他穿着应是茶楼或酒楼的伙计。 待得李掸入堂,一名站于公堂之下的官差亦是忽而走至李掸身前,并将两张画像盛于其眼前。 “这两人你可有见过!” 听得官差所问,见得画中模样,李掸心中亦是突然一紧。 见过,这画像中的二人他不但见过,还拿过这二人赏他的赏钱。 而他也清楚的记得,在他于小巷中见此二人时,那条小巷是没人的。 也便是说,除过他们三人外,当时那条小巷里并没有第四个人。 也许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许是因为他收了人家百两纹银,在听得官差所问后,李掸亦是木讷的向这名官差摇了摇头。 “没……没见过!” “没见过?”听得李掸所回,这名官差亦是忽而皱眉。 “李掸,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想……想清楚了,这位官爷,小的真的没见过。” 瞧着李掸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名官差亦是转身看向那坐于明镜高悬下的朱詹。 李掸虽不敢抬头去看朱詹,但是他却能感觉到那正坐于公堂之上的朱詹正在看他。 这乘州城内尽是他的眼线,这名站于公堂下的平民有没有见过那画像中的二人,他怎能不知。 没想到,这五人胆大包天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折而复返。 折而复返他并不怕,他所担忧的是这五人来乘州的真实目的。 如今,那五人中的三人正在乘州城内逃窜,而剩下的那两名却突然不知了去向。 既要保存他为官正直的形象,又要杀了这三名正于乘州城内搅动风云之人。 这本已是一件令他所头疼之事,然而方才府兵又来报,说那三名做江湖打扮之人已经在乘州城内开了杀戒。 不分青红皂白便敢当街杀人,这与他们在蒲州醉仙楼内的所行所为有何区别? 这三人于乘州城内突然行凶,可谓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城中乞丐的身份若是一旦曝光,那么他在乘州的经营必将功亏一篑。 可是若不让这些乞丐参与进对那三人的围剿中来,他又如何能拿下他们。 “报!”便在朱詹沉思之时,一名官差亦是如风一般的奔入公堂。 来不及去向朱詹行礼,这名官差在冲入公堂后便向朱詹急声说道:“大人,那于乘州城逃窜的三人再次行凶,如今被那三名贼人所杀的乞丐已经增至百名。” “百名?”听得这名官差所报,朱詹亦是豁然自明镜高悬下起身。 “是,大人,陆护卫已经集结本部府兵沿途追赶那三名贼人。” 自这名官差身上移开目光,朱詹转而看向那正站于公堂下的茶保问道:“本官问你,在你进去为那五人续茶时,可有听到他们都说过些什么?” 听得这位青天大老爷所问,这名茶保很想说实话,可是奈何他却不能说,因为他与那五人说了很多连大人都不知道的秘闻,再加之他又收了人家所打赏的一枚金锭子,这便让他更不能向朱詹说实话了。 “没……没有!小的进去续茶时什么也没有听到,不,应该说,在小的进去续茶时,他们便不说话了。” “哦?他们便不说话了?可是本官却听说,你可是进去为他们续了好久的茶。” “是……是进去了好大一会,不过大人明鉴,不是小的想在里面待那么久,实在是因为那五个人非要小的说话。” “要你说话?他们要你说什么?”听得茶保所说,朱詹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说大人您啊,他们让我给他们讲讲大人您,大人您在我们百姓心中那可是青天大老爷,是我们遇到的最好的父母官,小的这一讲起大人您来,便自然停不下嘴了,要不是他们听够了,恐怕小的能将大人您对我们的好讲上三天三夜呢。”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比起圆滑与撒谎,这名茶保可要比李掸精明多了。 朱詹并未自这名茶保的讲述中听出什么毛病。 站在公堂下的李掸虽目露惊慌,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却全在想着一件事。 乞丐! 为何那些人只杀乞丐? 在回家时,他便隐隐察觉到了这些乞丐的不对,在被押送的路上,他又再次看到了那些行为与举止都透着诡异的乞丐们。 第五百九十四章 陆展 而最为诡异的当是那三名亡命之徒,方才那名官差所报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已经杀了百人?这被杀的百人还全是乞丐? 别说李掸心惊,便是站在他一旁的茶保亦是一阵的心惊胆战。 “报!” 便在朱詹还未完全从这名官差的禀报中清醒过来时,又一名官差冲入衙堂。 “禀……禀大人,一名乞丐于大庭广众下说……说大人欺瞒百姓,青岗山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山匪,大人于青岗山处斩山匪一事,实乃大人您自己所捏造,捏造此事……是为了愚……愚弄百姓。” 这名官差在向朱詹说此话时,非但言语结巴,便连额头上亦在往下淌着冷汗。 “一名乞丐?”听得这名官差所说,朱詹亦终于知道那不知去向的二人的去向了。 原来他们是藏身在了乞丐中。 出招便是风驰电掣,直击命门,只是有一点他无法想通,那五人究竟是如何看出那些乞丐的问题的? 他自信自己在乘州的经营可谓是百密无疏,这些乞丐们也在他的教导下身得乘州百姓们的爱戴。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说,他所在乘州的经营已经被那位远在万里之外的太武帝所洞悉? 绝不可能是后者,若是后者,恐怕此次前来的就不是这五人而是镇守举州的举州军。 面对这五人的雷霆出手,如今便是他想要再做部署已是来之不及。 既然心中已经确定他的身份还未在朝堂暴露,那么他所要做的便简单了。 只要杀了这五人,他还是能在乘州继续潜伏的。 想到此处,朱詹已是恢复从容。 只是在他看向那公堂下的李掸与茶保时,一抹阴戾之色亦是忽而自他眸中一闪而逝。 虽然这茶保对答如流,但是却改变不了他曾接触过那五人的事实。 一间雅房内,这名茶保究竟向那五人说了什么,怕是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勾结朝廷钦犯,来人,给本官将这二人拉下去严刑拷打。” “什么!” 忽而听得朱詹所说,李掸亦是目露惊恐之色。 他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被说成了是勾结朝廷钦犯的罪人。 还有这名茶保,他本以为这位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在询问他后会放了他,可是谁料这位青天大老爷竟然给他强安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 喊冤是自然的,只是朱詹根本就不听李掸二人那如撕心裂肺般的大喊。 待得两名官差将李掸二人自公堂拖出,朱詹亦是看向一名正在待命的官差说道:“集结所有府兵,跟本官去捉拿朝廷钦犯。” 青岗山斩匪一事,本就子虚乌有! 若等得此事在百姓心中发酵开来,那么他这些年于乘州所积累的名声将会付之一炬,毁于一旦。 乘州城大乱,百姓们皆人心惶惶。 三道身影于乘州城的屋顶之上高来高去,但凡这三人所过之处,必有乞丐毙命。 这三人与这城里的乞丐们到底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以至于他们杀那些乞丐时竟会如此干脆利落。 而在这三人一路的杀伐之下,这些惶惶不安的百姓们也看到了令他们深感疑惑的一幕。 真没想到,这些城中的乞丐们竟然还会武功,不但身怀武功,而且还配有兵器。 这还是那些平日里抢着为他们做脏活累活的乞丐们吗? 他们那和蔼可亲、憨厚朴质的一幕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在心中惶恐不安的同时,这些百姓们亦感到深深的后怕,原来,这平日里对他们憨厚而笑的乞丐们竟然是一群身怀武功、身藏兵器之人。 而且最令他们感到惶恐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一则已经在百姓中所传开的关于青岗山一事的流言。 若这流言是真,那么他们平日里最最敬爱的朱大人便没有于青岗山剿匪。 愚弄百姓? 青岗山挥泪斩山匪的真相实则是,那些官员于青岗山亲眼撞见了朱詹的另一面,于是,朱詹才派江湖中人将他们一一灭口。 若是这则流言于平日里传出,他们这些百姓自然是不会信的,可是当他们看到这些身怀武功的乞丐们时,他们已经开始有所相信了。 李掸被官差带走,并给他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通贼之名,她自己的男人是副什么德行她岂能不知。 在李掸被两名官差带走后,李氏便从家门中冲了出来,虽然李掸在离开前叫她安心,可是这叫她如何能安心得了。 在李氏火急火燎的冲出巷子的那一刻,映入她双眸中的便是那一条条被收割的性命。 那些乞丐们反抗了,而且还是用武功与兵器反抗的,只是在这三名杀人不眨眼的杀神面前,他们的武功、他们手中的兵器便完全成了摆设。 那一名使剑的女子,其剑光所过便有乞丐殒命。 那一名赤手空拳的壮汉,其拳风所过,便有乞丐自放上坠下。 还有那一名一身紫衣的剑客,这名剑客正在与一名使长刀的刀客于房顶激战。 这名使长刀的刀客她认得,赫然便是朱詹大人身前的贴身侍卫陆展。 以三尺青锋对七尺长刀! 紫霄的剑术虽不凌厉,但却精妙绝伦。 其所向陆展刺出的每一剑,都宛若孔雀开屏一般。 所谓一剑一开花,便是于紫霄现在所使之剑术最直观的描述。 而反观陆展,他的刀术虽也平平无奇,但却胜在凌厉。 他刀法的凌厉不再其刀势,而在其刀意。 他的刀意是无畏的,无畏到彷若上到这天上下到这天下之物,便没有他手中之刀斩之不断一般。 若是这陆展当真如此神勇无敌,田慈、裴虎二人自然不会让紫霄一人与他对敌。 江湖之大浩瀚无垠,其中不乏卧虎藏龙者。 这一点田慈、裴虎二人当然知晓。 远的不说,便说那江湖中耳熟能详的陈三德与范羊公两位前辈,这两位前辈便隐于大世之中。 除过这两位前辈呢?难道太武便再无其他高手? 答案当然不是! 江湖是一个奇妙的世界,于这个世界中,有人明明一身武功功参造化,但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从不插手于江湖中事,也有人争强好胜,一生都在追求着武之至极,并将此奉为其一生之追求。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大局 也有的选择开宗立派做传武者!也有的选择依附于个别势力充当打手! 纵然江湖中人性格千奇百怪,但却终归逃不出一个争字! 而在这争之一字之中,每一名江湖中人亦知晓一个自踏入江湖便要接受的事实。 这个事实自有江湖的那一日起便为之存在。 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说的便是江湖中的这一事实。 江湖中不缺高出于蓝的高手,但是,这名使刀之人却并不在这强中手之列。 此人刀法确实凌厉非常,但还不是紫霄的对手,紫霄之所以与他如此缠斗便是为了加以印证此人的真实身份。 至于他们为何要对这些乞丐们大开杀戒,亦是因为紫霄。 虽然这些乞丐们的武功低微,但是紫霄告诉他二人,这些乞丐所使用的武功路数并非江湖路数,而是军中路数。 而这军中路数亦不是太武军中的路数,而是西贞! 虽然震骇于紫霄所说,虽然不明白紫霄为何如此笃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二人不懂紫霄所说的言外之意。 这些乞丐并非太武人,而为西贞国人。 也便是说,太武境内的乘州混入了大批西贞国人。 与紫霄正在激战的陆展陷入了两难之境,若他再隐藏自己的招式,恐怕不下十合便要被此人所败。 而他亦在交手中看出,这名紫衣剑客并未动用全力。 也便是说,他是在逼迫自己,逼迫自己使出自己的真正绝学。 自踏入乘州的那一刻,他们所接到的任务便是潜伏。 潜伏于此,暗中自乘州输送更多的西贞军。 待到西贞攻破太武边境时,他们便可以与西贞大军里应外合大破举州,从而长驱直入直取太武皇城。 明明所有事情都进展的如此顺利,可是为何却又突然走到了这般境地? 这三人武功之高强乃他平生罕见,别说是他,便是加上赵荇,二人联手亦未必是这名紫衣剑客的敌手。 乘州城内乔装为乞丐的西贞军不过千数,难道当真要为了这五人而暴露他们于乘州的苦心经营吗? 若一旦将那些西贞军暴露在乘州城,恐怕他们即便是杀了这五人,也必将会失去乘州城的民心。 难不成杀了这五人后,再屠城吗? 若真这般做了,势必会惊动驻扎在举州的举州大军。 届时,他们必将身死异乡。 看着一名名西贞军士死于那一名女子与壮汉的剑下掌下,陆展的心亦在跟着滴血。 一路所过,尽是西贞子民的尸体! 朱詹双眼冲红,却又不能表露于外。 当他带着数百府兵冲至天乘街时,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那一道正在与一名紫衣剑客于一排屋顶激战的画面。 说是激战,不如说是苦苦支撑,朱詹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陆展并未使用他所擅长的武学。 依有乞丐自他眼前死去,而当朱詹看到这些乞丐手中所握的兵器时,他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即使今日他杀了这五人,这些乞丐手中所握的兵器与展露的武功他又该当如何向这一城之百姓解释。 明明三名杀人如麻的强人就在眼前,可是这百名簇拥在朱詹身旁的府兵却是谁也没有拔刀。 “大人,这……这些乞丐怎么会有兵器?”一名府兵看着前方屋梁之上的那些手持兵器的乞丐们,向朱詹疑惑问道。 这名府兵问出了所有府兵的心声,可是奈何,他们的大人却并未给予他们解惑。 原以为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却没成想,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出画面。 现在全乘州百姓的目光皆汇聚于此,这要他该如何制止这场屠杀? 他能理解这些西贞军为何会拔刀,因为远赴他乡的他们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如此杀之。 在战争面前,在国与国的面前,是没有对错可言的。 若是西贞计划得逞,他们便会挥动手中之刀屠杀太武百姓,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这么做。 而紫霄三人这种对乞丐几近于屠戮的屠杀,亦没有对错可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侵我国土、其身必诛! 听得同胞一个个的死去,以赵荇为首的所有乔装为乞丐的西贞军已是朝着天乘街怒冲而来。 眼见一名西贞军又要死于那名壮汉掌下,陆展亦是挥刀荡开紫霄于他的纠缠,向着裴虎飞冲而去。 “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身影拔地而起,并挡于其身前,陆展双眼冲红,不顾面前这一朵于他眼前盛开的剑花,只身闯入这一朵璀璨的剑光之中。 他确实是以一种无畏之姿冲出了紫霄的剑势,但是其身已是被数道剑影所划伤。 在陆展以舍命之势去救那一名便要葬身在裴虎掌下的西贞军时,他也是向所有乘州百姓们言明了他的身份。 这些乞丐的身份有疑,如今全城之百姓都能看出,而此刻,陆展却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舍命去救这些可疑之人? 这不是在告诉他们,他陆展是与他们一伙的吗? 但见陆展驰援而来,裴虎亦是自这名西贞人的胸前撤回手掌,并抬掌向陆展轰去。 只是比之裴虎更快的是一柄寒剑! 这柄寒剑荡开陆展手中长刀,并直取陆展咽喉。 刹那之间,屋顶之上再次风声大作。 田慈与陆展交手! 交手刹那,田慈便毫无保留。 一柄寒剑在田慈手中乍隐乍现,于隐现之间,每每都能穿过陆展那凌厉的刀势。 一个紫霄他亦是不敌,没想到这名女子的剑法比之那名紫衣剑客的剑法更是诡谲多变。 于节节败退中,一双肉掌忽而插入刀剑之中。 裴虎杀至,掌走游龙、虎步生风,逼迫得陆展不得不架刀来挡。 这三人之武功各有不同,那紫衣剑客的剑法走的是精妙二字,这名女子的剑术走的是诡谲二字,而这名壮如蛮牛的大汉,其走的却是刚猛二字。 他是救下了那名西贞同胞,但是这也让他陷入了两名高手的围攻之中。 屋顶之上,陆展已是只有招架之力,屋顶之下,却是一名名身死异乡的西贞国同胞的尸体。 第五百九十六章 西贞 不能再这般无谓的牺牲下去了! 在勉强招架中,陆展借用余光忽而扫了正站在下方的朱詹一眼。 待他自朱詹身上别开目光的刹那,又是忽而听到了于远方所传来的脚步声。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若是还未惊动赵荇, 那只能证明赵荇在他与大局中选择了大局。 但是,当他忽而听得自远方所传来的脚步声时,他知道,赵荇在大局与他之间选择了他。 被两名高手所围攻,还有一名高手在旁掠阵,陆展自知自己插翅难飞。 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那么他又怎会让赵荇他们在做牺牲。 一抹刀光忽而于田慈、裴虎二人双眸中盛然开来。 陆展单手握刀,忽而扬天大笑,于大笑中,他喊出了一句田慈二人所听不懂的话来。 此话如乌雷滚滚般震耳发聩! “他要自尽!” 在陆展扬天喊出这一句他人所听不懂的话语之时,紫霄亦是忽而向田慈二人大喊而道。 “他要自尽?” 便在田慈、裴虎二人伸手去夺陆展手中长刀时,陆展却是忽而自屋顶坠落。 在他坠落之时,二人皆看到了自陆展嘴角所流出的血沫。 砰! 一声尸体落地声于天乘街响起,一具趴于血泊中的尸体赫然映入朱詹双眸中。 正向天乘街狂奔而来的西贞军忽然停下了脚步,站于西贞军前的赵荇忽而握紧双拳。 掌面青筋暴起,赵荇的背影亦在跟着他掌面鼓起的青筋在颤抖着。 陆展所喊他听到了,在听到之际,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那一道自屋顶坠落而下的尸体。 沉默! 于一阵漫长的沉默中,赵荇忽而转身看向其身后这一支西贞军。 “回去!” 向这支西贞军丢下此话,赵荇已是向着这支西贞军走来。 陆展自尽,那一名被他自裴虎手中救下的西贞国人亦是跟着步了陆展的后尘。 在这名西贞国人挥刀自缢后,那站于屋顶上的所有西贞人亦是齐齐将手中弯刀横于其脖颈。 死了!全死了! 死的令所有百姓不得其解。 在朱詹垂头紧盯着陆展的尸体时,一道声音忽而于其头顶响起。 “朱大人,我三人暗中追查你的这名属下已久,经我三人暗查,查得你的这名属下实乃西贞国打入我太武的细作,如今我三人已经为你肃清异族,这后续安抚民心之事,便劳烦朱大人了。” 西贞人? 忽而听得这三名强人所说,所有百姓亦是目露惊惧之色。 “西贞人?那你们又是何人?” 听得上方紫衣剑客所说,一名胆大的府兵亦是朝紫霄问道。 “我们?替天行道之人!” 杀了他这么多的同胞,又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说出陆展等人的真实身份,这要他如何下令缉捕这三人,这要他如何为陆展他们报仇雪恨? 非但不能拘捕三人,甚至连给陆展他们一个体面的葬身之地他亦不能做到。 倘若他的这些同胞们没有还手,倘若陆展没有去救那名西贞国的同胞,他或许还能凭借这一州之巡抚的身份强行拘捕这三人。 可是这世上没有倘若! 陆展临死前所扬天大喊的那一句是喊给他听的,是喊给赵荇他们听的。 “天朝万岁!光耀吾皇!” 站在天乘街一动不动的朱詹终于接受了陆展的死讯。 在接受之后,朱詹亦是抬眸看向站在青天白日之下的紫霄三人。 已经无需再去纠结这三人是如何知晓陆展他们的真实身份了,这三人还有两名同伙,而这两名同伙直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阳光刺眼,刺的朱詹看不清那站在万丈阳光之下的三人的庐山真容。 既然他们能在乘州城散播他于青岗山愚弄百姓的传言,那么这五人必然知晓青岗山的真相。 为什么?现今他们已经逼得陆展自尽,此刻不正是一鼓作气再当众揭穿他身份的最佳时机吗? 可是,这站在白日之下的三人并未这么做。 明明知晓他的身份,却不在此刻向百姓点破,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乘州府兵已经开始陆续清理西贞国细作的尸体,百姓们也在此刻爆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 一名素衣女子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忽而自人群冲出。 冲至朱詹身前,而后在百姓们的错愕下突然跪在朱詹脚下。 “大人明鉴,我家男人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您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勾结朝廷钦犯啊。” 朝廷钦犯? 听得这四字,朱詹亦是垂眸看向这名跪在他脚下的素衣女子。 她口中所说的朝廷钦犯不正是那站在屋顶上的三人吗? “你家男人叫什么?” “李掸!”听得朱詹所问,李氏亦是连忙向他回道。 “李掸?好本官知道了。” 向李氏丢下此话,朱詹亦是忽而迈步朝巡抚府衙走去。 他走的莫名,走的干脆,走的令跪在地上的李氏不明所以。 只要这五人还留在乘州,他这一州之巡抚的位置便无法安稳的坐下去。 这也是他突然离去的原因。 在回巡抚府的一路上,朱詹已经猜到那三人为何不当众点破他身份的原因。 不点破不是因为要留他一命,而是因为他们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 方才那三人若当众道破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便唯有破釜沉舟、鱼死网破! 届时,便是他们五人武功再是高强,也无法阻止这一支藏身在乘州城内的西贞精锐。 他们真正顾虑的不是他,而是这一城的百姓! 顾忌既是命门也是软肋。 陆展他们不会白死,他必要让那五人血债血偿。 紫霄三人并未离去,因为他们还要保护这城中的百姓。 朱詹猜的很对,紫霄三人未当众揭穿朱詹的真面目,便是因此。 若是将他逼至绝境,他必会奋起抵抗。 于茶楼中,纪寒便向他四人说过,此番行动只有一个目的,这最终的目的不是要向百姓揭穿他的真面目,而是要将朱詹的仇恨与愤怒转接于他们五人身上。 唯有如此,这一城之百姓才能得以安全! 第五百九十七章 五雷轰顶 而在确定了朱詹的真实身份后,他们便加更不能妄动朱詹。 倘若朱詹一死,乘州城必将大乱。 回至巡抚府,朱詹径直朝偏堂走去,在他拉开偏堂房门的那一刻,一道身影突然自门后闪出,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 一柄明光闪闪的匕首在朱詹双眸中闪烁着一种晶莹剔透的寒芒,这用匕首抵他咽喉之人亦是双目冲红、目露凶光。 明明被歹人劫持,朱詹非但未露怯懦之色,反而却是流露出一种难言的痛苦。 眸中有泪,却不轻弹。 这偏房中的二人竟然都是如此。 这一柄抵在朱詹咽喉的匕首迟迟未进,这手握匕首之人,其身体亦在随着情绪的波动而颤抖。 “你不该来我这里,你手中的匕首面向的也不该是我。” 偏房内,朱詹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向这名手握匕首之人轻声说道。 听得所说,赵荇却是突然将手中匕首深进一步。 这一步,寒刃划破了朱詹的皮肤,鲜血亦是开始顺着这被匕首所划破的伤口流出。 疼吗?皮肤被匕首划破当然会疼,但是朱詹却如仿若未觉般的依然在看着赵荇。 看着赵荇,继续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向他说道:“三件事,第一,杀了那两名被我关在狱牢里的太武平民,第二,尽快找到那二人的藏匿之地,第三,绝不能让那五人活着离开乘州。我怀疑,那五人中的二人此刻便藏身在你的西贞精锐里。” 听得朱詹所说,赵荇亦是紧盯着他那一双隐含泪光的眸子向他沉声说道:“还有什么意义,你都已经暴露,以其坐以待毙,不如拿他们与整个乘州来给我们给陆展他们陪葬。” “暴露?你说的对,我的身份确实已经暴露,但除过我之外,还有你们。” “还有我们?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得朱詹此话,赵荇亦是向他愤声问道。 “想必你应该知道陆展为何会选择用自尽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如今,我只希望你不要让陆展与众位西贞同胞们死的毫无价值。” “回去吧!”直视着赵荇那一双通红的眸子,朱詹用一种沙哑中透着温柔的声音向他说道:“他们的入籍,那位在嶒州的大人早已备妥,带他们出乘州城去嶒州找那位大人。” “找那位大人?”听得朱詹此话,赵荇亦是向他沉声问道:“你方才不是还要我做三件事吗?”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赵荇已经知道朱詹要做什么了! 当他说出让他去寻那位选在嶒州的大人时,他便知道朱詹在心中已经做下了何种决定。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赵荇亦是忽而自朱詹脖颈上取下匕首。 将右拳横于胸前,向朱詹施以此礼后,赵荇夺门而出。 待得赵荇离去,朱詹亦是忽而向门外掷声喊道:“来人,将那两名暗通朝廷钦犯的罪人立刻提上公堂。” 他之前吩咐赵荇所要做的三件事并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执行者而已。 既然你们能用雷霆手段杀我族人,那么本官亦能用雷霆手段杀你族人。 唯有如此,方可将那五人的注意力转嫁于他的身上。 李氏一路飞奔着朝巡抚府赶,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虽然她已在百姓面前当面向朱詹求情,可是不知为何,在她向朱詹求情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感觉到朱詹有将她的求情给听进去。 如今乘州城闹出了这样的大乱子,想必朱詹应该无暇去理会李掸,只要她再去为李掸求情个一二,指不定朱詹心中一厌烦,便会将他的男人给放了也说不定。 心中的所打的算盘是好,可是当李氏赶到府衙门口时,却看到两个血染衣襟的人被四名官差如拖死狗一般的拖进了公堂。 虽然未能看到那两名囚犯的真容,但是直觉告诉李氏,那其中一名囚犯便是他的男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为什么还对他的男人用刑了呢? 衙门有官差把守,当这两名官差看到李氏堵在府衙门口时便开始推挪李氏。 在两名官差的推挪下,李氏被推倒在了地上。 而当她自地上奋力爬起时,那幽深、肃穆的公堂内却突然传出一声怒喝。 “你们以为你们不招本官便不知道了吗?私通敌国细作等同谋反,左右,拉下去,立刻将这二人处斩!” 处斩? 忽而听得这自公堂内所传出的勃然怒喝,李氏如同遭了五雷轰顶一般,忽一下的便瘫坐在了地上。 脑中一片空白,双眸骤然失焦。 待到李掸与那名茶保被拖出公堂,待到二人被四名官差按跪地上,再待到其中两名官差赫然抽刀时,李氏彷如发疯了一般,忽而自地上爬起,然后冲向府衙大门。 别说是她一个弱女子,便是来上一个壮汉也不可能在官差的把守下强闯巡抚府。 朱詹杀意已决,岂是一个李氏便能改变的。 这结果便是,无论李氏如何呼喊,如何发疯,都只能睁大着双眼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男人与那名茶保人头落地。 “不——” 落雀四散,这一声歇斯底里、悲痛欲绝的撕喊响彻在巡抚府外。 有百姓听得这肝肠寸断之悲喊,开始向巡抚府聚集而来。 当他们被这一声悲喊吸引至巡抚府时,映入他们双眸之中的便是一个披头散发、如同疯婆一般的女子。 “那是李家婆姨。”有百姓认出了李氏的身份,并在人群中轻声说道。 “没错,就是李家婆姨,听说他汉子私通朝廷钦犯。” “私通朝廷钦犯?这不能吧,李掸哪里有那个胆子?” “哪个胆子?你要之前这么说我肯定不信,可是现在?连西贞人都扮做乞丐混进了咱城里,你自己说说,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便在百姓们议论纷纷时,朱詹带着二十余名官差已是走出公堂。 垂眸瞧了那被两名官差摁在地上的李氏一眼,朱詹亦是豁然抬眸看向了这些站在巡抚府外的百姓。 第五百九十八章 烈日炎炎 聚集在此处的百姓大约有三十余人,朱詹以威严之姿向着这三十余名百姓朗声说道:“暗通敌国,视同谋反,其罪株连九族,府兵听令,查抄品茗楼,将品茗楼一干人等押上刑场,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听得朱詹所言,三十余名百姓亦是一片哗然。 这还是那个爱民如子的朱詹朱大人吗?这还是那个平常见了他们都会主动向他们打招呼的朱詹朱大人吗? 已经有官差将披头散发的李氏自地上提起,但见李氏对他目露恨意,这名官差亦是突而抬手给了李氏一耳光。 这一耳光很是响亮,将李氏的脑袋都给扇歪了过去。 自家的男人惨死,自己非但未能为夫报仇,竟还成了阶下之囚。 在乘州经营数年,想要在官差中培养一些对他愚忠之人这并非难事。 再加上此案牵扯到了通敌叛国,这些对朱詹愚忠的府兵们便会更加听从朱詹的命令。 便让这场大风刮的再猛烈一些吧,唯有如此,他才能为赵荇争取到更多撤退的时间。 只要赵荇带着西贞精锐离开乘州,那么他们在乘州多年的筹谋便没有输掉。 品茗楼被官兵查抄了,连同茶老板,一共十一人被官兵用刀架在脖子上开始往刑场押送。 南街也乱了,李掸的弟弟、弟媳,还有其家中七十岁高龄的双亲也被数名官兵自家中蛮横提出。 百姓们浩浩荡荡、议论纷纷,开始向刑场赶赴。 混在百姓中的紫霄三人亦是眉头紧锁。 一道身影忽而自人群中挤到紫霄三人身旁,在三人看清这道身影的面庞后,紫霄亦是向他急声问道:“教主呢?” “教主出城了!” “出城?”听得杨冲所回,紫霄三人亦是目露惊异之色。 “出城?教主这时候出城?杨掌门,教主有没有说他出城做什么?” “没有!教主在离开前,只说让我与你们先汇合。” “那他何时出的城?” “在我们被发现之后。”回完紫霄此话,杨冲又接着向他们三人说道:“我们在城外遇到一队正要回城的乞丐,于是便悄悄结果了两名,而后混入到他们之中,正当我们在城中暗散谣言时,却被几名乞丐突然叫走。” “紫霄兄弟、田掌门、裴虎兄弟,这城中乞丐的数量绝不是我们能够估计的,而且他们各个都身怀身手、藏有兵器,在你三人大闹乘州城时,我们便混在一群准备去增援的乞丐中,只是后来,这队增援突然回头了,而我们也被其他乞丐给冲散,教主便是再那时告诉我,他要出城一趟,让我先去与你们汇合。” 杨冲说的详尽,紫霄三人亦是听的清楚。 也就是说,在纪寒出城前并不知道朱詹突然要在刑场行刑一事。 现在该当如何?若不救这些百姓,朱詹定会以株连九族之罪处决这些无辜百姓。 可若去救,怕是会正中朱詹下怀。 只是到底是何下怀,紫霄一时之间却无法想通。 当初定计之前,纪寒顾忌一城百姓,所以才让他们不要逼迫朱詹太甚。 可是如今,朱詹怕是要先下手为强,用一些百姓的性命来祭奠他的族人。 他端坐法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令得紫霄猜不出他的心思! 一共十六名无辜百姓被官兵押上刑场,这十六名无辜百姓中,其中还有两名两翼斑白、暮发苍苍的老人。 官府做事要师出有名,如今朱詹借暗通敌国之罪名处决李掸的家人与品茗楼所有伙计,这便是堵住了一城百姓之口。 而再观这些百姓,他们虽然聚集于此,但却没有一人开口向那些已被押上刑场的无辜百姓们张口求情。 足见,这些百姓有多痛恨这暗通敌国的罪名。 满城百姓几近聚集于此,若是一个处理不慎,令得朱詹原形毕露,那么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们四人武功是高强,但也无法做到能保护这一城百姓性命的地步。 “他是故意的!”紧盯着坐于法场之上的朱詹,紫霄亦是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向杨冲三人说道。 “故意,什么故意?”听得紫霄所说,裴虎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这还用问吗?”偏头看向裴虎,田慈亦是用一种含怒的语气向他继续说道:“我们杀了他那么多的族人,他岂会善罢甘休?如今他又大张旗鼓的借助巡抚府尹之名将一城百姓聚集于此,若我们不让他杀了这刑场上的人,那么他便会拿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开刀,若我们让他杀了这刑场上的人,他还会继续对我们展开报复,总之,这是一个死结,无论是他要实处刑还是他将全城的百姓聚集于此,便是要为了让我们看的。” 听得田慈所说,裴虎亦是恨声向紫霄三人说道:“他娘的,要我说,咱们干脆冲上去将他给宰了得了。” “若是我们方进乘州城便取了他的性命便没有现在了,可惜,当时,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杨大哥说的没错,我们已经错过了杀他最绝佳的机会,如今再想动他,已经没有那般容易了。” 听得紫霄所说,裴虎亦是怒目圆睁盯着那坐于法场上的朱詹说道:“照你们这么说,难道咱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家伙砍了那些百姓的脑袋吗?” 看着那十六名跪在法场上的无辜百姓,紫霄心中亦是焦急万分。 “纪寒,你究竟是为了何事出城?若你在此,该如何化解这两难之境。” 烈日炎炎,灼人心扉! 站在十六名无辜百姓身后的官兵已经齐齐自腰间拔出了寒刀。 寒刀架颈,紫霄能清楚的看到有的百姓已经开始哆嗦起了身子。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无妄之灾,而这一场无妄之灾所要夺去的是他们的性命。 “我儿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买卖人,我不相信他敢私通西贞人,倒是你,倒是你这青天大老爷,我这把老骨头倒要问问你,你在收容这些乞丐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到他们是来自西贞国的细作吗?” 第五百九十九章 法场 法场内,一位半百老人在所有百姓的目光下,于跪地中突然转身看向朱詹大喝而道。 “你治下官员欺压、鱼肉各郡百姓你不知道,你所好心收容的乞丐乃西贞人,你也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倒要问问你,你这位青天大老爷到底知道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乘州百姓置疑这位乘州城内的青天大老爷,也是第一次有乘州百姓敢这么对这位百姓眼中的父母官提出质问。 虽是第一次,但这位老人所质问之话,却是如醍醐灌顶一般浇醒了这些不发一言的百姓们。 是呀! 他们乘州城起先是没有几个乞丐的,自从这位朱大人上任以后,乘州的乞丐才开始多了起来。 这些乞丐确实并非只知乞讨的懒汉,他们也确实一直在为乘州做着一些最累、最脏的活计。 有的百姓们看他们如此勤快,也试图劝说他们在乘州找个靠体力吃饭的活计,摆脱乞丐这个不好听的名头,可是这些乞丐从来都不听他们这些百姓们的好言好劝。 非但不听,而且也很少看到他们与这些城中的百姓们说话。 “我儿起早贪黑,为了他们两口子的两张嘴忙活,家里不成器的老幺,也总要他这做大哥的去接济才能度日,更别说还有我们这两个快要入土的老东西还要他时不时的来照顾,青天大人,私通敌国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个大罪我儿怎能敢犯?他要是做了,便是害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我儿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忠国的道理还是懂的,大人说他私通敌国,我老头子死都不信。” 青天白日,掷地有声! 李老头子的这一番话,令得法场下的所有百姓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是呀,李老汉说的没错,那李掸是个啥德行,咱们街坊谁不清楚?说他私通敌国?大人怕是搞错了吧。” “即便是搞错也晚了,我听之前的人说,李掸和品茗楼的一个小伙计已经被大人在公堂上当堂就给杀了。” “什么?当堂就给杀了?自李掸被官差带走到现在才过了几个时辰?怎么这么快李掸就被判死了?” 百姓中不乏聪明人,有的聪明人已经开始对这位青天大老爷升起猜疑了。 这位老爷子问的没错,这城中的乞丐是在这位朱大人做了巡抚后才开始多起来的。 若说引狼入室,也是这位他们眼中的青天大老爷先将狼给引了进来。 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当真隐藏的好深。 若非今日有三名义士戳破了这些城中乞丐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怕是永远要被这些乞丐给蒙在鼓里,直到,这些恶狼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将他们统统都给吃了。 “大人!”一名百姓突然自人群中走出,而后在朱詹一脸阴沉之下说道:“如今城中还有许多乞丐,大人此刻最应该查的不是那些乞丐吗?即便是这法场上真有通敌的罪人,那他们通敌的也只能是这城中乔装为乞丐的西贞人,大人如今在这里处决这些被连坐的无辜百姓们,岂不是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名百姓的话音方落,所有百姓亦都开始跟着这名百姓开始响应。 “没错,咱们乘州之前就没这么多的乞丐,是大人好心收留了这群外族人,大人因为他们可怜,所以才被他们蒙蔽,但我们不能,我们要为大人将这些还留在咱城里的乞丐们统统都给撵出去。” 百姓激昂,激昂的有理。 城中的府军们也深觉此百姓所说有理。 围在法场外的府兵们在这一刻齐齐转眸看向了坐于行刑台上的朱詹。 而朱詹亦在心中捉急。 乘州城共有三万多人口,抛却老幼妇孺,至少也有一万余青壮。 他本就没打算屠城,在这里又设邢台,又引百姓前来,无非就是为了给赵荇的撤退争取更多的时间。 若是这些百姓们在此刻发动动乱,那么赵荇等西贞精锐便无法全身而退,甚至于全军覆没。 因为,据乘州城外千里之地驻扎着一支边军。 这支边军由蒲、乘、嶒三州节度使冯哙统帅。 若是惊动冯哙,那么他们于乘州数年的经营将会彻底功亏一篑。 这数年来他们已经很小心了,本以为就此可以一直瞒天过海,直到天朝攻破川西挥师举州,他们这一支早已打入举州腹地的西贞精锐便可以从天而降,为天朝大军打开通向太武皇都的大门。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也是西贞为何向川西边境不断增兵的原因之一。 因为西贞国知道,只要他们打开了川西这扇大门,便等同于抛开了太武的心脏。 百姓们的请命已是一浪高过一浪,便连这城中的所有府兵亦是各个开始摩拳擦掌。 他们群起激昂在等待着朱詹的一声令下,而朱詹已是心急如焚。 本要用斩刑来分散这些百姓们的注意力,可是他的算计又落空了。 如今的他不仅骑虎难下,更是坐立难安。 赵荇成功撤退的信号他还没有等到,若是等到,他即便现在一死又有何妨? 莫不是赵荇在撤退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不,这绝无可能,因为那条通向城外的密道只有他们三人知晓。 还是说,那另外两人拖住了赵荇所率领的西贞精锐? 这也绝无可能!便是那二人武功再是高强,也不可能是赵荇与西贞精锐的对手。 或许那二人可以凭借武功的高强杀死一些西贞精锐,但却绝对阻止不了赵荇撤退的脚步。 “大人!斩是不斩?” 便在朱詹正于心中猜测着赵荇于撤退中是否遇到阻碍时,一名官差亦是在百姓们的声浪下开始催问朱詹。 这名官差确实对朱詹愚忠,但还没愚忠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连这名对朱詹愚忠的官差也觉得方才那位百姓说的很有道理,更论这其他站在行刑台上的官差。 行刑台上的二十余双眼睛在此刻全都看向了朱詹。 而朱詹亦在心神极度不宁下,抬眸看向了行刑台上的这些刀已出鞘的官差们。 第六百章 三州节度使 “斩!” 行刑令被朱詹豁然掷出,在这些刀已出鞘的官差们看到行刑令落地的刹那,他们每一人的眸中皆流露出一抹迟疑之色。 身为下属当以命尊,眸中虽有迟疑,但是这些官差手上的动作却未受这心中迟疑的影响。 抬刀而落! 在所有百姓的惊呼下,十六柄寒刀在光天化日之下纷纷向着这十六名跪在地上的百姓们的脖颈砍下。 有些百姓在看到寒刀挥落而下的那一刻已经闭上了双眼,有的百姓却是开始不顾一切冲向刑台。 暴乱吧! 便让这一城百姓的愤怒都发泄在他朱詹一人的身上吧。 忠勇不分对错,分的只是立场。 朱詹已经做好了为西贞朝牺牲的准备,在百姓群起愤慨之下,他还是选择要杀这些本就以通敌一罪无关的无辜百姓们,他这样做,为的便是再为赵荇争取一些他所最后能争取到的时间。 轰! 一声自空而落的坠地之声忽而于行刑台响起。 一名衣衫佝偻的乞丐重重的砸在了一名挥刀而下的官差的身上。 刀掉,人倒! 在这名官差被这道自空坠下的乞丐砸在身下的刹那,一道黑色身影亦是忽而落至行刑台上。 一柄囚龙锏于龙吟声中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断十五柄寒刀。 十五柄寒刀刀断之时,这道落于行刑台上的黑色身影已是自地上拎起那名不知生死的乞丐,并将乞丐的面庞直对朱詹。 “朱詹,你瞧瞧这是谁!” 烈日灼灼,其身却如坠冰窟。 朱詹睁大双眸,死死的盯着此子手中所拎之人。 赵荇! 在他看清赵荇的面容后,亦是下意识的转身看了身后一眼。 “别看了,他们回不去了!” 将赵荇的尸首掷于朱詹脚下,纪寒亦是一步步的向他走来。 一匹飞马止于行刑台后,一名一身甲胄的年轻将领亦是翻马而下,跃上行刑台。 在纪寒走至朱詹身前时,这名年轻将领亦是快步走至纪寒身前。 先向纪寒抱拳一礼,而后这名年轻将领便揪住了朱詹的衣领将他拉倒在地。 面向台下一脸茫然的百姓们,这名年轻将领朗声说道:“经已查明,乘州巡抚朱詹乃西贞国细作。自他上任乘州巡抚以来,虽未对百姓做过不利之事,但其却借收容乞丐之名,先后将西贞军引入乘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本将奉三州节度使冯将军命,特来缉拿朱詹等其他西贞贼子,再新巡抚未继任前,乘州一切事务暂由本将接管。” 台下百姓听得这名年轻将领所说,亦是哗然一片。 自百姓身上移开目光,这位年轻将领亦是再次看向纪寒说道:“此人我要交由冯将军,由将军派人将此人押解回京,交由圣上。” “好,即是要交由圣上,那你们千万可要在途中盯紧了他。” “这个便不劳你费心了。乘州城之事已了,将军还在甫戎道等你,你可莫要让将军等的太久。” 有军士已经开始陆续登上行刑台,向纪寒丢下此话的年轻将领亦是走至那些正跪在地上的无辜百姓身前,并伸手一一将他们自地上扶起。 紫霄四人已是跃至行刑台,待与纪寒汇合后,纪寒亦是向他四人说道:“走吧,我们去甫戎道。” “甫戎道?” “恩,三州节度使冯哙冯将军在甫戎道等我。” “三州节度使?”听得纪寒所说,紫霄四人亦是忽而皱起一双眉宇来。 “教主,这些兵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教主方才对那朱詹说他们回不去了又是什么意思?”裴虎一脸疑惑的向纪寒问答。 “路上说!” 向裴虎丢下此话,纪寒已是快步朝着台下走去。 只是他方行了数步,杨冲的声音却是忽而自他身后响起。 “教主,之前我们于巷街所偶遇的那名小商贩被朱詹杀了,还有在品茗楼里的那名茶保也死了。” 停下脚步,纪寒亦是豁然转身看向已被带上手铐脚铐的朱詹。 家国不安,百姓难平,要想让这种悲剧不再发生,唯有太武昌盛,四海安宁。 这是一条任重道远之路,太武开国不过二十余年,占据这一方沃土之地,境外之国哪个不对太武垂涎三尺? 陈匡自登上皇位以后,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最好。 如今的太武便如一颗高耸入云,摇摇欲坠的参天大树,这颗参天大树是屹立不倒还是继续摇摇欲坠,这便取决于这颗参天大树的本身。 打铁还须自身强,想要百姓安居乐业,唯有国强! 在百姓们的议论纷纷中,纪寒五人已经悄然出城。 在前往甫戎道的路上,紫霄四人也听到了纪寒的解释。 朱詹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再给一支由千人组成的西贞精锐拖延撤退的时间。 而这些军士的出现也并非偶然,在纪寒五人未来乘州前,三州节度使冯哙便已经注意到了乘州。 乘州近年来不断有乞丐涌入,冯哙亦是派其部下的一位将领领一千军士驻扎在乘州城外的一处荒郊野岭内,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这些混入乘州的西贞军极为自律,这数年来从未在这支太武军面前露出过任何破绽。 若非紫霄三人大闹乘州城,迫得这些乞丐暴露身份,恐怕这位年轻将领直到此刻还被朱詹蒙在鼓里。 当时乘州城大乱,一名百姓于大乱中唤走了纪寒。 这名百姓邀纪寒去见驻扎在乘州城外的吴海将军。 直到见了这位吴海将军,纪寒才知道,原来这位吴海将军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非但吴海知道,便连三州节度使冯哙也知。 这接下来便没有什么好讲的了,或许是天意,在吴海带军准备入城剿灭西贞军时,恰巧遇到了赵荇所率的西贞精锐。 两方方打上照面,便开始大打出手了起来。 纪寒大展神威,一举擒下赵荇,这些西贞精锐但见赵荇被擒,一时间也丧失了斗志。 这一战下来,两方各有伤亡,但最终获胜的还是太武军。 听得这来龙去脉后,田慈亦是皱起双眉向纪寒问道:“教主,既然太武军已经接管乘州,那位节度使见教主做什么?” 第六百零一章 暴雨无影针 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向她回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去见一面吧,见了不就知道了。” 甫戎道并非一条路,而是一关隘。 在纪寒五人赶到甫戎道时,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将军在两名年轻将领的陪同下正在关下等待纪寒。 田慈、杨冲、裴虎三人对这名老将军并无什么好感,见冯哙时,亦只不过敷衍的向这位老将军抱了一下拳而已。 而纪寒更是四平八稳的往这位老将军面前一站,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如木桩一般的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 此姿态尽显傲慢,亦显孤傲! 洒然一笑,冯哙亦是向纪寒做出了一个相请的礼数。 站在冯哙身后的两名年轻将领面无表情,对于纪寒所凸显的傲气直接选择视而不见。 宴席早已摆好,所摆之处便在城楼之上。 自此城楼放眼望去,青山白云尽收眼底。 这场宴席只摆两张桌椅,两幅碗筷、两盅酒盏,其意已经很是明显。 待得两位正主落座,冯哙亦是端起桌上酒盏向纪寒说道:“老夫久闻纪教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姿不凡。” 不动声色的拿起桌上酒盏,纪寒亦是向冯哙说道:“冯将军,这些客套话还是免了吧,将军就直接说,叫小辈来的目的就好。” “诶?” 听得纪寒所说,冯哙亦是微微一怔。 这小子果然跟陈三德信中描述的一样,当真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随性而为的性格。 放下酒盏,冯哙亦是忽而转眸看向其身后所肃立的两名年轻将领。 在纪寒的皱眉下,一名年轻将领自袖甲中取出一物呈于冯哙。 此物半掌大,呈六菱形,当纪寒看到冯哙手中所持之物时,亦是突然放下手中酒盏。 此物他认得,赫然便是曾于皇城时所当街遇到的那批假扮东启国刺客所使的暗器。 在冯哙将这枚六菱暗器放于桌上时,另一名年轻将领亦是自袖甲中再取出一物。 此物半掌长,不过并非六菱暗器,而是一枚足有小拇指般粗细的长针。 将这根长针放于桌上,冯哙亦是开口向纪寒说道:“半月前,我部下一名部将奉我命令向举州按例押送一批军资,再经风波度时,不料被一批江湖高手所劫。” 向纪寒说完此话,冯哙亦向身后突然说道:“将人抬上来,给纪教主过目。” 听得冯哙所说,一名年轻将领亦是快步离去。 待得这位年轻将领回来时,纪寒五人看到其身后还跟着十余名手抬担架的军士。 待得这十余名军士将手中担架放下时,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五具赤着上半身的尸体。 这五具尸体的胸膛处皆成黑色,其身上亦是有着长短不一的剑伤与刀伤。 见得这五具尸体,紫霄、杨冲二人亦是快步走至五具尸体旁,并皱眉查看。 在纪寒五人的目光被这五具尸体吸引时,又有两名军士抬着一幅担架走上城楼。 听得脚步声与放担架声,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了这一幅新放下的担架。 这幅新放下的担架上也有一具尸体,只是这具尸体上的伤痕却令得所看到的每一个人都目露胆战心惊之色。 既是再看,冯哙与众位将士们也会心有余悸,更论这新看到的纪寒五人。 这具新放下的尸体,其身只着一短裤。 “他便是老夫所派去向举州押送军资的那名部将,也是死的最惨的一个。” 最惨?这具尸体身上的伤痕怎能用最惨二字所能形容的。 全身上下无一处刀痕剑伤,只有密密麻麻如蜂窝一般的针孔。 而这密密麻麻的针孔其大小与纪寒方才所看到的那枚针状暗器的粗细完全吻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针伤,看着应该像是被江湖中所失传已久的暗器,暴雨无影针所致!” “暴雨无影针?”忽而听得紫霄所说,纪寒亦是凝眉向他问道。 “恩,暴雨无影针乃景家独门暗器,亦是江湖中三大暗器之一,只不过,这能制出暴雨无影针的景家早已跟前朝一同覆灭。” 又是前朝? 听得紫霄所说,纪寒已是再次转眸看向了桌上的那枚六菱暗器。 一个是前朝景家的独门暗器暴雨无影针,一个是东启国刺客所惯用的飞镖暗器。 风波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风波度乃是嶒州境外的一条官道吧。 在纪寒正在思付着这三者之间的联系时,冯哙的声音亦是再次响起。 “虽然老夫从未踏足过江湖,也对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不甚了解,但是老夫却知道,知道杀我儿郎将士,抢我运往举州军资的定乃江湖中人所为。” “所以,老夫听闻纪教主驾临乘州后,才冒昧相请,还请纪教主能助老夫一臂之力,肃清官道、追回军资,查出这批作恶之徒的身份,作为回报,老夫愿意无偿相助纪教主对抗将来所要在西海面临的一切大敌。” 听得冯哙所说,纪寒心中亦是忽然一震。 看来,这不单单是冯哙相请,还有陈匡的授意。 私自调军可是大罪,若无陈匡授意,冯哙怎敢向他做出如此保证。 伤已验毕,兵士们已将这六具尸体抬出城楼。 重新落座,纪寒习惯性的开始于桌上敲击手指,于敲指中,转眸看向杨冲、田慈二人。 “两位掌门皆乃当世用剑的高手,不知两位掌门可能看出那五人身上的剑伤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还有刀伤。” 听得纪寒所问,田慈亦是向他沉声说道:“五具尸体其身上所受刀伤、剑伤各有不同,应该并非出自同一使剑、使刀之人之手,但也不排除有高手精通数种剑法、刀术的可能。” “田掌门说的没错,这五人身上所受的每一道剑伤皆不相同,至于五人身上所受的刀伤,这刀伤在乍看之下确实要比剑伤更重,但实则却是最轻。” “实则最轻?此话怎讲?” 听得杨冲所说,一名年轻将领亦是皱眉向他询问道。 “还此话怎讲,连这点皮外伤都看不出来,也难怪你们要请我家教主相帮。” 第六百零二章 冯哙 裴虎可谓是说到了冯哙与两名将领的短板,他们所练的乃是军中、功夫,这军中、功夫只为杀敌,自不比江湖中的各种绝学精妙绝伦。 虽然能听出裴虎言语中的讽刺,但是这名年轻将领还是向裴虎谦逊说道:“还请这位侠士不吝赐教。” 非但言语上请教的真诚,便连眼神亦是饱含诚恳,这便让裴虎心中升出些许惭愧。 “赐教不敢!”重新看向这名年轻将领,裴虎看他的目光也多了些真挚。 “方才杨掌门说这五名将士身上所受的刀伤看似很重,但实则最轻,其实这个不难解释,看着最重,是因为这刀伤伤及的是他们的皮肉,刀入皮肉,皮肉翻开,这伤势自然看起来就很重了,若他们身上只有刀伤,那么我可以保证,他们并不会死,至少不会在三两日内死去。” 听得裴虎所说,冯哙亦是若有所思的向裴虎问道:“这位壮士是说,至他们于死地的实则是他们身上所受的剑伤?” “恩,你这将军倒也不笨。他们五人身上的剑伤看似最轻,但实则最重,我方才说过,刀伤皮肉,那么他们身上所受的剑伤,伤及的就是他们的经络。我方才将这五名将士身上所受的剑伤大致看了一下,这用剑之人的心肠当真歹毒,明明可以一剑毙命,但这用剑之人却故意划破他们身上各处重要经络,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活流血致死。” “混账!”听得裴虎所说,冯哙亦是豁然起身。 眸内有泪光闪烁,情绪也是激动非常。 看来,这名老将军平日里是极为爱护他的将士。 “那我哥呢?方才听这位少侠说我哥是被暴雨梨花针所杀,不知这位少侠能否告诉在下,我哥走的时候痛吗?” 听得所问,紫霄亦是抬眸看向两名年轻将领中稍为年轻一些的将领。 这名年轻将领看上去也就和他一般大的年纪,原来那位被暴雨无影针所杀的是他的哥哥。 虽想有心隐瞒,但在这位年轻将领满目的诚恳下,紫霄亦是用一种沉重的语气向他说道:“很痛,难以想象的痛,暴雨无影针,势急力猛,每一射出,穿皮透骨,别说是那位死去的将领,即便是我,在近距离下也无法躲过这暴雨无影针的威力,可以说,你哥在死前承受了一种世人所难以想象的疼痛。所幸,这种疼痛很短暂,一闪即逝。” 强忍着眸中的泪水,这位年轻将领在听得紫霄所说后,已是慌忙别过头去。 冯哙已经重新落座,紫霄四人的心情在一时间也很不好受。 “冯将军既然要小子帮忙,那么可有什么线索能够提供,总不能让小子我一头黑的去乱找吧。”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冯哙与其身后两名年轻将领亦是豁然看向纪寒。 “你……你答应了?”先前的痛楚之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尽是惊讶。 陈三德在信中确实提过要让纪寒来接手此事,但也说了,若纪寒不愿,让他莫要勉强于他。 毕竟连陈三德也在信中透露到此事可能所牵扯而出的势力必定极为庞大,并非是现在的纪寒能够应付与接下的。 “不然呢?”重新端起酒盏,纪寒亦是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向他回道。 “要不你在考虑考虑?”听得纪寒如此漫不经心的回答,冯哙亦是向他试探性的问道。 “考虑?”放下手中酒盏,纪寒亦是瞪大双眼向冯哙说道:“冯将军,你老这是激将法用多了吧,不用考虑,你老这单我接下了。” 激将法?听得纪寒所说,冯哙一双眼睛也是瞪的如铜铃般大。 他何时对这小子用激将法了,这家伙怎么连好话歹话都分不清楚? 虽然暗暗对纪寒鄙夷了一番,但冯哙心中却是对纪寒深感敬佩。 “你要老夫为你提供线索,这个恐怕老夫无能为力,于半月前老夫所派去运送军资的将士无一人生还。” “无一人生还?那这六名将士的尸体是如何被发现的?” “这里!自关下发现他们的尸体后,老夫便带着郭冯、江雷来了甫戎道。” 听得冯哙所回,纪寒亦开始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打起了桌面。 于敲打中,纪寒又问冯哙:“行程呢?运送军资的众位将士也是从甫戎道启程的?” “不是,是从嘉峪关。” “嘉峪关?据我所知,嘉峪关离甫戎道尚有一千多里的路程吧,自嘉峪关出,尸体却被送至甫戎道,冯将军,这中间共隔了多少时日。” “三日!” “三日?”听得冯哙所回,纪寒亦是将桌案上的碗筷、菜盘拨至一边。 指沾酒水,在冯哙、郭冯、江雷三人起初疑惑而后震惊之下,一幅简易的地形图赫然跃于桌面之上。 嘉峪关为始,风波度为终,在这两地之间,便是甫戎道与嶒州。 纪寒伸手指向桌上所画风波度,向冯哙问道:“听冯将军之前说,众位将士是在此处遭遇江湖高手所劫,敢问将军,你怎能确定他们定是在此处被劫。” 听得所问,冯哙亦是向纪寒回道:“在发现他们的尸体后,老夫便亲率骑兵一路搜索贼人下落,便是在风波度,老夫发现了其余将士的尸首,所以老夫确定,押运军资的将士们是在风波度遇害。” “原来如此,那打斗的痕迹呢?将军可在风波度发现众位将士与那些贼人的打斗痕迹?” “打斗痕迹?”听得纪寒所问,冯哙亦是突然沉默了下来。 当时他只顾悲愤并未去注意纪寒所说。如今突而听得纪寒提醒,他才幡然发现,他竟然忽略了一个这么重要的线索。 但见冯哙迟迟不回,纪寒亦是抬眸看向于他。 “能够理解,将军爱兵如子,突然看到将士们的尸体曝于荒郊野外,心中悲愤在所难免,没关系,小子去风波度亲自去查看一番便是,顺便在查查车马痕迹,相信应该会有些收获。” “只怕你便是亲自前去一趟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心中虽自责万千,但是冯哙还是向纪寒如泼冷水的说道。 第六百零三章 金刀门 “哦?将军为何这么说?” “因为下雨,那日在老夫从风波度赶回的途中便下起了大雨,这大雨整整下了一日一夜,既是真有什么车马、打斗的痕迹留下,怕是也早被这场大雨给浇没了。” 下雨? 听得冯哙所说,纪寒心中虽有些失望,但却并未表露于面。 重新看回桌上用酒水所画地形图,纪寒亦是再次敲打起了桌面。 “自嘉峪关出,尸体却被送至甫戎道,而且还是六具。其余将士们的尸体却是在风波度被发现。” 自言自语的说完此话,纪寒亦是抬眸看向冯哙说道:“冯将军,敢问在风波度发现的尸体,他们身上所受的伤与被送到甫戎道的五具尸体身上所受的伤可否相同?” “不同,被丢在风波度的将士们,他们身上刀伤是刀伤,剑伤是剑伤,基本都是一击毙命,只有被送到甫戎道的六位将士,他们……” 说到此处,冯哙已经没有再说下去了。 看来这位老将军是不愿再提起这件令他伤心的往事。 纪寒并未选择继续追问,而是等待这位老将军的心绪平复一些时,才继续向他问道:“冯将军,此次被劫的那批军资重要吗?之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或相同的劫案。” “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这批军资呢?与以往所向举州运送的军资相同吗?” 听得纪寒所问,冯哙亦是眯起了双眼。 “求人相助,当诚以待,实不相瞒,这次所向举州运送的军资与平日所向举州所运军资略有不同。” “略有不同?将军是说于半月前所向举州运送的这批军资对将军,对举州都极为重要是吗?” 迎向纪寒那一双彷若能洞悉世间一切的黑眸,冯哙亦是用一种无比凝重的语气向他回道:“不是极为,而是非常,那一批军资里藏有一张军械图,此军械图是专门针对西贞铁骑而绘。” “什么?” 听得冯哙所说,紫霄、杨冲四人亦是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你这老将军,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不亲自送往举州?” 听得裴虎这没大没小的责备,冯哙亦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专门针对西贞铁骑而绘的一张军械图,看来此图应该便是能破西贞铁骑的一种兵器或者军械了。 在紫霄四人正沉浸于这一惊天秘闻时,纪寒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桌案上共有两物,一物为暴雨无影针,一物为六菱飞镖暗器。 这第一物为前朝一武林宗门景家所有,一物为东启国所有。 这六菱飞镖虽说可以仿制,但是此物能出现在这次劫军资中,必然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在这六菱飞镖一事上,纪寒不能先下定论,先入为主。 “老将军,不知这军资中藏有军械图一事,军中都有哪些人知晓此事?” 看向问话的这位紫衣青年,冯哙亦是向紫霄沉声回道:“此图由我儿所绘,军中知晓之人不过寥寥,算上老夫,军中、共有五人知晓。” “哪五人?” “老夫、老夫身后两名副将,负责此次押送军资的郭湛,还有便是我儿冯瀛。这位少侠莫不是在怀疑什么?”冯哙已经猜出紫霄所问之意,在回答此话时,言语中也捎带了一丝微怒。 郭冯、江雷二人是他自战乱中收养的孤儿,郭湛又因押送此次军资而惨死,至于他的儿子冯瀛,此图便是冯瀛所绘,所以在军资被劫后,冯哙从未怀疑过此次军资被劫是为他人泄密。 虽未曾怀疑,但若说是巧合,这也未免太巧合。 长久以来第一次有歹人敢劫军资,而恰巧不巧所劫的还是最为重要的一次。 若非冯哙坚信他军中将领,他早便开始彻查郭冯、江雷二人了。 在紫霄向冯哙问出此话后,气氛亦是随之凝固。 纪寒知道紫霄并无恶意,他之所以会有如此一问当在情理之中。 军资第一次被劫,这一劫便劫走了最重要的军械图,便是纪寒之前也猜测过是军中有人泄密。 自被冯哙请到这里,再到了解了整个案情,如今摆在纪寒面前的无异于一座深藏于层层云雾之内的高山。 而这座隐于云雾中的高山,正在等待着纪寒踏入。 “冯将军,可否为我介绍介绍这蒲、乘、嶒三州。”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冯哙亦是向他询问道:“不知纪教主想要听哪方面的?” “江湖门派!” “江湖门派?” “恩,江湖门派,冯将军便为我讲讲这三州之地都有哪些江湖门派吧。” “好!据老夫所知,这三洲之地并无什么大的江湖门派,至少乘州、蒲州这二州并没什么江湖中人开宗立派。” 听得冯哙所说,纪寒亦是向他问道:“冯老将军的意思是说嶒州有?” “恩,嶒州有,但也不算是江湖门派,在嶒州首屈一指的便是金刀门,这金刀门乃武林世家,陛下起义时,金刀门曾跟随陛下左右披荆斩棘,后来陛下登基,自然少不了对金刀门的封赏,只是程云刀并不愿入朝做官,所以陛下便只能封了他一个可以不用入朝的武侯爵位。” “武侯?”听得此名,纪寒亦是忽然想到了霍燕燕,这霍燕燕的老爹不也是一位被陛下册封的武侯吗? “恩,这程武侯于十多年前便封刀了,自他封刀后,金刀门便少有插足江湖中事。纪教主别不会怀疑此次军械图被劫与金刀门有关吧,这个断断不会,老夫与程武侯虽多年未有来往,但也是曾一起杀敌的战友,他的品性,老夫还是知晓一二的。” “冯将军说笑了,本教主怎能怀疑开国功勋。除了金刀门,嶒州还有哪些江湖门派?” 听得纪寒所问,冯哙亦是偏头苦思。 瞧着冯哙那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纪寒知道这位冯将军怕是回答不上来了。 果然,正如纪寒心中所料,在一番苦想后,冯哙亦是向纪寒说道:“没有了,嶒州最有名望的便属金刀门,每年程武侯做寿,都会有大批江湖中人自四面八方赶来,前来为他祝寿。” 第六百零四章 须寅老人 冯哙向纪寒提起程武侯做寿一事,便是要突出他在江湖中的地位。 若真如冯哙所说,那么此事便不好办了。 纪寒最担心的便是这些劫军资的江湖中人是一批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高手,若他们劫了军资,一走了之,此案怕将成为一桩查无可查的悬案。 “将军,好像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忽而听得此话,纪寒于沉思中亦是豁然抬眸看向这名说话的将领。 非但是纪寒,便连冯哙亦是回身看向身后。 “江雷,你说还有一个?在嶒州?” “回将军,是在嶒州,但不在城内,在须寅山。” “须寅山?”听得江雷所说,冯哙亦是目露思索之色。 “老夫好像有些印象,这须寅山里确实住着一位江湖人,听说还是位隐士高人,此人好像并没开宗立派吧。” “将军说的是,这位须寅老人虽未创立门派,但他却有三个行走于江湖中的徒弟,而且这三个徒弟不但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身份还尤为显赫。” “赫赫有名、身份显赫?”听得江雷所说,纪寒亦是抬眉向他好奇问道。 “恩!”看向纪寒,江雷向他正色回道:“须寅老人的大徒弟名叫甄别,江湖人送白月剑,听说乃是沧州焕王麾下客卿,排名第二的高手。” 沧州焕王?一个久远的名字再次被提起,这也让纪寒不由想起了这位焕王。 自增港一战,陈焕暴露其武学后便消失匿迹。 他也因事务繁杂并没有专心去搜寻这位焕王殿下的下落。 “第二位呢?”心有波涛,面若平湖,纪寒不动声色的向江雷继续问道。 “这第二位,名为雷恒,江湖人送炙阳枪,只不过此人于三年前便退出了江湖,退出江湖后,此人便入身朝堂,现任举州三十六总军操练总使。” “三十六总军操练总使?”听得江雷所说,紫霄亦是发出一声惊呼。 “恩,据说这雷恒与谭焯将军一见如故,又加之谭焯将军见雷恒枪法了得,故而,才拜雷恒为三十六总军操练总使一职,让他留任军中教授兵士枪法。” 好家伙,这须寅老人三个徒弟中,一个在焕王身边做事,一个在举州总兵谭焯将军身边做事,那另一个呢?又会有什么显赫的身份? “那第三个呢?” 这一问,几乎是裴虎、紫霄四人异口同声而问。 “第三个?第三个并非我太武人士,而是敌国东启国昭明皇第七子东门亲王,东门敬一。” “东门敬一?”听得此名,纪寒亦是惊的豁然起身。 但见纪寒反应如此强烈,裴虎亦是紧忙向他问道:“教主莫非认得此人?” “不认得?”听得裴虎所问,纪寒亦是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不认得?教主既不认得,为何在听得这东门敬一的名字后,反应如此强烈?” 反应如此强烈?能他妈的不强烈吗? 虽然之前就隐约觉得他所穿越而来的这个时代与他前世里的世界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然而在听得这四字之名后,纪寒还是被雷到了。 在他那个时代,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名大多都是四字之名,即使有三字之名的,也是奇葩无比,更别说五个字的名字了。 什么佐佐木了、什么什么小次郎了,等等之类! “敌国亲王,为何这位须寅老人要教授一名敌国皇子武学?” 在纪寒正沉浸于这种荒诞的乱入之时,紫霄亦是于震惊中向江雷问道。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曾听说,须寅老人说过什么武学无境,不该拘泥于世俗偏见之类的话,想必他教授这位东门亲王武功便是因为这个吧。” 听得江雷所说,纪寒的心绪也是平静了下来。 看来这位住在须寅山上的须寅老人在思想上的觉悟很高啊,竟然能说出这种武学无境,不该拘泥于世俗偏见的境界之语。 冯哙已经将他所能提供的与纪寒所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告诉了纪寒。 下来,他最关心的还是纪寒要怎么来查此案? 距军资被劫,已经整整过去了十日,这十日里不是他没有去寻,而是根本无迹可寻。 好在他将那张军械图藏于一件皮甲的夹缝中,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贼人并未发现那件皮甲中所藏的玄机吧。 若是这张军械图当真被那批贼人发现,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武与西贞于川西已经僵持数年之久,这数年来已是耗费了太武大量的军资、粮饷。 太武初立不过二十三载,其国库又有多少余钱余粮? 再加之太武帝陈匡又不愿于百姓苛加赋税,这也导致如今的太武已是外强中干。 然,西贞铁骑其虽不擅攻城掠寨,但自其与太武军交手以来,从未在陆战上有过败绩。 陆上王!便是西贞铁骑为其军所起的名号。 倘若有天川西当真告破,这支西贞铁骑将会一路长驱直入,烧杀掠夺。 冯哙担心的不是这张军械图的丢失,他担心的乃是这张军械图会落入西贞手中。 “纪教主,此军械图关乎我太武与西贞一战之存亡,还望纪教主能够尽快寻到这批军资,既是不能寻回军械图,还请纪教主务必帮老夫寻到它的下落,老夫必须要确定这张军械图有无落入西贞人的手中。” “拜托了!” 起身,而后向纪寒五人一一拱手弯身。 “拜托诸位了!” 郭冯、江雷二将亦是向纪寒五人弯下了身子。 自军资被劫已经过了十日,这中间又下过一场大雨,纪寒虽知事态严重,但他心中也无完全把握能够寻到那些抢劫军资的江湖中人。 毫无半点可用的线索,甚至连抢劫军资的人数亦不知,更论他们逃向何处? 接下这桩差事,无异于、大海捞针! 若是擅长追踪之术的袁琅丫头在他身旁,他还尚有一些底气。 便是退而求其次的魏冉他们在也好啊! 毕竟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追踪查案。 第六百零五章 何真?何假 可是如今擅长查案的一个也不在身旁,只凭他们五人当真能办成冯哙所托吗? 在冯哙、江雷、郭冯三人的目送下,纪寒一行五人离开甫戎道。 明明是一道关隘,却起了一个道路的名字。 出了甫戎道,紫霄四人的脸色并不好看,在他们四人看来,冯哙所托付于他们的这件事情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虽然冯哙已经向他们吐露了这张军械图的重要性,但是,四人心中却无一丝把握能够追回或探得这张军械图的去向。 已经远远将身后那座关隘抛之于后,纪寒在四人的心事重重下寻了一片树荫并径直朝那片树荫走去。 走至树荫下,而后顺势往一颗大树上一靠,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紫霄四人说道:“怎么?这还没开始查呢,你们一个个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怎么这般垂头丧气。” 听得纪寒所说,裴虎亦是快步走至树荫下并向纪寒说道:“教主,这没法查啊,咱们又不是捕快,还有,这军械图都丢了十天了,鬼知道这图现在在哪?兴许人家劫了军资的当日便跑路了。” 裴虎说出了紫霄三人心中想说的话。 “没错,即便是要查,那位冯将军也没有给我们提供过一条可用的线索,这让我们何从去查?”田慈亦是跟着裴虎附和道。 裴虎、田慈二人都发表了各自的意见与看法,而紫霄、杨冲二人只是看着纪寒却不说话。 他们四人中,论稳重当属杨冲,论理智当属紫霄,至于裴虎、田慈二人身上的长处,纪寒至少到现在还未发现。 看向沉默中的紫霄,纪寒亦是向他问道:“紫兄,这案子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听得纪寒所问,紫霄亦是向他认真回道:“先前听冯将军说,过往押去举州的军资都未曾遇到过劫匪,而这次军资突然被劫,我认为这绝不是什么偶然。只是冯将军执着于他的说辞,坚信并非乃他军中之人泄密,这也间接掐断了我心中唯一一个疑点。” 心中赞许,但却不表于面。 在紫霄说完他心中对此案的看法后,纪寒亦是看向杨冲,并向他问道:“杨掌门呢?不知杨掌门对此案有何看法?” 听得纪寒所问,杨冲在沉思片刻后才抬眸向纪寒说道:“纪教主问我,那么杨某便说说杨某的一些拙见吧,杨某并不关心此案的本身,关心的只是那六具尸体与冯将军拿出的那两种暗器。” “哦?尸体与暗器?”杨冲所说,勾起纪寒一抹好奇。 “恩,便先说那六具尸体吧,虽说凶手杀人的手段残忍,但在我看来却是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这个词用的好,杨掌门,你继续。” 得到纪寒的赞许,杨冲亦是接着说道:“自那五具尸体身上的刀伤、剑伤来看,这出手的定是江湖高手无疑,既是高手,杀死几名兵士当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些高手在杀这些兵士时却用了最残忍的手段,就从此点来看,这劫军资一案,必不简单。” “再有,便是那名将领,还是之前所说,他们明明可以杀人劫货、扬长而去,但却偏偏送来了六具尸体,而其中一具尸体更是被早已在江湖绝迹的暴雨无影针所杀,若将此事放于江湖便是一种挑衅了。从这被送来的六具尸体来看,我想不通,想不通这些江湖中人的动机何在。” “下来便是那位冯将军所拿出的两枚暗器,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其中一枚暗器应是东启国武者常用的一种飞镖暗器,此暗器名叫苦海。这也是我所想不通的一点,杀人劫货并非什么光彩事,平常做此等买卖之人,想的是如何不在现场留下证据,可是这批江湖中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留下这两种暗器。” “杨掌门所言甚是,之前在看到冯将军拿出那两种暗器后,我也有此困扰。”向杨冲说完此话,田慈亦是转眸看向纪寒说道:“教主,我有一个猜测,不值当讲不当讲。” “猜测?”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向她快速回道;“田掌门但讲无妨。” “好,冯将军所拿上的这两种暗器,非平常江湖人能够认得,军中之人便更加认不得,也许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这六具尸体与两枚暗器不是送来给那位冯将军的,而是送来给教主您看的。” “给我看的?” 听得田慈这一大胆的猜测,莫说紫霄三人眼中一片惊骇,便是连纪寒也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恩,有一点杨掌门说的很对,在江湖中,若有高手杀了某一宗门的弟子,然后又将其宗门弟子的尸体丢到其宗门下,这于这家宗门而言便是一种挑衅,而杀人、送尸,再加留下证据,这在江湖中便不再是一种挑衅,而是一种挑战。所以我觉得,是有人在暗中挑战教主。” “挑战教主?”听得田慈所说,裴虎亦是瞪大一双如铜铃般的眼珠子向她说道:“田掌门,你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啊,先不说挑战这一回子事,咱便说教主,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那冯将军一定会求咱们教主来帮他查这个案子,还有,他们又怎么会提前知道咱们就一定会接下这档子事?即便他们这些人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他们又怎么知道咱们的动向?” 裴虎所问,句句都问到了点子上,便是连田慈亦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猜测是否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了。 便在田慈心中动摇她的大胆猜测时,紫霄忽而用一种凝重的声音向裴虎说道:“裴大哥,仅从我们自蒲州所闹出的动静来看,若有有心之人真想知道我们的动向,这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只是,我们身在其中,不得而知罢了。” 向裴虎说完此话,紫霄又转而看向纪寒,并用一种凝重的语气说道:“我觉得田掌门的猜测不无道理,此案处处透着诡异,我们当要小心应对。” 第六百零六章 远行嘉峪关 “没错,别忘了之前那名叫江雷的将领给我们提过的那个叫须寅老人的世外高人,也许这位高人并无什么问题,但是他的三个徒弟却各个大有来头,更巧的是,这位高人的第三位弟子恰巧便是东启国人,而在冯将军所拿出的那两枚暗器中,其中一枚便是东启国武者所常用的苦海。” “不止!”接过杨冲所说,纪寒继续补充道:“刀伤、剑伤、暗器伤,除过暴雨无影针外,你们可有在那五具尸体上看到苦海所留下的伤口?” “虽说江湖中人惯使刀剑,但是你们别忘了,在这嶒州地界也有惯使刀剑的大家,这惯使刀的乃是嶒州最有威望的金刀门,这惯使剑的便是那位须寅老人的大弟子,江湖人送白月剑的甄别。” 在紫霄四人正在消化纪寒所说时,纪寒又再次向四人爆了一大料。 “不瞒四位,那沧州焕王曾与我在增港大战了一场,那一战,虽说我是被人救了,但也逼得那位焕王暴露了他的武学。” “什么武学?”听得纪寒所说,紫霄四人亦是异口同声的向他问道。 “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自陈焕在增港暴露沸血神功后,他便放下藩王之位跑的不知所踪,方才江雷将军不也说了,这位白月剑甄别乃是焕王麾下第二高手。” “教主是说,此事与那位被教主逼跑的焕王有关?”听得纪寒所说,紫霄亦是以一种惊惧的口吻问道。 “或许吧,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这猜测也不是全无根据。” “根据何来?” “沼海一战,你们别忘了,沼海一战我们是在与谁一战!” “极乐教!”听得纪寒所说,紫霄四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回道。 “没错,再结合我之前所说的那位焕王,他与极乐教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再往深处想一些,假设,我们败于常禄山与阎娘子之手,你们觉得,仅凭他们那三万千蛊军便能攻破太武吗?不说太武,他们能不能攻破举州都是两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之所以进军是因为早已安排了接应的内应。” 听得纪寒所说,紫霄额头已是渗出冷汗。 而杨冲三人亦是目露担忧之色。 “教主,若当真如此,极乐教必不会善罢甘休,巨天岛虽然有阴左使、南依门主两位绝顶高手坐镇,但也无法抵挡得住极乐教的进犯。” “进犯?”听得杨冲所说,纪寒亦是向他再次问道:“杨掌门,西海唯外海乃我太武境海,内海、无尽海皆属于西怜国旧部,这有些旧部成了一方小国,有些旧部却占岛开宗立教,不知杨掌门可有想过这其中缘故?” 听得纪寒所问,杨冲亦是向他谦虚求教道:“还请教主指教。” “不敢说指教,只能说,最近一段时间,在这个问题上我想通了一些罢了。” 紫霄四人已是做洗耳恭听状。 “先说外海吧,既然外海已经归我太武所有,但是陛下却将外海划分给了江湖中人,这其中的深意,我可以用一句话便能概括陛下这一英明的决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外海驻兵,内海、无尽海必将团结一起,沆瀣一气。”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在纪寒向紫霄四人说出此话后,四人亦是各个目露惊醒之色。 原来如此,这个困扰于杨冲、田慈二人心中二十余年的疑惑如今终于被纪寒解开。 在陈匡将外海划给他们江湖中人时,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虽也困惑,但也因为有一名正言顺的安身立命之地而欣喜若狂。 外海被自太武而来的江湖人所占,其实力自然与内海、无尽海不可同日而语。 身旁住着一群于他们没有任何威胁的弱者,他们当然不会予以理会,但若是驻扎大军,其结果便会截然不同。 在杨冲、田慈二人正在心中暗骂陈匡的狡诈之时,纪寒又再次向他四人说道:“这人若安逸的久了,便会习惯于安逸,这次是我们在沼海大败了极乐教的千蛊军,并同时阻止了极乐教的野心,回到我之前所说的安逸二字,在无尽海与内海,并不是每一个宗门与教宗都有与极乐教一般的野心。” “我相信内海、无尽海的大多宗门、教宗都是乐于安于现状的,便是换做你们,若你们的宗门中突然冒出一个暗中兴风作浪的恶人,你们会怎么做?是受其连累被迫与其他宗门开战,还是阻止这名恶人继续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在杨冲四人的懵懂下,纪寒再次说道:“现在的极乐教,便是我方才举例中的那名恶人,放心吧,极乐教经此一败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的。除非它能整合西内海与无尽海所有势力听其号令,否则它必会受到这些势力的抵制。” 虽然心中还有些许担忧,但是比之之前已经淡了许多。 纪寒所说,可以归纳于一句话,这句话便是,极乐教动了西海同属利益的利益,所以它必会遭到同属利益的抵触与抵制。 但见杨冲、田慈二人眸中的担忧已是消除,纪寒亦是再次说道:“好了,现在咱们言归正传,来说说这个案子吧。” 退出脑海中的思绪,紫霄四人亦是各个一扫阴霾,信心倍增。 “紫霄兄!” 但听纪寒所唤,紫霄亦是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胸膛。 “方才紫霄兄说怀疑此案是冯哙将军军中内部有人泄密,那么便烦请紫霄兄与裴大哥去嘉峪关走上一遭吧,如今冯哙将军与其两名部将皆在甫戎道,我相信紫霄兄嘉峪关一行,必会有所收获。” “去嘉峪关?”听得纪寒所说,紫霄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因为我也相信紫霄兄所说,这世上哪里有这般巧事,若真有,也定当人为。” “好!”纪寒此话,令紫霄更加笃定心中之猜测。 虽然平日里的他在外人眼中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但是,这一次,他却在外人眼中露出了兴奋之色。 第六百零七章 扑朔?迷云 自从在蕲州码头结识纪寒,他的江湖路便变的精彩纷呈了起来。 到了现在,他竟然都开始查案了! 紫霄兴奋,裴虎比他还要兴奋。 这谁能想到,他一阶武夫不但参与了一场可以名留千史、以少胜多的大战,还做了替天行道,豪杀贪官污吏的快事,这刚揭穿了西贞国安插于乘州的细作,转身又开始查起一桩事关军机的大案。 精彩,这他妈的才是身为男儿该他妈有的人生! “裴大哥!”便在裴虎正在感慨于他的辉煌人生时,纪寒亦是向他正色说道:“你性格豪爽,说话豪迈,正好与紫霄兄的性格互补,此次你二人前去嘉峪关,需谨记,查案为次,安全为主。” 听得纪寒所说,裴虎心中亦是万分感动。 他虽不喜动脑,但并不表明他没脑子,此次去往嘉峪关,少不得要只身犯险,混入军营,再加之纪寒之前所说,此案可能还与一位藩王,若当真与这位藩王有关,那便也与极乐教拖不得干系。 极乐教的实力有多么庞大,身在西海的他自是比紫霄知晓。 “教主放心吧,我与紫霄兄弟一定会万分小心的。” “恩,十日为限,十日后,不管查没查到嘉峪关军中所藏的这位泄密者,我都要在这里见到你们。” “好,十日后见!” 二人向纪寒拜别后,便转身离去。 目送二人离开,纪寒亦是转眸看向杨冲。 “杨大哥,我们五人中,唯你行事最为稳重,有一事,我想拜托杨大哥。” 但见纪寒说的如此郑重,杨冲亦是向他正色问道:“教主尽管吩咐便是,杨冲定不负教主所托。” “好!那我便说了。之前杨大哥说那六具尸体身上所留的伤势令杨大哥你感到费解。” “对,没错,我之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从手段来看,这往关下送尸体更像是一种挑衅。” “恩,很好!”接着杨冲所说,纪寒继续向他与田慈说道:“其实在看到那五名将士的尸体时,当时我并没有过多去的怀疑与猜测,但是直到那名将领的尸体被抬来之后,我便已经升出了一些想法,只是当时碍于冯将军爱兵如子的心情,我并没有当面询问。” “那名将领的尸体?教主的意思是说,那名将领的尸体有问题?” “恩!”看向田慈,纪寒亦是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向她说道:“第一,这些被杀的军士中,唯有这名将领是死于暴雨无影针,既然他们有这等杀伤力如此之大的暗器,为何又只对这名将领使用?而且,还要将他射的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无一处安好。” “第二,为何只有那五名将士的身上会有刀剑伤,而其他的将士却是一击毙命,虽然冯将军并未让我们去看其他将士的尸体,但我相信,在这一点上冯将军说的乃是实情,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亲眼目睹者太多,他没有理由说谎。” “至于这第三,便是杨大哥之前所说的欲盖弥彰,他们在欲盖什么,又在弥彰什么?我觉得,这六具尸体的身份大有可疑。” “大有可疑?教主的意思是说,这六具尸体并非……”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向他失神问道。 “恩。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若要加深我心中的这个猜测,便需杨大哥去请一个人来。” “郭冯!”杨冲道出了纪寒要他所请之人的姓名。 “恩,之前冯将军说,那名殉职的将领是郭冯的哥哥。杨大哥,我需要你将此人请来,只他一人。” “好,我这便去办。”杨冲听懂了纪寒这言外之意。 他是要他将郭冯悄无声息的请来至此。 甫戎道是有兵士把守,但于杨冲而言,他若想悄无声息的将郭冯请来至此,还是能够办到的。 这段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于月升前,杨冲顺利将郭冯带到纪寒身旁。 瞧着在杨冲臂弯里一动不动的郭冯,纪寒不问,也知道杨冲定然是对这郭冯动了一些手段。 如拎小鸡一般的将郭冯拎在手中,田慈亦是快步走至郭冯身前,并在他身上一连点了两处穴位。 看到田慈的这个动作,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田掌门,你这是在为他解穴?”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田慈亦是偏头看向于他,并疑惑问道:“怎么,可是我这解穴的手法有错?” “没错、没错。没想到江湖中还真有点穴的功夫,我怎么在之前从未见到过?” “教主说笑了。”田慈虽然心中诧异于纪寒所说,但是她还是给予了纪寒最基本的尊重。 这点穴的功夫虽非每个江湖中人都会,但却绝非什么稀世罕见的功法。 于大多江湖中人而言,点穴不过末流尔,因为高手相搏,岂会给你点穴的机会?即使真不小心被对方点了穴道,也能于瞬息间冲开,不过便是要耗费一些内力罢了。 郭冯身上的穴道被田慈解开。 被解开穴道后,郭冯亦是突然瞪大双眼,满面怒容。 “纪教主?你这是何意?” 听着郭冯的怒斥,纪寒亦是向他正色说道:“郭将军,事出突然,冒犯之罪,还请见谅。” 但见纪寒说的如此郑重,郭冯亦是收起怒容。 “纪教主用这种方式请我来此,怕是心中有事却又于之前不好相问吧。” “确实是有要事相问郭将军。” “既如此,纪教主还是快问吧,我若离开的太久,难免会被发现。” “好!”但见这郭纪如此通晓他的苦心,纪寒亦是深吸一气。 “郭将军,我所问之事,还请郭将军最好先做个心理准备。” “不必了,纪教主但问无妨。” 小小年纪,说话却有大将之风! 紧盯郭冯那一双明澈的眼眸,纪寒亦是向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想问郭将军的是,郭湛将军被暴雨无影针射的面目全非,体无完肤,郭将军是如何分辨得出——” “纪教主!你是想问那被暴雨无影针所杀的是不是我哥吧!”打断纪寒所问,郭冯那一双本是清澈的眸子,立时如乌云滚滚一般。 第六百零八章 客栈?深意? “之前我也曾有过如纪教主一般的怀疑,或者说不愿去相信那便是我大哥的尸体,但是,那确实是我大哥。” 但听郭冯说的如此笃定,纪寒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不知这位将军可否告知,将军何以如此肯定那便是郭湛将军的遗体无疑。” 听得所问,郭冯亦是将目光转于杨冲身上。 “我自幼顽劣,有次爬树被蛇所困,大哥为了救我,不慎从树上跌落,因头部着地故就此留下疤痕,我便是因此这个而确定那是大哥的尸体。” “原来如此!”听得郭冯所回,杨冲亦是目露恍然之色。 头部留有疤痕?对于郭冯的这个回答,纪寒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怀疑郭湛的尸体有疑,可是郭冯却拿出了一个有利的证据推翻了他的猜测。 难道真的是他在这件事情上想多了?郭湛的尸体并不能成为军械图被劫一案的突破口,若真是如此,冯哙托付于他的这个重任怕是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与棘手。 “纪教主!”便在纪寒沉默时,郭冯突然向他说道:“我知此案难查,但此案牵扯我太武川西军与西贞一战之存亡,纪教主之前屡破奇案,我相信纪教主此次亦定能查出杀我大哥与众位将士的凶手。并追回军械图。” 这是纪寒第二次听到存亡这一词,第一次是自冯哙口中说出,这第二次便是此刻。 “郭将军!”带着一种前所有未的凝重,纪寒向郭冯沉声问道:“敢问郭将军,不知将军为何会说此案会牵扯到我太武川西军与西贞国一战的存亡?” 听得纪寒所问,郭冯在犹豫半刻后才开口说道:“东启、北狄、西贞三国对我太武垂涎已久,如今西贞国大汗突然垂危,其长子祯术虎继位,朝廷一致认为,此乃攻打西贞的天赐良机,并命郭纪将军于秋时出兵,若此战我太武胜,必将震慑东启、北狄二国。” 西贞国大汗垂危?秋时出兵攻打西贞? 原来此案背后竟然还参杂着这样一个背景? 该问的已经问了,在郭冯表达去意后,纪寒三人亦是目送他离去。 今夜月明星稀,深云浓密。 纪寒的心情亦如这夜空中的浓云一般深沉。 “教主!”但见纪寒愁眉紧锁,杨冲亦是向他轻声说道:“冯将军拜托教主所查的这桩案子,恐怕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没错。”接过杨冲所说,田慈亦是用一种凝重的口吻再次说道:“军械图被劫,又送来六具尸体,而后又留下两枚出处如此明显的暗器,这看似是要栽赃,但却又似挑衅,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些贼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彷如醍醐灌顶一般,在田慈说完此话后,纪寒那本是凝重的神色忽而舒展开来。 “他们想要借此来迷惑我们,或者说他们想要借此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力。” 向杨冲二人突然说出此话后,纪寒亦是抬眸看向前方。 前方便是甫戎道的方向! 但见纪寒看向前方,杨冲、田慈二人亦是跟随纪寒的视线一同望向那一条被夜色所吞没的官道。 官道两旁树木成荫,偶有夜虫于林中发出一声声鸣叫。 杨冲二人不知纪寒在看什么,正当二人要询问纪寒时,纪寒却是忽而转眸看向他二人。 “杨大哥,劳烦你留在此地暗中保护冯将军。” “暗中保护冯将军?”忽而听得纪寒所说,杨冲亦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纪寒所说。 “恩,暗中保护也是监视,此乃非常时期,我们不能轻信于他们三人任何一人所说。” “好,杨冲定当完成教主所交予的任务。” 但见杨冲也有了任务,田慈亦是紧忙向纪寒问道:“那教主,我呢?” “你?”看向田慈,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她说道:“田掌门与我一同去查案。” “查案?” “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军资到底是在哪里被劫,只要我们找到军资被劫的地方,指不定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紫霄、裴虎二人前往嘉峪关,杨冲留在此地暗中保护冯哙。 在杨冲的目送下,纪寒、田慈二人已经上路。 长夜漫漫,官道悠长,田慈并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去寻找那一事发之地,她只是跟着纪寒一路前行。 这一路跟着跟着,她竟然发现,纪寒要去的地方竟是乘州。 “教主!我们可是要回乘州?”田慈百般不解只能询问。 “恩,回乘州。” “回乘州作甚?” “找间客栈休息。” 听得纪寒所回,田慈更加不解了,不是说要去寻找军资被劫的事发地吗?教主怎么又改变了主意回乘州城住店了? 乘州城城门紧闭,二人自然不能从城门进入。 两道身影于夜色中翻入城内。 田慈本以为纪寒重回乘州城必有深意,却没成想,纪寒还真的去找客栈了。 进了一家客栈,选了两间上房,当然这开房的钱是由田慈所掏。 心中虽有万般疑惑,但是田慈只能跟着纪寒一同住进了客房。 这还没来得及将佩剑放在桌案上,敲门声便响起了。 在田慈满目的疑惑下,一道声音忽而在门外响起。 “这位客官,可需要用膳?”隔着房门,一名小厮向田慈轻声询问道。 “不用了!” 听得屋内女房客所回,这名小厮亦是悻悻离去。 便在这名小厮方一离去时,门外走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于她房门前停下后,紧接着便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听得这敲门声,田慈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耐与生气。 她心中生的不是这名小厮敲门的气,而是纪寒。 说好了二人一同前去查案的,可谁知纪寒竟然将她带回乘州。 而带回乘州的原因却是住店,这——教主也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吧。 虽然直觉告诉于她,纪寒此做必有深意,可是她实时想不出这深意何来? “说了,我不用膳,再敲小心我将你的狗腿打断。”将佩剑放下,田慈亦是语出不耐的对着门外呵斥道。 “田掌门真是好大的脾气啊,究竟是何人惹了田掌门?”门被自外推开,纪寒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站在门内向田慈问道。 第六百零九章 无关 “教主?”但见是纪寒,田慈亦是连忙收起脸上的不耐与微怒。 站在门内却不进入,在田慈满目的疑惑下,纪寒亦是再次向她说道:“走吧,今夜我若不给田掌门一个解释,田掌门怕是难以入睡了。” 向田慈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当先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拿起桌案上的佩剑,田慈亦是快步跟上纪寒。 下了楼阶,行出客栈,纪寒径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乘州城防被吴海所率的节度军所暂时接管,这一路行去,田慈亦是看到了许多于街上巡防的军士。 纪寒所要去的是巡抚府,当吴海听得一名士卒说纪寒有事要寻他时,吴海亦是紧忙自巡抚府走出。 看着这位一身甲胄的年轻将领,纪寒亦是开门见山的向他说道:“吴将军,深夜打扰,是因我想见一见朱詹,还请吴将军让我见他一面。” 听得纪寒所说,吴海只是迟疑片刻,便向纪寒做出了一个相请的动作。 朱詹并未被关在牢狱,而是被吴海关在巡抚府的一间偏房内。 将纪寒、田慈二人引至囚禁朱詹的偏房,吴海亦是向纪寒说道:“人在里面。” “好!多谢!” “不用,纪教主可来的真巧,若是等到明日,本将军便是有心想给教主你寻个方便,怕是也有心无力。” “哦?”听得吴海此话,纪寒亦是向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吴将军明日可是要差人将他押解回京?” “恩,如此重犯,当要早一日交给圣上才不算渎职。” 向纪寒丢下此话,吴海亦是看向两名守卫说道:“将门打开。” “诺!” 门锁被一名军士打开,吴海亦是当先推开房门,并再次向纪寒做出了一个相请的姿势。 手铐、脚镣一应俱全,披头散发的朱詹依着床榻蹲坐地上。 但听有人进入房内,朱詹也未抬头去看着进入的究竟是何人。 房门再次被两名守卫阖上,进入偏房后,纪寒亦是径直朝着一张方椅走去。 房内并未点烛,只有几缕月光渗入。 依在床榻的朱詹未有说话,坐在方椅上的纪寒也未有说话。 房内针落可闻,站在纪寒身后的田慈亦是倍感困惑。 当纪寒带她一路向着巡抚府走去时,她便猜到了纪寒再回乘州城便是要见那位西贞国的细作。 虽然猜到,但却猜不出纪寒为何要见这位西贞国的细作。 这现在见也见了,正当她期待着纪寒究竟要问这名细作什么问题的时候,纪寒却突然没了言语。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 在一番长久的沉寂后,纪寒用一种唏嘘的口吻突然向朱詹说道。 “在你看来,你并无错,在我看来,你落入我们手中,我们也没有错,错的只是立场,你我立场不同,所做之事在各自心中便也不分对错。” 田慈相信朱詹一定听到了纪寒所说,但是朱詹却仍是一动不动。 而在纪寒向朱詹说出上述一番话后,便再次沉默了下来。 于一阵长久的沉默后,纪寒又再次向朱詹说道:“有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大汗垂危,由祯术虎继承了你们西贞的大统。” “你说什么?” 本是一动不动的朱詹在听得纪寒此话后,终于动了。 他抬眸,而后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发丝,并用一种惊骇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迎着朱詹那一双炙热中透着震惊的双眸,纪寒亦是一字一句的向他再次确认道:“我说,你们的大汉垂危,由祯术虎继承了你西贞国的大统。” “祯术虎?怎么是他?” 朱詹并没有怀疑纪寒所说,因为在这件事情上纪寒根本没有理由去欺骗他这一个阶下之囚。 “怎么?听到祯术虎这个名字你很震惊?难道说,在你心中,继承你西贞国大统的不应该是他吗?” 听得纪寒所问,朱詹亦是立刻噤口不言。 但见朱詹如此姿态,纪寒亦是向他说道:“你放心,我并不关心你西贞国是由何人继承大统,我来此是想在你死前告诉你一个消息,好让你死的瞑目一些。” “什么消息?”听得纪寒此话,朱詹亦是寒声问道。 “新皇登基,臣心不稳,我太武觉得这是一个攻打你西贞的天赐良机,我朝圣上已经决定,于秋时率倾国之军攻打西贞。” “攻打我西贞?哈哈!”听得纪寒所说,朱詹忽而扬声大笑。 “我西贞铁骑所向睥睨,就凭你们太武也想战胜我西贞铁骑,你们太武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是不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你怕是见不到了,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得向你纠正一下,这世上并无什么所向睥睨的军队,你西贞铁骑之所以能战无不胜,那只是因为,你们生在草原、擅长马术而已,但论、攻城掠寨,你自己说,你们西贞铁骑有那个本事吗?若有,川西早便被你们西贞铁骑踏破了不是?” 不待朱詹反驳,纪寒继续向他说道:“我太武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能人异士如江海滔滔不绝,你西贞兵种单一,我太武已经有能人异士寻到了战胜你西贞铁骑的办法,你以为,我方才与你说的当真是什么白日做梦的话?除你西贞外,还有东启、北狄二国对我太武虎视眈眈,你以为我朝圣上会如此昏庸,举全太武之军去打一场毫无把握的大仗?” “朱詹,你若这么想便错了。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才会说,天如井口般小,这么些年以来,你西贞自持骑兵睥睨,不正如这只井底之蛙一般吗?” 其言语之可恶,令得朱詹怒不可歇,但是他却发现他竟然无力反驳。 胸口起伏,面红耳赤。 朱詹紧盯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并沉声向他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还有,你们当真想出了对付我西贞铁骑的方法?” 起身,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在朱詹灼灼的目光之下,纪寒回身看向田慈说道:“走吧!与他无关。” 第六百一十章 嶒州道 与他无关? 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更加疑惑。 于一名敌国细作说这些,算是泄露军机吗? 守在门外的两名守卫已经为纪寒打开了房门,在纪寒一只脚已经迈出房门时,却又突而收了回来。 吴海便站在门外,此刻的他已是面色阴沉,这间偏房并不隔音,纪寒在与朱詹对话时,也并未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方才纪寒与朱詹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纪寒向朱詹所说,已经算得上是泄露军机了,然而这还不是令他最困惑的,令他真正感到困惑的是冯节度使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军情告诉一名江湖中人。 虽说此人也曾任职于朝堂,但听冯节度使说,此人因私交绿林,已被圣上罢免了其绳州巡抚一职。 既然他已非朝堂中人,那么冯节度使为何要告诉他此等军国要事。 莫非是? 想到此处,吴海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 收回脚步,而后回身看向那正在紧盯于他的朱詹。 “对了,你们还有内应吧,若没有,你一定会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只怪我与吴将军当时太急,若是我们故意放走几名重要的细作,然后再一路跟踪,想必,我们收获的会更多一些,不过也没关系,你的那些同伴一个也别想在我太武继续潜伏,因为我会一个个的把他们都给揪出来。” 向朱詹说完此话,纪寒亦是迈门而出。 浑身如坠冰窟一般,令得朱詹通体彻寒。 他想开口大骂,但是他却不能,因为只要他一开口,便做事了纪寒所说。 房门已被两名守卫阖上,吴海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问道:“纪教主,你方才说,他们还有同伙?” “有!” “何以见得?” “敢问吴将军,我们是在何处发现了那些西贞细作?”纪寒不正面回答,而是向吴海反问道。 “山下所撞见。”听得纪寒所问,吴海亦是正色回道。 “恩,山下撞见,这也怪我,当时并未往深处去想。一批潜入我太武的西贞细作,在暴露之后却选择了逃跑,若他们没有新的去处,吴将军以为他们会跑吗?而且是在我们杀了他们很多同胞的情况之下选择逃跑。” “就因为这个纪教主便说他们还有同伙?这个理由是否牵强了一些?” “不牵强!吴将军,别忘了我们又是在何处遇见里面这位朱大人的,他将全城的百姓都聚集于法场,不就是为了给那些西贞细作争取到更多的时间逃跑吗?若他们没有可去之地,岂会眼睁睁的看着跟他们远赴他乡的同胞们一个个的死去。” 向吴海说完此话,纪寒已是回身看向那一扇上锁的房门。 看着房门,而后用一种唏嘘的口吻说道:“其实他成功了,只是时运不待。” 亲自将纪寒二人送出巡抚府,在纪寒将要离去时,吴海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问道:“敢问纪教主,我家将军是否将军资被劫一事托付给了教主。” “恩!确实如此,不知吴将军可有什么线索提供?” 听得纪寒所问,吴海亦是微微一怔。 “纪教主说笑了,我奉将军所命,一直驻军于山中,怕是无法给纪教主提供什么线索。” 对于吴海的这个回答说不上失望,也说不上不失望。 街上依然有军士巡逻,在回客栈的路上,田慈亦是忍不住的向纪寒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教主方才说与他无关指的是什么?” 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看向于她:“查案如剥丝抽茧。而且这桩案子所牵连出的背景也甚是复杂,我们手上本就没有一条可用的线索,我也只能先一一排除了。” “一一排除?” “恩,见朱詹,便是为了确认这桩案子是否与他有关,或者说他知道一些什么消息,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并不知道军资与军械图被劫一事。” “还有一事,也很蹊跷,不知田掌门注意到没有。” “哪一件事?”偏头看向纪寒,田慈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冯将军的另一名副将江雷,他看似在向我们介绍那位住在须寅山的隐士高人,而在他介绍那位隐士高人时,却又提到了他的三位徒弟,而这三位徒弟中除过那名在举州任操练总使的雷恒外,另外两位都与这桩案子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一个是焕王手下的高手,一个是东启国的亲王,而冯将军给我们所看的这两枚暗器正巧与这两位的身份有关,这便是我说的蹊跷。” 但见田慈目露惊容,纪寒亦是向她再次说道:“总之,不管此案的背后有多复杂,这桩案子才是本身,只要我们死追着这件案子不放,便一定会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浮上水面。” 回到客栈,纪寒对田慈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因为过了今夜,他们或许便与客栈无缘了。 翌日,天微亮,两道身影便出现于官道之上。 甫戎道距嘉峪关千里之遥,而郭湛等六人的尸体却被送至甫戎道下。 冯哙曾说,自郭湛带军士自嘉峪关启程,三日后,郭湛与五名将士的尸体出现在甫戎道下,而其他将士的尸体却出现于风波度。 风波度距甫戎道便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也要一日一夜的时间才能赶到。 而嘉峪关到风波度却需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四日才或可赶到。 郭湛将军因为押送军资,其军必然不会骑马。 三日! 纪寒紧紧抓住冯哙所提的三日这一重要讯息,开始推演郭湛一行遇害的大致地点。 自嘉峪关出,要想到达举州,必经嶒州,而按照郭湛一行军士的步速来推断,纪寒猜测,这批军资有极大的可能是在通向嶒州的官道被劫。 所以,纪寒将路线锁定嶒州通向嘉峪关的官道。 二人为了节省时间,一路用轻功赶路,于晌午时,纪寒、田慈二人已是站在嶒州城的官道之上。 此是南方,天气虽不比北方夏天的炎热,但这一路用轻功赶路,也是让纪寒身上所穿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 第六百一十一章 车阳郡 纪寒绕是如此,更论田慈。 烈日高照,嶒州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沿官道一路南下,纪寒着重查探的不是道路,而是道路两旁。 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偶有三两行人自纪寒二人身边经过。 再行一段路程便是嶒州车阳郡,纪寒瞧了瞧自己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而后又瞧了瞧田慈额头的汗水。 自鸡鸣赶路直到现在,他们二人中途甚至连休息都未曾有过。 临近车阳郡,官道上的行人亦是多了起来。 烈阳虽未下山,但天边已现晚霞。 偶有凉风扑面,吹在身上甚是舒爽。 下地耕农的农夫们扛着锄头,三两成群的开始入城,伴着这些农夫的还有行商的商贾与普通百姓。 四名城守站在城门下例行着日日重复的差事,瞧着他们那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不难看出,他们只是在敷衍着自己的本职。 敷衍到以至于纪寒、田慈这两个外地人入城,这四名城守都不带正眼瞧上他二人一眼的,甚至于连询问都懒得一问。 一名身穿甲胄的军士在一名老孺的纠缠下正在向着城门走来。 这名军士的脚程很快,老孺只得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这名军士的脚步。 “大致,你就不能再帮你哥想想办法?” “想什么想?我说娘,你就别给我惹麻烦了成不。” “麻烦?你咋能说这是麻烦,要没你哥,你能有今日?现在你是过的好了,可你哥呢?你哥他一大家子就指望你哥一人,你是他弟,你不想办法救他,指望谁救?” “那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听得家中母亲如此说他,这名军士亦是转眸看向这名老孺怒声说道。 老孺听得其儿如此说话,亦是如撒泼般的噗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 一边坐在地上,嘴里还一边咒骂着这名军士,她养了一个白眼狼,对他亲哥见死不救之类的话。 城门下的这一场闹剧吸引了众多准备回家的百姓。 百姓们将这一对儿娘围在其中,听着、看着这名老孺在地上对其儿撒泼骂街。 被一众百姓围着看戏,这名军士的脸色亦是涨的通红。 他想要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老母,但是在他每次将手伸来时,老孺都会将他的手打掉。 看着家中老母如此在街上撒泼胡闹,这名军士亦是向她愤声说道:“成,你不起来是不,行,那你就搁这儿使尽的闹,看能不能把你儿子给闹出来。” 向老孺丢下此话,这名军士亦是拨开人群,快速向城门走去。 那守城的四名城守但见这名军士走来,亦是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走至四名城守前,这名军士亦是向他四人说道:“你们回去吧,到点了。” 听得这名军士所说,四名城守中,有三名亦是拍了拍这名军士的肩膀,而后摇头离去。 待到这三名城守离去,那剩下的一名长相看起来有些青涩的城守亦是向这名军士小心问道:“大致哥,大娘在这闹真没事?” “能有啥事?让她闹去,闹累了,她自然就会回去。” 听得张大致此话,王小吉亦是垫着脚尖瞅了瞅那仍是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张大娘一眼。 哎!这都是个什么事,那张大娘也是,有什么事不能关起家门来说,非要在这大街上缠着大致哥撒泼,再怎么说,大致哥也是公差,张大娘总是这般缠着大致哥闹腾,这可对大致哥的名声不好。 便在王小吉心中对张大致抱不平时,张大致亦是对他说道:“小吉,你快回去吧,若是再晚了,黄老头的葱油饼可就卖完了,你要不带葱油饼回去,你娘可又不得吃饭了。” “恩!”听到张大致所说,王小吉亦是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便在王小吉正要离去时,身后又突然传来张大致的声音。 “还有钱么?” 听得这身后传来之话,王小吉亦是忽而停下脚步。 “大致哥,我还有。上个月的月银还余着呢。”回话,却不转身,因为他怕张大致看破他的谎话。 “余什么余,拿着。” 一道身影突然闯入他面前,而后他便觉得手上一沉。 “买了葱油饼去你嫂子那一趟,这个败家娘们也不知道是咋想的,竟一下割了五斤的肉,这大热天的谁能吃的完?你嫂子让我跟你说一声,她把肉都卤好了,让你过去给分担一些。” 瞧着手中的碎银,听着张大致的这番话,王小吉感觉眼睛里湿湿的。 自打他爹去世,他娘得病,一直都是张大致在接济他,若没张大致,他家的日子早便过不下去了。 虽是几粒碎银,但在王小吉手里却重如千斤。 这重的不是几粒碎银,而是这份恩情。 目送王小吉离去,张大致又重新看回他那位仍坐在地上的老母。 百姓们都已散去,唯有两人仍站在他家中老母的不远处。 这两人的衣衫上虽有些风尘,但是这二人的仪表却是不凡。 那一名一身墨衣的青年,其双眸虽不炯炯有神,但却深邃的彷如那黑夜里的夜空一般,让人望不到尽头。 站在这名墨衣青年身旁的女子,看其年龄应该三十余岁左右,也是生的如花般明媚动人,犹是那一身的气质,颇有江湖侠女的风姿。 青年腰别一根六棱锏,女子手握一柄三尺青锋。 看其二人的装扮应是江湖中人。 这车阳郡虽非什么大郡,但也偶有江湖中人经过歇脚,所以张大致并未将这二人放在心上。 但见其母还坐在地上,张大致亦是于皱眉中快步走至其母身旁。 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张大致亦是向她无奈说道:“娘,你先回去成不,我寻个时间问问大人,看我哥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听得张大致此话,这名坐在地上的老孺亦是突的一下自地上跳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你哥都被关了五日了,指不定在里面受什么苦,我不管,咱家里就你一个当差的,他又是你哥,你必须得管他,你若不管,我天天来这闹。” 第六百一十二章 数落 当差? 听得其母此话,张大致亦是只能在心中苦笑。 在百姓眼中他这一个守城的城守可能是个吃皇粮,芝麻绿豆的小官,但在那些大人们的眼中,他这一个小小城守屁都不是,就他这城守,连衙门里的衙差都能对他吆五喝六,更何况是能在郡太爷的面前说得上话? 其实他心中也很纳闷,按说,这虚报假案的罪名并不大,最多就是轰出公堂,然后再罚些银子作罢,可是他哥却是当场被郡太爷给扣了下来。 此事他方一听闻,便紧忙去找了在郡太爷身前身边做事的洪师爷,洪师爷告诉他,郡太爷只是关他哥个几天便会放了,毕竟,这一次郡太爷也算是劳师动众的派了全车阳郡的捕快前去现场查探。 这一看,什么也没有看着,郡太爷心中便自然生气了。 既然洪师爷都只是说,关他大哥只是为了略施惩戒,张大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于城门下的这场闹剧,纪寒亦只是因为好奇才驻足多看了两眼。 虽然张大致与他娘亲的对话他听到了,但是令纪寒感到此事有趣的不是城门下的这一场闹剧,而是那个任其家中老母坐在地上撒泼的城卫兵。 虽然未有听到张大致与王小吉在城下的对话,但是纪寒却看到了张大致在城门下给王小吉塞钱的那一幕。 一个塞钱,一个感激,这名城卫兵应该不是那种不孝敬父母的不孝子。 因为一个对朋友都能仗义相助之人,岂会不孝? 方才听得那位老孺说,是要她这个儿子去救他的另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却说这是在给他找麻烦? 看来此事,颇有内情啊! 但见纪寒站着仍是一动不动,田慈亦是向他小声说道:“教主可是想要教训那不敬父母的城守一番?这个不劳教主动手,我去便可。” 自从跟随纪寒惩奸除恶以来,不知不觉中田慈心中亦升出了一颗侠义之心。 但见这名城守如此对待其生他养他的老母亲,田慈心中亦是憋着一股子怒气。 如今又见得纪寒驻足不前,便以为教主升出了与她一般的心思。 “非也!”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自张大致的身上收回目光。 目送着那位方才坐在地上撒泼的老孺离去,纪寒亦是盯着这名老孺的背影说道:“我倒是觉得是这老孺有些无理取闹。” 向田慈丢下此话,也不管田慈听了此话会有什么想法,纪寒亦是当先迈步离去。 站在城门下的张大致目送着这两名江湖中人离去的背影亦是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一种错觉,他总觉得那名江湖青年方才一直在看他。 车阳郡是一方小郡,此郡只有两条街,一街名为前街,一街名为后街。 前街繁华,茶楼、布店、酒馆、客栈等,都集于前街,而后街则是盖满了房舍。 进入车阳郡,纪寒便是为了采买衣衫与填饱肚子。 行至一家布店门口,一股令人闻得便食欲大振的葱油香亦是扑鼻而来。 纪寒食欲大振,田慈虽有所矜持,但也抵不过这满满的葱油香气。 两人互望一眼,皆从彼此眸中读懂了彼此的食欲。 一路寻着十里飘香的葱花香,纪寒二人亦是看到了一家摆在街上的小摊。 都说世间美食出弄堂,只闻这香气腾腾的葱花香,便能知道这葱油饼有多好吃。 摊饼的是一对老人,这一对老人虽银发苍苍,但摊饼的动作却是麻利非常。 百姓们排了长队,纪寒二人亦是向着这一长队走来。 走至长队前,纪寒亦是忽而停下了脚步。 但见纪寒驻足不前,田慈亦是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跟随纪寒的目光看去,田慈发现纪寒正在看一人,此人便是方才在城下守门的一名城卫兵。 王小吉眸中的泪痕还未散去,此刻他正一边垫着脚尖,一边紧瞅着卖葱油饼的小摊。 “黄老头,您别只顾低头卖饼啊,可千万要记得给我娘留两个,我娘没你这葱油饼,都吃不下饭。” “知道,知道,你个小吉子急个什么,老头子我给你娘留着呢。” 听得后面所喊,黄老头亦是连头也不抬的向这道声音回道。 “这不是怕您老给忘了嘛。” “忘不了,老头子我还没走到啥也记不得那一步呢。” 排队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朴实的笑声,听得这朴实的笑声,王小吉亦是羞涩了起来。 终于轮到王小吉了,待得黄老头将两张溢满葱油的纸包递给王小吉,便也开始在乡亲们的抱怨声中开始收摊。 “哎,年纪大了做不了那么多了,你们若想吃上这一口,明儿可要来早些。” 听得黄老头此话,这些排队的乡亲们虽有抱怨,但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车阳郡的乡亲们谁不知道,这黄老头在这里卖葱油饼根本就不是为了赚他们那几个铜板,而是为了让他们能吃到他老黄家祖传的葱油饼。 乡亲们一哄而散,这一对老人亦是在夕阳下推着车子回家。 “卖完了?”田慈盯着这对老人的背影,亦是用一种抱怨的语气说道。 这食欲已被勾起,可是奈何还没轮到她,人家就已经收摊。 这事,搁在谁心里能好受得了? 转眸看向纪寒,但见纪寒仍在看着那一名城卫的背影。 “教主可是觉得此人有什么问题?” 忽而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向她回道:“不是,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好奇?”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 “恩,走,反正时间还早,咱们跟着他去看看。” 田慈想不明白,纪寒为何会对一名城卫升起好奇之心,但见纪寒已经迈动脚步,她也唯有跟上。 将葱油饼跟捂宝贝般的捂在胸口,王小吉亦是快步的朝着张大致的家门走去。 临近张大致家,一名老孺亦是忽而自一条小巷中快步走出。 这名老孺方与王小吉打了一个照面,然后就劈头盖脸的便对王小吉数落了一通。 第六百一十三章 惶恐 “怎么着,又来我儿家里提东拿西?也不知道你们娘俩给我家大致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大致才是你娘的亲儿呢。” “放着他亲哥不管,对你这小崽子倒是上心的紧,王小吉你自己说,自打你娘生病,我家大致给你家贴了多少银子?” “张大娘……”面对老孺的数落,王小吉亦只能含着委屈受着。 大致哥对他比对亲人还亲,他怎能冒犯大致哥的娘亲。 但见王小吉低头不语,张大致的娘亲亦是再次向他说道:“你大勇哥的事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爹以前曾在郡太爷手下做过事,现在我这老婆子是指望不上你大致哥救我家大勇了,倒是你,你受了我家大致这么些年的好处,如今我家大勇落难,你也算他半个弟弟,大勇这事,你今日便给大娘个话,你管还是不管。” 听得张大致娘亲所说,王小吉亦是连忙说道:“管,我当然管,只是,我……” “只是什么?”伸手打断王小吉,张大致娘亲再次向他说道:“你去求郡太爷,你去求,比我家大致去求有用,今个你若答应了,大娘以后再也不管你和我家大致的事。等你大勇哥被放出来了,你大勇哥也会记你的情。” 让他去求郡太爷?王小吉既是再后知后觉,如今也终于看出来了,原来这不是他正巧碰见张大娘,而是张大娘便是在这里等他。 关于大勇哥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些,听说是大勇哥有次走夜路时撞见了一宗天大的杀人案,平日里,这大勇哥便是个游手好闲之徒,银子花没了就管老娘要,老娘这边要完了,转头又去找大致哥要。 若不是大致哥的娘家颇有些钱财,大致哥怎能受得住他这位哥哥三番五次的祸祸。 如今大勇哥报官不成,反被郡太爷给关了起来。 罪名是,大勇哥谎报假案,愚弄官差,说是要关起来惩戒几日。 这才关了不过五日,大勇哥的娘亲便等不住了,先前在城门口发生的那一幕,自昨日开始,大勇哥的娘亲便开始这般闹了。 前方传来开门声,一位打扮穿着都尽显富贵的妇人自门内走了出来。 依在门上,瞧着站在自家门口不远处的大致娘亲与王小吉。 “我道是谁在门外叽叽喳喳,原来是娘来了。” 忽而听得张氏此话,大致娘亲心中有火,却又不敢对着自家这位媳妇发作。 “哼!”对着王小吉冷哼一声,大致娘亲亦是向王小吉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别忘了你答应大娘的事。” 但见大致娘亲离去,张氏亦是连忙招呼王小吉跟她进来。 待得王小吉自张氏家门走出时,其手中便提着一吊子卤好的大肉。 在王小吉走出这条巷子时,纪寒二人亦是自一处拐角走出。 田慈十分不解,为何纪寒要跟踪一位一看就没点子男人骨气的小城守。 难道是因为教主喜欢看这百姓们的家长里短不成? 是不是喜欢看百姓们的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纪寒不知,纪寒只知这件事引起了他的一些好奇。 虽然好奇,但还没到令纪寒足以重视的地步。 既是江湖高手,但也要食五谷杂粮,在纪寒感觉肚子已经开始向他提出抗议时,他也便收起了对王小吉的好奇。 回到前街,找了一家临街的酒楼,饭饱后,二人亦是准备出城。 不得不说这车阳郡确实是小,在二人向城门行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位城守王小吉。 王小吉一人行在路上,其步履缓慢,低着脑袋,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 一名乡亲自他身边路过,并问他去哪。 王小吉亦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去郡衙。 虽说他爹曾在郡衙门里做过差事,可是那都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而且在他爹去世后,他娘亲亦是有时会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 至于他娘亲究竟做的什么噩梦王小吉不知,但他知道,他的娘亲好像很痛恨车阳郡的这位郡太爷,并经常告诫于他,让他离那位郡太爷越远越好。 虽不知这其中缘由,但王小吉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自大致哥给他寻了这一个城守的差事后,王小吉便谨记娘亲的教导,从未与这位郡太爷有过任何的照面与交集。 便是郡太爷出城,又恰逢他当差,他也会在郡太爷经过城门时转过身子,不让郡太爷看到他。 如今大致娘为了大勇哥的事,亲自找上了他,便是看在大致哥的情面,他王小吉也不能推脱。 虽然心中忐忑,但是王小吉还是朝着郡衙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纪寒驻足看了王小吉很久,他能从王小吉的步伐中感觉到王小吉的不安与犹豫,但是王小吉的状态还是未有引起纪寒的重视。 城门未关,当张大致又看到这两位江湖中人时,他亦是免去了对这二人的盘查,选择直接为纪寒二人放行。 今夜,夜色稀薄,夜风梭梭。 在出得城门后,纪寒二人亦是加快了脚步。 车阳郡后便是绍安郡,绍安郡后便是一条直通嘉峪关的官道。 星夜兼程、沿途搜寻。 可惜的是,经过三日里的细心搜寻,纪寒还是未在这条官道上寻到七日前所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中间纪寒也曾询问过一些久居山野的村民,也有村民告诉纪寒他们确实曾在官道上见到过有一支押运军资的军兵路过。 这些看到过军兵自官道路过的乃是绍安郡附近的山民,按照这些山民的说法,军资被劫,是在绍安郡通向车阳郡的这条官道之间被劫。 可是这一路行来,他与田慈可是连一个地方都未曾错漏。 虽然心中沮丧,但如今至少确认了军资被劫的大致范围。 “你左,我右,扩大范围,延此路继续寻找。” 听得纪寒所命,田慈亦是未做耽搁,当先闪入身旁密林内。 又是一番仔细的搜索,当纪寒与田慈再次会面后,二人亦从彼此眸中看到了彼此的失落。 “怎么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既是有大雨冲洗破坏,也不可能冲洗的如此干净。”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一桩命案 站在官道上,田慈亦是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前方不远便是车阳郡,一连在官道与山林风餐露宿了五日之多,纪寒、田慈二人早已是蓬头垢面。 偶有百姓自二人身边路过,也会时不时的回头去瞧二人那一副脏兮样。 天早已大亮,行人亦愈来愈多。 看着田慈那一身占满风尘的行头,纪寒亦是向她说道:“先去车阳郡找个客栈洗洗吧。” 女子皆爱干净,听得纪寒此话,田慈自然不会反驳。 于是两人在路上行人们异样的目光下开始向车阳郡快步行去。 二人身上脏兮的程度便是路人都嫌弃,更何况是这些守门的城守。 当听得纪寒二人只是要进城寻个客栈后,一名城守亦是一脸嫌弃的为纪寒二人放行。 在经过这四名城守时,纪寒发现,他并未看到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两名城守。 寻了客栈,将一身污垢洗去,客栈小儿亦是为纪寒二人买来了新的衣衫。 当然这买新衣衫的银子自然是田慈掏的。 二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行头,又在一家布店采买了两身换洗的衣衫,便开始向城门走去。 进来是蓬头垢发,出来时,焕然一新。 连方才为他二人放行的城守都没有认出纪寒二人。 临快出城门时,纪寒亦是忽而停下脚步,向这名为他放行的城守问道:“这位官爷,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听得纪寒所问,又见纪寒穿着不凡,这名官差亦是收起轻视向他问道。 “也是名跟官爷您一样的官差,就是前几日在这城门口撒泼的……” “你说的是张大致吧!”还未等纪寒将话说完,这名城守亦是打断纪寒说道。 “恩,就是他,这位官爷,今个怎么没见张大致当值?” 听得纪寒所问,这名城守亦是开始上下打量起了纪寒,一边打量,一边向他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之前因为受过他一些恩惠,只知他是官门中人,却不知其姓名,所以……” “所以想要报答一番他是吧!”这名城守好像有打断他人说话的习惯,纪寒一句话还未说完,又被这名城守出言打断。 打断之后,又接着向纪寒以一种唏嘘的口吻来了一句:“大致啊,是个好人啊!” “只可惜,你这恩情怕是还不上了。” “还不上了?”听得这名城守所说,亦是连田慈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恩,大致被下了大牢,他婆娘这几日散出了不少钱财都没将大致从大牢里给捞出来。” “庞勇,别他娘的提这档子事,你他娘的一提,老子心里就不痛快。” “不痛快?他娘的,你以为老子心里就痛快了?” 无视庞勇所说,另一名城守亦是向纪寒二人不耐说道:“你们两个还是快快出城吧,大致帮人,可从来不求回报。” 张大致突然被下了大牢,想必应该便是与他家中的那位同样被下了大牢的哥哥有关。 未有迈动脚步,纪寒亦是向庞勇再次问道:“这位官爷,能再问一句不?” “你问。” “官爷可知与张大致交好的那名小兄弟家住何处?” 听得所问,庞勇与另一名城守亦是忽然变了脸色。 “你问的是王小吉吧,王小吉和她娘五日前死了,大致就是因为这个去郡衙大闹了一场,然后被郡太爷给下了大牢。” “死了?五日前?”听得庞勇所说,纪寒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五日前,他曾听到王小吉对一名乡亲说他去郡衙。 而在当时,纪寒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王小吉神态的不对,而更巧的是,同日,王小吉便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田慈寒眉倒竖,向庞勇厉声问道。 瞧着二人的装扮,再看着二人腰间所别与手中所拿的兵器,庞勇已经猜出了纪寒二人的身份。 王小吉平白无故的死去,张大致又因王小吉的死而被下了大牢,即便抛却他们这些城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分,他们这些城守又有谁不会为王小吉娘俩的死与张大致被下了大牢而难过呢? “两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若两位真愿意听,那便随我来吧。” 向另一名城守打了一声招呼,庞勇亦是当先向城外走去。 一路跟随庞勇进了一片树林,庞勇亦是先深吸一气,才开始向纪寒二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位是江湖中人,所以我才敢和你们说,其实,我心里早有怀疑了。” “早有怀疑?怀疑什么?”听得庞勇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怀疑这事八成与张大勇有关。” “张大勇,你的意思是说,王小吉的死与张大致的下狱和这个张大勇有关?” “恩,不知两位可听说过蒲州醉仙楼一事?”庞勇答非所问,突然向纪寒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知道,绿林好汉于醉仙楼大杀贪官污吏,令我与家姐听之亦是为之向往。若我与家姐遇到此等贪官污吏,亦会扬起手中三尺青锋,效仿那些绿林好汉行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之事。”顺着庞勇所问,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向他回道。 听得纪寒所说,庞勇亦是身板一震。 他之所以要答非所问,便是想要看看这两名江湖中人是否也是那种心怀侠义心肠的江湖侠客。 既然人家已经做出了回答,那么他便可以说了。 “张大勇是大致的哥哥,此人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记得应该是在十多日前吧,那次张大勇不知从城外哪里鬼混回来,回来后就跟他的狐朋狗友嚷嚷着说他要发财了。” “他要怎么发财没跟那些狐朋狗友说,但第二日自打张大勇进了一次郡衙,便再也没出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张大勇是去郡衙报案了。” “报案?报什么案?”听得庞勇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命案!张大勇说他撞见了一桩命案。” “一桩什么样的命案?” 第六百一十五章 侠士 听得纪寒所问,庞勇亦是连忙回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跟郡太爷一起出城的都是他手底下的捕快,虽然我不知道张大勇到底报的是一桩啥样的命案,但是那一次,郡太爷将郡里的所有捕快都给带了去,郡太爷劳师动众的白跑了一趟后,就以张大勇虚报假案为名将张大勇给扣押了。” “其实,这事要我看,奇怪就奇怪在这,我虽然不是在郡衙内当差,但太武的律法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便是张大勇真是虚报假案,这罪名又能有多大?怎么着都不至于将人给扣押了吧,而且到现在还没放出来。所以,我觉得,王小吉的死与张大致的下狱八成与张大勇的报案有关。” 王小吉与大致娘的对话纪寒是有听到的,五日前王小吉说去郡衙,便是为了去为张大勇求情,然而,王小吉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去便是他的死期。 方才听庞勇说,王小吉的娘亲也死了。 而张大致应当是为了王小吉娘俩伸冤,大闹公堂被下了大狱。 此刻,这些于纪寒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于他最重要的是方才庞勇所提到的时间。 十多日前,张大勇于城外鬼混撞见了一桩杀人的命案。 按照时间来推断,张大勇所撞见的这桩杀人命案,极有可能便是军资被劫一案。 而张大勇也可能是这桩劫案的唯一目击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与田慈苦苦寻找的线索竟然便在车阳郡。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向庞勇问道:“这位官爷,不知这位郡太爷官风如何?” “郡太爷的官风?”听得纪寒所说,庞勇心中亦是突而咯嘣一响。 难道说这两位侠士也打算效仿一下蒲州的那五位大侠不成?可是他们的郡太爷并非是一名贪官啊! 虽说这位郡太爷并不欺压百姓,但是他也不作为。 说句难听点的,他们的这位郡太爷便是那种只管一人吃饱,不管百姓死活的那种。 纪寒之所为会问庞勇,是因为在陈匡给他的这份名单中并未有这位车阳郡郡丞的大名。 而此刻困扰纪寒心中的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便是,那些他查无踪迹的痕迹是否是这位郡太爷做的手脚。 这个问题,或者说是答案,于冯哙拜托于他去查的军资被劫一案关系甚密。 所以,纪寒必须要先知道这位郡太爷的官风。 “怎么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但见庞勇迟迟不语,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不是,不是!”听得所问,庞勇亦是连忙向纪寒摆手道:“我便这么说吧,我们郡里的这位郡太爷,其实他就是个摆设,他虽然不做欺压我们的事,但是他也不替我们百姓做事,好在我们车阳郡的百姓平日里关系都很和睦,也不需要这位郡太爷去处理我们这些家长里短,也就是这次,郡太爷就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 听得庞勇所说,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那这位官爷能否说一下王小吉一家是怎么死的?” “回家的路上死的,他娘知道王小吉死了便也跟着寻了短见。王小吉死的不明不白,张大致后来知道是他娘逼着王小吉去郡衙求郡太爷,便一气之下去问郡太爷要说法去了。这一闹便被郡太爷给扣了。这人好生生的进去,出来没多久便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这搁着是谁都会怀疑到郡太爷的头上,不瞒两位,其实我们都是这般想的,但是我们人微言轻,便是想要去闹,也怕是跟大致的下场一样。” 说到此处,庞勇亦是目露惭愧之色。 这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对这两位侠士说了,下来,便看着两位侠士会不会对大致仗义出手了。 其实庞勇心中是期待纪寒、田慈二人能够为王小吉讨个公道的,不然他也不会向他二人推心置腹。 目送庞勇离去,田慈亦是向纪寒忧心忡忡的说道:“若是这位郡太爷有问题,想必,那个张大勇怕是早被他害死了。” 田慈所说正是纪寒心中所忧。 张大勇或许是军资被劫一案的唯一目击者,至于他为何敢于报案,这个纪寒暂时还未想通。 好消息是这桩案子不用再盲人摸象了,坏消息是,张大勇可能已经遭到了毒害。 现在唯一能找的便是这位车阳郡的郡丞。 若他真参与进此事,想必此人也绝非等闲。 有时武力并不能解决一切,便拿这位郡丞来说,若他真有参与,那么他所做的便是杀头,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向虎山行的同时,也做好了随时被虎咬死的准备。 王小吉死了,还是从郡衙府里出来没多久便死的,张大致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咆哮公堂,当堂质问于他。 这些刁民平日里便是太惯着他们了,真当他这个郡丞是个摆设不成? 老虎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呢! 自他将张大致关进大牢,这几日里可没少收到张大致婆娘送来的银子。 这不一大清早,张大致的婆娘又给他送来了一百多两白花花的银子。 如今这白花花的银子便堆在他与自家夫人内室里的一张楠木桌上。 一袭香风扑面而来,一位涂脂擦粉的妇人摇动着那盈盈一握的细柳腰,风情万种的走到王才身前,而后款款坐到他的腿上。 暖香入怀,郡太爷王才亦是毫不客气的将这位曼妙妇人揽入怀中。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张大致。” 吐气如兰,这位曼妙妇人向王才似撒娇般的问道。 “不急不急,再关他两天。”王才一边说,还一边向怀中的妇人用眼神暗示。 顺着王才的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桌上的银子。这位曼妙妇人亦是再次向他说道:“你是知道的,我爹与张大致的岳父可是八拜之交,那位老爷子如今都求到了我爹那里,你若再是拖着不放,这不是再折我的面子吗?” 第六百一十六章 扑朔再起 听得自家夫人所说,王才亦是目露为难之色。 瞧着夫人那一双略带幽怨的眸子,王才亦是向她说道:“夫人,不是不放,那张大致就是一头倔驴,我若不在牢里磨平了他那倔驴的性子,他还会来找我闹,再关他个几天吧,反正也有银子拿,再说了,夫人又不是不知道,他虽被我下了大牢,但我可没虐待于他。” “也是。”听得王才所说,王夫人眸中的幽怨亦是散去不少。 张大致这个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她与张氏也算生在望门,若论门当户对,就凭他张大致家给张氏娘家提鞋都不够。 既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为何家门显赫的张氏愿意将自家的千金委身嫁给张大致呢? 这事便要从张氏一家有次外出于城说起了,那次张氏一家外出遇上了山匪,张大致凑巧路过,于是一段英雄救美的戏码便上演了。 张大致救了张氏一家,张氏又对张大致一见钟情。 这拗不过自己女儿的张家亦只能做了这一桩赔钱的买卖,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了张大致。 本以为,张大致会借用张氏娘家野鸡变凤凰,可谁成想,这一对夫妇竟然在外自立了门户,从娘家搬了出去。 而这一对小两口,日子竟然还过的挺滋润,若非这张大致有个偏心的娘亲和一个游手好闲的哥哥,他们这两口子的生活过的肯定比现在还要滋润。 一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自嫁给张大致后也如仙子落入凡尘般,上得厨房下得厅堂,这转变便是让张氏的娘家也啧啧称奇。 “那张大致是为了王小吉的死才跟你闹的,你跟我说句实话,那王小吉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听得自己的宝贝夫人所问,王才亦是连忙向她回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能做知法犯法的事。” “那王小吉到底是怎么死的?仵作那边怎么说?这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只要那张大致知道王小吉的死和你没关,他自然不会再找你去闹。” “那他哥呢?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张大勇我根本就交不出来。”绕过所问,王才亦是向王氏反问道。 听得王才所说,王氏的脸色亦是瞬间惨淡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最多三日,三日后,你必须要把张大致放了,至于他哥,我们能拖便拖,若是有一日真拖不得,咱们再想办法。” 本是旖旎的气氛,被这一通子对话搅得索然无趣,王才亦是用膝盖将坐在其腿上的王氏顶起。 与王氏聊到这里,他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有些事,王氏并不知道,不是他不说,而是他不能说。 这芝麻绿豆点大的小郡,他只想安安生生,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混完他这后半辈子。 起身去开房门,在王才正欲拉门时,这房门却突然被外力推开。 房门自外推开,两道身影赫然映入王才与王氏双眸中。 “你们是什么人?”在王才向着站在门外的二人问出此话时,这站在门外的二人亦是齐齐迈入门内。 这擅闯他内室的为一男一女,男的年轻一些,女的虽年长,但也年长不到哪里去。 瞧着这二人一身的装扮,赫然便是那些江湖绿林的装扮。 只是打眼扫了这王才一眼,纪寒便知道他猜错了。 此人虽不肥头大耳,但却油光满面,一看便是那种平日里活在富贵中的货色。 像这种货色,怎么会去做那种刀口舔血的事。 再瞧了一眼王氏,此女虽不倾国倾城,但也颇有姿色,而且大眼一瞧,这王才与这位闺中妇人便是差着年纪的,这相差的年纪至少得有一轮。 守着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王才才不会去做那些犯浑掉脑袋的事。 走进房中的田慈一掷衣袖,本是大开的房门忽而闭合。 王才瞧着这位女侠所露出的这一手,亦是吓的打了一个激灵。 进入房内的纪寒先是瞅了一眼堆在桌案上的那一堆银子,而后才径直朝着这张桌案走去。 往背椅上一座,顺势拿起一锭银子在手中称了称分量。 “你……你们是做什么的?若是要钱,这桌上的钱你们全拿去。”王氏瞧着纪寒手上的动作,哆嗦着嘴皮子向纪寒说道。 “不要钱!”听得王氏所说,纪寒亦是将手中的银子随意丢在了桌上。 “不要钱?那两位要什么?我家老爷可是郡丞。” 但见王才怂如狗,王氏亦是鼓起勇气、挺起胸脯向纪寒报出了王才的身份。 田慈握剑把守房门,纪寒端坐房中。 瞧着二人这般架势,王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此处是他家,自然不会有官差、捕快在,而他与夫人又手无缚鸡之力,怎能逃的出去。 屋内弥漫着王氏身上的胭脂香气,这香气太冲,令得田慈亦是皱紧了眉宇。 “坐!”看向王才,纪寒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这把椅子向他突然说道。 听得纪寒所说,王才只能硬着头皮坐在了纪寒对面。 这坐也坐下了,但是这名江湖中人却突然没了言语。 “不……不知两位大侠找……找下官何事?”纪寒不言语,王才只能硬着头皮向他问道。 瞧着王才这一番唯唯诺诺的样子与卑躬屈膝般的回答,站在门前的田慈亦是再次皱起了眉宇。 此人当真是如纪寒之前所说的那般吗? 看来她的这位教主猜错了,此人是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辈。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下来所要向你问的问题,你与你的这位夫人便会相安无事。” 听得纪寒所问,王才亦是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向纪寒回道:“好,这位大侠您尽管问,下官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直视王才那一双透着紧张的双眸,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问道:“我问你,张大勇向你报的是一桩什么样的命案。” “张大勇?”听得此三字,王才的紧张忽而转为了慌乱。 第六百一十七章 悲哭 这慌乱是因为纪寒问的太过猝不及防。 当他发现他已经在这名大侠面前失态后,他知道,这事已经瞒不住了,若他还是死守不言,恐怕今时今刻将会是他王才明年的祭日。 “是……是一桩天大的命案。” “天大的命案?有多天大?” “官兵,张大勇向下官报的是一桩官兵被杀的大案。” “那你呢?在接到张大勇的报案后,你又是如何处理的?” “如……如何处理?自……自然是第二日便带着郡里的捕快去了张大勇所说的命案现场,只是,我与捕快们赶去时,并没有发现张大勇所说的什么尸体,别说尸体,周围方圆百里我们都搜遍了,连一点打斗与血迹都没有发现。” 听得王才所回,纪寒亦是向他厉声问道:“是没有发现,还是被你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被纪寒扣了一顶如此大的冤帽,王才亦是大声为自己申辩道:“冤枉,这怎么可能,两位大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郡里的捕快,那日,下官与捕快一直都在一起。” 九分真话一分假话,王才亦是将这一分假话演绎成了真话。 “哦?冤枉?张大勇呢,可是还被你关在牢房?” “张大勇?”听得纪寒所问,王才面上亦是一片惨淡。 他若告诉这位大侠,说张大勇不翼而飞了,这两位大侠人家会信吗? 但见王才迟迟不回,纪寒心中亦是一沉,看来这名唯一的目击者张大勇已经遭遇了不测。 “说!”一拍桌案,桌上白银立时拍案而起,王才的身子亦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两位大侠,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两位大侠也未必肯信啊!” “我将张大勇押进大牢,本是想对他略施小惩,可谁知这人好生生的关在牢里,人却不翼而飞了。” “不翼而飞?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翼而飞的意思,那牢门的锁上的好好的,可是里面的人就那么不见了,大侠,真的,这光天化日见鬼的事,牢里的狱卒都可以为下官作证。” 王才的神色不似说假,而他的回答亦再次超出了纪寒之前的推断。 “还有那王小吉,他来找下官时人还好好的,可是这一出了下官的府门,人没多久便死了,大侠,您是不知道,虽然这车阳郡的百姓们不敢提这事,可是下官能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都认为是下官杀了王小吉,可是这杀人得有动机吧,下官杀王小吉的动机是什么?难不成就因为他爹曾得罪过下官,下官含恨在心,便把他儿给杀了?” “大侠,下官的官职虽不高,但也是朝廷命官,怎能去做这知法犯法的事?” 明明是来找王才,以王才做突破口来查军资被劫一案,可谁知这王才不但将自己洗了一个清白,还甩手丢给纪寒两个听起来就很玄乎的新案。 瞧着纪寒眸中的疑惑,王才心中也在暗暗舒着长气。 他是对纪寒有所隐瞒,但实则也不能说成是隐瞒。 张大勇所向他报的这桩案子他确实带人赶赴了现场,但是如他之前所说,他与手下捕快搜索了方圆百里的范围,也确实没有搜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那么他所向纪寒隐瞒的究竟是一件怎样的事呢? 那一日,他们确实没有在现场搜到任何的线索,但是他却在那片地方偶尔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回来拿他所丢下的东西的,此人所丢的东西正巧是在案发现场。 当王才看清此人身上的穿着后,亦是吓的魂不守舍。 弯身自草堆中捡起一枚刻有下山猛虎的金牌,这一位将他吓的魂不守舍之人抬眸向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若他日有人问起,你可照实说,但唯独不能提起你现在所见。” 听得此话,王才只能拼命点头,因为他知道,他若不点头,那么他将再也看不到明日的艳阳。 故作平静,偷偷瞧着纪寒的神色,但见纪寒的神色中只有疑惑,王才心中亦是大定。 “你方才说张大勇不翼而飞,那么王小吉是如何死的,你可知道他的死因?” “知道,知道!”听得纪寒所说,王才亦是紧忙回道:“仵作验过了,说王小吉是因为没换过气来,被自己给憋死的。” 窒息? 听得王才所回,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不论是张大勇的不翼而飞,还是王小吉的窒息死亡,这两桩案子听起来处处透着一种诡异。 “那张大致呢?” “张大致,他……他好好的,下官将他关入大牢,可没虐待他。” 王才猜不出纪寒的真正意图,只能照着纪寒的问话如实回答。 “带我去见张大致!”向王才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起身。 “好……好,我带两位大侠去。” 心中长舒一气,只要这两位大侠不为难于他,他什么都愿意配合。 见得纪寒起身,王氏亦是紧忙拍了拍胸口,方才这二人突然闯入,可是真将她给吓了个半死。 听说蒲州醉仙楼里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命案, 一州的官吏都被杀了。 能做下这等事的只有江湖草莽,她方才还真怕这两位江湖人便是江湖草莽,是来杀王才的。 郡大牢离王才的住处并没有多远,这主要还是因为车阳郡本来便不大。 来到大牢前,一名狱卒一见是郡太爷来了,便紧忙打开了牢门,而另一名狱卒亦是匆忙往牢门里跑。 “站住!”但见那名狱卒转身便往牢门里跑,王才亦是发起了官威,向这名飞跑的狱卒厉喝道。 听得所喝,这名狱卒只能收起脚步。 “大人!”转身看向王才,这名狱卒亦是向王才曲意逢迎的唤了一声。 只是他这声大人方一唤罢,牢里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女子的悲哭声。 听得这一悲哭,纪寒、田慈二人亦是豁然色变。 丢下王才与两名狱卒,纪寒二人亦是忽而冲入牢门。 但见纪寒二人冲入牢门,王才心中亦是不由一惊。 “这牢里怎么会有女子的哭声?”看向两名狱卒,王才向二人丢下此话后,亦是快步走入牢门。 第六百一十八章 牢狱 车阳郡本就一小郡,这牢狱自然也便没有多大。 率先冲入牢狱的纪寒、田慈已经看到了那名方才发出悲哭的女子。 此女子的身旁正静静的躺着一男子,而这名女子正趴在这名男子的胸膛哭泣。 听得脚步声,这名女子亦是于哭泣中忽然转身看向纪寒二人。 “怎么回事!”匆匆跑至纪寒身前,王才亦是看向一名狱卒并向他厉喝道。 “回……回大人,张大致他……他断气了。” “断气了?”听得这名狱卒所回,王才亦是瞪大了双眼。 “断气,这人好好的关着,怎么就断气了,给我说!” 面对王才的咆哮,此狱卒亦是一脸疑惑的回道:“大人,我也不知道啊,张大致方才还好好的,我们刚才还看着他婆娘与他说话呢。张大致正和她婆娘说着话,人就突然没气了。” 突然没气了? 听得这名狱卒所说,纪寒亦是与田慈交换了一下眼神。 得到纪寒的授意,田慈一步迈出便来到了张大致的尸体前。 将手在张大致的鼻息上一探,田慈亦是抬眸向纪寒回道:“教主,人确实刚死,身体还热着。” 田慈不说此话还好,这一说便令得张氏如发疯了一般的突然冲向了王才。 两名狱卒但见这张氏发了疯,便连忙伸手去拦,可是,这二人没想到张氏的力气竟是如此之大,将这两人都撞了一个踉跄。 揪住王才的衣领,张氏双眼通红的向他怒骂道:“你这狗官,还我大致的命来!” 面对张氏的拉拽,王才想要还手,但是当他看到那正一脸阴沉着的纪寒便不敢了。 张氏仍在大骂、拉拽王才,纪寒已是迈步走入了这间牢房。 田慈已经起身,在纪寒迈入牢房后,她亦是一脸寒霜。 先是张大勇不翼而飞,然后便是王小吉,再下来便是张大致。 身上衣衫完好,面色的红润亦还未褪去,纪寒紧盯着张大致的尸体忽而向外面喊道:“你给我进来。” 纪寒所喊虽未点名道姓,但王才知道纪寒唤的是他。 此刻王才也是头脑发懵的紧,王小吉的死还没过去,怎么张大致又死了,这车阳郡无事时无事,这有事时竟然连着发生了两起命案,这让他这个郡丞该怎么办? 先前被张氏撞了踉跄的两名狱卒已经将张氏从王才身上拉开,王才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便匆匆跑进了牢房。 “去唤那名之前为王小吉验尸的仵作来。” 听得纪寒所说,王才亦是看向一名狱卒并向他大喝道:“愣着做什么,快不快去。” 被王才一喝,这名狱卒亦是赶忙撒丫子的往外跑。 痛失夫君,张氏虽然心中悲戚,但也能瞧出这牢房里的端倪。 一方郡丞竟然如此听那一男一女的话,莫不是这二人是什么大官不成? 匆匆奔入牢房,张氏亦是跑至纪寒身前,噗通一声便跪在了纪寒的脚下。 “这位大人,我家大致死的冤枉,还请大人为我家大致做主。”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淌下,映入纪寒眸中,亦令得纪寒动容。 “我不是什么大人,这位夫人,你先起来说话。” “不是大人?”听得纪寒所说,张氏亦是忽然抬眸看向于他。 “恩,我并非朝廷中人。” 纪寒的再次肯定,如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一般,令他如坠冰窟。 将张氏的失望尽收眼底,纪寒亦是向田慈使了一个眼色。 走至张氏身前,不动声色的伸手将她自地上扶起,田慈亦是伸手递给了她一张手帕。 在张氏擦拭泪痕时,纪寒亦是转眸向王才说道:“你先看看,张大致的死与王小吉的死是否有相向之处。” 听得纪寒所说,王才亦是半弯起身子开始看起了张大致的尸体。 虽说他是个不作为的郡丞,但他肚子里也是装着小几两的墨水的。 验尸他确实不懂,但是瞧着张大致的死相,他即使对这一行再不懂,也能看出张大致的死相与王小吉的死相是完全一致的。 “这……” 自张大致的尸体收回目光,王才抬眸看向纪寒,只是这看纪寒的眼神便是如同死了亲娘一般的难过。 若王小吉的死是场意外,那么张大致的死又怎么说?难不成也是一场意外? 这话要是从他这一个郡丞的嘴里说出去,全车阳郡的百姓还不得在背后将他给活生生的骂死。 “这什么?”瞧着王才那一脸的苦相,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王才支支吾吾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但见王才如此,纪寒亦是自他身上别开目光。 这间牢房他在进入之前便仔细打量了一番,可是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 看向站在牢房外的那几名狱卒,纪寒亦是向王才冷声问道:“你先转过身看看,看看他们几个是不是你管辖下的狱卒。” 听得纪寒所说,王才亦是于慌乱中匆忙转过身子。 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在确定无误后,王才亦是紧忙向纪寒回道:“错不了,看守牢房的就是他们几个。” “你确定?” “确定,确定!”陪着小心,王才俨然没有一方郡丞的威严。 回身看向田慈,纪寒亦是向她面无表情的说道:“田掌门,你去守着牢门,除了那名方才出去请仵作的狱卒外,便是一只苍蝇也不要放出去。” 待得田慈走出牢门,纪寒亦是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向站在牢门外五名狱卒。 当这五名狱卒接触到纪寒目光的那一刻,这五人亦是皆如商量好的一般,一同打了一个冷颤。 这人的眼神也太锋利了吧,就好像跟眼睛里含着两把刀一般。 一共五名狱卒,虽长相不同,但其五人眸子里的慌乱与惧怕却是相同。 “第一个问题,在这位夫人没有来探视张大致前,你们中有谁事先靠近过张大致。” 纪寒话一问出,五名狱卒中有两名皆看向了五人中的同一人。 “是他,是李二柱,自张大致被关进来,都是李二柱负责。” 狠狠的瞪了身旁的一名狱卒一眼,名叫李二柱的狱卒亦是不情不愿的向纪寒点了下头。 第六百一十九章 窒息 “是我!”在王才一脸阴沉的神色下,李二柱被迫向前迈出一步并向纪寒极力分辨道:“虽说自张大致下狱一直都是我在管,但张大致的死可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我有说与你有关吗?我问的是,在张夫人没来看望张大致之前,你可有靠近过张大致?” “没有,绝对没有,就早上给他饭吃的时候靠近过他,但那也是隔着牢门送的。” 听得李二柱所回,纪寒亦是再次转眸看向张大致的尸体。 他有心想问张氏关于张大致死时的细节,但在仵作没有验尸之前,纪寒还不能问她。 无论是王小吉还是张大致,这二人的死皆透着一种近乎诡异的蹊跷。 面容平整,甚至还洋溢着一种幸福与疼爱,这也间接的证明,张大致应该是在一瞬间忽而毙命。 置他突然身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牢房内静若死灰,站在牢门外的五名狱卒亦在心中猜测着纪寒的身份。 瞧他一身行头应为江湖中人无疑,这什么时候朝廷命官竟然这般听一名绿林的话了? 便在这五名狱卒猜测着王才与纪寒之间的关系时,车阳郡的仵作终于赶来了。 这名仵作年约五旬左右,头发油腻、衣服打皱,嘴角还挂着饭粒,说他不修边幅都是抬举于他。 一脸窜脸胡,眼角上甚至还挂着眼屎。 当那名去请他的狱卒将这位邋遢仵作推至纪寒身前时,纪寒甚至从他身上还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酸臭味。 肩上无一物,两手插衣袖。 便连他那一双还没睡醒的眼睛里也含着满满的轻蔑。 “郡太爷,你找我?” 明明是站在纪寒身旁,这名邋遢仵作却是扭头看向站在纪寒身旁的王才问道。 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王才亦是向他紧忙说道:“周人,你快看看张大致是不是和王小吉的死法一样。” 听得王才所说,这名名叫周人的邋遢仵作亦是斜眼瞧了地上的尸体一眼。 一眼过后,周人亦是抬眸向王才说道:“没错,一样。” “一样?周人,你连验都不验,就说一样,本官看你是还没睡醒吧。”听得周人所说,王才亦是向他火冒三丈的说道。 “有啥可验的,我说一样就是一样。”向王才丢下此话,周人竟是转头便向牢门走去。 但见周人要走,王才亦是向他大喝道:“你干什么去?” 听得王才所喝,周人头也不回的向他说道:“验完了还留在这作甚,当然是回去睡觉。” 明明只是一名仵作,却在一方郡丞面前如此狂妄,是王才的官太小,还是这周人根本就是这幅得性。 一只脚已经迈出牢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这仵作好不专业。” 听得这身后所说,周人亦是忽而转身看向纪寒问道:“你说谁不专业?” 迎着周人那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眸,纪寒亦是向他再次说道:“我说你不专业。” “我不专业?哈哈,格老子的,你这小子算哪根葱,竟敢说你周爷爷我不专业?老子若是不专业,这天底下就没有专业的仵作。” “哦?据我所知,仵作不但要有查验尸体之责,还要有汇报死者死因之责,我便当你方才已经验了尸,但是死因呢?你好像还没汇报吧,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张大致与王小吉是如何死的。” 收回脚步,而后转身看向纪寒。 “你这毛头小子方才说什么?说老子不知他二人是怎么死的?老子不是不知道,只是怕说出来,把你们给吓死。” “笑话,我家教主什么牛鬼神蛇没有见过,我看你分明就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转眸看向守在牢门的田慈,周人亦是瞪大了双眼。 “成,你们两个成心拿话激老子是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老子若不满足你们,你们还真拿老子当饭桶。” 快步走至张大致的尸体前,周人亦是忽而蹲下身子。 “之前老子说过,王小吉是突然窒息而死,这窒息而死共分三种状况,这其一,因外力而窒息,通常见到这外力致人窒息而死的状况有呼吸受到外力阻碍,如缢、绞、扼死者的咽喉,使的死者因无法呼吸而死亡,此种死法,死者脸部通常会出现涨红的现象。” “第二种为中毒窒息,毒有千万种,老子再这里便不一一举例,凡是中毒而窒息者,都有一个明显的特征,这一明显的特征便是其胸口位置会出现大面积的淤红。” “第三种为肺部窒息,比如溺水或者死者生前便患有肺痨、肺病之类,此种死者,面部会成死灰状,很容易分辨。” 在周人向纪寒众人说完此话后,亦是在张氏一声惊呼下,扯开了张大致的外衣。 “你们自个看!”周人伸手指向张大致的胸口。 “老子刚才说的以上三种,有哪一种是能和他的死是对得上的?” 方才周人讲的清楚,便连三种窒息死亡的死法也在后面说明。 胸口位置并非出现周人所说的淤红,面色亦是如常。 也就是说,张大致的窒息与周人上述的三种窒息皆不同。 “不对!”紧盯着张大致胸口的位置,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突然说道。 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抬眸看向于他,并向他问道:“哪里不太对?” “万变不离其宗,你既然说张大致与王小吉是窒息而死,那么无论他们因何原因而窒息,都不可能在死前表现的这般平静吧?” “对啊!”听得纪寒所说,王才亦是跟着他一同附和道:“这人不能呼吸,肯定能察觉得到。可是你们看张大致,他脸上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我说张氏,你家男人死前,你就没一点察觉?” 听得王才所问,张氏亦是大声痛哭了起来。 “没有,大致他一直在和我说话,我是听到大致说着说着突然没声音了,才发现,他死了。” 不顾张氏的啼哭,王才亦是向她再次问道:“你是说张大致当时还在和你说话,人就突然死了?这他娘的哪里像是窒息死的?” 第六百二十章 邋遢仵作 王才此话便是在置疑周人。 “确实不像!”听得王才所说,蹲在地上的周人亦是突然说道:“但确实就是。” “我说的这个确实就是,说的就是他们两个的死因。这王小吉与张大致生前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让人给这般弄死。” 虽未回答张大致二人死亡的过程,但王才却肯定了张大致二人乃是为他人说杀。 说完此话,周人亦是自地上站起。 转身看向王才,周人亦是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向他说道:“我说郡太爷,咱郡里出了这两桩命案,你这个郡太爷还是回去与郡夫人商量商量该如何封住百姓们的口吧,这个案子,不是我周人瞧不起你,而是你没有资格去碰,便是你自不量力的想要碰上那么一下,那你可得小心着自己的这条金贵命。” 周人此话将王才气的满脸涨红,可是他却发现他竟然无力反驳。 这两桩活见鬼的命案,他只是想想便心里发寒,更别提让他去碰了。 “还有你!”向王才说完此话,周人亦是看向纪寒说道:“我虽不知道你是干啥的,但你还是让那女的别杵在牢门口了,没用知道不,凶手根本就不再这里。” “不再这里?”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问道:“你怎知凶手不再这里,他若不再这里,如何作案?” “呦?你这小子懂的还挺多?”停下脚步,周人亦是饶有兴趣的看向纪寒。 “杀人的方法有千种万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明白不?依我看,这二人的死,就对外说成是突犯肺疾吧。” 两个本是活生生的人,明明是被他杀,但却要对外宣称突犯肺疾而死? 别说张氏不应,便是纪寒心中也不答应。 张大勇不翼而飞,王小吉与张大致又接连死去,虽说这条线索算是断了,但是直觉告诉纪寒,这杀王小吉与张大致之人极有可能便是劫军资之人所为。 只是,他们为何要杀这二人呢?杀他们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王小吉是因为去向王才求情而死,张大致是为王小吉出头而死。 可以说,张大致是因王小吉而死的。 为何说是因王小吉而死而不是张大勇,因为,便是张大勇与张大致是至亲兄弟,但是在张大勇向王才报案后,张大致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 直到王小吉去找了王才,张大致才死。 若从这些分析来看,王才的嫌疑最大,第一,他去过案发现场,第二,王小吉是从他那里回去后,于街上死亡。 而这个周人,便更加耐人寻味了,从他方才所说来看,他应该知道凶手作案的过程,但是他却不愿向纪寒众人提起。 虽然心中满肚疑惑,但纪寒却并未阻拦周人的离去。 这周人明明知道张大致如何而死,但是她却缄口不言,这让张氏哪里肯应。 跑至周人身前,身后拦住他的去路,张氏亦是向他恨声说道:“周人,你与大致也是相识,你无钱吃酒时我家大致也经常帮扶你一二,可如今,你明明知道我家大致死的冤屈,却不为他伸张公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家大致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吗?” 听得张氏所说,再看着张氏那如珍珠般淌下的眼泪,周人虽然心中难受,但他还是向张氏无情说道:“连翠,便是我说了又能如何?便是我说了,咱们的郡太爷便会接下这个案子?别傻了,你有这拦我的时间,还不如赶紧张罗大致的后世去。” 话是无情,但却合乎情理。 在张氏转身怒视王才时,周人亦是快步离去。 王才不敢去看张氏那一双泪眼通红的眸子,如今这尸体也已验过,王才也是全然没了主意。 在张氏怒视于他时,王才亦看向纪寒求助道:“这位大侠,依你看,这张大致的尸体该如何处理?是交给张氏下葬还是暂收义馆保管。” “王小吉呢?王小吉的尸体你是如何处理的?” “王小吉,他的尸体现在还在义馆搁着呢。” “你方才也听到那名仵作所言,你若相信我,我愿意接手此案,功劳归你,我只管查案缉凶。” 突而听得纪寒所说,王才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大侠此话当真?” “当真!我现在要去见那名仵作,这里交由你来处理,至于张大致的尸体,你听张夫人的便是。” 向王才丢下此话,纪寒轻轻走至张氏身前。 他想要向张氏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中想说,最后皆汇为一声叹息。 决然转身,而后与守在牢门口的田慈快步离去。 方一出牢门,田慈便向纪寒问道:“教主为何要接下这个案子,我们不是在查冯将军所托付的那桩军资被劫一案吗?” 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于快步中向她回道:“军资是在车阳郡郡外官道被劫,而方才的那名仵作也是话中有话,既然张大勇撞见了那批劫军资之人,那么为何王小吉与张大致又被杀?这其中必然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牵连,还有,若是王小吉与张大致便是被那些劫军资之人所杀呢?” “若是,他们定在附近,若他们在附近,那批军资应该也在。” 周人走的并不快,在纪寒二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周人也并未露出丝毫的意外。 非但不意外,仿似他料定纪寒二人会追上他一般。 站定,而后饶有兴趣的看着纪寒二人。 “瞧你二人的装扮像似江湖中人,但是,你们却瞒不过我周人的眼睛,这位女侠应是江湖中人无疑,但这位小兄弟,小兄弟之前应在衙门里做过差事吧。” “哦?周大哥果然慧眼如炬,小子确实曾在衙门当过一段时日的差。” “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还有,你他娘的都不跟老子说实话,还能指望老子跟你说实话不成?” 向纪寒丢下此话,周人亦是一脸鄙夷的再次迈开步子。 第六百二十一章 蝗灾 这一次纪寒可不会再让周人这般离去,虽不伸手阻拦于他,但纪寒却是一路相随。 周人的住处在后街一偏僻处,甚至连他住的房子也是简陋不堪。 一间瓦房,瓦房前围了一栅栏,栅栏里养着几只鸭鹅,一条黄狗。 待得周人方一打开栅门,那只本是趴在地上晒太阳的黄狗亦是滋溜一声从地上弹了起来,而后一路向着周人跑来。 这黄狗对周人如此亲切,纪寒以为周人会弯下身子抚摸这条黄狗的毛发,可谁知,在这条黄狗方一跑到周人面前时,这周人竟是伸出一教将这条殷勤的黄狗给踹飞了出去。 狗在半空汪汪乱吠,惊的院子里的鸭鹅亦是跟着一通子乱叫。 这人长得不修边幅也便罢了,怎么这脾气竟然如此粗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当田慈看到周人踹狗的那一脚后,其双眸亦是忽而凝成一线。 那周人踹狗的一脚看似大力,实则用的却是虚力。 换句话说,周人在抬脚的那一刻确实动了全力,但是在他揣在狗身上的那一刻,亦是将脚上的力道卸去了大半。 这种能收放自如其力道的本事可不是普通江湖人便能做到的,犹是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的收放自如更是难以做到。 田慈主意到了这一点,纪寒亦在周人的这一脚上看出了一些门道。 将黄狗踹飞,周人不管跟在他身后的纪寒二人径直朝着前方的那间瓦房走去。 黄狗自半空四脚着地的落在地上,周人亦是推开了房门。 在他一只脚已经迈进屋里的刹那,周人却是将脚又退了出来。 转身看向站在院内的纪寒二人,周人亦是突然向他二人问道:“真要查?” 不待纪寒回答,周人亦是再次向纪寒二人问道:“是查半月多前的那桩还是这桩?” 半月多前? 忽而听得周人此话,纪寒亦是略微一怔。 见得纪寒迟迟不语,周人亦是再次说道:“你们进来吧。” 向纪寒丢下此话,周人亦是快步走进屋内。 此屋已经不能称之为简陋,应该叫家徒四壁才对。 屋里除了一些必须要用的家具外,连一件摆设都没。 待得纪寒、田慈二人落座,周人亦是直截了当的向纪寒问道:“其实,你们来车阳郡是为了张大勇而来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虽然纪寒不知这周人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正如他之前向他所说,若是他都不对周人坦诚相待,又怎能要求人家会对他坦诚? “是!”纪寒并未隐瞒。 “那我再猜猜,你们是驻扎在三州之地的节度军请来的吧。” 能说出节度军,那么周人也在间接承认他知道军资被劫一事。 “不瞒前辈,半月多前,郭湛将军押送一批军资赴举州,不料中途被一批歹人所截,此次,我们二人便是受了冯将军的所托,前来追查此事。” “原来如此!”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一收他的邋遢,将双手从衣袖中抽出。 “之前我只说王小吉的死因,却不说他如何而死,是因为说了也没用,因为王才根本挑不起这根大梁。但是现在,既然你们有节度军撑腰,我倒是可以说了。” 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说道:“前辈,这个倒先不急,这桩案子令我困惑的是王小吉为何会死?” “哦?”听得纪寒所问,周人双眸中亦是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你这小子心思倒是缜密,不过这个恕我还真不知道,当我听说王小吉的死讯时,我以为王才是因为和他爹的那点过节杀了他,可是当我看到王小吉的尸体后,我便打消了这个猜测。” “打消?”嚼允着周人所说的这二字,纪寒亦是皱眉向他问道:“敢问前辈为何要用打消这一词?是因为王才的死状吗?” 若是常人,肯定会先对王才与王小吉他爹的过节感兴趣,可是面前的这位却是对他所说的打消这一词感兴趣。 “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吧。”声音低沉,便连双眸都蒙上了一层追思之色。 “王小吉他爹是十年前死的,他爹死时,王小吉才七岁,若方柔没有这么一个七岁大的儿子,在十年前,方柔便会跟着王成走了,这一对啊,伉俪情深的紧,就像那河里的鸳鸯,一只死了,另一只绝不独活。” 在周人向纪寒二人说此话时,他的声音与眼神里都是唏嘘。 “十年前,有位大人物路过嶒州,那一年也恰逢嶒州闹蝗灾,这蝗灾一起,百姓们的日子可想而知得有多难,王才接到了嶒州巡抚的亲笔信,要他好生款待这位路过车阳郡的大人物,王成与王才的冲突也就是从这封信开始的。” “想必你们也听过王才是那种只管自己吃饱不管百姓死活的不为之官,他舍不得自己掏腰包款待这位大人物,便命令王成去向百姓们索要,王成这人平日里便为人正直,爱惜百姓,又怎会答应王才这无礼的要求。于是二人便为此事在郡衙大吵了一番。” 说到此处,周人亦是仰头看向了屋顶。 屋顶有光渗下,光束中盘旋着密密麻麻的尘埃。 周人紧盯着这光束里的尘埃再次说道:“二人在郡衙里争的面红耳赤,到了后面,王才便向王成破口大骂道:王成,你以为这是本官的意思,这是巡抚大人的意思,你若有本事就去找那位住在郡外的大人物去,只要人家开口不要咱款待,这分你的差事自然便作废。” “哎,就是因为王才这一句气话,王成竟真的出城去找那位住在城外的大人物了。” “他求成了?”顺着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轻声询问道。 “恩,求成了!听王成回来说,那位大人物本来就是路过,没打算让王才款待,可是没过几日,王成便死在了家中。” “死在了家中?是那位大人物杀的?” 听得田慈所问,周人亦是看向于她:“不知道,或许只有死了的王成才知道是谁杀了他。” 第六百二十二章 囫蛭 “因为王成死于自己家中,所以也就无法成案,其实我跟你们提这段发生在十年前的往事,不是要告诉你们王小吉的爹是一个怎样的人,而是要告诉你们——” 自屋顶收回目光,周人亦是用一种如烈火般灼热的目光紧盯纪寒二人。 直觉告诉纪寒,周人以下要说的话将会尤为重要。 “王才与王成的一些好友都以为王成是突然猝死,但只有方柔觉得王成死的蹊跷,于是方柔找到了我来为王成验尸,这验尸的结果便是,王小吉与张大致的死因竟和十年前王成的死因完全一致,面色工整,但却突然窒息而亡。”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纪寒还是被周人所说给震惊到了。 瞪大双眸,田慈不可置信的向周人问道:“你是说,王小吉与张大致的死与十年前王成的死有关?” “有无关系,便看你们怎么想了,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了你们而已。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会对王才说那样的话了吧,因为王才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碰这两桩命案。” “那王才可知道王成的死因?” 迎着田慈那一双寒眸,周人亦是向她语出鄙夷的回道:“他?他若知道,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 没想到两桩命案竟然牵扯出十年前的一桩命案,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 “敢问前辈可知于十年前路过嶒州的那位大人物的身份?” “不知!这位大人物神秘的紧,便是嶒州巡抚都未曾见过这位大人物的真容。” 听得周人所回,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连面都没见过,那这位嶒州巡抚怎知他是为大人物。” “腰牌,他的属下只是向嶒州巡抚亮了一下这位大人物的腰牌,嶒州巡抚便噗通一声跪在了轿下。” 跪在轿子下?纪寒抓住了周人此话的重点,能让一州之巡抚下跪之人,此人非但乃朝堂中人无疑,甚至在朝堂中还位高权重。 如今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王成的死与这位路过嶒州的大人物有关,但从王成的死状来看,杀他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车阳郡只是一小郡,这王成在车阳郡里定然不会惹到什么他所惹不起的人物。 唯有这位路过嶒州之人! 纪寒大胆猜测,王成定然是在去寻这位大人物时,撞见、或听见了他不该看、也不该听的事情,所以才惨遭杀人灭口。 至于为何没有在当时便杀了王成,纪寒猜测,可能有两种原因。 第一,这位大人物来嶒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想因为一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官而节外生枝。 第二,这位大人物是故意如此。 因为,唯有在他离开后,便是这王成真死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看到纪寒二人已经着渐消化了他方才所说,周人亦是开口向二人继续说道:“下来,我便告诉你们王成三人是如何被杀的。” “十年前王成死于睡梦中,第二日方柔醒来,便发现王成已死,王成死时,面色工整,保持熟睡前的样子,在这一点上,王成与王小吉、张大致的死相相同。” “在方柔请我过去为王成验尸时,我看王成的第一眼,也只当他真是死于睡梦中,我不知道别的仵作有没有这个习惯,反正我是有,当我看到死相工整的王成后,便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也便是因为我这一习惯性的动作,才让我发现了王成死因的端倪。” “什么端倪?”听得周人所说,田慈既是向他情急问道。 不回田慈所问,而是在纪寒二人的疑惑中起身。 转身走至屋中所堆的一堆杂物前,周人弯下身子自这堆杂物里翻出了一个木盒。 重新落座,而后在纪寒二人疑惑的神色下,周人将手中木盒打开。 这木盒一尺多长,里面所盛之物却是一个只有半个大拇指般细长的僵物。 此物从其外形上看像似一只细虫,但因年过日久的关系,纪寒并不能确定它是虫类。 “这是吸虫,别名囫蛭。我也是在近几年才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 “囫蛭?” 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紧紧皱起了一双眉宇。 “恩,此虫最早被记载于一本由西怜国人所著的古籍医典中,医典中言,这囫蛭为仙虫,对医者往往束手无策的心疾之症有奇效,若医心疾之症只需将这囫蛭放在病者胸口处,其仙虫便会自动钻入寸心,而在表肤不留任何痕迹。” “验证这心疾之症是否医好的办法也很简单,只需探一下病者的脉象是否恢复正常便可,若正常,便立刻在病者胸口处点一滴黑曼蛇毒,囫蛭闻到黑曼蛇毒的气味便会自病者寸心中钻出。” “当然,这囫蛭虽能医治心疾之症,但若不及时将他自寸心中用黑曼蛇毒将它引出,它便会顺着寸心一路攀爬至病者咽喉。而后撑开其口,将病者所有吸入之气吸入自己体内。” 当周人说到此处时,纪寒、田慈二人已经听明白了,虽然听得明白,但是却难以接受。 因为这听起来太过的荒唐。 “堵住咽喉,将吸气据为己有,这被囫蛭进入咽喉之人以为自己呼吸正常,实则,却是在为囫蛭做嫁衣,所以,无论是王成还是王小吉二人在死时都没有察觉。或者说,他们当时察觉到了但已然来之不及,他们吸气被囫蛭所截,吐起亦是囫蛭所吐。虽然这个听起来有些荒诞,但却是事实。” “是有人用囫蛭杀了他们三人,所以在牢中时,我才说,凶手不再牢中也可作案。” 照周人所说,那么杀害王成三人的凶手极有可能乃是一人所为。 若是没有听错的话,周人方才再说这囫蛭时,曾提到了西怜国三字。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向周人沉声问道:“敢问周前辈,这囫蛭是否乃西怜国才有?” 听得纪寒所问,周人亦是谨慎回道:“这个我便不清楚了,不过,至少,我是从没在太武听过此虫。” 第六百二十三章 深浅 不能确定这囫蛭乃西怜国独有,便不能将凶手与西怜国攀扯上在一起。 屋内忽然寂静如斯,周人亦是在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紧盯着纪寒。 他与王成乃是好友,十年前他虽然查出了王成的死因,但却没有将这实情告诉方柔与王才,十年后,王成的儿子王小吉又死于囫蛭之手,在王才让他验尸时,他仍然选择了不将真相公布于众,再加之张大致也曾几番接济于他,他不说出实情,实则是因为他不相信王才敢接手此案。 而今时今日,坐在他对面的不是两名普通的江湖中人,而是身后有三州节度军为靠山的绿林义士。 若是连这二人都不能将那杀害王成三人之凶手缉拿归案,这诺大嶒州还能有谁做到? 寂静如斯下,开始响起敲打桌面的声音。 于敲打中,纪寒亦是忽而起身。 但见纪寒起身,田慈、周人二人亦是匆忙自木凳站起。 “周前辈,可否带我们去王小吉家?” 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向他激动问道:“你当真要查?” 迎着周人那一双眼含激动的眸子,纪寒亦是向他坚定说道:“当真要查。” “既然要查,我们为何要去王小吉家?”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向周人沉声回道:“方才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田慈、周人二人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 “王成死于十年前,这十年里,王小吉始终相安无事,却为何突遭毒手?这是一个关键。先假设一下,王成于十年前看到了、或听到了不该看也不该听的事情,所以被灭了口,十年过去了,车阳郡始终相安无事。” “直到半月多前,郭湛将军押送军资途径车阳郡官道被劫,所有官兵皆被杀害,军资也被那帮贼人所截。而张大勇却误打误撞亲眼目睹了军资被劫一案,虽然我直到现在还猜不出为何张大勇敢去报官,但是这并不妨碍此案之后的进展。” 微顿片刻,纪寒继续向田慈二人说道:“下来便是王小吉,据我所知,王小吉是因受了张大致娘亲的谩骂与威胁,才答应去向王才替张大勇求情,也便是因为这次求情,令得王小吉丢了性命,这里才是最让我感到疑惑的地方。报案的是张大勇,按说王小吉只不过是为张大勇向王才说情而已,可是他却偏偏被杀了,这是为何?” 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二人亦是偏头开始深思。 但见二人那一副深思样,纪寒亦是没好气的向她二人说道:“走吧,或许去了王小吉家,便能得到答案。” 去王小吉家便能得到答案?听得纪寒所说,周人感觉他有些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 王小吉娘俩死了,左邻右舍们都觉得这王小吉家晦气的紧,有的甚至还在自己的家门上拴了红绳。 当周人领着纪寒二人来到王小吉家门口时,一些左邻右舍亦是连忙闭紧了自家的房门。 王成在世时,这王家自然深得乡邻们的敬爱,毕竟王成可是一个实打实的好官,但是王成死后,这王氏便变成了个疯婆子,起初乡邻们还会时不时的照拂一番这对孤儿寡母,但久而久之,这种照拂便变成了一种厌恶。 可以说,便是王小吉与王氏没死,这一对孤儿寡母也不得左邻右舍的喜欢。 周人当先推开了这一扇落满灰尘的房门,房门打开,首当其冲映入纪寒双眸之中的便是一个院子。 院子尽头是两间相邻房屋,两间房屋的房门亦是开着的。 三人径直走入院中,纪寒亦是当先向着前方的一间木屋走去。 这间木屋并不大,一眼便能收入眸中。 周人实在想不出纪寒究竟要在这两间屋子里找一个怎样的答案。 一张木床,几样陈年旧具,除此之外这间屋子再无它物。 先是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走了两圈,而后纪寒便出了房门,径直向第二间木屋走去。 这第二间木屋的摆设与第一间没有太大的区别,纪寒亦是在这间木屋走了两圈后,又再次退了出来。 在周人疑惑的神色下,纪寒已经走至院中,并寻了一张落满灰尘的木椅坐下。 田慈已经习惯了纪寒做事的风格,所以并未走过去打扰于他,而是站在屋檐下。 周人虽然满肚疑惑,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名少侠已经在这两间木屋里看出了一些他所未有察觉或看出的端倪。 便在周人正猜测着纪寒究竟在这两间屋里发现了什么时,坐在木椅上的纪寒却是忽而向田慈喊道:“田掌门,你上屋顶看看,主要看一下屋顶灰尘的分布是否有深有浅。” 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忽而一跃而起。 这上的快,下来的也快,当田慈自屋顶落下时,亦是向纪寒郑重点头。 点头,便是正如纪寒所料。 自木椅上起身,而后一步步的向着田慈二人走来。 走至田慈二人身前,纪寒亦是向二人说道:“看来我猜对了,虽然这个真相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它就是王小吉之死的真相。” “王小吉之死的真相?什么真相?”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于心惊中问道。 “两间屋子所落灰尘不均,屋顶所落灰尘也不均,想必既是我不说,周前辈也应该猜到了。” 是猜到了,但是却是在纪寒向他说出此话后,他才猜到。 灰尘不均,是因为在王小吉死后,有人暗中从屋顶进入王小吉的家中。 但这与王小吉之死有何关系? “我来大胆的假设一下。”便在周人想不通这其中关节时,纪寒走进一间屋子突然说道。 “假设凶手便是那位十年前路过嶒州的大人物,十年前,王成被王才所激去寻那位大人物为百姓请命,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撞见一件他不该看到或听到的事情,惶恐回来之后,王成终日心神不宁,直到他死。” 向田慈二人说完此话,纪寒已是走入屋中,并向着屋中一张布满灰尘的书桌走去。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一对老人 走至书桌前,而后用衣袖擦去桌上的灰尘。 “死前的王成心中挣扎,他挣扎是否要将他所看、所听告诉王才与他的夫人。” 在这一刻,纪寒仿佛是在这张书桌前看到了十年前的王成一般。 “万般纠结,再三思量,王成最终决定将他那一日的经历在这张书案上写下。” “在这张书案上写下?教主,你怎知那王成十年前都做了什么?” 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转头看向于她。 “换位思考罢了,若他当真撞见一件惊天骇闻,凭他这芝麻大小般的官职,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告诉王才?若是那位大人物知晓,他与他的妻儿可有活路?告诉其妻?让其妻与他一般终日提心吊胆?” 纪寒话落,周人亦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与王成乃旧识好友,又怎能不知王成平日里的爱好。 有人心中有事,喜欢借酒消愁,有人心中有事,喜欢寻友倾诉,这处理心事虽有多种,但王成若心中有事,却独独喜欢藏于心中,抒发于字。 若真如纪寒假设,那王成必然会将他那日的经历写于纸上,因为这是他以往处理心事的方法。 抬眸看向纪寒,周人亦是用一种惊惧的语气向他说道:“你是说,王小吉是因王成而死?” “恩,张大勇与王小吉素无往来,若先死的是张大致,那么我的猜测便不成立,但是先死的却是王小吉。若我的猜测无误,那么此次劫军资与十年前王成被杀一案的凶手便是十年前途径此处的那位大人物无疑。” “王成知道那位大人物的身份,而恰逢张大勇自大牢失踪时,王小吉却于深夜去见王才。而王小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自王才那里出来后,便会死于非命。这说明什么?说明,在这十年里,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王小吉,或许,这人便住在车阳郡内。” “他以为王小吉知道王成十年前所看所听,所以于气愤下动手杀了王小吉。你们想,他监视了王小吉十年,王小吉却在他眼皮子底下糊弄了他十年,恰逢军资被劫,张大勇于大牢失踪,王小吉却在此时选择去寻王才,这岂能不让此人乱想?” 虽然在一时之间无法消化纪寒所说,但是周人还是向纪寒问道:“那张大致呢?他又是因何而死?” “因为此人来到王小吉家中没有搜到他要找之物,再加之张大致对王小吉如对亲人一般,所以,此人怕王小吉将那位大人物的身份告诉张大致,于是杀人灭口。” “那王才呢?他又为何没事?按照你的说法,王才也应该被杀才对。” 听得周人所问,田慈亦是转眸看向纪寒,因为这个问题也是她心中想问。 “王才?这个我还没有想到,或者说,王才知道些什么,但却没有对我说实话,不过,从他愿意让我来查此案这一点来看,他倒是不像那位大人物的人。” “所以教主来此时为了来找十年前王成所留下的那封文书?” “恩!”看向田慈,纪寒亦是向她回道:“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王成或许在生前真留下过些什么,这两间屋子虽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却有进入的痕迹,从杀张大致一事来看,那人或许并没有在这两间屋子里发现什么。” 向田慈说完此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周人问道;“周前辈,你与王成乃旧识,不知周前辈可能想到王成会将如此重要之物藏于何处?” 听得纪寒所问,周人却是看着纪寒没有回答。 非但不回,而是向纪寒压低声音反问道:“若按你方才所说,车阳郡内果真藏有杀害王成三人的凶手,那么我们来此,那名凶手想必也定然知道,我们在明,他在暗,这可对我们日后的行事极为不利。” “是不利,但也并非全然无利。”向周人丢下一句凌磨两可之话,纪寒又再次加大声贝的向他问道:“周前辈是不知还是不愿相告?” 突而听得纪寒如此相问,周人亦是紧皱起了眉宇。 不过在他看到纪寒眸中所含狡黠的刹那,他仿似如突然彻悟了一般的向纪寒说道:“我只知道王才还有一住处,此住处便是连方柔也不知晓,不过王才是否会将你说的那个东西藏在他的那个住处,我便不得而知了。” 故意不看门外,在周人向他说出此话后,纪寒亦是目露兴奋之色。 十里飘香的葱油香于街蔓延,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推着一架木车自一木门行出。 闻得葱油香、听得木门响,纪寒亦是快步自王小吉家行了出来。 卖葱油饼的黄老头的住处离王小吉家并不远,非但不远还是近邻,两家的距离近到只隔了中间一家。 在黄老头夫妇推着木车出门的刹那,那些本是紧闭的房门便一个个的打开了。 看到黄老头准备出摊,一些近邻也开始向他先定起了葱油饼。 “黄老头,今儿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家留上三张,今儿我家男人过诞辰,他啥都不吃就要你老做的葱油饼。” “成,那你可要早来一些,今个老头子我准备的可不多,再说了老头子我一忙起来啥都能忘,若想吃,便来早,这可是老头子我自卖饼以来便立下的规矩。” 老头乐呵呵,眯着眼,身旁的老孺亦是笑的腼腆。 一股浓郁的葱油香直往纪寒鼻子里钻,在他还未将这葱油饼闻个尽兴时,这一对麦饼老夫妇已是推着木车走出了这条弄堂。 黄老头夫妇离去,那些左邻右舍们又砰的一声摔上了自家的大门。 足见他们有多不待见这个晦气的王家。 明明觉得会有人暗中监视他们,所以纪寒才想着来一出将计就计。 可是自己方才出门的已经足够快,但是却未发现任何的踪影。 奇怪,难道是自己当真想多了?还是自己这么一大通的分析又错了? 也不知道这黄老头的葱油是怎么炼的,为何会这么香,人家的车子都已经看不见了,但是这弥漫在空气里的葱油香还未散去。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喜欢黄老头做的葱油饼。 第六百二十五章 脚程 闻着这还未散去的葱油香气,目送黄老头夫妇离去的方向,纪寒随口向周人问道:“周前辈,这对老夫妇在这车阳郡卖了多久的饼了?” 忽而听得纪寒这没来由的一问,周人脱口而出的回道:“好久了,比太武国建国还要久远的多。” “哦?”听得周人所回,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周前辈的意思是说这对老夫妇在车阳郡里卖了一辈子的葱油饼了?他们二老膝下可有儿女?” 虽不知纪寒为何会对这黄老头一家感兴趣,但周人还是向他认真回道:“那倒不是,这黄氏葱饼在车阳郡里确实有了年头,但是这黄老头夫妇却并非我本地人。” “并非本地人?这是什么意思?”听得周人所回,田慈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这黄老头是黄斌家的远房亲戚,自打十多年前黄斌一家出了趟远门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黄老头是自黄斌一家出远门后迁来的,听这老头说,因他们黄家在举州的生意红火,这老两口力不从心,于是便和黄斌换了一换,起初,我们这些常吃黄斌做的葱油饼的还担心这老两口做不出黄斌的味道,可谁想,人家老两口竟比黄斌做的味道还要香,算一算,这老两口在车阳郡卖饼卖了也有十个年头了。” “十个年头?”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 “恩。”周人并未将纪寒的这句重复放在心上,而是向纪寒再次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王成另一个住处。” 听得王成此话,纪寒亦是微微一怔,他本以为周人之前只是信口乱造,却没成想,这王成还真有另一个去处。 三人一路出了弄堂,向着前街走去。 踏上前街时,纪寒亦是不觉多看了一眼正在做饼的这老两口一眼。 老两口的车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而这对老人亦是头也不抬的在认真做饼。 但见纪寒驻足正在看那一对做饼的老人,田慈亦是向他皱眉问道:“教主可是想要尝尝这葱油饼?” “不是!”听得田慈所问,纪寒亦是向她摇头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走吧。” 自这对老人身上别开目光,纪寒亦是当先迈步向前方行去。 在三人再次上路的刹那,这一对正在闷头做饼的老人亦是忽而抬起双眸看向纪寒三人的背影。 王成确实还有一住处,只是这处住处却并非什么房舍,而是一间荒废已久的铺子。 伸手指向这间落满灰尘的店铺,周人向纪寒二人说道:“这铺子是王成生前瞒着方柔为一女子买下的,自王成死后,那名女子也关了自己的营生。” “为一女子买下的?”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纪少侠可别往歪处想,王成为人正直与方柔伉俪情深,之所以要为一女子买下这间铺子,是因王才与他曾不慎办过一件冤案,他为赎罪,为其家买了这间铺子。” 在向纪寒二人说此话时,周人已是推开了这扇布满灰尘的铺门。 “王成在世时,偶尔也会来这间铺子帮忙照拂一二,如果这里没有王成生前所留下的笔记,那么我也想不出来,还有何处可去。” 明明已经走进了铺内,可是周人却瞧见纪寒站在门口却不进入。 正在他要询问纪寒时,纪寒却忽而向他说道:“周前辈,出来吧,这里不会有我们想要寻找的东西的。” 向周人丢下此话,也不管周人作何想法,纪寒已是转身离开。 心中满是疑惑的周人只得退出店铺重新阖上铺门。 在他方一阖上铺门的刹那,却忽而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寻着这道熟声望去,周人看到了一位老妇。 这位老妇系着围裙,身上也是沾着一些面粉。 “这不是黄老头的那口子么?” 老妇满脸焦急,正在一家粮铺前来回的踱步,一边踱步,一边还在嘴里念叨着黄老头的不是。 “这老头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干个啥还是毛手毛脚的,小齐子,你快点。” “来了……来了!” 粮铺内传来一声清亮,一名精神抖擞的小伙子捧着一个陶罐自粮铺内匆匆走了出来。 将手里的碎银往这名小伙怀里一塞,这名老夫亦是自小伙怀中抢过陶罐便走。 “真巧啊!”望着这位老妇的背影,纪寒亦是突然说道。 “真巧?什么真巧?”田慈听不太懂纪寒此话何意。 “年纪都这般大了,走起路来还能健步如飞。”纪寒答非所问,继续盯着这位老妇的背影说道。 别说田慈听不太懂纪寒这答非所问,便是连周人也是满脸疑惑。 待得周人走至纪寒身旁,纪寒亦是快速向他说道:“周前辈,你方才说这间铺子是王成为一女子买下的,周前辈可知这名女子如今在何处?” “知道,听说这女子嫁给了庞勇的弟弟,不过这庞勇的弟弟可没住在郡里。” “庞勇?守城门的那个庞勇?”听得周人所回,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纪少侠认得他?” “恩,劳烦周前辈跑一趟,务必要见到那名女子,问问他,王成于生前的最后几天可有将什么东西交给于她。” “我一人?纪少侠,你们不随我同去?”听得纪寒所吩咐,周人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恩,此事便拜托前辈了,我与田掌门留在郡里还有要事。” “好!”但见纪寒说的郑重,周人亦是向二人一一抱拳。 待得周人离去,田慈亦是向纪寒疑惑问道:“教主,我们留在郡里有何要事?” 不回田慈所问,而是继续看向那名老夫离去的方向。 “田掌门,你我还有周前辈的脚程如何?” 不待田慈回话,纪寒亦是再次向她说道:“那名卖饼的老妇可是跟着我们后脚赶到这里称油的,田掌门不觉得这名老妇的脚程太快了一些吗?” “太快了一些?”得到纪寒的提醒,田慈亦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第六百二十六章 易容 “还有,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街上可不止这一家粮铺,而这位老妇却独独选择了这家,若是巧合这也太过巧合,若非巧合那便是刻意而为之。” 田慈有些听明白纪寒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带着一丝震惊,一丝诧异,田慈亦是向纪寒惊声问道:“教主是说,这一对老人与军资被劫一案有关?” 继续看向那名老妇所离去的方向,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田慈回道:“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若他二人当真与军资被劫一案有关,那么他二人也极有可能便是杀害王成三人的凶手。” 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豁然变色。 “那教主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装糊涂,不论王成是否留下了什么,我们都要当他留下,唯有如此,才能打草惊蛇。” 虽然说的沉着冷静,但纪寒心中却并非如此。 在一个地方隐姓埋名,潜伏十年,难道当真只是为了监视王小吉这般简单吗? 若是,他们大可在十年前将王成一家赶尽杀绝,这样做岂不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纵观军资被劫一案,如今纪寒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节度军中必有内应,若无,这些人又怎知此次军资中会藏有那张军械图? 在车阳郡潜伏十年之久,其目的绝不只是监视王小吉这般简单,其定然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目的究竟是何?纪寒一时之间也深深为之困惑。 天还没黑,黄老头的葱油饼便卖完了。 那名街邻是如愿以偿的买到了三张葱油饼,可其他等候多时的乡邻却是白等一场。 黄老头推着木车,黄老婆子跟在老头身旁,两名老人于夕阳下乐呵呵的回家。 偶有街坊经过都会与这对老人打招呼,黄老头咧开大嘴笑的欢快,黄老婆子却是笑的腼腆。 一路无话,在二人回到住处后,二老脸上本是挂着的笑意亦是忽而消散。 放下推车,黄老头亦是忽而向黄老伴问道:“你确定那纪寒没有察觉?” 听得所问,这名老孺亦是不屑说道:“你我在车阳郡居了十年之久,这满郡的百姓可有怀疑过你我的身份?再说,我只是去打油而已,他又能察觉到什么?” 但见这名老孺如此轻视纪寒,黄老头那本是低沉的目光亦是忽而一寒。 “别大意,此子年龄虽不大,但却仅用了不到两年的时日便做下了多桩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你我绝不可大意。” “知道了,之前他们三人的对话你也是听到了,十年前那王成误打误撞瞧见了尊主与焕王的会面,若是真如那三人所说,王成于生前留下笔记,那尊主的身份岂非要暴露。” “不会!”听得老孺所说,黄老头亦是伸手否决。 “既是他当真瞧见了尊主的真容,你以为他能认得尊主吗?如今你我所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至于纪寒,此子智绝无双,我们当要小心警惕为妙,莫要露出任何马脚。” 听得黄老头所说,老孺心中怒气难平。 她不解,尊主手下高手如云,若是真忌惮纪寒此子,派高手杀了他便是。 虽说此子如今在西外海做了一方教主,手下也有众多江湖高手相随,但如今,他身旁只有一随从,此乃杀他的天赐良机,可是尊主却传信于她二人,让她二人只能混淆纪寒查案的进度,却不能忤逆他命向纪寒暗下杀手。 张大勇在大牢里的不翼而飞虽非她二人所为,但是王小吉与张大致却是她二人所杀,至于十年前王成的死,也是她二人所为。 这一切都是尊主的意思,便连十年前只杀王成一人也是尊主的意思。 有叩门声响起,这叩门声,一重三轻。 听得这一重三轻的叩门声,荇茵亦是快步走至门前,并拉开房门。 房门前立着一青年,青年身后是一辆拉货的马车,货板上堆着几袋子的麦粉。 青年瞧见是荇茵开的房门,便向着屋里大喊道:“黄老头,你家定的麦粉我可是准时给您送来了,一共五袋,您老点一下。” 听得门外所喊,黄老头也是匆匆走了出来。 数了数货板上的麦粉,黄老头亦是眉开眼笑的向青年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数。” 向青年说话时,黄老头亦是从衣襟里取出了五袋麦粉的银钱并交到青年手中。 青年垫了垫银钱的分量,而后往怀里一揣,再而后撩起膀子便开始帮黄老头卸货。 待到将货板上的麦粉卸完,这名青年亦是牵马离去。 因为青年将货只卸到了门口,这老两口只得弯下身子自己来往门里搬。 待到将这五个大麻袋都搬进了屋里,房门亦是突然阖上。 一重三轻是敲门的暗号,这五个麻袋上亦写着只有她二人才能看懂的符号。 将这五个符号纳入眸中,荇茵亦是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尊主为何要向你我下一道这样古怪的命令?” 紧盯着五个麻袋上所写的符号,黄潇心中虽然也存有疑惑,但他亦只能向荇茵沉声道:“尊主所决必有深意,你速速去准备吧。” “好!”听得黄潇此话,荇茵亦是忽而扯下了粘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揭下,一张焕然一新的面庞映入黄潇双眸之中。 这张焕然一新的面庞颇有几分姿色,但这姿色却被其一双冷冽的眼眸所盖过。 此张面容才是荇茵的真容。 院中有一水井,摘下人皮面具的荇茵径直向着这口水井走去。 走至水井前,而后纵身一跳。刹那之间,荇茵便消失于黄潇面前。 虽说是要静观其变,但这并不代表纪寒什么也不做。 此刻,纪寒、田慈二人便躲在暗处暗中监视着黄潇的房门。 方才送粮的那一幕纪寒二人都有看到,只观这一幕,并未能从其中看出任何蹊跷。 天已黑,黄潇的房门紧闭。 这一晃,三个时辰已经过去。 田慈已经有些不耐,她不解,既然这二人有问题,他们为何不直接破门而入一举擒下这二人。 第六百二十七章 王才身死 借着月色,纪寒看到了田慈眸中的不耐。 于巷子里确实足足守候了三个多时辰,可是那扇门却再也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难道是他猜错了? 在此守候,纪寒是要等这二人出门的,可是这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 本以为这二人会在夜间有所动作,可是照此结果来看明显是他猜错了。 “走,我们去那间铺子守着!” 向田慈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迅速起身。 当二人匆匆赶至前街时,却突然看到有几名捕快正在沿前街一路飞奔。 刀已出鞘,这几名捕快亦是面色紧绷。 瞧了这几名正在沿街飞奔的捕快一眼,纪寒亦是忽而停下了脚步。 来不及去向田慈解释,纪寒忽而转身朝郡衙的方向飞冲而去。 待得冲至郡衙,郡衙内亦是乱作一团。 随手拉住一名差人,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郡衙里发生了何事?” 听得所问,这名差人已经无心再去盘问纪寒的身份,并急声向纪寒说道:“郡太爷遇刺了!” 王才遇刺了? 丢下这名差人,纪寒亦是如风般自他身旁一闪而过。 冲入衙堂,但见几名郎中正围在王才身旁来回的踱步。 而王才亦是平躺在地上。 将一名郎中挤开,纪寒亦是连忙蹲下身子,但见王才面色工整,双眸紧闭,纪寒心中亦是忽而一惊。 紧随其后的田慈但见王才这般模样,亦是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手指自王才鼻尖一划而过,田慈亦是在三位郎中惊骇的神色下,忽而伸手扼住了王才的咽喉。 在她伸手扼住王才咽喉的刹那,田慈亦是豁然变色。 “教主,应是囫蛭!”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向她急声问道:“你可有办法将这囫蛭逼出?” “我尽力一试!” 将王才自地上扶起,田慈亦是在他身上连点数指。 她虽不懂医术,但却知王才症结所在。 在封住王才几处大脉后,田慈亦是忽而伸掌拍向王才咽喉。 虽没有办法将这囫蛭引出,但田慈却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用其内力将这囫蛭震死。 明明已经没了呼吸,但在田慈这蕴含内力的一掌下,王才却是忽而于这三名郎中骇然的神色下张开口来。 一股混合着黑色与红色的液体自王才嘴中一喷而出,王才亦是豁然睁开双眸。 在其睁开双眸的刹那,王才亦是用一种惊惧的声音喊道:“我终于知道了,是你劫走张大勇的对不对,是你杀了王小吉和张大致的对不对……” 听得王才所喊,纪寒亦是向他急声问道:“王才,你说的他是谁?” “是谁?”听得纪寒所问,王才亦如呆滞般的向纪寒反问道:“是谁?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在张大勇说的那个地方见到过你的腰牌,下……下山……下山虎!” 紧盯前方,用一种急促与惊惧的声音向纪寒说完此话后,王才忽而撒手人寰。 下山虎?陈赦! 别人不知王才再说什么,但纪寒知道! 曾在绳州时,陈焕的赘婿苍寂便向申屠北等人亮过一面刻着下山猛虎的金牌。 这面金牌便是沧州焕王陈焕的金令。 原来是他! 那么于十年前来到嶒州的这位大人物亦必然是他无疑。 十年前,他来嶒州作何?十年后,他又为何要截那张军械图? 王才在死前终于为纪寒揭开了这桩军资被劫一案的真凶。 郡太爷遇刺身亡惊动了车阳郡一郡之百姓。 黄潇、荇茵二人亦混迹在这些百姓之中。 借着人声的嘈杂,黄潇向荇茵说道:“此事你办的很好。” 听得黄潇的褒奖,荇茵亦是淡声问道:“他当真能听懂王才最后所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尊主让你我这般做,想必纪寒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王才向他说出了军资被劫的凶手,尊主与萧后的交易也可以如期进行了。” “萧后,你说的可是那位令太武帝与陈三德恨之入骨的西贞大宗师耶莫瀚的得意弟子萧瓶儿?” “恩,是她!” 得到黄潇的确认,荇茵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你的意思是说,萧瓶儿她来到了太武?” “恩,算算行程,不日这位萧后便会驾临嶒州!” “驾临嶒州?如今太武、西贞二国已到水火不容之地,这位萧后可真有勇气!还有,此次她来太武必会成为众矢,尊主选择与她交易,是否有些危险?” 听得荇茵所虑,黄潇亦是向他沉声说道:“其实我也很佩服这位萧后的勇气,西贞国安插于乘州的精锐方被纪寒识破,三州节度使冯哙不仅知晓此事,其对付西贞铁骑的军械图又恰巧被劫,敢在这个时候来冯哙的地盘,这位萧后也算颇有几分胆量。” 荇茵并不关心这位萧后有多少胆量,她关心的是即便她们用此法误导了纪寒,这纪寒又该去何处寻找这位焕王呢。 自十年前尊主与焕王一别,二人再无见面,如今焕王身在何方,怕是连尊主也不知晓。 郡衙里传来王氏阵阵的啼哭声,黄潇二人再次望了身在郡衙中的纪寒一眼便转身离去。 纪寒之前就猜测王才对他有所隐瞒,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王才竟然向他隐瞒的是一条如此重要的线索。 他在临死前曾说,他在张大勇所说的命案现场看到了一枚刻着下山猛虎的腰牌。 这不就是在告诉他,劫军资的便是焕王吗? 焕王身旁有众多高手相随,他若要劫军资,怎会将如此重要的证据遗落在现场? 是他不甚遗落,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如今连王才也死了,杀他的手法与杀王成的手法如出一辙。 虽然几乎可以确定劫走军械图的必是陈焕无疑,但是纪寒并未在心中完全笃定是陈焕所为。 如今周人去寻那名女子,在周人未有归来之前,纪寒在心中告诫自己绝不能如此武断。 郡衙外忽而响起一声粗狂的骂斥声,一道人影自人群中挤出直往郡衙内冲来。 不顾王氏的哭泣,周人只是匆匆看了王才的尸体一眼,便转身看向纪寒。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一战 不待纪寒向他询问,周人已是向他沉声说道:“果真如少侠所料,王成生前确实有东西留于庞氏。” 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急声问道:“什么东西。” “一些钱财。” “一些钱财?”听得周人所回,田慈亦是目露失望之色。 “周前辈,只是一些钱财吗?” “恩,确切的说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庞氏当时很惊讶于这笔钱财的数量,便随口问了一句,这么多银钱他是从何而来。王成回她,当了一些身外之物罢了。” “当了一些身外之物?”嚼允着此话,纪寒再次向周人问道:“周前辈,那庞氏可有说是哪家当铺?” “有说,是郡里的东鸿典当行。” 向纪寒回完此话,周人又紧接着说道:“对了,庞氏说,十年前那家铺子经营的还不错,她本无意关铺,是王成让她关的。” “那王成可有说让她关铺的原因?” “没有,庞氏说,王成当时什么也没有向她解释,只是执意让她关掉铺子。” “好,知道了,周大哥,麻烦你看一下王才的尸体,我与田掌门过来时,王才虽然已经遇害,但是在田掌门试图用内力逼出囫蛭时,王才却突然活了过来,然后又再次死去。” “活了过来又再次死去?”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那王氏依然趴在王才身上痛苦,周人走至王氏身前,亦是忽而伸手将她自地上提了起来。 周人的动作虽是鲁莽无礼,但王氏见得是周人便连忙止了哭声。 她知道周人是车阳郡的仵作,而且还是车阳郡内唯一的一名仵作。 在王氏紧张的神色下,周人已是扯开了王才身上的官袍。 郡衙里的众人知道周人是在验尸,所以无人敢在这时出声打扰于他。 经过一番长久的等待,周人亦是缓缓自地上起身。 “周仵作,我家官爷他……” 未有理会王氏的询问,而是径直走至纪寒身前。 站定后,周人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纪寒轻声说道:“死法与王小吉三人相同,但是凶手在杀王才时应该在那只囫蛭里做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手脚,才会致使王才出现回光返照的状况。” 向纪寒说完此话,周人亦是再次用一种更加低沉的声音向纪寒说道:“还有,我在王才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我猜测这是凶手的疏忽,而也是他的这个疏忽,我想我们今夜能够抓到凶手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向纪寒丢下此话,周人亦是如风般冲出郡衙。 一股特别的味道?琢磨着周人此话,纪寒、田慈二人亦是面面相觑。 周人所说的特别的味道,他二人怎么没有闻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人所说的抓到凶手的那句。 出于对自己的自信,黄潇、荇茵二人早已自百姓中离去,而二人也绝无想到,他们杀人的手法早已被周人识破。 郡衙外突然想起了犬吠声,周人与一条黄狗忽然冲了进来。 当纪寒看到周人身旁的这条黄狗时,他双眸之中亦是泛出一道溢彩。 这一人一狗相当有默契,周人只是向它吩咐了两句,这条黄狗便开始在衙堂里转起了圈来。 纪寒知道这条黄狗是在嗅味道,所以此刻的他也甚是激动。 延衙堂嗅了一圈,这条黄狗亦是忽而朝周人兴奋的嗷了两嗓子。 向周人嗷完两嗓之后,这条黄狗忽而如发疯般的向着衙堂外冲去。 但见一条黄狗冲出,堵在门外的百姓们亦是连忙四散开来,生怕被这条疯狗给咬了。 “快走!大黄嗅着凶手的味道追去了。” 周人这一句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王氏但听得一条狗去追凶,虽然觉得滑天下之大稽,但也在第一时间看向了衙堂内的数名官差。 在这几名官差犹豫着要不要去追那条黄狗时,纪寒三人亦是冲出郡衙。 一条黄狗在前,三人紧随其后。 当这条黄狗一路嗅着味道停在黄老头卖饼的位置时,纪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并不是他的无端猜测,而是这一对卖饼的老人果真有问题。 只是在黄老头卖饼的位置停了稍许,这条黄狗又再次沿街向着前方跑去。 这一次,黄狗一路未停,直到来到黄老头的家门口,才趴了下来。 它不叫,只是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看着周人。 而周人亦是一脸震惊之色,他之前只是在王才的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葱香味,而在闻到这股很淡的葱香味时,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 可是,当这个真相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仍是震惊的。 竟然是他们!这凶手的身份是他之前怎么也没有猜到的。 之前的猜测与怀疑既已落实,那什么阳谋、阴谋都比不得活捉这二人来的重要。 在周人震惊于凶手的身份时,纪寒、田慈二人亦是忽而纵身而起。 高手六识异于常人,门外之响动自然已落入黄潇二人耳中。 “门外有人!”当听得这门外响动,坐在屋内的荇茵亦是忽而起身。 “无需紧张!”便在黄潇镇定自若的回复荇茵时,其双眸亦是忽而一凝。 两道人影翻、墙而入,借着屋内的烛光与屋外的月色,黄潇看清了这翻、墙而入二人的容貌。 “是纪寒!” 看清的刹那,黄潇亦是豁然色变。 手中寒剑震鞘而出,田慈一人一剑当先冲向屋中二人。 留给黄潇抉择的时间并不多,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必须要做出是战还是不战的抉择。 而当一道剑影劈开屋门的刹那,黄潇亦是做出了他这一生最愚蠢的决定。 他不相信他与荇茵暴露了,所以,在这一刻,他的身份便是做葱油饼的黄老头。 刀剑无眼、兵器无情。 当黄潇正用一种震惊与惊恐的神色看着这踏入屋中的田慈时,田慈亦是忽而扬剑向他直刺而来。 这一剑虽是平平无奇,但却快若惊雷。 不过一个眨眼间,这一柄森森寒剑便占据了其双眸。 若此时还不还手,那么这一剑恐怕便会取了他的性命。 第六百二十九章 旋回一剑 荇茵可没有黄潇这般沉稳,眼见黄潇便要命丧黄泉,荇茵亦是忽而身脚踹向身前木桌。 身前木桌一掀而起,并向田慈直撞而来,荇茵亦是跟着这飞起的木桌腾空而起。 于半空中使了一个鹞子翻身,于翻身中,荇茵亦是自桌下抽出两柄寒刀。 这两柄寒刀一长一短,名为鸳鸯刀。 一对鸳鸯刀在千钧一发之际荡开田慈手中寒剑,荇茵一击得手亦是伸手将黄潇自原地拉开。 “你不还手是等死不成?”向黄潇嗔怒一句,荇茵亦是瞪向田慈。 “还手?”听得荇茵所说,黄潇心中亦是一叹。 这一还手,便是暴露了他二人的身份,看来他二人要提前结束这在车阳郡潜伏的任务了。 “走!” 伸手压下荇茵手中一对鸳鸯刀,黄潇亦是向她寒声提醒道。 “走?你们以为你们走的了吗?” 双手背后,踏月色而行,纪寒亦是用一种轻蔑的声音向屋内的黄潇二人说道。 此时再去想他二人为何暴露已是无用,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速速离开此地。 跟随纪寒的这名女剑客应是西外海的一名高手,黄潇虽然不知是否是此女的敌手,但他自信他与荇茵若是执意想走,恐怕这名女剑客还不能以一己之力拦下他二人。 一掌轰出,却不是向田慈轰去,而是轰向他与荇茵身后。 其身后有方送来的麦粉。 五袋麦粉在黄潇这蕴含内力的一掌下,忽而炸然开来。 屋内霎时白尘四起,借着这麦粉的掩护,黄潇二人亦是忽而拔地而起。 一对鸳鸯刀划破屋顶,黄潇二人自屋顶一冲而出。 在他二人冲出屋顶的刹那,二人余光中忽而闪出一道身影。 囚龙锏发出一声龙吟,纪寒以断瀑之势自黄潇二人身侧杀出。 但见是纪寒,荇茵双眸中亦是闪过一抹轻蔑之色。 他二人只知纪寒生平,但却不知纪寒武功之高浅。 一对鸳鸯刀在囚龙锏杀来之际,自下而上起了一招力掀嵩山,见得这一自下而上的撩刀,纪寒嘴角亦是勾起一抹不屑。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时今日的纪寒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使泼皮刀法一通子乱砍的纪寒。 再加之他手中的这柄囚龙锏可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 两刀一锏在月色下碰撞一起,于火花四溅中,荇茵突觉双手一轻,而后在她骇然的神色之下,其手中的这对鸳鸯刀竟然于她眸中崩断开来。 刀断,锏不停! 眼见荇茵吃了暗亏,黄潇亦是变掌为爪,抓向这一柄向荇茵当头而来的囚龙锏。 一柄寒剑自下而上一冲而出。 后将杀来的田慈眼见纪寒已与这二人交手,亦是将手中寒剑一推而出。 寒剑于旋转中向着荇茵的后背直飞而去,荇茵亦是入背后长眼般,于半空中矮下了身子。 旋转的寒剑擦着她的头皮一飞而过,在荇茵暗中松气时,这柄本是自她头顶一飞而过的飞剑又再次旋转而回。 此女使的是何剑法?来不及惊叹于田慈这神乎其技般的剑法,荇茵亦是被田慈这旋回一剑逼落到了屋顶。 人在半空,伸手握住这飞回之剑,田慈亦是再次向被逼落屋顶的荇茵杀来。 门被推开,当车阳郡的所有官差与捕快冲入院落的刹那,这些官差与捕快们全都傻眼了。 他们确定冲入的地方没错,令他们全都傻眼的是他们所在屋顶与半空看到的一幕。 这还是那两个憨厚的老人吗?这两位老人竟然还会武功,不但会武,而且武功看着还很是高强。 不过这高强也得有比较的一方,若是与他们这些捕快、官差相比,这两位老人的武功那自然是高强的,但是若与这两位正在与这二老交手的二人来比,这两位老人的武功也便没有那般高强了。 周人本想出手相帮,但是当他看到纪寒与田掌门纷纷出手后,便决定要袖手旁观。 那正在与黄潇交手的纪寒,周人实在看不出这位纪少侠的深浅,因为纪少侠好像还没有在黄潇面前展露过什么武学。 这连武学都没展露,黄潇便被纪寒逼迫的只有招架之力。 而反观这位田掌门,其剑术之诡谲真乃他平生罕见。 明明是一柄三尺青锋,却被这位田掌门使成了一枚可以飞出、飞回的暗器。 执剑时,田掌门剑法高超,剑风凌厉,推剑时,其剑速快若雷鸣,乍隐乍现。 荇茵被田慈这诡谲多变的剑术逼迫的狼狈不堪。 别说她一对鸳鸯刀已被纪寒斩断,便是她手握鸳鸯刀也绝非田慈的敌手。 若是在这般与这剑法诡谲的女子缠斗下去,她必将败落。 堪堪再次躲过田慈的旋回一剑,荇茵亦是抽时看了一眼半空。 半空中,无论黄潇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自纪寒面前遁走。 她知道黄潇已经毫无保留,可是令她疑惑的是,她根本就没有看到那纪寒使出什么精妙绝伦的招式,可为何黄潇就是冲不出纪寒的阻拦呢? 游刃有余,或者说纪寒根本就未有使出全力。 黄潇愈战愈惊,他所使的这一套掌法,已经尽数被纪寒一一化解。 更令他为之惊恐的还是纪寒的内力,在他但见无法用武学胜过纪寒时,便想要与纪寒比拼内力,可谁知,纪寒的内力竟然也如此高深,非但高深,而且深不可测。 他倾尽全力的一掌轰在纪寒身上,却连纪寒的护体真气都无法破开。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纪寒的功力要远高于他。 而纪寒方才破他掌法所使用的那几个来回的招式,亦是令他大为心惊。 任他掌法千变万变,任他掌法如何凌厉,纪寒只用几招便能破之。 此几招便是借力打力,亦称四两拨千斤。 于前世纪寒虽未练过太极推手,但是这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不成? 凭借这前世的记忆,纪寒照猫画虎的使了几招简单的推手动作,没想到这一使还挺好用。 至于为何不一举擒下黄潇,纪寒便是想要再等等,等等是否会有人来救这二人。 第六百三十章 诈 后街发生高手对决,一郡的百姓们亦各个踮着脚尖、身长脖子往黄老头家的方向看。 与这些捕快、官差们一样,当他们看到与两名年轻高手对决的是卖葱油饼的黄老夫妇时,他们一个个的也是瞪大了双眼,觉得自己眼花了一般。 这眼睛也揉了,头也摇了,当这些车阳郡的百姓们发现那与纪寒、田慈交手的真是黄老夫妇时,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亦都写满了震惊与惊恐。 王氏踉踉跄跄的挤进黄家,她只是瞅了一眼正在屋顶与黄老太婆激战的田慈一眼,便匆匆跑至周人身前。 “周仵作,你方才在郡衙说今夜便能捉到杀害我家官爷的凶手,凶手呢?” 听得王氏所问,周人亦是向他淡声回道:“王夫人,纪少侠与田掌门不正在捉拿凶手吗?” “捉拿凶手?”听得所回,王氏亦是忽而瞪大了双眼。 “你……你是说这黄老头与黄老太便是杀害我家官爷的凶手?这……这怎么可能?这二老为何要杀我家官爷?” 明月之下,屋顶之上! 不等周人回答,一道身影忽而自屋顶跌落而下。 田慈手持寒剑如影随形,在荇茵坠地便要起身之时,一柄寒剑亦是抵住了她的咽喉。 已经无心再战的黄潇但见荇茵被制,他亦是忽而抬眸看向了那一轮挂在天边的明月。 深望着这一轮明月,黄潇亦是放弃了这无畏的抵抗与挣扎。 人都有一死,不过分了早晚而已。 在黄潇决定自缢的那一刻,一只手忽而捉住他欲要伸入怀中的手腕。 “怎么?想服毒自尽,还是想要用囫蛭自尽?” 一道说不出是调侃还是戏弄的声音于黄潇耳边响起,在黄潇听到囫蛭二字的刹那,他心中亦是豁然一惊。 握着黄潇的手腕运内力自半空落下,当荇茵看到黄潇亦被擒住之时,她亦是阖上了双眸。 直到此刻,荇茵还想不通她二人是如何漏了马脚。 不过,这些好像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二人都被生擒,自尽的毒药便在怀中,但是她却不敢伸手去取。 见得这黄老夫妇被制,院子里的捕快与官差们亦是各个面面相觑。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两位江湖中人为何要擒这二老? 在官差与捕快们的面面相觑下,周人亦是一步步的向着田慈走来。 走至田慈身前,周人亦是弯身看向荇茵。 在看荇茵时,周人亦是忽而伸手摸向荇茵的面庞。 当田慈看到周人伸手的这个动作时,她的眸中已是升出厌恶,而在周人捉住荇茵下颚,并一把揭下粘在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时,不仅是田慈,此院中的所有捕快与官差都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人皮面具揭下,荇茵的真容显露而出。 “纪少侠,你擒住的那位也易容了。” “哦?”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效仿周人之前的动作捏住了黄潇的下颚。 只是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脸面具便被纪寒一撕而下。 瞧着黄潇那一张还算俊俏的面容,纪寒亦是向他打趣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挺年轻。” 王氏但见这骇然一幕,亦是匆匆跑至周人身前,并一脸惊恐的向他问道:“周仵作,这二人是谁?” 听得王氏所问,所有捕快与官差们亦都纷纷竖起了耳朵,因为他们也很想知道这易容为老人模样的二人究竟是何人。 “不知道,王夫人若想知道,便问纪少侠吧。” “纪少侠?”看向纪寒,王氏却不敢向他询问,因为这二人曾闯入她房内的余威还在。 杀王成是因为王成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东西,杀王小吉是因为不确定王小吉手上是否有王成生前留有的遗物,而杀张大致,便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杀这三人可以说都有理由,但杀王才呢? 若王才知道的更多,那么应该最早杀王才才对!可是这二人却选择了先杀王小吉与张大致,而后再杀王才。 先前周人也说过,在杀王才是,他二人在囫蛭里做过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手脚,所以才会有“诈尸”的那一幕。 而今看来,这二人故意让王才“诈尸”,怕是便是诈给他纪寒看的。 将王成四人之死再次于脑海中过之一遍,纪寒突然向黄潇问道:“一直听说你们焕王手下有一名使剑的高手,听说这名高手师从须寅老人,他叫什么来着?对,叫哲别,我问你,那些官军身上所留的剑伤,可是哲别所留?” 听得纪寒所问,黄潇亦是向他沉声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到了此刻你还不说真话吗?看你死到临头,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此次我受冯将军委托专门来查军资被劫一案,王才死前说他曾在军资被劫之地看到一枚刻有下山虎的腰牌,我看你是忘了,忘了陈焕是如何被我从增港给打的落荒而逃的,别人不识得那刻有下山虎的腰牌,但我纪寒却是识得,那刻有下山虎的腰牌便是陈焕的虎王符。” 听得纪寒如此笃定,黄潇心中亦是发出阵阵冷笑。 看来尊主果然料事如神,这纪寒当真认得陈焕的虎王符。 这样也好,至少在死前他与荇茵完成了尊主所交付的任务。 便在陈焕心中冷笑时,纪寒又再次向他寒声问道:“告诉我,白月剑哲别如今身在何处。” 在向黄潇说问此话时,纪寒刻意将哲别二字拉高了声贝。 见得纪寒目光凶狠,黄潇亦是在心中冷笑中向他冷声问道:“怎么,你与哲别有仇?” 只是在他心中这声冷笑还未笑完之时,一道声音忽而于他耳边震响开来。 “他在诈你,不是哲别,是甄别,他说的是须寅老人的二弟子白月剑甄别。” “住嘴!”在荇茵于惊恐中向黄潇急声喊出此话的刹那,田慈手中之寒剑亦是刺破了她的皮肤。 浑身如坠冰窟,而后恼羞成怒。 在黄潇怨毒的目光之下,纪寒亦是向他冷声说道:“连陈焕手下的第二高手白月剑甄别的真名都不知,看来,你们不是焕王的手下。”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东鸿 纪寒当众所曝的信息量足够之大,大到站在院内的所有捕快与官差都骇然色变。 原来这两位江湖中人是三州节度使冯将军所派,原来张大勇并非胡说乱造,车阳郡境外当真有强匪截杀节度军并抢夺了节度军所押运送往举州的军资。 黄潇通体彻凉,他没有想到纪寒竟然如此狡诈。 用一种如毒蛇般狠毒的目光紧盯纪寒,黄潇一字一句的向他问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王才死前所说。” “哦?”听得所问,纪寒忽而洒然一笑。 “听你这么一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间接的向我承认你不是陈焕的手下。” 纪寒话落,黄潇的神色立时僵硬。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了纪寒的可怕,难怪靖国太子会折在他手中,难怪两位藩王会接连栽在他手,这一切并非是他受气运加持,而是此人当真有不世之能。 眸中怨毒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颓废,黄潇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头去不再去看纪寒。 而被田慈用剑所挟的荇茵亦是闭上了眼眸。 一番长久的沉默后,黄潇缓缓抬起头来再次看向纪寒。 “可否让我死个明白,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并非是我发现的你们!”迎着黄潇那一双颓废的眼眸,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指向站在周人身前的黄狗。 但见纪寒所指,黄潇亦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向纪寒问道:“你是说,是这畜生?” 在黄潇询问纪寒时,荇茵已是睁开了双眸,当她看到纪寒伸手指向那条黄狗时,她亦是豁然睁大了眼眸。 在黄潇、荇茵二人正在紧盯这条黄狗时,纪寒亦是再次向他二人说道:“其实在我来车阳郡时,我对此案是真的一筹莫展,若非有周前辈相助,恐怕直到此刻,我纪寒也是两眼一抹黑,对此案无从下手,或者说,若无周前辈,我还真会被你们利用王才的临终之话而牵着鼻子走。” 听得纪寒所说,黄潇、荇茵二人亦是缓缓抬起头来。 “十年前,王成暴毙家中,唯有王成的发妻方夫人觉得王成死的蹊跷,故而,方夫人请来周前辈为其夫验尸,也是从那次验尸起,周前辈知道了王成的死因。” 在纪寒向黄潇二人说此话时,这二人亦是同时看向了周人。 “周前辈虽查明了死因,但是却不知这藏于王成咽喉内的奇虫是何虫类,好在黄天不负,周前辈于云游求寻中于一本古籍内终于找到了关于这只奇虫的记载。” “既然已经知道了王成因何而丧命,那么身为仵作的周前辈又如何看不出王小吉、张大致二人的死因?如果在杀了王小吉与张大致后你们就此收手,或许你二人还能依然在这车阳郡里继续卖你们的葱油饼,但是,你们错便错在不仅杀了王才,还在杀王才的那只囫蛭里做了手脚。既知王成三人的死因,换做你们,也应该会对王才的弥留之话心存一些怀疑吧。” “毕竟王成三人在死前可没出现诈尸的状况。” 听得纪寒所说,黄潇二人只是紧盯着周人。 原来是他!是他坏了他们的好事,若早知如此,应早杀了此人才是。 “至于为何我能找到这里,我想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这条黄狗在郡衙里闻到了你们身上遗留的葱油味。” 话点到为止,纪寒便不再说下去。 当王氏听得这二人所犯的种种罪行后,亦是红了眼睛。 院落内鸦雀无声,身在院内的所有捕快与官差们都在极力消化着纪寒所罗列这二人的罪行。 黄潇深知门外的百姓中混有他们的人,而纪寒之所以于大庭广众之下将他们的罪行公布于众,亦有着讲给他们所听的成分在内。 此人究竟还要做什么? 黄潇猜不出,荇茵也无法猜透。 所谓成王败寇,既已成了阶下之囚,那么他们所能做的便是缄口不言。 纪寒本也没指望这二人会向他说出他们背后主人的身份。 此案如今看来,怕是与那陈焕毫无关系,既然不是陈焕,那这劫军资之人又会是谁? 军中有人,江湖中亦能有一批死忠追随,此人的身份怕是绝不简单。 周人已经自黄潇二人怀中取出毒药,几名大胆的官差、捕快也是诚惶诚恐的走至纪寒面前。 在纪寒的授意下,这几名大胆的官差已是为黄潇、荇茵二人戴上了沉重的脚铐手铐。 用一种淡漠的眼神再次扫了一眼黄潇二人,纪寒亦是忽而对田慈说道:“田掌门,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 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精神一震。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更何况这二人染指四条人命。 在田慈正欲挑断黄潇二人手筋时,纪寒亦是忽而向他二人问道:“张大勇是不是已经被你们所杀。” 听得纪寒所问,黄潇二人亦是将头偏向一旁。 但见这二人拒不配合,纪寒也不放在心上,而是继续向他二人说道:“身上都已经背了四条人命了,怎么到现在却不敢承认了?” 明知纪寒是在拿话激他,可是黄潇还是被纪寒这一句话给激怒了。 若非荇茵忽而奋起用身体顶撞了他一下,黄潇差点就要否认劫走张大勇一事。 由纪寒、田慈二人亲自护送将黄潇二人下入大牢,这些官差、捕快们看纪寒的眼神都透着一种满满的崇拜。 发生在车阳郡的三起命案如今已经告破,可是这军资被劫一案却仍没有多少头绪。 黄潇二人杀王才是为误导于他,由此事来看,那么这背后劫军资之人便是事先早就想好要嫁祸于陈焕。 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在现场留下陈焕的虎王腰牌。 能有陈焕的虎王腰牌,那便证明这劫军资的主谋必定十分熟悉陈焕,或者说二人是相识也说不定。 在牢中空守一夜,于天方亮时,纪寒、田慈二人亦是匆匆赶往东鸿典当行。 当东鸿典当行的掌柜看到是纪寒驾临时,亦是连忙自柜台行出,并向纪寒喜极望外的说道:“两位大侠光临蓬店,可是令蓬店蓬荜生辉啊。” 第六百三十二章 画 这掌柜对纪寒、田慈二人如此殷勤,不仅是因为二人抓获了杀王小吉三人的真凶,还因为这两位侠士是三州节度使冯哙冯将军所请来的助力。 瞧着店掌柜的殷勤样,纪寒亦是向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此来,我是为了来取十年前王成在掌柜这里当的东西而来。” “王成?十年前?”听得纪寒所说,店掌柜亦是偏头想了一想。 “两位大侠稍等片刻,这个我得去翻翻旧账簿,因为十年前是我爹在打理这间铺子。 ” “好,劳烦掌柜了。” “不劳烦,不劳烦!” 这店掌柜非但对纪寒二人殷勤,做事也是麻利。 只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店掌柜便从一沓账簿里伸出了头来。 “有了,还真有,十年前,也就是王成被害的前两日,王成还真来咱铺子里当过东西。” “当的什么?”听得店掌柜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激动问道。 “一个长木盒!”在回答纪寒时,这位店掌柜亦是摇头说道:“奇怪,真奇怪,一个上锁的木盒,我爹竟然给王成出了二百两的银子。” “这木盒现在可在掌柜店中?” 但听纪寒问的急切,这位店掌柜也连忙回道:“这个就得去库房看看了,毕竟是十年前的物件。” “好,我们与你一起去。” 库房便坐落在后院,在店掌柜一通努力的翻箱倒柜中,终于自一个布满灰尘的大箱中抱出了一个三尺多长的木盒。 将木盒抱在怀中,店掌柜亦是向纪寒激动说道:“应该就是这个了。” 待得店掌柜将怀中所抱木盒放于后院一石几上,这位店掌柜亦很是识趣的向后退了几步。 放在石几上的这个木盒样式虽普通,但是表面却极为光滑,想必应是做了一些加工。 王成生前所留之物便在眼前,田慈为了不破坏这个木盒亦是选择用剑斩断了扣锁。 扣锁应声而断,田慈亦是伸手掀开盒盖。 盒盖打开,映入纪寒二人眸中的便是几幅归放整齐的画卷。 随手拿起一幅画卷,田慈亦是轻轻拉开系在画卷上的细绳。 细绳开、画卷落,一幅惟妙惟肖的山水画便赫然呈现于纪寒二人眼前。 店掌柜虽是向后退出了几步,可是这几步并不能阻碍他能看到这幅山水画的全貌。 此山水虽然绘的惠中有灵但却缺了点山水自然的神韵,这位店掌柜只是打眼一瞧,便知此画是幅拙作,并非出自大家之手。 “教主,这下面有落款,是王成所画!” 不用田慈提醒,纪寒也看到了王成于画中的落款。 带着几分疑惑,纪寒亦是伸手拿出了第二幅画作。 这第二幅画作画的不是山水而是飞鸟。 解开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王成所画的依然不过是一些山水花鸟之景。 木盒中只剩最后一幅画作了,纪寒略有失望的自木盒中拿起了这幅画作。 解绳、摊开,在纪寒摊开这副画作的刹那,一张不过两尺的纸张忽然自摊开的画作中飘然落下。 田慈接住了这张飘落的画作,在她接住的刹那,她亦在这张纸上看到了一幅不同于其他画作的画作。 此张画作画的不是山水花鸟,而是人,两个仪表不凡之人。 当田慈将这幅不同于其他画作的画作呈于纪寒面前时,纪寒亦是忽然睁大了双眸。 没有山水为背景,只有独独的两人。 这独独的两人中,有一人赫然便是陈焕。 而另一人自画像上来看要比陈焕年轻一些,瞧他神韵、模样应是位二十余岁的偏偏公子。 此公子,神采奕奕、剑眉星眸。当称得上公子无双四字。 看了又看,纪寒确定他从未见过画中的这位公子。 匆匆将此画卷起,纪寒亦是将店掌柜唤了过来。 待得掌柜走至近前,纪寒亦是向他沉声说道:“今日之事,莫要对任何人说起。” 听得纪寒所说,店掌柜亦是连忙向纪寒点头保证。 将其他画作收入盒中,唯独将这一张画像贴身收于身上,纪寒二人亦是未走前门,而是在店掌柜的一脸骇然下,跃墙而出。 王成必不可能见过陈焕,他之所以能画出陈焕的容貌,便只有一种解释。 这唯一的解释便是,王成于十年前所见到的那位大人物必是陈焕无疑,至于这幅画像中的另一人,应该便是与陈焕会晤之人。 十年前,陈焕隐瞒身份前往嶒州,若是未有猜错的话,陈焕隐瞒身份来嶒州便是为了见这位画中的公子。 若以此来推断,这位公子极有可能便是嶒州人士。 之前纪寒便推断嫁祸陈焕之人不是与陈焕相识便是极为熟悉陈焕。那么这人会不会便是画中的这位公子呢? 周人曾说他是于一本西怜国人所著的古籍中看到了有关囫蛭的记载,而陈焕身在沧州,他又是从何处学来西海极乐教的沸血神功? 现在已经无从去查陈焕是否在十年前便已经习得了沸血神功,若能查明此事,纪寒便能做出更大胆的推测。 匆匆回至大牢,周人、王氏早已在牢中等候纪寒二人。 因为王才身死,车阳郡内发生如此大案,必要有人主持。 在王氏的极力推荐下,衙堂内的官差、捕快们一致决定由纪寒来担任此次斩首黄潇二人的监斩官。 见得田慈身后所背之木盒,周人亦是向纪寒兴奋问道:“这是王成留下的?” “恩!”回完周人,但见站在周人身后的王氏仿似有话要向他说,纪寒亦是皱眉向她问道:“王夫人可是有事?” 听得纪寒所问,王氏亦是鼓起胆量向纪寒说道:“纪少侠,我家官爷遭歹人所杀,还请纪少侠为我家死去的官爷以及张家妹妹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什么公道?杀人偿命,这有何话可说?这凶手如今便在牢里,何须我来主持公道?” 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向他无奈说道:“纪少侠,王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来做此次行刑二人的监斩官。” “监斩官?”听得周人所说,纪寒本想拒绝,可是当他看到王氏那眸中的泪水时却是忽而收回了拒绝之话。 “好吧!行刑那日,刽子手便休息吧,我一并代劳。” 第六百三十三章 雾山 忽而听的纪寒此话,王氏自然喜极望外,而周人却是用一种感激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他感激的不是因为纪寒应承下了此事,感激的而是纪寒的体谅。 这黄潇二人身后必然有一股及其庞大的势力,若由车阳郡里的这些官差们来行刑,恐怕日后会遭到这股势力的报复。 而由纪寒来亲自行刑的话,那便是由他一人来承担这股庞大势力的怒火。 与王氏定了行刑的时日后,纪寒便转身向周人说到:“周前辈,你随我来。” 一路跟随纪寒到一间无人的牢房,纪寒亦是命田慈卸下木盒。 在周人一脸的兴奋与疑惑下,纪寒却不动放在地上的木盒,而是自怀中取出一幅画像。 将这幅画像放于周人面前,纪寒亦是伸手指向画像中的这位偏偏公子向他问道:“周前辈可有见过这画中之人?” 但听所问,周人亦是开始仔细的观看了起来。 只是他看了又看,却实在不识。 于皱眉中,周人抬眸向纪寒问道:“纪少侠,此人便是……” 还没等他将这一句话说完,纪寒亦是接过周人所问向他说道:“恩,这画中之人便是十年前那位来嶒州的大人物的肖像。” 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伸手指向画中另一人再次问道:“那他旁边的这位是?” “他是焕王陈焕。” “焕王陈焕?”突而听得这个名讳,周人亦是目瞪口呆。 他目瞪口呆的不是焕王之名,而是纪寒方才所说。 若无记错,纪寒方才说画中的这位偏偏公子才是那位大人物,而焕王如此显赫的身份竟然只是这位翩翩公子的陪衬,那这位翩翩公子的身份又将何等尊贵? 在周人的惊惧下,纪寒亦是向他再次说道:“我怀疑此人应乃嶒州人士,所以才会向周前辈有此一问。” “嶒州人士?”周人突然感觉他有些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 “恩,嶒州人士,或许他在嶒州的身份并不显赫,也或许是嶒州某位高官贵胄家中的公子,我方才之所以说他才是那位大人物,是因为我怀疑此人便是我要找的那位。” 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骇然失色的向他问道:“纪少侠是说,这画中的这位公子便是劫军资的真凶。” “恩,只是有所怀疑罢了。” 向周人丢下此话,纪寒亦是伸手打开了地上的木盒。 “周前辈,你看看这盒中的六幅画作。” “六幅画作?”眸中惊色还未散去,周人亦是连忙自盒中取出一幅画作。 将画作摊开,映入周人眸中的便是一幅山水景色。 只是瞧了一眼这幅山水画,周人亦是再次将第二幅画作取出。 将画摊开,这映入周人眸中的第二幅画卷为飞鸟图。 摊开第三幅,第三幅为泛舟图。 摊开第四幅,第四幅为烟村图。 当看到这幅烟村图后,周人亦是快速取出剩余两幅画作,并依次摊开。 这第五幅上单单只画一参天槐树,第六幅却是画了一片辽原。 如今六幅画作全都以摊开的方式摆于纪寒三人面前,而周人亦是再用一种灼灼的目光正在看着这摆于地上的六幅画作。 纪寒看不出这六幅画作里的门道,田慈亦是如此。 二人但见周人目光灼灼,田慈亦是向他轻声询问道:“这六幅图中可是藏着什么玄机?” 听得田慈所问,周人亦是缓缓自这六幅画作中抬起头来,在他抬眸看向田慈的刹那,田慈亦在他双眸中看到一抹湿润。 将眸中的湿润稍作调整,周人亦向田慈说道:“让二位见笑了,只是突然再次看到王成的画作,有些怀念罢了。” 向田慈说完此话,周人转眸看向纪寒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王成所留下的这六幅画作内是否藏有玄机,但是,我可以确定王成所留下的这六幅画作并非是他平时作画的风格。” “王成作画喜做浑然一体之画,而这六幅画作却并非如此,我举个例子,这六幅画作若是按照王成平日里的风格来作的画,他必会将山水河流、花鸟树木跃然一幅之上,而我们现在所看到他的这六幅弥留之作,却是一改其之前的风格,将六种景色拆开来作,我想这其中定然有着一层我们所不知道的深意。” “画谜?”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恩,不无这个可能,或许这真是王成生前所留下的画谜也说不定。” “若当真是画谜,那么这六幅画中所暗藏的画谜应该就是十年前他于车阳郡外所见所听了。”接过周人所说,田慈看向纪寒沉声说道。 再次将目光凝聚于这六幅画作上,可惜纪寒仍是没有自这六幅画作中看出什么名堂。 这六幅不分先后的画作中的景物依次为山水、飞鸟、泛舟、烟村、槐树、辽原。 这六处景物到底暗藏着什么玄机呢? 不仅纪寒再看着六幅平铺于地上的画作,周人、田慈二人亦在凝眉观看。 画景要有取景处,想到此处的纪寒亦是忽然伸手指向六幅画作中的一幅烟村图向周人问道:“周前辈,你可能瞧出王成这幅画中绘的是嶒州哪里的村落?” 何为烟村,烟村便是被烟雾笼罩的村庄。 听得纪寒所问,周人亦是向前探了探身子,开始细瞧这幅烟村图。 此图烟雾很重,那藏于烟雾中的村庄王成只是用几笔勾勒出了一个轮廓而已。 紧盯着这画中弥漫的烟雾,周人亦是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按照王成平日作画的习惯来看,我倒是觉得这幅画王成意在突出烟雾而非山村。” “突出烟雾?”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二人亦是向这幅烟村图多探了一些身子。 “恩,如果将这幅烟村图当做画谜来猜,我倒是觉得,王成这幅画应画的是举州境外的雾山。” “举州境外的雾山?” “恩,雾山便是此山山名,雾山山下也确实有一个村庄。”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万象 向纪寒说完此话,周人已经开始去看其他五幅画作。 虽然还无法确定自己所猜便是正确,但周人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因为下一幅山水图,周人一眼便认出了它出自何处。 虽然这幅山水图所绘不过崇山峻岭中的冰山一角,但是周人确定,王成所作此画,画的依然还是雾山。 而第三幅泛舟图便更好确认,此图注重的不是这一叶泛舟,而是此泛舟之下的水道。 结合之前两幅画作皆绘的是雾山之景,周人也一眼辨认出了此水道的名字。 “澄江!”抬眸看向纪寒,周人亦是伸手指着这幅泛舟图向纪寒激动说道:“这是澄江,澄江经举州过乘州汇西海,王成所绘这张泛舟图,实则绘的是澄江。” 听得周人所说,田慈亦是向他激动问道:“那飞鸟与槐树呢?这两幅画,王成又画的是哪处的景色?” “江上白鹭渡澄江,暂栖乘槐江边鸣。来往墨客驻疾诗,一诗衣湿皆狗、屎。” 田慈明明问的是这两幅画所绘的是哪里之景,却没成想周人竟是吟了一首难登大雅之堂的俗诗。 抬眸看向周人,田慈亦是向她寒声说道:“要你说景,你吟什么诗?” 听得所问,周人亦是抬眸看向田慈说道:“我刚才所念的那首诗就是说的这两幅画的景,此景在乘州江边一处槐林,每到白鹭南迁时,它们都会选择在乘州这片槐林里休息数日,因为此景一年只有一次,每到它们南迁途径乘州槐林时,都会引来许多文人墨客来此斗诗、斗画,一争高下,我方才念的这首诗,便是十多年前槐林斗诗会的头名诗。” 向田慈说完此话,周人亦是将目光落在了这六幅画作中的最后一幅。 前五幅他都已经解开了画谜,但是这第六幅周人却实在看不出也猜不出。 紧盯着这副画作中的那一颗颗栩栩如生的小草,任凭周人搜肠刮肚,也无法将这第六幅画作与任何一地串联起来。 便在他想着王成是否只是拿这一地野草来作为幌子之时,一道声音忽而于他耳边响起。 “原来如此!” 听得这道声音,周人亦是自这幅画作中移开目光,转而看向纪寒。 “原来如此?纪少侠,什么原来如此?” 不回周人所说,而是对这六幅画作肃然起敬。 一共七幅画作,王成仅用这七幅画作便道明了十年前他所听所看到的那一幕。 难怪他会死于非命,原来是他撞见了一桩惊天骇闻。 纪寒终于知道黄潇二人为何要杀王小吉了,原来这位公子不仅劫走了军械图,他还通敌。 他通敌,那陈焕在十年前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但见纪寒迟迟不回他的话,周人亦是向纪寒急声催促道:“纪少侠,你快说啊,什么原来如此?纪少侠你是不是看出了第六幅画作里的玄机?” “恩!”听得周人所问,纪寒亦是深吸一气。 伸手指向这第六幅画作,纪寒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周人说到:“这第六幅画作,王成画的虽是辽原,但他想要表达的实则是西贞。” “西贞?”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骇然变色。 “恩,前五幅画作是路线,入雾山、走水陆、经澄江、登乘州,周前辈或许不知,于数日前,冯哙将军于乘州一举歼灭千名混入乘州境的西贞细作,这些细作乔装为乞丐,以乘州巡抚为掩护,意图将乘州据为己有,而乘州巡抚亦是西贞国所派来的细作,我一直想不通这么多的西贞国细作是怎么跋山涉水,通过层层关隘来到乘州的,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是陈焕,十年前陈焕来到嶒州,应该便是为了打通这条运送西贞国细作的路线而来。” 听得纪寒所说,便是知晓此事的田慈亦是目露惊惧之色,更何况是第一次听说这般惊世骇闻的周人。 王成生前所留下的这六幅画作之画谜已经解开,周人在一阵心惊后,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纪少侠,若是这画中之人当真乃劫军资一案的真凶,那么岂不是说此人也犯有通敌的大罪?” “恩!若他真是劫军资一案的真凶的话。” 向周人回完此话,纪寒亦是皱眉说道:“为何我太武总有这些通敌乱国之人呢?” 听得纪寒所问,周人亦是深吸了一口长气。 “纪少侠,太武建国时日上短,百姓们求的是一个安居乐业,吃饱喝足,所以于他们来说,这谁做皇帝都是一样的。” “靖国昌盛两百余年,便是在靖国最鼎盛时,百姓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富的始终是那些富有之人,当官的始终是那些官家的后代,寻常人家想要出一个官家太难了,便是十年寒窗苦读,也未必能考取一个功名,而反观那些富甲、士绅、他们若想为自己的子嗣求取一个功名倒是轻而易举的很,只需金银铺路,便能谋取功名,商贾都如此,更论是那些高官家里的子嗣?” “这穷人若想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便唯有参军一路可走,可是这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又能有几个是能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一个国家能容得下多少名将军,造就一名将军又得牺牲多少军士?” “久而久之,百姓们都已经看透了,这看透的结果便是麻木,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这天子朝堂如何变,他们这些百姓的生活却永远都是那样,打仗,受苦受难的是他们,国富,官富,艰辛度日的还是他们,纪少侠,若换做是你,你也会麻木的。” 周人虽然是在答非所问,但是纪寒却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通敌之人屡禁不止,是因为他们没有爱国观念,不爱国,他们自然可以肆意妄为。 周人的这番话,是令纪寒发人深思的一番话。 便在纪寒正沉浸于周人所说之时,周人又再次说道:“不过,如今百姓们的观念已经改观了不少,咱们的太武帝是一位千年难遇的治世明君,如今许多百姓都很拥戴咱们的这位圣上。” 第六百三十五章 诈 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深感赞同。 先不言其他州郡,只单说生活在皇城里的那些百姓,这些百姓,哪一个不在皇城里活的有滋有润?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于纪寒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陈匡能听进谏言,并愿意去改变这千百年来所传承下的规矩。 如今终于知道王成因何而死,下来便是查出这位画中公子的身份了。 但见纪寒正在沉思,周人亦是向他小声问道:“纪少侠,如今我们抓获了两名重要的嫌犯,为何纪少侠不审问他二人?”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从沉思中退出。 看向周人,纪寒亦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向他说道:“这二人被生擒,他们的同伙却不选择来救,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二人的同伙相信这二人不会出卖他们。再加上,从二人身上所搜出用来自尽的毒药,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是一群死士,我可不想在两名死士身上浪费时间,既然他们犯了国法,那便依国法处置。” “不过呢?”说到此处,纪寒忽而话锋一转,并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出来。 “如今有了这张画像,倒是可以在这二人身上试上一试。” “在这二人身上试上一试?纪少侠可是有了什么主意?”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向他目露兴奋的问道。 “是有,不过需要寻一可靠大胆之人,不知周前辈可有人选?” 按说关押两名如此穷凶极恶的要犯是要分牢关押的,但是纪寒却选择了将黄潇、荇茵二人关在一起。 自被纪寒所擒,他二人从未期盼过会有人来救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追随的尊主不会如此做。 如今二人被田慈挑断了手筋脚筋,纵使空有一身功夫也无法施展。 一夜过去,坐在牢中的二人却是没有合过一次眼睛,因为他们在等待着纪寒提审他们,可是令黄潇二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夜过去,这纪寒竟然未踏足关押他们的牢房一步。 牢门有所响动,在听得一阵开锁的声音后,坐在地上的黄潇二人亦是缓缓抬起头来。 狱卒将牢门打开,纪寒、田慈二人前后迈进牢门。 黄潇看纪寒的目光是平淡的,而荇茵看纪寒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怨毒。 “二位!”走至离二人大概五步的距离时停下,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黄潇二人说道:“两日后,由我纪寒来做监斩官与刀斧手,在全车阳郡百姓的面前亲斩你二人的头颅,怎么样?二位现在就可以幻想一下被万众瞩目的感觉,那种感觉,真是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啊。” 言语里充满讽刺,黄潇看纪寒的眼神亦是如之前那般平静,而荇茵却是突而向纪寒吐了一口混着血沫的口水。 这一口混着血沫的口水自然是被纪寒躲了过去,重新站好,纪寒亦是再次向黄潇二人说道:“别指望老子会同情你们,因为你们不配,老子也和全车阳郡的百姓们都打过招呼了,待得押送你们的囚车从牢狱出来,全车阳郡的百姓都会用各种烂菜,臭鸡蛋往你们身上招呼,让你们在死前做个饱死鬼,怎样,二位觉得我的这个安排是不是很有人情味?” 眸中平静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憎恨。 在纪寒话落之际,黄潇亦是向纪寒沉声说道:“纪寒,终有一日,你会死的很惨。” “哦?死的很惨?有多惨,说来听听?” 向黄潇说完此话,纪寒又紧接着向他说道:“放心吧,老子不会在你们两个弃卒身上浪费时间的,因为老子已经找到了策划劫军资的主谋。这位主谋三十余岁,星眉剑目,人长的倒是不错,不过这位人五人六的偏偏公子所犯之罪,可要比你二人所犯之罪要大多了。” 三十余岁、星眉剑目,偏偏公子? 听得纪寒所描述,黄潇、荇茵二人心中亦是立时变色。 紧盯着二人的双眸,纪寒亦是再次攻心道:“十年前,王成误撞这位公子与焕王陈焕的密谋,不过不知你们二人知不知道,潜入乘州的西贞细作已经被我与冯将军于数日前,里应外合已经一网打尽。” 便在纪寒正欲再说之时,周人突然快步走入牢中。 “纪少侠,有你一封书信。”走至纪寒身前,周人亦是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呈于纪寒面前。 “书信?这么快?”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迅速接过书信,并当田慈二人面拆将开来。 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书信里的内容,纪寒亦是转眸看向田慈,并向她激动说道:“田掌门,你速去甫戎道与冯将军汇合。” 听得纪寒所命,田慈亦是向他诧异问道:“教主,杨冲事成了?” “田掌门!”一声厉喝,纪寒双眸中已是升出不悦。 “怪属下多嘴,属下这便动身。” 向纪寒匆匆抱拳,田慈亦是豁然转身离去。 眸中不悦散去,纪寒亦是看向身旁周人说道:“劳烦周前辈再跑一趟。” “纪少侠但请吩咐。” 在黄潇、荇茵二人那如炬的目光下,纪寒开始在周人耳畔一阵耳语。 在纪寒耳语中,周人的面色亦是不断变化。 这变化,有惊有喜甚是精彩。 待得周人离去后,纪寒亦是再次看向黄潇二人。 “二位,若是一切顺利,两日后,你们二人在去黄泉路上的时候,兴许还能有个熟人作伴。” 向黄潇二人丢下此话,纪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于冷笑中豁然转身离去。 走至牢门外,纪寒亦是向一名狱卒说道:“将门锁好了,这两日的饭食,我看就不必给他们送了。” “是,我一定不送。”听得纪寒所令,这名狱卒亦是拍着胸膛向纪寒保证道。 牢锁重新锁上,黄潇二人亦是开始看起了彼此。 因为有狱卒守在门外,二人并不能做言语上的交流。 那纪寒方才都说了什么?乍听之下,他什么重要的也没说,但也正是因此,才会让黄潇二人心升惊惧。 第六百三十六章 戏 十年前,尊主与焕王于车阳郡郊外会面,当时二人亦有随行。 二人虽然只是用眼神交流,但凭借着十多年来的默契,黄潇二人亦是从彼此眸中读出了彼此的担忧。 纪寒竟然这么快便查到了他们的尊主?这怎么可能?他是如何查到的? 想不通,无论黄潇如何绞尽脑汁的去想,都无法想通此中关节。 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推移,牢中的狱卒也开始一一换岗。 在另一名狱卒替换守在黄潇二人牢狱前的那名狱卒时,这名狱卒亦向这名替换他的狱卒说道:“纪少侠吩咐了,这两日别给这两名罪犯送饭,你可别忘了。” “知道了!”听得所说,这名狱卒亦是无精打采的说道。 看到这名狱卒脸上的憔悴,这名嘱咐于他的狱卒也是向他关心的问道:“怎么样,你家大明的病还是老样子?不行就换个郎中给瞧瞧?” 被问到心中最挂念的事,这名面容憔悴的狱卒也是看向这名狱卒说道:“不是换郎中的事,郡里的郎中都给瞧便了,诊断的结果都一个样,我家大明得的是个富贵病,我与家里的婆娘都商量好了,这样拖着我家大明也受罪,家里也折腾不起,不行……不行就算了吧。” “算了?我说李成,怎么着这都是条人命,怎能说不治就不治了?你家大明要知道你这个当爹的不救他,他心里会咋想?” 被说到心中最痛处,李成也是蹲在了地上。 “救,咋救?都说了我家大明得的是个富贵病,就是大明忌恨我,我也没办法。”声音里夹带着哭腔,便连眼眶也是湿润润的。 瞧得李成哭了,这名狱卒亦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哎,你也别太难过,办法总会有的。” 向李成说完此话,这名狱卒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向他再次说道:“对了,我瞧那纪少侠是个热心肠的,人家都说这做大侠的都不缺钱,不如你去跟纪少侠说说你家大明的事,兴许纪少侠一听,便帮你了。” 听得这名狱卒所说,李成本是湿红的眼睛亦立时泛出两道光来。 “若要去求纪少侠,恐怕你得等上两天了。” “等上两天?为啥?”听得另一名狱卒所说,李成亦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这说话之人。 “方才我在路上见纪少侠走的匆忙,便随口问了他一句他这么急匆匆的去干啥,纪少侠回我说要出城两天。” “出城两天?这?”听得这名狱卒所回,李成双眸中的那两道光芒亦是顿时熄灭。 “我能等得,可我家大明的病等不得,郎中说了,我家大明的药一天都断不得啊!” 虽然同情李成家的遭遇,但是这些狱卒们真是爱莫能助。 蹲在地上再不起来,这名之前给他出主意的狱卒亦是短叹一声才离去。 车阳郡是小郡,牢狱里总共便只有六名狱卒,三名值白日,三名值夜。 但见李成蹲在地上不起,另外两名狱卒不忍心打扰于他,便寻了一个清净处去说话了。 将李成与狱卒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但见李成仍蹲地不起,黄潇、荇茵二人亦是再次互望一眼。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看来这名狱卒便是因为他儿子的病才会被折腾成这般模样。 昨日尊主差人来让他二人结果王才嫁祸陈焕,他们虽然能确定尊主已经知道他们暴露并被擒获,但是他们也能确定尊主尚不知道他已经暴露。 虽身陷囹圄,但却仍牵挂尊主。 如今他二人所能为尊主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告知尊主,纪寒已经查到了他。 手铐、脚镣一阵响动,黄潇亦是艰难的移动了一下身体。 因为手筋脚筋被田慈所挑,所以黄潇只能匍匐着向着正在蹲在地上的李成爬去。 听到铁链响动,李成亦是慌忙自膝弯里将头抬了起来。 但见披头散发的黄潇正在向他爬来,李成亦是准备喊另外两名狱卒过来。 只是在他正要呼唤同伴时,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忽而在他耳边响起。 “别叫,我知道你需要银子给你儿子看病,我有。” 这一道沙哑之声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咒一般使的李成忽然将卡在喉咙里的大喊给吞咽了回去。 在李成正在一脸阴晴不定的看着黄潇时,黄潇再次向他说道:“纪寒虽擒了我,但却并未抄我的家,我在车阳郡打了十年的葱油饼,再加上我二人自己的私蓄,相信我,我二人能给你的银子,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超出我的想象?有多超出?”用一种将信将疑与戒备的眼神紧盯着黄潇,李成亦是向他轻声问道。 “五千两白银,若你能帮我一件事,还会得到黄金百两的报仇!” “五千两白银?黄金百两的报仇?你还是骗鬼去吧,少拿这种骗傻子的话骗我。” 虽然心动,但是李成还是在这一刻保持了自己该有的冷静。 “没有骗你,你若不信,现在便可去我家,在我那个推车下,便有现成的五百两银票,你可先拿去为你家孩儿抓药。” 见黄潇说的煞有其事,李成亦是将信将疑的向他问道:“你没骗我?” “骗与不骗,你去一趟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牢外,一个牢内,李成、黄潇二人四眸相对。 但见李成迟迟不语,黄潇已经知道他已有心动。 在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下,李成咬紧牙关自牙缝里向黄潇蹦出六个字来。 “你最好别骗我!” 话落,李成忽而起身并快步向着躲在一方清净的另外两名狱卒走去。 当身在牢内的黄潇听得牢门响动的声音后,他亦是长舒了一口大气。 大约过了半个多的时辰,当李成气喘吁吁的站在关押黄潇的牢门外时,他双眸中除了后怕外还藏着一抹惊喜。 紧盯李成双眸,黄潇向他淡声问道:“怎样,我没有骗你吧。” 听得所问,李成亦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看到李成这个捂胸口的动作,黄潇确定那五百两银票如今便安静的躺在此名狱卒的怀中。 第六百三十七章 鸡鸣、天将亮 “说,你们要我做什么?”紧捂胸口,李成将声音压到最低问道。 还未等黄潇说话,李成又紧接着向他压低声音说道:“先说好,放你们我可不干,即使我敢干,就你两这一身伤的恐怕还没逃出城便会被纪少侠的同伴给杀了。” “他与那位女剑客不是出城了吗?怎么还有同伴?”听得李成所说,黄潇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有,你们兴许还不知道吧,纪少侠和他的四位同伴可是在蒲州醉仙楼一连杀了几十名贪官的大侠。” 拿了人家的银子,便是看在这银票的面子上,李成也会回答黄潇所问的问题。 听得李成所说,黄潇心中亦是一凛。 他本就没打算让李成放他,所以自李成这里所听来的这个消息,他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你放心,我不是让你放我们,而是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送一样东西,将东西送到,我便告诉你我放银子的地方。” “那你刚才许诺给我的百两黄金呢?” 听得李成所问,黄潇亦将此名狱卒归纳到贪得无厌的行列之中。 “你放心,我许诺给你的一个子都不会少,将东西送到,自然会有人将百两黄金奉上。” 但听黄潇只是让他去送东西,李成亦是心下一横向黄潇说道:“好,我做了!东西在哪?送到哪里?” “给我拿一块干净的布来。” 听得黄潇所提之要求,李成亦是自怀中摸出一张手帕来。 将手帕递进牢内,李成亦是向他问道:“这个行不行?” 未有理会李成所问,黄潇亦是艰难的爬到手帕面前并用嘴将手帕叼起。 重新爬回荇茵身旁,荇茵亦是在李成惊惧的神色下张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鲜血自牙缝流出,荇茵低头,黄潇自其发髻上咬下发簪。 咬住发簪,以簪粘血,而后含簪在手帕上奋起直书。 待得写完,黄潇亦是将手帕用嘴叠好,而后爬至李成身前。 鸡鸣、天将亮,狱卒换班。 在黄潇的紧盯下,李成临走时,亦向黄潇点了点头。 目送李成消失于他的视野中,黄潇亦在心中祈祷着尊主能快些看到他的密文。 牢门开,李成却不出门,而是转身匆匆向着牢房左边行去。 左边是一排空着的牢房,李成亦是快步走至尽头,而后顺手推开了一座牢门。 在他推开牢门的刹那,一道声音亦是在牢内突然响起。 “怎样,他们上当了没?” 迈进牢门,李成亦是如炫耀一般的将怀中的手帕向说话之人扬了一扬。 “纪少侠!”走至纪寒身前,李成亦是恭敬的向纪寒递上了这张手帕。 “做的不错!”赞许的看了李成一眼,纪寒亦是在田慈。周人兴奋的神色下将这张印血的手帕摊开。 手帕摊开,映入纪寒四人眸中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排看不懂的符号。 这符号乍看之下像数字,但细看之下又什么都不像。 紧盯着这一排用鲜血所写的数符,纪寒亦是向李成问道:“那二人可有说让李大哥将这手帕送到何处?” 听得所问,李成亦是连忙回道:“说了,那男的让我将这张手帕放在城外东南方十里的林子里。” “城外东南方的林子里?” “恩,他让我将这手帕放在他说的地方便好,其他的便什么也没说了。” 听得李成所回,田慈亦是皱眉说道:“也就是说,只要将这张帕子放在他说的那个地方,便会有人来取,那来取之人又怎知道那片林子里会有东西要取?” “那个地方应该便是他们与这位公子联络的地方,而这车阳郡内应该还有这位公子所安插的眼线。” 听得纪寒所说,周人亦是向他问道:“既有眼线,那么我们的一举一动岂非都在这位公子的监视之中?” 抬眸看向周人,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他说道:“周前辈,消息的传递是需要时间的,这位公子可没有这么神通广大的本事能在第一时间便能掌握咱们的动向,我之所以要让李大哥在这二人面前演上这么一出,这其一便是为了确定这位公子便是我们要找的人,这其二便是要利用这二人找出这位公子。如今,这两件事都已办成,我们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公子了。” “去会这位公子?怎么会?我们如今只知道他的模样,而且,连他的手下都善用易容术,若是这位公子于十年前与焕王会面也用了易容之术,那我们要如何寻他?” “不会!”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断然回道。 但见田慈眸中仍存疑惑,纪寒亦是再次说道:“若他十年前与焕王会面时当真用了易容术,那么王成、王小吉他们也便不会被杀了。” 经得纪寒的提醒,田慈亦是露出惭愧之色。 如此简单的问题,她竟然没有想到,这真是白跟纪寒这么久的时日了,怎生一点长进都没。 见得纪寒与田慈交谈完毕,李成亦是连忙向纪寒问道:“那这帕子我送还是不送?” “不送!”听得所问,纪寒亦是抬眸向李成回道。 “不送?”纪寒的这个回答令得周人亦是十分不解。 废了这般大的力气好不容易从黄潇那里骗来了这封密信,纪寒却是不加以利用。 便在周人正要开口询问时,纪寒又再次向李成说道:“方才说错了,送肯定是要送的,但不是现在,毕竟我还要靠这张帕子来找到这位公子。” 周人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位纪少侠的思路了,这纪少侠看似是想一出来一出,毫无逻辑章法可言,但是却每每都能收到效果。 从这一点来看,纪少侠这无章法逻辑可言的智慧当真是如海水般不可斗量。 “李大哥!”便在周人正在心中夸赞纪寒时,纪寒亦是向李成再次说道:“今夜再见那二人,李大哥便说因事耽搁了,明日去送。” “明日去送?”听得纪寒所说,李成亦是瞪大了双眼。 “恩,耽搁一日,瞧一瞧二人的反应,如今这二人只能依靠李大哥你,若此帕里所要传递的信息当真十万火急,他二人应该会在情急下透露出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第六百三十八章 无奈之举 苦等一日,当黄潇二人再次见到李成时,二人眸中所含的期待亦是不言而喻。 待得另外两名狱卒离开,黄潇亦是向李成急声问道:“怎样,东西送到了没?” 听得所问,李成亦是目露惭愧之色。 “孩子的病今儿突然加重了,明日,明日换了岗我便去。” “明日?”听得李成所回,黄潇亦是向他怒目而视。 见得黄潇那犹如吃人一样的目光,李成亦是目露惭愧的向他说道:“你们若等不得,或者不放心我,要不我就把银子和帕子还给你们吧。” 向黄潇说此话时,李成亦是将昨日得来的五百两银票与血帕自怀中掏了出来。 紧盯着李成手中的二物,黄潇尤是将目光锁定在李成手中所拿的血帕上。 这血帕是他亲手所叠,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一眼便能看出。 但见李成手中血帕与昨日他所叠一般无二,黄潇亦是忽而向他问道:“你儿子的病很重?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拿钱续命的病。”听得黄潇所问,李成亦是再次向他回道:“我儿自打娘胎里出来便身子弱,还时常咳嗽,什么风寒都招不得,郡里的郎中都瞧遍了,说法都一个样,说是孩子内气先天不足啥的,想要医治就得从内里开始调理,可是这调理的药方里不是有老山参就是有灵芝啥的,就我这点俸禄哪里是能抓得起这些药的?” 向黄潇回话时,李成的眼眶又开始湿润了。 “先天内气不足?”听得李成所回,黄潇亦是紧皱起了一双眉宇。 他之所以没有怀疑李成,这其一是这李成能够对答如流,这其二便是他自然而流露出的情绪。 内气不足、身子羸弱?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阴阳两虚的病状。 如今身陷囹圄,他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面前的这位狱卒。 他儿子的病或可等得,但是他要传递给尊主的消息却等不得。 多耽搁一日,尊主的安全便多一份危险。 便在他心中正在权衡之时,李成忽而将手上的五百两纹银与血帕递入牢中。 “两位,这个忙我恐怕是真帮不上了,明日,我也不一定能有时间去送这帕子,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另找他人?”听得李成所说,荇茵亦是向他怒目而视。 他们二人不日便要被行刑,如今身在牢狱,他们要如何另找他人? 不去拿回地上的银票与血帕,黄潇亦是再次向他问道:“你不拿这银子,要如何为你儿抓药?” 听得所问,李成亦是用一种不舍的目光多瞅了一眼这地上的银票。 瞅着地上的银票,李成亦是用一种失落的声音向黄潇回道:“不瞒你们,今儿孩子的娘家来了,娘家的意思是这病不治了,我瞅我家娘子,她好像也不打算救大明了,今儿我本来是打算告假的,可是想着得给你们有个交代,所以就没告这个假,今儿来,就两件事,一是还你们东西,二是告诉你们,从明儿起,我便不来了,家里一大堆事,我也没心思当差。” 向黄潇二人说完此话,李成亦是抹了把眼角上的泪水转身离去。 就李成这个堪称影帝级的演技,别说黄潇分不出真伪,便是纪寒在此也会被李成这精湛的演技而折服,并对他的遭遇深信不疑。 “你等等!”便在李成转身的刹那,黄潇忽而唤住了他。 带着一种不解,李成亦是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牢中的黄潇。 四眸相对,于相对中,黄潇亦是再次向他说道:“这两样东西你拿着,明日你换岗之后将这张血帕亲手交到郡里的方圆粮铺的方掌柜手上。” 仿似是下定了某个重大的决心一般,在黄潇向李成说此话时,他亦是说的尤为郑重。 “记住,莫要让任何人察觉。” 听得黄潇所说,李成亦是向他疑惑问道:“不用去城外,只将这帕子给方掌柜就成?” “恩,交给方掌柜,问方掌柜要一亲笔拿回给我看,我便告诉你剩余银子所藏的地方,拿着这些银子,去给你孩子抓药。” 重新将目光定格在那五百两的银票上,在黄潇那灼灼的目光之下,李成亦是忽而蹲下身子并一把将放在地上的银票与血帕重新攥入手中。 将银票、血帕收入怀中,李成亦是向黄潇满嘴抱怨道:“这么近你早说嘛,你要早说,我今早上就给你送到了。” 这李成变脸比变天都快,活脱脱的一个市侩之人。 “说好了我送东西,你给银子,到时候等我拿回方掌柜的亲笔,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听得李成所说,黄潇只当没有听见。 鸡鸣,又换岗! 当李成将他昨夜自黄潇那里得来的收获告诉纪寒时,周人、田慈二人亦是喜出望外。 如他所料,这车阳郡内果然还有那位公子的安插, 这一次当李成再问纪寒这血帕送还是不送时,纪寒果决的向他说了一个字。 送! 出了大牢,来不及换下官服,李成亦是径直赶往方圆粮铺。 这位方圆粮铺的掌柜约莫四十余岁。 站在掌柜前,李成也没有与他过多的废话,而是直截了当的自怀中掏出了血帕。 将血帕塞入掌柜手中,李成这才向他说道:“牢里的那位钦犯说了,让我将这帕子交到你手里,作为交到你手里的证明,你得亲笔写几个字,无论什么字都行,只要能证明我办完了他托付的差事就成。” 听得李成所说,这名掌柜亦是忽而转过身去背对李成。 李成知道他转身是要打开帕子。 只是站定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这名掌柜便径直向柜台走去。 待得再次走至李成身前时,这名掌柜亦是递给了他一张纸。 纸上无字,仅有一排与血帕中差不多相近的字符。 李成只是瞅了一眼纸上的字符,便小心收入怀中,而后离去。 在李成走出粮铺的刹那,这名掌柜亦是看向店中的一名伙计说道:“跟上去看看,看他要去哪里,记得莫要让他发现。” 第六百三十九章 林 虽不会易容,但周人却对乔装之术颇有几分心得。 如今,在周人的一双妙手下,纪寒被贴上了大胡渣,田慈也被打扮成了一个妇人。 此刻,二人便混在百姓中,秘密监视着这间方圆粮铺。 而周人亦是带着他的黄狗守在粮铺后面。 被掌柜派出去跟踪李成的伙计回来。 伙计在这名掌柜耳畔耳语了几句后,这名掌柜亦是快速进了后堂。 待得这名掌柜再次出现在纪寒的视野之时,其已经换了一身出行的行装。 纪寒、田慈二人出城的消息他早有收到,他派出的伙计也是亲眼看着田慈、纪寒二人先后出的城门。 所以,这名掌管并未有过多的提防,便匆匆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所谓做戏做全套,他二人确实之前出城了,但却又去而复返。 车阳郡并不大,方掌柜的这张脸,这些看守城门的守卫自然是认得的。 但见是方掌柜出城,庞勇与另一名城守亦是向他打了一声招呼便放他出了城门。 守在粮铺后的周人正在密切关注着几名正在干活的伙计,一道身影亦是忽而落至他的身后。 但觉身后有风吹至,周人亦是豁然转身。 “他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教主让我过来唤你。” 向周人说完此话,田慈亦是匆匆转身。 只是在她方一转身的刹那,便又忽而折转过来。 瞧着蹲在周人身旁的这条黄狗,田慈亦是向他皱眉问道:“别告诉我,你也要带着它去?” “当然,不带它去,怎么追踪那方掌柜。” 听得周人所回,田慈亦是向他没好气的说道:“随你。” 方掌柜出城已有半柱香的时间,纪寒却是悠闲的靠在一颗城门前的大树下乘凉。 待得田慈二人赶至,纪寒亦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但见三人已经聚齐,庞勇亦是快步走至树荫下。 “纪少侠,那方掌柜出城已有半柱香的时辰了。” “恩。”听得庞勇所说,纪寒亦是向他问道:“庞大哥,那方掌柜没有察觉吧。” “没有。趁我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我就已经按着周人说的做了,我又没碰到他的身子,他自然不会察觉得到。” “很好!”听得庞勇所说,纪寒亦向田慈二人说道:“那咱们这便走吧。” 三人外加一条黄狗出了城门,在田慈的诧异下,周人亦是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并放在了黄狗的鼻子上。 黄狗嗅了一嗅瓷瓶里的味道,而后便将鼻子从瓷瓶上移了开去。 若是再看不明白,那田慈真要怀疑自己智商不够了。 原来带上这条黄狗便是为了让它嗅着那名方掌柜的味道去追方掌柜。 也只有这样的追踪,才是最万无一失的追踪。 若是他们按照原始的方法跟踪方掌柜,即使他们再多加小心,也有被察觉的可能。 但是让这条黄狗嗅着气味去追踪,便是这位方掌柜再是谨慎,怕也想不到他们会用一条狗来跟踪他吧。 因为方掌柜已经离去了半柱香的时间,所以纪寒根本就无需去担心被他发现。 三人一狗延官道一路南下。 大约行至十里后,黄狗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面对一片密林蹲下,而后用头蹭着周人的腿弯。 “大黄说方掌柜进了这片密林。”看向前方密林周人向纪寒说道。 “哦?这不是之前李成所说的那个地方吗?” “确实,照路程算,这里确实便是李成之前所说的东南十里处的那片林子,也就是那二人让李成来送血帕的地方。” 听得田慈所说,周人亦是用一种疑惑的语气说道:“既然送的是同一个地方,那为何他们之前不让李成去找这位方掌柜呢?” “因为他不想方掌柜暴露,若非李成在他二人面前演的那出戏,恐怕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位方掌柜也是他们的同伙。” 紧盯前方密林,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再次说道:“这里应该便是他们用来传递信息的地方。” 说完此话,纪寒又再次向周人说道:“周前辈,我们先带着大黄在这林外周围转转,看看大黄能不能闻到除过方掌柜之外的气味。” “好,我养的这条狗虽然吃的多,但这家伙的鼻子和耳朵却比其他的狗都要灵。” 这片林子并非什么森林,而是一片寻常的树林。 既是寻常树林当然也不会太过辽阔。 一路将信将疑的跟着这条黄狗绕林而走,田慈本没指望这条黄狗能嗅出来其他的味道。 可这事实却全非她所想,这条看似很不起眼的黄狗不但在一处林外嗅到了其他的味道,还在第一时间给予了纪寒三人于警觉。 当周人看到黄狗突然停下,并用头部撞他脚踝时,周人亦是立时压低声音向纪寒二人说道:“纪少侠,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大黄听到了林子里的脚步声。” 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二人心中亦是一惊。 好在这官道两旁都有树林,纪寒三人亦是迅速的钻入另一片树林中。 借着树林间的缝隙,纪寒亦是紧盯着对面的那一片密林。 等待是漫长的,在一番相当漫长的等待下,一道人影忽而自前方树林内走出。 走出树林,踏上官道,此人在确定无人跟踪后,亦是快步向着前方行去。 虽然此人只在原地停留了不过数息的时间,但是纪寒还是看清了此人的穿着。 锦衣玉带、头顶斗笠、脚蹬一双云纹靴。 只观其这身行头,便绝非普通百姓所能穿的起的。 不是富胄,便是显贵! 这便是纪寒对这头戴斗笠之人的第一印象。 而再观此人的脚程,亦是如脚底带风一般,每踏一步,地上灰尘便会自动自其脚下向两边散开。 高手! 观其脚步,不仅是纪寒,田慈亦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轻声说道:“一身内力收放自如,此人的境界应不再我之下。” “哦?不再田掌门之下,这么说来。此人应是九品宗师境的高手了?” “恩!在西海,九品宗师境者不再少数,但这是内陆,据我所知,在内陆,九品宗师境的高手可不多。” 第六百四十章 粮铺 确实不多! 田慈所说,纪寒深表赞同,因为自陈匡为江湖画出一方安身立命之地后,太武内陆的高手们大都已经在二十年前乔迁到了西外海定居。 因为那一方净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是地盘,当然也是家。 “教主,此人应该便是与方掌柜会面之人,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此人是如何知晓方掌柜会来此,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田慈心中疑虑,也是纪寒心中疑虑。 若无猜错的话,那张血帕如今便在这名九品宗师境的高手的身上。 这名九品宗师境高手的出现也确实超出了纪寒之前的预计。 虽然无法看懂那两人在血帕上所写的那一串数符,但纪寒猜测,这一串数符的内容应该便是他之前在牢中故意向黄潇二人所透露的内容。 这名九品宗师境高手的出现于纪寒来说是一个可以找到那位公子的机会,但倘若一旦被这名高手察觉,那么他之前所做的这些也必将功亏一篑。 田慈在等待着纪寒下令,若是再迟上一些,便是想要去追也为时已晚。 因为这名高手是再用内力赶路而非轻功。 这是官道,若用轻功赶路必会引得路人主意,但若用内力,虽然没有用轻功赶路来的快,但却要比常人的脚程要快出许多,不但脚程快,还能在路上不留下任何脚印。 便在田慈忍不住要催问纪寒追还是不追时,纪寒却是忽而向她二人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去?”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二人亦是目露不解。 “恩,那二人若非被逼无奈,也不会让李成去找这位方掌柜,由此来看,这位方掌柜的身份必不简单,跟踪那位九品宗师境的高手风险太大,还不如在这位方掌柜的身上多下一些功夫。” “那血帕呢?若是那位公子看到那张血帕呢?” 听得周人所问,纪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 “血帕?我在大牢里说的那些,不正是想要经这二人之口传到这位公子的耳朵里吗?认识一地藩王,又敢嫁祸一位藩王,还有九品宗师境的高手为其效力,还有一批死士追随左右,你们说,他的身份能简单得了吗?若是他看到那血帕里的内容,你们猜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别忘了,他可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来嶒州是来干嘛的,看着吧,这张血帕才只是一个开始。” 方掌柜回城了,庞勇自然是要问他一声的好。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纪寒三人也回到城中,当庞勇告诉纪寒方掌柜已经回城的消息时,纪寒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回至郡城,纪寒命田慈暗中监视方圆粮铺。 而纪寒亦直奔王氏那里。王氏但见纪寒登门,亦是亲自相迎 来寻王氏,是为了来拿车阳郡的造册,这造册中登记的是车阳郡所有百姓的信息。 翻开造册,匆匆找到登记方掌柜的那一页,纪寒亦是看了起来。 这造册里记录的讯息有限,除了方掌柜的名字外,并无一条能用。 自造册上收回目光,纪寒亦是抬眸看向王氏说道:“麻烦王夫人差人去将方圆粮铺对门的程家粮铺的东家唤来。” “程家粮铺的东家?纪少侠是要奴家唤程军来?” “恩,就是他。” “好,奴家这就差人去请。” 王氏的办事效率很快,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两名官差便将纪寒要见之人给请来了。 这程军,年五旬,追溯三代都是车阳郡的粮商,身份再是清白不过。 因为不知王氏为何突然将他唤来,所以程军亦是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 犹是看到正端坐于厅堂内的纪寒,程军便更加紧张了。 他看到纪寒紧张的原因不外乎其他,只因他隐隐猜到请他过来的并非是王氏,而是这位纪少侠。 “坐!” 便在程军正在心中猜测着纪寒请他的来意时,纪寒却是忽然向他做了一个请礼。 “好……”坐至纪寒对面,程军亦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瞧着程军那一副惶恐样,纪寒亦是向他说道:“程掌柜别这么紧张,今儿把程掌柜请到这儿来,是想和程掌柜闲聊两句。” 闲聊两句?这江湖中人与他这商贾之人有什么可闲聊的? 伸手指了指放在手边桌案上的造册,纪寒亦是向他面含微笑的说道:“程掌柜,听说这方圆粮铺是十年前开在你程家粮铺对面的?” “是。”因不知纪寒用意,所以程军回答的很是惜字如金。 “哎!”听得所回,纪寒亦是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长叹过后,纪寒亦是向程军再次说道:“这对面突然又开了间粮铺,对程掌柜的生意也多少有些影响吧。” 聊话,便是要聊他人想听的话题,纪寒此刻便是投其所好。 听得纪寒这么一说,之前的局促立时荡然无存。 “谁说不是呢?”程军仿似是终于遇到了一位知己一般,开始向纪寒大吐苦水的说道:“自打方伦在我对面开了间粮铺,我这铺子里的生意可比往日足足少了四成还多,也就奇怪的紧,你说这车阳郡的空铺子这么多,这方伦却偏偏在我对面开了一间粮铺,这不是与我老程家对着干是什么?” “对着干?”听得程军所说,纪寒亦是故作惊讶的说道:“程掌柜,这车阳郡的造册我也看了,这方伦好像没有什么靠山啊,他怎么敢跟你这百年老铺对着干。” “谁说不是呢?”纪寒这一句可谓是说到了程军的痛处。 “起初我也一直纳闷的紧,这方伦敢在我对门开一间粮铺,肯定是有什么后台给他撑腰,所以,我也在那时便悄悄的开始打听了。” “可谁知我一打听,这方伦根本就没啥靠山。” “没有靠山?他没靠山就敢跟程掌柜您对着干?”听得程军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对啊,我也纳闷的紧,自打我打听这方伦没得靠山,我便准备让他吃点苦头,好叫他知难而退,不说让他撤了铺子,至少叫他换个营生去做。” 第六百四十一章 顾良辰 说到此处,程军亦是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挂着这一幅后怕的表情,程军亦是压低声音向纪寒说道:“幸亏我当是没这么做,不然这关门大吉的怕便是我了。” “哦?程掌柜此话从何说起,你方才不是说这方伦没有靠山吗?” 听得纪寒所问,程军亦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哎,别提了,这方伦看着是个实诚的,其实他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扮猪吃老虎?程掌柜的意思是?” “恩。”接过纪寒所问,程军再次说道:“这方伦不但身后有靠山,而且人家在嶒州城里还有产业呢。若不是我那老丈人来我这看到方掌柜,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呢。” “嶒州城里都有产业?”程军这番话亦是让坐在主位的王氏都不由的正了正身子。 “他若在嶒州城里有产业,那跑来咱这一亩三分地的穷乡僻壤开一小小粮铺作甚?” 见得王氏有些不信,程军亦是向她急声说道:“王夫人,你是不是不信?” “不信!” “好,想必王夫人也听说过我家夫人是嶒州城里的大户人家吧。”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听说这门亲事还是你家祖上给你定的。” “对,我家老丈人就是在做金刀门的二管家时见过这个方伦,那次程老侯爷做寿,其中来的宾客里便有这个方伦。听我老丈人说,那时一些宾客见了他都叫他方员外。或许人家一个员外爷不会将我老丈人放在眼里,但是我老丈人那时可说了,说他绝对没有看错,这个方伦他的的确确的在程老侯爷的寿宴见到过。” 请程军过来绝非纪寒一时兴起,要说在这世上谁对方伦最感兴趣,那绝对便是程军无疑。 或许方伦从未将程军放在眼里,但在程军眼中,方伦便是他的敌人,因为方伦抢了他的生意,因为他因着方伦的身份这些年来只得忍气吞声。 “程掌柜!”自椅上起身,而后走至程军身旁坐下。 “不知这些年里,程掌柜可有发现这方伦有无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的地方?纪少侠可否说明白一点?” 自他进门,纪寒便在向他询问方伦的事,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纪少侠极有可能在查这位来头不小的方掌柜。 听得程军所问,纪寒哪里能猜不出他想听什么。 “程掌柜,有些事呢我不便透露,但只要程掌柜知道我是在为三州节度使冯哙冯将军做事便可。程掌柜与方掌柜的店铺只隔一条街道,不知程掌柜在这近年里可有发现过这方伦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 人家纪少侠都将话说的这般通透了,他程军若是再听不明白,他这半辈子也算是白活一场。 沉吟片刻,程军开口向纪寒说道:“纪少侠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你想听的,这方伦虽和我有竞争的关系,但我也不能两眼一抹黑的跟你在这睁眼说瞎话,我便说一些,我觉得古怪的事情吧。” “好,程掌柜请说。” “我程家世代都是做这门生意的,有句话叫隔行如隔山,这外人只看到我们卖柴米油盐,但却不知这柴米油盐里的门道。” “自打这方伦在我对面开粮铺的那一刻起,我一眼便看出了他是个外行。” 抬头瞧了一眼纪寒,但见纪寒虽在洗耳恭听,但却显然在等待着他切入正题。 “纪少侠是不想听我们这一行当里的那些门道吧,那我便直切正题,这第一个让我感觉透着古怪的地方便是方伦在进货这一方面,这生活在嶒州的人都知道,我们全嶒州的人所吃的粮食都是出自米阳郡,而嶒州的米粮商人也都是去米阳郡拉粮,但是这方伦却不,他进粮去的是嶒州城。” “要知道这粮食只要出了米阳郡便不再是一个价格,他从嶒州城里拉回米粮,卖的价格却与我一样,纪少侠觉得,这算不算一可疑处?” “再说第二个,自打我老丈人认出了他的身份,我便对这个方掌柜多上了一点心,有次,我借着和他探讨生意的由头去他店里寻他闲聊,那次也凑巧,凑巧他与店里的伙计们正在后门卸粮,我发现他那一车粮袋上,每一个粮袋上都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当时我并没有在意这个,可是到了后来,我发现,只要是自嶒州那边送来的粮袋上都会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出于好奇,我便偷偷的记下了一些他粮袋上所画的那些符号,因为看不懂,我便将那记符号的纸张随意的丢在了家中,可没成想,却被我那儿子捡到。” “说来也巧,我那儿子将这张纸带到了私塾,这私塾先生却认得这符号。说是什么,这是西怜国用来计数的符号。” 听到此处,纪寒亦是向程军急忙问道:“程掌柜,你是说,有位私塾先生能看懂这些数符?” “也不算看懂,后来我去找这位私塾先生,私塾先生说认得并不代表认识,就好比将他国的文字放到面前,虽然一眼便能辨认出这并非我太武国的文字,但并不代表能读懂这些他国文字写的是什么。” 向纪寒说完此话,程军又接着说道:“下来便说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这方掌柜好像和绍安郡的小郡爷关系匪浅,这个我是听绍安郡里的一位同行说的。” “绍安郡的小郡爷?” “恩,小郡爷名叫顾良辰,他爹是绍安郡的郡丞,他娘是金刀门程老侯爷的义女。算起来,这顾良辰也算是程老侯爷的半个外孙。他这半个外孙可不简单,听我那同行说,这顾良辰自小便是个练武的奇才。不仅将金刀门的刀法学了个通透,还曾被一位隐士高人所看中,在山中苦修了十数余年。” “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听我那同行说,便是连程老侯爷都亲口承认自己已非这位小郡爷的对手。听我这位同行一说,我也就死心了,这方掌柜岂是我这种普通百姓能惹得起的。” 听得程军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动。 “不知程掌柜,可见过这位小郡爷?” 第六百四十二章 莘莘学子 “没的。”向纪寒回完此话,程军亦是转眸看向王氏说道:“纪少侠不妨问问王夫人是否有见过这位小郡爷。” 但听程军所说,纪寒亦转眸看向王氏。 在纪寒的紧盯下,王氏缓缓开口说道:“程掌柜说的这位小郡爷我倒是有幸见过一面,那次是顾夫人过生辰,我与我家郡老爷便前往绍安郡为顾夫人送生辰礼,就是那次在顾夫人的辰宴上见过这位小郡爷一面,不过也只是一面而已,这位小郡爷向顾夫人道了几句寿词便离去了。” 听得王氏所说,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自怀中将王成生前所留下的画像拿出。 将画像摊开,而后面向王氏,纪寒亦是伸手指着画像中的这位公子说道:“王夫人且看看,这画像中人可是那位小郡爷?” 为了看的更加仔细一些,王氏亦是将身子往前倾了一倾。 厅堂内鸦雀无声,王氏看了又看。 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气氛下,王氏以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不是,这不是小郡爷。” 听得王氏所回,纪寒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也难免会心升失望。 只是这心中的失望还未散去,王氏又接着说道:“这画像中人我好想在哪里见到过,不过日子隔得太久,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纪少侠稍等,我差人唤青慈过来看看。” 向纪寒说完此话,王氏亦是向身旁的一名侍女轻语了几句。 侍女听得王氏的吩咐亦是快步走出厅堂。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想到这王氏竟然见过这画像中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纪寒的意料。 虽然超出意料,但对于这个意外所得来的惊喜,纪寒自然激动无比。 王氏所说的青慈原是她的贴身丫鬟,在这青慈二十岁时,王氏便给她寻了一门好人家。 这一对主仆情谊深切,便是青慈嫁了人,也会时常来向王氏请安。 在一番不短不长的等待下,青慈终于来了。 她只看了画像中的这位公子一眼便向王氏说道:“夫人,这不是五年前我们在回车阳郡的路上救过我们的那位公子吗?” 经得青慈这么一提醒,王氏亦是立时想了起来。 五年前她与家父自嶒州城回车阳郡的路上遇到了劫道的山匪,幸得一位公子所救,她们才免去了一场劫难。 当时这位公子坐于一马车中,若不是那日风有些大,吹开了马车的挂帘,她也不能见到这位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恩人的真容。 虽然只是如昙花一现般的一瞥,但奈何这位公子长得太过俊俏,所以王氏与青慈都记住了这一张彷如谪仙般风俊的面庞。 虽然青慈没能向纪寒说出这位公子的身份,但至少王氏二人所说加深了纪寒于之前的猜测。 他之前便猜测这位公子乃嶒州人士,如今这种猜测更加加深。 这一趟来寻王氏,收获不可谓不丰硕。 在纪寒向程军问了那位私塾先生的住处后,亦是转身离去。 这位私塾先生也住在后街,当纪寒找到他门上时,这位私塾先生先是一怔,而后便大方的对纪寒相迎以待。 与之前所想不一样,纪寒本以为这位私塾先生会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可这一见,人家不过是个年轻书生而已。 私塾名叫范进,是一名屡考不中的书生。 二人于一张木桌坐下,纪寒亦是直奔主题的向范进问道:“听说先生认得西怜国的文字?” 听得所问,范进亦是拨弄着木桌上的茶盏向纪寒问道:“纪少侠是从程掌柜那里听来的吧?” 不等纪寒说话,范进又接着说道:“认得不代表识得,就像纪少侠面前的这杯茶,纪少侠只知它是茶,却不知这茶的名字。” 范进的这个比喻很贴切,让人一听就明。 “先生当真不识得?” “不识。” “若不识,先生又怎能一眼辨认得出程掌柜所抄录下的乃是西怜国用来计数的符号?要知道太武周国,各国的文字皆不相同,先生既能一眼辨认得出此乃西怜国用来计数的符号,当是对西怜国的文字颇有研究才是,毕竟,西怜国灭国已久。” 听得纪寒所说,范进亦是嗤之一笑。 “纪少侠,别人不识你,我却是对你知晓一二,听闻纪少侠在西海广交绿林,你若想知道这些符号究竟是何意思,何不去请教你的那些绿林好友。” “哦?”听得范进所说,纪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向他问道:“先生对我是有成见?” “成见?你我素不相识,何来成见,纪少侠莫不是想多了。” “想多了?我看未必,方才先生言语中对我可尽是讽刺,我若连这都听不出来,那我纪寒这些年岂非白活?我观先生也是磊落之人,若先生对我纪寒有成见或不满的话,大可直说无妨。” 听得纪寒所说,范进亦是直视纪寒双眸。 但见范进目光灼灼,纪寒亦是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 于四眸紧对中,范进亦是用一种愤慨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不知纪少侠可曾还记得少侠曾在朝堂之上当面所向我朝圣上说过的这番话。” 不待纪寒回话,范进亦是再次说道:“纪少侠你可知道,便是因你这句话,我天下莘莘学子有多崇拜于你,犹是少侠当满朝文武之面顶撞圣上的那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是令我莘莘学子为之热血澎湃。” “在我们都将以为纪少侠会是一位千古一遇的治世名臣时,纪少侠却选择了与江湖绿林为伍,纪少侠你可知,你此举,寒了我们多少莘莘学子的心?如今我们这些学子都以你为耻,因为你枉付圣上于你的圣恩。” 听得范进所说,纪寒先是抹了一把脸,这抹脸是因为范进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而后才向范进说道:“听你的意思是说,难不成我纪寒还是这天下莘莘学子的表率不成?” “那是以前。” “以前也行,没想到啊,我纪寒竟然有一天会被这么多人崇拜,先生若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第六百四十三章 骏马 “哼!”瞧着纪寒那一脸的得意样,范进亦是向他冷哼一声。 听得范进这一声冷哼,纪寒亦是在心中将陈匡暗骂了一番。 辞老子的官就辞,还非要昭告天下,这下倒好,若不是今儿来找范进,他还不知道他在天下莘莘学子们的心中名声都已经这般臭了。 但见范进仍是冷眼看他,纪寒觉得有必要在范进这里挽回一下他这已经发臭的名誉。 “先生,如今我虽不在朝为官,但我也不是受冯将军所托来查案了吗?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纪寒并未忘国,只要心存一颗爱国之心,即便是我纪寒身在江湖,也会将家国放在第一位,冯将军所托于我在查的这桩案子不正是如此吗?” “贼人大胆竟敢劫我朝军资,杀我朝官军,那举州是何地,乃是我朝拒敌以外的重城,我若不揪出这些大胆妄为的贼人,不拔除这些藏身在我太武的蛀虫,终有一日这些蛀虫必将倾我太武。” 纪寒说的铿锵有力,范进亦是听得目光灼灼。 于灼灼目光下,范进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之前程掌柜所抄录的那些西怜文与这些贼人有关?” “恩!”迎着范进那一双深沉而炙热的双眸,纪寒亦是向他一字一句的回道:“我怀疑这些西怜文便是他们用来通信的暗语。” “暗语?”听得纪寒所说,范进亦是向他皱眉说道:“可是程掌柜所抄录的那些西怜文只是西怜国平常用来计数的一种数文罢了。” 范进此话方一落下,纪寒亦是向他追问道:“所以说你认得?” 但见范进不回话,纪寒亦是猜到这书生定然认得西怜国的文字。 以水为墨,在范进的诧异下,纪寒匆匆用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了黄潇在血帕上所写下的那一串字符。 “先生帮我看看,这一串字符说的是什么?” 话已问出,范进还是不回话,这也使得纪寒急声向他说道:“先生,这一行西怜文是牢中的那两位所写给他们主子的密信,难道先生要因厌恶于我,而错失抓住这些贼人的良机吗?” 听得纪寒所说,范进亦是不由一震。 “这行西怜文也是西怜国用来计数的数符,不过不是单数,而是一行数组,若我没看错的话,这种数组是由西怜国国师千蛊老人所创,若不懂千蛊老人的数组解法,是无法解出数组中的内容的,可惜,听说这种数组的解法早已失传,恕我无法帮到你。” 要范进看这组数符确实是想知道这其中会否写有那位公子的身份,但如今看来,想要在这组数符上拿到线索显然是不行的。 看来只能另寻他法来寻找这位画中的公子了。 便在纪寒准备离去时,范进突然向他说道:“我虽然无法为你解开这组数符的数谜,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些数符的数组,你需不需要?” 听得范进所说,纪寒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断然回绝了。 只知数组不知数解,那他即便是知道这些数组又有何意义? “不用了。”断然回绝范进,纪寒亦是迈门而出。 这两日过的好生之快,转眼之间便到了行刑之日。 黄潇二人被押出大牢,临时搭建的法场下早已人满为患。 纪寒站于法场之上,一眼便在下方的人群中看到了方伦。 在百姓们的谩骂与欢呼下,黄潇二人被押上法场。 田慈肃穆而站,并在所有百姓的目光下将她的佩剑交予纪寒手上。 而纪寒亦是在所有百姓的期待与惧怕下,扬起了这一柄森寒青锋。 在纪寒斩下黄潇二人的头颅时,他的余光是落在方伦身上的。 在这二人人头落地之时,方伦的目光极为平静,就仿佛纪寒所斩的这二人与他素不相识一般。 人头落地,方伦转身。 黄潇二人被擒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或许连尊主也不曾会想到这一幕吧。 不幸的是黄潇二人身死,所幸的是,他还未曾暴露。 这个纪寒他到底是如何知晓尊主容貌的,难不成十年前那王成当真留下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线索不成? 此事扑朔,方伦也未曾想过要探究一二。 好在那封密信已经安全送出,相信尊主那边看到这封密信定会有所提防。 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尊主与萧后交易军械图一事,算算日子,这位萧后想必不日便会到达嶒州。 十年筹谋,胜败皆在此一举。 黄潇二人人头落地,一匹骏马飞奔城中。 庞勇已经举刀拦截,但是这马上之人却对庞勇的拦截视若无睹。 庞勇携两名城卫于马后奋起直追,这匹骏马亦与回铺的方伦擦肩而过。 在这匹骏马与他擦肩而过时,方伦亦是豁然转身看向这匹汗血宝马。 确切的说,方伦看的是骑马之人。 骑马之人只留给方伦一抹背影,方伦在看到这抹背影后亦是连忙转身向着法场走去。 因为这匹骏马所奔去的方向便是法场。 站在法场下的百姓还未散去,骏马奔至百姓前亦是发出一声嘶鸣。 勒住马匹,鞍上之人亦是翻身而下。 此人一身甲胄,腰别一口如手掌般宽的战刀。 站于马前,此人亦是朝着前方百姓掷声喊道:“听闻纪寒纪教主在车阳郡,敢问纪寒现在何处?” 这一声大喊掷地有声,威风凛凛。 听得这一声喝喊的纪寒亦是将目光投向这一名站在骏马前的军士。 此名军士身上所穿的甲胄一看便是不凡,并非是三州节度军所穿的甲胄可比。 犹是此名军士头上所戴的头盔,其头盔上有一翎,其翎并非寻常军士头盔上所插的红翎,而是黑翎。 黑翎、黑甲,黑靴、黑刀,其一身行头,若无看错的话应是黑铁所铸。 “我是!”自法场跳下,纪寒亦是一步步的向着这名黑甲军士走来。 在纪寒行路中,百姓们亦是纷纷为他让开了道路。 待得走至这名黑甲军士前,这名军士亦是向纪寒抱了一个军礼。 “纪教主,末将奉命来请纪教主跟末将走一趟。” 第六百四十四章 陈三德 抱礼便是对纪寒并无恶意,但纪寒也不能什么都不问一句的便跟随这名黑甲军士离去。 便在纪寒正欲询问这名黑甲军士时,却看到那先前离去的方伦又去而复返。 眼珠一转,于转瞬间自方伦身上移开目光,纪寒亦是忽而向这名黑甲军士说道:“抓我,就凭你?” 抓他? 听得纪寒此话,齐木亦是忽而瞪大了双眼,他方才有说过抓这个字吗?分明就没有。 便在齐木正欲向纪寒辩白时,纪寒又再次向他说道:“行吧,你也是奉命行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喽啰,走吧,带我去见你家将军,说来,我与你家将军自绳州一别也有半年未见了。” 若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纪寒可谓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忍不住多看了纪寒一眼,齐木亦是在心中一阵肺腑。 行吧,只要您老人家乖乖的跟老子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看到纪寒要跟这名军官离去,方才又听到纪寒说这名军官是来抓他的。 纪寒是依了,可是他们这些车阳郡的百姓却不依。 人家为他们除了两个杀人凶犯,他们怎能不为纪寒说上两句好话。 “这位将军,纪少侠可是惩奸除恶的大侠,他有什么错,将军要抓他?” “没错,若非纪少侠,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我们郡里竟然藏着两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 “对,那些住在山里靠劫路过活的恶霸你们怎么不去抓?他们一个个在山上逍遥享乐,纪少侠做了好事,却反被你们找上门来抓,这世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要照此下去,哪有人还敢做好事?” 冤枉,齐木心中在大喊着冤枉,而当纪寒听到这后一句话时,也连忙站了出来。 “各位乡亲,这世道还是好的,我只是去随这位将军拜会一下老友而已。” 向百姓们丢下此话,纪寒亦是以一种慷慨赴义的姿态向齐木说道:“这位将军带路吧。” 田慈默默跟在纪寒身后,身后百姓亦在嘱咐田慈要保护好纪少侠。 三人一马沿街而行,齐木这一路走的甚是忐忑。 终于出的城来,齐木这才收起忐忑向纪寒说道:“纪少侠,末将何事说过抓你这个字?纪少侠可知道,末将差一点就走不出这车阳郡了。” “口误,纯属口误,这位将军莫要生气,咱还是快快赶路吧。”纪寒打了个哈哈,对齐木笑脸相迎。 马只有一匹,齐木当然不会独自骑乘。 走了还没两步,齐木便停了下来。 转眸看向纪寒,齐木亦是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向纪寒问道:“纪少侠认得我家总兵?” “你家总兵?”听得齐木所问,纪寒亦是向他说道:“不认得。” “那纪少侠方才为何说……”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咱好好赶路成不?” 挨了一句怼,齐木却不生气,反而有些喜欢纪寒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 “成,那我不问了。” 继续牵马前行,走的却是嶒州的官道。 本以为齐木是要带他去嶒州,却没成想齐木却停在了官道上的一处凉亭下。 “纪少侠,要见你之人便在凉亭等您。” 向纪寒丢下此话,齐木却是忽而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凉亭? 站在官道上举目眺望,却并未在那凉亭内看到人影。 带着些许疑惑与好奇,纪寒二人延小径向凉亭攀去。 登上凉亭,但见凉亭内空无人影,便在纪寒疑惑之时,一道声音却是忽而自纪寒二人身后响起。 “宁家赘婿,好久不见。” 声落,人影现! 当这道身影彷如凭空般出现在凉亭内时,田慈已经拔剑。 只是她手中青锋还未自剑鞘中拔出时,一只手掌已是按住了她的手背。 这一只手枯如树皮,但却仿佛蕴藏着一种无形之力一般,任凭田慈如何挣扎,都无法挣开这只枯手。 田慈心下骇然,因为她已经倾尽内力也无法将这只枯手自她手背推开。 瞧着田慈那眸中的惊恐与惊惧,纪寒亦是向这名枯瘦老人说道:“陈公公,你差不多就行了,别欺负田掌门。” “哼,半年多未见,你小子还是这么不懂礼貌规矩。”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三德亦是将手自田慈手背移开。 田慈惊魂未定,想她一名九品宗师境的高手,便是面对一位封号宗师她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这位形若枯槁的老人…… “田掌门,向你隆重介绍一下。” 走至田慈身旁,纪寒亦是向她说道:“这位是我太武大宗师陈三德。” 陈三德? 听得纪寒所说,田慈亦是睁大了双眸,并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拜见前辈!”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田慈亦是连忙向陈三德抱剑行礼。 面对田慈的这个行礼,陈三德不但受的理所应当,还一脸淡漠。 虚手一抬示意田慈起身,陈三德连看都未多看田慈一眼便向纪寒说道:“西海一行,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圣上让老奴问你,你怪不怪圣上。” “不怪!” “哦?你小子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当年若圣上出兵镇压,或许便是另一个结局。” “另一个结局?我爹活下来,然后西海呢?西海会否是现在的这个格局?三德叔,若圣上真有做辜负我爹或对不起我爹的事,我能活到现在?圣上会让我去西海吗?” 听得纪寒此话,陈三德神色亦是忽而一凛。 直视纪寒双眸,陈三德心中更多的是欣慰。 此子如此年轻,却能看破多少世人所看不破的东西,此子之未来,绝难估量。 “很好,很好,小小年纪竟如此明事理,你小子可比那七个家伙要懂事多了。” “七个家伙?三德叔说的可是当年在东枳国抱走我的七位前辈?三德叔,你认识他们?那七位前辈现在在哪?” 听得纪寒所问,陈三德亦是高深莫测的说道:“时机未到,到了,那七个家伙自然会与你相见。” 这说了等于没说,纪寒亦是狠狠的鄙夷了陈三德一眼。 但见纪寒鄙夷一位大宗师,田慈感觉她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好一招一石二鸟 凉亭内有一石几,陈三德亦是当先坐在一张石凳上。 但见陈三德落座,纪寒亦是招呼田慈落座,可是田慈哪里敢与一名大宗师平起平坐。 无奈之下,纪寒只好任她由她。 方才便算是与陈三德问候过了,大方的坐在石凳上,纪寒亦是向陈三德问道:“三德叔,你老人家怎么来嶒州了?” “哼!”听得纪寒所问,陈三德亦是自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你小子,这会才想起来问老朽。” 虽然嘴上埋怨,但是陈三德还是向纪寒说道:“此次老朽是奉圣上之命前来嶒州。” “哦?奉圣上之命?是为军械图?” “不是,军械图丢失乃冯哙之过与老朽何干,再说了,那冯哙不是委托你这位纪教主来帮他查军械图丢失一案吗?老朽跟着瞎掺和什么。” 不是为军械图那是为什么?便在纪寒正猜测着陈三德驾临嶒州的目的时,陈三德的目光亦忽而变得凌厉。 “此次老朽来是为耶莫瀚而来。” “耶莫瀚?”听得陈三德所说,田慈亦是失声说道。 这耶莫瀚她听闻过,此人乃是西贞国唯一的一位大宗师,虽西贞国只有他这一位大宗师,但是传闻言,这位耶莫瀚早已修至极境,登上武境之巅,在西贞国,这耶莫瀚还有另一个名字,这另一个名字便是耶求败。 求败,顾名思义,便是没有敌手渴望一败。 有传言说,神仙不出,这位耶莫瀚天上地下觅无敌手。 纪寒可没听过耶莫瀚的名字,更不知道此人在江湖中会有这么一个吊炸天的称号。 “前辈是说,耶莫瀚来到了嶒州?”鼓起勇气,田慈亦向陈三德惊声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他的宝贝徒儿既然来到咱们太武作客,他这个做师父的又怎能放心的下。” “宝贝徒儿?”听得陈三德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这便是老朽来见你小子的原因,老朽想让你接近他的宝贝徒儿,查清楚那耶莫瀚是否真来到了太武,范羊公已经在来嶒州的路上了,这一次,那耶莫瀚敢来,老朽与范羊公定要他有来无回。” 范羊公?纪倩倩的师父? 听陈三德这么一说,难不成这耶莫瀚也是位大宗师不成? 以前只是常听大宗师之名,但却从未见过大宗师出手,难道这一次他能如愿以偿,一饱眼福了? 但见纪寒目露憧憬之色,陈三德亦是再次向他冷声说道:“小子,别说老朽这次不给你机会,老朽知道你在查军械图被劫一案,这耶莫瀚的宝贝徒儿可是西贞国的皇后萧瓶儿,这劫军械图之人,未必不是收到萧瓶儿要来我太武的消息才会去劫这张军械图,想必不用老朽说,你也知道这张军械图对西贞国有多重要吧,若萧瓶儿知道此图,必会不惜代价获得此图。” 听得陈三德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原来如此,他之前猜不出这位画中的公子为何要截军械图,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感情是这位公子要将此图卖给这位西贞国的皇后? 而这位公子或许便是猜到他纪寒定会接手此案,所以才提前布置,将此案嫁祸给陈焕。 若他当真上当去寻陈焕的话,那么这位公子便可以高枕无忧的与这位萧后做交易了。 好计策,好谋略,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此刻便是连纪寒也不由不佩服这位公子的心智。 抬眸看向陈三德,纪寒亦是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在看他。 “陈公公,既然这位萧后敢选在这个时候来我太武,我们何不干脆将她给扣了,我想有了这位萧后做人质,我们说什么,西贞国都应该会言听计从的吧。” 听得纪寒此话,陈三德亦是在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在看他。 “我以为你小子挺聪明的,怎会说出如此愚蠢至极之话,若当真如此简单,老朽唤人将你约到这里作甚?” “此次,那萧瓶儿并非是以西贞国皇后的身份来我太武,而是以江湖中人的身份来太武,别忘了,老朽之前可是向你说过的,这萧瓶儿可是耶莫瀚最为得意的徒儿,那西贞人的脾气便如这林子里的麻雀一般,你若将它擒住不放,它便会死给你看。” 听得陈三德所说,纪寒亦是诧异道:“哦?这西贞人的脾气竟这般硬?” “你以为?小子别想着走捷径,再说了,在年轻一辈中,放眼我太武都寻不出一位能胜过萧瓶儿的小字辈出来。难不成让我们这些老的拉下脸皮去与那萧瓶儿斗上一斗?这无论斗的结果如何,丢脸面的都是我们这些老东西。” “反正老朽已经将话带到,这个萧瓶儿也对你小子很感兴趣,老朽以为,你若想要接近她应该并非难事。” “对我感兴趣?我与这位萧后素不相识,她对我感什么兴趣?” “朝堂之上公然褪裤,并扬言自己天生不举,你小子的光辉事迹可不仅只在太武传开。” 向纪寒丢下此话,陈三德亦是自石凳站起。 垂眸看向正一脸懵的纪寒,陈三德再次向他说道:“若有事,便让她来举州寻我。” 话落,将一令牌丢在石几上,待得纪寒看向石几上的令牌时,陈三德亦是走下凉亭。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但肉眼却难以分辨其脚下的频率,待得纪寒转身去看陈三德时,这位大宗师已经到了山下。 明明是在踏步而行,但是却彷如缩地成寸,一迈数里一般。 待得陈三德的身影自纪寒二人眸中消失,田慈亦是低声向纪寒问道:“教主,我们是按照前辈的话做,还是继续回车阳郡监视方伦?” “先回车阳郡吧,周前辈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不能就此不告而别。” “那方伦呢?要么我留下来继续监视他?”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向她回绝道:“不用,是狐狸总归要露出马脚的,若他们的目的当真是要与这位萧后做一笔买卖,那么不用我们去找,他也会冒出头来的。” 第六百四十六章 除剑道皆浮云 周人在城门外正在来回踱着步子,纪寒随一名将军前去,这前路是凶是吉,他心中亦是没底。 于夕阳下山时,纪寒二人归来,当周人看到他二人时,亦是急忙跑至纪寒二人身前。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纪寒向周人表达了去意,听得纪寒要走,周人亦是连忙向纪寒说道:“我知道纪少侠要去查那桩军资被劫的案子,不知纪少侠可愿带上我?” “哦?周前辈想与我一道查这桩案子?” “恩,不瞒少侠,我周人也算练得一身本事,可是窝在这车阳郡里却无从施展,如今终于碰到一桩大案,我周人不想就此与这桩大案擦肩而过,所以,还请纪少侠能够让我跟在少侠左右,一起将这桩案子查完。” 言语真诚,眸子里也含着期盼。 纪寒在一番沉思后,才向周人说道:“想必周前辈也知道这桩案子背后藏着一股多么庞大的实力,跟我一起继续查下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 纪寒话语方落,周人便抢着说道:“纪少侠,我周人今年五十有二,无妻无子,以其在这车阳郡里浑浑噩噩过完下辈子,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来的精彩,便是死了,我周人也无悔。” 这绝不是周人一时冲动,而是他发自肺腑的心声。 “好!” 在周人灼灼的目光下,纪寒亦是向他点头。 “既如此,那我也不叫你周前辈了,以后我便唤你周大哥,周大哥以后呢也别唤我纪少侠,若我纪寒的名字周大哥叫不习惯,便与田掌门一样叫我一声教主吧。” 大道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周人将家中牲畜散给街坊邻居后,便带着这条大黄狗与纪寒一同上路了。 此去要去哪里,纪寒并未向二人说明,只是一路延官道南下。 这条官道通往嶒州,纪寒要去的地方便是嶒州城。 夕阳未落,天边晚霞。 一支浩荡队伍自一山门走出。 一位鹤发老者站于一高台之上,其目光深邃,于深邃中紧盯山下那一浩荡人群。 这位鹤发老者身后还站着一众身着蓝袍的弟子。 一名站于这位鹤发老者近前的弟子向老者关心说道:“师尊,你的伤势……” “无妨!”听得所说,这位鹤发老者亦是沉声说道。 山下之人已经看不到踪迹,这位鹤发老者亦是忽而转身。 在众弟子们关切的神色下,老者迅速走出人群。 在其走出人群的刹那,其却突然栽倒在地。 他受伤了,方才只是在众弟子面前强忍而已。 老者倒地,引得众弟子接连冲至老者身前。 嘴角溢血,目光却是盯着天边那如血般的晚霞。 老者知道这一行人下一站要去哪里。 紧盯那如血般的晚霞,老者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比起山上这沉重一幕,走在山下小径的这一群人却是欢声笑语。 一名着一身碧色衣裙的女子如众星捧月般的被一群身材魁梧的男子所簇拥。 这名碧衣女子梳着一头不同于太武女子的发式,太武女子的发式讲求的是精致、端庄,典雅,而这位碧衣女子的发饰却求的是一个简单、自然。 一袭瀑发随意用一根黑色的绳子收于身后,乍看之下便像一垂下的马尾。 两边鬓发如柳枝般跟着这名女子的步伐而摇曳,搭在其前额的刘海儿亦是如瀑布般层次分明。 至于簇拥在这名女子身旁的这些男子们,亦是着装古怪,竖着各式各样的麻花辫。 有山民见到这一行奇装异服之人亦是纷纷如惊弓之鸟般的落荒而逃。 夕阳将要落下,这名发式奇特的女子亦是忽而启开檀口向这些簇拥于她身旁的男子们问道:“还要多远?” 这名女子的声音虽冷漠,但却出奇的好听,便如那山里的百灵鸟叫声般悦耳动听。 “我看看!” 听得所问,一名梳着两个麻花辫的魁梧男子亦是自怀中掏出一张牛皮出来。 盯着牛皮上所画的那些山山水水,这名魁梧男子亦是紧忙回道:“快了,出了这条山路,再走上个几十里便能到暮云观。” “暮云观?一群女道姑?我说萧后,咱去欺负一群道姑做什么,要我看,咱还不如直接去嶒州,找那金刀门去决个高下。” “决个高下?”听得身旁这名梳着十几条麻花辫的魁梧男子所说,站在女子身旁一名壮如黑熊的大汉亦是向这名发式花里胡哨的身壮男子说道:“我说阿秋东陆,你也太看得起那金刀门了吧,我可听说,这太武的高手都聚在西外海,要去,咱们也该去那西外海挑战一番。” 身旁一众男子在这名女子耳边叽喳,这名女子非但不嫌烦,还听的津津有味。 于津津有味中,这名女子亦是转眸看向身旁梳着一根马尾的男子。 这名梳一根马尾的男子一脸淡漠,身背一口直垂其脚跟的巨剑。 巨剑无鞘,泛着一种森寒剑芒。 在其他奇装异服男子说话时,唯有这一名男子始终没有开口。 看着这一张如万年铁树般的面庞,碧衣女子亦是向他打趣道:“拓跋剑,这一路所过,你处处都抢在我萧瓶儿前挑战各派掌门是什么意思?你是担心我萧瓶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听得这碧衣女子所说,其他奇装异服的男子亦是纷纷闭上了嘴巴。 “不是!他们不配萧后出手。”目视前方,一脸肃然,便连回答也是不带任何感情。 “不配?拓跋剑,你给本后听好了,到了暮云观,你若再抢在本后前出手,你便打哪来回哪去,听到了没有。” 眉眼含笑,却语出嗔怒,梳着十几条麻花辫的阿秋东陆亦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剑痴。 “听到了,但请恕拓跋剑恕难从命,在拓跋剑心中,唯有胜过我手中剑者,才配与萧后陛下交手。” 目视前方,回答一丝不苟,视身旁这美艳不可方物的萧后为无物,这便是拓跋剑。 在他心中只有剑道,其他皆为浮云。 第六百四十七章 四姓 这一行人中,簇拥在萧瓶儿身旁最近的共有四人。 这四人中,梳两麻花辫,一身短衣宽裤的名为巴尔那海。 身壮如熊,束一马尾、着一身短褂的名为巴图乌力。 在西贞国,巴尔、巴图、阿丘、拓跋,并称为四大王姓。 而祯术、耶莫、萧乃三大皇姓。 西贞国草原辽阔无疆,这无僵之域便是由这七大姓氏统治。 若单论疆土面积,西贞国的疆土要比太武广阔。 此次萧瓶儿携四大王姓中最为杰出的年轻一辈出西贞来太武,便是来与太武各个门派切磋武艺。 切磋武艺乃江湖事,所以便是陈匡有心想要阻拦,却也不能乱了这江湖的规矩。 庙堂事,他为尊,这江湖事,便需有一信任之人来为他分忧解难,于是陈匡派陈三德前来嶒州。 而陈三德来到嶒州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上纪寒,这其中之深意也便不言而喻。 月如钩、星如眸! 月光倾洒于一座依山而建的道观。 道观观门本是紧闭,当萧瓶儿一行众人脚踏月色出现于这座道观门前的刹那,那本是紧闭的观门忽而打开。 数十名身着道袍,头顶道冠的女子自观门冲出。 一位身披阴阳道衣的中年道姑亦是迈着一种有力的步子自观门行出。 十几名道姑皆手持青锋,这名身披阴阳道衣的中年道姑亦是手持一柄一掌之宽的阔剑。 在这名中年道姑行出观门的那一刻,拓跋剑便将其目光锁定在了这名道姑手持的阔剑上。 紧盯其手中阔剑,拓拔野双眸之中亦时迸射出两道凌冽的战意。 伸手缓缓握住身后所背巨剑之剑柄,便在这位道姑正欲质问这一批不速之客来者何意时,拓跋剑忽而向其说道:“西贞拓跋剑领略暮云观观主高招。” 话落,剑出! 拓跋剑拔地而起、使一招大鹏展翅,这一柄巨剑宛如黑云压顶般向着暮云观观主当头落下。 一身阴阳道袍无风自动,手中阔剑亦是发出阵阵剑鸣。 阔剑震鞘而出,在观下所有人的紧盯下,暮云观观主选择的却是硬撼拓跋剑这宛如黑云压顶般的剑招。 当萧瓶儿看到这位观主选择硬接拓跋剑的这一剑招时,便转过了身去。 与萧瓶儿同样转过身去的还有阿秋东陆四人。 而阿秋东陆在转身时,亦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轰!”一声轰隆巨响于观门前炸然开来。 连观门亦因这声势大力沉的巨响而摇晃了几下。 阔剑断,巨剑落! 观门下出现了一道足有一臂之长的剑缝。 “师父!” 数十声悲喊于观门下响起,十几名手持青锋的女道姑亦是纷纷将暮云观观主围于正中。 抬腕一按剑柄,这柄深陷于裂缝中的巨剑亦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森寒剑芒不偏不倚的插入拓跋剑身后所背的剑袋中。 “一路挑战,各个不堪一击,太武武林不过如此。” 向一众道姑丢下此话,拓跋剑亦是转身离去。 一招,此人竟然只用了一招,她夕芸便落败了。 透过人墙中的缝隙,夕芸紧盯着那一道坚毅的身影,方才此人明明可以取她性命,但却在她命悬一线时用剑身将她横拍了出去。 她虽受伤,但却不重,只是体内真气受了外力震荡而已。 若无听错,此人方才说他来自西贞。 挣脱开两名女弟子的掺扶,夕芸亦是沉声向她们说道:“速去拿一些简单的行囊,我们连夜走小径赶往嶒州。” 这一行西贞人是为挑战太武江湖中的各个门派而来,她必须要敢在这批西贞人前,将此事告知嶒州的程武侯。 因为,唯有程武侯才能将南境的各门各派召集一起,共同对抗这批来自西贞的高手。 纪寒三人赶到嶒州城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在进入嶒州城后,纪寒亦是在街道上看到了一些行色匆匆的江湖中人。 一连寻了三家客栈都已满房。 这没住满的客栈,却是以本客栈不得入狗为由拒绝纪寒三人入住。 周人一脸憋屈,黄狗一脸委屈。 三人一狗于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街上行人亦是时不时的向纪寒三人投去异样的眼光。 这世道真是变了,连狗都可以跟着主人随意在大街上遛弯了。 随意寻了一摆在街边的茶铺,当纪寒正要去喝上一口热茶时,田慈的声音忽而在他耳畔响起。 “教主,你看那边,又有一支江湖中人入嶒州城了。”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定住脚步,寻着田慈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纪寒便有些不淡定了。 这江湖中人他见多了,但是却还没见到这种清一色的江湖中人。 身后弟子着装统一,走在最前的竟是一位师太。 此师太一身阴阳道袍,手持一柄阔剑。 而其身后的一批女弟子们亦是各个手持三尺青锋。 这十几名道姑的出现不仅吸引了纪寒的目光,还吸引了在街上闲逛的百姓的目光。 “是暮云观,夕芸师太怎么也来了?” 一道声音忽而于纪寒身后响起,纪寒亦是自这一群女道姑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后。 其身后是一茶铺,茶铺的一张方桌上正坐着两名江湖中人。 “什么叫怎么也来了?肯定是被那些西贞高手给打败了呗,哎,看来这江湖又要不宁了。” “谁说不是?可叹啊,咱太武的高手大多都迁去了西外海,如今咱们南方最有威名的江湖门派也就数金刀门了,可惜,程武侯早已封刀,不问江湖之事,不知这一次,面对西贞高手的挑衅,程武侯会不会重出江湖。” “哎,不是我在这里涨他人气焰,即使程武侯重出江湖恐怕也未必就能力挽狂澜,听说这一次从西贞而来的高手都是一批小辈,其中一人听说还是西贞国的皇后,这位西贞皇后可是师承西贞大宗师耶莫瀚。” “不仅是这位皇后,我听说,这次萧后可没出手,出手的是一名剑客,我南境内三十六派掌门,无一人是这名年轻剑客的敌手,你说可不可怕?程武侯多大年纪?这名剑客多大年纪,我怕的是程武侯这次出山恐会晚节不保啊。” 第六百四十八章 师太 说到心中痛处,这两名江湖中人亦是一阵唉声叹气。 “哎,没想到这西贞竟然出了这么一群年纪轻轻的高手,我太武呢?人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剑客,一剑便挑了我太武三十六个门派,耻辱,这简直就是我太武武林的耻辱,更耻辱的是,我们太武武林年轻一辈中竟然寻不出一个这样的年轻人物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哦?”听得同伴所说,这名问话之人亦是双眼一亮。 “你说说看,你想起的人是谁?” “纪寒!” “纪寒?”听得所回,此名江湖中人亦是向他皱眉问道:“你说的可是近两年在太武声名鹊起的那个宁家赘婿?” “恩,就是他,我听说这纪寒如今在西外海做了一方教主,身上听闻他做了一方绿林的教主便在盛怒下罢了他的官职,如今他可是我们同道中人。” “在西外海做了一方教主?你这消息是从何听来,我怎生没有听说过?” “你先别管我打哪里听来的,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纪寒在西外海不仅混的风生水起,还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其教下更是高手如云,论年纪,纪寒与这些叫嚣的西贞高手相仿,论手下高手,纪寒可是有整个西外海的高手为他调遣,若是让纪寒对上这位西贞国的萧后,你想想,那萧后还不夹着尾巴逃跑?” 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听着这脚步声,纪寒亦是自这两名江湖中人身上移开目光。 在纪寒转身看向身后之际,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他耳畔响起。 “你说的那个纪寒,可是去年在朝堂之上做下贻笑大方之事的那个纪寒?” 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夕芸师太。 但见是夕芸师太,这两名江湖中人亦是连忙自长椅上站起,并向夕芸抱拳行礼 无视这二人于他的行礼,夕芸亦是接着说道:“哼,此等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之人,也配西外海的那些江湖中人追随?还有,你们休要在本师太面前提起西外海的那群鼠辈。” 向这二人丢下此话,夕芸亦是甩袖离去。 便在她迈动脚步的刹那间,一道清冷之声忽而于她身后响起:“你这师太说谁是鼠辈?” 定住脚步,而后缓缓转身。 当夕芸看清这呵斥之人时,其眸中尽是不屑。 三人一狗,这是何等奇葩的组合,瞧这三人的穿着看着像是行走江湖的江湖中人。 只是轻蔑的扫了纪寒三人一眼,夕芸便自三人身上移开目光。 在她眼中纪寒三人不过是一些只懂些拳脚猫功夫的江湖散人罢了,以她的身份怎会将他三人放在眼中。 亦是在她转身刹那,忽觉一阵冷风自其身后吹来。 耳震如蜂翅,夕芸亦是忽而再次转身看向纪寒三人。 在她转身看向纪寒三人的刹那,映入其双眸中的便是一柄旋转的飞剑。 此旋转飞剑速度之快令得夕芸骇然色变,在她堪堪躲过这飞向她面门的飞剑之时,其飞剑却是在她的骇然色变下再次倒转飞回。 其飞回之速,竟然比方才飞来之速还要快上一些。 手中阔剑震鞘而出,在夕芸抬剑劈向这飞回之剑时,这飞回之剑却是彷如一条灵蛇般自其剑招下一穿而过。 三尺青锋飞回田慈手中,田慈一声娇喝,人如离弦之箭般抬剑刺向夕芸。 方才所使剑招还未来及收回,田慈的第二剑却已临至其身前。 于大骇之下,夕芸只能于匆忙间收起剑招,将阔剑横于身前来抵挡田慈刺向她的这一剑。 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在三尺青锋的剑尖将将触碰到阔剑剑身的刹那,田慈却是忽而松开了剑柄。 青锋离手,于离手的刹那,纪寒清楚的看到田慈的手腕起了一个震式。 这个震式相当隐蔽,并蕴含内力。 以内力震荡剑柄,三尺青锋再次如一条灵蛇般自阔剑剑身一绕而过。 青锋旋转,绕过阔剑,直取夕芸小腹。 夕芸于心下大骇的同时,亦是脚底连蹬地面向后飞撤。 三尺青锋落回手中,在纪寒心中大赞之下,田慈再次掷出手中青锋。 青锋离手,田慈亦是忽而腾空而起。 前有飞剑,后有落地之声,夕芸已是面若寒霜、毛骨悚然。 她又要败了吗?两日之内她竟连败两次,这叫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够接受? 握紧手中阔剑,夕芸心中亦是升起一股滔天之怒。 持阔剑劈向飞来之剑,抬掌轰向身后—— 她如此做本以为田慈会伸掌轰向她的项背,可是当她这迎敌一掌拍空之时,她的心已是沉入谷底。 青锋重回田慈手中,夕芸只觉咽喉一凉,青锋的剑尖亦是抵在她咽喉处。 败了,用一种近乎于呆滞的目光垂眸看着这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青锋,夕芸心中颓废万分。 方才发生了什么,无论是飞剑还是田慈落至她的身后,都只不过是虚招而已。 而她夕芸却上了这名女剑客虚招的当,露出了破绽。 但见师父被制,一名名道姑亦是抽出青锋直指田慈。 方才田慈与夕芸的这一战虽不轰烈,却让纪寒看到了田慈那精妙诡谲的剑术。 两名喝茶的江湖中人看待了,街上的百姓们也是各个瞪大了双眼。 周人大张着下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田慈说道:“田掌门好飒!” 听得周人所说,坐在他脚下的黄狗亦是连连点头。 “好飒?”听得这一词,纪寒亦是诧异的看了周人一眼。 这个词很是前卫啊,没想到这周人还能说出这等前卫的词来。 不过,不得不承认,田慈的剑法真的很飒。 两名江湖高手于街打斗,定会引来其他江湖中人前来观斗。 当这些江湖中人看到夕芸被一名女剑客用剑指着咽喉时,亦是各个惊掉了下巴。 一名鹤发老者自人群中走出,并用一种恳请的姿态向田慈说道:“这位姑娘,还请姑娘能对夕芸师太手下留情。” 第六百四十九章 道姑嘴欠 姑娘? 田慈不过三十有余,这位古稀之年的老者这么唤她也没错。 这恳请的话也说了,不过田慈好像并不打算买这位老者的账。 但见田慈未将寒剑放下,这位老者亦是再次向她说道:“姑娘的剑法精妙绝伦,宛若穿花引线,不知这位姑娘师承哪位高人?” 恳请既然无用,这位老者亦是打算与田慈套一些近乎。 听得老者所问,田慈则是向他淡声说道:“少与我套近乎。” 被寒剑抵住咽喉的滋味绝不好受,尤其是在自己的弟子与众位江湖同道面前被人这般用剑抵着。 夕芸的心气本就高傲,但见田慈未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亦是向田慈怒声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围观的百姓愈来愈多,跑来看热闹的江湖中人亦是愈积愈多。 一队城卫军正站在一个有利的位置看戏,这是江湖纷争,不属于他们管辖范围,即使那名女剑客当真杀了这位倔驴师太,也不属于触犯太武的律法。 太武律法首则便有言明,江湖事由江湖断,与朝堂无关。 寒剑突进半分,这半分令得夕芸的脖颈已是溢出血来。 看到这一幕,老者亦是慌忙向田慈说道:“还请姑娘能够对夕芸师太手下留情。” 田慈本就没有要杀夕芸的意思,她向夕芸出手只不过是因为这夕芸说他们居于西外海的江湖中人乃是鼠辈,她一时气愤不过,所以才决定出手教训一下这位师太。 听得老者再劝,田慈已经打算收手了,可是便在她将要放下寒剑之时,夕芸却又再次向她怒骂道:“怎么不敢了?你这小妮子有胆就杀了本师太,否则,本师太定不会放过你。” 双眸凝成一线,手中寒剑再进一分。 眼看她们的师父便要命丧黄泉,暮云观的女道姑们亦是纷纷向着田慈逼近而来。 在场江湖人中但凡认识夕芸者,皆知晓她的脾气。 一脸两日接连受辱,想她如此心高气傲,定然无法接受。 昨日她败了,但却败在了自己的观门下。 但今日不同,她却败于大庭广众之下,即使这位女侠当真放了夕芸,这夕芸恐怕也不会领这位女侠的不杀之恩。 “程武侯到!” 一声嘹亮之声忽而于人群后想起。 听得这道声音,所有围观的百姓与江湖中人皆纷纷转过身来。 一位老者在两名中年男子的陪同下向着田慈走来,走过之处,围观之人纷纷让开道路。 这老者一头灰发,着一身粗布墨衣,两名中年男子,一人着一身紫色衣衫,一人着一身白袍。 老者,体态壮硕,步履如风,跟在他两侧的中年男子亦是各个英武不凡。 老者名为程云刀,乃太武开国功臣。 陪伴其两侧的中年男子,着紫衣者名为程风,乃程云刀长子,着白衣者名为程云,乃程云刀二子。 所走之处,屏退两侧的江湖中人纷纷向这位程武侯躬身抱拳。 程云刀目不斜视,走至方才劝解田慈的老者身前。 先是看了一眼夕芸脖颈的伤势,程云刀才将一双看似浑浊却实则清澈的眼眸落在田慈身上。 “剑入肤,却不进,这位姑娘想必应与夕芸师太并无多大仇怨,不如就卖老夫一个面子,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他没直言让田慈放了夕芸,并当众点出田慈并未真伤夕芸,便是在照顾夕芸的面子。 “退也可以,但她先用言语重伤我教主,后又用言语辱骂我等,所以她须得先向我家教主道歉。道了歉,我便退,否则……” 将剑再进一分,田慈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程云刀。 “你教主?” 听得田慈所说,程云刀亦是微微皱眉。 “敢问姑娘,姑娘口中的这位教主可在此处?” 问田慈此话的不是程云刀而是他的长子程风,程风在向田慈问此话时,亦是在不动声色的张望着田慈身后。 若是此女口中的教主便在此处,此事怕是需要谨慎处理,但倘若不在,若此女仍这般执拗,那么他少不得便要出手从田慈手中救下夕芸了。 “别找了!”一道声音忽而于茶棚下响起。 “你心里的算盘是不是若我不在,你便出手救下这驴脾气的师太,若我在,你再从长计议?” 一边揭穿着程风心中的伎俩,纪寒一边迈着随意的步子向着田慈走来。 当纪寒开口时,他已是成为了全场所瞩目的焦点。 而在全场瞩目下,纪寒已是走至田慈身旁。 定下脚步,而后看向站在程云刀身侧的程风。 嘴角勾起一抹屑笑,纪寒亦是开口向程风说道:“可惜啊,你得从长计议了,不好意思,田掌门口中的教主便是我。” 纪寒话落,全场目瞪口呆。 方才田慈的剑术他们可是亲眼见得,而这位剑术神鬼莫测的女子却只是这名青年的手下? 一语拆穿程风心中的伎俩,纪寒亦是自程风身上别开目光,转而看向被田慈制住的夕芸。 “你方才说我不知礼义廉耻?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说西外海的江湖中人皆是鼠辈,这个我便没办法不与你计较了。” “你……你是纪寒?”听得纪寒此话,夕芸亦是豁然睁大眼眸向纪寒问道。 “纪寒?”听得夕芸师太所喊,在场所有江湖中人与夕芸一般皆是瞪大了眼珠。 程风如此、程云虽未瞪大眼珠但也露出惊讶之色,唯有程云刀在听得纪寒二字时,其目光是如常的。 “他便是纪寒?”站在茶棚下的两名江湖中人互望了彼此一眼。 二人在彼此的眼中皆看到了震惊与激动。 没矢口否认,但也没直接承认。 在所有江湖中人的注视下,纪寒伸手按住了抵在夕芸咽喉上的这柄寒剑。 先将剑身压下,而后用一种极尽鄙视的眼神看着夕芸。 “你这道姑虽然嘴欠,但我也不能因此而直呼你的名讳,若我这么做了,岂不是如你一般?” 纪寒此话将夕芸说的一阵面红耳赤,便在夕芸正欲开口时,纪寒却是忽而伸手打断于她。 第六百五十章 一幅字画 “夕前辈别先着急说话,等我说完前辈再说不迟。” “我虽不知道夕前辈对我西外海为何会有如此成见,说我们是一群鼠辈,但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前辈口中的鼠辈,哪里来的你们现今的安稳?” 突然加高声贝,纪寒眸中的鄙视亦是转为凌厉。 “二十二年前,十阎殿自西海而出为祸江湖,若非有一位大英雄挺身而出,岂有你等的现在?” “那位大英雄用性命为太武在西海搏出了一片天地,圣上感念于这位大英雄,于是将这片天地分与了江湖,敢问夕前辈,夕前辈不敢去与那些深居西海的高手做邻居,却为何要说他们这些与西海高手为邻的江湖豪杰是为鼠辈?” “二十二年后,极乐教控制十阎殿,举三万千蛊军自内海而出驶入西外海,若非夕前辈口中的这些鼠辈与我纪寒众志成城,死守西外海,又哪里有得你们的现在?” 纪寒一连问出三问,这三问一出,夕芸面色亦是难看至极。 在夕芸的面色难堪下,纪寒亦是向她掷声说道:“夕前辈,我说完了,该你说了。” 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夕芸抿动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之所以要说那些居于西外海的江湖中人为鼠辈,是因为她以为那些江湖中人是去西外海享乐自在。 “纪教主!”于寂静无声下,程云刀面色肃然,并以一种担心与敬佩的语气向纪寒问道:“敢问纪教主,如今西外海情势如何?那三万千蛊军可被纪教主与众位英雄击退?”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这位程武侯。 “劳武侯挂念,极乐教三万千蛊军在我等众志成城下已被尽灭于沼海。” 尽灭于沼海? 听得纪寒此话,所有江湖中人亦是向纪寒投去了敬佩与震惊的目光。 “我道歉!” 夕芸弯下了身子,她虽一身傲气,但这傲气却也分人,如对英雄,她唯有起敬。 “纪教主,贫道为方才所说向纪教主与这位姑娘道歉,若纪教主与这位姑娘不嫌,他日贫道定当亲上西外海向众位英雄豪杰当面赔罪。” 见得夕芸道歉,在场江湖中人亦是长舒了一口大气。 在心中长舒大气的同时,这些江湖中人亦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这位纪寒原来乃朝堂中人,但现今却不是。 现今这位纪寒的身份,可是西外海一方教众的教主。 既是一方教主,当乃江湖中人,既是江湖中人,便当应参与进江湖中事来。 如今西贞国萧皇后携西贞一众年轻高手来太武挑战各方门派,现今那位萧皇后还未出手,其一名手下便以一己之力,摧枯拉朽的姿态一连挫败了他们这方三十六名声名赫赫的江湖门主。 如今这南方的门派已经败的差不多了,便是还没被萧后打上门来的江湖门派亦是纷纷跑来嶒州面见程云刀来商量对策。 萧皇后一行人打上嶒州金刀门是早晚的事,若是连金刀门都不能阻挡萧后一行人的脚步,他们身在太武南境的这些江湖中人怕是再也无法在江湖中抬起头来。 最关键、最可气的是,萧皇后一行人还很年轻,听说年龄最大的才不过三十岁。 而他们呢,他们这些人,最小的四十余岁,最大的如程武侯都已经年过七旬。 老的打小的,若是胜了,叫胜之不武,欺负晚辈。 可若是老的打不过小的呢? 他们还真想欺负一下萧后这帮晚辈,可奈何自身没这个实力啊。 既然大家想法一致,再看纪寒时,这些江湖前辈们的眼神里便多出了一种叫做恳切的情绪。 想要平息这场江湖浩劫,便唯有纪寒出马才能做到。 “父亲!”在所有满含恳切的眼神下,程云亦是忽而向程云刀说道:“既然纪少侠来到我嶒州,我金刀门当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程云此话既是提醒也是挽留。 听得程云此话,程云刀哪里听不出他这个儿子的言外之意? 如今那萧后屡战屡胜,即便是他再次出山也未必便能拦住萧后的脚步。 而且,听闻这位萧后至今都还未曾出手过,她既乃西贞大宗师耶莫瀚最得意的弟子,便绝不是因着她身为王后的身份而得这位大宗师的器重。 再加之他年事已高,若此战不胜,他这一世的声名便将毁之一旦。 看向纪寒,程云刀亦是向他谦逊说道:“不知纪少侠可愿赏老夫这张老脸,让老夫为纪少侠尽上一份地主之谊?” “老前辈这么说便是折煞我纪寒了。前辈相请,小子定当相赴。” 面对一位开国功勋,纪寒虽然知道程云刀的用意,但他却不能拒绝。 因为这是对一位开国之勋最起码的尊重。 见得纪寒答应,这些江湖前辈们自然喜出望外。 金刀门的门庭并不奢华,其内也没有什么雕栏玉砌、假山林立。 因着纪寒的身份,没有人敢嫌弃跟在周人身旁的这条黄狗。 周人走的挺胸抬头,黄狗走的气势威武。 随程云刀进入府门,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个空旷的大院。 说它是大院,不如说是校场。 校场两边各有一排兵器架,这两排兵器架上亦是插满了各种刀枪棍棒。 一路随程云刀走入客厅,这客厅虽然宽敞,能容百十余人,但却极尽奢简。 客厅两侧,两排木椅,中间走到青石铺路。 走道尽头摆有一椅,其椅身后挂一幅字画。 字画之上只写有一字,其字为“武”! 这个武字写的苍劲有力、乍看之下气势磅礴,细看之下波澜壮阔。 “好字!”纪寒驻足看着这个大大的武字大叫了一声好。 听得纪寒夸赞,程云刀亦是忽然转眸向程风说道:“风儿,将此画摘下来。” “摘下来?”听得其父所说,程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次。 “还不快去?”见得程风迟疑,程云刀亦是再次向他喝道。 程风听到了其父的呵斥,却仍是未动一步。 而程云但见程风不动,亦是径直走至这张字画下。 第六百五十一章 盖世英雄 足尖一点,人飘然而上,取画落地一气呵成。 将这幅字画小心卷起,程云亦是快步走至程云刀身前,并双手将画呈上。 将画轻轻接过,程云刀在纪寒的诧异下亦是将画递于纪寒面前。 “宝剑赠英雄,名字赠知音,老夫与纪少侠一见如故,这幅字画便当做老夫给你这个小辈的见面礼了。” 瞧着面前这张卷好的字画,纪寒承认他很喜欢这张字画上所写的那个“武”字,但是这画他不能接。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若是接了这画,等下便会转为被动。 但见纪寒迟迟不接,程云刀亦是再次向他说道:“纪少侠可知此画中的武字为何人所写?”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直接了当的回道:“不知,但想必应该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大家之手?”听得纪寒所回,程云刀亦是向他指了指侧旁的座椅。 待得两人落座,程云刀亦是再次小心的将画放于手边茶案上。 程风二人规规矩矩的站在程云刀身后,田慈、周人亦是分站纪寒身后左右。 将目光投向茶案上的这张字画,程云刀亦是用一种缅怀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此画并非出自什么大家之手,而是出自一位英雄之手。” “出自一位英雄之手?”听得程云刀所说,纪寒亦是目露诧然之色。 “恩,可惜的是,这位英雄已逝。” 听得程云刀如此说,纪寒亦是向他说道:“那这幅字画岂不是幅遗作?” “是,放眼整个太武,也寻不出第二幅出来。” “武侯的意思是说,世间仅此一幅?” “对,世间仅此一幅!” “那不行!”听得程云刀确定,纪寒亦是连忙摆手道:“武侯,这幅字画太贵重了,小子可不敢收。” 但见纪寒拒绝,程云刀也不灰心。 抬眸看向纪寒,而后将此名贵画作再次往纪寒面前移了一移。 “纪少侠,但请放心拿去,此画是老夫真心相送。” 程云刀言语真切,眼神亦是清澈如泉。 纪寒能感觉到这位程武侯的诚意,可是这幅字画确实太过珍贵。 但见纪寒仍是迟疑,站在程云刀身后的程云亦是向纪寒规劝道:“纪少侠便收了这幅字画吧,虽然这幅字画乃世间孤作,但于家父而言,是孤作也是心痛。” “也是心痛?”听得程云所说,纪寒亦是转眸看向程云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程云不回纪寒所问,而是向纪寒反问道:“纪少侠可知,这幅字画在这厅堂挂了多少年月?” 不待纪寒回答,程云又接着用一种唏嘘的口吻说道:“三十二年,这幅字画在这厅堂整整挂了三十二年了。” “纪少侠,实不相瞒,书下此字的英雄于家父有救命之恩,若非这位英雄当年相救,便没有我今日的程家金刀门。” 程云说到此处,便是连心中本便生着不快的程风亦是肃然起敬。 “三十二年,家父每日都会站在这幅字画下,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今日,家父能将此画赠予纪少侠,便当真是与少侠一见如故,还望纪少侠莫要再做推辞。” “哎!其实老夫也有私心。” 接过程云所说,程云刀接着向纪寒说道:“这幅字画挂在这里,老夫每每看到都会想起恩人,其实老夫也想明白了,这思念之情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心,只要老夫至死铭记恩人的这番恩情便足矣。还有就是,那萧皇后乃耶莫瀚爱徒,老夫深恐耶莫瀚恐会暗中随行于萧后。” “纪少侠可能不知,这耶莫瀚对我恩人恨之入骨,当年听得恩人辞世的消息后,这耶莫瀚便如疯魔般自西贞杀入我太武。当年圣上与陈三德、范羊公两位前辈正在恩人故居收拾恩人遗物,耶莫瀚突然杀至,圣上与陈三德、范羊公,合三人之力亦未能阻止耶莫瀚火烧恩人故居。那一战,圣上三人都受了重伤,而圣上亦视那一战为一生之耻辱。” “耶莫瀚重伤圣上三人、火烧恩人故居扬长而去,而老夫手上的这幅字画,便是恩人留于这世上唯一的遗作了。” 向纪寒说完此话,程云刀亦是忽而起身。 “纪少侠,萧后来我金刀门挑战是迟早的事,老夫不是怕老夫晚节不保败于一黄毛丫头的手上,老夫怕的是那耶莫瀚会暗中随行保护这个萧后,倘若让耶莫瀚知晓老夫府中便挂有恩人遗留在这世上的遗作,那耶莫瀚必会来烧毁此画,所以,以其说是将此画赠予少侠,不如说是老夫想请少侠代为保管此画,这便是老夫的私心,只是不知纪少侠有无这个胆量来接此画了。” 重新将目光落在这一幅静静躺在茶案上的画作,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程云刀问道:“程武侯,不知程武侯口中所说的这位恩人可是死于二十二年前的那场惊天大战?” 听得纪寒所问,程云刀亦是肃然回道:“是!” “那小子再问一句,不知程武侯口中的这位恩人可是姓荒?” “是!” “这位恩人是否叫做荒傲寒。” “是!” “好,此画我纪寒来保管!” 拿起字画,而后反手交予田慈手中,田慈接此画时亦是双手去接。 荒傲寒,二十二年前拯救江湖的盖世英雄,纪寒,盖世英雄之后。 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直到这一刻他程风才知家父为何要将恩人遗作赠予纪寒。 原来家父是要纪寒来保管这幅珍贵至极的画作。 耶莫瀚,传闻大宗师内第一人。 在得知了前因后果,纪寒还依然敢接下此等重任,程风亦是对纪寒升起了敬重之心。 但见纪寒接下此画,站于厅内的这些江湖门主们亦是各个对纪寒心升敬佩。 这其中犹是夕芸最甚。 “感谢,纪少侠高义!” 程云刀向纪寒深深抱拳。 “感谢纪少侠高义!” 厅堂中所有江湖门主亦向纪寒躬身抱拳。 荒傲寒,一个令得江湖所有之人听之无不肃然起敬的名字,若非这位英雄于江湖存亡之际挺身而出,便没有他们的今日。 而荒傲寒不仅于是程云刀的救命恩人,他于整个太武江湖都有救命之恩。 第六百五十二章 侠之大义 心中大石落下,陈云刀亦是让众位站在厅堂内的英雄豪杰落座。 待得众人一一落座,程云刀亦是豁然转身走上厅堂内的那把首椅。 坐于首椅之上,程云刀亦伸手指向右手边坐在第一位的老者向纪寒说道:“纪少侠,我与少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南武林落霞剑派的剑首洛鸣。” 听得介绍,洛鸣亦是连忙起身向纪寒拱手抱拳。 出于尊敬长辈,人家都站起来了,纪寒自然也得站起来给这位老前辈回礼。 这厅堂中、共坐有四十三人,而这四十三人便代表了整个太武南武林。 待得将这四十三人向纪寒一一介绍完毕,程云刀亦是向纪寒问道:“不知纪少侠此来嶒州是为游玩还是有要事在身?” 听得所问,纪寒也未有隐瞒的向这位老武侯说道:“不瞒武侯,小子此来确实是有要事在身。” “哦?不知是何要事,老夫可能帮的上纪少侠的忙?” 手指习惯性的敲打手边查案,在一双双殷切的眼神下,纪寒亦是开口说道:“半月多前,三州节度使冯将军运一批军资去往举州,却不料半途被一批贼人所劫,数日前,我恰巧于甫戎道遇到冯将军,于是冯将军便邀我帮忙来查一下这军资究竟是被哪路道上的人所劫。” “军资被劫?”听得纪寒所说,坐于洛鸣下位的光耀谷谷主许光明亦是向纪寒不解问道:“纪少侠如今既已非朝堂中人,为何还要为朝堂效力?” 若非置身江湖已久,知道江湖与朝堂互不相扰,就许光明这一句所问,纪寒非要站起来骂他一顿不可。 而今自己既然已经身在江湖,那便要扮演好江湖中人的这个角色。 “许谷主,非但是我纪寒要插手庙堂,实乃劫军资者乃我江湖中人,再者,侠之大义为国为民,这家国有圣上、有我太武军保护着,我们这些江湖中人活在这一片安荣下,也总的做些什么不是?不说拿起刀枪去边防保家卫国,至少,得除掉这些江湖中的害群之马吧。” 纪寒声音不大,但他所说,却发人深思,至少离他最近的洛鸣、许光明二人已开始沉思。 沉思片刻,许光明亦是忽而起身并向纪寒抱拳说道:“许某惭愧,方才是我许某人狭隘了,今日听少侠一句话,令我许某人茅塞顿开,活至今日,我许某人才知何为侠之大义。” 言语真诚、目光恳切,令得堂内其他江湖门主们亦是暗中点头。 程云刀正在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看着纪寒,不知道方才是自己一时间的恍惚还是其他,有那么一刻,程云刀在纪寒的身上竟然看到了恩人荒傲寒的影子。 “纪少侠!”便在程云刀精神恍惚时,洛鸣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劫军资之事非同小可。纪少侠现身于嶒州,可是查到了什么?” 在做的各位门主们并非愚钝之人,岂能听不出这洛鸣一语双关的一问? 他这是明问纪寒了查到了什么线索,暗问纪寒,可是怀疑这军资的乃是他们南武林中人。 但见厅中所有目光皆聚焦于他一人之上,纪寒亦是自茶案上收回了手指。 站在纪寒身后的田慈不解纪寒为什么要将他们来嶒州的目的告诉这些南武林中人,这里人多眼杂,很难保证在做门主中不会有那位公子的人。 若是那位公子得知纪寒已经来到嶒州,为确保起见,他若是不与萧后交易,他们又如何能抓住这一行人? 看向洛鸣,纪寒亦是深深叹了一气。 “洛老前辈,不瞒您老,这军资被劫之处是在车阳郡郊外,等得小子赶到车阳郡时,持有线索的人却已经被那些劫军资之人所杀害。这案子啊查无可查,小子我都有些后悔接下这趟差事了。” 说到此处,纪寒却又忽而话锋一转的说道:“如今小子我手上只有两条线索,这两条线索还是这劫军资之人所提供,他们杀了押运军资的军差,还将军差的尸体送到冯将军面前,并还留下了杀人的凶器。说实话,小子我真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想要干嘛了。” “杀人的凶器?不知纪少侠可否方便透露是何凶器,兴许贫道与众位能有人识得。” 听得夕芸所问,纪寒亦是再次叹气道:“说实话,这凶器我也不认得,一样是与我小拇指般粗细的银针,一样是六棱形的飞镖暗器,各位前辈,你们可是没看到那些军士的尸体,其中有一具将军的尸体被如我小拇指般粗细的银针给活活射成了一个马蜂窝,有四名军士身上却尽是刀伤、剑伤,刀伤入肤,令得死者皮开肉绽,剑伤如经脉,令得死者生前血流不止。这杀人的手段,简直是残忍至极,连全尸都不给他们的妻儿老小留下。” 听得纪寒所说,夕芸众人纷纷变色。 “好生残忍的手段,既是劫军资,为何要用这般残酷的手段杀人,在座各位,你们可有识得纪少侠方才所说那两种凶器的?” 但听许光明问,一名身着棕色衣袍的江湖门主在沉吟片刻后亦是看向纪寒出言说道:“听纪少侠方才描述,霍某以为,杀死那名将军的暗器应是前靖国景家的暴雨无影针,至于少侠方才所说的那种六菱形的暗器,霍某猜测乃是东启国武者所常用的一种名为苦海的暗器。” 若无认错,这说话之人乃是霍家堡堡主霍晟。 而这霍晟与紫霄所说竟然完全一致。 “景家的暴雨无影针?东启国的苦海?霍堡主能确定吗?”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纪寒亦是明知故问的向霍晟问道。 “纪少侠,既然霍堡主开口,那必然便是无疑了。”听得纪寒所问,坐在正首的程云刀亦是忽然开口说道。 “霍家、景家一南一北,在前靖时,这两家便是宿敌,少侠或许不知,武帝率我等攻打靖国北地时,那景家便是被霍家所灭。” “哦?”听得程云刀所说,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第六百五十三章 凤凰翎 “哎,可惜的是,霍老堡主还未来得及将霍家的绝学传于霍堡主便驾鹤西去了,那一战,是两家暗器大家的一战,也是争夺暗器之首的一战,以景家暴雨无影针对霍家凤凰翎。最终霍家凤凰翎胜出,霍老堡主虽如愿以偿的让霍家凤凰翎登上了百器之首,但也落得个就此失传于世的悲剧。” 听得程云刀所说,霍晟亦是恨声说道:“若非我霍家凤凰翎失传,我霍晟岂会败给那个西贞蛮人。” 败给那个西贞蛮人?霍晟的这一句话令得在座的许多门主都惭愧的底下头来。 他们之中已有三十六人与萧后一行之人交过手,而这三十六人却接连落败于一人。 纪寒不再说话,而是暗中记下了方才程云刀所说。 但见纪寒无话,这些汇聚一堂的江湖门主便开始商讨对策了。 纪寒只在一旁旁听,却不插话。 在所听之中,这些江湖门主所提最多的便是一名西贞国的剑客。 此名剑客使一柄与其身长无二的巨剑,而更令纪寒感到诧异的却是,这三十六位门主皆接不住这名剑客一招。 这讲述自己如何落败的三十六位门主越讲,那些还未与萧后等人交手的脸色越是难看。 便连坐在上首的程云刀亦是目露凝重。 厅堂内彷如愁云密布,一位位门主们亦是各个唉声叹气。 于叹气中,站于程云刀身后的程风忽然说道:“父亲,不如唤良辰回来吧。” 听得所说,程云刀亦是沉声说道:“他?连他娘都不知道他现今在哪,你又如何能找到他?” 但听其父言语中隐含怒气,程风亦是陪着小心说道:“西贞派高手前来挑战,此事想必应该早已传开,若良辰听得,想必必会赶回。” “必会赶回?倘若他不回来呢?风儿,靠人不如靠己。” 良辰?到了现在,这程家终于提到这个名字了。 “老侯爷?”转眸看向程云刀,纪寒亦是向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这南武林除过众位门主外,可还有未曾前来的门主?” “没有!”听得纪寒所问,程云刀亦是向他回道:“我南武林各个宗门门主皆悉数在此。” “哦?那良辰是谁?” “良辰名叫顾良辰乃老夫半个外孙,这小子自小便是练武的奇才,虽然老夫这半个外孙无法与纪少侠相比,但这小子也算是我南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只是此子顽劣,总是东跑西跑常不着家,如今怕是又不知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 “是啊,若良辰公子若在此,侯爷也无需这般忧心了。”程云刀话音方一落下,洛鸣亦是跟着附和道。 只是这附和的话音方落,洛鸣又转眸看向纪寒说道:“纪少侠年纪轻轻便坐上一教教主之位,可见少侠天生不凡,如若此次我等能有纪少侠助拳,必能一挫那萧后等人的锐气,扬我太武武林之威名。” 来了,听得洛鸣此话,纪寒知道这一场所谓尽地主之谊的硬菜要上了。 “是啊,早就听闻纪教主武功卓绝,若纪教主能出手,定能让萧后那一行人铩羽而归。” 洛鸣开头、许光明跟着一同附和。 接下来便是在座所有江湖门主开始对纪寒的一番夸赞。 便是连坐在首位的程云刀亦是目露期许之色。 他不是没有想过相请纪寒出手,只是这个口不能由他先开,毕竟他方才才拜托过纪寒一件大事,若是再由他开口邀纪寒助拳,那便真有些不识好歹了。 站在纪寒身后的田慈目不斜视,毕竟跟随纪寒这般久的时日,她虽然猜不透纪寒的心思,但却知道纪寒做事有着他自己的准则。 在纪寒心中,家国大于一切! 若是答应这些南武林之人的相邀便是要与萧后为敌,若为敌,他便不能做成陈三德前辈所托付之事。 瞧着这一张张期待的脸庞,田慈亦是在心中叹了一气。 “各位!” 出声制止这些门主于他的恭维,纪寒亦是忽而起身。 但见纪寒起身,在座门主们亦是各个闭上了嘴巴。 在一双双灼热的目光下,纪寒向众位门主直言说道:“各位前辈盛情相邀,小子不盛欣喜,只是这助拳一事,恕小子我难以答应。” “难以答应?为何?”听得纪寒所说,洛鸣、许光明二人亦是突而起身向纪寒问道。 迎向洛鸣二人那一双饱含着不解的眼眸,纪寒亦是一字一句的向他二人说道:“不为何,就是难以答应。” 向洛鸣二人说完此话,纪寒亦转眸看向坐于首位的程云刀说道:“今日感谢老侯爷赠画之情,若老侯爷再无他事,小子这便要告辞了。” 纪寒回答的决绝,并无任何回转的余地,这也令得程云刀面露难堪之色。 还是那句话,他已经拜托了纪寒一件大事,便再也不能要求纪寒什么。 在纪寒向程云刀表达去意后,厅内所有门主亦将目光汇聚于程云刀的身上。 说心里话,他们想让程云刀挽留纪寒。 只要将纪寒挽留在金刀门的府上,待得那萧后前来,他们便不信纪寒当真会袖手旁观。 厅内的气氛霎时如乌云盖日般压抑,在这种压抑之下,站在程云刀右侧的程云亦是小心向纪寒开口问道:“纪少侠着急离去,可是因为冯将军所拜托少侠去查的那桩案子?若是的话,我金刀门以及众位同道愿助少侠一臂之力。” 听得程云所说,洛鸣亦是紧忙开口道:“程二郎说的没错,我们在座各位当愿助少侠一臂之力。” 哎!心中暗叹一气,纪寒早已料到跟程云刀来金刀门必会遇到现今这个局面。 洒然一笑,纪寒亦是向前迈出一步。 “各位前辈的好意小子我心领了,只是小子真的恕难从命,程武侯,他日我们有缘再会。” 向程云刀丢下此话,纪寒在程云等众位门主的诧异下豁然转身离去。 只是当纪寒走至霍晟身旁时,却是停下了步子。 驻足,而后看向霍晟,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霍堡主,可否与我出来一谈?” 第六百五十四章 景家女子 纪寒此话说的唐突,令得霍晟在第一时间都未有反应过来。 “霍堡主?”见得霍晟愣神,纪寒亦是再次唤了他一声。 “好……”回过神来的霍晟在程云刀等众位门主的注视下跟随纪寒出了金刀门。 因为嶒州城内的客栈不让周人养的这条黄狗进入,所以纪寒亦是让霍晟将他们三人带到他的住处。 好在这霍晟在嶒州城内有自己置办的宅子。 当霍晟将纪寒三人带回自己的宅院后,自然也引起了此次跟随霍晟而来的霍家堡弟子们的好奇。 将纪寒三人领入书房,纪寒亦是让霍晟屏退了那些跟随他一同进来的霍家堡弟子。 书房内,烛火摇曳,便如霍晟此刻的心情一般摇曳不安。 他并不知道纪寒要找他谈什么,也不知道纪寒为何会独独找他相谈! 若是纪寒方才在金刀门答应了洛鸣等人愿意助拳,那么此刻他便不会有这般不安了。 心中确实不安,但此刻的霍晟更想知道纪寒单独将他自金刀门叫出来究竟是与他相谈什么? 便在霍晟正欲开口去问纪寒时,纪寒却是抢他一步的说道:“霍堡主,实不相瞒,在甫戎道时,当冯将军拿出那两枚暗器时,本教主的一位朋友便已经认出了这两枚暗器的来历。”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霍晟亦是向他不解问道:“那纪少侠为何在金刀门……” 伸手打断霍晟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霍晟说道:“霍堡主,这不是重点。” “不是重点?”霍晟感觉有些跟不上纪寒的思路。 “恩,方才程武侯提过,当年武帝攻打北地,那北地景家是被你霍家所灭,我的那位朋友之前也向本教主说过,景家是随前靖一同覆灭的,并极为肯定的告诉本教,景家的暴雨无影针也随之景家一同覆灭于江湖,可是,现今看来,暴雨无影针重现江湖了,这才是本教所说的重点。” 纪寒话落,霍晟豁然色变。 是啊,在金刀门时,还是他亲口说出的暴雨无影针,然而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霍晟的骇然色变下,纪寒亦是再次向他沉声问道:“敢问霍堡主,当年,景家当真被你霍家灭门了吗?” 听得纪寒所问,霍晟亦是豁然看向纪寒质问道:“纪少侠,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我与家父一同随武帝出征北地,家父与景家家主于天门山鏖战三个日夜,最终才险胜一筹,景家家主当场身亡,而家父也身受重伤,当本堡主携我霍家儿郎杀入景家时,家父他老人家已经……” 霍晟并未将这最后一句说完,而纪寒三人在听得霍晟所说后目中亦是一片肃然。 他们如今生活的这个世道,是一名名先辈用鲜血杀出来的世道。 对于先烈,心中唯有敬重! 在霍晟的伤愤下,纪寒深深的向他鞠了一躬。 “霍堡主,小子并非是在怀疑霍家,只是这暴雨无影针的出现令得本教不得不怀疑,当年景家有人于那场覆灭中大难不死,逃出生天。而且此人的身份在景家也必然不凡,不然他如何能再制作出景家的独门暗器暴雨无影针。” 听得纪寒此说,霍晟眸中的伤愤亦是忽而消散。 这消散是因为他已经相信了纪寒上述所说。 因为他曾听其家父说过,景家与他们霍家一般,唯有在上一任家主离世前,才会亲口向下一任家主传授暴雨无影针的制作技艺。 难道说这位大难不死、逃出生天的是景家的下一任家主? 这绝无可能,他霍晟是参与过与景家的那一场大战的,当年当日,他记得清楚,景家血流成河、尸体都堆成了尸山。 那日火烧景家的大火还是他放的,只是也许是上天垂怜,一场突来的大雨浇熄了那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难道说是那场大雨? 想到此处,霍晟亦是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向纪寒说道:“当年我火烧景家时,火起一半,天突降大雨,难道是因为那场大雨的缘故?” 天降大雨? 听得霍晟所说,纪寒亦是微微皱眉。 于纪寒皱眉中,霍晟又紧接着说道:“可是这也不对,当时听得家父亡故的消息时,我霍家儿郎可是没对景家一人手下留情。” 说到此处,霍晟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便愣住了。 但见霍晟神色异样,纪寒亦是皱眉向他问道:“霍堡主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不对,当时有一人我没有下的去手。”未回纪寒所问,霍晟像似在自言自语般的向纪寒说道。 “我那日虽未对她下的杀手,但是我是亲眼看着她一头撞在门柱上的。” 听得霍晟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追问道:“前辈是说,当年,前辈对一人手下留情了,此人是谁?” “是一名女子,她当时怀有身孕,我见她裙底落血便一时对她升了恻隐之心,当年,我是打算留她一命的,可是,她却自己寻了短见,后来我放火烧了景家,那火也蔓延到了那间她寻短见的屋子,暴雨无影针口口相授,景家家主身死天门山,即便是她当年寻短见未果,她一介女子也不可能得知暴雨无影针的制作方法。” “那倒未必!”听得霍晟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回道。 但听纪寒如此说,霍晟亦是抬眸看向于他。 “纪少侠,此话怎解?” 不正面回答于他,纪寒亦是先向霍晟问道:“霍堡主可知这女子的身份?” “不知!”听得纪寒所问,霍晟亦是摇头说道。 “那霍堡主可知景家的少当家又是谁?” “不知,我霍家与景家虽是宿敌,但对彼此家门之人事了解甚少。” 听得霍晟所回,纪寒亦是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坐于椅上,手指习惯性的敲打着扶手。 纪寒亦是忽而抬眸看向霍晟说道:“景家灭门,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选择以死殉志,如这般刚烈的女子世间应是少有吧。” 第六百五十五章 打脸 虽不知此话何意,但霍晟还是向纪寒回道:“确实如此,武帝率我等攻入靖国皇城时,皇城内的那些后宫嫔妃竟然妄想让武帝留下她们日后侍奉武帝,武帝何等英雄,又岂会被美色所诱,这些亡国的嫔妃竟还不如景家的那名女子忠勇、贞烈。当真无耻至极。” 听得霍晟所说,纪寒只是洒然一笑。 “霍堡主,本教的意思是,那名当日在霍堡主面前寻短见的女子或许便是本教所说大难不死、逃出生天的那一位。想那景家灭门,她肚中所怀孩儿便是景家唯一的血脉,便是为了肚中孩儿,她又怎就此甘心死去。” “再者,武帝率我太武英雄豪杰攻打北地,那景家家主难道不知此战于景家而言乃生死存亡之一战吗?既知此乃生死一战,那景家家主事先将这暴雨无影针传于下一任家主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暴雨无影针确实已经重现江湖,若景家在那日当真未留一活口,那么这名身怀六甲的女子便有极大的嫌疑,或者,她的身份便是景家下一任家主也说不定没,即便她不是景家下一任的家主,也至少是景家嫡系。” 纪寒话落,霍晟已目瞪口呆。 “教主!”周人听得仔细,于纪寒话落之际,周人亦是向纪寒说道:“倘若真如教主猜测这般,那名女子并未在当日死去,可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为何不向霍家寻仇,毕竟,霍家于当年灭了景家的满门。” “对啊,这位前辈说的没错。”听得周人所说,霍晟亦是于惊惧中转醒。 “倘若真如纪少侠方才所说,那名女子为何不向我霍家寻仇呢,自我霍家凤凰翎失传,我霍家早已今非昔比,那女子既然得景家衣钵,要灭我霍家堡岂非轻而易举?可是二十四年过去了,我霍家……” “霍堡主想说,这二十四年来你霍家却相安无事吗?”打断霍晟所说,田慈亦是用一种讽刺的语调向他说道。 “方才我教主只是说那名女子或许逃出生天,但并未说那名女子逃出生天后还活着,倘若她当真活着,霍家堡或许早就在江湖中除名了。” 田慈此话虽有些难听,但却在理。 “别忘了那名女子当年可是身怀六甲,你们男人根本不懂,这女人生子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景家灭门虽乃咎由自取,但这名身怀六甲的女子可不会如此想,她只会恨霍家,恨太武帝,若我未有猜错的话,当时她大难不死,产下景家唯一血脉后,人已油尽灯枯。” “因为暴雨无影针重出江湖,这名女子至少是亲自抚养过这个孩子一段时间,并将景家衣钵传授给这孩子才饮恨离世,这兴许便是霍家在这二十四年间相安无事的原因。” 田慈话落,纪寒亦是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在看她。 前朝景家余孽?看来这位公子的身份或许便与前朝有关。 霍晟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他随便提起的一段往事,竟然被纪寒三人看出了这么多的隐事。 他不傻,当然知道纪寒在追查什么,若纪寒能除掉这名景家余孽,便等于是除了他霍家的后患。 该求证的已经求证,于求证中既然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虽说只要打入萧后内部,便不愁这位公子不会现身,但在此之前,能多知此一彼,也绝非什么坏事。 此刻,霍晟心中已经不怪纪寒袖手旁观萧后一事了,毕竟萧后一行人只是与他们南武林比武,而非要伤他们性命。 但这名景家余孽可不同,倘若此子有朝一日忽然杀上霍家堡,那么他霍家堡便真要自江湖中除名了。 “纪教主,不知霍某可有帮的上教主追查军资被劫一事的地方?” 听得霍晟所问,纪寒心中已是明了。 这段隐事是自他霍晟口中而出,他们只不过是帮他分析了一下而已。 既然霍晟担心景家余孽,那么他还真需要一个可以完全相信的人来帮忙。 在霍晟满目的期待下,纪寒亦是抬眸向他说道:“还真有。” 听得纪寒此话,霍晟亦是连忙道:“纪少侠尽管吩咐,我霍某必当竭尽所能。” 手指敲打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是向霍晟回道:“霍堡主严重了,竭尽所能倒不至于,只是需要霍堡主演一出戏便好。” “演戏?”听得纪寒所说,霍晟亦是微微一愣。 “恩,演戏!” 霍晟回来了,在程云刀等众位门主的苦等下,霍晟终于回来了。 这一只脚还没踏进厅堂,霍晟便已被众位门主所包围。 众位门主但见霍晟脸上有一鲜红掌印,亦是心中一惊。 “霍堡主,你这脸上的巴掌是谁打的?”一头鹤发的洛鸣但见霍晟脸上的掌印,亦是紧忙向他问道。 “还能是谁?”听得所问,霍晟亦是用大力推开拦在他面前的众位门主,大步流星的迈入厅堂。 大马金刀的往一张木椅上一座,霍晟抬眸便向坐在正首的程云飞说道:“程武侯,我看咱就别指望那个纪寒了,他纪寒就不是个东西,您瞧,我这脸就是让他给打的。” 虽然已经猜到霍晟脸上的巴掌为何人所打,但是由霍晟亲口说出来时,众位门主们亦是各个感觉不可思议、甚至不可置信。 “纪少侠?霍堡主,这纪少侠为何打你?” 程云刀皱眉,并向霍晟问出了此刻所有门主皆想问的问题。 “为何?还不是为了我霍晟认得那两种暗器?程武侯,您老是不知道,那纪寒将我叫出后,便当头问我那景家是否被我霍家灭门,程武侯,您是知道的,北地的那一战当年我霍晟也是有参与的,不说别的,那火烧天门山景家便是我霍晟做的。” “没错,当年北地那一战,若非你霍家,我太武不知道将有多少英雄豪杰死于那景家的暗器。”听得霍晟所说,程云刀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说道。 “是啊,不说我霍家也是开国功勋,就说我霍晟比他纪寒可年长几轮吧,我霍晟虽不指望他纪寒能将我当个长辈,但至少总该对我尊敬一些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我辈义不容辞 “可是您老自己看看。”霍晟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半边被扇红的脸扭向程云刀这边。 程云刀看的仔细,于仔细中又深深皱眉。 虽然他与纪寒结识时日尚短,但仅凭此子能接下那副字画便足以说明此子的品性。 按他想来,纪寒应该不会做出这等荒谬之事。 自霍晟侧脸移开目光,程云刀亦是向他皱眉问道:“霍堡主说了这么多,好像你还没说那纪少侠为何要打你吧,难道只是因为霍堡主当堂说出了那两种暗器的缘故?” 听得程云刀所问,洛鸣等众位门主也都竖起了耳朵。 “这只是其一,我要早知那纪寒竟如此蛮不讲理,当时便不应该多嘴,他之所以扇我耳光,是将那些押运军的死怪在了我霍家的头上,说我霍家当年未将景家清理干净,才致使那些押运军死于非命,还说,这一巴掌他是替那些死去的押运军掴的。” 听得霍晟所说,程云刀亦是目露思索之色。 如今暴雨无影针重出江湖,纪寒此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他掴霍晟耳光这事便做的着实有些过了。 毕竟霍晟也是一方家主,于太武立国亦有大功。 “哼,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若当真心怀侠义家国,又怎会如此欺辱霍堡主,原以为这纪寒是个英雄,但现在看来,这纪寒就是个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伪君子。” “祁门主说的没错,这漂亮话谁不会说,这纪寒分明就是将我们在做的各位当做个傻子般糊弄。” “哼,现在看来,那纪寒拒绝为我等助拳,分明便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下面议论纷纷,于议论中,洛鸣亦是向程云刀忧心说道:“程武侯,那纪寒恐怕不是武侯托付的人选,不如,我们现在便去将荒傲寒前辈所遗留的遗作追回来吧。” 听得洛鸣所说,许光明等众位门主亦是纷纷停止了对纪寒的口诛笔伐,并开始极力附和洛鸣。 耳边聒噪,坐在首位的程云刀目光阴沉不定。 而此刻突然被这些门主们冷落的霍晟亦是开始头冒冷汗。 他脸上的耳刮子非但是他自己扇掴自己的,这段戏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加上去的,其目的便是为了加促纪寒与南武林的矛盾。 自打他进门,这段加戏便立马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成效,只是这成效如今看来是不是加的有些过大? 因为他看到众位门主们已经开始纷纷摩拳擦掌了。 如今这些以洛鸣为首的门主只等待程云刀一声令下,便去追讨荒傲寒留在这世上唯一之真迹。 于群起激昂下,程云刀亦是缓缓起身。 用一双虽然看似浑浊但实则剔透的眼眸在众位门主身上一一扫过,程云刀缓缓开口向他们说道:“诸位,便是我们要回荒傲寒前辈的孤作,老夫还会将他挂于这正堂之中。” “荒傲寒一生磊落,他的字迹亦当磊落,老夫只有一问,要回前辈孤作,你们愿与老夫一同誓死保卫这幅孤作吗?即便是耶莫瀚亲至于此!” “若耶莫瀚亲至于此,那我们与西贞便不再是江湖切磋,而是一决生死。” 程云刀话落,洛鸣等众位门主亦是忽而收回了他们的激昂。 心中挣扎只是片刻,片刻之后,夕芸亦是当先掷声向程云刀说道:“无荒傲寒前辈,便无我今日暮云观,守护荒傲寒前辈的孤作,我夕芸义不容辞!” “我许光明也义不容辞!” “我祁非长也义不容辞!” 门主之中有热血之辈,亦有贪生怕死之辈! 有人当场表态,亦有人面色难堪、默不作声! 一一将这些或热血或贪生怕死的面庞尽收眼底,程云刀心中亦是深深长叹一气。 他们这些人,老的如他年龄一般已经年过七旬,少的也已四十有余。 这才过了短短二十二年,便有人忘记了荒傲寒于整个江湖的大恩,若再过二十二年,这位拯救江湖的盖世英雄是否便会被这个江湖彻底遗忘呢? 将一双透着悲哀的眸子移向站在人群中的霍晟。 但见霍晨头渗冷汗,目光紧张,程云刀亦是忽而向霍晟问道:“霍堡主以为如何,这荒傲寒前辈的孤作我们是追回还是不追?” “啊?”听得程云刀点名,霍晟亦是连忙退出心神抬眸看向程云刀。 “老夫问你,你啊是什么意思?莫不是霍堡主也赞成诸位所说?” “不……”听得程云刀所说,霍晟连忙摆手道:“程武侯,这送出的东西哪有要回的道理,我们若是这般做了,岂不是在丢我南武林的脸面。” “脸面?霍堡主,脸面能有荒傲寒前辈留在这世上的孤作紧要?”听得霍晟所说,许光明亦是向他掷声问道。 “许门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我霍晟何时说荒傲寒前辈的孤作不重要了?”向许光明丢下此话,霍晟亦是看向程云刀继续补救道:“程武侯,那纪寒虽所说掴了我一耳光,但我霍晟也不是分不清轻重是非,他掴我耳光固然可憎,可是我觉得他有一句话并没说错。” “纪少侠说了何话?”听得霍晟所说,程云刀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他说,这张孤作武侯交给他来保管是对的,西外海战船百艘,高手如过江之鲤,巨天岛亦有两名封号宗师境的高手坐镇,这还不算他在内海结交的江湖高人,倘若那耶莫瀚敢来西外海,他定当叫这耶莫瀚哪里来的哪里回去。” “哦?”听得霍晟所说,程云刀亦是勾起一抹笑意。 嘴角挂着这抹笑意,程云刀亦是向霍晟说道:“老夫算是听出来了,这纪少侠是在暗着说老夫没有保护荒傲寒前辈孤作的实力,霍堡主,你说是不是?” 不等霍晟开口解释,程云刀亦是接着向他说道:“纪少侠既然都借你之口向老夫炫耀他的实力了,那这幅孤作老夫便不向他要回了。” 程云刀此话可谓是打消了这些门主们去追回字画的念想。 而在这些门主们正骇然沉浸于纪寒在西外海的势力时,霍晟突然向程云刀说道:“对了,程武侯,那纪寒还让我给武侯与诸位带一句话。” 第六百五十七章 羞辱南武林 “带一句话?”听得霍晟所说,程云刀亦是饶有兴趣的向他问道:“带一句何话?” 先是自程云刀身上移开目光,而后一一扫过众位门主,再而后,霍晟将一双眸子再次落在程云刀身上。 看着程云刀,霍晟亦是眼睛一闭、心一横的向这位老武侯说道:“纪寒说,武侯一世英雄,战无不胜,可莫要……莫要在临终了败在一群西贞孙子辈的手上,让西贞后辈耻笑南武林无人,如今西外海高手如云,只要老侯爷和诸位躲去西外海,他纪寒可保诸位无……无恙。” 这是纪寒交代于他霍晟的原话,如今他已经一字不落的将这原话给当众说了出来。 至于这句原话所带来的后果,便是他也无法预料。 “混账!”一口唾沫星子喷了霍晟一脸。 “黄口小儿!”还没等霍晟来得及将这脸上的唾沫星子抹去,又是一口口水喷了他一脸。 “好个竖子,简直欺人太甚!”当洛鸣转头朝霍晟喷口水时,霍晟亦是连忙跳将开来。 “武侯,纪寒这小子辱我们不说,竟还胆敢辱没武侯您老人家,你老可是我南武林的领袖,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我祁非长这便找他拼了。” “对,咱们这就去找纪寒那竖子拼了。” 还没得程云刀来得及说话,与洛鸣为首的众位门主们亦是怒气冲冲的冲出了厅堂。 厅堂内霎时冷清,唯有程云刀父子三人与霍晟还在。 程风二人担心程云刀的身体不敢离开半步,站在厅堂内的霍晟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 他只是按照纪寒的吩咐去做,但是纪寒却没有告诉他,他为何要让他说这些得罪这一众门主的话。 便在霍晟忧心纪寒的处境时,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他耳边响起。 “你这出戏唱的不错!” “啊?”听得此话,霍晟亦是紧忙看向说话之人。 说此话的便是程云刀,自霍晟将那半张脸转给他看时,他便已经自霍晟脸上看出了端倪。 纪寒双手修长,周人双手宽大,至于田慈,她是名女子,其手掌自然不如男子宽大。 而霍晟脸上的这个巴掌印,却正好与他自己的手掌吻合。 一开始程云刀尚还怀疑这霍晟掴自己的动机,但直到他转述纪寒话时,他便已经猜到了。 霍晟回来是为演戏,是演一出纪寒让他来演的戏。 虽然一时间还无法猜出纪寒为何要让霍晟带这些激怒于他们的话,但是,只要知道这是纪寒所故意安排的就够。 “行了!”看着霍晟眸中的茫然与惊愕,程云刀亦是向他没好气的说道:“霍堡主还是赶紧跟出去看看吧,既然那纪少侠非要闹出一堂与我南武林不和的局面,你作为他的同党怎能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要闹就闹大点,最好闹他个人皆尽之。” 一众江湖门主凶神恶煞的跑上大街,令得街上百姓们亦是连忙避让。 “霍晟呢,问问他,他是在何处与纪寒分开的。” 站于最前的洛鸣看向身旁许光明怒声问道。 听得洛鸣所说,何光明亦是回身去找霍晟,只是他找了又找却没在人群里找到霍晟的身影。 “霍堡主来了!”便在何光明正要回金刀门去找霍晟时,一道人影亦是如风般向着他们这边跑来。 跑至众门主面前,霍晟亦是连忙向他们说道:“上华街,去上化街。” 听得上华街三字,这一帮彪悍门主们亦是撒丫子的往上华街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上华街乃嶒州城出了名的夜市,当洛鸣众人冲入上华街时,纪寒三人于一凉棚下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 而趴在三人脚下的那条黄狗还正在津津有味的啃着烧鸡。 看到洛鸣众人,正在享受美味的黄狗亦是抬头看向这一群凶神恶煞之徒。 “呦,你们来的倒挺快啊。”放下手中茶盏,纪寒亦是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向洛鸣众人说道:“本教主还以为你们这些鼠辈不敢来呢!” “你个黄口小儿说谁是鼠辈!”纪寒话落,祁非长亦是抬起手中剑鞘直指纪寒喝道。 “纪寒,你当众羞辱我霍某不说,还逼我为你带话羞辱老侯爷与诸位同道,你当真是欺我南武林无人不成?” 霍晟谨遵程云刀之教导,亦是站出来义愤填膺的指责纪寒。 田慈已经起身,并向前迈出一步,在祁非长亮兵器时,田慈亦是将手中三尺青锋横于胸前。 这名女子的剑法他们在场之人大都见过,但见此女横剑,祁非长的眼皮亦是不由跳了一下。 他有几斤几两他能不清楚?别说这名女子,便是连败在这名女子手下的夕芸师太他都不是对手,更论这位剑术诡谲的女剑客。 黄狗起身了,并对着亮剑的祁飞云与众位门主凶神恶煞的吠了几声。 这几声狗吠亦是令得祁非长脸上的横肉抖了几抖。 逛夜市的百姓们但见又有好戏可看,亦是纷纷寻了最有利的地形开始等待这这场好戏的开锣。 黄狗还在吠叫,叫的他们一张张老脸都有些挂不太住。 这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绝对是真的,但是当他们看到这羞辱他们的正主后,便有些怂了。 在场之人不仅唯洛鸣武功最高,这第一个冲出金刀门的也是洛鸣。 祁非长叫嚣完了之后,便很有头脑的将目光落在了洛鸣的身上。 而许光明等众位门主亦是在等待着洛鸣做出下一步的指示。 到底是一哄而上,不顾身份以多欺少,还是按照江湖规矩单打独斗? 这也是此刻洛鸣正在思考的问题。 他曾目睹了这名女剑客与夕芸师太交战的全过程,如今他也在心中正在思量着自己是否是田慈的敌手。 一番思量,洛鸣觉得他的剑术应该能略胜田慈一筹,如今众位门主也正好都在,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来一洗他一招之内便败于拓跋剑的耻辱。 胜了田慈,便能证明并非是他洛鸣不济,而是那拓跋剑的剑术着实高强,高强到,即便是西外海来的高手也非那拓跋剑一招之敌。 第六百五十八章 行天道、除奸佞 心中决断以下,在许光明等众位门主们的饱含期待下,洛鸣不负众望的向前迈出一步,并也学着田慈的样子将手中三尺青锋横于胸前。 “今日便让老夫来领教领教西外海高手的高招。” 话落,三尺青锋忽而震鞘而出,洛鸣左手持剑,遥指田慈。 “你是晚辈,老夫先让你出招!” 田慈目光彻寒,在洛鸣亮剑时,其手中青锋以待出鞘,然而在她听得洛鸣这大言不惭之话时,她眸中彻寒更甚。 剑身颤动,于颤动中,田慈亦是伸手握住剑柄,而便在她正欲自剑鞘中抽出寒剑时,一只手忽而于其身后伸出,并按在她的剑柄之上。 “田掌门,你且去一边看着,让本教来会会南武林的这群土鸡瓦狗。” 侮辱升级了,先前只说他们不过一群鼠辈,这还没过多久,他们便在纪寒心中升级为一群土鸡瓦狗。 而面对纪寒这升级之后的羞辱,这群南武林门主们却没一个敢再辱骂叫嚣。 因为纪寒已经越过了田慈,并于他们对面扶手而立。 于扶手而立中,纪寒缓缓向前伸出一只手臂,并在众位门主的紧盯下向洛鸣勾了勾小拇指。 虽无言语,但这极尽侮辱的动作已经表达了纪寒向洛鸣要说的话。 本以为是要与田慈交手,却没成想纪寒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可是这剑已出鞘,便无再归鞘之理。 今日,他这剑若是归鞘,那么日后他便可以去找个深山老林归隐了,因为他丢不起这张老脸。 在场之人除过田慈外没有人知道纪寒武功如何,但是人家能在西外海坐上一教之主,手下又有众多高手跟随,其自身的武功又岂能弱了? 这拔出的剑便如泼出去的水,洛鸣即便是心中再不愿与纪寒交手,可如今的状况却已是水到渠成,他不出手也得出。 心中又是一番思量,于思量中他决心提点一下纪寒,或者说向他阴晦的提一下,这只是江湖中的比斗,点到为止即可。 可是他这提点之话还未来得及出口,纪寒便用一幅不耐的口吻向他说道:“怎么,你这老头莫不是怕了?若不敢与本教打,那本教可继续喝茶了。” 向洛鸣说罢此话,纪寒还当真转身朝着茶棚走去了。 一张老脸烧的通红,手中青锋亦在如蜂翅般震动。 “好你个黄口小儿,竟敢当众折辱老夫,看剑!” 话落,洛鸣一步蹬出。 他与纪寒相隔不过三十余步的距离,这一步蹬出,竟是一跨三十步。 剑身如蜂翅震,洛鸣出手便使出了他的绝技,瀑剑。 江湖之中用剑之人多如牛毛,这江湖中的剑术亦是层出不穷,琳琅满术。 譬如上官清的以鹤姿入剑,又譬如杨冲的以松涛入剑,再譬如田慈这神乎其技的旋回一剑。 而他洛鸣的瀑剑,是以瀑入剑。 剑入飞瀑时不动如山,剑出飞瀑时急流勇进。 方才,其剑在手中如蜂翅震时,便是在孕势,孕飞瀑被截断之势。 而今,他一步蹬出,便是决堤! 飞瀑决堤便是剑势决堤。 刹那之间,田慈有一种错觉,这种错觉便是,纪寒仿佛被笼罩进了一条湍流的飞瀑之中一般。 明明只是一柄剑,却舞出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恢弘之势。 连田慈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赞叹于洛鸣的剑术。 剑势如银河泻地,洛鸣亦仿佛已经如人剑合一一般。 洛鸣的剑势浇灌而下,置身在剑势之下的纪寒亦是忽而停下脚步。 驻足,而后伸手握住腰间所别囚龙锏锏柄。 在剑势浇筑而下的同时,一声龙吟忽而于上乘街炸响开来。 拉步后撤,半身弯曲,在头顶剑来之时,囚龙锏忽而于其周身划出一道弯月。 弯月只是轨迹,一声兵器交戈之声亦是忽而于许光明等众位门主耳边炸响开来。 跟着这一声兵器交戈之声的还有火花。火花如星点四溅,于四溅中纷纷散落。 待到火花飘落地上之时,囚龙锏已归于原位,而纪寒亦是拉回步子,并挺直了身躯。 一声崩断之声于纪寒站定之后才为之响起,在纪寒站定的刹那,一截断剑亦是自其头顶掉落而下。 洛鸣自半空落地,落地之后,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手中所握之断剑,不发一言。 败了! 他已经使出了他的毕生所学,然而他还是败了。 败不可耻,可耻的是,他又一次败于一招。 与拓跋剑比斗时,他虽是一招落败,但他的剑还尚完好无损,而与纪寒比斗时,他的剑却断了。 这柄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却是自他开始练剑时便跟随于其身旁。 算算日子,这柄剑跟随了他已有六十余载。 有的练武之人只是将兵器当做对敌的武器,可有的练武之人却将兵器视为自己的生命。 而洛鸣便是后者。 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于江湖中此话绝非一句戏言。 “洛庄主!”但见洛鸣不发一言,只是紧盯手中之断剑,夕芸亦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后匆忙向洛鸣走去。 只是她才行出不过三步,便被洛鸣忽然喝住。 “别过来!” 听得洛鸣所喝,夕芸亦只能停下脚步。 自断剑上收回目光,洛鸣缓缓抬眸看向纪寒。 在纪寒接触到洛鸣那一双近乎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眸时,其心亦是忽而一震。 “老夫十一岁练剑,二十一岁时出山,那时意气风发、心怀侠义,见不得不平之事,时至老夫四十岁时,死于老夫这柄剑下的贪官污吏,豪强强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时的靖国,奸臣当道,百姓苦不堪言,老夫知道仅凭老夫手中这把剑是救不了这个世道的,于是,老夫于四十五岁时开宗立派,行天道除奸佞。” “朝堂已无救,江湖之士当应站出,武帝得天道所驱、民心所向,于西地起义,江湖有志之士得之此讯,纷纷赶往西地投义,我们南武林也便是在那时,在程武侯的带领下去往了西地。” 第六百五十九章 人人喊打 听得洛鸣此说,纪寒肃然起敬。 站在他面前的不仅是位老者,更是一位于太武立下过汗马功劳的老英雄。 英雄理当尊敬,但纪寒心有苦衷,若他今日不如此做,又如何能实施后面的计划? 本是要看一场热闹,但却听到了一位老英雄的衷诉。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有些年长的长辈们在听到洛鸣的衷诉后,已是眼眶湿润。 他们这些长辈们经历过那个被靖国暴政统治的时代,在那个时代,若非一位位江湖中人挺身而出、奋起拔刀,掀翻前靖,又怎能有他们如今的安居乐业。 一番思诉,洛鸣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转而再次看向手中断剑。 看着这柄断剑,洛鸣亦是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这柄剑自老夫少年时,便陪伴于老夫左右,算算日子,如今也有六十个年头了,如今它已去,老夫又如何能苟且于世。” 话落,在百姓们震惊的神色下,洛鸣突而将断剑架于其脖颈。 “洛老庄主!” 见得洛鸣要引颈自刎,许光明等众位门主亦是骇然失色。 然而便在他们心升骇然,欲要阻止洛鸣自刎时,一道身影比之他们更快的冲至洛鸣身前。 洛鸣但见纪寒要阻他引颈自刎,亦是忽而抬掌阻挡。 掌中已形阴阳,阴阳已成旋涡,在洛鸣伸掌之际,纪寒亦是抬掌与他对之。 两掌相对,阴阳旋涡冲入洛鸣掌心。 当下洛鸣心下大骇,并举体内之全部内力来抵挡冲入其掌中的这股阴阳之气。 然而,在他举体内所有内力来阻挡纪寒攻入他体内的这两股内力之时,却骇然的发现,这一温一寒两种内力竟是牵引着他体内的内力向着他掌外流去,而这流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纪寒的掌心。 “你?”体内遭此突变,洛鸣心惊只是刹那,刹那之后,他所有的心惊皆化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纪寒如今正在施展的功法,他太熟悉了。 “你是他的?” 在洛鸣于激动中向纪寒问出此话时,纪寒已经撤去了他方才所向洛鸣施展的功法。 如今,二人虽两掌相对,但也仅仅只是相对而已。 迎着洛鸣那一双炙热的眸子,纪寒向他轻声说道:“望前辈能为小子保密。” 他知道洛鸣想问什么,所以才会给予他一个这般的回答。 听得纪寒所说,洛鸣眸中的炙热更甚。 便在他正欲在追问纪寒时,纪寒亦是突而加力将他自原地震飞了出去。 在他倒飞而出的刹那,一道声音亦是飘入其耳畔。 “前辈,待小子了结军资一事,定登门赔罪,一解前辈心中之惑。” 洛鸣退至许光明众人身旁,在许光明等人的关心下,洛鸣只是紧紧的盯着那站在自己对面的纪寒。 他不仅仅只是见过荒傲寒,更是跟随过荒傲寒打过数十场的战役。 若论对荒傲寒的熟悉,在这南武林,恐怕便唯有他洛鸣与程云刀了。 纪寒虽与荒傲寒的容貌不像,但二人的眸子却是彷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之前之所为未能辨出,那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从未将纪寒与这位盖世英雄联系在一起。 可是方才,当纪寒施展出这位盖世英雄的功法后,洛鸣才赫然发现,此子与荒傲寒前辈的眸子简直如出一辙。 他二人的眸子都是那般的黑亮,于黑亮中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凌然与锋芒。 月高悬,风清冷,街寂静、人无声。 在上乘街所有目光的注视下,纪寒再次负手而立。 于负手而立中,纪寒亦是一扫对面的这群门主们朗声喊道“还有谁?” 此话喊完,纪寒又再加一句道:“你们还有谁是不服气的,大可出来与本教主一战。” 与你一战?连洛鸣都非你一招之敌,他们这些门主去了岂非是白给? 但见没人站出来,纪寒亦是用一种戏谑的语气向他们说道:“既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那么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打哪来回哪去。” 听得纪寒如此讽刺,夕芸心中亦是气愤非常,只是比起她心中的那点愤慨,此刻她更担心的还是洛鸣。 方才这位老前辈可是要随剑同去的,虽然被纪寒将他一掌轰退了出去,可是这位老前辈再寻短见可该当如何? 如今纪寒又开始讽刺于他们,她真怕这洛鸣受不得这种讥讽,被气的一命呜呼了去。 “走!” 在夕芸正忧心这位老英雄时,洛鸣却是忽而转身。 但见洛鸣转身,许光明虽心中气愤,可是面对纪寒的神威,他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于是他也乖乖的跟着洛鸣转身了。 这有了洛鸣与许光明带头,祁非长等门主们亦是各个灰头土脸的转过了身子。 在众人垂头丧气一路默不作声的低头走路时,纪寒的声音又再次轻飘飘的传入每一位门主耳畔。 “本教主之前让霍堡主带给众位的那句话还有效,你们这帮鼠辈怎能护得了南武林的脸面?还是趁早去我西外海避难去吧,别等的那位萧后寻上门来,再将你们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这脚下之路本是平坦,可是在听得纪寒此话后,正低头走路的各位门主皆脚底打了一个踉跄。 目送南武林的门主走远,纪寒亦是回身朝着茶棚走去。 棚下茶桌仍在,可是这桌上的茶水却是不翼而飞。 转眸看向茶老板,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茶老板,我的茶呢?” “你的茶?”听得纪寒所问,这位六十余旬的茶老板亦是向纪寒不客气的丢了两字:“收了。” “收了?”听得茶老板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说道:“茶老板,我没说要走,你老收我的茶作甚?” “作甚?我这茶铺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向纪寒丢下此话,茶老板亦是直接别过了身去,不再理睬纪寒三人。 “这?”但见茶老板如此,纪寒心中亦是一阵纳闷。 而便在他正值纳闷时,四面八方亦是忽而传来一道道声音。 第六百六十章 樵夫 这一道道声音虽然喊的驳杂,但喊的却都是一个意思。 “你们赶紧走,我们上乘街不欢迎你们。” “滚出嶒州城,咱们嶒州城的庙太小,敬不起你们。” 也不知这些百姓们是哪里来的胆量,竟敢对着纪寒三人开始叫嚣。 在这叫嚣中,有胆大的竟然还朝着纪寒三人开始丢水果、面饼、菜叶、鸡蛋之类。 置身在这“枪林弹火”中,纪寒三人亦是匆匆互望了一眼彼此。 于互望中,三人一狗亦是突然撒丫子的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如一骑绝尘般冲出城门,高大的城门亦是被里面的城守给推了个严丝合缝。 这关门的意思分明便是出去了便别打算再进来。 三人一狗驻足城门下,纪寒亦是关心的自黄狗的身上扒拉掉一片沾着鸡蛋皮的蛋黄、蛋清。 黄狗感觉浑身不自在,正在拼了老命的抖擞身子。 而田慈的状况也不太好,那裙阙上沾着稀软的面团不说,头发上还铺着几根菜叶。 虽身上狼狈,但田慈却面不改色。 回身看向身后这被月色笼罩的城墙,周人亦是用一种唏嘘的语气说道:“想我周人半生兢业,从不欺负百姓,却没成想今夜竟是被这嶒州城的百姓给赶了出来。” 听得周人此话,纪寒亦是感同身受。 瞧着这二人那一副唏嘘样,田慈亦是向二人泼冷水道:“今夜我们恐是要露宿郊外,还有,方才那些带头向我们扔东西的都是些习武之人,恐怕我们在进得此城时便已经被监视了。”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是诧异看向于她。 这诧异,是因为纪寒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 倘若真如田慈所说,那便证明他们离这位公子的距离已经愈来愈近了。 夜风习习,古道幽寂,三人一狗继续上路。 按照之前霍晟所说,只要他们沿嶒州官道一路南下,便能在半途中遇到萧后等一行人。 至于为何不是在嶒州城内等着这位萧后大驾光临,那是因为纪寒心中已经定下了接近这位萧后的计划。 惹怒南武林便在这计划之中。 天色微亮,一群奇装异服者自一山下山村走出。 这一群奇装异服者不是他人,正是萧后等一行人。 自拓跋剑剑挑暮云观观主夕芸师太后,萧后等一行人便放慢了脚步。 此次她们自西贞而出,一路所挑宗门共计三十六门,这三十六门于萧后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 如今他们已经来到嶒州地界,那么这下一站便自然是要去登门拜会南武林的北斗金刀门了。 不过在去金刀门之前,他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名为须寅山,在剑挑一居于举州的门派时,那位门派掌门曾说这须寅山里住着一位隐士高人,举州三十六总军操练总使炙阳枪雷恒便是这位隐士高人的弟子。 此次出西贞,她们意在江湖,所以并未去寻这位炙阳枪雷恒,但是不去寻雷恒,她们可以去找这雷恒的师父。 目的明确,但脚程却慢。 原因无他,只因这南方的锦绣山河令得他们如痴如醉。 本是半日能赶到的地方,萧后一行人却能用一日夜的时间,这还不算他们于夜时露宿休息。 这一早便出行的他们,于第二日晌午才到达须寅山脚下。 此山虽不巍峨,但却险峻。 若想登上此山,唯有一条山路可走,此路崎岖狭窄,彷若架在山中的一座独木桥一般。 便在萧后等一行人准备登山时,一名樵夫恰巧自此山道走下。 樵夫看到萧后一行人,先是本能的怔了一下,而后便转身往山中跑去。 “站住!”萧后一声娇喝,樵夫哪里肯听。 但见这樵夫不听她言,萧后亦是再次向他娇声喝道:“你若再不站住,便休怪我手上的弓弩无情。” 听得身后所言,本就没跑出几步的樵夫这才定住脚步。 方才,他只是匆匆撇了一眼萧后等一行人,而今被萧后恐吓住,樵夫只能转过身来。 而在他转过身来的刹那,他便如中了什么定身咒一般的呆立当场。 一双眼睛紧紧落在这些衣装古怪、发式古怪之人的身上,确切的说,这名樵夫看的只是一人。 这一人正是这一行行装古怪之人中那唯一的一名女子。 李三发誓,他这一辈子从未见过这般跟仙女似的女子。 犹是这名女子的那一双眼睛深深的在吸引着她,眉如弯月,眼如眸,双眼眨动之间,仿佛里面藏着两只欢脱的月兔般。 总归,这名女子的一双眼睛很有灵气,仿似会说话一般。 便在李三沉浸于这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眸时,萧后亦是轻启芳唇向他寒声问道:“我问你,这山中可是住了一位高人?” 听得所问,李三亦是下意识的向萧后回道:“是,是住着一位高人。” 但见李三肯定,站于萧后左侧的拓跋剑亦是目光一凛。 终于能遇到一个能打的了,这一路打过来,他拓跋剑打的好不痛快。 “这位高人有多高?” 双眸中迸射出两道凌冽战意,拓跋剑向前迈步一步向李三掷声问道。 “多高?”听得拓跋剑所问,李三紧盯着萧后说道:“身高大概有七尺。” “七尺?”听得李三所回,拓跋剑亦是震声再向他说道:“我问的是他的武功,没问他的身高。” “武功?那我不知道,反正老高了。” “老高了?”萧后觉得这名樵夫说话很有意思。 “这位大哥,劳烦你告诉我,你口中的老高是多有多高?” 嘴角捏笑,眼眸如波,李三但见这位仙女对着他笑,感觉自个儿的身子都轻飘飘的。 抬起手臂,仰向天空,李三挂着一种痴醉样向萧后回道:“和天一样高。” 和天一样高? 听得李三所回,梳两麻花辫的巴尔那海亦是轻蔑冷笑。 放眼天下,敢与天比高的唯有他们西贞国的大宗师耶莫瀚。 眸中灵动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寒光。 这抹寒光映入李三眼中,亦是让李三立时从方才那种如痴如醉的梦境中退将出来。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丢人现眼 “告诉本后,你口中这位与天同齐的高人,住在这山中何处?” 她虽贵为萧后,但也是耶莫瀚的徒弟。 在她心中,唯有她的师父耶莫瀚能与天同齐,与月争辉,其他江湖诸人皆不配这同天二字。 眸中灵动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两道寒光。 这两道森寒寒光亦是令的李三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他住在这山上的北头,只……只不过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来的不是时候?你的意思是说他此刻不再山中?” “不……不是,不是此刻,须寅真人在半月前便走了。”向萧后哆哆嗦嗦的回完此话,李三又接着向萧后补充道:“真人是和三个年轻人一起走的。” 半月前便走了? 听得李三所回,萧后亦是于皱眉中看向身旁的巴图乌力。 巴图乌力梳一马尾,壮如黑熊,但见萧后看他,他亦自萧后眸中读懂了她的心意。 在李三紧张的注视下,只见巴图乌力突然将两指放入口中,而后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口哨声响,一只正在天上盘旋的苍鹰忽而自蔚蓝天空中俯冲而下。 李三一脸惊骇,苍鹰落至巴图乌力的肩膀。 李三只见巴图乌力转头向这支落在他肩上的苍鹰说了几句,这只苍鹰便忽而振翅高飞。 只是一个转瞬,苍鹰便飞向高空。 在一段不算太久的等待下,苍鹰重新落回巴图乌力肩膀。 全程都是巴图乌力在用一种李三所听不懂的语言在说话,而这只落于他肩上的苍鹰只是时不时的向巴图乌力点头。 待到苍鹰重新冲上天空,巴图乌力亦是双手合胸向萧后说道:“回陛下,此人没有骗我们。” 听得巴图乌力所说,萧后立时显出失望之色。 这一趟看来是白跑了,拓跋剑亦是匆匆转过身去。 既然这须寅山的主人并不在山中,那么他们也只有去拜访金刀门了。 拓跋剑在心中祈祷,祈祷着这金刀门可莫要让他失望。 去嶒州城便要经过嶒州广陵郡。 萧后在心中略微计算了一下时间,若现在加快脚步的话,应该能在夜黑时抵达此郡。 一行人出了须寅山地界,而后开始延官道一路南上。 这一个是南上,一个是南下。 萧后一行人现在才开始加紧赶路,而一骑绝尘的纪寒三人却已经抵达广陵郡。 先是确定了萧后一行人并没有途径此郡,而后纪寒便大闹了一间客栈。 强占了此客栈最好的三间客房不说,还吃了一顿此店最好的霸王餐。 广陵郡郡丞闻讯赶到,在百姓们的呆若木鸡下,这位郡老爷还挨了纪寒一顿毒打。 纪寒下手是知道轻重的,这位郡太爷看着被打的伤势很重,实则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罢了。 一边在心中说着得罪、抱歉之类的歉语,一边大马金刀的当庭大骂朝堂的不是。 “妈了个巴子的,就因为老子在西海结交了几位好汉,那圣上便罢免了老子的官?哼,朝廷就是这么对老子这位有功之臣的?不让老子做官,老子便不做了,谁他娘的稀罕。” 脸色潮红,一身酒气,田慈瞅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郡太爷,亦是向纪寒关心劝解道:“教主,别喝了,明日咱们还要赶路。” “赶路?赶去哪里?老子的绳州都被收了,你知道收了本教的绳州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断了老子的财路。” 百姓围观、郡差戒备,郡夫人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他们已经从这醉人的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原来这名喝的酊酩大醉的青年便是大名鼎鼎的宁家赘婿纪寒。 华灯初上,天色已晚! 在纪寒的醉熏下,一道身影亦是忽而钻入人群,并匆匆走至纪寒身前。 因为这道身影遮住了百姓们的视线,在周人正欲开口时,纪寒那本是浑浊的眼眸突然变的明亮了起来。 “他们来了?” 听得纪寒所问,周人亦是向他激动回道:“来了,大黄鼻子、耳朵很灵,有一行人正在向广陵郡赶来。” “好!” 向周人丢下此话,纪寒亦是晃悠悠的自客栈的台阶上起身。 起身,而后瞧了一眼众位百姓,再而后,纪寒径直向着一个羞滴滴的黄花大闺女走来。 走至这名黄花大闺女面前,纪寒亦是顶着本就没有的醉意向她说道:“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本教不行?” “告诉你……老子早他妈的治好了。” 一边说着,纪寒亦是向这名吓的不轻的黄花闺女伸出了魔爪。 “啊!”但见纪寒要伸手抓她的那个地方,这名女子亦是发出了一声如杀鸡般的尖叫。 看到纪寒如此,田慈恨不得此刻钻个地洞将自个给就地埋了去。 丢人,教主用什么方法不好,却非要以这种自我贬低的方式来接近那位萧后。 哎,连田慈都觉得丢人,他纪寒又何尝不如此想?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去整他一出英雄救美的桥段来接近这位萧后?这他娘的能可行吗? 不说人家萧后自己是大宗师的爱徒,便是人家身边跟着的一众保镖,哪一个是等闲之辈。 便是真要英雄救美,轮也轮不到他纪寒。 凉亭内,陈三德已经说了,这位萧后对他挺感兴趣的,当然令得人家感兴趣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辉煌事迹。 如今行此举,便算是一种投其所好吧。 眼看着他们郡丞里的一名女子便要当众遭受纪寒的羞辱,这些百姓们的眼睛里亦都快要喷出火来。 虽然心中有怒火燃烧,但是当他们看到那仍是趴在地鼻青脸肿的郡太爷时,他们心中的这些怒火亦是被郡太爷所遭受的痛打给剿灭了大半。 “教主!”一声厉喝于客栈下响起。 田慈目露寒光向正在胡闹的纪寒义正言辞的喝道:“教主,难不成您还要向在嶒州城时一样,被百姓们赶着往你我身上扔菜叶之类,将你我再赶出此郡不成?” 田慈这一声义正言辞的厉喝纪寒并未听进去,但这些百姓们却听了个清楚。 第六百六十二章 有暗器 什么?嶒州城的百姓曾往他们身上丢烂菜叶子,将他们赶出了城去? 便在所有百姓们都在嚼允着田慈此话时,一名早已对这名黄花闺女许下芳心的青年亦是突然向着人群发出了一声厉喝。 “都给我闪开!” 这名青年家中是做米粮生意的,巧的是他家的粮铺便正开在这间客栈的对面。 方才田慈所喝他听到了,打小便上学堂的他又怎能听不出田慈此话的言外之意。 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名青年回身便举起店中的一袋麦面向着纪寒当头砸去。 面乃粉状,即便是剑法诡谲的田慈亦不能斩断这万千粉尘。 黄白相间的粉尘遮天蔽日的自纪寒头顶浇灌而下,而后毫无意外的浇了纪寒一头一身。 但见这名青年一击得逞,所有百姓们在这一刻亦是屏住了呼吸。 “妈的,是谁,是哪个活腻歪的东西敢拿麦粉泼老子?” 如狮子甩头一般的将脸上的面粉甩掉,纪寒亦是怒目圆睁的看向前方百姓。 但见纪寒目露凶光,这些百姓们亦是很不仗义的向两旁退了一退。 这一退,向纪寒丢麦粉的青年便曝露在了纪寒的视线内。 青年但见纪寒看他,亦是如豁出去一般的与纪寒对瞪。 两双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大有谁也不服谁的架势。 于互瞪中,纪寒亦是突然开口向这名青年说道:“你小子有种,若不是老子曾发过誓,不打女人和百姓,不然老子今个非废了你不可。” 发过誓?不打女人和百姓? 这一名方才差一点便受了纪寒之羞辱的女子亦是鼓足所有勇气往前迈出一步。 也是这一步更拉近了此女子与纪寒的距离。 虽然心中害怕,但是这名女子还是鼓足勇气的向纪寒问道:“你当真发过誓不打女人?” 听得这名女子所问,纪寒亦是向她傲然说道:“那还有假,老子可是在……” 啪! 还未来得及将这一句话说完,纪寒便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流氓!”给了纪寒一耳光子的女子向纪寒丢下此话后,便转身跑向那名心仪于他的男子身前。 “你敢扇本教?” “快,快将此子给本郡轰出郡城,男的丢东西,女的追着他打!” 两道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喊出。 前者自然是纪寒所喊,这后者自然是广陵郡郡太爷所喊。 听得郡丞一声令下,又见那一对小青年泼了、打了纪寒,纪寒也未还手。 这些百姓们的眼睛一个个的都开始亮了起来。 “女的给我打,男的给我扔!”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嗷了一嗓子,然后铺天盖地的东西便朝着纪寒统统飞来。 上有天外来物,前有一名名彪妇! 纪寒整个人都傻了! 田慈但见她方才所喊已经起效,虽然心中还有些震惊于这广陵郡民风的彪悍,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一步迈出,而后出现于纪寒身旁。 也不管纪寒是真醉还是装醉,田慈架起纪寒的臂膀便往外跑去。 周人一路后追,彪悍的广陵郡百姓锲而不舍的沿途追赶。 今夜月明星稀,萧后一行人脚踏月色,正在向着广陵郡的方向赶来。 前方已经能隐约看到广陵郡的轮廓,萧后一行人亦是不由加快了脚步。 便在这一行人加快脚步时,走于最前的拓跋剑忽而停下脚步。 不仅仅只是拓跋剑,便是连萧后两侧的、阿秋东陆、巴图乌力、巴尔那海三人亦是忽而定下脚步。 站于最前,彷如一夫当关的拓跋剑已经伸手握住了身后所背巨剑的剑柄。 巴尔那海、巴图乌力二人亦是向前迈出一步。 前方有脚步声,而且不仅仅只是一两人的脚步声,而是很多很多,多到大致足有百人。 这自前方传来的轰隆步声虽然驳杂,但是却是疾行。 难道说,那些被他们打败的南武林聚集一起要在此地阻击于他们不成? 脚步声愈来愈近,萧后亦是凝起了一双眉宇。 唯有阿秋东陆怀抱双臂,一幅优哉游哉的样子。 听声辩位,这百余之众已是离他们不足千步的距离。 亦是随着这脚步声的愈来愈近,萧后好像在这寂静如斯的夜空里听到了一阵阵极为驳杂的喊打喊杀声。 他们这些南武林之人与她萧瓶儿有这么大的仇吗?至于连她的人都还没见到,便开始声讨她了? “有暗器!” 便在萧瓶儿猜测这些南武林之人究竟在骂她什么坏话时,一个黑色的东西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着他们所立之地坠落而下。 喊暗器的是巴尔那海,站在最前,有一夫当关之势的拓跋剑怎会让这袭向他们的暗器越过于他。 虽然这枚飞向他们的暗器的速度并不快,但是为了萧后的安全起见,拓跋剑还是拔剑了。 巨剑垂于地面,在这枚暗器将要自他头顶越过之际,拓跋剑忽而拔地而起。 跃至与暗器同高的高度,而后巨剑在夜空下划出一道如弯月状的弧线。 暗器被巨剑击落地上,拓跋剑亦是自半空落下。 那枚被他一剑斩落的暗器便在其脚下,而拓跋剑却是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垂头盯着地面的这枚暗器。 “鞋,老子的鞋!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追老子上瘾了是不,是老子给你们脸了是不?” 一道声音忽而于拓跋剑前方响起。 便在拓跋剑抬眸之际,一道身影亦是赫然闯入其眸中。 这道身影的速度何其之快,彷如一只全力奔跑的猎豹一般。 只是不过两个眨眼之间的功夫,这道赫然闯入其眸中的身影已在拓跋剑一双瞳孔中放大。 高手! 但见此人速度如此之快,拓跋剑双眸中亦是立时迸射出两道精芒。 方才此人所喊他听到了! 不管此人是谁,为何被追,在拓跋剑心中,此人来的正巧。 本是垂在地上的巨剑忽而翘起,在此人正欲弯身去捡他脚下之物时,这一剑亦是自此人下腹开腹而上。 剑风扑面而上,这弯身之人忽而在拓跋剑欣赏的目光下,倒飞而出。 第六百六十三章 神兵、神兵 “他妈的,你们这是成了心跟老子过不去是不?” 这赫然闯入拓跋剑视线中的正是纪寒,被巴尔那海误认为是暗器的也是纪寒所丢。 不过他向萧后等人丢去的可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他穿在脚上的靴子。 他本无意丢靴,可奈何跑的太快,用力过猛,靴子从脚上飞出去了而已。 在冲向拓跋剑的那一刻,纪寒便已经看清了萧后这一行人。 这一行人共有二十余众,这二十余众中有五人最为惹人注目。 但由于夜色的关系,纪寒只能看清这方才向他挥剑之人的面容。 此人面容刚毅,眼神冷漠、梳一马尾,着一身短褂、长裤,脚蹬一双麻布所编的草鞋,手握一柄将近七尺长短的巨剑。 其这一身行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爽与干练。 只是匆匆撇了此人一眼,纪寒便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夕芸师太众人口中的那名西贞剑客,应该便是此人无疑了。 但见自己随意所挥一剑被轻松躲过,拓跋剑双眼如焗,在纪寒飞退之时,亦飞冲而出。 巨剑拖地,人在狂奔。 而纪寒亦在飞退中忽而止住身形。 萧后便在眼前,他之前所有的铺垫便全为了这一刻。 凝眸看向这位西贞剑客,纪寒亦是将手按在了囚龙锏上。 但见纪寒定步,萧后四人亦是将目光凝成一线。 月色铺路、山风微凉! 在萧后四人的紧盯下,那名突然闯入她们视线中的青年出手了。 巨剑在拖地中突而升起,于升起中,掀起满地尘土。 囚龙锏于寂静中突而被纪寒抽出。抽出的刹那,锏柄亦在高速旋转。 二人各持手中神兵,几乎是在同时拔地而起。 一个双手持剑于半空中做力劈华山之势,一个单手持锏,以无畏之姿相迎。 “此人是要硬接拓跋剑的玄铁剑?”但见纪寒主动迎击拓跋剑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剑斩,壮如黑熊的巴图乌力亦是发出一声疑问。 “别小看了他,此人手中的兵器也绝非凡品。”听得巴图乌力所说,麻花辫扎的最多的阿秋东陆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回道。 也正在他回话的同时,二人交战的半空中突然迸射出了万千火花。 于万千火花中,一声勃然于响亦是在这夜空中炸响开来。 在这一声勃然巨响后,那一片交战的夜空下开始迸射出一道道刺眼夺目的花火来。 半空之上尽是兵器交接之声,那手持两大神兵的二人亦开始在这夺目的花火中不断的变幻着身形。 “教主!”前方忽而传来一声娇喝。 一道人影于夜空下,宛如一支利箭般向着二人正激战的夜空疾射而来。 但见此人还有援兵,站在萧后身侧前的巴尔那海亦是向她沉声说道:“陛下,此人还有帮手,巴尔那海去会会此人。” 但见萧后不回于他,巴尔那海已知萧后同意。 一步迈出,人已出十步,再一步迈出,巴尔那海亦是跃向半空。 田慈的速度已经够快,巴尔那海的速度亦不逞多让。 二人在这一刻皆化为了一支离弦之箭纷纷向着那正激斗正酣的半空疾射而去。 田慈的目标是正与纪寒交手之人,巴尔那海的眼中却只有田慈。 亦是在巴尔那海自拓跋剑身旁掠过的刹那,一道身影却是突然立于其身前。 在巴尔那海看清这拦他之人的刹那,一柄巨剑亦是自夜空中如黑云压顶般拍向这拦他之人。 巨剑呼啸,压的巴尔那海头上所编的两根麻花辫亦开始迎风招展。 而置身于这磅礴剑势之下的纪寒却是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巨剑自头顶而坠,眼看便要砸中纪寒天灵。 而纪寒亦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身子向后移出了一个身位。 身动、而脚不动。 巨剑擦着纪寒面部一坠而下,在一坠而下的同时,拓跋剑忽而化斩为扫。 这一击横扫是贴着纪寒仰后的身位而扫。 紧盯拓跋剑这一记彷如神来之笔的变招,连巴尔那海都觉得拓跋剑的这一变招已经十拿九稳。 然而,便在他以为纪寒要葬身拓跋剑剑下之时,一声龙吟忽而在他耳畔炸响开来。 以后仰之姿,囚龙锏忽而如一条灵蛇般出现在巨剑剑身之上。 而后在拓跋剑那如炬与惊骇的目光下,他手中的玄铁巨剑竟然被压了下去。 囚龙锏在上,巨剑在下。 在巴尔那海睁大的瞳孔下,两柄神兵自他眼中极坠而下。 这极坠而下的不仅只有两柄神兵,还有这两柄神兵的主人。 囚龙锏以泰山压顶之势一路压着玄铁巨剑直坠而下。 地面发出一声轰然巨响,荡起万千尘土。 身在尘土中的二人却是纹丝不动。 月色清寒,尘土落下,直坠而下的巨剑将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拓跋剑正在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其脚下的这个深坑。 他竟然败了? 正在下落的巴尔那海感觉到一种极度的荒唐。 荒唐是因为他根本无法想通,拓跋剑非但天生神力,剑术无双、更是手持西贞国神兵玄铁巨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天生神力的拓跋剑是如何被此人自半空中压下来的。 难不成此人也天生神力不成?可是瞧着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身怀神力的主。 萧后面色阴沉,阿秋东陆、巴图乌力二人亦是目露骇然。 此人是谁?竟然能在力量上压制住天生神力的拓跋剑? “你们是谁?让本教来猜猜!” 收回囚龙锏,纪寒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看向落地的巴尔那海。 在巴尔那海阴沉的目光下,纪寒亦是再次向他开口说道:“瞧你们这特立独行的发式已异于我太武的穿着打扮,若本教没猜错的话,你们便是躲在金刀门程武侯府中那帮鼠辈们所提的西贞高手吧。” “那帮鼠辈?”纪寒这一通长话,让巴尔那海只记得了这鼠辈二字。 能将那帮人称之为鼠辈,便证明此人并非南武林中人。 既非南武林中人,此人又是从哪里冒将出来的? 第六百六十四章 萧后 拓跋剑并不关心纪寒从何而来,要去何处,他只关心方才那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 他可以确定纪寒并非如他一般怀有神力,可是他为何在力量上被此人压制了呢? 既无法想通,拓跋剑亦是抬眸直视纪寒问道:“你力量不如我,为何方才能将我的重剑压下。” 听得拓跋剑所问,纪寒亦是自巴尔那海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这位西贞剑客。 “不过是借力的小把戏而已,不值一提。”向拓跋剑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你就是那个将那群南武林的鼠辈们给打的落花流水的西贞剑客吧。” “你怎么知道?”听得纪寒所说,拓跋剑亦是向他寒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本教路过嶒州城,那群鼠辈邀本教助拳,你说本教是如何知道的?” 在纪寒回拓跋剑话时,田慈已经落至纪寒身旁。 月色稀薄,那些自广陵郡一路追将出来的刁民们已经追上了纪寒。 纪寒明明就在他们前方,可是这些刁民们在这一刻却齐齐止住了脚步。 他们不怕纪寒,因为纪寒曾发誓不打女人和百姓。 可是站在纪寒对面这一群奇装异服者,让他们感觉有些害怕。 这些人一看便不是他们太武人,在结合最近有传言说一帮自西贞国而来的高手正在挑战他们南方的武林人士,这两相一结合,这些刁民们亦立时猜出了这群奇装异服者的身份。 听说西贞国和他们太武年年都在打仗,这群西贞人可不会像纪寒那般好惹。 周人正在向着纪寒快步走来,黄狗亦是一路小跑着跟在周人身后。 当这被怀疑成是南武林中人的百姓们出现在萧后等人视线后,萧后亦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位被百姓追赶至此的纪寒。 拓跋剑抬眸扫了那些刁民一眼,而后亦是伸手指着这些刁民向纪寒问道:“他们这是在追你?” 听得所问,纪寒亦回身看向这些刁民说道:“不然呢?若不是老子曾发誓不打女人,不欺负百姓,老子能被这些刁民追着跑?” “哦?你做了什么,他们为何要追你?” 这可能是拓跋剑自跟随萧后出西贞以来,说过最多的一次话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吃了一顿霸王餐,打了广陵郡的郡丞一顿,调戏了一下他们郡里的一个良家少女而已。” 纪寒此话刻意抬高了声贝让那些刁民听到,而且在说此话时,纪寒说的可谓是云淡风轻,这种口吻与姿态便仿佛他所做的这些恶行根本就无错一般。 广陵郡的百姓们听的咬牙切齿,但却不敢发作,躲在百姓最后面的广陵郡郡丞亦是将牙齿咬的咯嘣响。 自这些百姓们的身上收回目光,纪寒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看向萧后所站的方向。 但见纪寒看向萧后,拓跋剑亦是横移一步挡于他面前。 而在拓跋剑挡住纪寒视线的刹那,纪寒亦是忽然自其眸中消失,待到拓跋剑回身之时,纪寒已是越过于他。 紧盯此人背影,拓跋剑面若寒霜。 方才一番比斗,他能感觉到此人并未动用全力。 而他在当时却已经动用了七成的真学。 两相比较之下,此人武功之高,当应在他之上。 但见纪寒正在一步步的向着萧后逼近,站于萧后身前的巴图乌力、阿秋东陆二人已是向前迈出一步。 月色倾洒,夜风习习! 见得阿秋东陆二人于他戒备,纪寒亦是忽而停下脚步。 “怎么?该不会是你们怕了本教吧?” 向阿秋东陆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迈步。 于迈步中,接着说道:“放心,本教与你们无冤无仇,只是凑巧遇到了你们,既是凑巧遇到,又怎能不亲眼瞻仰一下萧后的绝代风姿。” 纪寒此话说的油腔滑调,令得阿秋东陆二人脸色亦是一片阴沉。 “本教?你一口一个本教,不知你这个本教,是哪里的本教?报上你的名来,让本后也瞻仰瞻仰你的大名。” 声如百灵鸟般清脆,萧后一步迈出,自阿秋东陆二人中间款款行出。 在萧瓶儿出现在纪寒眼眸中的那一刻,纪寒的一双眼睛都开始发光发亮了。 这发光发亮不是因为萧瓶儿的美色,而是因为她的发型。 她这个发型纪寒太过熟悉了,熟悉的刘海,熟悉的辫子,这萧后所梳的发式不正是前世里的那些淑女们都爱扎的马尾辫吗? 一身碧色衣裙,双眸如星辰般皎洁,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让人看的神清气爽。 但见纪寒看她时眸中含光,萧后亦未动怒,只是落落大方的让他来看。 纪寒看着这一款熟悉的发式,心中亦是发出一声唏嘘。 于唏嘘中,纪寒亦是开口说道:“本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外海天魁教教主,纪寒是也。” “纪寒?”听得所报大名,萧瓶儿亦是微微一怔。 “你说你是纪寒?可是那个宁家赘婿的纪寒。” 听得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向他傲然说道:“当然!怎么,我纪寒的大名竟如此如雷贯耳了吗?连远在西贞的萧后殿下都听过我纪寒的大名。” 噗嗤!见得纪寒确认,萧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不仅是萧后,连站在她身后的巴图乌力与阿秋东陆也乐了。 “宁家赘婿纪寒?原来那个在太武朝堂上说自己不行的就是你?” 萧瓶儿感觉自己快要笑出眼泪了。 当纪寒在太武朝堂公然褪裤,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当着太武圣上之面宣称自己天生不举的惊世壮举传至西贞时,萧后犹记得,那一日,他们西贞国的所有朝臣们都笑出了猪叫声。 一代战神亲自招进门来的赘婿竟然“把”不管用,也不知这位战神当时得知此事后气成了什么样? 但见萧瓶儿笑的花枝招展,纪寒亦是义正言辞的向她说道:“我说萧后殿下,您笑个没完了是不?本教得的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再说了,本教这病早就治好了,不然也不会在广陵郡喝醉了,一时没忍住去调戏良家少女。”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上钩 纪寒此话说的自然,没有半分尴尬或生气。 这一点倒是令得萧后心中对他大为赞赏。 只是这赞赏方起,纪寒又接着向她说道:“没想到萧后殿下竟如此年轻,本教还以为萧后殿下是一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呢。” 纪寒说话我行我素,甚至有些口无遮拦。 迎着纪寒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萧瓶儿亦是向她轻笑问道:“哦?在纪教主眼中,本后仅仅只是年轻一些吗?” “当然不,萧后殿下艳绝群芳,有天香国色之容,只是可惜萧后殿下以名花有主,不然,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男儿郎要拜倒在萧后殿下的裙下,做您的裙下之臣了。” 向萧后说完此话,纪寒亦是接着向她说道:“今夜有幸得见萧后殿下芳容,实乃本教之造化,既然见也见了,那咱们就此别过。若再迟上一些,本教怕便迈不动这脚步了。” 话音落下,在萧瓶儿诧异的神色下,纪寒竟是真的自她身上别过目光,而后向着前方走去。 田慈紧跟纪寒身后,周人与黄狗亦是快步跟上纪寒。 便在纪寒与萧瓶儿擦身而过时,纪寒亦是忽而定下脚步向她说道:“前路漫漫,咱们各自保重,后会有期。” 向萧瓶儿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再次迈步。 这一次,纪寒走的比方才要快了许多。 “各自保重?”站在原地的萧瓶儿正在嚼允着纪寒此话,直觉告诉她,这纪寒分明话中有话,只是却并未直言明说。 此次出西贞,虽说是为会太武武林而来,但若能在太武为她西贞招揽一些可用之才,她又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一路所过,她并未看上一个可用之人。 之前虽无,但是此刻? 转身看向身后,萧瓶儿对纪寒升出了招揽的心思,若是能将此子招于麾下,对太武可谓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毕竟此子可是太武战神宁哲,宁将军府里的姑爷。 巴图乌力虽生的魁梧,但却极富心思。 但见萧后回身在看纪寒,巴图乌力亦是自萧后那一双彷如明月般的眸子里读出了她的心思。 向前一步,走至萧后身旁,巴图乌力亦是向她问道:“陛下可是升了招揽此人的心思?” 听得所问,萧后亦是看着纪寒的背影说道:“是有那么一些,但是此人怕不是那么好招揽的。” “确实!”巴图乌力对萧后所说深表赞同。 但见萧后在与巴图乌力在谈招揽纪寒一事,阿秋东陆亦是径直向着那些还没离去的百姓走来。 走至一名百姓身前,阿秋东陆亦是伸手指向一名妇孺说道:“你跟我过来。” 但见这名夷人指她,这名妇孺虽然心中不愿跟他离去,但是却不敢说出拒绝的话。 一路跟着阿秋东陆来到萧后身前,阿秋东陆亦是向这名妇孺问道:“告诉我们,你们为何要追赶纪教主。” 听得所问,这名妇孺亦是向阿秋东陆支吾道:“方才他不是说了吗?吃了霸王餐、打了我们的郡太爷,还……还调戏……” 调戏什么她没敢说出口,便闭上了嘴巴。 “原因?”听得妇孺所说,巴图乌力亦是向妇孺问道:“告诉我们纪教主为何要做这些的原因。” “原因?”妇孺心中是害怕的,但她却知道若不老实回答,下来发生在她身上的可不是害怕两个字了。 “原因……原因是他在我们郡里喝醉了。” “他为何要喝醉?” “因为……好像是因为他被嶒州城的百姓给赶了出去,估摸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吧。” 向巴图乌力说完此话,这名妇孺又接着回忆道:“是了,我想起来了,他是因为在西海结交了绿林什么的,被圣上给罢了官,许是因为这个,他心里不痛快吧。” “被你们的圣上罢了官?”嚼允着妇孺此话,巴图乌力又接着向妇孺问道:“那你可知道他要去哪里?” “知道,他要回绳州,他原先是绳州巡抚,我记得他当时说,圣上罢了他的官,就是断了他的财路,没准,他便是回去闹事去的。” 萧瓶儿并非是那种蛮横之人,既然这位妇孺回答了她想知道的答案,这赏赐自然是要给的。 得了萧瓶儿赏赐的妇孺自然心中欢喜,毕竟这世上哪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待得妇孺心满意足离去,巴图乌力亦是向萧瓶儿说道;“看来这位宁家的姑爷在太武过的并不舒坦。” “哼,舒坦?”听得巴图乌力所说,阿秋东陆亦是向他说道;“他不过是一个被招进门的赘婿,这身份便是放在我们西贞,也是最让女家瞧不起的身份,那宁家要真拿他当回事,当初又怎会把他逼到在朝堂上脱裤子自证清白的地步?” 纪寒三人的身影已经快要脱离萧瓶儿的视线,拓跋剑亦是快步走至萧瓶儿身旁:“陛下,要不要我将他叫回来?” 月色依旧,三人已行出百步。 田慈虽对纪寒有一种盲目的相信,但是此刻她心中于纪寒的相信开始有些动摇了。 毕竟,走了如此之久,却仍不见那位萧后唤他们。 毕竟,这是整起计划的最后一步,若这一步失败,那么他们于之前的所做便等于白做。 换句话说,也就是前功尽弃,这叫田慈如何能不紧张? 等待着萧后唤住他们,却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他们三人中,怕是只有纪寒才能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前方是一个弯口,一旦他们迈入这个弯口,便等同于与萧后天涯各走。 毕竟他们也是赶路的一方。 离前方的那个弯口已经不过数步之遥,然而在这数步之遥的距离下,纪寒竟是加快了脚程。 数步之遥不过眨眼之间,当田慈转入这个弯口时,她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纪寒仍在前行,于前行中,他的步子亦是愈来愈快。 周人虽也满心失落,但是事已至此,如今再说什么还有何用? 看来他们的计划失败了,萧后这条大鱼并未上了他们的鱼钩。 第六百六十六章 招揽 月色铺路,两道身影于月色里踏着官道缓缓前行。 当拓跋剑看到纪寒仨人已经转入前方那个弯口时,他亦是冷声向身旁的巴图乌力说道:“萧后叫我来叫人,你却连番阻我,巴图乌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定住脚步,而后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前方那个弯口,巴图乌力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他回道:“走吧,现在我们可以去了。” 在向拓跋剑说此话时,巴图乌力已经向着前方的那个弯口快步走去。 萧后确实有招揽纪寒之意,那名妇孺回答的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巴图乌力只信奉自己的眼睛。 三人过前方那个弯口时,脚步非但未有任何迟疑,那走在最前的纪寒更是加快了脚程。 这说明什么?说明纪寒确实与他们只是偶遇,说明纪寒确实是在着急赶路。 延弯口又行出百步,田慈做不到纪寒那般的心如止水,便在她定下脚步正欲开口询问纪寒时,跟在周人身旁的黄狗却是忽然扭过身去,朝着前方一阵乱吠。 听得黄狗吠叫,纪寒那本是紧皱的眉宇亦是忽而烟消云散。 在三人转身之际,拓跋剑、巴图乌力二人正在向着他们走来。 走至离纪寒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巴图乌力定住脚步向纪寒说道:“纪教主,萧后相请。” “相请?”听得巴图乌力所说,纪寒亦是微微皱眉。 于皱眉中,纪寒亦是向巴图乌力淡声回道:“下次吧,本教身上还有要事。” 对于纪寒的拒绝,巴图乌力是早有意料的。 既有预料,当然他也有说辞应之。 “纪教主,此行可是要去绳州?” “你怎么知道?是那些刁民告诉你们的?” 听得纪寒所回,巴图乌力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继续说道:“纪教主,我不但知道你要去绳州,还知道纪教主急着赶去绳州做什么。” 不等纪寒回答,巴图乌力接着说道:“若是纪教主真要一意孤行要去大闹绳州,那我巴图也不好劝阻纪教主,毕竟这是纪教主您自己的私事,只是这么一闹,难道纪教主就不担心您以后在太武的处境吗?” “处境?即使本教不去绳州,本教的处境便好了?回去告诉你们的萧后,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咱就此别过。” 向巴图乌力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转身。 “且慢!”但见纪寒要走,拓跋剑亦是向他急声喝道。 来太武,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名与他年龄相仿的高手,他二人还未分出胜负,拓跋剑岂能这么让纪寒轻易离去? 但见纪寒驻足,拓跋剑亦是向他沉声说道:“你我的比试还未分出胜负,你若要走,便再与我打一场。” “不打了,我和你没什么冤仇,何必费力气和你分个高低,再说了,本教的事还多着呢,哪里有闲时给你指点武学。” 狂妄、傲慢、做事全凭心情喜好! 这便是巴图乌力在心中对纪寒的评价。 就纪寒这种性格,放在太武不知是否受人嫌弃,但放在他们西贞,纪寒的这种性格便太对他们西贞人的口味了。 向拓跋剑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再次转眸看向巴图乌力说道:“你回去和萧后说,她的盛情我纪寒可消受不起。” “哦?不知纪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纪寒亦是向他回道:“你们这一路招摇过市挑战这个挑战那个的,就差将西贞二字刻在你们的脑门子上,本教也不瞒你们,就在昨日,本教受不得那些家伙们那一套仁义道德的说辞,便将他们给揍了一顿,心中的气本教是消了,但也得罪了小半个江湖。” 说到此处,纪寒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再次说道:“本教若没猜错的话,你们下一站便要去金刀门了吧,若那些人知道本教与你们走的过近,待得你们一走了之,本教可得罪的不仅仅只是小半个江湖,说不定,还要被他们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你说,萧后的盛请,本教消受不消受得了,再说了,你们也是真敢啊,在这个时候还敢往南方凑,当真是令本教由衷佩服你们的勇气。” 话中有话,但仍不点破。 在巴图乌力听得纪寒这后一句话时,亦是微微皱起了一双眉宇。 一道身影延官道踏月色而来。 在这道身影走至巴图乌力,拓跋剑二人身前时,二人亦是向着这道身影抱了一个怀礼。 来人不是他人,正是萧瓶儿。 月色幽寂、山林摇曳,树风梭梭。 站在官道上,脚踏月色的二人亦在紧盯着彼此。 于四眸相对中,萧瓶儿突然向纪寒说道:“便是与本后走的近一些又有何妨,纪教主若担心被扣上通敌的骂名,大可随本后去西贞,本后赐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去西贞?”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萧后这是在招揽本教?” “是又如何,我西贞人说话向来磊落,有什么便说什么,这一点,纪教主倒是很像西贞人而非那些虚伪的太武人。” “还是算了吧。”面对萧瓶儿的招揽,纪寒先是言辞拒绝,而后又话锋一转的向她说道:“萧后殿下生的如此美丽动人,也怪我纪寒天生便怜香惜玉,见不得生的美丽的女子受得一点委屈与危险,也罢,今夜既然与萧后殿下您巧遇,那本教便再多说一句,萧后此次南行,可当要小心提防,千万莫要相信外人,不然届时后悔都来不及。” 向萧瓶儿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转过身去,不再看萧瓶儿一眼。 三人一狗继续赶路,脚步亦是比之方才还要快了一些。 田慈本是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了,因为这位西贞国的皇后还是上了他们的鱼钩。 这一次,田慈的脚步不再迟疑沉重,而是轻快、利落。 瞧着纪寒三人的背影,萧瓶儿那一双明媚的眼眸中亦是布满乌云。 这是她第三次听到纪寒于她这凌磨两可的提醒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兴叹 第一次是与她擦肩而过。第二次是她隐于暗处,第三次便是方才。 “陛下!”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着纪寒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巴图乌力亦是向萧瓶儿沉声说道:“这位纪教主虽然狂妄,但却狂妄的磊落,巴图觉得,若是可以,陛下应想办法招揽此人。既是一时招揽不下,陛下至少也应该先将他留在陛下身边。” 听得巴图乌力所说,萧瓶儿亦是转眸看向他说道:“你方才也看到了,本后已经向他开了金口,可是他不愿你让本后如何?难不成让本后将他绑在身边不成?” “陛下说笑了,若我们真这么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但是,只要我们能寻个理由将他暂时留在我们身侧,那么这结局便会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听得巴图乌力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流言!纪教主之前便与南武林的江湖中人有过冲突,倘若我们能带着这位纪教主去一趟金刀门,倒了那时,陛下觉得,那些江湖人会如何看这位纪教主,毕竟,纪教主可是拒绝他们在先,而今却又与我们西贞人一起。” 巴图乌力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下去了。 “有道理!”偏头沉思了一下,萧瓶儿嘴角亦是勾出一抹笑意。 巴图乌力所说,令得拓跋剑深感不耻,若他们的计划当真得逞,那岂不是陷纪教主于不义,届时,若纪教主执意不愿接受萧后的招揽,那么他在太武的处境将会举步维艰。 还有,纪寒此人,性格倨傲,这倨傲之人往往要比常人更加执拗顽固。 先不说萧瓶儿已经升出了招揽纪寒的心思,便说纪寒于她两次三番的提醒,仅凭此一点,萧瓶儿也有将纪寒留在身边的理由。 心中心意已决,萧瓶儿便不再耽搁。 他们三人赶路的脚程虽快,但若有心追赶,怎么也能追赶得上。 但听得黄狗再次回身乱吠,纪寒亦是目露不耐的转身向身后说道:“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定住脚步,萧瓶儿亦是向纪寒眉眼勾笑的说道:“纪教主这是什么意思,本后怎么听不懂,方才本后思付了一下,反正那金刀门又跑不了,倒不如本后先跟随纪教主去绳州游历一番。” “跟着我?”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自上打下的打量了一番这位绝世佳人。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纪寒亦是将目光定格在萧瓶儿这一幅妖娆多姿、凹凸有致的身段上。 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身段,纪寒亦是用一种玩味的口吻向萧后说道:“哎,若有佳人作陪,本教路上当是不会寂寞,只是你我皆是有夫之人,再加上,萧后殿下本就生的国色天香,而本教这大病又是初愈,正是生龙活虎之时,本教怕有萧后您这般美人作陪会忍不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不然,本教怕会出事。” 纪寒说的如此直白露骨,萧瓶儿又怎能听不出纪寒这弦外之音。 怕就怕这纪寒什么都不贪图,如今知晓他究竟贪图的是什么,那么她萧瓶儿便可以对症下药。 娇笑如花,听得如此露骨之语,萧瓶儿亦是毫无半分扭捏的向纪寒说道:“纪教主果真性情中人,本后就喜欢与纪教主这般性格的人做朋友。” “做朋友?”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才用一种欣赏的语气向她说道:“萧后殿下也当乃世间奇女子,你这个朋友当值得我纪寒一交。” 语出真诚,虽然眼神还是极富侵略与占有性,但这种眼神不正是世间男子的通病吗? 田慈在纪寒身后听的心中一阵无语。 周人亦是在心中不断的在向纪寒竖大拇指。 能将戏能演到让他这个局中人都分不出真假来,可见纪寒的演技当有多强。 此次只有萧瓶儿一人来追纪寒,而当萧瓶儿与纪寒三人一同向拓跋剑、巴图乌力二人走来之时,连拓跋剑都瞪大了双眼。 这位纪教主怎么就上钩了呢?萧后究竟向他说了什么? 走至巴图乌力身前,萧后亦是突然向他说道:“纪教主教中拮据,要向本后借一些银两,你联系我西贞,在太武的商铺,让他们准备些银两送往西外海巨天岛。” “是,巴图这便去办。” 听得萧瓶儿所令,巴图乌力亦是向连忙领命。 站在萧瓶儿身旁的纪寒一脸眉开眼笑,而本对纪寒升出一些好感的拓跋剑,立时向纪寒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真英雄,当贫贱不移,看来他拓跋剑是高看这位纪教主了。 那些追赶纪寒的百姓早已回城,而当回城没多久的他们看到纪寒与那些西贞人一道进入广陵郡后,这些百姓们亦是连忙躲回了家中。 被纪寒痛打一顿的广陵郡郡守再也坐不住了,在自家夫人的疑惑下,这位郡太爷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瞧得自家男人这幅熊样,这位郡夫人亦是将一口银牙咬的咯嘣响。 “瞧你那个怂样,不就是个纪寒嘛,他又不是夺命阎王,瞧把你给吓的。” 听得夫人如此说,这位郡太爷亦是头也不抬的向她说道:“你个娘们懂什么?你知道和那纪寒一同进城的那群人是谁吗?那可是西贞人。是和咱太武对立的敌国,纪寒和他们一起代表什么?代表他已经投靠敌国了,我这会不跑,等下想跑都没命跑。” “投靠敌国?你怎么知道纪寒就投靠了敌国?人家和他们一起进城不代表人家就投靠了他们,我说你们男人看事情是不是都一根筋只看表面?” “懒得和你这婆娘掰扯,你走不走,不走,那我走。”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但见自家婆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位郡太爷连话都懒得留下一句,便夺门而出了。 进入广陵郡,而后一路朝之前的那家客栈直奔而去。 当这位客栈的掌柜看到纪寒与一众西贞人闯入他店中时,这位掌柜已是欲哭无泪、望天兴叹。 第六百六十八章 语争 走至这位望天兴叹的掌柜面前,纪寒亦是拍着他的肩膀向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掌柜的,今晚给你放个假,回去陪陪你家夫人,这店,本教帮你看上一夜,你明日再过来。” 听得纪寒所说,在瞧着这一帮奇装异服的西贞人,这位客栈掌柜抿动了一下嘴唇,而后一声叹息,望天离去。 选了一间上好的客房,纪寒还未来得及宽衣解带,他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一身碧裙、梳一马尾的萧瓶儿落落大方的走入纪寒房中。 在纪寒诧异的目光下,这位西贞国的皇后径直向他的床榻走去。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月色微凉,偶有夜风吹入,吹的床榻上的帷幔亦是如风铃般响动。 坐至床榻上,萧瓶儿亦是直截了当的向纪寒问道:“你之前曾三次提醒于本后,现在可以说了吗?” 声如百灵鸟,人如蟾宫仙,令得纪寒亦不由多看了这位西贞国帝后一眼。 寻一张椅子坐下,纪寒亦是敲打着扶手向萧瓶儿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本教若是说了,那真要被当成卖国求荣之人了。” “不过!”便在萧瓶儿抬眉之时,纪寒突而话锋一转。 “既然,你我已是朋友,对待朋友,我纪寒当然坦诚以待。” 但听纪寒此话,萧瓶儿本是抬起的眉宇又忽而落下。 房内突然寂静,唯有二人轻微的呼吸声与风吹动帷幔的莎莎声作陪。 在这种近乎紧张的寂静下,纪寒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萧瓶儿说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实则是你西贞咎由自取。” “我西贞咎由自取?”听得此六字,萧瓶儿的神色亦是立时降如寒霜。 “恩!”迎着萧瓶儿那一双锋利的眸子,纪寒亦是再次向她说道:“若非你西贞在太武安插的细作过于之多,也不会令得三州节度使冯哙注意到乘州城。” 在向萧瓶儿说此话时,纪寒是盯着她的眼睛说的。 而在萧瓶儿听得纪寒此话时,她眸中的彻寒出现了一个细微的波动。 这个细微的波动便是诧异,或者说是疑惑。 总之,萧瓶儿双眸中所自然流露出的这个情绪并未逃过纪寒那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继续说!”强压下心中的费解与疑惑,萧瓶儿向纪寒沉声催促。 继续紧盯着萧瓶儿的双眸,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再次说道:“咱们两国之间的关系想必萧后殿下您比我这个江湖中人要清楚的多,我能告诉殿下你的是,你们西贞国所在乘州城安插的那些细作已经被冯将军一网打尽,我不能告诉殿下您的是,他们的尸体是被如何处理,以上所说,只是因为你我二人乃是朋友,希望萧后您能理解。” “你我两国常年交战,纪教主但请放心,在此事上,本后不会将国事与私事混作一团。” “好,萧后殿下如此说,那么我纪寒便放心了。冯将军奉的是军令,殿下来太武是为私,萧后明辨是非,当真令我纪寒佩服。” 纪寒于她的这句奉承她萧瓶儿接下了,在接下的同时,萧瓶儿亦是向纪寒问道:“所以你两次三番提醒本后,是要本后提防那位三州节度使冯哙吗?” “不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开始?什么意思?”听得纪寒所回,萧瓶儿亦是向纪寒追问道。 紧盯萧瓶儿双眸,从她眸中所流露出的种种情绪来看,直觉告诉纪寒,这位萧后并不知道西贞于乘州安插细作一事。 如若直觉是真,那么这西贞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有些事情是要根据事态的发展而做出后续的改变,倘若这位西贞皇后真不知晓乘州细作一事,那么他便要在之前的计划上做出相应的改变了。 手指敲打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是突然向萧瓶儿问道:“我听说,你西贞国的皇帝于不久前薨逝了?” “恩!先皇薨逝,我夫君祯术虎继得大位,纪教主为何突然向本后提起这个?” 向纪寒问出此话,萧瓶儿又接着向纪寒语出不屑的说道:“怎么,难道你们太武想借着我西贞新帝登基的这个机会犯我西贞?若真是这样,那本后可便要感谢你们太武了。” “感谢?”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当然要感谢,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要经历改朝换代的更迭,前靖如此,你太武以后也要如此,这新帝登基,朝堂必然也要进行更迭,本后也不瞒你,祯术虎这皇位现今坐的确实不稳,但如果你太武在这个时候选择举大军攻打我西贞,那我西贞各个部落必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他们这些部落一旦团结,祯术虎的皇位自然就坐的稳了,纪教主如此聪明,本后这句感谢,是不是很有道理?” 敲打扶手的频率出现了短暂的脱节,意识到频率脱节的纪寒亦是紧忙调整过来。 这萧后方才所说,他之前怎么就未曾想到,如此简而易见的道理,他纪寒之前就怎么未曾看明? 不起军攻打西贞,西贞尚还因为内斗而彼此消耗,但倘若太武当真起大军攻打西贞,这结果自然便是萧瓶儿方才所说。 攻,则一致对外,众志成城,因为这是面对国破家亡的威胁。 观,则坐山观虎斗,静等西贞国内耗。 也便是说,如今的西贞,因为换代更迭的缘故,暂时对太武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但见纪寒沉默,萧瓶儿亦是再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他。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纪寒与他的偶遇,只是纪寒的欲擒故纵之术已经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萧瓶儿也难以分辨真伪。 方才纪寒突然向她问出先帝薨逝一事,她心中亦是突生提防,方才那段话虽是她处于对纪寒的提防中才说出的,但这不代表她是在向纪寒危言耸听。 她向纪寒所说西贞国当下的国情是真,太武若因此而举兵攻打所带给祯术虎的益处也是真。 “扯远了。”心有惊雨而面静,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萧瓶儿说道:“本教早非庙堂中人,这庙堂之事,自然也与本教无关。” 第六百六十九章 萧瓶儿的怒气 “既无关,那么纪教主是否可以告诉本教,纪教主要本后提防的究竟是何人了吧。” “可以了!”洒然一笑,纪寒亦是长身而起。 在萧瓶儿的注视下,纪寒正在一步步向她走来。 走至离她不过数步的距离时,纪寒忽而停下脚步。 “半月多前,冯将军运往举州的一批军资被劫,这军资被劫并无什么打紧,打紧的是,恰巧那次被劫的军资中藏有一张军械图。” “军械图?”听得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抬眸看向纪寒问道。 “恩,军械图!”紧盯萧瓶儿双眸,纪寒一字一句的再次向她说道:“一张绘着如何对付你西贞铁骑的军械图。” 纪寒话落,萧瓶儿亦是忽而自床榻起身。 迎着纪寒那一双漆黑的眸子,萧瓶儿亦是向他沉声问道:“你怎知晓的如此清楚?” “因为冯将军将军械图被劫一案委托于本教来查!” “委托于你?让你一个江湖中人插手朝廷之事?还是说,与本后的偶遇根本就是你一手设计?妄本后有心招揽于你,却没想你竟如此阴险狡诈,说,你接近本后到底有什么目的?” 于萧瓶儿的盛怒下,纪寒坐在了她之前所坐的位置。 先是试了试这床榻的褥子是否软和,而后纪寒才抬眸看向一脸怒容的萧瓶儿。 “是不是你们女人这种动物天生都有被害妄想症?” “你说什么?”听得纪寒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萧瓶儿亦是微微错愕了一下。 拍了拍身旁的软塌,纪寒亦是示意萧瓶儿先坐下。 在纪寒那和颜悦色的眼神下,萧瓶儿只得坐在她身旁。 看着身边这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纪寒又是突然冒出了一句与她所问毫不相干的话来。 “你这个皇后和我见过的宫中嫔妃都不一样。她们整日活在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中不得快活,而你这个皇后却能为所欲为,就像那天空里自由翱翔的飞鸟。” 这是恭维也是赞赏,萧后当然能听得出来。 女人确实是一种奇怪的物种,这萧瓶儿方才还是满面怒容,可听得纪寒这一句夸赞后,她脸上的怒容霎时烟消云散。 瞧着萧瓶儿的怒容散去,纪寒这才向她继续说道:“接着我方才所说,自冯将军将军械图被劫一案交给本教来查之后,时至今日,本教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 直觉告诉萧瓶儿,纪寒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为了能听得更清楚一些,萧瓶儿亦是下意识向纪寒靠近了一些。 如今二人相隔的距离不过半个臂膀长短,彼此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萧后略有一些不自然,而纪寒却没这个觉悟。 随着纪寒一双眼眸着渐变的深沉,脸上也是变的严肃。 “这个案子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将我吓了一跳,萧后殿下,你猜怎么着?这抢军资的人,竟然还与你西贞有关。” “与我西贞有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劫军械图的是我西贞人所为?” “非也,若他真是西贞人,我也不必这么烦恼了,萧后殿下你想,若劫走军械图的乃你国之人,那么他的动机就相当明确了,节度军中有人研究出了如何对付你西贞铁骑的利器,此人为了你西贞国着想,半路劫走了军械图,那这案子一目了然,根本无需去查,直接结案就好了。” “可这案子难就难在劫走军械图的并非西贞国人,而是我太武人,而且在查此案的过程中,我发现此人的势力及其庞大,其手下多是培养的江湖死士与靖国余孽,不过老天保佑,幸好让我得知了此人劫军械图的目的。” 说到此处,纪寒亦是深深叹了一气,于叹息中接着向萧瓶儿说道:“虽然我已经查清了此人劫走军械图的目的,但对他的动机,却是了无所知。” 纪寒所说,萧瓶儿认真的听了,于一阵沉默后,萧瓶儿亦是向纪寒说道:“纪教主说已经查清了此人劫军械图的目的,若本后猜的没错的话,此人劫军械图便是为了本后吧。” “没错!”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 “此人劫走军械图便是为了呈给萧后殿下您,至于他是分文不取还是想要从萧后殿下您这里得到什么,这我纪寒便无从知晓了。”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先要告诉萧后殿下。” “何事!”但见纪寒说的如此郑重,萧瓶儿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绕回之前乘州城细作一事,在追查此人的过程后,我发现,此人于十年前便开始与西贞人有所勾结,而在这十年中,经此人运作,进入乘州的西贞细作已达千人之数。” “而这千人之数却全死于你太武之手不是吗?” 纪寒话音方落,萧瓶儿亦是向她寒声说道。 “是,你我两国,经年交战,若在你西贞国中查出我太武习作,那么你们西贞也会对我太武习作做出一样的事来。” 眸中震怒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思付与平和。 萧瓶儿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纪寒说的很对。 自太武建国以来,他们西贞便与太武开始交恶,两国边境在这二十四年中,发生大小摩擦无数,死伤亦是无数。 若是在他西贞查出太武细作,他们西贞也会选择将这些太武习作就地格杀。 自床榻起身,而后用一种近乎想要将纪寒看穿的目光,萧瓶儿用这种凌厉的目光直视纪寒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与本后说这些,是想要本后帮你引出此人吗?” 问完此话,萧瓶儿亦是再次向纪寒寒声问道:“你太武既然连对付我西贞铁骑的军械图都研制了出来,那么你太武出兵我西贞还会久吗?本后帮你,岂不是在帮太武,纪寒,妄本后想与你真心相交,没想到你从一开始便对本后存着利用的心思,而你我的偶遇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吧,纪寒,本后当真小看了你,你施在本后身上的那些伎俩,便是你们太武常说的欲擒故纵吧,很好,本后记下你了,你我就此别过。” 第六百七十章 厌战 萧瓶儿欲愤然离去,纪寒却不做任何辩解与挽留。 直到萧瓶儿拉开房门欲要夺门而出时,纪寒的声音这才在她身后突然响起。 “如今南方驻军,人人都将目光放在那张被劫走的军械图上,倘若萧后当真与那名贼人做了交易,萧后以为你们能将这张军械图带回西贞吗?” 听得纪寒此话,萧瓶儿亦是停下脚步,豁然转身向纪寒掷声说道:“哼,这个便不由你纪教主劳心了。” “不由我劳心?这话也对,如今我已不再朝堂,你我两国无论发生什么冲突,都波及不到本教的身上,但是,萧后殿下有没有想过,倘若您当真在我太武出了什么闪失的话,你西贞会如何?” “我太武不会坐视萧后殿下将军械图带回西贞国,而你西贞国也不会坐视他们的皇后在我太武遭逢厄难,两相之下,其导致的结果便是升级你我两国之间的冲突,使我两国的关系更加恶化,从而引发一场两国之间的大战。” “请问萧后殿下,这是您愿意看到的结果吗?还有最可笑的,这最可笑的便是,那名欲要与萧后做交易的人,人家才是主导了这场大战的主谋,而我们却要为了他一人,拼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而人家呢,或许就站在某一个地方,品着香茶,笑看尸野。” 向萧瓶儿说完此话,纪寒亦是重新坐在了床榻上,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他已经将他要说的说完了,这接下来,便要看这位西贞国皇后的态度了。 二人在房中的争吵早已惊动了巴尔那海、田慈等人。 而如今,他们便站在门外。 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怎能看不出来?人家根本就不是与他们偶遇。 怪只怪这纪寒城府太深,戏演的太好,将他们全都给骗了过去。 因为被纪寒所骗,他们心中自然盛怒无比,但是当他们听得纪寒方才那一句话时,却突而收起了心中的愤怒。 但见萧瓶儿仍杵在门边,纪寒亦是再次向她说道:“萧后欣赏我是我的荣幸,而我纪寒也是真心想与萧后殿下您做朋友。” “与本后做朋友?用这种欺骗的方式?纪教主,我萧瓶儿平生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种肚子里装满花花肠子的太武人。” “原来萧后的芳名叫瓶儿,萧瓶儿,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又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这句回答又是对她萧瓶儿的恭维。 可惜啊,你纪寒欺骗我萧瓶儿在先,我萧瓶儿再不会吃你这一套。 床榻还没暖热,纪寒亦是于不舍中起身。 在巴图乌力等人灼灼的目光下,纪寒一步步向着萧瓶儿走来。 走至离她不过数步的距离,纪寒停下脚步。 在萧瓶儿的紧盯下,纪寒长舒一气。 于长舒一气中,纪寒忽然向萧瓶儿说道:“你我合作,捉住这位幕后主谋。” 对于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嗤之以鼻。 将萧瓶儿的轻蔑与不屑尽收眼底,纪寒继续向她说道;“作为回报,那张军械图我会先让萧后殿下一观,直到萧后殿下记下此图,然后,由我纪寒在萧后殿下面前亲自销毁。” “相信殿下您也知道这张军械图于你西贞的重要,此图若殿下熟记于心,那么我太武所研制出的这种利器也便失去了制敌的奇效。” 纪寒话落。萧瓶儿眸中的轻蔑已是荡然无存。 而巴图乌力等人,目中亦是一片骇然。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张军械图的重要性,对太武与西贞来说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若此图不能流入西贞,那么对西贞来说,此图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若此图流入西贞,那么这张军械图便会全然失去它的效用。 沉默! 屋中乃至过道统统沉默。 在这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每一个人皆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田慈不解纪寒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他们之前所定的计划。 周人在听得纪寒所说后,其额头上已是渗出了大片的汗珠来。 纪寒这是在做什么?他可知他在说什么?这话若是传到朝堂、传至江湖,传至民间,他纪寒可是要被百姓唾弃,被朝廷降罪,被江湖中人追杀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于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萧瓶儿抬起双眸,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知道,所以,我才说,你我要精诚合作,毕竟,我纪寒还是要在太武混的,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估计整个太武都会贴满缉拿我纪寒的告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告诉我,你为何要帮我?”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这人天生怜香惜玉,萧后殿下又生的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庞,我纪寒对殿下您动了怜惜之心,再是正常不过。” “哦?”听得纪寒如此说,萧瓶儿亦是挑起了一双黛眉。 “这么说来,你是喜欢上本后了?”向纪寒说完此话,萧瓶儿又紧接着向他说道:“少贫嘴,告诉本后原因,你若不说,本后便不答应。” “好吧!”收起玩笑,纪寒亦是换上一幅肃然的面容。 “保卫家园,虽乃军士之天职,但他们也是父母身上所掉下的一块肉,他们也有妻女老小要去照顾,若他们战死沙场,日后谁来照顾他们的家人?” 听得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皱眉向他说道:“历代帝王,皆已开疆扩土为业,纪教主的这个回答格局有些小了。” “格局有些小了?我倒认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帝王才是能够名垂千古的圣君。至于那些只想着开疆扩土的帝王,不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私心私心鬼罢了,当然,收复河山的帝王除外。” 纪寒话落,萧瓶儿那一双如皎月般明媚的眸子,亦是迸射出两道璀璨的光芒。 将这两道璀璨光芒落于纪寒身上,不知为何,萧瓶儿那一颗本是静若止水的芳心突而扑通通的狂跳了一下。 眼前之人豁然伟岸,伟岸到她萧瓶儿竟然升出一种在他面前自惭形秽的荒唐之感。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两岸猿啼 “好!”于一阵良久的沉默中,萧瓶儿突然向纪寒说道:“本后愿意与你合作。” 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在心中长舒了一口大气。 如今,这第一件事他算是办完了,至于这接下来的第二件事,只要他能继续保持与萧瓶儿的关系,何愁办不到? 虽然此中确实是有利用萧瓶儿的心思在,但与她的精诚合作却是真心。 当然,若想知道那位耶莫瀚是否暗中跟随萧瓶儿来到太武,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便是将那张字画拿出,只是此画一旦拿出,纪寒可没有把握能够守住这幅字画。 不论他是穿越而来也好,借尸还魂而来也好,如今他早已接受了这个身份,既然接受,那么他便是这个时代的纪寒。 那荒傲寒也固然是他纪寒的父亲,保护父亲在这世上所留遗物,他纪寒义不容辞。 萧瓶儿已经离去,周人、田慈二人但见纪寒一幅思付样,亦是未有去打扰于他。 二人于门前互望一眼,而后各自分开。 翌日清晨,在广陵郡百姓们的惶恐不安下,纪寒三人与萧瓶儿一行众人一同出城。 瞧着他们所去的方向,应是嶒州城无疑了。 青山绿水,两岸猿啼,一艘大船行于澄江之上。 江水葱葱、泛着碧波,大船缓缓、沿江而下。 于船行中,一道身影忽而自一郁葱林海之上踏叶而下。 自林海跃下,此道身影亦在半空中展开双臂,起了一滑翔之姿。 人如飞鸟般自高处飘下,飘至江面,这道身影亦是于江面上做出了一个助跑的动作。 人在江面跑,健步似如飞! 只是不过数个奔跑间,这道身影便追上了这艘正在江面缓行的大船。 自江面一跃而上,此道身影如一只起飞的飞鸟般飞上船头。 落至甲板,此人先是掸了掸身上本就没有的水滴,而后才抬眸看向那一位站在船头之上的羽扇纶巾之人。 此人一身白衣,头系方巾,手持一灰色羽扇。 但见来人正向他走来,这名眉清目秀,一幅书生气的男子亦是朝他伸出了手掌。 但见书生向他伸掌,这名轻功卓绝,一身青衣的青年亦是自衣襟中取出一块如血般红的奇石,丢向这名书生。 书生接过掷来之石,喜笑颜开。 青年送出奇石,耸拉着脸。 甲板有脚步声响起,听得这脚步声,此二人亦是立时转过身去。 “尊主!”转身之际,二人已是弯身向来人施礼。 “恩,你们又打赌了?可是你又输了。这次又输了什么?”声音和煦,如浴春风,这被此二人称为尊主之人乃是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此男子虽剑眉星目,但气质却出尘、儒雅。 当真是面若谪仙,气若文曲。 “不过是输了一块辰砂玉而已。”听得男子所问,这名青年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表情却是如吃了黄连般难受。 驻足,而后瞧了一眼书生手中的辰砂玉,这名气质出尘的男子亦是向书生含笑说道:“你呀,不把青寻那点老底拿完,你便不甘心。” 听得尊主所说,书生亦是面有微红的说道:“哪有,是魏青寻总要寻我打赌,尊主怎么不说他魏青寻也在惦记着我的东西。” “景玉,你还说,我的那些宝贝大多都被你赢了去,可你呢,我想看一眼你的那枚飞瀑琉璃簪,你都不舍得给我看一眼。” “那是我母亲留给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遗物,给你看,你若给我瞧跑了怎么办?” 二人争的面红耳赤,站在一旁的儒雅男子却是笑而不语。 待得这二人不再继续吵下去,儒雅男子这才转眸看向一身青衣的魏青寻问道:“你去这一趟如何?” 听得所问,魏青寻亦是未敢怠慢的回道:“回尊主,正如景玉所料,那纪寒果真与萧后走到了一起。现在他们一行人正动身前往金刀门。” 景玉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待得魏青寻话落,他亦是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向这位男子说道:“哼,他以为跟在萧后身边,便能破坏我们与萧后的这场交易吗?我看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大意!”见得景玉如此轻视于纪寒,这位儒雅男子亦是向他出言教诲道。 抬步走向船头,而后垂眸看向脚下这碧波荡漾的江水,儒雅男子亦是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对着江水说道:“想想此人这两年来的履历,真是越想越心惊啊,若是那太武帝能委以此人于重用,至少五十年内,他国休想越太武雷池半步,只是可惜,当真可惜,此人做事太过随心,只是这一点,便不适合待在朝堂。” 望江水说完此话,儒雅男子亦是豁然转身。 在转身之际他眼眸中的感慨立时消散,取消散而代之是为凌厉。 剑眉横立,眸中含刀。 当景玉、魏青寻接触到此男子这一双剑眉刀目时,二人心中亦是突然一凛。 “青寻,你去告诉顾良辰,该是他登场的时候了。” “好,青寻这便去。” 如何来之,如何去之,当魏青寻的身影没入远侧那一片林海时,这名儒雅男子才自远方收回目光。 大船继续随江水缓行,所驶何地不知,何时靠岸也不知。 喂有那两岸的猿啼声,聒噪着陪伴大船远行。 自日升走至日落,眼看便要到达嶒州城,萧瓶儿一行人却忽而放慢了脚步。 他们这一路行来,令得路上百姓纷纷避让,于避让的同时,亦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看着这一行人。 这一行人中,奇装异服者居多,在这些奇装异服者中,他们甚至还看到了三名身着他太武服饰之人。 那些身着奇装异服者一看就非他们太武人,倒是那三名跟着他们的人,看着倒像是他们本国的人。 夕阳西下,天边红霞。 从各处归城的百姓们亦是着渐多了起来。 当这些结伴回城的百姓们看到萧瓶儿一行人时,自然也是与之前的百姓们一般,选择了避让。 紧挨着官道边站着,当萧瓶儿一行人自这群百姓们身旁路过时,一道惊讶声亦是突然于官道炸响开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 孩童骗不过 “那不是那个被我们赶出城去的纪寒吗?他怎么和这些夷人在一起。” 夷人是对异邦人的总称,而高声说此话之人亦不是有意而为,实则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才不觉提高了声贝。 这一些百姓回的是嶒州城,其中也不乏那夜驱赶纪寒者,所以他们认得纪寒。 被认出了身份,纪寒亦是忽而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那些紧挨着官道边站着的那些百姓们,纪寒嘴角亦是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在这十几名百姓惊骇的神色下,纪寒正在向着他们一步步走来。 而在纪寒逼近他们的过程中,一名胆子稍大的百姓亦是哆嗦着嘴皮向纪寒质问道:“纪……纪寒,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听得这名百姓所问,纪寒亦是突而定住脚步。 先是扫了一眼这些百姓,而后纪寒才向他们震声说道:“回去告诉那群鼠辈,就说本教与萧后不日便去金刀门作客,让他们提亲备好酒宴,为本教与萧后接风洗尘。” 话落、转身一气呵成! 待得这些百姓瞧得纪寒众人再次上路,那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着渐平复了下来。 心平复了,脑子也便跟着一同活络。 十几名百姓,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那一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里,写满了纪寒投靠异邦二字。 官道宽阔,而纪寒、萧瓶儿众人却是在路上无人之际忽而没入身侧一片密林中。 萧瓶儿知道纪寒此做是为了让那些百姓回去给金刀门带话,但是这样下来,那人还会与她交易吗? 纪寒说过,他在明处,那人在暗处,而纪寒的一举一动也尽在那人的监视之中。 在萧瓶儿想来,最好的办法便是纪寒他们假扮成她的随从,待得那人拿军械图与她交易时,她们在一举拿下此人。 可是纪寒却选择了这种大张旗鼓的做法。 费解,纪寒此举不仅萧瓶儿费解,便是连周人、田慈二人亦想不通。 进了山林一空地,萧瓶儿亦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向纪寒问道:“你们扮做我的随从不好吗,不比你这招摇过市的方法稳妥,你如此明目张胆的与本后一起,若是那人不与本后交易了该怎么办?” 萧瓶儿可谓是问出了他们这一行人最想问的问题。 但见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纪寒亦是随意的往草地上一坐。 抬眸看着这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神,纪寒亦是向萧瓶儿问道:“萧后殿下,我之前是不是与你说过,我在明,他在暗,或许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 “说过,怎么了?”听得纪寒所问,萧瓶儿亦是睁大着眼眸向纪寒回道。 “怎么了?若我扮做你的随从,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我是合作的关系吗?” 见得自己主子的智商被碾压,巴图乌力亦是鼓动着一双如铜铃般大的眼睛向纪寒说道:“那照你这么说,难道你这一路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与我家陛下一起,那个人就不怀疑了是吗?” “是!”迎着巴图乌力那一双虎狼之眼,纪寒亦是昂然向他说道。 “是?你将那个人说的跟他能无所不能似的,就你这连孩童都能看出来的伎俩,那个人岂会看不出来?” “呵!我说,巴图兄弟,我要说,就我这连孩童都骗不过的伎俩,他还真难以分辨,你信不信?” “不信!” 纪寒此话一出,别说巴图乌力不信,便是连崇拜于他的周人与田慈也是表示不信。 但见众人都不信,纪寒亦是唰的一下自草地上站了起来。 “咱们就拿我投靠萧后这件事来说,这事若是传到熟知于我纪寒为人的耳中,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不会!当然不会!” 不等萧瓶儿等人回答,纪寒亦是自问自答了起来。 “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当那些熟知于我为人的人当真看到我与萧后殿下走的亲近,你们说,他们心里又会怎样想?” 抬眸看向田慈,纪寒亦是向她突然问道:“田掌门,若是当你突然听闻我投靠萧后,你会信吗?你不会!但是当你亲眼看到我与萧后殿下在一起呢?你会信吗?你也不会,因为你深知我纪寒的为人,绝不会背叛自己的家国。” 听得纪寒如此说,萧瓶儿的脸色亦是划过一抹失落。 看来,她是时候应该斩断招揽纪寒的心思了。 便在萧瓶儿心中开小差时,纪寒又接着说道:“可是那个人呢?他对我了解多少?不过是知道我叫什么,知道我的一些生平而已,可是除此之外呢?他对我这个人毫无所知,所以,我如此堂而皇之的与萧后殿下走在一起,那个人才会分不出真假,你们说,我这个连孩童都骗不过的伎俩,他这个聪明人分析起来是不是很吃力?” 听得纪寒这么一说,巴图乌力觉得似有道理,而拓跋剑却根本懒得去听纪寒这一大通的说辞,因为他心中在想着另一件事。 但见纪寒不再言语,拓跋剑亦是忽而向萧瓶儿说道:“陛下,您说,十年前与这个人合作的西贞人究竟是谁?” “十年前,先王再世时,是不主张与太武继续交恶的,那么通过这个人往太武运送我西贞细作的也必然不是先王的意思,既然不是先王,那又是谁?” 听得拓跋剑所问,阿秋东陆亦是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向他说道:“没想到你拓跋剑还能关心政事,我以为你只关心你的剑术呢。” “我也不是关心政事,只是觉得纪教主有些话说的很对,两军交战,受苦的只有百姓,还有,若真有一个人在十年前便开始瞒着先王做事,那么这十年里,他又暗中做下了多少不利于我西贞的事,这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我拓跋家世代守护西贞皇族,此人我拓跋剑必要将他揪出。” “没错!”听得拓跋剑所说,巴尔那海亦是转眸看向萧瓶儿震声说道。 第六百七十三章 争执 “陛下,此事已经不再是一张军械图的事,而是已经事关到我西贞国的国事。” 巴尔那海此话得到了巴图乌力、阿秋东陆二人的赞同。 他们四人不但是四大王姓中年轻一辈的翘楚,更是他西贞国未来的希望。 萧瓶儿此次带四人来太武,不仅仅只是为了历练,亦还有着将这四人收入麾下的打算。 若是将这四人收入麾下,便等于间接的将西贞国的四大王族部落与她萧家圈在一个马棚内。 此次能带拓跋剑四人外出,她的师父耶莫瀚功不可没,若非耶莫瀚出面,这四大王族的族长必然不会放人。 然生在王族,巴图乌力四人又怎能不知萧瓶儿的用意。 他们四人并不讨厌这位西贞国的王后,但是这位王后是否真能让他们四人誓死追随,那便要看这位王后自己的本事了。 在巴尔那海四人灼灼的目光下,萧瓶儿转眸看向纪寒。 “刚才你都听到了,我西贞人头顶苍穹,脚踩沃土,做人做事但求一个磊落,本后现在只问你一句,在乘州城,死去的那些西贞人与你有无关系。” 萧瓶儿声如百灵,此话问的亦是如飞鸟激昂一般。 在萧瓶儿向纪寒问出此话时,巴尔那海四人亦是全然转眸看向纪寒。 而周人、田慈二人却向纪寒投去了紧张的目光。 树影婆娑,山风嗖嗖,一轮皓月当空,万千群星闪烁。 在这一双双彷如星辰般璀璨的目光下,纪寒开口了。 “有!” 纪寒此子一出,巴图乌力四人的目光立时由深沉转为锋芒。 在这四双锋芒如刀的目光下,纪寒继续说道:“那些在乘州城乔装为乞丐的西贞人便是我先发现的。” “这么说来,我西贞的那些子民是被纪教主您给害死的?”巴尔那海在问纪寒此话时,他的声音近乎空洞。 “是,若没有我纪寒,他们此刻还在过着他们该过的日子。” 听得纪寒所回,阿秋东陆亦是用一种讥笑的口吻向纪寒问道:“纪教主倒是回答的痛快,只是让我们与一名手上沾满我西贞人鲜血的人合作,纪教主不觉得讽刺吗?” “讽刺?阿秋兄弟若这么说,难道那些乘州城里的百姓就不讽刺了吗?他们可是与虎相邻了整整十多个年头,要说讽刺,他们才最该觉得讽刺,心中最尊敬的巡抚大人,到头来却是潜入我太武的西贞细作,平日里无论手头拮据或是宽松都要打赏的乞丐,到头来却发现他们竟然养的是一群喂不熟的异邦人。” “百姓是这世上最朴实的人,也是一个王朝最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我纪寒是没什么大的本事,但谁若是欺负百姓,我纪寒定不会叫他好过。” 周人听的热血澎湃,田慈一双妙目里亦是流转着溢彩。 萧瓶儿听得有些痴迷,看纪寒的眼神也闪烁着一种迷离。 此人放荡时,简直就是一市井泼皮,此人正经时,却又是如此让人痴迷。 这痴迷的不是他的正经,而是自他身上所自然流露出的一种品质。 此品质名为,正义! 眸中寒刀不负,取而代之的一种敬重。 “冤有头债有主,若十年前不曾有人违背先王,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陛下,我们应先揪出那名违背先王的我族之人才是。” “恩,拓跋剑说的没错。”向拓跋剑丢下此话,萧瓶儿亦是再次看向纪寒说道:“好,前事不提,你我精诚合作,尽快引出你说的这个人。” 听得萧瓶儿如此说,田慈心中亦是长舒一气。 山林内,一行众人再无隔阂,而嶒州城却是乱作一团。 当那些回城的百姓们将纪寒投靠异邦的消息带回嶒州城后,立时便在嶒州城内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而最令百姓们惊慌失措的还是纪寒与那些异邦人不日便会抵达嶒州城。 嶒州城的百姓们连夜请命,请嶒州巡抚速调大军。 听得这一城百姓的请命,这位嶒州巡抚嘴上答应,但人却是连夜逃出了城去。 当他第一次得知纪寒入城时,这位嶒州巡抚便已经坐立不安了。 这坐立不安的原因无它,只因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大贪官。 蒲州城、醉仙楼,纪寒一夜杀光了那些贪官污吏,当此事传入这位嶒州巡抚耳中时,这位巡抚大人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当他于家中躲在床榻下提心吊胆时,巡差却来相报那进竟被城中的百姓们给撵了出去。 听得此消息的李旺达噌的一下便从床底下给跳了出来。 纪寒被百姓们给撵走了,这于他而言简直比娶第六房婆姨还要开心。 只是这还没过上两天舒服的日子,这纪寒竟又卷土重来了。 而且这一次,人家竟还顶着投靠西贞萧王后的帽子来的嶒州。 这—— 他李旺达便是有九条命,都不够那纪寒杀的。 他不跑,难道在城里等死不成? 金刀门中,亦是吵成一片。 在剧烈的争执下,夕芸还是不相信纪寒会投靠西贞。 不说他是太武战神宁哲,宁将军府中的姑爷,便说,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便接过荒傲寒前辈的遗作,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他纪寒的人品。 坐在首位的程云刀,任凭下方争的头破血流,他却如老僧入定般不发一言。 而参与纪寒与南武林反目的霍晟,其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明明知道这是纪寒的计策,可是他心中却总感觉不踏实呢? 按照那些百姓所说,他们是在路上遇到萧后、纪寒一行人的,若按脚程来算,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早就到了嶒州城,可是他们人呢? 未至才最可怕,萧后一行人突然不见踪迹,令得这些江湖中人,人人心中惶恐不安。 “我早就知道那纪寒不是个什么好鸟,这次老侯爷恐怕是所托非人了,那纪寒能这么快的便与萧后走在了一起,说不定,人家就是拿着那张荒前辈的遗作敲开了萧后这扇大门。” “祁非长,你他娘的别总打马后炮,若你早知纪寒是什么人,当初你怎么不劝劝侯爷,你当初非但没劝,我可是看得清楚,当初向纪寒抱拳时,你可是比我们在座的都要积极。” 第六百七十四章 良辰、青寻 祁非长被这名门主说的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知道自己无法驳斥的祁非长亦是扭头看向坐在程云刀下首的洛鸣。 “洛老庄主,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话?你让老夫说什么?”向祁非长丢下此话,洛鸣亦是在众位门主的诧异下豁然起身。 在洛鸣起身的刹那,如老僧入定般的程云刀终于睁开了双眸。 一个台上、一个台下,在所有门主的屏息下,洛鸣向程云刀抱拳说道:“侯爷,洛某先告退了。” “好,洛庄主路上小心。” 在众门主一脸的诧异下,洛鸣大步离去。 而在洛鸣离去后,程云刀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台下的众位门主说道:“各位以其在老夫这里争吵不休,不如早些回去养足精神,来日等待你我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听得程云刀所说,祁非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许光明用眼神所拦。 今夜,皓月当空,群星闪烁,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夜景。 出了金刀门的洛鸣,亦是站定脚步,抬头望向这一片星罗夜空。 那夜交手,纪寒与他耳语仍历历在目。 对于那些怀疑纪寒投敌之人,洛鸣嗤之以鼻。 英雄的后人怎会做出这种投敌之事?虽然他一时之间还无法猜出纪寒接近萧后的目的,但是洛鸣坚信,纪寒如此做,必是与他在查的那桩案子有关。 既然无法在此事上帮助到纪寒,那至少也莫要为他添乱。 所以,方才在金刀门时,他洛鸣才选择缄口不言。 因为有时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而当他不发一言的起身向程云刀告辞时,亦是在用行动告诉那些争论不休的门主们,他要回去休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这场恶战。 自皓月收回目光,洛鸣抬步向着自己所居走去。 在一众门主中,唯有洛鸣一人未有在嶒州城置办宅院,本来程云刀是为他安排了居所,可是奈何洛鸣不喜居于城中,便婉拒了程云刀的好意。 “洛庄主请留步!” 身后忽有脚步声响起,洛鸣亦是于皱眉中转身看向身后。 但见来人是夕芸师太,洛鸣亦是向她淡声问道:“夕观主唤老夫何事?” 快步走至洛鸣身前,夕芸先是向洛鸣抱了一拳,而后才向他说道:“今夜已深,洛庄主还要出城去住?不如今夜就歇在城中吧,贫道正好想与洛庄主聊聊纪寒。” “纪寒?”听得纪寒二字,洛鸣不动声色的向她问道:“不知夕观主想与老夫聊此子点什么?” 但听所问,夕芸亦是向洛鸣回道;“我们路上说吧,方巧,贫道也想去城外走走。” “好!” 脚踏月色,二人于一阵闲聊中已是出得城去。 城外,官道幽寂、两侧树影婆娑。 方才二人一路相携出城,夕芸只字未提纪寒,如今出了城来,洛鸣亦是向夕芸问道:“夕观主不是要与老夫聊那个纪寒吗?” 但听所问,夕芸亦是在一番思付后才向洛鸣说道:“在贫道未见纪寒前,说心中话,贫道是及其讨厌此子与西外海的那些江湖中人的。” “可是如今……” “可是如今你夕观主却是最不愿意相信纪寒投靠萧后的那一位是也不是?” 听得洛鸣所说,夕芸亦是发出一声悠长的感慨。 “不瞒洛庄主,若非当日与那西外海的田掌门一战,贫道也不会知晓,纪寒与那些西外海江湖中人所做,若无他们,恐怕也没有我等在此的齐聚一堂,说来,如今我们所得,皆乃纪寒所赐。” “你究竟想说什么?”听到此处,洛鸣亦是向夕芸沉声问道。 未等夕芸回答,洛鸣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夕芸再次问道:“别告诉老夫,你与老夫一道出城是想说服老夫一同与你去寻那个纪寒吧。” 被洛鸣猜中了心思,夕芸亦是抬眸迎着洛鸣那一双深沉的眸子说道:“是,贫道不信纪寒会投靠西贞,所以,想要寻他当面问个清楚。” “荒唐!”听得夕芸所说,洛鸣亦是向她冷声说道:“先不论,你如何确定老夫会答应于你,便说,若那纪寒当真投效了萧后,你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夕观主,我南武林与萧后大战在即,老夫劝你还是收起你那慈悲心肠,专心应战吧。” “洛庄主真这么想?当日断剑之辱,洛庄主本欲引颈自尽,可是当纪寒在洛庄主耳边耳语几句后,洛庄主便收起了自尽的心思,贫道虽不知那日纪寒与洛庄主您究竟说了什么,但是贫道却坚信,若说纪寒投效萧后,您洛庄主第一个便不会信,还是说,洛庄主知道纪寒为何会假意投效萧后?” 山风梭梭,树影摇曳。 二人于月色笼罩下分庭而站,四眸相较。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二人衣阙,刮起二人手持佩剑的剑穗。 亦是在二人衣阙随风扬起的刹那,洛鸣、夕芸二人亦是豁然自彼此身上收回目光,转而抬眸看向同一个方向。 这同一个方向不是远方,而是上方。 上方皓月高悬,星光点点。 于这万丈夜空之下,树林摇曳之上,静立着两道人影。 在洛鸣、夕芸二人警惕的目光下,这两道静立于林海之上的人影忽而自林海一跳而下。 人如坠石,落地而下。 铺在地面的尘土却是未有荡起一粒灰尘。 高手! 在洛鸣看到此幕后,他心中第一个升起的词汇便是高手二字。 而当洛鸣看清这两位高手其中一位的面容时,心中已是暗松一气。 非但洛鸣心中暗松一气,本已拔剑的夕芸亦是停下了拔剑的动作。 “良辰侄儿,你何时回来的?” 洛鸣道出了这二人中其中一人的姓名。 听得这声询问,这名被认出身份的青年却是转眸看向身旁的同伴说道:“我就说嘛,那纪寒肯定没有投靠萧后,拿东西来,你又输了。” 听得所说,一身青衫的青年亦是不情不愿的自怀中掏出一块足有手掌般大的玉佩出来。 但见玉佩被掏出,身旁之人亦是毫不客气的伸手将这名青衫男子手中所捉的玉佩抢了过去。 “顾良辰,本小爷又没说不给你,你干嘛这么猴急的从本小爷手里抢?” 第六百七十五章 欺师 听得所说,顾良辰亦是向此名青年说道:“魏青寻,你当小爷我不知道你?本小爷若不从你手里抢,你会舍得将这稷王佩老实的交到小爷我的手上?” 魏青寻被顾良辰这一通回怼怼的哑口无言,于哑口无言中,魏青寻亦是涨红着脸庞向顾良辰说道:“我们再打赌,十招之内,你用那老头的瀑剑术,拿不下这老头。” “哦?这可是你说的?赌什么?” “赌西怜国千蛊老头的冢蛊剑。” “好!就赌他!” 一声豪迈,一声刀鸣,在顾良辰话落之时,其身后所背宝刀已是震鞘而出。 若说方才心中乃是喜悦,那么此刻洛鸣、夕芸二人心中只剩惊惧。 这二人的对话不过只是数句,但却听得洛鸣不寒而栗。 先是说纪寒投效为假,而后便是说打赌。 稷王佩、冢蛊剑,这二物若是他洛鸣没有记错的话,应是西怜国千蛊老人之物。 这千蛊老人相传死于一场大战之中,他的遗物如何会在这名青年手中? 一声刀鸣突而打断洛鸣心中所思,在洛鸣回神之际,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一道森寒刀影。 这道森寒刀影于洛鸣双眸中正在不断扩大,而映入其双眸中的刀势亦是如决堤之洪水一般凶猛剧烈。 他洛鸣认得这一招,这一招乃是他亲自传授于顾良辰。 双眸于瞬间冷冽而下,洛鸣虽心中有诸多疑惑,但是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质问顾良辰的机会。 刀从头顶而至,彷如飞瀑飞流直下。 洛鸣所握之剑鞘在如蜂翅般震荡。 当这如蜂翅般的震荡,震荡到一个极点之时,一声剑鸣亦是忽而灌入夕芸双耳。 断剑震鞘而出,在夕芸灼灼的目光之下,洛鸣手握断剑,一声大喝。 一道彷如白虹般的剑影自夕芸双眸中一闪而逝,一闪而逝的刹那,一道人影亦是自半空中飘落地上。 “没想到,洛师父你的瀑剑术又有所精进了。当初我离开时,洛师父的瀑剑术应该才练到了第八重,五年未见,没想到师父您的瀑剑术已经练到了第九重,只是可惜啊,奈何师父手上拿的却是一把残兵,不然,方才师父那一招遮瀑可是能要了我的性命的。” “不过,洛师父,你没有机会了。” 话落,双眸凝成一线。 在洛鸣的紧盯下,顾良辰将手中寒刀插入身后。 而后,伸手握住了挂在腰间的佩剑。 当洛鸣看到顾良辰握剑的那一刻,他亦是寒声向身后夕芸说道:“夕观主,老夫要清理门户,你且退下。” 夕芸只是见过顾良辰,知他天赋异禀,是个练武的奇才,但却不知这顾良辰的武功高到何种程度。 如今但听洛鸣所说,夕芸心中亦是一惊。 以其说洛鸣是要清理门户,不如说是洛鸣在暗中告诉于她,让她速逃。 不说她夕芸武功如何,只是让她在一个小辈面前落荒而逃,这种丢尽颜面的事情,她夕芸便做不出来,更何况,洛鸣在此,她岂能丢下洛鸣,独自逃亡。 若走,也是两人一起走。 而亦是在夕芸这般心思在心中作祟时,顾良辰已在拔剑。 而在顾良辰拔剑时,洛鸣已将断剑重新插入鞘中。 此刻,顾良辰、洛鸣二人在做着同一个动作,这同一个动作便是拔剑。 缓缓的拔剑! 当二人剑鞘中剑,出鞘三分时,其二人剑鞘内突然发出一声奔流之声! 当二人剑鞘中间,出鞘六分时,其二人剑鞘内又是发出一声啸浪之声! 然,剑出鞘六分,洛鸣断剑已是出鞘,出鞘之时,其断剑在洛鸣手中正如蜂翅般震。 然,顾良辰依在缓缓拔剑。 在顾良辰仍在拔剑时,洛鸣回身看向夕芸。 而在夕芸接触到洛鸣那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眸时,她心中亦是一痛。 “保重!”像洛鸣重重抱之一拳,夕芸决然转身。 而在她转身之际,一声洪雷忽而于她耳畔炸响开来。 “快走!” 耳畔响起洛鸣的声音,跟着这一道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大喝。 “一泻万里!” 夕芸想要回头,但是她却不能。 因为她知道,这是洛鸣用其性命在掩护其逃跑。 “想走?” 站在一旁看戏的魏青寻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在这抹不屑于嘴角上扬的刹那,魏青寻脚蹬地面,如一支拉满弯弓的羽箭般射向夕芸。 魏青寻对自己的轻功是自负的,自负到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地步。 然,他也有其自负的资本。 明明脚底悬空,但魏青寻却能在半空中做出奔跑的动作。 亦是因为这个动作,使得魏青寻轻而易举的便追上了正在飞身逃跑的夕芸。 夕芸但见被拦,亦是豁然抽出寒剑。 然而便在她举剑欲要攻向魏青寻时,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声坠地之声。 听得这一坠地声,夕芸亦是于惊惧中豁然转身看向地面。 在她看清地面的刹那,其面容亦是刹时煞白。 “洛庄主!” 目露睚眦,夕芸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向顾良辰喊道:“顾良辰,你敢!” “我敢?”抬眸迎向夕芸那一双彻怒的眸子,顾良辰缓缓抬起了手中寒剑。 皓月当空,万千月华倾洒于顾良辰的身上。 在夕芸那一双由彻怒转为惊恐的双眸下,顾良辰忽而向她冷声说道:“我怎不敢!” 夜风呼啸、山林呼啸。 顾良辰抬起手中寒剑插入倒地的洛鸣体内。 噗! 有血于月色下如花般盛开,洛鸣紧握着插入他体内的这把寒剑向顾良辰轻声问道:“为什么?” 垂眸看向奄奄一息的洛鸣,顾良辰亦是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向他问道:“为什么?你是要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哪样?洛鸣,虽然你教授过我剑术,可我顾良辰可从来没将你当过师父。你老,就一路走好吧。” 剑再入三分,这三分亦是令得这插入洛鸣体内的寒剑穿透了他的身体。 “洛庄主!” 第六百七十六章 惨死 一声悲鸣,夕芸忘记了洛鸣于她生前的嘱咐,于半空中提剑俯冲而下。 亦是在她向着下方顾良辰怒冲而去时,一道身影忽而自其头顶一跃而过。 跃其前方,而后起一倒挂金钩式,再而后,夕芸便看到一条黑影忽而自这倒挂金钩之人的衣袖中一冲而出。 眼见有暗器向她飞来,夕芸亦是挥剑斩向这向她飞来之物。 然而,便在其手中寒剑将要斩中这枚暗器的刹那,这枚暗器竟是在夕芸的眸中爆炸开来。 寒剑置身于爆炸之中,一道道白烟亦是在夕芸惊恐的目光下接连升起。 白烟袅袅,月色淡薄。 一股刺鼻的酸腐味亦是随着今夜的夜风向着夕芸扑鼻而来。 在这白烟升起时,在这刺鼻之味扑鼻时,夕芸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她收剑、她飞退。 然而,她收回的寒剑只剩剑柄,然而她飞退之时撞在一物之上。 “道姑,再见!” 一道声音忽而于夕芸耳畔响起。 一柄利器忽而自其身后刺入。 在这柄利器自其身后刺入的刹那,夕芸亦是扬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喊。 痛! 一种难以形容的痛忽而蔓延至她全身,而后,她的身体便开始飘出屡屡白烟。 白烟不止,肉身融化。 一滴滴混着白色粘物的血水自半空落下,落入地面,地面亦是忽而升起白烟。 皓月可见、群星可见,但人却不见。 当这自夕芸身体飘出的白烟随夜风消散时,月色之下,已再无夕芸踪影。 唯有那地上的一片黑焦,记录着夕芸在这世上留下过踪迹。 魏青寻飘然落下,顾良辰亦是自洛鸣体内抽出寒剑。 提剑走至这地上一片焦黑处,顾良辰看着这一地黑土,皱眉向魏青寻说道:“下次你别出手了,让你杀个人,你连骨头都不给人家剩上一根。” “呵,我这叫眼不见心为净,杀人命不留痕,倒是你,你也忒不厚道了吧,人家老头怎么说也教过你一场,可你呢,没看见人家老头拿着一把断剑,你也不说让让人家。” “让?我若让了,还怎么赢你的那些宝贝?” 自地上焦土收回目光,顾良辰亦是抬眸看向魏青寻继续说道:“好了,那纪寒果然是假意投靠萧后,你快快回去将此事禀报尊主,我也要带着他的尸体去金刀门给我的那位外公看了。” “好,你自个儿留点心,你那外公可不是好糊弄的。” “这个我知道,你再来时,记得将冢蛊剑带来。” 魏青寻本已纵身,但是当他听得顾良辰此话时,脚下亦是突然闪了一个踉跄。 好在他轻功了得,稍微调整了一下步点,人已是没入树林。 月明且幽! 顾良辰一步步走至洛鸣尸体前,垂眸看着这位老人的尸体,顾良辰亦是忽而用剑再次刺入洛鸣体内。 手腕抖动,寒剑在洛鸣尸体上游走。 待得洛鸣尸体千疮百孔时,顾良辰才收剑入鞘。 弯身将洛鸣尸体背起,顾良辰脚踏月色一步步向着城门走去。 金刀门。 众位门主皆已离去,大厅中,唯有程云刀一人独坐,程风、程云二人不敢打扰家父,只得守在厅外。 院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当程风二人皱眉时,一名门徒亦是忽而闯入庭院。 还没等程风开口询问,这名门徒便向两位家主急声说道:“大家、二家,顾少爷回来了。” 听得这名门徒所说,程风二人眸中的不悦亦是立时消散。 于消散中,程风亦是转头向着厅内说道:“爹,是良辰,良辰回来了。” 听得所说,程云刀本是紧绷的眉宇亦是忽而舒展。 “是辰儿回来了?他人在哪?” 一边说着,程云刀亦是匆匆忙的行出厅堂。 站在厅外眉角挂笑,举目远瞻,足见程云刀是有多喜欢他的这个外孙。 不仅程云刀欢喜,程风二人亦是一阵欣喜。 萧后一行人不日便会寻上金刀门,在金刀门危难之际,他们的好外甥顾良辰竟然归来。 有顾良辰这个天纵奇才在,定能一挫她萧后的锐气。 然而当他们满怀欣喜的等到他们的这位好外甥进门时,程风二人眸中的欣喜不负了。 欣喜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惶恐。 “晨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浑身是血,还有,你身后背的是何人?” 程风倾着身子用一种惊骇的语气看着这位站在院门前,一身是血的青年问道。 非但程风、程云如此,程云刀那本是扬起的眉角亦是忽而落下。 在三人的紧盯下,站在院门的顾良辰蹲下身子,轻轻的将身后所背之人放在地上。 而后,在程云刀的一脸惊容下,顾良辰忽而双膝跪地。 “外公,良辰无用,没能救下洛师父,还请外公责罚。” “洛师父?”听得顾良辰所说,程云刀亦是用一种近乎失神的语调向顾良辰问道:“辰儿,你说这地上的人是谁?” 在问话时,程云刀亦是快步走下台阶,向着顾良辰身旁的尸体走去。 程风二人一脸惊容紧跟程云刀身后。 其实在顾良辰说出洛师父三字时,他程云刀便已经猜到了顾良辰所背回的尸体是谁的遗体。 但是,他却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他不愿相信。 而当这幅他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映入他双眸时,程云刀亦是踉跄着向后退了数步。 程云二人但见家父脚底踉跄,亦是连忙伸手掺扶。 只是二人方一掺住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这位老人却是忽而用内力震开了程云二人的双手。 双眸冲红,衣袍鼓动。 地上卵石亦在程云刀外放的内力下于地面跳动。 一双冲红的眸子紧盯着洛鸣的尸体,跪在洛鸣尸体旁的顾良辰亦是在轻声抽泣。 许久,这种近乎凝固的气氛维持了许久许久, 许久过后,程云刀才从洛鸣的尸体上收回目光。 将一双近乎空洞的眸子落在正在轻声抽泣的顾良辰身上,而后程云刀用一种空洞、冷漠的声音向顾良辰问道:“辰儿,告诉外公,你可见到了杀害洛鸣的凶手。” 第六百七十七章 嫁祸 听得所问,跪在地上的顾良辰亦是抬起双眸向程云刀掷声说道:“孙儿非但见到,还识得杀害洛师父的凶手。” “你说什么?”双眸凝成一线,程云刀向顾良辰寒声问道:“你说你认得杀害洛鸣的凶手?他是谁?” 迎着程云刀那一双凌厉的眸子,顾良辰一字一句的向他回道:“暮云观,夕芸师太!” “什么?”听得夕芸二字,程云刀亦是豁然睁大双眸。 站在程云刀身后的程风二人亦是满脸惊骇。 “辰儿,你再说一遍!是谁杀了洛鸣?” “回外公,是暮云观夕芸师太,是她杀了洛师父,孙儿亲眼所见。” 言语铿锵有力,眸中如清水般清澈。 程云虽不曾怀疑顾良辰,但是他却对夕芸杀洛鸣一事深感不解。 不仅是他程云不解,便连程风、程云刀亦无法相信。 程云刀是知道洛鸣于最近在瀑剑术上又有所精进的,而夕芸,便是洛鸣未有精进,夕芸也绝非洛鸣敌手。 既非他敌手,她又如何能杀得了洛鸣? 便在程云刀父子三人满心疑惑时,顾良辰接着向三人说道:“孙儿赶到时,师父已惨遭夕芸道姑毒手,但见师父惨死,孙儿自是要为师父报仇,只是,当孙儿便要擒下夕芸道姑时,却有一人自林中杀出将夕芸道姑自孙儿手中救去。” 顾良辰在说此话时,他满面羞愧,满目自责。 令得程云刀父子三人亦被他的真情流露所触动。 “你先起来!”伸手将顾良辰自地上参起,程云刀亦是豁然转身向着厅堂走去。 “风儿,去唤许门主,祁非长等各位门主过来。” 在程风领命离去时,跟在程云刀身后的顾良辰亦是在暗中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按照他的设想去走,这会程云刀应该是要问他那救走夕芸的人是谁,或者他的体貌特征,所使武功是何路数才对,可是程云刀却是什么也不问的将他自地上扶了起来。 魏青寻离去时曾言他顾良辰的这个外公可不好糊弄,在他看来魏青寻此话简直可笑,若论对程云刀的了解,难道魏青寻他一个外人还要比他这个外孙要了解程云刀吗? 洛鸣的尸体已经被两名门徒暂时抬出庭院,程云刀自进入厅堂后便再未说一句话。 看着坐在主位仿似闭目养神的程云刀,顾良辰亦是在心中猜测着他的这位外公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段等待众位门主前来的时间虽不漫长,但是这个等待的过程却极为难熬。 厅外终于传来阵阵驳杂的脚步声,许光明、祁非长、霍晟等众位门主亦是在程风的带领下快步走入厅堂。 未来及入座,许光明便当先打破厅堂内的沉静向坐在首位紧闭双眸的程云刀问道:“侯爷这么着急将我等唤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得许光明所问,程云刀这才缓缓睁开双眸。 而在他睁开双眸的刹那,祁非长亦是忽而用一种惊喜的声音向顾良辰说道:“良辰侄儿何时回来的?” 只是当他看到顾良辰满身的血渍时,他脸上的惊喜亦是瞬间凝固。 此刻厅堂内的所有门主皆看到了浑身占满血渍的顾良辰,而顾良辰却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各位请坐。” 虚手一抬,许光明等众位门主们亦是怀着忐忑的心情一一坐下。 “深夜叨扰各位将各位唤来,实则是有一要事要告诉各位。” 但听程云刀说的如此严肃,许光明等各位门主们亦是临危正坐,竖耳聆听。 用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位门主,程云刀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们说道:“洛鸣,洛庄主遇刺了。” “遇刺?”听得程云刀所说,这些还没将凳子给焐热的门主们亦是立时自椅上跳了起来。 “恩,遇刺!”迎着众位门主们那一双双或震惊、或惊慌的眸子,程云刀再次向他们确定道。 向众位门主确定后,程云刀也不管这些门主作何思想,他已是将那一双浑浊的眸子落在了堂下顾良辰的身上。 用这种近乎浑浊的目光,程云刀看着顾良辰向众位门主说道:“辰儿说,杀害洛鸣的乃是夕芸,老夫记得,夕芸师太是与诸位一同离去的。” 说到此处,程云刀亦是自顾良辰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下方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妪。 看着这位老妪,程云刀亦是向她问道:“老夫记得,夕芸师太的住处与莫妹妹你的住处相邻,不知莫妹妹当时可是与夕芸师太同行?” 莫妹妹不是这位老妪的名讳,而是程云刀对她的称呼。 但见程云刀问这位老妪,坐在这位老妪身旁的霍晟心中亦是一凛。 若无记错的话,程云刀、洛鸣、莫婉秋三人于二十四年前反靖时便结义为异性兄弟。 那时程云刀三十岁,洛鸣二十有五,莫婉秋,年芳二十。 三人意气相投,说服整个南武林投效于陈匡。 只是后来,却不知为何,自太武立国后,这三人便很少有过来往了。 江湖曾传言,三人是为情而困,所以彼此疏远,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难辨真假。 在程云刀问莫婉秋时,堂内所有门主亦是看向了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妪。 此老妪虽年过六旬,但姿态挺拔,未显一丝一毫老态龙钟样。 犹是其一身墨色长衣,更是将这位老妪衬托的彷如一朵永不凋谢的郁金香般高雅。 但听所问,莫婉秋亦是用一种淡漠的声音向程云刀回道:“未有结伴同行,但老身有看到夕芸离开金刀门后去追洛鸣,二人于门街相谈了一会后,便一同离去。” “没错,这个我也有看到,当时洛老庄主与夕观主好像走的是出城的路。” “不是好像,当时我也看到了,你忘了,洛老庄主并未在城内置办宅院,自来嶒州城,洛老庄主都是住在城外的。” 莫婉秋话语方一落下,便有两位门主再次加以确认。 “原来如此!”听得三人所说,程云刀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众位门主说道:“看来,是夕芸借故与洛鸣一道,于城外趁洛鸣不备时偷袭洛鸣,不然凭她夕芸的武功,如何能是洛鸣的敌手。” 第六百七十八章 莫婉秋 听到此处,顾良辰心中却是极为恼火。 他的这位外公将这一众门主唤来原来便是为了询问他们这个?看来,这程云刀当时并未完全相信他顾良辰所说啊。 便在顾良辰心中恼火时,莫婉秋亦是突然看向顾良辰问道:“方才听武侯说,是你说洛鸣是被夕芸所杀?” “是!”听得所问,顾良辰亦是收回心思看向莫婉秋回道。 他回的坚定,但莫婉秋好像并不相信于他。 于是顾良辰又将方才在院外对程云刀所说向莫婉秋重复了一遍。 当众位门主听到有人中途杀出救走夕芸后,在听门主皆将这位中途杀出之人当做重点,而唯独莫婉秋除外,非但除外,莫婉秋还紧皱起了一双眉宇。 只是她眉宇皱的迅速,松弛的也迅速。 顾良辰述完,许光明正欲相问他那人体貌特征时,却被莫婉秋忽然出言打断。 “程武侯,老身想去看看洛鸣。” “好!”回身看了身旁所立程云一眼,程云亦是急忙走下台阶与莫婉秋一同走出厅堂。 顾良辰并不知道程云刀、洛鸣、莫婉秋三人之前的过往,他不知,便代表着他的尊主也不知。 目送莫婉秋随程云离去,程云刀才看向顾良辰说道:“辰儿,将你遇那中途之人救走夕芸之事细细说来。” “外公,不等那位莫前辈吗?” “不等,她不喜听这些。” 不喜?听得程云刀这二字,顾良辰亦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也是因为他这一瞬间的迟疑,亦是让他突然想到之前程云刀对这位莫前辈的称呼。 方才若无听错的话,他的外公是叫这位莫前辈妹妹? 这个称谓好生的亲密! 暗暗将这一称谓记于心中,顾良辰这才开口沉声说道:“那人,身着夜行衣,在孙儿即将擒住夕芸师太时,突然从侧旁树林杀出,此人武功绝不在孙儿之下,但却未曾与孙儿真正交手,在此人拖住孙儿之际,夕芸师太也是趁此机会逃入密林。” 顾良辰将一段惊心动魄之事,用寥寥几语一概而括。让众位门主听得好生不畅。 在不畅之下,祁非长亦是向顾良辰追问道:“良辰侄儿后来呢?” “后来?”听得所问,顾良辰亦是用一种悲痛的语气向祁非长说道:“夕芸杀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就此放那夕芸离去,在那黑衣人缠住我时,我亦豁出性命挡开此人去追夕芸,可谁知这黑衣人为了拖住于我,竟然……” “竟然怎样?”听得顾良辰忽而不再言语,许光明等众位门主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我……”眸中有泪,情绪激动。 在许光明等众位门主焦急的神色下,顾良辰忽而于厅堂大身咆哮道:“都怪我,我不该去追夕芸,洛师父他老人家当时还有一口气在的,若我当时不追夕芸,洛师父他老人家或许就不会死,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师父。” 说到动情处,顾良辰亦是噗通一声面向程云刀跪了下去。 “外公,都是良辰的错,都是良辰的错……” 于万般愧疚、自责中,顾良辰用他那一双滴着泪珠的眼睛看着坐于正首的程云刀痛苦说道:“洛师父一息尚在,可孙儿却为了追夕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用剑,一剑剑的刺在师父的身体上,孙儿看到,师父紧紧抓住那柄剑,向那人不停的追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师父他……他再也……。” 再也什么?顾良辰并未说出,但在听之人都知道洛鸣再也不能什么? 他是再也不能向那行凶之人问出“为什么”。 顾良辰所述令得在场所有门主们皆低下了头去,虽然震惊于洛鸣的死状,但顾良辰所述中也无不在向他们诉说着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便是洛鸣认得那名凶手,不,不是认得,而是熟识,若不熟识,他不会在濒死之时,仍执着问他。 厅堂内如死寂一般,坐于首位的程云刀,其目光亦是如乌云密布一般,阴晴不定。 洛鸣熟识之人?其武功与他的这位孙儿不相伯仲? 程云刀将南武林中人一一翻过,并未在南武林中寻到一位这样的人物。 在场门主中,知道他与洛鸣关系的唯有霍晟,霍晟也是因为其家父才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过往。 此刻,不仅程云刀在思付着这名黑衣人的身份,堂内所有门主们亦在脑海中搜索着这样的一位人物。 只是,无论他们如何在脑海中搜索,其结果与程云刀皆是一样。 坐于首位的程云刀不发一言,站在厅堂内的所有门主们也皆在沉默。 萧后不日便会驾临金刀门, 在这南武林生死存亡之际,洛鸣却又突然惨遭杀害。 若杀洛鸣者真是夕芸,那么夕芸为何在众位门主中独独选了洛鸣? 难道是因为他不居住于城内,好方便下手吗? 若是如此,那夕芸又为何要这么做?她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顾良辰虽将洛鸣死因说的清清楚楚,但是洛鸣之死,其本身就透着诸多疑问。 若想拨开这层层迷云,便唯有寻到夕芸。 “会不会是纪寒?”一道声音突然打破这片死海。 听得这声所说,霍晟亦是忽而向说此话之人说道:“邱门主,这个时候,邱门主可莫要乱讲话。” “我乱讲话?”被霍晟当众斥责,这位邱门主亦是挺起胸膛向霍晟说道:“霍堡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霍堡主你忘了,纪寒前几日于你的羞辱吗?怎么这时候却替那纪寒说起话来了?” “我替纪寒说话?邱敛机,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为纪寒说话了?我方才只是提醒你要慎言罢了。” 霍晟二人于厅堂内的争吵引得更多门主加入。 而这些加入争吵的门主中,竟是有大部分赞成邱敛机方才所说。 因为他们实在将南武林中人与顾良辰所说的那名黑衣人对号入座,所以,才会觉得救走夕芸,杀害洛鸣的黑衣刺客便是纪寒无疑。 他们之所以会认为是纪寒所为,也并非是全然污蔑,而是因为当时在上华街,纪寒便差些逼得洛鸣当场引剑自刭。 第六百七十九章 思路清奇 这厅堂内的争吵不休,被站在堂外的莫婉秋尽收眼底。 犹是当那邱敛机说出是纪寒所为时,莫婉秋那一双本是平静的眸子里忽而射出两道锋寒。 有一事她未告诉程云刀,这一事便是她之前已从洛鸣口中得知了纪寒的身份。 上华街一战,洛鸣被纪寒断了兵器而欲要引颈自尽。 当时,她也在场,自然也看到了纪寒于洛鸣耳边的耳语。 她看到,夕芸也看到。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洛鸣之人,她莫婉秋当算上一个。 洛鸣此人,自负甚高、说一不二,他若心中决定之事,必是不可挽回。 然而,纪寒只是在他耳边耳语了数句,便让他改变了自刭的决定,于是她便在事后询问了洛鸣。 而洛鸣也与当初一样,什么事都不会瞒她。 他告诉莫婉秋,纪寒是荒傲寒前辈的后人,并郑重嘱托于她,此事不能再落入第三人耳,便是程云刀亦不可告诉。 方才离开金刀门时,她确实看到夕芸去追洛鸣,而夕芸因着和她住宅相邻的关系也多次向她提起上乘街,她看到纪寒与洛鸣耳语之事。 莫婉秋知道夕芸为何去追洛鸣,她定然是想要询问纪寒于洛鸣当时说了什么。 再被程云刀唤来金刀门时,却突然听到了洛鸣身死的噩耗。 而程云刀竟然还说,是夕芸杀了洛鸣。 夕芸怎么可能会杀洛鸣? 知道这所有事端始末的莫婉秋当然不信。 站在门外,用一种平静且深邃的目光看向那正跪于地上满面含泪的顾良辰,莫婉秋的目光正在渐渐的转为凌厉。 他在撒谎!他撒谎的目的是在掩盖真相,混肴视听。 杀死洛鸣之人,便是他所为。 若是他所以,夕芸恐怕也已遭遇不测,而他却独独带回了洛鸣的尸首。 洛鸣身上的剑伤她方才已经瞧了,却如顾良辰所说,洛鸣身上的剑伤不是一处,而是多处。 其每一处都覆盖当前一处,或是破坏当前一处,其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便是在欲盖弥彰,掩盖洛鸣身上的的那致命一剑。 强压下心中的怒意,莫婉秋抬步步入厅堂。 在一众门主的争吵不休下,莫婉秋径直向着坐于首位的程云刀走来。 走至程云刀近前,莫婉秋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向他说道:“老身身子有些乏累,便先且告退了。” 忽而听得莫婉秋所说,程云刀亦是微微皱眉。 直觉告诉于他,莫婉秋心中有事,但是他却也不能婉言相留。 与洛鸣一样,这莫婉秋又何尝不是一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好!老夫让风儿送你。” “不用了,洛庄主遭遇不幸,侯爷可要细心询问良辰公子,若有眉目,可遣人来告知老身。” 向程云刀丢下此话,莫婉秋已是转身离去。 在程云刀等众位门主的目送下,莫婉秋方一出得金刀门,便直奔城外而去。 此夜漫长,此月遥遥。 出得城去的莫婉秋延官道径直向着洛鸣的住处快步行去。 纪寒一众人当真是好运气,本以为今夜要露宿山林,却没成想,在这山林里竟然还藏着一处宅院。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间藏于山林的宅子并不大,只有一间卧房。 而这唯一的一间卧房自然是要让给万金之躯的萧瓶儿的。 而萧瓶儿也是当仁不让的将这唯一的一间卧房给霸占了去。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间不大的宅子里可谓是应有尽有。 黄狗趴在篱笆门外看家护院,纪寒、周人、田慈三人正在恣意的品着飘香四溢的茗茶。 巴图乌力四人在院里席地而坐,一边喝着这间宅院主人所私藏的美酒,一边抱怨着这酒淡的跟个鸟似的,根本和他西贞的撂刀子酒没法比较。 沐浴一番的萧瓶儿终于舍得从卧房里走出来了,她依然一身碧衣,头发如瀑布般披在身后。 今夜月色明媚,繁星数不胜数,当纪寒仰头望着这一片灿烂星空时,一阵香风亦是忽而遮住了他的视线。 “在看什么?”站在纪寒面前,萧瓶儿先是瞧了一眼星空,而后才向纪寒问道。 “看星星!”挪了挪脖颈,目光绕过身前倩影,纪寒向萧瓶儿认真回道。 “看星星?星星有什么可看的?难不成在你眼中,这星星要比本后好看?”向纪寒一边说着,萧瓶儿亦是移动莲步,再次挡住了纪寒的视线。 但见视线又被遮住,纪寒亦是没好气的抬眸看向萧瓶儿说道:“我说萧后殿下,咱两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你这样可不好。” “哦?敢问纪教主,本后怎样了?”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坐地仰望,这幅画卷令得周人、田慈二人亦是连忙起身离去。 在田慈二人离去后,萧瓶儿亦是忽而收起了她的风情万种。 眸子里的风情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 用这种严肃的目光紧盯纪寒,萧瓶儿亦是忽而向纪寒说道:“我若说我西贞愿意止戈,你信不信。” “我信!”迎着萧瓶儿那一双明亮的眸子,纪寒亦是不假思索的向她点头说道。 “你信?”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在他身前款款坐下。 目光不离纪寒双眸,萧瓶儿接着说道:“知道本后为什么要突然跟你说这个吗?” 不等纪寒回答,萧瓶儿继续说道:“本后打算等结束南行,带你去你们的皇都。” “带我去皇都?” “恩,带你去你们的皇都。”听得纪寒重复,萧瓶儿亦是再次肯定道。 纪寒感觉此刻有些凌乱,凌乱到脑子都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待得脑子再次运转时,纪寒亦是带着不解的向萧瓶儿问道“不是,你带我去皇都干什么?还有,你有问过我吗?我又不是你的臣子,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带你去与你们的圣上谈判,谈止戈,你这么爱护你们太武的子民,你会不去?” “谈止戈?原来萧后殿下来太武,是为义和而来?”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瞪大双眸向她问道。 “不是,寻你们的太武帝谈止戈一事,是我方才在沐浴时临时加上的。” 第六百八十章 断剑诉平生 面前之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再加之她那一头湿发以及自其身上所散发而出的那一种独特的香气。 这种种秀色可餐的诱景一相叠加,令得纪寒亦是不由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星子。 将这口唾沫星子艰难的吞咽下去,纪寒亦是用一种凌乱的语气向萧瓶儿艰难说道:“你就洗个澡的功夫,便决定要与我太武义和?若是你再洗个澡,是不是又要与我太武开战?” 瞧着纪寒那一副囧中带色的样子,萧瓶儿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放心,本后便是再去沐浴十次也不会改变想法,你便说你答不答应吧,你若是不应,兴许本后可就要改变义和的想法了。” “你在威胁我?” 伸出纤纤玉手,而后在纪寒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做完这个轻佻的动作,萧瓶儿亦是在纪寒凌乱的目光下忽而起身。 “纪教主,您好好考虑考虑本后的提议吧,毕竟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便不会再来。” 向纪寒丢下此话,萧瓶儿亦是摇动着腰肢向着卧房走去。 这女人若不是一时兴起,那她方才所说之事可真当是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如今太武可谓是四面受敌,若是西贞能在这时与太武讲和,那对太武来说,当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幸事。 只是这义和一事当真会轻巧吗? 便在纪寒沉思之时,趴在篱笆门下的黄狗突然自地上跳了起来。 自地上跳起,而后朝着前方的山路一阵乱吠。 听得狗吠,巴尔那海四人亦是忽而自地上起身。 方进卧房的萧瓶儿自房中走出,周人、田慈二人亦是迅速来到纪寒身旁。 而那些跟随萧瓶儿的侍从们亦是纷纷握住了刀柄。 月色明媚、狗在吠叫。 于吠叫中,一道人影正自山路缓缓走来。 此道身影一身墨衣,灰发高盘、步履稳健,便是见得那篱笆内的纪寒众人,其脚步亦是未有出现任何凌乱。 来人正是莫婉秋,她的脚步之所以未有出现丝毫凌乱乃是因为这犬吠之声。 纪寒身边有一随从,此随从身旁便跟有一犬,当她听得这犬吠时,便已经知道占据洛鸣故宅的乃是何人。 虽然心中诧异于能在洛鸣故居遇到荒傲寒前辈的后人,但在此时能遇到纪寒,当是洛鸣冥冥之中的保佑。 在纪寒一行众人的提防下,莫婉秋走至篱笆门下定住脚步,而后朝前方说道:“纪教主,老身有事找你。” 但听来人所说,萧瓶儿等人亦是齐齐朝纪寒看来。 看着纪寒,萧瓶儿用一种清冷的声音向他问道:“纪教主,你一天都未曾离开过本后的视线,告诉本后,你是怎么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她的?” 听着萧瓶儿的质问,看着眼前这位老妪,纪寒心中也实属纳闷。 按说,他们自官道进入这山林时,路上是没有路人的,既无路人,他们的行踪也必然不可能暴露。 既然并无暴露,那么这位老妪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除非…… 便在纪寒心中已经想到答案时,莫婉秋已是自纪寒身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一身青裙的萧后。 “想必这位便是西贞国的萧王后吧,萧王后不必质问纪教主,老身来此,本也不是来找纪教主,只是恰巧你们今夜占了这里而已。” 听得所说,萧瓶儿亦是向莫婉秋问道:“这么说来,这间屋子是你的?是我们霸占了你的住处?” “不是,这间屋子是老身一位好友的居处。” “哦?那你是来找你的这位好友的?” “也不是!”自萧瓶儿身上收回目光,莫婉秋看向纪寒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不赴黄泉,老身在这阳世再见不到这位好友。说起来,老身故去的这位好友,纪教主也认识。” “我也认识?敢问前辈的这位好友是?”听得莫婉秋所说,纪寒心中亦是突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洛鸣!” 莫婉秋话落,纪寒徒然睁大双眸。 上华街一战,洛鸣断剑述平生,亦是因为他所述的平生,令纪寒对他肃然起敬。 英雄理当敬重,更何况是这样一位肱骨之士? 眼见洛鸣因剑断而自刭,纪寒只能向他展露身份。 那时,在他向洛鸣展露身份时,他清楚的看到,洛鸣看他的眼神里充斥的全是激动。 自上华街一别,他还未向这位老英雄当面赔罪,这位老英雄竟然…… 在向纪寒说出洛鸣二字时,莫婉秋便在紧紧的盯着纪寒的双眸。 在纪寒听得洛鸣二字后,莫婉秋亦是清楚的自纪寒双眸中看到了诸多情绪。 这诸多情绪中唯有两种情绪最为凝实。 其一凝实的是追忆,其二凝实的为愧疚。 待得这诸多情绪自纪寒双眸中消散时,纪寒亦是豁然开口向莫婉秋问道:“前辈,莫老英雄他……” “他被人所杀!”抢过纪寒所问,莫婉秋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现在所占之所便是洛鸣故居,今夜戌时,我等自金刀门离去,因为夕芸师太也曾在上华街见到纪教主于洛鸣耳语,所以,夕芸为解心中好奇,陪同洛鸣出城,待子时,程云刀的外孙顾良辰背回洛鸣尸首,并言洛鸣乃夕芸师太所杀。”说到此处,莫婉秋忽而不再言语。 于她不语中,田慈亦是皱眉问道:“前辈可说的是那个在嶒州城内与我交手的道姑?” “恩,便是她了!” “那不可能!”听得确认,田慈亦是断言说道:“不说那道姑性格执拗,孤傲,只说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便绝非洛老英雄的对手,既非对手,她如何能杀得了洛老英雄?” 田慈所说,合情合理,周人听的亦是一阵点头。 自纪寒身上别开目光,莫婉秋看向田慈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连你一个外人都能看出蹊跷,可笑那些我们南武林中人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信了那竖子的鬼话,老身却不信,因为老身知道夕芸随洛鸣出城是为了什么。程云刀的外孙将洛鸣的尸体背回金刀门,而后惺惺作态的在程云刀与那些门主面前痛哭流涕,满口胡言。当真可笑至极!” 第六百八十一章 沿途 纪寒已经走至篱笆门前,黄狗亦是识趣的重新趴在地上。 门已拉开,莫婉秋却是不迈此门。 在纪寒的疑惑下,莫婉秋亦是向他说道:“不必了!老身还要去寻夕芸师太的尸首,若是能找到,那逆子的满口胡言,必当不攻自破。” 听得莫婉秋所说,纪寒亦是向她沉声问道:“前辈是说,是程武侯的外孙杀了洛老英雄与夕芸师太。” “不是这个逆子还能是谁?老身既知道夕芸随洛鸣出城的原因,当然便能断定是顾良辰这个逆子杀了他们二人,他若未做,何必撒谎!” 顾良辰这个名字纪寒听过,在车阳郡时,纪寒便曾拿出那张画像让程军与王夫人认过。 只是,可惜这画像中人并非是顾良辰。 而今再一次听得此名,纪寒心中已经可以断定,这顾良辰必与这画中之人有关。 即是与画中之人有关,那么此人让顾良辰杀洛老英雄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此处,纪寒亦向莫婉秋问道:“老前辈,那顾良辰只说是夕芸师太杀了洛老英雄吗?” “哼!”听得此问,莫婉秋亦是冷声回道:“若是如此简单,那些蠢人自当不会被这逆子轻易骗过。” 在纪寒询问的眼神下,莫婉秋当下便将顾良辰于金刀门中的表演向纪寒叙述了一遍。 待得莫婉秋讲完,萧瓶儿亦是忽而鼓起掌来。 “精彩、精彩,若你这老妪事先不说,连本后都要被他的表演给骗了去。” 萧瓶儿此话虽有打趣的意味在,但纪寒并未生气,因为诚如她说,这顾良辰确实在他外公与南武林众位门主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一番打趣后,萧瓶儿亦是走至纪寒身旁再次说道:“纪教主啊纪教主,你说这算是哪门子事?那杀人之人还没将这黑锅套到你的头上,那些门主们却是各个巴不得的往你身上栽赃。你说你,得在他们心里有多可憎,人家才会这么不溃余力的往你身上泼脏水。” 萧瓶儿此话有些好笑,但纪寒却笑不出来。 他笑不出来不是因为那些往他身上栽赃的一位位门主,而是洛鸣的身亡。 一生磊落、功勋卓著,到头来却惨遭杀害! 这画中之人已经触碰到了纪寒的逆鳞。 抬眸看向莫婉秋,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她说道:“前辈,晚辈与您一同去找夕芸师太的尸首。” 向莫婉秋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忽而夺门而出。 但见自家教主要去,周人、田慈亦是紧忙跟上纪寒,当然还有那只趴在地上的黄狗。 “你们在这等着,本后也去看看。” 虽然还沉浸于洛鸣惨死的悲痛中,但是萧后的随行却是令得莫婉秋大感意外。 原因无他,纪寒既为荒傲寒的后人,当然不会投靠西贞,既非真心,那么定是假意接近于这位萧后,可是,她所看到的好像并非如此。 这二人,一个乃是高高在上的西贞国王后,一个乃江湖绿林。 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可相处的却是极为融洽,仿似老友一般。 待得萧瓶儿追上纪寒,莫婉秋亦是紧忙收起心思,快步跟去。 一行人出了山林,便开始延官道两旁一路搜寻痕迹。 只是,这一番搜寻终究是无果的,待得众人回到原地,纪寒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于皱眉中,开始举目远眺。 远眺的是这条官道,举目的是这漫天星辰。 但见纪寒如此,田慈亦是用目光告诉萧瓶儿、莫婉秋二人,让二人莫要出言打扰纪寒。 在一番长久的举目远眺后,纪寒亦是自这一片幽静的夜色下收回目光。 垂眸看向脚下,于相看中,纪寒亦是开始迈动脚步。 这一次,纪寒走的是正路而非官道两旁。 夕芸随洛鸣出城只是想要一解心中疑惑,所以二人当不会走远,也更不会钻入两旁树林之内。 一个是想要迫切知晓答案,一个却是无奈被纠缠。 按着夕芸的性子,她定会一出城便询问洛鸣。 也就是说,二人遇害之地便是在嶒州城下。 当纪寒选对了道路,那么黄狗的作用也是自然而然的显现了出来。 临近城下时,黄狗突然自纪寒脚下向着一个位置飞奔而去。 待得飞奔到它所要去的位置,黄狗亦是开始在这个位置不断的用爪子刨地。 一番刨地后,混着血迹的尘土便被黄狗给刨了出来。 顾良辰在回金刀门时,是有处理过现场的,他处理现场不为其他,只是按着尊主的吩咐行事。 在黄狗刨土时,纪寒众人便已经向着黄狗跑去,当纪寒五人看到这被刨出的混有血迹的尘土时,黄狗亦是快速的向着另一个地方跑去。 月光皎洁、月色清澈。 黄狗跑到它要到达的目的地后,便开始围着脚下的一个地方打转,一边打转一边吠叫,一边吠叫一边后退。 这般姿态便仿佛它在惧怕着什么一般。 见得黄狗如此反应,纪寒五人亦是快步的朝着黄狗走来。 走至黄狗近前,而后五人将目光皆落在了地面上的一个地方。 此地有无数小洞,彷如水滴石穿般的小洞。 此地方圆寸土漆黑,于漆黑中夹杂白色微尘。 在众人的紧盯下,周人亦是快步走至这无数小洞的近前。 先是蹲下身子,而后举望上方,再而后,周人亦是伸手摸向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小洞。 抹了一把湿土,放在鼻尖一嗅,这一嗅亦是令得周人瞬间脸色骤变。 “教主,这土里混着很浓的血腥味与人尸味。” 向纪寒丢下此话,周人亦是挪动身子转而看向那混于黑土中的白色微尘。 抓了一把混有白色微尘的黑土,而后再次放在鼻尖一嗅,这一嗅,亦是令得周人的脸色再次骤变。 于骤变中,周人亦是缓缓转过身子向纪寒艰难说道:“教主,不管教主您是否愿意相信,周人敢用性命担保,这便是咱们要找的夕芸师太。” “你说什么?” 周人话落,莫婉秋亦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向周人掷声问道。 第六百八十二章 他,动不得 在莫婉秋的质问下,周人亦是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面前,让我周人不能不去接受。” “接受什么?接受你手里所抓的便是夕芸的尸骨?” 再次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周人亦是迎着莫婉秋那一双锋利的眸子说道:“回前辈,晚辈与死人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便是死人进了棺材,晚辈也能从棺材缝里闻出那是女尸还是男尸,更何况是这新鲜气还没过去的骨尘、肉汁。” 骨尘肉汁? 听得这四字,萧瓶儿亦是顿觉反胃,田慈也是脸色难看。 “周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夕观主被融化了?”纪寒已经尽力将话说的婉转易懂。 “恩,回教主,确实如此。” 得到周人确定,莫婉秋的脸色已是煞白如霜。 “从洛鸣与夕观主出城,再到那逆子将洛鸣的尸体带回金刀门,这中间只不过过了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这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这逆子如何能做到将一具尸体给烧成这般?” “不是烧,是融!”抬眸看向莫婉秋,纪寒亦是用一种复杂的语气向她纠正道:“就像冬日里的结冰遇到春来,融化成水一般。” 听得纪寒所说,莫婉秋虽然心悸,但是这心悸却被她心中的怒火所点燃。 “好个逆子,老身这便回去杀了他。” “回去杀了他?不是本后瞧不起你,以你的能力,你能杀得了人家吗?” 萧瓶儿话虽难听,但说的却是实情。 她与洛鸣不相伯仲,连洛鸣、夕观主二人都非那逆子的敌手,更何况是她? 但见萧瓶儿一时间问住莫婉秋,纪寒亦是连忙向她说道:“还请前辈冷静。” “冷静?”听得纪寒所说,莫婉秋亦是向他怒声说道:“洛鸣与老身乃八拜之交,夕观主虽与老身并无深交,但她也是我南武林中人,如今二人惨遭那逆子毒手,你叫老身如何冷静?” 但见莫婉秋向纪寒发火,萧瓶儿亦是善解人意、见缝插针的向她问道:“逆子?便是那顾小儿坏事做尽,人家也不是你这个老妪的孙儿吧,你这一口一个逆子叫的是否不太合适?” “如何不合适?洛鸣授他剑术,乃他师父,老身与洛鸣八拜之交,如何不能叫他逆子。” 萧瓶儿问话本就不是为了听她说一个缘由,但见莫婉秋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萧瓶儿这才看向纪寒说道:“纪教主,你看现在该怎么办?本后记得,纪教主之前只是说与本后合作一起抓住那个要与本后交易军械图之人,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人所图的可不单单是与本后交易。” 不等纪寒说话,萧瓶儿再次接着说道:“本后虽不知洛老英雄武功如何,但有一点本后却知道,那些要与本后交易之人定然是各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若纪教主您再不拿出点诚意来,本后这万金之躯想是不能陪纪教主您以身犯险了。” 听得所说,纪寒怎能猜不出这萧瓶儿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只是此刻的他没有心情与这位萧后斗嘴,犹是在听到洛鸣乃顾良辰的师父之后。 “你想要我拿出什么诚意?” 虽说是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是萧瓶儿可全然没有这个自知。 “等这事完了,随本后去皇都面见你们的王上,就这一件,你若答应,本后便陪你蹚了这淌浑水,否则一切休谈。” “好!我答应,待此间事了,我便陪你去皇城。” 二人所说,莫婉秋虽听的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她却可以肯定,这能肯定的一点便是,纪寒与这位萧后真在合作着一件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好像与他在查的军资被劫一案有关,因为方才这位萧后提到了军械图三字。 一夜之间,接连两位前辈被奸人杀害,纪寒唯恐莫婉秋会做出冲动之事,于是便将怀中所揣画像取出。 将画像展开,而后呈于莫婉秋面前,纪寒亦是向她说道:“前辈可否见过这画中之人?” 但听所问,看了又看,莫婉秋向纪寒摇头说道:“没有,老身未见过此人,纪教主,此人是谁?” “是我在追查劫走军资之人。” “劫军资之人?” “恩!能劫军资必非一人所为,先前在金刀门时,想必前辈也曾听晚辈说过,东启国苦海、景家暴雨无影针,还有那些牺牲掉的军士身上的刀伤剑伤,实不瞒前辈,那批军资中藏有一张于我太武与西贞国都尤为重要的军械图,此批贼人劫走军械图便是为了与萧后殿下做一笔交易,而晚辈与萧后殿下精诚合作,便是为了将这批贼人一举拿下。” 听得纪寒所说,莫婉秋亦是目露肃然。 于肃然中,莫婉秋向纪寒开口问道:“那纪教主之前拒绝我等、骂我等鼠辈,扇霍堡主耳光,于上乘街与我等起冲突,便都是为了做戏给这位萧后看了?” “恩!”将目光转向萧瓶儿,纪寒亦是向她惭愧说道:“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萧后殿下,光明磊落、心存高远、人品如兰、若是早知萧后殿下如此深明大义,好之相处,纪寒何须如此自作聪明,白费这等心力。” “哼!”面对纪寒这一通子的马屁,萧瓶儿亦是向她幽幽说道:“给本后玩欲擒故纵时,您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听得萧瓶儿的幽怨,纪寒亦是向她报之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微笑过后,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莫婉秋说道:“前辈,若晚辈没有猜错的话,那顾良辰必是与那劫军资之人是为一伙,他欺师灭祖、欺瞒武侯与诸位前辈,当得而诛之,但是,此时,纵使晚辈心中有万般杀心,但此人,我们如今还动不得!” “动不得?为何动不得?难道你要老身眼睁睁的看着此逆子继续欺骗程云刀与那些武林同道吗?” “你不眼睁睁的看着又能如何?”接过所问,萧瓶儿亦是用一种戏谑的口吻向莫婉秋说道。 第六百八十三章 此夜绵绵 “先不说你跑去那些同道面前揭穿这孙儿的罪行是否会有人信,便说这孙儿随便反问上你一句,你觉得你能拿出有力的证据反驳他吗?” 暗中偷瞄了萧瓶儿一眼,纪寒感觉只有萧瓶儿说话,这位老前辈才能听得进去。 “你说的是。那逆子之所以敢说是夕观主杀了洛鸣,便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世上再无夕观主此人,便是连她的尸首也……” 说到此处,莫婉秋已无法再说下去,而田慈听得此话时,也目露痛苦之色。 莫婉秋此话令得此间气氛瞬时凝重,于凝重中,她亦是抬眸不甘心的向萧后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现今该如何办?难不成,便让老身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逆子继续逍遥法为,为非作歹不成?” 听得所问,萧瓶儿亦是转眸看向纪寒说道:“这我可不知道,你还是问问纪教主吧,他肚子里装的可全都是坏水。” 若无萧瓶儿在此间调节气氛,还不知现今的气氛将会沉重成什么样? 此刻,一双双眼睛全都落在了纪寒的身上,便是连黄狗也抬头朝他看来。 先是感激的看了萧瓶儿一眼,纪寒这才看向莫婉秋说道:“前辈,若晚辈让您现在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前辈可能做到?” “她做不到也得做!”没等莫婉秋回答,萧瓶儿亦是替她做主回答。 但见莫婉秋并未说话,纪寒亦是继续说道:“纵使他们千般算计,万般布局,也不可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那欺师灭祖的顾良辰定然不知道前辈已经洞悉了他的恶行,所以,还请前辈能够暂回金刀门。” “你是要老身做你的耳目?”莫婉清听懂了纪寒的意思,并向他皱眉问道。 “是,洛老前辈与夕观主惨死他手,我们暂时还无法得知他谋害两位前辈的目的。” “目的?这逆子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前辈是说他谋害两位前辈是要嫁祸于我?” 便在莫婉秋正欲回答时,纪寒亦是摆手说道:“非也,这顾良辰若真想将谋害两位前辈的罪行栽赃到我的头上,他大可以直接向他们透露一些我的特征与线索,从而坐实我的罪行,但是他却并没有如此做,这是为何?” “对啊,纪教主这是为何?”萧瓶儿见缝扎针的向纪寒同问道。 “因为,他谋害两位前辈并非是要嫁祸给我家教主,而是另有他算。”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亦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老身明白了!”一番深吸,莫婉秋亦是看向纪寒说道:“纪教主,那老身这便回去。” 听得所说,纪寒亦是向莫婉秋郑重抱拳。 “前辈此回,若有急事,可信霍晟,霍堡主。” “霍堡主?”听得纪寒所说,莫婉秋亦是向纪寒抱拳说道:“老身知道了,告辞!” “前辈保重!” 弯身目送莫婉秋离去,待得莫婉秋纵身一跃自城墙一跃而过后,纪寒才自前方收回目光。 垂眸看着地上的那些白色粉尘,纪寒向身后周人说道:“周大哥,收些夕观主的骨灰。来日交给她的那些弟子。” “是!” 此夜眠眠,百虫鸣寂。 纪寒三人默不作声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周人,于相看中,萧瓶儿亦是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向纪寒突然说道:“别想了,你的眼睛又没长在他们身上,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在谋划什么,这两位前辈的死,和你没什么关系。” 听得所说,纪寒亦是诧异的看了萧瓶儿一眼。 诧异,是因为被萧瓶儿说中了心事。 纪寒确实在自责,自责他今日不该露宿山林,若不露宿山林,或许洛老英雄与夕芸师太便不会惨死。 周人已经起身,四人一狗亦是缓缓的沿路返回。 进入山林,萧瓶儿亦是向纪寒突然问道:“你说他们杀人不是为了嫁祸给你,那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他们杀人是为了与本后交易?” 不等纪寒回道,萧瓶儿亦是接着说道:“若是的话,那也不对,既然要与本后做交易,那么他们应该低调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是杀人,又是在那些南武林中人面前演戏之类的,这本后还没见到他们,他们便已经搞出了这么多的动作。纪寒,你说他们知不知道本后已经与你联手了?” 听得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转眸向她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既然我的眼睛没长在他们身上,那他们的眼睛自然也没长在我的身上。不过说归说,你我还是小心一心为妙。” “小心?怎么小心?” “你就只管将我当做你的人,本色出演便好。” 莫婉秋回金刀门时,其他门客皆已离去,厅堂内唯有顾良辰与程云刀父子三人在内。 但见莫婉秋去而复来,程云刀亦是诧异的问她,她不是身体乏累回去休息了吗? 听得所问,莫婉秋亦是向他淡声说道:“睡不着。” 向程云刀丢下此话,莫婉秋已是看向顾良辰问道:“良辰公子,你与凶手有过正面交手,不知良辰公子可有看清那行凶之人是谁?他是不是纪寒?” “莫妹妹,方才老夫已经仔细的询问过辰儿了,那救走夕芸,杀害洛庄主的并非是纪寒,而是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此人是谁?”强压下心中的疑惑,莫婉秋亦是向程云刀掷声问道。 “不知道,但若让辰儿再见到他,必能认出他来。” “再见到他?”听得程云刀所说,莫婉秋亦是用一种讥笑的语气向他问道:“若那人再不出现呢?” 面对莫婉秋的咄咄逼问,程云刀亦是一阵头疼。 洛鸣惨死,他也伤心,可是他却不能向莫婉秋这般可以肆意妄为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毕竟身份不同,毕竟处境不同,他要考虑、要应付的事情要远比莫婉秋多。 但见程云刀目露为难、默不作声,莫婉秋亦是点到为止。 如今已经自程云刀口中得知这逆子并非是要嫁祸纪寒,那么他谋害洛鸣、夕芸二人必有着另外的目的。 在程云刀的默不作声下,莫婉秋亦是挥袖离去。 若不是因为答应纪寒,她怎会愿意与这逆子站在一个屋檐下。 第六百八十四章 兄弟们,快撤 出了金刀门,莫婉秋并未回自己的居所,而是向着霍晟的居所行去。 纪寒曾说若有急事可信霍晟,换句话说,霍晟便是纪寒的人。 正在自己宅中踱步的霍晟怎么也没有想到莫婉秋会登他的门庭。 因为家父当年也与莫婉秋三人交好,所以霍晟还是知晓一些莫婉秋、程云刀、洛鸣三人之间的关系的。 对于莫婉秋的突然造访,霍晟多少有一些惊讶。 毕竟自其父于二十四年前被景家家主重伤不幸辞世后,这莫婉秋便鲜有再与霍家堡来往。 在他小心的陪同下,莫婉秋步入厅堂便径直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因不知这位前辈说来何故,霍晟亦是挨着椅边小心的坐着。 但见霍晟如此拘谨,莫婉秋亦是向他淡声说道:“霍堡主,老身可是母老虎?” 听得所问,霍晟连忙摆手说道:“哪能呢,前辈怎会是……” “既不是,霍堡主为何这么怕老身?” 怕?他怕的可不是身旁的这个人,而是怕这位老前辈问他。 怕问什么?当然是纪寒! 毕竟惨死的洛鸣可是当年与她义结金兰过的,若是这老妪非将洛鸣的死扣在纪寒的头上,他怕是说什么也没用。 “这么晚来寻霍堡主,是因为老身想要知道那逆子在老身离去后,都向你们说了什么?他有无说过那名与他交过手的黑衣刺客。” 逆子? 听得这个称呼,霍晟心里亦是没来由的一怔。 若无猜错,莫婉秋口中所说的逆子定是顾良辰无疑,既是程云刀的外孙,这莫婉秋为何要称人家为逆子。 但见霍晟迟迟不语,莫婉秋亦是再次向他说道:“老身已经见过纪教主,纪教主告诉老身霍堡主可信。” 椅子摇了一下,听得莫婉秋此话的霍晟亦是自半边椅子上滑了一下。 在莫婉秋那灼灼的目光下,一时失态的霍晟亦是连忙将椅子扶住,而后坐好。 “莫前辈去见了纪教主?何时?” “他们在往纪教主身上泼脏水时。” 在霍晟的惊讶下,莫婉秋接着说道:“现在霍堡主可以说了吧。” “可以……可以。”一边点头,霍晟一边开始向莫婉秋说道:“前辈走后,邱敛机他们便死咬住纪教主不放,他们空口白牙的非说那名与良辰公子交手,并残忍杀害洛老庄主的是纪教主。晚辈就一张嘴,虽几番为纪教主说话,但怎能说过他们那么多张嘴,就在纪教主已经引起群愤,他们要出城去寻纪教主为洛老庄主报仇雪恨时,良辰公子却突然说,与他交手的那名黑衣刺客并非是纪教主。” 微微顿了一下,霍晟接着说道:“良辰公子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纪教主正名,这晚辈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虽然没想到,但是……” “别但是了!”伸手打断霍晟,莫婉秋亦是用一种不耐的神色与语气向他说道:“霍堡主,你能不能说重点!” 话被打断,又被斥责,霍晟亦是擦了擦额头上本就没有的冷汗。 “能。”陪着小心,霍晟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连忙说道:“良辰公子只说了一句话,便打消了那些想往纪教主身上泼脏水的门主们的念头。” “何话?”听得霍晟所说,莫婉秋亦是向他寒声问道。 “良辰公子说,与他交手、杀死洛老庄主的人左手持剑,是个左撇子,而且这名左手持剑的黑衣刺客,内力高强、剑法卓绝,虽他已经在极力隐藏自己的剑法,但是良辰公子与他交手时,还是逼迫他使用出了自己的剑法,那人虽说只是用了一招自己的剑法,但良辰公子已将那一招剑法牢记于心” “内力高深、剑法卓绝、还是个左撇子?” 莫婉秋翻遍记忆,也想不出南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既无,那么也便是说,此人并非出自南武林,他不出自南武林,那么这逆子为何要嫁祸此人呢? 莫婉秋之所以能如此笃定那逆子要嫁祸此人,便是因为方才程云刀说过,若那人再出现,那逆子必能认出杀害洛鸣的凶手。 此人是关键,若能在顾良辰之前先寻到此人,或许他们便能知道那顾良辰与那位劫走军资之人究竟在密谋什么了。 在霍晟的诧异下,莫婉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还未来得及问纪教主何时来嶒州城时,这位前辈便这么急匆匆的离去了。 顾良辰能说出此人,那么他必定知晓此人的来历。 既知晓,那么这逆子所说的,“若再遇到”便不是一句碰运气的话了。 此人会来嶒州城,或许不日便会到达。 用两条人命来换取南武林于此人的一个误会,那么顾良辰或许在此人未抵达嶒州城前不会再有动作。 此夜再长亦有穷时,当翌日之红日自东方而升时,当嶒州城的城门为来往百姓、商客大开时,纪寒、萧瓶儿一行人亦自山林而出。 官道之上,当那些或挑着货物,或扛着锄头日出而作的百姓们看到纪寒一行人时,亦是各个吓得鸡飞狗跳、各走各逃。 他们能逃去的地方只能是嶒州城。 当守城的城卫看到百姓们一个个的又去而复返时,他们亦是好像想到了什么。 将目光所致于官道,自目光所致的平行线上,缓缓出现了一行人影。 这行人影正在这些城卫的双眸中不断放大。 一名城卫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一行人影,一边盯着,一边向身后高声大喊:“是纪寒,是夷人,快,快关城门,快,快去禀告巡抚大人。” “禀报巡抚?巡抚他昨夜便驾着马车与他的五房婆姨出城了。” “逃了?”听得身后所说,这名先前高声大喊的城卫亦是将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 “真她娘的是日、了狗了,连巡抚都逃了,咱们还守个屁的城门,兄弟们,撤。” 撤自一出,城门口立时清净。 躺在城门前的路障孤零零的展现着它最后的倔强,那些站在城楼上的兵士亦是各个将头缩了下去。 第六百八十五章 眉来也眼去 身壮如熊的巴图乌力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当他看到那些落荒而逃的太武军士与城头上的那些缩头乌龟时,亦是大笑出了声来。 “这他娘的是谁养的兵,怎么这么怂?”看着这些丢下本职,落荒而逃的军士们,纪寒亦是转眸向周人掷声问道。 听得所问,周人亦是给了他一个你问我我问谁去的眼神。 纪寒与萧后来了! 当程云刀得知此讯时,亦是豁然自首椅上起身。 厅堂内,这些昨夜还义愤填膺喊着要为洛鸣报仇雪恨的门主们,亦各各成了惊弓之鸟、坐立不安。 唯有莫婉秋一人安坐如斯、闭目养神。 “程武侯,良辰公子呢?”邱敛机于惊慌失措中突然向站之如松的程云刀问道。 他这一问,亦是让其他门主们这才发现,原来这诺大厅堂中,顾良辰竟未到场。 “他在后堂冥剑!一会便来。” “冥剑?”听得程云刀所说,堂下众位门主这才安下心来。 所谓冥剑便是放空心神,在对敌前将全身之精力凝于一道之上。 这是唯有真正的高手才会渡入的一种玄奥境界。 听说能渡入此境界的高手,往往能在对敌时发挥出高于平时数倍的实力。 只是这种玄奥境界,放眼堂下众位门主,好像亦只有莫婉清一人能渡入。 其实,所谓冥剑,并非所传般这般玄乎。境界到了,自然便能抛却杂念,自成世界。 这便像是在热闹之中读书,读进去了,便会沉浸于书中,外界纷扰自当被这精神世界所隔绝。 该来的终归要来,当纪寒、萧瓶儿在巴图乌力四人的簇拥下迈入金刀门府门的那一刻,程云刀父子三人亦是自厅堂内快步行出。 金刀门很大,进入门内,左右两边皆是校场。 前方尽头便是金刀门会客的厅堂,纪寒、萧瓶儿迈入金刀门后,其所带的侍从便已经阖上府门。 青天白云之下,纪寒一行人正在迈步前行。 前行至两侧校场正中时,才停下步子。 站在厅堂下的程云刀双眼如焗,于如焗下,纪寒亦是一步步的向着他走来。 近了,纪寒正在拉近着与他们的距离,于拉近中,本是与程云刀站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几位门主们亦是不自觉的向后撤出了一步。 这几名门主退后的动作,纪寒当然有看到。 用一种极尽鄙夷的目光看着这几位怂包,纪寒亦是极尽讽刺的向这几位怂包说道:“嘿,我说你们几个怂包,不如干脆躲到厅堂里的椅子底下得了。” “你……” 被纪寒当众言语羞辱,这几名怂包门主连回骂纪寒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涨红着一张张老脸,指着纪寒“你……你”的叫着。 “怎么?老子说你们,你们不服是吧?不服,那就出来和老子比划比划。” 比划?傻子才他妈的跳出去与你比划。 上华街打断洛鸣佩剑的那一锏,他们可都是瞧见的。 虽然当众被纪寒羞辱老脸会挂不住,可是也不过只是挂不住脸而已,这若是跳下去与纪寒打,那就不是丢老脸的事了,而是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半年起不来床的大事。 “怎么?不敢?不敢就他娘的去里面给老子搬张椅子过来。” 听得纪寒所令,这几名门主亦是向程云刀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只是程云刀目不斜视根本就没往他们身上看。 “去吧!”便在这几名门主左右为难时,站在最前的莫婉秋突然向他们说道。 “萧后殿下身份尊贵,再加又从西贞这么远的地方来我嶒州作客,我们岂能怠慢了人家,给她拿张椅子,也算我们尽了地主之谊。” 听得莫婉秋所说,程云刀亦是接着说道:“远来是客,莫谷主说的在理,风儿,你去为萧后殿下搬一张椅子来。” “是!” 听得程云刀所命,程风亦是转身向着厅堂走去。 椅搬来,纪寒接过。 在程云刀等众目睽睽之下,纪寒搬着椅子一路小跑着跑至萧瓶儿近前。 将椅子往萧瓶儿身下一放,而后在程云刀众人一脸的阴沉下,纪寒还不忘用袖子擦了擦椅上本就没有的灰尘。 萧瓶儿赞许的看了纪寒一眼,并向纪寒伸出纤纤玉手来。 纪寒亦是极有眼力界的,以双手托着萧瓶儿的皓腕,将她掺扶坐下。 待得萧瓶儿落座,二人又是一阵眉来眼去,于眉来眼去中,纪寒更是大胆的抚摸了一下萧瓶儿的手背。 这摸完之后,纪寒更是在程云刀越发深沉的眼神下,将手放在鼻尖陶醉的闻了一闻。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各位门主们到了此值此刻岂能还看不明白? 原来纪寒投靠的不是这位萧后,人家是拜倒在这位萧后的石榴裙下了。 站在莫婉清身旁的霍晟感觉脑袋有些发晕,因为此刻的他已经分辨不出这二人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有一腿。 连他都分辨不出,更何况是这些本来就不知实情的众位门主。 在程风进来搬椅子时,顾良辰便已经自后堂出来了。 而纪寒与萧瓶儿方才那暧昧的一幕,他当然也尽收眼底。 若非之前听过夕芸说过,纪寒是假意投诚,那么这一刻,连他顾良辰都要被纪寒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可是下一刻,当他看到纪寒正在为这位萧后殿下剥水果时,他的目光亦是忽而闪烁出一道迷惑。 他迷惑的不是纪寒在剥水果,迷惑的而是这二人的不知廉耻。 如何不知廉耻? 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一个张口,一个将肥美的果肉放入人家口中,一个吐果核,一个用手来接。 更夸张的是,萧后吃完了水果,纪寒竟然还拿帕子给人家擦拭嘴角。 看不下去! 当真看不下去! 青天白日之下,你二人眉来眼去便也罢了,竟还如此暧昧,这简直是伤风败俗,这简直是丢尽了他们太武男儿的颜面。 更为可气的是,纪寒做这些竟是做的如此顺滑如丝、理所当然,便好像他们二人经常会做这样的事情一般。 第六百八十六章 此刀名为黄龙 程云刀眯缝着双眼不忍直视、许光明嘴里小声的在骂骂咧咧、祁非长看纪寒的眼神里全是嫉妒、邱敛机一双眸子里却是填满了对纪寒的愤怒。 所谓众生百态,大概说的便是眼前各位门主们脸上的丰富表情吧。 纪寒可不管各位门主们怎么想,他依然我行我素,不顾他人感受的在对萧瓶儿献着各种殷勤。 而萧瓶儿亦是来者不拒,便是纪寒偶尔会占她一点便宜,她也全不在意。 这二人自打进了金刀门的大门,所曝露在诸位门主面前的便是一幅这样郎情妾意的姿态。 这幅姿态终归是有看腻的时候,当的众位门主们看腻时,亦是毫不留恋的自二人身上别过目光。 诸位门主中,有的门主已经见过萧瓶儿一行人,例如祁非长、例如邱敛机之流。 而有的门主却是只闻其名,这才是第一次见到萧瓶儿这一行人。 除了周人、田慈与黄狗外,那分站萧瓶儿两侧的四名青年尤为吸引诸位门主们的目光。 比如,那扎了一头麻花辫、双手抱胸,一幅趾高气昂样的阿秋东陆。 再比如,壮如黑熊,梳一马尾、一幅古铜色皮肤的巴图乌力。 还有,那背一口与其身长一般的巨剑,扎一麻花辫的拓跋剑。 程云刀将目光落在拓跋剑身上,并向身旁的祁非长问道:“祁掌门,那位便是一连挫败我三十六位江湖高手的西贞俊杰吗?” 听得程云刀所问,祁非长亦是以一种心有余悸的口吻回道:“没错,就是他。” “好!既如此,那老夫便来领教领教这位西贞俊杰的高招吧!” 话落,程云刀亦是在诸位门主的惊愕下走下台阶。 方才他二人对话,纪寒这边都有听到,但见这位金刀门的门主第一个站出来,拓跋剑亦是双目一寒,抬动脚步。 只是在他抬步的刹那,一只手却是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一路都是你在打,弄的我巴尔那海好像真是来陪陛下游山玩水似的,这第一仗,你歇着,我来。” 话落,巴尔那海亦是在拓跋剑的皱眉下自他身侧绕过。 两手空空如也,人如标杆一般往萧瓶儿面前一站,巴尔那海在看程云刀时,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瞧着此人,虽体瘦如竹,但其双臂却是比之常人要长出一截。 诸位门主们在这一刻皆屏住了呼吸,程云刀亦是在众位门主的紧张下,伸出了手掌。 但见程云刀伸手,程风亦是快步走下台阶,将怀中所抱的一柄宝刀递入程云刀手掌。 此宝刀,刀鞘为金色,看着像是由纯金所打造。 其刀鞘上亦是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身,龙身连接刀柄,这柄金刀的刀柄赫然便是一龙头。 在程云刀握住此金刀时,霍晟双眸亦是忽而一凝。 这柄金刀,他已经有二十四年未再见过了。 此刀、刀身四尺有五,刀柄一尺,刀宽半尺,名曰“黄龙” “黄龙”乃程家世代相传之绝世神兵。 如今再见黄龙现世,霍晟心中亦是一阵没来由的激动。 一阵晴风吹过,刮起地上两片落叶,在两片落叶如一对嬉闹的彩蝶落至“黄龙”刀鞘时,一声铿锵刀鸣亦是忽而自诸位门主耳边炸响开来。 彷如一稀世奇珍在世人面前揭开面纱一般,在程云刀拔刀之时,金刀门内所有目光皆落在了这柄绝世神兵的身上。 名刀出鞘已过半,过半之初锋芒显。 便在诸位掌门皆在期待这把绝世神刀完全出鞘时,一道声音却是忽而自其众人身后响起、 “外公且慢!” 于声落之际,一道身影忽而自诸位门主头顶一掠而过, 在这道身影自诸位门主头顶一掠而过之时,众位门主亦是齐齐将目光锁定在了这道骑过他们头顶的身影之上。 这道身影何其之快,起跃、落地几乎是一气呵成。 在众位门主看清这道身影身的刹那,顾良辰已是端端的站在了程云刀的身旁。 伸手,而后抵住程云刀拔刀的手背。 顾良辰亦是目视前方,嘴角勾笑的向程云刀说道:“有孙儿在,何须外公出手。” 这是纪寒第一次见到顾良辰,此人唇红齿白、面容清秀、于清秀中透着一股阴戾,犹是他这一笑,更是将阴柔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或许阴柔二字用在顾良辰的身上并不妥当,但是在纪寒看来,这顾良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邪魅味。 身背寒刀,腰别青锋,一身青衫加身,若他不笑,当真是一位俏公子。 巴尔那海是知道顾良辰所做的那些人神共愤之事的,但见这位欺师灭祖的正主似要代替程云刀出手,巴尔那海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狠辣。 萧瓶儿双眸亦是凝成一线,拓跋剑三人亦是紧盯顾良辰。 在拓跋剑众人的紧盯下,顾良辰正在一步步的向着他们走来。 走至离巴尔那海不过二十步的距离时,顾良辰忽而停下脚步。 身后所背寒刀震背而出,顾良辰亦是伸手接住这飞下之寒刀。 刀未出鞘,顾良辰已横刀于胸前。 双眸凝一线、双脚略分开、左手持刀柄,右手握刀鞘。 保持着这样一个拔刀的姿势,顾良辰亦是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向巴尔那海说道:“你这夷人,若能接我一刀便算你胜。” “哼!你这小儿郎的嘴巴和茅厕里的石头真是有的一比,又臭又硬。” 两人于打嘴仗中,亦是开始暗暗蓄力。 巴尔那海蓄的是内力,顾良辰蓄的是刀意。 拔刀,刀出鞘一分,一声流水之声忽而于萧瓶儿、纪寒众人耳边荡漾开来。 拔刀,刀出鞘三分,这流水之声忽而化川流为奔流。 待到刀出鞘七分时,纪寒清楚的看到顾良辰所握寒刀的一整个刀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这种颤抖便仿佛是什么洪荒猛兽将要破笼而出一般。 “是洛庄主的瀑剑术!” 听得奔流之声,见得刀震一幕,许光明亦是用一种激动与惊骇的语气失声高喊。 第六百八十七章 十二天轮 “瀑剑术?” 听得此三字,纪寒双眸亦是凝成一线。 杀害洛老前辈的你怎还有脸使用他老人家的剑术? 手已不自觉的握紧囚龙锏锏柄,手背之上亦是暴起条条青筋。 当萧瓶儿看到纪寒手背上所暴起的条条青筋时,她的一双眉宇亦是跟着皱紧。 看来,这家伙很恨这位欺师灭祖的顾公子啊! 顾良辰寒刀已出鞘,巴尔那海仍两手空空。 在一阵晴风再次卷起地上两片落叶之时,顾良辰亦是忽而向巴尔那海挥出一刀。 方才刀意已在刀鞘中蕴成,如今只需将这已成的刀意挥出即可。 这挥向巴尔那海的一刀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中却蕴藏千般诸妙。 这诸妙乃水、水,缓缓而行。 这诸妙化涛,涛,滚滚不息。 这诸妙成浪,浪、跃涛而起。 这诸妙演瀑,瀑、咆哮而下。 地上青石纷纷弹起,两侧校场尘土飞扬! 在顾良辰向巴尔那海挥刀时,诸位门主尚且还能看清他挥刀的动作,可是当顾良辰与刀同行时,无论是其刀还是其人忽而自诸位门主双眸中消失不负。 “遮瀑!” 一道低沉之声忽而于诸位门主耳边彻响开来。 一道森罗刀影亦是忽而于诸位门主双眸中盛然开来。 刀影盛开,不是如花般绽放,不是如爆炸般向四面扩散,而是自晴空之下画出一轮圆月。 所谓遮瀑,不是要遮住这奔流直下的瀑布,而是站在瀑布之下,以手中之剑将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的磅礴瀑布斩回银河。 以破入立,这才是瀑剑术真正的真谛。 在顾良辰向巴尔那海挥出这以破入立的一刀时,巴尔那海便知道以自己现今的实力是挡不下这惊世一刀的。 虽挡不下,但在西贞人的字语里没有逃跑二字。 将一身内力灌入双臂之中,在刀来之时,巴尔那海突然弯下身子。 在他弯身的刹那,一只如有手掌般大小的铜环忽而自其长褂的衣袖中一飞而出。 在此铜环自衣袖中一飞而出的刹那,又是一只铜环自其另一只衣袖中飞出。 当这两只铜环一飞而出的刹那,自其左右衣袖中再次飞出五只铜环。 一共十二只铜环在巴尔那海身前悬浮,于悬浮中十二只铜环合为一环。 “十二天轮、功!” 巴尔那海一声爆喝,于爆喝中冲双拳击打在这十二铜环圆心处。 十二圆环受外力一飞而出冲向顾良辰的遮瀑一刀。 遮瀑一刀已平推之势将这十二天轮一刀挥散。 天轮散、十二圆环倒飞而回,于倒飞而回中,巴尔那海一声大喝,跃至半空。 在其跃至半空时,这本是在倒飞之中的十二天轮忽而彷如燕群般自低飞中冲向天空。 人在半空,环在半空。 于半空中巴尔那海忽然伸手捉住其中一飞环,而后一掷而出。 一环被掷出,另十一铜环纷纷掉转方向朝其追赶,于追赶中,十二圆环再次合聚一处,自半空罩向地面这遮瀑一刀。 地面刀影成圆、半空十二铜环成圆。 两圆相交,立时爆发出一声彷如地动山摇般的震荡之声。 震荡声后,合之为一的十二铜环再次被这遮瀑刀影斩散。 这一散,彷如神形聚散的一散。 这一散,令得身在半空中的巴尔那海亦是身形摇晃。 地面,顾良辰双腿弯曲,于弯曲中忽而与这遮瀑一刀同时冲向半空,直取巴尔那海而来。 十二天轮被破,巴尔那海非但身前再无防御,其自身已是再无后招。 眼看这一刀便要取他性命,巴尔那海双眸中非但未有一丝惧意,反而眸中精芒更盛。 这眸中的精芒或许是临死之前的疯狂,又或许是他本就无惧生死。 所谓自负要有自负的资本,狂妄要有狂妄的本钱。 他巴尔那海是厌恶这等欺师灭祖之人,但是他更崇敬强者。 这崇敬强者无关人品,只关实力。 眼见巴尔那海便要死于顾良辰刀下,萧瓶儿与拓跋剑三人却是未有一丝要出手相救于他的意思。 这四人不出手搭救,不代表他人不会出手。 手中囚龙锏早已饥渴难耐,心中怒意早已怒发冲冠。 眼见巴尔那海便要葬身顾良辰刀下,纪寒亦是忽而拔地而起。 一声龙鸣于晴空炸响来开,手中囚龙锏已是冲入圆月刀影之中。 在囚龙锏冲入圆月刀影之刹那,这圆月刀影亦是立时戛然而止。 刀停于囚龙锏锏身之上,顾良辰其双眸亦是忽而投向这下方插手之人。 于目光所投中,二人四眸相对,于四眸相对中,囚龙锏贴着寒刀刀身忽而上滑。 锏柄在转,纪寒在听。 当锏身掠过其刀身的一个位置时,纪寒忽而手腕一抖。 顾良辰还在看纪寒,于紧盯中,他忽觉手上一轻,便在他感觉到手上重量有异样时,一声脆响亦是忽而于他耳边骤然响起。 听得这声脆响,顾良辰亦是缓缓自纪寒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移开目光。 转眸看向握刀之手,但见其所握的只是一刀柄。 在他审视这手中刀柄时,脚下之地面亦是再次响起一段美妙的旋律。 这美妙的旋律当然是刀身落至石地所发出的一连窜的叮当声。 骇然! 此刻,金刀门内满目骇然。 洛鸣的瀑剑术被顾良辰融入刀法之中本已是令得众位门主足够惊艳,而顾良辰挥向那名夷人的那一刀,已经不能再用惊艳二字来形容。 方才的那一刀,可谓是惊之天地泣之鬼神,令得那名夷人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如此惊了天地鬼神的一刀却被那纪寒再次一锏连刀带招的打断,那纪寒的这一锏又该如何称赞或如何评价? 便在诸位门主们正睁大着眼睛,掉着下巴的时候,顾良辰亦是松开了刀柄。 刀柄落地,再次发出一连窜的叮当声响。 于声响中,顾良辰亦是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纪寒明知故问的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去问问你外公我是何人?” 听得纪寒所说,顾良辰还真的转身看向了程云刀。 “外公,他是何人?” 第六百八十八章 纪寒VS顾良辰 听得所问,程云刀亦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纪寒说道:“他便是纪寒。” “纪寒?原来这位便是名震我太武的纪寒纪大教主,幸会幸会。” 嘴里吐出的虽是恭维之话,可言语里却尽是玩味的味道。 先是自程云刀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纪寒手中所握囚龙锏,而后又将目光自囚龙锏上离开,转而再次看向程云刀。 这一次再看,确切的说顾良辰看的不是程云刀这个人,而是他手中所握的那一柄“黄龙”宝刀。 紧盯此宝刀,顾良辰亦是忽而向程云刀说道:“外公,可愿将此刀借孙儿一用?” 听得所求,程云刀亦是忽而皱起一双眉宇。 此刀乃他程家世代相传之绝世神兵,除之历代家主与程家嫡系外,外人不可触碰。 这可是程家先祖所立下的规矩,此规矩已在程家传至三百余年。 在这三百余年中,无程家弟子敢违背先祖遗训。 而此遗训亦只有历代程家家主知晓。 若是这顾良辰平日里求,他程云刀还可以寻个由头拒绝,但是此刻,顾良辰却是于大庭广众之下所求。 这便让程云刀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地。 若不给,恐怕在他们众人中除之顾良辰外,无人能抵挡纪寒与萧后一行人,若给,便是违背了先祖的遗训。 再加之,这借刀之人乃是他的外孙,虽说这顾良辰与他并无血缘关系,但他的母亲却是他程云刀亲自所认下的义女。 顾良辰借刀之话只是说了一遍,一遍过后,便不再言语。 在顾良辰向程云刀借刀时,萧瓶儿已是唤回了纪寒与巴尔那海,她此次前来是来与金刀门切磋武艺,而非一决生死。 虽然方才那顾良辰差点杀了巴尔那海,但是有她萧瓶儿在,此子当真能杀了巴尔那海吗?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唤回纪寒后,萧瓶儿亦是向他表达了自己方才于他出手救下巴尔那海的不满。 听得所训,纪寒张了张嘴,便又闭上了。 但见纪寒吃了她的训斥,萧瓶儿亦是唤了一幅面容,眸中含笑的继续向她说道:“这小子向程老门主借宝刀想必是不太服气,本后准你替本后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萧瓶儿所说,南武林的诸位门主皆听到了。 听到之后,一位位门主亦是将目光投向程云刀。 但见程云刀只是站着不动,祁非长亦是向他提醒道:“侯爷,良辰公子在等你递刀呢。” 递刀? 他程云刀又没老糊涂,怎能不知顾良辰在等他递刀。 可是先祖遗训在前,这刀他断不能借。 “父亲!”瞧着程云刀迟迟不做动作,程风亦是开始催促。 得萧瓶儿点名的纪寒已是大大咧咧的走向了战圈。 瞧着一动不动的程云刀,纪寒心中亦是一阵疑惑。 难道说这位老爷子不肯借刀? 此刻不仅是纪寒心中有此疑问,便连祁非长等众位门主心中亦是这般想。 但见程云刀并不打算借刀,顾良辰已是缓缓转身面向纪寒。 腰间青锋出鞘,于出鞘中,顾良辰亦是在诸位门主震惊的神色下提剑冲向纪寒。 依是已瀑剑出手,只是这手中青锋所使的瀑剑却比之方才手中寒刀所使的瀑剑术要大打折扣不少。 这大打折扣,折扣的不是剑招,而是方才那种气吞山河、舍我其谁之势。 有了前车之鉴的顾良辰,其剑法依旧凌厉,但却少了锐气。 因为他不敢与纪寒对剑。 而纪寒所使的招式看似粗糙,但实则精妙。 这精妙的不是招式,而是以其之长击其之短。 依仗手中神兵,凭借自己天马行空、信手拈来的各种怪招,他纪寒的招式虽不好看,难登大雅,但却胜在实用。 二人已经交手三十余合,在这三十余合中,顾良辰只有招架之势。 他只能招架,究其原因,第一是他不敢与纪寒短兵相接,第二,便是纪寒这种死缠烂打,彷如市井泼皮打架般的无赖打法。 别说顾良辰没见过纪寒的泼皮刀法,便是在场所有人见得纪寒所使的这无赖招式亦是各个长大了嘴巴。 这他娘的?这纪寒他会武功吗?他懂武功吗? 你逃,老子就抱你腿,你与老子正面刚,老子便和你玩摔跤,你若敢和老子兵器对兵器,老子就敢用这囚龙锏往你头上死命的敲。 他们所看到的哪里是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巅峰对决,这分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完虐好吧。 战到此刻,顾良辰是真的慌了。 他慌,是因为这纪寒对他所使的招式他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比如,这家伙拿膝盖撞他的裆部、再比如,这家伙伸手便往他的裆部掏、再再比如,这家伙甚至还用他手中的绝世神兵往他裆部打。 这些个下三滥的招式他不是不会,只是羞于用的出手,再说,身为高手,怎能用这种无耻下作的手段,这岂不丢人? 丢人?纪寒可完全没这个觉悟。 对付卑鄙之人,就该用这种卑鄙手段。 老子便是在恶心你又怎样?有种你破了老子对付你的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呀? 祁非长等人看的脸都黑了,于脸黑中,亦是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下身。 拓跋剑看的脸都白了,若是当时在广陵郡下纪寒便对他用这些招式,估计他早便落败了。 巴图乌力沉着张脸,巴尔那海不忍直视,便连阿秋东陆亦是向纪寒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唯有萧瓶儿,也只有萧瓶儿自个儿坐在椅子上看的津津有味。 正在饱受纪寒这种下三滥招式折磨的顾良辰快被逼出了真火。 于纪寒再一次对他使出一记猴子偷桃的招式时,顾良辰一身青衫亦是忽而鼓荡开来。 青衣鼓荡,脚下地面亦是荡起一圈无形涟漪。 他忍无可忍要用这外放的内力震开纪寒,可谁知,纪寒站在其面前却是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于纹丝不动中,纪寒亦是向他轻蔑说道:“想用内力震开老子?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老子是怎么做到与你贴身缠斗的。” 第六百八十九章 存何祸心? 是啊! 亏得纪寒提醒,顾良辰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脑海中于一瞬间闪过太多画面,这种种画面亦是令得顾良辰愈想愈惊。 自与纪寒交上手,再到纪寒与他贴身缠斗。 他好像自一开始便落入了纪寒这死缠烂打的招式之中。 在与纪寒相搏的过程中,他不是没有退过,不是没有用过内力。 想到此处,顾良辰感觉额头已是渗出冷汗。 这纪寒之所以能将他缠住,是因为他无法摆脱纪寒,也便是说,无论是其速度还是其内力都不再他顾良辰之下。 瞧着顾良辰那一张煞白的脸蛋,纪寒亦是再次出言向他讽刺道:“怎么?若非老子提醒你,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何摆脱不掉老子。” 听得所说,顾良辰双眸亦是将要喷出火来。 自小他便是天之骄子,是练武之奇才,自他十五岁时,便能与程云刀走上百招,自他十六岁时,百招之内,程云刀已是拿不下他,自他十七岁那年,再与程云刀比武,程云刀已非他敌手。 如今他二十有二,自是比十七岁的自己胜过不知多少,若说放眼江湖他已寻不出敌手,这难免有些夜郎自大。 但若在同龄人中,他顾良辰自认自己至少能排在前三位。 观这纪寒年龄不过与他相仿,这便更让顾良辰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虽然心中不畅,甚至恼火,但顾良辰却是万万不会因此而失去了理智。 双眸凝成一线,在纪寒对他再次使出一记猴子偷桃时,其手中寒剑突然脱手,于脱手中,旋转着飞向纪寒手臂。 纪寒没想到这顾良辰还会如田慈一般使出这等剑招,于是便收回的手掌。 亦是再他收回手掌的刹那,那本是自他腹前旋转飞过的青锋却是忽而倒飞于回。 寒剑重回手中,顾良辰一声大喝,抬剑斩向纪寒天灵。 一声龙鸣忽而响起,于响起中,纪寒抬手便向头顶抡出一锏。 这一锏使的两兵相交,相交刹那,顾良辰手中寒剑亦是忽而崩断。 在寒剑崩断之刹那,顾良辰手中所握之剑柄竟是也脱手而出。 借着纪寒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撩斩,顾良辰终于拉开了与纪寒之间的距离。 二人交手不过五十余合,在这五十余合中,这些门主们岂能看不出顾良辰是吃了没有绝世神兵的大亏。 纪寒所使招式固然可憎、可恶,但在这些门主们的眼中,若顾良辰能有一柄与纪寒一般的绝世神兵,那么此战鹿死谁手当还犹未可知。 顾良辰于飞退中落地,于落地中亦是向后退了三步。 但见顾良辰的一刀一剑被纪寒手中神兵斩断,但见程云刀依然无动于衷,祁非长亦是如负气一般的向顾良辰喊道:“顾公子,我祁非长的剑虽非什么神兵,但愿借顾公子一用。” 话声落罢,祁非长亦是将手中宝剑掷向顾良辰。 “多谢祁掌门!” 仿似身后如长眼一般,在剑飞来之时,顾良辰亦是忽而伸手抓向身后。 这一抓,掷来之剑方巧落入顾良辰手中。 于接住刹那,其手中宝剑亦是一声剑鸣,震鞘而出。 剑于头顶飞过,顾良辰人如蜻蜓点水。 不得不说,这顾良辰的动作很酷,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他娘的再酷又有何用。 弯腰、双脚拉一人字步,此刻的纪寒便彷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在顾良辰伸手捉住这正飞行之宝剑的刹那,纪寒亦是脚蹬地面,人如弩箭而发。 几声短兵相接之声于金刀门内接连炸响,于接连炸响中,一声崩断之声亦是再次毫无悬念的响起。 剑断,顾良辰向后飞退,于飞退中,一声大喝亦是于他身后再次响起。 “顾公子,我许光明愿将佩剑借你一用。” 依如身后长眼一般,已是那般酷的接过来剑。 接剑之后,顾良辰再次提剑杀向纪寒。 刹那之间,二人再次短兵相接,于相接中这柄宝剑亦是再次被囚龙锏斩断。 顾良辰已在飞退,于飞退中身后又有声音响起。 “顾公子,接我邱敛机佩剑!” 如之前一般,顾良辰再次握住这掷来之剑,如之前一般,这顾良辰再次提剑向纪寒冲杀而来。 二人短兵相接,而后此剑又被斩断。 “顾公子,接剑!” 此剑断,来剑又续。 这一幕看似壮烈,看似荡气回肠、但观战的萧瓶儿却是皱紧了一双眉宇。 她紧皱眉宇,不是因这些送顾良辰兵器的一位位门主,而是此事好像透着一股子的蹊跷。 纪寒这边与顾良辰的大战已经没什么可看,一位位门主们在为顾良辰送剑时,亦是纷纷向程云刀投去了厌恶甚至憎恨的目光。 而身在其中的程云刀虽仍无动于衷,但萧瓶儿却清楚的看到这位老爷子握刀的手臂已在发抖。 他不是不愿借刀,而是因为某种原因,此刀他不能借。 这些门主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顾良辰送剑,岂不是在逼这位老爷子吗? 而这个姓顾的小子,他不会不知道纪寒手中所持的是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可是他却一次次的在断送这些门主们的兵器。 这是何故?或者说这小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萧瓶儿看来,这顾良辰分明就是在有意而为之,他这一次次的葬送掉这些门主们的佩剑,其场面确实看着挺悲壮的,但是这悲壮之后或许便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祸心。 萧瓶儿察觉到了这一点,身在其中的纪寒亦也有所察觉。 只是于这仓促之间,纪寒一时间还无法洞悉这顾良辰的真正用意。 虽无法洞悉他的真正用意,但纪寒却可以做到停止此事在做继续。 在顾良辰再次以一种悍不畏死之姿提剑向纪寒斩来之时,纪寒已是准备收回囚龙锏。 然而便在他准备收回囚龙锏的刹那,一声崩断之声忽而于他耳边彻响开来。 手中寒剑再次崩断,而这一次的崩断,纪寒的囚龙锏根本就没有碰到这柄宝剑。 也便是说,这柄剑是顾良辰自己用内力所震断的。 第六百九十章 黄龙出鞘 众位门主但见顾良辰手中宝剑再被震断,一个个亦是义愤填膺的看向程云刀。 方才被纪寒手中神兵所打断的是这些门主们的最后一柄剑,也便是说,此刻他们这些中人便唯有程云刀一人还握有兵器。 程云刀虽然目不斜视,但是此刻的他又岂能不知道身后、身旁的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看他。 顾良辰一夫当关,在用生命守护着他们南武林最后的尊严。 而反观萧后那边,不仅是那萧后还未出手,便是连那位连败三十六位江湖高手的年轻剑客亦还未出手。 更论,这萧后两侧还站着两人。 心中挣扎,身后亦有催促。 看着正倒飞而回的顾良辰,程云刀能清楚的看到顾良辰的虎口已经裂开。 无论此子是否是他程家的血脉都改变不了他是他程云刀的外孙。 外孙在浴血奋战,捍卫金刀门乃至南武林的尊严,他这个做外公的又怎能再墨守成规? 阖上双眸,心中念了一句“先祖原谅”,而后,程云刀豁然睁开双眸,将手中“黄龙”掷向顾良辰。 “孙儿接刀!” “程武侯,别将刀给他!” 两道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响起。 这先声者乃程云刀,这后声者乃纪寒。 “黄龙”已离手,便是程云刀听到了纪寒所喊,亦是覆水难收,因为顾良辰已经稳稳捉住了“黄龙宝刀。” 在顾良辰握住此刀的刹那,其嘴角亦是忽而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纪寒受死!” 一声铿锵龙吟,一抹青光现世! 在黄龙出鞘刹那,顾良辰已是提此神兵向着纪寒一刀斩来。 这刀还未欺身,纪寒便已感觉到它的锋寒。 而当此刀欺来之时,纪寒亦是忽而升出一种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条如万马奔腾般的飞瀑下的错觉。 坠流入坠石,其周身亦是感觉到蒙蒙雾气。 囚龙锏发出一声高亢龙吟,于龙吟声中,纪寒持锏逆飞瀑而上。 但见两柄绝世神兵便要相撞一起,金刀门内所有之人的目光亦在此刻变的彷如炙阳般灼热。 毕竟,此情此景,或许这一生只能见得这一次。 两柄神兵如有所愿的撞在了一起,撞之刹那,半空之中霎时擦出万般火花。 萧瓶儿亦是自椅上起身,程云刀亦是不自觉的向前迈出一步。 黄龙刀占一龙字,囚龙锏占一龙字,这两柄占有龙字的绝世神兵终于相见。 火花依在四溅,囚龙锏之锏柄亦在飞速旋转,于旋转中,整个锏身也开始如陀螺般旋转。 无往而不利,断兵如切菜的囚龙锏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它的效用。 自囚龙锏与黄龙刀碰撞的刹那,纪寒便已经在听声辨音。 可是这一次,纪寒却是没有在听声辨音中听到这柄黄龙刀的脆弱之处。 也便是说这柄黄龙刀的刀身乃至连接刀身的刀柄乃是一气呵成、并无破绽。 一声崩裂之声忽而于萧瓶儿众人耳边彻响。 听得这一声崩裂,金刀门内所有人亦是再次瞪大了双眸。 便在所有人皆在猜测着这一声崩裂之声是自这两柄绝世神兵哪一柄传出时,半空中亦是忽而响起一道声音:“纪寒,没了这锏,我看你还有何依仗。” 这声话落,祁非长等众位门主们亦是于震惊中纷纷露出喜色。 只是这脸上方挂起的喜色还没来得及维持住,他们便看到顾良辰忽而自二人的站圈中倒飞而出。 这一次他倒飞而出的不再是程云刀他们的位置,而是他们的头顶。 “拦住他!” 亦是在顾良辰自众位门主头顶一掠而过的刹那,萧瓶儿亦是脆声向身后喊道。 身后四道身影一跃而出,拓跋剑一马当先,向着堂顶直掠而去。 自二人站圈中忽而倒飞而出的顾良辰手握黄龙、嘴角勾笑,立于屋顶。 堂下所有门主亦是举目眺望这立于屋顶的顾良辰。 嘴角依勾笑,眉间尽玩味。 “老身明白了,原来你是为了此刀。” 在拓跋剑四人掠上屋顶之时,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众位门主中响起。 “莫谷主你说什么?”听得莫婉秋所说,程云刀亦是用一种惊异的语气向她问道。 “老身说什么,你听不懂吗?程云刀,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外孙。” 但见家父被斥的莫名其妙,程风亦是立时向莫婉秋问道:“莫前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辰儿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不会自己看!”听得所问,莫婉秋亦是向他冷声回道。 玄铁巨剑已经握在手中,拓跋剑一双剑目亦是锁定顾良辰。 “小子,你还是乖乖的就擒为好,不然你可会死的很惨。”巴图乌力双眸战意浓烈,其一身横肉,亦是开始鼓动。 “哼,大言不惭!” 听得这威胁话,顾良辰非但选择了无视,其人亦是转身便走。 当程云刀看到顾良辰转身时,他已经在心中承认了方才莫婉秋所说。 原来此子当真是在图他程家祖传的黄龙宝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早不来图,晚不来图,却非要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图? 眼见祖传宝刀便要被此逆子带走,程云刀怎会如他所愿? 一头白发随愤怒而扬,一身衣衫亦是开始鼓荡。 “将刀给老夫留下!” 一身怒喝,程云刀忽而纵身而起冲向顾良辰。 听得身后风声,顾良辰亦是忽而止住脚步。 亦是在他止住脚步的刹那,程云刀亦是欺得他身前。 二人于屋顶四眸相对,于相对中,顾良辰亦是向他淡声说道:“念你曾救过我娘的份上,我不杀你,但你若想留我,或是想要从我手里抢刀,那便另当别论。” 二人离得如此之近,在这逆子向他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诛心之语时,程云刀能清楚的自这逆子的眼睛里看到对他的杀意。 纪寒已经掠至屋顶,在他掠至屋顶的刹那,拓跋剑亦是看向了他手中所提的囚龙锏。 当他看到这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上有着一道蜿蜒的裂纹时,他心中亦是不由一凛。 再看纪寒虎口,其虎口位置亦是裂开。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三神兵 在程云刀、顾良辰二人针锋相对时,田慈、周人、莫婉秋三人已是跃至屋顶。 堂下众位门主们已是各个目瞪口呆,或许是他们反应迟钝的缘故,又或许是他们难以接受眼前这一幕的缘故,总之一句话,这些门主此刻都很懵就对了。 晴空无云,碧空如洗。 在向程云刀丢下此话后,顾良辰亦是再次转身。 程云刀紧盯顾良辰背影,他想要将这道背影看的清楚一些,但是他却徒然发现,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将这道背影看清过。 将一身内力注入手掌,程云刀眸中的失望与悲痛已在渐渐转为阴沉。 亦是在他这一双含着悲痛的眸子完全沉下的那一刻,程云刀忽而伸掌拍向顾良辰后背。 这一掌在蕴含了他毕生内力的同时,也蕴含着他程云刀对顾良辰的失望与愤怒。 但听身后风声,顾良辰依在前行。 于前行中,顾良辰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再次向程云刀说道:“我是不是说过,你若生了杀我之心,或是想从我手中抢刀那便另当别论,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是将我的话当了耳旁风是吗?” 驻足,挥刀、一声龙吟,一道青光! 在五年前顾良辰便已经超越于他,程云刀又岂能不知他早已非这逆子的敌手。 既是明知不敌那又如何,他方才已经违背过先祖遗训一次,若是此刀再被这逆子扬长带走,他程云刀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龙吟震耳,青光欺身。 在欺身之刹那,程云刀亦是五指并抓,起擒拿之势去捉此刀。 但见刀背被捉,顾良辰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讥笑。 “瀑震!” 一声轻呵,刀身忽颤,于忽颤中,此刀忽而震开程云刀手掌,并自其掌下滑过,直取其胸膛而去。 刀有杀意,人有杀心! 这顾良辰方才绝非随便说说,而是当真会杀了程云刀。 有种心痛叫做哀莫大于心死,此刻程云刀已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种痛心的感受。 他尚在襁褓时,他程云刀将他抱在怀中笑的合不拢嘴,他幼时,他程云刀曾牵着他的小手游历山川锦瑟,当他发现这逆子资质过人,乃练武之奇才,他更是毫无保留,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是这种种不求回报、不溃余力的的付出换来的又是什么? 站在此屋顶的皆为当世之高手,可是这些高手们却在这一刻皆选择了沉默。 这并非他们不愿相帮程云刀,而是因为当程云刀站在这位逆子面前的那一刻,此事便已经演变成了二人之间的家事。 再说,程云刀也决不会允许他们出手,即便是他今日死在这逆子的手中。 这些人会升出此想法,只因他们的思想跳脱不出这俗世。 莫婉秋如此、程云刀如此、拓跋剑四人、田慈、周人二人亦如此。 可是纪寒呢?纪寒两世为人,当不会墨守成规。 但见程云刀便要葬身刀下,纪寒亦是忽而自莫婉秋众人身前一掠而出。 掠至程云刀身后,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按住这位老侯爷的肩膀,将他甩向身后。 这一甩,使的程云刀在倒退中脚步一阵踉跄,于踉跄中,他亦是震声向纪寒怒喊:“纪寒,你做什么?此乃老夫家事……” “你狗屁个家事!”听得程云刀所喊,纪寒亦是头也不回的向他怒骂道。 横锏直指顾良辰,纪寒眸中已是迸射出两道锋寒杀意。 于杀意中,纪寒亦是再次头也不回的掷声说道:“萧后让咱们拦住这家伙,你们这一个个的跳上来,难不成是来看风景的?”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拓跋剑四人亦是微微一怔。 这怔不是因为纪寒所说的这句话,而是因为纪寒此话所表达的意思。 便在他们回味着纪寒此话所表之意时,纪寒亦是再次头也不回向他们喊道:“赶紧的,咱们速战速决。” 此话一出,纪寒所要表达的意思便已经很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要他们和他一起群殴这夺刀的小子啊。 顾良辰面色已是阴沉,于阴沉中,忽而又向纪寒勾起一抹邪笑。 亦是在他嘴角勾起这抹邪笑的刹那,其人忽而转身向着身后飞奔而去。 “他要逃!” 但见顾良辰转身便逃,拓跋剑四人亦是不再耽搁纷纷向着顾良辰一追而去。 眼看其便要逃到这房顶的尽头时,其却又忽而定住脚步。 定步,而转身,在其转身之时,其嘴角所勾起的那抹邪笑亦是更盛! 拓跋剑依然一马当先,当他看到纪寒手中囚龙锏被那柄绝世宝刀斩出一道裂纹时,其心中便已在跃跃欲试了。 他手中所持也乃神兵,当然也要领教领教这一柄金刀门的绝世宝刀。 当纪寒再次看到顾良辰嘴角所勾起的那抹邪笑时,其心中亦是升出了警惕。 这家伙明明可以自屋顶跳下,但是他却选择留下。 他留下,唯有一个解释! 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定有所依仗。 在纪寒心中思付时,一道身影忽而自其身旁如白驹过痕般一掠而过。 太快,此人速度太快,快到纪寒都还未来得及看清此人,此人便已经冲至顾良辰身前。 手中玄铁重剑在他飞冲时,便已高高扬起。 如今他既第一个站在此子面前,他拓跋剑要做的便也简单, 那就是与顾良辰先交上两手。 玄铁重剑于挥动中,带起一股寒风,这股寒风亦是吹起顾良辰一身青衫。 手握黄龙刀,嘴角勾邪笑。 面对拓跋剑这裹挟着剑意的一剑,顾良辰只是在笑,他笑的邪魅,笑的阴险,笑的诡谲。 “拓跋剑,闪开!” 伴着顾良辰这邪魅一笑,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闷雷般在拓跋剑耳边炸响开来。 闪开?他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但却听不懂这声音主人所喊的意思。 玄铁重剑如乌云盖顶般向着顾良辰头顶压下,而置身在这乌云之下的顾良辰却依是在笑。 在纪寒急声向拓跋剑喊出此话时,一道倩影亦是忽而自其身旁掠过。 第六百九十二章 骤变 在这道倩影自其身旁一掠而过的刹那,自顾良辰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一青一白,出现之际,那一道青色身影便隔空向拓跋剑轰出一掌。 这一掌轰出,一黑色之物忽而撞在拓跋剑手中的玄铁重剑之上。 没有理所当然的撞击声响起,只有一阵滋啦啦的声音接连在纪寒众人耳边回荡,于回荡中,拓跋剑手中的玄铁重剑上亦是开始升起一缕缕白色烟雾。 瞧着这自其眼前升腾而起的屡屡白烟,顾良辰还有闲情向身后说道:“魏青寻,你不是说你的参化神功已经达到臻境,世间之物已无所不融吗?” “你也说了是世间之物,他手中大剑乃天外玄铁所铸,属于天外不属于世间,我这参化掌自然没法融了这天外之物。” 惜剑如命的拓跋剑但见玄铁重剑突升白烟,亦是于关切中忽而自顾良辰头顶撤了剑招。 而在他撤剑的刹那,亦听到了这二人之间的对话。 参化神功能融世间万物? 听得这二人的对话,拓跋剑亦是忽而抬眸看向魏青寻说道:“原来是你!” “是我什么?”听得所问,魏青寻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这突然冒出的二人,令得堂下诸位掌门皆目露震惊之色。 于震惊中,许光明亦是用一种几近失神的声音自语道:“参化神功?千蛊老人的绝学?这怎么可能?” 而亦是在他自语此话的同时,其突然感觉喉头一甜,而后其竟是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在许光明突然咳血之后,堂下诸位门主们亦是接连开始咳血。 不仅是这些门主,便是连站在屋顶上的程云刀亦是在莫婉秋骇然的神色下,喷出一口鲜血。 “下毒,我们被人下毒了。”面色苍白的邱敛机看着衣襟上所沾之鲜血,亦是用一种惊惧的语气说道。 “下毒?是谁?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一点察觉?”祁非长能这样问,便代表着他已经相信了他们这一众门主们糟了歹人的暗算。 眼前骤然突变,令得纪寒始料未及。 而在这始料未及中,顾良辰已是豁然转身。 他要走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二人中,其中一人便是杀害夕芸师太的凶手,即使再事出突然,纪寒亦绝不能让这凶手就这么自他眼皮底下离开。 “哪里走!”一声娇喝,萧瓶儿自拓跋剑头顶一掠而过,而后已居高临下之姿,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顾良辰三人轰出了一掌。 这一掌令得周遭空气震荡,于震荡间向着顾良辰三人压下。 本是要迈出屋顶的顾良辰停下了脚步,本已转身的魏青寻亦停下了脚步。 “这是耶莫瀚大宗师的裂空掌。”停下脚步的顾良辰抬眸看向了他的头顶。 于他的头顶之上已是出现了一个诺大的手掌,这个诺大的手掌虽还只是一道虚影,但这道虚影却是肉眼可见。 “以气化形?没想到耶莫瀚前辈竟连他的化物心经都传给了萧后殿下。” 说此话者乃魏青寻身旁所立之白衣男子。 此男子羽扇纶巾、好不儒雅。 将手中羽扇插于腰间,在这以气化形之掌印便要落在他们三人头顶之时,这白衣青年亦是自怀中取出一物。 此物为古铜色,形状为方,乍看之下如一方盒,细看之下却又难以形容其之古怪。 上方一幕本就牵动着这些中毒的门主,而当这白衣青年自其怀中取出那个四不像的方色铜盒的刹那,霍晟亦是用一种惊骇的语气向上方萧瓶儿大喊道:“暴雨无影针,他是景家人,他要放景家的暴雨无影针。” 暴雨无影针? 听得霍晟所喊,纪寒亦是徒然睁大了双眸,于睁大双眸的同时,他亦是向着那正置身在暴雨无影针暗器之上的萧瓶儿冲去。 依旧一副儒雅之姿,在霍晟失声喊出此话时,景玉已是将手中之物松开。 松开之刹那,此物亦是忽而于悬浮中绽放开来,绽放之刹那,一束骤然白光亦是忽而升腾而起,于升腾中,这束白光之明亮甚至盖过了这晴空之明。 眼前忽然昼白一片,使得屋顶、堂下每一人皆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这失明不是被黑色笼罩,而是因为这白光的光线太过强烈。 白光骤现、双耳轰鸣! 令得在场每一人皆短暂的失去了行动能力。 待到晴空恢复原色时,前方哪里还有顾良辰三人的身影。 这景家后人所拿出的并非是暴雨无影针,而是它物1 也对,他们的目的是要与萧瓶儿做交易,又怎会伤她性命。 顾良辰三人已经在那束白光的掩护下翩然离去。 他们离去的潇洒、洒脱,却将痛苦与悲愤留给了程云刀乃至整个南武林。 在顾良辰三人离去后,晴空之下一片死寂。 站在莫婉秋身旁的程云刀手捂胸口,一脸悲戚。 程家历代相传的宝刀就此断送在了他程云刀的手中,而更讽刺的是,这宝刀竟还是他亲自送给那逆子的。 可是为什么?他为何要抢这刀? 这个问题别说程云刀不知,便是连纪寒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知道顾良辰回金刀门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顾良辰回金刀门只是为了程家的这口宝刀。 杀害洛鸣老前辈与夕芸师太的凶手明明便在眼前,可是纪寒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走,这多少让纪寒有些颓废。 冯哙所拜托他查的这个案子,查至至今什么都已明了,但什么也没明了。 这什么都已明了的是,他们劫军械图是为了与萧瓶儿做交易,这什么都没明了的是,他们在这之后所做的桩桩件件是越来越天马行空、随心所欲,让人从中找不出任何彼此之间的联系。 譬如杀害洛、夕两位前辈与夺刀。 这两者有何关联?没有!至少在纪寒看来,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毫无关联。 莫婉秋已经为程云刀号过脉,所幸,他身中之毒并无大碍。 也便是说,这为众位门主下毒之人并非是要取他们的性命。 而那些门主在起初咳血后,亦是在也没有感觉到身子的不适。 第六百九十三章 哀默之上、痛惜之下 今日金刀门发生了这样的骤变,与南武林的这场比武怕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而这位程老英雄亦是在顾良辰三人带着他的家传宝刀离去后,其人亦是更显老迈。 那一头花白银发仿佛在顷刻之间便被披上了一层白霜一般,而他那本是挺拔的腰杆,亦是如折断的竹枝一般,再也无法直起。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这位老英雄便经历了残酷的背叛与失去,背叛他的是他最为看重、疼爱的外孙,他失去的是他程家历代相传的宝刀。 而更为讽刺的是,这宝刀竟然是被他最为疼爱的外孙所夺。 一连遭受这双重打击的程云刀在一时间是无法重新振作起来的。 而那些站在厅堂外的所有门主们亦是各个意志消沉。 想起方才给顾良辰纷纷递剑的那一幕,这些门主只觉这老脸烧的通红。 如今他们脚下,这一柄柄躺在地上的断剑,亦是彷如在狠狠的抽他们一个个的老脸一般。 屋顶之上,萧瓶儿肃穆而站,目光阴沉。 拓跋剑亦是目露愤慨之色。 程云刀毕竟乃一方英雄,在一番短暂的失落后,这位老英雄重新收拾心情转眸看向萧瓶儿说道:“萧后殿下,老夫门庭突遭骤变,今日之比武恐是不能再继续。” 听得所说,萧瓶儿亦是向这位老英雄淡声回道:“无妨,反正本后有的是时间,咱们另则个时日再比就是。” 再比? 听得萧瓶儿所说,祁非长等人亦是各个心升愤慨。 这场比试还需要再比吗?在见识了纪寒的神威与萧瓶儿方才那以气化实的一掌后,他们南武林便已经输了。 “好。那咱们择日再比。”在祁非长等人的愤慨下,程云刀竟是还真应下了萧瓶儿所说。 程云刀家门不幸,祁非长等人自然不敢多做打搅。 而萧后、纪寒一行人亦在程云刀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程家于嶒州城的一座别院。 这座别院里山清水秀,修葺的亦是彷若世外桃源一般。 程风在将纪寒众人带到这间别院后便匆匆离去,他实在不解,他的父亲为何还要为他们提供住处。 今日若非他们前来挑战,兴许他程家的黄龙宝刀便不会被那逆子掠去。 匆匆回至金刀门,程风亦是快步走至厅堂。 厅堂内,其父正在背对着程云看着那一处本是挂着荒傲寒前辈字画的墙面。 便是程风走至他近前,程云刀的目光亦未离开那墙面半分。 “父亲!”向程云刀微一拱手,程风亦是向他说道:“儿实在不解。” “不解什么?”依是望着墙面,程云刀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 听得所问,程风亦是于愤慨中说道:“这场比武已经没有在比下去的意义,父亲为何还要应下。” “应下?”自墙面移开目光,程云刀忽而转过身来看向程风。 看着程风,程云刀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再次向问道:“你以为为父应下的是什么?” 但听家父再次相问,程风却是默不作声。 他默不作声不是因为不敢回答,而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外人眼中,他与程云有着显赫的身份,是这位老侯爷的儿子,可是这只是在外人眼中的他们。 自他与程风懂事时,程云刀便告诉了他二人的身世。 原来他二人竟是被遗弃的襁褓,被遗弃在金刀门下的襁褓。 所幸程云刀收养了他二人,才不至他二人尚未长大便早早夭折,至于程云刀自己的孩儿,已在二十四年前推翻靖王朝的那场起义中不幸陨落。 程云刀视他二人为己出,程风、程云二人亦视程云刀为生父。 可虽二人心中这般认定,但二人却始终不敢向亲生子般在程云刀面前有过任何的放肆或僭越。 这也许便是一种打心底对程云刀的尊敬与敬爱吧。 但见程风迟迟不回他话,程云刀亦是再次转身面向墙面。 盯着这空无一物的墙面,程云刀以一种叙事的语气缓缓向身后二人说道:“其实是萧后给了为父一个挽留于她的台阶,为父若是不接住这个台阶,那为父这一辈子便也算白活了。” “萧后给了父亲一个挽留她的台阶?”听得程云刀所说,程风、程云二人亦是一口同声的向程云刀问道。 “恩!你们当时想必也看到了来接应那逆子的两人,当时在那白衣青年出手时,你们可有听到霍堡主所喊。” “有听到,当时霍堡主喊的是暴雨无影针,并说那白衣人是景家后人。” “没错!孩儿当时也听到了,只不过,那白衣人所放的暗器并非是暴雨无影针。” “并非暴雨无影针?”听得程云所说,程云刀亦是忽而转过身来。 “你们两个觉得霍堡主会看错?二十四年前,天门山一战,是景家与霍家的暗器之争,霍晟便曾随其父参与此战,若说霍晟看错,老夫绝不信。” 向程风二人说完此话,程云刀亦是接着说道:“不知道你们两个可还记得,那纪寒第一次来府上时,便说过他来嶒州是受冯哙冯节度使的委托来调查军资被劫一事,那时,你们可还记得纪寒向我们描述那些军士死状与那两枚暗器时,霍堡主又说了什么?” 得程云刀提醒,程风神色一凛脱口而出的说道:“东启苦海与景家暴雨无影针,父亲,您是说?” 在程风向程云刀问出此话时,他清楚的看到程云刀那本是平静的眼眸里出现了一抹痛惜之色。 带着这抹痛惜之色,程云刀亦是用一种失落的口吻说道:“当今世上,能用暴雨无影针杀人的唯有景家后人,而这景家后人又是来接应那逆子的,老夫现在怀疑,洛鸣并非是那逆子口中所说,乃是什么一个左撇子所杀,或许连夕芸师太被人救走,也是这逆子所瞎编乱造的谎话。” 程云刀所说,还好程风二人心里早有准备,不然这会定当大惊失色。 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便是程风二人心中再不愿接受,也只能逼迫自己接受。 第六百九十四章 日久可生情 厅堂内寂静如斯,厅堂外偶有鸟雀轻鸣。 程云刀自程风二人身上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厅堂外那一只落在院中的灰雀。 看着这只正在青石地上蹦蹦跳跳的灰雀,程云刀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若想追回我们程家祖传宝刀,便唯有依仗纪寒纪教主。” 话落之际,程云刀亦是转身看向程风、程云。 “你们两个备些厚礼,我们这便去登门拜访萧后殿下。” 听得所命,程风、程云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假山林立、荷塘青色! 程云刀所安排给萧后的这间别院当真是如世外桃源一般。 荷塘边一座凉亭内,纪寒、萧瓶儿、莫婉秋、霍晟四人围坐一石几。 拓跋剑、田慈五人立于二人身后。 石几上清茶溢香、沁人心脾。 凉亭外亦是清风徐徐、荷香扑鼻。 凉亭内,纪寒正在把玩着手中茶盏,一边把玩,手指一边敲打着桌面。 萧瓶儿但见纪寒迟迟不语,亦是伸手自他手中夺过茶盏。 “你要是没话说就带着他们两个出去凉快去,少在这碍了本后赏景的眼,煞了本后的心情。” 这美人嗔怒也是一番美景,纪寒自然是要多看两眼这幅美景的。 反正只当是过过眼瘾嘛! 但见纪寒非但将她所说当了耳旁风,竟还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这倒是令得萧瓶儿心里忽而升起了一股得意。 得意有了,这胸膛自然便是要往前挺上一挺,这一挺也是她萧瓶儿对自己容貌自信、身材自信的傲娇一挺。 “本后好看吗?”带着这股子傲娇的自信,萧瓶儿亦是向纪寒眉眼勾笑的问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若不好看,我能看你?” “咳!”瞧着这二人一幅你侬我侬,打情骂俏的样子,坐在一旁一丝不苟的莫婉秋亦是轻咳一声以示二人收敛。 收敛是不可能收敛的,在莫婉秋的提醒下,纪寒竟是更加放肆的向萧瓶儿那柔弱无骨的小手伸出了他的咸猪手。 在霍晟呆若木鸡的神色下,纪寒竟是牵起了萧瓶儿那葱白如玉的手掌,并拿在手中开始把玩。 而萧瓶儿更是对纪寒对她的造次不管不问,任纪寒对她肆意妄为。 抚摸着萧瓶儿那白皙的手掌,纪寒亦是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向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听得纪寒所问,萧瓶儿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就是刚才那会!你一掌拍下去。”描述时,纪寒还不忘学了一下萧瓶儿之前挥掌的动作。 看到这个动作,萧瓶儿亦是明白了纪寒所问。 “本后所使的那一招名为裂空掌。” “裂空掌?” “恩,裂空掌为本后恩师的三绝技之一,本后只不过是学了个皮毛而已,与恩师不能相比。” 听得所回,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向她再次问道:“恩师?萧后殿下所说的这位恩师莫非便是你们西贞的大宗师耶莫瀚耶前辈?” “恩,恩师功参造化,早已到了求败之境,放眼整个神州大地,恩师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说起她的这位师傅,萧瓶儿眼中尽是傲然之色。 “无人敢称第一?萧后殿下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闪了舌头?”听得莫婉秋所说,萧瓶儿亦是转眸看向于她。 “我知道你们太武也曾出过一位迈入求败之境的大宗师,若是这位大宗师还健在人世的话,那本后便要收回上面所说了,可是事实却是,那位大宗师已经离开人世,所以,本后这话可不算是闪了舌头。” 虽未提名,但纪寒知道萧瓶儿口中所说的这位大宗师是谁。 但见莫婉秋还要再说,纪寒亦是匆忙插嘴道:“萧后殿下,不知我有没有机会见到你的这位恩师?” “你想要见我恩师?” “是啊,耶前辈大名如雷贯耳,震慑神州,这样一位跟神仙似的大人物,谁不想见上一面。” 听得纪寒夸赞,萧瓶儿倍感受用,于愉悦中,萧瓶儿亦是向他说道:“这简单,只要你跟本后回西贞,别说让你得见恩师天颜,便是要我恩师给你指点一二,也是不难。” “跟殿下你回西贞?还是别了吧,咱两都是有家室的,若是跟你回去再搞个什么日久生情,情不自禁之类的,我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你们西贞人杀的。” 于霍晟而言,纪寒这番话可谓是惊世骇俗、胆大妄为,人家是谁,人家可是一国之母,你一个江湖中人竟敢跟人家一个一国之母开这种荤话,你是真闲你小子活的太久还是咋地? 时间仿似于这一刻突然凝固了。 在纪寒向萧瓶儿说出如此露骨之话后,凉亭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人说他们西贞人性情豁达,说话直接,可是这纪寒究竟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怎生比他们西贞人还要开放? 拓跋剑虽目无表情,但其心中亦是对纪寒竖起了大拇指。 双手抱胸的阿秋东陆亦是在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而巴尔那海、巴图乌力二人脸上虽生有怒意,但这怒意却感觉不似真的在生气。 每一个国家都有其自己的制度与规矩,风俗与人文。 在西贞,帝王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王后也并非是将自己囚禁在那如鸟笼般的金丝殿内。 拓跋剑四人之所以未有对纪寒于萧瓶儿的言语造次而生气,是因为,这便是他们西贞的人文与风俗。 在西贞,女子是可以为自己做主的,这其中便包括自己的终身大事。 与太武女子不同,他们太武女子的婚姻往往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基本是没有自己选择夫君的权利的,更别说那些夫君早夭、或者在娘家总受欺凌的女子。在太武,寡妇难再嫁,嫁错的女子只得任命,若是被男家写了休书,那对女家而言更是一种羞辱。 可以说,太武女子大多薄命, 而在西贞却非如此,在西贞,男女在婚事上是平等的,若是女子看不上男方是可以拒绝的,若是成婚之后,女子过的并不愉快,也是可以主动提出合离。 第六百九十五章 实言相告 民间女子如此,王宫大臣女子如此,皇家女子亦如此。 可以说,在西贞,便是王后也可以与君王提出合离。 这纪寒怕是不知道他们西贞的人文风俗吧,竟敢给他们的王后开这种荤话。 若是他连这个都不知,那他便更不知,其实萧后陛下与祯术虎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联姻罢了。 事实上,他二人自联姻后,他们的这位萧后陛下可是从未在金帐王庭里逗留过一日。 没逗留一日,那就更别谈什么洞房花烛。 至于这新君与王后的关系,那便也显而易见,这场联姻,名存实亡。 祯术虎要依仗萧家巩固王庭,所以他对萧瓶儿几乎是言听计从,便拿这次前来太武来说,萧瓶儿连招呼都未有与祯术虎打上一声,人家便带着他们大摇大摆的来太武了。 “日久生情?情不自禁?”萧瓶儿一边重复着此八字,一边忽而向纪寒说道:“就凭你?你哪来的自信?” “哪来的自信?”迎着萧瓶儿那一双明光闪闪的眼眸,纪寒亦是向她无所谓的回道:“我自己咯,难不成还是你给的不成?” 听得纪寒所回,萧瓶儿亦是微微一怔。 此话乍听之下稀松平常,但越是回味,便越是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拓跋剑在心中一番回味后,再次在心中对纪寒竖起了大拇指。 而巴图乌力四人亦是再用一种惊为天人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周人已在心中对纪寒的大胆与自信佩服的五体投地,田慈亦是在用一种崇拜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莫婉秋瞧着二人这郎情妾意的一幕,正在心里猜测着这二人是否真有一腿,霍晟也因为纪寒此话,先前的拘谨与提心吊胆也瞬间松弛了许多。 这全是拜萧瓶儿并未因为纪寒于她的造次而生气所赐。 一双妙目里此刻尽是纪寒的面庞,此人当真有趣,是她在西贞从未遇过的有趣之人。 眉间浅笑,赛过一池荷色。 所谓娉婷十五胜天仙,嫣然一笑胜星华,便是仙女一笑也不过如此吧。 纪寒看着萧瓶儿的这一笑,不觉看的有些痴醉。 虽是痴醉,但也是正儿八经,纯的不能再纯的痴醉。 瞧着纪寒看她那如痴如醉的样子,萧瓶儿亦是带有嗔怒的狠狠的瞪了这怀胚一眼。 趴在凉亭外、池塘边,正在试图用爪子捉那池塘里的鱼儿的黄狗突然自池塘里收回了爪子。 爪子收回,而后便是对这前方石路一阵乱吠。 听得这乱吠之声,纪寒亦是收拾心情、整整衣衫,而后向萧瓶儿众人冒了一句:“来了。” 话落,人到! 在拓跋剑正在思付着究竟是谁来了之时,程云刀父子三人已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三人正在踏着石路向凉亭走来。 面对这位老英雄的到来,除过萧瓶儿与莫婉秋未有起身外,纪寒与霍晟都起身了。 虽然心中装有万般愁,但既然是来拜会萧后,那自然不能挂着一张愁眉不展的面容。 在拓跋剑、田慈众人的紧盯下,程云刀已是步入凉亭。 先是挂着笑脸向萧后问了一声安,程云刀这才示意程风、程云将手中所拿的礼物放在石几上。 只是瞧了一眼石几上的三个礼盒一眼,萧瓶儿便自礼盒上收回目光,并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向他说道:“坐!” 还未入凉亭时,程云刀便看到了莫婉秋与霍晟。 对于霍晟能出现在这里,程云刀到并不意外。 但是莫婉秋出现在这里,却是让程云刀未曾想到, 不论是否想到,她能出现在这里,便证明莫婉秋与纪寒相识。 而这二人能与萧后坐在一起,便也证明萧后是知晓纪寒在查之事的。 而萧后既然知晓纪寒在查之事,这便也足以说明,二人之间的关系绝非寻常。 待得程云刀落座,纪寒亦是看向莫婉秋说道:“还是莫前辈您来告诉程老侯爷吧。” 听得纪寒所说,程云刀心中亦是突升不安。 “好!” 看向程云刀,莫婉秋的神色亦立时肃然。 用这种肃然的目光看着程云刀,莫婉秋亦是向他沉声说道:“你我戎马半生、经历过生死无数,老身便直言了。” 程云刀知晓莫婉秋此话何意,她这是要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深吸一气,程云刀亦是向莫婉秋沉声说道:“好,莫谷主但说无妨。老夫在来的路上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凉亭内清风徐徐,吹在纪寒众人身上好不惬意。 只是这惬意之风,在此刻却无人愿意相受。 紧盯程云刀双目,莫婉秋亦是直接了当的向他说道:“实不相瞒,在你告诉老身说是夕芸杀了洛鸣时,老身便已经猜到是你的外孙顾良辰杀了洛鸣。” 来时的路上,程云刀确实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当他听得这真相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甚至于不能接受。 “你是说,你在之前便已经猜到?”事实终归是要接受,但是让程云刀真正感到意外的还是莫婉秋所说。 “恩,因为老身知道夕芸为何与洛鸣一道出城。既知道夕芸随洛鸣出城的原因, 那么老身便当然知道那顾良辰在向你们撒谎。” “洛鸣遭人杀害,顾良辰又欺骗于你,你觉得这个答案还难猜吗?若非他做,又何故栽赃欺骗。” 向程云刀说完此话,莫婉秋接着说道:“当时老身借故告辞,便是出城去寻夕芸的尸首,也许是洛鸣在天之灵的保佑,让老身在他的住处遇到了纪寒与萧后殿下。” “萧后殿下侠骨心肠,听得洛鸣遭顾良辰杀害,亦是不溃余力的帮助老身。在城门下,纪教主身边这位能人异士所养的黄狗发现了夕芸师太的尸骨,只是她的尸骨早已化为尘烟,消散于世,而杀夕芸师太者,便是……” “便是那位身怀千蛊老人绝学,接应那逆子之人是吧。”接过莫婉秋所说,程云刀亦是用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向她说道。 “是!” “老夫知道了,那逆子便是劫冯节度使军资、杀节度军将士的凶徒之一吧。” 第六百九十六章 五日为限 以一种心痛的口吻说完此话,程云刀又接着再次痛心说道:“老夫悉心教导、倾囊相授,却没成想到头来培养出了这样一个逆子,纪教主……”转眸看向纪寒,程云刀亦是用一种恳请的口吻向纪寒说道:“老夫知道你受冯将军所托在追查军资被劫一案,老夫想恳请纪教主算上老夫一个可以吗?” “老侯爷严重了。”面对程云刀的恳请,纪寒只是说了一句回语便再无后话。 但见纪寒避而不答,程云刀亦是再次说道:“纪教主是担心老夫会对那逆子徇私枉法、网开一面?这一点但请纪教主放心,老夫绝不会……” 伸手打断程云刀欲要说下之话,纪寒亦是看向程云刀说道:“老侯爷,您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在向程云刀说此话时,纪寒亦自怀中取出了那张由王成于十年前所绘的画像。 将画像放于石几,而后推至程云刀面前。 但见画中所绘之人,程云刀亦是向纪寒不解问道:“纪教主,这是?” “这是一张画于十年前的画像,十年前,这画中之人与焕王陈焕于车阳郡外秘密相会,十年之后,这画中之人劫了冯将军运往举州的军资。” 听得纪寒所说,程云刀亦是用一种震惊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与焕王相识?纪教主的意思是,此人便是主谋?” “是,此人便是主谋,程武侯且看看这画像,是否认得?” 认得? 在纪寒将画像推至他面前时他便看过了,若是认得这画中之人,他也不会有上述所问了。 “真是奇怪!”自程云刀双眸里已经得到答案的萧瓶儿突然插了一句。 亦是这一句,让凉亭内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面对这如众星捧月般的目光,萧瓶儿亦是用一种侃侃而谈的语气说道:“此人既认识你们太武的一位王爷,又与我西贞国的某人有所勾结,还能知道那批军资中藏有对付我西贞铁骑的军械图,手底下又有一批武功高强的死士效忠,更别说那什么景家后人,千蛊老人的传人,还有你这侯爷的外孙在其身旁效力,就按照这些我们现今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你们说这人能简单得了吗?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你们这些生活在南境大半辈子的人物竟是没有一个见过这人,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但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她莫婉秋又有什么法子。 “会不会此人在十年前易了容?” 听得程云刀所说,纪寒亦是说道:“侯爷所说,之前晚辈便有想过 ,只是此人于十年前密会的可是一位藩王,若此人不以真面目示人,陈焕又怎会答应与他合作,再加之十年前绘下此画的王成被囫蛭所杀,我敢断定,这画中画像定是他的真容。” 纪寒此话落下,凉亭内气氛霎时凝重。 程云刀虽不知十年前这画中之人与焕王究竟密会何事,也不知这囫蛭是个何物,但是此人之手段,只是想想便令人心升恐惧。 “既然你们都不认识,那么依本后看,要么便等他与本后来做交易,要么就尽快查出那个他们想嫁祸之人的身份,或许我们能从此人的身上得到有关那个人的身份。” “谈何容易!”听得萧瓶儿所说,一路默不作声的田慈突然开口说道。 “先不说,程侯爷外孙所嫁祸之人是否真的存在,便说,经过之前金刀门一战,想必他们已经看出萧后殿下与我家教主的关系,若他们回去告诉他们的主子,这位主子还会冒此风险与萧后殿下做这笔交易吗?还有,这一路上,有一事,我始终不明。” “你不明什么?”抬起一双皓眸,萧瓶儿亦是向田慈皱眉问道。 迎着萧瓶儿那一双明亮的眼眸,田慈亦是向她沉声说道:“夺刀,顾良辰为何要夺刀,他夺刀究竟是自己贪图此刀还是他身后主子的命令。若是他自己想要此刀,那么我们便无需在此事上纠结,但倘若是那人的命令,我们便要在这夺刀一事上打一个问号了,他为何要夺程老侯爷家中的这口祖传宝刀,又为何会偏偏选在比武之日?” 田慈所问令得萧瓶儿亦是将目光落在程云刀的身上。 但见这位萧后殿下看他,程云刀亦是陷入沉思。 他之前在意的只是黄龙宝刀被那逆子夺去,却并未深思此事,如今但听田慈所说,程云刀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一番沉思后,程云刀亦是向纪寒众人开口说道:“天下大定,老夫回至嶒州便将此刀封于我金刀门祖祠。没想到这黄龙宝刀二十四年不出,一经出世便被那逆子夺去,若老夫在有生之年不能追回此刀,那么老夫便唯有以死谢罪。” “父亲!”听得程云刀所说,程风、程云二人亦是动情相唤。 “老侯爷严重了,有纪教主在,想来追回失刀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只是,咱们想在是不是要弄清楚,他们为何要夺刀,这刀是否有什么秘密?” “秘密?”听得萧瓶儿所问,程云刀亦是微微皱起眉宇。 但见程云刀皱眉,莫婉秋亦是向他说道:“老身曾记得,你说此刀乃你程家先祖于一山洞所得,会不会便与此有关?” “与此有关?”听得莫婉秋所说,程云刀一双眉宇亦是再次紧皱。 “若此刀当真藏有秘密,当年家父传我刀时,并会向我提及。” 程云刀此话的言外之意已非常明晰,便是此刀并无秘密。 “那就奇怪了?这黄龙刀既无秘密可言,那他们为什么要将这刀夺去?难不成他们有收藏天下名器的爱好?” 向程云刀众人丢下此话,萧瓶儿亦是看向纪寒问道:“纪教主,你可有什么想法或提议,难不成,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找本后?本后可告诉你,本后可没这么多的时间陪着你在这里耗下去。” 向纪寒说此话时,萧瓶儿亦是向纪寒伸出手掌。 “五日,本后就给你五日的时间,五日之后,不管此事后续结果如何,你都要先随本后去你们的皇城见你们的太武帝。” 第六百九十七章 转守为攻 萧瓶儿期限是下了,话也是说的敞亮敞亮,但纪寒好像根本没有将她所说给听进去。 非但未听,在萧瓶儿那一双已经喷出火苗的眼眸里,纪寒更是忽而自石凳上起了身来。 起身,走出凉亭,而后站在黄狗身旁与黄狗一同看向那在荷花池中游动的几条锦鲤。 看着这几条锦鲤,纪寒亦是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吻对着这几条锦鲤说道:“这要让鱼亲近,便唯有鱼饵能将它们引来,这一锅粥里不论下入多少佐料、配菜,也熬不出一碗面条出来,萧后殿下,您觉得我这说法可对?” 可对? 根本就是没错好吧! 不过,在这个时候你纪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与此事词不达意的话来究竟是几个意思? 便在凉亭内所有人都在疑惑纪寒为何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时,纪寒亦是自池边转身看向萧瓶儿众人。 看着众人,而后嘴角勾笑,于勾笑中向众人说道:“这世上不存在能未卜先知的人,他之所以能搞出这么多事情出来,是因为他提前已经做好了精密的计划或者部署,无论是我们还是他的那些手下,都是在按着他所制定的计划来走。” 嘴角依然勾笑,于勾笑中,纪寒继续说道:“他抢军械图,我便追查军械图,他要与萧后交易,我便想办法与萧后殿下勾搭上,他杀害洛、夕两位前辈,并嫁祸给一个或存在或不存在的人,我们便想着找出这么一个人来,再加上他抢刀,我们便又开始琢磨着这刀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说到此处纪寒亦是微微一顿,一顿之后,纪寒接着向众人说道:“诸位,我上面说了这么多,你们会不会有一种我们在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听得纪寒这么一说,田慈稍微一细想,还当真是如此。 一双双疑惑的眼眸在这一刻渐渐转为清明。 因为纪寒所说,让他们深感赞同。 蹲下身子,而后摸着黄狗的脑门,此刻,纪寒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萧瓶儿众人的心。 于摸头中,纪寒接着说道:“绕回之前所说,这世上绝没有什么能未卜先知的人,我们不能,他也不能。既然大家都没这个本事,那么岂非大家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纪寒这话说的颇有些深奥,深奥到既容易理解又难以理解。 “我打个比方,比如他们可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杀害洛、夕两位前辈的凶手便是他们?” 听得纪寒所问,萧瓶儿亦是在一番沉思后启唇回道:“我们之前拦他时又没提此事,他怎么会知道?” “没错!”纪寒赞许的向萧瓶儿打了一个响指。 “不仅如此,还有我与萧后殿下的关系,他们怎能料到在这短短不过三日的时间里,我与萧后殿下的关系便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这样一个地步? 听得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饶有兴趣的向他问道:“你说说看,本后和你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 迎着萧瓶儿那一双明亮的眼眸,纪寒亦是向她大方回道:“当然是顾良辰看到的那样,所谓美女配英雄,咱们之前让那顾良辰看到的不正是这样一幅画面吗?” “这世人都说红颜祸水,如今我纪寒既然已经拜倒在了萧后您的石榴裙下,那么我便处处要为萧后殿下着想,处处想着怎么来讨好萧后殿下的芳心了。” 但听纪寒又说起了他与这位萧后殿下的男女之事,莫婉秋亦是隐隐有些不悦。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怎么满脑子里都是女子。 若非知道他便是荒傲寒前辈的后人,她必当出言好好训斥纪寒一番。 “哦?你说说看,你要如何讨得本后的欢心?” 莫婉秋、程云刀不想听二人在这缠绵霏语、打情骂俏,但是人家萧后殿下想听。 “当然是要送给萧后殿下您一个大礼,所谓做戏做全套,既然我纪寒已经被萧后殿下的仙颜所迷倒,那么我是不是该要趁热打铁,一举获得萧后殿下您的芳心?” “怎么获得?”听得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他如此聪明当然能猜到,我已经知晓他要用这张军械图与萧后殿下您做一笔交易,那我纪寒便遂了他的心愿,将这张军械图拱手相送。” “拱手相送?你看过此图?”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向她激动问道。 若说她不想得到此图那当是假话,因为此图事关她西贞国的命运,若她看不到此图,心中当如一根利刺扎在心头一般,好不难受。 而她之所以愿与纪寒合作的前提便是,纪寒曾向她保证会在她阅过此图之后,于她面前当面销毁此图。 “没看过!”听得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向她出言回道。 “没看过?你没看过,怎么送给本后?” 但见萧瓶儿脸上已现嗔怒,纪寒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她说道:“图是人画的,虽然我没看过此图,但是我可以将画图的人送给殿下。” “将画图之人送给本后?纪寒,你说的可是那个能破我西贞铁骑之人?” “没错,便是此人,此人是冯哙将军之子冯瀛,此人如今便在嘉峪关军营。萧后殿下,比起那张图纸来说,这冯瀛可比那张图纸要贵重吧。” 若非已经自纪寒字里行间中听出他是在与这位萧后殿下做戏,此刻,程云刀怕是第一个要站出来杀了这卖国求荣之徒了。 “贵重是贵重,只是你说的这冯瀛人在军营,怕是不好将她掳到本后面前。”萧瓶儿认真了,而且也在心中考量着此事的可行性。 “是做戏!”但见萧瓶儿认真,纪寒亦是连忙出言提醒她道:“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要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还有,爱情这东西总会令人疯狂到失去理智与立场,我纪寒如今在扮演的便是这样一个迷恋萧后殿下迷恋至疯狂的追求者。” 第六百九十八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听得纪寒此话,莫婉秋已经猜到了纪寒的用意。 起身,而后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向纪寒,莫婉秋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纪教主是要以身做饵,逼得那人现身?” “恩,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便是此人要用军械图与萧后殿下交易,除此之外,他另外所做,我皆无从猜到他的目的,所以,我只能从此入手,也唯有从此入手。” “此人与他的势力必须尽早铲除,我纪寒绝不允许太武留有这样一个威胁存在。” 向莫婉秋说完此话,纪寒亦是看向周人、田慈二人。 但见纪寒相看,二人亦是迈步自凉亭内走出。 在二人向他走来时,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萧瓶儿。 “萧后殿下,可否借我一人?” “借你一人?你要借谁?借人做什么?” 瞧着这位有时聪明有时糊涂的萧后殿下,纪寒只得无奈向她说道:“当然是监视我了,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殿下您的睿智啊。” “说的也是!”听得纪寒所说,后知后觉的萧瓶儿亦是向他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他们四个是我西贞国最杰出的青年,你要借谁?” 在萧瓶儿向纪寒说此话时,巴尔那海、巴图乌力二人皆下意识的傲然挺了挺胸膛,唯有阿秋东陆与拓跋剑二人目不斜视,一脸淡然。 走至这位梳着一头麻花辫双手抱臂的阿秋东陆面前,纪寒亦是向他说道:“阿秋兄弟,可愿陪我走上这一遭?” 但见纪寒选了他,阿秋东陆心中亦是稍感意外。 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阿秋东陆亦是向纪寒淡声问道:“有架打吗?” “有,当我们触碰了那一行人的利益时,便不是有架打了,而是生死相拼。” “好!刚好我的手早就痒痒了,便与你去会一会他们。” 向纪寒说完此话,阿秋东陆又接着向纪寒问道:“只是我们这一去,若是他们来寻我家陛下该怎么办?”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萧瓶儿。 “求之不得,她的爱慕者冒死去军营为她劫人,她总得给我这个追求者一点时间吧。若我不幸死了,那么她便别无选择,可若我活着,她便多了一个选择,萧后殿下如此聪慧,当然知道该如何应付。” 萧瓶儿听懂了纪寒所说,并沉声向他问道:“若他们找来,你是要本后引他们去杀你?” “不然呢?”摊开双手,纪寒亦是给了萧瓶儿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家伙! 明明是要去做一件事关生死、大义凛然的大事,怎么却表现出这样一幅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想要说些保重、送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黄狗一马当先,纪寒一行四人紧跟其后。 在萧瓶儿众人的送别下,纪寒四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于他们眼眸中。 此去虽不知要用多少时日,但是至少知道该去哪里就成。 在一名名百姓惶恐不安的神色下,四人一狗大摇大摆的出了城去。 这些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当他们看到纪寒与一名夷人为伍时,纪寒在他们心中已是成了彻彻底底的卖国之徒。 出了城来,四人一狗的脚步亦是加快了许多。 纪寒心中估算了一下,若是按照这个速度前行的话,差不多能在夜时到达甫戎道。 在甫戎道还有杨冲守候,纪寒也迫切的想要知道杨冲在甫戎道是否有所重大收获。 一路沿官道南下,于行路中,阿秋东陆亦是向纪寒问道为何在四人中选了他。 而纪寒亦是给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回答。 扭头看向阿秋东陆,纪寒亦是一本正经的向他说道:“你的发型很帅。” “我的发型很帅?这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的发型很帅,我很喜欢,所以我选了你。” 听得纪寒所说,阿秋东陆感觉自己听懂了,又感觉自己没有听懂。 好吧!那便当做你是被我阿秋东陆的发型所吸引。 在听懂与未懂之间,阿秋东陆亦是问出了一个他早就想要问纪寒的问题。 “我问你,你该不会是真对我家陛下动了心思了吧。”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再次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口吻向阿秋东陆回道:“阿秋兄弟还请慎言,萧后陛下的身份何等显贵,我对萧后殿下只有尊敬之心,不敢生有妄念。” 纪寒的一本正经别说阿秋东陆听不下去,便是连周人、田慈二人亦向纪寒投去鄙夷的目光。 “不敢生有妄念?纪教主,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路上,你对我家陛下开的荤话还少吗?怎么这会在我阿秋东陆面前假正经了起来。” 但见纪寒脸色微红,阿秋东陆亦是接着向他说道:“纪教主,你们太武有句古话叫识香色也,这男人喜欢漂亮的女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西贞不像你们太武有那么多的规矩,在我西贞,女子也是有大胆追求自己归宿的权利的。” “若我西贞女子嫁的不好,她们是可以向男方大方的提出合离的,而我们西贞的男儿郎也不像你们太武男儿那般对她们这些合离过的女子如避蛇蝎恐避之不及。在我西贞,可以说每一个组成的家庭都很和睦,因为与谁人组成家庭,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听得阿秋东陆这一番言语,连田慈亦是看向于他。 但见田慈看他,阿秋东陆亦是再次说道:“在我们西贞,女子便是另一片天。她们在西贞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包括从军,包括入我金帐王庭为官。只要她们有这个才能,我王庭便会委她们以重任。” “哦?”听得阿秋东陆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不觉一惊。 这阿秋东陆所说的西贞女子不就是他前世那个时代的女性吗? 在他那个时代,这样的女性,也被称为新时代女性。 “妇女能顶半边天?阿秋东陆,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妇女能顶半边天?”听得纪寒所说,阿秋东陆心中亦是忽然一凛。 第六百九十九章 我们生活在什么上 带着这心中的凛然,阿秋东陆亦是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看向纪寒问道:“你去过我西贞?” 听得所问,再看阿秋东陆那透着灼热的目光,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没去过怎么了?” “你没去过,怎知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 看着阿秋东陆那一双散发着灼热的眼眸,纪寒亦是向他小心的试探道:“怎么?难不成这句话有人在我之前说过?” “有!” 轰! 听得确认,脑中彷如五雷轰顶一般。 这句话乃是他那个时代里一位最伟大的伟人所说的原话,而这位伟人的原话竟然出现在了这个时代,这让他怎能不震惊? 带着心中的这份震惊,纪寒亦是急声向阿秋东陆问道:“是谁说过?” 但见纪寒情绪激动,田慈心中亦是一凛,若没记错,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纪寒露出过这样激动的情绪。 “我们西贞国的母圣!”虽不知纪寒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激动,但是阿秋东陆在说“母圣”这二字时,其眸中所流露而出的尽是对这位母圣的尊敬与崇拜。 面向西贞国的方向,阿秋东陆双手交叉于胸前继续向纪寒说道:“我们西贞国的女子之所以能够成为我西贞国新时代的女性,全是我们母圣的功劳,是母圣在我们西贞国的变法,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让我西贞从此真正做到了婚娶自由、男女平等。” 婚娶自由?男女平等?西贞国新时代的女性? 这一个个字眼是多么的令他纪寒熟悉与怀念! 于熟悉与怀念的同时,纪寒亦是突然想到了萧瓶儿的发式。 他深深的记得,当他第一次见到萧瓶儿时,便被她的马尾与刘海所吸引。 因为萧瓶儿所梳的发式,便是他前世那个时代里女性们惯梳的发式。 如今在结合阿秋东陆所说,那么,阿秋东陆口中的这位母圣岂非与他一样,都是从那个时代穿越而来? 带着一种异样与激动的心情,纪寒亦是向阿秋东陆颤声问道:“那……那这位母圣,她……她现在还……” 他不敢问出建在二字,只能将这问话打住。 听得纪寒所问,阿秋东陆亦是向纪寒回道:“母圣是陛下的曾曾祖母。” 曾曾祖母? 阿秋东陆虽未正面回答于纪寒,但却用了曾曾祖母四字来告诉纪寒,他们西贞国人最为尊敬的这位母圣现于何处。 “陛下的曾曾祖母?你口中的陛下是萧瓶儿?” “是,在我们西贞,只有萧王后才能被称为陛下。你若是想听关于我西贞国母圣的事情,可以去问我们的陛下。” 向纪寒说完此话,阿秋东陆亦是彷如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继续向纪寒说道:“对了,还有一事,我们的母圣曾留下过一个盒子与一道问题,并告诫后人,谁若能回答出她老人家所设的这个问题,便将盒子赠予这人。” “什么问题?”听得阿秋东陆所说,田慈亦是下意识的向他问道。 本不指望阿秋东陆能够说出,但没成想,这阿秋东陆竟是脱口而出的说了出来。 “母圣问,我们生活在什么上。” “我们生活在什么上?”听得这个不似问题的问题,周人亦是向阿秋东陆说道:“这算什么问题?” “这便是问题,谁若能答出,我们西贞国母圣所遗留的遗物便归谁,还有,若有人能答出这个问题,我们西贞国便会答应回答出问题的人所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不管这个要求有多么无礼,我们西贞国都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即便是搭上我整个西贞国人的性命。” 我们生活在地球上。 当阿秋东陆脱口而出的说出这个问题时,纪寒便在心中给出了这道题目的答案。 在给出答案的同时,纪寒亦是感觉眼中突然雾蒙蒙的。 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就是很想落泪,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然后痛痛快快的大喊一声。 原来,在这个时代他并不是那个孤独的卫道者,在他之前曾来过一位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女性。 然而她成功了,她成功的改变了西贞,让西贞国成为了一个男女平等的国度。 而他呢?他纪寒来到这个世上又曾改变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改变,他明知道这个太武还有许多不公允的地方,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不,他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做了,只是比起这位奇女子,他纪寒所做,不过是星辰比之皓月,微不足道。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当纪寒用手去擦拭这一颗挂在脸颊上的泪珠时,这颗泪珠已是顺着其脸颊滑落。 “你哭了?”看到纪寒落泪,阿秋东陆亦是像他诧异问道。 无视阿秋东陆所说,纪寒用一种郑重的神色与语气向他说道:“待诸事完结,我想去西贞敬拜一下这位母圣。” “可以!不过你要经过我们陛下的同意才行,依我看,你若是照着这个态势继续与我家陛下发展下去,别说是去拜见我们的母圣,便是永远留在我西贞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又来,阿秋东陆,我就不明白,你们西贞国的国风都开放到这般境地了吗?难道在你们西贞,你们西贞国的女子已经开放到可以一妻侍二夫的地步了?” “纪教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若再敢胡说,我现在便回去劝服陛下,让她休在与你合作。” “我胡说八道?你别倒打一耙。”听得阿秋东陆所说,纪寒亦是与他据理力争道:“我与你家陛下只是在演戏,况且,我们都有家有室,我若是真和你家陛下不清不楚的,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能看得下去,你可别怪我往歪处想,这完全就是你们自己给我营造的结果。” “我们给你营造的结果?纪教主,你可真是能说会道,颠倒黑白。” 眸中似要喷火,人也有要愤怒离去的样子。 但见阿秋东陆如此,周人亦是连忙站至二人中间,并一直在给田慈使着眼色。 田慈心领神会,亦是走至纪寒身前,挡住他二人互瞪的视线。 第七百章 江雷有疑 阿秋东陆心中不平,即便是有周人、田慈二人从旁相拦,他亦是用一种理直气壮的姿态向纪寒大声喊道:“纪教主,你若再敢诋毁我家陛下,我阿秋东陆便拧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呵!我诋毁你家陛下,阿秋东陆你给我听着,我能升出这想法还不全赖你们?” “全赖我们?纪寒,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倘若我家陛下与我王上相亲和睦,我们四个岂会看着你拿我家殿下开荤话,实话告诉你,我家殿下与王上不过只是一场为了西贞国安稳的联姻罢了,我家殿下自与王上成婚,连金帐王庭一日都未曾待过,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们为何会放任你在我陛下面前几次仿似。” “联姻?没在金帐王庭待过一日,那你家陛下岂不是?”听得阿秋东陆此话,纪寒亦是脱口而出的向他说道。 “哼!,现在知道我们为何会这么放任你了吧。” “那你不早说,你若早说了,我岂会有这等误会?” “你——”阿秋东陆真的怒了,他发现他无论怎么说,最终的结果都还是他的不是。 二人一路瞪眼,谁也不待见谁,好在并未动手,好在安全到达甫戎道下。 到达甫戎道时,已是夜深。 来到之前离去时的那片树荫下,纪寒亦是命田慈去寻找杨冲。 于这段等待杨冲的时间中,纪寒与阿秋东陆亦是各坐一边,泾渭分明。 前方密林有脚步声响起,两道身影亦是快步来到纪寒身前。 来者正是田慈与杨冲。 杨冲见到纪寒自然满心欢喜。 瞧着杨冲那一脸风尘样,纪寒心中亦是一阵感动。 想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杨冲恐怕没少风餐露宿。 “教主,属下于这几日对甫戎道的监视中,虽未发现其他异常,但属下却发现冯将军身旁的江雷不但身怀武功,还是一名高手。” “高手?有多高?”听得杨冲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高到可以察觉到属下的地步。应该与属下不相伯仲。” “哦?他竟然能察觉到杨大哥你?” “恩,不过还请教主放心,他并未发现属下的藏身之地,但属下也确实因为不慎,曾被他发现过一次,也是自那一次之后,属下便小心了不少。” “那冯将军呢?” “回教主,冯将军于前日已经动身回了嘉峪关,因江雷并未跟随冯将军一同离去,所以属下便留此继续监视此人。只是,此人好像有所提防,这多日里,并未出过甫戎道一步。” 听得杨冲所说,纪寒亦是深深陷入沉思。 他记得,当时冯将军邀请他来甫戎道,便是这位名叫江雷的副将提起的住在须寅山的那位高人,并着重向他提及了那位高人的三位徒弟。 其三位徒弟,一为白月剑甄别,二为炙阳枪雷恒,三为东启国昭明皇第七子东门敬一。 在江雷提起这三人时,纪寒当时便觉得这位副将好像对江湖中事颇为了解。 如今杨冲又说这江雷武功高强,想来此人的身上定然藏着什么秘密。 至于这江雷是否便是那位画中公子安插在节度军中的人,这纪寒还不能妄下定论。 当务之急,是要见到冯哙,唯有见到冯哙,才能完成他的计划。 夜黑风高,五人一狗未做休息一路绝尘而去。 冯哙已经先行两日,怕是无法在中途追上。 出了甫戎道,纪寒亦是放慢了脚步。 因为阿秋东陆那奇怪的发式与穿着,这位西贞人也深深吸引了杨冲的主意。 当纪寒告诉杨冲他在与西贞国萧后合作时,已是快要惊掉了下巴。 田慈将嶒州发生之事讲与杨冲,杨冲亦是听得愤意难平。 一位老英雄,于晚年丢了家传宝刀,其最最宠爱的外孙又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可想而知,这位老英雄心中该会有多痛。 此去嘉峪关路途遥远,即便是以纪寒五人的身手也足足用了两日的时间才赶到这座雄关。 此雄关依山而建,城墙延绵十几余里,宛若一条长蛇趴于群山之下一般。 在冯哙回到嘉峪关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点兵。 亦是于点兵中,他发现了潜入他军营里的紫霄、裴虎二人。 这倒不是说他二人太不小心,而是冯哙的眼睛太毒。 一次操练,冯哙一眼便看出了紫霄、裴虎二人于军中将士操练时的格格不入。 当他走至紫霄二人身前时,这二人虽然已经做了一些乔装,但冯哙还是一眼便辨认出了他二人。 当他得知,二人是受纪寒所令,混入嘉峪关时,冯哙亦是将他二人领至他的军帐。 军帐内未有郭冯作陪。 冯哙方落座帅位便向紫霄二人问道:“你们这些时日可有查到什么?” 听得所问,紫霄亦是向冯哙摇头说道:“军中一切正常,当日听闻军械图被劫,纪教主猜测乃是军中之人泄密,于是才派我二人暗中潜入军营,只是,或许是此人藏的太过隐秘,又或是此人已经不再军中,当真惭愧,我与裴虎大哥这几日竟是毫无所获。” 紫霄说此话时目露惭愧,他的言语里亦尽是失落。 虽心中不想承认纪寒恐怕此次是猜错了,但事实摆在面前,令他不得不去相信。 既然冯将军已经归来,紫霄觉得他与裴虎已经没有再留在军营的必要了。 再加之当时所定十日之期限已不剩两日,即便是冯哙未归,他与裴虎也是要离去的。 只是这样空手而归,令紫霄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如今正巧被冯哙发现了他二人,借着这个机会,紫霄亦是向冯哙表达了他二人的去意。 听得他二人要离去,站在冯哙身后的郭冯亦是向二人挽留道:“今日已晚,二位不如明日在离去?” “不了,想必我家教主也在赶往相会之地的途中,兴许我们教主已经查出了什么,毕竟,我们教主从未让我们失望过,以前不会,相信这次也不会。冯将军静等我们教主的佳音吧。” 第七百零一章 汇合 既然这二位侠士去意已决,冯哙也不好再多做挽留。 站在城楼之上目送紫霄二人出嘉峪关,冯哙亦是转身看向身旁一名军士问道:“冯瀛呢,他人又不再军营?” 听得所问,这名军士亦是一脸苦涩的向冯哙回道:“回将军,少将军他……” “哼!”这名军士话才说道一半便被冯哙一声冷哼打断。 “想老子也是个在刀背上打滚了大半辈子的狠人,怎生调养出了这么一个不像老子的畜生出来,老子不指望他能像谭焯老儿的儿子一样小小年纪就能被圣上授封将军军衔,但最起码,他至少得像个男儿郎的样子,可是你们看看,这畜生整日里就埋头在他那一堆破图纸里,都快活成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 听得冯哙所说,郭冯与这位军士亦是不敢做声。 这不敢做声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接话,毕竟将军他说的可不全对。 谁说冯瀛少将军就活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 若他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军怎么会问那一句“他人又不在军营?” 冯瀛少将军确实未能继承冯将军的衣钵成为一名治军有方的将军,但他足智多谋、善制各种军式图纸啊!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冯瀛身子骨弱,吃不得军中之苦,但上天赐给了他一颗聪明的头脑,这可比他们这些只会动刀动枪的汉子将来要有出息。 “说。这畜生又躲去哪里研究他的那些臭纸了。”冯哙虽然嘴上一句畜生畜生的叫着,但眼里对冯瀛的宠溺却是没法掩藏。 瞧着冯哙眼里对冯瀛的宠爱,这名军士亦是向他回道:“将军,这一次少将军又有了灵光,说是想到了一种可以攻城的利器。” “攻城的利器?少在这根老子扯这些没用的,老子就问你,这一次他又躲到了山里的哪个旮旯里,要在那没床没席的破旮旯里画多久他那臭图,还有,他可有带上阿勇,那阿勇可有背够了他们在山里的所需?” 阿勇是冯哙捡回的孤儿,自小便与冯瀛一起生活,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管够,管够,将军您就放心吧,这次,阿勇前胸后背都挂满了布囊,想是这一次要在山里多住上一段时日。” “哼!”听得这名军士所说,冯哙又是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而后便板着一张老脸,负手下了城楼。 瞧着自家将军的背影,郭冯与这名军士亦是对着彼此苦笑了一番。 紫霄、裴虎二人是与纪寒众人在半途遇到的。 当二人看到纪寒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二人脸上亦是各自挂着欣喜向纪寒快步走来。 纪寒没想到会在半路遇到他俩,紫霄二人也没想到会在半途遇到纪寒一行人。 但见这二人皮也没少,肉也没少,纪寒心中亦是松了一气。 彼此一番问候之后,紫霄亦是向纪寒问起了他怎么来了嘉峪关。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向紫霄说明来意。 原来,纪寒此来是要见冯哙将军,向冯哙将军借冯瀛一用。 只是,这冯瀛少将军,自打二人潜入军营后,便从未见过此人。 在诸多打听之下,二人才得知这冯瀛少将军鲜少会在军营,因他沉迷图纸一道,这作图又需安静,显然这整日操练的军营并不适合冯瀛作图,于是冯瀛便长居山中,唯有画出满意的图来,才会出山将图拿以冯哙将军过目。 久而久之,军营中人也就习惯了这位冯瀛少将军的古怪性格与神出鬼没。 在军营,你或许今日见不到冯瀛少将军,兴许明日他便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听得紫霄对这位冯瀛少将军的一番简述,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你是说,这位冯瀛少将军没在军营?” “恩,听一名军中副官说,冯瀛少将军似想到了一种攻城的利器,于我们来军营之前便又入山了。” “那他可知道他所绘的图纸被劫了?” “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听那位副将说,这位冯瀛少将军从不关心、过问军中之事,在他眼中没有任何事情有他研究图纸来的重要。” 听得紫霄所说,纪寒亦是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这么说来,这家伙还是一个图痴了?” “兴许吧,恐怕这次我们便是征得了冯将军的同意,冯将军怕是也交不出人来,因为,这冯瀛每次入山,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行踪与落脚之地。” “哦?这样啊。” 将目光移向嘉峪关身后那一片丛山峻岭。 若真有一个人藏于这山中,别说是派整个军营的人去寻,便是再加上一个军营去搜山,怕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才能将这丛山峻岭都搜个完全,即便是搜个完全,也未必能搜出一个不想让他们找到的活人出来。 这算是出师不利吗? 一时间,田慈众人都没了声音,此间气氛亦是如死寂般沉重。 纪寒不是算卦先生,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这冯哙的古怪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若早知要用到这冯瀛,他当初就应该在甫戎道向冯哙问及一下这位冯瀛少将军的,若当是问了,怎会有这白跑一趟? 他全盘的计划一时间便被这位冯瀛公子的古怪作风给全然打破了。 若是借不来这位冯瀛公子,他怎能逼出那位画中公子的现身。 一时间,纪寒愁云密布,眉头紧锁。 这也是紫霄第一次见到纪寒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他已经自田慈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只是一个简单的军资被劫,却没成想牵扯出了这么一大堆的事情出来。 这劫军资的主使竟然于十年前与焕王密会,乘州城内的那些西贞细作,竟然便是这位主使与焕王所主导促成。 乘州城两名无辜百姓惨死、车阳郡王成一家、张大勇、张大致两兄弟惨死,还有那两位南武林的英雄、程老侯爷也因此而,失去了家传宝刀…… 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一伙恶人自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第七百零二章 冯瀛 若不能及时加以阻止,还不知这一行恶人又会做出何种人神共愤之事出来。 而最令紫霄所无法相信的是,此人身份想必显赫,可是南武林的各位前辈竟然无一人认得这画像中人,这简直荒诞,不,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一番沉思,紫霄亦是抬眸看向纪寒突然说道:“听田掌门方才说,那车阳郡的郡丞夫人于五年前于嶒州官道见过这位公子。” 不等纪寒回话,紫霄亦是接着说道:“他能于五年前出现,便证明他即便不是南方人士,但也经常会来南方。” 赞许的看了紫霄一眼,纪寒亦是接着他的话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这个,若他并非南方人,程老侯爷未见过此人倒也说的过去,若他是南方人,程老侯爷他们未见过此人才当真令人害怕。” “王夫人见他时,他乘坐的是马车,而为他做事的这些手下又有前靖余孽,又有南武林的少年天才,还有一位身怀千蛊老人绝学的青年,这还不算你们在车阳郡内揪出的那三名死士,能有这样一批势力追随,便是说他身份普通,我想在场的各位也没有一个人会信吧。” “确实,此人要是身份普通,怎能认识焕王,身旁又怎能有这样一批能人异士为他誓死效命。” 接过杨冲所说,紫霄亦是向众人笃定道:“所以说,此人身份定当不凡。” 听得紫霄这一番长篇大论,裴虎早已听得厌烦。 于厌烦中,他也是声若洪雷的说道:“我说,你们在这里说来说去的不嫌烦吗?既然教主身上有此人的画像,咱们还何愁找不出这个人来,除非他生活在地底下,整日不出来,但那可能吗?你们方才也说了,既然江湖中人没人认得他,咱们就去官场里找,要是官场里面也找不出此人,咱们就去军营里找。” 向纪寒众人喊完此话,裴虎又接着嗓门极大的说道:“我就不信咱们找不出来。” “画像?”裴虎说了这么一通,紫霄只记得了他说的这画像二字。 看向纪寒,紫霄亦是用一种灼热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将画像拿出来让我看看。” “好!”紫霄灼热的眼神下,纪寒亦是自怀中取出了这张画像。 将画像递于紫霄手中,紫霄亦是匆忙拉开。 这一拉,这位公子的画像便赫然映入紫霄双眸之中。 在紫霄看时,裴虎亦是伸长脖子看向这画像中人。 这一看,还没等紫霄那眼中的灼热散去,裴虎便以一种吃惊的语气喊道:“这画像里的人,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眼熟? 听得裴虎所说,纪寒众人心中亦是忽然一凛。 还没等纪寒来得及询问,只见紫霄亦是匆匆将画像还与纪寒,而后在纪寒众人的惊愕之下,他已是回身朝着嘉峪关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一刻,纪寒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紫霄反应如此剧烈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他们现下所需要做的便是沉住气,静等紫霄归来。 紫霄去的突然,回来的也是迅速。 当他再次归来之时,其身旁还跟着一位身着甲胄的粗脸大汉。 这大汉气喘吁吁,嘴里对紫霄骂骂咧咧。 而此刻的紫霄全然不在意这大汉对他言语的辱骂。 也不能纪寒众人说话,紫霄亦是再次自纪寒手中一把夺过画像,并将画像摊开在这名大汉的眼前。 “邹大哥,你看看,这画中之人邹大哥你可认得?” 在纪寒众人一双双灼热的目光下,这名盯着画像的粗脸大汉亦是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向紫霄问道:“我说紫霄兄弟,你手里怎么会有我家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娘们似的整日只知道躲在山里画那些鬼画符的少将军的画像?” “少将军?” 听得此三字,无论是纪寒还是田慈,无论是周人还是杨冲,甚至于连那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阿秋东陆亦是都瞪大了双眼,目露震惊之色。 这个答案是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苦苦寻觅的这位画中之人没想到竟然就是画出那张对付西贞铁骑军械图的始作俑者冯瀛。 若无听错,这名粗粮军官在描述冯瀛时一共用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娘们,整日躲在山里等几个特殊的字眼。 难怪! 当真难怪程老侯爷等人没有见过这位画中之人,原来人家虽然身份显赫,但却从未抛头露面过。 一切都对上了,画中之人身份显赫,这冯瀛身份也当为显赫。 难怪这画中之人能认识陈焕,原来人家赫然便是三州节度使的少公子。 一位在南方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少公子能认识陈焕确实不算意外。 身旁有一众年轻高手追随,也当非什么意外之事。 原来这劫军资一事竟然是冯瀛自己所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码,可是为什么? 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不是冯哙冯将军的儿子吗? 当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到了!他们终于找到了这位画中公子。 田慈有些喜极而泣,眼睛里亦是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周人亦是心中激动,激动的一双拳头握的青筋暴走。 躲在山中绘图?或许这冯瀛当真是个绘图的天才,但他当真会每日都躲在这延绵大山里绘他的图纸吗? 这冯瀛怕是早就出了山去。 “紫霄兄弟,你他娘的是从哪里弄来小冯将军的画像的?” 便在纪寒众人正在心中极力消化着这一天大喜讯时,这位姓邹的军中大汉已是扯着嗓门向紫霄开始大声嚷嚷。 “邹大哥,你先别管我是从哪里弄来的画像,邹大哥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听得紫霄所说,邹琦亦是向紫霄疑惑问道。 “保密,带邹大哥来认画像之事,还请邹大哥能够保密。” “保密?”听得紫霄所说,邹琦这才主意到了站在紫霄身后的纪寒等人。 看着纪寒等人,邹琦亦是升出提防之色。 带着这种提防之色,邹琦亦是向紫霄沉声说道:“紫霄小兄弟,他们是谁?还有老子早就看出来你和裴虎兄弟并非我军中之人了,若非方才看到冯将军亲自送你二人出营,老子早便向冯将军告发你们两个了。” 第七百零三章 求败又非不败 听得邹琦所说,紫霄亦是转身看向纪寒。 他不想欺骗邹琦这个实诚人,但是他也不能向邹琦说出实情。 无奈之下,他只能求助于纪寒。 而在紫霄眼神的求助下,纪寒可没那么多的底线,这谎话也是张口便来。 “这位大哥,实不相瞒,我与冯老将军乃忘年之交,这画像便是冯老将军描述冯公子英茂,我身后的这位姑娘亲手所绘,只是我吧,总觉得冯老将军对冯公子的描绘有些言过其实,所以,才让紫霄拿着这张画像让大哥您一瞧真假。毕竟事关家姐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弟弟的自不敢有所懈怠。” “哦?这么说,你是来为你姐找姐夫的?” “恩,实不我欺,当是如此。” 瞧着纪寒那一双透着真诚的眼眸,邹琦亦是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只是虽然相信了纪寒所说,邹琦还是向他问道:“那紫霄兄弟与裴虎兄弟呢?他们两个潜入军营作甚?” “当然是被我派去悄悄打探冯公子人品的,毕竟事关家姐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弟弟的可要小心、再小心。” 背靠大树的阿秋东陆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寒这说谎话的功夫已经到达了这种张口就来的地步。 关键是,他这脱口而出的假话听请来竟是毫无破绽可言。 这一下,邹琦是真的相信纪寒所说了,既然冯将军都能亲自送这两位出营,他一个小小的军官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再说了,人家可是打着为家姐终身大事操心的旗号,他这便更信以为真了。 “我问你,你姐可有你身后的这姑娘长的漂亮?”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回身看了田慈一眼。 田慈不过将将三十出头一点,被邹琦这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大汉称为姑娘也并无不妥之处。 考虑到田慈的感受,纪寒亦是回头向邹琦义正言辞的说道:“家姐之容貌与田姐姐伯仲之间,在气质上,田姐姐有侠女风范,英姿飒爽,家姐呢就比较小家碧玉,温文尔雅了一些。” “温文尔雅?那正好,小冯将军也正好是个闷葫芦,两人凑成一对,也算天作之合。” 纪寒这一番对田慈的夸赞,可谓是将田慈心中夸出了花来,犹是那一句田姐姐更是叫到了她的心里去。 而紫霄的下巴却是快要掉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纪寒不过只是用了三言两语的谎话便骗过了邹琦,而这还不是最令他惊呆的,真正令他呆若木鸡的是,纪寒仅用三言两语便促成了一桩不存在的姻缘。 邹琦很满意纪寒的回答,而纪寒亦是趁热打铁的向他问道:“邹大哥,我观这嘉峪关身后大山延绵无疆,邹大哥可知这山通向何地,尽头是哪?” “通向何地?尽头是哪?”听得所问,邹琦亦是转身看向身后雄关之上的连绵雄山。 看着这连绵雄山,邹琦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说道:“通向何地我也不知,尽头是哪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在这丛山峻岭之间纵横着一条大江。” “大江?可是澄江?” “恩,就是澄江,若没这条澄江,我们的军营也不会设在此地。” 仿似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一般,邹琦说到此处亦是紧忙闭上了嘴巴。 闭上嘴巴不说,还连忙向纪寒与紫霄打哈哈着告辞。 待得邹琦离去,纪寒亦是将目光投向那一条隐藏于群山之中,纵横于山峡之上的澄江。 眼中无江,心中有江。 纪寒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身后说道:“我知道这位冯公子的藏身之地了。” “何地?” “澄江!” “澄江?”听得纪寒所说,紫霄众人心中亦是一凛。 碧波浩渺、江天一色! 一艘大船于碧波粼粼的江面缓缓而行。 偶有两岸猿啼放肆鸣叫,偶有一只只鸬鹚自晴空排云而下扎入碧波荡漾的江水之中。 在一只鸬鹚忽而自江水中衔鱼欲冲云霄之刹那,一道身影亦是忽而自大船飞身而下。 此道身影踏上江面的刹那,便犹如一只离弦之箭般向着那只欲要冲天而起的鸬鹚飞冲而去。 江面之上立时被这道身影拉出一条水浪,而这只警觉到危险的鸬鹚亦开始振翅逃亡。 “想逃?” 一道声音忽而于江面响起,这一道踏水如履平地的身影已是来到这只鸬鹚面前。 鸬鹚大惊,来人亦是伸手擒住这只鸬鹚。 不顾这只鸬鹚在其手中的挣扎,此人亦是掰开鸬鹚的尖嘴,将它嘴中所衔之鱼放生江水。 做完这些,此人亦是松开鸬鹚,而后踏江返回。 待得此人落至甲板,其身旁一名身背金刀、腰夸一柄白剑的青年亦是向他一脸嫌弃的说道:“魏青寻,你是有多无聊。” “无聊?”听得所说,魏青寻亦是将目光落在顾良辰腰上所别的那口白剑之上。 “我无聊,你赢了我的冢蛊剑,我还不能找只水鸟发泄发泄了。” “你逢赌必输,怪得了谁?明明没有那个赌命,还偏偏要跟我们打赌,魏青寻,我看你将千蛊老人的那些宝贝输完了,还拿什么与我们做赌。” 向魏青寻说此话的并非是顾良辰,而是一名白面书生,此白面书生手着羽扇,正是景家后人景玉。 这大船甲板之上所站并非只有他三人而是约莫有十几余人。 这十几余人年龄不一,年龄最大者一头鹤发,年龄最小者与魏青寻三人年纪一般。 而在这十几余人中赫然便有车阳郡的粮掌柜方伦在列。 “尊主怎么还没回来?”便在魏青寻正欲回怼景玉时,十几余人中那一名鹤发老人亦是突然开口向景玉问道。 听得所问,景玉亦是看向这位老者说道:“应该快了。” “应该快了?尊主已经去了一日,不行,老夫有些不放心。那耶莫瀚毕竟乃当世第一位跨入求败之境的怪物,尊主若是遇到他……” “求败又非不败,宸老你就放心吧,我们只管静等尊主归来便好。” 第七百零四章 澄江之上 静等尊主归来便好? 听得魏青寻所说,再看他那一脸不屑之样,他宸阳可没这家伙那等定性。 说他定性好、不过只是抬举,这家伙实则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心性不过十几岁的孩童。 他们这帮老人是老尊主留给新尊主的遗产,而魏青寻、景玉、顾良辰三人却是新尊主自己招入门下的。 宸阳对顾良辰没多大了解,但是对景玉、魏青寻二人却是知根知底。 景玉是在少时被新尊主所收,当时遇到这景玉时他们的新尊主也不过十七八岁。 景玉那时只有七岁,其母新丧,这景玉身子又是虚弱,若非新尊主这些年里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这景玉早死于荒山野岭。 至于景玉这一身所学,除之他景家的暴雨无影针外,皆乃新尊主所授。 至于这魏青寻,此子原不过是街上乞讨的小乞,新尊主见他资质不凡,便将他领入门中,并将千蛊老人的宝藏倾囊相授于他。 而这小子也没辜负新尊主的慷慨,竟然当真练成了千蛊老人的绝学参化神功。 除之这二人外,新尊主还收养了一名孤儿,只是这名新尊主自己招入麾下的嫡系并不在这条船上罢了。 这名未在船上的孤儿与魏青寻、景玉、顾良辰四人并称四绝。 这四绝说的便是此四人每一人都身怀一门当世失传之绝技。 “江雷来了!” 一声轻唤,远方江面之上有一扁舟行来。 此扁舟之上立一道人影,此人影一身甲胄,身后斜背一杆通体如墨之长枪。 大船之上,所有之人皆望向这艘扁舟,扁舟之上所立之人影亦是忽而拔舟而起掠向半空。 人在半空,行入鸿雁。 只是不过眨眼之间,此人便落于大船甲板之上。 落于甲板,此人无视宸阳等人,抬眸便向景玉沉声问道:“尊主还没回来?” 听得所问,景玉亦向此人回道:“还没!” “已经过了一日,尊主还没回来?” 但见此人面色阴沉,景玉亦是向此人皱眉问道:“江雷,陆上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迎着景玉那一双紧皱的眉宇,江雷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回道:“纪寒留下监视我的那名高手已于两日前悄悄离去。而我安插在三州各郡城的暗线告诉我,纪寒早已离开嶒州城。” 听得江雷所说,景玉亦是向他试探问道:“江雷,你是说纪寒去了嘉峪关?” “恩,恐怕他此行来嘉峪关便是为了尊主而来。” “为了尊主?江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得江雷所说,宸阳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那张军械图为尊主所画,想必是他自作聪明,想要擒了尊主,从而断了我们与萧后的交易,或者说,他是想要利用尊主逼我等现身也不一定。” “哼!果然是自作聪明。”听完江雷所说,宸阳嘴角亦是勾起一抹不屑,并继续说道:“那纪寒不过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 但见宸阳目露不屑,江雷亦是向他沉声说道:“宸老可莫要小看了他,之前冯将军邀他来甫戎道,我便曾有心指点了他几句,可是他非但未听我的点拨,反而反其道而行,宸老可别忘了黄潇、荇茵是如何折在他手中的。” “黄潇、荇茵!”听得这两个名字,宸阳的脸色亦是霎时如乌云般阴沉。 这二人是他宸阳的徒儿,当他得知这两名徒儿身死的消息时,便欲要去杀纪寒,但是却被尊主拦下。 如今再听得这两个名字,宸阳心中对纪寒的杀意亦是再次被点燃。 江雷可不管宸阳心中如何作想,在向他说完此话后,江雷亦是看向站在魏青寻身旁的顾良辰问道:“良辰,我问你,你与青寻杀洛鸣、夕芸二人一事,程云刀当真没有怀疑过你?” “没有!”听得江雷所问,顾良辰亦是向他笃定说道。 但见这顾良辰如此笃定,江雷亦是再次向他问道:“即便是你夺了他的家传宝刀?” “夺刀便是与他真正撕破了脸皮,只要这刀夺到就成,谁管这老家伙事后会怎么想?” 对于顾良辰能说出如此凉薄之话,江雷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此人天生便拥有一颗狼心,既是一头恶狼,人又怎能将他喂饱。 好在此人对尊主却是真心,不然此子绝活不到现在。 无视顾良辰这凉薄之话,江雷亦是转眸看向景玉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已当着霍家堡堡主的面暴露身份,那么便去执行下一步的计划吧。” “下一步的计划?”听得江雷所说,景玉亦是向他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不等尊主归来了?” “不等了!自我听到纪寒已赶往嘉峪关的消息后,便总感不安。” “怎么个不安法?”但听江雷说的如此玄乎,魏青寻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尊主的身份,我总觉得,纪寒一到嘉峪关,尊主的身份便再也无法藏住。” 这江雷越说越玄,听得魏青寻亦是一沉撇嘴。于撇嘴中,魏青寻亦是向江雷不屑问道:“他有你说的那么神吗?” “神不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方伦转交给良辰的那张血帕里,黄潇可是清清楚楚的写着纪寒已经知道了尊主的容貌。” 江雷所提到的这张血帕他魏青寻也看过,但他却对这血泊中的内容不屑一顾。 即便那纪寒当真知道尊主的容貌又能如何,他们的尊主岂是谁都能见到的? 在这南州之境,除过嘉峪关的一些军将之外,除过他们这十几人外,便再也无人见过他们的尊主。 有谁能想到,他们的落脚之地会是这纵横于两山之间的澄江之上。 澄江很长,其他江域或许会有船只来往,但此江域不会,因为这片江域乃节度军管辖,寻常船只若无军部批文,根本无法驶入。 所以,这节度军便成了保护他们的天然屏障。 景玉对江雷所提仍有迟疑,亦是在他迟疑时,江雷再次说道:“我已经用手段引祁非长等各位门主改走水道,届时,他们一定会与东门敬一相遇。” 第七百零五章 一块神铁 “而我们安插在南武林中的暗信到时也会借机向东门敬一出手,待得东门敬一拔剑之时,便是良辰之前所说之话起效之时。” “到了那时,那些南武林中人便会要为洛鸣、夕芸二人报仇,而东门敬一天生孤傲,容不得他人在其面前放肆,这结果也便不言而喻。” 虽不知江雷为何会突然说出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但是在景玉看来,他能说出,便代表他们所拟定的计划出现了一些差池与变故。 果然,江雷的下一句话便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已经收到消息,东门敬一已经提前一日自举州动身。” “提前一日?他为何要提前动身?”听得江雷所说,宸阳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因为萧后,这东门敬一虽为东启国王子,但却沉迷武道,听说这次萧后携一众高手来挑战南武林,这个剑痴又怎能错过这个印证其剑道的机会。而这其中,也有他的大师哥从旁相请。” 看着宸阳说完此话,江雷又再次一扫景玉众人说道:“自我们从那人口中得到萧后入关的那一刻起,尊主便已经开始筹谋部署,如今虽然很多我们之前的部署皆发生了一些些微的偏差,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计划的整个格局。” 江雷所说,景玉众人深表赞同。 而那纪寒便是江雷口中的偏差,此人当真可恶,便如一只跳入一锅粥里的老鼠一般,惹人生厌。 如今尊主正在做着一件最危险的事情。 毕竟世人皆知那萧后乃当今世上天下第一人耶莫瀚的爱徒,这徒儿远赴太武,他这个做师父的又怎能放心得下,既不放心,或许便会一路暗暗跟随。 有这位耶莫瀚为萧后保驾护航,他们针对萧后的计划,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当然不可能得逞。 所以,他们要先确定,确定这耶莫瀚是否当真跟随萧后一同来了太武。 而这件最危险的事情,便是由他们的尊主来做。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日夜,他们的尊主如今却仍未归来。 他们并不担心尊主的安全,因为毕竟有阿勇跟在尊主身边,他们真正所担心的是尊主此行,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不可知的变数。 便在景玉众人一阵的沉思中,江雷再次说道:“事不宜迟,景玉,你与良辰速速走水陆赶往嶒州,记住,东门敬一此人必须要除,他虽有东启国名剑大岐护身,但如今良辰也有黄龙刀在手,再加上景玉你的暴雨无影针相佐,除非东门敬一进入大宗师境,否则绝不可能从你二人手中逃得性命,现今,西贞、东启二国与太武僵持不下,北狄人又不愿与我等合作,我们是时候要给这僵持不下的三国加上一把烈火了。” “好!我与良辰这便动身。” 听得江雷所说,景玉、顾良辰二人亦是神色一凛。 向江雷重重抱拳,景玉、顾良辰二人亦是自船头一掠而下。 待得二人跳上之前江雷所乘扁舟,这一叶扁舟亦是如梭般在江面之上拉起一条水浪出来。 这二人同时用内力催动这叶扁舟,使得这叶扁舟于江面之上如一匹驰骋于草原的脱缰野马一般。 只是不过数个呼吸之间,这叶扁舟便自江雷众人眸中消失不负。 眼见景玉二人离去,魏青寻亦是跟着一阵眼红。 夺程云刀的祖传宝刀便是为了专门对付东门敬一手中的大岐剑。 而只要顾良辰向东门敬一亮出黄龙刀,这东门敬一必然会向顾良辰夺刀。 程云刀不知他程家的这口祖传宝刀从何而来,但是他们的尊主知道。 他们尊主博古通今,天下之事,无所不知。 这大岐剑与黄龙刀两柄神兵之间的渊源,这世上除了东启国的那几位知道之外,恐怕在这太武便只有他的尊主知道了。 数百年前东启国天降一黄铁,此黄铁一头形似神龙,一头形似八头八尾之巨蟒。 东启国,最强大的两个世家得知此奇铁纷纷赶至太宰天湖一观奇景。 既是神铁,这两大最强世家当然想要将这神铁据为己有。 在一番剧烈的争论之后,两大最强世家决定派出两大家族中的最强者进行一场比武。 谁胜,这块神铁便归其所有。 两大当世东启最强者于太宰天湖大战三日三夜不分胜负,最终无奈之下以平局收场。 两大最强世家之一的北白世家想要龙铁,两大最强世家之一的东门世家也想要形似神龙的那一面神铁。 最终在一番长达两日的争论之后,最终东门世家做了让步,虽然他们愿意将神龙铁拱手相让于北白,但是北白必须要答应东门家族一个条件。 东门家族所向北白家族提出的这个条件便是助他东门家族统一东启诸岛,登上天王之位。 当时北白世家的族长沉迷武道,又对这神龙铁爱不释手,于是便答应了东门家族的条件。 一块神铁一分为二。 东门得八岐大蛇神铁、北白得神龙铁。 两大世家回到各自封地后便命令家族中的铸铁师各将这两块神铁打造成了两柄神兵。 这两柄神兵便是东门家族的大岐剑与北白家族的黄龙刀。 北白助东门统一诸岛,东门却趁北白休养生息时,豁然出兵围剿北白世家。 那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北白世家上下五百余名族人皆被屠杀殆尽。 而那口黄龙刀亦在北白族长于生命弥留之际丢入浩瀚深海。 从此这黄龙刀便销声匿迹。 他们的尊主也是经过一番长时间的打听与确认才最终得知那口已经消失数百年之久的黄龙刀原来竟是落在了程家手中。 龙象征着至高无上,东门世家虽得了一国,但却对这黄龙刀始终耿耿于怀。 并将寻回失传的黄龙刀作为先训一代代的传至至今。 至于他们的尊主为什么不将黄龙刀的下落直接告诉东门敬一,由东门敬一去程家抢刀,那便不是他们去理会的事情了。 尊主做事自有他的深意,身为尊主属下,所要做的当是服从命令。 第七百零六章 千钧一发之际 景玉二人离去,大船上亦是暂时没了声音。 在魏青寻众人的紧盯下,江雷亦是迈步走至船头。 举目远眺,收入眼底的尽是这秀丽江河。 望着这一江碧水,江雷亦在心中祈祷,祈祷着尊主能够平安归来。 毕竟,他们这群人中,只有他一人知晓尊主此行的真正目的。 耶莫瀚真的有暗中跟随萧后来到太武吗? 若他果真来到太武,那么尊主此行可谓是危机重重。 若无,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这便当真是一天大喜讯。 没了耶莫瀚庇护的萧后,纵使她真得了耶莫瀚的真传,他们也无惧于她。 毕竟,这一次以军械图为诱饵来钓萧后这条大鱼的真正目的便是让她永远也无法再回到西贞。 只要萧后在太武出事,西贞必将大乱。 届时,那位与他们合作的西贞人只需要稍微再煽风点火一把,那么西贞国必将倾全国之兵力征讨太武为萧后报仇。 再加之东启国的七王子于太武惨死黄龙刀下,东启皇族即便不是为了为这位七皇子报仇,也定会为了这口令东门一族耿耿于怀了数百年之久的黄龙刀而举国攻打太武。 有这两国当做先锋,即便是不屑与他们合作的北狄亦必定不会错过这覆灭太武,千载难逢之时机。 届时东启、西贞、北狄三国举全国之力攻打太武时,便是他们大展宏图之日。 那陈匡一介武夫都能坐拥天下,凭什么他们不能? 所谓时势造英雄,若没有时势,他们便亲手造就一个时势出来。 甫戎道下! 果然不出纪寒之所料,那江雷还当真不在关隘。 依是原来那片树荫下,紫霄众人正在等待着纪寒做出下一步的指使。 他们已经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多时辰里,纪寒只是背靠大树不发一言。 紫霄众人知道纪寒是在思考,所以没人敢在此刻打搅于他。 “为什么?”在紫霄众人的紧盯下,纪寒突而开口自言自语的问了自己一句。 亦是这一句自问,令得纪寒突然抬眸看向紫霄众人。 于相看中,纪寒又是突然向他们问道:“你们说,冯瀛为何要自导自演一出这样的戏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得纪寒所问,紫霄亦是不假思索的向纪寒回道:“因为,他事先知道萧后陛下要来南境,所以要用这张军械图来接近萧后陛下。” “你说的没错!那么问题来了,你们说,他又是如何提前知晓萧后陛下要来南境的消息呢?” 不等紫霄众人回答,纪寒接着说道:“是那位于十年前与冯瀛合作的西贞人告诉她的,既然是这名西贞人告诉冯瀛的,那么,你们说,此人的居心究竟是什么?他为何要告诉冯瀛萧后要来南境,而这冯瀛又为何要借军械图接近萧后?” 纪寒一连问出三问,亦是这三问,令得紫霄众人皆陷入沉思。 亦是在他们正值沉思之中,纪寒亦是突而说道:“让我来猜猜这冯瀛的真正目的。” 听得纪寒所说,正值沉思中的紫霄众人亦是忽而抬眸看向纪寒。 在紫霄众人的紧盯下,纪寒继续说道:“冯瀛手下,各个身怀绝技,能领导这么一群怪人,想必他的武功也不会太差,我猜测,冯瀛之所以弄出这么一件事来接近萧后陛下,便是为了借机除掉萧后。” “借机除掉我家陛下?这……纪寒你说的可是真的?”听得纪寒所说,阿秋东陆亦是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八九不离十吧。若他的目的不是这个,那恕我直言,我便真的猜不透,也看不透他弄出这样一张军械图来究竟存着什么目的了。” 不等阿秋东陆发问,纪寒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敢这么说,并不是无端猜测,阿秋东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冯瀛在十年前便与你们西贞国有过勾结,那一次,他与陈焕为那个西贞人打通了一条官道,所以才有了乘州城出现千名西贞细作的那一幕,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假设那些藏身于乘州城内的西贞人并没有暴露,当他们得知萧后陛下来到南境,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向萧后陛下表明身份,阿秋东陆,你说我说的可对?” 听得纪寒所问,阿秋东陆亦是下意识的向纪寒重重点头。 见得阿秋东陆点头,纪寒亦是继续向他说道:“那么我们再来假设一下,若这些人与萧后陛下表明身份后,那于十年前主导此事的冯瀛若是突然向冯哙揭发这些西贞细作的身份,冯哙冯将军又会作何选择?萧后陛下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必定不会放任他们不管,而冯哙将军也定然不会坐视西贞国细作而不顾,这最终的结果便是,冯哙将军与萧后陛下于我太武南境爆发冲突,从而引发我们两国之间生死相向。” 纪寒这一番话令得紫霄众人瞬间变色。 于失色的同时亦在庆幸,庆幸幸好乘州之危已经解除。 在紫霄众人的失色中,纪寒继续说道:“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那些潜伏于乘州城内的西贞人冯瀛没有利用得上,所以他便又再升一计,用一张军械图来使得萧后陛下陷入他的圈套,若萧后殿下死于我太武境内,那么你西贞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等待我太武的便再也不是你们于我太武国边境的骚扰,而是你西贞国真正的铁骑压境。” 听得纪寒所说,阿秋东陆亦是于心惊中沉声说道:“没错,若我家陛下当真命丧太武,我西贞国必定会举全国之兵攻打太武。” 阿秋东陆的确定令得紫霄众人再次色变。 于色变中,周人亦是向纪寒急声问道:“教主,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听得周人所问,阿秋东陆亦是向他沉声说道:“当然是回去禀告我家陛下他们的阴谋。”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忽而听得紫霄所说,阿秋东陆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恩,来不及了!”迎着阿秋东陆那一双透着焦急与惊惧的眼眸,紫霄亦是向他快语说道:“既然江雷已经离开甫戎道,那便证明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第七百零七章 江上升悲月(上) 虽心中不想承认,但紫霄所说却是事实。 而紫霄方才那一句“来不及了”亦是令得阿秋东陆眸中的焦急更重。 若萧后陛下在太武当真出了什么闪失,他阿秋东陆便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如今阿秋东陆心中因为慌乱已是全然没了主意,所以他只能系希望于纪寒身上。 不仅是阿秋东陆,此刻,紫霄五人亦是在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看着纪寒。 一阵山风吹入树林,这树林霎时被这山风吹的猎猎作响。 在紫霄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纪寒转身看向了嘉峪关的方向。 冯瀛所为,冯哙他知道吗? 想来冯哙是不知道的,他若知晓,便不会拜托他纪寒来查此事。 “去嘉峪关找冯将军借船。”紧盯嘉峪关方向,纪寒向紫霄众人沉声说道。 “去嘉峪关?”听得纪寒所说,阿秋东陆亦是向纪寒震声问道:“那我家陛下呢?纪寒,那个叫冯瀛的可是那位冯将军的儿子,我们去嘉峪关,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相信冯哙将军!还有,你家陛下又不是什么废柴,即便是她当真上了冯瀛的当,想必冯瀛也不会选择在嶒州城内向萧后动手。他一定会将萧后骗至他事先安排好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应该便是一条船。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船,没船,什么都是空谈。” 纪寒这一番话虽然无法完全说动阿秋东陆,但他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为今之计,他能做的只有相信纪寒。 一行六人外加一黄狗延山路向嘉峪关狂奔而去。 山路崎岖,杂草茂盛,这条黄狗彷如一条神犬一般,不知疲惫的紧跟纪寒众人。 嶒州金刀门一战,令得南武林元气大伤。 众位门主折了自己的兵器不说,竟连老侯爷的祖传宝刀也被他的外孙给抢撸了去。 这顾良辰为何要夺老侯爷的宝刀,来接应他的那两个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们夺刀的目的又是什么?顾良辰又是在为谁做事? 这种种疑问彷如一根根鱼刺卡在他们喉咙了一般,让祁非长众人好不痛快。 心中不痛快倒也罢了,可最让他们费解的是,经过金刀门一战,这程老侯爷好像与萧后亲近了不少。 据他们所知,如今萧后一行人下榻之地便是程云刀所提供,这为萧后一行人提供住所不说,便是连莫婉秋与霍晟二人都搬入了那间园子与萧后住到了一起。 而程云刀也是时不时的总往那间园子里跑,而且一待便是一整日。 因为程云刀往萧后那里跑的勤快,所以祁非长众人便是想要见上程云刀一面也是难如登天。 便是终于见上了,程云刀也只是随便与他们敷衍两句便向他们告辞。 这程云刀究竟在做什么?那莫婉秋与霍晟住在萧后那里又算个怎么回事? 这些疑问压在心里,令得祁非长众人亦是愈来愈烦躁。 眼见程云刀如此不重视他们,甚至于是怠慢,祁非长、许光明等众位门主在一番商量后,亦是决定离开嶒州,打道回府。 一行众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嶒州城,在途径广陵郡时却突然遇到一批军士。 这批军士告诉祁非长等一行人,举州三十六隘现已封隘,他们若是想要入举州现今只能走澄江水道。 听得这为首军士所说,祁非长亦是皱眉向这军士询问缘由,却没成想这军士板着一张黑脸告诉祁非长等众位门主说这是军机,军机怎能向外人泄露。 可惜,祁非长、许光明等人并未怀疑这名军士所说。 而这名军士在临走时,又向祁非长众人说了一句:“若是你们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回嶒州城待上四日,四日之后,总兵便会重开各隘隘口。” 回嶒州等上四日?他们便是因为不满程云刀的怠慢才要打道回府,怎能再掉头回去。 走澄江水路便水路吧,反正于他们而言走哪里不是走? 于是祁非长众人便一路浩浩荡荡的赶到广陵郡外的一小码头。 这小码头停泊小船不过三只,怎能够他们这四十余人一同乘坐。 便在祁非长众人犯难时,一船夫突然向祁非长众人建议道:若他们不急的话可在这里等上片刻,他们正巧有一艘大船空着,可以派人开过来,拉他们一遭。 听得船夫建议,祁非长亦是连想都没想的便答应了下来。 这船夫口中的片刻可不止片刻,他们在这码头足足等了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才看到一艘上了时日的大船缓缓向他们驶来。 这大船虽看着有些破旧,但自外观上看还算结实。 许光明亦是向船夫打趣道:“你这船不会驶着驶着便走水了吧。” 听得所问,船夫亦是向他笑容可掬的说道:“这位爷,您别看这船身有些破旧,可这船架子可是结实着呢,别说载你们这四十多个人,便是载上几百个人也不会沉水。” 许光明不过只是嘴上打趣,便是这船当真沉了水,也奈何不了他们这一行人。 所以,许光明也就不会在意这船夫说了什么。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船,三名船夫亦是在这船上一番长久的折腾,才缓缓开船。 落日余晖、夕阳斜照,将这一整个江面都映成了霞红之色。 大船于江面而行,虽未走水,但却行驶的异常缓慢。 船夫说,这船就这速度,让他们多多担待一些。 担待?你他娘的,老子们没上船之前,你怎么不说你这船跑的比乌龟还慢。 现如今,老子们上了船,沿江而行了,你却说这船本就这么慢。 百鸟归巢,两岸猿啼亦是渐渐落幕。 祁非长众人站于甲板之上远眺前方。 前方,霞波粼粼无穷尽,江天一色无纤尘,当真是一幅落日余晖之下的江面之景。 便在祁非长众人正欣赏着这大自然所赋予这江面的盛景之时,一叶扁舟忽而映入他们双眸之中。 这一叶闯入他们双眸之中的扁舟于江面行驶的异常缓慢,缓慢到彷如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龟在江面优哉游哉的游水一般。 第七百零八章 江上升悲月(中) 不过一叶扁舟而已,其本不会吸引祁非长等众位门主们的目光。 真正吸引他们目光的是那一位站在扁舟之上的剑客。 此剑客、系马尾,着一身上衣下裙式样的黑袍,其上衣领口为交叉式样、下裙宽松彷如撑开的纸伞一般,其腰间系一布带,布带内斜插一柄在夕阳下仿似能灿灿生辉般的金色宝剑。 “东启人!” 大船之上的祁非长等众位门主但见这扁舟之上所立之剑客的穿着打扮,亦是立时猜出了这名剑客的身份。 而当他们看到斜插于其腰带内的那柄金色宝剑时,其每一人的神色亦是立时阴沉而下。 这脸色阴沉,不是因为他们在此遇到了一名东启国的剑客,而是因为此名剑客所插之剑的位置。 他的佩剑插于其右手边!这才是令得祁非长等人脸色瞬间阴沉而下的关键所在。 众所周知,不论是将佩剑拿于左手,还是挂在左边位置,都极为利于右手拔剑。 而这名剑客的佩剑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插在其右手边的位置。 这说明什么? 说明此人乃是左手持剑! 一位东启国人,非但出现在南境,竟还是一个左撇子。 而顾良辰便曾在此前说过,他在救洛鸣时曾遭遇过一名左手持剑的剑客的攻击。 虽然在金刀门,顾良辰做过夺刀之事,但是这夺刀一事与洛鸣被杀无关。 再有,若说这顾良辰说谎,那么他这个谎话便未免编的太凑巧一些了吧。 近了! 两船相聚之距离亦是愈来愈近。 那站在扁舟之上的东启国剑客仿似感觉到了自前方那艘大船之上对他的杀意。 人如松而站,左手亦是握住剑柄。 东门敬一如此做,完全是他一种来自于本能的反应,在他的人生格言里,不论面对任何对他升出敌意的敌人,无论这敌人是强是弱,他都会全力以赴,以最强之姿态应敌。 这既是对敌人的一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严厉。 祁非长等人心中本还对顾良辰所说有些疑虑,但是当他们看到东门敬一那处于本能的动作之后,他们心中所存之疑虑霎时化为乌有。 他已握剑,又恰巧出现在这澄江之上。 难道说,此人是来杀他们的? 杀了洛鸣还不够?还要杀他们?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便在祁非长等人已经做好接战的准备之时,一道身影忽而自其头顶一掠而过。 “东启小儿,还洛鸣前辈命来。” 一声大喝自江面响起。 于落日余晖之下,江映晚霞之上,一柄寒剑豁然映入东门敬一双眸之中。 保持握剑之姿,双脚略向两侧微微分开。 在这柄寒剑剑来之时,在这握剑之人占据其双眸之时。 一道金光忽而如一道金色的闪电般在祁非长众人眼眸之中乍现乍隐了一下。 一下之后,一道落水之声亦是忽而自祁非长众人耳边响起。 寒剑一分为二,人一分为二。 倒影着红霞的江面之上飘起了一片真正的红色。 红色在江面扩散,分离的人身在泛着红色的江面之上摇摇晃晃。 “张云庄主!” 祁非长身后发出一声悲鸣,于这声悲鸣之下,那一叶扁舟依在缓缓前行。 扁舟路过那一具分离的人尸,站在扁舟之上的东门敬一继续保持着拔剑的动作看着前方的他们。 “一定是他,杀洛老前辈的一定是他!” 身后又有声音响起,这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一个东启国人,当着我等的面杀了张云庄主,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我太武江湖的颜面何存,祁门主,许谷主,你们二人怎么说,洛老前辈与张云庄主这仇,你二人是报还是不报。” 听得邱敛机所说,祁非长、许光明二人亦是看向于他。 但见邱敛机与众位门主那一副义愤填膺、怒气横生之样,许光明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邱敛机等众位门主说道:“我等佩剑在金刀门一战中被那纪寒尽毁,如今这杀害洛老前辈的凶手便在我们眼前,依我看,我们也不必与此人再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 “对,大家一起上!” 许光明此话得到所有门主一致赞同。 赞同之时,大船之上的所有门主亦是齐齐再次将目光落在东门敬一的身上。 但觉对面传来对他之杀意,东门敬一双眸亦是微微一寒。 既然方才杀一人不能震慑这些宵小,那么他便要大开杀戒了。 江面吹起晚风,红霞已经散去,在这天色将暗之际,在这月白已勾之时,当一轮弯月倒影于江面之上的刹那,那大船上的四十余人忽而自大船跳下,向着东门敬一直冲而来。 不过眨眼之间,这一叶扁舟便被祁非长等四十多名门主所包围其中。 脚沾水面而不下沉,这四十余位门主亦是各个做出了他们的起手式。 起手式起,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对这名东启国剑客群起而攻之。 夜已黑、星寥寥,江面粼粼、两岸寂寂。 站在扁舟之上的东门敬一保持握剑之姿,翩然而立。 一声鸮叫忽而于一侧山林内响起! 亦是在这声鸮叫响起之刹那,本是在扁舟之上翩然而立的东门敬一忽而抬眸看向了那声传来鸮叫的山林之上。 那片山林,夜风鼓鼓,吹的山中树枝张牙舞爪。 于这张牙舞爪之上,东门敬一在那山林之巅看到了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正立于一片林海之上,俯视下方。 在东门敬一的紧盯之下,那立于林海之上的其中一人亦是扬起手臂。 而在此人抬臂的刹那,东门敬一亦是知道了这些将他团团围住之人的来历。 看来,这一群太武高手是为他东门敬一而来。 既是为他而来,那么他们便要付出他们为他而来的代价。 此刻,将东门敬一团团围住的祁非长等人注意力皆在这东门敬一的身上,所以,即便是顾良辰、景玉二人便站在他们头顶,祁非长等人也未有看到这二人。 于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误会就此发生。 当站在林海之上的景玉挥下手臂的刹那,祁非长等四十余名门主携带滔天之怒向东门敬一悍然出手。 第七百零九章 江上升悲月(下) 四十余名八品境界的高手同时于江面出手会是一幅怎样的盛景? 这盛景将这江水掀起,这盛景将这江面卷起层层波浪。 波浪化波涛来势汹涌,水浪化恶蛟欲冲云霄。 这一片江面霎时之间彷如滚水一般,道道水柱亦是跟着这江面的沸腾之势窜天而起。 江面彷如地动山摇,置身在这山摇地动中的扁舟却是纹丝不动。 扁舟已停,彷如一颗扎根于江底的参天大树、不可撼动。 而舟上之人,依然保持着握剑之姿。 这握剑之姿与之前相同,但其双脚却已是前后分开,行迈步之势。 左手紧握剑柄、双眸豁然闭合。 在这江面掀起惊涛骇浪之刹那,在一道道水柱于扁舟四面冲天而起之时—— 东门敬一突然拔舟而起! 剑出鞘、人悬空,于悬空之际,东门敬一以自己为圆心,在半空中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自成方圆,于方圆中荡起一圈无形之涟漪。 涟漪所过斩断一道道冲天而起之水柱,涟漪所过,水雾之内接连响起一声声惨叫之声。 这一剑挥出,东门敬一已是落回扁舟,在其落回扁舟之时,其手中大岐剑已是归鞘。 于归鞘中,东门敬一再次拔舟而起! 同样的拔剑、同样的挥剑、同样的涟漪、同样的落地。 这样一个重复的动作,东门敬一一共重复了三次。 三次之后,江面便归于平静。 此处的江水并不湍急,所以被东门敬一用剑气所杀的那些门主们的尸体都是飘在江面上的。 此人一共只向他们挥了三剑,而这三剑竟然带走了大半门主们的生命。 自大船跳下时,他们人数四十余多,而在此人向他们挥出三剑之后,这四十余人不过只剩寥寥数人。 这寥寥数人中有祁非长、这寥寥数人中有许光明、邱敛机。 “这……这是剑气……” 看着江面之上所漂浮的那一具具尸体,祁非长三人已是惊的面无血色。 若早知此人修成剑气,他们根本便不会自不量力的向此人出手。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此刻,祁非长三人已经全然没了战意,没了战意不说,三人已经升出逃命的念头。 东门敬一并未将祁非长三人放在眼中,在杀了这些来杀他的人后,东门敬一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那立于林海之上的二人的身上。 直觉告诉东门敬一,那立于林海之上的二人武功很高。 虽然心中惊惧,但是祁非长还是透过余光看向了正抬眸看着他们头顶上方的东门敬一。 但见东门敬一并未在注意他们,祁非长心中亦是一阵庆幸。 “快走!”轻轻的向许光明、邱敛机二人丢下此二字,祁非长亦是忽而转身向着身后逃去。 许光明二人但见祁非长要逃,二人亦是连忙下意识的跟上于他。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 头顶之上忽而传出一声冷漠之声,在这道冷漠之声响起之刹那,正欲逃跑的祁非长三人亦是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了他们头顶上方。 在他们三人抬眸之际,映入他们三人眸中的便是那两道立于林海之上的身影。 月色清幽、星无几颗! 借着这淡薄的月色,祁非长三人看清了这两道正立于林海之上俯视下方的二人的面庞。 是顾良辰与景家后人! 在认出这二人身份之时,祁非长心中突然升出一种没来由的喜悦。 这喜悦或许是因为他看到的是顾良辰,这喜悦或许是因为他以为顾良辰回出手救他。 “良辰侄儿救我!”仿似如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一般,当祁非长看到顾良辰的那一刻,便向他扯起嗓子大喊起来。 亦是因为祁非长这一声大喊,让东门敬一更加确定这一行人是专门为杀他而来。 “哼,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到头来还得我来出手。” 向下方祁非长喊出此话,顾良辰、景玉二人亦是如两只自高空俯冲而下的苍鹰般自林海之巅一冲而下。 看到顾良辰冲下,祁非长三人亦是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 只是这种激动的情绪并未在祁非长三人脸上维持太久便豁然转为了惊恐。 一抹寒光忽而于祁非长三人眸中盛然开来,在盛开之刹那,三人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三颗头颅飞起,三具身子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站于江面之上。 这站立不过刹那,刹那之后,三具无头尸体重重的栽倒于江面之上。 在尸体栽倒江面之时,那三颗飞上半空的头颅亦是跟着落入江水。 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四十几具尸体正于江面下沉。 斩掉祁非长三人头颅的顾良辰将冢蛊剑入鞘,而后转眸看向那正立于扁舟之上的东门敬一。 在顾良辰、景玉二人审视东门敬一时,东门敬一亦在看着他二人。 这二人中,一人两手空空,一人腰别一柄白剑,身背一口金刀。 两岸山林静如死寂,江面亦是宛如铜镜。 顾良辰二人的倒影于波光之下忽隐忽现,那一叶本是静立不动的扁舟亦是掉转方向将船头正对二人。 此行来沧州他是孤身而来,南境之内唯有他的大师兄雷恒知道他的行踪。 大师兄必不会派太武的江湖高手来杀他,既非大师兄,那么这一批来杀他的高手又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虽心有疑惑,但是东门敬一并不打算询问景玉、顾良辰二人。 因为他自二人身上感觉到了对他凌厉的杀意。 在顾良辰二人的紧盯下,东门敬一已是迈下扁舟。 在他迈下扁舟之时,其脚下江水亦是在其双足之下开始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看到东门敬一脚下所荡起的涟漪,顾良辰、景玉二人知道此人已经开始孕势。 自腰间缓缓取下冢蛊剑,在取下之际,冢蛊剑已是开始于东门敬一的紧盯下开始震荡。 而当顾良辰持冢蛊剑横于胸前之时,其剑之震荡已是开始加剧。 于加剧中,东门敬一甚至还自顾良辰手中所持的冢蛊剑剑鞘之内听到了彷如流水一般的声音。 第七百一十章 惊神一剑 这流水之声从缓入急,从急入奔,从奔入泻、从泻入湍。 当这湍湍流水之声化为银河泻地之声之刹那。 这一柄在剑鞘之内孕势已久的寒剑忽而出鞘。 “遮瀑!” 顾良辰一声爆喝,于江面之上拔江而起,向立于澄江之上的东门敬一刺出了彷如天外飞仙般的一剑。 这一剑,仿似是从天上来,降临凡尘洞九川。 江水霎时如镜,两岸刹时万籁。 唯有这自天上刺下的一剑在这尘世飞游。 在冢蛊剑出鞘的那一刻,东门敬一便阖上了双眸。 阖上双眸的刹那,这一片世界便进入他的意境之内。 在这意境之内,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唯有那欲要取他性命的一剑,在他的境界内发出彷如狂风骤雨般的声音。 当这声音于其意境之内临近他身前时,东门敬一豁然睁开双眸。 保持拔剑之姿,东门敬一于江面一跃而起。 在其跃至半空之刹那,大岐剑豁然出鞘。 “神鹤一刀流。” 彷如一只于空中滑翔的仙鹤一般,东门敬一以无畏之姿向这天外一剑挥出了一式剑招。 这一式剑招自下而起,自上无疆,彷如一颗扎根于地底的老树忽而拔跟而起,冲上九霄一般。 半空之中霎时之间爆发出一声嘹亮脆响,于脆响之中,冢蛊剑刺在了大岐剑的剑身之上。 顾良辰的这一剑可谓是用了十成功力,他知道这东门敬一不凡,可是却没想到此人竟然能挡住他倾尽全力的一剑。 手中冢蛊剑不能前进分毫,顾良辰亦是收剑回撤。 只是在他收剑回撤之刹那,那本是直指夜空的大岐剑忽而向他一挥而下。 这一挥,这一柄大岐剑的剑势便再也没有停下。 顷刻之间,顾良辰便被东门敬一的剑势与剑招所吞没。 淡薄的月色之下,东门敬一的身影彷如鬼魅一般在顾良辰双眸中时隐时现。 非但是他的身影形如鬼魅,便是连他的剑招亦是如同连绵不绝的江水一般永不停歇。 置身在这如疾风骤雨般的剑势下,顾良辰已是被东门敬一的剑势逼入江面。 这是自他出山以来所遇到的第二个如此难缠的对手,这第一个将他逼的这般狼狈的是纪寒,而这第二个便是这东门敬一。 虽只有招架之力,但是顾良辰却并不慌张。 因为,他还藏有后手! 于招架中,顾良辰嘴角忽而勾起一抹邪笑,亦是在他这抹邪笑勾起的刹那,东门敬一忽而收剑入鞘。 这一个收剑令得顾良辰微微一愕。 他微愕,是因这东门敬一已然占据上风,为何却又突然收剑入鞘。 亦是在他疑惑之刹那,东门敬一亦是再次豁然拔剑。 这一次拔剑,映入顾良辰双眸之中的是一柄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剑。 此剑通体暗金之色,剑身略微弯曲,并流转着一种奇特的剑纹。 “这才是大岐剑?” 当顾良辰看到东门敬一拔出此剑的刹那,他亦在心中自问道。 亦是在他自问的刹那,一抹金光忽而自其双眸中盛然开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在东门敬一抽出真大岐剑的刹那,顾良辰亦是在心中做了提防。 他心中虽有提防,但是东门敬一拔剑、出剑的速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 拔剑时,快如闪电,出剑时,快若雷鸣。 “神风一刀斩!” 这快若雷鸣的一剑,斩向的是顾良辰的腰身。 而顾良辰亦是用了最快的反应将冢蛊剑插于自己身前。 剑尖点水,于点水之际,本是无波的水面横飞出一道水浪。 一声崩断之声于顾良辰耳边炸响开来,顾良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柄千蛊老人的佩剑被大岐剑一斩而断。 冢蛊剑在顾良辰的大骇之下断为两截,这一柄直挥其腰身的大岐剑剑速却是未减分毫。 非但未减分毫,仿似比之方才还要快了数分。 “神龛两重速、惊神一剑!” 东门敬一所喊之名以其剑速遥相呼应。 这斩向顾良辰腰身的一剑,亦是在顾良辰骇然失色的双眸中消失不负。 快! 他的剑太快,快到转瞬即逝,快到眨眼不负。 在东门敬一这惊神一剑之下,顾良辰已经放弃了抵抗,或者说,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躲过这比之雷鸣还要快的一剑。 一股死亡的气息充斥其身,将其笼罩,顾良辰已经放弃到阖上了双眸。 然而,当他已然接受了自己将要身死的命数之时,他却忽而觉得身子一轻,整个身体开始向后倒飞而去。 在倒飞之中,顾良辰睁开了双眸。 一道身影取代了他之前所立的位置,这道身影以指撼剑,令得此剑不能再进分毫。 “借天一指!” 景玉一声大喝,五指于大岐剑剑身一通乱弹。 虽是乱弹,但这指节却在通体暗金色的大岐剑剑身之上乱弹出了一篇优美的乐章。 这于江面之上泛起的优美乐章时而高亢、时而幽静,时而曲折,时而舒缓。 彷如高山之流水,彷如山林之动静。 一道道看之不见的暗劲顺着大岐剑的剑身流入东门敬一手掌。 东门敬一亦是心中突而一凛。 在这二人自林海之巅跃下之时,东门敬一便有注意到此人。 当见此人时,此人两手空空,东门敬一只当此人掌法、拳法了得,但却从未想过此人所精通的竟然是这世间并不多见的指法。 指上有劲,这劲不是蛮力,而是暗劲。 暗劲与剑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通过体内之内力传导于兵刃之上来对敌。 既已知晓此人所擅长的乃是指法,东门敬一当不会让此人继续在他的大岐剑上施为。 在东启,练剑之人在修习剑术之时,必须要先学习收剑。 收剑是东启国武者所必修的一门功课。 而东门敬一在习剑时,将这一门必修的功课足足修习了三年之久。 在东启,能做到在面对任何情况之下都能自如收剑者屈指可数,而他东门敬一便是这屈指可数之中的之一。 挥剑时快如雷鸣,收剑时快若无痕。 第七百一十一章 借天一指 景玉所修习的这套指法名为“借天一指”,乃前靖,镇南寺内镇派之绝学。 此绝学另辟奇径,不走阳刚,走的是一种阴柔怪力。 这怪力通过体内之内力凝聚于手指,再通过“借天一指”的独特内功将这内力转为一种暗劲。 外功霸道伤人表肤,暗劲绵绵伤人肺腑。 这“借天一指”奇特便奇特在它伤物于无形,破物于无迹。 大岐剑确实乃东启国之神兵,景玉方才已经在大岐剑剑身之上连弹七十一指,这大岐剑竟然仍毫发无伤。 不过没有关系,虽然他的“借天一指”不能伤到大岐剑,但却能伤到持剑之人。 借助大岐剑的剑身,景玉已将七十一道暗劲打入东门敬一手掌,他只需要在弹出最后一指,便能引动那打入东门敬一手掌之内的七十一道暗劲完全爆发开来。 这最后一指便是第七十二指,也是这“借天一指”中的最后一指。 “破天一指!” 将一身内力凝于商阳指,景玉心中一声大喝,于收指之间,点向大岐剑。 然而便在他的商阳指尖将将碰到大岐剑的那一刻,这一柄通体泛着沉重金色的大岐剑忽而自其指尖消失无迹。 “一刀流,刹月凋零。” 耳边忽而响起一声轻吟,于这一声轻吟之下,一道彷如弯月般的金色剑影忽而没入景玉双眸之内。 没入便盛开,盛开便占据! 二人相隔距离如此之近,东门敬一的剑术讲求的又是一个速字。 面对东门敬一这贴身一剑,别说是他景玉,便是一名大宗师也未必能从东门敬一这神来一剑之下全身而退。 一道血雾忽而在顾良辰眸中盛开。 “景玉!” 但见这道血雾,顾良辰亦是一声大喝,脚踏江水向着景玉狂奔而去。 东门敬一的这惊神一剑,令得本是平静的江面忽而沸腾,于沸腾之中,一道水浪亦是自东门敬一脚下激射而出。 飞浪如猛兽自江面跃起,跃起之后,再如猛兽扑食一般扑向下方。 前方溅起的道道浪花将景玉的身影所淹没其中。 东门敬一目视前方,再次收剑! 于收剑之时,东门敬一的身子已是半弯,这种半弯的姿态,便如一只随时待发而出的利箭一般。 左手持剑柄,右手摁剑鞘,在飞浪自半空一泄而下之时,东门敬一忽而拔剑。 亦是在他拔剑之刹那,自那万千水珠之内,自那层层水雾之内忽然冲出一物。 此物通体漆黑,身长不过一掌,乃是一柄暗器。 在看到这柄向他直飞而来的暗器之时,东门敬一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狞笑。 只是这一抹狞笑并未维持多久,东门敬一那本是泛着轻蔑的眸子便立时转为惊恐。 万千水珠中,层层水雾内,开始凭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这密密麻麻的黑点多不胜数,便是连东门敬一的双眸亦盛装不下。 水雾内开始有声音传出,这声音起初只是嗡嗡作响,而后开始转为轰鸣,再而后,便被那一道自半空中拍将而下的水浪声给淹没。 这水浪拍打而下的声势终有穷尽,当这穷尽止于力泄之时,一声爆喝忽而自前方那层层的水雾内炸响开来。 “暴雨无影针!” 这一声大喝仿似是一道施令,施令一下,千军万马来冲锋! 万千水珠之中,层层水雾之内虽冲出的不是千军万马,但却比千军万马更能震人心魄。 这一刻,在景玉被东门敬一所伤之后,他终于使出了他景家的最强暗器,暴雨无影针。 千支飞针以景玉为中心齐射而出,在齐射而出中,这千支飞针亦是化身两路向着东门敬一飞射而来。 这分离的两路彷如一只巨鸟的翅膀,这一对巨翅在东门敬一骇然的神色下,正在向他合拢。 耳边传来阵阵轰鸣,视野之内尽是遮天蔽日的飞针暗器。 东门敬一自知不能硬撼这千枚暗器的攻击,所以他亦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选择虽说有些令他心有不甘,但是在性命面前,一切不甘不过都是匹夫之勇。 将大岐剑入鞘,震散体外之内力,便在东门敬一双足已经沉于江水之中的刹那,一道声音却是忽而于他耳边炸响开来。 “东门敬一,你东门家族不是一直在寻北白家的黄龙刀吗?你看这是什么?” 眼见东门敬一要逃,景玉亦是忽而向他置身喊道。 “黄龙刀?”听得景玉所喊,东门敬一虽知此刻自己最该做的便是潜入这涛涛江水之内,但是因为黄龙刀之名,他还是转眸看向了白衣染血的景玉。 而在他看向景玉的刹那,一身拔刀之声忽而于他耳边震响开来。 听得这一拔刀之声,东门敬一亦是在同一时间转眸看向了这拔刀之人。 这一看,令得东门敬一的目光再也无法自顾良辰手中所握的这把黄龙刀上移开目光。 金色的刀身上流转着金色的龙身纹,顺着这金色的龙身纹一路看去,东门敬一亦是看到了这口金刀的龙头刀柄。 是黄龙刀! 是北白家的黄龙刀。 在看清此刀的庐山真容之后,东门敬一心神剧震。 他们东门皇族历经数代,苦苦寻了数百年之久的黄龙刀,他终于见到了。 寻回此刀,是他东门一族历代之职责。 如今此刀便在眼前,他东门敬一岂有放弃不夺之理? 若他因为顾惜自己的性命而不去将事关他东门一族之荣耀的黄龙刀夺回,那么他岂能配的上这东门皇族的姓氏。 他姓东门,名敬一,一生之责,便是寻回黄龙刀,带回东启国。 “还我刀来!” 一声高喝,双脚本是已经沉入江水之中的东门敬一忽而拔江而起向着手握黄龙刀的顾良辰直冲而去。 他明知道想要接近顾良辰,便必须要先闯过“暴雨无影针”这一关。 在东启国的荣耀与自己的性命面前,东门敬一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前者。 只要能将黄龙刀夺回,他东门敬一即便是拼上重伤的代价也势必要从此人手中抢回刀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重伤 但见东门敬一入得死局,景玉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厉笑。 此次为了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他景玉可是做足了完全之备。 顾良辰手握黄龙刀,一脸狞笑的站在暴雨无影针的身后。 冲入暴雨无影针杀阵之中的东门敬一已是拔出了两柄兵器。 其一柄便是大岐剑,其二便是他随身常用的一柄佩剑。 这一柄佩剑亦是剑身略微弯曲。 “二刀流,双斩。” 手持双剑的东门敬一在这一刻将他的剑术发挥到了他所能发挥的极致。 一剑挥过,百针跌落,再一剑挥过,脚底之江水亦是再次掀起一条滔天骇浪。 这暴雨无影针共从两个方向夹击东门敬一,东门敬一只能选择一个方向作为主攻。 而他选择的这个方向便是离顾良辰最近的方向。 东门敬一的左手天生便比右手灵活,虽说他使用了二刀流的剑术,但是其右手所施展而出的剑招显然没有左手施展剑招时锐利。 也是因为其右手的这个天生的缺陷,令得东门敬一的右侧位置开始渐渐失守。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景玉已是伸手入怀。 在其伸手入怀之际,景玉亦是忽而于江面拉出一条水浪。 他在向东门敬一的右侧位置奔去。 而当顾良辰看到景玉的这一动作后,他嘴角所勾起的狞笑亦是更甚。 这东门敬一的剑术确实卓绝,凭他二人任何一人之力都无法胜过此人。 但是,此次他们也非是来与这东门敬一单打独斗来的。 将黄龙刀横于胸前,顾良辰再次开始孕势。 当其将刀势孕至其所能达到的巅峰时,顾良辰亦是忽而踏江而起。 又是与之前同样的招式,不同的是,这一式彷如天外飞仙般的一式剑招变为了由刀而施。 但见顾良辰出手,东门敬一亦是双目放寒。 紧握大岐剑,不顾那些向他身侧袭来的暴雨无影针,东门敬一一声大喝,提剑而上。 亦是在他提剑而上之刹那,一道身影忽而如鬼魅般出现于他右侧。 “你方才若遁江而逃,你便也真走了,可惜……东启国的七皇子,今夜你便将命留在这澄江之上吧。” 景玉话落,一物忽而没入东门敬一的余光。 余光所致,其物乃是一黑色的盒子。 在其还未看清这黑盒的全貌之时,其黑盒忽而如花般在东门敬一的余光之内所绽放开来。 绽开之刹那,东门敬一只觉双目一白。 这白,是因为强光所致。 在这强光冲入他双眸中的刹那,东门敬一便及时的阖上了双眸。 然而,在他阖上双眸的刹那,一道彷如是自九幽之底传来的声音忽而自他耳边轻轻响起。 “送你归西!” “送我归西?”当东门敬一听得此声之刹那,他忽而感觉到有一物刺入其腹。 直觉告诉于他,刺入其腹中的是一柄匕首,而将匕首刺入他腹中之人,亦只能是这名阴险、狡诈之人。 他出场时两手空空,救顾良辰时用的是一种世所罕见的指法。 被大岐剑所伤之后,此人隐于水瀑之中又突然用出这等诡谲恐怖的暗器。 再加上方才所打开的那种令他双目刹时失明的古怪之物,再道这一柄刺入其腹中的匕首。 原来在他们向他亮出黄龙刀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进入了这二人所为他布下的圈套之中。 这些人究竟是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会有他们东启国失传数了数百年之久的黄龙刀? 双目如针刺般痛,腹部亦是彷如刀绞一般。 在东门敬一正在极力忍受着这两种剧痛之时,暴雨无影针已无息而至。 一支支让人看之便头皮发麻的无影针接连没入东门敬一体内。 面对着这彷如无穷无尽般的透体之痛,东门敬一亦是扬天发出声声嘶吼。 于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于这刺目白光于夜空消散之时。 东门敬一于半空中坠入江中。 江面荡起涟漪,东门敬一的尸首趴在这圈圈涟漪之上。 “景玉……你……你抢了我的活。” 自半空落下的顾良辰,但见那趴在江面上被射成个刺猬的东门敬一亦是向他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谁说我抢了?尸体归你,你想在他身上补上多少刀我都无所谓。” “补刀?切,那多没意思。” 虽然嘴上这般说,顾良辰还是踏着江面一步步的向着东门敬一的尸体走去。 杀人不过其次,重要的是这东门敬一的尸体。 他们还指望着拿这具尸体嫁祸给太武的那些武林人士呢。 在顾良辰一步步的向着东门敬一的尸体走去时,身后亦是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闷哼过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听得这一声声剧烈的咳声,顾良辰亦是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景玉。 淡薄的月色下,景玉一身白衣已是被鲜血侵湿了多半。 而当顾良辰看到景玉胸口处的那一道已然见骨的剑伤时,其脸色亦是霎时刹白。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紧盯景玉胸口处的那一道已经见骨的剑伤,顾良辰亦是向他关心问道。 听得所问,景玉亦是垂眸看向胸口处的这一道深见白骨的剑伤。 看着这道见骨的剑伤,景玉亦是用一种打趣的口吻向顾良辰说道:“没死就不错了。” “很重?”听的景玉如此说,顾良辰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恩,外伤倒是其次,他的剑气伤到了我的脏器,你赶紧去把他的尸体收了,我们快走。” 但听景玉说的如此严重,顾良辰亦是连忙转过身来。 只是在他转过身来的刹那,他一双眼睛便瞪的跟铜铃一般圆滚。 江面平平彷如铜镜,一声爆喝亦是于这如铜镜般的江面响起。 “人呢?” 放眼寻去,江水一色,顾良辰寻了又寻都未在这江面上看到东门敬一的尸体。 听得顾良辰所喊,身受重伤的景玉心中亦是一凛。 这一凛亦是牵动了他被东门敬一剑气所伤的脏器。 脏器乃人体器官之首,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重要器官。 顾良辰的这一句爆喝,令得本是在苦苦支撑的景玉瞬间大骇。 第七百一十三章 成器 沿江望去,江天一色,哪里还有东门敬一尸首的影子。 但见东门敬一的尸首不见,景玉亦是突然感觉到一阵气血上涌。 “他方才是诈死?”向自己问出这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后,景玉亦是再也压制不住东门敬一在他体内所留下的这一道霸道剑气,整个人向着江水一栽而下。 本是准备遁入江中的顾良辰但听得身后这落水之声亦是连忙转过头来。 “景玉!” 但见景玉一头栽入江水,顾良辰哪里还有心思去寻找东门敬一。 匆匆自江水中抱起景玉,顾良辰亦是连运轻功跳上那一艘东门敬一所留下的扁舟。 此次计划算是彻底失败。 扁舟已远行,此刻顾良辰心中记挂的唯有景玉的伤势,哪里还有半分闲心去关心那东门敬一究竟是如何从景玉的必杀之局内逃过性命。 嶒州城,萧瓶儿下榻之处的府门外出现了两名不速之客。 这两名不速之客,一高一矮,高的玉树临风,气质儒雅,着一身月白色长衣,彷如公子美玉,矮的,其貌不扬、肤色黝黑,着一身粗布麻衣。 月色淡薄,门前冷清。 站在门下的公子看着这一扇紧闭的房门向身旁之人轻声说道:“阿勇,去叩门吧。” “是!”听得公子所令,这名皮肤黝黑、其貌不扬的青年亦是快步迈上台阶。 一声叩门后,阿勇礼貌的向身后台阶退了一步,等待着这扇紧闭的房门被来人打开。 只是他的礼貌有了,这间府园的主人好像并没有迎客之意。 站在台阶上的阿勇回身望了公子一眼,站在台阶下的公子亦是向他轻轻点头,示意再敲。 阿勇得令,继续叩门,只是门里却无任何动静。 这已是第五声的敲门,身在院内的萧瓶儿众人皆听得清楚。 一间装修别致的厅堂内,莫婉秋、程云刀、霍晟三人皆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萧瓶儿。 拓跋剑、巴尔那海、巴图乌力三人亦是严阵以待。 在莫婉秋三人的注视下,萧瓶儿忽而自主位起身。 一双妙目落在莫婉秋三人身上,萧瓶儿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他三人说道:“这都等了两日,本后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向莫婉秋三人丢下此话,萧瓶儿亦是看向巴尔那海三人说道:“巴尔那海,去开门吧,记住,无论他们知不知道本后与纪寒已经达成了协议,你们都要装作不知,尤其是你,拓跋剑,你可莫要给本后露了马脚。” 听得萧瓶儿训斥,拓跋剑亦是向她重重点头。 在萧瓶儿众人的注视下,巴尔那海走出厅堂。 在阿勇正欲叩第六次房门时,他自门里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向后退却一步,阿勇亦是微微侧身,等待这间府园的主人为他们的公子打开房门。 房门被巴尔那海自里拉开,拉开的刹那,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翩翩公子便闯入他的双眸之中。 今夜的月色虽然稀薄,但是巴尔那海还是看清了这位站在屋檐下的翩翩公子的模样。 在看清其模样的刹那,巴尔那海心中亦是忽而一惊。 纪寒身上所揣的那张画像他见过,不仅是他,此院之人皆看过那张画像。 而这张画像中的主人,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巴尔那海皱眉向着画中之人的本尊问道:“你是谁?” “在下冯瀛。” 冯瀛?这便是他的名字? “冯瀛?没听过,不知你这么晚来打扰我家主人有何贵干?” 听得巴尔那海所问,冯瀛亦是转眸看向站在台阶上的阿勇。 阿勇得冯瀛授意,自衣怀中取出一木盒。 走至巴尔那海身前,而后将此木盒呈于巴尔那海眼前。 “这是在下送给萧后陛下的一点薄礼。” “薄礼?”听得冯瀛所说,巴尔那海亦是垂眸看向阿勇手中所托之木盒。 此木盒长不过一掌,四四方方,木盒上雕刻着一些浮云的雕饰。 “恩,一点薄礼,劳烦这位大人带在下转交萧后陛下。” 此人能来此,本就不在巴尔那海预料,或许便是连纪寒都没有想到他们所苦苦寻觅之人,竟会亲自来见他们陛下吧。 紧盯阿勇手中所托之木盒,巴尔那海在心中一番衡量后,亦是伸手自阿勇手中接过这木盒。 但见这冯瀛未有要离开的样子,巴尔那海亦猜出了他的用意。 看来,这个小小的木盒里所盛之物,便是他迈入此门的敲门砖了。 手托木盒,巴尔那海亦是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站在屋檐下的冯瀛正在用一种气定神闲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巴尔那海的背影。 这种目光便是彷如他知道等下巴尔那海会来请他进门一般。 经过这两日里的精心探查,他并未发现耶莫瀚的踪迹。 虽未在嶒州城内发现耶莫瀚的踪迹,但这并不代表耶莫瀚此次没有跟随萧瓶儿来到太武。 大宗师境乃习武者所向往的最高境界,同时也是武境之巅的终点。 冯瀛自是没有达到这巅峰境界,虽未达到,但是他却修得一门奇特的内功,这门奇特的内功可在方圆两里内听到强者的气息。 这听起来或许会有些玄幻,但是这门内功却是真实存在的。 此内功名为“息壤功”,乃数百年前千蛊老人麾下的一位斥候所创。 斥候拿此内功常来探听敌军数量,而他冯瀛却用此内功来探听高手的气息。 两里之距,不过千米,千米之距,肉眼可见,这息壤功听起来是有些鸡肋,但是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这息壤功却能派上大用。 比如埋于隐秘之处做偷袭之用,再比如,便如冯瀛一般,拿此功法来寻他要寻之人。 当然,冯瀛若想用这息壤功听得高手的存在,也需要高手配合才行。 比如,高手正在行气! 这习武者,越是境界高者,越是每晚都会行气一遍或者整整一个日夜。 这是一种习武之人的习惯,亦是一种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苛责与要求。 习武一途,无捷径可走,唯有勤奋、持之,方可成器! 即便是迈入大宗师之境的圆满者亦是如此! 第七百一十四章 驾临 当巴尔那海手托木盒迈入厅堂时,莫婉秋众人亦是齐齐看向巴尔那海手托之物。 还未等莫婉秋众人询问,巴尔那海已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萧瓶儿说道:“回陛下,纪教主在找的人如今便在门外,他说他叫冯瀛。” “你说什么?”听得巴尔那海此话,非但是萧瓶儿目露震惊之色,程云刀、莫婉秋、霍晟三人亦是惊的自椅上弹起。 将众人眼眸中的震惊尽收眼底,巴尔那海目不斜视,继续向萧瓶儿说道:“陛下,这是他送给陛下的礼物。” “送本后的礼物?”眸中惊愕之色仍在,萧瓶儿亦是快速平复心情向巴尔那海淡声说道:“打开看看。” “是!” 但听吩咐,巴尔那海在程云刀众人那一双双深沉的目光下打开了木盒。 木盒缓缓而开,躺在木盒之内的是一方帕子。 带着一种疑惑的目光,巴尔那海亦是伸手将盛在木盒中的帕子取出。 将帕子一摊而开,一幅城外、城中之景跃然帕上。 “这是川西军在我西贞与太武边境的布防图。”紧盯帕上所绘,巴图乌力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帕中所绘为何。 “你说这是川西军在我西贞边境的布防图?”听得巴图乌力所说,萧瓶儿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 “恩,陛下,千真万确,这帕上所绘的确实是川西军在我西贞边境的布防图,只是,这帕子上所绘的布防图只有一半。” 巴图乌力所说,令得程云刀三人瞬间变色。 若是此图落入西贞人的手中,那么他们太武大军在川西的部署必将毁之一炬。 “有意思,真有意思!” 紧盯此图,萧瓶儿亦是用一种意有所指的语气说道:“若不是本后已经决定要与太武义和,恐怕这张图,本后便真要笑纳了。” 听得萧瓶儿所说,程云刀亦是微微一愕。 很明显,萧瓶儿此话是说以他们仨人听的。 没等程云刀开口说话,萧瓶儿已是向巴尔那海再次说道:“那海,去将人请进来吧。” “是!” 听得萧瓶儿所令,巴尔那海亦是退出厅堂。 待得巴尔那海离去,莫婉秋亦是向萧瓶儿说道:“萧后陛下,那老身三人便先回避。” “不用!”听得莫婉秋所说,萧瓶儿亦是向她摆手道:“既然人家都能找上门来,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三个天天都在本后这里。三位前辈便先委屈一下,做我招揽过来的门客吧。” 厅堂外已有脚步声响起,萧瓶儿已是落入主位。 在巴尔那海的引路下,冯瀛、阿勇二人跟随巴尔那海进入厅堂。 纪寒所苦苦寻觅之人便在眼前,如今得见了这位神秘人的真容,萧瓶儿反而却放松了不少。 未见得这神秘之人前,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有多神通广大呢,这一见,不过是与她萧瓶儿一样,一双眼睛、一张嘴巴,凡人一枚。 “坐!” 虽被巴尔那海等人称其陛下,但萧瓶儿却没有一点身在极位的架子。 在冯瀛跟随巴尔那海进入厅堂后,程云刀众人只不过是淡淡的看了这冯瀛一眼而已。 因为已经知其身份,所以此人对他们已再无神秘可言。 听得萧瓶儿所说,冯瀛亦是寻了一个空位,彬彬落座。 他所送给萧瓶儿的薄礼,如今便被萧瓶儿拿在手中。 所以,他也便在等待这萧瓶儿率先开口。 将手中帕子交给拓跋剑,坐在主位的萧瓶儿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而后才看向冯瀛说道:“问一下,这东西你打哪儿来?” 打哪儿来?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这是一个新词,但并不代表冯瀛听不懂此新词为何意。 “当然是从川西而来。” “川西?这么说,你在川西军中有人?” 有人? 冯瀛感觉这位萧后陛下说话很有意思,而且用词亦是简单易懂。 “是有,若是无人,在下又怎能拿出这张川西布防图来。” “是半张!别以为本后这里没有识货的。本后问你,你给本后这半张布防图做什么?是交易?还是想要在我西贞谋个官做?” “都不是!”听得萧瓶儿所说,冯瀛亦是微笑说道。 “都不是?那你拿给本后这半张图来做什么?” “合作!” “合作?” 冯瀛的这个回答是萧瓶儿所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不仅是萧瓶儿,在听得冯瀛回萧瓶儿这二字后,程云刀众人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将这厅堂内满目之惊色尽收眼中,冯瀛亦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向萧瓶儿说道:“萧后陛下,我冯瀛不喜与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说亮话?什么亮话?”眉宇微皱,萧瓶儿亦是向冯瀛疑惑问道。 “萧后陛下与纪寒纪教主走的如此亲近,想必纪教主有告诉陛下一张军械图之事吧。” 听得冯瀛所说,萧瓶儿心中亦是略微一惊。 她没想到,这冯瀛竟然真的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强压下心中的惊讶,萧瓶儿亦是向冯瀛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么说来,那张军械图是你劫的?” “不是!”迎着萧瓶儿那一双淡入秋水的眸子,冯瀛亦是再次向萧瓶儿回了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来。 “不是?那你跟我提这事干嘛?” 听得所问,冯瀛亦是洒然起身。 起身掸了掸身上不染纤尘的长衣,冯瀛亦是一扫在座众人说道:“在下知道纪寒纪教主为向萧后陛下一表爱慕之心,已于数日前动身前往嘉峪关。” “只是,令人遗憾的是,纪教主恐怕这次是要白跑一趟了。” “白跑一趟?”听得冯瀛所说,莫婉秋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转眸看向莫婉秋,冯瀛亦是向她淡然说道:“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等莫婉秋发问,冯瀛继续侃侃而谈道:“纪教主不远千里远去嘉峪关,想必是自作聪明的想要将那画军械图之人掳来献给萧后陛下,毕竟比起一位可堪大用的人才来,那一张图纸的分量便太轻了一些。” 第七百一十五章 冯瀛 冯瀛这一番所说,令得程云刀众人心中皆已变色。 没想到连纪寒去嘉峪关做什么,此人都了若指掌。 便在程云刀众人正处于心惊之时,坐在首位的萧瓶儿已是不动声色的向冯瀛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白跑一趟?” 向冯瀛问出此话后,萧瓶儿亦是接着向他说道:“即便是你猜到了纪教主要去做什么,又怎么知道纪教主此次会白跑一趟?据本后所知,纪教主可是与三州总兵冯哙冯将军是有些交情的,凭着他二人的交情,想来纪教主出入军营并非是什么难事,在加上纪教主年纪轻轻便武功卓绝,想来,他若想在军营里掳出一个人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何来你说的白跑一趟?” 萧瓶儿言语犀利,逻辑明确,令得程云刀三人心中亦是跟着一番赞同。 “在下明白了!”听得萧瓶儿所说,冯瀛亦是跟着洒然一笑。 这一笑,令得萧瓶儿亦是跟着眉头一紧。 “看来,萧后陛下是与纪教主达成了某种协议,这个协议令得萧后陛下在军械图一事上多了一个选择。” “是又怎样,既然咱们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后也不瞒你,本后便是在等纪教主将人给本后带来,有了画图的人,本后当然也不就不需要那张破纸。” “破纸?”听得萧瓶儿所说,冯瀛亦是微微一怔。 这位萧后陛下果真是个妙人,所说的这些简而易懂的词汇听着着实新鲜。 “萧后陛下既然说它乃一张破纸,那么这张破纸属实也没有再继续留在这世上的必要。” 向萧瓶儿说完此话,冯瀛亦是豁然转眸看向那自打进了厅堂便站着跟一根木桩似的阿勇说道:“阿勇,将那张军械图给萧后陛下过目一二。” “是!”听得冯瀛所令,阿勇亦是自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油纸。 拿着油纸,走至厅堂正中,阿勇亦是在萧瓶儿众人的诧异与疑惑下摊开他手中所拿的油纸。 油纸摊开,跃然纸上的是一器械,此器械由许多所画的零碎部件组成。 还未等得萧瓶儿将此图看完,阿勇便当即合上了这张对西贞尤为重要的军械图。 在萧瓶儿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阿勇已经将此图交给冯瀛。 冯瀛在接过此图的刹那,此图亦在其手中突然燃烧起来。 油纸本就易燃,再加之冯瀛故意用内力催动这燃火,不过眨眼之间,这张关乎西贞铁骑命运的军械图便在冯瀛手中化为灰烬。 “你做什么?”但见此图被烧为灰烬,巴图乌力亦是用一种愤怒的声音向冯瀛掷声喊道。 “做什么?”听得巴图乌力所问,冯瀛亦是看向萧瓶儿说道:“当然是要断了萧后陛下这另外一个选择。” “断本后另外一个选择?你指的是纪教主?” “萧后陛下果然聪慧。”冯瀛洒然一笑,于笑意中已是重新落座。 瞧着他那一副势在必得,成竹在胸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亦是忽而袭上萧瓶儿心头。 厅堂内霎时安静如斯,厅内所有之人皆在看着冯瀛。 在这一双双对他充满警惕与愤怒的目光下,冯瀛亦是用一种淡定的语气向萧瓶儿说道:“萧后陛下可以不必再等纪教主了,因为纪教主是无法将人给萧后陛下带来的。” “哦?难不成你派人去截杀纪教主了?” “截杀?”听得萧瓶儿所问,冯瀛亦是向她摇头说道:“非也,杀人不过下乘,再说,萧后陛下方才也说了,纪教主少年英雄,武功卓绝,普天之下,只要大宗师不出,我想,这世上无人能轻易要了纪教主的性命。” “哼,你少给纪教主待高帽,说,你为何这么笃定纪教主不能将人给本后带回来。” “因为——”一扫程云刀众人,而后将目光定格在萧瓶儿身上,冯瀛亦是用一种淡定自若的语气向萧瓶儿说道:“因为,纪教主要找的那个人便是在下,在下已经身在萧后陛下您这里,陛下说,那纪教主又如何能将在下带到萧后陛下您的面前呢?” 冯瀛话落,厅堂内立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老身明白了!”于一番长久的寂静后,莫婉秋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冯瀛说道:“你便是那绘军械图之人。” “是!”迎着莫婉秋那一双彷如要杀人般的目光,冯瀛亦是向他淡定说道:“这位老前辈能向在下问出此话,想必纪教主也将他在追查之事告诉了前辈您吧。” 不等莫婉秋开口,冯瀛接着向她说道:“家父托纪教主来查军械图被劫一案,实则是在行大义灭亲之举。在这件事上,在下并不怪家父,因为,家父他老人家并不知道在下究竟在做什么。若是知晓,想必家父定会念着在下与家父的父子之情而压下此事,毕竟,家父他老人家就在下这么一个儿子。他老人家怎会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人间最悲之事发生在他老人家的身上。” 向莫婉秋说完此话,冯瀛已是转眸看向坐于首位的萧瓶儿。 看着萧瓶儿,冯瀛亦是用一种成竹在握的语气向她说道:“萧后陛下,这下我们是不是可以商谈一下合作之事了?毕竟,陛下想要之人,已经不请自来,送到了您的面前。这样一份大礼,想必萧后陛下不会拒绝吧。” “不会!当然不会!”听得冯瀛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飞快回道。 纵使此刻萧瓶儿心中已经掀起千层骇浪,但在这一刻,萧瓶儿表现出了与她年龄所极不相符的沉稳与睿智。 纪寒苦苦寻觅之人便在眼前,而此人竟然便是冯哙冯将军的犬子,也便是说,那一场军资被劫的惨案,便是此人所一手策划。 车阳郡的命案、洛鸣、夕芸两位前辈的惨死,还有不久前顾良辰的夺刀,这种种一切的罪行皆是出自面前之人之手。 他策划这一切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要与他萧瓶儿合作吗?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三张图 “说吧,你要和本后合作什么?” 将目光自地上的那团灰烬上移开,萧瓶儿亦是向冯瀛再次不动声色的问道。 “萧后陛下当真爽快。”先是向萧瓶儿恭维了一句,而后冯瀛便画话锋一转的说道:“既然是合作,那么在下当然要有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与萧后陛下合作,不知陛下觉得在下的这句话可对。” “对,你说什么都对。”萧瓶儿的语气中已经明显升出不耐,而这不耐落在冯瀛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在冯瀛的理解中,萧瓶儿之所以会升出不耐,那是因为,她迫切想要知道他手中究竟还握有什么筹码。 依是一幅成竹在胸之样,冯瀛亦是用一种很是让萧瓶儿咬牙切换的表情向她说道:“方才赠予陛下的那份见面礼想是在下不用再提,想必萧后陛下也知道此图对西贞的重要性。” “当然,若你能将另一半布防图交予本后,那么挟制我西贞的川西军将在我西贞国铁骑的面前形同虚设,你赠予本后的这第一份大礼,其对我西贞国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配合着冯瀛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加以肯定的说道。 听得萧瓶儿所说,冯瀛面上虽是无动于衷,但心中却已是胜券在握。 “还有那张被在下烧毁的军械图,对于在下来说,那张图在在下心中并无任何意义,若在下高兴,想画几幅出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之事而已。” “恩,你说的都对,对于你来说,什么事在你面前都不是事。”听得冯瀛这臭屁之语,萧瓶儿亦是向他出言讽刺道。 面对萧瓶儿的讽刺,冯瀛只是以心中冷笑作为回应。 “萧后陛下说笑了,下来,在下便说说在下手中所握的第三个筹码吧。” 向萧瓶儿说出此话后,冯瀛亦是自椅上起身。 在起身时,亦向阿勇伸出手来。 阿勇会意,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一长形木盒出来。 此木盒通体黑丝,大概半臂长短,三指宽度。 从其形状上看,应是一木筒。 将此木桶拿于手中,在萧瓶儿众人的紧盯下,阿勇不知在这木筒上摁了什么机关,这木筒竟是在萧瓶儿众人惊讶的神色之下,突然变宽变长了。 这种变宽与变长就像是被拉开的抽屉一般,实则,这个木筒所用的也便是抽屉原理。 木筒的三格抽屉被机关打开,冯瀛亦是在萧瓶儿众人惊讶的神色下,自第一格抽屉里取出一张图纸。 将手中图纸面向萧瓶儿众人打开,映入萧瓶儿众人双眸中的便是一幅模样古怪、彷如楼阁一般的弩机图。 在萧瓶儿众人正在看着这幅弩机图时,冯瀛已是开口说道:“此乃连弩车,既可置于城墙守护城池,亦可用于战场射杀敌军,此弩车可同时发出大弩六十支,小弩一百支,其威力在近距离之下可穿透树木,远距离之下,可射杀来敌。一弩一个,箭无虚发。” 听着冯瀛对此弩车的介绍,萧瓶儿众人心中已是惊惧不已。 若这冯瀛所说为真,此弩车当真有此威力,一次能发出大小弩箭近两百于发的话,那么这种弩车将会是一种摧城拔寨,攻城略池的强大利器。 在萧瓶儿正沉浸于冯瀛所说时,冯瀛亦是将此连弩车图合上。 将图转手交予阿勇,冯瀛亦是自第二格抽屉里取出另一张图纸出来。 将此图面向萧瓶儿众人打开,映入萧瓶儿众人双眸之中的又是另一幅模样古怪的弩车。 之所以说它模样古怪,是因为此弩车不但有车架,其车架上还绘有一个如同磨盘一般的东西与弩枪底座连接。 “此乃转射弩,弩机身长为六尺,由两人来共同操作,此转射弩虽没有连弩车那般可以发射百支弩箭的功用,但是它却能够任意调转弩身,打击于任何想要打击的方位。还有此转射弩的射程能够达到四里之远。” “四里之远?”听得冯瀛所说,巴图乌力亦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向他问道。 这四里便是两千余米,能发出如此之远的弩箭他巴图乌力简直听所未听,见所未见。 不回巴图乌力所问,冯瀛已是不动声色的将这第二张器械图合上。 将这第二图交予阿勇手中,冯瀛亦是伸手自第三格抽屉里取出了最后一张图纸。 将此图纸摊开在萧瓶儿众人面前,映入萧瓶儿众人眼眸中的又是另一尊庞然大物。 此物就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一般,在这盒子的正面上绘着一个个的小孔。 见萧瓶儿众人正在看着这图中之物,冯瀛亦是用一种傲然的语气向他们说道:“此乃籍车、是专门用来投射炭火的机械,攻城时用此物,燃烧的炭火从天而落,无论多高的城墙都无法逃过这籍车的轰击。倘若萧后陛下用此物攻城,不出三个时辰,坚城必破。” 冯瀛的声音落下,厅内已是如同死水一般死寂。 在场之人如今人人都沉浸在冯瀛所向他们展示的这三张军械图中。 巴图乌力心想,倘若他们西贞能得到这三张军械图,必能纵横天下,将这天下都挂上他西贞的大旗。 巴尔那海心想,此人究竟是何来历,怎能绘出此等打破天下格局的神兵利械。 拓跋剑的眼神已经彻底冷冽而下。 此人若不除,这天下必将纷争再起。 而程云刀三人此刻皆是看向了那坐在首位的萧瓶儿。 面对此等诱惑,这萧瓶儿还能信守她与纪寒定下的约定吗? 倘若这位萧后陛下当真被冯瀛所拿出的这三张军械图而动心,他程云刀便是拼上这一条老命,亦要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冯瀛。 厅堂内,如今所有人的目光皆定格在了萧瓶儿的身上。 冯瀛心中已是胜券在握,在他看来,他所拿出的这三张军械图足以令得萧瓶儿心动。 毕竟,西贞虽地大物博,但他们所统御的疆土不过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而已。 比起这太武的锦绣河山,西贞那一望无际的草原自是没法与太武这片沃土相比。 第七百一十七章 江上升美景 “说吧,说说你想要与本后合作什么?” 在一番长久的沉寂后,坐在主位的萧瓶儿用一种很是深沉的声音向冯瀛问道。 听得所问,冯瀛亦是紧盯萧瓶儿那一双静若死水的眸子说道:“合作之事,兹事体大,为确保万一,还请萧后陛下能与在下移驾别处。” “别处?你要本后随你去哪里?” “江上,在下早已为萧后陛下备好船只,我们可在船上商议具体的合作事宜。” “江上?”听得冯瀛所说,萧瓶儿亦是微微皱眉。 但见萧瓶儿迟疑,冯瀛亦是接着说道:“在下身上虽揣的是几张破纸,但这几张破纸却也是无价之宝,在下诚心要与萧后陛下合作,也希望陛下您能拿出几分合作的诚心出来才是。” 程云刀一时辨别不出萧瓶儿是在与冯瀛虚以为蛇还是她真的对冯瀛所拿出的这三张军械图动了心思。 他虽不知道萧瓶儿此刻的心思,但却知晓他的家传宝刀便是被此人派顾良辰所夺。 不仅夺了他的家传宝刀,洛鸣、夕芸二人亦是惨死于此人所派之人的刀剑之下。 可以说,这冯瀛与他程云刀有着切肤割肉之仇。 然而这仇人便在眼前,他非但不能向冯瀛寻仇,还要装作一副不知他所做之恶的样子。 毕竟,这是纪寒临走之前于他们的嘱托,他既信任纪寒,当然要信守承诺。 只是他能信守对纪寒许下的承诺,那这位西贞国的萧后陛下呢? 面对如此之巨大的诱惑,这位萧后陛下还能信守本心吗? 莫婉秋端坐椅上一语不发,霍晟亦在目不斜视的看着这一位端坐于主座的萧瓶儿。 巴图乌力目露兴奋之色,巴尔那海浓眉紧锁。 而拓跋剑却是目入沉水,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一幅悠然自得样的冯瀛在等待着萧瓶儿的回答,事实上,这一整个厅堂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萧瓶儿的回答。 自椅上起身,萧瓶儿向拓跋剑伸出纤纤玉手。 见得萧瓶儿向他伸手,拓跋剑亦是向她伸出手来。 扶着拓跋剑的手臂,萧瓶儿款款向着冯瀛走近。 待走近至离他不过五步的距离时,萧瓶儿停下脚步,而后向他淡声说道:“既然你要本后的诚意,那么本后能给你的诚意便是随你走上这一趟。” 语落,萧瓶儿亦是当先迈步走出厅堂。 但见萧瓶儿答应冯瀛,程云刀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 便在他正欲喝问萧瓶儿时,却被莫婉秋目光所拦。 微微向程云刀摇一摇头,莫婉秋亦是自他身上收回目光径直向着萧瓶儿追去。 所去之地,路途不算太近,但也不算太远。 当冯瀛将萧瓶儿一行众人引至他所说的那艘靠江而停的大船时,船上只有二人。 这二人一老一少,老者便是宸阳,少者便是江雷。 而魏青寻与那些剩余的高手,却已是不知去向。 此船虽不华丽,但却干净。 当萧瓶儿一行众人登船后,此船亦是拔锚起航。 甲板上,江雷早就做了布置,这布置也极尽简单。 一张木桌,两张木椅,桌上一壶香茶,两盏茶碗,除此之外,桌上再无它物。 船行于江心,冯瀛、萧瓶儿二人分坐各边。 拿起桌上紫砂壶,冯瀛亦是为二人各斟一杯茶水。 将茶水推至萧瓶儿面前,萧瓶儿却是不见不闻。 但见萧瓶儿如此谨慎,冯瀛亦是端起桌上茶水先自饮了一杯。 船于江心缓缓前行,这前行的方向乃是上游。 上游所通之地乃是幽山渊峡,便是连莫婉秋也不知道这幽山渊峡最终会通向何方。 萧瓶儿很能沉得住气,自打落座以后,萧瓶儿便未主动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不说话,只是欣赏着两岸的美景。 这上船本是为了商议合作之事,可是现在两位主事人却谁都不开口说话,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站在冯瀛身后的江雷如一尊泥人般一动不动,宸阳亦是如同老僧入定般的阖上了双眸。 冯瀛依在喝茶,阿勇在一旁侍奉。 这茶冯瀛已经喝了三盏,在这三盏之中,冯瀛亦在心中佩服着萧瓶儿的沉稳。 只是你再沉稳、小心、提防,恐怕也猜不到我冯瀛请你上船的目的吧。 两岸猿声不绝,树叶随风而动。 随着此船的渐行,前方已是出现了一条幽深不见其终的峡谷。 峡谷两侧绿意葱葱,枝叶繁茂,放眼望去,会给人一种神秘、压抑之感。 这前方那一条幽深的峡谷非但会令人莫名产生一种压抑之感,便连汇入此峡谷之中的水道亦是变窄了许多。 冯瀛依是不发一言,独自自斟自饮。 萧瓶儿仍是环顾一侧,欣赏着这不胜收的美景。 便在此船还剩不到一里之距便要驶入这条幽深不见其长的峡谷之时,萧瓶儿忽而对着其身侧的美景说道;“停下!” 此话虽只有二字,但却说的铿锵有力,尽显威严。 “停下?”但听萧瓶儿所说,冯瀛亦是不动声色的向她皱眉问道:“萧后陛下,这船行的好好的为何要停?” 听得冯瀛所说,萧瓶儿亦是豁然自那不胜收的美景里收回目光,转眸看向冯瀛。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萧瓶儿亦是用一种万般风情的姿态向冯瀛说道:“本后觉得这里风景甚好,你我便一边欣赏此地美景一边商谈合作之事吧。” “这里风景甚好?”听得萧瓶儿此话,本是如老僧入定般的宸阳已是缓缓睁开双眸。 睁开双眸,环顾一周,宸阳亦是用一种不解的语气向萧瓶儿问道:“萧后陛下说这里风景甚好,老夫怎不觉得?” “你不觉得,是因看惯了,所以你不觉得,本后是第一次来太武,当然是觉得太武哪哪都好,犹是这里,本后觉得这是本后自来到太武以来,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 “这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商议合作之事,岂不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萧瓶儿此话一落,宸阳那本是古井无波的一双眸子亦是立时荡起一片涟漪。 这涟漪里有阴沉,这涟漪里更有杀意。 第七百一十八章 有缺 山峡两岸,绿意葱葱,树高草深。 山峡之外,一艘大船停于峡口。 当萧瓶儿说出“停下”二字之时,不仅宸阳双眸中迸射出两道对萧瓶儿的杀意,便是连正在侍奉在冯瀛身侧的阿勇亦是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看了萧瓶儿一眼。 站如泥塑的江雷,虽是表面无波,但其心中却绝非如表面一般。 这萧后突然叫停,应该不是发现了他于山峡两侧的部署,而是因为她的谨慎。 看来,这位萧后陛下虽然随尊主上了船来,但却并未放下对尊主的提防之心。 只是,你虽有提防,可又能如何呢? 现在只需尊主一声令下,这澄江江水便是萧后这一行众人的葬身之地。 船行至此,前方乃一悠长不见深浅的山峡,其后是一条碧绿匆匆望之无垠的江河。 两岸猿啼不断,山风忽重忽浅。 在听得萧瓶儿说出这“停船”二字之时,站在萧瓶儿身后的拓跋剑已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非但拓跋剑已做好准备,莫婉秋、程云刀、连同霍晟三人已是暗运内力,以待出手。 船上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江风徐徐! 安然于座的冯瀛在细细品尝着手中的香茗。 在他正浅尝之时,萧瓶儿却是忽而毫无征兆的自椅上起身。 起身,而后俯视正在品茶的冯瀛,于俯视中,萧瓶儿亦是突然向他开口说道:“你说,你怎么会将我带到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呢?你说,这让本后说你是何苦来哉,还是说你自寻死路的好?” “哦?”听得萧瓶儿所说,冯瀛亦是以一种悠然自得之样抬眸向萧瓶儿问道:“萧后陛下,这是想要黑吃黑了?” “黑吃黑?你这个比喻不错,自打你进了本后的门,本后就知道你小子对本后没安什么好心,既然你对本后没安什么好心,那么本后也无需对你讲什么江湖道义。” 这是一个反转,一个令得莫婉秋、程云刀、霍晟三人都未想到的反转。 难不成真如这位萧后所说,她真的要在这四面无人的江面上抢劫冯瀛? 程云刀感觉到一阵的荒唐,于荒唐的同时,他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这位萧后陛下的思路。 不过,这样也好! 管他能不能跟得上这位萧后陛下的思路, 重要的是,他可以无需再去隐藏心中对冯瀛的杀意。 萧瓶儿都已经发话,站在萧瓶儿身后的拓跋剑三人自是要跟上萧瓶儿的步伐。 伸手握住身后所背玄铁重剑剑柄,只待萧瓶儿一声令下,他拓跋剑便会第一个拔剑杀人。 “有趣……萧后陛下当真是我冯瀛所见过的最有趣之人。” 安坐于椅上的冯瀛一边夸赞着萧瓶儿,一边为她鼓掌。 于鼓掌中,冯瀛亦是长身而起。 身后江雷泰然自若,身旁阿勇亦是抬眸看向萧后等一行众人,而本就对萧瓶儿目露杀意的宸阳,已经没有必要在隐藏对萧瓶儿的杀意。 起身,仍在鼓掌,于鼓掌中,冯瀛亦是向萧瓶儿说道:“萧后陛下这一招先发制人,用的当真精妙,让在下来猜猜,萧后陛下定是早先知道了一些关于在下的事情,所以才会对在下顺势而为,反将一手吧。” “少在本后面前卖弄你们那些文人的辞藻,不过也正如你说,纪教主除了没有查出你的身份外,你做的那些事情纪教主可是都查的一清二楚,你本就对本后没安什么好心,将本后诓骗到这船上,恐怕你也不是为了与本后谈什么合作的事情,若本后没有猜错,前方的那个山峡,你是不是还给本后安排了一份大礼。” 听得纪寒二字,本是一幅云淡风轻之容的冯瀛亦是目露阴狠。 又是纪寒! 若非此人干扰了他的大计,他早已功成。 制造出军械图被劫,确实是为接近这位萧后陛下,而潜伏于乘州城内的那些西贞国细作才是他真正用来陷害萧后的杀手锏。 可惜,待他正在等待着萧后入瓮之时,却没成想听到纪寒识破了那些潜伏在乘州城内的西贞细作的恶讯。 这让他当场在魏青寻众人面前大发雷霆,亦是他平生以来的第一次于人前的失态。 可见,纪寒破了他的大计,将他气的有多重。 本来,若无纪寒破坏他大计的情况下,他对付萧后的计策是这样的:他将此军械图交予萧后手中,再让乘州城里那些西贞细作自然而然的去找这位萧后陛下,届时,当他们相会之时,便是他向其父揭发之时。 这样,军资被劫便可以嫁祸在那些西贞细作的身上,而到了那时,无论是萧瓶儿还是那些西贞细作,他们皆会百口莫辩,而他便会借机杀掉萧瓶儿。 堂堂一国之王后,非但横死太武,在横死之前还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再由那人于西贞振臂一挥,煽风点火,西贞国必将倾一国之军攻打太武。 而他冯瀛便可坐山观虎斗,收那渔翁利。 这本是一个几乎完美无瑕的计划,若这计划成了,他冯瀛还是那个节度军中的冯瀛。 可是纪寒的出现,令的他这本一完美的计划出现了瑕疵,这瑕疵便是他有可能会暴露。 而今,他果真暴露了,还暴露的如此可笑。 原来,这萧后陛下自他登门的那一刻便在和他做戏。 回想之前,他所向这位萧后陛下的利诱,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一小丑行径罢了。 不可饶恕,当真不可饶恕! 这萧后简直是在侮辱他冯瀛的智商。 但见冯瀛的表情彷如柴米油盐酱醋茶般的精彩,萧瓶儿亦是向他快意说道:“一个在十年前便与我西贞人暗中勾结之辈岂会与本后真心合作,你利诱本后跟你乘船来这江中,本后如何能不遂了你的心愿,冯瀛,咱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 “彼此彼此?” 听得萧瓶儿这讥讽之语,冯瀛亦是忽而扬天大笑。 于扬天大笑中,冯瀛亦是向青天掷声喊道:“好一个彼此彼此!” 第七百一十九章 杀阵 冯瀛虽是在扬天大笑,甚至笑的狂妄,但江雷知道,冯瀛这一笑,实则是动了真怒。 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萧瓶儿一眼,江雷亦是在心中向萧瓶儿说道:“您这又是何苦来哉?您若不气我家尊主,兴许尊主待会还会留你一个全尸。可你这一气,不仅送去的是你的性命,还有你身为一国之王后的尊严。” “冯瀛!洛鸣、夕芸二人惨死嶒州城下,是否是你所为?还有,顾良辰那逆子是否是受了你的指使夺我程家的家传宝刀。” 既然萧后已经与冯瀛撕破脸皮,那么程云刀也便再无顾忌。 听得程云刀这一番质问,冯瀛亦是缓缓自苍穹收回目光。 “哦?”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向程云刀,冯瀛亦是向他惊讶问道:“没想到,你竟然都知道了,那夕芸都化成了一滩泥水,你们这都能找到她的尸骨?看来青寻的参化神功还是没有练到家啊。” 但听冯瀛亲口承认,程云刀的一双眸子立时转为凶红之色。 静静的看着程云刀所向他流露出的杀意,冯瀛亦是再次向他说道:“还有,你方才说的那口宝刀,它可不是你程家之物。” “不是我程家之物?” “当然不是,趁我心情很好,我便告诉你此刀的来历吧,数百年前,东启天降神铁,其铁一头似龙,其铁另一头似八头大蟒,当时东启最强大的两个世家都想据此神铁为己有,一块破铁而已,两大世家却争的你死我活,争到最后,最终东门家族做了让步,将形似神龙的那一半神铁让给了北白家族,北白家族用此神铁铸成一把绝世神刀,此刀便是你口中所说的你程家的家传宝刀。” “这东门世家向北白世家让出那块破铁是有条件的,这条件便是要北白世家助他东门世家统一东启诸岛。” “龙自古便是神州大地权利的象征,在北白世家的帮助下,那统一东启诸岛的东门家又怎会让北白世家继续霸占此刀,所以,东门世家借北白世家休养生息时,屠了北白一家的满门,最后,北白家的族长在临死前将此刀丢入茫茫大海之中,此后,这柄由龙铁所铸的绝世神刀便绝迹世间。” 向程云刀说出这么一段关于此刀的来历之后,冯瀛又是接着向程云刀继续说道:“我虽不知道你程家先祖是如何得到此刀的,但你应该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想知道我为何要让你的外孙去夺你程家的这口祖传宝刀吗?” “为什么?”听得冯瀛所说,程云刀亦是向他寒声问道。 “当然是去杀人,听说东启国的七皇子正在南境游历,这东门皇族与此刀的渊源我之前已经告诉了你们。所以,我夺刀要做什么,这个应该不难猜吧!” “你要用此刀来杀东启国的七皇子?” 但听所问,冯瀛亦是向莫婉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你说的不错,想来这个时候,那东启国的七皇子早已命丧黄泉,程武侯,你说,若是东启国知道,他们的一个皇子死于你程家的家传宝刀之手,而你程家的家传宝刀又恰巧是他们东启皇族寻觅了数百年之久的神龙刀的话,你猜,东启国会怎么做?” 脑中嗡响,彷如有什么东西在程云刀脑中翻江倒海。 于翻江倒海中,程云刀亦是目露睚眦,抽出佩刀,举刀便向冯瀛砍去。 只是他这挥刀的动作方一做出,却是突觉浑身酸软无力,仿似被什么东西抽去了力气一般。 刀还没举过头顶便从手中掉落。 听得这刀落之声,身旁莫婉秋已是大惊失色。 于失色中,她亦是骇然发现,她竟然不能动用内力,这内力一动,她浑身便会顿时酸软无力。 “我们可能中了他的难算!”用一种难以置信与惊骇的神色,莫婉秋沉声向萧瓶儿喊道。 “中了他的难算?”听得莫婉秋所说,萧瓶儿亦是神色一惊。 “恩,萧后陛下,别用内力。” 虽然面上古井无波,但是此刻萧瓶儿芳心已是大乱。 在莫婉秋出言提醒她时,她便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之内力,只是方一调动,她便突然感觉到浑身的力气仿似被什么东西给抽干了一般。 到底是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们着了这冯瀛的道? 自登船后,她便处处提防,可是这处处提防的结果却是这般不尽人意。 若早知如此,当时在府邸时她便应该动手。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实,这现实便是,如今的她们都中了这冯瀛的暗算。 不能使用内力,那么她们这一行人在冯瀛三人的面前不过是待宰的牲畜。 看着方才嚣张,此刻方寸已乱的萧瓶儿,冯瀛亦是自她身上别过目光。 转眸看向江雷,冯瀛只是向江雷略微点了一下头,便扬长而去。 他扬长而去的方向是江面,自甲板一跳而下,而后踏江寻了一个能看到此船全貌的位置,冯瀛便背起了双手。 阿勇下船、宸阳下船,船上只剩江雷一人。 巴尔那海三人虽不能动用内力,但是此刻三人皆向前迈出一步,将萧瓶儿挡于身前。 这一挡,便是他们三人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斗的觉悟。 “萧后陛下,你乃万金之躯,我等手上的凡兵自是不敢冒犯你的金躯,所以,我家尊主为您准备了一个能与之你身份相匹配的杀阵。” 向萧瓶儿说完此话,江雷亦是回身看向身后那一条幽长无垠的山峡。 向着山峡吹起一声口哨,在这口哨声响起之刹那,前方山峡内的树林顿时婆娑摇曳。 于婆娑摇曳中,十二道人影如飞鸟一般忽而自那枝繁叶茂的两侧山林中一飞而出。 苍穹之下,碧波之上,十二道人影于半空滑翔。 于滑翔中,能清楚的看到这十二人的手中正在闪烁着道道金色的光芒。 于十二道金色光芒之下,一道声音忽而自半空响起。 “江雷,你们怎么不将她们引到山峡里,现在让我们出手,那些藏在山峡里的好玩意岂不就用不上了?” 第七百二十章 命悬 听得半空所喊,江雷亦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仰头向魏青寻喊道:“我也想啊,可是这位萧后陛下比我们先翻脸了。” “哦?先与我们翻脸?真是有趣,等下看我的,我会用我的参化神功一点点的将这个萧后陛下给融化掉,让她尝尝骨肉被化的那种苦头。” 在回江雷话时,以魏青寻为首的十二人已是落至江面。 这十二人分两侧而立,将此大船包围。 而十二人手中各握着数十余跟金色的丝线,这金色丝线很细,如蛛丝一般的细。 看着这将此船包围的一十二人,再看着他们手中所持的金丝,虽然萧瓶儿心中惊惧非常,但是她实在想不出这一十二人要用这手中金丝作何。 “布阵!” 魏青寻嘴角捏笑,语气狠厉。 听得魏青寻所令,其他十一高手亦是纷纷拔地而起。 于拔地而起中,以魏青寻为首的一十二人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这表演,犹如是在为此船为身,缝制一件外衣,这外衣当然是由这一十二人手中的金丝为线。 一十二人,每一人在这一刻摇身化为了一位技艺超群的“绣娘”。 这十二“绣娘”正在用他们高超的技艺为此船赶制一件美丽的衣裳。 江雷站在此金衣内泰然自若,拓跋剑三人亦是紧盯着这正在为此船缝制外衣的一十二人。 这一十二人,每一人都彷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一十二人,其每一人都如蝴蝶般在船身上穿花引线。 不消多时,在萧瓶儿众人骇然的神色之下,这一十二人已经在此船船身之上完成了他们的杰作。 这杰作彷如层层叠起的蛛网一般,将此船罩于网中。 完成杰作的魏青寻等人已经退至冯瀛身后。 冯瀛亦是用一种智珠在握的语气向船上萧瓶儿众人掷声喊道:“萧后陛下,不知在下为陛下所准备的这份大礼如何,萧后陛下地位尊贵,当然也要死的能配之您的身份,这一座金丝蛛牢便是在下特意为萧后陛下您所准备的刑场,不知萧后陛下您可满意?” 听得冯瀛所喊,萧瓶儿的心已是沉入谷底。 她大意了,这大意的结果便是带着他们西贞国最杰出的青年共赴黄泉。 巴尔那海三人已是心升死志,如今到了这生死存亡之际,便是明知中了冯瀛的暗算,巴尔那海三人已是开始强行调动体内之内力。 只是无论巴尔那海三人如何调动,如何尝试,这结果都是徒劳。 冯瀛穷图匕现,在他心中,萧瓶儿今日必死无疑。 巴图乌力三人已是将萧瓶儿围于其中,便是连莫婉秋三人亦是用己身挡在了萧瓶儿的身前。 所谓成王败寇,这没任何可说,若是这冯瀛今日被他们所擒,他的结局也必是一死。 “拓跋剑、巴图,你们三人护我,本后要用“行天功”冲破体内之毒。” “行天功?陛下不可!” 听得萧瓶儿所说,巴图乌力亦是向她急声劝阻道。 “没什么可与不可的,虽然本后的行天功只是练到小成,但冲破这体内之毒的钳制自不再话下,比起死在这里,强行催动行天功所给本后带来的那些后遗当是不值一提。” 向巴图乌力三人丢下此话,萧瓶儿便突然阖上双眸、盘膝而坐。 “是!我三人誓死保护萧后陛下周全。” 玄铁重剑重达一百六十斤,平日里拓跋剑可轻易挥舞,但是此刻的他,却是连剑都拔不出来。 而当他听得萧瓶儿要强行在体内运行耶莫瀚大宗师的行天功时,一股无名之怒火,一股滔天之愤怒亦是突然袭上其天灵。 双目冲红,目露睚眦,双臂青筋霎时暴起、于这睚眦之下,于这青筋暴起之下,拓跋剑一声大喝,玄铁重剑应声出鞘。 一声势大力沉之坠地之声于甲板响起,拓跋剑于摇摇欲坠中抬起此剑。 玄铁重剑直指江雷,于直指中亦在颤抖着。 这足见,只是抬起这柄玄铁重剑便已让拓跋剑力所不及。 无内力催动,巴尔那海便不能使用他的绝学十二天轮、功,虽不能使用绝学,但是巴尔那海在这一刻亦是卷起衣袖,将十二天轮瀑于苍穹之下。 这十二天轮乃是由精铁所大致的臂环,他无法自臂膀取下这十二天轮,只能将双手护于身前。 巴图乌力所练的是一身横练内功,若能动用内力,他这一身横练的功夫一经使出便刀枪不入。 可惜,此刻他无法动用内力,只能依靠他这一具精壮的身体来保护正在运功的萧瓶儿。 但见拓跋剑三人为保护萧瓶儿已是做出了他们所力所能及的全部,莫婉秋于动容之下,亦是拔剑出鞘。 她虽不知萧瓶儿所说的行天功是何,但想来应该是一种在此种情况下所使用必会弊大于利的功法。 看来,这位萧后陛下要打算拼死一搏了。 既是如此,那么她莫婉秋今日便与这位萧后并肩一战吧。 “北景南霍!”置身在金丝蛛牢内的江雷自拓跋剑三人身上收回目光,忽而看向霍晟说道。 听得江雷所说,霍晟心中亦是一沉。 如今所有之事已经摊在排面,此人知道北景南霍并不奇怪。 毕竟他们有一同伙便是景家后人。 “景霍两家有着血海深仇,之所以留你至今,乃是因为你在我等眼中不过一只蝼蚁,既然你这只蝼蚁赶着来送死,我便带景玉先杀了你吧。” 语落,江雷闲庭信步的走至一条金丝蛛线下。 在霍晟的骇然色变下,在程云刀众人灼灼的紧盯下,江雷忽而伸手搭在了这条金丝上。 伸两指一拉,而后再为之松开。 亦是在江雷这个简单的动作之下,那本是悬于程云刀众人头顶的一张蛛网忽而开始下沉,于下沉中,一道道金丝亦是彷如蜘蛛吐丝般,向着霍晟一喷而下。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这数道金丝便占据了霍晟那一双瞪大的圆眸。 “霍堡主小心!” 虽不能动用内力,但是程云刀的经验却在此刻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第七百二十一章 生机 在他看到江雷异动的刹那,他便伸手捉住了霍晟的臂膀,并将他拉拽到了自己身旁。 数跟金丝与霍晟擦肩而过,于擦肩而过的同时,这数跟金丝已是透穿甲板直入江水。 船底霎时被数跟细之如发的金丝凿穿,看着这数跟直入水际的金丝,霍晟亦是惊出一身冷汗。 方才若非程云刀于千钧一发之际拉他一把,兴许此刻的他已是步了黄泉。 侥幸逃过一命的霍晟还未来得及在心中庆幸,又是数道金丝自上而落。 这一座金丝蛛牢,彷如悬在萧瓶儿众人头顶的一排弩箭一般,只要江雷愿意,这座蛛牢随时可以取了萧瓶儿众人的性命。 但是江雷并没有这样做,这倒不是说他心软仁慈,而是因为,他要折磨这一行人,让这一行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的死在他们面前。 程云刀却有警觉,只是不能动用内力的他不过一个普通老人而已,他能救得霍晟一次,但却不能救他两次。 而这一次的蛛牢金丝更是向他二人直取而来,这便更让程云刀无计可施。 眼看数道金丝便要自他二人天灵一穿而下,一双手臂亦是忽如黑云压顶一般挡于他二人头顶。 一声声铿锵有力的金属撞击之声于程云刀二人耳边炸响开来。 巴尔那海伸直双臂,双眼冲红,一声大喝将这数道金丝用十二天轮一掀而起。 金丝升空,巴尔那海已是气喘吁吁。 身在金丝蛛牢大阵之内的江雷正在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这一群粘板上的鱼肉。 但见这些鱼肉守望相助,江雷的目光亦是渐渐阴沉下来。 一个霍晟而已,怎么就这么难杀? 不,不是难杀,而是这些人太不配合他了。 既然你们一个个的为了一个霍晟这么拼命,保他性命,那么你们都可以去死了。 以闲庭信步之姿,江雷正在一步步的朝着阵外走去。 当他走出这座金丝蛛牢的刹那,当他回身再次看向程云刀众人的刹那,他双眸中对程云刀众人的杀意已是攀升到了极点。 身后黑枪一震而出,江雷手握这杆通体黝黑的长枪,在程云刀众人的紧盯下突而向着这座金丝蛛牢刺出一枪。 这一枪,他仿佛刺中的是这座金丝蛛牢的阵眼,阵眼启动,悬于程云刀众人头顶之上的这一座金丝蛛牢豁然坠下。 数之不尽的金丝如倾盆大雨般倾下,不过眨眼之间便将程云刀众人所淹没。 这数之不尽的金丝淹没的可不单单是程云刀众人,还有这一艘大船。 金丝所下,摧枯拉朽、寸木不生。 一艘方才还是完好无损的大船,于瞬时便被这千百道金丝所切成了木尘。 连船都在顷刻之间便被这金丝蛛牢切至如此,更何况是这船上之人。 万千木屑正自江上散落,于散落之时,江雷已是转过身去。 在他心中,无人能够在冯瀛的金丝蛛牢下活得性命。 虽然已这种方式杀了西贞国的萧后陛下,难免会便宜了她,但是比起让她备受折磨而死,她死,才是目的。 如今此事已了,便是等待景玉与顾良辰二人的凯旋归来了。 待得他二人带回东门敬一的尸首,便是他们归于山林,等得天下大乱之时。 待得天下举国攻打太武,便是他们出山之日。 有时,人有自信是好,但有时,这人太过自信反倒会砸了自己的脚。 江雷是自信转身,因为在他心中,他已笃定萧后等一行人必死无疑。 然而,这世上总有事与愿违之时。 便在江雷正一脸淡漠的踏江向冯瀛众人走去之时,他却看到冯瀛的表情好像很不欢喜,非但很不欢喜,而且还隐隐含有怒意。 亦是在他正于心中猜测冯瀛为何升怒之时,一道拔江而起之声忽而于他身后响起。 但听此声,冯瀛豁然转身。 于豁然转身之际,他看到——看到那在他心中必死无疑之众人,竟是完好无损的映入他双眸之中。 非但人完好无所,那萧瓶儿更是以一己之力带着程云刀等一行六人向山峡逃遁。 船并未全部被金丝切成木屑,程云刀六人此刻便站在一块船骸之上,那萧瓶儿正在已内力催动船只向着前方那条山峡飞遁。 看到此情此景,江雷立时怒火中烧。 手提黑枪,江雷一声大喝,向着萧瓶儿一行众人狂奔而去。 在江雷动身去追萧瓶儿时,十二道身影亦是再次拔江而起,追向萧瓶儿。 这是一场生死大逃亡,这离山峡不过短短五百玉米的距离,却仿似成了一道咫尺可见,但却去知不到的天涯一般。 强行用行天功驱毒开脉的萧瓶儿,面颊如霜,淡无血色。 只观其面,便能知晓此刻萧瓶儿是在极力支撑。 身在船骸之上的程云刀五味陈杂,若这位萧后陛下一个人逃走,她兴许还有机会逃得性命,可是,她却选择了带上他们这一行人逃命。 他算什么?与这位萧后陛下非亲非故,何至如此对待? 余光中看到那些正在追赶他们之人已是越发逼近,拓跋剑双目一寒亦是在心中做下决定。 而在他心中做下决定之时,他亦看到巴尔那海、巴图乌力看向于他。 这一看,他便自巴图乌力二人眸中读懂了二人的心思。 三人于互看中相护点头,于点头中,忽而自船骸跳起。 这一跳令得此船骸突然加速,这一跳令得此船骸自三人脚下一穿而过。 “拓跋剑!你们——” 船骸突然少了几百于今的重量,在萧瓶儿全力催动内力之下,此船已是如箭矢般甩开三人二十余米。 拓跋剑三人的举动是萧瓶儿所没有想到的,待得这船骸将三人甩开之时,萧瓶儿即便是要折回也是需要调整内力。 而亦是在她欲要折回之时,一道声音忽而于她耳边响起。 “萧后陛下,一直延水陆逃遁,莫要回头,莫要迟疑。” 此话落下,此船骸又是一轻。 当萧瓶儿回身看向莫婉秋三人时,此三人亦是同时跳入江中。 “三位前辈!” 越临近前方山峡,水流愈是湍急! 在程云刀三人落水之际,这三人亦是齐齐伸出手臂助此船骸一行。 第七百二十二章 所缚 水本是顺行,又恰逢乃是湍流,虽然失去内力的程云刀三人并无多大力气,但是借着这水势之优,这条长长的船骸却是如有神助一般的汇入前方更加湍流的水道中。 水借山峡之势,船骸再借水势,在萧瓶儿急声的呼唤下,这条船骸已是拉远了与程云刀三人、拓跋剑三人的距离。 此刻,便是萧瓶儿想要催动内力回救这六人已是再来不及。 因为此船骸已如一片叶子般借着这一道汇入山峡的湍流被卷入山峡水道之内。 眼中湿润的萧瓶儿只能站在船骸上眼睁睁的看着程云刀六人落入水中。 西贞乃一片荒原,拓跋剑三人自然不习水性。 这六道在她双眸中不断渐小的身影已是离她愈来愈远,直到再也不负。 船骸远行,两岸鸣翠,站在船骸之上的萧瓶儿只能用她那一双泛着泪水的眼眸回望着身后的山峡,直到这山峡口也渐渐消失于她的视线内。 程云刀六人大义为让萧瓶儿逃得性命,大义跳江。 这六条杂鱼,魏青寻自是要一一笑纳。 那萧瓶儿已经远遁,在没擒回这萧瓶儿之前,还需留下这六人的性命。 “你们在此看着他们,我与江雷去追萧后。” 匆匆向方伦等十一人丢下此话后,魏青寻双臂伸直,如同滑翔般自这十一人身旁一掠而过。 江雷提枪正于江面狂奔,于狂奔中他心中怒意亦是愈来愈盛。 只是任他轻功再是卓绝,也无法赶上那一块顺流而下的船骸。 眼看那船骸已经离他愈来愈远,纵是他心中万般焦急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煮熟的鸭子自他手中溜走。 “还玩不玩了?你若早启动那大阵,哪有现在?” 一道声音突然于他身后响起,江雷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这说话之人是谁。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轻功比我好,还不快去追?” “去追?我就两条腿,怎么能追的上一块能浮上水的木头?你就放心吧,那萧后她逃不走,跟我来。” 向江雷匆匆说完此话,魏青寻自他身旁纵身一跃便跃至前方一侧一排树木之上。 听得魏青寻所说,江雷亦是忽而双眸一凝。 他太了解魏青寻,若这家伙无十足把握必不会向他说出此话。 提枪一跃,跃至一排树木之上。 站在这参天大树之上,下方江道亦是一览无余。 那船骸正在顺江而下,居高临下的魏青寻嘴角亦是忽而勾起一抹邪笑。 挂着这一抹邪笑,魏青寻亦是用一种鄙夷的声音看着下方江道说道:“女子就是女子,即便身份再是高贵,也不过是女子。她若弃了那船骸逃入山林,那么咱们恐怕只能用那六条杂鱼的性命来逼她现身,可是她却偏偏不弃。” 俯视江面说出此话,魏青寻亦是向江雷挥手道:“跟我来。带你去捞鱼。” 向江雷丢下此话,魏青寻忽而跳向下方山林。 但见魏青寻跳下,江雷亦是不敢怠慢,提枪一跳而下。 江道狭窄,两岸葱郁,船骸依在顺水而下。 此去何地不知,程云刀六人现今如何不知。 这条江峡仿似永无穷尽,但是这水流湍急之势却是有之穷尽。 船骸行至至此,其速度已是比之之前要缓慢了许多。 先前的激动与悲戚已是平复了许多,由是在这种两面青葱、四方寂寂的环境之下,更容易令人平复心情。 冯瀛于澄江对她设下必杀之局,如今她虽逃过一劫,但冯瀛又怎会轻易放弃于她的追杀。 人冷静,头脑也会跟着自然清晰。 想到方才,那冯瀛便是有意要将她送进这山峡之内,再想到那从山峡两侧所突然杀出的十二名高手。 想到这两点时,萧瓶儿亦是忽而运内力将脚下船骸逼停。 船骸停下,萧瓶儿已是看向两岸。 若要逃命,这两旁葱郁便是她唯一能逃的性命的机会。 而只要她不被冯瀛捉住,那么那冯瀛必不会杀程云刀六人,因为他要利用他们六人逼她现身。 将这一切所想通的萧瓶儿心下大定,于大定中,她亦是飞身向着身侧一旁的一片葱郁跳去。 只是在她双脚方一离开船骸的刹那,一种来自于本能的预警突然袭上她的脑海。 便在她还不知这心中所突然升出的危险是何之时,自这平静的江面之上忽然升起一张渔网。 这一张渔网乃是透明之色,若不是这渔网上挂着颗颗水珠,便是连她都不能发现这张渔网的存在。 双脚已然离开船骸,这脚下之船骸亦是在这渔网的起网下离开江水。 这张渔网的收网速度何其之快,快到萧瓶儿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困于这张渔网之内。 渔网正在以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自江面升起,于升起中,留给萧瓶儿活动的空间亦是愈来愈小。 待得这透明渔网的网口收紧之时,萧瓶儿已是在这渔网内全然没有了活动的范围。 渔网于江面高高悬着,萧瓶儿便如一个被挂在江面之上被蛛丝缠绕成一颗粽子的猎物一般,等待着猎主的到来。 手脚被这透明丝线紧紧缠绕,任凭萧瓶儿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挣脱这一条条挂着水珠的透明丝线。 她还是被擒了,以这样极尽屈辱的方式被擒。 程云刀六人用性命为她争取而来的逃命机会,便被她这般浪费了。 若是她能早清醒一些,若是她能早早弃了船骸逃入山林,兴许这结果将会完全不同。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萧瓶儿心中再是悔恨也无济于事。 两道人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山林。 当江雷看到那被天牢地网所擒获的萧瓶儿时,手中长枪亦是被他握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去吧,这一次,她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魏青寻好整以暇的寻了个草地坐下,江雷亦是一步步的踏上江水。 在他踏上江水之时,那本是被这透明丝线所缚的萧瓶儿突然自半空一坠而下。 这一坠,令得她与江面齐平,令得她被紧缚的双脚将将点在这江水之上。 第七百二十三章 所幸 江雷目若沉水,不发一言的提枪走至萧瓶儿身前。 虽身体被缚,但是萧瓶儿却未露出任何怯懦之色,非但未有怯懦,看江雷的眼神亦是充满鄙夷与不屑。 这是她身为一国之后最后的尊严,若她胆怯了,在敌人面前流露怯懦之色,那么她将丢尽她西贞萧家的颜面。 阖上双眸、做视而不见! 人虽不能选择如何而生,但却能选择如何而死。 在江雷看到萧瓶儿阖上双眸的那一刻,他已经猜到这萧后要做什么! “你要咬舌自尽?” 说出萧瓶儿心中所愿,江雷亦是忽而拔速,提枪刺向萧瓶儿的身躯。 一个要赶在这长枪刺入自己身体之前,结束自己的性命。 一个要赶在她咬舌自尽之前,亲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虽都是一死,但死法不同,性质便有不同。 她自尽是为成全自己,被江雷所杀,便是成全他人。 嘴角亦有血渍溢出,这丝丝血迹印入江雷双眸之中,令得江雷目露睚眦。 他必须要亲手结果了这萧瓶儿的性命,唯有如此,他才算是完成任务。 若是这萧瓶儿乃自尽而死,于他江雷而言便是对他一种莫大的羞辱。 他不愿这羞辱加身,萧瓶儿亦不愿死于他人之手。 这二人在争分夺秒的是一个死字! 眼看,这萧瓶儿便要夙愿以偿,江雷一声大喝,手中长枪突然脱手而出。 长枪如箭,如梭般射向萧瓶儿。 平静的江面亦是被这一杆长枪所携带的风势掀起一条水浪。 咬舌并不能立即毙命,它还需要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流血过程,才会渐渐身死。 然而,在江雷向萧瓶儿掷出手中长枪时,萧瓶儿已然没有等待这个流血而亡的过程了。 身体被缚,她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然而,她所做的这一切还是要死在此人的枪下。 她不甘、她愤怒,她甚至突然平静了下来。 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萧瓶儿突然睁开了她那本是一双明亮皎洁,仿似会说话一般的眸子。 她睁开双眸的刹那,她的一双眼睛依然美丽,依然动人。 犹是在她嘴角不断溢血的加持下,这双眸子更是明媚。 闯入这一双明媚眸子里的长枪正在其眸子里不断扩大,与这杆长枪一同在她双眸中扩大的还有那一道要杀之她而后快的人影。 便是在这一杆长枪与人影已经完全占据萧瓶儿双眸的那一刻,萧瓶儿的一双眸子依然是明媚的。 这一双眸子明媚的无垢,这一双眸子明媚的无暇。 人将至,枪已至。 便在枪至之时,这一杆裹挟着翻江倒海之势的漆黑长枪却是不能再进分毫。 在萧瓶儿那一双明媚的眼眸中,突然多出了一只皙白的手掌。 这一只皙白手掌牢牢的捉住这泛着幽黑的枪头,使得这一杆要取萧瓶儿性命的黑色长枪不能再进她分毫。 余光里,突然添出了一道人影。 这一道人影,黑发如墨,侧脸冷峻。 “纪……纪寒……” 当萧瓶儿看清这一张侧脸时,她在心中轻轻呼唤出了这道身影的名字。 而在她心中呼唤出此名的刹那,她那一双本是明媚的眸子里突然迸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出来。 这两滴泪珠好巧不巧的滴落在纪寒的手掌之上。 站至萧瓶儿身前的纪寒,酷似是与萧瓶儿在举案齐眉。 一声龙吟忽而于江面掀起,在这声龙吟于江面掀起之时,这一杆被捉在手中的黑铁长枪应声崩断。 “陛下!” 身后响起一声大喊,阿秋东陆一马当先正向萧瓶儿冲来。 紧紧跟在阿秋东陆身后的还有四道身影。 这四道身影正是,紫霄、田慈、杨冲、裴虎四人。 “给劳资将这两个人拿下!” 一声厉喝忽而于萧瓶儿耳边炸响开来。 听得这一声厉喝的阿秋东陆五人亦是纷纷自纪寒头顶一掠而过。 本是悠闲坐在草地上的魏青寻已经起身。 本是冲向萧瓶儿的江雷亦是止住脚步。 “他怎么来了?他如何能来这片由节度军所镇守的江域?” 在江雷认出纪寒的刹那,他心中已是一片惊色。 匆匆回撇萧后一眼的阿秋东陆亦是雷霆震怒。 “你敢伤我家陛下,拿命来。” 一声爆喝,一条长鞭忽而自阿秋龙路袖中飞出。 飞出刹那,亦是如一条灵蛇般向着江雷的身体缠绕而去。 见得这飞来长鞭,江雷心中亦是大怒。 眼看便要亲手结果了萧瓶儿性命,却没成想被这纪寒破坏。 此人非但只是破坏了这一桩大事,若非是他,他们的计划只怕是早已告成。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别说是江雷憎恨纪寒,便是魏青寻也早想杀了纪寒。 如今此人正好送上门来,如此自负的二人自是不会放过这杀死纪寒的机会。 只是要结果纪寒与萧瓶儿二人的性命,怕是要先杀了他的这些跟班才行。 田慈并未见过江雷出手,所以不知他练就哪门绝学。 虽不知江雷,但他却知魏青寻。 此人所修的乃是数百年前千蛊老人的绝学参化神功。 向杨冲、紫霄二人匆匆告知魏青寻所修后,田慈、裴虎二人亦是杀向江雷。 江面之上立时风生水起,内气纵横。 阿秋东陆、田慈、裴虎三人于江面大战江雷,杨冲、紫霄二人于江岸大战魏青寻。 一艘战船正在加速向站圈驶来。 站在船头,由周人所陪的一名一身甲胄、头戴虎盔的老将军正在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着江面所升起的那场大战。 在这艘战船身后,依有战船。 其身后战船延绵不断,战船之上众将士亦是各个严阵以待,目视前方。 怀抱萧瓶儿,纪寒已是向着身后船只纵身跃去。 跃至甲板,本是站在船头一脸肃穆的冯哙亦是匆匆走至纪寒身前。 紧盯萧瓶儿嘴角所挂之血渍,冯哙向纪寒急声问道:“怎么样,她有没有事。” “所幸赶到的即时。”在回冯哙话时,纪寒正在用衣袖擦拭着萧瓶儿挂在嘴角的血渍。 在纪寒为她擦拭嘴角时,她正在看着纪寒。 第七百二十四章 传与渡 这种相看,彷如是一种目光定格的相看,彷如是一种,我的眼睛里只有你的一种相看。 这种相看,愈看愈是灼热,这种愈发灼热的目光,盯的纪寒亦是都有些不敢与萧瓶儿这一双明媚且灼热的双眸对视。 匆匆自萧瓶儿这一双泛着灼热的眸子上移开目光,纪寒亦是抬眸看向冯哙说道:“冯将军,命人腾出一个干净的船舱出来。” “好!” 听得纪寒所说,冯哙亦是伸手招来一名军将。 在萧瓶儿灼灼的目光下,纪寒已是再次将她抱起。 跟着这名军士进了一个还算整洁的船舱,纪寒亦是匆匆将萧瓶儿放在草席上。 这名将士很是识趣的为二人带上了舱门。 在这名将士离去后,萧瓶儿看纪寒的目光仿似比之前更加灼热了。 蹲在萧瓶儿身前,看着她这一幅被绑成个粽子,任人宰割的样子,纪寒亦是向她说道:“你现在可能说话?” 听得纪寒所问,萧瓶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在纪寒一连询问了她三次之后,但见萧瓶儿还是这般看他,纪寒亦是向她脱口而出的说道:“把你这花痴样先收收,我研究研究怎么拨你这粽子。” 在向萧瓶儿说此话时,纪寒亦是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 这动手动脚绝不是有意要冒犯这位萧后陛下,而是纪寒真的在研究怎么解开这将她紧紧裹住的透明渔网。 这渔网虽将她紧裹而住,但是纪寒在她身上的每一次触动,她都能轻易的感受得到。 犹是当纪寒的双手触碰到她身上一些不能让男子触碰的地方时,萧瓶儿感觉她的心仿似都快要跳出来了。 曾听母亲与她说与父亲怎么相识之时,母亲总会提到心动而字。 难道母亲曾提到过的心动便是她现在这般吗? 若是,这心动的也太快了吧,令得她感觉脸都要心动红了。 “这他娘的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怎么这般牢固?” 纪寒一边正大光明的在人家身上游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 于骂骂咧咧中,纪寒亦是忽而自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 “老子就不相信,火也拿你没办法。” 在对着这张紧缚在萧瓶儿身上的透明渔网说此话时,纪寒亦是将火折子举到了这透明渔网上。 即是再牢固的绳索,除非金属所制,否则都会遇火而断。 在这个时代,自然还没有铁丝、铜丝这种产物,所以,这用外力所牢不可摧的透明渔网,在火折的灼烧下亦是开始崩断。 只是这崩断的速度好像有些大大超出了纪寒的意外。 他只是方用火折点了一下这透明渔网一下而已,这渔网便如被泼油了一般,在萧瓶儿身上燃起熊熊烈火起来。 这火势虽不大,但胜在速度奇快。 不过眨眼间,这渔网便被这熊熊烈火给烧没了。 渔网是被烧没了,可是这火却没灭,萧瓶儿身上所穿的衣衫又非金银打造,自然而然的也会受到这无妄之火的牵连。 眼见萧瓶儿身上衣服着火,纪寒心中大急。 于大急之下,亦是双手齐上,开始在萧瓶儿身上一通乱打。 此处虽是船舱,但却是用来储存东西的储存舱。 此储存仓内的干草可是不少,若是这火引燃了这舱里的干草,怕是这一艘战船也要被引着不可。 眼见只用双手不能扑灭萧瓶儿身上的火势,纪寒于情急之下,亦是如饿虎扑食般,噗通一声扑在了萧瓶儿的身上。 他本意是要用身体压灭这在萧瓶儿身上正在燃烧的火势,这个做法也并无什么错漏。 而且效果还是显而易见、立竿见影的奏效。 见火势被压灭,纪寒亦是紧忙自萧瓶儿身上起身,并向她问道:“这渔网都给你解开了,你怎么还不动?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恩,我中了冯瀛的暗算,先前虽说强行用行天功逼出了体内的残毒,但是强行催动此功法有很大的后遗。” “后遗?什么后遗?” “身不能动,体弱无力,至少需要五个时辰才能恢复,你可以理解为,现在的我就如被封住了全身经脉。”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方才一直看着我,原来是因为你不能动啊。” 向萧瓶儿说完此话,纪寒又紧接着向她说道:“那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去帮他们。” 向萧瓶儿丢下此话后,纪寒便匆匆起身。 亦是在他起身时,萧瓶儿突然开口向他说道:“你等等。” 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收回迈出的脚步。 “干什么?难不成你让我在这里陪你?” “不是,程老前辈与莫老前辈,还有霍堡主他们为让我逃命以身跳江,那冯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我们不能使用内力,我完全恢复还需要五个时辰的时日,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亲手杀了冯瀛,救程老前辈与拓跋剑他们,所以,我现在就要恢复。” “你现在就要恢复?怎么恢复?”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行天功乃我师父亲手所创的一门功法,此功法可助人在短时间内提升至少五成以上的功力,此功法练至小成,可将后遗缩短为三个时辰,练至大成,可将后遗缩短至一个时辰,若练至臻境,乃至化境,其后遗便可完全忽略不计,我资质虽好,但对此门功法接触时日上短,连小成都未练到,所以,若想恢复,便需要借助外力。” “借助外力?你是要我帮你解穴?这个我可真不会。”虽然心惊于萧瓶儿所说的这门行天功,但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他对穴道一门一窍不通。 “不是要你解穴,我的状况也与解穴无关,我要你渡我一些功力,我会自行用你的内力重新打通我的奇经八脉,恢复行动。”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萧瓶儿看纪寒的眼神亦是重新恢复了肃穆。 她说的是渡而非是传,这两字听之意思相近,却实为天差地别。 渡,乃是将自身功力渡给他人,这是以损耗自身内力为结果而成全他人。 传,乃是将自身宽裕之内力传给他人,而自身不会受到功力的降低。 第七百二十五章 破镜 表情肃穆,向纪寒所提也甚为无理! “没问题!” 在萧瓶儿一脸肃然之下,纪寒亦是忽而向她开口说道。 话落,在萧瓶儿那一张诧异的面庞下,纪寒已是重新蹲回她身旁,而后又是在她那一双妙目流转下,纪寒已是将她自草席扶起。 扶起而盘膝,盘膝而对坐,对坐而伸掌。 当二人手掌方一相抵时,一股温热而冰凉的内力忽而自她手掌传入。 自手掌传入,而后顺其经络汇入其体内各支脉络。 在汇入之刹那,萧瓶儿立时感觉到彷如一种如浴春风之感。 不,这种感觉比如浴春风还要舒爽。 就像,久旱逢之甘霖,就像,春风吹之又生。 总之一句,纪寒渡入其体内的这股阴阳相融之气,仿似便是令她重获新生一般。 奇经八脉豁然重新打开,非但重新打开,而且比之以往还要充盈。 这才只是纪寒渡入她体内的第一股内力,便是这第一股内力便立时化解了她强行运行行天功后所给她带来的后遗。 而纪寒渡入她体内的内力,还正在如溪水般源源不断的流经着。 虽心中万般惊诧于纪寒所修的内力,但是在这一刻,萧瓶儿选择了享受。 只要纪寒不停,她想,她是不会让他停下的。 毕竟,萧瓶儿已经切身感受到了纪寒馈赠于她的甜头。 人心皆贪婪! 在这一刻,萧瓶儿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内力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这种提升,是纪寒所赐,她不想浪费这一千载难逢之机。 然而便在她心中正值享受之际,那一股本是在增进其内力的阴阳之气忽而调转方向向她的丹田直汇而去。 这一汇,汇的毫无征兆,令得萧瓶儿立时色变。 因为,这一股阴阳之气已经在她丹田处形成阴阳旋涡,这阴阳旋涡正在吸取着她已是充盈的丹田。 这是一种得而复失,得来的快,失去的也快。 便在萧瓶儿芳心已然方寸大乱之时,她体内本是充盈的内力于瞬间干涸。 这令她体内内力于瞬间干涸的罪魁祸首便是在她丹田上所停留的那一阴阳旋涡。 这阴阳旋涡于瞬间便抽干了她体内的所有内力。 抽干内力,而后于她体内遁走,归至纪寒掌心。 “纪寒,你做什么?” 便在萧瓶儿睁开眼眸,怒视、大喝纪寒之时,一股阴阳之气再次自其掌心汇入。 这一次的汇入不再是如小溪,而是如江河决堤。 一股股澎湃、浩荡的阴阳之气开始以一种疯狂的趋势汇入萧瓶儿各处经脉。 只是刹那之间,萧瓶儿体内的内力便再次充盈。 非但充盈,竟还隐隐有着溢出之势。 当下,已然来不及去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瓶儿果断抓住这一契机,将这在其体内已经溢出的内力开始一一往其还未打开之气脉引导。 船舱之内,氤氲之气已是彷如浮云一般。 这氤氲之气便是自纪寒、萧瓶儿二人体内散出。 拿人之鱼,授人以渔。 纪寒又在不知不觉中吸了萧瓶儿的内力,可是好在他反应及时,又将这不义之财归还给了萧瓶儿。 只是,他虽反应再快,这吸走萧瓶儿的内力还是在他体内给过了一遍。 再将其归还时,自然也会带着他内力的气息与残余。 萧瓶儿已经感觉到,这重新被纪寒还回的内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本源。 但是,这被归还而回的内力,却是比她自己所修的内力还要精纯。 这便像是提纯一般,纪寒用自己的内力将萧瓶儿的内力过滤了一遍,这种过滤便像是剔除杂质。 杂质剔除,内力自然精纯。 在萧瓶儿心中正值惊讶之时,纪寒已是撤回手掌。 “好了!”长身而起,而后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居高临下的看着正紧闭双眸的萧瓶儿说道。 “多谢!”听得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缓缓睁开双眸。 她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但却在睁开双眸的那一刻,将所有情绪压于心中。 “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给你渡些。”看着萧瓶儿那一张还略微煞白的面容,纪寒向她关心说道。 “够了。”纪寒这一句相问,落在萧瓶儿心中,令她的心里暖洋洋的。 舱门开,二人一前一后相继走出。 走至船头,江面之上的两场大战仍是难分胜负。 阿秋东陆一手一鞭,这二鞭在他手中被舞成了两条翻江蛟龙。 裴虎赤手空拳,他的招式乍看之下毫无章法,甚至蹩脚,但是这蹩脚的拳脚功夫却是逼得失去长枪的江雷只有招架之力。 田慈一手回旋剑在江面神出鬼没,仿似无论江雷如何躲避,都逃不过她这回旋一剑的攻击一般。 那边,杨冲一手松涛剑法已是令魏青寻疲以应付,再加之还有一个紫霄。 紫霄的剑法很快,快如白驹过痕,令得魏青寻防不胜防、苦不堪言。 二人如今都已陷入苦战之中。 便是魏青寻有心想用他所自负的轻功逃走,也是不能。 因为,紫霄的剑比他的轻功还快。 一道碧色身影忽而自船头一掠而下,功力大增的萧瓶儿在离江雷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时,便向江雷轰出了一掌。 “裂空掌!” 这一掌,比之在金刀门所凝气化实的一掌还要实质。 实掌未至,虚掌以至。 在江雷堪堪躲过田慈那诡谲一剑之刹那,一道掌印忽而映入其双眸之内。 并在其一双瞳孔内无穷放大。 当这无穷遮天蔽日之时,这道凭空出现的掌印已是实实印在他的胸膛之上。 “噗!” 体内犹如翻江倒海,江雷顿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亦是张口喷出。 但见江雷受了萧瓶儿一掌,裴虎亦是抓住机会,如一头蛮牛般用其脑袋顶在了江雷的胸膛。 江雷一连遭受两记重创,脚下已是踉跄,气血已是翻涌。 亦是在他气血正值体内翻涌之时,裴虎已用双手抓住他的腰带,将他一抱而起。 “老牛洗澡!” 一声爆喝,一记漂亮的后摔。 江雷在裴虎这一后摔之下,已是一头砸入江水之中。 第七百二十六章 以东启而始 两条彷如翻江蛟龙般的长鞭紧随而至,在江雷被裴虎摔入江中的刹那,亦是将砸入江水中的江雷紧缚而住。 阿秋东陆一个回拉,便将不知生死的江雷用长鞭给拖出了水面。 手腕一抖,江雷便被阿秋东陆甩上战船。 在他方一砸在甲板上的刹那,一只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黄狗,突而在他的脑袋上给了他一狗爪。 并一屁股坐在他的脸上。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于瞬间钻入江雷心肺,一股强烈的不甘与疼痛亦是直冲其天灵。 这三种,任其一种都能令得江雷所不能接受的结果,亦是让江雷突然气火攻心,晕死过去。 在他晕死之前,他看向了那一道站在甲板上的伟岸身影。 这道伟岸身影也在看他,看他的目光有痛心、有憎恨、更有一种令他不敢去接触的情绪在内。 这种令他不敢接触的情绪是不解,在不解中透着一种失望。 江雷被擒,令得魏青寻方寸大乱。 亦是在他心乱之时,杨冲的松涛剑法徒然变得比之前更加凌厉,在这凌厉之中更是透着一种内在的磅礴。 尊主曾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曾不信,并嗤之以鼻。 以为在这南境之内,除过尊主之外再无人是他敌手。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便是一个杨冲,他都未必能够胜之,更何况还有一位剑法如电的紫衣青年在为其掠阵,并不时干扰于他。 犹是在他方才亲眼见到萧瓶儿所使出的那一记已然凝气化实的一掌之后,他知道,他已在劫难逃、插翅难飞。 一道碧色身影忽而自杨冲头顶一掠而过,自其头顶一掠而过之刹那,一道掌印忽而于其头顶一坠而下。 在见到这凝气化实的一掌后,杨冲在惊叹于这位西贞国王后的同时,亦在心中拿她与南依做了比较。 南依虽不能做到以气化实,但她却已能将内力运用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若是这二女比斗上一场,究竟孰强孰弱呢? 南依现今可是在巨天岛坐镇的第一高手。 实掌与虚掌同至,魏青寻只能咬牙硬接萧瓶儿这飞来一掌。 便是之前没有被纪寒提炼内力,这魏青寻也不是萧瓶儿的敌手,更何况是被纪寒为她提炼内力之后。 而在这之前,萧瓶儿已是一只脚踏入了九品宗师境门槛的绝顶高手,在被纪寒提炼过内力之后,如今的萧瓶儿已然跨入了这一道门槛。 实掌、虚掌合二为一,印向魏青寻胸膛。 魏青寻亦是一声厉喝,抬双掌轰向萧瓶儿。 三掌方一相交,魏青寻便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向着江面坠去。 人在倒飞,于倒飞中,魏青寻亦是在飞退中努力调整自己的身形,好让自己不至于坠入江中。 但是萧瓶儿却如跗骨之虫般紧贴魏青寻身侧。 抬起纤纤玉手,而后又是一掌拍出。 这一掌,令得魏青寻于飞退中避无可避。 一双眸子瞪的如铜铃般大,魏青寻心中再是怒火中烧,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于心中的愤怒只不过是徒然而已。 “噗!” 体内一阵气血翻涌,魏青寻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亦是如没了翅膀的鸟儿般向着战船一坠而去。 出手重伤魏青寻二人之后,萧瓶儿亦是掉转身形,冲向身侧山林。 但见萧瓶儿要走,站在船头的纪寒亦是向她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去。” 听得所问,萧瓶儿头也不回的向纪寒回道:“去救人。” “回来!冯将军在葫芦口已布下天罗地网,冯瀛他们今日便是插翅也难逃。” “冯将军?”但听纪寒所喊,萧瓶儿亦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停泊在江面之上的那一艘战船。 那战船的船头处,正站于一鹤发将军,此将军一身甲胄,神色冷峻。 “冯瀛是他儿,他岂会捉他的骨血?” “老夫会!”迎着萧瓶儿那一双充满质疑的眸子,冯瀛立于船头向她震声喊道。 “纪少侠曾在朝堂上向圣上建议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圣上还未将纪少侠之建议采纳,虽然朝廷大半官员都觉得纪少侠此语乃无稽之谈,乃谬论之语,但老夫却觉得,纪少侠说的很对,想要实现太武大同、我太武人人在律法面前平等,便唯有纪少侠所提才能为之实现。所以,还请萧后陛下能够放心,冯瀛作恶多端,意图挑起你我二国之兵戎,此逆子欲乱我国,老夫便要行大义灭亲之举。” 冯哙此话说的铿锵有力,声若洪雷,令得萧瓶儿亦不得不重新审视此人。 于重新审视中,萧瓶儿亦是向冯哙说道:“好,本后便相信你一次,若你未按你方才所说去做,待得本后去你太武皇城,定会在太武帝前告你一状。” 田慈众人已是回至战船,但见萧瓶儿无事的阿秋东陆已是在心中松了一口大气。 于松气的同时,他亦落至萧瓶儿身旁,向她恭喜道:“恭喜陛下神功又进。” 神功又进? 听得阿秋东陆所说,萧瓶儿亦是抬眸看向站在冯哙身旁的纪寒。 这家伙究竟打哪来的怪胎,竟然能说动冯哙大义灭亲?还有这家伙又是如何知道那冯瀛便是操纵一切的幕后主使的? 还有,她体内如今流转的可是纪寒为她提炼过的内力。 若非纪寒为她提炼内力,她也不可能就此突破现今之桎梏, 迈进一扇崭新的武学门扉之内。 还有……若非是他即时赶到,她萧瓶儿怕是早已死在江雷枪下。 落至船头的萧瓶儿突然发现她每看纪寒一眼,其心跳皆会莫名的加速上几分。 难道说,我萧瓶儿真的心动于这纪寒了? 在心中问了自己这多此一举的一问之后,萧瓶儿亦是强板着一张貌若天仙的脸庞向纪寒冷眉竖眼的说道:“冯瀛夺程老前辈的家传宝刀是为了拿这口宝刀杀一个东启国人。” “杀一个东启国人?他要杀谁?”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急声向她问道。 “东启国的七皇子,东门敬一。”回答纪寒的并非是萧瓶儿,而是站在纪寒身侧的冯哙。 第七百二十七章 楚歌 而冯哙在回纪寒此话时,其神色亦是大变,变的面若沉水,如敷冰霜。 “东启国的七皇子东门敬一?他人在南境?”听得冯哙所回,纪寒亦是看向于他,向这位老将军问道。 “恩,东门敬一于一月前便来到南境,人一直住在举州,雷恒将军府。” 雷恒将军府? 若无记错,这雷恒应该是这位东门敬一的大师兄,师弟来看望大师兄,乃人之常情。 只是令纪寒费解的是,冯瀛为何要夺程老侯爷的家传宝刀来杀这东门敬一呢? 便在纪寒正欲相问萧瓶儿时,萧瓶儿已是沉声将黄龙刀与大岐剑之过往向纪寒众人娓娓道来。 待得萧瓶儿语落,纪寒众人已是各个目瞪口呆。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看来这冯瀛欲要挑起的不仅仅只是西贞与太武的纷争,还有东启。 若是东门敬一当真身死于太武,若是东门家族知晓他们苦苦寻了数百年的黄龙刀便在太武,那么东启国必然会举一国之力攻打太武。 自太武立国以来,西贞、北狄、东启甚至南荣四国便对太武虎视眈眈。 这四国之所以未有破釜沉舟举国攻打太武,便是因为他们少了一个出兵的由头,便是因为,太武虽新立,但仍国富兵强,再加之太武有宁哲、郭朴两位战神坐镇中枢,更是令得这四国不敢轻易触碰太武的虎须。 如今,南荣已不再与太武为敌,太武也便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但,东启、北狄、西贞三国,却从未放弃过侵略太武的野心。 而这一次萧瓶儿的到来令得太武与西贞的关系有了缓冲之机。 也正是因为萧瓶儿有与太武义和之意,冯哙才会痛下大义灭亲之举。 战船之上的众人并不知道景玉、顾良辰二人已经与东门敬一于江上大战过一场,而这一场江上大战也是以两败俱伤而收尾。 景玉重伤、东门敬一不知所踪。 这个结果,非但纪寒众人不知,便是连冯瀛亦不知晓。 前船加速前行,身后战船已是纷纷扬起船帆。 葫芦口乃澄江一江域之名,此名之由来,是因,这处江域通向山峡的水流,自上向下俯瞰像极了一个葫芦。所以取名为葫芦口。 这葫芦口两侧山峦内有节度军重军把守,寻常船只若是入了此江域,必会遭到节度军的驱逐。 一支船队缓缓自前方江面行来。 行至葫芦口江域,这一支船队已是以合纵连横之势在这江面之上筑起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城墙。 在这支船队缓缓出现于江面的刹那,站在山峡之下的冯瀛与阿勇已是回身看向了这一支船队。 看到之后,冯瀛的面色亦是立时阴沉而下。 便在他双眸阴沉而下的同时,其两次山峦之上亦是纷纷扬起一面面大纛。 大纛之上书一“冯”字! 在冯瀛看到两侧山峦所竖起的一展展大纛之时,他亦是用一种更加阴沉的目光看向了他的前方。 他的前方正是那条望之不尽的山峡,于山峡里,一艘战船正在向着他所站立的方向缓缓驶来。 在这艘战船身后,冯瀛亦是看到了一面面迎风招展的船帆。 澄江之上、已是四面楚歌! 冯瀛逃无可逃。 自两侧山峦开始冲出一名名张弓搭箭的兵士,这一名名兵士已是将手中弓箭齐齐对准冯瀛。 而那挡住冯瀛后路的战船上,船上兵士亦是纷纷将手中所持之弓箭瞄准了正立于江面之上的冯瀛。 宸阳、方伦等十一名高手但见此景此幕之后,已是纷纷变色。 这些兵士将他们包围,是他们暴露了吗? 若是,他们又是如何暴露的?尊主计划天衣无缝,尊主本人也从未露出过任何蛛丝马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现在能告诉他宸阳? 这些节度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将手中弓箭全全瞄准向他们。 便在宸阳心乱如麻之时,一声当头爆喝忽而于他耳边炸响开来。 “逆子,而今你还不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听得前方那艘战船上所喊,冯瀛亦是用一种阴晦的目光看向了这艘彷如阳光板明耀的战船。 这艘战船船头之上,一字排开共立三人。 这三人,赫然便是纪寒、冯哙、萧瓶儿。 而方才所喊,便是冯哙。 迎着冯哙那一双复杂且痛恨的眸子,冯瀛亦是向他厉声喊道:“父亲要我束手就擒什么?” “你——!”听得冯瀛所喊,冯哙亦是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与语气向他说道:“逆子,本将军再说最后一遍,现在、立刻、将萧后陛下的三名随从与程云刀三位前辈放了。” “放了?我若是不放父亲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下令放箭了?放吧,杀了我,你还能再官进一品。” “你——”听得冯瀛此话,冯哙亦是气愤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但见这冯瀛将冯哙气至如此,纪寒亦是向他淡声说道:“冯瀛,今日你是必死无疑,我本不想与你废话,但是处于好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为什么?”听得纪寒所问,冯瀛亦是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向纪寒反问道:“你说我是为了什么?自古成王败寇,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不会如了你们的心愿。” 向纪寒说完此话,冯瀛亦是忽而看向宸阳等人。 看着宸阳等人,冯瀛亦是用一种冷酷的语气向他说道:“先杀了他们收些利息, 然后突围。” “是!”听得冯瀛所令,宸阳等十一名高手亦是双目一寒。 冯瀛的果决大大出乎了纪寒的意料。 不能使用内力的拓跋剑一行六人在这十一名高手手中便如待宰的猪样一般。 一声令下,宸阳等十一名高手纷纷扬掌拍向程云刀六人。 掌下有风,目中含杀! 便在宸阳等十一人那蕴含着内力的手掌便要落在程云刀六人身上之时,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他们耳边震响开来。 “冯瀛,你连他们两个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听得这一声厉喝,宸阳、方伦等十一名高手亦是下意识的停下手掌看向这喊话之人。 第七百二十八章 未卜? 向冯瀛喊此话的正是纪寒! 亦是在纪寒向冯瀛喊出此话之刹那,五道身影亦是忽而自战船上一掠而下。 突破桎梏、功力大涨的萧瓶儿一马当先、一骑绝尘。 只是一个眨眼之间,她已是来到宸阳众人身前。 一掌拍出,平水掀波涛。 于波涛之中,一道化气凝实的掌印已是透过层层波涛印向宸阳等十一人。 “半宗!” 看到此掌印的宸阳骇然色变,于色变中,其心中亦是发狠,举双掌迎向这一道冲破波涛之掌印。 三掌相交,于相交之刹那,江面之上再起风云。 一道参天水柱自三掌相交处如蛟龙出海般腾江而起。 亦是在这道参天水柱腾江而起之刹那,宸阳忽而口吐鲜血,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着身后之江面倒飞而出。 “宸老!”但见宸阳身受重伤,方伦等人亦是纷纷举双掌迎向这冲出滔天骇浪的凝气化实的一掌。 只是便在他们举掌之时,两道身影忽而自方伦等人两侧杀出。 两柄剑,一柄彷如松涛奔腾,一柄彷如天降惊雷。 “退!” 但见这二剑所携之威,方伦亦是向其他高手大喝而道。 便在方伦等人于江面飞退之时,两条长鞭如两条巨蟒般投入江底,卷住拓跋剑等六人的身体,而后将他们自江水中一拽而出。 眼见程云刀六人被救,再眼见冯瀛冥顽不灵,立于船头的冯哙亦是一声爆喝。 “放箭!” 军令一下,箭如骤雨! 但见冯哙如此果决,萧瓶儿、杨冲五人亦是纷纷退出这一片箭如雨下的天空。 节度军共一万将士,一万将士人手一箭,便是一万余之飞矢从天而落。 这一万飞矢有多多?其势又有多凶猛? 目之所及,尽是黑色! 这黑色遮住苍穹,这黑色令得此片天空陷入永夜。 那飞矢与气流的摩擦之声,便如这一片永夜之下响起的一声恒雷一般永无止尽。 永夜之内、不见流动、唯有恒雷之声不止。 冯哙所下的这道军令,若他不喊停,这一片永夜之地便不会放晴。 已经落至船头的萧瓶儿但见前方那一片永夜之地,她的面色亦是显出一丝苍白。 在这种万支箭矢群的攻击之下,别说是方迈入半宗之境的她,便是她的师父置身在这万箭之下,亦未必能够活得性命。 那冯瀛别说迈入宗师之境,便是连这半宗之境他都未有踏入,又如何能自这万箭之下活得性命? 看来无需她去出手,这冯瀛便已被冯哙伏诛。 江雷已自昏厥中醒来,魏青寻亦是在用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看着前方那一片永夜。 在冷眼旁观中,他的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诡笑。 这万支箭矢齐射的威力是大,大到连大宗师境的武道巅峰也未必能够接下。 可谁规定过,在这世道里,是以武力为尊的? 他的尊主得天宝墨卷,能制千万种机关利器,这世上无人能捉住他的尊主。 只要他二人保全着自己的性命,尊主便一定会来救他二人。 于纪寒众人于前方的紧盯下,魏青寻、江雷二人亦是互望了彼此一眼。 二人皆从彼此眸中读懂了彼此的心意。 前方永夜乃是人为,若是人为必有穷尽。 当前方永夜散尽,江面还是江面,只是漂浮着数之不尽的箭矢。 在这数之不尽的箭矢之中,参杂着一具具被射成刺猬的尸首。 前方有一艘战船正在向着这片江域驶近。 当这艘战船驶入这片被箭矢所遮的江域时,亦开始有兵士打捞浮在江面之上的一具具尸体。 尸体共有十一,但唯独不见冯瀛、阿勇二人的尸体。 虽不见他二人的尸首,但是郭冯却在江面上的一支羽箭上找到了一个银锁。 这个银锁名为长命锁,是冯瀛出生时,冯哙亲手为他打制的。 手握这个长命锁,郭冯直至此刻也不敢相信,他的哥哥郭湛便是死于少将军之手。 为什么?冯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船相近,郭冯手握长命锁跳上纪寒所乘之战船。 沉步走至冯哙身前,郭冯亦是弯膝、抬眸向冯哙说道:“回将军,卑职未有寻到少将军……不,是冯瀛的尸首,只是在江面上打捞到了这个。” 将手掌在冯哙面前摊开,一把长命锁亦是曝露在冯哙双眸之下。 紧盯郭冯手中这把长命锁,冯哙将此长命锁紧握手中,并向郭冯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将这逆子的尸体带回见我。” “是!卑职必将冯瀛尸体带来见将军。” 听得冯哙所命,郭冯亦是重重点头。 “好,命大军回营,本将军要与萧后陛下、纪少侠沿江下举州。” 沿江下举州是为东门敬一。 听得冯哙所说,纪寒亦是在心中对冯哙心升敬佩。 方行大义灭亲之举,又在下举州,太武能有如此忠国之将,实乃太武之幸。 战船继续沿江而下,两旁葱郁虽是景色醉人,但船上之人再无人有雅兴欣赏这盛景。 天将晚、日见昏黄。 一名身背竹筐的素衣罗裙女子正踏着黄昏之景于江边行走。 此江边不比江深处的美景,既无高耸的树木,也无齐腰般的深草。 只有那稀稀松松高不过脚踝的杂草点缀。 在这条江边行走的并不只有这素衣罗裙的女子一人,在这名女子的身后还跟着大约十几名男女。 这十几名男女年龄不等,大到中年,小到孩童。 跟在这名女子身后的几名年龄不等的男人,有的在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看着这名女子的背影,有的却在嘴里嘀嘀咕咕着说着一些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浑话。 而那些年龄不等的女子,便要比这些偷偷摸摸的男子们明目张胆的多了。 她们明目张胆的是对前面那名身段窈窕的女子的嫉妒,是对前面正在行走的那名女子的言语中伤。 而被这些女子手中所牵的三两孩童,亦是不时的捡起地上的卵石狠狠的掷向前方那名形影单薄的女子。 有的卵石与这名女子擦身而过,有的卵石却是实实的落在了这名女子身后所背的竹筐上。 第七百二十九章 芦苇 面对这身后之不公,这名女子选择了沉默以对,毕竟如这样的遭遇,她每日都要经历,这经历的多了,自然也便习惯。 前方不远处有一茂密的芦苇地,赶着这个时候过去,能在那片芦苇地里捡到许多的野鸭蛋。 一年四季,除过下雨、深冬以外,这名女子每隔小半个月便会来这片芦苇地一次。 而这些跟在这名女子身后的村邻便是来占这名女子的便宜的。 占何便宜? 当然是不劳而获的便宜! 女子进芦苇地里捡了野鸭蛋,这些村邻便会将女子身后所背的箩筐抢去,反正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他们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夕阳斜照,天上晚霞,一名身背箩筐的女子走于落日余晖下! 这当真是一幅美不胜收的余晖美景。 江风徐徐、吹起女子两鬓发丝,在这些村邻或一脸淡漠,或一脸讥讽的表情下,身背箩筐的女子已是没入前方那片芦苇地中。 满琅芦苇随风荡漾,这些跟随女子前来的村邻们亦是好吃懒做的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至于他们为何不与这名女子一同进入那片芦苇地里,那是因为,那片芦苇地里有许多的水蛇、毒虫。 要是不甚被里面的水蛇、毒虫给咬伤,少不得的花些本不应该破财的银子去寻村里的郎中治伤。 他们可不傻,这么危险的事,他们才不会去做。 这些村邻怕被芦苇地里的水蛇、毒虫给咬伤,难道那名独自走入这片芦苇地里的女子便不怕吗? 她怕不怕,可不关他们这些村邻的事,自这女人第一次进这片芦苇地里,捡了一箩筐的野鸭蛋在郡里卖了二十两银子之后,他们便眼红了。 这一眼红,便有大胆的村邻也进了这片芦苇地里,可是这眼红的结果便是,那些进入这片芦苇地里的村邻都被里面的水蛇和毒虫给咬了。 他们进去被咬,而这女人进去、出来却每每都相安无事。 这事很怪,怪的邪门。 眼瞅着这女人每小半个月都能赚得二十两大银,这些村邻们便开始对这名女人升起了歹心。 既然进不去那片芦苇地,难道他们还不能明抢吗? 第一次抢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心虚,可是待得成功之后,心里的心虚便荡然无存。 面对这些村邻的欺凌,这女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野鸭蛋可以分给他们一些,但是必须要留给她过活所需。 但见这女人如此明事理,这些村邻们也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答应给她留几颗卖钱过活日子。 浅水过踝,进入芦苇地里的女人正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寻着她要找的东西。 这片芦苇地里有野鸭蛋的事情,是她的男人告诉她的。 自她男人得病死了之后,她一个弱女子为了能够继续生活下去,便只能在这片芦苇地里讨生活。 好在她男人死前留给了她一个防蛇咬、虫蛰的偏方,这才令的这个女人能够进得这片芦苇地。 女人姓曾,单名一个璃字,虽身着素衣罗裙,但却气质出尘。 与那些村邻站之一起,彷如鹤立鸡群一般。 罗家村里,无人知道曾璃的来历,只知道她是罗勇的婆姨。 也是这罗勇短命,家里放着这么一位美、娇娘,却无福享受。 自打罗勇病逝,罗家村里的好些男壮都瞧上了这位美寡妇,奈何,因为家里的婆娘们看的太紧,他们始终寻不到一亲这小寡妇芳泽的机会。 芦苇地里,蛙声四起,捡够所需的曾璃亦是准备回去。 只是在她方转过身去的刹那,却又突而定住了脚步。 她定住脚步不为其他,只因她好似在这片蛙声里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如今定下脚步,细心聆听,这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便更加真切了许多。 如今可以确定,这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乃由人所发,也就是说,这片芦苇地里藏有别人。 想到此处,曾璃连忙迈动脚步欲要快速离开这片芦苇地。 亦是在她方一迈动脚步的刹那,她突然感觉她的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 这一攥,令得曾璃瞬间花容失色,于花容失色中,曾璃亦是下意识的抬脚想要挣脱这攥住她脚踝的东西。 只是在她方要抬脚的刹那,一道声音忽而于她身下响起。 “别走——” 听得这一男声,曾璃下意识的垂眸看向脚下。 亦是在她垂眸的刹那,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赫然映入她那一双惊恐的双眸之中。 浑身血淋淋,但面上却是干净如斯。 在将暗未暗的光线之下,曾璃将这血人的面容看的清清楚楚。 将其面容看清,曾璃亦是下意识的将这名抓住她脚踝的男子从头到脚给看了个完全。 这一看,曾璃亦是用一种低沉且惊惧的声音向脚下男子问道:“你是东启人?” 这话她是问了,只是却迟迟未能等来这名东启男子的回答。 因为在这名男子向她说出那句“别走”之后,人已是晕厥了过去。 眼见这名东启男子晕厥过去,曾璃亦是小心的将脚自这名男子手中提出。 虽未细看,但只瞧这男子一身的血渍,便知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是留着他在这片芦苇地里自生自灭,还是尽她所能帮这名东启男子一把? 于她而言,这好像并非是个选择。 正在芦苇地外等候曾璃的村邻们已经纷纷自地上起身,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自那片芦苇地里所传出的脚步声。 听得这脚步声,这些村邻亦是各个开始摩拳擦掌,等待分配曾璃的硕果。 只是在他们一阵的翘首以待与摩拳擦掌下,他们虽是千等万等的等来了走出芦苇地的曾璃,但却没有一人赶着去卸挂在曾璃胸前的箩筐。 因为,他们看到曾璃身后背着一个人,一个头发垂面,浑身衣衫染血的人。 面对前方那一双双已是瞪大的眼珠,曾璃缓缓将身后所背之人放在地上,而后,在这些村邻惊讶与惧怕的眼神下,将胸前的箩筐放在地上。 第七百三十章 木屋 做完这些之后,曾璃重新背起这名浑身染血的男子一脸淡漠的向着前方走去。 在她与这些村邻擦肩而过时,曾璃突然顿足,而后向这些村邻冷声说道:“筐子在那放着,你们拿了各自的,剩下的劳烦送我屋里。” 罗家村并不大,乃临近举州青羊隘下的一个山村。 此山村有住户十五,依山旁水而生。 天色将进晚,天边晚霞散,当在村口乘凉的那些罗家村里的长辈们看到曾璃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进村时,这些老人们亦是各个惊的自木凳上统统站了起来。 曾璃目不斜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老人如何想。 背着这名东启人,迈着一种沉重且冷漠的步子,在这一双双老人们阴晴不定的神色下,她亦是快步走至自己的木屋前。 在曾璃背着一个陌生男子进屋的那一刻,那些好吃懒做的村邻亦是将将赶回村子。 但见这些老人皆在张头望着一个地方,一名身骨精壮的汉子亦是向一名两翼斑白的老人问道:“大勇爹,你家儿媳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背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的野、男人。” 听得所问,这名两翼斑白的老人亦回头看向这问话之人。 老人看这名精壮汉子时,他的目光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老人亦是向这名汉子淡声回道:“自我家大勇走的那一天起,她便是她,我便是我。” 听得这位老人所说,一名村妇亦是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向老人说道:“呦,您老这话说的倒是轻巧的紧,也不知道,是谁每天夜里都在那寡妇门前一坐就坐到半夜。” “我坐到半夜为啥?翠萍丫头,还有你们几个丫头,老头子我劝你们几个夜里还是睡的不要太死的好,省的自己的男人大晚上的从床上跑了你们都不知道。她虽然与老头子我不再有啥关系,但是,我老头子也不会去坐视谁夜里偷偷去欺负人家一个寡妇。” 但听所说,这些村妇们亦是各个变了脸色。 在变色的同时,亦是纷纷看向自家的汉子,被家里的母老虎一看,这些汉子们亦是连忙撒丫子的往自己家门跑。 油灯一盏,床一张,曾璃所居住的这间屋子极尽简陋,虽屋内简陋,但却被她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借着油灯那昏暗的光线,曾璃未做任何犹豫便将这名被她从芦苇地里捡来的东启男子身上所着的那一身血衣给褪了下来。 衣衫褪下,这名东启男子身上的伤势亦是赫然入目。 入目之处,这名东启男子的身上尽是断箭,入目之处,这名男子腹部与胸口的位置有着两道很深的刺伤。 看着这一身的断箭箭矢,刺伤、曾璃亦是被他这一身伤势再次吓的面无血色。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还活着?”虽然惊惧于此人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势,但是曾璃还是被此人顽强的生命力所震撼。 就他这一身伤势,若是换做旁人,怕是绝无可活,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不习医术,更不懂得该如何帮助这名东启人。 虽是将他自芦苇地里背回家中,可是他如此严重的伤势,却是曾璃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便在曾璃正值手足无措之时,那被她褪下衣衫,平放在床上的东启男子突然睁开双眸。 在他睁开双眸的刹那,亦是开始用一种阴厉的目光扫视他所身处的环境。 他所身处的环境非但很小,而且简陋不堪。 在扫视完他所身处的环境之后,这名东启男子亦是将目光定格在曾璃的身上。 “我的剑呢?”用一种彷如要杀人般的目光紧盯曾璃,东门敬一亦是用一种冷漠的语气突然向她问道。 听得所问,曾璃亦是本能向东门敬一回道:“在这。” 回话时,曾璃亦是伸手指向了床边。 顺着曾璃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大岐剑建在,东门敬一那本是泛着凶光的一对眸子亦是缓和了不少。 再次看向曾璃时,其目光便多了一些柔和。 “是你救了我?” “恩!”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我家。” “说具体点。” “举州,青羊隘、罗家村。” “青羊隘?”听得曾璃所回,东门敬一亦是露出一抹沉思之色,于沉思中,他亦是再次开口向曾璃问道:“这罗家村离举州城有多远?” “我不知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青羊隘。” 眼前女子虽一身素衣罗裙,但却出落的彷如大家闺秀中的女子一般。 不但其人出落的美丽,便是连她于举手投足间都在流露着一种大家贵气。 便在曾璃正等待着东门敬一的后话时,东门敬一却是突然向她说道:“谢谢你救我。” 听得这一声感谢,曾璃亦是连忙摆手向他说道:“不用的,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将你从芦苇地里背回来罢了。其他的,我可能便什么都作不了了。” 听着所回,再观其仪容、姿态。 此女明明浑身上下皆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但是为何却是这番打扮?又住如此简陋的屋子? 带着这种疑惑,东门敬一亦是向她再次问道:“你可识字?” “不识。”向东门敬一回完此话,曾璃又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向他说道:“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你就试试。你家中可有纸笔?” “好像有!” 只要这名东启男子与她说话,她便没有之前那般惧怕此人了。 而且,此人生的又是俊俏,于俊俏中又透着一种刚毅与温和,想来应该并非是什么坏人。 向东门敬一回完此话后,曾璃便已经回身在屋里开始寻找纸笔了。 借着这油灯微弱的光线,东门敬一正在用一种疑惑与凝重的目光在看着曾璃的背影。 他身为东启国七皇子,自小便在高贵里长大。 此女浑身上下皆透着一种贵不可言的贵气,而身具如此贵气的她好像却并不知道她与生俱来的这种与普通人的不同。 她自己不知,但东门敬一却能一眼看出。 第七百三十一章 巡船 于昏暗的光线下,曾璃在屋中尽力寻找一番,最终以无果而告终。 但见曾璃回身时,向他目露抱歉之色,东门敬一亦是向她好奇问道:“怎么,姑娘连自己屋中有无纸笔都不知道吗?” 听得所问,曾璃神情亦是一暗。 “我记忆不好,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在向东门敬一说完此话后,曾璃的神情更加惨淡。 房内气氛霎时僵硬,唯有那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在房内尽情挥洒着它的余光。 于这种寂静下,东门敬一在沉吟片刻后忽而向站着一动不动的曾璃说道:“你过来为我拔箭。” “拔箭?”听得所说,再借着油灯看到那插在此人身上的那一支支断箭,曾璃亦是露出惧怕之色。 “不……不行……我不敢……” 用一种鼓励与肯定的目光看着站在昏暗中的曾璃,东门敬一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她说道:“你若不敢,过不了明日,躺在你床上的便是一具尸体,我不能死,并坚信你能做到,便看你愿是不愿了。” 得到鼓励,曾璃亦是开始壮着胆子缓缓迈步走至东门敬一身前。 看着她那一双仍含有惧怕的眸子,东门敬一再次向她说道:“扶我起来,然后照我说的来做。” 按着东门敬一的吩咐,曾璃轻轻将他自床榻扶起。 然后又按着东门敬一的说法,曾璃亦是开始为他拔箭。 一箭拔出,一道如泼墨般的鲜血亦是忽而自箭伤处溅出,这鲜血非但溅了曾璃一身,还溅上了她的面颊。 在曾璃自东门敬一身上拔出这第一支断箭时,东门敬一亦是忽而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他将这腰肢揽的很紧很紧,恨不得要将这盈盈一握的腰肢与他合为一体一般。 这也足见东门敬一究竟在忍受着何种的剧痛。 今夜的月色仍是稀薄,这稀薄月色洒在这澄江江面之上,亦是如同为这本是波光粼粼的江面披上了一件黑色的袍子一般。 水、沉寂如斯,夜,黑若曜石。 一艘战船缓缓行于这万籁俱寂的江夜之上,船上军士各个甲胄裹身,船上将军亦是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两岸万籁,唯有战船上那一盏大纛迎风招展。 大纛一面上书一个“举”字,一面上书一个“谭”字。 此战船赫然便是举州的巡江船。 而站在此战船船头之上的将军便是举州三十六隘,青羊隘的守将薛亁。 今夜轮青羊军巡江,薛亁身为三十六隘重隘守将本不必亲自巡江。 他之所以亲自前来,是因为于之前接到了一名百姓的报官。 百姓言,他亲眼所见,于青羊隘治下江域发生一桩天大惨案,一名使剑的剑客,于江上杀了三十多名江湖中人。 一名使剑的剑客于他管辖下的江域一连杀了三十多名江湖中人? 听得此报的薛亁在对这名报官的百姓一番详细的询问后,亦是不敢做任何怠慢,便匆匆引军前往这位百姓所说的事发之地。 如今离事发之地亦是愈来愈近,站在船头的薛亁亦是沉声向身旁副将说道:“魏有,命船加速。” “诺!”听得薛亁所令,这名名叫魏有的副将亦是 匆忙转身向身后望台比划了一个手势。 得此手令,战船亦是忽而加速。 一支支火把已是自船上亮起,行至事发之江域的船只亦是抛锚停下。 无需薛亁吩咐,魏有已是带着十几名军士脱了甲胄跳入冰冷的江水。 江乃活水,事发又是昨日,即使这江面上真发生过命案,这流水亦会将痕迹冲洗的一干二净。 若要判定那名百姓所说真假,便唯有自江水中见得尸体才算为真。 站在船头的薛亁面若沉水紧盯江面,那些未有下水的军士亦是纷纷垂头低望。 在一番不算太久的等待下,魏有与那十几名下水的军士已是纷纷自江水里冒出头来。 “怎样?”但见魏有上水,薛亁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听得所问,魏有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薛亁回道:“回将军,却如那名报案的百姓所说,江下确实有被水草缠裹住的尸体,而且不止一具,因为水下能见度的关系,现在打捞尸体恐是困难。” “恩,那就等到天亮再计议,夜里水凉,你们赶紧上来。” “诺!” 心中一暖,魏有等十几名军士在船上军士的帮助下亦是快速登上船来。 上得船来,自一名军士手中接过一支短矢,魏有亦是快速走至薛亁面前,将此短矢呈于薛亁眼前。 “将军,这是徐阳自水草上捡到的。” 听得所说,薛亁亦是自魏有手中拿过短矢。 借着火把的光亮,薛亁开始仔细打量起了这一支箭矢来。 此箭矢虽如平常箭矢模样,但却比军中所用之箭矢又短了许多。 便是弩矢都要比他这手中所拿的箭矢要长上许多。 端详着手中短矢,薛亁亦是在心中自问道:“这世上有这么小的弓吗?若有,这小弓,又怎能拉弓射箭?” 如无意外,这短矢便是江上所发生命案的凶器之一。 看来,那名百姓所说并非虚言,只是他虽非虚言,但这起江湖仇杀的凶案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一人一剑,连杀三十多名江湖中人,这杀人者的武功得有多高? 向薛亁呈上此短矢后,魏有便去换衣了。 重新换了一身干衣的魏有已是快步走至薛亁身前,但见薛亁一脸凝重,魏有亦是向他说道:“将军,这应是一起江湖仇杀,此事,我们要不要直接交由嶒州巡抚?” “交给他?”听得魏有所说,薛亁亦是用一种鄙夷的口吻继续说道:“老子还不如交给一条狗。” 向魏有说完此话,薛亁又接着说道:“此事既然发生在本将军所管辖的江域,于情于理都该由本将军来管。若是交给李旺达那个酒囊饭袋,你信不信,等你前脚一走,他后脚便将这案子将屁给放了。” 薛亁此话虽是粗糙,但却确实符合嶒州巡抚李旺达的性子。 第七百三十二章 大雾 向魏有丢下此话,薛亁已是转身往船舱走去,在他前行时,又突然向身旁魏有说道:“那纪寒在蒲州醉仙楼里一连杀了那么多的贪官,怎么也不顺手将李旺达这个狗官给一并解决了。” “将军,慎言!”听得薛亁此话,魏有亦是连忙向他提醒道。 “慎言?老子慎言个鸟蛋。”停下脚步,而后偏头看向身旁魏有。 看着魏有,薛亁亦是忽而伸手拧住魏有的耳朵向他说道:“魏有,你他娘的是真傻还是假傻?” 被薛亁这般拧着耳朵的魏有先是哎呦了一声,而后才向薛亁一脸苦涩的说道:“将军,这有些事,咱心里知道就成,不该说出来。” “老子偏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事儿的主。” 向魏有说完此话,薛亁亦是彷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的向魏有说道:“三年多前,宁老将军突然招了那纪寒为婿,那纪寒在宁府里憋了三年,便是连个屁都没憋出来,可谁成想,自打这家伙下了一次天牢,竟是把脑子给蹲回来了,现在看来,还是宁老将军有慧眼识珠之能啊,老将军料定纪寒日后必成大器,那纪寒也没令老将军失望。” “是啊!”听得薛亁所说,魏有亦是露出一种唏嘘与敬佩之色。 想那纪寒自一场牢狱之灾后,他为太武扼杀过多少危机?折在他手中的大人物又有多少? 前靖太子、圣上胞弟、治绳州、连南荣……便是连圣上的叔父陈留,被纪寒识破他的瞒天过海之计后亦在家中自缢。 这上述一切,若非有纪寒,可想如今的太武又会身陷何种囹圄之中。 “便是纪寒做了这么多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这满朝文武里竟然还有人信纪寒因结交绿林惹得圣上不快,被圣上罢免了官职的无稽之谈,也不知道他们那帮人是咋想的?是脑子被门给挤了,还是脑子被猪给拱了?” 说到此处的薛亁已经被拉开了话闸,魏有便是想给他关上也是不能够。 砸吧着嘴巴子,薛亁意兴阑珊的继续说道:“杀害朝廷命官,这是何等大罪,那纪寒不但杀了,还杀了一窝。你在看圣上是啥态度?咱们的圣上啥态度都没的,老子猜测,纪寒之所以敢这么干,就是得了圣上的授意,圣上走白道,他纪寒走夜道,看来圣上这是要将纪寒给栽培成夜道之王啊。” 夜道之王?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称呼。 薛亁看着五大三粗、头脑简单,但是他的心可是通透的紧,至少,在纪寒这件事上,薛亁便看穿了圣上的真正用意。 夜色愈浓,江上亦是开始起了大雾,这夜已是到了后半了,再等上三个时辰左右,这天便会亮,江水里被水草裹着的尸体也会被他们一具具的打捞上来。 在薛亁于船上等待天亮时,一艘战船正在向着他的方向如梭般驶来。 层层大雾在黑夜的笼罩下彷如白色的游丝般在黑夜中蠕动,一艘行驶在大雾中的战船已是开始亮起了火把。 自上空俯瞰,这一艘行驶于黑夜与大雾中的船只便如一颗颗活动于黑暗中的星辰般。 星辰之光照亮一方黑暗,于这方黑暗而言,这一方星辰之光不过薇薇萤火,微不足道。 船于大雾里前行,站在船上的众人亦是各个目光沉静,不发一言。 自此船于葫芦口驶出,站在船头的冯哙便未曾移动过一下脚步。 他不移,不说,站在船头,便如一根木桩一般一动不动。 于火把的光照下,有一道目光正在锁定着冯哙的背影。 这一道锁定在冯哙身上的目光的主人正是纪寒。 那一场万箭齐下之盛景,想必只要是当时亲眼目睹过这一盛景的人都会认为冯瀛必不可能在那一场遮天蔽日下的箭矢下能够活下来吧。 冯哙大义灭亲,亲手下令射杀逆子,事后,他心中悲痛,独自立于船头暗暗伤心,实乃人之常情。 当时,纪寒也被冯哙的大义所感动,再加之冯哙在行大义灭亲之举后又马不停蹄的驱船南下与他一同前往举州去寻找东门敬一,这更加令得纪寒在心中对冯哙的秉公所敬佩。 是人都有热血时,是人也都有热血退散时。 当纪寒心中对冯哙的敬佩之心淡去一些之后,他的心亦是渐渐恢复了平静。 在这种平静之下,再回头去看去想一些事情,便能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看的更清、想的更明白通透许多。 便在纪寒正用一种沉若止水的目光看着冯哙的背影时,一道香风亦是忽而自其身后飘然跃前。 闻得这淡淡香气,不用回头去看,纪寒也知道来人是谁。 走至纪寒身旁,与纪寒望着同一个方向,萧瓶儿看着正站在船头的冯哙的背影突然向纪寒说道:“你在怀疑他?”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身旁人说道:“我也不想。” “无论你心中想与不想,都改变不了他故意放走冯瀛的事实。”萧瓶儿声若寒水,并用一种笃定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先前与你说过,那冯瀛及其擅长制作各种机关利器,我们在江中没有看到冯瀛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一定是逃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或者说用了什么机关利器让他从万箭齐发下逃过性命,但他就是逃了。” 不等纪寒开口说话,萧瓶儿接着说道:“你要接受这个现实,若他当时不下令放箭,本后必能生擒他二人,可是,他却在当时下了放箭的命令。还有,对于这个冯哙将军,别说本后没提醒你,你可得在心中对这个冯哙将军重新定下衡量了,冯瀛所做他有没有参与,才是你现在最该要弄清楚的事情。” 是啊! 看着站在船头那一道略显孤寂的背影,纪寒亦在心中长叹一气。 萧瓶儿说中了他心中所想。 难道这一事还未完结吗?当然没有完结! 冯瀛逃走,顾良辰与那景家后人下落不明,便连被擒的魏青寻二人亦是不管他如何询问,其二人皆是缄口不言。 第七百三十三章 雾见 如今这二人便被囚于此船之上,纪寒一时间也无法猜透冯哙的心思。 若说冯哙知晓冯瀛所为,那么冯哙便不会拜托他纪寒来查军资被劫一事。 看来,想必是这冯哙对冯瀛升了恻隐之心,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冯瀛能在他的万箭齐发之下逃得性命。 纪寒希望冯哙是后者,若是后者,便情有可原,若不是,那么这冯哙便是犯了私放钦犯的大罪。 船依在黑夜里前行,于前行中,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瞭台响起。 “将军,前方有渔火。” 听得此声,纪寒亦是收起心中所思看向前方。 于前方大雾内,确实有点点星火,只不过在那名瞭台上的兵士向冯哙喊出此话后,那出现于前方大雾内的星火忽而熄灭。 “灭火把!全军戒备。”但见前方渔火忽而消失,冯哙亦是回身向瞭台喊道。 军令所下,船上火把立时熄灭。 这艘方还通亮的战船立时便被这稀薄的月色所吞没。 船上兵士各个严阵以待,船速亦是忽而降下。 如今他们的战船已经驶出嶒州地界,现今的位置是在举州青羊隘所管辖的江域。 于黑夜中、大雾内,两艘战船正在悄悄向着彼此靠近。 于靠近中,自前方大雾内突然传出一声声若洪雷的厉喝:“前方是何船,听到本将军喊话,速速回话,否则本将军立刻放箭。” 这是薛亁于前方船只的警告,也是在向前船表明他薛亁的态度。 听得自这大雾内所传出的这一声厉喝,站在船头的冯哙亦是向着前方大雾自报家门的喊道:“前面可是举州青羊隘的薛亁薛将军?老夫冯哙。” “冯老将军?”听得自大雾内所传来的这道声音,本是紧绷心弦的薛亁突然用一种兴奋的声音向前方喊道。 “正是老夫,薛亁,你与老夫可是有些日子未见了,不知谭焯那个老匹夫近日身子骨还硬朗否?” “硬朗,硬朗!”薛亁回话时,魏有已是名军士重新点燃了火把。 两船于大雾内相见,相见之刹那,薛亁亦是向站在船头的冯哙行了一军礼。 “末将薛亁拜见冯节度使。” “免礼!” 在二人于各船上对话时,魏有已是名军士在两船间搭了踏板。 待得冯哙带着纪寒众人走上薛亁战船,萧瓶儿、阿秋东陆二人的着装打扮亦是立时吸引了薛亁、魏有等一船之将士们的主意。 但见薛亁在看萧瓶儿,冯哙亦是含着笑意向他介绍道:“介绍一下,这位乃西贞国王后,萧后陛下。” “萧后陛下?”听得冯哙所说,薛亁亦是豁然睁大了双眸。 这萧后以绿林身份驾临南境一事他薛亁是知道的。 非但知道,还被谭焯下了军令。 谭焯命他们这些军将不可擅自叨扰这位来自西贞国的王后,还要在必要之时,给这位萧后陛下以行方便。 在谭焯向三十六隘守将下达此令时,薛亁当时便有异议。 他异议的是,为何谭焯要向他们下达这样一道令他无法想通的军令。 谭焯回:这是圣上的意思。 若有必要,他们还要于萧后回国之时,保护萧后陛下的安全。 既是圣上的意思,薛亁纵使满心疑惑,也只能咽进肚子里。 本以为他不会见到这位萧后陛下,却没成想,人家现在便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怎能不让薛亁惊讶。 不过,比之见到这位萧后陛下,更让薛亁惊讶非常的是这位萧后陛下怎么与冯节度使在一起? 向薛亁介绍完了萧瓶儿,冯哙也不管此时薛亁心中作何想法,便转眸看向身旁的纪寒说道:“薛将军,这位是西外海天魁教教主纪寒纪教主。” “啥?”听得冯哙所介绍,还没从萧瓶儿一事上拉回心神的薛亁下意识的向冯哙问了一口。 “什么啥?老夫说这位是西外海天魁教教主纪寒纪教主,薛亁,你个小子有没有在听?” “纪寒?”将冯哙此话给听了个囫囵的薛亁突然升出一种见鬼了的表情。 今儿这是撞到什么了?怎么连那个他方才提过的纪寒也在? 薛亁并未见过纪寒,但这并不代表他在冯哙的提醒下,不知道纪寒是哪位? 一双眼睛、一双耳朵、一张鼻子、一张嘴,还以为这纪寒生的三头六臂呢,原来和他长得一样。 除了他那张脸年轻一点,身子骨瘦了一些,除此之外,薛亁没觉得纪寒与他有什么不同。 “见过薛将军!” 瞧着这位五大三粗、有些呆头呆脑的中年将军,纪寒亦向他礼貌见礼。 虽然方才确实在魏有面前夸赞了纪寒一番,但是他这位将军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 “恩!”自鼻孔里哼出了一个嗯字,薛亁亦是鼻孔朝天的向纪寒点了点脑袋。 在见识了纪寒不过一介凡人后,薛亁亦是自纪寒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冯哙问道:“不知节度使这是要去哪?” “去你举州军的老巢。” “哦?将军这是想我家将军了?” “算是吧!”敷衍的回了薛亁一句,冯哙亦是向薛亁问道:“今夜这是吹的哪门子风,竟把你堂堂一隘守将都吹来巡江了?” 听得冯哙所问,薛亁亦是憨憨一笑。 这冯哙不仅与他们的总兵大人乃八拜之交,他薛亁亦曾受过冯哙于兵法上的指导。 可以说,这冯哙可是他的半个师父。 与总兵八拜之交,又是他薛亁的半个师父,冯哙自然不是外人。 “不敢瞒节度使,末将是因接到了百姓的报案才来巡江的。” “哦?这报案不寻嶒州巡抚李旺达去报,却来寻你一个镇守关隘的将军,可是这百姓报的案子不同寻常?” 听得冯哙所问,薛亁亦是回道:“寻李旺达?寻他也是白寻,那百姓来报末将才是报对了人选。” 但见薛亁说的如此郑重,冯哙亦是一凛神色,向他问道:“那百姓向你报的究竟是何案?” “命案!一桩天大的命案,比起纪教主在蒲州醉仙楼做下的那桩命案还大。”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不透 刻意将后一句话加高了声贝,薛亁这后一句也是对着纪寒说的。 听得薛亁这如此阴阳怪气的话语,纪寒亦是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纪寒看他时饶有兴趣,这薛亁看纪寒亦是带着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 于这种互相的饶有兴趣之下,薛亁接着说道:“这江上发生了一桩要人的大案,一位江湖人以一己之力杀死了三十多名江湖好手。” 向纪寒说完此话,薛亁已是看向身后魏有。 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魏有自怀中取出一布裹,而后交入薛亁手中。 薛亁拿着手中布裹,再次转身看向纪寒,并向他说道:“纪教主如今乃绿林中人,一定对江湖之事颇有了解,不知纪教主可认得这短矢是何门何派之物。” 向纪寒说此话时,薛亁已是打开了手中布裹,布裹开,短矢现,纪寒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此物是何。 “薛将军,这暴雨无影针,将军是从哪里得来的?”紧盯此针,纪寒亦是用一种急促的声音向他问道。 “江里,我之前说过,这江上发生过一起江湖纷争,这暴雨无影针便是我从江里捞出来的。” 于葫芦口时并未见顾良辰、景玉二人,再加之萧瓶儿所说黄龙刀之渊源,这两两结合之下,猜出他二人的行踪当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得见暴雨无影针,也便是说,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那东启国的七皇子已经与顾良辰、景玉二人交过了手。 “这江里现在还沉着十几具被水草捆住的尸体,待得天亮,我便要将这些尸体一一打捞上来。” 听得薛亁此话,那举州便无需再去。 这个道理纪寒懂,冯哙更懂。 当冯哙看到薛亁手中所拿的那一枚暴雨无影针时,他那一双本是浑浊的眸子亦是眯成了一条线。 此刻,没有人知道这位老将军在想什么? 盯着薛亁手中所拿之暴雨无影针看了许久,于许久后,冯哙突然转眸向纪寒说道:“看来我们无需再去举州了,逆子潜逃,不知所踪,老夫这便回去,即便是将整个南境掘地三尺,老夫也定要将这逆子缉拿归案。至于东门敬一……” 说到东门敬一四字,冯哙那本是眯缝着的眼眸豁然睁大,于睁大中,亦是迸射出两道寒芒。 “如今宁将军在阐州率我太武虎师与东启军互相牵制,老夫听说便连你的夫人宁嫣也率绳州战船驻扎于东岛,多余的话老夫便不再多说,想必纪教主也知这其中之利害。逆子造孽,老夫难辞其咎,倘若那东启国的七皇子当真……”微微顿了片刻,冯哙亦是用一种诚挚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纪教主便留在这里,无论那东门敬一是死是活,纪教主都需务必将他寻到,即便寻到的是他的尸体。拜托了!” 向纪寒丢下此话,也不管纪寒是否有话要说,冯哙亦是豁然转身向身后踏板走去。 紧盯冯哙的背影,纪寒突然发现,他已经越发看不透这位三州节度使的冯将军了。 无法看透,便无法猜测是他故意放走冯瀛还是无意。 虽是一时间无法看透冯哙,但冯哙所留之话纪寒却是听懂了。 冯瀛欲要用东门敬一挑起太武、东启二国之间的大战,如今看来,他这一步棋已下成功。 薛亁虽听不大懂冯哙所说,但是他却从冯哙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了危险与阴谋的味道。 在船上疗伤的拓跋剑众人体内之毒还未完全驱散,在冯哙将他们请下战船后,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的上了薛亁的船只。 目送冯哙战船离去,心里憋了一肚子疑问的薛亁正要向纪寒开口询问时却被萧瓶儿突然出言打断。 “你们几个体内之毒未除,让这位将军给你们寻一个清净的地方去驱毒疗伤,本后与阿秋东陆留在这里便好。” 听得萧瓶儿所说,拓跋剑纵使心中不甘也只能无奈答应。 待得薛亁为拓跋剑、莫婉秋众人做了安排后,天色已是微亮。 船上军士已是纷纷卸下身上甲胄,只等薛亁一声令下,他们便跳入江水,打捞那些被水中水草所捆住的尸体。 原来那名百姓所报的这起江湖仇杀乃是要杀东启国的七皇子东门敬一,这他娘的还得了? 若是这东门敬一真被杀了,那么势必会令得太武、东启二国之矛盾再次升级。 而且,此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兴许阐州将会迎来东启国的举国之兵。 得知此利害之后,薛亁自然不敢怠慢。 一声令下,军士入水! 在纪寒等人焦急的等待之下,一具具尸体亦是被军士们打捞上船。 这些尸体因为泡水的缘故,有些已是面目全非,浑身肿胀,这样子的尸体,根本就无法分辨他们本来的面目。 好在这船上有周人这个仵作在,而到了此刻,也是周人大展身手的时机。 在周人的技艺下,他已是为三名尸首补了妆容。 在妆容上补下,纪寒亦是认出了这三人的身份。 祁非长、许光明、邱敛机! 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若无猜错,这死去的三十多名江湖好手正是南武林的那些门主。 只是,他们为何会死于非命? 按照薛亁所说,祁非长等众位门主是被一名剑客所杀,那么这名杀死祁非长等人的剑客极有可能便是东门敬一无疑? 难道说,祁非长他们是冯瀛的人?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若是,便不可能全死于江中,而如今他们身死已成事实,这事实也只有一种可能来解释。 这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被冯瀛利用了。 当时的场面应该是这样,被冯瀛利用的祁非长等人要杀东门敬一,东门敬一却将他们一一反杀,然后顾良辰、景玉二人再向东门敬一出手。 不对! 若是他二人出手杀了东门敬一,那么东门敬一的尸首怎么可能会留在江中。 他们杀东门敬一的目的便是要用东门敬一的尸首来挑起太武、东启二国之间的纷争,若他们手上没有尸首,如何去让东启相信东门敬一于太武死于非命? 第七百三十五章 像雾 还有那一口与东启国有着极深渊源的黄龙刀。 一尸加一刀,只这两样便足以挑起东启与太武的兵戎。 而冯哙却让他在这里陪同薛亁来寻找东门敬一的尸首? 这究竟是这位老将军没有想到顾良辰定会带走东门敬一的尸首还是这位老将军故意向他痛说利害,而后将他纪寒牵绊至此。 想到此处,纪寒已是感觉后背森凉。 那艘战船上还有两名重犯,而冯哙已是带着这两名重犯扬长而去。 看不透、猜不明,纪寒感觉这冯哙像雾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既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去证明这冯哙有问题,也没有任何有力的依据能直接揭露冯哙。 这位老将军究竟在这场滔天之谋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冯瀛于万箭齐发下自江中遁走,他究竟逃向了何处?顾良辰、景玉二人又会在哪里与他汇合? 但见薛亁正要再令船上军士下水,纪寒亦是忽而抬眸向薛亁说道:“薛将军莫要让军士们下水了。”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薛亁亦是向他目露疑惑之色。 “纪教主这是何意?冯将军临走时,不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东门敬一的尸首不再江中。”向薛亁丢下此话,纪寒已是阖上了双眸。 但见纪寒阖眸,薛亁既是有心想要询问缘由,也只能等得纪寒睁开眼睛再问。 因为他知道纪寒阖眸是在思考。 纪寒确实是在思考,于思考中,亦是豁然睁开眼眸。 转眸看向身旁萧瓶儿,纪寒亦是用一种极快的语气向她问道:“萧后陛下,祁非长等人的武功如何?”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萧瓶儿亦是挑起了一双眉宇。 “那要看和谁比。” 此话所要表达之意已是明显,在萧瓶儿眼中,祁非长等人不过蝼蚁罢了。 但见萧瓶儿在这个时候还在显摆她的倨傲,纪寒亦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向她喝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纪教主,本后怎么没好好说话了?”但见纪寒呵斥于她,萧瓶儿亦是竖起眉宇向他理直气壮的问道。 “好好,是我错怪你了,尊敬的萧后陛下,劳烦您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这东门敬一的武功如何?” “东门敬一的武功如何?”嘴里念叨着此话,萧瓶儿亦是将目光投向甲板上的三具死尸。 看着祁非长三人身上的剑伤,萧瓶儿开口说道:“他们三人身上的剑伤工整,一看便是被剑气所伤,而非是剑刃。想来这东门敬一的武功不会太差。” “不会太差?”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紧接着向她继续问道:“那依萧后陛下来看,那东门敬一有无可能从顾良辰、景家后人的手中逃脱?” 纪寒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听到此处,萧瓶儿亦才明白纪寒究竟想问她什么。 自祁非长三人的尸首上移开目光,而后将一双明亮的眸子落在纪寒身上。 看着纪寒,萧瓶儿轻启朱唇向他说道:“原来你要问的是这个,怎么说呢?在金刀门,本后只见过顾良辰出手,单从东门敬一已经练成剑气来说,若是单打独斗,依本后来看,那顾良辰绝非是东门敬一的对手,除非他在金刀门与你交手时未有使出全力,至于那个景家后人,这个本后便不知道了,毕竟,本后可没见过他出手。你若真要本后给你一个安慰的话,那东门敬一活下来的可能,本后只能给你到两成。” “两成?”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重复了一遍这二字。 “恩,这两成还是本后将那口黄龙刀算在其内的两成,若无黄龙刀,兴许东门敬一活下来的可能还能再提高两成或三成,你也知道那口黄龙刀与东启国的渊源,本后是怕那东门敬一一见此刀,便会失去理智而与顾良辰二人拼命,若他拼命夺刀,便正好落入了那二人的陷阱。” 不得不说萧瓶儿的这番分析很是通透,便连纪寒亦是在心中连连佩服。 “即使只有一成可能,我们也要试上一试。”向萧瓶儿说完此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薛亁说道:“薛将军,劳烦将军派些人手沿江巡查东门敬一的下落。” “沿江巡查?”听得纪寒所说,薛亁皱眉相问。 “恩,若是东门敬一当真糟了毒手,他的尸体必会被带走,因为他们杀东门敬一的目的便是要嫁祸于我太武,若无尸体为证,东启怎会相信是我太武杀了东门敬一。” 这个之前便困扰于薛亁的问题终于被纪寒一语道破,在听得纪寒此话后的薛亁亦是目露恍然大悟之状。 “纪教主说的没错,那本将军这便派人沿江搜寻。” 薛亁做事很是雷厉风行,在答应纪寒之后,他便命令魏有将船靠岸。 船靠一岸,魏有亦是带着船上十几名军士跳下船去。 只是这山林广沃,只单凭这十几人远远不够。 薛亁亦是想到了此点,他们这一船之人,便是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能将这山林搜完。 难道要他将驻扎在青羊隘的军士们全部叫来搜山吗?就为了萧后陛下所说的这两成的可能? 看着正在沿江搜索的魏有等人,田慈亦是用一种忧心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教主,这样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便是东门敬一当真自那二人手中逃得性命,其必然也身受重伤,若他逃入这山林某处养伤,我们即便是多出百倍人来,也难在这苍茫大山里找出人来。” 听得田慈所说,纪寒神色亦是一动。 “你刚才说什么?说他必然也会受伤?” “受伤是必然,顾良辰二人又非草包,他们存了必杀之心,那东门敬一想从他二人手中逃的性命,至少得付出些惨重的代价才方有可能逃脱。”回答纪寒的不是田慈而是萧瓶儿。 萧瓶儿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亦是接着说道:“以其在这里瞎子摸黑的找,到不如去临近有人居住的地方去碰碰运气的好,反正都是找,那东门敬一若是真从他二人手中逃走,必然也不会那般轻易死去。说不定,他吉人有天相,被人救了也说不定。” 第七百三十六章 纨绔 萧瓶儿所说令薛亁深感赞同,倘若在寻找东门敬一一事上能够定下一个大致位置的话,那么这事便好办多了。 “现在我们便大致设想一下,假设东门敬一重伤逃走,那么他唯一能摆脱顾良辰二人追杀的路线便只有这水路,而且必须还要是顺流才行,你们要找人,可以顺着这江流试试看。” “顺着江流?”听得萧瓶儿所说,薛亁亦是开口说道:“若顺江流寻找,三里外倒是有一片芦苇荡,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试试运气。” “好,劳烦薛将军了,咱们这便去芦苇荡看看。” 眼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待得魏有等人上了战船,薛亁亦是命战船向芦苇荡开赴。 今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若照以往,此时罗家村的村里早已扛着锄头去地里劳作了,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因为昨夜,曾璃从芦苇荡里捡了一个身负重伤的野、男人回来。 不但捡了一个野、男人回来,还留人家在屋里过了一夜。 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屋,虽说那野、男人身受重伤,但留一个陌生男子于家中过夜,这本就是一件对于女子而言是为离经叛道之事。 有的村民已经升出了去报官的心思,有的村民已是早早就来到了曾璃的屋前来看戏。 这罗家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平日里即便是村长都未必能将这些村民尽数聚集到一处,可是,今日不用村长召集,他们已是自发的聚集到了一起。 眼瞅着都马上日上三竿了,前方那紧闭的屋门却是迟迟未有动静。 这大白天的紧闭着屋门,也不知这一对孤男寡女究竟在屋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久等而门不开,一名精壮的村汉已是一脸不耐的看向一位坐在屋下磨盘上的一位两翼斑白的老人。 “我说罗叔,你老就打算一直在这磨盘上坐着?” 听得这名村汉所说,聚集在这屋外的所有村民亦是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一位坐在磨盘上的老人。 这位老人便是罗勇的爹,罗勇便是曾璃那得病死去的夫汉。 听得这村汉所说,罗老爹亦是抬起一双疲惫的眸子狠狠的瞪了那站在村民中的村汉一眼。 双眼红肿,眸中布满血丝。 这位罗老爹已经坐在这磨盘上苦苦守候了一夜, 他守候在此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守护。 事实上,自罗勇得病走了之后,这位罗老爹便没少熬夜。 他虽一辈子没去过什么大地方,但眼力界还是有一些的。 他的这个儿媳与他们这些山里的村民不一样,或者说,他的这个儿媳自打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比他们高贵。 他的这个儿媳是他儿子在十五年前自村前那片芦苇地里捡来的。 捡来时,曾璃才不过十四五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便什么都不记得。 不但不记得自己的身世,这曾璃还有健忘的毛病。 郡里的郎中瞧不出曾璃有什么怪病,山里山外的郎中也说曾璃身骨健全。 虽然他与儿子都知道这曾璃的身份肯定不凡,但是她什么都不记得,又时常健忘,即便这一对父子想要帮曾璃寻找亲人也是不能。 随着日子的流转,曾璃出落的越发美丽动人。 非但村里的好些男丁打上了曾璃的主意,便连邻村的男丁也瞧上了明艳动人的曾璃。 面对越来愈多的登门,无奈之下,罗老爹于一个夜晚找了曾璃说话。 罗老爹问她:“你可愿嫁我儿子?” 曾璃回:“愿意!” 于是这门跌破整个罗家村眼镜的婚事便被罗老爹促成了。 罗勇儿子的年龄可比曾璃大了一轮都多,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什么? 既然他二人已经成婚,那些仍对曾璃贼心不死的男丁也只能将这贼心咽进肚子里。 两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度过了十多年的美好时光,然而好景不长,罗勇突然得了重病,一命呜呼。 在罗勇临死前,他死死的抓着罗老爹的手臂让他照顾好曾璃,若有可能,给她寻一个好人,将她带到本该属于她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地方才是属于曾璃的地方罗老爹不知,他只知道,在罗勇去世的这两年多里,洛老爹夜夜都会坐在这张磨盘上默默守护曾璃。 至于,他为何要向那些村民说曾璃不是他儿媳,那是因为,曾璃的健忘病已经越发严重了,已严重到,连他这个爹爹都已忘记。 为了不让这些村民看出端倪,罗老爹这才会向外人说他与曾璃早已没了关系。 坐在磨盘上的罗老爹并没回那名村丁的话,面对这一双双看向他的眼睛,罗老爹也做视而不见状。 天上的阳光更盛了,站在屋外等着看戏的村民们亦是越发不耐。 在万般阳光的照射之下,一顶轿子被四名轿夫抬进了罗家村,跟在这顶轿子身后的还有六七名手拿风火棍的家丁。 这一行人,一路浩浩荡荡直奔曾璃的住所而来。 身后突然响起的脚步声与落轿声惊动了这些站在曾璃屋外的村民。 当这些村民回头去看身后时,映入这些村民双眸中的便是那六七名手拿风火棍的恶丁。 轿帘被一名轿夫掀开,一名身着红袍,年龄约莫在三十余岁左右的纨绔子自轿中走出。 在这些凶神恶煞的随从的陪伴下,这名纨绔子径直向着挡着他前路的村民们走去。 这些常居于山里的村民们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在他们心惊之余,那七名手拿风火棍的恶丁已是用风火棍将他们逼开了一条前路。 身着红袍的纨绔子在四名轿夫的陪同下正在向着曾璃的住处逼近。 见得这几名明显来意不善的闯入者,罗老爹已是从磨盘上跳下,并快步走至曾璃屋门前,将屋门挡住。 “你们是谁?来做什么?”虽然心里害怕,但是罗老爹还是鼓足勇气向这名纨绔子质问道。 但听罗老爹质问,这名纨绔子亦是忽而定下脚步看向罗老爹。 于相看中,纨绔子亦是上下打量着罗老爹问道:“你个老东西是谁?挡在我娘子门前做什么?” 第七百三十七章 随心 “你娘子?”听得纨绔子所说,罗老爹亦是瞪大眼睛向他问道。 “当然是我娘子,莫非还能是你娘子不成?本公子数三个数,你这老东西若再不让开,本公子便敲断你一双狗腿。” 这位纨绔子所说,村里的所有村名都听到了。 听到之后,亦是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看来,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贵家公子是看上了曾璃那小寡妇。 哼!这能怨谁,明明生的这般漂亮,却总是往外跑,这不,跑出事来了吧,自己造的孽,便是活该。 若今日这位公子将曾璃那小寡妇从他们村里带走,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件好事,至少对她们这些村妇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只要这曾璃一走,看她们家的汉子还怎么惦记这小娘们。 村妇冷漠,并在心里沾沾自喜,村壮可惜,可惜最终还是没能亲到这小寡妇的芳泽。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民女,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这是罗老爹所能想到最具威胁的话了。 可是他这句最具威胁的话落在这名纨绔耳中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王法?你个老东西敢跟本公子提王法?来人,将这个老不死的家伙给本公子眼前移开。” 纨绔子话落,两名轿夫亦是大步流星的快步走至罗老爹身前,并一人一条胳膊的将罗老爹生生给架到了一边。 眼前终于没人碍眼,这位纨绔子亦是一脸笑意的向着屋门走去。 只是在他方抬起脚步的刹那,那一扇始终紧闭的屋门“吱呀”一声自内拉开。 门被自里拉开,一名素衣罗裙的女子迈着款款的步伐自屋内走出。 当这位纨绔子看到曾璃迈出屋门的那一刻,他的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站在屋檐下,曾璃表情冷漠的向门下纨绔子说道:“他让我告诉你们,不要在门外喧哗。” “他?”听得曾璃所说,这位名叫李云傲的纨绔子亦是向曾璃疑惑问道:“娘子,你说什么?什么他?他是谁?他在哪?” “我不知他姓名,他只让我出来告诉你,让你莫要在门外喧哗,还有,我不是你娘子,你叫错人了。” 向李云傲说完此话,曾璃已是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这他娘的真是白日里撞见了鬼,他李云傲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敢这么和他说话的女子。 若不是听得有人说青羊隘下白山郡里有个卖野鸭蛋的漂亮女子,他李云傲才不会不辞辛苦,大老远的从嶒州城赶来一睹这位女子的芳容。 他是赶来了,也亲眼见到了曾璃的仙颜,这一见,果然是世间少有。 凭着他的身份想要打听一个村中女子并不难,当他得知原来这女子竟然是个小寡妇时,他心里更加乐开了花。 若她清白,或许李云傲还不至于对曾璃如此上心,但正因为她这寡妇的身份,才令得李云傲彷如中邪了一般,对曾璃日思夜想。 这种日思夜想并非是一种喜欢,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说不出的感觉乃为刺激,与一名寡妇同房同枕的刺激。 小寡妇便在眼前,被曾璃勾去魂魄的李云傲怎能就此作罢? 犹是在曾璃方才对他冷语相加之后,这便更是激起了李云傲心中的恶念。 “站住!本公子让你走了吗?”李云傲恶向胆边生,一脸阴晦的向正要进入屋中的曾璃突然沉声说道。 在他向曾璃说此话时,人已是迈动脚步。 但听身后脚步声,曾璃亦是皱起了眉宇。 让此人莫要在门外喧哗是那位她昨夜所救之人亲口让她出来转述的。 若是此人不以为然继续执迷不悟,她相信,此人一定会为他的执迷不悟而付出他所不能承受的代价。 他身上的伤势若是换做常人早便死去,可是他并非常人。 因为他的心脏长于右边,因为他身中的那数十支短箭伤到的只是他的皮肉而非脏腑。 那一道刺中左心的伤口虽是触目惊心,想必那位欲要杀他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心脏会生于右边吧。 他活了下来,并活的很好,只是身子骨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还很虚弱。 虽是虚弱,但并不代表此刻的他不能行杀人之事。 因为长久健忘的缘故,曾璃对人总是冷漠的,这也是她为何能忍受村民欺负的缘故之一。 她知道她经常会忘记一些做过的事情,所以,她从不计较村民于她的欺负,反正,过不了多久,她便会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忘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璃的心也渐渐变的冷漠,心虽冷漠,但心肠却未曾变过。 若她变了心肠,也便不会救下东门敬一。 李云傲已是走至曾璃身后,在他走至曾璃身后的刹那,亦是在她屋中看到了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正盘膝坐于曾璃的床榻上,不仅盘膝而坐,其身上除了披着一件粗布衣衫外,其他地方却是不着片缕。 “你们……”当李云傲看清东门敬这一身清爽打扮时,亦是瞪大了双眼。 “哈哈,本公子看到了什么?原来你这小寡妇好这一口?” 李云傲此话说的很是大声,大声到连本是已经开始后退的那些村民们亦是纷纷张头向着曾璃的屋子里瞧去。 曾璃的屋子本就不大,在这阳光充裕之下,那坐在她床榻上的东门敬一自然被这些村民一览无余。 “曾璃妹子,原来你救人是在床上救的,今日,我可真算是开了眼了。”但见东门敬一身上只披一小褂,一位早就看曾璃不顺眼的村妇亦开始扯起嗓门向站在屋门口的曾璃大声讽刺道。 在这位村妇言语讽刺曾璃时,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的东门敬一已是睁开双眸。 睁眸,而后与曾璃四目相对。 于四目相对中,东门敬一突然向她说道:“他们不喜欢你。” 听得东门敬一所问,曾璃亦是面色一凄。 “我虽与你只有一夜之缘,但我的眼睛与心告诉我,你并不属于这里。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属于你的地方。” 第七百三十八章 世外非桃园 “你说什么?” 明明将东门敬一所说听得清晰,但是曾璃还是不由向他重问了一次。 迎着曾璃那一双饱含期待与震惊的眼眸,东门敬一再次向她说道:“这弹丸之地,教化未开,你一孤身女子留我过夜,本就有损你清白,如今他们见我这般,又有纨绔纠缠于你,可以想象若我离去,你将面对何种苦难,你救我一命,我救你此生,这个买卖很划算。” 在东门敬一向曾璃说此话时,他已是开始穿衣。 只是他身上伤势太重,穿了几次都未能将衣服穿上。 但见东门敬一穿衣困难,在所有村民与李云傲惊呆的神色下,曾璃亦是快步跑至屋内。 为他穿衣、穿袜,为他梳头、系发,曾璃所做,俨然为娘子服侍相公所为。 罗老爹看着屋内的二人一脸复杂。 方才那人所说句句在理,若是曾璃留在罗家村,日后她必将凄苦一生。 但见那里面的男子连穿衣都是不能,站在门前的李云傲,其眼神亦是愈发阴戾。 于阴戾中,李云傲亦是大手一挥,带着他的十几名随从径直迈入屋中。 “给我打,男的打死,女的带走。” “是!”听得李云傲所令,这十几名凶神恶煞的随从亦是袖子往上一码,抄起手中风火棍便向正在被曾璃服侍的东门敬一天灵砸去。 这些罗家村的山民哪里见过这等光天化日杀人抢女的戏码,在李云傲向他的那些随从下的此令后,这些山民亦是纷纷开始后退。 妇女们于后退中已经捂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壮丁们亦是于后退中不停的吞咽着唾沫。 几乎是刹那间,曾璃门前便一片清净,清净到只有罗老爹一人呆呆的立在门前。 “闭上眼睛!”一道声音忽而于罗老爹呆滞的目光下响起,响起之刹那,那一扇本是打开的房门忽而阖上。 阖上之刹那,屋内便开始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听得屋外的罗老爹浑身发冷,听得那些山民们亦是各个目露骇然之色。 好在这种如彷如杀猪般的惨叫声并未维持多久便归于平静,平静之后,一声“吱呀”的开门声亦是于这片寂静下缓缓响起。 门开,首先映入罗老爹与所有百姓双眸中的便是东门敬一的身影。 他手拄一柄寒剑,怀中揽着一人。 在所有目光的聚焦下,东门敬一便这样揽着曾璃的腰肢一步一踉跄的走出房门。 他面色苍白,身上衣衫却是干净如斯,而被他揽在怀中的曾璃仍是阖着双眸,哆嗦着身子。 她知道他方才杀人了,而且杀了好多的人,可是她并不害怕。 或者可以这么说,她怕的是屋里那一副修罗场景,而不是怕这个将她揽在怀中杀人如麻之人。 非但未觉此人可怕,甚至被此人揽在怀中,令她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随着东门敬一离屋门渐行渐远,透过这充裕的日光,所有百姓都看到了曾璃屋内那一片修罗场景。 方才还叫嚣着要杀人夺女的李云傲已经死于屋中,跟着他一起同来的那十几名恶霸也纷纷殒命。 “杀人了!”当一名村妇看到曾璃屋内那一片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时,已是抱起她的孩子,向后飞逃而去。 这名村妇一逃,所有百姓们亦是跟着纷纷开始逃命。 唯有罗老爹,此刻的罗老爹正哆嗦着身子,并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曾璃的背影。 仿佛是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东门敬一亦是忽而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 不过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罗老爹一眼,便重新转过身去。 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位老人,更不知道这位老人与曾璃的渊源。 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待得曾璃的背影完全消失于罗老爹的双眸时,罗老爹亦是神情一黯。 她走了!今日一别,再不相见。 儿子曾在临终前将曾璃托付于他,可奈何曾璃已是将他忘记,如今她跟此人离去,算不算是完成了他儿子临走前的遗言呢? 找一个好人,让他带她去本该属于她的地方。 本该属于曾璃的地方究竟是哪罗老爹不知,他只知她走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罗家村里发生了一桩这样大的命案,那些山民早已躲回了自家的家里,并将房门从里面死死的顶住。 去白山郡报官?没看到连村正都躲进家里了吗?这当头的不去,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去不成? 更何况,死在他们罗家村里的可是一个纨绔,人家既然都敢强抢民女,可见他爹得多有权势。 这都不去报官,难不成便让那些尸体臭在他们村里不成? 独自站在曾璃屋前的罗老爹已是阖上了这间血屋的房门。 他虽目不识丁,但有些道理却懂。 这纨绔要杀人在先,所以这结局无非就是两个,要么被杀,要么杀了那被曾璃从芦苇荡救回之人,然后带走曾璃。 山间小路、绿意盎然,偶有鸟儿歌鸣,偶有走兽低吠。 走在这山林小道上的曾璃早已睁开了双眸,而方才强行动用剑气杀人的东门敬一其身上的几处箭伤亦是再次迸裂。 迸开的伤口已将半面衣衫染成了红色,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红色,曾璃面色亦是一片惨白。 虽然不懂治伤,但曾璃却知道,如今东门敬一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他安静疗伤的地方。 而此刻,曾璃便是带着东门敬一去往这么一个地方。 此地方,依山傍水,还有一间木屋可住,她虽不知道那木屋由何人所搭建,但是她残缺的记忆告诉于她,那间木屋已经荒弃了很久,只要她略微收拾一下,便可住人。 拖着一身重伤的东门敬一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曾璃。 而曾璃亦未曾让他失望。 因为曾璃将他带到了一个山清水秀之地,不,这已经不是什么山清水秀之地,而是一方隐于山间的世外桃源。 此处空气清新,环境怡人,最为关键的是,此处极为隐秘,常人在不知此地的情况之下,很难寻到这里。 第七百三十九章 木屋、血光 于东门敬一而言,此处便是专为他而设的疗伤之地。 在此处疗伤,东门敬一相信,不出一月他必能痊愈。 虽夺回黄龙刀固然重要,但让他拖着一幅重伤的身子去夺刀,便无异于去送死。 将木屋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番的曾璃,其虽然很累,但心情却是欢喜的。 这种欢喜之情打哪儿来,便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东门敬一正坐在一面大石上看着脚下流经的潺潺溪水,曾璃亦是快步的走向这面大石,与他并肩而坐。 二人静坐于大石,领略着脚下之溪水,山林之盎然。 彼此心情皆是愉悦。 于日阳高照下,纪寒众人终于赶到薛亁所说的那片芦苇荡。 战船方一靠岸,魏有便带着船上三十余名军士跳入下方那一片足有人高的芦苇荡里。 这片芦苇荡并不大,至少比起那广沃的山林而言,这片芦苇荡确实很小。 魏有等三十余名军士在进入芦苇荡后便各自分散开来。 在一番不算太短也不算太久的搜查后,出了芦苇荡的魏有亦是面带失望的向站在船上的薛亁摇了摇头。 芦苇荡里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仔细的检查了,别说是血迹,便是连一根头发丝他们都没有找到。 魏有脸上的失望已经告诉了薛亁答案,而薛亁亦是转眸看向纪寒。 他看向纪寒其实便是在询问纪寒的意思,这下来是沿江继续寻找,还是另想它法,都要来纪寒来下这个命令,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尽量配合纪寒。 在他看纪寒时,纪寒却在看着下方那片芦苇荡。 下方这片芦苇荡虽难看出有人来往的痕迹,但是这芦苇荡外的草地却是有着明显的践踏的痕迹。 沿着这践踏的痕迹也便能轻易的分辨出这片芦苇荡是否有人进入过。 于相看中,纪寒已是跳下战船。 跳下之后,纪寒亦是快步踏上这片草地,并伸手指着这片草地向站在船头的萧瓶儿说道:“去前面看看?” 但听纪寒所说,还没等萧瓶儿自船头跳下,蹲在周人身旁的那条大黄已是忽而自周人身边一窜而下。 也不知这周人是如何养的这条大黄,总之在纪寒看来,这条大黄都快接近于神犬了。 大黄跳上草地,而后便开始在草地上一通乱嗅。 于乱嗅中,大黄亦是突然抬起脑袋向站在船上的周人嗷叫了两嗓。 听得大黄叫,周人亦是急忙跳下船来。 快步走至大黄身旁,而后随即蹲下。 捏了地上的湿土在鼻前一嗅,周人亦是立即抬头向纪寒说道:“教主,这土里有一股很淡的血味。” “血味?”但听周人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激动问道:“是不是人血?” “难以分辨!”虽不想打击纪寒的激动,但是本着严谨的态度,周人只能给出纪寒一个如此模糊的回答。 “那大黄呢?它能闻出来不?” “不能,这血味太淡,即便是大黄也闻不出来。” 二人于船下的对话,船上众人皆已听到。 “不管了,让这条狗继续闻,我们跟着往前寻寻。”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也只能将死马当活马来医。 若迟一日寻不到东门敬一的下落,那么太武便多一日的危机。 黄狗带路,留下十名军士看船,其余众人皆跟着这条黄狗开始前行。 而黄狗也没负众望,将纪寒众人带到了罗家村。 方一进入罗家村,黄狗突然回头向周人吠叫了两声,而后便撒丫子的向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见得黄狗如此,纪寒也来不及去思索为何这村中连一个人影都未见到便迈动脚步跟着这条黄狗跑了起来。 当黄狗跑到一间木屋前,它便开始对着这扇紧闭的房门不断的开始吠叫。 它愈叫愈烈,听得纪寒亦是一阵没来由的心惊。 本是躲在家中的罗家村村民忽而听得村子里这一声声狗叫声,亦是惊得自自家的床上纷纷坐起。 最先从自家屋中走出的是罗老爹,当罗老爹开门的那一刻,站在此木屋下的所有目光亦是皆看向了这位老人。 曾璃是他儿媳,罗老爹自然与她住的屋子隔得不远。 他一开门,也自然会引得纪寒众人的注目。 但见开门的是一老人,纪寒只是看了罗老爹一眼,便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将一双眸子落在前方那一扇紧闭的屋门上,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身旁杨冲说道:“去将门打开。” 听得纪寒所说,罗老爹心中亦是一惊。 他有心想要阻止,可是但见这些来人的穿着打扮后,他即便是有心却也无能为力。 薛亁与魏有等将士皆甲胄在身,纪寒与萧瓶儿身后亦是有田慈、裴虎、周人、阿秋东陆、紫霄等人站着。 这些人皆衣着不凡,神态不凡,纵使罗老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些未着官袍之人的身份究竟有多显赫! 在罗老爹惊惧的神色下,杨冲已是走至门前。 在他走到门前的那一刻,亦是自门缝里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皱着一双眉宇,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杨冲已是推开房门。 那门可是上着锁的,这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此门推开,看到此情此景的罗老爹亦是开始冒出了冷汗。 本是龟缩在自个儿屋里的村民们,此时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走出自家的大门。 当他们看到聚集在曾璃屋前的纪寒众人时,其本是紧张不安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好转,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些身穿甲胄的军士。 门被杨冲一推而开,门内的那副修罗场景亦是映入纪寒众人双眸。 已经无需薛亁下令,魏有带着三名军士已经快步冲入屋内。 狭小的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进入这凶煞之地的魏有亦是开始命人将此屋内的尸体一一搬出。 待得这十几具尸体被军士们搬出后,薛亁亦是将目光凝聚在其中一具尸体上。 “怎么是这小子?这小子怎么会死在这里?”看着这具尸体,薛亁亦是拧着一双浓密的眉毛自问道。 第七百四十章 在理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向薛亁问道:“薛将军认得这死者?” “当然认得,这家伙是嶒州巡抚李旺达家里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崽子。哼,老子早就想收拾这一对父子了,没想到,竟有人赶在老子前,将这小崽子给做了。”看着李云傲的尸首,薛亁亦是用一种解气的口吻向纪寒说道。 薛亁此话便说的有些危险了,因为他毕竟吃的可是朝廷的俸禄。 若他这话被李旺达听了去,李旺达必会写奏折上参薛亁。 “将军慎言!”听得薛亁此话,魏有亦是连忙出言提醒。 “慎言?”但听魏有提醒,薛亁亦是翻白眼的向魏有说道:“老子慎个屁的言,纪教主又不是外人。” 听得薛亁此话的纪寒亦是自这十几具尸体上收回目光,转而诧异的看了薛亁一眼。 看着薛亁,纪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向薛亁说道:“将军这话确实有些危险,你的裨将提醒的也没错,本教方才可什么都没有听到。” 周人已去查验尸体,像这种基本保存完好、血液方凝固不久的尸体,他只需看上一眼,翻翻死者的眼皮,便能大致判断出这些死者的死亡时间。 当周人自这些尸体上收回目光时,他亦是抬眸看向纪寒说道:“教主,这些人应该死于今日清晨。” “死于今日清晨?”听得周人所说,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这些死者的死亡时间既为清晨,那么也就是说,这村子里的大半村民应该都亲眼目睹过这桩杀人惨案。 他不是官,也没有查这桩杀人惨案的义务。 至于他为何会目露诧异之色,那是因为堂堂一州之巡抚的公子怎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又如何会死在这间屋子。 不等纪寒去细想这其中缘由,站其身旁的萧瓶儿亦是用一种略带玩笑的口吻向纪寒说道:“本后不知该说是你纪教主运气不错,还是该说纪教主你的赌运确实很旺,总之,恭喜纪教主,你要找的人,便是杀了这些人的人。他来过这村子,还杀了这么些人,看来,他的伤势应该没我想象的那般重。” “你说什么?”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连忙自沉思中收回心神向萧瓶儿问道。 迎着纪寒那一双灼热的眼眸,萧瓶儿亦是向他再次说道:“这十几具尸体身上的剑伤工整,不为刃伤,怎么,纪教主难道还听不明白本后在说什么吗?” 这何止是运气不错,简直是走了大运。 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死马当活马医的找法,竟然还真的找到了东门敬一的下落。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纪寒心中的喜悦已是有些凌乱,于凌乱中,也开始学着薛亁说起胡话来了。 但见找对了地方,薛亁亦是精神一抖擞,豁然转身看向那些早已聚在这里的村民。 “说,凶手向哪个方向跑了?”开嗓爆喝,这一爆喝亦是将村民的耳朵都快要给震聋了。 凶手? 如今,有人来管这发生在他们罗家村的杀人案,这些村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于高兴中,一名村妇亦是壮着胆子向薛亁喊道:“这位官大爷,你去问罗老汉,凶手就是跟着罗老汉的儿媳跑的。” “罗老汉的儿媳?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昨日,对就是昨日,罗老汉的儿媳从芦苇荡里捡了个男人回来,今晨一大早,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便上门来抢罗老汉的儿媳,就是抢人的时候,被罗老汉儿媳昨日捡来的人关上屋门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这村妇只是用了三言两语便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给讲了个完全。 原来这是一出强抢民女,仗义行侠的戏码。 若非这李云傲横插一脚,他纪寒此刻便能见到那位东启国的七皇子。 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这李云傲便是死了也不可惜。 因为忙着冯哙所托付之事,纪寒来到嶒州后便未能腾出时间来清理那些嶒州的贪官污吏。 若无记错,那嶒州巡抚李旺达便在圣上给他的那份要清理的名单之中。 “谁是罗老汉!”将村妇所说给听了个明白的薛亁已是出言向村妇询问。 “就他!”在薛亁询问之时,所有村民亦是纷纷伸出手指指向了那一名方才第一个打开房门的老人。 站在屋檐下的罗老爹但见纪寒众人皆向他看来,亦是鼓起心中所有勇气向纪寒说道:“她不是我儿媳,自我儿生病走后,我早与她断了关系,没了来往。” 跟一名杀人犯潜逃,若是那杀人者被这些人给逮到,那么曾璃以后该怎么办? 他终归也是要走的,若他走了,谁来保护这个时不时便会忘记一些事情的可怜姑娘。 还有,若非是那个被曾璃救回来的人杀了那些要带走曾璃的纨绔与恶霸,如今,曾璃怕是早被那死去的纨绔给带走了去。 有钱的纨绔子是个什么德行?曾璃落到他手里岂能活得容易? 方才他也听到了,这死的可是一州巡抚的公子,若那人真被这些人给捉了去,那位巡抚大爷岂能放过曾璃? “老人家可知你儿媳与凶手逃向了何地?”紧盯罗老爹双眸,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他问道。 “不知道,我与璃丫头早就已经断了关系。” “这样啊!”听得罗老爹所说,纪寒亦是未有泄气的向这位老人继续问道:“那我换个问题来问,老人家你看啊,那凶手当时杀了这么多人,带璃姑娘走的时候,定然是走的匆忙,什么东西也没带,据我所知,那凶手之前受了很重的内伤,想必他杀人也定是为了这位璃姑娘而杀,这样来看的话,这凶手可是璃姑娘的救命恩人,这个我没有说错吧。” “没有!”虽然搞不懂这年轻人究竟想要问他什么,但他上述所说的确实都是实情。 二人出门时,确实什么都没有带。 罗老爹实诚,纪寒说的也对,所以他才会回答纪寒。 第七百四十一章 奔波 “那老人家,您觉得璃姑娘与那位凶手逃出你们村子……” “我不知道他们逃去了哪里。” 还没等纪寒将所要问的问题问完,罗老爹便突然打断纪寒的问话向他高声说道。 被罗老爹打断了问话,纪寒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他说道:“老人家,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他们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又只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们走的匆忙,什么行李、盘缠也没有带在身上,我只是担心他们逃走之后,日后该如何生计罢了,毕竟这受了伤要吃药,饿了要吃饭,困了是要睡觉的。” 向罗老爹说完此话,纪寒便自他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地上的这十几具尸体。 看着这十几具尸体,纪寒亦是向薛亁说道:“劳烦薛将军差人先将这些尸体带走,然后通知李旺达来领尸吧。若是那李旺达问起他儿是怎么死的,薛将军就告诉李旺达实情,说他儿身死乃咎由自取。” “纪教主放心,此事本将军定会如实转告李旺达!” 这东门敬一在太武杀了如此多的人,纪寒也很是为此事头痛,他虽不在庙堂,这个世道也非他前世里的那个世道,如这种事,算起来,这东门敬一也是受害者。 纪寒知道,不论他怎么相问都无法从罗老爹这里问到东门敬一的下落。 这位老人家不愿回答,也必然是存了要保护东门敬一与他儿媳的心思。 罢了! 既然知道东门敬一还活着,那么他此行的目的也算圆满完成。 那位璃姑娘必是带着东门敬一去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待得东门敬一伤好之后,他势必会继续寻找黄龙刀的下落。 自这些尸体上收回目光,纪寒抬眸看向罗老爹说道:“老人家,倘若老人家能再见到璃姑娘与那名凶手,麻烦老人家为我向那名凶手带一句话。” 带一句话?听得纪寒所说,罗老爹亦是忽而皱起了眉宇。 他发现他越发看不懂这名年轻人究竟来他们村里是来做什么了? 她若是来抓凶手的,便绝不会对他这般和颜悦色,可若是不是,那么他找那个男人又是为了什么? 无法猜出纪寒的目的,罗老爹便也干脆默不作声。 但见罗老爹不回,纪寒亦是再次向他说道:“麻烦罗老爹告诉他,他若想找回那口刀的话,便让他来寻我,我叫纪寒,在这太武还算有些名气,他一打听便能打听到我。” 向罗老爹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转身。 魏有已命军士开始抬走尸体,纪寒亦是开始向着离村的方向走去。 村民们已经纷纷为纪寒众人让出了一条路来,在这些村民们满心的惧怕与好奇下,纪寒众人已是出了他们罗家村。 到了此时,罗老爹终于知道纪寒这一众人来他们村子的目的了。 原来他们是为了那个被曾璃救下的人而来,而且,直觉与经验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好像对那个杀了那么多人的男人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将纪寒最后所让他转述之话牢牢记在心中,罗老爹亦是转身走进了屋去。 将房门阖上,外面那些村邻的舌根与他无关。 一行众人方一出了罗家村,薛亁便向纪寒疑惑问道:“纪教主,咱不是来找东门敬一的吗,如今他人已经有了线索,咱们为何又不找了?”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定下脚步。 在薛亁、魏有等众位将士的注视下,纪寒回身,并伸手指向罗家村。 “薛将军,你看!” “我看?”顺着纪寒伸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目之处尽是丛山峻岭。 看着这一片丛山峻岭,薛亁瞪大着一双眼珠向纪寒问道:“纪教主让我看什么?” “这山脚下的村民,对大山最为熟悉,我们若想在这丛山峻岭里寻一个人出来又何谈容易?既然东门敬一没死,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便算是一天大的喜讯了,况且,以其瞎子摸黑的在这大山里寻找一个人,不如,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等东门敬一伤好之后亲自来寻我。” 向薛亁说完此话,纪寒已是放下手臂。 如今,萧瓶儿俏生生的站在他身旁,东门敬一也被一名女子所带入深山野林之中,那么冯瀛的计划便算是统统落空了吧! 兴许,连冯瀛自己都没有想到,顾良辰与那景家后人会失手吧。 冯瀛究竟还有什么后招,他无法猜出,冯哙究竟在这场阴谋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纪寒也无法看透。 一行众人已是登上战船,战船也在起锚下开始向着青羊隘起航。 自纪寒登上战船后,便站在船头不发一语。 萧瓶儿静静陪伴纪寒身侧,杨冲等人亦是安静的立于纪寒身后。 在战船快要驶入青羊隘船港时,纪寒忽而转眸看向萧瓶儿说道:“劳烦萧后陛下先在青羊隘休息,待我去见了冯哙将军,便与萧后陛下去往皇城。” “你要去见冯哙?”听得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 未向萧瓶儿做任何解释,纪寒已是转身看向立于一侧的薛亁。 “薛将军,劳烦将军定要保护萧后陛下的安全。” 但见纪寒说的如此郑重,薛亁亦是未敢怠慢的向纪寒保证道:“纪教主便放心吧,老子保证,没人能在青羊隘动萧后一根汗毛。” 船停船港,纪寒为确保萧瓶儿安全,将最是稳重的杨冲与紫霄、还有周人留下保护萧瓶儿的安全。 而他自己,已是带着田慈、裴虎二人、身披月色、星夜兼程赶赴嘉峪关。 三匹战马于星夜下一骑绝尘,薛亁为纪寒三人准备的这三匹战马,可是他军营中最为精良的千里宝马。 此去嘉峪关路途遥远,前路未卜。 这或许是他此行最后一次南境之行,这最后一次,也是该抽出时间来清一清那份名册中的人员了 。 当然,这清理名册,只能排在见冯哙之后。 澄江之长,千万余里,纵横南北,贯彻东西,自苍穹俯瞰,此江彷如一条卧于天堑之上的长龙一般波澜壮阔、岿然天工。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大船 此值黑夜,月色铺于江面,将这一江之水映的波光粼粼。 这波光是黑色的光,黑的闪闪发亮。 于这万千波光之上,静静的矗立着一艘大船。 大船停于黑夜,船上空无一物。 事实上这艘大船已在这江面上停了两个日夜,仿似,它停在此处,是在等着什么一般。 一艘木船沿着江侧正于这万籁俱寂下向着矗立在江心中的那艘大船悄悄驶来。 在行至离前方那艘大船大致还有数百余米的距离时,此木船忽而不再前行。 船停,船上之人亦是在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一轮停泊在江心中的船影。 此人盯着那一轮船影看了许久,许久之后,此船忽而调转船头,没于黑夜之中。 自葫芦口江域一役,已是过去了三日。 在这三日里,这艘木船于每个夜晚都会悄悄出现在葫芦口江域外围。 靠近却不进入,这是这艘木船惯用的戏码,潜伏在此船周围山林的眼线亦是见怪不怪。 至于,这些潜伏者为何没有直接擒获此船,这是上面的安排,他们这些监视者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至于听谁的命令,那便不得而知。 月光倾洒山林,一道人影亦是在这漆黑如墨、树叶摇曳的山林内窜行。 这道人影于山林里并非是茫无目的的窜行,而是有着绝对的方向。 当这道身影于数十个起落后,落于一处隐秘的灌木林后,月光倾洒,于这灌木林中正有一盘膝而坐的青年。 当这名青年听得落地声,亦是缓缓自闭眸中睁开眼眸。 睁眸,看向前方那一位落地之人,这名青年亦是开口向他沉声问道:“怎样?” 听得青年所问,此人亦是向他沉声回道:“看来我们听来的那些是真的,尊主的身份确实暴露了,都是那个纪寒,若不是他,冯哙怎会带大军随他赶到葫芦口去救萧后。”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些人呢?他们还没走?” “没有,看来他们是铁了心的要用那艘船来钓你我上钩,哼,他们以为我没发现他们,当真是天真的很。” 向盘膝而坐的青年丢下此话,此人亦是换了一种关心的神色向他问道:“你伤疗的怎样,还有多久能够恢复?” “至少还需半月,没想到那东门敬一的剑气竟然如此霸道。”青年回此话时,亦是一幅咬牙切齿的表情。 “竟如此严重?” 这在灌木林中的二人正是顾良辰,景玉二人。 景玉被东门敬一剑气所伤,为救景玉,顾良辰不得不放弃继续追杀东门敬一。 而在他选择救景玉的那一刻,也便宣告了他们二人计划的失败。 冯瀛给二人定下的是,让他二人带回东门敬一的尸首,可是,他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东门敬一竟然如此顽强。 顾良辰深深记得,景玉明明刺中了东门敬一的心脏,可是,他为何被刺中了心脏还能遁江而逃。 非但顾良辰不解,便是景玉也无法想通。 如今他二人计划告破,在回来准备复命受罚时却并未在约定的地点等到冯瀛。 经过顾良辰一日的查探,才得知,原来他们的尊主已经暴露了身份。 非但那萧后没死,他们的尊主也被冯哙率大军所围。 冯哙一声令下,万千齐发,令得宸阳等众位长老当场葬身箭雨之下。 顾良辰相信冯瀛必不会死于乱箭之下,而自他所打听来的消息来看,冯瀛也确实逃过了此劫。 如今尊主人在哪里,即便是身为冯瀛心腹的他二人也是不得而知。 再加之,顾良辰又听闻江雷与魏青寻二人被冯哙所擒,这则消息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彷如晴天霹雳一般,令他方寸大乱。 若非景玉沉着相劝,他早便去那艘船上救江雷二人了。 便在顾良辰心中万般激愤与激昂之下,景玉亦是向他突然问道:“经过这两日里的观察,你能确定江雷、青寻他们便在那艘船上吗?” “恩,昨日,我在远处看到有人将他们两个押上了甲板。” 听得顾良辰所回,面色苍白的景玉亦是深深皱起了一双眉宇。 那艘停在葫芦口江心的大船,在顾良辰的陪同下,他也曾亲眼见过。 于白日里,他也确实看到过有人影在甲板上走动。 他们定下的计划是将萧后引至葫芦口,而后除之后快。 这样做,他们可以寻到上百种办法将萧后的死嫁祸给驻扎在葫芦口江隘的节度军。 然而,他们的尊主确实将萧后引到了葫芦口,可是结果却是,他们的尊主暴露了身份。 葫芦口一役令得他们付出了不能接受的代价。 而他二人又在东门敬一一事上失手。 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上天不让他们掀起这天下大乱? 不,这根本不是上天的安排,而是人为。 若非纪寒,若非他二人轻敌于东门敬一,他们早已事成。 冯瀛于万箭之下逃得性命,冯哙便用江雷、魏青寻二人做诱饵逼迫冯瀛现身。 景玉觉得自己并无猜错,并对他的这番猜测深信不疑。 只是如今他伤势未愈,单靠顾良辰一人,怕是不能救出江雷、魏青寻二人。 让那东门敬一自他们二人眼皮子底下逃走,本就让二人于冯瀛心存愧疚。 如今,救出江雷二人,便被他二人视为弥补过错的机会。 救江雷、魏青寻,不单单是为弥补过错,也是因着他们的兄弟之情。 于情于过,江雷、魏青寻他二人必须要救。 既然要救,当然要趁早,冯哙与他二人为诱,便是为了引冯瀛现身,他二人必须要赶在冯瀛前,救出身陷囹圄的江雷与魏青寻。 已经犯下大错的他们,又怎能让尊主再以身犯险? 想到此处,景玉亦是忽而起身。 但见景玉忽而起了身来,顾良辰亦是向他急声问道:“你起身干嘛?” 迎着顾良辰那一双关切的眼眸,景玉亦是向他一字一句的回道:“去救人!” “救人?”听得景玉所说,顾良辰亦是向他掷声喝道:“你伤势未愈,功力也没恢复,拿什么去救!” 顾良辰说的是实情,他景玉又如何不知自己的状况。 如今的他,怕是连平时三成的功力都未必能够施展得出。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不忍 去了,便等同于自投罗网,若不去,那么便等同于让尊主深陷险地。 他们四人中,除顾良辰乃是中途加入,他与魏青寻、江雷三人皆是自小便跟随在冯瀛身旁。 可以说,若无冯瀛便无今日的他们。 所以这个选择并不难选,为了不让尊主深陷险境,为了能赶在尊主前去救魏青寻与江雷,即便前方等待他的是刀山火海,景玉亦丝毫不会皱一下眉头。 顾良辰的万般劝阻并未劝动景玉,当二人走出这片灌木林时,也宣告了他们接下来的命运。 一条官道,三匹快马披星戴月,正驰骋于这条官道之上。 当这三匹快马转入一条弯道时,三匹马匹突而扬天发出一声厮叫。 三声厮叫打破了这星夜下的万籁俱寂。 马上之人亦是纷纷勒住缰绳,看向那站在他们前方正扶手而立的那一道人影。 此人影,一身墨袍,脚蹬一双鹿皮靴,站之如松,双眸炯炯。 但见此人拦路于官道正中,田慈、裴虎二人亦是目露戒备之色。 月光倾洒于官道,纪寒亦是紧盯前方之人,并用一种惊讶的语气突然向前方拦路之人说道:“裴大人?您老怎么在这里?” 裴大人? 但听纪寒所唤,田慈、裴虎二人亦是转眸看向纪寒。 “你个臭小子,本司座还没老便被你小子给叫老了。”回纪寒话时,这位站在月色之下的拦路人已是迈步向着纪寒走来。 纪寒下马,田慈、裴虎二人也跟着纷纷下马。 裴纶,镇国司唯一的一位二翎司座,身兼监国、巡察缉捕作奸犯科百官之责,可谓是太武庙堂里最具有实权的一位。 四人走近,还未等纪寒开口询问,裴纶便向他说道:“看来你小子运气不错,没错过接下的这场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听得裴纶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当然是收网的好戏。”向纪寒说完此话,裴纶亦是忽而后撤三步。 拉开与纪寒之间的距离,而后在纪寒惊讶的神色下,裴纶已是向他抱拳弯身道:“纪教主,宽以待事,豁达大度,不计前嫌,一心为国,请受裴纶一拜。” 在田慈与裴虎诧异的神色下,裴纶亦是将身子几乎弯成了一个直角。 但见裴纶向他行如此大礼,纪寒亦是连忙快步走至他身前,扶住裴纶的手臂。 “裴大人严重了,小子我怎敢受大人如此重的大礼。” 纪寒只是礼貌性的虚扶,手上根本就没用什么力道,而裴纶亦是借着纪寒的这一虚扶连忙直起了身子。 一脸淡然,哪里还有之前于纪寒的敬重,便在纪寒一脸的蒙圈下,裴纶已是板着一张黑脸向他说道:“纪教主劳苦,这接下来捉拿要犯的事情便交由我镇国司吧。” “交由镇国司?”听得裴纶所说,纪寒亦是更加一脸蒙圈。 “恩,交由我镇国司,本座已布下天罗地网,冯瀛以其党羽便是插翅也难逃出本座的五指山,至于三州节度使冯哙,他已被本座扣下。” 不等纪寒去消化他所说,裴纶亦是接着说道:“此次纪教主与诸位居功甚伟,待本座回皇城向圣上复命时,定当向圣上述以实情,大肆褒扬诸位。” 听得裴纶这一番话,纪寒亦是向他睁大着眼眸的问道:“裴大人,听您的意思是,这接下来就没我的事了?” “恩,纪教主辛苦,这接下来缉拿重犯的事情便不劳烦纪教主了。” “那冯哙冯将军呢?裴大人,冯老将军他……” “他只是一时糊涂才铸下过错,纪教主若是想见冯哙一面,本座可以安排。” “见!当然要见!” 如今到了收网之时,不让他管,他还乐得清闲自在呢? 只是这清闲归清闲,但纪寒心里却是有些不痛快。 这裴纶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等一切都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他这才跑出来抓人。 他这是什么行为?分明就是捡便宜的行为。 这到不是说纪寒想要拿这份功劳,他只是心中有些气愤不过罢了,世上并无完人,他纪寒也不过是俗人一枚。 但见纪寒眸中含有郁结,裴纶亦是向他说道:“此次本座奉圣命来南境,其实是来配合三德、羊公两位前辈伏击耶莫瀚而来,只是,这耶莫瀚此次并未暗随萧后来我太武,若他随萧后来南境,本座也未必能站在你小子的面前,所以,本座才能腾出手来,为你小子擦这屁股。” 凭着他的身份,他本无需向纪寒解释,但是他却解释了。 这解释不因其他,只因为他心中真的敬佩纪寒。 一路跟随裴纶进入山林。 在山林内的一处空地上纪寒见到了冯哙。 冯哙并未被上了镣铐,而是静坐于一颗大树下。 当他余光里看到纪寒走进这片空地时,才缓缓抬头看向纪寒。 走至冯哙身前,而后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将军。 在纪寒用这种复杂的眼神看他时,冯哙亦在用一种静若沉水的目光在看纪寒。 二人便这般在月光的倾洒下静静的看着彼此。 于互望中,冯哙亦是用一种疲惫的声音向纪寒说道:“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那逆子是老夫故意放走的。” 听得冯哙所说,纪寒亦是深深吸了一气。 他确实怀疑过冯哙的居心,但是当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纪寒还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痛。 这是一位位太武立国汗马功劳,将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马背、献给军营的无私老人。 这样一位功勋显著、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却不能安享他为剩不多的晚年。 “江雷与那个小子被你们所擒,老夫知道冯瀛必会来救他二人,所以,老夫必须要将他二人带走,所幸,得天而助,我们一路沿江南下,却好巧不巧的遇到了要查一桩命案的薛亁,于是,老夫便借此机会,向你痛说利害,将你的注意力转移在寻找东门敬一的身上,而老夫便可以借着这个令你分心的机会将他二人带走。”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一式剑陆倩倩 “只是不巧的是……”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冯哙便转眸看向了站在纪寒身侧的裴纶。 看着裴纶,冯哙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向他说道:“老夫却遇到了你。” “哎!”听得冯哙这唏嘘之语,裴纶亦是向他痛心疾首的叹息道:“老将军,你糊涂啊!” “糊涂?”但听裴纶所说,冯哙亦是向他说道:“老夫答应过我那死去的兄弟,此生必要将他的儿子视为己出,护他一世周全。所以什么都不必说了。” 向裴纶丢下此话,冯哙便阖上了眼眸。 他阖眸便是不再开口。 原来那冯瀛并非是冯哙的骨肉,而是他兄弟的血脉。 冯瀛狼子野心,其罪当诛,这毫无可说。 只是冯哙……这位老将军只是做了一件身为父母的事情罢了。其罪应该可以得到量刑。 自此空地望去,纪寒能够清楚的看到那藏于山间密林中的一名名司卫。 这些司卫藏于这山林之中是为何由? 未等纪寒去问,于远方黑夜中突然射出一支冲天火羽。 火羽一出,那本是藏于山间密林里的所有司卫亦是纷纷动身。 但见这些司卫向着一个方向冲去,纪寒亦是抬腿便跟。 当纪寒跟着这些司卫来到一处江边时,他才赫然发现,此处正是葫芦口。 在葫芦口的江心处,静静的停驻着一艘大船。 而此刻,这艘大船之上正在发生着一场剧烈的打斗。 这一场剧烈的打斗是一场单方面的剧烈。 船上有两道人影正在做困兽之斗,这将他二人困住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这一道白色身影彷如月下仙子一般,在月光的倾洒下其影窈窕,其形婀娜。 江上升明月,明月照仙子,仙子可其美,江月也嫉之。 这位月下仙子非但身影婀娜,她的剑术更是奇特。 一剑挥出,收剑入鞘,再一剑挥出,再收剑入鞘。 这种极具代表性的拔剑术,这船上女子可不就是范羊公的爱徒一式剑陆倩倩吗? “倩倩?”看到陆倩倩本尊,纪寒亦是于江边向她高声大喊。 于高喊中,纪寒亦是开启自己的猎豹模式,向着停驻在葫芦口江心的那艘大船飞奔而来。 于江边所响起的这声高喊,正在船上激战的三人都听到了。 在听到之刹那,正值激战中的三人亦是齐齐将目光投向那一道正于江面上向他们正飞奔而来的身影。 “纪寒!”陆倩倩听得纪寒声音,亦是忽而用一种欣喜胜过于惊讶的语气轻声自喃了一声。 而当顾良辰、景玉二人听得纪寒声音后,顾良辰立时目露睚眦。 就是此人坏了他们的大计,若无他,江雷二人怎能被擒,尊主又怎能不知去向,他们二人又怎能中了这诱敌之计。 顾良辰在金刀门时曾与纪寒交过手,他虽深知纪寒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但战至此刻,已无退路。 既然已无退路,那么若能在临死前杀了这让他万般憎恶的纪寒也算死的值得。 这名白衣女子非但剑术自成一派,便连剑气亦是修到了与东门敬一不相上下的境地。 别说是景玉如今伤势未愈,便是他全盛之时,合他二人之力亦未必能够胜过此女。 比起顾良辰对纪寒的滔天之怒,景玉算是最为清醒。 但见纪寒踏江而来,景玉已经预到了结果。 不顾顾良辰劝阻的是他,将顾良辰拖累至绝路的也是他。 当他二人登上这艘大船时,一柄寒剑便自船舱中杀出。 在这一人一剑立于他们二人对立面的那一刻,景玉便知道他们中计了。 二人想走,可奈何这名女子的剑术太过凌厉。 只是方一与此女交手,景玉便知他二人绝非此女之敌手。 数个回合的交手之下,即便是顾良辰动用了黄龙刀也未能阻断此女剑气之锋芒。 此名女子明明有杀死他二人的实力,但却未对二人刑杀伐之剑。 这说明什么,说明此女是要生擒他二人。 若是他与顾良辰再被生擒的话,那么他们的尊主定会不惜犯险也要救他们四人。 五人之情义,虽身份有主次,但情义却无。 冯瀛待他四人如同手足,他四人对冯瀛亦是如同弟对兄长。 手中黄龙刀发出阵阵刀鸣,在顾良辰欲要冲向纪寒之际,景玉忽而握住他的手臂。 “你走!”一道带有诀别之意的声音忽而在顾良辰耳畔响起。 听到这诀别之声,顾良辰亦是转眸看向景玉。 紧盯顾良辰双眸,景玉用一种近乎冰冷的声音向他说道:“活下来,告诉尊主,来生我们再续。” “景玉你……你在说什么?”听得景玉所说,顾良辰亦是用一种激动的语气向他大声质问道。 只是回答顾良辰的并非是景玉的话语,而是倾尽景玉全力的一掌。 这倾尽全力的一掌印在毫无防备的顾良辰的胸膛上,其结果便是,顾良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推至船下。 在顾良辰被景玉推至船下的那一刻,景玉亦是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厉笑。 一声厉笑,衣衫尽碎,于尽碎中,他亦是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扬天大喊道:“暴雨无影……” 所喊之话忽而戛然而止,因为一柄寒剑已是洞穿其胸膛。 在这柄寒剑洞穿其胸膛的那一刻,景玉的双手亦是随之其身体的冰冷忽而垂落。 那最后一个“针”字,他最终还是未能喊出。 “景玉!” 但见景玉被那白衣女子洞穿了胸膛,顾良辰亦是仰天发出一声几乎鬼哭狼嚎般的撕喊。 在景玉倒下的那一刻,他那一双睁着的眼眸始终看的都是顾良辰所身退的方向。 一声声嘶力竭的悲喊,带起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自夜空收回目光的顾良辰忽而不再悲戚,于飞退中,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空洞的目光看着那一位站在船头手提寒剑、一身白衣的女子。 手中黄龙刀被他握的刀柄炙热,其另一只手亦是紧握着拳头。 一滴滴鲜血自拳缝中滴落,于滴落之际,顾良辰豁然自陆倩倩身上别过目光,而后运轻功向着另外一侧山林飞冲而去。 第七百四十五章 宗师之威 方方赶将而来的纪寒但见顾良辰逃走,亦是用一种急切的声音向正站在船头的陆倩倩急声喊道:“你怎么不追?” 面色如冰,双眸如寒月,听得纪寒所喊的陆倩倩亦是目视前方漆黑如墨的江水向纪寒淡声说道:“他跑不掉的,今夜,没有一个人能跑。” “今夜没有一个人能跑?”但听陆倩倩所说,纪寒亦是一时间没听明白陆倩倩的意思。 便在他欲要追问陆倩倩时,那本是倾尽全力在逃的顾良辰忽而止住了身形。 止住身形,是因为自他正前方的山林内突然狼狈冲出两道身影。 当顾良辰看到这自山林内狼狈冲出的两道身影后,他亦是用一种近乎呆滞的语气向前方两道身影失声喊道:“尊主!” 这被顾良辰唤为尊主的两道身影已是退至江上。 在顾良辰正要冲向冯瀛、阿勇二人时,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忽而映入其双眸之中。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彷如脚踏虚空般正于半空中向着冯瀛、阿勇二人一步步踏来。 老人的脚步每在半空中踏出一步,其脚下便会荡起一片涟漪。 涟漪本无色,奈何却有形,犹是在这黑夜之中,其形更为显著。 懵了!当纪寒看到这位老人出场方式的那一刻,纪寒完全的蒙圈了。 这老头是什么来路,怎么能在半空中行走? 脑袋蒙圈只是刹那,刹那之后,纪寒已是大致猜出了这位老人的来路。 曾听陈三德说,范羊公正在赶来的路上。 如今陆倩倩在此,那么这位老人家的身份还难猜吗? 太武现今唯有两位大宗师,一位是纪寒见过的陈三德,另一位便是他只闻其名,未曾谋面过的陆倩倩与陆瑾的师父范羊公。 白发苍苍、星眉剑目,这范羊公年轻时,必是一位可令天下女子垂涎三尺的俊俏公子。 被范羊公赶至江面的冯瀛与阿勇正在后退。 而范羊公却是于半空中闲庭信步。 于闲庭信步中,范羊公突而抬起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只是往下稍稍一按,便令得冯瀛与阿勇立时自所立之江面一退而开。 在二人于江面飞退之时,江面之上亦是忽而掀起一道天堑。 这道天堑追着冯瀛二人一路飞退,于追逐中,天堑忽而化为骇浪、骇浪忽而化为一柄柄水剑。 水剑如梭,动之便是咫尺。 于咫尺的距离之下,这一柄柄由水所凝成的寒剑亦是毫无意外的刺中冯瀛、阿勇二人。 水剑击身,击之溃散。 于溃散中,二人亦是自江面上倒飞而出。 在二人的倒飞中,顾良辰亦是清楚的看到了自二人嘴角所洒出的鲜血。 “大……大宗师?”但见范羊公只用一击便重伤了尊主与阿勇,顾良辰亦是惊的面无血色。 阿勇可是进入半宗境界的绝顶强者,他只需要在向前迈出一步便能登上那至高无上、令无数习武之人所向往的最高境界。 明明只是差了那一步,明明只是这一步之差,这相差怎会如此之遥远? 在这位大宗师面前,阿勇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而反观那位大宗师,他好像根本就未有动用全力。 便在顾良辰心惊之时,他忽而觉得手中一轻,待得他自惊惧中反应过来之时,他手中所握的这柄黄龙刀已是脱手而出,向其身后一飞而去。 黄龙刀所飞向的位置正是陆倩倩所立之位置。 当得这柄黄龙刀飞至陆倩倩面前时,陆倩倩亦是笑纳了这柄与东启国有着极深渊源的黄龙刀。 冯瀛二人已经退至顾良辰身旁,便在顾良辰正置身于失刀的震惊之时,其脚下突然传来一种仿似地动山摇般的巨震。 巨震起、天堑现! 与方才所看一模一样,范羊公只是按下了一根手指,江水便立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惊涛骇浪将冯瀛三人送上浪头,而后在纪寒目瞪口呆之下,这一道惊天骇浪亦是忽而自他头顶一掠而过。 大浪拍至江岸,随之退潮。 被大浪冲至江岸上的冯瀛三人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一柄柄闪烁着森森寒芒的寒刀架在了脖子上。 终于结束了,冯瀛最终还是没能逃过。 纪寒设想过许多种冯瀛被擒的桥段,但是却未曾想过冯瀛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被擒。 在某一个朝代,这斩首分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这冯瀛能让一位大宗师亲自出手,也算是给他最高的待遇了。 他被擒,被擒的不怨。 范羊公已是落在船上,纪寒亦是在用一种膜拜的眼神在看着这位大宗师。 而这位大宗师呢,自落至船上,范羊公便未曾去看纪寒一眼。 “师父!”陆倩倩向范羊公行了师礼。 范羊公亦是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的这位爱徒。 “走吧!”向陆倩倩丢下此话,范羊公便当先自纪寒身旁经过。 “哦。”先是看了近乎呆如木鸡的纪寒一眼,而后陆倩倩亦是快步跟上范羊公,并自纪寒身旁一经而过。 “诶?”这一对师徒是将他纪寒当了空气不成? 没看到这船上还站着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吗? 收起心思,纪寒亦是快步追上这对师徒。 船有穷尽,不仅是有穷尽而且这穷尽还极为之短。 便在纪寒准备跟着这一对师徒跳下大船时,这艘大船却是突然自己前行了起来。 范羊公站在船上一侧,抬目眺望,站在范羊公身后的陆倩倩亦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漆黑如墨的江水。 这大船是在靠岸行驶,只是行驶的比较缓慢而已。 如今可以基本确定,这位范羊公前辈压根就没想理他。 只是这不理他可以,但这口黄龙刀他少不得要舔着脸皮讨要一下。 走至范羊公身侧,纪寒亦是带有世外高人的风范背负双手与这位大宗师一同眺望夜空。 于眺望中,纪寒用一种缥缈的语气向着夜空说道:“前辈,这刀……” “这刀可与你没有半分银子的关系。”还未等纪寒将一句话给说完,范羊公便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打断纪寒说道。 第七百四十六章 女大不中留 “诶?” 这位大宗师好像很不会聊天啊,这天还没聊呢,就被他这一句话给噎的死死的。 便在纪寒正准备发扬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时,范羊公眺望着头顶星空突然向纪寒冒出了一句。 “宁小子大度,宁家那小丫头片子善良,若非是看在你曾救过我这徒儿的份上,老夫准一掌将你拍个半死。” 这泥人尚有三分火器,更何况是人。 他纪寒与这老头素不相识,更从未在他人背后说过这老家伙一句坏话,而这老头上来便指名带姓、劈头盖脸的扬言要将自己拍个半死,这纪寒怎能忍得? 别人敬畏大宗师,纪寒可没这个敬畏的觉悟。 只是在纪寒正要言语反驳范羊公时,范羊公却又赶在他前向他说道:“离我这乖徒儿远点,若你敢打我这乖徒儿的主意,老夫便让你与陈三德一样。” 与陈三德一样?这是要将他给废了? “师父!”但听范羊公如此恐吓纪寒,站在他身后的陆倩倩亦是略带责备的唤了范羊公一声。 大船靠岸,当范羊公跳下船时,裴纶亦是带着镇国司卫弯身相迎。 范羊公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在最前,裴纶等人亦是恭敬的跟在他身后。 但见范羊公已经进入前方山林,纪寒亦是上前一步忽而拉住跟随在范羊公身后的陆倩倩的皓腕。 被纪寒拉着手腕,陆倩倩亦是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在陆倩倩满眼的疑惑下,纪寒亦是向她问道:“我是得罪你师父了?” 听得纪寒所问,陆倩倩亦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他回道:“没有。” “没有?那你师父为啥这么不待见我?一会是要将我给拍个半死的,一会又扬言要废了我的,你师父为啥对我成见这么大?” “因为……因为……师父他老人家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 听得陆倩倩所回,纪寒感觉他好像跟不太上这位陆女侠的脑回路了。 “比如?” “比如,我在南荣大堰受了重伤,你如何为我疗伤。” “如何为你疗伤?”听得陆倩倩此话,纪寒亦是瞪大眼眸向陆倩倩问道:“倩倩,你该不会连我为你疗伤的细节都告诉你师父了吧。” “当然没有。”但听纪寒所问,陆倩倩亦是睁大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向纪寒回道;“师父他老人家平生最厌恶的便是你这种走到哪里都拈花惹草的浪子,即便是你与三德前辈还有圣上有着颇深的渊源,若是师父想,便是圣上和三德前辈也阻止不了。” “走到哪里都拈花惹草的浪子?倩倩,你也是这么看我的?”陆倩倩此话令得纪寒备受打击。 他与上官清、乌明雅、骄阳、宁嫣四女,早已生休一共。 所谓未经他人事,莫说他人错。 浪子与博爱最大的区别便是,浪子不会负责,而博爱会负。 他就是要与四女死生契阔,活时一起,死时同穴。 便是天王老子也无法将他纪寒与宁嫣四女分开。 “当然不是!”但见纪寒神色凄哀,陆倩倩亦是紧忙向他宽慰道:“你与宁嫣她们的情谊,我可是亲眼见证过的,我知道你绝非师父口中的那种浪荡子,师父他老人家之所以对你言辞狠厉了些,其实是因为……”说道此处,陆倩倩忽而脸色微红。 “其实是因为什么?”此刻纪寒整颗心都挂在陆倩倩的话语中,对于她的面红,纪寒自然没有看到。 “没什么!”面对纪寒殷切的目光,陆倩倩向他丢下此三字后,便匆忙转身离去。 二人在林外的这番对话,自然落入了范羊公的耳中。 他本没想偷听,可奈何自己听力太好。 “看来,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一道发自感叹的声音幽幽传入范羊公耳中。 但听此声,范羊公亦是转身看向身后。 陈三德正在迈着一种悠然的步伐向着范羊公走来,走至范羊公身前,陈三德亦是向他说道:“你那宝贝徒儿看来是对纪小子动了春心了。” “他休想!”但听陈三德所说,范羊公亦是向他气愤说道。 “哎!”瞅着范羊公那一副愤青样,陈三德亦是再次向他劝阻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不成你这老头子还准备将你这宝贝徒儿捆在裤腰带上一辈子不成,咱先不说,你能否捆住倩丫头的芳心,便说,你还能活多久?” 向范羊公说完此话,陈三德亦是继续向他劝导道:“你我终归是要入土的,我就觉得纪寒那小子不错,将倩丫头托付给这小子照顾准没错,你若是嫌倩丫头有你这个大宗师徒儿的身份还不够的话,那我便收她为干女儿,你看如何?若是你觉得我这个身份不够,那么便让圣上收她为义女。或者让倩丫头将这三个身份全都给占上。” “哼!”听得陈三德此话,范羊公亦是向他怒声道:“我看你是在皇宫里待得太久了,情之一字若要用身份来增添才能稳固,那这情,不要也罢。” “看吧,这显而易见的道理连你都懂,据我所知,陆瑾这小子此去西海好像也对一名女子动了心吧,孩子们都大了,你这个做长辈的是不是也该为你这两个徒儿的将来考虑考虑了?将来,倘若你哪一天真的两腿一蹬,陆瑾那小子也去了西海,难不成你要倩倩守着你那破山一辈子?这倩倩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普天之下,她就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年轻小子,这好不容易让她遇到了一个钟意的,难不成你还要棒打鸳鸯,拆散他们不成?” “哼!你个老不死的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纪寒不管去哪,身边都少不了莺莺燕燕,将倩倩托付给他?你想得美!” “想得美?呵,范羊公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对着范羊公的老脸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陈三德接着向他说道:“纪寒身边为什么总有莺莺燕燕往他身上凑,那还不是因为纪寒太优秀,不然,倩倩那丫头片子也不会对他芳心暗许,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再说岳妹子可是视倩倩为己出,有她这个岳母在,宁家还能亏待得了你那宝贝徒儿?” 第七百四十七章 月下有伊人,伊人独俏立 其实陈三德说的这些他都懂,而且自打陆倩倩回来之后,他便发现这小丫头片子对纪寒动了芳心。 “哎!”心中长叹一气,自己这辈子在感情一事上一事无成,总不能将自己感情的不幸强加到他这宝贝徒儿的身上吧。 山林内,冯瀛等人已经被镇国司卫上了镣铐,推进囚车。 此次押送冯瀛等一干人等,由陈三德、范羊公两位太武最强者亲自押送。 这足见圣上乃至整个朝堂对这冯瀛等一干人等的重视。 冯瀛的动机是何,他为何要执意掀起天下之兵戎,这个问题,纪寒已是没有机会再问了。 因为裴纶明确告诉于他,冯瀛等一干人等圣上要亲自审问,其他人等无论是何身份都不得再过问冯瀛一事。 陈三德连露面都未露面的便走了,范羊公却是在临行前狠狠的瞪了纪寒一眼。 这瞪他归瞪他,反正他纪寒身上又不会少一根汗毛。 而范羊公在临行前,倒是很出乎纪寒意料的将陆倩倩给留了下来。 至于让陆倩倩留下的原因,范羊公却是只字未提。 这将自己最宝贝的徒儿留下便等同于将黄龙刀也一并留下。 在纪寒、陆倩倩、田慈、裴虎四人的目送下,裴纶等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月色如墨、弯月如钩,朗星如眸,山风如歌。 待得裴纶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于这条笔直的官道,纪寒才自官道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田慈与裴虎。 在陆倩倩好奇的神色下,纪寒已是自怀中掏出密函。 将密函交由田慈后,纪寒亦是向她说道:“去做吧。” “教主放心,田慈、裴虎定不辱命。” 陆倩倩,他二人曾见过一面,但也只是一面而已。 如今既然知晓了人家的身份,再加之,这陆倩倩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她那双故作冰冷的眸子里却藏不住再见纪寒的欣喜。 便是纪寒不交代他二人去做事,他二人也不会杵在这里打扰这位姑娘对他们教主的相思之苦。 待得田慈、裴虎二人离去,陆倩倩才向纪寒问道;“你要他们去做什么?” “杀人!” “杀人?杀什么人?” “杀罪该万死之人。”向陆倩倩回完此话,纪寒又紧接着向她说道:“ 倩倩,你可别误会,我杀这些贪官污吏,可是得了圣上的授意的。” “倩倩?”听得这极尽亲昵的称谓,陆倩倩自然而然的便将纪寒后面所说的话给省略去了。 诚如范羊公那一双慧眼所看,陆倩倩确实对纪寒升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倘若南荣大堰一行,只是让她对纪寒升出了一种别样的感情,那么于西海,纪寒不顾性命的救她,便是敲开了她的心扉。 令她对纪寒芳心暗许! 她对纪寒的喜欢虽不炙热,但却如溪水般源远流长。 尤是方才那一句对她亲昵的呼唤,更是令得陆倩倩心跳加速。 于心跳加速中,陆倩倩那一张皙白的面颊又显出了两轮红晕。 夜黑风高,一对孤男寡女立于一颗参天大树下,有山风吹来,吹起散落在陆倩倩肩头上的乌发,这乌发也很是调皮的在纪寒的脸上刮来刮去。 二人站的如此之近,再加之又突然没了话语,彼此的心跳声、彼此的呼吸声,彼此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面颊被陆倩倩的头发挠的一阵心痒,于心痒中,纪寒亦是连忙与陆倩倩拉开一些距离。 便在陆倩倩仍沉浸于方才与纪寒站在一起那种奇妙的感觉里时,纪寒已是开口向她说道:“倩倩,我们走吧。” “去哪里?”听得纪寒所问,陆倩倩亦是连忙收起心思向纪寒问道。 “去青羊隘与萧后汇合。” “萧后?”听得这个称谓,陆倩倩亦是向他皱眉问道。 “恩,我答应萧后要陪她一起去皇城与圣上商议义和之事。” “义和?”陆倩倩并不关心纪寒所说的义和一事,她只是对这位萧后感兴趣。 “你这些天都与那位萧后在一起?” 听得陆倩倩所问,纪寒亦是向她认真回道:“是啊,若没有萧后的配合,我也不能这么快的揪出冯瀛这个幕后黑手。” “她美吗?”无视纪寒所说,陆倩倩向纪寒问出此话后,又接着向他问道:“我听说这位萧后陛下乃西贞国最美丽的女子。” “美是美,就是脾气不大好。对了,倩倩,等这次陪同萧后商议完义和之事后,我打算去一趟西贞。” “去西贞?”听得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恩,西贞,我必须要去,因为我要去那里寻找一个答案。” 但见纪寒说的如此郑重,陆倩倩亦是脱口而出的向他说道:“那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这下轮到纪寒惊讶了。 这还是那个对他曾爱理不理,冷若冰霜的陆倩倩吗? 也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纪寒感觉再见这陆倩倩,这位冷若冰霜的江湖侠女好像对自己温柔了许多。 三人来时乘三匹快马,田慈、裴虎二人离去时各牵一匹,如今这马自然便剩下一匹。 牵马到陆倩倩身前,纪寒亦是用一种抱歉的神色向她说道:“倩倩,你看这就剩了一匹马……” “无妨,你我同乘一匹便好。”陆倩倩接纪寒的话接的很快,快到纪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对于这位大宗师的徒弟,纪寒心里其实是有些发怵的。 毕竟人家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可是他却将人家不该给人看的地方全给看了个遍,不但眼睛看了,而且他还动手了,虽说那是因为疗伤的需要,但是这段略带旖旎的记忆却不会因此而消除。 可以这么说,陆倩倩身上的胎记长在何处,他纪寒都印在脑子里了。 月下有伊人,伊人独俏立。 翻身上马后,纪寒亦是向站在马下的陆倩倩伸出手来。 本没指望这位女侠会拉着他的手上马,而他做这个动作也是处于对陆倩倩的礼貌。 手心突然一暖,不但很暖,而且还很软。 第七百四十八章 杀阁现 在纪寒正感受着自手心而传来的温暖之时,陆倩倩已是翻上马背。 在她翻上马背的刹那,亦随即松开了握住纪寒的手。 手中温暖转瞬即逝,于转瞬即逝之际,纪寒突然感觉身后有一双手已是环住了他的腰身。 在纪寒正诧异于陆倩倩对他这个大胆的动作时,陆倩倩亦是在他身后冷声说道:“还不快走。” 这种被陆倩倩从身后搂着的感觉令得纪寒倍感异样。 这种异样很是难以描述,就像有一只只蚂蚁在他心里乱爬一般,爬的他心里直痒痒。 纪寒并不知道,此刻的陆倩倩已是满脸通红,她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胆量,竟会对纪寒做出如此大胆的动作。 虽不知道缘由,但这样的行为却是令得陆倩倩满心欢喜。 千里宝马一骑绝尘,两侧夜色如梭般自二人身旁不断掠过。 一轮弯月当空,偶有夜虫轻鸣,于这种飞速之下,陆倩倩将纪寒搂的更加紧了。 紧到纪寒能自身后清楚的感觉到自陆倩倩身上所传来的温度。 马鞍上的二人,心中各自有各自的窃喜。 这种窃喜令得纪寒徒然发现,他竟然就这般对陆倩倩有一些心动了。 “该死!老子他妈的在想什么!”察觉到这一危险念头的纪寒亦是连忙在心里将自己暗骂了一通。 亦是在他心中暗骂自己的刹那,其一双本是透着欢喜的眼眸豁然肃穆。 快马骤停,马停之刹那亦是抬起前蹄扬天发出一声嘶鸣。 前方官道之上立一道人影,此道人影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手握一柄三尺青锋。 “前方可是纪寒纪教主。” 还未等纪寒发问,此拦路之人亦是向纪寒高声喊道。 纪寒已是翻身下马,坐在马鞍上的陆倩倩亦是做出戒备之状。 敢于官道上拦他,并能直接唤出他的身份与姓名, 可见此人便是专程在这里等他。 “在下奉阁主之命,特在此等候纪教主,请纪教主前往前面一叙。” 此人一身装束皆为江湖做派,而且从其言行来看,好像也未曾对纪寒还有恶意。 “阁主?哪里的阁主?”但听此人自报家门,坐在马鞍上的陆倩倩亦是脆声向此人喝问道。 “杀阁!”迎着陆倩倩那一双冰冷彻寒的眼眸,此人也是用一种冷若冰霜的声音回道。 杀阁? 但听此名,纪寒亦是立时想到,曾在潍城时,他好像便遇到过两名杀阁的刺客。 那时,卓凡、卓岚二人告诉于他,杀阁乃江湖中一个极为古老的暗杀组织,其阁下杀字册分为,天地玄黄四等,而他纪寒好像便在杀阁天子册的榜单之上。 若非再次听到杀阁这个名字,纪寒恐怕早已将这个组织忘记。 但听杀阁二字,陆倩倩神色亦是忽而一凛。 常行走于江湖中的她是听过杀阁这个组织的,虽听过,但陆倩倩自行走江湖以来却从未见到过杀阁的杀手。 与纪寒一般,她也只是知道这杀阁乃是一个极为古老的暗杀组织而已。 “既然是阁主相邀,那么劳烦这位兄台便带路吧。” “好!”但见纪寒如此上道,这名杀阁中的一员亦是转身向着前方走去。 陆倩倩自马鞍跳下,跳下之后,亦是皱眉向纪寒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向她回道:“不答应也得答应,杀阁阁主亲临,这不见也得见。别忘了,你师父可是走在咱们前面的。” 听得纪寒此话,陆倩倩神色亦是再次一凛。 不仅是她的师父,还有陈三德前辈也在押运的队伍之中。 纪寒此话是在告诉她,她的师父在从此道经过时,并没有察觉到这位杀阁阁主的存在。 牵着马匹,一路跟着这名头戴斗笠的剑客来到了一座小山坳下。 剑客伸手指向山坳向纪寒说道:“纪教主,阁主正在山上赏月。” 听得剑客所说,纪寒亦是抬眸看向山顶。 山顶之上,能隐约看到一抹人影,这抹人影诚如这名剑客所说,确实是在背负着双手,抬眸望着挂在夜空里的那一轮弯月。 若是这杀阁想要对他不利,便也不会在官道上等他了。 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灰尘,纪寒亦是在陆倩倩的惊讶之下忽而牵起了她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将这小手紧握手心,纪寒亦是大步流星的踏向山道。 这山道并不崎岖,这山坳也没有多高。 不消多时,纪寒、陆倩倩二人便登上山顶。 山顶平平,不生杂草,在纪寒登上山顶的刹那,首先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摆在地上的一张方桌。 方桌外放着三张木椅,方桌上摆着一个酒盅、三盏酒盏。 在纪寒登上山坳的刹那,那本是在背对着纪寒、陆倩倩赏月的杀阁阁主已是缓缓自夜空收回目光,转身看向纪寒。 一身墨袍,面挂白纱,腰别一支玉笛,头顶一黑色帽冠,虽有墨袍遮掩,但也难掩其那身段的曼妙。 这杀阁阁主竟是个女的? 只瞧了一眼这位杀阁阁主的身形,纪寒便在心中断定,站在他正前方的这位杀阁阁主是位女子。 “坐!” 杀阁阁主声音清脆彷如黄莺,在与纪寒说话时,已是伸手指向脚下所摆的方桌。 攥着陆倩倩的小手,纪寒亦是大大方方的与陆倩倩落座。 杀阁阁主居高临下,在纪寒、陆倩倩方一落座的刹那,那本是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酒盅竟是自己升了起来。 不但自己升了起来,更是在纪寒惊讶的神色下,为三盏酒盏各斟了一杯酒水。 酒水斟了半满,酒盅自然落下,落下之际,两盏酒盏已是滑至纪寒与陆倩倩手边。 虽不知这位杀阁阁主邀他所谈何事,但是纪寒却知道,方才这一手酒盅自斟的神技便是这位杀阁阁主所为。 纪寒认为这是神技,可在陆倩倩心中却并非如此。 像这种催动内力操纵外物的小把戏,她的师哥也会,只是他的师哥还做不到她这般控制自如的境界罢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第二十一任阁主 美酒便在眼前,只是纪寒、陆倩倩二人却无动于衷。 “这是黑鹫宫,黑崖子所酿的非黑即白,便是我们太武国的两位大宗师也喝不到这等仙琼,纪教主就不打算一尝吗?” 自白纱下所传出的这道声音甚是悦耳,于悦耳的同时,也是在提醒纪寒,这名为非黑即白之酒的珍贵。 “黑鹫宫?黑崖子?东外三宫之一?” 在杀阁阁主介绍完此酒的来历之后,陆倩倩亦是豁然抬眸看向这位神秘的杀阁阁主。 “哦?你倒是有些见识。”听得陆倩倩所说,杀阁阁主亦是用一种赞许的声音向陆倩倩说道:“想必你便是范羊公前辈的爱徒,江湖人送一式剑的陆倩倩吧,真是幸会。” 在这位杀阁阁主向陆倩倩回话时,她人已是款款落座。 落座后,其亦是自怀中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册子。 将册子放在桌上,而后推至纪寒面前。 在纪寒正紧盯着被推于面前的这本黑色封面的册子时,杀阁阁主已是用一种清冷的声音向他说道:“这是我杀阁所接的杀你的天子册杀册,我杀阁有定,杀册归还所杀者,杀册既视之为作废,恭喜纪教主,从此以后不用在担心遭我杀阁天子位杀手的刺杀。” “天字位杀手?”听得杀阁阁主所说,纪寒亦是皱眉向她问道。 “恩,我杀阁杀册,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这四个等级分别对应杀手的实力。黄字位对应之七品,玄字位对应八品,地字位对应九品,天字位对应九品以上。” 向纪寒说完此话,这位杀阁阁主亦是再次向纪寒说道:“因着九品以上境界实力参差不齐,所以我们杀阁在接到天子册的生意后,会根据天字册上的名单先进行一番评估,而后才会派出与名单中人实力相当或远超的杀手前去完成买主的任务。自我杀阁成立以来从无失手,也无退单,纪教主是个例外,自我杀阁成立以来唯一的一个例外。” 听到此处,纪寒亦是一阵心惊。 于心惊的同时,纪寒又实在很是疑惑。 既然从无失手,也从无退单,为何他纪寒便成了唯一一个例外?难道是因为他器宇不凡?太过优秀,这位杀阁阁主不忍心杀他? 别扯了,他若真是这般认为,那么自己当真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傻缺。 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杀阁阁主已是起身。 “酒,本阁主便留在这里给二位慢慢享用,纪教主,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 向纪寒丢下此话,这位杀阁阁主,其人亦是一跃而起,跃下山坳。 山坳清风不止,带起阵阵酒香。 这位神秘的杀阁阁主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见他便是为了将这天字册杀册交还给他? 别说纪寒搞不懂,便是连陆倩倩亦是一脸疑惑。 纪寒并不好酒,便是再好的美酒摆在他面前对他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目送这位神秘的杀阁阁主离去后,纪寒亦是自桌上伸手拿过了这份天字册杀册。 将杀册拉开,首当其冲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被红墨大大的打了一个叉号,在这叉号之下,亦有关于他纪寒的备注。 备注上言:纪寒,实力介于九品之上,封号之下,建出两位半宗杀之。 简短的备注,却透露了杀阁强大的实力。 两位半宗?那可是一只脚已经踏入大宗师境的存在,这杀阁为了杀他一个纪寒,竟然一派还是两位? 这是纪寒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江湖势力的强大,也是纪寒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竟然如此之近。 当陆倩倩在这天字册杀册上看到关于纪寒的备注时,其面容亦是花容失色。 两位半宗? 便是放眼整个太武,又能有几位半宗实力的强者? 不足十数,据陆倩倩所知,放眼整个太武江湖,已到半宗之境的绝世高手,绝不超过十指之数。 而这不超过十指之数的绝世高手们,大都已经退隐江湖。 师父曾说过,江湖很大,她所看到的江湖不过是一井之口。 她以前并不相信师父所说,可是这一刻,她信了,因为她看到了这一册天字册杀册。 拿起桌上酒盏,纪寒在整理了一番心情后,亦是将这酒盏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酒入口中,先是辛辣,而后芳香四溢、唇齿溢香。 “果然是好酒!倩倩,你也喝一杯。” 但见纪寒好像并没有受到这册天字册杀册的影响,陆倩倩亦是收起心中的震骇,端起桌上美酒,而后一饮而尽。 她并不好酒,甚至讨厌酒的味道,可是这喝入腹中之酒,却是让她大感快哉。 这酒很烈,烧的陆倩倩体内所有之郁结立时灰飞湮灭。 山坳上的二人在品尝着美酒,山坳下,那位先前带路的剑客正恭敬的站在杀阁阁主身旁。 当这位杀阁阁主听得自山坳上所传来的那一声纵情狂笑之声时,其隐藏在白纱下的面容亦是忽而发出一声冷哼。 “走吧!”向身旁剑客丢下此话,这位神秘的杀阁阁主已是当先迈步向着前方官道走去。 站在山坳下的剑客一脸肃穆,在杀阁阁主迈步时,他亦是立时跟上。 这名剑客是知道阁主见纪寒的目的的,正如这位神秘的阁主于山坳上向纪寒所说一般,这纪寒确实是开了他们杀阁的先河。 而令得杀阁破了古往先例的正是他们的这位新阁主。 前任阁主被这位新阁主所杀,新阁主在登得阁主之位后,便让他取来了纪寒的天字册杀册。 他曾问阁主要纪寒的杀册为何,新阁主回他,归还册上之人。 归还册上之人? 这位新阁主在初登阁主之位便打破了杀阁千百年来所定下的规矩。 打破规矩,而不给任何交代。 这便是他们杀阁第一百二十一任阁主于他们这些杀阁成员的态度。 不但态度强硬,便是连这位新阁主的名字亦是与众不同。 她是杀阁第一百二十一任阁主,巧的是她的名讳里竟然也有这一百二十一数。 第七百五十章 佚二一 佚二一! 明明是一位女子,却起着一个如此之古怪难听的名字。 而更惊为天人的是,只因她叫做佚二一,便要挑战杀阁第一百二十任阁主。 挑战的理由便是,她名为佚二一,理应由她来做杀阁第一百二十一任阁主。 这理由虽然蹩脚,但是杀阁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以强者为尊。 杀阁第一百二十任阁主已到半宗之境,天下间除之大宗师外,无人能敌。 可是,令他们这些杀阁成员毛骨悚然的是,这佚二一竟然只用了一招便当场将迈入半宗之境的阁主击杀。 此等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难道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子已经登上了武学之巅不成? 在见识了这位名为佚二一女子那惊为天人的实力之后,杀阁上下无不臣服于其裙下。 默默跟在佚二一身后的这位剑客名为展辰,是一名九品宗师境的高手。 此次佚二一外出,只带了他一人。 带他的缘由不因其他,只因他很听话。 他不知道接下来佚二一要去哪里,身为随从,他所要做的便是唯命是从。 行至一条岔路,走在最前的佚二一忽然定下脚步向身后说道:“去东岛走哪一条路比较近。” 听得所问,展辰亦是连忙开始分辨方向。 “回阁主,走这条比较近。”在一番分辨后,展辰亦是向佚二一恭敬的指了一条岔路。 “恩,知道了。” 佚二一的声音很是好听,彷如天籁,只是这彷如天籁般的声音里却深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方听阁主所问,原来阁主这是要去东岛? 这东岛乃是太武抵御东启国大军的一处重要隘岛。 那岛上除了驻扎的太武大军与战船外便再无他物。 阁主去这处隘岛作何? 鼓起心中万般勇气,展辰亦是向佚二一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阁主,那东岛不过是一隘岛,阁主去此岛作甚?” 本没指望佚二一回答于他,可是在他话音方一落下的刹那,佚二一便回答了他。 “去看看本阁主那失散多年的妹妹。” “阁主失散多年的妹妹?”听得佚二一所回,展辰亦是目露惊讶之色。 “恩,二十年了,本阁主也是于近日才打探到我那妹妹的下落。” 在佚二一向展辰说此话时,她那一幅拒人于千里的语气才终于食了些人间烟火气。 阁主的妹妹在东岛?这怎么可能? 东岛只是一隘岛,驻扎在那里的皆是太武军。 他可没听说过,太武军里何时有了女军。 便在展辰思付着此事时,佚二一已是踏上通往东岛的官道。 在踏上之际,佚二一亦是忽然向跟在她身后的展辰问道:“你说,东启不过弹丸之地,却怎敢如此猖狂?屡犯太武?” 佚二一所问已经算作庙堂之事,展辰即便是有心回答也是无力。 虽无力回答,但是展辰却从佚二一的此问中,听到了一些其他的苗头。 杀阁自建阁以来,所奉行的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之事,除此之外,无论天下发生何等大事都与他杀阁无关。 而这位新阁主非但坏了杀阁千百年来的规矩,竟然还开始向他问起了庙堂之事。 难道说,这位新阁主想要插手庙堂不成? 若是,便是再一次坏了杀阁的规矩。 便在展辰心中一阵猜测时,佚二一忽然停下脚步。 驻足,而转身! 于转身之际,佚二一忽而在他猝不及防,目露惊恐之下向他冷声说道:“迂腐是这世上最钝的兵器,若不能及时将它擦的锋利,等待它的结果便唯有被丢弃的命运。本阁主此次带你游历,便是因你是一可塑之才,借着这个机会,你便好好的重新看一看这片天地吧。” 向展辰丢下此话,佚二一亦是转过身去继续上路。 展辰在心中不断的默背着新阁主于他的教诲,只是无论他在心中默念多少便,都无法在一时之间领会教主这话语中的深意。 前路漫漫,看无穷尽,两道身影于月色下在这无垠的天地之间渺小前行。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呦,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呦,梁也还是那道梁……” 纪寒不胜酒力,只是喝了三杯非黑即白,便上头了。 这酒意一上来,纪寒也开始唱起了陆倩倩听不懂的歌来。 虽是听不懂纪寒唱这歌想要表达什么,但是陆倩倩却从纪寒的歌声中听到了一种深深的感慨与乡愁。 纪寒醉了,陆倩倩只能扶着他下山。 一只手光明正大的揽着人家姑娘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亦是勾着人家姑娘的肩膀。 若非陆倩倩对纪寒芳心暗许,她早便一脚将这登徒子踢下山去。 “倩倩,你信不信我前世里也叫纪寒。” “倩倩,你是我纪寒来到太武见过的第一位女侠,所以,我对你啊,那印象可深着呢,你是不是要问我对你的印象有多深?” 明明人家陆倩倩都没有开口问他,纪寒却是很不要脸的指着陆倩倩的胸口向她说道:“这里,你在我心里占据着第一的位置。” “第一的位置?”听得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立时目露欣喜之色。 “恩,当然是第一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你是我来到太武见到的第一个女子,你不是第一,谁是第一?” “原来是这样的第一?”在纪寒向她做出解释之后,陆倩倩本是欣喜的神色又随之暗淡了下来。 “倩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这个秘密,我可谁都没有告诉过,你是第一个听到我说这个秘密的人。” “什么秘密?”但听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向她追问道。 “在西贞,有一个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可惜啊,她比我先到了几十年,不然我去了西贞还能见见这位老乡,虽然她人已不再,但她却留了一样东西给我,这个东西我一定要得到,我也必须要得到。它是我的,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将它抢走。” “它是个什么东西?”纪寒的这番话,已经让陆倩倩感觉到他在疯言疯语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是命、亦不是命 只是纪寒这疯言疯语却说的真情流露,跟真的一样,陆倩倩所唯一能做的便是顺着他的话说。 “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留给我了一个什么东西……”纪寒的声音已经开始转小。 于转小中,他已是脖子一歪,整个身子都倾向了陆倩倩。 醉了便睡了,完全不考虑自己身在何地。 垂眸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纪寒,陆倩倩亦是轻手轻脚的将纪寒背起。 今夜的月色太过漫长,仿似未有穷尽一般。 月下、山路,一白衣胜雪的女子背着一男子缓缓下山。 下得山来,陆倩倩亦是将纪寒送上马鞍。 他在睡觉,这马儿自然不能如往常那般奔跑,若奔跑,必会将睡下的纪寒颠醒。 古道西风瘦马,牵马者满心愉悦,心中尽是小女儿家的欢喜。 夜并非永恒,即使再漫长亦有穷尽之时。 当清晨第一缕的曙光懒洋洋的照在纪寒的身上时,纪寒已是自沉睡中醒来。 醒来之际,当他睁开双眸的那一刻,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那一道在阳光之下牵着马匹前行的白衣女子。 不知为何,在纪寒睁开眼眸看到陆倩倩背影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加速跳动了一下。 只是酒醉而已又非是失忆,对于昨夜他酒醉之事,虽不能记个完全,但也能回忆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他是在下山的道路上睡着的,如今醒来人却在马鞍上,看来,便是陆倩倩将他弄下山来,又怕吵醒于他,才牵马而行。 想到此处,纪寒心中亦是跟着一暖。 记忆中,他好像又占了人家陆倩倩的便宜。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人家明明是一个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他纪寒竟然几次三番的占尽人家的便宜。 清晨,当一缕缕曙光照进几座官府的府邸时,其几座府邸内亦是立时发出数声惊叫。 死人了! 死的还是他们府里的大老爷。 官爷身死府中,百姓心中纷纷叫好,各大官爷家中的小妾、夫人却是一片哀嚎。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杀了贪官的田慈二人已是出得城去。 山间古道,一位身背竹筐的老者正行于一古道上。 这位老者每往前走一段路程,便会回头往后看上几眼。 在老人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他时,这位老人亦是突然加快了脚步。 身背竹筐的老者正是罗家村的罗老爹。 曾璃随东门敬一走时,二人身上什么都没有带。 而罗老爹出行,便是为了给他二人送一些他所能给的行礼与盘缠。 带走曾璃的人身负重伤,他们二人所走的这条山路也不通郡县。 罗老爹只是抱着试试的运气前往那个地方,若是在那个地方未有找到曾璃二人,这延绵大山,他便只能望而兴叹,寻无可寻。 他所要去的那个地方,是山中一处景色秀美之地。 此地是他的儿子于山中无意遇到。 遇到之后,他的儿子便兴冲冲的将曾璃领至此处来看风景,曾璃甚是喜爱这个地方,于是,他的儿子便在这个风景怡人的地方建了一个房子。 自他二人得病走后,曾璃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了。 这或许是因为她忘记了那个地方,也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去这个伤心地。 如今带走曾璃的那个人身负重伤,他若想治伤的话,便唯有那个地方是最适合他疗伤的地方。 在进入山林后,罗老爹亦是凭着自己在山中的经验自草地上分辨出了踩踏的痕迹。 这痕迹不像野兽踩踏,若非野兽便唯有人为。 因那个地方及其隐蔽,寻常人根本不可能会误入那个景色秀美之地。 所以,罗老爹在心中断定,曾璃一定是将东门敬一带到了那处地方休养。 果然,当罗老爹走出山林,来到这一景色怡人之地时,他果然看到了曾璃与那个青年。 青年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曾璃正在用溪水为他清理着头上与脸上的无垢。 看到此景,罗老爹心中很不好受,可是当他想到儿子生前于他的嘱托后,便又将心中的难受暗暗吞下。 东门敬一虽身负重伤,但他听力依然极好。 在罗老爹进入此地之刹那,东门敬一亦是豁然转眸看向正站在一颗大树下的罗老爹。 看着罗老爹,东门敬一亦是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向曾璃说道:“你不是说,这里极为隐蔽,寻常人找不到这里来吗?” 听得东门敬一所问,曾璃亦是转身看向罗老爹。 看着罗老爹,她只觉得此人很是熟悉,似曾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老人是谁而已。 站在大树下的罗老爹但见曾璃与东门敬一皆在看他,亦是连忙放下竹筐向曾璃说道:“丫头,我来给你们送些粗粮和平时用的东西,丫头,你放心,没有人跟来。” 但听罗老爹所说,东门敬一亦是微微皱眉。 他并不知道罗老爹与曾璃的关系。 自他于澄江遭遇刺客,再到他侥幸逃得性命,东门敬一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如今的他只相信曾璃一人,虽然这种相信令他亦感费解,但是他就是相信身旁的这名女子,这种相信没有来由,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除过曾璃外,他东门敬一在太武再不相信任何人。 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大师兄雷恒。 因为,他的行踪只有雷恒知道,也唯有雷恒知道他离开举州是走水路。 然而便是因为他走的水路,才令他差一点丢了性命。 虽然他已经不再信任雷恒,但是那也只是怀疑,因为他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去证明,那些于澄江刺杀他之人便是雷恒所派。 因为与曾璃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所以罗老爹并不能看到东门敬一眼中于他的杀意。 既然人找到了,那么他的任务也算完成。 在放下竹筐后,罗老爹亦是转过身去。 便在他正要离开时,却又突然转过身来。 “丫头,前几日有人来村里,让我老头子给他带句话。” “什么话?”听得罗老爹所说,东门敬一亦是向他冷声问道。 第七百五十二章 吃醋 “让我想想,哦,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叫纪寒,你若痊愈了,要想找那把刀的话可以去找他。” “找那把刀?”但听所说,东门敬一本是布满杀意的眼眸亦是再次冷冽而下。 “恩,他是这么说的,我看他也没什么恶意,你若是痊愈了便去找他吧,他说他在太武还是挺有名气的,你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向东门敬一说完此话,罗老爹又是对着曾璃说道:“那丫头,我便走了。” 听得罗老爹所说,曾璃亦是下意识的向他点了点臻首。 只是在罗老爹转身之刹那,那本是平放在地上的大岐剑忽而出鞘。 于出鞘中,飞向毫无防备的罗老爹。 一个是要杀人,一个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死于非命。 这结果便是,大岐剑自罗老爹后背一穿而过,当场一命呜呼。 在罗老爹身死的那一刻,曾璃亦是发出一声惊呼。 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双唇,双目圆睁,眸中一片惊恐。 在曾璃正震惊于东门敬一又杀人时,东门敬一亦是转眸看向于她,并向她说道:“昨夜,你做了噩梦,说了梦话,梦话中说,无论受了多大的屈辱,你都要活着。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后天培养,唯有举止、气质不能,举止、气质乃与生俱来,既是后天来学,也不过是学有图表。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身份定然非凡。既然你我都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人,那么为了我们能够继续活下去,杀死几个能威胁到我们生命的人又有何妨。” 向曾璃说完此话,东门敬一又接着向她说道:“去把那竹筐拿来,顺便将他的尸体给埋了。” 听得东门敬一所说,曾璃双眸中的惊恐已是渐渐散去。 记忆中,好像也曾有人与她说过她时常会做噩梦的事情。 只是这噩梦里的场景太过模糊,她总是看不真切。 虽看不真切,但她却能在那一场模糊的场景里看到许许多多的刀光剑影与鲜血飞溅,还有一声声痛哭与求饶,一声声怒喊与要她快跑。 修罗场景彷如昨日重现,只是这修罗场景里的人影却是模糊。 曾璃那本是透着惊恐的眸子已是恢复平静,于平静中,她正在一步步的向着罗老爹的尸体走去。 许是梦里见过了太多的血光,所以,罗老爹身下所溢出的鲜血并未让曾璃感到恐惧。 若她惊恐,在东门敬一在她屋子里为她杀那些欺民霸市的恶棍时,她早便惊声尖叫了。 这鲜红的血,红的鲜艳,看的麻木。 曾璃看它,便如看一汪清水一般,毫无感觉。 下雨了! 这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之间便阴云密布。 淅沥沥的小雨开始自阴沉的天空洒下。 曾璃雨下埋人、田慈二人雨下赶路,纪寒、陆倩倩二人却是在雨中漫步。 漫步不因其他,只因那匹千里宝驹不愿再伺候这一路磨磨唧唧的二人,便趁着二人于树下乘凉之际撒丫子的跑路了。 纪寒本想去追这匹宝马,可奈何这马起速太快,凭着他那半吊子的轻功岂能追得上日行千里的宝驹。 无奈之下,纪寒只能目送着它不辞而去。 宝马离他去了,这天公也不作美,竟是下起了雨来。 二人便只有淋雨前行。 好在前方不远便有一座县城,他二人可以快些赶路去那座县城避雨。 在二人一路磨磨唧唧、晃晃悠悠着赶回青羊隘时,田慈二人早已赶回了青羊隘。 当萧瓶儿冷着一张面容告诉她二人纪寒还未归来时,裴虎二人亦是一脸疑惑。 这不能啊?按照脚程来算,教主应该比他们先回青羊隘才对。 “教主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听得纪寒并未归来,裴虎亦是用一种担心的语气向田慈说道。 听得裴虎所问,田慈在沉思片刻后亦是向他回道:“不会,教主与陆女侠在一起,怎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那没出意外,教主为何还没和陆女侠回来?” 陆女侠? 听得此三字,萧瓶儿那本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容亦是又冷了三分。 挂着这一幅寒冬腊月里的冰棱子,萧瓶儿亦是打断二人的对话说道:“等等,你方才说的这位陆女侠是谁?” 萧后相问,田慈出于礼节亦不能怠慢。 “回萧后陛下,陆女侠名为陆倩倩,乃是大宗师范羊公的弟子。” “大宗师范羊公的弟子?你说的可是人送一式剑的那个陆倩倩?” “是!萧后陛下认得倩倩姑娘?” “不认得,只是曾听家师提过几句罢了。” 向田慈说完此话,萧瓶儿亦是用一种讽刺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的教主可真是人脉广博,走到哪里都不缺莺燕之流,这已经有了家事,还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寻花问柳,本后很好奇,在这太武,你们的教主到底有多少红颜知己,就他那副瘦弱身骨,能应付的过来吗?你们教主夫人的心可是真够大的。” 萧瓶儿这番于纪寒的讽刺,便是连杨冲听的都是一阵尴尬。 都说西贞国民风彪悍,他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站在杨冲身旁的田慈默不作声,于默不作声中亦是在看着萧瓶儿的侧脸。 都是女子,她岂能听不出萧瓶儿这番醋语。 教主,教主,你还是收敛一些你身上的魅力吧,如今连西贞国的王后都对你动心了,你若是再不收敛着点,怕是西贞王便要举一国之兵征讨于你了。 萧瓶儿这番话自然是无人敢去接过。 站在一旁看戏的薛亁亦是自这位萧瓶儿的面色与语气里瞧出了她的心思。 这纪教主可当真不简单啊,竟然连这位萧后陛下都被他给迷了芳心。 便在薛亁在心中正对纪寒佩服的五体投地之时,一名军士亦是快步走入营厅。 军士面色严肃,在向薛亁抱了军礼后,这名军士亦是用一种飞快的语速向薛亁说道:“禀将军,方才嶒州来报,嶒州巡抚与五名我朝廷官员于昨日夜里被人所杀。” 第七百五十三章 目击 听得此军士所报的田慈、裴虎二人一脸风轻云淡。 而在听得这名军士所报后的薛亁亦是有意看了田慈、裴虎二人一眼。 但见这二人那一副目无表情的样子,薛亁已是了然于胸。 看来,纪寒还是出手了。 此刻,薛亁更加在心中确认,纪寒敢在南境这么滥杀官吏,定是得了圣上的默许。 “知道了。” 明明已经回了这名军士,但是这名军士却是未有离开。 “怎么,还有其他事?”看着这名军士,薛亁亦是皱眉向他问道。 “有,禀将军,卑职还有两件事要禀报将军。” “哪两件?” 听得薛亁所问,军士亦是连忙说道:“禀将军,第一件是,嶒州巡抚的夫人此刻便在关下大闹,要将军出兵捉拿杀害李巡抚的凶手,第二件是,昨夜被杀的五名官员中,经当地捕快调查,有两名地方官员乃是西贞人。” “你说什么?”听得这名军士所说,萧瓶儿亦是忽而皱起一双眉宇。 这名军士并不知晓萧瓶儿的身份,所以她的问话,这名军士并未作答。 田慈、裴虎二人依然一脸淡漠,在萧瓶儿向军士问出此话后,薛亁亦是转眸看向了这位西贞国的王后。 这他娘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西贞人怎么能做了他们太武的官员? 论领军打仗他薛亁在行,可是若论这种外交之事,他薛亁便两眼一抹黑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既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那所幸便将此事放着不做处理。 “知道了,你先下去将那闹事的婆娘轰出老子的地盘,那李旺达是个什么缺德德行,她自己心里没点子逼数?竟还有脸来找老子。” “是!”听得薛亁所令,这名军士亦是快步退出营厅。 死了两名西贞人,营厅内的气氛亦是立时布上了一层阴云。 薛亁知道那两名西贞人乃是纪寒手下所杀,既然是纪寒所为,那便等纪寒回来,让他自己给萧瓶儿一个交代。 外面依然下着小雨,站在关下的李夫人却是任凭风吹雨淋而纹丝不动。 儿子跑的不见踪影,男人又于昨夜死于非命。 这个于昨日还在屋里数着银票的女人,今日已是憔悴不堪。 站在城楼上的魏有正在静静的看着站在关隘下的李夫人,于相看中,亦是豁然转身。 营厅内的气氛冷若冰霜,当魏有走进时,厅内所有人亦是朝他看来。 但见魏有进来,坐在帅椅上的薛亁亦是向他问道:“人撵走了?” 但听所问,魏有亦向薛亁回道:“没撵。” “没撵?那你进来作甚?” 瞧着薛亁那一副极为不解的样子,魏有心中亦是暗暗叹了一气。 于叹气中,魏有亦向薛亁提醒道:“将军,你莫不是忘了一件什么事?” “忘了一件什么事?老子能忘啥事,魏有,你啥时候这么啰里吧嗦了,能不能有话明说,有屁明放?” 军中之人说话大多都这般豪爽,只是豪爽归豪爽,但也要分下场合吧? 像这种粗痞不堪之语,对着他们这一帮大老爷们说说也就算了,可是不能在西贞国的王后面前这般说话吧。 只是这话都说了,未免薛亁再说出什么有失大国风范的粗坯之语,魏有连忙向薛亁说道:“将军,停放在咱们关隘的那十几具尸体若再不打算的话,便要臭了。” 听得魏有提醒,薛亁亦立时想起此事来。 那李旺达儿子的尸体如今还停放在他的关隘呢,若非魏有提醒,他倒是真就把这事给忘了。 “魏有,你不说,老子差点就将这事给忘了,既然李夫人就在咱们关下,你便将他儿子的尸首让她一并带走吧。” 薛亁的处理方式并无过错,只是欠缺考虑李夫人的感受。 听得薛亁这处理方式,魏有亦是深深皱起了眉宇。 他皱眉并非是同情站在关隘下的那位李夫人,而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交代的便将他儿子的尸首交给她,这位李夫人岂会善罢甘休。 据他所知这位李夫人可是大户出身,其父,可是南境首屈一指的富绅。 而举州大部分军粮的供给,都是出自这位富绅的万亩良田。 若是李夫人将此事闹到他父亲那里,必会惊动坐镇举州城的总兵大人。 但见魏有迟迟没有离去,坐在杨冲身旁的紫霄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 “薛将军,不如将那位李夫人唤进来,向她说明其犬子因何丧命的缘由,再让她将其犬子的尸首带回安葬,将军意下如何?” 但听紫霄所说,魏有亦是跟着附和道:“紫少侠说的极是,卑职也以为这样会妥当一些。” “好,那便按紫霄少侠说的办吧,你去将人给老子领进来。” 但见薛亁答应,魏有亦是连忙退下。 关门打开,一名一身甲胄的军士亦是向着站在关下的李夫人一步步走来。 瞧着这位面容憔悴,身上衣衫早已湿透的李夫人,魏有亦是向她说道:“李夫人,我家将军有请。” 听得魏有所说,李氏亦是整理了一下头饰、衣衫,这才目不斜视的向着关门走去。 此行来寻薛亁,她未带一名随从。 不带随从不因其他,只因她来的太过匆忙。 李旺达昨夜于二人床榻被贼人杀害,时至次日清晨丫鬟敲门,她才发现睡在她身旁的李旺达已是一具尸体。 李旺达是于睡梦中被贼人一剑穿心而死。 好在苍天有眼,她府中竟有一杂役于夜里看到了那名凶手离去时的容貌。 杀死李旺达的乃是一名女子,在她命画师按着这名杂役的描述画出这名行凶女子的容貌时,她府中竟然有人于上乘街见过这名女子。 经过一番仔细的询问,这画中女子竟是纪寒的随从。 纪寒的随从?若无记错,她好像记得,纪寒身边确实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 是纪寒! 虽是纪寒身边的那位女子杀了她的夫君,但若无纪寒授命,她岂会行凶? 所以,这位李夫人才会急匆匆的赶至青羊隘。 第七百五十四章 隐忍 因为她知道杀死她夫君的凶手是谁,若想为夫君报仇,便唯有让军部出手才能拿下那杀害她夫君的纪寒。 一路跟随魏有来到营厅,当李夫人迈入营厅的那一刻,她那本是一双沉静如斯的眸子豁然睁大开来。 双眸豁然睁大,那是因为她竟然在这位薛亁的营厅里看到了杀害她夫君的凶手。 在看到田慈的那一刻,她心中亦是掀起千层骇浪。 她怎么会在薛亁这里? 薛亁不喜李旺达,南境官场无人不晓。如今这杀害她夫君的凶手便在薛亁的营厅里,难道说,是薛亁让纪寒派他的手下杀了她的夫君? 一定是这样!若非如此,此女怎么会在薛亁的军营里。 李夫人心里一旦这般认定,便再难更改。 而她之前竟还天真的想要薛亁出兵擒拿纪寒?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怎会自己人捉自己人? 而她此刻不是羊入虎穴、自投罗网是何? 强压下心中的惊惧与颤栗,李夫人亦是忽而向坐在帅椅上的薛亁说道:“奴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便不打扰薛将军了。” 向薛亁匆匆丢下此话,李夫人便抬步向着门外走去。 只是在她方一迈步的刹那, 站在门边的魏有却是突然横出一步,将她的去路所挡。 但见魏有拦住她的去路,李夫人吓的身子亦开始直打起了哆嗦来。 “李夫人莫要着急离去,我家将军还有事与李夫人说。” “什……什么事?”听得魏有所说,李夫人亦是哆嗦着嘴皮向魏有问道。 “李夫人!”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忽而在李夫人耳畔响起。 在响起之刹那,薛亁亦是用一种严肃的声音继续向站在魏有身前的李夫人说道:“四日前,本将军途径罗家村时,遇到了令子。” “遇到了令子?”嘴里重复着薛亁此话,于重复中李夫人亦是忽然转身看向薛亁说道:“你说你遇到了我儿?” “恩!”迎着李夫人那一双布满惊恐与激动的眸子,薛亁亦是一句一字的再次向她说道:“你儿仗着他老子的身份,带着十几名你府中所圈养的恶丁去罗家村强抢一名寡妇,那寡妇他没强抢得成,反被一位路见不平的义士将你儿与你府中的那几条恶犬给杀了,如今李夫人你来的正好,倒也免得本将军差人去将你儿的尸体送到你府中,你现在便跟着魏有去领你儿的尸体吧。” 薛亁此话说的虽是无情,但这也充分反映了他确实极为厌恶李旺达。 全身如坠冰窟,心中之前所掀起的所有惊涛骇浪皆被薛亁所说而扑灭。 她的傲儿死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这唯一的儿子就这般死了? 什么被路见不平的义士所杀?她的傲儿分明便是被这薛亁所杀。 杀了她的傲儿还不算,这薛亁竟然还勾结纪寒杀了她的夫君! 薛亁!你先杀我儿,再杀我夫君,我徐酥儿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徐酥儿毕竟乃是一州之巡抚的夫人,她深知此刻即便是她心中再有千愁万恨,也不能在此时发作。 她若在此时发作,那么又让谁来为她惨死的傲儿与夫君报仇。 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与薛亁在此撕破脸皮,她要活,要带着傲儿的尸体回到徐家。 化心中所有悲戚为复仇的动力,徐酥儿亦是将心中所有悲怒强压于心中向薛亁问道:“不知薛将军可有捉到杀我儿的凶手?” “没有,本将军去时,你儿都已经死了六七个时辰,那凶手早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不过,还请李夫人放心,本将军会继续派人捉拿凶手。” 薛亁前一句说的乃是实情,后一句便有些敷衍了。 不过,徐酥儿此问本来便是为了分散薛亁的注意力,所以无论薛亁说什么,她都不会去听。 “既如此,那便劳烦薛将军了。”向薛亁丢下此话,徐酥儿亦是转身看向魏有说道:“劳烦这位将军带路吧。” “好!” 听得徐酥儿所说,魏有亦是当先走出营厅。 对于徐酥儿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薛亁等人的注意。 只是萧瓶儿与紫霄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 她的儿子死了,这个女人所表现的太过于平静。 当然,或许是因为她心力憔悴才会如此,毕竟李旺达才死没多久,这个女人一连经受双重打击,整个人或许已经麻木。 魏有很是尽心负责,在得知徐酥儿只身前来后,他亦是在军中拨了两名军士去送徐酥儿。 至于那其余的十几具尸体徐酥儿自然是不会理睬的。 站在关下,目送徐酥儿与两名军士离去,魏有才转身进入关门。 小雨戚戚,微风徐徐。 两道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正于这小雨中漫步。 也不知这撑伞人向伞下女子说了些什么,竟然逗得这名伞下的女子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这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官道,官道两旁树木参参,路上两人说说笑笑。 于前方渐渐映出一道身影,在这道身影后,能隐约看到两名军士一前一后的抬着一个担架。 走于担架前的是一名容颜憔悴的女子,此女子虽容颜憔悴,但步伐却是稳健。 因为身后有两名军士跟着,纵使徐酥儿想要回身扑向李云傲的尸首痛哭一场也是不能。 她不能让身后跟着她的这两名军士察觉到她已经得知了全部的真相。 若要哭,也不能在这里哭。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得这银铃般的笑声,徐酥儿亦是恨不得冲上前去,撕破这发出笑声女子的嘴皮。 她最疼爱的傲儿死了,她一生的依仗死了,竟然还有人敢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发出这般高兴的笑声。 银铃般的笑声愈来愈近,近到徐酥儿已是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两个该死之人的轮廓。 正向她这边走来的为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白衣,男的一身黑衣。 两人在伞下正在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第七百五十五章 看破 “纪寒,你都是自哪里听来的这些好笑的话本,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伞下女子已是笑的花枝招展,于花枝招展中亦是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向为她撑伞的男子轻笑着问道。 “好笑吗?好笑我便再给你讲一个。” “还是刘、关、张、三位异姓兄弟的事迹吗?” “不,换一个,换一个姓曹的。” “姓曹的?” “恩,话说有一姓曹的将军某日大胜归来,两名小妾为了争宠,竟是当着这位曹将军与其裨将的面,大打出手了起来,曹将军大怒,向两名小妾怒声喝道:“你们两个同归于尽吧。”!这位曹将军话音方落,其身旁裨将忽而自曹将军身旁冲出,并向曹将军大喜而道:“末将于禁,多谢将军赏赐”。 纪寒的笑话讲完了,陆倩倩先是愣神了片刻,而后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又是如同银铃一般悦耳。 官道幽静,纪寒也并未故意压低声音,所以他向陆倩倩所讲的这个谐音笑话,徐酥儿与两名军士都听到了。 一开始这两名抬着担架的军士还未从纪寒所讲的谐音笑话中反应过来,直到陆倩倩发出一串彷如银铃般的笑声,这两名军士才后知后觉的听懂了这个谐音笑话的意思。 听懂之后,两名军士亦是跟着这串银铃般的笑声笑出了声来。 这三人的笑声彷如三根扎在徐酥儿身上的利刺一般,让她目露狰狞。 只是比起这三人那刺耳的笑声,更令徐酥儿切齿痛恨的是伞下女子方才对这撑伞之人的称呼。 她称他为纪寒! 原来正向她这边行来之人正是与薛亁狼狈为奸杀她夫君的纪寒。 我夫君惨死,你却与女子雨中漫步,花前月下,好你个纪寒,我徐酥儿有朝一日定要让你也尝尝这般失去亲人的滋味。 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正漫步于油伞下的陆倩倩忽而定住脚步。 定住脚步,而后目视前方,将目光锁定于那一位正低头走路的女人。 方才因为伞檐遮挡的缘故,故而纪寒未有看到走在徐酥儿身后的两名军士。 如今陆倩倩忽而停下脚步,纪寒于抬伞间亦是看到了徐酥儿身后所跟的这两名军士。 两名军士抬一担架,担架上卷一防雨的草席。 瞧着方向,再瞧这二人一身甲胄,纪寒已是猜到了这两名军士的身份。 徐酥儿依在垂头走着,在她将要路过陆倩倩时,陆倩倩忽而抬起手中青锋横于其面前。 但见前路被三尺青锋所挡,徐酥儿亦只有定住脚步。 小雨淅沥,落在两旁树林、落在官道上不时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两名军士但见李夫人被这陌生女子所拦,亦是目露戒备之色。 在这两名军士的戒备之下,陆倩倩突然用一种冷若寒泉的声音向正低着头的徐酥儿寒声说道:“方才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凌厉的杀意!说,你这杀意何来?” 但听陆倩倩所说,将头垂在颈下的徐酥儿心中亦是忽而一凛。 她方才确实对纪寒起了杀心,只是这杀心很快便被她克制了下来,可谁知,这白衣女子竟依然能够感觉得到!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被陆倩倩说中,徐酥儿只能矢口否认。 在陆倩倩逼停徐酥儿时,纪寒亦在打量着她。 此女年龄应在三四十旬左右,一身湿衣加身,发饰亦是凌乱非常,想来应是方经历过一场痛彻心扉之事。 自徐酥儿身上移开目光,纪寒亦是看向那两名抬着担架的军士问道:“两位兄弟可是薛亁薛将军麾下的将士?” 听得纪寒所问,又加之纪寒提到薛亁二字,一名军士亦向纪寒问道:“你认识我家将军?” “认识,在下纪寒,不知两位兄弟这是……”向这名军士问此话时,纪寒亦是伸手指了指担架上的草席。 这草席虽是卷着,但却并不难猜出所卷何物。 若无猜错,这担架上抬的应该便是一具尸体了。 “原来是纪教主。”但听纪寒自报身份,这两名先前还是目露警惕之色的军士,其神情亦是立时轻松了下来。 纪寒的大名如雷贯耳,他们将军常有提之,如今得见真人,两名军士自然欣喜非常。 既然是纪寒相问,这两名军士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教主,我二人是奉了将军的命令,陪同李夫人将他儿子的尸首送回她的府上。” “李夫人?” “恩,嶒州巡抚李大人的夫人。” 这名军士回答的如此清楚,纪寒哪里还能听不明白。 原来这担架上抬的是那李云傲的尸首。 那李旺达便在圣上给他的那册密函之中,昨夜他已经命令田慈、裴虎二人去清理名册。 按说,那李旺达应该已经死了,这夫君死了,她这个夫人不忙着去处理李旺达的后世,怎么跑到了青羊隘来? 便在纪寒心中正在自问时,一名军士已向纪寒讲明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李夫人跑来青羊隘是要让薛亁出兵捉拿杀害他夫君的凶手而来。 他相信陆倩倩的直觉,但却疑惑这李夫人的杀意是自哪里冒出。 这官道上就他们两拨人,这李夫人身上所流露而出的杀意,也只能是对他。 因为,李夫人根本就不可能认识陆倩倩。 这么说来,她想要杀我? 仇人便在眼前,徐酥儿却不能露出半点恨意。 这于她而言既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也是一种于她心灵的折磨。 纪寒已是自两名军士身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了徐酥儿。 在看向徐酥儿时,纪寒已是伸手将陆倩倩抬起的三尺青锋按下。 按下三尺青锋,并将陆倩倩重新拉回伞下。 “两位兄弟公务在身,纪寒便不打扰两位兄弟执行公务了。” “好说,纪教主这是要去青羊隘找我家将军?” “恩,薛将军可在军中?” “在,纪教主那我二人便先行告辞了。” “好!” 一番礼敬后,两名军士已是重新上路。 待得徐酥儿三人走远,陆倩倩亦是用一种沉静如水的声音向纪寒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南境,所以那李夫人想要杀的一定是你,虽然她已经在极力的克制,但是她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她。” 第七百五十六章 好大的酸味 “她想要杀我?” 杵立小雨中,回望远走人。纪寒亦是用一种自问的语气轻轻呢喃此话。 一番呢喃后,纪寒已是自前方收回目光。 “走吧!”将一双眸子落在陆倩倩的身上,而后用一种温柔的声线向陆倩倩说完此话,二人已是重新上路。 既然能在半途遇到徐酥儿,那也便证明二人离青羊隘已是不远。 冯瀛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如今纪寒归来,那么陪同萧瓶儿前往皇城的日程便也要开始履行了。 薛亁没想到纪寒这刚回来便要离去。 青羊隘关下,纪寒一行众人与薛亁众人告别。 如今黄龙刀便在陆倩倩手中,纪寒亦是向程云刀表达了借刀的意愿。 这口黄龙刀的来历程云刀已经知晓,既已知晓,他当然也知道纪寒借此刀为何。 只有这口黄龙刀才能令得那位东启国的七皇子在痊愈后来寻他。 小小年纪,如此为国为民,程云刀敬重还来不及,又岂会不借? 只是那东门敬一一连杀了他南武林三十余位门主,此仇又该算在何人的身上? 祁非长等人被冯瀛算计利用,东门敬一对祁非长等人痛下杀手。 这是江湖恩怨,在这江湖中,也唯有恩怨二字最是难解。 青山远在,江湖路远。 小雨依然在淅沥沥的下着,薛亁众人向纪寒做最后的拜别时,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让薛亁注意一下那位李夫人。 但听纪寒所托,薛亁亦是重重点头答应。 “各位保重!” “纪教主保重!” 此去皇城千万里,快则一月多,慢则两月有余。 也不知为何?这陆倩倩、萧瓶儿二人应是第一次见面吧。 可是,自这二女第一次打了一个照面后,便好像是宿敌一般,对彼此各不搭理。 非但不搭理彼此,而且这二女好像看对方都很不顺眼。 萧瓶儿仗着自己的身份一路上总是对纪寒呼来唤去,令得陆倩倩有好几次都向萧瓶儿拔剑相向了。 两女相争,其他人等皆不参合。 这不参合的原因不因其他,只因,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二女在争风吃醋。 争谁的风,吃谁的醋?当然是二女彼此。 其实,萧瓶儿并没有沦陷纪寒太深,她与纪寒的关系也远未走到那一步,只是,她就是看不惯那陆倩倩。 此女好不傲慢,对谁都爱答不理,即便是身为一国之后的她,也不能在陆倩倩这里得到不同的待遇。 但唯有纪寒,也不知纪寒给这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就好像,她的笑容只是为纪寒一人绽放一样。 所以,她萧瓶儿才会故意使唤纪寒,让这妮子心里不痛快。 这是两名女子之间的战争,但凡战争到达之处,所有人等,纷纷逃远。 一路上,这二女总是在没来由的掐架,这倒真是一件令人万分头痛的事情。 这都赶了小半个月的路程,他们这一行人才将将出了举州。 若是按着这种速度继续赶路下去,怕是要走到明年。 纪寒也曾试探性的向萧瓶儿提出加紧赶路的提议,可谁知却遭到陆倩倩、萧瓶儿二女的一致否决。 萧瓶儿一口否决,至少人家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久居西贞,未曾见过山川秀景,此次前来太武,她便要好好领略一下这太武美不胜收的美景。 萧瓶儿的这个理由,纪寒没法回绝。 而陆倩倩的否决,却是她不方便。 纪寒追问哪里不方便?陆倩倩义正言辞的向纪寒说:“身为女子的不便。” 身为女子的不便? 纪寒并非雏鸡,略微一揣度,便揣度出了陆倩倩所说的不便是何不便。 杨冲、巴尔那海众人但见这三人一路这般墨迹,于墨迹的同时二女又时常唇枪舌战。 于是,巴尔那海向萧瓶儿建议,由他们四人先动身前往太武皇城,提前将萧后陛下要亲来太武皇城一事告诉太武帝,好叫太武帝早做准备。 巴尔那海的这个提议甚得萧瓶儿赞同,于是萧瓶儿便当即答应了下来。 但见巴尔那海四人马上便要摆脱这三个麻烦,紫霄亦是借此时机向纪寒提出了先动身前往皇城的意愿。 “行吧,那你们便跟巴尔那海他们一同动身前往皇城吧,此次萧后陛下与圣上商议的可是于我两国的大事,你们去了皇城,可要盯着点那些不太老实的宵小之徒,莫要让他们做出什么有辱我太武国风的事情。” 但听纪寒答应,紫霄、杨冲、田慈、周人、裴虎五人亦是如蒙大赦一般的飞快离去。 看着他们这一行人那如飞一般的步伐,纪寒哪里能瞧不出这些人是不愿和他们三个同路。 至于萧后陛下的安全,那完全不用担心,只要大宗师不出,放眼整个江湖,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们的陛下。 自葫芦口一战,萧瓶儿得纪寒相助,已是迈入半宗之境。 再加之有范羊公的弟子与纪寒相伴,他们还真想不出,在这太武有谁能伤得了这一行三人。 南下之路,其路漫长。 纪寒知道,自此官道一路南下便会路过绳州。 绳州!算起来,他已经离开绳州半年之久了,也不知如今绳州变成了什么样?出任绳州巡抚的又是何人? 但见纪寒在目视前方,陆倩倩亦是抬眸与他同望一个方向。 当她发现纪寒所望之方向正是绳州时,陆倩倩亦是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向纪寒问道:“可是在看绳州?”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向身旁人回道:“恩,这一出去,便出去了半年之久,也不知道现在的绳州变了没?” “既然心中挂念,那去看看不就得了。”一道声音忽而在纪寒另一身侧响起。 听得所说,纪寒亦是自前方收回目光看向萧瓶儿。 看着萧瓶儿,纪寒亦是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向她说道:“身担重则,岂能徇私?本教主可是担着将萧后陛下护送到皇城的重任。” “得了吧你,本后说了,这一路可是要游山玩水,好好领略一番你太武的大好河山的,反正都是游玩,去哪里不是去?” 第七百五十七章 增港 萧瓶儿此话可不是在故意讨好纪寒,如她所说那般,她本来便存着游山玩水的心思,故而于她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风景秀丽,景色怡人的地方,她都不会存有意见。 但见萧瓶儿答应,陆倩倩的神色亦是稍有好转。 倘若这萧瓶儿不应,她少不得便要与这位萧后陛下比划比划唇舌,比划比划武功。 她在外人眼中是冷若冰霜的一式剑陆女侠,可她的年龄毕竟在那里摆着,一个芳龄不到二十的姑娘,又能有多沉稳的性子? 此去绳州路途倒不遥远,只要脚程加快一些,三日便能到达。 三人再次上路,便也不再磨磨唧唧。 因着纪寒在绳州的身份太过于特殊的缘故,所以纪寒决定在进入绳州时最好是能乔装一番。 而且在称呼上,也不能再一口一个萧后陛下,一口一个本后或者本教主这般叫了。 这般相称定会引得绳州百姓的注目。 于第三日的一个清晨,纪寒三人终于赶到增港。 要去绳州便必须要由增港坐船才可。 当纪寒来到增港,他又想起了翻海帮,想起翻海帮,便必然会想到上官清。 看着这码头上的忙碌场景,纪寒亦是升出一种惆怅与愧疚之感。 一次皇城之行,令得他迎娶上官清、乌明雅二女一事一再推迟。 如今,上官清跟随宁嫣去了东岛,乌明雅远留西外海。 除过这三女外,还有骄阳。 这四位女子与他同过患难,同过生死,却未曾与他同过享乐与富贵一日,他亏欠宁嫣四女的实在太多太多。 萧瓶儿能清楚的感觉到,自他们三人决定去往绳州的那一刻,纪寒非但没有提起兴致,反而愈发失落。 犹是在他们来到这增港,自纪寒身上所散发的这种失落的情绪愈发明显。 萧瓶儿不知纪寒在失落什么,但是陆倩倩知晓。 在她将一颗芳心暗许于纪寒的那一刻,宁嫣、上官清、乌明雅三女便在她心中已然被她认定成了亲人。 既是亲人,她当然会在意,既在意,她当然会用她的方式来打听三位姐姐的消息。 乌明雅人在西外海自是不用打听,想来纪寒也不会过于担心乌明雅的近况。 将一双眸子落在纪寒的侧脸,陆倩倩亦是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宁姐姐与上官姐姐她们很好。” “恩!我知道,有我的那位岳父大人在,她们两个一定会很好。”听得陆倩倩的劝慰,纪寒亦是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南方天气四季如春,此值虽是阳光正烈的晌午,但气温却是适宜。 在纪寒三人举目远眺时,一名着一身短褂宽裤的青年亦是正向纪寒三人这边走来。 虽说纪寒三人在衣着上降低了不少的档次,但有时,这人靠衣裳马靠鞍的说法也并非准确。 精美华贵的衣裳确实能给人增添几分颜色,但是却增添不了人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气质。 纪寒嘛,虽无什么气质可言,但其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却是为他在气质一词上增添了不少的筹码。 至于陆倩倩,无论纪寒怎么劝导,她都不愿在衣着的颜色上做出半分的退让,即便是她喜欢也不行。 而萧瓶儿自不用说,无论人家穿什么都无法遮挡人家那高贵的血统与气质。 气质天成,容貌天赐。 便是萧瓶儿、陆倩倩二女已经在衣着上做了很大的退让,但仍是难掩其二女那一副男看男喜,女看女妒的仙容。 这二女都有着一副祸国殃民的倾世之容,只是在气质上,萧瓶儿要略胜陆倩倩几分。 陆倩倩的清冷是拒人于千里的清冷,萧瓶儿的高冷是让人看之便望尘莫及,不敢与之对视的高冷。 其实,在这三人出现在增港码头的那一刻,便已经引起了这码头上所有之人的注意。 这注意归注意,但却无一人敢于上前与纪寒三人搭讪。 在看到一名码头上的青年正在向他们这边走来时,纪寒亦是忽而自身后取出一斗笠扣在了萧瓶儿的头上。 不但给她头上扣了一顶斗笠,纪寒甚至还在她脸上挂了一张面纱。 但见萧瓶儿向他投来杀人的目光,纪寒亦是连忙给自己头上扣了一顶斗笠。 此次来绳州,二人只是陆倩倩的随从,所以,这抛头露面的事情只能落在陆倩倩头上。 那正向纪寒三人走来的青年,但见纪寒扣帽的一幕,亦是流露出一抹不解之色。 你们现在再做乔装,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难不成你们以为给自己戴了斗笠,他们这一码头的人便不知你们长什么样子了? 心中这般想,青年已是走至纪寒三人身前。 这三人中,唯有这名白衣女子未有遮掩,青年自然也选择了陆倩倩问道;“三位客官可是要坐船?” “恩,要去绳州!”听得所问,陆倩倩亦是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向青年回道。 “去绳州?那刚好,我这刚好便要出海去绳州送一批货物,三位若是不嫌,便坐我的船好了,我不收三位一分银子。” “银子还是要给,你带路。” 向青年所此话时,陆倩倩已是看向纪寒。 但见陆倩倩看他,纪寒亦是睁大着一双眼睛向陆倩倩问道:“你没钱?” 听得所问,陆倩倩亦是向纪寒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出门很少带银子,带的那些银子方才都已经花完了。” “花完了?”一双眼睛再次瞪大。 于瞪大中,纪寒亦是很光棍的说道:“巧了,我出门从不带银子。” 向陆倩倩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萧瓶儿。 但见纪寒看她,萧瓶儿亦是向纪寒说道:“你看我作甚,你觉得我是那种出行需要带银钱的人吗?” “诶?” 这下可糗大了! 一个是堂堂一国之后,一个是堂堂一教之主,一个是名满天下的女侠。 有着如此之显赫身份的三人,身上竟然比脸还干净。 青年见得纪寒那一脸囧样,亦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算了算了,我方才都说了不收你们的银子,你们这便跟我走吧。”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两相望 一路跟随这名青年至一货船。 也诚如这名青年所说,这艘货船确实将要出行。 三人跟着青年上船后,这名好心的青年亦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不再理会纪寒三人。 此船并非普通货船,而是加了四桅。 这四桅商船乃是绳州八大家申屠家的独门造船技艺。 看来,这艘货船的主人与申屠家的关系倒是不错,不然,也不可能自申屠家买来这四桅商船。 船行于海,海,波澜壮阔。 萧瓶儿是第一次看到这一望无际的大海,所以,在此船开动后,她那一双充满灵气的眸子里便尽是对大海的好奇之色。 自此船出海后,纪寒眸中便尽是欣慰之色。 陆有车水马龙,海有千帆驶过。 海面之上,船只络绎不绝,碰到相熟的来往船只,也是彼此各打招呼,乐此不疲。 看着这一海之上琳琅满目的船只,纪寒心中亦是一阵高兴。 想他初来绳州时,绳州尚被称为蛮夷。 可是如今在看这海上之欣荣,一股骄傲之感亦是自纪寒心中油然而生。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听得这脚步声,纪寒亦是回身看向来人。 这来人不是他人,正是那位先前领他们登船的青年。 青年手中拿着一个果盘,果盘上盛放着三个椰子。 走至纪寒三人身前,这名青年亦是向三人说道:“三位尝尝,这是我们南方特有的一种水果,北方那地方可种不出来这椰子。” “椰子?”听得青年所说,萧瓶儿亦是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托盘上的这三枚硕大果实。 在萧瓶儿好奇的神色下,这名青年亦是极为熟络的自盘上拿出三个竹管递到三人面前。 “这椰子要用竹管来饮才能品出它特有的汁水味。竹香配果香,那可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这名青年所说,令得萧瓶儿食欲大动。 在这名青年惊讶的神色下,纪寒亦是用一种很是熟络的动作将三个竹管依次扎入椰壳。 将两个椰果各自递到萧瓶儿与陆倩倩手中,纪寒亦是向这名青年问道:“这位兄弟是做什么生意的?” 但听所问,青年亦未有藏捏的向纪寒说道:“做瓜果生意。” “瓜果生意?” “恩,现在若说做什么生意最赚钱,那肯定是瓜果了。”向纪寒说完此话,这名青衣亦是忽而露出一种略带伤感的情绪。 带着这种失落,青年亦是再次向纪寒说道:“其实我们这些原先的漕帮弟子能过上如今这舒坦日子,都是要感谢绳州的纪大人的,若不是纪大人与南荣化干戈为玉帛,岂会有我们现今的这些好日子过,那南荣的女皇帝也是看在纪大人的面子才将她们南荣的特产南梨与火果便宜卖给我们。” 向纪寒说完此话,青年亦接着说道:“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过上了宽裕的日子。如今漕帮早已解散,摇身一变都成了生意人,如今我们家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人人都想亲自跟纪大人当面告谢一声,可是,也不知道那皇帝老儿是怎么想的,竟然罢了纪大人的官。如今纪大人远在西海,也不知道大人他过的好不好。” 青年话落,鼻子亦是开始一阵吸溜。 萧瓶儿知道这名青年口中的纪大人便是纪寒,此刻,她亦是在用一种好奇的目光开始再次打量起了纪寒。 这家伙的身上好像有一种看不到的魅力,这种魅力连她都不太能够抵挡得住。 陆倩倩看纪寒的眼神更加柔情了,这种柔情中充满了对纪寒的敬佩。 这被夸的人还没怎么地,这夸人的却好像先把自个儿给感动了。 听着这名青年那阵阵的吸鼻声,纪寒亦向他问道:“这位兄弟可知现今的绳州巡抚是哪一位?” 听得所问,青年亦是抬眸看向纪寒说道:“知道,是之前与纪大人同来的一位书生。” “同来的一位书生?可是姓杨?” “是,这位兄弟怎么知道?” 但听确定,纪寒心中亦是一阵高兴。 陈匡虽然罢了他的官职,但却并没外调其他官员接任他的职位。这说明什么?说明陈匡就没打算从纪寒手中收回绳州。 那杨不扬是谁,是同他一道来到绳州的兄弟。 如今兄弟做了绳州巡抚,他纪寒高兴还来不及。 这杨不扬十年苦读,便是想有朝一日大展其所学,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不远万里的跟随纪寒来到绳州。 如今,但见海上如此之欣荣,纪寒也终于放心了。 有杨不扬治理绳州,他纪寒还能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海上渔火繁若星辰,当货船靠岸时,纪寒亦是在长岛码头看到了一名名训练有素的绳州民兵。 在这些绳州民兵中,纪寒一眼便寻到了那壮如黑牛的刘大壮。 刘大壮正在指挥着来往商船卸货、装货。 码头之上一片井然有序。 看到这一幕的纪寒,心中更是欣慰非常。 “你们别怪老子整日里啰里吧嗦,还是那句话,一个个都他娘的给劳资按规矩来,谁若是不按规矩,便不要来绳州倒腾买卖,我们绳州是一个讲法的地方,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绳州,也要受我绳州律法的约束。所以,不管是初来行商的新户还是行商已久的老户,在我绳州都会一视同仁,没有例外。” “知道知道,刘统领,您这话,我来一次便听你念叨一次,现在连我家娃娃都能倒背您这话了。” “是啊刘统领,规矩大家都醒的,您就尽管放心吧,南荣对咱们放心,咱们肯定不会拿次品去糊弄人家。做生意嘛,只有互相诚信才能越做越久。” “知道就好,南荣愿意与你们通商,那全是看在纪教主的面子上,老子对你们只有一条,丢谁的脸都不能丢纪教主的脸。” “那是!”听得刘大壮所说,一名本是在忙碌的行商亦是忽而抬头向刘大壮问道:“刘统领,纪教主还会回来吗?” 听得这名行商所问,码头上的所有人亦是纷纷抬眸看向刘大壮。 这所有人中有绳州的民兵,有搬工、有带着孩子一起跑商的妇孺孩童,还有站在纪寒身旁的陆倩倩、萧瓶儿二女。 第七百五十九章 授业 “回来!”在码头上所有之人的万众瞩目与期待之下,刘大壮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大声喊道:“绳州是他的家,他当然会回来。” 码头上的渔火映着刘大壮那一张黝黑且坚毅的面庞,令得所有看所听之人亦是不由自主的相信纪寒一定会再回来。 自刘大壮身上别过目光,纪寒深吸一气将目光投向前方,但见前方万家灯火仿如白昼,其亦是豁然别眸、转身。 “走吧!” 在陆倩倩、萧瓶儿二女正在举目眺望着正站在高处的刘大壮时,其二女耳畔亦是忽而传来纪寒的声音。 纪寒正在向着一艘装满货物的货船走去,二女但见,亦是连忙追上于他。 追上纪寒,萧瓶儿亦是快声快语的向他问道“别告诉我,你这就要走了?”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萧瓶儿回道:“不走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在这码头住上一夜?”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难道你不打算和那些想要见你的人见上一面?” “不见了!”向萧瓶儿回完此话,纪寒又紧接着向她说道:“我想来绳州,只是想看它是否安好,如今见它安好,我便放心了,这见与不见也便没有那么重要,再说了,绳州是我的家,我终归是要回家的,不急于一时。” 站在高台上的刘大壮正在俯视着台下的搬工与商人,于俯视中,他忽而将目光锁定在下方正在向着一艘装满货物的货船走去的三人。 那三人,两名女子,一名男子。 刘大壮的目光锁定的也是那二女正中的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只留给刘大壮一道单薄的背影,而刘大壮亦是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正紧盯着这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 于紧盯中,刘大壮突而自高台一跳而下,而后向着这道被他目光所锁定的身影追去。 此刻的刘大壮是激动的,因为他目光所锁定的那一道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是纪寒!他一定是纪寒!纪寒他回来了。” 心中呼唤,脚下急促、目中唯有那一道令他常常想念的身影。 在纪寒三人登上一艘装满货物的商船时,刘大壮一个不甚,被脚下所堆的木箱所绊倒在地。 但见刘大壮摔倒在地,几名民兵亦是连忙伸手去扶。 纪寒所登上的商船已经起锚,在刘大壮自地上匆忙爬起时,商船已是离港。 眼见商船起航,刘大壮亦是用一种急促的声音向身旁一名民兵说道:“快,快将那艘船给老子拦……” 刘大壮的这一句急促之语还未说完,便突然胎死腹中。 因为,站在船上的那道身影已是回头。 回头! 四眸相对! 于相对中,纪寒忽而给了刘大壮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很浅很浅。 在看到这个很浅的微笑后,刘大壮亦是忽而扯开嘴巴,对着这个很浅的笑容大笑了起来。 刘大壮在大笑,于大笑中已是热泪盈眶。 他回来了,又走了。 那船上之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那一艘商船完全消失于刘大壮双眸。 抄起袖子抹了一把挂在脸上的泪水,刘大壮亦是彷如一个欢快的孩童般向着身后跑去。 他要去告诉杨不扬,他方才在码头看到了纪寒。 在刘大壮欣喜若狂的去找杨不扬时,一位身披皮裘的青年亦是自一处少有人来的高处走下。 青年面色略有苍白,走路时也略带疲惫。 纪寒回来了,他方才也有看到。 虽有看到,但他并未如刘大壮所表现的那般激动。 他只是以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纪寒渐渐离去的身影。 平静并不代表没有情绪,相对于刘大壮的激动,他心中只有对纪寒的感激。 “大人!你跑哪里去了,夫人找不到你,都担心坏了。” 一道声音忽而自前方响起,一名十五六岁大的少年正快步向着这名青年走来。 听到所说,青年亦是微微一笑。 少年已是快步走至这名青年身旁,并伸手摸了摸青年的手背。 这一摸,少年亦是立时色变道;“大人,您的手怎么这般凉,今儿的药大人您是不是又没有喝?” “一时忙的给忘了,等想起来喝的时候,药又恰巧被我给不小心打翻了。” “大人您——”少年听得青年所说,眸中尽是责备。 这名少年乃是八大家中乌家的一名普通少年,名叫乌闲,若非面前的这位大人赏识于他,他这般年纪早已跟随族中大人出海捕鱼了。 大人教他识文断字,教他知识,乌闲早已将这位大人视为亲人。 但见大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乌闲亦是用一种威胁的语气向这名面色略显苍白的青年说道:“若是大人再不按时吃药,我便将大人患病的事情告诉刘统领,告诉宁大夫人。” 瞧着这一张幼嫩的连忙,青年亦是向乌闲微笑说道:“好,好,我听你的就是,明日,我保证按时吃药。” 听得青年所说,乌闲那本是拉着的脸庞才稍稍好转。 但见乌闲不再生气,青年亦是向他问道:“这几日我教你的那些治理上的学问,你可有好好揣摩、研读。” “当然有,大人教我的每一门学问,我都有认真温习。” 听得少年所说,青年心中亦是一片欣慰。 这个聪明伶俐的少年是他杨不扬为纪寒所物色的一名可堪大用的人才,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这名少年便可以替代于他,带他继续辅佐纪寒。 少时家贫,他只得躲在私塾的窗下听教书先生传授学业。 不论风吹雨打,大雪寒风,他从未缺席过一堂学课。 这一蹲,他便蹲了十年之久。 或许是因为少时这般废寝忘食听学的缘故,或许是上苍的安排,令得他突然便染上了寒症。 本是大展宏图时,却没成想自己的身子骨却是不争气的先倒下了。 如今正是绳州待兴时,他即便是倒下,也不能再这关键时倒下。 纪寒突然被罢免了官职,将他任命为绳州巡抚。 他虽不知道纪寒被罢免官职的缘由,但却能猜出圣上的用意。 圣上若是想要拿回绳州,便不会任他杨不扬为绳州巡抚。 所以,他即便是耗费最后一分气力,也要为纪寒守好绳州。 第七百六十章 满朝再哗然 因为绳州是纪寒的家。 对于纪寒的身世杨不扬是要比刘大壮知晓的更多一些。 他知道纪寒自入赘宁府的那日,在这世上便再无亲人。 既再无亲人,也便无家。 虽说入赘宁府后,宁府便是纪寒的的家,可是,家的定义并不仅仅只是居住,还有属于。 他杨不扬便是在用自己的所能,守护着绳州这个属于纪寒的家。 船远行,夜漫漫。相见简单相留难。 纪寒不是不想与刘大壮、杨不扬二人相见,而是他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唯有一再加快自己的脚步,才能让团聚的那一日提早到来。 西贞与太武义和之事,在纪寒看来便是头等大事。 他之所以在这一路迁就萧瓶儿,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已将萧瓶儿认作了朋友,令一部分原因便是要让这位西贞国的王后开心。 这两国义和可是国之大事,这位萧王后当真能代表整个西贞国吗? 对于这一点,纪寒心中也在打鼓。不过看着萧瓶儿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纪寒心中又平添了几分信心。 自绳州一行后,两女忽而便不再针锋相对了。 非但不再针锋相对,萧瓶儿更是不再游山玩水。 没了路上的耽搁,三人的脚程自然也会加快。 阿秋东陆早在川西驿馆等候萧瓶儿的大驾。在纪寒三人来到川西时,也自然见到了一支阵容可称之为浩荡的使节团。 使节团人数足有千人,这千名使节亦是穿着西贞国所特有的节服。 这节服以黑色为衬,红色为褂,在那红色的衣褂上绣着一朵朵金色的向阳花。 在这支千人使节团见到他们的王后时,以阿秋东陆为首的千名使节亦是纷纷单膝跪下,向萧瓶儿敬上右手。 在纪寒正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着这一支使节团时,一名身穿甲胄的年轻将军亦是迈着一种刚毅的步伐正向纪寒走来。 听得甲胄声,纪寒亦是自使节团上收回目光看向来将。 这来将纪寒认识,赫然便是镇守西关的卫将军郭纪。 走至纪寒身旁,在纪寒审视他时,他已是向纪寒抱了一个军礼。 “川西总兵郭纪,带川西百姓、川西全军谢过纪教主。” “谢我?”听得郭纪所说,又见郭纪向他行如此大礼,纪寒亦是连忙向他问道。 “恩,谢你!若非是你,萧后陛下想必也不会要与我太武义和,所以我要谢你。” “不敢,这里面可没我的功劳,义和一事,是萧后陛下自己的主意,可与我无关。” 这促使两国义和可是于国于民的大功劳,而这个纪寒却在极力的将自己与这份功劳撇清关系。 他这是不屑得此功劳,还是此人当真不追逐名利二字? 他虽与纪寒相识,但却不甚了解此人。 不过,照着此人之前所做之事来看,这纪寒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忠国之士。 “纪教主!” 一声充满威严的声音忽而于二人耳畔响起,纪寒二人亦是豁然转眸看向前方。 在纪寒、郭纪二人相谈时,两名女侍已是在驿馆内侍奉着萧瓶儿沐浴更衣。 更了衣衫的萧瓶儿尽显王后之姿,犹是其身上所穿的那一件衣裙更是将她的尊贵尽展于纪寒面前。 如今萧瓶儿身上所穿的这件衣裙,是以黑色为基,金色为辅。 那象征着尊贵的金色只出现于袖口、襟领与裙摆。 那象征着神秘的黑色却是占据了这件衣裙的多数。 整件衣裙虽未着绣饰,却将傲寒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萧瓶儿本就是一位集气质与容貌并存的绝世女子,如今再加上这一身尽显傲寒之意的衣裙,更是将她衬托的彷如那天上的炙阳一般,只可远观不可近瞻。 别说是纪寒看到这样的萧瓶儿有些发痴,便是连一向高傲的陆倩倩看到此刻的萧瓶儿亦是有些羡慕与嫉妒。 “纪教主,本后这一路的安全,便由你代劳。” 站在一辆由四匹黑色战马所拉的一辆装扮华丽的马车前,萧瓶儿向纪寒丢下此话,便转身步入车内。 站在马车前的阿秋东陆向纪寒轻轻点头,于点头之际,四匹黑色战马忽而扬天发出一声厮叫。 马厮叫、使节行。 这支千人使节团已是向着皇城的方向开拔。 “告辞!”但见使节团前行,纪寒向郭纪匆匆抱了一拳便与陆倩倩快步离去。 站在原地的郭纪正在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纪寒的背影,他的目光虽是平静,但心中却并非如此。 六日前,西关关下突然出现了一支千人军队。 这只千人军队的为首者便是阿秋东陆,阿秋东陆于关下告诉关上守将要见郭纪。 听得此讯的郭纪,亦是匆忙登上城楼。 于城下,阿秋东陆告诉郭纪,萧后陛下听从纪寒纪教主建议要转道皇城。 当郭纪听得纪寒二字,心中亦是诧异非常。 这支千人军队乃是造访太武的使节,郭纪自然会开关放行。 在郭纪对阿秋东陆的一番询问后,阿秋东陆告诉郭纪,在纪寒纪教主的从旁劝导下,萧后陛下已经有了义和之意。 义和? 听得阿秋东陆所说,郭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一而在再而三的确定下,才终于敢相信这个天大喜讯。 太武能有纪寒,当真乃太武之幸。 若他再能促使太武、西贞两国交好,那么纪寒便是为太武立下了不世之功。 先有南荣与太武修好,而后再是西贞。 若此事当真促成,那么太武便一连去了两个心腹大患。 西贞有义和之意?西贞国的萧后不日便会抵达皇城? 当巴图乌力三人以西贞使节的身份于太武朝堂上向陈匡与群臣宣布此讯后。 朝堂之上立时一片哗然。 “我陛下之所以有与你太武义和之意,是因为纪寒纪教主。” “纪寒纪教主与我陛下乃是至交好友,若不是我陛下看在纪教主的面子上,我西贞又岂会与你太武义和。” 当巴尔那海于太武朝堂之上大放厥词的说出纪寒二字之时,一些年迈的大臣亦是各个仿如回光返照一般的忽而瞪大了双眼。 纪寒?又是纪寒! 这纪寒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第七百六十一章 他不来,我便去 坐在龙椅上的陈匡任凭巴尔那海在殿上大放厥词,而不发一言。 待得群臣那或是震惊、或是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之后,陈匡这才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向殿下的巴尔那海三人说道:“太武、西贞二国立义和以之当下,造福两国之百姓于之千秋,此乃大贺,大同,萧后陛下驾临那日,孤必当亲自于城门相迎。” 但听得陈匡会在萧后驾临那日亲自于城门下相迎,巴图乌力三人亦是向陈匡行了西贞国最尊敬的敬礼。 一场本是例行的朝会,因为巴图乌力的一句话,而让整个朝堂变的异常精彩。 当下陈匡便命令内阁首辅卢萧亲自负责相迎西贞国萧王后之全全事宜。 卢萧恭敬领命,朝中文武百官亦是在心中忙着消化西贞与太武义和的这桩悍然大事。 待得朝会散去,陈匡便当先离去。 陈三德早已归来,在他于朝堂上听得西贞有义和之意时,亦是倍感诧异。 他诧异的不是义和一事,而是纪寒那小子究竟是向那位萧后陛下说了什么,才令得这位萧后陛下突然起了与太武义和的心思。 别说此刻身为大宗师的陈三德猜不出,便是连身为一国之君的陈匡亦是一肚子的疑问。 一路默不作声的回到照青殿,在陈三德跟着进入殿中,屏退宫人后,陈匡亦是忽而转身看向陈三德说道:“三德,你说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听得所问,陈三德亦是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向陈匡回道:“陛下所问,也是老奴所想,不过,这小子,好像总是能化腐朽为神奇。” “化腐朽为神奇?孤看到是未必。”在向陈三德说此话时,陈匡亦是寻了一软塌坐下。 拿起手边一窜南珠,陈匡一边把玩一边用一种调笑的口吻向陈三德说道:“孤听说,此次在南境,这小子可是救了那萧后一命,三德,你说,会不会是那萧后看上了纪寒那小子?” “恩,身上所言极是,老奴觉得极有可能。”向陈匡说完此话,陈三德又接着说道:“那萧后与纪寒年纪一般,再加之她与西贞王结理本就是一场政治上的联姻,那纪寒诙谐稳重,再加之长相也不算太差,萧后陛下看上他也非无可能。” 听得陈三德所说,陈匡的表情更加精彩。 于精彩中,陈匡亦是用一种唏嘘的语气向陈三德说道:“哎,年轻可真好啊,这纪寒在宁府闷葫芦了三年,孤以为这小子就此就闷坏了,可谁成想,下了一次大牢,竟将这小子给下醒了。孤听说,那范羊公的宝贝徒儿也看上了纪寒?” “是,老奴本是要向陛下提此事的。” 在陈三德向陈匡说此话时,他的表情亦是突然露出一抹哀伤之色。 但见陈三德目露哀伤,陈匡亦是坐直身子向陈三德惊声询问道:“三德,可是范公他……” “恩!不敢欺瞒陛下,范公大限将至。” “大限将至?”听得陈三德所说,陈匡亦是惊得自软塌起身。 将目光投向殿中那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陈三德亦是用一种感慨与追忆的语气向陈匡说道:“老奴虽明白,人终究都有辞世的那日,可是直至此时老奴仍不敢相信。南境一行,老奴与范公扑空,在与纪寒分别那日,虽有老奴从旁劝说于他,但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要看范公他自己。他若心中不愿,即便是老奴磨破了嘴皮,他也不会将倩倩那丫头留下。他将倩倩留下,便是将倩倩托付给了纪寒。” “那范公他现在何处?”听得陈三德所说,陈匡亦是向陈三德追问道。 “他不来,我便去。范公的一气剑已至穷尽,自是要在生命最后之际,去印证他这穷尽造极一剑的剑道。” “去印证他这穷尽造极一剑的剑道,三德你是说范公他去了……” “恩,他不来,我便去。若老奴到了大限,也会选择与范公踏上同一条道路。” 向陈匡说完此话,陈三德亦是忽而自那摇曳的烛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陈匡。 看着陈匡,陈三德亦是用一种恳切的语气向陈匡说道:“陛下,范公此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那两个徒儿……老奴” “三德,你不用说了,待得倩倩那丫头随纪寒来皇城,孤便收倩倩为义女,陆瑾为义子。” 照青殿内烛火摇曳,映的陈三德眼睛生疼,于生疼中,他的眼眶已是随之湿润。 范羊公走的洒脱,洒脱到连自己最疼爱的两位徒儿都不告诉。 这缘由自然是不愿看到陆倩倩与陆瑾伤心。 既然他不愿两位徒儿为他伤心,那么便由他陈三德来为他守护这个秘密吧。 下朝之后的文武百官们,还没出得皇宫,便已经开始如同麻雀一般吵的聒噪。 此次西贞国王后要来皇城与圣上义和,这于太武来说,乃是自太武立国以来的第一等大事。 右丞张玮亲近大皇子陈麒,左丞杜汉亲近二皇子陈麟。 这两位当朝重臣方一出了皇宫,便匆忙去寻各自所亲近的皇子。 内阁首辅卢萧虽领了全全之责,但这操办迎接使团的事宜,还是要落在礼部的身上。 所以,卢萧一出皇宫,便直奔礼部而去。 礼部尚书张崇臻在卢萧身后一路小跑,一路小跑,一路向卢萧吆喝着:“阁老,等等下官。” 西贞国王后不日便会抵达皇城的消息,已在皇城如铺天盖地般传开。 当卢萧的宝贝孙女卢葶得知纪寒也会与西贞国王后同来皇城的消失时,这位痴情于纪寒的阁老孙女已是提着裙摆,站在府前的石狮子前翘首瞻望。 她翘首瞻望的不是纪寒,因为纪寒什么时候回抵达皇城并没有一个准信。 她提裙翘首等待的是她的爷爷内阁首辅卢萧。 听说此次萧后来访事宜由爷爷全全负责,得知此讯的卢葶自是喜出望外。 那萧后是女儿身,礼部里的那些大人们又岂会知晓女子之喜好? 第七百六十二章 礼部 若是她向爷爷稍一撒娇,指不定爷爷便会答应让她也参与进迎接萧后一事中来。 若是能参与其中,她便能在第一时间内看到纪寒。 想起纪寒,卢葶心中便噗通通的一阵乱跳,于心跳中,她又难免失落与惆怅。 她失落的是她知道她此生不会与纪寒有个结果,她惆怅的是,这一见,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自清晨忙至傍晚的卢萧打远就瞧见了自己的宝贝孙女。 但见这宝贝孙女站在石狮下等他,卢萧便已经猜到了卢葶的心思。 一个是满面笑容,娇楚可人,一个是面如顽石,又冷又硬。 “爷爷……”但见卢萧见了她这个宝贝孙女也未给什么好脸色,卢葶亦是伸手挽住了卢萧的臂膀,并开始摇晃。 但见孙女如此,卢萧亦是板着一张冷脸向卢葶说道:“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在这里等我作何,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这几日你就给我老实待在府里,若要我知道你私自跑了出去,我便关你一月的禁闭。” 向卢葶说完此话,卢萧亦是将手臂从卢葶的双手中抽出,而后快步迈上台阶。 月色沁凉,被卢萧丢在石狮旁的卢葶眼眸中已是有了雾气。 她知道她与纪寒此生都不可能,更知道爷爷这般是为她好,可是,她就是不争气的想要再见纪寒。 只有见了,或许才会在心中放下这份对纪寒的执念吧。 皇城因为昨日一场朝会,而突然忙碌了起来。 由是坊间更加热闹。 这热闹可不单单指的是坊间百姓们的闲话多了起来,这热闹还指的是,坊间的生人也突然开始走动的频繁了。 西贞要与太武义和,此乃太武建国以来第一等大事。 要知道,太武帝虽然开通了与他国的互商,但是在太武立国的这二十四年间,还未曾有过他国使团出使太武。 西贞是第一个派使团出使太武的,而这第一次出使,便由西贞国最尊贵的王后出任此次使团的大使。 义和? 南荣已经与太武立下永不相犯的合约,如今西贞也要与太武义和? 没了南荣的钳制,南境愈见繁荣。 若是在没了西贞的钳制,那太武西部等重地岂不是也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时机? 本来,西贞、南荣、北狄、东启四国以四方牵制太武,令得太武四面受敌。 若是他们四国再坚持些时日,再给太武多一些的施压,便会令得这一个建国只有二十余年的大国自内部着渐崩溃、瓦解。 可是,事与愿违! 南荣竟然第一个背信弃义了。 韩成珉在大堰发动政变,本来,这南荣已经落入韩成珉之手,可谁知,南华公主与纪寒里应外合,逆转乾坤,大败韩成珉于大堰皇宫。 韩成珉兵败大堰皇宫,南华公主金智善登得南荣大宝。 因为纪寒于金智善有大恩,所以金智善才会与太武修好。 失去了一个南荣,令得其他三国只能不惜耗费国力,加大于太武的施压。 如今突然又多了一个西贞,这便打了东启、北狄二国一个猝不及防。 倘若,西贞真与太武修好,那么,便等同于将东启、北狄二国架在火炉上一般。 没了西南二地于太武的钳制,太武便可将驻扎于西地的驻军尽数调离西关,而后将西地之兵分于东南,从而化被动于主动。 对于,北狄、东启二国来说,西贞要与太武义和是他们二国断断所不能接受的。 只是这义和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令得潜伏于太武的东启、北狄两国的密探都来不及将消息及时送出。 皇城一时间热闹非凡,城防军亦是突然增加了数倍。 御林军都统孔珏亲率御林军与城飞营于皇城巡逻。 西贞要与太武义和,那些潜藏在皇城的各国密探必然再坐不住。 为了确保两国义和之事一切顺利,孔珏已经决定要清理一下这些潜藏于皇城里的老鼠了。 西贞国王后还未到达皇城,皇城的东市便突然被御林军禁封。 东市里的一家家店面,于一夜之间被查封了半数。 一名名原本光鲜亮丽的店掌柜也被穿上了囚服,带上了手铐、脚铐。 京兆府忙的不可开交,礼部也是忙的鸡飞狗跳。 迎接他国使团? 太武立国年浅,除了刑法之外,其他各部礼法还未健全。 而且太武帝也曾于朝堂言明,各部法令皆不得启用前靖之各法。 不能启用前靖各法,那么他们这立国尚浅的太武又能在这短短的二十几年里拟定出什么健全的各部法令来? 大靖建国三百余年,自有其一套其成熟的国法。 这国法自然也包括了接待他国使团时所需的各种章程。 因为太武立国时日尚短,再加之又未曾有他国使团前来拜访太武,所以,礼部便未曾拟定过接待使团的各种章程。 不能启用前靖的接待章程,便也代表不能沿袭。 如今西贞国王后不日便会抵达皇城,这礼部能不忙的鸡飞狗跳? 怎么办?这眼瞅着西贞国的王后就要来皇城了,他们手上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接待章程都拿不出来。 若是在仪式与接待上,不小心怠慢了这位西贞国的王后,令得西贞国王后打消了与太武义和的念头,那么他们这帮礼部的大老爷们便成了太武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 在孔珏带着御林军与城飞营于满城抓捕他国习作时,礼部尚书张崇臻已是哭晕在茅厕。 圣上明明将接待萧后的事宜全全交由了内阁首辅卢萧来操办,可是这老家伙却拿着皇命不干人事,把这个烫手山芋直接丢到了他张崇臻的怀里。 被卢萧丢了烫手山芋的张崇臻,本来是打算直接去告卢萧的御状的,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去,便被京兆府的人给挡在了礼部的大门前。 这种挡法,便像是防备他张崇臻跑路一般。 这皇城里谁不知道那京兆府尹是他卢萧的女婿,这女婿派人将礼部的大门给挡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卢萧早就料到他张崇臻定会跑去圣上那里状告他卢萧。 第七百六十三章 寻无踪迹 哎!这也怪他张崇臻自己,若他肚子里当真装有一些墨水的话,也不至于在这里一筹莫展。 现如今,整个朝堂的目光都落在了礼部的身上,虽然圣上将接待一事全全交由卢萧负责,但是,自古以来这接待外宾之事都是由礼部来负责。 若早知今日会接待他国使团,他张崇臻就不花那个银子买来这个礼部尚书的官来做了。 本以为买的是个闲差,可谁知买的却是个要命的差事。 猫在礼部已经两日多了,也不知府中的两位夫人有没有想他。 这两日里,京兆府的大牢已经装满了囚犯。 这有的囚犯乃皇城中有名的市井泼皮,有的却是真正的他国习作。 纵是再密集的渔网也有捕不到的大鱼,孔珏拿着镇国司所提供的名单确实抓住了许多真正的他国习作,但这份由镇国司所提供的名单里,也有那么几条泥鳅是孔珏所没有抓到的。 虽说他已经在第一时间里封锁了皇城,并亲自带领御林军与城飞营挨家挨户的搜索,但是,那几条泥鳅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在皇城消失的无影无踪。 既然一时之间抓不到那些逃跑的他国奸细,那么便唯有加固皇城内的安全。 巴图乌力三人如今便住在由礼部所安排的驿馆,田慈四人亦在皇城内租了一间民舍作为暂时的落脚之地。 自打萧后要来皇城的消息在皇城传开后,这皇城便没有消停过一日。 那孔珏竟然捉人还捉到了田慈他们的头上。 若非由紫霄从旁周璇,田慈三人必会向孔珏大打出手。 当孔珏自紫霄口中得知他们一行四人乃是纪寒手下时,孔珏对紫霄四人的态度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非但对紫霄四人态度大变,这孔珏竟然有事没事的便往他们这里跑。 这往他们这里跑的勤快些也就罢了,可他每次来时手上都提着礼物。 这手上的礼物虽说人人都有份,但是很明显,孔珏给田慈的那份礼物可是比给他们三个大老爷们的礼物要精致许多。 不但送田慈的礼物精致,便是对田慈的态度也是无事献殷勤的那种。 田慈不过只是比纪寒年长了六七岁而已,其人又生的貌美如花,再加之她常年习武,其身段之曼妙自是不言而喻。 这孔珏,今年不过三十有五,按说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婚娶有了家室,可是这孔珏却对感情一事极尽苛责,并向朝中那些想要将自己闺女嫁给他的那些大人们言明,我孔珏若不遇到一位一见便令我孔珏倾心的女子,这一生便不娶妻。 对感情极尽苛责的孔珏,如今好像对感情一事不再苛责。 因为他终于在他有生之年遇到了一位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 只是这他都来了好几次了,这位让他一见便为之倾心的女子却总是对他冷冷淡淡,这便让孔珏备受打击。 与之前来时一般,这一次孔珏依然为田慈准备一份精美的礼物。 这份送给田慈的精美礼物,可是他从宁贵妃那里讨来的,天上地下仅此一件。 而这份世间所仅有的礼物,田慈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回退给了孔珏。 “孔将军,田慈无功不受禄,还有,以后还烦请孔将军别送我这个武人这些东西。”向孔珏丢下此话,田慈便转身离去。 这孔珏都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送给田慈的礼物都要比送给他们的贵重,紫霄三人岂能看不出这孔珏的心思。 目送田慈离去的孔珏满脸失落,于失落中,他亦是锲而不舍的向紫霄三人请教道:“三位大侠可知田姑娘平日里都喜欢什么?” 听得所问,紫霄亦是挂着一抹笑意向孔珏问道:“孔将军不去捉贼了?” “捉贼怎能与我的终身大事相提并论。” 但听孔珏所说,紫霄脸上的笑意更浓,于更浓中,紫霄亦是转眸看向杨冲说道:“孔将军若想打听田姐姐,不妨找杨冲大哥多问问。” 但听紫霄提点,孔珏亦是向杨冲投去一种殷勤且满怀期盼的目光。 在孔珏那一双期待的眼神下,杨冲亦是向他轻笑道:“别问我,我可不知道田慈平日里喜欢什么。” 但听杨冲所说,孔珏那本是饱含期待的目光立时便没有了神采。 “不过!”但见孔珏目露失望,杨冲亦是笑着再次向他说道:“算算日子教主也快该到了,届时,孔将军不妨向我们教主求经一番。” “纪寒?”听得杨冲所说,孔珏那本是已经失去神采的双眸,又重新焕发出了神采。 “恩,孔将军既与我们教主乃是旧识,想必教主定会相帮,只是,杨某在这里提醒孔将军一句,即便有教主亲自出面撮合你二人,孔将军也不要在此事上抱有太大的希望。” “为何?”但听杨冲所说,孔珏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至于为何,恕杨某便不便告知孔将军了。”向孔珏说完此话,杨冲又是语重心长的向孔珏说道:“孔将军,容杨某提醒将军一句,即便是星星之火也足以辽原,此次萧后造临皇城,于太武意义非凡,孔将军可莫要心存侥幸,那些漏网之鱼,孔将军可要尽早缉拿的好。” 听得杨冲所说,孔珏神色亦是一凛。 这位杨冲大侠说的没错,此次萧后来太武皇城于太武而言,确实意义非凡。 这可不单单只是自太武立国以来第一次有外使访国,更是决定着两国未来之走向的一次重要会面。 关乎两国未来之走向的重要会晤,岂能出现任何差池? 如今镇国司也在全力搜寻那几条漏网之鱼的下落,他的御林军也在尽全力的搜索。 可以说,他已经将皇城的各个角落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未有那几人的踪迹。 这几条漏网之鱼究竟藏于何处? 因着孔珏与纪寒的关系,所以孔珏并未将紫霄四人当做外人,他搜索无果的事情紫霄四人亦是知晓。 按照孔珏所说,在他行动抓捕之前便已经封锁了皇城。 而如今为了寻到那几条漏网之鱼,他也就差在皇城凿地三尺。 第七百六十四章 求荣得荣 这凿地三尺虽只是一个比喻,但这个比喻却足以说明如今事态的严重性。 既已寻遍整个皇城却依然没有捉到那几条漏网之鱼,那么这几条漏网之鱼究竟藏于何处? 别说孔珏不知,便连一向心思缜密的紫霄亦在一时间毫无头绪。 萧后突然要与太武义和,那么潜藏于皇城内的东启、北狄二国的细作必然不会坐视西贞与太武促成义和。 既然不会坐视,那么这些不知藏在何处的二国细作必会出手阻扰。 镇国司之所以未曾管过这些细作,那是因为这些细作根本就无法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成事。 既无法成事,那么留着他们便要远比处理他们有用。 因为留着他们,他们便会成为镇国司的眼睛,在镇国司需要处理他们时,便能一举将他们所接触过、所去过的窝点一网打尽。 所以,孔珏才能以雷霆万钧之势于一日内擒获如此之多的他国细作。 许是他的动作还不够雷厉,竟让几条大鱼从他脚下溜走。 而这几条从他脚下溜走的大鱼,如今却是如同在皇城人间蒸发了一般。 本来孔珏是未将这些漏掉的大鱼放在眼中的,并在心中认为,这几人断无可能成事。 只是杨冲那一句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浇醒了他心中的自负。 被杨冲所浇醒的孔珏已是匆匆起身。 在他便要向紫霄三人告辞之时,本是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人自外叩响。 在听得这声敲门声的刹那,孔珏已是下意识的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寒刀。 敲门声依在继续,于继续中,紫霄已是向着房门走去。 门被拉开,一名身穿甲胄的军士赫然映入孔珏众人双眸之中。 紧盯这名身穿甲胄的军士,孔珏已是松开刀柄。 于松开中,孔珏亦是用一种清冷的声音问了这军士一句:“城飞营的兵?” “是!”被孔珏问话,这名兵士亦是带着一种忐忑的心情向孔珏回道:“回大统领,卑职在屈然屈伍长手下当差。” “屈然?城飞营北阳门伍长屈然?” 在孔珏向这名军士问话时,紫霄亦是放这名军士进来,并随手阖上了房门。 瞧着这名军士那一幅局促不安样,紫霄在心中断定,这名军士来寻孔珏必然是有事要禀告。 而且,这名军士所要禀告的必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若不非同小可,这名军士岂能跨过他的伍长来寻孔珏。 要知道,孔珏可是御林军统领,官拜三品。 虽孔珏只官拜三品,但是他手中所握之权利可是要远比那些朝中二品大员所握有的权利大出不知多少。 “你是有事要禀告孔将军?” 但见这名军士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紫霄亦是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向他问道。 “是……是有事要禀告孔将军。” “不急,你先坐下,慢慢说。” 伸手搭在这名军士那紧绷的肩膀上,紫霄只是轻轻一按,这名军士便一屁股坐在了孔珏的对面。 明明已经坐下,但是这名军士却仍然紧绷着身体。 无需紫霄提醒,孔珏已是自这名军士的身上看出了他的不对。 “你莫要紧张,有何事要禀,你尽管说来便好。”孔珏已是将语气尽量调到了和蔼。 “是,卑职醒的,卑职冒昧前来寻大统领,其……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禀告大统领。” “什么事?” “是……是关于屈伍长,前日,也便是大统领命令封锁所有城门的那一日,卑职正好在北阳门当值。大统领明明下了封城的命令,可是,屈伍长却私自放了一个人进来。并命令我们不准告诉任何人。” “放了一个人进来?又命令你们隐瞒?屈然放进来的是一个什么人?”迎着这名军士那一双透着后怕的眸子,孔珏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 “是……是一个老人,听口音,应该是屈伍长的同乡。” “同乡?”嚼允着此二字,孔珏亦是继续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这名军士问道:“既是前日所放,你又为何在今日来禀?” “回……回大统领,卑职……卑职……” 但见这名军士一幅吞吞吐吐的样子,孔珏亦是抬手打断于他。 “算了,本统领也不问你缘由,你上报本统领有功,去寻常吉,常吉会对你论功行赏。” 但听孔珏所说,这名军士亦是忽而流露出激动之色。 常吉乃御林军副统,便是孔珏只是赏他一根手指,也足以改变他在皇城的未来。 军士得了孔珏口头的行赏满意离去,坐在院落的孔珏却是深皱着一双眉宇。 他虽未曾与这小小伍长打过交道,但却曾听常吉说过此人。 常吉说,此人官职虽是微末,但在百姓之中却多有赞名。 于封城之际放一老人入城?这老人又是他的同乡?这屈然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封城的命令可是圣上亲自所下,这屈然竟然敢无视皇令! 而这名军士更加有意思。 在封城之际,这名军士亲口所说那屈然只是放了一名同乡进城,这其他门卫都不来揭发屈然渎职,而这名军士却来揭发屈然。 这揭发便揭发,这军士竟然还是直接找到他的面前。 这究竟是该说他大公无私的好呢,还是该说他不仁不义的好呢? 本以为这名军士会提供给他一个多大的事情,却没成想竟是这不等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这处理不处理屈然都在他孔珏,他孔珏若是不想处理,那么屈然便相安无事。 若是他孔珏揪住此事不放,那么此事便足以将屈然打入大牢。 孔珏坐在椅凳上一动不动,紫霄三人亦是在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身在江湖中的三人,岂能看不出那名军士心中的那些小伎俩。 这军士想在孔珏这里求一条阳关大道,孔珏也给了他一条阳关大道去走。 至于方才那名军士,就他这种人品,想来提供的也是一条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的线索。 “没想到,皇城中也多是卖主求荣之辈。”一道声音忽而于院落响起,响起之刹那,孔珏亦是于沉思中忽而看向身后。 第七百六十五章 你叩、我受着 这一看,他便再也无法自这说话之人的身上收回目光。 田慈但见这孔珏又用那种令她厌恶的目光在看她,其眼神亦是愈发凌厉。 这种凌厉,已经隐隐要有向孔珏大打出手的意思。 孔珏因为看的是心上之人,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 但身为旁观者的杨冲三人却是在田慈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对孔珏的杀意。 关于田慈的身世,杨冲倒是不甚了解,虽不甚了解,但杨冲知道,这田慈平生最恨的便是那种唯利是图、卖主求荣的小人。 但见田慈已然对孔珏心升杀意,杨冲亦是立时起身站至二人中间,将二人视线阻隔。 在杨冲阻隔二人时,紫霄亦是向正犯着花痴的孔珏说道:“孔将军,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得到紫霄的提醒,孔珏亦是自花痴中退出心神。 “对,天色是不早了,那我明日再来。” 向紫霄丢下此话,孔珏亦是于不舍中起身离去。 今夜的皇城依然灯火通明,于街上巡逻的军士亦正在努力的寻找那四名不知藏在何处的他国奸细。 换防了! 于城中奔波了一天的军士们,正在城飞营的校场拖着一幅疲惫的身子卸着身上这一身沉重的甲胄。 于卸甲中,一名已经卸下甲胄的兵士突而向前方喊了一句:“陈小一,方才你跑哪去了,伍长带着我们找了你两条街都没找到你的人影。” 听得这名兵士所喊,那些正在卸甲的兵士亦是齐齐抬眸看向那一位正在向着他们走来的兵士。 这名兵士听得所问,亦是慌忙低下头来,于低头中,向前方小声回道:“方才肚子痛,去……去寻茅厕了。” “就你事多!”但听这陈小一是去寻茅厕,那名方才喊话的军士亦是埋怨了陈小一一句。 陈小一继续埋着头向这些军士走来,确切的说,他是向着一名正在卸甲的中年男子走来。 走至这名中年男子身前,陈小一亦是用一种唯唯诺诺的声音向中年男子说道:“伍长,让你担心了。” 但听陈小一所说,这名中年男子亦是抬头看向陈小一。 “没事,不打紧。”向陈小一说完此话,这名中年男子已是自身旁拉过他的行装。 在行装里一阵摸索,于摸索中,这名中年男子亦是在陈小一愧疚的神色下摸出一钱袋。 将钱袋递到陈小一手边,这名中年男子亦是向他说道:“拿去,给你娘抓药。” “不……屈伍长,这……这我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在向陈小一说此话时,屈然已是将钱袋强塞入陈小一手中。 看着陈小一那眼眶里的朦胧,屈然亦是用一种关心的语气向他说道:“这个月的俸禄又被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抢去赌钱了吧?你娘被你哥气的卧床不起,你哥又是个屡教不改的烂人。真是难为你了。” 屈然的这一句话触动了陈小一的心弦,亦是令得陈小一的眼泪突然便如那掉落的雨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落泪,不单单是因为屈然的这一番话触动了他的心弦,还有他于屈然的愧疚。 若非生活所逼,若非他那个已经烂臭掉的家,他又怎会被猪油蒙了心的去用揭发屈然来求得仕途。 一个小小的城卫兵,一月能有多少俸禄。 若想改变这个家,他陈小一只能挤破头、无所不用其极的往上爬。 但见陈小一落泪,其他军士心中亦是跟着一阵难受。 这陈小一的那个哥哥简直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为了陈小一,他们也没少去找过陈小一的哥哥,可是找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一去找这家伙,这家伙便向他们保证以后决不再赌,可是待他们一走,这家伙转头便又钻进赌坊里。 屈然之所以会对陈小一照顾有加,并经常接济他家的生活,这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陈小一的父亲。 陈小一的父亲曾是屈然的师父,只是这位师父命短,于一次公务中出了意外,因公殉职。 朝廷安抚下来的银钱,全都被陈小一的哥哥送去了赌坊。 而陈小一也是因为他的父亲,子承了父业,做了一名城卫兵。 换好衣衫的屈然但见陈小一依然还在抽泣,便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家中还有要事,并不能在这里一直陪着陈小一。 而陈小一,此刻最不愿面对的便是这个于他有过多次帮助的屈然。 只要看到屈然,他就觉得他之前跑去孔珏那里告密,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行为。 在这敏感之时,屈然私自放人入城,或许会被下入大牢吧。 “小一,我家中还有些事,你换了衣衫,早些回去休息。” 向陈小一丢下此话,屈然已是于叹气中匆匆离去。 算算日子,那位西贞国的萧后陛下应该是快要到皇城了吧。 一间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屋房。 屋房内的一张木桌对坐着两人。 这二人,一个便是屈然,另一个是一位面容憔悴,但眼神炯炯的老人。 这老人头发花白,身上所穿的衣衫亦是破烂。 这位老人便是陈小一所向孔珏举报的那一位被屈然私放入城的同乡。 屋内,烛灯摇曳,于摇曳中亦是将二人的面庞应的忽明忽暗。 “你可想好了!”于烛灯的忽明忽暗下,屈然突然用一种凝重的声音与神情向坐在他对面的老人问道。 “想好了,你说的对,这是我老头子唯一的机会,便是拼上老头子我这条老命,我也要这么做。”向屈然一脸愤慨的说完此话,这位老人亦是忽而换了一幅愧疚与担忧的神色向屈然继续说道:“只是,若我老头子这么做了,便也连累了你。”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若让我再听见你说这些,我便将你送出城去。” 屈然这一番说的虽是轻巧,但他这一番话听在老人心中,却是如山般沉重。 “好,那我老头子便不再和你说这些,不过,你得受我老头子一叩,你若不受,老头子便是进了阴曹地府心中也不踏实。” “好!那你叩,我受着!不过我话先说到前头,我这一受,你心里可一定要踏踏实实的。” 第七百六十六章 兄弟反目 “行!没问题!” 向屈然回此话时,这位老人亦是自椅上起身,而后向着屈然一跪而下。 跪而磕,磕而起,起再磕,磕再起。 这老头是真磕,磕的额头都流了血,屈然是真受,受的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微弱的烛火依在这间简陋的屋房内摇曳,于摇曳中,这位磕头的老者已是缓缓起身。 屈然但见这老头额头上的鲜血,他的心亦是彷如刀绞一般。 他身份低微、能力有限,能为这位老人做的也唯有给他出了一个这般几乎是有死无生的主意。 而这个几乎是有死无生的主意其是否能够成功,屈然也不知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希望苍天在那天能够开眼,希望那天一切能够顺利。 孔珏已是走到了城飞营,只是在他一只脚已经迈入城飞营时却又收了回来。 那屈然只不过是放了一个同乡进城而已,他没必要对屈然抓着此事上线上岗。 虽心中这般想,但碍于皇命在身,孔珏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位屈然。 再次身脚迈入城飞营,这一次,孔珏的脚步便不再犹豫。 城飞营里的军士但见大统领亲临,亦是各个连忙丢下手中事务站的整齐。 而在陈小一看到孔珏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亦是忽而一紧。 手握方才屈然给他的钱袋,这一刻的陈小一多么希望方才去见孔珏的事情能够重来一遍。 若能重来,他必不会去揭发屈然。 “屈然呢?”孔珏面色阴沉,看向一名站的整齐的兵士冷声问道。 听得大统领所问,这名军士亦是高声回答:“禀大统领,屈然屈伍长回家了。” “回家了?你带路,去他家。” 向军士丢下此话,孔珏亦是豁然转身。 “诺!”这名被孔珏点名的军士虽然面上无波,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孔珏是谁,那可是天天都能一睹圣颜的人,若是能在这位大统领心中留下一点印象的话,那么他升官发财、将指日可待。 但见孔珏与那名军士离去,陈小一手中本是紧握的钱袋亦是忽而自他手中滑落。 碎银在他脚下散了一地,陈小一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便在他看的呆滞时,一双布鞋突而挡住了他眼前的光亮。 陈小一下意识的抬起呆滞的双眸,顺着这双布鞋一路上眺。 当他上眺到这双布鞋主人的容貌时,这张容貌亦是忽而自他双眸中一滑而下。 “陈小一,你不是说你没有银子了吗?这地上的是啥?” 一边听着脚下所传来的话语,陈小一亦是将目光再次垂下。 这向他说话之人正在捡着掉落在地上的碎银,而陈小一只是麻木的看着蹲在他脚下的这个男人。 按着城飞营的规矩,外人是不得进入兵营的,但家属除外。 陈小一的这位哥哥,城飞营的兵士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所以,他才能自由进入城飞营。 但见这位混账哥哥又来寻陈小一要钱,知道陈小一他家那点衰事的兵士们亦是纷纷向陈小一投去同情的目光。 陈小一的这位哥哥,他们这些看不过眼的兵士们不是没有为陈小一出头过,可是奈何他这位哥哥简直就是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无论你将他打成什么样,都不管用。 只要让他看到银子,闻到赌坊的味道,无论他身上挨了多重的伤,准能一溜烟的从地上爬起来。 陈大一已经将地上的碎银全都揣到了怀里,便在他心满意足的要起身时,其一双贼眼忽而看到了那一个掉在陈小一脚后的钱袋。 那钱袋是半开着的,陈大一甚至都已经从那半开的钱袋里嗅到了银子的味道。 陈大一双眼放光,于放光中,忽而伸手抓向陈小一的脚后。 亦是在他伸手抓向陈小一脚后的刹那,一只手亦是在他手到之前将那钱袋自地上捞起。 顺着钱袋一路上瞅,陈大一亦是看到了陈小一那一张比铁还冷的冷脸。 “这钱是屈大哥给娘抓药的,你不能拿。”陈小一的声音彷若一滩死水,静的可怕。 “抓药?抓啥药?你把钱袋给哥,等哥去四方赌坊回了本,哥给娘请皇城里最好的郎中。”陈大一眼中只有陈小一手中的钱袋,故而他并没有听出陈小一于声音上的变化。 “赌,你整日里就知道赌,爹用命换来的那些安抚钱被你拿去赌,我日夜劳作辛苦得来的俸禄也被你拿去赌,娘那两件舍不得戴的首饰也被你拿去赌,如今,你还要拿屈大哥给娘看病的钱拿去赌,哥,你究竟要赌到什么时候?” 向陈大一说完此话,陈小一亦是忽而迈开脚步向着前方走去。 但见陈小一拿着钱袋要走,陈大一亦是伸手抓向陈小一手中的钱袋。 一个钱袋,被两个人各攥住一半。 陈小一拉了两下没能将钱袋从陈大一手中拉出,陈大一亦是用力了几下,也没能将陈小一手中的钱袋抢来。 “松手!”定下脚步,陈小一亦是转身看向陈大一。 在他转身看向陈大一的刹那,陈小一已是目露凶光。 方才他亲眼看到孔珏来寻屈然,他也因此而在心中将自己骂了无数便。 可是在他心中正值自责难受的这个当口,他的哥哥又来烦他。 对于这位哥哥,他陈小一已经一忍再忍,可是这一忍再忍的结果却是换来了这陈大一变本加厉的赌钱。 若非这些年里有城飞营的这些兄弟们照拂,他那支离破碎的家早便已经没了。 母亲重病卧床,他陈小一不求陈大一照顾母亲,只愿他能少赌一些便谢天谢地。 可是他还是天真了,他的这个哥哥早已嗜赌成性,哪里还有一丝人性? “陈小一,我全都看见了!”便在陈小一对陈大一已经忍无可忍之时,陈大一忽而向陈小一大喊了一声。 “我方才一直都在跟着你,你先去了东城的一家宅院,从那家宅院出来后,你便一脸欢喜一脸忧的去了你们头儿的将军府,从那将军府出来后,你又是一脸欢喜一脸忧的回了城飞营,陈小一,你不知道吧,这一路我都在你身后跟着,等你回了城飞营,我有掉头回去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凶案 “陈小一,你猜我掉头回去看见了什么?” 陈大一的这一番所说,令得城飞营军士们纷纷将目光投在陈小一身上。 而当陈小一听得陈大一这一番所说时,其本是阴沉的面容亦是瞬间变的难看。 便在陈小一这越发难看的神色下,陈大一已是在陈小一慌神间将其手中所握的那半个钱袋抽了出来。 这钱袋已经拿了,而陈大一显然没有要收口的意思。 垫着手中钱袋,而后在陈小一越发难看的神色下,陈大一忽而转眸看向那正在看着他哥俩的城飞营军士们说道:“你们刚才进来的那个头头就是从方才我说的那个东城的宅院里出来的,陈小一那会就是见你们那个头头去了。” 见孔珏? 陈小一方才不是说去寻茅厕了吗? 便在这些知情的军士们正在思付着这哥俩谁说的是谎话时,陈大一又再次接着说道:“陈小一方见了你们的头头,你们的头头便后脚跟着来营里找陈小一口中的屈大哥。” 对着这些军士们说完此话,陈大一又转过眸子看向面色正一脸铁青的陈小一。 “陈小一,哥没发现,你这小子还挺不老实的。” 要让一位官拜三品的大统领去找一位不过七品的小小伍长,那除非是有事,不然难不成孔大统领还能去找一个小小伍长喝茶不成? 而要让孔大统领去找屈然,除非是因为前日那件事。 得到陈大一提醒的一些军士们,再看陈小一时,那一双双本是同情的眼睛已是转为憎恨与厌恶。 屈然待陈小一已经不是不薄,而是如对亲人。 可是陈小一竟然背着他们去告发屈然。 而就在方才,屈然还将他的俸禄全都给了这陈小一。 虽然低垂着头,但陈小一在这一刻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满营的人都在看他。 看着这一对令人憎恶的兄弟,有几名心中对屈然抱打不平的军士已经开始向着这对兄弟走来。 屈然的银子,岂能再给这忘恩负义之人。 而就在这几名军士便要走至这一对兄弟面前时,那本是低垂着脑袋的陈小一忽而扬起头来。 亦是在他仰头的刹那,陈小一竟是对他的哥哥大打出手了起来。 但见这弟弟竟然气急败坏的对他这个哥哥出手,陈大一亦是立即向陈小一还手。 二人于瞬间便扭打在了一起,而且愈打愈烈。 得知陈小一向孔珏告发屈然的众位军士们自然不会再入从前般去帮陈小一。 他们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一对亲兄弟在地上打的死去活来。 一个赌徒、一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 便是他们将彼此打死,也不值得人去同情。 耳边轰鸣,大脑空白,此刻的陈小一已经完全被愤怒与委屈所吞噬。 此刻的陈小一只想发泄,发泄这心中源源升起的怒火。 陈大一自是打不过军武出身的陈小一,他虽打不过,但是他却抗揍。 在赌坊,他有时会被赌坊所圈养的打手一天毒打上三顿。 在军营外,他也没少挨过这些出身军武之人的暴揍。 也正是因为他经常挨打的缘故,所以,他对这皮外之伤基本已经麻木。 陈小一的一双拳头是拳拳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全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 身上虽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但陈小一在他身上所施加的拳头却能激起他心里的那一头野兽。 二人于原地扭打到一排军械架上。 军械架被二人所撞倒,撞倒的同时,那本是架在军械架上的兵器亦是纷纷掉落地上。 便在城飞营内的所有军士皆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扭打的二人的身上时。 一抹寒光突然在众军士眼眸中一划而过。 在这抹寒光在众军士眼中一划而过的刹那,一声噗呲之声赫然于众位军士耳边炸响开来。 杀人了! 陈大一用刀捅死了陈小一。 月光沁冷,军营内鸦群无声。 这些军士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亲兄弟之间的打头竟会演变成一场杀人事故。 陈小一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倒塌的军械架旁,他的身上还插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寒刀。 而陈大一虽然松开了凶器,但是他的脸上却溅满了弟弟的鲜血。 军营内发生了凶案,这些后知后觉的军士们已经齐齐将杀人凶手按在了冰冷的地上。 被众位军士按在地上的陈大一目光呆滞,彷如失了魂魄一般。 那名之前想着升官发财之日指日可待的军士已将孔珏领到屈然的住处。 在孔珏眼神的示意下,这名坐着白日梦的军士已经开始敲门。 门只敲了三声,便被屋里之人打开。 当开门的屈然看到站在门外的孔珏时,亦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在屈然的一脸诧异下,孔珏已是面无表情的迈入门内。 屈然不知这位大统领因何突而造访,所以只能一路陪着小心的跟着孔珏进屋。 迈入屋中,孔珏只是瞧了一眼这屋里的摆设,便开门见山的向屈然问道:“本统领听说,你于前日私放了一名你的同乡入城?” 但听所问,屈然心中亦是忽而一惊。 前日放人入城,看到的都是他屈然可以信任的亲信。 难不成是他们之中有人…… 便在屈然心中正思付此事时,孔珏亦是再次开口向他说道:“你不用在心中去猜是何人告了你的秘,本统领问你,那名被你私放入城的人现在何处?” 在孔珏向屈然问此话时,一名老者已是掀开门帘自一寒屋中走出。 “是我!”走出之刹那,这位老者亦是向孔珏回道:“回大人,屈伍长放进来的是我。” “是你?” 听得所说,孔珏亦是抬眸开始审视这位老人。 于方才陈小一所告描述一般,站在他面前的确实是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神色憔悴,身上所穿的衣衫亦是打了好几处的补丁,再瞧他那一双如枯树皮的双手,孔珏心中已是对这位老人升不出任何的好奇与提防之心。 “屈伍长,这老人是你同乡?”自老人身上别过目光,孔珏亦是向他例行询问道。 第七百六十八章 否认 “回大统领,是!” “来皇城作何?” “回大统领,借银子。” “借银子?”听得屈然所说,孔珏亦是微微一愕。 “是,回大统领,卑职本想着第二日便将他打发了去,但不敢在违抗皇令,所以留他在我家中暂住几日,待得皇城解禁,在让他回去。” 屈然回答的滴水不漏,亦合乎情理,孔珏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位老人,孔珏亦是转眸向屈然说道:“念你初犯,本统领便不追究于你违抗皇令之罪。” “多谢大统领。” “恩!那就这样吧,萧后不日便会抵达皇城,那几条漏网之鱼如今却仍未寻得下落,屈伍长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务必在萧后抵达我皇城之前,将那些敌国细作擒拿归案。” 孔珏说的乃是官话,这一番官话过后,他也便会离去。 只是在他方要离去时,一名军士忽而气喘吁吁的冲入屈然的房门。 还未等孔珏询问,这名气喘吁吁的军士亦是向孔珏焦急喊道:“大统领不好了,城飞营里出了命案。” “出了命案?你先喘口气再说。” “是!”许是孔珏的镇定感染了这名军士,在这名军士一连换了三口大气后,才将整个命案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当站在孔珏身后的屈然听得陈大一杀了陈小一时,他亦是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陈大一乃一赌徒,怎么敢去杀人,而他杀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 虽然在这名军士的讲述中,屈然已经得知是陈小一告发了他,可是陈小一已经死于非命,他再怪陈小一又有何用? 在这名军士将整个凶案的过程与来龙去脉述完时,孔珏亦是带着这名军士直奔城飞营。 因为死的是陈小一,屈然亦是向房中的老人匆匆告别,紧跟孔珏而去。 堂堂军营发生命案,这传出去还不得让那帮文臣笑死。 而且这命案发生的也太不是时候,萧后入城在即,却偏偏在这关键时,无缘无故的发生了一起命案。 如今那西贞国的先使便住在驿站,若是让他们知晓的话,会不会对这义和之事有所影响? 毕竟此命案发生在城中的城飞营,若连军营里都不安全,更论皇城里的他处。 城飞营,营厅内。 陈大一正目光呆滞的跪于营中,陈小一的尸首也被放在营内。 坐在正首的孔珏正在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盯着这跪在他下方之人。 此案,人证物证聚在,根本就没有什么审讯的必要。 营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陈小一与陈大一因为一个钱袋而起了争执,随后,陈小一向陈大一大打出手,于是,二人便扭打一起。 于扭打中,二人撞翻了校场上的军械架,而后陈大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捅死了陈小一。 这便是这桩凶案所发生的全部过程,这一营之人都是人证。 此值非常时,当行非常事,如今人证物证皆摆在面前,孔珏根本就无需再去一一查证。 陈大一于城飞营杀人性命,证据确凿,当可按太武律法就地正法。 便在孔珏欲要命令营中军士将陈大一就地正法时,那本是跪在地上,目光呆滞的陈大一突然如回光返照一般在营中破声大喊道:“我没杀我弟弟,我弟弟不是我杀的。” 面对陈大一的咆哮与否认,孔珏直接选择了无视。 亦是在他已经抬起手臂时,那突然便发了疯的陈大一再次于营中咆哮道:“我告诉你们,赌坊里的人都知道我来了你们军营,我弟弟根本就不是我杀的,你们别想将我弟弟的死栽赃在我身上。” 但见这陈大一竟然还敢睁眼说瞎话,孔珏亦是被他激起了怒火。 “人不是你杀的?这一营的人亲眼所见,你还敢在这里狡辩?” “人就不是我杀的,我陈大一虽然是个浑人,但还没浑到连亲弟弟都杀的地步,再说,我来军营寻我弟弟只是为了拿银子,我们一家子都指望着我弟弟过活,我干嘛要杀我弟弟,断了我家的活路!” 陈大一所表述的逻辑虽然清楚,但是人证物证聚在,可以说陈大一杀人一案已是铁证如山。 面对这铁证如山的证据,他竟然还敢狡辩,这怎能不让孔珏气愤。 “大统领,可否让卑职问问陈大一。” 一道声音忽而在孔珏身后响起,听得此话,孔珏亦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向身后之人说道:“好,你问。” 屈然自孔珏身后一步迈出。 于迈步中屈然亦是紧盯下方所跪陈大一问道:“陈大一,我问你,你面前的这柄杀死陈小一的刀,可是你从地上捡起来的?” 听得屈然所问,陈大一亦是向屈然不假思索的说道:“是,刀是我捡起来的没错,可是捅我弟弟的却不是我。” 向屈然说完此话,陈大一接着再次说道:“屈兄弟,你与我家来往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是个什么人,屈兄弟,你心里也最清楚,我这人好赌,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赌坊里,杀人那可是要偿命的,我还没赌够呢,怎么舍得去死?再说了,我陈大一就是再混蛋,也不可能混蛋到去拿刀捅死我的弟弟。” 听得陈大一这一番诉说,屈然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说道:“可是你刚才也说了,刀是你从地上捡起来的,还有,当时一营的兄弟都在场看着,如今,你却说陈小一不是你捅死的,那我问你,你拿什么证明陈小一不是你拿到捅死的?” 但听所问,陈大一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瞧着陈大一那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孔珏已然心升不耐。 这铁证如山的案子,这陈大一竟然还在嘴硬? 难道他以为只要他嘴够硬,便可以逃过这杀人的罪名吗? “我……我证明不了,反正,我弟不是我杀的,那个军械架也不是我两故意撞翻的,我那时确实一气之下惹恼了我弟弟,所以我弟弟才会出手打我,他打我,我自然不会白白挨了他的拳头,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和我弟可是自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两当时虽然都上了火气,但是手上都是留着力气的,没想真伤着对方。” 第七百六十九章 城飞营凶案 “满口胡言!”听得陈大一这一番诉说,孔珏已是拍案而起。 城飞营一营之人皆看到陈大一用刀捅死了陈小一,这案子还有什么可审。 “我没胡说!”但见孔珏震怒,这陈大一也不知道自哪来的胆子竟还敢为自己狡辩。 许是他知道,若他一旦被定罪便会当场没了性命。 一小小赌徒,又是当众杀人,又是当堂顶撞孔珏这个御林军统领。 别说屈然难以相信,便是这一营之人也是在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刚刚杀死自己亲弟弟的陈大一。 而在屈然众人一脸的难以置信下,陈大一亦是再次向孔珏大喊道:“你们查也不查就说是我杀了我的弟弟,我要报官,我要告你们诬陷。” 但听陈大一所喊,屈然亦是在用一种陌生的眼神在看着这个陈小一的哥哥。 他还是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混迹于赌坊的陈大一吗? 不,此刻的陈大一便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 亦是在屈然这般想时,营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便在这一阵杂乱的嘈杂声下,一名军士亦是突然掀开营帘步入营堂。 “大统领,京兆府尹来了。” “京兆府尹?他来做什么?”听得这名军士所报,孔珏亦是豁然皱眉。 于皱眉中,他已是隐约感觉到了今夜的不对。 至于究竟不对在哪里,他一时之间无法想通。 营帘本就是掀开着的,在孔珏于心中正自揣度着京兆府尹朱毕的来意时,朱毕已是带着两名官差步入营内。 在他步入营内的刹那亦是忽而皱眉。 他皱眉是因为他在营内看到了陈小一的尸体与跪在地上的陈大一。 眉宇紧皱,于紧皱中,朱毕亦是自陈小一的尸体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孔珏问道:“孔统领这是?” 听得所问,孔珏却是不回。 但见孔珏迟迟不回于他,朱毕亦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向孔珏说道:“孔统领,本官前来是来向孔统领传达圣上口谕的。” “圣上口谕?”但听朱毕所说,孔珏与屈然等营中军士亦是连忙下跪接旨。 待得孔珏等营中军士皆已跪下,朱毕才开始清嗓说道:“圣上口谕,明日西贞使节便会临我皇城,望各部众志成城,共赢盛事。” “明日?”但听朱毕所说,孔珏亦是豁然睁大双眸。 在孔珏睁大眼眸时,跪在他身后的屈然其神色亦是跟着一凛。 向孔珏宣完了圣上的旨意,朱毕亦是抬脚便走。 只是在他抬脚之刹那,一道声音却是忽而于营内响起。 “大人,小民冤枉啊,这些大人们冤枉小人杀了我的弟弟,大人明察,小人没有杀人,更没有杀了我的弟弟啊!大人,您要为小民做主啊。” 语带哭腔,这陈大一本就跪在地上,在他向陈大一哭诉时,其也开始向着朱毕的背影在磕头。 一声声重重的磕头声弥漫在营堂内,令得本是已经抬起脚步的朱毕亦只能将脚无奈放下。 “冤枉,你冤枉什么,老子这一营的人都亲眼见到你杀了你的弟弟陈小一,你竟然还敢狡辩。” 孔珏真的是被这个陈大一气到了,气的他恨不得现在便一刀宰了这家伙。 在朱毕进入营堂看到地上的那一具尸体时,他就知道这城飞营里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在他看到的那一刻,他即便是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本来他还心存侥幸,宣完圣上口谕后,不闻不见的离去便好,可谁知,这跪在地上之人,竟向他磕头喊冤,这便令得朱毕不想过问也得过问。 毕竟他乃京兆府尹,是皇城的父母官。 在陈大一向他喊冤时,朱毕便已经一阵头痛,他头痛的可不单单只是这陈大一在孔珏的地盘向他喊冤。 明日萧后便会到达皇城,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城飞营里发生命案。 这命案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朱毕在为陈大一向他喊冤而头痛,可是当一名军士急匆匆的走入营厅后,这名军士下来所向孔珏禀告之事更是让他觉得他今夜就不该先来这城飞营通知孔珏。 “禀大统领,陈小一的娘亲与许多百姓正在向城飞营赶来。” “陈小一的娘亲?”但听这名军士所报,孔珏亦是露出一抹惊愕之色。 而在他露出这抹惊愕之色的刹那,那跪在地上的陈大一亦是开始更加变本加厉的痛哭了起来。 一边痛哭,一边大喊冤枉,一边大喊冤枉,一边大喊城飞营要将他弟弟的死栽赃在他的身上。 陈大一的这一番黑白颠倒的大喊令得城飞营的所有军士们都向他露出了凶光。 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竟然还敢在他们面前大喊着冤枉。 “大统领,今夜这事颇有蹊跷。”紧盯着正在痛哭的陈大一,屈然亦是用一种凝重的声音轻声向面色铁青的孔珏说道。 屈然此说可谓是说到了孔珏的心里。 在听得那名军士所报后,孔珏亦是自愤怒中渐渐清醒。 陈大一的娘亲来了,在她来到城飞营营前的刹那,便开始大声痛哭。 也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自哪里听来的消息,她非但已经知道陈小一死了,竟然连城飞营诬陷陈大一杀陈小一的事情也知道。 当这位老人跪在营前大声痛哭时,那跪在营堂里的陈大一亦是痛哭流涕的大声嘶喊着“娘亲”!。 前来城飞营的百姓越聚越多,不过数时,已经聚集了百人之多。 从事发到他孔珏赶到,这中间才过去了多久? 而陈大一的母亲能知道营中发生之事,知道他儿已死,也必然是这城飞营里有人将陈小一身死之事散播了出去。 这是一场蓄意的阴谋,有人在利用陈小一一家在做文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择陈小一一家? 便在孔珏于心中正思付着此事时,那本是倍感头痛的朱毕却是忽而将目光定格在了那一位正跪在营前,大声痛哭的老人的身上。 紧盯这位正在痛哭的老人,朱毕亦是突然快步走出营堂。 第七百七十章 渊源 在孔珏众人的紧盯下,朱毕已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至那名跪在地上痛哭的老人面前。 看着这位老人,朱毕亦是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向老人问道:“老人家可是姓刘?” 但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身穿官袍之人,被朱毕称为刘氏的老人亦是自痛哭中缓缓抬眸看向朱毕。 “这位大人认识我这老婆子?”眼眶湿红,面容悲戚,刘氏强忍着心中的丧子之痛向朱毕问道。 但听刘氏肯定,朱毕亦是用一种急切的语气向刘氏询问道:“敢问老人家的手臂上可是有一道刀伤?” “刀伤?这位大人怎么知道我手臂上有刀伤?”听得朱毕所问,刘氏亦是用一种惊讶的语气向朱毕问道。 朱毕自不会回答于刘氏,非但不回,更是以一种更加急切的语气向刘氏问道:“老人家,能说说您手臂上的刀伤是在哪受的吗?” “就在城北的一个布店前。” “哪一年受的?” “太武十九年!” 刘氏之所以能将年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同年他的男人因公殉了职。 但听刘氏回答,朱毕神色亦是忽而一凛。 紧忙于刘氏身前起身,而后在孔珏那一双疑惑的双眸下,朱毕正在向着孔珏快步走来。 走至孔珏身前,还未等孔珏询问,朱毕便向他快语说道:“孔统领,还请借一步说话。” 但见朱毕神色如此郑重,孔珏亦是心中一凛。 在一营之军士的注视下,朱毕、孔珏二人已是步入后厅。 后厅内,二人相站而立。 于站立中,朱毕先是深吸一气,而后才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孔珏说道:“孔将军可还记得五年前,春,城北逢源布桩宁贵妃遇袭一事。” 但听朱毕突然提起五年前之事,孔珏亦是紧皱着一双眉宇向朱毕沉声问道:“朱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但听所问,朱毕亦是手扶额头向孔珏说道:“太武十九年春,宁贵妃于城北逢源布桩遇袭,当时若非有人挡在宁贵妃面前,为宁贵妃挡了一刀,那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此事我知道,这些年里,宁贵妃也在寻那位救她性命的救命恩人……”向朱毕说完此话,孔珏亦是于后知后觉中忽而睁大双眸向朱毕问道:“你是说……” “恩,孔统领,不知该说你我运气太衰还是太旺,竟然让你我在这里遇见了宁贵妃的恩人,当年,宁贵妃回到宫里便宣我进宫寻找那位救命恩人,因为当时事发突然,宁贵妃能提供给我的线索又少之又少,仅有一张画像与那位恩人受伤之处,当年,我因忙于查逢源布桩一案,所以便将寻人一事暂且放下,待得我查清逢源布桩一案后,再想去找那救过宁贵妃性命的恩人时,却已是如大海捞针、水中捞月,难如登天了。” 朱毕的这一番长叙令得孔珏目瞪口呆,于目瞪口呆的同时,他心中亦是更加认定,此次城飞营突发命案,定是一场阴谋。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利用刘氏与宁贵妃的渊源,策划的这起城飞营杀人事件。 既是有人策划,那目的又是何在? 萧后明日便会到达皇城,而皇城却在萧后临来的前夜,发生了一桩命案。 这桩命案是不是便是那不知藏身何处的他国习作的手笔? 因为没有证据,孔珏也不敢妄下定论。 因着刘氏与宁贵妃的这段渊源,此案便要谨慎对待了。 既然有人能利用刘氏与宁贵妃的这段渊源弄出一桩命案,那么便是他们二人不向宁贵妃禀告,宁贵妃也必然会在有心人下得知刘氏的身份。 一位救过当朝贵妃性命之人,便是孔珏也不敢怠慢。 如今,那位刘氏还在城飞营前哭诉,陈小一的尸首还在军营,那陈大一也正在营堂哭闹。 该如何办? 陈大一杀陈小一,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的。 也正是因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杀,才让孔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判罚。 若陈小一当真不是陈大一所杀,那么这陈小一又是怎么被刀捅死的?难不成是他用刀捅死自己的不成? 孔珏军武出身,本就不善断案。 在得知了此案经过之后的朱毕亦是两眼一抹黑,不知该如何审理。 按照孔珏所说,那杀陈小一者当是陈大一无疑。 可是按着陈大一所说,这家伙好像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他二人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是因为一个钱袋,因为他这个当大哥的嘴欠,向陈小一说了些令他恼羞成怒的话,所以,才令得这一对兄弟在军营里大打出手。 而且陈大一在为自己的辩白中说,那军械架根本就不是他二人所故意撞倒的。 如今陈小一已然身死,即便是他朱毕想要求证陈大一所说之真假也无法求证。 便在二人躲在后堂,苦思此案该如何审理之时,一名军士已是敲门而入。 迈入后堂,这名军士亦是向孔珏、朱毕二人说道:“禀大统领、朱大人,宫里来人了。” 但听这名军士所说,孔珏、朱毕二人心中亦是同时咯噔了一下。 “来的是谁?” 相比朱毕,孔珏自是要比他在宫里认识的人要多,毕竟他可是负责皇宫安全的御林军统领。 “回大统领,来的是一位宫女。” “一位宫女?”但听军士所说,孔珏亦是转眸看向朱毕。 二人眼神相对,于相对中皆已猜出这名自宫里所来的宫女的身份。 若所料不差,这位宫女应该便是代替宁贵妃而来。 在孔珏二人走出后堂,在这位自宫中所来的宫女向他二人亮明身份后,孔珏已是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 而唯一令得孔珏所庆幸的是,这名宫女并未去理会那跪在城飞营前的刘氏。 “孔将军,朱大人,贵妃有令。” 但听宫女所说,孔珏、朱毕二人亦是连忙弯身领旨。 “贵妃口谕,孔将军、朱大人无需顾及贵妃,只需秉公办事就好。” 第七百七十一章 鸡鸣 宫女话音方落,孔珏、朱毕二人还来不及在心中庆幸,那站在他二人身前的宫女又是话锋一转的突然向二人再说道:“孔统领、朱大人,城飞营陈家兄弟一案,贵妃已经禀告圣上,圣上命两位大人务必在明日城门开启之前查明此案。” 明日城门开启之前? 在这名宫女向孔珏、朱毕二人说出此话时,这二人亦是彷若心有灵犀一般的皆抬头看向了那一轮挂在夜空里的朗月。 此值已将近亥时,离明日城门开启的卯时不过只剩下不到五个时辰。 也便是说,圣上只给了他们这不到五个时辰的时日让他们二人查明陈氏兄弟一案。 朱毕感觉自己今日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他不过就是来向孔珏宣读圣上口谕而已,怎么就平白无故的牵扯进这么一场要人命的命案进来。 孔珏感觉眼前黑乎乎的,他军武出身,让他上阵杀敌可以,但让他查案,这不是让一个大汉拿起绣花针去绣花吗?这精细活,他可做不来。 一个感叹自己命运不济,一个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在孔珏、朱毕二人正在心中犯难时,这名自宫里来的宫女已是转身向着跪在城飞营营门前的刘氏走去。 走至刘氏身前,宫女已是伸手掺住刘氏的手臂。 “刘婆婆,我家主人有请婆婆前去一叙。” 但听宫女所说,又瞧她这一身不俗的打扮,刘氏已是猜出这个穿着、长相都极为精致的姑娘其身份定然不凡。 “可……可我……” 在刘氏犹豫之时,宫女已是不动声色的将她自地上扶起。 “婆婆放心,两位大人定会查明此案真相。” 声音轻柔,但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夹带在话语中的威严亦是令得刘氏不敢升出任何违抗之心。 向刘氏说完此话后,这位宫女亦是忽而看向前方人群。 “都散了吧,大家杵在这里只会妨碍里面的两位大人查案。”向前方百姓丢下此话,这名宫女亦是参着刘氏向着前方人群一步步的走去。 这掺扶着刘氏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但其举手投足间皆透着一种凌驾于人的气质与威仪。 孔珏、朱毕二人但见那宫女带走刘氏,心中亦是各舒了一气。 若是这刘氏一直在营外跪着,那只会让皇城里的百姓越积越多。 这人一多,口舌便杂,这口舌一杂,什么话都能编排得出,捏造的出。 待得营外所聚集的百姓散的七零八散后,孔珏、朱毕二人亦是心有灵犀的看向了彼此。 这一对难兄难弟在看向彼此时,皆在彼此眸中看到了彼此的无奈。 虽然心中无奈,但这案子总不能因为无奈而不查,毕竟圣上只给了他二人不到五个时辰的时间。 今夜注定无眠,明日也还有大事要做。 这查案靠的可不是人数而是脑子,因着明日还要迎接萧后入城,所以孔珏亦是遣散了营中大部分的军士,这遣散的大部分军士中便有屈然。 屈然虽然很想跟着孔珏一同来查此案,但是他身上还有比此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只能放弃陈氏兄弟一案。 被孔珏遣散之后的城飞营加上他孔珏、朱毕二人才不过七人而已。 留下的这五人,其中有两名是跟着朱毕一同来宣旨的,另外三人是城飞营的老兵。 回到营堂,陈大一已经不再吵闹。 不知为何,只要孔珏一看到这陈大一,他便感觉一阵脑壳疼。 这一看见陈大一脑壳就疼的可不仅只有孔珏,还有哀叹自己出门没看黄历的朱毕。 朱毕毕竟乃京兆府尹,也亲自破获过几桩大案、要案,在查案这方面自是要比军伍出身的孔珏有经验的多。 但朱毕比起孔珏也仅限于比他要有些经验。 已经冷静下来的陈大一在回答朱毕所提问的问题时,其言语已是比之之前的激动要清晰的多,但也仅限于清晰。 除清晰之外,回答的皆是陈年老调。 朱毕问他,如何能证明他二人在扭打中,那军械架不是二人所撞翻,陈大一回答,他也说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他兄弟二人故意撞上去的。 朱毕又问他,明明刀在他手里,他为何要狡辩陈小一不是他捅死的,陈大一回答,刀是在他手里没错,但他根本就没有用刀捅陈小一。 但见这陈大一如此嘴硬,拒不交代,朱毕亦是对他言辞厉喝,威胁恐吓。 被朱毕逼急的陈大一,竟是开始拿他老娘发誓。 “两位大人,我陈大一要是拿刀捅死我弟陈小一,便叫我娘活不过明日。” 陈大一的这个毒誓可是真把孔珏给逗气了,这他娘的,哪有拿自己老娘去发毒誓的。 一夜下来,审来审去都是那么几句。 这眼瞅着天都要亮了,可这么一个简单的案子,却是毫无进展。 营中亲眼目睹陈小一身亡一案的城飞营军士们,他们的证词倒是都很一致。 这个一致指的是,他们所叙述陈大一杀死陈小一的过程是一致的。 二人于扭打中撞翻一军械架,军械架上的兵器散了一地,然后他们便看到陈大一捡刀捅死陈小一的一幕。 人证证词一致、捅死陈小一凶器也在现场,但陈大一却拒不承认陈小一是他所杀。 鸡鸣了! 在孔珏、朱毕二人听得鸡鸣的那一刻,二人皆是心里一凛。 当鸡鸣的那一刻,黑夜与黎明仿佛达成了一个什么交易一般,便突然转换了身份。 一缕晨光洞穿黑夜,洞穿之刹那,那本是黑色的夜空突然如同裂开了一个口子一般。 在这道黑色的口子被晨光撕开的刹那,晨光开始渐渐吞噬黑夜。 那浓密的黑夜在晨光的冲锋下,正在着渐溃败。 当黑夜被晨光冲的溃不成军之时,天大亮、光万丈。 一整座皇城在阳光下穿上了衣衫。 在千家万户推开自家窗门的那一刻,一匹快马亦是自这些睡眼惺忪的百姓面前一冲而过。 “西贞国使节已到容县!” 第七百七十二章 红与黑 这是第一匹快马于皇城驰骋时,马背上的军士所喊。 当这匹快马驰骋至皇宫下时,又是一匹快马自皇城中的百姓面前一冲而过。 “西贞国使节已过容县!” 容县? 那可是离皇城最近的一座郡城。 传信军士于马背上的通传传遍皇城,听得通传的百姓们亦是一个个的于家中连忙穿上衣服夺门而出。 今天于皇城、于太武来说都是一个足以铭记的日子。 与太武常年兵戎相见的西贞国竟然派出他们西贞国的王后来到他们太武的皇城! 而且他们这些百姓还听说,这西贞国的王后是来与他们太武义和来的。 义和?那也就是说,他们是来与太武休战而来。 虽然生活在皇城里的百姓们并未如生活在川西的百姓那般生活于两军交戈的水深火热之中,但是站在自己家门前的大多百姓都曾亲身经历过二十四年前皇城里的那一战。 那一战令得皇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一战令得多少皇城里的百姓失去了他们的亲人。 太武帝兵临城下,那前靖的狗皇帝竟然拿他们这一城的百姓作为盾牌阻挡太武帝的大军。 想要推翻暴政便一定会流血伤亡。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为了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能够不再受这暴政的欺压,便用他们那孱弱的身躯冲破了前靖大军的阻挡,将城门打开。 可以说,今日昌盛之皇城是用太武军与那些老人的鲜血与生命换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居住在皇城里的百姓们才更加深知战争的残酷。 西贞前来义和,皇城百姓满心欢喜。 一十二匹战马于皇城驰骋负责通传萧后的动向。 皇宫脚下,身穿官袍的文武百官亦是各个精神抖擞。 于百官而言,今日是一个足以铭记于史册的日子,这是他们太武自立国以来,第一次有如此身份之显赫的外国使团来朝。 礼部尚书张崇臻这几日里,已经足够呕心沥血,殚精竭智了。 可是他这呕心沥血与殚精竭智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文武百官早已在皇城下等待张崇臻的仪仗军,但是这眼看着那萧后都快要到皇城脚下了,这仪仗军还是迟迟没有出现。 便在文武百官们各个垫着脚尖目瞅前方时,其身后皇宫宫门应声而开。 陈匡行于最前,身旁只有陈三德与一名身着甲胄的将军跟随。 这名一身甲胄的将军很是年轻,眉清目秀、身后别一双流星锤。 听得宫门开启,以卢萧为首的文武百官亦是纷纷开始回身下跪行礼。 只是这文武百官的膝盖还没来得及弯下,便被陈匡抬手所阻。 “免了!” 前靖崇尚金色,太武崇尚黑色。 所以,太武的官袍都已黑色为主调,便是陈匡亦是如此。 今日的陈匡依然一身黑袍,只有衣襟处与袖口绣着祥云红边。 陈匡肃穆而立、远眺前方,于远眺中亦是皱眉向卢萧问道:“卢阁老,孤怎么没见迎接萧后的仪仗?” 但听所问,卢萧亦是紧忙回道:“回陛下,老臣已派人去礼部询问了。” 便在卢萧诚惶诚恐的回答陈匡时,于陈匡的视线内突然映出了一道人影。 “来了……来了……”这道人影一边向陈匡这边跑着,一边扯着嗓子向站在皇宫下的文武百官们大喊着。 听得这大喊声,皇城下的文武百官亦是纷纷自陈匡身上移开,而后统一看向身后。 这一看,入得文武百官双眸中的便是一抹鲜艳的红色。 这抹鲜艳的红色正在文武百官的双眸中不断扩大,于扩大的同时,敲锣打鼓之声亦是忽而在一众文武百官耳畔炸响开来。 这一炸响,便再也停不下来。 礼部尚书张崇臻真的尽力了,凭着他脑子里的文艺细胞也只能弄出这么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来。 既是迎接他国使团,那么自然便要将这排场弄的跟过节一样的热闹。 这支仪仗队,人人皆一身红衣,便连锣鼓的手棒也是系了红绸。 红色象征着喜庆,张崇臻觉得这才是打开迎接他国使团的正确方式。 在张崇臻一路的奔跑下,文武百官皆看到了张崇臻那一张挂满喜庆的老脸。 待得张崇臻挂着这一张喜庆的老脸跑到陈匡面前时,他那本是挂在老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僵住,是因为此刻陈匡的脸很黑,黑到就跟抹了黑炭一般。 “陛……陛下……” 笑脸迎黑脸,张崇琛感觉后背一阵冰凉。 “张崇臻,这知道的知道你弄这一支仪仗队是为迎接西贞国的萧后,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是出门迎亲呢?张崇臻,这便是你殚精竭智了两日,殚精竭智出的仪仗队?” “陛下,臣知罪!”听得陈匡训斥,张崇臻亦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但见张崇臻噗通一声便跪在了陈匡脚下,那些本是敲锣打鼓的仪仗军亦是忽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知罪!哼,孤就知道你靠不住!” 向张崇臻丢下此话,陈匡亦是转而向其身侧那名年轻将军说道:“金芜,摆驾吧。” “诺!” 但听一声掷地有声的回应,皇宫内突然传来一声马吠。 于马吠声响起之刹那,一面绣有五爪金龙的黑色旗帜忽而于皇宫内扬起。 当这面黑色旗帜于皇宫内扬起之刹那,所有文武百官亦是肃穆而立。 这武纛,乃是太武的国纛。 国纛于风中摇摆,于摇摆中,一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亦是自皇宫内传来。 一支身着黑甲、腰别黑刀,头顶黑盔的黑甲军自皇宫内鱼贯走出。 当文武百官看到这支黑甲军之刹那,亦是尽露惊惧之色。 这黑甲军乃太武国的镇国之军,亦是太武国战力最强的一支军队。 在这支黑甲军自文武百官身旁经过时,陈匡亦是高声向文武百官说道;“诸位大臣,随孤迎接西贞国萧后。” “诺!” 但听陈匡所说,文武百官亦是齐声大喝。 张崇臻依在跪着,跪的那是瑟瑟发抖。 于瑟瑟发抖中亦在心中埋怨陈匡。 “陛下,你既然早有准备,又何必为难为臣呢?” 第七百七十三章 城下相胁 国昌而民盛,民盛而军强! 当皇城里的百姓们看到这一支威风赫赫、杀气腾腾的太武军时,每一名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之色。 如今的太武为何会被那些外邦敌国所惦记,便是因为太武正在日渐强盛,日渐强盛到令那些外邦敌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所以,他们这些外邦才会不溃余力的以各种方式来阻止太武国的发展。 皇城内,每一座瞭楼上都有数名镇国司卫在俯视皇城的动向。 每一座瞭楼内亦有镇国司卫与御林军蓄势待发。 为了萧后此次来朝的顺利,此次镇国司与御林军强强联和,负责应对皇城内可能发生的一切突发事宜。 而陈匡亦为了确保此次萧后来朝的顺利,秘宣金芜携三百黑龙卫秘密入城。 黑龙卫是这支黑甲军的藩名,唯有陈匡才能调动。 而这支黑龙卫更是由陈三德亲自调教,黑龙卫虽只有三千之数,但这三千之数的黑龙卫,其每一名军士的实力都在七品以上,再加之,这支黑龙卫装备精良,尤擅长合击之术,便是一名半宗之境的绝顶强者亦未必能在这三千黑龙卫的包围下全身而退。 孔珏、朱毕这一对难兄难弟忙活了一夜也未能在陈匡规定的时日内破获陈氏兄弟一案。 未能破案,二人便只能硬着头皮前来面见陈匡,静待陈匡于二人的责罚。 屈然早早便来到了城飞营,那名被他安置在家中的老人亦是按着他的计划混入百姓之中。 当陈匡听得二人于陈氏兄弟一案的汇报后,亦是皱着一双眉宇向二人问道:“五个时辰,对此案你二人竟然连一点进展都没。” 孔珏、朱毕二人心中虽不想承认自己无能,但他们二人真的尽力了,那陈大一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他二人听得耳茧子都快要长出来了。 卢萧对陈氏兄弟一案也有耳闻,此案表面虽看似简单,但实则内含玄机。 不言其他,便说那刘氏曾是当今宁贵妃的救命恩人,仅单凭此点,便能让此案的性质发生质的改变。 若是再有有心之人于百姓中这么一传,那么此案便会立时成为皇城的焦点。 倘若陈大一并非是杀害陈小一的凶手,那么这杀害陈小一的凶手便另有其人,若另有其人,那么朝廷便要抓住这杀害陈小一的凶手给刘氏给百姓一个交代。 按照孔珏方才对此案的交代,那陈大一拒不承认陈小一为他所杀,即便是有城飞营一营之军士作证,他也据死不认。 这陈大一本就一游手好闲的市井泼皮,现今的他还不知道其母与宁贵妃的渊源,若一旦让他知晓其母与宁贵妃的渊源,这陈大一必定会在皇城里上演一场泼皮似的大闹。 想到此处,卢萧亦是感觉一阵头痛。 这朱毕乃他的乘龙快婿,他自当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这要如何坐视不理,卢萧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 当陈匡的车辇行至城门下时,已经无需再由传兵通传,陈匡亦是在于前方看到了一支由千人组成的使节团。 这一支使节团所穿的节衣,其颜色倒是与太武的官袍颜色一致。 当以卢萧为首的文武百官看到前方这一支千人使节团时,心中亦是一个比一个的激动。 站在孔珏身后的屈然看着前方目光坚定。 混在百姓中的那名老人亦是挤到了百姓最前。 这位老人并未去看那前方的千人使节团,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屈然的身上。 看着屈然的背影,老人的眼眶已是在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足足等待了十年! 西贞使团在前方的万众瞩目之下停下脚步。 在使节团停下脚步的刹那,那位于这支使节团正中位置的轿辇亦是落下。 黑龙卫屏退两侧,使节团屏退两侧。 站于最前的陈匡与坐于轿辇中的萧瓶儿隔着百步之距相望。 于相望中,一只纤纤玉手忽而自轿辇的车帘内伸出,在这只纤纤玉手伸出轿帘的刹那,站在轿辇旁的一青年亦是连忙向这只纤纤玉手伸出手来。 这只纤纤玉手搭着这名青年的手自轿辇优雅走下。 走下之刹那,青年亦是欲要自她的手上收回手来。 只是便在青年欲要撤回手掌的刹那,这一只纤纤玉手竟是忽而捉住了他的手背。 “陪同本后去见你们的圣上,你若敢不陪,本后现在便回西贞。” “怎么,堂堂萧后也有紧张的时候?” “紧张?”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用一种如同看白痴的目光看着纪寒说道:“笑话,本后只是想让他们看看,堂堂宁哲将军的乘龙快婿,被本后驯的有多乖巧听话。” “我不去!”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义正言辞的向她说道。 “由不得你!你若不按着本后的心意来,那么这义和之事便……” “别,我按你的心意来还不成!” 纪寒知道这萧瓶儿只是起了玩心,所以才会这般纵容于她。 再说了,为了两国的长久和平,他纪寒便是牺牲一些美色又有何妨。 但见纪寒被萧瓶儿言语威胁,站在轿辇另一侧的陆倩倩亦是气愤的又是咬牙又是切齿。 几乎是如下人掺扶主子一般,萧瓶儿在纪寒的掺扶下正一脸洋洋得意的向站在城门下的陈匡走来。 而当城门下的文武百官看到那掺扶萧后的竟是纪寒时,其一个个的亦是瞪大了双眼。 面对这一双双投在他身上或是惊讶或是气愤的目光,纪寒亦是一脸正色,不苟言笑的在与文武百官们对视。 二人走至陈匡面前,萧瓶儿亦是在用一种平等的目光与陈匡对视。 与纪寒一起时,她只是萧瓶儿,如今既来了太武皇城,那么她的一言一行便皆代表着西贞。 若单论疆土,西贞自是要比太武疆土广沃,而西贞在国力上亦是不逊色于这建国只有二十余年的太武,非但不逊色,甚至要比太武的国力还要强盛。 所以,她此次前来太武皇城,可不是弱国于强国的朝拜,而是两个大国之间的外交。 第七百七十四章 伸冤 对于纪寒以这种方式出现于他的面前,陈匡倒是没露多少意外。 毕竟,这二人方才于轿辇前的那番骂俏他陈匡可是尽收眼底的。 若之前他心中还存有几分于两国义和一事的不信,但当他看到这纪寒与萧后的关系竟如此融洽之时,他心中本是存着的那几分不信已是荡然无存。 这二人关系竟然都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吗?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人家可不是普通的有夫之妇? 在陈匡于心中教育纪寒时,萧瓶儿亦是忽而在卢萧等文武百官诧异的目光下向陈匡伸出手来。 但见萧瓶儿向他伸手,陈匡亦是微微一愕。 但见陈匡错愕,萧瓶儿亦是向他说道:“太武圣上,握手乃我西贞国外交的一种礼节。” 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心中一凛。 没错了,看来这萧瓶儿的曾曾祖母,也便是西贞国的母圣当真是与他来自同一个前世。 握手?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岂能当众行此亲昵之举。 但见陈匡犹豫,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拉住陈匡的衣袖,并将陈匡的手掌拉至萧瓶儿手边。 “圣上,既然这握手是西贞国的礼仪习俗,咱泱泱大国便入乡随俗一下。” 听得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大方的与萧瓶儿如同蜻蜓点水般的握了对方手掌一下。 待得两方重要人物握手完毕后,陈匡亦是向萧瓶儿说道:“萧后,请!” 这一请,请的便是萧后入城。 只是当纪寒看到陈匡的这个举动后,亦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纪寒总感觉,好像这位圣上不大懂得接待之道啊。 不仅是陈匡,这站在陈匡身后的一帮文武大臣们亦是如雕塑一般的不予以作为。 陈匡已经相请,萧瓶儿亦是不动声色的向纪寒伸出了她的纤纤玉手。 但见这萧瓶儿又向他伸出手来,纪寒亦是于无奈下扶住了她的手臂。 百官屏退,堵在城门前看戏的百姓亦是屏退两侧。 由金芜所率领的三百黑龙卫开路,陈匡、萧瓶儿、纪寒并肩行于正中,文武百官与西贞使团紧随其后。 一行之人于浩浩荡荡中向皇城方向行去。 因为知晓皇城中还有他国细作余孽尚未缉拿,混于百姓中的田慈四人亦是寻了一高处秘密监视着下方的百姓。 而拓跋剑三人亦混迹于百姓中,暗中保护萧瓶儿的安全。 三百黑龙卫目不斜视于前方开路,萧瓶儿身侧的纪寒亦在对萧瓶儿喋喋不休的介绍着这一座用鲜血铸就的巍峨之城。 跟在孔珏身后的屈然已经于前方的百姓中看到了那位被他私放入城的老人。 在看到之刹那,屈然亦是忽而加快脚步超过孔珏。 孔珏但见屈然超过于他,便在他还未来得及去呵斥屈然时,屈然已是将要超过紧跟陈匡身后的卢萧。 明明半个身子已经超过了卢萧,但是屈然却悍然发现他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了。 因为,陈三德已是如鬼魅一般的出现于他的身侧,并捉住了他的手臂。 对于陈三德的出现,屈然早就算到。 即已算到,那么他也当有应对之法。 在陈三德攥住他手臂之刹那,屈然已是喊出声来。 “圣上,卑职要替人喊冤!” 这一声大喊,虽不悲壮,但却透着一种以死相谏的气概。 本是与纪寒相谈甚欢的萧瓶儿因为身后这一声大喊,突然停下了步子。 亦是在她停下脚步之刹那,前方突然响起一声雷霆大吼。 “前方何人,速速让开!” 在前方这一声雷霆大吼响起之刹那,三百黑龙卫亦是齐齐拔刀出鞘。 “圣上,草民要为我儿伸冤!” 这是什么情况? 先有一名孔珏手下的军官要为人喊冤,后有一名百姓拦街伸冤,这…… 这一连两嗓子的喊冤,听得本就在为自己乌纱帽在担忧的朱毕差点没给晕死过去。 “屈然,你做什么!”孔珏一幅怒容,而后迈着怒气腾腾的步子向着被陈三德攥住手臂的屈然走来。 听得孔珏所喊,屈然亦是用一种如同赴死的目光向孔珏喊道:“大统领,卑职没有办法了,今日便是被大统领砍了脑袋,卑职也要拦圣驾为人喊冤。” 文武百官已经停下脚步,西贞使节团亦是被迫停下脚步。 而两侧的百姓亦是各个瞪大了眼珠、目瞪口呆! 这喊冤、伸冤的人知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 “你方才说你没有办法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道声音忽而在屈然耳边响起,听得这一道声音的屈然亦是自孔珏身上别过目光匆忙向身后看去。 陈匡并未回身,向他走来的是那一名跟在萧后左右的青年。 走至屈然身旁,纪寒亦是直视着屈然那一双赴着死意的眸子向他问道:“前面那喊着要伸冤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你们两个所喊的是否是同一件冤情。” 冷静、沉着、所问一语中的。 “是,前面拦驾喊冤的是我的同乡,我为同乡伸冤。” “好,恭喜你,你与你同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圣上已经听到了你二人的喊冤,既然目的既已达到,你是不是该去劝导一下你的那位同乡,让他莫要拦在路上。” “不行,我喊冤的目的是要让圣上听到,让你为于老爹伸冤,你还没有答应。”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屈然亦是用一种执拗的语气向纪寒说道。 “哦?让圣上听到,让我为你伸冤?这么说来,你实则拦驾,其实目的是我?” “是!你不畏强权,再难的案子在你手上也能破得。只有你能帮于老爹一家洗去冤屈。” “冤屈!”纪寒于点头中重重重复了一遍此二字。 于重复中,再次向屈然说道:“好,我答应了,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去让那位于老爹别再挡道了。” 在与纪寒对话时,陈三德已经松开了屈然的手臂。 严阵以待的黑龙卫已是收刀如鞘,便是连陈匡亦向屈然让了道路。 卢萧身后的一帮文臣感觉脸上如同火烧一般。 第七百七十五章 江湖草莽 方才屈然所申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拦驾喊冤也便罢了,这连伸冤都是指名道姓的钦点一个没有官职的江湖草莽。 这让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文臣情何以堪? 难道这太武就他纪寒会断案不成?难道这太武离了他纪寒便没人能断得了案子还是咋地? 黑龙卫已经为屈然让开了道路,在屈然将跪在地上的于老爹扶起之刹那,一道威严之声忽而于屈然身后响起。 “给孤拿下!” 陈匡肃然而立,目视前方,其双眸中亦在闪烁着如刀影般的锋芒。 但听陈匡所令,金芜亦是看向身侧一名黑龙卫。 在于老爹惊骇的神色下,这名着一身黑甲的黑龙卫亦是豁然抽刀架于屈然脖颈。 但见屈然被刀所挟,于老爹已是于惊慌中落下眼泪。 方才若非有屈然先禀,他是断无可能跪在这里拦驾的。 “于伯,圣上与纪寒已经答应为您老伸冤,你家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了。”看着泪流满面的于老爹,屈然亦是被他的眼泪所打动。 十年伸冤无门,这于老爹一家为了给他儿子伸冤昭雪,老伴死了、大儿死了,如今便剩下这于老爹一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他活着,只为为他于家伸冤。 屈然帮过于老爹,不止一次的帮过,可是他一次次亲手递上京兆府的诉状,皆是石沉大海。 他也曾去京兆府前闹过,奈何他身份低微,连京兆府尹朱毕的面都未见到一面便被打发了去。 屈然实在没有办法了,便在他心灰意冷之时,皇城里突然传出西贞国萧后访朝的消息,而且随同这位萧后前来的还有那一位名动皇城的纪寒。 在听得此消息的刹那,屈然突然便看到了希望。 于老爹他家的案子太过复杂,儋州巡抚也曾过问过于老爹一家的案子。 只是儋州巡抚给于老爹一家的定案是,他儿有罪,犯得是杀人之罪,他的老伴只是因病而死,至于他的大儿,那是不小心落入水中淹死的。根本就不是于老爹所说的那般,是遭人杀害。 若想解开于老爹一家的案子,屈然能想到的便只有那个曾在皇城破过两起匪夷所思大案的纪寒。 屈然并未抵抗,而是自愿被两名黑龙卫所带走。 纪寒也并未前去询问于老汉,他只是看向了皇城里的某一个方向,而后对着那一个方向轻点了一下额头而已。 经屈然与于老爹一闹,如今纪寒又再次成为皇城所瞩目的焦点。 三百黑龙卫继续前行,纪寒在萧瓶儿耳边继续叽叽喳喳。 陈匡用余光看着那一副泰然自若的纪寒,心中甚是欣慰。 如今纪寒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他再也无需去用他的手段来保护纪寒了。 雏鸟已经长成雄鹰,这只雄鹰已经可以展翅飞翔。 跟在陈匡身后的卢萧感觉他越发看不懂圣上对纪寒的态度了。 按说方才那种情景,岂能有他纪寒说话的份。 可是纪寒不但说话了,而圣上好像也根本就不在意纪寒在他面前肆意妄为。 就圣上对纪寒的这种纵容,怕是连两位皇子也没有这般放肆的权利。 这张崇臻确实是将仪仗一事搞砸,但诸后事宜他却办的面面俱到。 譬如驿馆、譬如宴席、譬如歌舞…… 总之,他将他所能想到的关于生活上的事宜,他全都办的妥妥当当。 陈匡亲自将萧后送入驿馆,并在驿馆留下一百黑龙卫保护萧后的安全。 借着萧后正与圣上在内厅谈事的空档,孔珏亦是快步走至纪寒身前,并向纪寒说道:“纪教主,许久未见,教主依然风采卓卓啊!”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孔珏,纪寒亦是将目光落在孔珏那一双熊猫眼上笑着说道:“孔将军昨夜没睡?” “何止是没睡,纪教主您是不知道,昨夜可把我与朱毕朱大人给折腾坏了。” 站在一旁本是没想着搭理纪寒的朱毕但听孔珏所说,其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亦是忽然冒出一道精光来。 这纪寒查案可是一把好手,若陈氏兄弟一案能有纪寒相帮,兴许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便不用受圣上的责罚了。 眼冒精光的朱毕已经猜出孔珏的用意,于是他也走至纪寒身旁向孔珏帮腔道:“谁说不是呢,昨夜审来审去,那陈大一来回就是那么几句,对案子的推进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帮助。” 孔珏确实是有心想让纪寒帮忙,如今但听朱毕直接讲了出来,他也是接杆往上爬的向纪寒说道:“纪教主,咱哥两也算有些交情,看在兄弟的面上帮帮兄弟?” “别,我一江湖草莽怎敢与孔将军您称兄道弟,这要是传出去可会影响孔将军您的仕途的。” “纪教主,瞧您这话说的,江湖草莽怎么了?想当年,我爹随圣上起义时也是江湖草莽,这么算下来的话,我孔珏也是半个江湖草莽,纪教主,您说是不?” 向纪寒说完此话,孔珏又接着向纪寒说道:“再说了,陈氏兄弟一案与宁贵妃还有着一些渊源,纪教主便是不看在我与朱大人的面子,那宁贵妃呢,纪教主总不会连宁贵妃的事也不管吗?” “宁贵妃?”但听孔珏所说,纪寒亦是微微皱起一双眉宇。 陆倩倩便在纪寒身旁,当她听得宁贵妃三字时,亦是忽而向纪寒说道:“此事既然事关宁贵妃,那么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那宁贵妃可是他的皇姐,他纪寒怎会袖手旁观。 朱毕与孔珏并不知陆倩倩的身份,所以他二人也不知道陆倩倩方才所说是否能够说动纪寒。 不过,既然他孔珏都将宁贵妃搬了出来,纪寒还能不帮吗? 先是寻了一个干净的阶梯坐下,而后纪寒才抬眸看向那一副势在必得样的孔珏说道:“究竟是个什么案子,竟能牵扯到当朝贵妃?” 但听纪寒寻问,朱毕亦是紧忙开始向纪寒叙述整个案件的案情。 朱毕那是讲的事无巨细,生怕漏掉一个环节。 纪寒听的亦是不断皱眉,于皱眉中不断用手指敲打着阶梯。 第七百七十六章 照青殿 按照朱毕所说,只从此案的本身来看的话,陈氏兄弟一案证据确凿,根本就没有再查的必要。 这陈大一拒死不认是他杀了他的弟弟陈小一,那原因也无非就是两个,这第一,他所说的乃是事实,陈小一并非是他杀死的,这第二,便是这家伙死鸭子嘴硬,当真要来上一个拒不承认。 而抛却此案本身来看的话,陈氏兄弟一案又像是一起事先安排好的预谋。 若非是预谋,那怎会如此之巧,一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命案,竟然能牵扯出宁贵妃的救命恩人出来。 朱毕已经将这起案子的始末讲完,坐在石阶上的纪寒依然还在用手指敲打着石阶。 但见纪寒迟迟不语,孔珏、朱毕二人亦是不敢轻易打扰于他。 陈匡要摆驾回宫了,萧瓶儿自是亲自相送。 当二人齐齐迈出厅门时,便看到纪寒一个人在坐在石阶上。 孔珏、朱毕二人但见陈匡,亦是连忙行礼。 陈匡只是看了这二人一眼,便看破了二人心中的伎俩。 “哼,你们两个当真是个棒槌!” 陈匡毫不留情的骂完孔珏、朱毕二人后,便甩袖走下石阶。 在他路过纪寒身旁时,亦是向正在沉思陈氏兄弟一案的纪寒说道:“你,跟孤走,宁贵妃在宫里等你。” “皇姐?”陈匡突然打断了纪寒的思路,纪寒亦是带有不满的抬眸看向陈匡问道。 面对纪寒所问,陈匡自是不会回答于他。 孔珏、朱毕二人看着纪寒与陈匡在阶梯上的这一幕,亦是心中暗暗乍舌。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纪寒敢不向圣上行君臣之礼吧。 而且,自二人来看,圣上好像也并不在意纪寒于他面前的放肆。 圣上这般纵容纪寒,难道说,这家伙是圣上流落在外的皇子不成? 想到此处,朱毕亦是越发觉得他的猜测没错。 一行人在萧瓶儿的目送下浩浩荡荡行出驿馆。 而陈匡一出驿馆便遣散了跟在他身后的这一群文武百官,唯带纪寒、陆倩倩离去。 照青殿内,陈匡端坐于一软塌,陈三德如同雕塑般立于陈匡身后。 殿内,檀香袅袅,清香四溢。 站在纪寒身旁的陆倩倩很是诧异,圣上方才不是说是宁贵妃要见纪寒吗?怎么将他二人带到了圣上的寝殿来? 清香四溢的寝殿中唯有陈匡、纪寒四人。 而端坐于软塌上的陈匡,此刻正在看着正自疑惑的陆倩倩。 看着陆倩倩,陈匡忽而向她说道:“孤有意收你为义女,不知你可愿意?” 收倩倩为义女? 当纪寒听得陈匡所说时,亦是向陈匡投去诧异的目光。 连纪寒都感觉到诧异,更论陆倩倩。 这圣上突然要收她为义女,陆倩倩一时间心里便全然没了主意。 若此刻范羊公在身边,她定会用眼神询问范羊公,若师哥陆瑾在身边,她也定会先用眼神询问陆瑾。 可是,如今师父与师哥都不在身边,所以陆倩倩便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纪寒。 纪寒知道陆倩倩在看他,也知道陆倩倩看他的意思。 只是此事,他可不能替陆倩倩做主。 但见纪寒也没有要帮陆倩倩做决定的意思,陈匡亦是用一种和善的目光看着陆倩倩说道:“不急,你若一时没有主意,便回去想想,想多久都成,孤此话,永不作废。” 陈匡虽然仍以孤自居,但与陆倩倩说话时,他的语气却是柔和的。 这种柔和,便如长者对后辈的关心。 陆倩倩自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因为她的心已经乱做一团。 一名宫女轻轻走入照青殿。在陆倩倩的心乱如麻下,陈匡亦是和颜悦色的向她说道:“倩倩姑娘,宁贵妃在荷塘等你。让她先引你前去,孤与纪寒说些话。” 听得陈匡所说,陆倩倩亦是于心乱中轻轻点头。 待得陆倩倩随这名宫女离去后,照青殿内便只剩陈匡、陈三德、纪寒三人。 檀烟袅袅,弥漫殿中。 坐在软塌上的陈匡突而开口向纪寒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听得陈匡所问,纪寒亦是皱眉问道:“圣上,我都知道什么了?” “你的身世!”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匡亦是用一种欣慰的语气继续说道:“三德都已与孤说了,孤很欣慰你不怪孤。” 在向纪寒说出此话后,陈匡已是自软塌起身。 “当年孤若派大军前去救他,大军势必便会进入西海,那时,国方立,百废待兴,其他诸国亦欲要趁我国局不定时挥军来犯,不是孤见死不救,而是……” “圣上!”听得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忽而打断于他。 “您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尽管问!” “那好,倘若当年,若圣上与我爹的身份对调,我爹会怎么做?圣上又是否愿意看到我爹派大军开赴西海去救您?” 但听纪寒所问,陈匡目光亦是一凛。 于凛然下,陈匡亦是脱口而出的说道:“当然不愿,非但不愿,若你爹当年派大军开赴西海,我定会恨你爹。” “那不就对了!” 走至陈匡身旁,在陈匡与陈三德的一脸错愕下,纪寒突然再次说道:“圣上,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不是我这个儿不孝,而是我觉得,继承我爹的遗愿才是真正的孝道。” 向陈匡说完此话,纪寒亦是洒然转身。 “圣上,我去看我皇姐了,你老可要好好保重您的身体,我还等着有一天能与圣上肩并着肩,站在这皇城之上,共览这秀丽江山呢。” 纪寒的声音于照青殿内悬而不落,其人却是早出了照青殿。 “会有那么一日的!”紧盯纪寒离去的方向,陈匡亦是于檀烟袅袅中暗暗自语道。 这些年来,他有想过当纪寒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会责怪于他,并想过,或许纪寒会为了荒傲寒的死整合那些崇敬荒傲寒的武林人士,向他寻仇。 他不怪纪寒责怪于他,更不怪纪寒会向他寻仇。 因为,当年怜花岛一战,他确实没有出兵去救荒傲寒。 若他当年派大军前往怜花岛,荒傲寒便不会死。 第七百七十七章 荷塘 心中于荒傲寒的愧疚虽未放下,但是,今日照青殿内纪寒于他的这一番所说,却是令他更感羞愧。 他欠这一对父子的太多了,终其一生也无法还请。 荷舞秋风柳岸香,荡舟爽女闪莲塘。 菱湖碧影人花美,笑曳骄阳动彩妆。 皇宫里的这池荷塘虽无莲女泛舟采莲,却有美人彩妆。 不添粉黛的宁凝已是令得六宫粉黛无颜色,施了粉黛的宁凝便当真是太武国天下无双的绝世女子。 纪寒虽还未见过他的那位岳丈,但是在宁府时却时常与岳母打交道。 虽然岳母在岁月的蹉跎下尚还保留着几分的姿色,纪寒也愿意相信岳母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 但是这宁凝生的太他妈好看了,好看到纪寒一度怀疑这宁凝不是岳母亲生的。 若非这位贵妃的眉宇与岳母尚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纪寒便真会怀疑宁凝的身世了。 凉亭内,当陆倩倩看到纪寒时,亦是连忙自石凳起身。 端坐石凳、静若幽兰的宁凝只是瞧了陆倩倩一眼,便瞧出了她心中的心思。 走入凉亭,纪寒亦是弯身向宁凝作揖:“拜见贵妃!” 不向陈匡行礼,那是因为他不太习惯,向宁凝行礼,那便是他纪寒打心里对这位家姐的尊重了。 “恩,坐吧!” 瞧着自己的这位妹夫,宁凝实在看不出来,这纪寒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若论长相,纪寒的相貌只能算作一般,在皇城里,比纪寒生的俊俏的公子哥可是多了去了。 这陆倩倩的心性她宁凝可是一清二楚的,连这向来都眼高于顶的陆倩倩都对她的这位妹夫动了芳心,她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百思不解。 既然百思不解,宁凝便也不再执拗去想,此次要纪寒来见她,实则是因为刘氏家中的那桩案子。 于昨夜,她便已经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所以,她才会派她宫里的女官去将刘氏接入宫中。 若留刘氏继续在城飞营外哭闹,一旦刘氏的身份被当众揭开,那么,陈氏兄弟一案很快便会在皇城中传开。 而因着刘氏与她的渊源,这么一桩简单的案子也定然会变得复杂。 纪寒落座,宁凝便直切主题,而纪寒亦是细心聆听。 在宁凝的讲述中,纪寒更加确定,这一桩普通的命案乃是有人故意策划。 当宁凝将陈氏兄弟一案叙完,纪寒亦是向宁凝说道:“贵妃猜测的没错,苗头遏制的也尤为即时,这接下来,我便去城飞营走一趟吧。” 向宁凝说完此话,纪寒亦是自石凳起身。 但见纪寒如此雷厉风行的做派,宁颖亦是微微一愕。 这纪寒虽是她的妹夫,但二人因为身份的关系,鲜有来往,所以,对于纪寒的行事风格,宁凝并不了解。 “本宫已为你备了膳食,你不吃些再走?”挂着一丝错愕,宁凝亦是向纪寒询问道。 “不吃了,贵妃的事情比吃饭要紧。”向宁凝丢下此话,纪寒便匆匆走出凉亭。 留不住纪寒,但是宁凝却能留住陆倩倩。 陆倩倩本是也要跟着纪寒一同离去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宁凝抓住了皓腕。 “你留下陪陪本宫,方巧,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被宁凝抓住皓腕,陆倩倩便是想要走也走不成了。 其实她与宁凝所接触的时间可是要比纪寒与宁凝接触的时间要多。 因着岳姗则与师父的关系,所以,宁凝自小也跟随过师父一段时间。 那时她还小,宁凝与师哥经常带着她去后山玩耍。 便是因着儿时的情谊,陆倩倩都不能拒绝宁凝的挽留。 皇宫外,田慈四人早在宫外等候。 待得纪寒出了宫门,四人已是快步走至纪寒身旁。 那位敢于拦圣驾的老人已被紫霄暂时安置下来。 紫霄四人本想提前向这位老人事先了解一下他所要伸的冤屈,但是无论他四人怎么询问,这老头都只有一句话。 不见到那个纪寒和屈然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见这老头如此执拗,紫霄四人亦只能作罢。 在城门下与纪寒汇合后,五人便直奔城飞营而去。 城飞营内,孔珏、朱毕二人正在营中来回踱着步子。 于踱步中,二人亦是每看彼此一眼,便深叹一口大气。 城飞营内叹气连连,令得营中军士都不敢上前打扰这两位大人。 瞅瞅天色,距纪寒跟圣上入宫都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莫不是纪寒在宁贵妃那里还在吃酒不成? 便在二人心中期盼着纪寒快快到来时,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二人心中于纪寒真诚的呼唤,上天竟然真的将纪寒给带到了他们的面前。 一见纪寒,二人眼眸中的焦虑于瞬间便荡然无存。 于荡然无存间,孔珏更是直接绕过纪寒看向站在纪寒身后的田慈说道:“田姑娘,你也来了。” 孔珏相问,田慈自是不予回答。 而当纪寒看到孔珏那一双眼眸里只有田慈一人时,他亦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孔珏看到田慈,其目光便再也从田慈身上拔不出来。 朱毕但觉孔珏眼神放光,亦是于疑惑中顺着孔珏的眼眸看去,这一看,他便发现,原来这家伙竟是在看纪寒身后站着的那位江湖女侠。 发现孔珏在看田慈的朱毕亦是忽而重重咳嗽了一声,于咳嗽中亦是向孔珏训斥道:“孔统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这番心情?” 但听朱毕所问,孔珏亦是看着田慈说道:“朱大人,本统领有哪番心情了?” 听说过花痴,但却从没见过草痴。 “哪番心情?孔统领,这都火烧眉毛,掉乌纱帽的时候了,你能不能收收你的眼神,做些现在该做的正事?” “本统领现在就在做正事!” 靠! 但听孔珏所说,纪寒亦是忽而抬起手掌遮住了孔珏的眼睛。 “孔统领,您差不多得了,看我田姐看的没完了是吧?” 向孔珏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带着紫霄四人向着营堂走去。 朱毕不知道这孔珏是不是真惹纪寒不快了,也是,哪有你这样直盯着人家的属下不放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先黑后白 陈大一并未被关押,而是被朱毕滞留在营堂。 当纪寒带着紫霄四人走入营堂,那本是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陈大一亦是忽而抬眸看向纪寒。 这一看,他心里也是突然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至于心中为何突然咯噔,那是因为,他在纪寒这一行五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莽气。 莽气是市井中的一个俗词,其意思便是形容一个人很狠。 眼见五个狠人进来,陈大一立时便跪的端正了。 走入营堂的纪寒径直向着前方那把交椅走去,走至交椅前,而后往那交椅上一坐。 田慈四人,两两一组,已是分别站至纪寒两侧。 桌案上没有惊堂木,纪寒亦是自腰间解下囚龙锏,放于桌案上。 便在陈大一正一副怯懦样的垂眸偷瞄着纪寒五人之时,一声豁然惊响立时在陈大一耳边炸响开来。 随着这一声惊响响起之刹那,纪寒亦是向下方陈大一厉声喝道:“陈大一,你到底认是不认?” 一声惊响已是将陈大一吓的打了一个激灵,而这一声惊雷怒喝更是将陈大一吓的差一点便趴在了地上。 “认……认……我……我认什么?”陈大一虽然被纪寒这两板斧给吓到了,但是却没被吓傻。 他知道纪寒问他的是什么,更知道他若是一个回答不甚,便是丢命的大事,虽然心中惧怕纪寒,但是他也不能因为害怕而去认他没做的是事啊。 “认什么?你这个问题问的好。”纪寒先是赞扬了陈大发一句,而后便话锋一转的向他继续说道:“昨夜,你与陈小一发生口角,从而演变成斗殴,再从而你用刀捅死了你的弟弟陈小一,当时,整个城飞营的军士都看到了,陈大一,你觉得,你拒不认罪,便能将你行凶杀人的罪过给盖过去吗?我告诉你,你行凶杀害陈小一,证据确凿、铁证如山,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便是拒不交代你行凶杀人的过程,结果都是一样的。” “结果都是一样的?”听得纪寒所说,陈大一亦是于惊惧中下意识的向纪寒问道:“我什……什么结果?”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说你是哪个结果?” “杀人偿命?”但听纪寒所说,陈大一亦是开始重复起这四字,于重复中,陈大一突然向纪寒大声咆哮道:“我没杀我弟,我弟不是我杀的,我陈大一虽然混蛋,但还没混蛋到杀我弟弟的地步,你们不能冤枉我!” 在生死面前,一切的恐惧都会化为云烟,陈大一便是因此才敢向纪寒大声咆哮。 面对陈大一的咆哮,纪寒只是在用一种静若沉水的目光在看他。 与朱毕所描述的相同,这陈大一果真说来说去都是这么一句。 孔珏、朱毕二人便在营堂,当这一对难兄难弟又听得陈大一这一通老生常谈时,二人亦是各自扶额。 便在这二人的扶额下,纪寒忽而转眸看向身侧的裴虎。 裴虎虎躯一震,而后大踏步的走至跪坐在地上的陈大一面前。 这裴虎生的虎背熊腰,长相凶神恶煞,犹是在他瞪起眼珠时,便如同杀神降世一般。 一身莽气,面若杀神! 当这尊杀神站至陈大一面前的刹那,陈大一那本是方鼓起的勇气忽而便泄了下来。 眼神闪烁的看着裴虎,于闪烁中,陈大一亦是向裴虎怯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在陈大一怯懦的询问下,裴虎亦是向陈大一伸出他那如沙包大的拳头。 拳头伸出,而后在陈大一惊恐的神色下,裴虎的拳头忽而向着陈大一的脑袋瓜子砸了下去。 这一砸,令得站在营堂内的孔珏二人亦是眼神一凛。 他们两个是来让纪寒帮他们查案的,可不是要纪寒来杀陈大一的。 一只如沙包大的拳头擦着陈大一的鼻梁滑下,在这只如沙包大的拳头经过陈大一面庞时,陈大一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脸皮都被裴虎的拳风吹的往骨头里陷。 营堂内突而响起一声巨响。 于这声巨响中,朱毕甚至都感觉到他脚下所踩的地面都摇晃了一下。 陈大一的裤裆已是湿透,此刻的他正在浑身颤抖的看着自己的前方。 裴虎的拳头入地六分,半条手臂都陷在了地里。 在陈大一浑身的哆嗦下,裴虎已是将手臂自地窟窿里取出,于取出时亦在自语说道:“他娘的,竟然砸偏了,再来。” 裴虎说此话时,已是将沙包大的拳头重新对准了陈大一的脑袋。 而当陈大一听得裴虎所说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被吓傻的呆滞之中。 双眼无神、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裤裆下的潮湿也在扩散。 瞧他这样子,是被裴虎给吓的大小失禁了。 “我没……我没杀人……”被吓傻的陈大一在裴虎的拳头下开始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看到此幕的朱毕已经确定陈大一确实不是杀害陈小一的凶手。 “裴虎,给他挪到椅子上。”坐在交椅上的纪寒,但见陈大一已被吓成这种状态,他心中也是一片明了。 伸手拎起坐在地上的陈大一,裴虎径直将他丢到营堂内的一把木椅上。 在陈大一被丢入木椅的刹那,纪寒已是自交椅起身。 起身,而后走至双眼仍是无神的陈大一面前,纪寒亦是以一种居高临下之姿向他说道:“陈大一,你今后还赌不赌?” 当精神正处于停滞状态的陈大一听得纪寒所问时,亦是下意识的向纪寒回道:“不,不赌了。” “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下来,咱们就来说一说你身上的事。” 不等陈大一询问,纪寒亦是向他再次说道:“陈小一一案,你若是能帮助朱大人与孔统领捉住真正杀害你弟弟的凶手,朱大人与孔统领愿意给你一千两来作为报酬。” “一千两?”当正处于呆滞状态的陈大一听得这一数字时,他那一双本是如同死鱼般无神的眼眸亦是立时迸射出两道璀璨夺目的精芒来。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三问 “恩,一千两。” 但听纪寒确定,陈大一虽然心动于这一千两赏银,但是他却知道这一千两大银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银钱虽不好拿,但是陈大一却抓住了纪寒方才所说的重点。 这位不知打哪来的大侠让他帮助那两位大人捉住杀害他弟弟的真凶,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不是杀人凶手了。 呸!想到此处,陈大一亦是在心中狠狠的啐了一口,他本来就没有用刀捅死他的弟弟,这杀人凶手的罪名从何而来? 杨冲已是为纪寒搬了一张木椅,纪寒也是顺势坐在了陈大一的对面。 落座,而后紧盯陈大一,纪寒亦是用一种冷若冰霜的语气向他说道:“我问你答。” 但听纪寒所说,心里本就没什么主意的陈大一亦是向纪寒一阵点头。 “第一个问题,命案发生前,你人在哪里?听清楚,我问的是你没有跟踪你弟弟前。” 但听纪寒问了一个与此案无关的问题,孔珏、朱毕二人心中亦是一阵疑惑。 “在……在四方赌坊赌钱。” “可有人证?” “有,四方赌坊可以为我作证。” “好!”但听陈大一所回,纪寒亦是接着向他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当时既然人在赌坊,又是怎么知道你弟弟人在哪里的?” “我……”听得纪寒所问,陈大一本欲回答,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咽了回去。 他将话咽回,是因为他实在说不出个原因来。 “不急,你慢慢想,好好想,是不是有人在你赌钱时告诉你的。” “对!”但听纪寒提醒,陈大一亦是急忙说道;“没错,本来我输了身上的那最后一吊铜钱是要走的,可是……” “可是什么?”但听陈大一犹豫,纪寒亦是接过他的话说道:“可是你心有不甘,还做着将那些输掉的银子赢回来的美梦,是也不是。” 被纪寒说中了心事的陈大一,亦是抬起一双怯懦的眸子向纪寒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哼!我怎么知道?陈大一,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身上的事吧,接着给老子往下说。” 被纪寒厉喝了一顿的陈大一亦是不自觉的缩了一下脖子,于缩脖中继续向纪寒说道:“当时我确实存了这般心思,可是身上比脸都干净,实在再拿不出一文钱出来。也就是在我着急的时候便想到了我的弟弟小一。虽然我前几日里才拿了小一的俸禄,但我知道,他身上一定还有银子……” “够了!”便在陈大一还要继续说下去时,纪寒亦是伸手打断他说道:“老子可没闲工夫听你啰嗦,你直接说,在四方赌坊里,是谁告诉你,陈小一在哪里的?” “王丙,是王丙告诉我的。” “王丙是谁?” “王丙是四方赌坊里放银子的条客。” “条客?很好!”向陈大一说完此话,纪寒亦是抬眸看向站在一侧的孔珏、朱毕二人说道:“孔统领,朱大人,劳烦两位派人去将这个王丙请来吧。” 但听纪寒所说,孔珏亦是看着纪寒疑惑问道:“纪教主,请一个条客过来作甚。” “我说孔统领,你就长点脑子吧。”听得孔珏所问的朱毕此刻恨不得狠狠用棍子好好敲一敲这孔珏的脑袋。 就他这智商,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御林军统领的位置的。 “长点脑子?朱大人,你他娘的才要长点脑子,老子问纪教主,你他娘的插个什么嘴?” 面对丢乌纱帽的当口,朱毕才不会在此时与孔珏去计较。 匆匆唤来两名军士,朱毕亦是命令他们速速去四方赌坊捉拿王丙。 待得两名军士领命离去,朱毕亦是开始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目光开始看起了纪寒。 在朱毕崇拜的目光下,纪寒已是翘起了二郎腿。 “最后一个问题。” 但听纪寒开口询问,朱毕亦是做洗耳恭听状。 “你一再强调陈小一非你所杀,我也愿意相信你没有杀你弟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陈小一便是因为你的无理取闹才无端丢了性命,现在,你给我好好回忆回忆,军械架到底是怎么翻的?你于气愤之下所捡起的刀又怎么会插进陈小一的身体。” “我……我不知道。”听得纪寒所说,陈大一已是流下了眼泪。 但见陈大一这种状态,纪寒知道,再继续询问下去,也从他口中问不出个什么结果。 收起二郎腿,纪寒亦是自木椅上起身。 在陈大一目光的追逐下,纪寒忽而转眸看向身旁说道:“周人,带他出来!” “是!”但听纪寒所令,周人亦是自纪寒身侧一步迈出。 走至陈大一身前,周人亦是一脸厌恶的向陈大一说道:“给老子起来。” 朱毕不知纪寒这是何意,孔珏亦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纪寒。 在二人注目下,纪寒已是走出厅堂。 将目光落至校场,当纪寒看到校场两侧那两排排放整齐的军械架时,亦是忽而回身看向朱毕、孔珏二人问道:“你们动了现场?” 但听所问,朱毕亦是连忙向纪寒回道:“只是命人扶起了军械架,但地上的血渍并未清理。” 无需朱毕回答,在阳光的照射下,纪寒已是看到了一军械架下的一滩血渍。 校场内正有兵士操练,当这些兵士看着一脸阴沉的纪寒正向他们走来时,亦是一个个的收起了操练的把式,而后齐齐看向纪寒。 径直走到昨夜倒塌的军械架前,在所有兵士的注目下,纪寒先是绕着这军械架走了一圈,而后又向后撤出数步。 定下脚步后,纪寒亦是忽而转眸看向那些正在看他的兵士问道:“昨夜你们站在哪个地方?” 但听所问,一名兵士亦是伸手指向一个方向向纪寒说道:“那里,昨夜,我们都站在那里。” 但听所回,纪寒先是顺着这名兵士伸手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在所有兵士诧异的神色下,纪寒只是迈出了一步,便落在了这名兵士伸手所指的方向。 站至此处,纪寒亦是回身看向被周一一步步推着走来的陈大一。 第七百八十章 王丙 待到周人将陈大一推至纪寒面前,纪寒亦是寒声向他说道:“去给老子乖乖的站到那个军械架前。” 但听纪寒所令,陈大一亦是连忙照做。 待到陈大一跑到指定地点,纪寒便不再言语。 他不言语,只是在用一种静若沉水的目光看着陈大一所站的位置。 校场内的众兵士不知纪寒究竟在看什么,站在纪寒身后的朱毕、孔珏二人亦是一脸疑惑。 田慈、杨冲、裴虎三人肃穆而立,紫霄亦是在用一种思索的目光看着站在军械架前的陈大一。 案发时是在黑夜,并有一营之军士在场。 先前陈大一便一再强调军械架并非是他兄弟二人于打斗中推倒。 其实想要印证陈大一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问一下这些在场的军士便可。 可此案奇怪便奇怪在这里,因为陈大一兄弟二人于校场大打出手的缘故,这些看热闹的军士皆将目光聚集在这兄弟二人的身上,所以,那军械架的倒塌,便自然而然的被这些军士所忽略。 纪寒是相信陈大一所说的,一个被裴虎吓到大小失禁的赌徒,怎么可能有胆量去杀人,再说,被杀的还是他的亲弟弟。 而且,因为昨夜这些军士皆将目光聚集在这一对兄弟的身上,那么便是这军营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这些军士也未必能够发现。 站在军械架前的陈大一但见纪寒只是看着他而迟迟不语,其心中亦开始再次慌乱了起来。 校场内鸦群无声,所有人皆在看着纪寒。 而在这所有人的相看中,纪寒却是忽而阖上了双眸。 这一阖,便是许久。 这一阖,便是直到四名军士将四方赌坊的条客王丙带来。 在王丙被带到纪寒面前的刹那,纪寒亦是睁开双眸。 看着面前这位一脸横肉,约莫四十余岁的大汉,纪寒突而向他厉喝道:“王丙,你招还是不招。” 但听所问,王丙虽然心中有些惧怕,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向纪寒问道:“招?我招什么?” “招你合谋杀害陈小一的经过。” “合谋杀害陈小一的经过?”但听纪寒所说,王丙亦是向纪寒大笑说道:“这位大人怕是在说笑,我何时与人合谋杀了陈小一?” 朱毕已经感觉他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因为他实在想不通纪寒为何会说王丙与陈氏兄弟一案有关。 朱毕想不通,孔珏自然更是无法想通。 “说笑?你便当我是在与你说笑,我问你,你是如何知晓陈小一昨夜的动向的?” “陈小一昨夜的动向?”但听所问,王丙亦是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于思索中,王丙亦是随即向纪寒回道:“有人告诉我的怎么了?这位大人,你们该不会是没法向上面交差,所以想往我一个平头百姓身上栽赃吧?我说这位大人,天子脚下,您要是打的这个主意,我王丙和外面的那帮兄弟可是不依。” 听得王丙所说,纪寒却是转眸看向了身旁的裴虎。 看着裴虎,纪寒亦是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向他说道:“裴虎,给他活动活动筋骨,直到活动到他愿意配合为止。” “得嘞!”但听纪寒所说,裴虎亦是忽而迈步到王丙面前。 但见有一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壮汉站到他面前,王丙心中亦是忽而一惊。 在他心中惊惧时,裴虎已是开始在他面前活动拳头,于活动中,裴虎抬拳便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这一拳虎虎生风、擦着王丙的面门而过。 令得王丙的脸皮都在裴虎的拳风下摇晃。 虽然裴虎的这一实拳没有打到王丙,但是这擦面而过的拳风,却灌的王丙耳孔一阵生疼。 “娘的,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打不中人。” 收回拳头的裴虎正在自责,于自责中,亦再次抬起拳头对准王丙的面门。 但见一如沙包大的拳头杵在眼前,这王丙便是用屁股想也能想到,人家这是故意没打到他的。 “这位好汉,我王丙算是服了,好汉要问什么便问吧,我王丙一定配合。” 一个敢在皇城里私放银钱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他王丙一直以为他是个狠人,可没成想,今日却碰到了一个比他更狠的。 但见这王莽老实了,裴虎自然也就退下。 “不是我问,是你回答。” “我回答?”忽而听得纪寒所说,王丙先是一愣,而后才恍然大悟的的说道:“事情是这样,昨夜有人让我在陈大一输的精光时,要我鼓动陈大一去找他弟陈小一。陈小一当夜去人在哪里,便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什么人?”但听王丙所回,朱毕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此案已经到了这里,便是他朱毕再跟不上纪寒的思路,如今也已经看出,陈氏兄弟一案必有蹊跷。 “那人我不认识,他只是让我帮他办成这件事,事后给我一百两作为报酬,这举手之劳的事,这人又出手大方,我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信你所说,你回去吧!” “回去?”但听纪寒此话,王丙亦是微微一怔。 “恩,你可以回去了。”迎着王丙那一双错愕的眼眸,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重复道。 得到纪寒确定,王丙亦是连忙转身向着营外走去。 这地方,他便是多待上一刻浑身都不自在。 目送王丙离去的身影,朱毕只能眼里焦急。 如此重要的一个证人,这纪寒怎么说放就给放了? 那名让王丙办事之人极有可能与陈氏兄弟一案有关,即便是王丙不认识这让他办事的人,至少也要让王丙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吧。 纪寒此做令得朱毕有些心升不满。 站在朱毕身侧的孔珏已经于后知后觉中听出这陈氏兄弟一案的蹊跷了。 虽然此案有蹊跷,但是,陈小一的死又该如何解释? 在孔珏正在苦思冥想着陈小一的死因时,他忽而看到那本是站在纪寒身旁,令他魂牵梦绕的田慈竟是忽而向着营外走去。 但见田慈要走,孔珏亦是连忙放下正自所想之事,连忙去追田慈。 第七百八十一章 一案所牵 只是他才方追出去了两步便被田慈给瞪了回去。 在田慈走出城飞营后,没过多久便有人来了城飞营,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内阁首辅卢萧。 当孔珏、朱毕二人看到卢萧正阴沉着一张老脸向二人走来时,这两个家伙心中亦是没来由的一突。 先是扫了纪寒一眼,卢萧才看向朱毕、孔珏二人说道:“圣上要你二人于晨时破案,你二人却是拖到现在,老夫来,是要告诉你二人,自萧后入驿馆至此刻,坊间已经开始陆续传出了许多不利于宁贵妃的流言。” “不利于宁贵妃的流言?阁老,这案子可与宁贵妃没有关系啊。”但听卢萧所说,朱毕亦是急忙向他询问道。 “没有关系?那刘氏乃是宁贵妃救命恩人的事已经在皇城传开,就因着这个身份,宁贵妃便与陈氏兄弟一案扯上了牵连。” 卢萧此话一出,令得朱毕、孔珏二人心里皆是咯噔了一下。 “现下好在宁贵妃即时将那刘氏接入宫内,不然,此案必定会将皇城闹的满城风雨,朱大人、孔统领,老夫提醒你二人一句,如今西贞国萧后正在我朝作客,若是此案因为迟迟未有判夺从而耽误影响了此次我朝与西贞的义和大计,你二人便等着掉脑袋吧。” 卢萧所说绝非危言耸听,而他这个绝非危言耸听是建立在正常逻辑之下的逻辑。 他国使团前来,皇城突发命案,而这桩命案又与深宫里的一位贵妃扯上了关系。 按正常逻辑,他国使团一定是要看一看这个热闹的,若这个热闹稍微处理不慎,太武便会在他国使团心中留下恶劣的印象,从而影响到两国义和的大事。 卢萧有此担心,实乃常人之情。 但是!那萧瓶儿是常人吗? 这策划这起凶案的背后之人怕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萧瓶儿身上吧。 即便是这桩案子当真传到萧瓶儿耳朵里,萧瓶儿也不会对此案有丝毫的兴趣。 所以,卢萧的担心实乃多余。 他的担心虽是多余,但纪寒却不能明说出来。再说了,这桩案子并没有那么复杂。 有人欲要借助这桩命案来影响西贞与太武的义和,那做下这桩命案的定当不会是什么迷了心窍或是丧心病狂的太武人。 之前孔珏不是说,他们在捉拿他国习作时不是跑了几条漏网之鱼吗,这桩案子十有八九便是那几条漏网之鱼所设的。 能从御林军与镇国司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想必这几条漏网之鱼并非是什么普通的杂鱼。 “纪教主!” 便在纪寒正思付着要怎么诱出这几条漏网之鱼时,卢萧已是板着一张老脸看向于他。 看着纪寒,卢萧实在是想不通,这小子到底哪来的魅力,竟让他的宝贝孙女到了现在都对这小子念念不忘。 为了不让她的宝贝孙女见到纪寒,自前日起,他便关了卢葶的禁闭,并派了六名家丁严加看管。 “卢阁老有事?”但见卢萧正在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看他,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有事,陈氏兄弟一案,圣上甚是关心,如今坊间传言,宁贵妃已经自后宫插手进此案来,并向孔统领与朱大人施以压力,要他二人于今日日落前释放刘氏大儿陈大一,至于其小儿陈小一之死,坊间也有传言,传言说,于昨夜,城飞营所有军士皆亲眼所见陈大一纵刀杀死其弟陈小一,此案人证物证聚在,如今整个皇城,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市井百姓,或是文武官员,皆在观望此案之进展。” 卢萧已经说的很是委婉了,一个是深居后宫的贵妃,一个是铁证如山的铁案。 这究竟是权利凌驾律法,还是律法凌驾权利,便要看此案之后的进展。 若是陈大一无罪释放,陈氏兄弟一案便乃深居后宫的宁贵妃用其手中权利扭转黑白。 若是陈大一被下入天牢,那么此案便会折了宁贵妃的面子,让她在百姓中再无威望可言。 向纪寒说完上述之话,卢萧已是转眸看向朱毕、孔珏二人。 “你们两个现在便给老夫一个准话,陈小一究竟是否乃陈大一所杀。” 但听所问,孔珏、朱毕二人亦是连忙看向彼此。 若是之前卢萧这么问他二人,他二人必然会不假思索的回答此案铁证如山,陈大一便是杀害陈小一的凶手。 可是现在,当二人听到纪寒于陈大一与王丙的问讯后,这个案子便已经不再那么铁证如山了。 “纪教主!”在卢萧的紧盯下,朱毕亦是连忙向纪寒求助道:“纪教主可查出了陈小一真正的死因否?” 但听朱毕所问,卢萧亦是豁然转眸看向纪寒。 在三双眼睛的紧盯下,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向三人回道:“这个案子很简单,在不接触受害者的情况下杀死受害者,我与我的这些兄弟都能轻松做到。” “都能轻松做到?”但听纪寒所说,卢萧亦是疑惑问道。 “恩!陈小一应该是被混入军营中的一名高手所杀。” 不等卢萧询问,纪寒亦是忽而伸出手掌。 此掌一出,推向前方,于推进中,那一架本是离纪寒还有五十余步距离的军械架便忽而轰隆一声倒下地来。 军械架倒落地上,本是插在军械架上的各种兵器亦是散落一地。 在卢萧三人的震骇之下,那散落一地的兵器里,突然有一柄朴刀自地上升了起来。 升起而后如一支利箭般射向前方木桩。 在朴刀插于木桩里时,纪寒亦是用一种智珠在握的语气向卢萧三人说道:“这便是陈小一的真正死因,昨夜,有人趁城飞营的军士在看陈氏兄弟反目动手时混入城飞营,并趁机用内力借陈大一之手杀死陈小一。” “可有证据?”但听纪寒所说,卢萧已经有些相信,但这相信不能只是空口白话。 “没有!像这种用内力借刀杀人的事,连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向卢萧丢下此话,纪寒亦是接着向他说道:“想要平息这个案子,你们唯有抓到杀害陈小一的真凶,才能给刘氏、给陈大一,给全城的百姓一个交代,不然,你们只能拿陈大一来做垫背,如果这样做了,你们在百姓那里确实有了交代,但宁贵妃便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皇城里百姓们的笑谈,而皇家威仪也会因此而受损。” 第七百八十二章 十年伸冤路 向卢萧三人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迈步向着城飞营的大门走去。 但见纪寒要走,孔珏、朱毕二人亦是连忙去追纪寒,只是他二人才追了两步,便被周人、裴虎二人所拦。 走出城飞营,纪寒便径直向着驿馆的方向走去。 这想要捉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便唯有将它们引出阴沟才可。 可是要怎样才能将它们从阴沟里引出来呢? 如果杀害陈小一的凶手当真是那几名漏网之鱼,那么他们必然还会有所行动。 先是去了驿馆向萧瓶儿打了一声招呼,纪寒便径直去了紫霄他们在皇城的落脚之地。 那位敢于当街拦圣驾的于姓老者便被田慈暂时安顿在他们的住处。 当于老爹见到纪寒后,还未等纪寒询问,于老爹便噗通一声跪在了纪寒的脚下。 纪寒怎能受这长辈的跪拜,亦是连忙闪了开来。 虽然自己的事情重要,但是在见到纪寒后,于老爹所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屈然。 若非屈然舍命相谏,他又怎能引起圣上与纪寒的注意。 当于老爹求纪寒救救屈然时,纪寒亦是向他宽慰道:“老人家您放心,屈然不会有事的。” 在纪寒避让于老爹的跪拜时,紫霄已是伸手将于老爹自地上扶起。 扶起,而后向他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你身上的冤屈了。” “我身上的冤屈?”但听紫霄所说,于老爹先是微微一愕,而后才向紫霄说道:“不是我,是我儿,是我一家。” “你一家?” “恩!我一家,十年了,我老头子为我儿伸冤,他娘没了,大郎死了,儿媳也跑了,现在就剩我一个,我老头子什么都不想,这剩下的性命就是为我一家子伸冤。” 虽是寥寥数语,但却让人能在这位老人的字里行间里读出老人的心酸。 紫霄已是扶着于老爹坐下,在坐下之际,纪寒亦是皱着一双眉宇向他问道:“老人家,你方才说十年前?你要伸冤的案子是发生在十年前吗?” “是!”但听纪寒所问,于老爹亦是用一种愤慨与激动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十年前,小老儿与小子赶驴车去儋州城里卖番薯,到了儋州城,小老儿只是离开了一会,待得小老儿回来时,小老儿的小儿便被官府给抓了去。” “儋州?”但听于老爹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惊,这儋州城不是他打小生活的地方吗? “被官府抓了去?何罪?”便在纪寒惊讶于儋州二字时,紫霄已是向老人问道。 “杀人!” “杀人?” “恩,小老儿只是去附近典当行换碎银的功夫,我那小儿便被冤枉成了杀人犯。” 许是于老爹自己也觉得他讲的不够清楚,便再次继续说道:“城里有人纵马,那纵马之人好巧不巧的与小老儿的驴车撞上,纵马的人从马背上摔下当场便死了,我那可怜的小儿便被冤枉成了杀人凶手被官府给带走。” 这位于老爹所要伸冤的案子乍听之下并无什么新奇与端倪,但是随着这位于老爹继续的讲入,这个普通的案子也便变的不再普通,至少,纪寒是这般认为。 儿子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于老爹自然是要为他儿子伸冤。 而在于老爹的讲述中,当时他鸣鼓喊冤确实起了效果,儋州巡抚也亲自承诺于他重查此案。 在他满怀希望时,可谁知还没过得五日,那曾承诺于他的儋州巡抚便突然被调走了。 新来的儋州巡抚告诉他,前任巡抚本就到了回京述职的日子,并有调动官文为凭。 无奈之下,于老爹只能求助这位新任巡抚来查他小儿的案子。 这位新巡抚虽然口上答应的漂亮,但对于他小儿的案子却是敷衍了事。 这位新巡抚只是审阅了一番前巡抚于此案的调查卷宗,便当众告诉于老爹,他小儿虽犯得不是故意杀人的大罪,但却有间接杀人的嫌疑。 于是,于老爹的小儿便被下了大牢,这一下,便再也没有从大牢里出来。 一年后,于老爹的小儿被告知病死于牢中。 听闻此噩耗的于母因为无法接受小儿身死牢中而一病不起,于老爹的大儿也与于老爹走上了一条千里伸冤的无悔之路。 十年伸冤路,老伴病死塌中,大儿也因为一场大雨淹死于菜地,儿媳带着其孙改嫁,好好的一个家,便因为十年前一次进城卖番薯而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这十年间里,邻居劝他放弃,官员见他如躲瘟疫。 但凡儋州里的官员,没有一个是见于老爹而不躲的。 这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一位好心人但见于老爹十年伸冤无果,于是便让他去皇城寻找她在皇城当差的儿子屈然。 当屈然得知于老爹一家的遭遇后,当即便答应要帮助于老爹。 当于老爹讲到,当屈然一张张送上京兆府的诉状石沉大海时,裴虎已是一拳砸在了门梁上。 “纪教主,老头子不剩几天好活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屈侄儿说,当今只有圣上与您能够还我小儿一个清白了,所以,屈侄儿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拦驾的法子来。若老头子不能在阳间为我小儿洗去冤屈,老头子怎么有脸去地下见我那小儿、老伴和大儿。” 一桩发生在十年前的案子? 听得于老爹所讲,纪寒虽然同情于老爹一家的遭遇,但这案子已经过了整整十年之久,而且当事人也已经死于牢中,可以说,此案的线索全都已经断了。 要想于十年后查清此案,怕是件不易之事。 虽然知道此案难办,但若是不应下来,怕是会绝了于老爹这十年奔走的最后希望。 瞧着这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纪寒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他说道:“老人家,您要伸的这个案子,我纪寒愿意帮你,但是,却不能立即动身。这样吧,这些日子你便在这里先住下,待得,我忘完了皇城里的事,便随你往儋州走上一趟如何?” 但听纪寒所说,于老爹立时喜极而泣。 第七百八十三章 标卖诉状 “好……好,都等了十年了,不差这么一会,纪教主,您尽管忙您的事,老头子绝对不会给您添乱的。” 向纪寒喜极而泣的说完此话,于老爹又向纪寒恳切的问道:“纪教主,那屈然屈侄儿……” “老人家放心,屈然只是有惊驾之责,过不了几日您老人家便能见到他了。” 向于老爹丢下此话,纪寒便匆匆与他告别。告别之后,纪寒便直奔城飞营而去。 当朱毕、孔珏二人看到去而复返的纪寒时,亦是各个露出欣喜之色。 只是他们二人的冷脸却是贴了纪寒一张冷脸。 匆匆走至朱毕面前,还没等朱毕将脸上的笑容收起,纪寒便向他冷声问道:“朱大人可记得今日拦驾一事?” 但听所问,朱毕亦是连忙带着小心向纪寒回道:“知道,不知纪教主……” “朱大人!”纪寒并未让朱毕这一句话说完,便向他再次说道:“今日拦驾之人,曾多次向朱大人递过诉状,若是朱大人早早接了于老爹的诉状又怎会有今日的惊驾之事?” “诉状?”但听纪寒所问,朱毕亦是一脸茫然的向纪寒说道:“什么诉状?纪教主,本官可从未见过什么诉状啊!” 瞧着朱毕那一脸茫然样,直觉告诉纪寒这朱毕并未说谎,若他并未说谎,那便是他属下的那些官差欺上罔下了。 想要揪出都有哪些官差玩忽职守、阳奉阴违,倒也简单的很。 这朱毕能坐上京兆府尹的位置,一方面确实是有卢萧的关系,但即便是有卢萧的关系,他也要有一些真才实学才可。 方才纪寒于他的一番质问,已是令得他后背渗起了冷汗。 倘若让圣上知晓那拦驾之人曾向他多次投递诉状的话,那么即便是有卢萧这座靠山,他这一身官袍也未必能够保留得住。 “纪教主,本官这便回去去查。” “我与你一起去。”但见朱毕如此上道,纪寒心中于他的怒火亦是降了几分。 如今,整个皇城都知道纪寒在圣上面前接下了一起冤案,而在纪寒接此冤案时,圣上并未表态。 这圣上不表态便是等同于默认,可以说,纪寒虽无圣上口谕,但却是在奉旨查案。 一路谨小慎微的与纪寒并肩前行,于前行中,朱毕亦是小心的向纪寒问道:“纪教主,那桩拦驾的案子难查吗?”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目不斜视的向朱毕回道:“若简单,人家用得着拦驾吗?” 虽是被纪寒回怼,但朱毕却并未生气。 敢于拦圣驾的案子便是用屁股去想,也能想到此案必定牵扯甚广,这是自古以来,恒古不变的道理。 现在朱毕倒是有些庆幸了,他庆幸的是,还好他没见到那纸敢拦圣驾的诉状。 不然,他这一身官途,必会栽在此案上。 一路回到京兆府,朱毕亦是板着一张冷脸唤来了所有在京兆府当差的官差。 一共二十四名官差整齐划一的站在公堂。 当这二十四名官差看到站在朱毕身旁的纪寒时,心中皆是一凛。 站在舍己为公四字匾额之下的朱毕只是打眼扫了这二十四名官差一眼便向这二十四人冷声问道:“庞宠呢?他人怎么没来?” 但听所问,一名长相青俊的官差亦是掷声向朱毕回道:“回大人,庞统告假了。” “告假?他告的什么假?” “回大人,卑职不知。” “不知?你去,现在就去,速速将庞统给本官带来。” “诺!”但听朱毕所命,这名长相青俊的官差亦是立时退出公堂。 这余下的二十三名官差虽不知大人为何将他们全都给叫进了公堂来,但是当他们看到站在朱毕身旁的纪寒后,皆是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在皇城,纪寒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说句不中听的话来,在坊间百姓中,这纪寒的名气可是要远远高于那些皇城里的权贵大臣的。 待得那名官差离去,朱毕亦是开口准备询问私押诉状一事。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纪寒伸手所阻。 “朱大人莫急,等人都到齐了再问不迟。” 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亦是连忙将要问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那名名叫庞宠的官差来的,他来的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在路上时,他已经自那名请他而来的官差口中得知纪寒也在公堂。 当庞宠听得纪寒二字时,他的双腿亦是忽然一软,差一些就瘫倒在了地上。 瞧着庞宠这一幅惧怕的样子,这名官差亦是自他身上瞧出一些端倪。 看来,这庞宠身上肯定有事,而那位纪寒,说不定便是为他而来。 陪同战战兢兢的庞宠步入公堂,容貌青俊的官差亦是向站在舍己为公牌匾下的朱毕抱拳复命道:“大人,庞宠已经带到。” 已经无需盘问,当朱毕看到那一副战战兢兢、直打哆嗦的庞宠后,亦是在他身上瞧出了猫腻。 在庞宠到来后,其他官差已是屏退两侧。 昨日还在家中喝着美酒,怀抱软香,今日便变成了这幅模样。 当这庞宠于今晨看到屈然惊驾、纪寒接诉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跌坐在了地上。 回到京兆府,庞统便匆匆向其他官差告了假,他想到了逃跑,逃出皇城,可奈何皇城于前日便被封了门禁,他便是想逃也无处可套。 所以,他只能躲在家中,心自欺欺人的以为他会躲过这一劫,可是当刘全来到他家中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他躲不过去了。 他所犯之罪虽罪不至死,但一旦败露,牢狱之灾都是小事,他所得的那些不义之钱财恐怕都是要被没收的。 若是他这半年多里所得的不义之财若被没收,他屋里的婆姨与在外面所养的两名小妾怕是要过上清贫如洗的日子了,对了,还有那艳芳楼里的杜鹃姑娘,他这一去,怕是此生再也不能见到这位我见犹怜、娇小可人的杜美人了。 想到家中的婆姨,想到养在外面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妾,再想到那位杜美人,站在公堂之上的庞宠便突然落下了心痛的泪水。 第七百八十四章 偏门为诱? “看来你知道你犯了什么事!” 便在庞宠正在心中心疼着他那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妾将会投入别人怀抱时,一道威严、肃然的声音忽而于他耳边响起。 听得所问,庞宠亦是于落泪中抬头看向问话之人。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庞宠你可以交代了。” “交代……交代,我都交代。”看着站在舍己为公下的纪寒,庞宠再次落下了眼泪。 “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便借着在京兆府当差的便宜开始做起了这门买卖,来京兆府递诉状的,只要他们银子给够,递来的诉状才能呈到朱大人面前。那些被关在京兆府大牢里的囚犯,他们的家人若想让他们在牢里过的生活好些,也是一样,只要银子给够,我便给他们安排,行他们一个方便。” 当庞宠老实的交代出这些他所犯的罪行时,朱毕已是听得面色铁青,其他二十四名官差亦是听得瞪大了眼睛。 这庞宠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下这么多恶事,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所以,不是你故意扣下了屈然递给朱毕大人的诉状,而是屈然没有给够你递诉状的银子是也不是?” “是!”听得纪寒所问,庞宠亦是老实回道。 “哦?你是怎么做到那些来递的诉状都递到你手中的?” 听得纪寒再问,庞宠亦是再次回道:“这个简单,我让张五在坊间传谣,传谣在京兆府内当差的差官收价比我还黑,不但比我还黑,他们拿了银子还不做事。” “你放你娘的狗屁!”但听庞宠所说,十几名站在公堂两侧的官差亦是向庞宠破口大骂。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是这个见财起意的庞宠在他朱毕背后捣鬼,毁他官名。 这半年多里,他所接到的诉状愈来愈少,本以为,这是因为皇城里作奸犯科之人愈来愈少,感情是这庞宠在拿诉状明码标价。 若非今日有纪寒前来质问于他,他还不知道他的京兆府内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害群之马。 “来人,将这厮给本官押去执慎司交由霍大人,让霍大人给本官重重判,重重的审!” 朱毕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向着站在公堂上的庞宠喊出此话的,这也足见这庞宠将他朱毕气成了什么样。 “诺!”被这庞宠栽赃诬陷的所有官差们但听朱毕所令,亦是一个个怒气冲冲的向着庞宠涌来。 只是在他们便要按住庞宠的刹那,纪寒却是忽而出言阻止道:“先等一等,让我问完,你们再将他带走。” 但听纪寒所说,众官差亦是将手僵在半空。 在众官差收手时,纪寒亦是自舍己为公下一步步向着庞宠走来。 走至庞宠身前,而后自下而上的将他打量一番。 这庞宠年约四旬,生的虽不算丑,但也谈不上好看,犹是他身上所沾染的那一股还未散去的酒气与胭脂味,倒是突出了他身上的一股子腐败味。 这样的一个人,心有牵挂、留恋纸醉金迷,很好攻破。 紧盯庞宠那一双散着惊慌的瞳孔,纪寒突然向他问道:“我问你,你为何选在半年多前从事此作奸犯科之事。” 纪寒的这一句突然发问,令得朱毕亦是微微一愕。 他微愕是因,他实在想不出纪寒为何向庞宠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他虽想不出,但是却隐约觉得纪寒此问怕是与那个敢惊圣驾的案子有关。 于是,朱毕亦是紧忙竖起了耳朵。 这人都有好奇之心,朱毕虽不想沾染此案,但是听听关于此案的一些事情倒是无妨。 “为何选在半年前?”但听纪寒所问,庞宠那本是散着惊慌的眸子亦立时浮起一片疑惑之色。 便在庞宠正在转动脑筋思付要如何回答纪寒时,纪寒却又突然再次向他问道:“可能我方才表述的不够明确,庞宠,我问你,你第一次接到屈然递给你的诉状是在什么时候?” “年后的三月初。”回答不出纪寒所问的第一个问题,但是这第二个问题,他庞宠却是能回答得出。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想着隐瞒自己所犯的罪责了。 听得庞宠所回,纪寒亦是微微皱起了眉宇。 如今正值六月,太武大年是在二月,这样算来的话,与庞宠开始从事这标卖诉状之事中间只差着大概三月的时间。 自时间来看,当不是有人故意设庞宠入局。 但若不是,那庞统做这标卖诉状也应该绝非只是偶然。 公堂上落针可闻,所有官差皆将目光定格在纪寒、庞宠二人的身上。 在众官差的紧盯下,纪寒于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再次向庞宠问道:“庞宠,我再问你,做这标卖诉状之事,你在半年多前是受了别人的启发而为,还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 但听所问,庞宠虽不知纪寒所问的用意,但已经落得这步田地的他,所能做的便只有老实回答。 “也不算是我自个儿的主意吧,当然也不能说是别人给我出的这个主意,我记得,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吧,那次我去艳芳楼寻杜鹃姑娘,杜鹃姑娘恰巧在待客,我便在大厅里叫了一壶酒等着,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听到有邻桌在说一些投机倒把、赚偏钱的偏门,我便是听那些偏门才受了启发,做起的这行。” “听了偏门?受了启发?我问你,你听得那些偏门中,可有与你所做有直接关系的偏门?” “有,方式一样,就是性质不同。” “那些讲偏门的人呢?他们是外地人氏还是京中人氏?” 但听纪寒所问,庞宠亦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向纪寒回道:“这个我能确定,他们是外地来皇城做买卖的,我在听他们讲偏门时,听到过他们提到。” “哦?那你可有听得他们提及到来自哪里吗?” “没有,这个他们倒是没说。” “好,最后一个问题,我问你,你是因为屈然没有给你贿赂银子,你才没给他递诉状的吗?” 但听纪寒所问,庞宠亦是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语气向纪寒回道:“那到不是,我知道他,他是城飞营的伍长,我便是再鬼迷心窍也不会往当官的胸口上撞。” 第七百八十五章 皆是愁 向纪寒回完此话,庞宠又接着说道:“第一次屈然来京兆府投诉状时,我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将他的诉状揣进了怀里,但是他几次三番的前来便引起了我的主意,于是我便将他所递来的诉状一件件的全都给拆开了。” “本以为他投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状子,却没成想拆开一看却是为一个平头百姓伸冤,而且伸冤的还是一桩发生在十年前的旧案,于是我便自作主张的将这些状子给一把火烧了,本以为,烧了诉状便会没事,可谁曾想那屈然竟然敢惊圣驾,在他今早惊圣驾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完了。纪教主,您肯定会找上我的。” 在庞宠的这一番回答下,纪寒便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的沉思,可要比第一次沉默时要久。 久到连朱毕都忍不住的上前询问纪寒是否对庞宠还有问题要问。 “没了!”但听朱毕所问,纪寒亦是于沉默中缓缓向朱毕说道:“可以将人带走了。” 在朱毕听得纪寒此话时,他亦是自纪寒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沉重之气。 方才纪寒在询问庞宠时,刻意提点庞宠,而庞宠的回答也没让纪寒失望。 难道说,庞宠是受了他人刻意的启发才做了这门勾当?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桩纪寒所接手的案子那便当真了不得了。 在朱毕暗暗心惊于纪寒所接手的这桩案子时,纪寒已时夺门而出。 他走的匆忙,甚至连招呼也不给朱毕打一个。 站在舍己为公下,朱毕第一次于心中升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闹朝堂、逼得前靖太子自刎,擒赦王、让当朝第一权臣大柱国许瀚伏罪。还有圣上的皇叔陈留也因其罪暴露而自尽于府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西海,还有朱毕所不知道的那些纪寒所做下的大事…… 回忆纪寒之平生,难怪屈然敢于圣驾面前说唯有圣上与纪寒能为那位许姓老人一家沉冤昭雪。 他朱毕只听此案之冰山一角便于心中震惊,单论胆色,他朱毕不及纪寒万分之一。 一路来到暂时收押屈然的镇国司狱。 纪寒只是向一名镇国司卫说明来意,这名镇国司卫便带着崇拜的目光将纪寒带至关押屈然的牢房。 身在牢房中的屈然但见纪寒前来,亦是匆忙自草席起身,而后快步走至牢门。 “纪教主!” “恩!”看着满含期待的屈然,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今日我来,是要向屈伍长确定一事,屈伍长可要仔细回想,给我一个准确的回答。” 但见纪寒问的如此郑重,屈然亦向纪寒保证道:“纪教主尽管问便是,屈然一定仔细回答。” “好!”紧盯屈然双眸,纪寒亦向他沉声问道:“屈伍长是何时知晓于老爹家中冤事?” 但听所问,屈然不假思索的回道:“今年二月,于老爹是大年月带着家母所给的信物来的皇城。” “大年月?也便是说,屈伍长是在于老爹来后才知道于老爹一家所含的冤屈的?” “那倒不是。”听得所问,屈然亦是向纪寒再次回道:“之前家母于书信中曾对于老爹十年奔走伸冤一事有过提及。” “什么时候?我是问你所收到的书信!” “去年,去年十月尾。” “去年十月尾?”当纪寒听得屈然所回时,其心中亦是微微一凛。 方才庞宠所回他是在去年十一月有次去艳芳楼寻一名杜鹃姑娘才听得了邻桌所聊偏门一事。 而庞宠亦是因为受了这邻桌的启发才在京兆府做起了他的买卖。 而屈然又是于去年十月自其家母所寄的书信中得知了于老爹的事迹。 两件牛头不对马嘴之事,只时隔一月。 时隔一月的结果便是庞宠自作聪明,鬼迷心窍烧了屈然递给朱毕的一纸纸诉状。 若是巧合,这也太过巧合,若非巧合,那便是有人故意安排。 而这故意安排的前提便是,有人事先知晓屈母给予屈然书信里的内容,所以才能对庞宠布下此精妙之局。 看来,于老爹一家的这桩案子确实是有蹊跷,而且这里面的蹊跷可能深如渊海。 站在牢门前,纪寒只是沉思了片刻,便又匆匆离去。 他离去时,也未有向屈然做任何告别。 离开镇国司狱,纪寒只是在司狱下辨别了一下方向,便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 对于老爹家中一案,纪寒知之甚少,所以他只能从他所现有掌握的这些线索入手。 于老爹曾言,于十年前,他向儋州巡抚伸冤时,那位巡抚大人却于五日后突然回京复职。 若想要验证此事之真伪便唯有去找掌管内阁的内阁首辅卢萧。 当卢萧府邸的下人们看到纪寒登门时,亦是连忙去通知正在府中阅书的卢萧。 许是这名下人的嗓门有些大,又许是这卢萧的府邸中有听命于卢葶的下人。 总之,当纪寒登上卢萧府门时,被卢萧关了禁闭的卢葶便得知了纪寒前来的消息。 这一得知,为了能再见纪寒,这位卢阁老的掌上明珠便爆发出了一种惊人的力量。 这种惊人的力量,便是四名身强力壮的下人也未能将她拦住。 本是紧闭的房门被卢葶用柔弱的身板给撞开了,房门被撞开不说,四名下人亦是被卢葶的这一撞,给撞了个人仰马翻。 借着这四名随从人仰马翻之际,卢葶手提裙摆亦是连忙向着正堂跑去。 得知纪寒登门,卢萧亦是微微一愕! 若说在这皇城里,他最不愿让谁登门,当属纪寒无疑。 这倒不是说他卢萧不喜纪寒,而是因为他那个宝贝孙女。 那纪寒不过是吟了几首诗而已,便将他的宝贝孙女的魂给勾了去。 若是再让纪寒与他这宝贝孙女见上一面,那还得了? 孙女大了,是应该有自己的主见,可是这主见不能主见到一个有妻室的男人身上吧。 他卢萧不是没给他的这位宝贝孙女举荐过皇城里的青年才俊,可是这些比纪寒生的俊俏的青年才俊却入不得孙女的双眼。 为了他这个宝贝孙女,卢萧没少操心,可他操的这些心,于卢葶来说,不过是瞎操心而已。 第七百八十六章 十年沉案 那日于京告别,她深深记得纪寒临行前于她所说之话。 他说:“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虽说此话有些狂妄、有些调皮,但是却也表明了他的心意。 卢葶知道,纪寒此话是为拒绝。 自纪寒那日拒绝她后,她便将对纪寒的爱慕之情深埋于心。 是,她直到如今仍喜欢纪寒,但她对纪寒的喜欢也只止步于喜欢。 难道女子就不能在心中藏一个喜欢的男子吗?在她看来,非但可以,而且还可以将这个男子在心中藏一辈子。 听说纪寒来京,她心中欢喜,想要见到纪寒,于她而言那也只是想要一见而已,除此之外,她心中便再无他求。 跟着一名下人进了府门,这名下人还未将纪寒领至自家老爷歇息的庭院,便迎面撞见了一路提裙跑来的卢葶。 但见卢葶,这名下人先是微微一愕,而后便连忙向卢葶行礼。 便在这名下人心中还在纳闷着小姐是如何从老爷的看管下逃出闺房时,卢葶已是提着裙摆自他身旁掠过。 一阵香风扑鼻而至,一道靓影俏立面前。 “葶葶?”但见卢葶,纪寒亦是诧异的唤了她一声。 “纪寒!”因为赶来的太过匆忙,卢葶亦是红着脸蛋,有些气喘的唤了纪寒一声。 二人唤过彼此,便开始四眸相对,于四眸相对中,眼睛便分不开来。 纪寒知道这丫头之前对自己有些情愫,本以为许久不见,这丫头于他的情愫会渐渐消散,但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是如此啊。 “那个……我来找卢阁老。”但见卢葶眼中除之自己便无他物,纪寒亦是紧忙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说道。 “恩,我知道,我带你去。”听得纪寒所说,卢葶亦是向他大方说道。 这卢萧的府宅虽大,但却有好些地方都没有修葺。 那些没有修葺的地方长满杂草,爬满绿藤,倒也将卢萧这座府邸装衬出了一种粗狂、原始之美。 当坐在一颗槐树下的卢萧正以一种气定神闲之态等待着纪寒到来之时。 当自前方小径传出一阵悦耳之声时,本是气定神闲的卢萧忽而阖上书本,而后自藤椅上一跳而起。 卢萧相信自己绝无听错,方才那一阵如银铃般的悦耳之声绝对是卢葶的声音无疑。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从闺房里跑出来的? 便在卢萧正于心中怪罪着那几名看守卢葶的下人时,卢葶带着纪寒已经穿过前方小径,出现于他的面前。 看到自己宝贝孙女那一张欢喜雀跃的面庞,卢萧的脸色亦是立时黑了下来。 “爷爷,纪教主说有事要拜访您。” 但见卢萧的脸色比碳还黑,卢葶亦是连忙丢下此话,便将纪寒丢在了原地。 听得身后那一阵阵落跑之声,在看着卢萧那一张都快要拉到脖子下面的黑脸,纪寒亦是“哈哈”大笑了一声,厚着脸皮向卢萧走来。 “卢阁老,数月不见,阁老风采依旧啊!” “数月不见?哼!纪教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我才于城飞营分开不久,纪教主便忘了?” “诶?”但听卢萧所说,纪寒亦是面不改色的向他说道:“是吗?哎,最近事情太多,扰的我脑壳总疼,卢阁老可别见怪。” 向卢萧说话时,纪寒亦是大咧咧的走到藤椅前,并随即坐了下去。 但见纪寒如此不懂大小尊卑之礼,卢萧眼中亦是一片厌恶之色。 “纪教主来寻老夫有何事?”声音清冷,眼神厌恶、便连与纪寒站之一起,都让他觉得不耻。 瞧着这老头眼中于他的厌恶,纪寒亦是权当没看见。 “阁老,今日晚辈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请阁老您帮忙。” 在向卢萧说此话时,纪寒已是自藤椅站起。 非但站起,在卢萧的一脸厌恶下,纪寒更是向他行了晚辈之礼。 这一礼拜,令得卢萧的脸色已是明显有了好转。 “哦?不知纪教主想请老夫帮您何事?” 虽心中有些厌恶纪寒,但那也是因为他那个宝贝孙女的缘故。 此次,西贞与太武义和乃是纪寒一手所促成,只此一事,便足以让他卢萧对纪寒以礼相待。 “阁老先请坐!” 见得纪寒突然对他知书达理了起来,卢萧亦是升起一抹诧异之色。 “好,纪教主也坐吧。” 面对卢萧的谦让,纪寒只是以微笑回敬。 “此次冒昧登门,是因晚辈有一急事想向阁老求证。” “哦?不知纪教主想向老夫求证何事?”但见纪寒在向他说此话时已是收起笑容,卢萧亦是向纪寒正色问道。 “晚辈想向阁老求证的是,十年前,儋州巡抚回京复职是否是朝廷早有调动?” “十年前?”但听纪寒所问,卢萧亦是微微一愕。 不过微愕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卢萧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纪教主所问,可是与今晨一名伍长拦驾喊冤有关?” 但听卢萧一语中的,纪寒心中亦是一惊。 看来这内阁首辅还真不是盖的,一下子就猜出了他所要问的缘由。 “实不瞒阁老,确实与今晨屈然屈伍长拦驾喊冤一案有关。” “哦?纪教主果然办案神速,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便有了线索?” “阁老说笑了。”面对卢萧的恭维,纪寒亦是向他虚心说道:“哪有这么快,不过是那位于老爹提供了一些晚辈觉得蹊跷的陈年线索而已。” “陈年线索?那位拦驾喊冤的于老爹向纪教主伸的是一桩陈年旧案?” “恩,一桩陈年旧案!” “发生于十年前?”听得纪寒所回,卢萧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发生于十年前。” 但听纪寒确定,卢萧目光亦是忽而一凛:“十年前,内阁牍库走火,自太武开国至太武十四年的官员牍册皆毁于那场突发的大火之中。” “突发大火?”卢萧的这个回答令得纪寒亦是为之惊愕。 “恩,不过纪教主也无需失望,老夫虽年事已高,但记性尚未褪化,对于十年前朝廷人员之调动,老夫可是记得清楚。”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两派之系 不知为何,纪寒隐隐觉得,当他向卢萧提起十年前时,这卢萧的神色与话语中好像总是带着一股怒气。 纪寒的洞察力确实很敏锐,当他听得十年前三字时,心中却是存有怒气。 在正事上、尤其是事关十年前,卢萧绝不会对纪寒心存私心,可是在他那位令他头痛的宝贝孙女身上,他卢萧便不能不在公事上对纪寒存加一点私心了。 纪寒在等待卢萧继续说下去,而卢萧却是忽而止住了话语。 非但止住话语,更是拿起了手旁的一本书籍开始翻越了起来。 放了鱼饵,便是等鱼咬钩,虽说此做法有些太过小人,但是为了他那宝贝孙女,他便是做上一次小人又有何妨。 卢萧等的云淡风轻,两耳不闻窗外事。 见得卢萧如此姿态,纪寒转念一想,便猜到了这老头的心思。 看来他若不在某事上表态的话,这卢萧是不会配合于他的。 先是掸了掸身上的衣衫,而后又是清了清嗓子,虽说这卢萧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是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再说了,纪寒也有与卢葶深谈一次的打算,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何必将一颗芳心耽误在他这个江湖浪子的身上呢?再说了,他对卢葶本来就没存那般心思。 “卢阁老,晚辈打算认卢葶姑娘为义妹,不知阁老意下如何?” “义妹?”但听纪寒所说,卢萧亦是微微一愕。 他的本意只是想逼纪寒让卢葶对他死心,但是当他方才看到孙女那一张喜笑颜开的面容时便知道,这男女之事并非其一方所能左右,若是他的孙女当真与纪寒拜了兄妹,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再说,如今纪寒虽是被圣上革去了官职,但是自他的视角来看,这纪寒与圣上并未离心,非但并未离心,仿似,圣上还好像更加信任于他。 总之,若是他的孙女当真与纪寒结为兄妹,对他卢萧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卢萧有些心动,于心动中向纪寒试探问道:“你能做到?葶儿会答应?” “会!卢阁老但请放心,葶姑娘定会应允。” 但见纪寒说的如此笃定,卢萧亦是不再追问。 放下手中书册,卢萧已是自藤椅起身。 一片槐叶自树枝落下,落至卢萧肩上时,卢萧亦忽然向纪寒说道:“十年前,我朝官员分为两派,一派以许瀚为首,一派以老夫为首,许瀚一派力谏圣上撤裁凌驾于百官之上,对百官有监督之权的镇国司,老夫一派则力存圣上所设之新司,你方才所询问的儋州巡抚舒乾便是当年老夫的学生。” “当年,舒乾因在儋州推崇圣上所设之新司,在儋州得罪了不少高门望族、达官显贵,那许瀚为了与老夫相争,便动用他在朝中的力量将舒乾自儋州调回,转而安排他的学生周济走马出任。” “可谁曾想……”卢萧说到此处,神情亦是一痛。 “可谁曾想,老夫的学生舒乾在回京续职的路上竟遭遇了一批山匪,舒乾一家五口惨死于山匪刀下,此噩耗传至皇城,圣上当即龙颜大怒,随派你舅父岳卓亲去儋州与川西之交界月崀山剿匪。” 听到此处,难怪卢萧在听到他提十年前时,纪寒会在他的话语中听到怒意。 原来,那位答应要还于老爹小儿清白的舒乾大人一家竟然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山匪杀害。 这又是巧合还是蓄意? 强压下心中的猜测,纪寒亦是向卢萧快语问道:“卢阁老后来呢?岳卓大人可有剿灭那批山匪?” 听得所问,卢萧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岳卓亲去,岂会空手而回,那一次,岳卓非但剿灭了那批杀害舒乾一家五口的山匪,还将月崀山匪首带回了皇城。” “也便是舒乾一家被害之后,许瀚才消停了半年,半年后,圣上在群臣的压力之下,只得暂时撤裁镇国司这一新的编制。” “那现在呢?现在儋州巡抚还是许瀚的学生周济吗?” “早不是了,如今的儋州巡抚乃是太武二十年的探花李祖望。” “那周济呢?”听得卢萧所说,纪寒亦是连忙追问道。 “周济?许瀚倒台,周济乃其党羽,如今被关押在镇国司狱。” 向纪寒说完此话,卢萧亦是向纪寒问道:“纪教主,老夫可否问问纪教主在查的这桩伸案可是与老夫死去的学生舒乾有关?” “没有!”但听所问,纪寒亦是未有隐瞒的向卢萧回道:“十年前,于老爹与小儿去儋州卖番薯,父子二人到得儋州城后,于老爹便去典当行换碎银,待得于老爹回来时,他的小儿便被官差捉拿了去。” “被官府捉拿?何由?” “其小儿所赶的驴车与一马匹相撞,马上之人当场身亡,于老爹的小儿便是因此被官府捉拿。” 听得纪寒所述,卢萧亦是微微皱眉。 此案听来太过平常,怎何至于拦驾? 想不通,卢萧实在无法想通。 本是来询问卢萧十年前儋州巡抚调动一事,可谁知,竟听到了意外之收获。 舒乾竟然于回京的路上被山匪杀死了! 舒乾一家之死,无论是自表面还是其他方面来看,都与于老爹所伸冤的案子无关。 也正是因为无关,才让纪寒心生疑窦。 那贪财的庞宠与此案有关吗?看似也无关联。 可是在庞宠的一番交代下,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无关,便关联上了。 假设,庞宠当真是钻进了有人所精心为他设下的圈套,那么便是他自己钻进去了也无法察觉。 因为,这一场看似凑巧的安排,实则是蓄意而为,非但蓄意而为,而且从其内也寻不出任何的马脚,毕竟那些人只是说出了方法,至于做不做还要看庞宠自己。 但是,当真是要看庞宠自己吗? 京兆府共有二十五名在堂官差,若是精心设计,他们为何独独选了庞宠。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前提之上! “卢阁老,不知阁老方才提到的那名匪首可还活着?” 第七百八十八章 所听皆意外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卢萧亦是微微错愕,并于错愕中向纪寒回道:“死了,被岳卓押回的第三日便被当街斩首。” “押回的第三日被斩首,那这三日里,那名匪首可是被关押在镇国司?” 虽不知纪寒所问为何,但是直觉告诉卢萧,纪寒但问必有其深意。 “恩,如你所说,确实如此。” 但听卢萧确定,纪寒亦是忽而向他抱拳告退。 在卢萧浓密的神色下,纪寒走的甚是匆忙,仿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去做一般。 但见纪寒脚步匆忙,等候在院外的卢葶还未来得及与纪寒说上一句话,他人已是自她身旁一掠而过。 许是余光中看到卢葶,又许是突然想起于卢萧的承诺,本是行步匆忙的纪寒忽而停下了脚步。 驻足,而后回身看向身后卢葶,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她说道:“葶葶,晚些时候我来寻你,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可好?” 但听纪寒所说,卢葶亦是连忙点头。 看着卢葶那一双泛着光彩的眼眸,纪寒亦是在心中一阵感慨。 多好的一位姑娘啊,既痴情又漂亮,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一路出了府邸,纪寒便马不停蹄的直奔镇国司。 入了镇国司的大门,面对众司卫们的热情,纪寒亦是如同回到自己家中一般与众司卫打着招呼。 裴纶目无表情的站在一凉亭内看着正与司卫们谈笑风生的纪寒。 这才隔了多久的光景,这纪寒便从一只雏鸟成长为了一只雄鹰。 如今的纪寒,纵使皇城内真有权臣对纪寒心升不满,也不能拿他如何。 想到此处,裴纶便不得不佩服圣上当初的英明决定。 将他发配至绳州,看似是贬,实则是为保护于他。 当时,纪寒锋芒太盛,尚无羽翼自保,所以,圣上才会将他自皇城内的激流中赶出。 难道说,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吗?纪寒竟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培育出自己的势力。 这股势力以绳州为基,以江湖为本! 便是连他裴纶都不得不对纪寒心升感叹。 在裴纶深沉的目光下,纪寒已是自司卫们的包围中抽身而出。 “裴司座!”隔着老远纪寒便看到了站在一座凉亭下的裴纶,而在裴纶的注视下,纪寒亦是快步向他走来。 步入凉亭,先是向裴纶行了一礼,而后纪寒才开口向裴纶说道:“裴司座,小子来麻烦您两件事。” “何事?”虽然心中对这小子欣赏有加,但面上,裴纶却是吊的老黑。 但见裴纶板着一张黑脸,纪寒亦是向他开门见山的说道:“裴司座,十年前,岳司首可是从月崀山押回一名山匪首领?” 虽不知纪寒为何会问此事,但是裴纶还是本着知无不言的态度向纪寒说道:“是有此事。” 但听所回,纪寒亦是再次向裴纶问道:“当年岳司首可有审过这名山匪首领?” “没有!当年镇国司新立,司中琐事繁杂,岳司首哪有那个闲工夫审问一个山匪头子。” “没有?”但听所回,纪寒亦是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于失望中纪寒亦是再次向裴纶说道:“不是,你们将他关在镇国司三日,这三日你们就只是将他关着?” 纪寒这话倒是有些怪罪镇国司的意思了,不过裴纶却未因为纪寒的怪罪而生气。 非但未有生气,心中亦还在偷笑。 虽不知纪寒为何对这名早被斩首的山匪头子突然上心,但是裴纶就是想要看这小子为此事而着急。 这小子越是着急,他心中便越是高兴。 眼见纪寒眸中的失望越来越重,裴纶亦是向他缓缓开口说道:“司首大人何许人也,回京后他虽是公务繁忙,但却并未懈怠公事,你方才所问的那名山匪头子可是杀害我朝廷命官一家五口的穷凶极犯,我镇国司怎能不对他严加审讯?” 于失望中但听裴纶所回,纪寒亦是紧忙向他问道:“那结果呢?” “结果?结果便是无果,这家伙并不知道他所打劫的乃是一名朝廷命官,而舒乾大人一家之惨死,也并非是他下的命令。” “并非是他下的命令?裴司座此话何意?” “是他手下的二当家见了裴纶大人的内妻起了色心,才导致了这桩惨事的发生,当年岳司首前往月崀山,先是查清了裴纶大人一家遭山匪所杀的经过,才下令剿匪。那二当家见色起意,欲要非礼舒夫人,舒夫人拼死抵抗,才导致那个二当家失手掐死了舒夫人。” “目睹发妻惨死山匪之手,舒乾夺刀与那二当家拼命,舒乾不过一书生又怎会是这群穷凶极恶之徒的敌手,这结果便是,为了掩盖杀人之罪行,这些山匪便只能杀光了舒乾一家与其随从。” 听到此处,纪寒心中亦是一痛。 虽然心痛,但是纪寒还是向舒乾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裴司座,这些山匪杀了舒乾大人一家,没有弃山逃跑吗?” “没有!据那名山匪头子交代,他们做的相当干净,案发现场也是做了清理,他们并不认为在这荒山野岭里他们的所行会被发现。” “既然做的如此干净,那么舒乾大人一家被山匪所杀的噩耗又是如何传入皇城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一猎户亲眼目睹了舒乾大人一家惨死的经过,猎户报官,官报皇城,这便是舒乾大人一家于月崀山遇害的始末。” 向纪寒说完此话,裴纶接着向他说道:“当年,岳司首也曾怀疑舒乾大人一家遇害是否令藏有蹊跷,可是,在岳司首多番的调查之下,所有集合而来的证据皆统一指向的是一场意外,于是,岳司首便将此案定为山匪所为。” “巡山是例行,于山道发现经过月崀山的舒乾大人一家是意外之获,见色起意是本性,为妻报仇是血性,不放走一个活人是为活命,毁尸灭迹是为掩盖,将这些链条统统串联起来的结果便是,这是一起关于人性的意外。” 第七百八十九章 镇国司密室 裴纶总结的很是到位,便是纪寒也未从裴纶的这番总结中听出任何蹊跷。 但,人是一种很是奇怪的生物,犹是当心中对一件事心存疑窦之时,便是这件事本无蹊跷,亦能在心里的作祟下将此事认定为蹊跷。 而今的纪寒便是这种状况,他已在心中认定十年前所发生的这一桩桩看似毫无任何牵连的事情,必定存在着某一种他还没有发现的隐秘联系。 于老爹的小儿本是好端端的赶着驴车,一纵马之人便迎头撞在驴车上,先不说,于老爹的小儿是否有看到这一匹向他直冲而来的快马,便说这纵马之人。 人是活物、马亦是活物,是活物便有眼睛,那纵马之人于当时或许因为种种因素没有看到前方赶着驴车的于老爹小儿,那马呢?难道那匹马也没有看到前方的障碍物吗? 加上于老爹小儿,再加上那头驴,这一共四双眼睛,便直挺挺的撞在了一起? 撞在一起不说,那纵马之人竟然还摔死当场? 马有多高?撞力又有多强?这合理吗? 在于老爹向纪寒讲述此案时,纪寒便对这起荒诞至极的案子有所怀疑。 再说舒乾答应要还于老爹公道。 这公允还未还他便回京述职,若他平安回到皇城也好,可是舒乾一家五口连同随从却偏偏于月崀山遇到了山匪! 舒乾一家五口连其随从惨遭山匪杀害。岳卓奉皇命带军剿匪。 再后来便是屈然与庞宠,屈然提前收到家母书信,并于书信中得知于老爹十年奔走伸冤。 庞宠去花楼相会一位名叫杜鹃的姑娘,杜鹃姑娘恰逢有客,所以庞宠在前堂饮酒等待,于等待中,偶然听得邻桌谈论偏门一事,于是庞宠计从心来,学以致用。 所以这才有了屈然所递诉状皆石沉大海的事情,也正因此,屈然才不得不选择惊驾喊冤。 若这一切皆为有心人的安排,那么屈然惊驾喊冤则是那有心之人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不会想到屈然竟然敢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惊扰圣驾。 于老爹一家的诉案始于儋州,若想查清此案也唯有从其源头查起。 裴纶但见纪寒迟迟不语,亦是忍不住的唤了他一声。 但听所唤,纪寒亦是紧忙自沉思中退出。 “裴司座,镇国司内可留有当年审问那名山匪首领的卷宗?” “卷宗?”听得纪寒所问,裴纶亦是忍不住的向他问道:“纪寒,你该不会是真想重查十年前舒乾大人一家遇害的案子吧?” “不是,我只是想看看审讯那名山匪首领的卷宗!” 但见纪寒语气如此执固,裴纶亦是于皱眉中唤来一名司卫。 在这名司卫耳边耳语了几句,司卫亦是连忙退下。 凉亭内,一个扶着下颚站着,一个好整以暇的坐着。 当那名被裴纶唤来的司卫去而复回时,纪寒亦是紧忙自这名司卫手中抢过卷宗。 将卷宗铺于石几,纪寒便开始一字一句的认真看了起来。 这份卷宗里所记载的内容与裴纶方才所述几乎完全一致。 纪寒一连看了数遍也未从此卷宗中看出任何的端倪。 毕竟舒乾大人的案子乃是岳卓亲手所办,由他亲自所经手的案子可是从未有过任何差错与差池。 一炷香过后,纪寒亦是缓缓自卷宗上抬起头来。 难道当真是他想多了?舒乾大人一家遭遇厄难当真就只是一个意外? 虽心中不愿承认,但这份卷宗便摆在他面前,即便是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瞧着纪寒眼眸里的失落,裴纶亦是向他轻声询问道:“纪寒,你不是说来寻我有两件事吗?这第二件是什么?”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连忙整理好心中情绪向裴纶回道:“裴司座,我想见一见周济。” “见周济?” 这小子今儿是怎么了?一会是问他十年前舒乾一案,一会又要见许瀚的党羽周济? 裴纶感觉,他好像有点摸不透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了。 虽难以猜透纪寒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何药,但是裴纶还是给了纪寒方便。 他一个堂堂司座自然不会事事都要陪同纪寒。于是便唤了一名司卫带纪寒去见周济。 周济并未被关押在镇国司狱,而是就关在镇国司内的一间密室内。 当这名司卫将纪寒引入密室,纪寒竟在这密室的一间石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不是他人,正是冯瀛。 当冯瀛看到纪寒时,他的神情先是一愕,而后便尽是怨毒。 身不着囚衣,石室内亦是收拾的极为干净,干净不说,生活所需之摆设与物件也是一件不缺。 当纪寒看到囚禁冯瀛的这间石室时,亦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就他所住的这个石室,俨然便是一间上房的规格啊! 身旁司卫但见纪寒在看他右手旁的石室,亦是向纪寒说道:“纪教主,囚于此石室内的名叫冯瀛,听说乃是一个绘图的天纵奇才。” “哦?绘图奇才?”但听司卫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 “那可不,只是这小子骨头有些硬,不肯为咱太武出力,若非三德公公有令不得对这小子上刑,哥几个早便对这小子大刑伺候了。” 这名司卫所说纪寒倒是能够理解,虽然这冯瀛作恶多端,所犯之罪罪无可恕,但是人家在绘图这方面确实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圣上留他性命,想必也是看重他的这身本领。 将他囚禁于此终生,这对冯瀛来说恐怕比死还难以接受。 “纪教主,您要见的周济便在你左手旁的第二间石室,我去外面候着。” 向纪寒说此话时,这名司卫亦是将一把钥匙放入纪寒手中。 石道幽静,两侧石室亦是静若无声。 若非纪寒能自两侧石室的悬口看到里面所囚禁之人的人影,便当真会以为这一个诺大的密室只囚禁冯瀛、周济二人了。 走至方才那名司卫所说的石室,纪寒亦是透过这扇石门的悬口看到了正躺在床榻上休息的周济。 第七百九十章 愧 开门、推门而入,直到走至周济身前,这周济都未有挪动过一下身子,更论睁眼。 他这般作态,便仿佛是他真的正在酣睡一般。 但见周济不予理会,纪寒亦是向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周济,你也别装睡,我也不与你绕弯子,咱两都直接一些,今日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许是纪寒说的当真开门见山,又许是听到了一个令他熟悉的声音,总之无论是何原因,当纪寒向他说出此话后,周济已是豁然睁开双眸仰头看向纪寒。 这一看,周济亦是用一种诧异乃至愤怒的语气向纪寒说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哦?周大人认得我?”但听周济所问,又见周济眼中怒色,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哼!你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周济已是缓缓自榻上起身。 一间石室,两个你认得我我不认得你的熟人,就这般彼此互相看着彼此。 一个眼中尽是疑惑,一个眼中尽是憎恶。 这周济曾乃儋州巡抚,而他亦自小在儋州长大,只是纪寒于之前的记忆都随着这副身子三年多前的一次溺水而记忆全无。 所以,纪寒根本就无从自记忆中得知他在儋州生活时的过往。 无从得知曾经,便也无从知晓他在儋州生活时是否与这位前儋州巡抚打过交道。 “你恨我?”眸中疑惑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在周济对他的紧盯下,纪寒突然向他问道。 “哼!纪寒,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哦?你说来听听,我都做了些什么让你憎恨的事?”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纪寒亦是翘起二郎腿、做好整以暇状。 “你逼死我的恩师,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周济亦是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哦?周大人可说的是许瀚?在人情世故上,许瀚是你恩师,我亲手办了许瀚,你确实该恨我,这个本就无可厚非。你该恨我,恨的没错。” 向周济说完此话,不等周济言语,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还有呢?今日我便索性让你一次说个够,毕竟等我出了这扇石门,你若再想当面恨我,恐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所以,我把机会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的把握。” “你——” 但听纪寒所说,周济亦是向纪寒怒声大喝。 这攻心之语实属无奈,也唯有如此,纪寒才能不着痕迹的让这周济讲出他在儋州时与他的恩怨。 如今看来,他的这番攻心之语已经起了作用,因为周济看他的目光更加憎恨了。 “纪寒,你如此嚣张,难道你能嚣张一辈子吗?” “呵!周大人,我纪寒是否能嚣张一辈子,你又看不到,也不知你为我瞎操的什么心。” “你——你这个不纲之徒,你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周济是个文人,那些粗坯之语他是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便是这一句诅咒纪寒的话,也是他所能说出最脏的骂语。 “哎!我说周大人,您能不能说些实际点的东西,若是报应有用的话,那要律法作何?您还是骂我一些让你解气的话吧。” 但见纪寒如此厚颜无耻,周济亦是忽而长叹一气。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周济与这个儋州城里的纨绔已经有四年未见了。 这前三年里,这纪寒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迹,而在这短短的一年多内,这纪寒便如一颗耀眼的星辰般绽放出了万丈光彩。 起初他还不信,那个在皇城屡立奇功的纪寒便是那个纨绔,可是在他多番的打听下,他才终于接受了此纪寒乃彼纪寒的事实。 这个儋纨绔子竟然入赘了宁将军府,成了宁将军府的姑爷。 当得知此讯后的周济,当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乃一方巡抚,能与一个纨绔有多大过节? 他之所以憎恨纪寒,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恩师,令一方面是因为一人。 想到那人,周济亦再次发出一声长叹。 如今他深陷囹圄,这一生都将被困于这石室中。 恩师已逝,斯人已逝!想到此处,周济眸中的恨意忽而消散。 看着周济眸中已然消散的恨意,纪寒心中亦是微微一愕。 难道说这家伙看破了我的伎俩?这不能够啊! 便在纪寒心中正思付着是否被周济看穿了他的伎俩时,周济亦是忽而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如今鲜衣怒马、一时无两,倘若你还存有良心,便去卢家赎回你纪家的祖宅吧。” 忽而听得周济此话,纪寒亦是满目错愕。 于满目错愕中,亦是忽而收起翘腿,自椅上起身。 但见纪寒忽而起身,周济亦是低垂着双眸继续向纪寒说道:“人不能忘祖,你纪家的祖宅承载了你纪家祖辈的汗水,当年你便卖祖宅、出走儋州,这一走便是三年。而我也在儋州整整等了你三年,三年过去,你一鸣惊人,本以为你会回来重新光耀你纪家门楣,可是,你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这番言语、这番语气,根本就不像对纪寒身怀大仇,而像是一位长辈于一名晚辈的失望,失望透顶的失望。 无论这周济与他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只论周济对他的这番言语,纪寒都必须要对这位曾经的儋州巡抚心怀感激。 因为今日若非周济提醒,他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想起儋州纪家祖宅的事情。 没错,纪寒忘了儋州纪家祖宅一事,这个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见纪寒目露惭愧,周济亦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继续向纪寒说道:“你方才说,你来找我打听一事?何事?” 听得周济所问,纪寒亦是压下心中的愧疚向周济问道:“周大人,晚辈此次来寻周大人是想向您打听一起陈年旧案。” 于周济的称呼变了,语气上亦是带着尊敬。 对于纪寒这种突然的转变,周济亦是稍感欣慰。 第七百九十一章 又是巧合 “一起陈年旧案?”先是微微一愕,而后周济才向纪寒说道:“好,知无不言,你说吧。” 但听周济答应,纪寒亦是向他先抱了一拳。 “不知周大人可还记得十年前……” “十年前?”但听纪寒所问,周济非但打断了他的所问,更是在纪寒诧异的目光下忽而自床榻起身。 起得身来,而后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盯着纪寒问道:“你可是也怀疑你爹娘的死并非是一起意外?” “什么?” 耳边轰鸣,彷如雷音灌耳,震得纪寒一阵头晕目眩! 于头晕目眩中,周济继续用一种激动的口吻向纪寒问道:“你来见我,是不是也认为你的爹娘并非死于非命?” 周济的声音是激动的,可是传入纪寒耳中,却成了一阵嗡嗡之声。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上次儋州之行,有位名叫青青的姑娘便曾向他说过他的养父养母死于十年之前! 这石室的温度尚暖,可是此刻的纪寒却感觉到阵阵的寒冷。 这股寒冷,由体内而发,侵湿了纪寒的后背。 “你坐下!” 一双温暖的手掌忽而落在纪寒的肩膀上,而后,纪寒亦是被这双温暖的大手按在了木椅上。 将纪寒按坐,周济亦是重新坐下。 “我与你爹乃同窗好友,十年前,听得你爹死讯,我便求恩师将我调往儋州,那时也巧,儋州巡抚舒乾方巧要被调回皇城述职,我便借着舒乾的离去接替了他的巡抚一职。” “太武十四年春,你爹自水乡江州定了一批丝布,因为这匹丝布价比黄金,你爹与你娘便亲自赶往江州取货。也便是因为那次,你爹、你娘便……” 说到此处,周济已是潸然泪下。 于潸然泪下中周济继续说道:“自我继任儋州巡抚后,我便开始暗查你爹娘遇害一事,舒乾所留卷宗中写,你爹娘是因在路上遇到了流匪,流匪见财起意所以杀了你爹娘。可是在我的暗查中发现,当年你爹娘前往江州时,曾雇了顺威镖局与他二人一同前往。” “顺威镖局?”事关养父、养母,即使纪寒此来的目的并非因此,他也要继续听下去。 因为,若无这一对夫妇,他何能站在此地! “恩,顺威镖局在江湖中名声显赫,一般拦路劫匪只要见了顺威镖局的镖旗,都会卖给顺威镖局一个面子。还有,据我暗查,那顺威镖局门中弟子皆各个武功高强,既然他们各个武功这般高强,又岂能斗不过几个流匪?所以,我觉得,此中必有蹊跷。只是奈何我暗查了多年却始终无果,虽然所查无果,但我坚信,你爹娘的死绝非卷宗中所记录的那般,为流匪劫财所杀。” 周济已经讲完,但其眸中那灼热的目光却未散去。 他在用这种灼热的目光紧盯着纪寒,这种紧盯,便是仿似要从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里看到一个他想要看到的答案一般。 深吸一气,而后起身,再而后对着周济深深鞠躬。 但见纪寒向他鞠躬,周济亦是连忙起身掺住纪寒的手臂。 “周大人,感谢大人今日所说,纪寒发誓,定要将我爹娘一案查个水落石出,为爹娘报仇。” “好!极好,有你这句话便够了。”但听纪寒发誓,周济已是饱含热泪。 待得周济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纪寒亦是眸中含雾的向他问道:“周大人,晚辈还想向大人询问一事。” “何事?”但听所问,周济亦是连忙向纪寒询问道。 “晚辈所问的也是关于十年前,十年前,儋州街头,一马一驴车相撞,马上之人当场身死,不知周大人可曾还记得这桩案子。” “记得!不过这桩案子是在我继任前发生的,当时受理此案的是舒乾舒大人。” “这个晚辈知道,晚辈想问的是这被撞死的人是谁?” 听得纪寒所问,周济亦是目露思索之状,于思索中,周济回道:“好像没有身份,我曾听舒大人说,这个死者在尸房放到臭了,都无人来认领。” “没有身份?无人认领?周大人可曾见到过那具尸体?” “没有”虽不知纪寒为何会提起十年前的这桩案子,但是周济还是向纪寒知无不言的说道:“我自继任儋州巡抚,便一门心思的扑在你爹娘的案子上,对州中其他事情便也没有那般上心,你方才所提到的这桩案子,若非后来有位老人前来击鼓鸣冤,我还不知道这桩命案,等我知晓后,那具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尸体已经被尸房处理掉了,方才与你所说也是我从一名差人口中得知。” 但见纪寒仍在聚精会神的聆听,周济略微思索了一番便又接着说道:“关于你问的这个案子,我知之甚少,所以并不能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对于此案,我仅知道的是,那名肇事的青年被下入大牢后便染上了痨症,不到一年的光景,那名青年便死于牢中。” “痨症?周大人可有派人验过他的病情?” “验过,当时是一名名叫王申的老仵作验的。那肇事的青年身死牢中,他在外喊冤的老父便开始奔走为其儿伸冤,我见这位老人如此固执,便也暗查了一番此案,只是暗查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据当时亲眼目睹这桩命案的百姓们说,这驴车与马匹的相撞本不会发生,是那肇事者不让道路,才导致了那匹快马与驴车撞在了一起。马上之人受了撞力,从马背摔下,摔下的他又方巧不巧的被甩到了一家卖肉的摊子上,你也知道,那切肉的刀都是开过锋的,锋利的很……” “周大人是说真正致那人致死的原因是一把剁刀?” “恩,那条街本来就是集市,若那人不是因为方巧被撞力甩到肉摊上也不至于就丢了性命。后来,我也曾传唤过这个卖肉的摊贩,据这个摊贩交代,当时事发太过突然,搁着谁也不可能能在那种情况下想起把刀给收起来。” 第七百九十二章 若你平安归来 确实如此,此事便是放在他纪寒的身上,他也不可能想起与做到。 从庞宠的口供、屈然的口述中,纪寒推测,于老爹所申诉的这桩案子有极大的可能是一场蓄意的安排。 若非蓄意,发生在庞宠身上的事情怎会这般之巧? 所谓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纪寒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除过对此深信不疑外,还要有敢于大胆设想的勇气,因为只有按着自己的设想去办,才能从这诸多巧合中寻到答案。 出了镇国司,已是傍晚。 望着这挂在夜空中的弯月,纪寒亦是整理了一下心情,而后便大步流星的向着卢萧的府邸走去。 去卢萧的府上是因卢葶,而在纪寒赶到时,卢葶已是在门前石狮等候。 看到纪寒的那一刻,卢葶便快步向着纪寒走来。 皇城内有一条河,此河名为秦淮。 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岸上游人络绎。 二人沿着河边一路漫步,于漫步中欣赏两岸之夜景。 走至一凉亭下,纪寒忽而顿足,但见纪寒顿足,卢葶亦是乖乖的停了下来。 身旁有香风吹来,纪寒亦是闻着这沁人心脾的馨香随地而坐。 但见纪寒坐下,卢葶亦是跟着他一同坐下。 一个举目远眺,一个怀抱双膝,盯着脚下青草、野花。 “我马上要走了!” “这么快?”突听纪寒所说,卢葶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恩,一辈子的劳碌命啊,没办法。谁让我这人闲不住呢?”先是自我感叹一番,而后纪寒便自前方的灯火中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脚下。 “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虽不入家门,但心系于家,可我呢?我这算什么?我是压根就没想过儋州那个家。变卖了祖宅,却没想过赎回,你说,我这算不算不孝,算不算狼心狗肺?” 虽不知纪寒口中所说的大禹是谁,但是卢葶却知道纪寒在表达什么。 “纪寒,你别这么说。” “别这么说?那要怎么说?葶葶,你也别安慰我,错了就是错了,这个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今日我约你,其实是有话想和你说。” “有话想和我说?”但听纪寒所说,卢葶心中亦是忽而一紧。 或许女子天生当真有一种很准的直觉,犹是在感情一事上,这种直觉更甚。 在纪寒向她说出这句话时,她心中亦是微微一涩。 从不喜到欣赏。从欣赏到崇拜、从崇拜到心动,从心动到喜欢。 这便是卢葶对纪寒的心路历程。 是,她承认她喜欢纪寒,可是她也知道这种喜欢终究是无果。 她宁愿抱着这种无果继续心存幻想的生活下去,也不愿纪寒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幻想击碎。 “纪寒,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哦?你都不知道我要与你说什么……” “我……我知道……” “你知道?” 自脚下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侧卢葶,但见卢葶眼中落寞与倔强,纪寒心中亦是一叹。 于叹气中,纪寒亦是向她再次说道:“葶葶,你做我的妹妹吧。” “做你的妹妹?”卢葶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便紧忙向纪寒确认道。 “恩,你以为我要与你说什么?你知道的,我在这世上又没兄弟姐妹,我是真心想让你做我的妹妹,就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殊荣做你的长兄了。” “妹妹?长兄?”嚼允着此二字,卢葶眼眸中的失落已是开始渐渐消退。 她本以为纪寒会说让她断了喜欢他的心思,可谁曾想,纪寒是要与她认亲。 瞧着卢葶眼眸中的迟疑与挣扎,纪寒亦是忽而自地上起身。 “怎么不愿意?你若不愿意那我可走了?” 向卢葶丢下此话,纪寒当即便迈动脚步向着身后走去。 但见纪寒真的要走,卢葶亦是于心中剧烈的挣扎下忽而起身。 起的身来,紧握秀拳,而后向纪寒大声喊道:“我愿意。” 这三字喊出,卢葶眼中已是布了一层雾气。 听得卢葶所喊,纪寒亦是豁然转过身来。 看着卢葶眼中的雾气,纪寒亦是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向她说道:“既然愿意,喊一声哥哥来听,从小到大,我可还从没听过有人喊我哥呢。” 纪寒之所以会如释重负,那是因为她若不应,他便真的会走。 而他这一走,从此,他与卢葶便会再无交集。 有时候,必须得快刀斩乱麻,不然只会让事情发生的更为严重。 而他要认卢葶为义妹,可不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而是出于真心。 纪寒这般便让她叫哥,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她都叫不出口。 但见卢葶迟迟不唤他一声哥来听,纪寒亦是向她说道:“哥就要走了,去儋州查清楚爹娘的死因,去儋州收回哥变卖的祖宅,去儋州还于老爹一家一个公道,你这个做妹妹的不打算给哥说几句壮行的话吗?”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卢葶心中亦是一凛。 因为纪寒将他离开的原因全都尽数告诉了她。 “我……”眼中朦胧, 红唇抿动,卢葶想要开口,却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向纪寒说些什么。 因为,她知道纪寒又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她担心纪寒的安危,担心到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述出来。 瞧着卢葶眼眸中的焦急,纪寒亦是迈步向她走来。 走至卢葶身前,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她说道:“本想着等萧后与圣上义和后再去儋州的,可是此刻的我已是一刻也等不下去。” 郑重过后,纪寒亦是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向卢葶说道:“妹妹无需担心哥的安全,你哥早已今非昔比。” 此话虽然有些调皮,可在卢葶听来,倒是成了他来安慰她了。 虽然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与纪寒这种兄妹的关系,但是只要给她多一些的时间,她相信她定然能够欣然接受与适应的。 喜欢并非非要在一起,也可以将喜欢藏于心中。 “若你平安归来,我便叫你。”向纪寒丢下此话,卢葶亦是匆忙向着身后跑去。 一个在跑,一个在后头跟着! 直到纪寒亲眼目送卢葶进了府门才转身离去。 第七百九十三章 借刀杀人 瞧了瞧天色,纪寒又是马不停蹄的直奔驿馆而去。 当萧瓶儿听得纪寒要去儋州时,其脸色亦是开始不悦。 虽然心中不悦,但是纪寒却也向她讲明了他要去儋州的缘由。 “你去吧,本后便先在这驿馆住下,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恩,等你回来,因为本后与你太武义和是有条件的,这条件必须要你在场。” “必须要我在场?”纪寒感觉有些摸不透这萧瓶儿了。 “恩,你也别在本后这里耽搁了,早些上路,早些回来。” 向纪寒丢下此话,萧瓶儿便在一名侍女的掺扶下起身。 她倒是起身的利落,可是纪寒却一脸的凌乱。 在拓跋剑等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下,纪寒扶着额头灰溜溜的出了驿馆。 回到临时的住宅,纪寒站在门前收拾了一下心情,便推门而入。 但见纪寒归来,紫霄五人亦是紧忙自石凳起身。 “教主!”未等纪寒走至五人身前,田慈便向纪寒禀告道:“回教主,属下一路跟随王丙,并未发现他有什么端倪。” “恩!我知道了!”一边回着田慈,纪寒亦是走至石几前。 在杨冲五人的注视下,纪寒忽而抬眸看向紫霄问道:“紫兄可曾在江湖中听过顺威镖局?” “顺威镖局?”但听纪寒所问,紫霄亦是做思索状。 于思索中,紫霄亦开始向纪寒回道:“倒曾听过,这顺威镖局当年在江湖上挺有名气,不过后来不知因何原因,这个镖局便散伙了。” “散伙了?为何散伙?何时散的伙?”但见纪寒神色如此凝重,紫霄亦是未有怠慢的说道:“好像是十年前的事吧。”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 “紫霄兄,可否与我说说这个顺威镖局的事?” “不是我不说,是我对这顺威镖局实在知之甚少,不知教主打听这顺威镖局作何?” 眼前之人皆是他信任之心腹,纪寒亦是未有隐瞒的说出了他问顺威镖局的缘由。 “十年前,我养父养母在江州定了一批千丝秀,为了确保此行的顺利,当时养父便雇了顺威镖局一同前往江州,可谁知,我爹娘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卷宗中记载,我爹娘于途中遭遇流匪,被流匪所杀!爹娘身死异乡,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是,这顺威镖局,我却是今日才从周济大人那里听来,周济大人曾乃儋州巡抚,与我养父乃同窗好友,他去儋州续职便是为了我养父的案子。” “教主,除了顺威镖局外,那这位周大人可有查到什么其他的线索?”但听纪寒所说,杨冲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 “没有,只有顺威镖局!” 听得纪寒所说,紫霄四人皆陷入沉默。 “我爹娘一案,若无这顺威镖局的出现,恐怕我永远也不可能去怀疑,但是顺威镖局出现了,此事,便不由得我不怀疑。周大人曾说,顺威镖局各个武功高强,既然武功高强,何至连几个流匪都收拾不了。而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但听纪寒所说,紫霄五人亦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恩,今日我先去了城飞营、后又去了卢府,再后又去见了屈然,再而后又去了镇国司。” 当下纪寒便将他这一日所听来的骇事一件件的讲与了杨冲五人。 当纪寒讲完,杨冲五人亦是各个目露骇然。 庞宠利用身份之便贪赃枉法乃是听了一桌客人谈论偏门而受的启发。 他这一受启发,便私自扣下了屈然递给朱毕的诉状。 本是要还于老爹公道的舒乾于回京的路上,被月崀山山匪杀了全家。 而导致那名纵马之人当场身死的原因却是因为一把剁肉刀。 这些看似都是巧合,但却又太过巧合。 这便是紫霄听来的感受,也是除过裴虎外,田慈三人的感受。 “这,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巧到好像就跟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便是从来不爱动脑的裴虎也在纪寒讲完后发出了此番感慨。 虽然听起来过于巧合,但除了庞宠所经历的那件事能看出事先安排的痕迹外,其他两件便当真是看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了。 “教主,您方才说的担心是?” 但听周人所问,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五人说道;“当年经手我爹娘案子的是舒乾大人,我虽不想这样怀疑,但是,从庞宠所经历的事情来看,我现在开始怀疑,舒乾大人极有可能是被人用借刀杀人之法所灭口。” “借刀杀人?你是说,当年有人不想舒乾大人回京?” “恩!若要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我便唯有将舒乾大人与我爹娘的案子强行串联起来。” 但听纪寒所说,紫霄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可有依据?” “有!” “什么依据?” “卷宗!当年舒乾大人记录我爹娘被流匪杀害的卷宗!” “卷宗?可那卷宗对于你爹娘遇害一事,记录的极为粗糙。” “没错,便是因为粗糙,所以才是依据!” 但听纪寒所说,便是连五人中最聪明的紫霄亦感觉到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 “我相信舒乾大人的官品,倘若那份卷宗舒乾大人只是写给想看之人看的呢?有时候看事不能只看外表,我若不敢大胆猜测,那么不论是我爹娘的案子还是于老爹小儿的案子,我恐怕都查不到真相,一个庞宠的经历已经足够,足够我敢这般疯狂的猜测。” 向杨冲五人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向五人说道:“去儋州,现在即刻动身。” 但听纪寒所说,杨冲五人亦是神色一凛。 “不等我?一道悦耳之声忽自头顶传来。 在纪寒回身看向门檐之时,一道白色靓影亦是赫然映入纪寒双眸。 这道白色靓影怀抱三尺青锋,彷如蟾宫仙子。 在纪寒看向她时,陆倩倩亦自门檐跳下。 当看到陆倩倩时,杨冲五人亦是一片惊容。 看着正向他款款走来的陆倩倩,纪寒亦是开口向她问道:“方才我说的话你全都听到了?” “恩,听到了!” “就站在门檐上听的?” “恩,就站在门檐上!” 第七百九十四章 顺威镖局 嘶! 但听陆倩倩所回,纪寒六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这六人,除过周人武功稀松,他们这五人可是江湖中妥妥的高手啊。 五名江湖高手竟然都没有察觉到陆倩倩的气息,那这只能说明陆倩倩的武功绝对在他们五人之上。 款款走至纪寒身前,陆倩倩亦是用一种警告的语气向纪寒说道:“说走就走,也不告知于我,倘若有下次,定要收拾你一顿。” 诶! 也不知为何,当纪寒看到重新恢复冷若冰霜姿态的陆倩倩,心竟然扑通通的狂跳了一下。 “那个……倩倩你误会了,我们本来就打算先去皇宫找你的。”向陆倩倩说完此话,纪寒又回身看向杨冲五人说道:“杨大哥,你们说是也不是。” 诶? 他们的这位教主简直是说谎不打草稿。 此去儋州自是不能带上黄狗,在纪寒的建议下,一行七人带着这条可谓是神犬的黄狗来到了驿馆。 在纪寒的一番说服下,萧瓶儿才勉为其难的接过了照看大黄的任务。 在大黄一声声不舍的吠叫下,纪寒一行七人踏上了前往儋州的旅程。 临行前,纪寒又去了卢府。 因为萧瓶儿的身份并不适合照看于老爹,所以,纪寒只能找上卢萧。 卢萧已经自卢葶口中得知纪寒已经认她做义妹,能与纪寒挂上一层这般关系,卢萧自然是欣喜的,所以在于老爹一事上,卢萧亦是向纪寒作保必不会让他在皇城有事。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在百姓们尚在梦乡中时,纪寒一行七人已是运轻功越过城墙。 此去儋州,路途虽不遥远,但要抵达儋州也至少需要五日的时间。 风微亮、夜无声,便连于夜色中赶路的七人也是不发言语。 紫霄知道纪寒急于想知道关于顺威镖局的事情,于是便打破赶路的沉默向纪寒说道:“此去儋州正好路过万青山,我们可以先去万青山拜访一下霍侯爷。” “霍侯爷?”但听紫霄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你说的可是霍燕燕的老子?” “恩,我们若想知晓关于顺威镖局更多的事情,霍侯爷可以帮助到我们。” “好,那咱们就先去万青山拜访霍侯爷。” 有了目的地,纪寒一行七人的脚步又是加快了一些。 万青山乃是陈匡赠予霍武侯,霍沏的封地。 当纪寒一行七人赶到万青山时,已是次日的下午。 当守在山门下的万青山弟子看到紫霄时,亦是连忙上去跟紫霄打招呼。 在紫霄与这两名万青山弟子一番寒暄后,一名万青山弟子亦是引着纪寒一行七人入了山门。 入得山门,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条登山石阶。 待得登上石阶,映入纪寒双眸中的先是一开阔之地,而后便是一排屋舍。 这一排屋舍背靠青山,有高有低、坐落有次。 当得纪寒一行七人登上此处时,那些正于武场练剑的弟子们亦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这一方来。 这些目光但见紫霄,亦是连忙收起剑式,向着紫霄簇拥而来。 “紫霄兄,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这些弟子只是对着紫霄一番问候,全然对纪寒一行六人视若无睹。 这种视若无睹便仿似他们六人在他们这群弟子眼中不过空气而已。 “霄儿回来了!”便在这些弟子与紫霄七嘴八舌的寒暄时,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之声忽而自这片武场上空响起。 “侯爷!” 弟子散开,一道人影亦映入纪寒众人双眸。 这道人影站于一屋舍下,身着一身蓝杉,浑身透着一种儒雅之气。 在紫霄一语道出这名有着儒雅之气的中年男子身份时,紫霄亦是带着纪寒六人向着此人走来。 走至此中年男子身前,紫霄先是向此人行了一礼,而后才向纪寒六人说道:“这位便是霍侯爷。” “霍侯爷?”但听紫霄所说,纪寒亦是连忙向霍沏行了晚辈之礼。 但见自家教主都行礼了,杨冲、田慈、裴虎三人心中便是不愿,也唯有向霍沏淡淡抱了一拳。 周人倒是老实,在纪寒向霍沏行礼时,他也跟着弯下腰来。 唯有陆倩倩非但不向霍沏行礼,竟还摆出一幅侯爷与我无关的姿态。 “霄儿这几位是?” 将纪寒六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霍沏亦是未有计较的向紫霄问道。 “侯爷,这位是西海天魁教教主纪寒,与郡主乃至交好友。” “纪寒?”但听紫霄所说,霍沏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诧异之后,霍沏亦是向纪寒说道:“纪教主的大名如今可是声威远播,今日纪教主能登临寒舍,当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向纪寒说完此话,还未等纪寒来得及谦虚,霍沏便突然看向紫霄说道:“霄儿,燕燕呢?这丫头又野去哪里去了?” 但听所问,紫霄亦是连忙向霍沏说道:“侯爷不必担心,燕燕现在西海。” “西海?这野丫头跑去西海做什么?” “惭愧,不瞒侯爷,燕燕是跟着晚辈去的西海,只是晚辈后来与紫霄兄弟外出有事要办,郡主不便跟随,所以便暂时将郡主留在教中,前辈但请放心,郡主在天魁教一切安好。” “还安好?那丫头不给你惹事我便谢天谢地了。” 站在屋下又与霍沏一阵寒暄,寒暄过后,紫霄亦是直入主题的向霍沏说道:“侯爷,此次我带纪教主前来,实则是因为有一事想要向侯爷打听。” “哦?纪教主想要打听什么但说无妨,我霍沏必定知无不言。”转眸看向纪寒,霍沏亦是向他正色问道。 但见霍沏一脸正色,纪寒亦是向他直说道:“霍侯爷,晚辈想向侯爷打听关于顺威镖局的事情。” “顺威镖局?”但听此四字,霍沏亦是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恩,顺威镖局。” 但听纪寒再次确定,霍沏亦是收起诧异之色。 “不瞒纪教主,这些年来,我也在寻找我的那位至交好友的下落。” “至交好友?”听得霍沏所说,紫霄亦是向霍沏疑惑问道。 “恩,至交好友,这顺威镖局便是我的那位至交好友于十六年前所创。” 第七百九十五章 账簿 向紫霄说完此话,霍沏亦是转眸看向纪寒问道:“不知纪教主想要打听顺威镖局些什么事情?”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于沉思中向霍沏说道:“全部。” “全部?”先是错愕,而后霍沏便向纪寒说道:“那好,还请纪教主到那边石几来坐,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事。” 在霍沏向纪寒说此话时,他已是当先向着身后的一座凉亭走去。 步入凉亭,一位端庄舒雅的中年女子亦是与一名着装干练的女弟子端着茶具走入凉亭。 将茶具一一摆放,于摆放中,这名端庄儒雅的女子亦是向纪寒说道:“纪教主,小女这段时间里有劳纪教主照顾了。” 但听所说,纪寒亦是连忙向这位中年女子拱手道:“晚辈拜见夫人。” 见得纪寒向她行礼,这位霍夫人亦是放下手中茶盏向纪寒说道:“江湖儿女,不拘礼数,纪教主请坐。” 向纪寒说此话时,霍夫人亦是向纪寒虚扶。 这霍堡主全然没有侯爷的架子,连他的这位夫人也是彷如深谷幽兰中一朵与世无争的君兰一般。 待得纪寒六人入座,霍夫人亦是与那名女弟子退出凉亭。 凉亭内山风徐徐,空气清香,纪寒亦是情不自禁的深深呼了一气。 待得紫霄为众人一一看茶,霍沏才开始向纪寒说道:“我的这位至交好友名为佰录,顺威镖局便是佰录于太武九年所开设。” 听得霍沏所说,纪寒亦是向他问道:“侯爷,我听您方才说您也在找您的这位至交好友佰录?” “是,我已经足足找了他十年。十年前,他曾上万青山来找过我一次,也是自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未有见过他,若非当年我听说顺威镖局散伙,我都不知道他已经失踪。” “侯爷可否方便透露一下,这位佰录前辈当年找侯爷所为何事?” “可以!当年佰录上山寻我,说是要出一趟远门,他出远门能作何,无非便是走镖。当时我还问他,是否是去走镖,只是他并没有回我。哎,要知道他那次一去便是不归,我当时怎么着也得逼他说出个所以来。” 但听霍沏所说,纪寒亦是向他再问道:“侯爷,你可知当年顺威镖局为何散伙?” “知道!因为顺威镖局走了一趟败镖,那次非但出镖的镖师无一人归来,连同雇主也丢了性命。江湖走镖,若镖被劫,尚可十倍赔之雇主, 但人命却赔不得,顺威镖局便是因为这一趟败镖不得已而散伙。” 若是猜测无误,霍沏所说的这趟败镖便是他父母所雇的那一趟。 此事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年之久,除非能找到十年前的当事人,不然这件事情根本无从调查。 而巧合的是,当年走那趟镖的当事人却无一人生还。 如今顺威镖局散伙的原因霍沏已经告知,若按照常理,霍沏所告知的这个原因是在情理之中的。 镖局做的便是押镖的买卖,若是连镖都护不住,还有谁会愿意来找顺威镖局走镖。 顺威镖局没了生意,自然是要散伙。 但见纪寒陷入沉思,霍沏亦是不再说下去。 凉亭内一时间陷入沉默,杨冲六人亦是在用一种关切的目光看着纪寒。 紫霄知道,霍沏所说的这些,对纪寒并无什么帮助。 本以为顺威镖局于十年前散伙另有蹊跷,可谁知竟是这么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 若是没了顺威镖局这条线索,纪寒爹娘的案子便无从可查。 “侯爷!”于沉默中,纪寒忽而抬眸看向霍沏说道:“不知侯爷可能帮晚辈找到当年顺威镖局的镖师?” 但听纪寒所求,霍沏很想帮助于他,但是他也是有心无力。 当年他是听说顺威镖局散伙后才下山的,只是等他赶到顺位镖局时,镖局已是人去楼空。便是这顺威镖局散伙的原因,也是路人告诉他的。 已经无需霍沏回答,纪寒已经自霍沏的眼神中得到答案。 “惭愧,当年我赶去顺威镖局时,镖局已是人去楼空,我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哪里。” 虽然已经自霍沏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但是当霍沏亲口浇灭他最后的希望时,纪寒也是难掩他的失望。 于失望中缓缓起身,但见纪寒起身,陆倩倩六人亦是连忙起得身来。 “侯爷,晚辈身上还有要事,便不多打扰了。” 在纪寒起身时,霍沏便已经猜到纪寒要走,所以听得纪寒告辞的霍沏亦是未做挽留。 目送纪寒一行七人下山,霍沏的神色亦是渐渐凝重。 他虽身在山中,但对江湖、朝堂之事却也是知晓一些。 纪寒的身份太过特殊了,想必朝堂里的一些大人也已经看出,圣上这是要将纪寒培养成一把他握在手中的江湖之刀。 黑有黑道,白有白道! 纵使这天下都是圣上的,但有些事情,也不是圣上想做便能做的。 例如杀南境三州的那些贪官,例如身在绿林的他能轻易插手庙堂中事! 如今纪寒又突然询问他顺威镖局!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纪寒到底要做什么? “纪教主走了?”一道悦耳之声于霍沏身后响起。 但听此声,霍沏已是转过身来,看向向他说话之人。 “走了!夫人聪慧,可能猜出纪教主为何向我打听顺威镖局的事情?” 但听所问,霍夫人亦是走至石阶,看向已经下得山去的纪寒七人。 看着纪寒七人下山的方向,霍夫人亦是突而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向霍沏说道:“他问你,是为了他的爹娘!” “他的爹娘?”但听夫人所说,霍沏亦是微微一愕。 “恩,他的爹娘于十年前雇了顺威镖局的三把头前往江州,那次一行,三把头与纪教主的爹娘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得夫人所说,霍沏亦是于错愕中转为惊惧。 “夫人,这事我怎么不知?” 听得霍晟所问,霍夫人亦是用一种训斥的口吻向他说道:“若你仔细看了你当年从顺威镖局带回来的那本账簿,你也知道。” “账簿?夫人,那账簿现在哪?”但听霍夫人所说,霍沏亦是急声向他问道。 在霍沏急切的神色下,霍夫人亦是将手中所拿的账簿放在了霍沏的手中。 第七百九十六章 儋州城下 “这账簿放在我们手中不过一死物,你还是下山将它交给纪教主吧,兴许它对纪教主有用。” 但听夫人教诲,霍沏亦是急忙下山。 “还有,将你当年买下顺威镖局的事情也一并告诉纪教主。” “知道了,夫人!” 下得山来,纪寒一路都未有说话。 万青山一行,本以为会有所收获,可是这世间之事往往不遂人愿。 这是杨冲六人第一次见纪寒失落,六人望着纪寒那落寞的背影,亦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息。 十年!整整过去了十年! 若想查清十年前发生的案子谈何容易。 “纪教主留步!”一道声音忽而自杨冲众人身后响起,在杨冲六人回头之时,霍沏亦是快步向着他们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霍沏亦是紧忙将手中的账簿放于纪寒手中。 垂眸看向手中这一本已经发黄的册子,纪寒亦是用一种疑惑的口吻向霍沏问道:“侯爷,这是?” “这是当年我从顺威镖局带回的账簿,若非我那夫人提醒,我早将这账簿忘了,纪教主,这本账簿里便有你父亲纪连当年雇佣顺威镖局的账目。” “家父当年雇佣顺威镖局的账目?”但听霍沏所说,纪寒亦是在杨冲六人的注目下快速翻开了账簿。 在纪寒翻动账簿时,霍沏接着说道:“纪教主,虽然顺威镖局散伙,但是当年我下山时买下了顺威镖局的房契,本是想着买下它来等我那老友回来的,纪教主,那顺威镖局里面的一应陈设还如十年前一般,若教主想去,也可以去看看。” 找到了! 此刻纪寒所有的注意力皆在那一行记录上。 太武十四年,六月初十 ,儋州纪连携夫人雇顺威镖局之往返,往返儋江二州。三把头谢温接镖,镖行三千两。 虽是一行简短的账目,但却是让纪寒第一次看到了当年事关父母的记录。 紧盯这行账目,纪寒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霍沏问道:“侯爷可知这三把头谢温武功如何?” “谢温?此人刀法了得,入八品接九品。” “入八品接九品?” 也便是说这谢温的武功在八品之上九品之下。 如今确定谢温的武功,那么那批杀害他父母的流匪便不是普通流匪,或者说,这批流匪极有可能便是冲着他的父母而来。 可是,若当真是如此,那么究竟是谁要杀害他的双亲呢? 比起盲人摸象,此刻纪寒至少知道了当年是由何人陪同双亲去的江州。 “多谢侯爷!”站定,而后在霍沏诧异的神色下,纪寒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纪教主,见外了。我还未感谢教主一路照顾小女呢。” 虽然霍沏送来的这本账簿于案子本身不过杯水车薪,但这杯水车薪于纪寒来说便是一场及时而下的及时雨。 目送霍沏离去,在杨冲六人的注视下,纪寒已是寻了棵大树坐下开始仔细翻阅这本账簿。 方才因为要急于找到关于双亲的那页账目,所以纪寒对于前面的账目并未细看。 而当他开始仔细翻阅这本账簿时,又让他豁然发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这本账簿是自太武九年开始记录,直至太武十四年。 而在这短短的五年里,他父亲的名字恰巧在这本账簿里出现了五次。 五次,除了年不同,日月皆同。 通过这本账簿的账目来看,也便是说他的父亲于每年的六月初十都会前往江州收购千丝锦。 商人按日子收购货物,本是正常 可是,这其中的另一个巧合便是,在其父五次前往江州时,皆是由谢温接镖。 若说这也是巧合,那便太过巧合。 合上账簿,当纪寒将他的发现告诉杨冲六人时,六人皆是一惊。 行镖之人,时日无常,为何伯父伯母每次前往江州都是由谢温接镖。 答案应该只有两个! 这第一,便是纪寒的父亲认识谢温,认识到二人之间的关系足以让谢温在每年六月初十的那日专门等待纪寒的父亲。 这第二,便当真是一种巧合,谢温正巧每年的那日都在镖局,因着已经与纪寒的父亲有过交到,所以,二人便再次合作。 裴虎一贯不爱动脑,可是此事事关教主的父亲,他便是再不爱都要逼迫着自己动脑。 而陆倩倩与裴虎一般,若此事放在旁人身上,她才懒得理会,更别说去帮着一起想了。 在众人的一番分析下,最后众人决定去顺威镖局走上一趟。 这倒不是说纪寒对于老爹的案子不上心,而是纪寒隐隐觉得,这两起看似毫不相关的案子极有可能存在着某一种他还没有发现的关联。 此次来儋州,纪寒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的爹娘,也不单单为了于老爹小儿的案子,还有舒乾舒大人一家五口。 一份记录简要的卷宗,倘若舒乾大人一家当真是因为这份卷宗而被借刀杀之,那么这两宗尘封了十年之久的案子便大有玄机了。 如此奔劳不为其他,只为正义! 用正义为死者还之公道,用正义将仍逍遥法外的凶手绳之以法。 顺威镖局便坐落在儋州城内。 纪寒七人不分昼夜赶路,终于于第四日到达儋州城下。 到达儋州城下已是黄昏! 回来了!他又回来了,这一次回来,他不再只是一个过客,而是以儋州纪家人的身份归来。 无需隐藏,无需乔装,他纪寒便是要告诉儋州,那个曾经儋州城里的纨绔,那个曾经变卖祖宅出走儋州的纪寒回来了! 黄昏,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拂晓,黎明前最后的昏暗。 两者皆有光,只是存在的意义不同。 一个是注定要被黑暗吞噬,一个是吹响黎明的号角。 站在城下,仰望城墙上所刻儋州二字。 于相看中,纪寒亦是忽而自城墙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城门。 城门有兵士把守,有百姓返城! “进城!” 纪寒于扬手中一声令下,七人同时迈步向着城门走去。 当一名正在例行公事的守城兵士看到正向城门走来的纪寒一行七人时,心中亦是忽而一凛。 第七百九十七章 儋州卢家 这七人一身江湖打扮,年龄也是参差不齐。 七人中有四人佩剑,佩剑着为两男两女,这两男两女中,有一名白衣女子气质出尘,彷如天上仙子。 另一名女子虽没有这位白衣女侠那般出尘的气质,但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巾帼英气。 而那两名男子,年龄稍小者,长相俊俏,年龄稍长者,沉稳儒雅。 再看那另外三人,其中两人皆是虎背熊腰,生的凶神恶煞彷如怒目金刚。 而那另外一人,也便是被这六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之人。 此人—— 当这名守城兵士看向此人时,亦是忽然揉了揉眼睛。 并于揉眼中向身旁另外一名军士说道:“喂,强子,你看那边,那人像不像三年前变卖祖宅出走儋州的纪寒?” 在这名军士向身旁问此话时,其身旁叫外号叫强子的守城兵士亦是一种活见鬼的语气看着纪寒一行七人说道:“还像不像,那他娘的分明是他!” “啊!这纨绔还真回来了!” “哼!岂止是回来?你看到他身旁的那些人没,那些人你看哪一个像是好惹的?看来,这纨绔这几年在外面混的不错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但听强子所说,这名第一个看到纪寒一行众人的军士亦是深表赞同。 纪寒回来,那卢家可就要遭殃了。 当年纪寒变卖祖宅时,卢家便放话整个儋州城,除了他卢家外,谁也不能买纪家的那座祖宅。 当年,纪寒寻遍整个儋州城里的士绅无果后,便只能找到卢家。 就纪家那祖宅,是个傻子都能看出那宅子没个数万两根本拿不下来。 可是在卢家的压榨下,纪寒只能已五千两的银钱贱卖了他纪家的祖宅。 这儋州城里,有多少百姓是看着纪寒灰头土脸的走出儋州城的。 如今四年过去了,这家伙终于又回来了。 在这两名守城兵士于心中感慨时,纪寒一行七人已是走至城门下。 但见这两名军士正用一种活见鬼的目光在看他,纪寒心念一动,忽而向这两名看他的军士说道:“两位,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但见纪寒与他二人打招呼,这两名军士亦是连忙向纪寒回道。 “我先进城,等得了功夫,找两位喝酒!”向两名军士丢下此话,纪寒一行七人便迈入城门。 儋州城内,认识纪寒的要比不认识纪寒的多。 毕竟这家伙当初可是凭借一己之力败光了家中富荫的主,像这种纨绔,儋州城里的百姓便是想不认识都难。 当年那个灰头土脸出走儋州的纨绔回来了! 在这些百姓们确定那入城的便是纪寒时,一个个的脸上别提有多精彩。 这接下来便是无论纪寒走到哪,都有百姓们跟随左右。 跟随于他不为其他,就是想瞧个新鲜。 于儋州的记忆全无,所以纪寒并不知道这幅身子曾在儋州城内做过什么荒唐的事。 所以在进城后,纪寒便先想到了一人。 此人名为青青,上次与李昆仑来儋州时,便是青青告诉了他一些有关他在儋州的往事。 当这些百姓看到纪寒一行七人向着飘香院的方向行去之时,那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家伙一回来就往飘香院里钻。” “我看啊,这家伙八成是去飘香院找青青去的。” “找青青干嘛?难不成是向青青讨要他那些年在青青身上花的银子?” “若真是这样,那这家伙便真不是个东西,儋州城里,谁不知道青青姑娘为了赎回这家伙当年当下的家传玉佩,连自个儿赎身的银子都搭了进去。” “哎,我说你们议论这个作甚,你们看见没,那家伙这次带回来的那几个人,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咱们说话可要小心些,别让他们听见。” “怕啥,他当年做下的事还不许的人说不成?自纪连夫妇走了,这家伙不想着替父母守着纪家的基业,却反而变本加厉的糟蹋了起来,再自老太太走了之后,你们说,这家伙后来做的是不是人干的事?要我说,纪连便是养一条狗都比他强。” 这些百姓的议论声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但是还是落入了纪寒七人耳中。 在陆倩倩听得这些长舌头非议纪寒时,其双眸亦是忽然冷冽而下,而裴虎已是停下脚步。 便在裴虎准备回身时,纪寒亦是忽而用一种沁冷的声音向他说道:“他们脏我有多狠,便证明当年我有多烂,随他们去说吧,我都受着。” 但听纪寒所说,裴虎亦是气的狠跺了地面一脚。 “我于四年前落水,一场高烧后,我便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这也应该算是重活一次吧,既然上天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那么便是上天让我与过去告别。即是告别也是重活。” 向陆倩倩六人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加快了脚步。 天已黑,夜已至! 到了夜里,便是这些风花雪月之地开门时。 “教主,我们这是要去寻那位青青姑娘?” 已经走至儋州城的风月街,街边两侧的花楼外亦是有姑娘开始卖力邀客。 “恩!在这儋州城内,我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她了。” 走至飘香院门口,当站在飘香院门口的老鸨看到纪寒的那一刻,她亦是先揉了揉眼睛,而后才突然扯起嗓子向纪寒大喊道:“纪公子?” 这位老鸨纪寒之前与李昆仑来时是见过的,所以纪寒对她并不陌生。 “老鸨,青青可在?” “青青?”虽然不满于纪寒对她的称呼,但是当这位老鸨看到将纪寒簇拥着的这六人时,直觉告诉于她,这纪寒所带来的六人,任何一人都不是她这个飘香院所能惹得起的。 “在……在……只是青青这会正在陪卢公子,纪公子可能要等一些时候。”陪着小心,琢磨着言语,老鸨亦是故意向纪寒回道。 “卢公子?老鸨说的是哪位卢公子?” 但听纪寒所问,老鸨亦是再次陪着小心说道:“纪公子说笑了,谁不知道咱儋州城里就一位卢公子。” 第七百九十八章 此寒非彼寒 青青与周济都曾向他说过,当年他纪家的祖宅便是卖给了卢家。 这么说来,里面的那位便是这个卢家的公子了? 老鸨站在飘香院门前虽是在向纪寒陪着笑脸,但是她藏在背后的手却并不怎么老实。 当站在飘香院门前的两名护卫看到老鸨向他们所做的手势时,亦是连忙转身向着院里跑去。 只是这两名护卫才方迈出了一步,便突然撞在了一面肉强上。 裴虎面无表情的堵在两名护卫面前,令得这两名护卫亦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他们平日里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这裴虎一幅凶神样,一看便不是他们这两个护院大手能惹得起的。 当站在纪寒身前的老鸨看到裴虎堵住那两名护卫的那一刻,她亦是再次揉了揉眼睛。 这大汉方才还在纪寒身旁站着,怎么就一下子出现在了门口? 纪寒不知他与卢公子的过节,但是这位老鸨却知。 而她之所以告诉纪寒青青在陪卢公子,那是因为她知道这没有隐瞒的意义。 以其让纪寒被动的知道青青所会的是卢公子,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纪寒。 这样做了,他至少在两方中不至于全都得罪。 虽说卢家如今是儋州城里最大的士绅,但是仅凭纪寒今日所带来的这几人来看,这纪寒四年在外,必是也闯下了一番名堂的。 在老鸨向纪寒陪着笑脸时,纪寒亦是迈步向着院内走去。 如今这天色方黑,还远未到客人最多的时候,所以,飘香院内的客人寥寥于无。 一路陪着纪寒进了花堂,还未等老鸨开口,纪寒便突然开口向她问道:“还是二楼的那个雅间?” 但听所问,老鸨亦是连忙点头。 得到老鸨确定,纪寒亦是径直向着二楼蹬去。 老鸨眼睁睁的看着纪寒一行七人登上二楼,只能焦急的来回在原地踱着步子。 于踱步中,老鸨亦是匆匆唤来一名护卫向他说道:“你快去卢家。” “是!” 但听老鸨吩咐,这名护卫亦是连忙跑出飘香院。 不知为何,在纪寒登上二楼的那一刻,她的眼皮便开始一阵狂跳。 还未走至那间雅房,纪寒便已经自那间雅房内听到了一名男子的声音。 “青青,本公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今日你就给本公子一句准话,你究竟答不答应。” “卢公子这是何苦,青青不过一烟花女子,当不得卢公子如此抬举。” “哼!当不得本公子抬举?既然你都将话这般说了,那么本公子今日也便与你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年本公子在你身上花的银子有多少,这个想必不用本公子提,你自个心里也清楚。” “公子是要青青还公子银子?” “哈哈!赏你的那点银子本公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但是对你来说,本公子若要你还,你以为你能还得起吗?” 雅房内突然陷入安静,于一阵长久的安静中,一道含着惊恐与惧怕的大喊声忽而透过紧闭的雅门,传将出来。 “不……卢公子你不能……” 惊喊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再次陷入安静,于安静中一道夹杂着妥协与悲戚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我答应,我随你去。” 随着这一声答应落下,那本是紧闭的雅门打开了。 亦是在雅门拉开的刹那,一道声音忽而在正要走出雅门的二人耳边响起。 “你要随他去哪?” 在这道声音落下之时,雅房中的二人亦是忽而迈出雅门。 一条长廊两方人。 当青青看到那站在她正前方的一行人时,她的目光便尽数聚焦在了那一名站在这一行人中最前之人的青年身上。 在她最无助时,她最想要见到,却又不曾想到能够再见到的人出现了。 眸中有惊喜、眸中有错愕、眸中有激动、眸中更有对眼前之人的眷恋。 好傻!她当真好傻! 在她那次见纪寒时,所向纪寒说的那些她喜欢的是那个没有丢失记忆的纪寒时,其实她所向纪寒说的那些不过都是违心之话。 那次纪寒走后,她一个人抱着那个女童在房里偷偷落泪了许久。 当卢述看到纪寒的那一刻,他只是略微惊愕了一下,便开口向纪寒说道:“是你?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向纪寒说完此话,卢述又接着说道;“纪寒,好狗不挡道,给本公子让开。” 见面便没有好话,见面便是针锋相对。 当站在阁楼下的老鸨看到这一对冤家见面便开始斗气时,她已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目光自卢述身上跳过,纪寒亦是看着站在卢述身旁,眼中含雾的青青再次问道:“我问你,你要跟他去哪?” 方才二人在雅房内的对话他纪寒都有听到,虽然雅房内方才安静了一下,但是从青青后来所喊出的那半句来看,青青必然是受了这卢公子的威胁,才妥协于他。 “我……”但听纪寒所问,青青只是抿动红唇不语。 “纪寒,青青去哪与你何干,你赶紧……” “闭嘴!老子没问你!” 在纪寒呵断卢述所说时,已是一步步的向着青青走来。 看着正向她一步步走来的纪寒,纪寒越是离他每进一步,她的心越是跳的厉害。 纪寒曾经在儋州时也嚣张跋扈,但他的嚣张跋扈是建立在银子上的,当他败光家财,到了要靠卖祖宅度日时,他的嚣张气焰便也再没本钱嚣张。 可以说那时纪寒的嚣张,是一种依靠外物的嚣张。 而此刻纪寒的嚣张,却是由内而发的嚣张,这种由内而外的嚣张,是建立在一种强大的自信之上的嚣张。 被纪寒呵断话语的卢述已经感觉到了纪寒于之前的变化,这种变化,便好像是焕然新生了一个人一般。 曾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在纪寒没有败光家财之前,这两个儋州城里最纨绔的纨绔便经常发生摩擦。 所以,卢述只用了一瞬的时间便发现了纪寒的改变! 这种改变是从内到外的改变,就仿似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披着纪寒皮囊的陌生人。 第七百九十九章 我有一州一海 虽然不知道纪寒为何会发生这种彷如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但是他卢述可不怕纪寒。 如今他们卢家可是儋州城里最有权势的家族,便是连那儋州巡抚都要忌惮他卢家三分。 再加上他们卢家如今又攀上了江州的这揽高枝,他便更加有恃无恐。 府里那位大人物还在厚着,他可没有闲工夫在这里与纪寒斗嘴。 但见纪寒向他走来,卢述亦是再次开口说道:“纪寒,今日我便不与你斗嘴,腿长在青青姑娘自己身上,如果青青姑娘说不与本公子走,那么本公子立刻离开便是。” 向纪寒说完此话,卢述亦是转眸看向青青问道:“青青你说呢?” “我跟你走!”一滴泪珠自眼角滑落,看着正向她一步步走来的纪寒,青青亦是忽而用一种坚定的语气看着纪寒说道。 向纪寒说完此话,青青亦是当先转过身去。 “站住!” 话落、人至! 在卢述还没看清纪寒是怎么移动时,纪寒已是出现在了青青的面前。 看着眼眸含泪的青青,纪寒亦是凝眉向她说道:“方才你与他在房内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告诉我,他用什么在威胁你。” “没……没有!他没有威胁我。”但听纪寒所问,青青的眼眸亦是立时慌乱。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察觉到了眼眸里的慌乱,青青亦是连忙再次向纪寒说道:“纪寒,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等我……等我回来,再问好吗?” 听得青青这饱含恳求的话语,纪寒心中亦是一涩。 眼前的这个女子柔弱的好让人怜惜啊! 犹是她方才所向他说的这句,便好像是一根利刺直插入他心里一般。 是了,她心中仍有他,可是向他所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违心。 她的违心,是因为她知道纪寒来找她只能是问他有关从前的事情,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自卑! 这是纪寒第一次在一名女子身上切身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自卑。 “上次见面,你说你无需让我为你赎身,现在,由不得你!还有,今日我在,别说一个小小儋州,便是放眼天下,也无人能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所说霸道,眼神自信! 当青青听得纪寒此话时,其芳心亦是巨震。 只是身在青楼中的她不是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她所经历的艰辛,岂是外人能够体会到的? 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青青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他说道:“纪公子,今日你能帮我赎身,能帮我躲过一劫,可是明日呢?你自是要走的,我一个这般出身的女子离了这楼,又能去哪里?哪里又能有我的容身之地,像我们这般女子,于我们最好的归宿不过是被哪家的老爷看上,然后收做填房。我青青虽早不清白,但是也不愿过上那等被困在高墙里的日子,所以,纪公子,您的心意青青领了,青青以后的路让青青自己走好吗纪公子?” 这是违心之话,但又并非全都违心。 她的秘密卢述已经知晓,倘若她今日不跟卢述离去,那么她便会失去她在这世上最珍惜的亲人,那个亲人是她的全部,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所以,她不得不跟随卢述离去。 在她向纪寒说出此话后,亦是豁然自纪寒身边擦肩而过。 卢述但见此状,亦是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纪寒你听到没?青青姑娘可说了,人家的路人家自己来走,你便别为人家操心了,还有,你看到没,我可没有胁迫青青姑娘,是青青姑娘自愿跟本公子走的。” 这是纪寒与这位青青姑娘的私事,杨冲六人不便插手。 而从青青姑娘方才所对纪寒所说的那些话中,他们六人亦是听出了这位青青姑娘于他们教主的情愫。 只是,不知是何原因,这位青青姑娘好像并不愿意接受纪寒对她的帮助。 人已经迈下楼阶,便在青青迈下第一个楼阶时,一道声音忽而于她耳畔响起。 “你有苦衷不愿相告,这个我无法左右,但是,即便你要走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听听我的建议可好?” 但听纪寒所说,青青亦是忽而驻足。 “纪公子请讲。” “我有一州名为绳州,此州民风质朴,四季如春,可以闲来出海打鱼,可以闲来与渔民编织渔网。” “我还有一海,那海岛屿万千,海天相连,触手可及苍穹,垂手可触蔚海,海中鱼群五颜六色,岛上奇果流连唇齿。不知青青姑娘可愿选择这样的生活作为自己以后的人生。” 纪寒话落,飘香院里鸦雀无声! 本是暗自焦急的老鸨已是张开嘴巴,本是原看热闹的护卫已是惊得连手上的棍棒都落在了地上,更别说那些等待着迎生的莺莺燕燕的女子们,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子们手上的手帕都已经自手中滑落。 “你是那个纪寒!” 于鸦雀无声中,一道尖锐之声忽而打破现有之安静。 这纪寒的大名不是儋州百姓孤陋寡闻没有听过,而是他们根本就未曾将儋州城里的那个纨绔纪寒与这个威名远播的纪寒联系过一起。 那个纪寒是谁,人家可是太武战神宁大将军的贤婿,是圣上面前最炙手可热的大官。 他们儋州城里的那个纪寒是谁,那就是一个连祖宗家业都能败光的败家子的纨绔。 虽是两个纪寒重名,可是儋州城里的百姓们从来都不会认为,那个儋州城里的纨绔子便是那个威名赫赫的纪寒。 如今由这个败家子亲口说出,他们怎能不惊。 原来那个名传千里的他真的是他,若是他,那么她便更加不能接受纪寒的帮助了。 若是她一旦接受纪寒的帮助,那么那个她深藏的秘密便将再也无法藏住。 届时,她必定会给纪寒带来麻烦! 甚至还会因为她苦守的这个秘密因为败露的缘故而影响到纪寒的前程。 她喜欢纪寒,怎么能拖累于他! 在老鸨与那些姑娘羡慕的眼神下,青青突然转身看向纪寒。 第八百章 她叫思雨 眼眸似雾,清泪两行! 她何尝不知方才纪寒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出自真心。可是出自真心又能怎样? 她知道纪寒在等她的回答,她更知道若她今日不跟卢述离去,她将会失去什么? 事无两全,在纪寒与她最在乎的亲人面前,她只能选择一个。 而这个选择,在她答应与卢述离去的时候便已经做出。 所以,不论此刻纪寒再向她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她之前的选择。 “纪大人的心意青青心领,还请纪大人让青青离去。” 向纪寒丢下此话,青青在老鸨与那些姑娘惊呆的神色下,豁然冲下楼梯。 自青青的种种反应来看,便是杨冲六人也已看出,这位姑娘三番五次拒绝纪寒必是有难言之隐。 究竟是怎样的难言之隐,才会逼她说出这般有违本心的话来。 “他到底拿什么在逼迫你!”但见青青冲下楼梯,纪寒亦是用一种震怒的声音向楼下大喊。 向楼下喊完此话,纪寒亦是豁然转身看向身后。 “裴虎,给我拿下此人,若你不能从他口中问出缘由,你便自行回去。” 但听纪寒所说,裴虎亦是一凛。 他知道纪寒真的动怒了! 已经知道纪寒真实身份的卢述但听纪寒对属下所喊,亦是连忙向着楼下跑去。 这纪寒可是为太武立下不世之功的主,听说便是连圣上都对他和颜悦色。 就人家这身份,岂是他这个商贾出身的少爷能够比的。 卢述要跑,裴虎怎能让他跑得。 在卢述还没跑下两个台阶时,便被追来的裴虎一把抓住了后颈给拖了回来。 “说,你他娘的到底用什么逼迫青青姑娘。” 被裴虎踩在脚下的卢述哪里遇到过这种场面,一张粉脸早已下的煞白。 但听楼上所问,青青亦是抬眸看向楼上。 见得卢述已被一名大汉踩在脚下,青青亦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向纪寒哀求道:“纪寒,看在你我之前还有过情义的份上,你放了他好不好,算我求你,你别逼他了。” 听得青青于他的哀求,纪寒心中亦是一痛。 可是心中再痛,他还是要问。 不去理会在下面泪流满面的青青,纪寒已是唤裴虎将卢述带到他面前。 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此刻被裴虎拎在手中的卢述便如猫见了老虎一般的温顺。 “说,你要带她去哪?” 但听所问,卢述亦是紧忙向纪寒回道:“去……去我家……” “去你家做什么?” “我……” 面对纪寒的这个问题,卢述的身子亦是开始发抖。 面前之人他得罪不起,家里作客的那位大人物他也得罪不起。 正如青青方才所说,这纪寒终归是要走的,若他今日向纪寒供出是那位大人物要青青去府中陪夜,待得纪寒离开儋州城,那他卢家便会遭受那位大人物的报复。 “看来请青青过去不是你的主意,换一个问题,你到底用什么逼迫的她。” 虽然上面那个问题他不敢回答,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若再不回答纪寒所问的第二个问题,那么他今晚便当真走不出这飘香院了。 站在楼下的青青已是泪流满面,于泪流满面中,她亦是向纪寒再次苦苦哀求道:“纪寒,我求你别问了,算我求你……” 向纪寒哭诉时,青青已是向纪寒跪了下去。 但见此情此景,纪寒亦是强忍着心中的悲怒向杨冲命令道:“给我将闲杂人等全都请出去。” “是!” 一声令下,杨冲、周人亦是跳下阁楼! 目无表情的走至老鸨面前,杨冲亦是向她冷声丢下一字。 “请!” 但见杨冲手中所握之宝剑,又见此人双眸之锐利,老鸨亦是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没听见纪大人说的,还不都给老娘滚出去。” 只是片刻之间,本是该欢歌笑语的飘香楼立时冷清了下来。 周人已经阖上大门,杨冲亦是抱剑依在门上。 陆倩倩看着楼下泪流满面的青青,亦是被此女的眼泪所打动。 田慈虽然面上无波,但是她的心中已是泛起波澜。 此女宁愿跟歹人离去,也不愿让纪寒相帮,看来此人用来威胁此女的事情必然对此女尤为重要,这种重要甚至有可能高过了她自己的性命。 便在田慈心中作此猜测时,便在卢述在纪寒灼灼的目光下便要开口时。 本是跪在地上的青青忽而起得身来,起身、而后捉起身旁桌上所摆的一支竹筷。 将竹筷抵在咽喉,青青亦是仰头看向纪寒震声说道:“纪寒,你若再逼问他,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卢述已经被青青的固执所吓傻,而在纪寒等一众高手下,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又岂能在她们面前自尽。 在她用竹筷抵住咽喉的刹那,一道白色靓影亦是忽而出现于她面前。 手臂被这道白色靓影钳住,而后无论青青如何挣扎用力,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用自尽来威胁纪寒的手臂开始缓缓落下。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我却知道你方才对纪寒所说句句都是违心之语。你喜欢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选择相信他?” 听得陆倩倩所说,而后在看着她那一张如仙女般的脸庞,青青已是自惭形秽的底下头来。 今日,她这个守护了四年的秘密终于要守护不住了吗? 若她守护的这个秘密一旦揭开,那么必然会影响纪寒以后的仕途。 渐渐冷静下来的青青缓缓抬起双眸。 仰头看向正在看她的纪寒,青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这么想知道原因,那么我便告诉你。” 但听青青所说,纪寒神色亦是一痛。 因为,他自青青平静的目光里也看到了一种无声的心痛。 “他用我女儿的性命威胁我,我若不跟他走,我便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 “恩,思雨是我的命,我若不用性命去守护她,难道指望他们大发善心放了思雨不成。这便是缘由,纪大人如今知道了缘由是否可以走了?” 第八百零一章 震慑 在青青向纪寒说此话时,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被裴虎掐住后颈的卢述。 在纪寒锋利的眼神下,卢述亦是连忙向纪寒说道:“我……我只是让人……” “人在哪?”呵断卢述所说,纪寒亦是向他震声问道。 “在……在我的别院。” 在卢述回答纪寒时,门外开始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在这些嘈杂的脚步声中,甚至还有整齐划一的甲胄震动声。 在纪寒看向楼下那一扇紧闭的大门时,杨冲亦是在纪寒的授意下将大门拉开。 门开! 门外,早已人满为患! 在这些人满为患的前方站着一支整齐划一的军士,这一支军士足有二十余名。 在杨冲拉开飘香院的院门时,这站在人群最前的二十余名军士已经张弓搭箭,对准飘香院内。 而在这二十余名的前面还站着四人。 这四人,一人一身甲胄,头顶虎盔,身材雄壮。 一人一身官袍,身形单薄,眉头紧皱。 另外两人,一人穿着华贵,肚大腰粗,另一人也穿着华贵,留山羊胡须,目光阴沉。 当青青看到这站在门外的四人时,已是吓的花容失色。 那一身家中的将军名为邵峰,乃儋州总兵。 那一身官袍加身的乃是新任儋州巡抚李祖望。 而那另外的两人,其中留山羊胡者便是卢家的家主卢执,另一肚大腰粗者,她虽不知其身份,但却知道便是连卢家家主在其面前都要向其礼让三分。 可以说,此刻站在飘香院外的这四人,便代表着儋州城内权利的巅峰。 被裴虎拎在手中的卢述虽然看到了来救他的救兵,可是他心中却无法高兴起来。 因为比起纪寒的身份,这四人的身份根本就不够看。 门里的情景,这儋州城内最有权势的四人都已看到。 当卢执看到被一名大汉拎在手中的卢述时,他的脸色亦是再次阴沉而下。 他知道那在里面擒住他儿子的是谁。 一个败家子的纨绔什么时候有这个胆量了?竟然连他卢执的儿子都敢动? 方才他正在家中宴请儋州总兵邵峰与巡抚李祖望,却没成想一名飘香院的伙计却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他,那个纪家的纪寒回来了,如今正在飘香院将卢公子给堵住了。 但听所报,卢执亦是愤然起身。 今日的酒宴表面上是卢执宴请的邵峰与李祖望,实则是暂居在他卢府的这位大人物所请。 在这位大人物一番仔细的询问下,这名飘香院的伙计亦是告诉了卢公子被纪寒所堵的缘由。 原来这卢公子被堵是因为那个飘香院的姑娘。 这卢执也是很会看脸色办事,知道他看上了那位飘香院的姑娘,所以才取飘香院准备将那个姑娘带来。 这卢执既然是为他办事才被一个叫纪寒的堵住,那么,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凭着卢执的身份是根本无法请动儋州总兵邵峰的,这邵峰之所以会来,那全是看在他的面子。 起初在听得纪寒二字时,这位大人物亦是担心那个截住卢述的纪寒便是那个名扬太武的纪寒,可是卢执向他保证,这个儋州城的纪寒绝不是那个名动太武的纪寒,这二人不过是重名而已。 既然有了卢执的保证,再加之卢述又向他提了一些有关这个纪寒曾在儋州城内做下的那些荒唐事迹。 这位大人物也开始相信,此纪寒非彼纪寒也! 瞧着飘香院里的状况,这位大人物亦是看着站在二层阁楼的纪寒说道:“邵总兵,有恶民在儋州城里乱纪,总兵是否要维护一下儋州城的秩序。” 但听这位大人物所说,邵峰嘴角亦是勾起一抹阴狠。 手已扬、弓拉满! 邵峰如此行径,可不单单只是要维护一下儋州城内的秩序,看来,他这是要将纪寒等一行人乱箭射死。 卢执但见邵峰扬手,亦是向他连忙说道:“邵总兵,别误伤了我儿。” “放心吧,老子知道。” 别说二十弓箭对准他们,便是再来三倍,看看纪寒能将它们放在眼里不。 在纪寒阴沉的目光下,在邵峰的挥手下,二十支羽箭齐声发射,飞入飘香院。 立于门口,宛如一夫当关的杨冲但见这飞来之羽箭,其手中寒剑亦是震鞘而出。 一抹剑光于飘香院内盛开而来,在这抹剑光消散之际,那本是勇往直前的二十飞矢忽而于疾飞中纷纷掉落。 那一抹剑光自是剑气,剑气所至,所向睥睨! 在杨冲一剑斩落二十飞矢时,立于阁楼上的纪寒四人已是自阁楼跳下。 被裴虎拎在手中的卢述就差背过气去了,在杨冲以剑仙之姿斩落二十飞矢时,他才知道他究竟得罪的是怎样的一群妖魔鬼怪。 陆倩倩立于青青身侧,田慈、紫霄二人分立纪寒两侧。 在纪寒跳下阁楼向前迈步时,周人、杨冲二人已是侧步退开。 当杨冲一剑斩落二十飞矢时,那本是站在四人正中的大人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他也会武功,但仅限于一些拳脚。 像这种只用一剑便能轻易斩落二十飞矢的剑客,便是放眼整个江州也寻不到几位出来。 高手!这名剑客绝对是江湖中最顶尖的那种高手。 如这种高手,便是他的主子见了,也会以上宾之礼待之。 比起对纪寒的了解,这位大人物自是要比儋州城里的这些人要了解的多,毕竟他的主人也在密切关注着此人。 结合他所掌握的消息,再加之方才这位出手的高手,再加上这纪寒身旁所立的这几个江湖中人,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正在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纪寒的身份。 连这位大人物都震惊于方才杨冲的出手,更论是站在他身侧的卢执。 卢执只是一名商人,平日里他哪能接触到这等场面。 此刻的他虽想救自己的儿子,可他也知道,就凭他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心惊之余,卢执亦是转眸看向邵峰与李祖望。 而他这一看,亦发现这两位手握实权的大人竟然也如他一般,目光里尽是骇然之色。 第八百零二章 万众瞩目 在这四人骇然的神色下,在所有百姓惊呆的神色下,纪寒已是迈步走至卢执四人身前。 驻足,而后用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看着这四人,纪寒亦是忽而向身后问道:“谁的主意?” 但听所问,被裴虎拎在手中的卢述亦是打了一个冷颤。 他颤抖是因为他知道纪寒在问他什么! 而纪寒所向他问的这个问题,他根本就不敢回答。 但见身后迟迟不回,纪寒的目光亦是直接跳过邵峰与李祖望。 将目光定格在卢执与这位肚大腰粗之人的身上,纪寒只是瞥了卢执一眼,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当这位大人物发现纪寒在看他时,他心中亦是忽而一惊。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袭上心头,便在他躲避着纪寒那锐利的眼神时,一道声音亦是忽而于他耳畔响起。 “周人将人给我废了!” 此声落下,站在纪寒身后的周人心中亦是一凛。 他知道纪寒动怒了,更知道纪寒为何要他来做此事。 仵作出身的他,虽然武功不如杨冲他们,但是若论做这种事,他周人可是比杨冲他们在行。 一步迈出,在这位大人物骇然的神色下,周人已是站至他身前。 “纪家纨绔,你要做什么?”邵峰虽然惊惧于方才那名出手的高手,但是他可是知道这位大人物的身份的,若是这位大人物在他的管辖之地出了什么事,他如何向江州的那位交代。 在邵峰向纪寒呵出此话时,其身后二十军士亦是豁然抽刀。 二十军士拔刀相向,邵峰亦是握住了佩刀的刀柄。 而在他亦正欲抽刀而出时,一声凄厉之惨叫亦是忽而在他耳畔炸响开来。 那位被卢执奉为上宾的大人物此刻正在地上来回翻滚,当邵峰、卢执、李祖望看到这位大人物身下那一片血水时,三人亦是皆目露震骇之色。 “拿下,给老子将这些大胆狂徒统统拿下!” 邵峰怒了,这位大人物当着他一个总兵的面被割阉了,这已经不是无法向江州那位交代的事情了,而是事关他堂堂一方总兵的颜面。 李祖望也被纪寒这大胆的妄行给激怒了,他才升任儋州巡抚不久,这儋州城里便出现了这等狂徒,今日他若是不能以巡抚之身份将这些无法无天的凶徒拿下,那么这叫他日后如何治理儋州。 相比起这二人的震怒,卢执已是被吓的面无血色。 完了,本以为攀上了高枝,可谁知攀上的却是灾祸。 飘香院外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一名名捕快、官差亦是开始向飘香院驰援。 当这一城之捕快。官差拨开人群将纪寒一行七人包围时,这也给了李祖望莫大的信心与勇气。 “抓起来,将这一行贼人统统给本官抓起来!” 面对这些官兵与军士的包围,纪寒却是自正在地上打滚的这位大人物的身上一跨而过。 “带路!” 听得纪寒所说,卢述亦是忍不住的看了正在地上打滚的这位大人物一眼。 当他瞥见这位大人物身下的那一片血红时,亦是忽而看向正一脸煞白的卢执喊道:“爹,他是那个纪寒,我们得罪不起他的。” “他是那个纪寒?”但听卢述所喊,本是一脸煞白的卢执亦是自呆滞中清醒过来。 卢述所向卢执喊的这句,邵峰与李祖望二人皆听到了,二人听到之刹那,那本是震怒的神色忽而便僵在了脸上。 他是那个纪寒?是那个为太武屡立奇功,便是圣上见了他都要和颜悦色的纪寒? 便在这二人正在消化着卢述所喊的话语时,纪寒亦是忽而停下脚步。 驻足、而后抬眸看向前方百姓。 “此回儋州,一为赎回祖宅,二要在儋州逗留些时日,当年年少轻狂铸下许多错事,在这里纪寒便先向那些曾被纪寒欺压或得罪过的长辈、同龄赔个不是。” 向百姓们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向他们鞠了一躬。 这一鞠不是代这幅身体而鞠,而是代他自己而鞠。 当青青在他面前哭的泪如雨下的那一刻,他全都想通了。 在牢中,他曾说要为自己而活,这个自己究竟是现在的这个自己,还是也带着以前的那个自己。 他叫纪寒,无论以前、无论现在,他只有这一个名字。 向现在这个活的自私的纪寒告别,向以前那个活的混蛋的纪寒告别。 眼中一片清澈,于清澈中纪寒亦是忽而自这些百姓身上收回目光。 转眸,而后将目光定格在站在陆倩倩身旁紧咬贝齿的青青。 青青但见纪寒看她,亦是急忙自卑的垂下头来。 “过来,我带你去接她。” 一道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忽而自青青耳畔响起,但听纪寒所说,青青亦是豁然抬眸。 抬眸与纪寒四目相对! 于相对中,她发现纪寒的一双眼睛里好像只有一双自己, 飘香楼下站着的可不只有她一人,而他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却只有自己。 这双清澈的眼睛里流转的尽是对她的鼓励,鼓励着她向前,鼓励着她在万众瞩目之下,如众星捧月般的站在他的身侧。 “去吧!”一声柔语忽而在她耳畔响起,听得这声鼓励,青青亦是转眸看向身旁这位貌若天仙的白衣女子。 但见这名白衣女子的一双眼睛里尽是对她的催促,她亦是忽而鼓足心中所有的勇气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万千瞩目之下,她正在一步步的向着正在等她的纪寒走来,她每向前走出一步,都会下意识的环顾左右。 她不是不愿与纪寒站在一起,而是因为太想才会这般瞻前顾后,处处为纪寒着想。 如她这种身份,若是真的与纪寒站在了一起,别人是否会拿她的身份来笑话纪寒? 这一刻的她好像忘记了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一刻的她只想与纪寒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站在一起,哪怕即使只有那么一瞬。 “便让我为自己自私一次吧!” 于心中安慰,于心中说服。 在青青在心中向自己说出此话后,她亦是忽而加快脚步,走至纪寒身旁。 第八百零三章 芳心 在她走至纪寒身旁的刹那,她只觉手心中有一股温热传来,下一刻,纪寒便在所有百姓的瞩目下,牵起了她的手。 这一牵,令得青青头脑眩晕,心跳加速,脸上亦是泛起红晕。 直到纪寒牵起青青的那一刻,站在人群里的飘香楼老鸨才终于知道纪寒为何发怒的原因了。 那个被纪寒下令割腌的人曾与卢述来过飘香院,此人来飘香院一眼便相中了青青。 若非青青那时装病,她早被此人祸害了清白。 今日卢述这么早来飘香院寻青青,其实这位老鸨已经猜出了卢述的来意。 只是他猜到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果。 不知为何,当纪寒于全城百姓的瞩目下牵起青青的那一刻,这位老鸨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青青是何等身份,纪寒又是何等身份? 两人身份之悬殊,便如那沟渠比之苍穹,前者肮脏不堪,后者浩荡无垠。 可是便是此等悬殊的身份,纪寒还是于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她的手。 在纪寒牵起青青的刹那,许多落身红尘的女子都落泪了。 不仅红尘女子落泪,一些于之前恶语中伤纪寒的妇孺也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青青为他所做的一切,终于得到了回报。 而纪寒也没有让青青对他的无私付出而付诸东流。 知道纪寒真实身份的邵峰、李祖望二人心中一阵苦涩,于苦涩中亦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向江州的那位交代。 知道纪寒真实身份的卢执此刻就差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当年令得纪寒向他卢家贱卖祖宅,那可是出自他的手笔。 如今此子荣归故里,这可怎生是好? 此刻卢执已经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个在地上正鬼哭狼嚎的大人物了。 这家伙竟然敢打纪寒女人的主意,这事可与他卢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即便是江州的那位怪罪下来,也怪罪不到他卢家的头上。 想到此处,卢执亦是连忙向邵峰、李祖望二人告辞道:“两位大人,卢某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一步。” 向邵峰二人丢下此话,卢执亦是连忙跑入人群。 至于他那儿子的死活,如今便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想来纪寒也不会在乎他儿子这个蝼蚁,指不定,人家一高兴,就将他儿子给当个屁放了。 卢述虽然曾与纪寒有过过节,但是在纪寒牵起青青的那一刻,他心中亦是掀起了层层波澜。 若是将他的身份与纪寒对调,他可是不会如纪寒这般做出如此愚蠢之事的。 今日他在全儋州百姓的面前牵起了青青的手,那位宁家的二小姐岂能就此罢休? 那青青的身份是何?青楼出身! 那宁家高门将相,岂会容下这么一个出身如此低贱之人? 将纪寒众人带到别院,卢述亦是指着院门说道:“人就在里面,纪……纪大人,我可没动那女童一根毫发,只是命人将她带来我这宅子玩耍的。” 在卢述向纪寒解释时,青青亦是迫不及待的推开了院门。 院门推开,两名手持棍棒的护院亦是忽然自两侧冲出。 便在他们张牙舞爪着要阻拦青青时,被裴虎拎在手中的卢述亦是紧忙向着这二人破口大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被卢述这么一呵,手持棍棒的两名护院亦是连忙为青青让开了去路。 目送青青冲入院落,纪寒亦回身看向裴虎说道:“裴虎将他放下吧。” “是!” 但听纪寒所令,裴虎亦是如丢物件般的将卢述丢在了地上。 还未等卢述从地上爬起,纪寒便向他淡声问道:“知道回去该做什么吗?” “纪……纪大人,我知……知道……”但听所问,卢述亦是点头如捣蒜的向纪寒回道。 “既知道还不快滚!” 但听纪寒所呵,卢述亦是如蒙大赦般的连忙撅着屁股向后飞奔。 在纪寒迈入院门的那一刻,一声奶里奶气的童声亦是自前方院落响起。 听得此童声,纪寒亦是迈步向着院落走去。 步入院落,他便看到,一个长得粉嘟嘟的女童正在与一名容貌娇小的姑娘在石地上玩耍。 小女童光着一双小脚丫在石地上正在快乐的追逐着那名手拿拨浪鼓的小姑娘,一边追赶,一边发出咯咯的笑声。 而青青正站在石地外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 “几岁了?”耳边忽而传来一声轻轻的询问。 听得所问,正看的出神的青青亦是下意识的回道:“今年三岁。” 向问话之人回完此话,青青亦是仿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忽而转眸看向身后。 这一看,她那本是挂着笑容的面庞便突然僵住了。 “方……方才记错了,是四岁!” “四岁?你确定?”听得青青所回,纪寒亦是向她再次问道。 “我……我确定!”向纪寒回完此话,青青亦是于慌乱中匆忙别过头去。 只是在她别过头来的刹那,那一名本是在追着那名小姑娘的的女童突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停下脚步,而后转眸看向青青,于相看中,小女童已是朝着青青的方向跑来。 一边跑着,一边张着红润润的小嘴一句句的唤着娘亲。 在小女童的唤声下,青青已是蹲下身子,在小女童跑进她怀中时,她亦是快速将女童抱起。 她的孩子无恙,她的梦也便醒了! 清醒之后,便是要面对现实。 “今日多谢纪公子出手相助,公子相助之情,奴家来日定会相报。” 抱着女童,向纪寒轻轻欠身,欠身后,亦是迈着急匆匆的步子离去。 只是她还未有走出两步,身后却突然传来纪寒的声音。 “你这先我一步的一走岂不是要让全儋州的百姓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方才是在做戏?” 但听纪寒所说,青青亦是忽而停下脚步。 “纪公子,那你要奴家怎样,即是要奴家离开儋州,也要让奴家回去取些盘缠再上路吧。” “我是这个意思吗?” “那纪公子是什么意思?请恕奴家糊涂,听不懂公子您的意思。” 第八百零四章 相劝 明明话已问出,但是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带着一丝疑惑,青青亦是转头去看纪寒。 只是她这一看,便让她看到了令她惊愕的一幕。 “你做什么?” 但见纪寒正在用手捏着她女儿粉嘟嘟的脸蛋,青青亦是连忙抱着女童向后撤了一步。 在青青抱着女童后撤时,那名样貌青涩的小姑娘已是走出院落。 这名小姑娘不仅认得纪寒,更是知道青青所隐藏的秘密。 当她看到纪寒是跟着青青一起来到这里时,她面上亦是一喜。 只是当她看到青青抱着小女童所露出的那种提防的神色时,她面上的喜悦便立时消散。 看来青青并不打算将这小女童的身世告诉纪寒,既然她不愿相告,那么身为她最为信任的朋友,所能为她做的便是尊重她的选择。 “你是爹爹吗?” 一声奶声奶气的问话,忽而在这间院落内响起。 小女童的这句话是向着纪寒问的,还未等纪寒来得及做出回答,小女童便又再次奶声奶气的向青青说道:“娘亲,我要下来,我要和爹爹玩。” 院落内杨冲早已清场,此刻这一间院落便唯有他们这一行人。 当小女童唤纪寒第一声爹爹时,紫霄亦是快步走至青青身前。 当他看到青青那一副错愕、惊慌的表情时,他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 看来,这位青青姑娘怀中的女童便是她与纪寒的女儿无疑了。 再结合这青青在飘香院里种种所做,甚至不惜用自尽来守护的秘密,便是她与纪寒的骨血无疑了。 她青楼出身,他荣耀满身。 她之所以苦苦哀求,便是不想让世人知道纪寒有一个青楼出身所生下的孩子。 此刻不仅紫霄已经猜到真相,杨冲、周人、田慈三人也已经猜到。 而裴虎、陆倩倩也是从方才这女童于纪寒的呼唤中猜到了答案。 “他不是那种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之人,更不是那种在意世俗眼光、自私自利之人,否则,我们也不会誓死追随于他,所以,放下你心中的担忧,让他们父女相认吧。” 紫霄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响彻在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耳畔。 当青青听得紫霄这一番所说时,一行清泪已是自眼角滑落。 在纪寒众人灼灼的注视之下,青青忽而阖上了双眸。 在她阖上双眸的那一刻,她感觉这诺大天地突然间便安静了下来。 周围没有了声音,只有她一声声急促的呼吸声。 于急促的呼吸下,青青缓缓睁开了双眸。 睁眸,而后看着正在看她的纪寒。 “她叫思寒,思念的思,纪寒的寒,她今年三岁。” 以一种平静的声音向纪寒说完此话,青青已是蹲下身子将怀中的女童放下。 脑海中还在回荡着青青所说,小思寒已是飞快的向着纪寒跑来。 “爹爹!” “爹爹!” 跑至纪寒面前,而后抱着纪寒的双腿,小思寒亦是用一种欢快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爹爹……爹爹,你快蹲下,思寒要向那些和思寒年纪一样大的孩子一样,让爹爹驼在头上。” 听得这稚嫩的话语,纪寒已是在青青的泪眼婆娑下蹲下了身子。 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纪寒眼眶已是湿润。 这是他的孩子,这是他纪寒的孩子。 在小思寒的一声惊呼下,纪寒已是将她高高举起。 而后在小思寒又一声惊呼下,纪寒已是将她驼在了后颈上。 再而后,杨冲等人便看着纪寒如一个大孩子一般的驮着小思寒开始在这间院落里跑起了圈圈。 纪寒在笑,笑的像个孩子,小思寒在笑,咯咯的笑个不停。 “爹爹,我要骑马!你快趴下。” “爹爹,不许偷看,等我数到三你才能睁开眼睛。” 看着正在石地上与小思寒玩耍的纪寒,青青已是喜极而泣。 她没有想到纪寒真的会接受她这个青楼出身所为他生下的孩子。 根本无需纪寒去登卢家的门,卢执便带着卢述与纪家祖宅的地契亲自送到了这间别院。 地契是紫霄收的,因为纪寒和小思寒正玩的不亦说乎。 待得打发了卢氏父子离去后,紫霄拿着地契亦是走到青青身旁。 “夫人,这是卢氏父子送来的纪家祖宅的地契,请夫人收好。” 但听紫霄所唤,又见紫霄所递,青青亦是连忙向紫霄摆手道:“别……别乱叫,我这身份怎能当起这个称呼。” “怎么当不起?”一道声音忽而于青青耳畔响起。 在青青转身看向纪寒时,纪寒亦是抱着小思寒向她走来。 “这称呼你当得起,这地契也要你收着,走咱们回家!” 怀中的小思寒早已在纪寒怀中熟睡,纪寒亦是牵起青青的手向着院门走去。 天色早已黑,可街上却是如过大年一般的热闹。 这热闹不是喜庆的热闹,而是看热闹的热闹。 望着纪寒与青青的背影,陆倩倩亦是目露一丝苦涩。 杨冲四人早已跟随纪寒出了这间院落,唯有陆倩倩一人拖后。 “倩倩姑娘。”已经迈出院门的田慈忽而止住了步子。 听得田慈所唤,陆倩倩亦是紧忙收拾心情看向田慈。 这一路上,田慈已经看出,这位陆女侠对纪寒的心思。 也对,看到心中喜欢之人与另一名女子手牵着手、肩并着肩,心中难受也是情理之中。 待得陆倩倩走近,田慈亦是向她说道:“倩倩姑娘,不知在下能与姑娘说几句真心话否?” “姐姐请说。”便是连纪寒都会时常唤田慈一声姐姐,陆倩倩自是不会向田慈自持身份,再说,田慈本就比她年长,唤她一声姐姐也是合乎情理。 看着陆倩倩那一张透着忧愁的面容,田慈亦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向她说道:“都说女人生子彷如鬼门关上走一遭,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尚有夫君陪者也有走不过这一关的女子,更论是如青青姑娘这般,身边没有夫君陪伴的可怜女子。” 听得田慈所说,陆倩倩眼中亦是泛出一抹温情。 第八百零五章 非梦 看着陆倩倩眼眸中的温情,田慈接着向她说道:“你我都未曾经历过青青姑娘所在这世上吃下的苦,别说是你我,我想在这世上大多数的女子都做不到如青青姑娘这般的勇气吧。未有婚配,却先产子,犹是在这男尊女卑的世道,犹是她这般出身的女子,这四年多里,她一定吃了很多我们难以想象的苦,遭受了许多你我所不能想象的非议,所以……” 看着陆倩倩,田慈亦是用一种心悦诚服的眼神与语气向陆倩倩继续说道:“所以,这是她应得的善待,而你我所能做的,便是于她与尊重,于她与敬重。” 听得田慈这一番所说,陆倩倩心中虽然还有一些失落,但是这些失落比起青青姑娘对纪寒的无私付出来说,当真是一种自惭形秽的惭愧。 “多谢姐姐教诲,倩倩知道日后该怎么做了。” 抱剑向田慈弯身,她这一弯,弯的心悦诚服,弯的心中豁然开朗。 这卢家父子不愧商贾出身,在讨好买主这方面,卢家父子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 纪家祖宅被卢家父子打扫的一尘不染,便是连祖宅各处死角亦是清扫的干干净净。 站在纪家祖宅下,仰望纪家高匾! 纪寒亦是足足看了这高匾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迈入祖宅。 这纪寒前脚方进了客堂,后脚便有客登门。 这登门的不是旁人正是飘香院的老鸨,老鸨是带着青青的卖身契来的。 如今既然知晓了纪寒的身份,再加之她心中也欢喜青青能有一个好的归宿,所以拿这张卖身契来,她可不是来卖给纪寒的,而是白送。 毕竟青青素日里唤了她十多年的妈妈,这十多年的妈妈可不是白唤的,便是她是颗只认银子的顽石,也会被青青这一声声妈妈唤的给捂的透热。 随紫霄来到客堂,老鸨亦是极为干脆的当着纪寒的面将青青的卖身契给撕的粉碎。 小思寒早已睡下,这连日里马不停蹄的赶路,也让纪寒等一行人身倦力乏。 今夜当应该睡个好觉,为明日养足精神。 待得老鸨离去,陆倩倩与田慈回来,纪寒也是让他们各自去找屋子睡觉。 府中没有下人,所以这烧水、洗衣等等生活琐事,今夜都要他们自己亲力亲为。 杨冲等人是识趣的,在老鸨离去后,他们便各自散去。 客堂里烛光摇曳,站在纪寒身侧的青青不敢正视纪寒,只能用余光悄悄看着她所爱慕的这个男子。 他变了,除了容貌未变之外,其他都变了。 不,他还有一样没变,那就是曾对她的允诺,他在四年前离开儋州时允诺她,他日回来,娶她过门。 亦是因为他这一句允诺,她才敢做这世间大多女子不敢做之事。 门外有清风徐徐,门外有树叶沙沙。 她为自己能站在纪寒身侧而感到开心,她也因为正站在纪寒身侧而感到拘谨。 自椅上起身,而后看了身侧的青青一眼,纪寒一句话也未向她说,便当先步入后堂。 但见纪寒一句话也不跟她说的便就此离去,青青心中亦是一涩。 虽然心中苦涩,但是她只能跟上纪寒的脚步。 小思寒正在一厢房里睡的香甜,当看护小思寒睡觉的落落看到纪寒进来时,亦是连忙自小思寒的床榻旁站起。 这名叫落落的小姑娘是青青在飘香院里的姐妹,二女在飘香院情同手足。 纪寒前脚方入,青青后脚便跟了进来。 落落但见此状,亦是连忙向纪寒欠身离去。 “落落别忘了将门带上。” 在落落一只脚都已经跨出厢房时,纪寒的声音亦是忽而在她耳畔响起。 “好!” 房门阖上,诺大的厢房里静的唯有小思寒那香甜的酣睡声。 走至床榻前,而后伸手摸了摸小思寒那粉嘟嘟的小脸,纪寒亦是将她轻轻抱起。 这厢房是他父母曾居住的厢房,厢房里自然是有小童睡觉的小床榻。 待得将小思寒轻轻放进这小床榻里,纪寒才回身看向正站在他不远,双手无处安放的青青。 还未等纪寒向她说话,青青便紧忙向纪寒说道:“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向纪寒说完此话,青青亦是急忙转身离去。 “大晚上的何必麻烦,明儿再洗也不迟。除非你嫌我身上脏,你若嫌弃我,便去烧水吧。”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青青亦是微微一愕。 “我……我怎么会嫌……” “不嫌,那就别麻烦了。”接过青青所说,纪寒亦是大方的走至床榻前。 将一双靴子瞪下,在青青的局促不安下,纪寒已是爬上床榻,闭上了眼眸。 “从皇城一路赶来,连觉都没睡过,我乏了,先睡了。”闭着眼眸向站在屋里的青青说完此话,纪寒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厢房里开始响起纪寒的酣睡声,当青青确定纪寒睡着时,她才垫着脚尖轻轻走至纪寒身前。 站在纪寒身前深情的看了纪寒许久,许久之后,她便蹑手蹑脚的吹吸了厢房里的烛灯。 借着窗外的月色,走至纪寒身前。 在她便要伸手去触碰纪寒的脸颊时,一道声音忽而在这幽静的幽暗中在她耳畔响起。 “这些年,你受苦了!” 听得此话,青青心神俱震。 “我三年前不甚落水,自此丢失了之前的记忆,记忆虽丢,但我还是我,是你认识的那个我,青青,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生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谢谢你,谢谢你这四年里为我所做的一切。往后余生,便换我来照顾你吧。” “你……你没睡?”听得纪寒于她的真情相告,青青心中亦是如同含了蜜罐一般的甜。 “睡了,只不过又醒了。” 在纪寒向青青回此话时,青青亦是忽而发出一声惊呼。 在青青的惊呼下,她人已是被纪寒拉至榻上,揽入怀中。 在被纪寒揽入怀中的那一刻,青青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这一个场景,是她梦寐以求了四年的场景。 虽然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可是她心中还是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八百零六章 月色! 因为她的身份太过低贱,纪寒的夫人宁二小姐是否会收容她这个身份如此低贱的青楼女子呢? 而她这青楼女子的身份,势必会有损宁家的声誉,影响纪寒日后的仕途的。 “青青!”便在青青又一次因为她这卑贱的身份而自卑时,纪寒亦是在她耳畔吹气道:“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先老实向你交代。” “向我交代?”听得纪寒在她耳畔的耳语,青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恩,也不能说是交代,算是坦白吧。” “坦白?向我坦白什么?” “这个事吧,其实就很奇怪,不,也不能说是奇怪,应该是命运的安排吧。” “命运的安排?”青青感觉自己听不懂纪寒究竟想要向她坦白什么。 “算了,反正这事你早晚都会知道的,以其让你被动的知道,还不如今个我就所幸豁出去了给你一并都交代了。”向青青所此话时,纪寒亦是忽而自床榻坐起。 这一起身,令得青青亦是诧异的抬眸看向于他。 这一看,她便发现此刻的纪寒正在抓耳挠腮,这种抓耳挠腮好像是在下定着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 在青青更加疑惑的神色下,纪寒亦是豁出去了的向青青说道:“不管我向你说出来了你会怎么看我,但是我若不说,就是对不起你,不尊重你。” 向青青一股脑的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向她说道:“你知道我在皇城成亲的事吧。” 但听所问,青青亦是看着纪寒说道:“知道,你的夫人是太武宁将军的二小姐。” “恩,那你知道我被圣上贬去绳州的事吧。” 再次听得纪寒所问,青青亦是向纪寒再次点头。 但见青青点头,纪寒亦是深吸一气继续说道:“算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绕来绕去终归都是要向你坦白,宁嫣你已经知道了,还有……还有乌明雅、上官清、骄阳。” 忽而听得纪寒说出这三个女子的名字,青青亦是好像知道纪寒究竟想要向他坦白什么了。 瞧着纪寒那一副紧张的样子,青青亦是向纪寒问道:“夫人可知道?” “知道。” 但听纪寒所回,青青亦是再次向纪寒问道:“那夫人可有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 “比如,夫人不同意你纳那三位女子为妾。” “纳妾?纳什么妾?我承认我是有些贪心了,但是,在我纪寒这里只有夫人这个字眼,没有妾这个字,她们是夫人,你也是夫人。” “夫人?”但听纪寒所说,青青眼中已是一片错愕。 这夫人二字自古便是正统,妾为旁氏,怎可乱了历来之尊卑座次? 青青如此想,实为这个时代的想法。与她出身无关。 但见青青眼眸中的错愕,纪寒亦是再次向她问道:“青青,我该坦白的都向你坦白了,你呢?” “我什么?”但听纪寒所问,青青亦是向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接……” “我愿意!” 打断纪寒所说,青青亦是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着纪寒说道:“旁人纳妾从不与夫人相商,而你不同,你尊重我,即使我身份低贱。无论是做妾也好,做婢也好,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你,今生不会,来生不会。” 月色娇柔,在青青真诚的目光下,纪寒忽而印上了她的红唇。 在纪寒印上她红唇的那一刻,青青已经阖上双眸。 帷幔放下,衣物踢下。床榻里的二人如胶似漆,紧紧黏贴一起。 鸡鸣了,儋州城里的早商已经开始陆续出摊。 也许是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这一觉纪寒睡的很甜。 直到日上三竿,纪寒还未起得床来。 紧闭的厢房里时不时的传出小思寒咯咯的笑声, 她终于有爹爹了,这叫她怎能不开心,怎能不黏着这个可以给她幸福的爹爹。 “爹爹,你和娘亲怎么还不起床。” 趴在纪寒身上的小思寒看着装睡的青青,亦是向青青扮鬼脸的羞羞道。 “你爹爹昨夜太累了,累的都快爬不起来了。” 太累?既然知道会这般累,为何还要饥不择食的这般对她不要命的索取? 听得纪寒所说,青青真想睁开双眸责怪他一番。 只是纪寒很累,但是她好像却未有感到一丝疲惫之感,非但未感疲惫,而且她隐隐觉得她的身子好像比之前舒畅多了。 不但身子舒畅,而且她竟然骇然的发现,当年她产下思寒所落下的腹痛好像凭空消失了。 看着身旁正装睡的青青,纪寒亦是在心中说道:“看来,还得要继续折腾,在折腾上半个月,青青身子里的那些隐疾才能被彻底祛除。” 虽是男女之欢,但是纪寒在昨夜里可是为青青渡了不少的内力。 不但给她渡了内力,还用他的内力帮青青调理了身体。 这可是一项极为耗费精力的工程,具体操作起来亦是如同女子绣花一般,少一针多一针都不行。 正午时分,本是紧闭的厢门才缓缓打开。 落落已是将小思寒接了出来。 当纪寒与青青双双走入客堂时,杨冲众人早已在客堂等候。 但见纪寒二人进来,杨冲众人亦是自椅上起身。 待得纪寒落了主位,杨冲亦是向纪寒第一个说道:“教主,属下与周人于鸡鸣时去了顺威镖局。” 但听杨冲所说,还未等纪寒开口询问,青青便向纪寒说道:“你……你议事,我……我出去。” 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轻轻捉住她的皓腕向她说道:“和我见什么外,除非你不愿意听我们议论的这些。” “不……我不是不愿意听……只是……” “只是什么?坐下听听吧,一会少不得还要你来给我们指点。” “给你们指点?”但听纪寒所说,青青亦是目露错愕之色。 “恩,之前没和你说,只是因为久别重逢,兴奋之至,其实我们这次前来,是为两桩陈年旧案而来。” “两桩陈年旧案?”听得纪寒所说,青青亦是诧异问道。 第八百零七章 秋鱼帮 “恩,我们要查的这两桩案子都发生于十年前,一桩是我爹娘于十年前前往江州于半途被流匪所害,另一桩是十年前,儋州市集所发生的一起荒诞命案。” “伯父伯母?纪寒,你是说伯父伯母是被人加害的?”听得纪寒所讲,青青自然忽视了后一桩案子。 “恩,虽然我手上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能够直接证明我爹娘是被他人所害,但直觉告诉我,我的怀疑绝对没错。” 向青青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她说出了于老爹十年奔走伸冤的那一桩案子。 待得纪寒讲完于老爹一家的故事,青青亦是被于老爹的执着所打动。 “听落落姑娘说,夫人自小便生活在儋州,夫人可有听闻过于老爹的这桩案子?” 但听紫霄所问,青青亦是紧忙看向于他。 “十年前我不过十四岁,那时也从未出过飘香院,不过,涂妈妈肯定是听过的。” “涂妈妈?”但听青青所说,紫霄亦是向她问道:“夫人,涂妈妈是谁?” “是飘香院的老鸨。”回答紫霄的不是青青而是坐的端正的陆倩倩。 “恩,只要是儋州城里发生的大事,便没有涂妈妈不知道的,我可以请涂妈妈过来帮你们。” “这个先不急。杨大哥,你与周大哥此去顺威镖局可有什么发现?” 但听纪寒所问,杨冲亦是向纪寒回道:“回教主,周兄在顺威镖局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不过这些痕迹年代太久,周兄也不能断定,这场打头是否便发生在十年前,是否与顺威镖局的散伙有关。” “应该是有。”但听杨冲所说,紫霄亦是接话说道:“别忘了,我们之前去万青山时,霍侯爷亲自下山给我们送来的那本账簿。若是正常散伙,这本账簿不应该被丢弃在顺威镖局才对。” 杨冲所说,深得纪寒赞同。 当时也怪他所有心神都在这账簿上,所以他并未询问霍沏是在顺威镖局的哪里找到这本账簿的。 看来,这顺威镖局的散伙好想也并非如同霍沏所说的是因生意所致。 若非是因为没有生意所致,那么必定是有其他原因。 若是能找到一名当年顺威镖局的镖师,或许便能解开十年前顺威镖局散伙的真正原因。 “街邻呢?你们有向顺威镖局的街邻打听过吗?” “打听过,但是那几家曾与顺威镖局做邻居的店铺早已改了门庭换了生意。” 但听周人所回,纪寒亦是于思索中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顺威镖局当年的街邻都搬走了?” “回教主,南北东西,与顺威镖局相邻的十四家家店铺全都换了主人。” “时间?” “时间跨度比较大,有的是八年前,有的是六年前,有的是于近两年。” 但听周人所回,纪寒亦是陷入沉思。 这又是预谋还是巧合?若是预谋,那么这一场预谋所要掩盖的便是顺威镖局于十年前散伙的真相。 若是巧合,那这种巧合所出现的几率便又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 紫霄、田慈、陆倩倩、裴虎四人皆从周人方才所说听出了蹊跷。 可是这蹊跷却又并不能直接证明顺威镖局左邻右舍的搬迁便是一场蓄谋。 “顺威镖局?你们说的可是城西庐向街那一座被人买下却又不做营生,荒弃了十多年的镖局?” 但听青青所问,田慈亦是向她回道:“回夫人,正是那个镖局,夫人也有听过顺威镖局?” “没有,我只知道庐向街有一座被人买下却搁置了十年的镖局。” 向田慈说完此话,青青又接着说道:“方才你们议论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们是不是想找那几家铺子原来的店主?” “夫人有办法找到?”但听青青所说,杨冲眼睛亦是一亮。 “嗯,庐向街二十四铺房契的主人,你们在街上随便一打听,便能打听的出执此二十四房契的主人是谁,但是你们若是去找向员外的话,肯定是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的,因为他只是个收租的喽啰。这个事情在儋州没有几个人知道。” “哦?青青,你的意思是说,这庐向街二十四铺的主人另有其人?” “嗯!”转眸看向纪寒,青青亦是向他点头确定道。 但见青青确定,纪寒亦是紧忙向她说道:“青青,你仔细说来。” “好!这庐向街二十四房契虽然在向员外手中,但是向员外对庐向街二十四铺的店铺只有租赁之权,并无变卖之权。” “此话怎解?” 但见客堂内每一人都在聚精会神的聆听,青青心中亦是因为能够帮助到纪寒而高兴。 向问话的紫霄轻点臻首,青青继续说道:“因为,庐向街的地契!” “庐向街的地契?”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目露疑惑之色。 “嗯,地契!庐向街的地契并非官府执有,而是在一个叫做秋鱼帮的帮主手中。” “秋鱼帮帮主?江湖帮派?” “嗯,江湖帮派!在儋州城里,几乎没人知道这位秋鱼帮的帮主才是庐向街真正的主人,所以,你们要想找到这些铺子原来的主人,只有去找这位秋鱼帮的帮主。因为庐向街二十四铺的往来租赁都在这位秋鱼帮帮主的手中,这个事情,我也是曾听向员外有一次在我那里喝醉时说的。” 说到这后一句,青青已是面色凄哀,低下头去。 不过凄哀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她又抬起头来。 这世上无人能改变自己的过去,既然不能,那便唯有勇敢面对。 便是全天下都唾弃于她,但只要有纪寒在她身旁,她便什么也不害怕。 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这些年来,她只将她的身子给过纪寒一人。 虽然她接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客人,但那只是在与他们虚以为蛇的逢场作戏。 是!她身上是不干净,被许多肮脏的手抓碰过,但是她最为珍贵的唯有给过纪寒一人。 看着青青那一双透着清澈与坚强的眼眸,纪寒亦是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 第八百零八章 厚如城墙 “青青,你可知道这位秋鱼帮帮主现在何处?是何来历?” 在纪寒向青青问出此话时,田慈等人亦是连忙竖耳聆听。 但见纪寒众人皆目露期盼之色,青青面色亦是一苦。 “不知道,向员外酒醉那日,所说的就只有这些。” 目中期盼转为失望,当青青看到纪寒眼眸中的失落时,她亦是向纪寒露出抱歉之色。 一位江湖中人却握有一方地契,青青并不知道她所向纪寒提供的这则消息究竟有多重要。 据纪寒所知,只有封疆大臣或一藩藩王才能执有一方土地的地契,这儋州并非藩地也没有哪个封疆大臣在此安享晚年,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张地契来? 虽然这张地契只有一街之地,但其所代表的的意义却是重大的。 看来这位秋鱼帮的帮主很不简单啊! 既然青青不知如何才能找到这位秋鱼帮帮主,那么他只有去找这位向员外了。 自椅上起身,便在纪寒正打算登门去寻这位向员外时,落落牵着小思寒的小手走了进来。 向纪寒微微欠身,于欠身中落落亦向纪寒说道:“纪公子,公子的两位至交好友向公子与严公子来了。” 向公子?严公子?但听落落所说,纪寒亦是一脸懵。 这两位公子他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就成了他纪寒的至交好友了。 但听落落所报,青青亦是慌忙起身向纪寒说道:“那向公子是向员外的公子,严公子是严家的长子,这两位公子曾是你的青楼好友。” “嫖友?”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嫖友?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比起那位卢公子来,这两位公子至少曾经未对你做过落井下石之事。” “落落,让我这两位好友进来吧。” “好,那我这便去。” 便在落落正欲转身时,小思寒忽而挣脱落落向着正坐的笔直的陆倩倩跑来。 跑至陆倩倩身前,在陆倩倩的一脸懵下,小思寒亦是吸着鼻涕向陆倩倩说道:“小娘,思寒想吃张爷爷做得唐人糕,小娘带思寒去买好不好。” 小娘? 但听小思寒所唤,客堂内所有目光皆是一怔。 “思寒,不许乱叫。” 面对青青的呵斥,小思寒才不理会,非但不理会,还开始用她那圆嘟嘟的小手握住了陆倩倩的手指,并用力想要将她拉起。 “陆姑娘。”慌忙走至陆倩倩身前,青青亦是紧忙向她赔罪道:“是我平日里没教好她,这孩子落落帮我照看的多,所以我才让她唤落落小娘,没想这孩子……” “哪里。”自椅上起身,陆倩倩亦是打断青青。 看了一眼正攥着她指头的小思寒,陆倩倩亦是抬眸向青青说道:“我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很亲切。” 向青青说完此话,陆倩倩亦是弯身将小思寒抱起。 “既想吃,那你便要带路,不然我可找不到那个卖唐人糕的张爷爷。” “好啊,好啊,小娘我们现在就去。” 青青对小思寒的放肆无可奈何,只得回身看向纪寒。 而当她回身看向纪寒时,但见纪寒眼眸里流露的都是对小思寒的宠溺之色。 “教主,我陪陆姑娘一起去吧。” “好!倩倩脾气不好,你多看着她点。” “你才脾气不好!”但听纪寒所说,狠狠瞪了纪寒一眼,陆倩倩亦是抱着小思寒夺门而出。 落落已经引着两位公子进来了。 当这两位公子看到抱着小思寒的陆倩倩时,那两双眼睛立刻便直了。 此女……此女当真只应天上有,只在凡尘走一遭。 两双眼睛追着陆倩倩一路出了府门,这两名纨绔才依依不舍的从陆倩倩的倩影上收回目光。 收回目光,而后看向正站在客堂中的纪寒,这两个家伙亦是扯着嗓子向纪寒齐声大喊道:“纪兄,当日城门一别,为兄日日想念,今日再见纪兄,纪兄已是化蛟为龙,翱翔九霄,纪兄,兄弟想你啊!” 二人不仅所喊的口号一致,便连手上所拎的礼盒之大小都是一致。 这二人前来明显是为攀纪寒这揽高枝而来,可话说的却是情义满满。 所谓开门不打笑脸人,但见这二人如此热情,纪寒亦是要适当表态一下。 “周人、裴虎,还不快接接我这两位兄弟。” 但听纪寒所令,周人、裴虎亦是一脸古怪的快步走至这两位仁兄身前。 将这两位仁兄手中的大小礼盒拿过,二人亦是一脸肃穆的站至一旁。 先是瞧了一眼这两位凶神恶煞的门神一眼,而后,两人亦是纷纷目露受宠若惊之色。 之所以会受宠若惊,那是因为他们看到纪寒正在向他们二人走来。 走至二人身前,在二人惊喜的神色下,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握住一名身着青衫的青年的双手说道:“向兄,当日城门一别,你我匆匆,今日再聚你我定要开怀畅叙。” 纪寒的话语很是真诚,可是落在这位兄台耳中,这位兄台却是彷如吃了一口黄连一般的苦。 但见纪寒握错、称错了人,青青亦是连忙走至纪寒身前,并向纪寒正握手之人说道:“严公子,青青还未谢过公子于青青这些年的照拂,今日借这个机会,还请严公子受青青一拜。” 向这位严公子说话时,青青已是向他欠身。 向严公子欠身后,青青亦是转向向公子。 “青青多谢向公子于青青这些年的照拂。” “弟妹,你这是作何,快快起来。”但见青青向他行礼,这位向公子亦是连忙伸手虚扶。 诶? 他娘的老子这是认错人了? 在这世道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旁人。 依然热情的握着严公子的双手,纪寒亦是向他面不改色的说道:“严兄快快请坐。” 若非有青青出面解围,这位严公子怕是到现在还在纠结纪寒将他认错这件事吧。 能做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者,在杨冲所认识的人中,怕是只有他的这位教主能够做到吧。 自己认错了人,却一点都不尴尬,他们教主这脸皮得有多厚。 第八百零九章 两位公子 两位“挚友”落座,当是一番礼貌性的寒暄。 寒暄过后,这两位纪寒的挚友便开始在心中琢磨着要如何完成家中所交代给他二人的任务了。 放下手中茶盏,严息严公子先是打量了一番这客堂的陈设,而后才将方才于心中所想好的话向纪寒说出。 “纪兄荣归故里、复得祖宅,为兄也没有什么好祝贺纪兄的,不如,便让为兄为纪兄重新翻新一下这祖宅可好?权当是为纪兄接风洗尘,还请纪兄千万莫要推辞。” 但听严息所说,坐在其身旁的向升心里亦是忽而一咯噔。 这家伙怎么把他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你先说也没关系,山人自有妙计。 也是放下手中茶盏,也是学着严息打量了一番客堂。 打量一番后,向升亦是向纪寒说道:“我观纪兄府中连个伺候打扫的丫鬟下人都没,这样,纪兄若不嫌弃,我给纪兄买上几十个伺候、打扫的丫鬟、下人如何,纪兄放心,他们以后的月饷,为兄来付。” 但听纪寒这两位挚友所说,周人心中亦是微微一惊。 这翻新祖宅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不但工程不小,还要耗费一笔数量及其巨大的银子。 而买几十个下人、丫鬟,并支付他们以后每月的月饷,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这么两笔巨大的开支,这两位公子竟然张口就付,可想而至,这两位公子定然是受了家中的授意。 客堂内,杨冲四人已是齐齐看向纪寒,坐在纪寒侧旁的青青亦是转眸看着纪寒。 在两位公子心中忐忑下,纪寒亦是忽而向他们说道:“严兄、向兄这是与我见外了,既是兄弟,两位兄台不妨便有话直说。” 被纪寒一语便戳中了心思,严息、向升二人亦是面色一僵。 他们此来,确实是受了家中长辈的嘱托来求纪寒。 昨夜,当那卢家得知纪寒的真正身份后,那卢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便将纪家祖宅的房契亲自送到了纪寒的手上。 还了房契却没归还当时变卖房契时的银子,这银子卢家不是不想归还,实在是羞于拿得出手。 连平日里气焰嚣张的卢家都不敢在纪寒面前造次,这也让严家与向家打算借一借这纪寒的虎威。 所谓狐假虎威,只要这纪寒愿意到他们两家走上一遭,他们两家再顺便带着纪寒参观一下他们的生意,那么他们两家便能借着纪寒如今的声势在儋州横着走。 为何?因为他们两家乃是纪寒的朋友,身为纪寒的朋友,便是儋州那个新任的巡抚也要卖他们两家面子。 商人即使生意做得再大,终归不过生意人,而且生意越大,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便越多。 但是若能攀上纪寒这揽高枝,那么他们两家所担心的这些问题便会立时迎刃而解。 还有,这两家的家主还打听到这纪寒虽是被革去了官职,但他却能自由出入皇宫。 这说明什么?说明纪寒定与当今圣上藏有猫腻。 便是刨过这层关系不说,这纪寒的长姐是谁?那可是后宫之中最最得宠的太武第一美人宁贵妃。这纪寒的岳父又是谁?那可是手握千军万马的太武国第一大将军。 只这两层关系,这纪寒便能在太武横着走,更论他手下还有一帮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 可以说,如今的纪寒便是随便在儋州城里跺上一脚,都得让这儋州城颤上几颤。 他们两家若能紧紧抱住纪寒这条大粗腿,可想而知,这将会给他们两家带来多么巨大的好处。 被纪寒戳中了心思的严息、向升二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本是一句话的事,可这一句话可是关系重大啊,若是纪寒拒绝了他二人怎么办? 这丢脸是下,完不成家中交代的任务才是大。 客堂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于沉默中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忽而于沉寂的客堂内响起。 “怎么这么不小心,烫着了没有?”但见青青手中的茶盏不小心掉在地上,茶水又是洒在身上,纪寒亦是连忙关心的向她问道。 “没有,只是衣服被茶水洒脏了,纪寒你能陪我去后堂换身衣服吗?”听着纪寒关心的话语,看着纪寒眼中对他的关切,青青亦是语出轻柔的向他说道。 “好!” 向青青点头时,纪寒已是将青青参起。 “两位兄台稍等,我与我夫人去去就来。” 但听纪寒称她夫人,青青芳心巨震。 他知道他方才称他什么吗?他又否知道,他对她的这一句称呼,只要这二人离去,立时便会传遍整个儋州城。 他这是要向整个儋州宣布她是他夫人的身份吗? 想到此处,青青眼中已是朦胧。 纪寒要陪青青更衣,严息、向升自是要起身相送。 二人匆匆入了后堂,于去后堂的路上,青青亦是用一种柔情似水的眼眸看着纪寒说道:“我方才是故意打翻茶盏的。” “故意?”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恩,想必夫…夫君也已经看出来了,严公子与向公子是受了两家嘱托而来,奴……奴家猜想,他们两家是想宴请夫……夫君。” “你叫我什么?”但听青青于他所唤,纪寒亦是紧紧盯着她那一双似水的眼眸说道。 “夫……夫君……” 听得这怯怯之语,再看着她那一张彷如花瓣般娇滴滴的红唇,纪寒亦是忽而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 而后,青青只觉唇瓣一紧,纪寒便顶开了她的贝齿。 “呜……纪……纪寒……你……你别闹,我有正事与你说。” 毕竟光天化日,纪寒也不敢对青青太过造次。 一番壁咚后,纪寒亦是松开了她的腰肢。 但见青青脸色绯红,双唇湿润、胸脯起伏,纪寒亦是连忙自她身上别过头去。 这外面还有客人等候,若再看下去,指不定他便要将严息、向升两位公子撇到一边了。 两人进了厢房,青青亦是借着换衣服的空当向纪寒说道:“那向公子是向员外的公子,夫君若找秋鱼帮的帮主,这向员外,夫君便可用到,还有那严公子,夫君要查十年前发生在集市的那桩案子,严家也是可以帮到夫君的。” 第八百一十章 招揽的艺术 “哦?”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这严家能帮我什么?” “儋州集市里的所有铺子都是严家的产业,也只有严家有能力可以帮夫君找到十年前目睹那桩案子的所有当事人。” 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目露喜悦之色。 看着那被帷幔所隐去的曼妙身影,纪寒亦是揉着嘴巴子向帷幔里的曼妙身影说道:“此次来儋州查案,未免打草惊蛇,所以我只能秘查,就不知这严向两家是否可信了。” “商人为财,又想借夫君这棵大树庇护,奴家想,这两家应会尽心尽力的为夫君做事。若是夫君不信任这两家的家主,向公子与严公子倒是可以为夫君所用。” “据奴家所知,严公子虽是严家长子,但并非嫡出,严家家主之位若无意外是不会落在这严家长子的身上的,但若是严公子有夫君做靠山,严公子在严家的地位必会水涨船高。在说这向公子,向公子虽是向家嫡长子,但是他却有一个很有才干的弟弟,这个弟弟虽是庶出,但却自小聪慧,如今这位庶子更是得了小淮王的赏识,被小淮王留在身旁做事。” “小淮王是谁?”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江州是圣上赐予江淮王的封地,自江淮王离世,江淮王嫡子便继承了王位,在江州,百姓称这位继承王位的江淮王为小淮王。” 向纪寒说完此话,青青又接着向纪寒说道:“夫君若记忆未失,当应听过这位小淮王。若非小淮王开辟了一条儋州与江州的行商之路,我们儋州城也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富庶。” “开了一条行商之路?”嚼允着此话,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这儋州据江州千里之遥,在这两州修通一条商路,这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修通的。 带着一丝好奇,纪寒亦是向正在换衣的青青说道:“青青,你知道这小淮王修路共花费了多久的时日?” “听涂妈妈说,这条商路是自太武十四年开始凿修,时至太武二十年才修完。” “太武十四年至太武二十年?” 也便是说这小淮王修路共用时六年。 等等!太武十四年!怎么又是太武十四年? 太武十四年小淮王开始修路,太武十四年他双亲遇害,还有于老爹的小儿含冤入狱,还有前儋州巡抚舒乾一家,顺威镖局的散伙,这些事情竟然都发生在同一年。 这一年怎会发生如此之多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竟然都是自儋州为伊始。 若说以上发生都只是巧合,那也太过巧合! 在纪寒正深思于这多事之秋的一年时,青青已是换好了衣衫。 一袭紫裙,黑发盘髻,肤白胜雪、当真是一妙娘子。 但见青青正款款向他走来,纪寒亦是收起所思,揽其腰肢。 客堂内,严息、向升二人如坐针垫。 这二人已经都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了,别说是换身衣裳,便是捎带着沐个浴,这会也应该出来了。 难不成,纪寒是在故意避着他们,将他们晾在这里,让他们自行离去。 便在二人心中都是这般想法时,纪寒、青青二人已是相携着自后堂走出。 但见纪寒出来,本是如坐针垫的二人亦是纷纷目露喜色。 “让两位兄台久等了。” 向严息二人说此话时,纪寒亦是先扶着青青入座。 待得青青坐下,纪寒才入座向他二人说道:“严兄、向兄,你我都是兄弟,是兄弟,便不该见外,若是两位兄台有我用的上为兄的地方,两位兄台但说无妨,我纪寒定当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纪寒此话说的非但漂亮,而且斩钉截铁,听得严息、向升二人亦是心花怒放。 “好!痛快,我就知道纪兄没变。实不相瞒,今日我二人一来确实是来看望纪兄而来,这二来实则也是带了家中长辈所交代的任务而来。” “任务?什么任务?” 但听纪寒所问,严息亦是起身向纪寒说道:“家父与向员外已于明日包了望江楼,想让我二人请纪兄明日务必于望江楼一叙。” “明日务必于望江楼一叙?”目露为难,于为难中,纪寒亦是看向紫霄。 在紫霄满目的疑惑下,纪寒亦是向他突而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都听到了,去将明日霍侯爷宴请我的事推了吧。” “啊?”但听纪寒所说,紫霄亦是于惊愕中发出一声疑问。 “啊什么啊?你是不知道我纪寒最重兄弟还是咋地?明日去万青山会霍侯爷的事推了!” 推了?这明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我向谁推去? 但听纪寒为了他二人竟然将一侯爷的宴请给推辞,严息、向升二人已经不仅仅只是受宠若惊,而是感激涕零。 向紫霄说完此话,纪寒已是转眸看向正对他感激涕零的严息二人。 “严兄,向兄,我知道你二人在家中的处境,若是今日你们不能办成家中长辈所交代的任务,必然会在家中失宠。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家中的长辈,就说是我说的,说我纪寒完全是看在你们二人的面子上才答应与他们一叙的。” 但听纪寒所说,严息二人已是泪眼蒙蒙。 因为纪寒说中了他们的心事,若是今日他二人请不动纪寒的话,那么他二人势必会在家中失宠。 而纪寒让他二人所转述之话,更是帮了他二人的大忙。 换句话说,只要有他二人在,他们两家才能得到纪寒的庇护。 这纪寒让他们所转述家中长辈的这一句话,实则是奠定了他二人在家中日后的家主之位啊! 如此盛恩,这二人怎能不感激涕零。 当下严息、向升二人便向纪寒弯身拱手道:“纪兄,什么也不说了,若他日纪兄有用的上我二人的地方,我二人便是拼了性命,也把事给纪兄办了。” “两位兄台严重了,拼命倒不至于,只是日后我若真有事要两位兄台帮忙的话,还希望两位兄台定要帮忙。” “纪兄说的哪里话,只要纪兄看的上我二人,我二人日后定为纪兄效犬马之劳。”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卢家自危 何为收拢?这便是收拢! 用一子虚乌有之事换这严息、向升二人于纪寒的感激涕零,紫霄、杨冲、裴虎三人无不在心中对纪寒佩服。 严息、向升二人眼中饱含对纪寒的感动,于满目的感动中亦向纪寒深深作揖告辞。 纪寒回揖目送二人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待得这两位公子前脚出了纪府,一位年近半百的老者亦是跟着后脚进来。 当纪寒看到这位半百老者迈入府门时,老者亦是快步向他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还未等纪寒来得及询问,这位老者便向纪寒深深作揖道:“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少爷? 但听这个称呼,纪寒亦是于疑惑中看向身旁青青。 只是还未等青青来得及告诉纪寒这位老者的身份,老者亦是再次向纪寒说道:“老奴本以为再也等不到少爷回来了……。” 语带哭腔,垂眸落泪。 当这位老人向纪寒说完此话后亦是抬眸看向纪寒。 看着纪寒,而后在纪寒疑惑的双眸下,老人亦是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方手帕。 在纪寒的紧盯下,老人将手帕缓缓打开,而后将手帕中所包裹的一封书信递于纪寒面前。 “少爷,这是老夫人留给少爷您的,老夫人曾说,若他日少爷归来,便让老奴将这书信交给少爷,若少爷不归,便让老奴将这书信一并带到老奴的棺材里。” 但听老者所说,纪寒亦是于肃穆中缓缓自老者手中接过这封书信。 这书信本无重量,但是入手却彷如千斤一般。 便在纪寒正欲向老者开口说话时,老者亦是再次向纪寒深深作揖。 “少爷,老奴使命已达,还望少爷日后多多珍重。” 向纪寒丢下此话,这位老者亦是于纪寒的诧异下豁然转身。 从始至终这位老者都未能给过纪寒开口的机会,便是离去亦未有给纪寒开口的机会。 待得这位老者出了纪府,纪寒亦是转眸看向青青。 青青知道纪寒看她是要向她询问这位老者的身份,但是青青也不知这老者究竟是何人。 她曾跟随纪寒去过纪府,纪府里,上至管家,下至用人她都认得,但这位老者,她却从未在纪府中见过。 但见青青摇头,纪寒心中亦是更加疑惑。 杨冲但见青青也不认得此人,便问纪寒是否要去追那位老者。 听得杨冲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摆手说道:“不用了,既然这位前辈无意透露身份,那么便遵从了他的意思吧。” 步入客堂,在杨冲众人的注目下,纪寒亦是缓缓拆开信封。 这信封里共装了两物,一物为一玉佩,一物便是书信。 玉佩成燕,做振翅高飞,乃是纪家的族徽飞燕徽。 纪寒只是略微看了一眼这枚飞燕佩便打开了书信。 书信打开,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幅小楷。 小楷前行书:吾孙:纪寒启。 在纪寒阅信时,青青已是自觉退了三步。 客堂内鸦群无声,唯有纪寒在阅信时那忽而急促忽而低沉的呼吸声。 这短短的一封书信,纪寒竟是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便是陆倩倩怀抱着小思寒进了客堂,纪寒的双眼亦未从此信中离开。 看了又看,念了又念! 当纪寒抬眸看向客堂中的青青众人时,青青众人皆看到了纪寒双眸中的红润。 紧握手中书信,而后走出客堂。 站在落日余晖下,纪寒深深向余晖作揖。 但见纪寒向天作揖,杨冲众人亦是连忙向天拱手。 这封祖母所留给他的书信中并无什么惊天大密, 只是用一封简短的书信告诉了他的身世。 一年冬天,纪府外有一裹在襁褓中的弃婴,祖母见弃婴可怜便将弃婴抱回收养。 这收养他的故事很简单,很干净,就像一潭清水般清澈。 祖母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他们纪家的,因为他的母亲不能生育。 所以,自祖母抱回这个弃婴的那一刻起,纪连夫妇便将这弃婴视为己出。 虽然这弃婴长大后太过顽劣,但是祖母与纪连夫妇从未对这弃婴有过任何打骂。纪连夫妇惨死外乡,这长大后的弃婴非但未哭,竟还在当日与狐朋狗友斗蛐喝酒。 便是祖母离世的那一刻,这长大后的弃婴也未曾于床前守孝过一日。 这些不孝之举祖母都不怪他,她只求若他有朝一日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能念在纪家对他的抚养之情上,莫要丢弃纪家的姓氏。 清泪两行,以袖拂之! 在纪寒回身时,他双眸里已是一片清明。 “我姓纪,这一辈子都姓纪。” 天色渐黑,纪寒在青青众人的注目下,缓缓向着客堂走去。 斯人已逝,孝无所敬! 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彻底查清爹娘的死因,为爹娘报仇。 儋州城本有四大商姓。 自纪寒败光纪家家产后,便剩其三。 其三中,卢家最大,严家、向家次之。 如今,当纪寒荣归故里,严家、向家相请纪寒明日于望江楼一赴的消息传遍整个儋州城时,这儋州城里最大的商贾卢家已是急的开始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儋州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纪寒与严息、向升不过酒肉之交,但纪寒却唯独买了这两位狐朋狗友的狐狗之账。 纪寒如此做是为何?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能瞧出这是纪寒故意如此。 他如此做是为何?当然是为了打压卢家。 毕竟这三大商姓中,唯有卢家当年对纪寒做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之举。 以人家今日之身份,若想动他卢家,那不是抬抬手指头的事情吗? 在卢执携卢述亲手将纪家的房契交还纪寒后,卢家便开始想着要如何与纪寒重新修好了。 这才过了一日的时间,卢家还没想好怎么与纪寒重修于好,那边,向家与严家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巴结纪寒了。 如今与纪寒重修于好之事已是迫在眉梢,若是他们卢家再无动作,那么自明日纪寒登上望江楼的那一刻,他们卢家在儋州的生意必将会一落千丈。 所谓墙倒众人推便是这个道理,毕竟商人图利,没有哪个商家愿意去与一个得罪纪寒这等身份的权贵合作。 届时,想必他们卢家在儋州城里的大半商铺都会受纪寒之影响而倒闭吧。 第八百一十二章 登门赔罪 自卢家派去的下人看到严息、向升二人一幅兴高采烈的出了纪府后,卢家父子便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幅萎靡不振的瘫坐在了椅上。 卢家众位旁支、叔伯分坐客堂两侧。 当这些旁支叔伯们听得这名下人所带回的消息时,那一双双盯着卢执父子二人的眼睛恨不得将这二人给生吞活剥了。 “当初我们便叫你们不要打那纪家祖宅的主意,你二人偏不听,现在好了,那纪寒回来了,我看你父子二人要如何收场。” “二叔,你这说的可是人话?”当颓坐在椅子上的卢述听得堂下这位二叔的发言时亦是立时端坐起了身子向发话之人斥责道:“当初,我可记得清楚,儋州城里好几家有实力收纪家祖宅的商胄可是二叔你这一房去威逼的。” “威逼?”但听卢述的狡辩,这位族中二叔亦是立时自椅上站起。 “好你个小东西,你们父子二人被猪油蒙心做下的错事,现在都开始胡乱攀咬了是不是?” 本是忧心忡忡的客堂经过这位族中二叔一开口,立时便争吵了起来。 这一争吵,便再也停不下来,吵的坐在主位上的卢执一阵头大。 便在客堂吵的不可开交时,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迈着蹒跚的步子,在一名女子的掺扶下步入客堂。 在这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步入客堂内的刹那,本是吵的不可开交的卢家人亦是立时闭了嘴巴。 坐在主位的卢执已是起身,争的面红耳赤的卢家族人亦是连忙自各自的座椅上起了身来。 老者目不斜视,径直走至主位。 在这名随他一同前来的女子的掺扶下,老者缓缓落座,于落座之刹那,这位有着一头花白头发的老者亦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向着堂中众位卢家族人说道:“若是吵架能吵出个办法来,你们便继续吵吧。” 老者声音一落,卢执众人亦是纷纷低下头来。 但见众人低头,老者亦是再次抄着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若是你们吵不出个办法,便都给我安安生生的坐下。” 在这位老者面前,别说这一堂之叔伯,便是卢家家族卢执也不敢在这位老者面前造次。 因为,这位老者乃是他们卢家活得最久的一位长辈。 这位长辈今年已有九十高龄,但却依然身骨硬朗。 卢家上下对这位长辈,可谓是敬如神明。 因为,这位长辈曾帮助卢家化解过一次次的危机,还有,听说这位长辈可是与当今内阁首辅卢萧还有着一层亲戚上的关系的。 “卢老!”但见这位长辈从后祠出山,卢执亦是连忙向这位老者请教道:“在得知那纪寒的身份后,晚辈便在第一时间给纪寒送去了纪家祖宅的房契,可是,这纪寒好像并未就此打算放过我卢家,如今纪寒已经应了那向、严两家的邀请于明日前往望江楼聚会。还请卢老赐教,我们该如何与那纪寒修好。” 但听卢执所问,堂内叔伯亦是纷纷做洗耳恭听状。 “房契?”但听卢执所问,这位卢家长辈亦是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落在卢执身上。 用这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卢执,这位卢家长辈亦是继续操着沙哑的声音向他反问道:“事已到此,难道你还以为那纪寒只是因为一张房契的缘故才答应的严、向两家?” “卢老?难道不是因为房契?” “你说呢?”但听卢执所说,卢正亦是抬高声贝向他反问道。 不等卢执开口,卢正亦接着向他说道:“你们要感谢那纪寒昨日归来的即时,不然我们卢家便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遭受灭顶之灾?”但听卢正所说,卢家族人亦是纷纷目露疑惑,于疑惑时,亦纷纷变色。 将堂内卢家族人的脸色一一扫过,卢正继续说道:“倘若青夫人昨日真被你们请来府上,强陪那位来自江州的客人,你们说,我卢家不遭灭顶之灾将遭何灾?” 但听卢正所说,卢执众人亦是纷纷骇然变色。 那纪寒的狠辣他父子二人昨日可是亲眼见得,那位来自江州的大人物,可是活活被纪寒当场割腌。 这还是在那位大人物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倘若他真做了什么欺负青青的事,那么卢执敢确定,纪寒真敢当街将他当猪狗般剁了。 但见堂内之人人人面色煞白,卢正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 “带上府中最值钱的物件随老夫去向青夫人赔罪吧。” 向堂内众人丢下此话,卢正在身旁女子的掺扶下已是向着堂外走去。 夜方黑,当街上的行人看到卢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时,亦是纷纷驻足。 再瞧着这卢家人所去的方向,这街上的行人们已是猜出这卢家要去何地了。 看来,这在儋州城内不可一世的卢家要去向纪寒赔罪了。 于是乎,这摆夜摊的也不摆了,这赶着回家的也不回家了,这本是要逛街的也不逛街了。 街上的行人们开始纷纷自发的组织在了一起,尾随在卢家众人的身后,准备去看卢家向纪寒道歉的这一桩大事。 纪府虽大,但却无一下人。 当正陪同小思寒玩的不亦乐乎的落落与纪寒听到自府外所传来的阵阵脚步声时,落落已是慌忙跑出院子。 跑出院子当落落拉开府门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那站在府门前一个个站的跟个标兵似的卢家人。 卢家人她大都见过,只是唯独没有见过这一位站在卢家人最前,被一名女子所掺扶的老者。 老者但见落落开门,亦是用一种和蔼的语气向站在门内的落落说道:“劳烦这位小姑娘前往通传一声,便说,卢家卢正携卢家诸逆子前来向纪公子与纪夫人登门道歉。” “登门道歉?好,老先生稍等,我这便去通传。”但听卢正所言,落落亦是未敢怠慢的连忙向着身后跑去 无需落落通传,纪寒已在院中听到了卢正所说。 该惩治的他已经惩治,这卢家又来道的哪门子歉,该不会,他们卢家以为他纪寒会去找他卢家的麻烦吧。 第八百一十三章 强留 怀抱小思寒,在落落便要转身时,纪寒已是出现于她的身后。 纪寒这种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可谓是将这小姑娘吓了一跳,好在小姑娘定力不错并未大声尖叫。 将怀中小思寒递于落落怀中,纪寒亦是负手向着门外走来。 站定门前,而后先是一览这堵在他家门口的这些卢家人与百姓一眼,纪寒这才将目光定格在这一位站在最前带着儒雅气的老者身上。 卢正虽未见过纪寒,但是却知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眸若点漆的青年必是纪寒无疑。 拱手,而后弯身,卢正于弯身中向纪寒说道:“纪公子,老朽携卢家众逆子来向纪公子与纪夫人赔罪。” 在卢正向纪寒行礼时,纪寒已是微微侧开了身子。 这老者一身儒雅气,又加之其一头花发,便是当真来向他道歉,纪寒也不敢受这老人一拜。 当这些来看热闹的百姓看见卢家当真是来向纪寒赔罪时,其脸上亦是精彩万分起来。 倘若纪寒没有那么多耀眼的身份,这卢家怎能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来登门赔罪? 看来,这卢家定是害怕纪寒报复于他们,所以才搬出这么一位老人来向一个小辈赔罪。 “老先生严重了。我纪寒与你卢家素来无怨,何来赔罪一说?” 但听纪寒所言,卢正亦是缓缓抬眸看向纪寒,这一看,他才发现原来纪寒已经让过了他的赔礼。 门外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青青众人,当青青、杨冲等人匆匆赶来时,便正好看到了卢正向纪寒赔罪的画面。 青青是认不得这位向纪寒赔罪的老者的,所以她亦是带着半分疑惑走至纪寒身旁。 卢正但见青青走来,亦是拱手向青青说道:“纪夫人,老朽家中孽畜险些铸成大错,伤害夫人贵体,今日老朽特将这孽畜带来,任凭夫人处置。” 卢正在向青青说此话时,本是站在其身旁的年轻女子亦是忽而转身将站在其身后的卢述给一把拽了出来。 卢述被这位女子一拽,亦是立时没吃住重心摔倒在了地上。 而他这一摔,正好巧不巧的摔倒了青青脚下。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杨冲、田慈等人只是瞧了这位女子一眼,便知这女子必身怀武艺。 百姓们但见这位儋州城里最大的纨绔如狗啃屎一般的匍匐在青青脚下,甭提心中有多开心。 而青青显然没有想到这卢述会摔倒在她脚下,正在她不知所措时,纪寒亦是伸手将她牵至身旁。 连看都未看那匍匐在地上的卢述一眼,纪寒径直向前迈出了一步,这一步亦是让他跨过门槛。 看向站在最前的这位老者,纪寒亦是忽而用一种不温不火的语气向卢正问道:“老先生若不提,小子险些都忘了,既然老先生带着诚意而来,那么还请老先生相告,昨日那被小子我废了的人究竟是谁?是谁给他的胆子敢让我夫人去卢府作陪?” 但听纪寒所问,站在卢正身后的卢执亦是忽而一凛。 “昨日被纪公子废去的乃我卢府上的客人,此人名为班庶,江州人士,其姑父为淮王府的管家。” “哦?”但听卢正所回,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向他问道:“敢问老先生,这班庶来卢府作甚?” “谈生意,这班庶手下有几处布坊,他此番前来儋州便是打算与我卢家相谈他手上的这几门生意。” 纪寒所问,卢正必会,而且他所回的皆是实话。 这个纪寒能从卢执的眼神中肯定。 回完纪寒所问,但见纪寒未有再问的意思,卢正已是抬起手来,在他抬手之刹那,其身后亦是连忙走出数名手持礼盒的卢家人。 在卢正的授意下,这几名卢家人已是陆续打开了手上所捧的礼盒。 礼盒打开,几道耀眼光芒亦是立时映入纪寒众人双眸。 这几个礼盒里所盛的皆是名器,其中有价值连城的血珊瑚,有翡翠所雕刻的玉如意,还有几件世上罕见的奇珍异宝。 在纪寒正在看着这几个礼盒中的奇珍异宝时,卢正亦是很合事宜的开口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我卢家世代从商,所能拿出的赔礼也只能是这些俗物,还请纪公子莫要嫌弃。” 瞧着这一件件奇珍异宝,而后再一扫前方。 这位老者可当真是有些手段啊。 赔礼不在客堂,而在门外,送礼不在客堂,也在门外。 看来他是要借着这百姓的双眼,来向他纪寒求他卢家的一个平安。 既然猜到了你的心意,那么这些东西他纪寒便不拿白不拿了。 反正他又无官职在身,拿了别人给的东西也不算收受贿赂。 “杨冲,将这些物件收了,摆到夫人的厢房。” 但听纪寒所说,卢正心中亦是大定。 此子于大庭广众之下收了他卢家的大礼,那么日后他便不能刁难卢家。 事已办妥,但见纪寒并无留客之意,卢正亦是转身便走。 只是在他转身之刹那,纪寒忽而自身后将他唤住。 “老先生留步。” 但听纪寒所唤,卢正亦是微微皱眉。 只是在他回身看向纪寒时,那眉宇中的不悦已是换为了和颜悦色。 “纪公子还有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老先生亲自登门赔罪,我这个做晚辈的又岂能不让老先生进屋喝上一口热茶。” “喝茶?”但听纪寒所说,卢正一时间也猜不出纪寒的用意。 不但卢正猜不出,紫霄众人也是猜不出纪寒为何会突然叫住这位卢家的老人。 “老先生请!” 不等卢正拒绝,纪寒亦是向他行了让礼。 这让礼先他想要拒绝于前,卢正只能答应。 在身旁年轻女子的掺扶下,卢正已是迈入门槛,只是当卢执等人要跟进来时,却被纪寒伸手所阻。 “你们便在外面候着吧,若是候不住便先回去。” 但听纪寒所说,卢执等人虽心中不悦,但也只能强自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送纪寒的那几件稀世珍宝可是他卢执收藏了多年的奇珍,这些奇珍便是他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观赏。 这纪寒收了他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说,竟然还将他族中资历最老的老人单独扣下,这纪寒究竟要做什么? 第八百一十四章 谁眉来眼去了 裴虎、周人把住门口,纪寒与卢正并肩走向客堂,那些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是因为卢正入了纪府而立时一哄而散,唯有卢家众人站在门前迟迟不走。 入了客堂,纪寒径直落座主位。 在卢正在年轻女子的掺扶下落座后,纪寒亦是忽而向他问道:“不知老先生今年贵庚?” 但听所问,卢正亦是带着心中疑惑向纪寒回道:“九十有二。” “九十有二?”但听所回,纪寒忽而自卢正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其身旁所立的年轻女子继续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是老夫所收义女的女儿。” 这卢正虽是有问必答,但心中却在猜测着纪寒所问的用意。 “义女的女儿?”但听所回,纪寒亦是重复了一句,于重复中又忽而向此名女子问道:“不知姑娘师承哪位高人?” 纪寒的这一问可谓是出乎了卢正与此女的意料,因为他二人从未想过纪寒会问这个问题。 “恕民女愚钝,不知纪公子所问的师承是何师承?” “你身上的功夫!”向此女回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她说道:“我只是很好奇姑娘这一身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是跟哪位高人学来的?” “四两拨千斤?”但听纪寒所问,戚薇儿亦是微微一愕。 她惊愕是因为纪寒对她武功点评的这五字比喻很是恰当。 “纪公子对民女的武功感兴趣?”眨动着一双明眸,戚薇儿亦是向纪寒好奇问道。 “恩,感兴趣。” “哦?民女记得,民女好像并未在纪公子面前展露过武功吧。” “姑娘忘了?我方才可是亲眼看着姑娘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将卢述拽到我夫人脚下的。” 但听纪寒所说,戚薇儿亦是目露恍然大悟状。 “原来如此,只是民女只从家师身上学了一些皮毛,待得他日见得师父,民女必当将师父引荐于纪公子认识。” “哦?姑娘的意思是说令师如今并不在儋州?” “不在!家师喜云游四海。” “云游四海?恕在下冒昧的问上姑娘一句,姑娘的师父可是儋州人士?” 但听纪寒所问,戚薇儿亦是忽而目露不悦。 她隐隐感觉到,这个纪公子好像对她的师父极为感兴趣。 带着警惕,面对纪寒的询问戚薇儿亦是忽而向纪寒语带不悦的问道:“纪公子打听我师父作甚?” “姑娘莫要怪我唐突,我只是纯粹的对姑娘所习的武学感兴趣罢了。因为……”在向戚薇儿回此话时,纪寒亦是在戚薇儿的注视下做出了一个她方才所对卢述使出的一招顺水推舟。 此招一出,令得本是目露提防的戚薇儿亦是忽而一惊。 因为,纪寒所使出的这一招不但与她的招式神似,甚至还有赶超于她的趋势。 但见戚薇儿目中的惊讶,纪寒亦是再次向她说道:“现在姑娘信了吧,不瞒姑娘,我曾在南方偶遇一高人,方才所使的这招便是那位高人所传,只是那位高人并未向我透露姓名,所以,我才会这么冒昧的询问姑娘,兴许我还是姑娘半个师弟也说不定。” “高人传授武艺?”但听纪寒所说,紫霄、杨冲等人亦是在心中目露鄙夷之色。 他们的这位教主又开始睁眼说瞎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纪公子还有这样的奇遇,只是据我所知家师并不曾去过南方,所以,纪公子所遇到的那位高人应不可能是家师。” “是吗?那倒是挺遗憾的!”但听戚薇儿所回,纪寒亦是目露失望之色。 这与戚薇儿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茶水却是迟迟未上,看来,这纪寒将他留下便是因为戚薇儿了。 在卢正这般想法时,纪寒又是与戚薇儿闲聊了一会,才有了放他二人离去的意思。 卢家人在纪府外苦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来了他们卢家的这枚定海神针出得纪府。 在门口与纪寒以礼告别,在告别时,纪寒忽而向站在卢正身旁的戚薇儿说道:“戚姑娘得空可要常来,我纪府的大门随时为戚姑娘开着。” 但听纪寒向戚薇儿所说,卢家上下一双双眼睛皆落在了戚薇儿的身上。 纪寒所向戚薇儿说的这句在卢家人听来可是大有深意,这个深意,卢家上下相信自己绝对没有一人能够悟错。 纪寒看上了老爷子身旁的这名侍女?这于卢家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若是他们卢家能与纪寒沾上亲事的话,那么于他们卢家而言便是靠上了一座与天齐高的靠山。 别说此刻卢家这些长辈们是这般认为,便是卢正也隐隐感觉到这纪寒好像看上了他的这位外孙女戚薇儿。 目送卢家上下离去,便在纪寒转身正欲回去时,一道如怒喝般的质问亦是忽而在纪寒耳畔响起。 “纪寒,你是不是瞧上那个戚薇儿了?”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转身看向正向他冷眉竖眼的陆倩倩。 瞧着陆倩倩那一副发怒的样子,而后在看向青青等人。 当他看到青青双眸里的凄哀与紫霄众人眸中的询问时,纪寒亦是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向他们问道:“别告诉我,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无需言语回答,只用点头肯定。 当纪寒看到众人点头时,他亦是再次用一种无辜的语气向青青众人说道:“在你们眼里,我纪寒就这般好色?好色到见个女的就爱?”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面对陆倩倩的质问,纪寒亦是用一种义正言辞的口吻向她说道:“此次来儋州,敌人在暗,你我在明,若我怀疑的那些巧合当真乃是有人所布的话,那么可想而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将有多聪明?” “你说的这些与你和那位戚姑娘眉来眼去有什么关系?” 这说话的风格便是不用看人,紫霄也知道乃是陆倩倩所说。 “眉来眼去?陆倩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那位戚姑娘眉来眼去了?” “不是哪只,是一双眼睛都看到了!纪寒你莫要再狡辩,今日我陆倩倩便将丑话和你说到前面,你若是想娶那戚薇儿,我告诉你,你连门都没有。” 第八百一十五章 赴宴 陆倩倩的声贝很高,怒意也是更盛。 纪寒是真不知道这丫头对他哪里来的这等怒气。 但见纪寒被陆倩倩顶的哑口无言,田慈亦是连忙站出打圆场道:“都少说一句,先进屋,别再门口争吵。” 听得田慈劝阻,纪寒亦是掉头便往客堂走。 众人一路跟随纪寒进了客堂,但见纪寒坐在主位闷不吭声,田慈亦是强行将正一脸怒意的陆倩倩按在了椅子上。 将人按下,田慈亦向她说道:“我相信教主所做必有深意,你还是先听听教主怎么说吧。” “他有什么说的?明明就是瞧那姑娘长的好看看上了人家。” “你可得了吧!”但听陆倩倩所说,本是默不作声的纪寒亦是忽而用一种头疼的语气向她说道:“我现在手上没有证据,全是猜测,所以就不多做解释了,等得明日赴宴后让严息帮我将十年前目睹于家小儿一案的人证全都给我叫来,等你我听了,在和你解释。” 向陆倩倩说完此话,纪寒亦转眸看向青青问道:“青青,你说涂妈妈可能为我找到十年前经手于家小儿一案的公人?” 但听纪寒所问正题,青青亦向纪寒正色回道:“应该是可以的,只是夫君若要查十年前于家小儿的案子,去衙门查一下当年的卷宗岂不更快捷?” “快捷是快捷,但是我不想除了我们之外有第三人知晓我来儋州的真正目的。” 向青青回完此话,纪寒亦是转眸看向杨冲众人说道:“现下,我们着重三件事,第一件,查清楚十年前那位自马上摔下的死者的真正身份,第二件,查清楚秋鱼帮的来历,第三件……” 在纪寒说道这第三件时,紫霄众人皆看到了纪寒眸中的凝重。 在紫霄众人的注视下,纪寒已是缓缓起身,于起身中看着众人说道:“这第三件要查的是这条自十年前便开始凿修的南北商路,杨大哥、紫霄兄,我想让你二人即刻动身前往江州。” “去江州?”但听纪寒所说,杨冲亦是疑惑问道。 “恩,去江州走访一下,十年前小淮王在凿修这条商路时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定要是十年前!” 虽然一时之间还无法猜出纪寒为何如此吩咐,但是对于纪寒所下的命令,二人必当尽力完成。 一番拱手,一番相送! 待得杨冲、紫霄二人离去,纪寒众人亦是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清晨! 望江楼下,严、向两家家主便早早在楼下等候纪寒的大驾。 昨夜经了卢家这么一闹,卢家又放出话来说纪寒瞧上了他们卢家的一位义女,此事落入这严、向两家的耳朵里,可是让他们整夜都未睡好。 若是卢家当真与纪寒沾上了亲事,那么这要他们两家日后如何能在儋州立足。 儋州城里谁都知道纪寒终归是要走的,因为这小小儋州并非纪寒的舞台。 待得纪寒离去,与纪寒沾亲带故的卢家必然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扩大他卢家的生意。 届时,留给他严、向两家的生意只会是愈来愈少,而后彻底被卢家吞没。 玉冠、白袍! 在青青精细的打扮下,当纪寒迈出厢门的那一刻,落落与陆倩倩二女皆是不约而同的睁大了双眸。 今日的纪寒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简单的江湖打扮,而是更像一位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 还别说,这玉冠白袍加身的纪寒,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 纪寒对于这一身着装甚为满意。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今日的纪寒可谓是男为悦女者容。 青青本没打算与纪寒同去赴会,只是架不住纪寒于她耳边的鼓动。 这夫君出门哪有将夫人撇在家中的道理。 于是,青青也为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紫衣、外披轻纱,头簪两三银饰,朴素中尽显端庄。 倒是今日纪寒的这身白衣与陆倩倩的白衣白裙倒是很配,两人走在一起,仿佛着了情侣装一般。 府外本有严、向两家为纪寒准备的马车,但是纪寒却对这辆装饰不菲的马车视若无睹。 一手牵着青青、一手抱着小思寒,纪寒便是以这种令一城之女子所羡慕的方式出场了。 纪寒的这种出场方式可谓是前无古人,因为,无论是前靖还是太武,没有哪个男子会用这种方式带着自己的妻儿出现于大庭广众之下。 便是再恩爱的夫妻也不会,因为这于前人礼法违背。 儿母教、夫于外! 若是有哪个男子敢以纪寒这种方式出现于大庭广众之下,必会遭得他人唾弃,背后骂他无男子骨气。 在儋州城里的女子眼中,纪寒这般作为,便是她们心中所憧憬的画面。 在儋州城里的男子眼中,虽觉纪寒此做有失男子气概,但却不敢表露于外。 在城中百姓的众星捧月下,纪寒携夫人来到望江楼。 当严、向两家的家主看到纪寒竟是以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二人虽一脸惊愕,但是其中一人很快便平复了下来。 站在两位家主身后的严息、向升但见纪寒如此出现,虽也是一脸惊愕,但是这二人还是连忙自两位家主身后一迈而出。 “纪兄!” “思寒,快叫叔叔,叫了,两位叔叔可是会给你礼物哦!” “礼物?”但听纪寒所说,还未等这兄弟二人回过神来,小思寒亦是脆生生的唤了二人各自一声叔叔。 这叔叔叫了,小思寒亦是睁大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严息、向升二人。 礼物?二人先是互望了彼此一眼,而后便开始在身上一阵搜索。 这纪寒也忒不厚道了吧,怎么带千金来赴宴也不事先向他二人告知一声,这没准没备的,他二人此刻到哪里摸出礼物送给这位小千金? 便在二人一筹莫展时,两名妇人亦是忽而自二人身旁一迈而出。 一名妇人就地摘下手上金镯,一名妇人就地摘下头上金簪。 而后一齐将这二物放在小思寒手中。 在这两位打扮金贵的妇孺向小思寒送金时,这两位妇孺皆看到了青青发髻上所插的那几枚银饰。 第八百一十六章 大内密探? 堂堂一国之贵妃的妹夫,其夫人竟然配的只是银饰? 这叫这两位打扮雍容华贵的商户妇人情何以堪,如今这两位夫人便是想要摘掉头上所插满的金饰已是不能。 站在纪寒身前的这两位夫人已经很是尴尬,可比这两位夫人更为尴尬的是那向家家主向重。 这向重可是飘香院的常客,非但是常客,其还在前些时日里让青青陪过花酒。 虽只有那么一次点了青青,可是他在未醉之前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曾对青青动过一些不老实的手脚。 虽然这些不老实的手脚无伤青青的清白,可是那也算触碰过人家的身子啊。 这他娘的谁能想到,这青青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贵妃妹夫的夫人。 妈呀!这纪寒怎么将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给带来了。 楼下一番礼貌上的问候,纪寒便当先抱着小思寒向望江楼走去。 这望江楼共有三层,在严息、向升二人的带路下,两家众人一路簇拥着纪寒与青青登上顶楼。 这一顿酒宴自然是吃的索然无味,众人一番的对话也毫无营养。 饭过半旬,纪寒便起身向向、严两位家主告辞。 两位家主但听纪寒要走,亦是连忙向严息、向升二人连使颜色。 这纪寒今日一走,他日若要再邀又不知要等到何时,再说,他们连今日宴请纪寒的目的还未来及说呢,怎能就此甘心让纪寒离去。 将这两位家主的脸色尽收眼底,纪寒亦是向这二人说道:“两位伯父,晚辈与两位伯父差着辈分,说话难免拘谨,不如让向兄、严兄陪着晚辈去走走如何,这一来,平辈之间有话可讲,这二来,也少了尴尬与拘谨,不知两位伯父意下如何?” 但听纪寒所说,严仲、向重二人面上亦是一喜。 纪寒此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于情于理,再者,这一声伯父亦是叫的二人一阵心花怒放。 既然与他们这些长辈没有共同语言,那么便让他们的两个儿子陪着纪寒便好。 在两位家主的相送下,纪寒带着严息、向升二人离去。 向升先是带着纪寒逛了庐向街二十四铺,而后严息又带着纪寒逛了他们严家名下的各大铺子。 这一日纪寒可谓是满足了严、向两家的所有心愿。 而纪寒亦让严息、向升二人回去禀告一声,这两日他们便暂时住在纪府陪同纪寒游玩。 这游玩是假,用这二人才是真。 想必经过今日一游,这严息、向升二人在各自家族中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 这身份涨了,手中所能动用的权利自然也会变大。 待得严息、向升二人一脸喜气的回到纪府时,周人亦是带着二人进了客堂。 客堂内,纪寒坐于首位,陆倩倩、田慈、裴虎三人端坐两侧。 二人进入客堂先是看了彷如仙子般的陆倩倩一眼,而后才向纪寒行礼。 待得这二人落座,纪寒亦是命周人关了堂门。 但见纪寒命人关了堂门,严息、向升二人亦是立时紧张了起来。 这二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若非今日有纪寒相助,他二人亦不可能如此之快的拿到各自家中的掌印。 这掌印便是权利,凭此掌印可调动儋州城内任何一家店铺的银钱。 “两位仁兄。”但见这二人目露紧张之色,纪寒亦是正色向二人说道:“不瞒两位仁兄,此次为兄前来实则是奉了圣上的密令而来。” “奉了圣上的密令?”但听纪寒所说,严息、向升二人亦是自紧张忽而转为错愕。 “恩,圣上的密令。” “是何密令?” “既是密令,岂可说出?” “对……对……”但听纪寒所说,严息亦是紧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纪寒说道:“是我唐突了,纪兄……不,纪大人可莫要怪罪小人。” “严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我怎会怪罪于你?” 坐在一侧的裴虎已经在极力忍耐着想要发笑的冲动了,他的这位教主,是怎么做到将谎话说到此等以假乱真的境界的? “两位兄弟,别说我纪寒发达了不照顾两位兄弟,今日,便有一个机会摆在两位兄弟面前。” “机会?什么机会?”但听纪寒所说,严息、向升二人亦是异口同声的急忙问道。 “为圣上效力的机会!实不相瞒,我有意提拔两位仁兄做圣上麾下的大内密探,就不知两位兄弟是否愿意加入……” “加入、加入,纪兄,我二人愿意加入。” 虽不知这大内密探官职几品,但这个名字一听就很牛掰不是吗? “好!甚好!”纪寒一拍大腿,一声叫好,而后立时自椅上站起。 “不过,我要提醒两位仁兄,如若两位仁兄一旦成为大内密探,便不能将自己身为大内密探的身份告诉旁人,不知两位仁兄可能做到?” “不能告诉旁人?纪兄的意思是说,我们一旦加入,便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官?” “这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若是两位仁兄想求个明官的话,那便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说,两位仁兄也莫要将我今日所说传于外人。” 但见纪寒面色沉寂,严息、向升二人心中亦是一紧。 要命啊!纪寒可是向他们说出了一个足可以让二人掉脑袋的大秘密。 “两位仁兄也别为难,若是两位仁兄此次能帮我纪寒,待我回去向圣上禀名两位仁兄的功劳,相信圣上也会给予两位仁兄以封赏,不知两位意下如何?至于两位是否愿意加入大内密探的行列,待得日后再由两位兄弟自行决定,纪寒今日于两位所说永久有效,” 为圣上效力?得圣上的封赏?纪寒的这个提议可是比之前让他们加入大内密探要好接受的多。 听到此处,裴虎实在想不通纪寒用这二人为何要兜这么一个大圈子,难不成,纪寒要他二人做事,这二人还敢不做不成? 在一番良久的思考后,严息、向升二人亦是起身向纪寒说道:“纪兄,我二人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今日纪兄有意提拔我二人,我二人铭记心中,纪兄尽管吩咐吧,叫我二人做什么,我二人绝不推辞,也绝对不会告诉外人。”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为圣上效命 “好!”但听严息、向升所说,纪寒亦是忽而走至严息身前。 站定、而后用他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看着严息,纪寒亦是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向他说道:“严兄,我要你帮我寻几个人。” “寻人?不知纪兄想让我寻何人?” “十年前,发生在你严家集市,亲眼目睹那坠马之人身死的所有当事人。” 但听纪寒所说,严息满目惊愕。 纪寒所说的这个案子他曾听过,听说,直到现在那个撞死了人的老爹还在四处奔走为其儿喊冤。 难不成这个老爹将他儿的案子闹到了皇城不成? 难道说,这才是纪寒回儋州的真正目的? 纪寒既是再为圣上办事,那么有些问题,他便是猜到也不能问,这个规矩他严息还是懂的。 “好,纪兄尽管放心,只要我回去查一下十年前我严家集市的租赁,定能找到那些原来的商户。” “恩,严兄记住,此次你我可是在为圣上办事,而严兄受的更是皇命,待严兄找到那些人后,便寻一个由头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而后你我再一一盘问,切记,此事绝不能让外人察觉。” “纪兄放心吧,我就以给他们退银子为由将他们一个个的都请来。” “甚好,严兄果然智计百出,不做大内密探当真可惜。” 一个是真敢恭维,一个是真敢受恭维。 在纪寒夸赞严息智计百出时,严息的鼻孔都快骄傲到了天上。 但见纪寒给严息派发了任务,不甘寂寞的向升亦是向纪寒迫切问道:“纪兄,那我呢?” “你?”但听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于相看中,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口吻向他问道:“不知向兄可曾听过秋鱼帮?” “秋鱼帮?”但听纪寒所问,向升亦是微微皱眉。 他皱眉是因为他从未在儋州城内听过这个帮派的名字。 已经无需向升回答,纪寒已经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既然他不知晓,那么纪寒也不打算让他来查这秋鱼帮,毕竟这秋鱼帮乃是一江湖帮派,若让这向升来查,或许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向兄!”但见向升还在极力思索,纪寒亦是忽而岔开话题向他问道:“不知向兄在官府中可有信得过的熟人?” “在官府中信得过的熟人?”先是重复了一遍纪寒所问,而后向升才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算有吧,巡抚府杜师爷的儿子杜才倒是与我颇有交情。” “颇有交情?向兄,在纪兄面前你便别藏着掖着了,你与那杜才的关系不就是讨债与欠债的关系吗?” 忽而被严息说破,向升亦是向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将这向升的神色尽收眼底,纪寒亦是向他不漏声色的问道:“向兄,这杜才可是欠了你银子?” “恩,不敢瞒纪兄,这杜才好赌,明知自己十赌九输还要去赌,那时,我手上尚有些闲钱,便做了一本放利的买卖,我也就是那时认识的杜才。” “这杜才欠你多少银子?” “五千两,就指望他爹那点俸禄,这一辈子他都还不起。” “那这位杜师爷呢?他在巡抚府效力了多少年?” “有将近二十余年了吧。” 但听向升所回,纪寒亦是向他再次说道:“向兄,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让你从杜才那里探到十年前严家集市为坠马之人验尸的仵作与当年受查此案的办案人员,你可能做到?” “能!这个应该没问题。”斟酌着用语,向升亦是向纪寒谨慎回道。 “好,若两位兄弟办好此事,待我回京必定亲自禀报圣上。” 听得纪寒所说,严息、向升二人心中亦是各自窃喜。 如他们这般商贾出身的,别说是圣上,便是比巡抚再大一些的官他们都未曾见过,如今,二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为圣上效力的人,这若是传将出去,他们两家的老人还不得将他们当神仙一般的供着? 至于加入大内密探?此事还需要在考虑考虑,毕竟,一旦加入就不能告诉旁人,这多少有些难以让现在的二人所接受。 该吩咐去做的都已经吩咐,然后接下来便是等待。 如今尚还不知那隐在暗处的敌人究竟是谁,实力有多庞大,但是就从屈然之母寄给屈然的家书泄密一事来看,此人应该便藏在儋州城里的某一个角落,而且在儋州城内定然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还有,倘若于家小儿一案当真无懈可击的话,那么此人也不会在后来弄出这些手段来了。 他之所以弄出后来这些手段,想必此案定然是有破绽。 厢房内,青青已是为纪寒褪去了衣衫。 当帷幔落下,红烛熄灭,床榻内立时便传出一声青青的惊呼,只是这声惊呼方一喊出,便被纪寒的双唇给堵住。 她出身青楼的身份是为她带来了许多的自卑,但是,如今的她已经知晓了纪寒的心意,纪寒并不嫌弃她的出身,那么她也不能始终沉浸于自己那命不由己的过去。 如今她的身份是纪寒的夫人,那么她无论如何都要担得起纪寒夫人这个名号。 即使不能为纪寒做些什么,但至少要做到不能因她而让纪寒丢脸。 这一夜又是耕耘的一夜,青青已经记不清纪寒在她身上耕耘了多少次了。 很奇怪,当真很奇怪! 不知为何,纪寒每一次对她的耕耘,她都会有种精神百倍的感觉,不但身不疲倦,反而腹中暖洋洋的,这种温暖,便仿佛身体里安放着一个暖炉一般,令她沉浸其中,令她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班庶被纪寒给彻底的废掉了! 在纪寒与青青于厢房缠绵时,儋州总兵邵峰亦是谴了一支军队命人连夜将班庶送回江州。 坐在马车中的班庶面色惨白,双眸含恨。 他发誓待他回到江州必要让纪寒血债血偿。 翌日一大早,严息、向升二人便出了纪府。 这二人如今干劲十足,都希望自己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纪寒所交代下的任务。 第八百一十八章 秋鱼帮的来历 而纪寒也是早早起床更衣。 今日是该去见一见这位飘香院里的涂妈妈了。 青青是个孤儿,若非当年涂妈妈收养,她早便饿死街头,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纪寒都可以借着这个涂妈妈为青青养母的由头去见这位老鸨。 此次前去,纪寒只带了青青。 当街上的百姓看到纪寒手提礼盒、携着青青向着飘香院的方向走去时,百姓们纷纷都夸赞纪寒。 这是一个身份尊卑分明的时代,纪寒算是让儋州城里的百姓们看到了身份上的公平。 在百姓心中,纪寒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儋州城的纨绔子,而是他们心中人人都为之敬佩的君子。 当一名飘香院的姑娘告诉涂妈妈纪寒提着礼品来飘香院时,涂妈妈亦是惊得自椅上跳了起来。 这两天里,涂妈妈可是过的提心吊胆,本以为,纪寒定会仗着他的身份来找她的麻烦,可谁知,这纪寒竟然是提着礼品来了。 不容细想,涂妈妈亦是匆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路小跑着去迎接纪寒的大驾。 今时今日的纪寒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儋州城里的焦点,成为焦点,自然也会有人崇拜跟随。 当涂妈妈匆匆忙的跑至院外迎候纪寒大驾时,她便看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纪寒、青青于前,数百百姓于后。 在涂妈妈的瞠目结舌下,纪寒携青青已是走至涂妈妈面前。 在涂妈妈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时,纪寒亦是忽而向她弯身一礼。 纪寒弯身,青青欠身。 当涂妈妈看到纪寒向她行礼时,亦是连忙伸手去扶。 只是在她方做出去扶纪寒的动作时,纪寒已是开口向她说道:“今日,纪寒携夫人青青特来感谢涂妈妈。” “感谢我?”但听纪寒所说,涂妈妈亦是瞪大双眼向纪寒问道。 “是,感谢涂妈妈对青青当年的收容与近年的照拂,若无涂妈妈便无青青。涂妈妈于青青有养育之恩,纪寒当应携夫人来感谢涂妈妈。” 纪寒句句肺腑,听得身后百姓亦是连连于心中赞扬纪寒的品格。 “纪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哪能受得起纪大人的感谢。”涂妈妈嘴上这般说着,手上亦是连忙扶住纪寒的手臂。 在百姓们的见证下,纪寒与涂妈妈在院外一阵寒暄后,双双入了飘香院。 飘香院里的姑娘们,亦是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跟蝴蝶一般纷纷飞入院内。 这涂妈妈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绝非什么坏人。 若她是坏人,便不会放任青青私自生下小思寒了。 虽然在青青决定诞下腹中孩子时,涂妈妈对她口出恶言,但是也是因了涂妈妈的默许,小思寒才能在飘香院快乐成长。 其实涂妈妈猜到青青腹中的孩子是纪寒的骨肉了,只是青青当时嘴上不认,涂妈妈便也不再追问。 如今真相大白,青青怀的便是纪寒的骨肉,这也令得涂妈妈一阵唏嘘。 屏退了这些莺莺燕燕的姑娘,涂妈妈亦是将纪寒领入了一间安静的雅房。 方一进入雅房,青青亦是再次向涂妈妈欠下身去。 但见青青又向她行礼,涂妈妈亦是连忙再次伸手去扶。 “涂妈妈,这一拜,妈妈定要受下,若非妈妈当年宽容让青青诞下夫君骨肉,今日便无他们父女的相认,这一拜,青青是替思寒向妈妈所拜。” 但听青青所说,涂妈妈亦是眼中一热。 欠身而起,欠身再拜,于再拜中青青亦是再次向涂妈妈说道:“妈妈,青青这一拜,是为感谢妈妈而拜,若无妈妈当年收留,若无妈妈这些年里的照拂,便无今日之青青。青青感谢妈妈于青青的抚养之恩。” 眼眶有泪光在闪,这些飘香院里的姑娘们虽是她赚钱的工具,但也是她的孩子,她平日里是对这些孩子严厉了一些,可是身在这个地方,是容不得她们这些女子说半个不字的。 如今青青终于苦尽甘来,最可贵的还是纪寒竟然不在乎她出身青楼的身份,这让涂妈妈怎能不心升感动,不对纪寒心升敬佩。 “好……好……妈妈便受了你这三拜了,快,快起来,我们坐下说。” 雅房内,檀香缭绕,涂妈妈亦是紧紧攥住青青的手心。 虽然知道她与纪寒的身份天差地别,但是涂妈妈还是向纪寒正色说道:“纪大人,青青这些年所为你受的苦,我全都看在眼里,若是哪日我知道纪大人亏待了青青,我便是拼了这把老命也要与纪大人您不死不休。” “涂妈妈严重了,妻之一字重若泰山,纪寒当会以性命托之。” 虽然不太能听懂纪寒此话何意,但是涂妈妈却能看到纪寒在向她说此话时眼眸里所流露的真诚。 但见涂妈妈眸中尽是对纪寒的赞赏之色,青青亦是忽而向涂妈妈说道:“涂妈妈,今日夫君携青青前来感谢妈妈,实则还有一事想要请妈妈帮忙。” “帮忙?我这一个混迹于风月之地的老鸨能帮到纪大人什么?”但听所说,涂妈妈亦是向青青疑惑问道。 既然青青已经起了开头,那么纪寒也便直截了当的向涂妈妈说道:“涂妈妈可曾在儋州城内听过一个叫做秋鱼帮的江湖帮派?” “秋鱼帮?”但听纪寒所问,涂妈妈神色亦是目露诧异。 但见涂妈妈神色,青青心中亦是一喜。 “妈妈知道这个帮派?” 瞧着青青眼中的迫切与纪寒的凝视,涂妈妈亦是忽而向纪寒二人反问道:“你们打听秋鱼帮作甚?” “这个恕我不能相告,若是涂妈妈知晓,还请涂妈妈务必相告。” “好吧!既然纪大人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这知道的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那我便将我知道的告诉纪大人吧。” “这秋鱼帮是十多年前在儋州城里成立的一个帮派,听说,这秋鱼帮便是为了那年小淮王修路所专门成立的。” “专门成立的?” “恩!你们想啊,这修路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这人多了,自然是疏于管教的,这秋鱼帮说白了便是民间所组织的监工,专门负责监督那些借着修路而投机倒把的刁民与奸商。” 第八百一十九章 一条商路,三桩命案 “大概是在太武二十年左右吧,待那条商路修好了,秋鱼帮便在小淮王的勒令下解散了。” “解散了?” 但听涂妈妈所说,纪寒、青青二人皆是一愕。 “是啊,秋鱼帮早在四年前便解散了。” “那庐向街的地契又是怎么一回事?” “庐向街的地契?那是小淮王暗中给秋鱼帮帮主的封赏。”向纪寒回完此话,涂妈妈又是突然向纪寒问道:“等等,纪公子怎么知道这地契的事?” “是向员外,是向员外有次喝醉时在我向厢房说的。”还未等纪寒回答,青青亦是向涂妈妈做了解释。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这小淮王暗中封赏秋鱼帮帮主地契的事整个儋州城怕是只有我与向员外知道。” “那涂妈妈可知,为什么秋鱼帮帮主将庐向街的经营交给了向家打理?” “听话呗,还能是为了什么?当年向家不过只是在庐向街经营了两个铺子而已,若不是秋鱼帮的帮主将这么一块大肥肉给了向重,那向家岂能做到如今天般大。” 听涂妈妈所讲,这本是一件神秘诡异的事情,便完全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桥段,果然如青青所说,这儋州城里所发生的大事,便没有这涂妈妈不知道的。 “那涂妈妈可知这秋鱼帮的帮主现在何处?” “移居了,便是连向重都不知道这家伙迁去了哪里。”向纪寒说完此话,涂妈妈又接着说道:“大概是三年前吧,庐向街的租金,秋鱼帮帮主便让向家改为了五年一付,第五年时,他会专门派人上门来取。” 听到此处,纪寒才自这涂妈妈的讲述中听出了一些疑窦。 如若这位秋鱼帮帮主当真有问题的话,那么他便不是移居而是将自己藏了起来。 凭着直觉,纪寒更倾向于于后者的猜测。 但见这涂妈妈仿似什么都知道,纪寒亦是趁热打铁的向她问道:“涂妈妈,还有一事需向涂妈妈请教。” “纪公子但问,只要我知道,我定会相告,但是,在我回答纪公子的问题时,纪公子可莫要忘了以后好好照顾青青。” “这是自然,青青是我妻,我珍惜还来不及呢。” “好,你可总算说了一句我能听懂的话,纪公子问吧,我知无不言。” “顺威镖局!”迎着涂妈妈那一双真诚的眼眸,纪寒亦是向她沉声问道:“我想知道,我爹是否认识顺威镖局的三把头谢温。” 此问落下,涂妈妈亦是神色一凛。 她好像猜到纪寒来儋州做什么了?十年前,恰逢修路,纪连却执意前往江州,谁能想到这对夫妇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可怜纪家人丁稀薄,到了老夫人这一代只有纪连这么一个独子。 她清楚的记得,当纪连夫妇的死讯传回纪府时,老夫人虽然面无凄色,但心中恐怕早已崩溃痛哭,而那时的纪寒,哎,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当时江、儋两州上下齐心忙于修路,纪连夫妇的案子也便草草了结。 十年过去了,那批杀害纪连夫妇的流匪至今还未缉拿归案。还算这小子有良心,没有忘记生他养他的纪家。 既然这小子问到了有关他父母的事上,那么涂妈妈便决定尽她所知,帮纪寒完成这份迟来的孝心。 “认识,你爹非但与谢温认识,据我所知,自舒乾舒大人离去后,继任儋州巡抚的周济周大人也在暗查你爹娘的案子。” 涂妈妈所说,周济已在镇国司密室中相告于他,所以,纪寒亦是跳过周济的事情向涂妈妈再次问道:“不知涂妈妈可知我爹只是仅限于与谢温认识,还是……” “他们是朋友,你爹不但与谢温是朋友,与顺威镖局的总把头佰录也是朋友,自你爹开始与江州卓家做生意后,都是由谢温亲自带队护送。” “江州卓家?” “恩,卓家在江州名望极高,乃是江州首屈一指的布商,听说,这卓家所制的布匹便是皇宫里的妃嫔也极为喜欢。在儋州,也只有你纪家能做上卓家的生意。江州卓家也只与你纪家做生意。” 涂妈妈回答的不可谓不细,纪寒也能猜到,这涂妈妈定是猜到了他所相问的用意。 “那涂妈妈可知顺威镖局散伙的原因吗?” “应该是生意,或者是人心散了,总把头于镖局出事前不知去向,谢温护送你爹娘身死异地,二把头呢,又去千里追凶,剩下的两个把头兴许是因为没有了盼头便将镖局给解散了吧。” “二把头千里追凶?”听得涂妈妈讲述,纪寒亦是向她重复问道。 “是啊,官府因为修路草草了结了你爹娘的案子,那二把头坚持说谢温武功高强,岂能被几个流匪毛贼所杀,他怀疑,那些流匪必是江湖高手假扮,官府不管,他只能自己去查。只是,他这一去,便也再没回来,兴许连他也出事了吧,否则,这都十年了,也没见他回来。” 听涂妈妈讲到此处,便是青青也听出了纪寒爹娘一案的蹊跷之处。 看来,纪寒爹娘的死必有隐情。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告诉了纪寒,这接下来,便要看这位纪公子的了。 至于纪公子是否能为他的爹娘报仇雪恨,那便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毕竟,这个案子的跨度足有十年,想要查清一件发生于十年前的案子,那可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离开飘香院已是将近黄昏。 今日纪寒一来,她这飘香院的生意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回纪府的路上,纪寒是沉默的,这种沉默连青青都能清楚的感觉到纪寒心中所压的沉痛。 她想要安慰纪寒几句,可是她知道,她现在唯一所要做的便是默默的陪在纪寒身旁。 如今所有所发生的事情皆始于修路开始。 小淮王修路,他父母与谢温惨死异地。 严家集市不明身份之人坠马、舒乾大人一家惨死于月崀山山匪手中,这两起案子也是始于小淮王修路。 第八百二十章 有违常理 纪寒隐隐感觉到,他好像抓住了这三起案件的关键了。 回到纪府,严息早在客堂等候。 毕竟纪寒所交代他的事情要远比向升去做的事情要简单的多。 听闻严息这么快便完成了他所交代的任务,纪寒自是对他一番夸赞。 严息从正门离去,纪寒留下裴虎保护青青,便带着田慈、周人、陆倩倩三人自后门离去。 一处别院,此院是严息在儋州城里私买的小府。 当站在府院等待严息的百姓们看到纪寒入府的那一刻,亦是纷纷目露诧异之色。 这严息不是说要给他们这些曾经的商户补发银钱吗?当这些曾经的商户看到纪寒的那一刻,他们好像明白这严家为何会如此大方了。 看来严家的突然大方必定是因为这位纪公子了。 于纪寒心中感激的同时,这十几名百姓亦是纷纷向纪寒问好。 随严息进入客堂,纪寒还真看到了那摆在一张长桌上的一排白银。 本以为这严息只是拿银子做个诱饵,没想到这家伙竟是来真的。 按照纪寒之前的吩咐,待得纪寒入了上座,严息亦是命下人唤来一位商户。 田慈三人分立纪寒两侧,严息站于纪寒下首,这架势,便好比升堂一般。 这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位妇孺,当这名妇孺看到严息身旁那长桌上所摆的一排白银时,其一双眼睛便再也无法从那白银上移开目光来。 只是目测,这白银便足有百两,这百两白银于她而言便足够她一家吃上小半年了。 但见这妇孺眼中只有桌上白银,纪寒亦是重重咳嗽了一声。 但听纪寒咳嗽,这名妇孺亦是连忙自白银上收回目光抬眸看向纪寒。 “这位大婶。”纪寒不知该如何称呼台下妇孺,便只能唤她一句大婶。 “唉,纪大人,也只有您才能让严家这铁公鸡从身上拔毛啊,小民、不,草民感谢纪大人。” “感谢我?感谢我什么?”纪寒感觉有些听不太懂这位大婶所要表达的意思。 “感谢您让严家给我们退钱啊。” “哦!这样啊。”纪寒在回话时,亦是忍不住的看了台下严息一眼,这一看,但见严息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那个,这位大婶,不知我能向您打听个事不?”不动神色的自严息身上别开目光,纪寒亦是看向台下妇孺问道。 “打听,纪大人您随便打听,只要草民知道,绝对不藏话。” “好,大婶果然痛快,不知大婶可曾还记得十年前于严家集市发生的那起荒唐的坠马案。” “坠马案?大人问的是不是那个驴马相撞的事?” “驴马相撞?对,就是这件事,不知大婶您可还有印象?” “有,当然有啊,那多稀奇的事,一辈子也撞不见一次,咋能没印象。” 这妇孺说话虽用词粗糙,但却豪爽,一看就是一个爱絮叨的主。 妇孺等了半晌没等到纪寒的下文,亦是带着疑惑向纪寒问道:“纪大人这是在等俺说?” “恩,等您说。” “早说嘛,俺还以为大人还有啥后话呢。其实,这事吧也没啥可说的,赶驴车的走南,骑马的走北,两个谁都不让谁,那自然就撞到了一起,也怪那骑马的命不好,摔哪里不好,偏偏摔到了刘屠户的粘板上,那切肉剁骨的刀得多利?那骑马的这一摔,当场便被那粘板上的刀给插了进去。当时啊,那赶驴的小伙子当场便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听妇孺所讲,周人亦是忽而向她问道:“当时那马背上的人可有喝喊?那马速当时又有多快?” “让俺想想。”听得周人所问,妇孺亦是偏头开始回忆了起来。 于回忆中,妇孺亦是向纪寒不确定的说道:“当时俺好像并没听见那骑马的人喝喊,不过那马可是真快,就跟一阵风似的,就俺当时看那马的速度都感觉心惊肉跳的。那可是集市啊,就他骑马那速度,便是不和那驴车撞了,保准也要撞到别人。” “当时是什么时候?” “快晌午了吧,虽说集市那回没有早上人流多,但也不能向他这般架开了的骑马吧。” 听得妇孺叙到此处,便是连严息都听出了这个案子的蹊跷。 “这位大婶,你可回忆回忆,当时那赶驴车的人有没有做出什么躲避的动作?” “没有!”听到纪寒所问,这名妇孺亦是不假思索的向纪寒回道。 只是当她方笃定完自己的回答后,便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的向纪寒继续说道:“俺想起来了,当时那赶驴车的小子好像弯身去捡东西了,对,没错,那小子就是去弯身捡东西了。” “弯身捡东西?大婶的意思是说,就在他弯身捡东西的时候,那匹马冲向了他的驴车?” “对,当时俺们也向舒大人说明了当时的情况,本以为舒大人不会捉这倒霉的小子,可谁知,舒大人二话不说便让官差将这小子给带走了。” 手指不由自主的敲打着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是沉声向妇孺问道:“大婶,可记得那骑马之人是如何自马背上摔到刘屠户的粘板上的?” “啥意思?”听得纪寒所问,妇孺亦是睁大着眼睛向纪寒问道。 向纪寒问完此话,妇孺又接着向纪寒说道:“我知道大人问的是啥意思了,大人是不是想问俺,那骑马的咋会摔到刘屠户的粘板上的是不?” “对……就是这个意思。”看来与这位妇孺说话,还是要用最简单明了的方式询问的好。 “这事吧该怎么说呢?俺只能说,这是那骑马的该有的一劫,那刘屠户的摊子就在那骑马的右手边,这马都飞出了老远,可这骑马的却是直挺挺的从马背上给翻到了刘屠户的粘板上,你们说,这是不是该他命中的?” “直挺挺的从马背上翻到了刘屠户的粘板上?”但听妇孺所说,纪寒亦是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荒谬与诡谲。 便是按照惯力来推论,也不可能出现如妇孺所描述的这种状况发生。 第八百二十一章 江主 除非当时有一股巨大的外力于侧面将那马背上的人自马背击落,否则,纪寒实在想不出能导致此种状况发生的第二种可能。 妇孺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在她拿着严息给她的银两告退前,纪寒亦是叮嘱于她今日所说不可泄露外人。 “纪大人放心,俺嘴严实着呢。” 妇孺告退,严息又唤来了第二名原来在严家集市做生意的商户,这名商户与先前那名妇孺对十年前严家集市坠马一案的描述几近相同。 而第三名、第四名所描述的也是如此。 不知不觉这十三名商户已经询问过半,所询问的结果大致与第一名妇孺所描述的没有什么差别。 严息已经听的有些不耐,而反观纪寒却是在仔细聆听每一名商户所讲。 待到严息无精打采的唤来最后一名商户时,这天色都已经黑了。 这最后一名进来的商户是一名五大三粗的大汉,瞧他这一身精壮的体格,纪寒猜测,这位大汉应该便是那位肉贩无疑了。 鉴于之前所聆听的那十二人的所述,纪寒这一次并没有再让这位肉贩重头描述,而是着重问他当年那纵马之人当时于马背上的状况。 但听纪寒所问,这名五大三粗的肉贩亦是偏着头回想了许久。 许久后,这名大汉亦是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俺记得,那马好像是从集市一个拐角里冲出来的,那骑马的人当时好像是趴在马背上的,至于剩下的,纪大人,草民那时也被吓傻了,所以……” 但见这大汉目露为难之色,纪寒知道这人怕是真的只能回忆出这些来。 待得严息命人将这名大汉送出客堂,纪寒已是阖上了双眸。 据这些十年前商户们的描述,严家集市坠马一案可谓是疑点重重。 这第一个疑点便是,所有商户都说,那于集市纵马之人当时并未大声喝喊。 这第二个疑点便是,这纵马之人是在马被撞起时自马背上跌落到身侧粘板上的。 至于第三个疑点,也便是于家小儿弯身捡东西,他当时所做的这个动作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一个精心为他准备的预谋。 可以说,这起坠马案,若无于家小儿弯身捡东西,便没有他的含冤入狱。 在纪寒阖上双眸时,于十年前严家集市所发生的这起坠马案已经跃然于纪寒脑海之中。 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一名青年坐在车架上赶着驴车,于赶车中,恰巧有一个他不得不去捡的东西掉落,或者说,他是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他必须去捡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个掉落在地上的东西,让这名青年没有看到那一匹冲向于他的快马。 马上之人没有因为前有车挡而大声喝喊。 所以才造就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一个弯身去捡地上之物,一个明知道要撞上前车,却不勒马而停。 这马上之人不勒马而停无非就三种可能,第一种,他一心求死,第二种,当时他也被吓傻,第三种,他并不知道前方的状况。 纪寒之所以会想到这第三种状况是因为那名肉贩之前所向他提供的那骑马之人的状况。 这骑马之人是趴在马背上的,在什么情况下人会趴在马背上,或许答案只有三个,第一,他身受重伤、第二,他昏迷过去,第三,他在马背上就已经死去。 除这三个可能之外,纪寒便再也想不出第四种可能。 据每一名商户的描述,当时舒乾舒大人有听到这些商户于此案的描述,可以说,这坠马一案与于家小儿没有半分关系,但是舒乾还是将于家小儿扣押。 他爹娘的案子是这位舒乾大人草草结案的,坠马一案,这舒乾大人也是做了最昏庸的判罚。 按照这两个案子来看的话,这舒乾应该是个昏官吧,可是这个昏官一家五口却又在回京的路上于月崀山被山匪所杀。 若说这三起案子当真有联系的话,那么将这三起案子联系在一起的便是这位舒乾大人。 纪寒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舒乾一家有极大的可能是被一股他所不知道的势力用借刀杀人之法所灭口。 至于于老爹十年奔走喊冤,想必这股神秘的势力必定知道,他们知道却不杀于老爹灭口一了百了,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那便是他们知道于老爹不可能如愿得偿。 这也片面的说明,这一股势力对自己的所做极为自信,自信到,他们并不认为有人能查出他们于十年前的所作所为。 夜深了,听了一天坠马一案的严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但见严息疲惫,纪寒亦带着田慈三人向严息告辞。 今夜,月朗星稀,夜风无力。 一座别致的凉亭内长身而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这凉亭虽建在一湖边,但是凉亭四侧却是挂着薄如蝉翼的帷幔。 那长身而立之人便在这帷幔之中。 月色、石路,一道人影正在向着这凉亭走来。 走至凉亭前,这道身影亦是抱拳、弯身向帷幔中所立之人说道:“江主,纪寒来了,人现在儋州。” “纪寒?”自帷幔中飘来一声如浴春风的声音,此声方落,便又响起:“来就来了,此等小事也需禀告?” 亭外之人但听江主所说,亦是毕恭毕敬的再次说道:“属下打听到,那于老爹拦了圣驾,纪寒接了他的诉状。” “哦?看来本江主猜的没错,圣上罢免他的官职,果然是做给外人看的。”但听亭外所禀,这道长身而立于帷幔中的身影在说话时,亦是自远方收回目光。 透过薄如蝉翼的帷幔看向这名立于亭外之人,这位被称为江主的神秘人再次用他那种如浴春风的声音向亭外之人说道:“随他去查吧,以后像这种小事不要来打扰本江主赏月的兴致。” “是!”但听江主所说,这立于亭外之人已是将头压的更低,于更低中,其也是再次用一种恭敬的语气向亭内的江主询问道:“江主,若是这纪寒要查纪连夫妇呢?” 第八百二十二章 计本 “纪连夫妇?”但听所问,亭内之人亦是用一种诧异的语气向亭外说道:“纪连夫妇是谁?本江主可不曾记得认得这对夫妇。你若无事便退下,别耽误了本江主欣赏这湖面上所映之月的雅兴。” “是!那属下告退。” 亭外之人抱拳转身,于转身之刹那,一道声音亦是忽而透过这薄如蝉翼的帷幔传入他的耳畔。 “翁平,本江主提醒你一句,莫要做那自作聪明的事,不论那纪寒要查什么尽管让他去查便是,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即使真查出了什么又能如何?那纪寒最大的长处不过是不尊常理,别等着人家什么都没查着,我们便先露了马脚,那这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苦吃了。” “是!属下明白。” 湖风且静,帷幔中人已是掀开帷幔踏入夜色。 这一夜是宁静的,只是这种宁静只是相对于那些早早入睡的儋州城百姓而言。 一条足可并行三辆马车的街道,街道上共站有四人。 这四人分别为纪寒、陆倩倩、周人、田慈。 此街便是严家集市的街道,而纪寒四人此刻所立的位置便是十年前发生坠马一案的位置。 周人虽仵作出身,但是却极为擅长查案。 按照之前那名肉贩所说,周人非但找到了那条骑马之人所窜出的小巷,并还告诉纪寒,这条小巷正好与案发之地的这条街处于一个视野盲区。 所谓视野盲区也便是目光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于家小儿早在九年前病死牢中,所以,他当时弯身究竟要捡什么已然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一个如此破绽百出的坠马案,舒乾为何于十年前要做那样的判罚,他又究竟是处于什么目的? 是被逼还是故意? 舒乾一家已于十年前被害,这也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关于十年前的这起坠马案,如今看来只能依靠向升那边了。 “走吧!回去休息。” 向陆倩倩三人丢下此话,纪寒已是当先迈步离去。 回到纪府,还没等纪寒来得及进入客堂,一道人影便忽而自客堂内冲将而出。 “纪兄,你去哪里了,我都在客堂等纪兄半晌了。” 但见眼前之人,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向兄,你办完了?” “昂!办完了!” “这么快?” “快吗?那杜才欠我那么多银子,我说什么他还不屁颠颠的照办?”向纪寒说完此话,向升亦是忽而用一种低落的语气向纪寒说道:“纪兄,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 “不好的消息?有多不好?”但听向升所说,纪寒心中亦是忽而一紧。 “全都不好!”向纪寒回完此话,向升亦是深吸一气的向纪寒再次说道:“纪兄,那杜才说,十年前接触严家集市坠马一案的办案人员全都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他们都死了?” “那到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接触过十年前这桩案子的人都陆续离开儋州去别处寻营生了。” “那杜才告诉你的?” “恩,杜才告诉我的,起初我听了我也不信啊,可是那杜才把他爹的计本都拿出来了,我按着计本上面的人名挨个去找他们,他们的邻里也说他们都去外地谋营生了。” “计本?那计本在哪?”但听向升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在……在我这,不过不是杜师爷的那本,是我抄录下来的抄本。” “拿来我瞧瞧!” 但见纪寒眸中的急切,向升亦是不敢怠慢的连忙自怀中取出一本册子。 在纪寒开始翻看这本册子时,向升亦补充道:“我只抄了十年前经手那起案子的办案人员的名字。” 这册子虽厚,但却只有一张写了字,而这唯一一张带字的纸张也是写的歪歪扭扭。 这张写字的纸张里一共有六个名字。 将这六个名字一一扫过,纪寒亦是抬眸看向向升问道:“你方才说杜师爷的计本,这计本是个什么东西,里面记录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但听所问,向升亦紧忙回道:“记录的是往日里巡抚府的人员调动。” “往日里的人员调动?你的意思是说这杜师爷的这本计本里明确标注着历年巡抚府人员调动的详明?” “那倒不是,这六个人是杜才指给我的,十年前,杜才就在他爹手底下做事,那负责调查严家集市坠马案的办案人员就是他指派的。” 听得向升的解释,纪寒亦是轻轻点头,于点头中又忽而像响起了什么一般突然向向升说道:“牢房,我怎么把牢房给忘了。” “牢房?”但听纪寒这一惊一乍的咋呼,田慈三人亦是满目错愕。 在田慈三人满目的错愕下,纪寒又接着向向升说道:“向兄,你现在便去找杜才,问他牢房的狱卒在这十年里可有调动?还有,着重问一下当年负责看押于家小儿的狱卒可还在?” “现在?”但听纪寒所说,向升亦是连忙向纪寒问道。 “恩,现在!若是现在不便的话,明日也可以。” “纪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事不用去问杜才。” “不用去问杜才?”但听向升所回,纪寒亦向他诧异问道。 “恩,我家三娘的哥哥就是狱长。” “哦?这么巧的吗?” “恩,纪兄,就是这么巧。” “那还等什么!” 向向升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转身便往府外走。 站在客堂内的青青但见纪寒回来又匆匆离去,其心中亦是不忍他如此操劳。 一行四人在向升的带领下一路穿街走巷。 对于他的这位外房亲戚向升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这个点,这家伙一定是在丁香阁里在喝花酒。 但见向升将他们四人领至烟花巷柳之地,田慈、陆倩倩二女亦是立时目露厌恶之色。 “纪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便去将那老家伙带来见纪兄。” 向纪寒丢下此话,向升亦是大步流星的迈向丁香阁。 自知道他为纪寒做事便是在为圣上效力时,向升便格外的卖力。 第八百二十三章 伊始 虽不敢幻想能从圣上这里谋个一官半职,但是为纪寒办好此事得到圣上的封赏也足够他在儋州城里吹一辈子。 至于加入大内密探的行列,这个向升可还没有做好这个大公无私一辈子的准备。 未让纪寒等待太久,向升便将一名一身酒气、红光满面的中年男子领到了纪寒面前。 这名向升的外房亲戚名为宋迟,仗着他这狱长的身份没少在外敛财。 将宋迟领至纪寒面前,还未等这宋迟站稳脚跟,向升便向纪寒说道:“纪兄,这老家伙喝多了,你随便问,这老家伙这个状态肯定是对纪兄知无不言的。” 喝多是真的喝多,待得宋迟站稳脚跟,看到站在纪寒两侧的田慈与陆倩倩时,他那一双眼睛都开始发光了。 于发光中,竟还伸出手来指着田慈说道:“来,小娘子,继续来给大爷敬酒,咱们一醉方休。” “休你大爷!”但听宋迟所说之酒话,向升亦是连忙踹了这家伙一脚。 向升这一脚可是铆足了劲揣的,揣的宋迟直接栽倒在了纪寒脚下。 瞧着这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的宋迟,纪寒亦向向升皱眉问道:“他这个状况可还能问?” “能,当然能,纪兄,所谓酒后吐真言,不信,我给你试试。” 向纪寒丢下此话,向升亦是向趴在地上吐着酒气的宋迟问道:“老宋我问你,你昨日跟你婆娘睡了没?” “睡你个蛋,那婆娘卸了妆跟鬼似的,老子早八辈子都和她分房睡了。” 但听宋迟所回,向升亦向纪寒说道:“看吧,纪兄我没骗你吧,这家伙只要一喝酒就什么都撂。” “哦?他平日也这样?整日将自己灌这么醉?”但听向升所说,纪寒亦是瞧着趴在地上的宋迟问道。 “那倒不是,这家伙知道他一喝醉就会乱说,所以平日他都是按着自己的酒量喝的。” “那他今天这是遇了什么大喜事?将自己喝成这样?” “那个……纪兄,我方才让丁香阁的红牌敬了他几杯烧窝子,这不是方便纪兄盘问嘛。” “不错!向兄果然智计百出。” 夸赞完向升后,纪寒已是皱着眉头蹲下身子。 但见这趴在地上的宋迟已经隐隐有了睡意,纪寒亦是忽而沉声向他问道:“宋迟,你老实交代,你整日喝花酒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从哪里来?当然是老子自己赚来的,这当了公差,指望每个月那几两的微末俸禄还不得把人给饿死。” 但听宋迟所回,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宋迟,你可记得十年前入狱的那个于家小儿?” “于家小儿?你说的可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无端成了杀人犯的于小善?” “是他,宋迟我问你,你可知这于小善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得病死的呗,还能咋死?” “那当时负责看押他的狱卒可还在牢房当差?” 但听纪寒所问,宋迟亦是忽而抬起他那一双浑浊的眸子看向纪寒说道:“当差?去哪当差?阴间还是地府?” “你是说当年负责看押于小善的狱卒死了?” “那肺痨传染,于小善在牢里得了肺痨,负责看押他的刘集又不知道那小子得了肺痨,可不是被那于小善给害死了?” 这宋迟就跟地里的玉米棒子一样,你若不剥它就不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当年为于小善就医确定于小善染了肺痨的郎中是谁?” “城里的胡峙。” “他人现在何处?” “城西,胡记医馆!”向纪寒回完此话,宋迟又向纪寒歪着脖子问道:“唉我说,你到底是谁,问我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宋迟的提问纪寒自然不会回答,自地上站起,而后看向身旁向升,纪寒亦向他说道:“向兄,将他送回去吧。” “行,那我叫人送他回去。”向纪寒回此话时,向升已是转身向着丁香阁走去。 前方灯火通明,偶有莺燕银笑传来。偶有畅饮开怀传来。 纪寒自前方这灯火通明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后被月色所吞没的石路。 这种陈年旧案别说是放在这个年代,便是放在他前世的那个时代都未必能够破获。 而相比起前世,在这个什么都落后的时代里,这种陈年旧案才最是难查。 纪寒担心的不是他要查的这些案子,他担心的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凶手会永远潜伏于黑暗之中。 毕竟他们于十年前的所做几近天衣无缝,根本无需担心他们的所做会败露。 看来,是时候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不然他这一趟儋州之行极有可能会以无果收场。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曙光照入千家万户时,纪寒已在青青的伺候下更好了衣衫。 将门推开,万丈光芒倾洒于身。 严息一大早就跑来纪府等待纪寒为他下达下一个任务。 当纪寒步入客堂时,严息亦是连忙搓着手,一脸殷勤的向纪寒问道:“纪兄,今日派发给我什么任务?” 但听严息所问,纪寒亦是定下脚步向他说道:“严兄,我想知道十年前小淮王修路一事。” “小淮王修路,不知纪兄想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在这儋州都有哪些大户参与了进来。” 但听纪寒所问,严息亦是不假思索的回道:“那可多了,小淮王修路时,城里多半都参与了进来。有银子的出银子,没银子的出苦力,毕竟那可是小淮王下的命令,再说了,这路修好了,也是于民的大事,城里的人都积极着呢。” 向纪寒说完此话,严息又接着说道:“纪兄,咱们那会年龄还小,不知道这条商路对我们儋州有多重要,我听我爹说,这江州乃太武最富庶之地,遍地流金,咱们太武大部分的布匹都是出自江州,这没修路之前,他要是想去一趟江州,那可是又要走水陆又要翻山越岭,途中还要应付山贼水匪的拦路,在没修路之前,人人都传,去江州难,难于上青天、所以,当小淮王说要修一条江州通往儋州的官路时,咱们整个儋州都沸腾了,人人都上赶着去修路。” 第八百二十四章 马背上的尸体 但听严息所说,纪寒亦是轻轻阖上了双眸。 按照严息所说,这小淮王当是一位造福一方的贤王无疑了。 只是,若非有十年前所发生的这三起案子,纪寒必不会对修路一事有所疑心。 父母惨死、舒乾大人一家被灭口,还有那坠马一案的死者。 据向升所说,当时负责坠马一案的六名官差都已离开儋州,现今他已经掌握了坠马一案的诸多线索,对当年父母被流匪所害一案也掌握了一些实质性的线索。 想到这两处,纪寒已是睁开双眸向严息再次问道:“严兄可知这舒乾大人官品如何?” “官品如何?”但听纪寒所问,严息亦是向纪寒小心回答道:“听我爹说,这舒乾大人是个好官。” “是个好官?”若他是个好官,为何于十年前处理他爹娘的案子与于家小儿的案子时会如此昏庸? 便在纪寒正沉思于舒乾所为时,向升已是带着一人进了纪府。 他所带之人便是昨夜宋迟于醉酒时所向纪寒说的那位胡峙,胡郎中。 胡峙但见纪寒,亦是连忙行礼。 而纪寒见了这胡峙也是向他开门见山的问道:“胡先生,我问你,当年于小善究竟是怎么死的?” 但听纪寒突然问他有关十年前之事,这胡峙面色亦是一惊。 虽然心中惊诧,但是胡峙还是迅速恢复神态向纪寒说道:“回纪公子,当年于小善是因感染了肺痨而死。” 但见胡峙回答他时的神态,纪寒感觉他并未说谎,因为他在胡峙的眼神里并未看到任何的慌乱。 向纪寒回完此话,胡峙又像似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向纪寒小心问道:“草民斗胆想问纪公子此次回儋州可是为了于老爹十年伸冤而来?” “哦?胡先生知道于老爹十年奔走伸冤?” “知道,于小善染肺痨不治而亡,于老爹为此缠了胡某多年,胡某便是有一幅铁石心肠,也被于老爹这多年的执着磨平了。若是纪公子此次回儋州当真是为了于家翻案,那么胡峙愿意倾力相帮,还于家上下一个公道。” 但听胡峙所说,纪寒亦是神色一凛。 “先生大义,快请入堂。” 入得客堂,青青亦是亲自为胡峙看茶。 陆倩倩四人端坐客堂敬待,向升、严息二人亦是竖起耳朵。 直觉告诉这六人,这胡峙下来所说,必定惊世骇俗。 但见客堂内众人皆在看他,胡峙已是深吸一气开口说道:“于小善被下入大牢,年仅十六、身染肺痨时不过十八。我向诸位先说这些,是想让诸位知道于小善的年龄,下来,我向诸位要说的便是这肺痨一症。” “胡先生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好,肺痨一症,始于正气不足精气损耗,感染痨虫,痨虫噬肺而至肺痨,这是通因。” “通因有始,始于内因,外因,这内因是,禀赋不足或后天失养或起居不慎。这外因是,痨虫趁虚而入,侵蚀人之肺液而发肺痨。先有内因才有外因,这便是染得肺痨之症得先决。” 但听胡峙所说,纪寒亦是忽而向他问道:“先生是说于小善……” 伸手打断纪寒,胡峙亦向纪寒说道:“纪公子先听草民将话说完。” “好。是我冒昧了,先生继续。” 但见纪寒如此达礼,胡峙亦向纪寒投去赞许的目光。 “当草民第一次去为于小善看诊,发现于小善竟是被关押在一个潮湿阴暗终日不见阳光的牢房时,草民便知道这于小善命不久矣,因为被关在那种地方,便是他不染上肺痨也会因为牢中的环境而染上其他疾病。那是草民第一次去为于小善看诊,也是最后一次。没出三月,牢房里便传出了于小善身染肺痨而亡的消息,当时我听得这个消息并未感到任何的意外,因为于小善所被囚禁的那个坏境是一死地,杀人不见血的死地。” “杀人不见血的死地?”但听此八字,严息亦是于愤慨中自椅上起身。 向纪寒说完此话,胡峙亦是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方才想问草民的便是这个吧!没错,草民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于小善并非是染上了肺痨,而是于小善所被囚禁的那所牢房让他不得不染上这种要人性命的不治之症。” “先生的意思是说,于小善是他杀?”但听胡峙所说,周人亦是用一种惊骇的语气向他问道。 “不,是官府草菅人命!” “官府草菅人命?胡先生,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但听胡峙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激动问道。 听得纪寒所问,胡峙亦是直视纪寒。 “知道,草民知道于小善无罪。” “他本便无罪,是舒乾舒大人误判了。” “不,不是误判!” “不是误判?先生此话何意?”但听胡峙所说,纪寒亦是于激动中起身。 “十年前,严家集市,于小善含冤入狱时,胡某与夫人便在不远处。” 迎着纪寒那一双激动中透着恳切的眼眸,胡峙亦是一字一句的再次向纪寒说道:“当时那马上之人自马背摔到身侧一肉粘上时,那马背上的人已经是个死人。” “已经是个死人?”但听胡峙所说,陆倩倩四人亦是齐齐自椅上起身。 “是,草民当时虽未在近前,但是在事发后,却是在第一时间跑了过去,本想着或许能帮帮那坠马之人,可是还未等草民接近那具尸体,便被看热闹的行人给推挪了出去,虽然草民被推挪了出去,但是草民还是看到了那名死者的死状。” “什么死状?”但听胡峙所说,周人亦是向他激动问道。 “面无血色,手无血丝,自他身下所流的血亦是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红色。我虽非仵作,但却见过死人。这当时死去与死去多时的尸体是截然不同的,我所看到的这具坠马而下的尸体,定是死于之前无疑。” “我本以为,后将赶到的舒大人与官差会发现这具尸体的蹊跷之处,可是令我万万所没有想到的是,这舒大人竟然当即便将于小善打入了大牢。后来于小善死于大牢,于老爹四处伸冤无果,我便知道,即便我站出来说出了真相,也帮不了于老爹,所以,我也是因为于小善的死,自责到今日。”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上山 胡峙所说,可以说是为于小善一案盖棺定论了。 可是凶手呢?杀害于小善的凶手究竟是谁? 是整个官府机构?还是牢狱的所有狱卒? 太像了,这种杀人的手法与舒乾大人一家遇害的手法太像了,像到简直如出一辙。 至于为何要杀害于小善?这个也不难猜出。 杀于小善只不过便是为了坐实那坠马之人的死因。 看来,这坠马之人的身份必不简单。 现在,终于知道那纵马之人为何没有大声喝喊了,他不喝喊是因为他在马背上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周济曾说过,那是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因为没有人来认领,最后便被草草处理。 想到这具尸体,纪寒亦是忽而看向向升、严息二人说道:“向兄、严兄,你二人可有办法打探到十年前那具尸体被埋于了何处?” 但听纪寒所说,向升亦是向纪寒目露为难的说道:“纪兄,昨夜我方与纪兄说过,十年前经手这个案子的官差早已迁离了儋州。” 向纪寒说完此话,向升又像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继续向纪寒说道:“不过,若说这儋州城内还有知道这个案子的人的话,那便只有杜师爷了,或许杜师爷会知道那具尸体被埋在了何处。” “杜师爷?很好,向兄,你现在便去将这个杜师爷给我请来。” “好,那我这就去。”但听纪寒吩咐,向升亦是连忙跑出客堂。 当他听得于小善的这起冤案后,现在的他是真的有些想为这于家平冤了。 胡峙但听纪寒的吩咐,其心中亦是一阵激动。 关于纪寒的生平他是听过的,他知道纪寒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之前他不曾来找纪寒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纪寒在查于家的案子,如今但听纪寒的吩咐,他才知道,纪寒已经着手在查于小善的这起案子了。 之前纪寒的计划是要暗中查案,可是随着案情一步步的推进,纪寒也在慢慢的转变他于之前所拟定的计划。 这是在查发生于十年前的案子,而行凶之人亦做的几近天衣无缝,若是不能打草惊蛇,那么此案便不可能再有推进。 即使他查清了所有案情的始末,也无法查到真正的凶手。 因为凶手在作案时,所用的手法都是极为高明的借刀杀人之法。 若想捉住凶手,怕是唯有惊动于他一法可走了。 杜怀听说纪寒要见他,他心中亦是忽而没来由的一跳。 自从他得知那个名扬万里的纪寒便是儋州城的那个纨绔后,他便日日吃不下饭了。 这倒不是说他与纪寒有什么过节,而是难以接受这个摆在面前的事实。 说白了就是嫉妒,嫉妒纪寒的好运。 他能有今日之成就,无非就是入了一个好的门户罢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长处? 不过这嫉妒归嫉妒,其实他还是挺佩服纪寒对青青的感情的。 一路诚惶诚恐的跟在向升身后,这向升他可惹不起,谁让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欠了这位主那么多银子呢? 那么多的银子,便是他做了古恐怕也还将不起。 跟着向升入了纪府,当杜怀看到客堂内的众人时,亦是微微一愕。 他惊愕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胡峙怎么也在这里? 正在杜怀心中琢磨着纪寒唤他而来的目的时,纪寒亦是开门见山的向他问道:“十年前,严家集市坠马一案,杜师爷可还记得那坠马之人的尸体被埋于了何处?” 但听纪寒所问,杜怀亦是再次一愕。 他惊愕,是因为他千想万想,却没想到纪寒唤他而来便是为了这个都快被他忘了的事。 “扔到荒郊野岭了?”向纪寒回完此话,杜怀又是不太确定的说道:“还是埋在荒郊野岭了?” “杜师爷这是在问我?”但听杜怀所回,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但听纪寒语气,杜怀亦是连忙抬眸说道:“不是,岂敢,纪公子您容我想想。” 这一句可不是杜怀的托词,而是他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具停在尸房没人来认领的尸体,究竟是埋了还是扔了呢? 但见杜怀那一副敏思苦想样,纪寒亦是出言向他提醒道:“杜师爷,当时周济周大人是如何下令处置这具尸体的?” 但听纪寒所问,杜怀的脑子好像一下子便灵光了。 “死者为大,当入土为安,对,没错,周大人当时便是这么吩咐的。” “既入土为安,那尸体埋在了哪杜师爷可还记得?” “城外的山里,具体埋在哪我便不知道了,当时,我是奉了周大人的命令一起去的,可是中间出了点岔子我又回城了。” “岔子,什么岔子?” “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东西,有人来说,我那不成器的东西和别人在酒楼里动手,我便匆匆赶去了。” “那当年去埋那具尸体的人呢?你去问问他们,那尸体埋在了哪里,问好了,过来告诉我。” “啊?”但听纪寒所说,杜怀亦是目露为难的说道:“纪公子,当年埋人的那两个公人早都迁走了。” “迁走了?这么巧的吗?” “是啊,纪公子,谁说不是呢?” 虽然这杜怀的回答有些好笑,但是纪寒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又在埋尸体的这件事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不惊动官府,也不惊动任何当事者,在一切合理的巧合下,却能完成所要达成的结果。 这一次,纪寒感觉遇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智商的对手。 手指不由自主的开始敲打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是忽而向杜怀问道:“杜师爷,你方才说你因为你儿子又匆匆回城,这么说,你当时已经出了城对吧。” “对,是出了城,那时,我们几个都快走到山脚下了。” “山脚下,很好,那劳烦杜师爷便带路吧。” “带路?”但听纪寒所说,杜怀亦是睁大眼眸向纪寒问道:“纪公子,让我带什么路?” “埋人的路!” 向杜怀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忽而迈出客堂。 但见纪寒出了客堂,陆倩倩四人亦是连忙跟上。 第八百二十六章 半个皇亲国戚? “埋人的路?” 这纪公子是要去城外的那座山不成?这都已经过了十年之久了,既是找到了那具尸体又有何用?还有,这纪公子为何要找那具十年前无人认领的尸体? 杜怀虽然感觉荒谬,但又不得不跟上纪寒的脚步。 方行出客堂,纪寒便又突然停下了步子。 回身看向站在门边的青青,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向她说道:“带上咱们的女儿一起去吧。” “好!”但听纪寒所说,青青亦是转失落为喜悦。 出了纪府,纪寒这一行人自然也成了街上百姓的焦点。 街上百姓但见杜师爷跟在纪寒身后亦是纷纷目露诧异之色。 出了城门,无需多久,杜怀便将纪寒一行众人带到了山下。 所幸这山并不高,面积也没多广。 但是即便是这山再不高不广,想要从这山里挖出一具尸体也不是纪寒这几个人就能办到的。 这山就在城外离城门也不过十里的距离,站在山下,纪寒亦是忽然转眸看向身旁杜怀说道:“你回去告诉李祖望,让他带些官差过来,还有,让他告知儋州总兵邵峰,让他也点些人马过来。” “啊?”但听纪寒所命,杜怀亦是再次睁大眼睛。 瞧着纪寒这架势与命令,这纪公子莫不是要挖山不成?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是……我这就去。” 杜怀惶恐离去,严息、向升二人亦是立时凑到纪寒身旁压低着声音说道:“纪兄,您不是说要低调吗?” “是啊!我已经很低调了。” “不是……纪兄,你前日里不是说,咱们要暗查嘛,你这一闹,不是巡抚与总兵大人都知道咱们要做什么了。” “知道了又怎样?” 但听纪寒说的毫无所谓,严息二人亦是没了言语。 有些好奇的百姓已经跟到了山下,方才纪寒所让杜怀去做的事,这些跟来的百姓都听到了。 看来,这位年轻的纪大人又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了! 杜怀的办事效率很快,先来的李祖望确实是带了一些官差来,只不过这带来的官差有限,不过十几个人而已。 在去叫李祖望时,杜怀已经告诉他纪寒要做什么了。 当他听得杜怀说纪寒要挖山寻尸时,惊得他差点没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这祖宗到底要干什么啊!我李祖望还没将巡抚这把椅子给焐热呢。 在李祖望着着急急的领着十几名官差向纪寒这边跑来时,纪寒已是皱起了眉宇。 让他带人来,他怎么就带了十几个人过来。 自那日飘香楼纪寒的一场大闹后,这李祖望便不想再见到纪寒了,所以纪寒在儋州的这几天里,他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巡抚府里。 人家后台硬,算是半个皇亲国戚,谁都敢得罪,但他不行啊,这谁不知道纪寒终归是要走的,若他与纪寒走的近些的话,待纪寒一走,那位被纪寒给割腌了的班庶还不得找他报复?所以他的想法是,能避就避,最好不要与纪寒扯上关系。 可谁知,他还是没躲过这一遭,纪寒真的让人来叫他了,这不叫是不叫,一叫就给他来了个大的。 “李祖望,你怎么就带了这点人来?”还没等李祖望跑到他跟前,纪寒便一脸不悦的向他问道。 但听纪寒所问,李祖望亦是连忙跑至纪寒身旁,并向他解释道:“纪公子传的匆忙,其他官差都有公务在身,所以,下官便赶紧带着府里的所有官差先赶过来。” “邵总兵呢?你可命人去叫了?” “去了,想必邵总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向纪寒回完此话,李祖望又接着向纪寒问道:“纪公子,你这是要掘山吗?” “掘山倒不至于,只是给这山松松土而已。” “哦,那纪公子,咱们为何要挖一具十年前无人认领的尸体啊?”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忽而冷声向他说道:“李大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啊?”被纪寒这么一喝,李祖望亦是面上一僵,因为他是真不知道。 但见李祖望一脸呆滞,纪寒亦是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向他再次说道:“李大人,你可知那儋州城里的于老爹已经告到了圣上面前,如今圣上命我来儋州彻查十年前严家集市坠马一案。” “告……告御状?”但听纪寒所说,李祖望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他身后有十几名官差站着,恐怕他已是瘫坐在了地上。 凝视这位李祖望,纪寒感觉他的失态实在太过夸张。 在李祖望正在消化着纪寒来儋州的目的时,一匹快马亦是忽而在百姓身后勒马而停。 一身甲胄的邵峰翻身下马,而后拨开挡在他身前的百姓大步流星的朝纪寒走来。 在这位儋州总兵纵马而来时,纪寒便已经透过前方看到他了。 他来,一人一马,身后并无军士跟随。 走至纪寒身前,邵峰亦是向纪寒直言说道:“听李大人的人说,纪公子要我带兵前来?” 邵峰的气势不错,这一句抢白说的也是如雷贯耳,好不威风。 先是审视了这位邵峰一眼,纪寒亦是忽而凝眉向他说道:“你没听错,而我也只见你一人,邵总兵,我要你带的人呢?” “兵乃国之重器,岂能说调就调?邵某前来便是来知会纪公子一声,纪公子要在儋州城里做什么本将绝不插手,但纪公子也莫要仗着身为半个皇亲国戚的身份命令于本将为纪公子做事。” “半个皇亲国戚?你是说我?”但听邵峰所说,纪寒亦是看了看自己向他问道。 “难道不是吗?纪公子的家姐宁贵妃乃宁家长女,纪公子又是宁家的赘婿,纪公子不是半个皇亲国戚是什么?” 在邵峰向纪寒说出此话之刹那,一声剑鸣亦是忽而于邵峰耳边彻响来来。 青锋出鞘,一身白衣的陆倩倩亦是抬剑指向邵峰。 不仅是陆倩倩,田慈手中寒剑亦是震鞘而出。 但见纪寒身后的这两位女子皆连拔剑,邵峰面色亦是一僵。 第八百二十七章 掘山 他本在营中好好坐着,存的心思也与李祖望一般。 只是这纪寒突然让李祖望的人来唤他,还让他点一些兵马前来,这便让他心升不悦了。 他上面所说虽有气话,但兵乃国之重器,这调兵一事确实事关重大。 “把剑收了,别吓到邵总兵了。” 伸手按下陆倩倩手中所持三尺青锋,纪寒亦是看着站在其面前的邵峰说道:“邵总兵若不提醒,我还不知道我纪寒竟然是半个皇亲国戚呢?今儿还真多得了邵总兵的提醒,原来我纪寒竟然还有这么牛掰的靠山。” 向邵峰说完此话,纪寒又紧接着向他说道:“不过,今天我可不是以半个皇亲国戚的身份让邵总兵调兵。李祖望,你将方才我与你说的与邵总兵再说一遍。” 但听纪寒点名,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的李祖望连忙将纪寒来儋州的目的告诉了邵峰。 李祖望讲完,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西贞国皇后来京义和,于老爹冒死拦驾点名让我纪寒来还于家一个清白,此事圣上知、百官知、皇城里的百姓知,若是邵总兵不信,大可遣人去皇城询问,反正我纪寒有的是时间等。” 但听纪寒所说,邵峰的脸色已是拧巴成了一团揉纸。 之前他便猜测纪寒来儋州定有所目的,可是他却没想到此子竟然是带着圣命来儋州的。 十年前,严家集市坠马一案他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那四处奔走为其儿伸冤的于老爹竟然告到了皇城,告到了圣上的面前。 “邵总兵!”但见邵峰一脸尴尬,纪寒亦是向他再次说道:“兵乃国之重器不可随意调动,此话我纪寒也深表赞同,但是,无论是兵也好,是将也好,是官也好,我们不都是在保护百姓、为百姓谋福祉吗?于家小儿一案已经轰动整个皇城,我相信在这太武,还有许许多多与于老爹有着同样遭遇的百姓,于老爹只不过是这许许多多有着同样遭遇的百姓的一个缩影,若是我们连于老爹一家所含的冤屈都无法洗清,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拿百姓所纳税给我们的俸禄?百姓又要如何相信我们能够保护他们?” 但听纪寒所说,邵峰亦是身躯一震。 纪寒这一番所说,彷如是黑夜里的一束光亮般将他全身所照亮。 “纪公子稍等,我这便回去调兵。” 向纪寒丢下此话,邵峰亦是快步朝着战马走去。 翻身上马,一声鞭响,战马扬尘而去。 百姓们的目光在纪寒这一番所说后,已经变的灼热。 李祖望也因为纪寒这一番教诲而惭愧的底下头去。 自他上任儋州巡抚以来,虽说拿过卢家的不少银钱,但是那也只是行卢家一些方便罢了,除此之外,他也没做过什么奸恶之事。 可以这么说,他李祖望做儋州巡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便是她李祖望做官的宗旨,也是儋州百姓对他这儋州巡抚的评价。 青青一双眼眸里尽是对纪寒的崇拜,而田慈三人却对纪寒这一番所说见怪不怪。 纪寒语出惊人的话还少吗? 未让纪寒等待太久,邵峰便点了五百军士前来配合纪寒。 在纪寒一声令下,五百余名军士、官差开始登山。 前来此处的百姓愈来愈多,有的百姓亦是自发的扛着锄头加入到这支挖山的队伍中来。 百姓中,一名身体消瘦、做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在用一种阴晦的目光看着站在山下的纪寒众人。 书生望了纪寒许久,于许久后忽然转身离去。 站在纪寒身旁的杜怀此刻内杉已经全被汗水侵湿,自晌午挖到了日落,那具十年前也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埋了的尸体还未挖出。 若是当真在这山里没有找到那具十年前的尸体的话,他该怎么办?是不是就犯了欺骗、谎报之罪? 若早知道纪寒要掘山,他就不应该说。 看着前方已是一片狼藉的高山,站在纪寒身侧的邵峰亦是皱眉向纪寒问道:“纪公子,这都挖了四个多时辰了,是不是那具尸体没被埋在这座山上。”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转而看向身侧杜怀说道:“这便要问杜师爷了,不过我相信杜师爷没有理由骗我。” “是……是,纪公子,我杜怀绝对不敢拿这事欺骗纪公子。”杜怀在回纪寒此话时,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 用余光瞥了杜怀一眼,邵峰接着向纪寒问道:“纪公子别嫌我话多,即便是我们在这山里找到了那具十年前的尸体又能如何?埋了十年了,就算咱们将尸体给挖出来了,恐怕也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邵峰所说,李祖望也深表赞同。 难不成这纪寒还指望这具被埋了十年的尸体给他指认凶手不成? 再说了,这个案子哪里来的凶手?是这骑马的命不好,自己杀了自己而已。 面对邵峰的询问,纪寒并未回答于他,只是紧紧盯着前方那些正在掘山的军士与百姓。 天已经黑了,有些自发掘山的百姓已经开始陆续从山里走出。 一名军士亦是快步走至邵峰面前,并向邵峰说道:“将军,这天已黑,是否等到明日再挖?” 听得军士的询问,邵峰亦是转眸征求纪寒的意见。 看着那一名名自山中走出浑身粘着泥土的百姓,又见这军士那一头的泥土,纪寒亦是缓缓开口说道:“让军士们出山吧……” “诺!”但听纪寒所命,这名军士亦是向纪寒抱拳转身。 而便在这名军士转身之刹那,一道透着激动的洪亮之声忽而自山中传来。 “挖出来了!我们挖出来了!” 但听这自山中所传之声,纪寒亦是豁然凝眸。 终于挖出来了!当杜怀听到这一声自山里传来的大喊时,他一颗本是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在纪寒众人的激动下,四名军士在所有军士的簇拥下手台担架正在向着纪寒众人走来。 将担架放于纪寒脚下时,邵峰已经命人点了火把,青青已是抱着小思寒转过了身子。 第八百二十八章 摸骨 众军士举火把后退为纪寒众人让出空间。 在火把的映照下,纪寒亦在担架上看到了一幅占满泥土的骨架。 虽然骨架占满泥土,但尚算保存的完好。 在纪寒众人低头凝视这副骨架时,周人早已蹲下了身子。 紧盯此尸骨,周人亦是忽而抬眸向纪寒说道:“教主,我需要一个房间。” “好!” 但听周人所说,纪寒亦连忙向他点头。 如今这具被埋了十年的尸体终于寻到,他们这两位当地的官员也算完成了纪寒所交代的任务。 虽然纪寒于白日里所向他二人说的话令得二人感触极深,但是,他二人还是决定不想与纪寒走的太近。 在询问了纪寒还需不需要帮忙后,纪寒亦向二人各说了一句辛苦。 辛苦二字一出,便是两位自便的意思。 命四名官差抬担架,邵峰于城下先与纪寒告别,待得入了城门,李祖望又带着剩下的官差离去。 纪寒能瞧出这二人不愿与他走的过近,所以也便放任他们自行离去。 回了纪府,落落亦是紧忙为周人寻了一间后院的偏房。 或许纪寒他们对家里停放尸骨不会在意,但是落落在意啊,所以,他为周人选的空房可是离主卧有着一段不少的距离。 四名官差将担架抬进房中便向纪寒告辞。 当担架落地后,周人亦是头也不回的向纪寒众人说道:“水、干布,我要清理尸骨上的泥土。” 但听周人所说,纪寒亦是看向身旁落落。 但见纪寒看她,落落亦是指着自己向纪寒问道:“纪公子这是要我去?我可不是你家的丫鬟。” “你是思寒的小娘,青青的闺蜜,我哪敢使唤您啊,帮个忙而已嘛。” 水一盆一盆的换,抹布也是一条一条的仍。 待得周人将这尸骨上所粘的泥土全部擦净,一幅灰白色的完整尸骨也是呈现于纪寒众人眼前。 这接下来便是要看周人能从这副尸骨上看出多少东西了,而纪寒之所以要掘山挖尸,便是因为他身边有周人这位得力干将。 他相信凭借着周人的技艺,定能从这副尸骨上找出一些重要的线索。 此刻,纪寒五人皆已屏住了呼吸。 严息、向升二人虽然对这尸骨有些心里发怵,但架不住二人心里的好奇,再加上有纪寒与两位各有千秋的女子陪同,他二人亦是没再怕的。 在纪寒的注视下,周人正在仔细的抚摸着这具尸骨,他这种抚摸便如同在摸一名肌肤如脂的女子一般。 这睁着眼睛摸了一会,周人又是阖上了双眸继续从到脚的开始对这具尸骨进行抚摸。 一遍抚摸过去、两遍抚摸过去,在周人抚摸完第五遍时,已是缓缓睁开双眸。 睁眸而后仰头看向门外的纪寒众人。 “尸骨为男性、身长六尺、骨壮而坚、坚而实,据属下推测,这名死者死时三十余岁上下,并练武。” 向纪寒说完此话,周人又忽而伸手指向尸骨右侧头颅的一处。 “教主请看,此人头颅右耳上侧与左耳上侧均有一比绣针还细的细孔,若是属下断定无误的话,此人应是被人用一枚比绣针还要细的针型暗器所杀。因为他致命伤是在头部,头部本就储血稀少,再加之这致命伤过细的缘故,所以,他便是当即死去,也不会流下一滴鲜血。” 但听周人所说,纪寒众人亦是凑近这幅尸骨细看。 这一看,纪寒果然在这具尸骨的头骨上看到了一个纤细如丝的小孔。 “他杀!教主之前推测的没错,现在可以断定十年前于严家集市的这位纵马之人是为他杀,只是不知,他究竟是死于纵马时,还是纵马前。” 之前只是怀疑,而如今已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纵马之人乃是他杀。 仅凭此点,便可以洗清于家小儿的冤屈。 只是可惜那于家小儿也被他人设计害死于牢房,想到此处,纪寒心中亦是一痛。 “教主!”将纪寒从思绪中拉出,周人亦是随手拿过尸骨旁的一些碎布说道:“教主,这些碎布便是死者于纵马时所穿的衣物。” 但听周人所说,纪寒亦是紧忙自周人手中接过一些碎布。 将这些早已褪色的碎布拿在手中端详,于端详时,周人亦再次向纪寒说道:“教主可以找一位熟识布匹的人来看看这是什么料子,兴许我们能从这些碎布中获取到此人生前的一些身份上的线索。” “对,没错!”但听周人提醒,纪寒亦是连忙看向严息、向升二人。 但见纪寒看他们,这二位纨绔亦是连忙走至纪寒身前。 二人各自接过纪寒所递之碎布,便开始仔细触摸、端详起来。 因为小淮王修路的缘故,这严、向两家也在做江州布匹的生意,所以,他二人对一些布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在仔细触摸了一番碎布的质感后,严息、向升二人亦是不太确定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料子虽然在地下埋了十年,但质感仍在,依我看,这种埋在地下十多年还能保持其质感的布料,应该只有江州那些有名的布商世家才能有如此工艺。” “严兄所说没错,这人身上所穿的布料,应该是出自江州几大世家布商之手。” “江州?两位能确定这料子出自江州哪家布商世家之手吗?” 但听所问,严息亦是向纪寒回道:“不能,我们两家可与江州的那些名世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过……”说到此处,严息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的再次向纪寒说道:“哎呀,我真是糊涂了,青青……不,是纪夫人,纪兄,你夫人啊,让你夫人过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夫人?青青?你的意思是说,青青认得?” “肯定能,你夫人对江州那些名世家所产的布匹可是老有研究了,我和向兄一年四季所穿的料子都是你夫人给我们挑选的。” 在严息向纪寒所此话时,田慈亦是转身去请青青。 当青青听得纪寒让她来认一块布料时,青青亦是加快脚步向着后院赶来。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不负有心人 赶至后院,在田慈等人灼热的目光下,纪寒将手中碎布交予青青手中。 “夫人,你给看看这是江州哪个家族所产的布匹。” “好!”知道这布匹对纪寒尤为重要,青青亦是不敢怠慢的以双手接过。 轻抚而后端详,端详而后拉扯,拉扯而后揉动。 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青青亦是快步向着地上所放的一个水盆走去。 走至水盆前,而后将手中碎布放于清水中。 当这清水将碎布完全侵湿后,青青又是将碎布自清水中捞出,而后再开始重复之前所做的那些动作。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当青青第五次将碎布投于清水中时,她这次并未将碎布从清水中捞出。 转身、抬眸,而后用一种凝重的目光看向纪寒。 当纪寒接触到青青那凝重的目光后,其亦是忽而一凛。 “青青,怎么样,可有看出?” “看出来了!”迎着纪寒那一双透着迫切的眼眸,青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寸锦寸金,此布名为云锦,乃是江州云家历年献给宫中嫔妃的贡锦。” “江州云家献给宫中嫔妃的贡锦?”但听青青所说, 纪寒亦是忽而皱眉。 “恩,据我所知,这云家进贡给宫中嫔妃们的云锦是极少拿出变卖的,即便是云家人自己也很少会穿这种料子。” 听得青青所说,田慈亦是向她皱眉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说,这云锦很是珍贵了?” “恩!”看向田慈,青青亦是点头向她说道:“这云锦,千金也难求得一匹。” “那就奇怪了,既然这料子如此珍贵,又是进贡给宫中嫔妃的,怎么会穿在这名死者的身上?” 但听陆倩倩所问,严息、向升二人亦是皆连点头。 “陆姑娘说的没错,这也太奇怪了吧,难不成这人是宫里哪位嫔妃派来江州取这云锦的?” “取云锦?严兄,你可动动脑子吧,若他当真是宫里哪位娘娘的人,又怎敢背着主子穿只有主子才能穿的云锦?” 诡谲,这死于十年前之人的身份当真诡谲。 身穿云锦、死于暗器,又被有心人合理利用了于小善,掩盖了他身死的真相。 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又为何被人杀害? 就从他身穿云锦来看,纪寒推辞此人应该并非儋州人士,若非儋州人士,那么此人极有可能便是来自江州。 便在纪寒正沉思于这死者的身份时,周人亦是忽而唤了纪寒一声。 “教主,属下有发现!” 但听周人所唤,纪寒亦是匆忙转身看向周人问道:“什么发现?” 在纪寒问周人话时,周人亦是快步自屋内走出。 “教主,我在翻查那些碎布时,在一片碎布里发现了这个。” 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周人亦是将手中所拿之物呈于纪寒面前。 周人手中所呈的是一片发黄的纸张,确切的说周人所呈于纪寒面前的是一张发黄的纸屑。 在纪寒正静静审视这片纸屑时,周人亦再次向纪寒说道:“教主,从这张纸屑被揉的痕迹与它被腐蚀的程度来看,属下推测,此人应是在被害之前将整张纸揉成一团,而后吞入腹中。在他吞下这张纸团后,才被暗器所杀。其体内脏器骤停,所以这张纸才未被其消化。除此可能之外,属下再想不出第二种在其体内留下这片纸屑的可能。” 在周人向纪寒做解时,严息、向升二人亦是听的面色煞白。 “这上面好像有字!”凑在近前的陆倩倩在纪寒审视此纸屑时,亦是忽而开口向纪寒说道。 其实无需陆倩倩提醒,纪寒已在这片纸屑上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字体。 他之所以迟迟未有说话,紧盯纸屑,便是想要看出这片纸屑上所写的究竟是个什么字。 “这字经过泥土的侵蚀太模糊了,不过从这字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个藏“cang”字。” “藏“cang”字?”但听田慈所说,纪寒亦再次将双眸凑近。 这凑近一看,再加之有田慈先前的提醒,纪寒也觉得这片纸屑上所写的应该便是一个藏“cang”字。 “藏“cang”?周大哥,此人的衣物里就留下这一片纸屑吗?”自纸屑收回目光,纪寒亦是看向周人问道。 “回教主,就剩下这一片纸屑。” 身着云锦,又于死前生吞纸张,看来此人所吞下的这张纸上必然写着什么惊天大秘,即便不是什么惊天大密,对此人而言,此纸上所写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在看到这片纸屑后,纪寒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阖上双眸,在田慈众人的紧盯下,纪寒亦是以一种仿似在与自己说话的状态开口向众人说道:“身高六尺,年龄三十上下,身着云家所织云锦,怀揣一封密信,他必是知晓有人在追杀于他,才于情急之下将密信吞入腹中。” 独自呢喃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说道:“纵马……纵马……一路逃亡,逃入儋州……逃入儋州……” 在纪寒一连重复了两遍相同之话时,在陆倩倩等人惊诧的目光下,纪寒亦是豁然睁开双眸。 睁眸之刹那,纪寒亦是用一种暗恨的语气向自己质声问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我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线索忽略?” “线索?什么重要的线索?”但听纪寒所说,裴虎亦是睁大着一对彷如铜铃般的眼眸向纪寒问道。 “纵马!既是纵马,既是怀揣密信逃入儋州,那么当时一定有百姓见过这纵马之人,你说,我忽略了什么?若是能找出他纵马,甚至进城时的路线,这岂不就能证明他是自外地逃入儋州的?” “是啊!”但听纪寒所说,向升亦是一拍脑门的说道:“纪兄,你果然聪明啊,咱们之前都太纠结这个坠马一案的本身了。” 十年前的这起坠马案如今终于有了更进一步,实质性的进展,便是连一向漠不关心外事的陆倩倩亦是激动的攥紧了拳头。 “纪兄,此事交给我来办吧明日,最多明日下午,只要有人真的见过这张脸、并记得,我向升必能给纪兄画出一张此人的画像出来。” 第八百三十章 江州云家 但听向升说的如此信誓旦旦,纪寒亦是不由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好,此事便拜托向兄了。” 能被纪寒夸赞,这对向升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而严息但见向升揽了一件大功,其心中亦是发痒。 自跟随纪寒查案以来,他发现这查案可要比整日里去花楼里喝酒要有意思的多了。 便在严息正欲询问纪寒还有何事要办时,纪寒已开口向众人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大家都忙了一日,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但听纪寒所说,严息还真的感觉有些累了。 因为尸骨停于偏房,周人亦是主动揽下了在此看管尸骨的重任。 回到寝房,青青非但亲自烧了水,还亲自为纪寒沐浴更衣。 感受着这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来回游走,纪寒亦是忽而自浴桶中跳出,而后在青青的一声惊呼下将她拦腰抱起。 “纪寒,别……近日里你查案很辛苦,我……我们还是歇息两日吧。” 歇息两日?这调理身子哪能耽搁? 不顾青青的劝说,纪寒已是将她抱上床榻。 青青并不知道纪寒这几日里都在用内力为她调理身子,所以仍然在苦心劝阻纪寒。 而纪寒也不能将实情告诉青青,若是让她知道,他每晚都要损耗内力为她调理周身脉络,她定会心中难过。 在二人于床榻巫山云雨时,一道身披月色的黑色身影推开了儋州城内一处坐落在城北的荒庙。 庙门自外推开,万丈月光立时涌入庙中。 一座布满蛛网的石佛下,静静的站着一位身穿月白衣衫的男子,此男子一身书生气,气质儒雅、容貌俊俏。 当这名书生看到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黑色身影时,亦是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向此人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但听书生所说,这名身着黑袍之人亦是忽而定下脚步,而后将头上的连帽拉下。 貌摘,而露真容,这真容豁然便是于前夜立于一凉亭下向江主汇报的男子。 此男子名为翁平,是江主手下的得力干将。 “什么都不做!”与站在石佛下的书生四目相对,于相对中翁平亦是用一种淡漠的声音回道。 “什么都不做?你可知今日纪寒去了哪里?” “听说了,听说他去了那座山,并挖出了一具尸骨。” “他都将那尸骨挖出来了,我们还是什么都不做吗?” “不做!”迎着书生那一双透着锋利的眸子,翁平继续用一种不温不火的语气。 便在这名书生还要说话时,翁平再次向他说道:“这是江主的命令。” “江主的命令?”但听翁平所说,书生亦是目露惊愕。 “恩,我前日去见了尊主,这是尊主的意思!” “好吧!”眸中惊愕不负,书生亦是换了一种平和的语气向翁平说道:“既是江主的意思,那我便不说什么了,只是,我打听到,纪寒已经在查顺威镖局与庐向街二十四铺了。” “顺威镖局?庐向街二十四铺?你的意思是说?” “恩,我怀疑,纪寒已经开始怀疑纪连夫妇的死因了。” 但听书生所说,翁平亦是长吸一气。 “此事早已于五年前便落下帷幕,若他当真揪着不放,倒还真是个麻烦。不过,即使他揪着不放又能如何?我们所做天衣无缝,他即便是有所怀疑,甚至于侥幸之下查出一两真相,也是无济于事。” “但愿吧!”听得翁平所说,书生亦是用一种忧心的语气说道:“是人都会有所纰漏,即便是古时的那些圣人也非完人。我听说那纪寒对你的徒儿好像很感兴趣,直觉告诉我,这个讯息可不好。” “我徒儿?她可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多心了?” “要是多心就好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你还是除了莫大海吧。” “除了莫大海?除他作甚?他可不知道我们做的这些事情。” “但他手上有庐向街二十四铺十年前的租赁,别忘了,我之前与你说过,纪寒在查顺威镖局,若他得了这租赁,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向翁平说完此话,书生接着向他说道:“十年前我们用最小的动作换来了最满意的结果,这也是因为江主仁慈,宅心仁厚饶他等一命,而如今,有人想要揭开十年前的旧事,这想要揭开之人正是为太武屡建奇功的纪寒,别忘了,我们可是与纪寒有着杀父、杀母之仇的,仇恨一词,要么将人推入万丈深渊、永劫不复,要么便会化为一股毁灭天地的力量,这股力量一旦爆发,便是天地亦难阻之。” 听得书生所说,翁平心中亦是一惊。 是啊,若非书生提醒,他怕是早忘记了与纪寒的关系。 紧盯翁平眸中的变化,书生亦再次向他说道:“听说纪寒身旁有一个很厉害的仵作,想必便是因为这个仵作纪寒才决定掘山挖尸的,如今那具尸骨便在纪府,也不知道这名仵作能从这尸骨上瞧出什么线索。” “能瞧出什么?那尸体被埋了十年,便是那仵作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它身上验出什么来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听翁平所说,书生亦是向他沉声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速度!自他来儋州到现在不过五日,非但已经查出了当年坠马一案的真相,竟然也查到了顺威镖局的身上,难道你不觉得他这种查案的速度很恐怖吗?” 听书生这么一说,翁平也顿觉如此。 “江主既然交代我们什么也不做,那么我们便按最坏的打算来处理吧。” “什么最坏的打算?” “被你用极影针所杀的那人的身份!倘若纪寒当真查出了此人的身份,我们便需要寻一个替罪羊出来,以免纪寒顺藤摸瓜,查出我们当年为何要杀人灭口的真相。” “替罪羊?找谁来做这替罪羊合适?” “江州云家!” “云家?”但听书生所说,翁平亦是忽而向书生竖起大拇指。 第八百三十一章 折了老腰 “高,实在是高,那我现在就动身前往江州。你自个儿在儋州可要多加小心。” “这个你便放心吧,待你将云家那边安排妥当,我少不得还要提醒提醒这位为太武鞠躬尽瘁的纪寒纪教主。” 儋州的天气真好,来的这五日,日日阳光明媚。 向升早早出门办事,没有睡懒觉习惯的陆倩倩亦是闲来无事在院中练剑。 院中所传阵阵剑鸣之声,搅得赖在床榻上的纪寒无法安心睡觉。 当他与青青双双出了厢房,便看到院落中的陆倩倩正在与田慈比剑。 站在院外被落落看护的小思寒鼓动着一双水灵灵的小眼珠正在卖力的为两位女侠鼓掌叫好。 瞧着院中高来低去的这两道曼妙身影,纪寒亦是看的入迷。 在剑招上,田慈自然是要胜过陆倩倩一重,但在剑意上,显然是陆倩倩要胜出田慈许多。 一个剑术诡谲莫测,一个剑术从头至尾只使一式剑招。 在观赏性上,田慈的剑术自然是要赏心悦目的多。 余光中看见纪寒,陆倩倩亦是忽而收剑入鞘向田慈说道:“田姐姐不比了。” “好!”但听陆倩倩所说,田慈亦是收了剑招。 抬眸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纪寒,陆倩倩亦是忽而向他说道:“纪寒,你下来,我们来比上一场。” “不比!”但听陆倩倩所说,纪寒亦是言词拒绝。 “比,思寒要看爹爹耍剑!” 这纪寒拒绝的话音还未落下,小思寒便转身看向纪寒脆声喊道。 比个毛线啊,就知道坑爹。 老子的身体还虚着呢,这会子哪有力气跟她比? 再说了,便是老子身子不虚,也不一定能打的过你。 “看剑!” 一声娇喝忽而于院落上空响起,当纪寒抬眸时,便看到陆倩倩亦是手握三尺青锋,彷如天外飞仙般自半空向他俯冲而来。 “靠!陆倩倩,你玩真的啊!” “不玩真的,怎能逼你出手?” 但见陆倩倩上来便使出了她的绝技“一式剑”,田慈、裴虎二人亦是立时睁大双眸。 在他二人看来,即便是陆倩倩使出了她的绝学也未必能是他们教主的敌手,所以,他二人自是不会出手相帮。 再说了,这江湖中人比武,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凭着教主与陆倩倩的关系,他们二人谁都不会伤着对方的,所以根本无需担心。 剑势已酿,剑意已起,便再无收回之可能。 当一声剑鸣于半空彻响之时,一道剑光亦是忽而刺入纪寒双眸。 呜呼哀哉,难不成今日本教主便要死在这小妮子的剑下了吗? 不,本教主今年才不过二十有三,还是小鲜肉一枚,怎能就此坐以待毙,撇下五位美、娇娘独去黄泉? 昨夜为青青调理经脉已经耗去了他大半的精力与内力,如今面对陆倩倩这毫无保留的天外一剑,他只能急中生智、另辟蹊跷。 在剑来之时,在人剑合一之时,陆倩倩本以为纪寒会用神兵囚龙锏硬接她这一式剑意,可谁知,等她人剑合一飞至纪寒近前时,这家伙竟然忽而弯下了身子。 弯下身子不说,这家伙竟还伸出双手自她身下抱住了自己的腰肢。 面对纪寒如此轻薄的动作,若是将他换成旁人,她有一千种置这登徒子于死地的方法。 方法虽有千种,但如今抱着她腰肢的可是纪寒啊! 所以,这千种置纪寒于死地的方法便被陆倩倩理所当然的抛置于脑后。 这抛置于脑后的结果便是,陆倩倩携着巨大的冲力,带着自其身下抱住她腰肢的纪寒冲入了前方的厢房里。 二人以这种奇怪的姿势冲入厢房,厢房立时响起阵阵聒噪之声。 这阵阵聒噪之声有物件落地的声音,有桌椅倒地的声音。 虽有惯力的缘故,但是凭借着陆倩倩的轻功是可以阻止这种继续前冲的惯力的。 但是纪寒但见陆倩倩竟不停下,他亦是忽而将双腿盘住了陆倩倩的双脚。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身下之人如同八爪鱼般将上面之人紧紧缠住,一幅势不松手、松脚的架势。 而被缠住之人好像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这下一个结果便是,两人没了惯力的前冲,双双摔到了地上。 “哎呦,我的老腰!” 纪寒自然是那第一个接地气的主,没了内力的护体,纪寒这一摔,可是真的将他摔疼了。 只不过他这一句叫唤方喊出来,便被一双温暖的唇瓣给堵上了。 四眸相对,两唇相贴。 而后纪寒便以一种龇牙咧嘴外加眼神凝固的方式没了动作。 “教主,陆姑娘!” 田慈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场比试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状况。 待得门外众人听得厢房内没了聒噪之声后,亦是连忙向着厢房冲来。 但听屋外阵阵脚步之声,陆倩倩亦是忽而挣开纪寒于她的环抱自地上起身。 “你无耻、你卑鄙、你下流、你……”用一双欲要喷火的眼眸紧盯仰面朝天的纪寒,陆倩倩亦是紧咬贝齿向纪寒怒声喝骂。 “纪寒,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青青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当她看到正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的纪寒时,亦是吓的花容失色。 匆匆跑至纪寒身旁,青青亦是连忙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但见纪寒身上好像并未受伤,青青这才放下心来。 “还不起来?”陆倩倩怒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纪寒,再次向他怒喝道。 双眼朝天,盯着房梁的纪寒但听陆倩倩所喝,亦是目不斜视的向她无奈回道:“不行了,起不来了,腰折了,脖子好像抽筋了。” “你骗鬼吧!” “大白天的我骗个鸡毛的鬼,腰是真折了,脖子也真抽筋了。” “真的?”但听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将信将疑的向他问道。 “我骗你作甚?你难道没看见自我倒地就没动过一下吗?” “你……”听得纪寒所说,陆倩倩立时便想起了方才那令她既是心跳又是羞愧的一幕。 “裴虎,扶我起来,看看我的尾巴骨是不是断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坠马昭雪 “啊?”但听纪寒所说,裴虎亦是一脸错愕。 “教主,您有神功护体,这不至于吧!” “你咋这么多废话,我看你是不是想回西海了?” “没……夫人您先让让,我来扶教主起来。” 在田慈等人的关切下,裴虎已是小心翼翼的扶纪寒起身。 只是这身子还没起的一半,纪寒便大喊着说道:“快……快放下,不行……腰动不了。” “哦。”但听纪寒所喊,裴虎又是老实的将纪寒放在了地上。 看来纪寒这次是真伤到了骨头。 “我看还是去叫周人过来吧。”但见纪寒如此,田慈亦是向青青建议道。 “好,那我这便去叫。” “还是我去吧。”严息但见青青正欲迈步,亦是连忙接过了这个差事。 待得周人赶来,陆倩倩等人亦是连忙给他让了位置。 蹲下身子,而后在纪寒两处伤处一阵倒腾,于一阵倒腾中,两声脆响亦是忽而自纪寒关节传出。 “好了!”向纪寒丢下这两字,周人亦是起得身来。 待得纪寒感觉自己真的好了,周人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他说道:“教主还需节制啊!” 节制? 但听周人所说,青青面上亦是立时升起一腾红晕。 “行了,你现在废话咋也这么多,要不要你和裴虎做个伴,你两人一道去回西海看家?” 起身,而后活动一番筋骨,但见自己真的没事,纪寒亦是让大家莫要担心。 这一日,纪寒是在床榻上度过的,青青紧守在纪寒身旁寸步不离的照顾。 到了天色将黑时,向升终于回来了。 这家伙自踏入纪府的大门,便一脸的张扬得意。 当纪寒看到这家伙那一脸的得意时,便知道他定是办妥了。 客堂内! 当向升将怀中所揣的画像一张张的分发给田慈等人时,众人亦是在手中的宣纸上看到了一幅彩绘的人像。 在纪寒众人正紧盯此画像时,向升立于堂内亦是开口向众人说道:“我都打听好了,这画中之人是从那条商路逃进儋州城的,不过在我询问那些人时,他们说,当时并未看到这画像中人身后有人追杀,而且他骑马进入儋州城后,也没有像在严家集市那般纵马,据最后几个看到这画像中人的人说,这个人是在出城的路上,突然架马自一条巷口冲进严家集市的,综合之前我们手上所搜集的这些线索来看,我怀疑这个人应该是救在那条小巷被杀的。” 画像中人眉清目秀、相貌堂堂,一看便不是什么普通的百姓,而且向升连此人当时身上所穿的衣衫也是画了进去。 这衣衫虽只是跃然画上,但其衣衫的着色与花纹皆显贵气,这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的起的制样。 看来,这画中之人即便不是出身云家,也是出身大户。 自画像上收回目光,纪寒亦是抬眸向向升问道;“向兄,你可能确定这画中之人……?” “纪兄!”打断纪寒所问,向升亦是向纪寒拍着胸口说道:“纪兄,您便放心吧,这画像里的人便是那十年前死于马背上的人无疑,我先是找了城守,又找了三教九流,最后又返回来去找了那几家原来在严家集市做生意的商户,这画像便是我让画师按照他们所描述的来画的,绝对没错。” 听到向升如此说,纪寒发现这家伙心思还挺缜密的,连去找之前的那些商户去做比对,这家伙都想到了。 如今画像在手,严家集市坠马一案又再次向前迈入了一大步。 要是能知道这画像中人的身份,那便更好了。 此人究竟是不是江州云家人呢? 除了此人被杀的原因外,如今严家集市坠马一案便算是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如今他父母的案子也是有了一些眉目,这下来,便是舒乾舒大人了。 严息、向升二人对舒乾的评价是,此人是个好官。 既是好官,为何又做下两桩如此昏庸的判罚。 连着两日,纪寒不是在府中作乐,便是抱着小思寒满大街的逛。 这让方对查案产生兴趣的严息、向升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已经拿到了当年死者的画像,这下一步,是不是便该动身前往江州核对这位死者的身份了? 可是,自纪寒拿到这张画像后,便好像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玩乐了起来。 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案子便算了结了?不再查了? 非但严息、向升二人不解,便是田慈也想不通。 虽然她想不通,但是直觉告诉于她,纪寒于这两日的玩乐便是一种变相的查案手段。 如今他来儋州的目的早已在儋州城内传将开来。 便是连十年前那名坠马之人的真正死因,纪寒亦故意透露了出去。 原来十年前发生在严家集市的那起坠马案另有隐情,于家小儿果真是被冤枉的。 当儋州城内的百姓得知此案的真相后,亦是各个唏嘘不已,为于家不平。 可以说,于家的悲剧是那位舒乾大人所一手造成的。 一双儿子死于非命,老伴亦是因为于小善喊冤入狱而病死塌上,如今,本该儿孙满堂的于家只剩于老爹这一个孤寡老人。这结局怎能不叫这些百姓痛心。 当李祖望得知于家小儿一案的真相后,他一个人独自在明镜高悬下站了很久很久。 自周济被镇国司押入皇城,自他继任儋州巡抚,他为这一城的百姓又做了什么? 每当他听到那些办公而回的官差们私下议论纪寒如何得百姓的民心时,他心中亦是一阵羡慕。 这羡慕归羡慕,可他知道他注定成为不了纪寒那样能为民伸冤的人,因为他身后没有纪寒那般靠山,因为他自知自己没有纪寒那般的能力。 一名官差快步走入公堂,而后向站在明镜高悬下,正在凝视明镜高悬牌匾的李祖望抱拳说道:“大人,方才一名小童将一字条交由小人,并说,要让大人亲自过目。” “小童?字条?让本官亲自过目?”重复一遍官差所说,李祖望亦是于疑惑中转身面向官差。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一纸字条 在他转身时,官差亦是将手中字条呈于李祖望面前。 带着疑惑接过官差手中字条,李祖望亦是快速打开。 几乎只是望了字条一眼,李祖望便立即抬眸向官差问道:“那小童呢?” 但听李祖望所问,官差亦向他回道:“走了。” “走了?” 在官差回李祖望话时,李祖望亦是冲出公堂。 公堂外人来人往,便是有的百姓自李祖望身旁路过,也未去看他一眼,更论是向他问一声好。 李祖望站在公堂外在寻找那名官差所说的小童,可是放眼望去,哪里有小童的身影。 站在衙门外,李祖望紧握手中字条,眼神中亦是浮现出挣扎之色。 站在其身后的官差但见李祖望站在衙门外发呆,亦是暗暗摇头。 如今整个儋州城人人都在称颂纪寒,那纪府外也时常人满为患。 有些百姓自发组织一起去纪府向纪寒送些他们力所能及的心意,有的百姓甚至报案都不去他们府衙而去纪府。 自纪寒为于小善一案昭雪后,他们这巡抚府衙都快成了摆设了。 便在这名官差于心中感叹时,李祖望却是忽而迈步离去。 “大人,你去哪里?” 但见李祖望出了衙门,这名官差亦是连忙在他身后喊道。 李祖望不回头也不回话,低着个脑袋继续埋头赶路。 纪府大院。 当正在陪着小思寒玩耍的纪寒听得落落的禀报后,亦是抬起眼眸向她诧异问道:“你说谁要见我?” 但听纪寒所问,落落亦是抬高声贝向他说道:“是李大人,李祖望。纪公子便说让不让他进门吧,若不让,我这便请李大人回去。” 自搬进纪府后,落落亦是对纪寒有了较深的了解,这位只能在茶馆说书人听得的大人物,竟然是这般的和气近人,毫无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子。 这与纪寒处的久了,她也渐渐的不再将纪寒视为那高高在上之人。 再说了,纪寒平日见了她就叫她小姨子,这个称呼也无疑拉近了她与纪寒的关系。 “让李大人进来吧,人家毕竟是一方巡抚,是儋州的父母官,我若是将他拒于门外,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向他摆驾子呢。” “见就见,哪来那么多废话,那我这就去将他请来?” “去吧小姨子!” 这一句小姨子一叫,落落立时便满面春风。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李祖望一路小心的跟着落落进了客堂。 但见客堂中只有纪寒一人,李祖望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那日,邵峰一句话说错,纪寒身旁的两名女侠便向他拔剑相向。 他可是听闻,这江湖中人素来都不将官府放在眼中,若是他也一个不甚向纪寒说错了话,便是那两位女侠在纪府杀了他,他也是白死。 “李大人请坐,小姨子,给李大人倒杯茶。” 但见李祖望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坐在主位的纪寒亦是向他指了指身侧的椅子。 “谢……谢纪公子。” 待得李祖望落座,落落为他看了茶,纪寒才向他问道:“李大人可是有事寻我?” “有……有事。”紧握手中字条,李祖望亦是于心中剧烈的挣扎下忽而将字条呈上。 “纪公子,今日有个小童来衙门给下官送了一张字条。” “字条?”但听李祖望所说,纪寒亦是示意落落将字条接过。 在李祖望忐忑的注视下,落落已是自他手中拿过字条,当落落走至纪寒身旁将字条交给纪寒时,李祖望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将字条拉开,而后在李祖望紧张的注视下,纪寒已是开始看字条里的内容。 当纪寒将字条放下的那一刻,李祖望亦是紧忙垂下脑袋。 客堂内鸦群无声,站在纪寒下首的落落目不斜视的看着纪寒。 但见纪寒眉宇上挑,落落心中亦是一惊。 手指开始习惯性的敲打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是忽而向李祖望问道:“李大人,那送字条的小童可有查明身份?” “啊?”但听纪寒所问,李祖望亦是于惊慌中忽而抬起双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纪寒会突然向他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问他字条里的内容吗? “看来李大人是没有了。” “没有……不,不是,那小童并未是将这字条交由下官,而是通过下官手下的一名官差交给下官的,等下官跑出去的时候……” “小童已经不见了是吧?”在李祖望急于想要将小童一事与自己撇清时,纪寒亦是带他回答了出来。 “是,纪公子明鉴,那小童是不见了。” “那李大人当时可有让那个官差立刻带人去找?” 但听纪寒的提醒,李祖望亦是慌忙自椅上起身向纪寒说道:“下官这便回去去找。” “找什么找?这儋州城内多少人口,多少幼童李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官差与那小童只有一面之缘,你这会让他去哪里找?” “那……那不找了?” “错过了最佳的时间便等于错过了季节,何必再去耗费那个人力。” 面对纪寒的训斥,李祖望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但见纪寒脸色稍有缓和,李祖望亦是向纪寒小心询问道:“纪公子,那这字条里的内容?” “内容?依李大人之见呢?” “依下官之见?”但听纪寒反问,李祖望亦是顶着一幅为难的脸色向纪寒回道:“若下官有主见,便不来麻烦纪公子了。” 李祖望说的乃是实话,一份大功劳摆在他面前,他却选择来找纪寒。 这倒不是说他不想要这份功劳,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拿下这份大功。 被纪寒扣在几案上的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虽然这举报信只有寥寥几十个字,但其内所举报的内容却是太过惊骇。 此匿名举报的字条所出现的时机太恰到时候了,而所举报的内容更是直切要害。 若是想要求证这字条里所举报的内容是否属实也十分简单,只要他纪寒此刻带人一去查验便知真假。 但见纪寒迟迟未有开口,只是敲打扶手,李祖望亦是再次陪着小心向纪寒询问道:“纪公子,我们去不去?” 第八百三十四章 白衫书生 去不去? 这张字条出现的时间太过时宜,这太过时宜便会让人感觉蹊跷。 在李祖望紧张的注目下,纪寒缓缓自椅上起身,而后看向身侧落落说道:“去告诉田掌门与陆姑娘,让他们陪我出去走一趟。” “好!我这就去。”但听纪寒吩咐,落落亦未有怠慢。 待得落落出了客堂,李祖望亦是紧忙向纪寒说道:“纪公子,那下官这便回去点些人马来。” “点人马就先不必了,别倒时候搬起石头砸了我们自己的脚。弄的你我都不好收场。” 但听纪寒所说,李祖望心中亦是一惊。 “对……对,还是纪公子想的周到。” 陆倩倩与田慈来了,在二女进了客堂,纪寒便带着三人一起离去。 此去,是要去一书塾,这书塾建在城外一座叫做青山的山上。 青山离儋州城并不远,纪寒一行四人只是用了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了青山脚下。 沿山路登山,在登至半途时,纪寒四人已是看到山门。 山门上刻“藏山书院”四字。 此四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气势如虹。 纪寒仰望这四字,亦是发出一声赞叹。 “好字!” 赞叹过后,纪寒大袖一挥亦是率先迈入山门。 入得山门便是一条石阶。 待得纪寒四人登至石阶尽头,四人亦是同时看到了一座别雅的建筑。 此建筑雕栏玉砌,乍看之下,便仿佛是一座悬挂在山墙上的阁楼一般。 木梯紧贴山墙、走廊紧贴山墙,便连那供人欣赏山色的凉亭也是挂在山墙之上。 别说纪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堪称鬼斧神工式的建筑,便是连一向对外事漠不关心的陆倩倩亦是在看到此等巧夺天工的建筑后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赞叹。 李祖望是听过藏山书院的名号的,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来此书院。 听说这藏山书院早便不收学子,此书院的主人也谢绝回见任何来客。 在纪寒四人正感叹于这种悬挂式的建筑群时,一名一身月白长衫的偏偏公子亦是忽而出现于一离纪寒等人最近的凉亭内。 公子手拿折扇,皱眉俯瞰着纪寒四人问道:“各位是来一睹悬楼还是来我藏山书院求学?” 向纪寒四人皱眉说完此话,年轻公子又接着说道:“若是赏楼,四位还请自便,但不能登上辉楼,若是求学,那还烦请四位离去,家师早已封书养心,不再讲学。” “辉楼?” 听得这年轻公子所说,纪寒亦是抬眸看向此悬楼最高处的那一座阁楼。 这一看,纪寒还果然在那最高处的阁楼上看到了一块牌匾,牌匾上刻的正是辉楼二字。 仰望此年轻公子,在这名年轻公子的俯瞰下,纪寒亦是忽而向他说道:“这位公子误会了,此次,我来既非赏楼也非求学。” “那是?” 迎着年轻公子那一双布满疑惑与警惕的眸子,纪寒亦是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阅书。” “阅书?”但听纪寒所说,年轻公子亦向他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入我藏山书院的书阁借阅藏书?” “是!” “原来如此,先生封书院时虽未曾交代过外人不得入我书阁借阅藏书,但是还请公子在此稍等,容我先去禀告先生一声。” “这等小事公子便不用告诉先生了吧,我们此来是为找一本孤本,若在这里的书阁找不到,我们也便离去了,并不会耽搁公子多少时间,若公子不放心的话,可以在里面看着我们。” “这?” 在年轻公子迟疑时,纪寒四人已是登上悬梯。 这悬阁,每一楼阁都挂有牌匾,方才这位公子所立的悬阁名为落阁。 落阁之上便是藏阁,藏阁之上是授阁,授阁之上便是辉楼。 在纪寒四人擅自登阁时,年轻公子亦是快速自凉亭跑出试图阻止纪寒的造次。 可是他一个文弱书生又怎能阻止得了纪寒这四人。 便在这位公子预感不妙,便要开口大喊时,纪寒已是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吵,我就是来找一本书而已,你怎么这等小气。” 被纪寒捂住口鼻的年轻公子怎会相信纪寒这等谎话,虽不相信,但他在纪寒强大的武力下也无计可施。 “你们藏山书院的藏书便在上面藏阁吧?” 向年轻公司问完此话,还未等得这公子回答,纪寒便捂着他的耳鼻往楼梯上拽。 站在纪寒身后的李祖望但见纪寒如此对一个读书人竟如此粗鲁,亦是惊的连连在心中大喊罪过。 将年轻公子强行拖至藏阁一层,但见藏阁上锁,纪寒亦是向年轻公子掷声喝问:“钥匙呢?” 但听纪寒所问,年轻公子在纪寒强大的武力下亦是拼命摇头。 但见这书生如此骨气,纪寒亦是向身旁田慈使了一个眼色。 对于纪寒的这个眼色,田慈很懂。 在李祖望惊诧的眼神下,田慈亦是抽出手中寒剑,一剑将门锁斩断。 陆倩倩推开了阁门,纪寒亦是捂着书生的口鼻将他一把推了进去。 待得李祖望于心惊胆战中跟着田慈进了藏书阁后,田慈亦是将门阖上。 这间藏书阁很大,据纪寒目测收藏在此书阁的藏书没有千本也至少有上百余本。 纪寒自然是对这些藏书没有兴趣的,再说了,即便是给他看,他也未必能看得懂。 “你们究竟是谁,到底来我藏山书院做什么?”被纪寒松开口鼻的书生,虽眸中含惧,但还是挺起胸膛向纪寒质问道。 “找样东西。” “找什么东西?这里收藏的全是先生呕心沥血所收集的孤本典籍。你们若是破坏了这里的书籍,天下殷殷学子不会放过你们。” “你想多了,我可对这些劳什子的著作没有兴趣,放心吧,这里的书,我一本都不会破坏。” 在纪寒向书生说此话时,田慈、陆倩倩、李祖望三人已是开始分头去找他们要找的东西。 而纪寒亦借着这个时间,开始仔细审视起了这位书生。 此书生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浑身上下亦是透着一种书生气,让人一看便有一种如浴春风的感觉。 第八百三十五章 前朝昌平王 只是纪寒在接触到他那一双清澈、干净的双眸时,却感觉他的这双眸子好像干净的并不那么纯粹。 但见纪寒正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他,书生亦是慌忙垂下双眸,不愿与纪寒对视。 “教主!”一声轻唤于藏书阁内响起,在纪寒回身去看田慈时,田慈已是抱着一个木盒向纪寒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在书生仇恨的目光下,田慈亦将木盒打开。 这木盒里所盛之物田慈于之前已经看过,而当纪寒看到此木盒内所乘之物后,其目光亦是凝成一线。 李祖望给他的那张字条中所写的是,藏山书院的首教乃前靖国昌平王,而昌平王的妹妹正是现今江州云家家主的夫人。 字条中还言,这昌平王与江州云家私交甚密,而告密之人还言,他曾在藏山书院的藏书阁中看到了前靖的王印与王服。 而此刻落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正是此二物,此二物便安静的陈列在此木盒中。 陆倩倩与李祖望已经来到纪寒身边,当李祖望看到木盒中的王服金印时,亦是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是真的,那给下官传递的字条所言竟是真的。”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自圣上推翻前靖暴政改靖为武后,这二十多年来,朝廷始终没有放弃过清剿前靖余孽。 而如今,他们可是发现了一位前靖的王爷,若是将这位前靖的王爷押至皇城,兴许他李祖望的官路便能再向上跃上一跃。 “这木盒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自王服金印上移开目光,纪寒亦是用一种严肃的口吻向田慈问道。 “回教主,在一位圣人的画像下,这木盒便放在圣人画像的桌子上。” “圣人?”但听田慈所言,纪寒亦是转眸看向田慈伸手所指的方向,这一看,他还果真在一面墙壁上看到了一幅古人的画像。 纪寒没想去探究这位画在画上的古人是谁,草草看了这位画像中的圣人一眼后,纪寒亦是转眸看向身旁书生说道:“这木盒一直都放在那画像下面吗?” 但听所问,书生亦是将头扭至一边,拒不回答。 瞧着书生这般姿态,纪寒亦向他寒声说道:“你回不回答并不重要,我上辉楼一问便知。” “不用劳烦了,老夫便在门外。” 一道沧桑的声音忽而于门外响起,在此声响起之刹那,那本是紧闭的阁门已自外由内推开。 阁门被推开,一位白衣老者亦是迈着一种矫健的步伐走入藏书阁。 在这位老者推门而入时,纪寒四人亦是同时转眸看向这位老者。 老者步入藏书阁,先是看了地上的木盒一眼,而后才看向纪寒四人。 一看之下,老者便将目光定格在纪寒身上。 看着纪寒,而后老者亦是用一种和煦的声音向纪寒问道:“眸若点漆,行事虽肆意但不鲁莽,想必这位便是太武国所冉冉升起的年轻栋梁纪公子吧。” 但听老者所说,纪寒亦是向他问道:“老先生便是这藏山书院的主人?” “正是老朽。” “那这盒中之物?” “自是老朽之物!” 但听这老者回答的如此痛快,纪寒亦是不由对他升出几分赞叹。 “既是老先生之物,那么晚辈是否该唤老先生一声昌平王。” “昌平王?称呼不过一个称谓,纪公子想怎么唤老朽都成。” “哦?既如此,那晚辈还是唤老先生先生吧,这个称谓显得更亲切些。” “甚好,老朽也是这般觉得。” 向纪寒说完此话,昌平王亦是看向纪寒身旁的书生说道:“许墨,你先出去吧。” “诺!”许墨虽然面上不愿,但是却又不敢不听昌平王的话。 待得许墨出了藏书阁,前靖昌平王李梓(zhi)亦是伸手向纪寒说道:“纪公子,这边有雅座,这边请。” “好!” 跟随李梓来到方才所看到的那张圣人画像下,李梓亦是向纪寒施了请礼。 这桌前并无椅凳,在李梓于桌前跪坐时,纪寒已是一屁股的坐在了地上。 但见纪寒如此坐姿,李梓亦是微微一愕,于愕然中亦向纪寒说道:“纪公子当真妙人也。” 纪寒是坐下了,但不代表他李祖望便有坐下的资格,没看到这两位女侠都站着吗?他哪里敢坐。 桌上空空如也,唯有那木盒所留在这桌上的痕迹。 在向纪寒说完这句妙人后,李梓亦是忽而阖上了双眸,阖眸只是刹那,刹那之后,李梓睁开眼眸向纪寒问道:“纪公子既然见了那两件俗物,这接下来是不是便要押老朽回京了。” “哦?”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老先生便不想问问晚辈,晚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无需问?” “为何无需问?” “若纪公子想要告诉老朽,老朽便是不问,纪公子也会说,若纪公子不愿相告,老朽问了也是没问,纪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面前老者一身儒雅之气,双眸亦是透着一种慈善。 看着面前的这位眉宇慈善的老人,纪寒亦是开始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打桌面,于敲打中,纪寒亦是忽而向李梓问道:“老先生,听闻先生与江州云家关系甚密,不知此传言是真是假。” “是真,老朽的妹妹嫁入了云家,老朽自是与云家有着不浅的关系与渊源。” “那老先生可去过云家?” “去过。每年都会去。” 但听李梓所回,纪寒亦是忽而将手伸入怀中。 在李梓的疑惑下,纪寒自怀中取出一张画像而后放于桌上,并推至李梓面前。 “老先生看看,可认得此人。” 只是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画像,李梓便从画像上收回目光。 “不认得。” “不认得?老先生在仔细看看。” “若第一眼便不认得,便是再看上十遍百遍,结果也是不认得。” 李祖望并不知晓纪寒在问什么,但是田慈与陆倩倩却知。 这位前靖朝的昌平王说不认得这画像中人,要么是他真不认得,要么便是他认得而不愿说。 第八百三十六章 大宗师守山门 在他查清十年前于家小儿一案后,紧接着便有人送来一张字条。 当然,这张字条若是李祖望不拿给纪寒来看的话,那么纪寒自然也不会知道藏山书院竟然藏着一位前靖的王爷。 如今,虽然是查清了于家小儿的案子,但是却并仍不知道凶手是谁。 而这时,前靖昌平王出现了!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若非纪寒一早便认定其父母、舒乾一家,还有这位死在马背上的青年与十年前小淮王修路有关的话,或许纪寒便当真会将这位昌平王列为怀疑的对象。 看来,这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于他啊! 想到此处,纪寒亦是忽而自地上起身。 “拿下!” 一声令下,田慈亦是忽而闪至李梓身后。 藏书阁的门开了,当许墨看到李梓如囚犯一般被两名女子看押着走出时,他亦是动情喊道:“先生……” “好生护好书院!” 在许墨动情的呼唤下,李梓向他留下此话便当先迈下楼阶。 抱着木盒的李祖望一脸得意,满面春风,走起路来也是昂首挺胸,他的这番姿态,彷如是他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加官进爵的画面一般。 来时四人,回时五人。 当李祖望还憧憬着自己加官进爵的画面时,纪寒亦是很是时宜的在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李大人,这人与盒子先交于我可好?” “啊?”但听纪寒所问,李祖望亦是收起憧憬,满脸疑惑的看着纪寒。 “李大人放心,你的功劳我一定禀名圣上。” 向李祖望丢下此话,纪寒亦是自他怀中取过木盒。 望着纪寒四人的背影,站在大街上的李祖望大张着嘴巴,满面懊悔之色。 若知抓这前靖王爷竟如此简单的话,他何至告诉纪寒? 如今,纪寒连人带物都给带走了,他李祖望这半日岂不是白忙了? 回到纪府,当青青看到纪寒带回一儒雅老者后,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在青青的诧异下,纪寒已是将李梓请入客堂。 客堂内,纪寒坐于主位,李梓坐于下右首,田慈、青青等人坐于左下首。 落座之后的李梓虽猜不出纪寒为何将他带入纪府,但却能猜到纪寒并未打算立刻将他押解回京。 但见纪寒于落座后迟迟不语,李梓亦是向他问道:“不知纪公子何时押送老朽入京。” “这个不急。”但听所问,纪寒亦是抬眸向李梓回道。 “若公子不急,可否让老朽与妹妹写上一封书信。” “书信?” “是,老朽是个闲散王爷,平生爱好便是收集古往今来的各种孤本典籍,那藏书阁内所藏之书籍,在外人眼中不过废纸,但在老夫眼中,它们却是无价之宝,若纪公子不应老朽所请,那么还请纪公子将他们一并带回皇都吧,所谓物有所用,这些孤本典籍便权当老朽送予天下殷殷学子的赠礼吧。” 李梓话落,纪寒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 看着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纪寒,李梓亦是再次向纪寒问道:“纪公子是不愿答应老夫的请求吗?” “不是!” 走至李梓身前,而后随手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至李梓对面。 在李梓正疑惑纪寒此举何为时,纪寒却是忽而向他问道:“老先生,晚辈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老朽?纪公子此话何意?”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李梓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晚辈这个人很怪,怪到什么程度呢?怪到只相信晚辈自己的这双眼睛,所以,这世上基本无人能左右晚辈的想法。” “纪公子,你这是自负而不是怪。” “自负?也许吧?晚辈若不自负,恐怕老先生此刻所待的地方应该不是大牢便是地府。” “哦?这么说来,倒是纪公子的自负救了老朽一命?” “当然!因为晚辈相信自己的判断。”向李梓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下来,烦请老先生回答晚辈几个问题可好?” “纪公子请问。” “好,第一个问题,老先生的身份有多少人知道?” “家妹与妹夫!” “哦?老先生将如此重要的两样东西就放在藏书阁最显眼的地方,老先生就不怕有人会背着您打开那个木盒吗?若是有人背着您打开了木盒,老先生的身份不是便也暴露了?” “那木盒是于封院后老朽亲自放进藏书阁的。没了学子,这藏书阁自然不会打开,再说,平日里有涂山看着,没人能进得了书阁。” 但听李梓所回,纪寒亦是忽而皱眉。 “涂山?涂山是谁?” “是老朽的朋友。” “晚辈去时怎么没见?” “在纪公子踏入书院时,涂山便告诉老朽了,是老朽没让他拦着。” 在李梓说出涂山二字时,纪寒并未看到田慈、陆倩倩、裴虎三人的神色。 此刻,三人神色,一片惊容。 于惊容中,田慈亦是忽而向李梓问道:“先生口中的涂山前辈可是……” “是他,世人皆以为涂山于二十四年前死于荒傲寒掌下,却殊不知荒傲寒念其天资卓绝,饶他一命。自那一战后,涂山便归隐老朽藏山书院,与老朽潜心拓书。” “那涂山前辈他现在是否?” “十五年前,涂山拓书悟境,迈入武极,这也算是不负当年荒傲寒于他的惜才之恩吧。” 迈入武极便是踏入大宗师境! 但听李梓所说,便是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陆倩倩亦是目露后怕之色。 倘若,在他们踏入藏山书院时,那位涂山前辈便向他们出手,那么他们怕是早已命丧藏山书院了。 江湖之大,浩如江海,没想到在太武竟然还隐藏着一位大宗师境的绝世高手。 非但陆倩倩一阵后怕,便是连纪寒也有些不淡定了。 虽不淡定,但是有一位大宗师护着藏山书院的话,那么这位前靖国的王爷还真不用担心他放在藏书阁的东西会被外人看去。 既然有大宗师守山,那么这张字条呢? 这写这张字条的人又是如何在藏书阁内看到王服金印的,方才李梓可是说了,他是在封院后才将这二物放入藏书阁内的。 第八百三十七章 藏 李梓突然提到荒傲寒三字,田慈、裴虎二人亦是不由看向纪寒。 但见纪寒神色如常,二人亦是微微放心。 纪寒的身世,西外海皆知! 而他们之所以愿意跟随在纪寒左右,这一方面当然是纪寒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这另一方面嘛,也是因为纪寒乃是荒傲寒前辈的后人。 纪寒开始习惯性的敲打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是忽而向李梓说道:“老先生,所谓礼尚往来,既然晚辈看了老先生的王服金印,那么晚辈也有两样东西想让老先生过目?” “哦?哪两样?” 在李梓询问时,纪寒已是自衣襟中取出两物。 这两物,一物为字条,一物为一帕子。 在李梓疑惑的目光下,纪寒先是将帕子打开,而后,才将手中字条先递于李梓面前。 接过纪寒所递字条,李梓亦是在纪寒灼灼的目光下看起了字条里的内容。 看毕,而后抬眸,李梓亦是用一种凝重的目光向纪寒问道:“想必纪公子便是因为这张字条才得知老朽的身份的吧。” “是!” “原来如此,不知纪公子给老朽看这张字条是何意思?” “难道老先生就不想知道是谁给了晚辈这张字条的吗?”但听李梓所问,纪寒亦是向他反问道。 “不想,或者说,没有去追究的必要。” 向纪寒说完此话后,李梓又接着说道:“纪公子将这字条拿出让老朽过目,若老朽没有猜错的话,纪公子也不知道这字条是何人所写。老朽能告诉纪教主的是,放在藏书阁的这两样旧物只有老朽与涂山知晓,涂山自不会与外人去说,而老夫也没有说梦语的习惯,所以,老朽也想不出这字条是何人所写,而老朽放在藏书阁的那两件旧物,老朽便更加不知这外人又是如何知晓了。” “那个书生呢?” “纪公子说的是许墨吧,许墨是老朽的得意门生,他是于前日才回的儋州,今日才来的书阁。他又怎会知晓。” “那这藏山书院自封院后,便只有老先生与那位涂山前辈居住吗?” “是!” 但听李梓所回,纪寒亦是忽而升出一种无力之感。 若照李梓这般说,那这位写下字条的人也太过神通广了吧。 在李梓将字条归还纪寒时,纪寒亦是向李梓递上了第二物。 这第二物便是自那具骸骨中所找到的纸屑了。 接过纸屑,李梓亦向纪寒问道:“纪公子这是?” “老先生先看一看这个藏“cang”字,不知老先生可曾在云家见过这种笔迹?” “藏“cang”字?”但听纪寒所说,李梓亦是定睛看向这个纸屑上所写的那一个模糊的字体。 看着这个字体,李梓亦是用一种疑惑的声音向纪寒问道:“纪公子为何会认定这是一个藏“cang”字而非一个藏“zang”字。” 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是啊,他为何将这个多音字认定为藏“cang”而非是藏“zang”。 不但纪寒错愕,坐在对面的陆倩倩等人亦是在受到李梓的提醒后向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便在纪寒正错愕于他对此字的偏执时,李梓亦是再次问道:“瞧这纸屑有些年头了,纪公子方才问老朽此字是否出自于云家之手,不瞒纪公子,前靖未被太武取代前,江州便是老朽的封地,也是受了老朽的影响,江州云家与卓家酷爱模仿老朽的字体,虽然前靖覆灭,国号已改,但有些东西却是无法改变的,便譬如云、卓两家所酷爱的书法。所以,老朽可以告诉纪公子,此字绝非出自云家之手。不过……” “不过什么?”但听李梓好像还有后话,纪寒亦是连忙向他追问道。 在纪寒追问时,李梓亦是忽而将纸屑凑至眼前。 紧盯此纸屑,在纪寒众人的不解下,李梓亦是忽而说道:“此字乃藏“zang”。” “此字乃藏“zang”?”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急声向他追问道:“老先生何以见得?” “因为此字之尾有点,点为号,号为隔!”向纪寒说出此话后,李梓亦是用一种追忆的口吻继续说道:“这一书一行太费纸张,不如我所造的这个隔号,老友,此号你该向天下文人推广啊!” “向天下文人推广?”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满目惊愕。 若是他的理解没错的话,李梓所说的意思是,有人创造了分隔号,并曾让他向天下文人推广,而李梓便是因为在这张纸屑上看到了一个分隔号,所以他才会说此字读“zang”。” 震惊、惊喜! 在李梓正自追忆时,纪寒亦是很大不敬的自他手中拿过纸屑。 将纸屑凑于眼前,纪寒果然在这个藏字后看到了一个以笔所点的小点。 此字读“zang”。”,因为它是尾字。 既是尾字,那能与这个藏字所能组成的词语便很少了。 怀揣密信,被人所杀,虽只留下这一个字迹,但是自整个所探查的结果来看,于两相结合之下,纪寒好像猜到了这个以藏字为结尾的词汇究竟是何? 这个由藏字所结尾的词汇会是宝藏这个词汇吗?若是的话,父母、舒乾大人一家,还有这名怀揣密信的青年,他们是否便是因为宝藏而惨遭杀害? “老朽的那位故人于二十四年前已经殉城,纪教主,这纸屑出自哪一年?” “十年前!” 但听李梓所问,纪寒亦是拉回所想向他回道。 “十年前?看来,写下这封书信的应是老朽那位故人的学生了。”说完此话,李梓又接着向纪寒问道:“那么纪教主之前让老夫所看的那张画像呢?他是朝廷的通缉犯?与这封十年前所写下的书信有关?” 但听李梓所问,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说道:“不止有关!” 在李梓询问的目光下,纪寒亦是将这张纸屑的伊始全全告诉了李梓。 当纪寒讲到,这怀揣密信之人在被刺杀后,他亦是满面惊容,而当他听到纪寒是如何还于小善清白时,他眸中的震惊亦是化为了敬佩。 第八百三十八章 悄无声息 待得纪寒讲毕,李梓亦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呼吸。 用一种敬佩且赞赏的目光紧盯纪寒,李梓亦是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太武前有荒傲寒,后有纪公子,实属太武之幸,百姓之幸、武皇之幸啊!” “老先生过誉了,晚辈怎能与荒傲寒前辈相提并论。前人打下江山,作为后人,守护江山、保护百姓本就是分内之事,晚辈实不敢得老先生如此夸赞。” “好一个分内之事!”但听纪寒所说,李梓亦是再次发出一声赞叹。 于赞叹后,李梓又接着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方才说此人于死前所穿的衣料为云锦,所推断的依据是因为路人的口述与在此人的身上找到了云锦可对?” “对!” “好,那烦请纪公子再将那副画像拿出来吧。” 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紧忙自怀中将画像取出。 此画像所画的是全身,而非只是人像,所以连他生前所身着的衣物也有画出。 接过画像,而后放于膝盖。 李梓亦是看着这幅画像说道:“之前不知此画像的来龙,所以老朽并未觉得此画像有何蹊跷,但是在知道此画像之来龙后,这其中蹊跷便很显而易见了。” “蹊跷?”但听李梓所说,向升亦是心中一突。 这张画像可是他亲手着人所画的,而且他更是在纪寒面前拍着胸脯的保证过此画的真实性,而如今这位前靖的王爷却说此画之中有蹊跷,而且还很显而易见?这不是在打他向升的脸吗? 便在向升正欲质问李梓时,纪寒亦是抢过他的话向李梓问道:“还请老先生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老朽便说说老朽对此画的一些拙见吧。” “这第一个拙见,便是纪公子方才所述,此人死于十年前,于十年后纪公子才寻人画出了这张画像,老朽向纪公子说这些,其实只是要说一点,这张画像画的太完整了。” “太完整了?老先生的意思是?”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于儋州城那些曾于十年前见过此人的百姓来说,此人在他们眼中不过一过客,既是过客,又怎能连此人当时所身穿的衣着也记得这般清楚?若是此图为当时所画,这才算作合理,于十年后再画,便不合理。老朽便举个简单的例子吧,在座的诸位可有谁能记得十年前自己所穿的是什么颜色以及样式的衣衫?” 但听李梓所说,但听李梓所问,陆倩倩众人皆目露错愕之色。 看着裴虎众人眼中的错愕,李梓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向他们说道:“便是这个道理了,若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于十年前的某日穿了什么衣衫,又怎能记住一个于自己而言无关紧要的过客的穿着,这便是老朽认为的第一个蹊跷之处。” “再说第二处!”在纪寒满目的震惊与错愕之下,李梓亦是伸手指向了这画像中人所穿的衣着。 “便权当有人当真记得此人于当时所穿衣物的样式与颜色吧,从此画来看,这画中之人所穿衣着的样式与绣纹确实在乍看之下出自云家之手,但是,老朽敢用性命作保,此画中所绘之衣袍只是模仿了云家的样式与绣纹,但却并未勾勒出云家技艺的神韵。换个说法来说,便是此人于十年前当真是穿的这件衣袍入得城来,不过穿也是一件赝品罢了。” “神韵?老先生您这说的就有些太玄乎了吧,晚辈寻的只是平常画师,即便真有神韵,那画师也画不出来。” 但听向升所说,李梓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画不出来吗?一条狗,它是卧着还是站着,它是竖着耳朵还是耷拉着耳朵,它的尾巴是翘起还是垂下?既然都有人能记住此人身上所穿衣袍的样式与颜色,又岂能记不住此衣袍上面所锈的这朵青莲是开着还是骨朵?” “江州四大锦家在锈技上各有千秋,史家崇繁,林家崇景、卓家崇纹、云家崇植。在四大家中,唯有云家以一植行天下,植美美在盛开时,美在成熟时,美在春色、秋色时,其之美,一株足以绣尽。此衣袍,云纹为春,青莲为开,崇尚一株行天下的云家,岂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春时,青莲开否?” 但听李梓所说,青青等众人亦是连忙自椅上起身匆匆走至纪寒身前。 在纪寒身后垂眸一看,他们果然在这张画像的衣袍上看到了一株盛开的青莲,至于李梓所说这衣袍上的云纹,他们却看不出这云纹所描述的便是春云。 “云有色,春为青、夏为蓝、秋为红、东为白,你们瞧这衣袍上的云纹是何颜色?” “浅红色!”在李梓向陆倩倩众人问出此话时,陆倩倩已是脱口而出的回答出了李梓的所问。 “这是此画的第二个蹊跷之处,下来老朽便说第三个拙见。” “还有第三个?”但听李梓所说,裴虎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有,虽然老朽算不上什么大家,但也算对作画一道有些心得,此画像中的这张脸配上这身衣衫确实给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让人一看便是一翩翩公子,但是,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发现此画中之人与死者的身份很格格不入吗?” “格格不入?”但听李梓提醒,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没错,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这画中之人,一看便是那种锦衣玉食的翩翩公子,一位翩翩公子会在临死前吞下密信吗? 吞下密信,便是不愿让他人自他身上搜到这封意义重大的密信。 能做到这点的,恐怕不是心怀信仰便是他人的死士了。 而这张画像上所画的这个人,若无猜错的话,应该便是此次他所面对的对手对他的一种误导了。 原来,并不是他的对手藏了起来,而是在他毫无察觉下已经悄无声息的出手。 今日若无李梓,他纪寒怕是已经中了对手的圈套。 不但纪寒如此想,田慈众人亦是目露凝重之色。 第八百三十九章 皇赦 这一次,他们所面对的对手果然可怕。 “我他娘的竟被骗了?这帮该死的东西拿了老子的钱还将老子当猴子耍,不行,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自知被骗,向升亦是火冒三丈,为了这张画像他即是找人又是拿银子,到头来,千金散尽却换来了一张哄人的画像,这叫他如何能忍。 “回来!” 便在向升已经迈开腿来夺门而出时,纪寒亦是忽而将他喝住。 但听纪寒所喝,向升亦是于盛怒中转身看向纪寒。 迎着向升那一双似要喷火的眼睛,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说道:“向兄这般气冲冲的跑出去,岂不是要告诉我们的对手,我们已经看出了此画的端倪?让他再另想法子诱导我们?” 被纪寒这么一提醒,向升亦是紧忙收回脚步。 对呀!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他这怒气腾腾的跑出去岂不是在帮他们所要对付的那个对手? “纪兄,那咱们怎么办?难不成就咽下这口恶气?” “你看我像是那种吃亏了不还回去的人吗?” 向向升丢下此话,纪寒亦是接着向他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们逮住了这家伙,你想怎么在他身上出气都行,但现在,你必须给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逮?咱们现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虽不知道对手是谁,但有一点至少可以肯定,此人现在就在儋州城内,并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纪寒所说,深得严息等人赞同。 若此人不知他们在儋州的动作,又怎会在画像上误导他们。 自向升身上收回目光,纪寒亦是转眸看向李梓。 “老先生,晚辈恐要委屈老先生陪晚辈演一出戏了。” “哦?演戏?不知纪教主想让老朽怎生配合?” “对手狡猾,又在暗处,叫人防不胜防,所以,晚辈以为只有顺着对手的狡猾走,才能抓到这只狡猾的狐狸。虽说他狡猾如斯,但是晚辈也有自信,如今从他所种种布置来看,他当是以为我只是在查于小善一案背后的真凶,而这张字条也应该便是出自这位对手之手,此人为何要祸水东引到老先生的身上?晚辈大胆猜测,此人极有可能便是先生曾经的弟子,除此之外,晚辈实在想不出此人怎么会知道老先生身份的。” “言之有理!”但听纪寒分析,李梓亦是向他沉声说道:“老朽开学时,广收天下有志之学子,倾囊相授老朽之所学。那二物于老朽而言不过旧物,之所以未毁,不过是想要留个念想,闲时睹物思人。所以,老朽从未将这二物当做洪荒猛兽,只是收于盒中放于显眼处,若说当时开学时,有学子在辉楼见过这两样旧物,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老朽后来将它们存放于藏书阁,此事便当真只有涂山知晓了。” “那个许墨呢?老先生,此人回到学院后可有进过藏书阁。” 但听纪寒所问,李梓亦是向纪寒回道:“进过,不过他进书阁时,涂山便在阁内。” “那老先生,不知这许墨可知晓涂山前辈乃大宗师的事?” “不知,涂山那样子可不像个懂武功的高手,老朽开学时,涂山便拿个扫把整日里在山门扫地,进书院求学的学子只当他是老朽的下人。” “那盒子呢?老先生可有换过存放王服金印的盒子?” “没有!不过两样死物罢了,盒子又没坏,何须去换新的。” “那便是说,这曾放在辉楼的木盒与放在藏书阁的木盒是一个盒子了。” “恩,纪公子可是怀疑许墨?” 但听李梓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正色说道:“自学院封院,只有这许墨于近日去过藏书阁,晚辈便是想不怀疑他都难。” “那照纪公子所说,许墨便是于老朽开学时所在辉楼发现这两样死物的人了。” “十有八九就是他,他记住了那盒子的模样,所以,不论当时涂山前辈在不在藏书阁,他只要看到那个放在藏书阁的木盒就好。” “被纪公子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是老朽的这位得意门生,只是,他为何要告发老朽呢?” “不是告发,而是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听得此四字,李梓双眸亦是一凝。 “恩,若写下这字条的人真是他的话,那么误导晚辈这张画像的人也极有可能是他,即便不是他所为,也定是他的同伙所为。先是在尸骨的身上发现了云锦,紧接着便有了这幅画像,再然后便有了这张字条,老先生的身份本就敏感,又与云家有着极深的渊源,晚辈大胆猜测,这一行人想要将他们于十年前所做下的这些恶果,祸水东引到老先生与云家的身上。” “明白了,老朽的身份乃前朝藩王,又与江州富可敌国的云家有着联姻之亲,一个是亡国藩王,一个是富可敌国的家族,只是这两个身份,便足以让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联想出很多理所应当的事来。看来,老朽这一次也被牵连其中了。” “没错,想来这些躲在暗处的敌人便是想要推出老先生与云家来做这替罪之羊了。” “替罪之羊?说他们是痴心妄想简直是抬举了他们,想要老朽做他们的替罪羊,怕是他们此次下的最臭的一步棋子了。” “哦?老先生可是有了应对之策?”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激动问道。 “没有!” “没有?那老先生为何这般说?” 自椅上起身,而后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着,李梓亦是突然向纪寒问道:“纪公子,老朽身边既有大宗师,纪公子以为老朽为何会随公子离开书院?不是老朽在这里大放厥词,若老朽想走,纪公子觉得能拦住老朽吗?” “诶?”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在纪寒正自错愕时,李梓亦是缓缓自怀中取出一物。 此物为一令牌,令牌乃纯金所铸。 当李梓将金牌放于桌几上时,纪寒亦是赫然在这枚金牌的正面看到了两个大字。 “皇赦!” 第八百四十章 扔出去 在纪寒众人看清这金牌正面所刻“皇赦”二字时,李梓亦是将金牌翻过。 这一翻,便是金牌的背面。 纪寒定睛一看,只见那金牌背面右下角处赫然刻着“太武陈匡”四字。 “老先生,这金牌是?”紧盯此金牌,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问道。 “是当今圣上赐予老朽的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但听此四字,严息、向升二人亦是倒吸一口冷气。 “圣上举大军压江州境,未免百姓受苦,老朽双手奉城,只是可怜老朽那好友,竟然在老朽开城迎接圣上时,自那城墙跳下以死明志。这块免死金牌便是圣上当年赠予老朽的。圣上平定江山后,老朽便隐居于这藏山书院,再不问世事。” “只是没想到,老朽隐居二十余载,竟然有心怀叵测之人想要陷害老朽与云家。动云家,便是动了老朽的逆鳞,那此事,老朽便不得不过问了。” 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一阵感慨。 看来,此次这自作聪明之人,当真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味了。 “纪公子,你方才说要老朽陪公子演一出戏,不知纪公子要老朽陪你演一出什么戏?” 但听李梓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恭敬说道:“既然他们想要祸水东引,我们便唯有入了他们所设的棋局才能一窥真章,拨云见雾。” “言之有理!既然他们要让老朽做这替罪之羊,那么他们也势必会对云家下手。只是老朽现有一事不解,还请纪公子赐教。” “老先生请问。” “目的?老朽实在想不出他们究竟是处于何种目的要嫁祸老朽与云家。” “其实晚辈也不知道。” “纪公子也不知道?” 但听纪寒所回,李梓亦是目露错愕之色。 “虽不知道,但晚辈可以猜。” “猜?” “恩,猜,就从我们手上所掌握的这些线索来猜。” 向李梓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忽而坐下,而后开始敲打扶手。 于敲打中,纪寒开口说道:“这张纸屑以藏字为尾,我大胆猜测,这以藏字为尾的词为宝藏。” “宝藏?”但听纪寒所说,别说是李梓满目错愕,便是连陆倩倩都瞪大了双眼。 “若是我没猜错,那么无论是我爹娘当年的遇害,还是舒乾大人一家的灭口,还是这位怀揣密信之人被杀,应该都以这宝藏有关。” “三起命案皆发生于十年前,而十年前,小淮王却突然要修一条商路,我再给大家来个更大胆的猜测吧,小淮王于十年前突然修路,极有可能便是为了挖这宝藏,他以修路为掩,暗中挖宝,既得名声,又得宝藏,” “既得名声,又得宝藏?”嚼允着纪寒这后一句,严息、向升二人亦是皆连变色。 在严息、二人的色变下,纪寒接着说道:“当年因为小淮王修路,所以我爹娘要去江州,必是要绕道而行。你们别忘了霍武侯可说过那顺威镖局的三把头谢温可是一名高手,既是高手岂能被几个流匪所杀?此事本来就有蹊跷,如今若在结合宝藏一说,那么真相极有可能便是,我爹娘与谢把头于当年无意间撞见了修路的真相,所以才惨遭灭口。” 经纪寒这么一说,好像真相还真是如此。 “接下来再说舒乾舒大人。”在陆倩倩众人的聚精会神下,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严息、向升二人。 “我之前问过你们这舒乾大人官风如何,你二人回答,舒乾是个好官,既是好官,他为何会在坠马一案上做出如此昏庸的判罚,又为何对我爹娘的案子做出如此潦草的结案?我猜测,他定然是在当时受了某人的胁迫。” 又是猜测,但这种猜测,让人听着便很信服。 “至于这坠马之人,他们一再想要掩盖这坠马之人的身份,无非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此人能暴露他们的身份,第二种,此人的身份并不寻常。否则,他们不会花费心力误导我们。” “所以,纪公子是怀疑小淮王?” “现下看来,这位小淮王很有嫌疑啊。” “不是老朽不愿相信纪公子的猜测,只是这宝藏一说实在牵强,老朽在江州生活是五十余载从未听说过,江州有宝藏的传闻。” “不是江州!”但听李梓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纠正道:“是江、儋两地的某一处。” “江、儋两地的某一处?”嚼允着纪寒此话,李梓亦是微微皱起了一双眉宇。 但见李梓皱眉,纪寒知道这位前靖的王爷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这种天马行空式的猜测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自己相信自己的猜测便好。 门外有客来访,来访者不是他人正是李梓的得意门生许墨。 当听得这许墨登门时,纪寒亦是命周人将李梓先带入后堂。 跟随落落步入客堂,一身儒雅气的许墨已是震声向纪寒质问道:“纪公子,敢问先生犯了何罪?” 瞧着这一位人模人样的书生,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向他回道:“在藏书阁时,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就凭那两样死物?纪公子便要治罪于先生吗?”但听纪寒所回,许墨亦是向纪寒再次掷声问道。 “我做什么何须与你这个书生说?裴虎,将这书生给我丢出府去。” 向许墨丢下此话,纪寒已是忽而自椅上起身步入后堂。 在青青为纪寒掀开挂帘的那一刻,也不知是青青有意为之,还是并非有意。 总之,在挂帘被青青掀开的那一刻,站在堂中的许墨自挂帘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道身影正被一个大汉看护,许墨甚至还看到了这道身影身上所沾染的点点血渍。 “你们对先生动用私刑了?” 还未等许墨将这一句所说拔高声贝,他便被身前的这名魁梧大汉一把给提了起来。 这丢是真丢,裴虎一路提着许墨来到院中,而后在许墨的奋力挣扎下,将他当石子一般的自院落扔到了院外。 第八百四十一章 一处凉亭 从纪府院子里突然丢出一个活人来,引得路过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在百姓们好奇的目光下,许墨亦是紧咬牙关自地上踉跄爬起。 不予理会百姓们那好奇的目光,许墨拖着一身疼痛径直向前方走去。 江州那边,翁平应该已经得手,这接下来,便是看戏的时候了。 那纪寒不是爱多管闲事吗?届时,当他知道他抓错了人,判错了案,又不知他会升出怎样的表情? 一道身影正隐于暗处跟随许墨,当这道跟随许墨的身影见到许墨推门入了一间民舍时,其亦是忽而跳上这一间民舍的屋顶。 这跟踪许墨的人正是田慈。 轻轻用剑鞘翘起一块瓦砖,透过这个缺口,田慈能清楚的看到许墨在屋内的一举一动。 这屋中只有他一人,而他在进到屋里后,便将自己甩在了床榻里。 这一躺,许墨便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待得田慈又盯了他半个多时辰后,才悄然离去。 翌日,自纪府内突然传出了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 前靖国余孽与江州云家勾结,意图谋反! 此消息一出,立时在儋州城内掀起一片哗然。 当站在人群中的许墨听得自纪府所传来的这个消息后,其亦是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昌平王,你与云家便老老实实的做这个替罪羊吧,要怪,你们也只能怪这个纪寒多管闲事。” 在儋州境内抓住了一名前朝藩王,此事也自然惊动了儋州总兵邵峰、 当邵峰带着一队人马火急火燎的赶来纪府时,纪寒已是将李梓送上了囚车。 但见囚车里的那位老者,邵峰亦是向纪寒紧忙说道:“纪公子可是要押此人回京?” “不回京!” “不回京?那纪公子这是要把人押去哪?” “押去江州!让他亲手指认江州云家的罪行。” “江州?纪公子这是要去江州?”但听纪寒所说,邵峰亦是一阵扶额。 你小子在儋州城里折腾折腾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跑去江州折腾? 那江州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最富硕之地。 再加上江州还有一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小淮王坐镇,说句不好听的,这江州已经都快成了这位小淮王的私地了。 原本以为纪寒要押送这囚车中人回京,所以,他也想来纪寒这里分上一杯残羹,可谁知,纪寒竟要押着如此重犯前往江州。 也不知是这纪寒是当真天不怕地不怕,还是他只是个愣头青。 总之,你要将囚犯押去江州的话,那只能你自个儿去,他邵峰可不会作陪。 李祖望也原以为纪寒会将李梓押送回京,可是,他想错了。 这纪寒竟然要带着这么一位囚犯去江州? 去江州不说,还要去动江州云家? 那云家百年底蕴,富可敌国,岂是说动就能动的?这家伙是不是太天真了些,难道他当真以为,仅凭这李梓的一面之词,就能扳倒一个在江州屹立了数百年而不倒的家族不成? 这戏唱到这出,他李祖望是不陪纪寒唱下去了。 要唱,你他娘的自个儿唱去,别连累我们。 临行之前,李梓建议,纪寒若是放心不下青青母女,可将她二人暂时安顿在藏山书院。 听得李梓的建议,纪寒亦是连忙向他表达感激。 在百姓们的欢送下,在李祖望、邵峰二人复杂的神色下,在许墨那一脸得逞的神色下,纪寒一行众人出了城门。 途径藏山书院时,纪寒亦是与青青暂时告别。 青青知道纪寒所做之事的危险,既然不能予他已帮助,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在与纪寒告别时,青青只是为他再次正了正衣领,拉了拉本无皱纹的衣衫。 向纪寒做完这些,青青亦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向纪寒说道:“等你回来!” “好,等我回来!” 于山下目送青青与小思寒上山时,纪寒果然在山道上看到了一位扫地的老者。 这老者看似在扫着台阶上的落叶,实则是在扫这台阶上的尘埃。 坐在囚车内的李梓看着这一位正在石阶上扫地的老者,亦是微微向老者点头。 但见李梓向他点头,扫地老者亦是忽而别过身去。 一切无需言语,当青青与小思寒登上山门的那一刻,当他在山下看到李梓的那一刻,涂山便知晓,李梓要入仕了。 你入你的仕,我扫我的地! 待你回来时,书院还是那个书院。 放下手中扫把,涂山一步步的向着青青走来,走至青青身前,涂山亦向她说道:“既上山,便当这里为家,莫要拘谨。” “多谢先生收留!”但听涂山所说,青青亦是向他礼貌欠身。 此行江州,向升、严息二人并未跟着,这倒不是他二人不愿跟随纪寒同往江州,而是纪寒不让他二人跟来。 这两个家伙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纪寒岂会让这二人跟着他一同犯险? 赶囚车的是周人,田慈、陆倩倩二女各站囚车一侧,而裴虎与纪寒一个殿前一个殿后。 此次去往江州,纪寒并未去走那条商路,而是刻意走了小路。 当年舒乾大人在他爹娘的案子上,可以说是敷衍了事、潦草结案。 便是连他爹娘遇害之地都未有写明。 现下已然无法复原出当年爹娘所走的那条路线,若是能复原得出,兴许便能找到爹娘当年遇害的地方,若是能找到当年爹娘遇害的地方,那么便可以借此为依据,来证实他之前的种种猜测。 依是一湖边,依是一挂了帷幔的凉亭,依是凉亭里外各立着一道身影。 立于凉亭内的人影背对着亭外所立之人,于背对中,亦是忽而向亭外之人说道:“所以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了?” 但听这正立于凉亭内的人所说,站在亭外的翁平亦是紧忙向凉亭中人回道:“回江主,这不全是许墨的主意。” “这么说来,你也有参与了?很好很好!” 向亭外翁平说完此话,这亭内之人亦是豁然转身面向翁平。 今夜有风,这夜风吹的翁平一阵发冷。 今夜有风,这夜风吹的挂在凉亭上的帷幔阵阵婆娑,于婆娑中亦将这亭中之人的面庞映的时隐时现。 第八百四十二章 陈疾 帷幔乍起乍落,身在亭外的翁平,其额头亦是不断渗出冷汗。 他知道,站在凉亭内的江主生气了,自他跟随江主以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江主如此生气。 “藏山书院里藏着位前朝藩王,这前朝藩王的妹妹乃江州云家的当家主母,只从这两种关系上来看的话,你们这一招移花接木之计用的确实巧妙,只是,你们好像忘记了本江主之前于你的告诫,忘了,此次你们要面对的对手究竟是何人?” 向翁平说完此话,江主又接着向他说道:“这世上如果有些事情做的太过刻意的话,那便成了马脚,而你们可知,你们已经在那纪寒面前露出了马脚。” “露出马脚?江主,这绝无可……!” “还敢狡辩!”一声呵斥,帷幔惊起。 站在凉亭内的江主亦是扶手而立的看着站在亭外恭敬如斯的翁平。 “去通知黑煞,就说本江主要他离开江州一段日子,还有,去通知白修,让他准备一下转移的事宜吧。” 但听江主所令,翁平心智亦是一凛。 事态都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了吗?连转移的事宜都要开始着手准备了吗? “还不快去!”但见翁平领命却不告退,江主亦是再次向他呵斥道。 听得江主所喝,翁平亦是连忙转身告退。 在翁平离开后,一道身影踏着月色忽而于一隐秘处踏入凉亭。 在此人踏入凉亭之刹那,江主亦是向他寒声命令道:“方才你都听到了,带上你的十三剑去儋州走上一遭吧,顺便将许墨也给捎带杀了。” “江主若怕败露,何不杀了纪寒一了百了?”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哎!”听得这神秘人所问,江主亦是抬眸看向夜空。 “当年一事,本不必死人,奈何天不遂我愿,偏偏让那对夫妇撞见了我的好事。” 但听江主所感,站在其身旁的这位黑袍加身的神秘人亦是向他劝慰道:“此事,已事过境迁,若是那个纪寒查不到十年前真正的真相,他是无法解开此案的谜团的。” “我若真有歹毒心肠,那奔走喊冤的于老儿岂能活到今日?我又岂能叫他走入皇城?” “江主慈悲,江州有江主,实乃百姓之福。” “好了,这些恭维的话便别说了,你这便启程去儋州吧。” “好,属下定当将纪寒的那位夫人与女儿请来作客。” 二人的对话看似人畜无害,但是却暗藏种种杀机。 也不知,这神秘人口中对这位江主所恭维的慈悲是由何根据而来。 一连四日不分昼夜的赶路,终于快要到了江州。 这江州四面围水倒是与南方的天气有些相像。 只是,江州有一年四季,南方诸州,四季如春。 站在一处远山上眺望着这下方一座水乡之城。 于眺望中,纪寒亦在心中推算着时日。 此次,他们故意放缓了脚步,其目的便是为了等李梓与云家勾结谋反之事,传入江州,传入云家。 田慈在李梓的诧异下,亦是朝着天空放了一枚天魁教的流光若火令。 放完此令后,纪寒便让众人在原地休息。 此值已经快要入夜,若是再不进城,恐怕便要等到明日才能进城了。 李梓心忧云家,毕竟云家并不知道,此乃他与纪寒所合演的一出戏。 在纪寒正在等待着杨冲、紫霄二人时,江州城内,亦有大动作。 一支着装整齐的军队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整个云家。 这支军队的领将名为雷臻,乃江州节度使陈疾麾下副将。 当前朝藩王勾结江州云家的消息传入江州后,江州节度使陈疾便立时唤来副将雷臻,命他率领两百铁骑火速赶往包围云家。 他对雷臻只有一个命令,这个命令便是不得放出云家一人,不得放入与云家无关的任何一人,即便是小淮王府的家将也不能放入。 雷臻虽然不知节度使为何会向他下出一道这样的军令,但身为军将的职责便是不问缘由的领命。 当江州城里的百姓看到云家被军队包围的那一刻,亦是各个惊的捂住了嘴巴。 说云家勾结前朝余孽意图造反?这谁信啊! 不说其他,只说,就这云家所开设的织布坊、秀楼,便养活了不知多少的百姓。 可以说,在许多百姓眼中,这云家便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若是云家当真倒了,他们要到哪里讨生活去。 云家被军士包围,此事如同一场辽原大火一般瞬间点燃了整个江州。 在江州,共有四大世家,这四大世家分别为,云、卓、林、史。 而这四大家中,卓家与云家素来交好。 当卓家得知云家被军队包围的消息时,卓家家主卓风亦是立时前往淮王府。 淮王府内,当卓风见到小淮王时,这位小淮王正在堂中来回踱步。 听得家臣来报,小淮王才停下步子转而看向站在厅堂外的卓风。 “原来是卓老爷,快请进来。” 这位小淮王很年轻,他继承王爵时,方方及冠,如今十几年过去,这位小淮王的容貌依旧未变啊。 他的脸庞看上去还是这般稚嫩,他的皮肤看上还是与十几年前一般,当真是连岁月都不愿在这位小淮王的身上留下痕迹啊。 “草民拜见王爷!”步入正堂,卓风连忙向小淮王行礼。 “卓老爷何须与本王客气,快快免礼。” 说话时,不徐不疾,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小墨子,还不快去给卓老爷沏茶去。”先是示意卓风落座,而后小淮王才看向身旁服侍的小厮说道。 但听小淮王所说,卓风亦是连忙向小淮王摆手道:“王爷,不必了,真不必这么麻烦,草民此次来寻王爷,是为了云家的事。” “云家?”但听卓风所说,小淮王亦是忽而皱眉,于皱眉中向卓风说道:“当本王听得陈疾派兵包围了云家的消息后,便捉急着人去问了陈疾,那陈疾回本王说是,纪寒此来身负皇命,他陈疾如此做,不过是秉公办事,为这位即将赶到江州的纪寒纪公子保护一下云家而已。” 第八百四十三章 称谓为江主 “纪寒?王爷,您说的可是,纪连夫妇的儿子纪寒?” “哦?卓老爷认得这位钦差?” “不认得!”但听小淮王所问,卓风亦是用一种追忆的语气说道:“只是以前与纪连做生意时,总听他说,他的这个儿子如何调皮捣蛋,让他好不省心罢了。” 向小淮王说完此话,卓风又接着向小淮王说道:“王爷,您爱民如子,明察秋毫,云家在江州兢兢业业、勤恳本分,断不会去与那什么前朝余孽去做这忤逆之事的,草民还请王爷能够明察,早还云家一个公道。” 听得卓风所说,小淮王亦是目露为难的说道:“不瞒卓老爷,此次若非云家意图谋逆的消息传进了江州,连本王都不知道圣上派了这么一位钦差过来。” “啊!”抬眸看向小淮王,卓风亦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向小淮王问道:“连王爷您都不知道?” “恩,本王事先并不知情,但还请卓老爷相信,本王也相信云家必不会做谋反之事,待得钦差大人来,本王定会向钦差如实相告。” 卓风知道这是小淮王所能为云家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当下他亦是深深向小淮王作揖。 待得卓风离去,小淮王那本是一张和煦的面庞忽而一沉而下。 “愚蠢,真是愚蠢!” 当那名被唤去为卓风沏茶的小墨子回来时,便看到小淮王将一个摆在桌几上的瓷瓶推到在了地上。 瓷瓶碎了一地,小墨子亦是紧忙跑进厅堂。 但听脚步声,小淮王亦是转眸向他说道:“你说,本王是不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 避过小淮王所说,小墨子亦是快步走至小淮王身前说道:“王爷,今日那陈疾的反应有些不同于往日啊。” 但听小墨子所说,小淮王心中亦是一动。 按说一地藩王是不容有节度军在他的地盘上安营扎寨的。 但是陈疾是个例外! 这陈疾是当年淮王被封江州时,淮王亲自向陈匡点的将领。 江州富甲天下,淮王让陈疾带军驻扎江州,实则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毕竟,这江州可是未被战火所波及的州城,未被战火所波及,那便说明,江州还是原来那个富甲一方的江州。 掌管这样一块肥地,是生是死都犹未可知。 所以前淮王向陈匡点了陈疾,这陈疾虽是陈匡的远房亲戚,但终归姓陈,而陈疾便是他这位异姓王的免死金牌。 所以,在小淮王继承爵位时,亦是在临终前向小淮王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以后继承王位,莫要与陈疾起了任何争执。 他既继任王位后,也一直秉承着家父的教导不与这陈疾发生任何正面上的冲突,可是今日,陈疾却突然便调兵包围了云家,这才是小淮王真正发怒的原因。 因为他猜不到陈疾的用意,故而才会心升烦躁。 难道说,这陈疾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不,这绝不可能,若他知晓,早便与他发生冲突了。 可若不是,那又是何原因? 在小淮王正敏思苦想时,江州城外,紫霄、杨冲二人已经与纪寒汇合。 此刻,纪寒一行众人便在紫霄在城外所临时租借的一间木屋里。 这木屋很小,周人、裴虎二人只能席地而坐。 在得知了李梓的身份后,二人亦是向李梓深深作揖。 一番闲叙后,杨冲亦是第一个向纪寒汇报道:“回教主,自属下与紫霄兄弟来到江州,便兵分两路调查教主所嘱之事,属下主城内,紫霄兄弟主城外,在城内,经过属下的一番暗查,并未查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但有一江州城内的市井却向属下提起过一件关于十年前的趣事。” “趣事,什么趣事?” 但听纪寒所问,杨冲亦是镇定回道:“此市井说的是,曾在十年前,江州城里来了两个江湖骗子,这两个江湖骗子,一个说自己有什么分金断穴的本事,一个有望川寻宝的本事。” “分金断穴,望川寻宝?”但听杨冲所说,陆倩倩、田慈二女亦是目光一凛。 纪寒曾推断,十年前修路不过是掩盖挖宝的幌子,如今听杨冲一说,好像这还真让纪寒给猜对了。 但见裴虎众人那一副吃惊样,杨冲亦是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众人说道:“怎么一个个都这副表情,我脸上有花?” “你接着说,后来呢?后来这两名江湖骗子去了哪里?” 但听纪寒所问,杨冲亦是立即回道:“不知道,那市井说不过两个江湖骗子而已,谁会关心他们的去向。” “时间呢?这两名江湖骗子出现的时间呢?” “太武十四年开春。” “开春?”但听杨冲所回,纪寒亦是忽而阖上双眸。 他的爹娘是于十年前六月初十动身前往的江州,而小淮王修路是在四月下旬。 而在他爹娘动身前往江州时,小淮王已经开始动工修路。 要知道这条商路,小淮王足足用了六年的时间才将它修成。 若这中间当真不参杂任何见不得人的猫腻的话,小淮王此举可谓是造福百姓的大功一件。 “还有吗?”但见杨冲回完他话不再言语,纪寒亦向他出言问道。 “没了,江州城内的百姓得知小淮王要修一条通往儋州的商路,全城无一家持反对意见,皆大力支持小淮王此举。” “哦?没有一家反对?那些富绅呢?他们也不反对?” “不反对,江州虽富甲天下,但鲜有与北方做过生意,那些曾与北方做过一些生意的商户,都说北方人出手阔绰,订购量大,不像南方那般小气计较,所以,小淮王要打通一条通北的商路,江州城内无人非议。” “原来如此!”听得杨冲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阵赞叹。 这修路的气魄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若这小淮王当真未有徇私之心,他纪寒必要好好与这位小淮王把酒言欢一次。 “城外呢?紫霄兄,你在城外可有打探到什么?” 但听纪寒所问,紫霄亦向纪寒郑重点头。 “在我于城外打探时,我听到了一个称谓。” “什么称谓?” “江主!” 第八百四十四章 恨之入骨 “江主?此人是做什么的?”但听紫霄所回,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不知!或许是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或者当家吧。” “掌门或当家?紫兄能向我提及此人,想必此人身上定有什么引起紫兄主意的地方吧。” “有,我听闻,此人手下高手如云!” 高手如云?但听紫霄所说,陆倩倩亦是目露不屑之色。 “十年前修路,自伯父伯母遇害后,江州节度军一名校尉离奇失踪,后来,便是这位江主站出来说,校尉是他所杀,因为他看到了这名校尉私敛不义之财,他替天杀之。也是自那一次后,便无人再敢私敛这修路的钱财了。死了一名校尉,江州节度使陈疾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只是那江主以其手下武功太高,节度使陈疾拿他毫无任何办法。” “而我之所以会提及这位江主,便是因此。” 纪寒知道紫霄所说何意,他的意思是要告诉纪寒,杀死她父母与三把头谢温的人极有可能便是这位江主所做。 倘若真的是他,那么此人又与小淮王是何种关系? 在这之前,杨冲已经告知了江州小淮王与江州节度使的渊源。 所以,纪寒才会猜想,这江主极有可能便是小淮王于暗中所培养的一股江湖势力。 而那名离奇失踪的校尉?紫霄方才所说的是失踪,后来才说的是校尉被江主所杀。 那也便是说,这名校尉是曾消失过一段时间的。 “不知两位可有打听过这位于十年前被江主所杀的校尉?” “打听过,这名校尉名为杜澜,是陈节度使的亲信。因是秘查,所以我二人只能查到此处,未免惹人生疑。” “一斑而窥全身,虽然那纸屑只仅存一片,但老朽能断定这封密信必是老朽那生前好友的弟子所写。所以,老朽也便大胆推测一下吧,这个名叫杜澜的校尉极有可能便是那坠马之人的真实身份。” “老先生有何根据?”但听李梓所说,杨冲亦是向他恭敬问道。 “一是时间,这位少侠方才说了,纪公子父母遇害后,于修路时又出现了一件怪事,在这里,我们能不能将这位江主的出现理解为恐吓甚至威胁?若他们真在挖宝,那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纪公子的父母于无意间撞到了他们的好事惨遭灭口,而我那位好友的弟子于无意间也撞到了,或许是因为我好友的这位弟子命大逃过一劫,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总之,只有我那好友的弟子没死,才会有这封密信的出现,依老朽猜测,我那好友的弟子定是将此信托付给了这位叫做杜澜的校尉。” 但听李梓所说,裴虎亦是坐直了身子。 “这第二,便是你们于儋州的调查了,纪公子曾说,若心无信念必不会在将死之时吞下密信,这也正巧与这名杜澜校尉的身份契合了,杜澜自知必死无疑,又知此密信关乎小淮王修路之真相,若一个处置不甚,江州将会陷入刀枪火海之中,所以,他在临死前,选择了将这个秘密留在自己的身体里,随他的身体一起埋入尘土。” 但听李梓所说,纪寒已是忽而肃穆。 若真相当真是李梓所推测的这般,那这位杜澜将军的尸骨,当要厚葬。 “再加上,你们之前的那些线索,将这些线索整合一下来看的话,真相应该便是纪公子说的那般了,小淮王实则修路,暗则寻宝,未免节外生枝,所以,他才做出了这些巧妙的意外与安排。” 但听李梓所总结,连纪寒亦是忍不住的长吸了一气。 这一次,这位小淮王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若非将李梓推给他,他岂能在此案上进展如此神速。 这高兴是该高兴一下的,但是却不能因此而得意。 毕竟,他们手上可没有任何能够指认小淮王的证据。 如今,李梓真正担心的是云家,虽然他们这边已经猜出了真相,但是他们既然要拿他与云家做替罪羊,又岂能不再云家身上动手脚? 这一夜,江州无眠。 虽然林、史二家与云家并没有多少交情,但免不了会兔死狐悲。 云家在四大家中资历最老,算起来,他们三家的祖上都曾是云家的学徒。 如今,云家突然蒙难,除了卓家捉急外,林、史两家虽不捉急,但也没损到在这时向云家落井下石。 如今,令云家蒙难的症结便在如今云家的当家主母身上,儋州传,那云家的主母乃是前朝藩王的亲生妹妹。 若是云家将这个前朝藩王的亲生妹妹交出来,不就能洗清这冤枉在云家身上的冤屈了吗? 只是要那云盛交出他的夫人李渔谈何容易? 江州谁人不知,云盛、李渔二人伉俪情深、琴瑟调和,生死不离。 云家人才济济,云盛又非嫡系,前靖未灭前,云盛被云家嫡系排挤轰出云府自谋生路,也便是在云盛最落魄时,结识了李梓的妹妹李渔。 云盛并不知晓李渔的身份,而李渔也并未因他被云家扫地出门而对他另眼相看。 渐渐二人互相产生情愫,再后来,二人便私授青丝,结为连理。 再再后来,云盛在李渔的鼓励下奋发图强,造出了名声大噪的千丝绣,也便是因为这千丝绣的缘故,云盛才重新回归云家。 那时,云家家主与云盛还不知到他的这位夫人便是昌平王的妹妹。 后来,义军兵临城下,昌平王突然宣云盛携夫人来见。 也是在那时,云盛才得知李渔乃是昌平王的王妹。 昌平王为了江州百姓免遭战乱而献城投降。 而他云盛亦发誓要用其一生来守护他的这位妻子。 江州世人只知这一对夫妻伉俪情深,却不知二人之前的故事。 如今,李渔的身份被暴露,李梓也被那纪寒生擒,云盛虽不知道纪寒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逼迫李梓说出了他夫人的秘密,但是,他知道,他这一刻极恨纪寒,恨不得抽其筋,断其骨,剜其肉! 第八百四十五章 小淮王 云府、云家客堂。 客堂内早已人满为患,堂内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坐在主位上的那一名两翼已经有些斑白的中年男子身上。 这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浓眉、星目。 堂下众人无人说话,坐在主位上的这名中年男子亦未言语。 厅堂内鸦群无声,近百双眼睛凝聚在一人身上,一双眼睛扫视着这近百双眼睛。 自云府被官军包围已经过了五个时辰,在这五个时辰里,云家人什么都做了,可是,那名带头的领将根本柴米不进。 最后还是在云盛亲自询问这位将领时,这名将领才向云盛回道:“回云老板,尊夫人李氏乃前朝昌平王之妹,前朝昌平王已被纪寒纪公子所擒,据昌平王交代,云家与昌平王意图谋反,所以末将雷臻奉陈将军令包围云府,直至纪公子至。” 当云家人听到他们云家被扣上了谋反的大罪时,已是吓的各个面无血色。 唯有云盛在听到雷臻所说后,保持着他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镇定。 他了解李梓,便是李梓当真被那位雷臻所提到的纪寒所擒,他也不会说出李渔的身份,更论这谋逆之说。 所以,在云盛听到雷臻的这番话后,其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名名叫纪寒的纪公子定是不知从何处听来了他夫人的身世,而后,想要已其夫人的身世做文章,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他才会如此憎恶纪寒。 面对官军的包围他云盛不怕,面对这满堂的云家族人他云盛亦不惧,因为他身后有他的夫人。 李渔并没有因为雷臻突然包围云府的真相而做出什么令他追悔莫及的事来。 与云盛一样,李渔相信自己的哥哥,她相信即使将刀架在她哥哥的头上,她的哥哥也不会说出这等愚蠢的话来。 此中必定有蹊跷! 本来云家中人会以为这位大夫人会因此而产生悔恨,甚至于牺牲自己来拯救云家,但是他们错了。 在大夫人得知雷臻包围云府的真相后,大夫人只做了一件事,这件事便是等待。 等待?这不是坐以待毙吗? 一个坐镇中堂等待,一个坐镇后堂等待。 这便是这一对伉俪于此事上的态度。 夜已见初白,几名守将亦是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拉开了城门。 在这两名守将拉开城门的刹那,两人几乎是同时大声尖叫了一声。 这两声尖叫,将其他和衣而睡的守将所惊醒,当其他守将扶着头盔、正着衣衫跑下城楼时,映入他们双眸中的便是一列身影。 这一列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老的满头花发,少的英武非凡。 “度……度牒……没有度牒不能入城。”几名冲下城楼的守将撞着胆子将这一列行人拦下,并向这一列行人伸出手来。 “度牒?”但听所问,李梓亦是忽而将怀中圣上所授之令递入纪寒手中。 当纪寒向着几名军士亮出这块刻有圣上圣名的金令时,这几名军士亦是连忙跪倒在地。 在这几名军士愕然的目光下,纪寒一行众人已经踏步远去。 他们隐隐猜出这入城之人的身份了,手持圣上金令,此人应该便是那位纪寒无疑了。 纪寒入江州城了! 当此消息于整个江州传开时,纪寒一行众人已是来到云府门前。 但见云府被军士包围,李梓亦是目露担忧之色。 一名一身甲胄的将军赶至纪寒面前后,便开口向纪寒说道:“末将雷臻奉陈疾将军令负责看守云府,直至纪公子到来。” “直至我到来?”但听雷臻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是,既然纪公子已经来此,那末将便回去向陈疾将军复命了。”向纪寒抱了一个军礼,也不管纪寒是否还有话要问,这位雷臻将军便大手一挥带军离去。 奇怪,当真奇怪,怎么一来江州便遇到了这样一桩奇怪的事。 这位陈疾将军所做,目的何在? 立于云府门下,当纪寒正在揣度着陈疾的用意时,云府的大门忽而被自内推开。 大门推开,当一名下人打扮的青年看到官兵散去的那一刻,亦是立时向身后大喊道:“大老爷,官军退了。” 小厮这一喊,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惊起云府内阵阵脚步之声。 当这阵阵脚步之声汇聚云府门前时,这些云家人皆将目光落在了站在门外的纪寒一行众人身上。 云家人,除过云盛外,无人见过李梓。 因为李梓每年来江州亦只是在外与云盛、李渔夫妻二人相会。 当这些云家人看到堵在他们府门前的这一行众人时,亦是各个目露提防之色。 身后突有嘈杂声传来,当纪寒众人回身时,便看到一顶轿子在百姓护卫的簇拥下向着云府走来。 这些守卫在轿前的护卫,穿戴整齐,身配朴刀,走起路来,脚步划一,一看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府兵。 而在这江州城内,出门能配府兵的想必也只有那位名声显赫的小淮王了。 纪寒只是猜测来人会是小淮王,而站在云府门前的这些云家人却能确定来人正是小淮王。 “快去告诉家主,小淮王来了。”一名两翼斑白的老者但见来轿,亦是连忙向身旁后生命令道。 “是,孙儿这就去。” 前方这对祖孙的对话自然是落入了纪寒耳中。 紧盯前方这一顶朴质无华的来轿,纪寒亦是自云府门前缓缓转过身子。 仅杀父杀母之仇便不共戴天,更论舒乾大人一家五口,更论于家小儿于小善病死牢中,更论那怀揣密信,送递无门的杜澜。 感受到自纪寒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意,陆倩倩亦是忽而攥住他的手掌。 杀一个小淮王容易,可纪寒愿意以江湖中的方式杀了此人吗? 若他愿意,这案子还何须去查,只要认定凶手为小淮王,他们潜入淮王府将他杀了便是。 轿落于纪寒三十步前,一名带刀护卫掀开轿帘。 在纪寒众人的紧盯下,小淮王自轿中走出。 “纪公子来江州,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本王一声,好叫本王去城门迎接纪公子。” 第八百四十六章 非懂 这小淮王看面相不过三十有余,声音和煦,面色和善,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亦是面含微笑。 “哎,我也想啊,不过身上事多,没有时间提前告知淮王殿下,他日,他日再来江州,必先事先通报淮王殿下。” 本以为纪寒会对这小淮王言出利语,却没想纪寒竟是以这种玩笑的口吻在接这位小淮王的话。 听到此处,陆倩倩亦是稍稍安下心来。 “纪教主果然风趣。”但听纪寒所回,小淮王孙合亦是不动声色的向纪寒回了一句。 小淮王孙合对纪寒的这个称呼,站在云府门前的云家人皆听到了,听到此名之刹那,云家人皆纷纷向纪寒目露愤慨之色。 原来便是此人诬陷他云家与前朝藩王勾结谋反的,此等大罪一旦落实,那可是要抄满门的大罪,这怎能不让云家人气愤。 在云家人纷纷向纪寒目露愤慨之色时,云盛、李渔二人已是走出云府。 当他二人看见纪寒身旁的李梓时,其二人亦是目光一凛。 若李梓是囚犯,当应身着囚服,手脚被铐才是,可是落入他们二人眸中的李梓却是一身长衣,丝毫未见被怠慢的痕迹。 他夫妻二人能走至今日早已心有灵犀,所以二人只是看了李梓一眼,便知道谋逆一事定有蹊跷。 “殿下来了!”立于台阶,夫妻二人同向小淮王施礼。 “恩,你云家时代居于江州,本王着实不信你云家会行谋逆之事,所以,本王一听说纪教主以至江州便匆匆自府中赶来。” “劳烦殿下担心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云某相信这位纪教主自有定夺。” 既然小淮王已经说明了来意,那么纪寒也无需再与这位小淮王打那些官腔。 转身,而后看向站在云府门下的云盛、李渔。 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指向身旁李梓说道:“敢问二位可否认得此人。” “认得,他是我的兄长。”但听纪寒所问,李渔亦是向纪寒落落大方的回道。 “好,既是兄妹,想必这位夫人知道李老先生的身份吧。” “知道,家兄是前靖昌平王。” “前靖昌平王?”但听李渔所回,其身后所有云家人亦是猛吸一口冷气。 原来那名将军说的是真的,他们的大夫人果然是前朝余孽。 “那这位先生呢?是否知道自己夫人的身份?”无视云家人的哗然,纪寒已是转眸向云盛问道。 “知道,昌平王献城那日知道的。” “很好,既然二位都承认了,那么二位便讲一讲,这二十多年里都与这位昌平王做过什么乱我国基的勾当吧。” 纪寒此问一出,云府上下,再次掀起一片哗然。 “我云家世代从商,从不参政,不知这位纪教主有何证据能证明我云家做过乱本国基的勾当。” “你听差了,我说的是二位,可没说你整个云家。怎么,你二人做的事想攀扯整个云家,拉整个云家为你二人的垫背不成?” 纪寒此话一出,站在云盛身后的云家人皆将目光落在这一对夫妻的身上。 站在纪寒身后的小淮王有些看不懂纪寒了,不,不能说是看不懂,应该说成是,他根本就猜不出这纪寒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来江州,难道不是想借李梓一事给自己来江州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可是现在看来,这家伙好像真的是来对付云家的。 云府外,气氛诡谲! 当纪寒此问落下之后,整个云府的气氛便发生了改变。 云家人皆是长舒一气,小淮王眯缝着双眼,站在门下的云盛、李渔二人只是在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纪寒。 于平静的审视中,李渔亦是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向纪寒问道:“敢问这位纪教主,我夫妻二人犯了何罪?” “犯了何罪?”但听李渔所问,纪寒亦是自怀中忽而取出一片碎布。 将碎布丢向云盛时,纪寒亦向他问道:“云大家且看看,这布料是否出自你云家之手。” 当听纪寒所说,其身后小淮王亦是目光一凛。 一番抚摸,一番细看,在云盛放下手中碎布时,亦向纪寒回道:“没错,此乃我云家每年供奉皇宫嫔妃的贡锦。” “既然云大家确认,那便无话可说,裴虎请云大家与云夫人上路吧。” “且慢!”便在裴虎正欲上前时,小淮王亦是忽而向前迈出一步向纪寒问道:“纪教主,能否将话说明白一些,一块贡锦而已,纪教主这便要将人带走,这让本王如何向江州百姓交代?” “明白一些?淮王殿下,我方拿出的可是贡锦,淮王殿下还不明白吗?” “纪教主的意思是说,案在皇宫?” “圣上密令,恕纪寒无可奉告!” “纪教主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懵了,不仅是小淮王懵了,便连陆倩倩众人也懵了。 他们的教主这是在做什么?即便要真做什么,事先和他们打个招呼可好? “裴虎!”但见裴虎杵着不动,纪寒亦是向他厉喝道:“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请云大家、云夫人下来。” 在纪寒将小淮王的注意力皆吸引在他身上时,李梓亦是向云盛、李渔二人使了眼色。 二人见得李梓眼色,亦是心中明了。 当下不用裴虎上前用强,二人便走下台阶。 在小淮王疑惑的神色下,在云家人喜忧参半的神色下,在所有百姓困惑的目光下,纪寒亦是当先迈动脚步。 紫霄、杨冲二人分立两侧,陆倩倩、田慈二人行于身后,纪寒、周人、裴虎三人行于最前。 行于纪寒七人正中的便是李梓三人。 在众百姓好奇的跟随下,纪寒一行十人已经踏上一座拱桥。 拱桥之下是潺潺清水,清水之中有鱼在游动。 站在拱桥下的小淮王在众护卫的簇拥下正在已一种沉寂的目光紧盯纪寒一行十人的背影。 仅凭一片碎布,此人便化解了云家的危机。 看来,许墨所对他设下的计策当真败露了,所以,他死不足惜。 至于翁平在云府所动的那些手脚,也被此子于悄无声息中所化解。 第八百四十七章 平湖、惊雷 他连云府的大门都未进便带走了云盛夫妇! 这于他这个江州的主人而言是一种挑衅,更是一种试探! 双拳不由握紧,目光不由深邃。 亦是在小淮王目光越发深邃之下,他忽而回身看向了身旁一名护卫。 这名护卫但见小淮王看他,亦是紧忙底下头来。 一滴滴冷汗已经开始自额头滴下,此名护卫知道小淮王为何会突然看向于他,因为他也没有想到此人得了命令竟然还没离开江州。 一身黑衣,头顶斗笠,手握寒刀,脚蹬草鞋。 “来者止步!” 当纪寒一行十人已经登上拱桥最高处时,自拱桥另一头突然行出一位如此穿着打扮怪异之人。 这打扮怪异之人明明听得前方呵斥,却仍登桥而上! 于登桥中,此头顶斗笠之人已是横刀于前。 周人但见呵斥无用,亦是摆开架势,做迎敌之状。 来人一身江湖打扮,又横刀于胸前,这般姿态明显不是与他们偶然相遇。 在周人已经摆开架势时,一道白色身影忽而自他头顶掠过。 拱桥正中,立一白衣女子,正中左下,一黑衣男子正在登向正中。 晨光万丈,拱桥两尾之百姓各个瞪大双眼。 在一阵晨风吹起陆倩倩鬓角青丝时,陆倩倩亦是忽而拉出一弓步。 弓步一出,彷如离弦之箭,飞箭一出,彷如一道白日里自天边划过的流星。 “一式剑!” 一声娇喝,一声剑鸣! 在陆倩倩握剑冲向这黑衣刀客时,黑衣刀客亦是忽而拔刀。 “天鬼一刀!” 一剑如长虹贯日,自半空斜插而下,一刀如飞瀑断流,自下而起,自上而终。 刀剑于半空相交,刀尖拖于剑尖,剑尖压于刀尖! 在这寒刀与青锋交接之刹那,陆倩倩亦是忽而收剑落于地面。 “姑娘年纪轻轻便悟得羊公之绝学,后生可畏!” “你也不赖,竟能挡住我七成功力的一剑,江湖中如你这般高手,应该不会没有名号。报上名来,可接我全力一剑,不然……” “不然怎样?在下只是个赶路的,难不成这桥在下走不得不成?” “赶路?你骗谁呢?”但听黑衣刀客如此胡说,陆倩倩亦是向他怒声喝道。 “信不信由姑娘您!”向陆倩倩丢下此话,黑衣刀客继续向着纪寒走来。 只是在他方踏出脚步之刹那,纪寒却是忽而向身后说道:“给我将这刺客拿下!” 但听纪寒所说,黑衣刀客显然没有料到这纪寒竟会如此果决。 亦是在他正自惊诧时,杨冲、紫霄二人已是提剑杀来。 得了纪寒命令的陆倩倩再次出手便不再有所保留。 这黑衣刀客的武功是高,但是还不是她陆倩倩的敌手。 再加之有杨冲、紫霄二人的相助,擒住此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然而,便在杨冲、紫霄二人杀将而至时,此黑衣刀客却是忽而向着桥下河道跳去。 但见此人要遁水而走,纪寒亦是忽而自身后取出飞龙弩。 几乎连瞄都不带瞄一下的,纪寒抬手便给了这准备遁水而逃的黑衣刀客一弩。 本以为这一飞弩会射在此黑衣刀客的身上,但谁知,自那河道水下突然冲出一人,此人抬手之间便向黑衣刀客身后挥出一把暗器。 而后便将黑衣刀客拉入水中,遁水而逃。 那看似是随意挥出的一把暗器,实则却是裹挟着那掷暗器之人的内力。 在杨冲、紫霄二人闪过这些暗器时,那水面早已归于平静。 纪寒本就没想真的捉住那名黑衣刀客,但见他的帮手将他救走,纪寒也是随口向正自懊恼的杨冲说道:“杨大哥,别追了,几只跳梁小丑而已,逃便让他逃了。” 拱桥之上突然发生这等江湖争斗,小淮王亦是带着数名护卫冲上拱桥。 但听身后脚步之声,纪寒亦是忽而转身向小淮王说道:“淮王殿下,看来这江州城也不太平啊。” 但听纪寒所问,小淮王亦是向纪寒不动声色的回道:“本王只关心城中百姓是否能在本王治下丰衣足食。” “哦?怪不得连儋州城里的百姓们也在夸赞淮王殿下。” “夸本王什么?” “夸若非淮王殿下修路,他们儋州城里的百姓岂能过上这般衣食无忧的生活。” 向小淮王说完此话,纪寒又紧接着向他说道:“哎,现如今儋州巡抚这个官可不好做啊,听说,短短十年,这儋州巡抚都换了三任了。” “为一方百姓之父母,不能造福于百姓,倘若只是能力问题那还尚有商榷,但若有能力而无作为者,便是为官之中的蛀虫,这种蛀虫还是早早清理得好,以免养成风气。” 陆倩倩虽听不懂这二人究竟在打何哑谜,但是却能从这二人的表情上看出二人已经开始于正面交锋了。 “蛀虫?这个形容好!别说我太武这些官员,便拿一些藩王来说,他们就是那种吃着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办着阴奉阳违的事的蛀虫,淮王殿下您说是吧。” 在纪寒此话落下后,连向来不喜动脑的裴虎都已经自纪寒的话语里听出火药味了。 “纪教主说的可是焕王与赦王?” “非也,我这一介良民只是一时感触罢了,淮王殿下可别胡思乱想,对了,方才那两名江湖高手可是江主的手下?” 纪寒此话问的极为突然,便是连正聚精会神聆听的紫霄都未从纪寒的所问中反应过来。 然而,在纪寒的紧盯下,小淮王的神色只是微微僵顿了一下,一下之后,他的神色已是恢复如常。 “江主?本王不知纪教主在说什么!” 虽然面上回答的如常,但是此刻小淮王的心却并未如面上所表现的那般。 此子连江主都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对于十年前之事,此子究竟还知道多少? 面如平湖,心若惊雷! 此刻,小淮王将此八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淮王不知道吗?既不知道,那便当我没问,告辞!” 向小淮王留下此话,纪寒亦是向他抱拳离去。 目送纪寒下桥的背影,小淮王那一双本是静如沉水的眸子亦是越发深沉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贡锦 在他越发深沉的目光下,小淮王已经转身。 只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却突然看到本已下桥的纪寒忽而转过身来。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抬头眺望。 于眺望中,纪寒忽而向站在桥上已经侧过半个身子的小淮王高声说道:“对了,不知淮王殿下可曾听过一则传闻?” “传闻?什么传闻?”但听纪寒所问,小淮王亦是向他凝眉问道。 迎着小淮王那一双越发深沉的眸子,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高声说道:“算了,此话当我没问。” 向小淮王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忽而转过身去。 这一次转身,纪寒再也没有做出什么令紫霄众人所看不懂的事情来。 目送纪寒离去的背影,站在桥上的小淮王的目光是阴晴不定的。 明明人已走远,可是小淮王的耳边却依然在回荡着方才纪寒所向他问的那最后一句话。 他问他有没有听过一则传闻? 此问所包含的含义太多,因为传闻这一词,本就包罗很多种相传的可能。 譬如关于某人某事的传闻,再譬如关于风土人情的传闻。 一名护卫匆匆跑上拱桥。 护卫但见小淮王目光阴沉,亦是用一种怯懦的语气向小淮王说道:“殿下,他们走了。” 但听所问,小淮王亦是忽而抬眸看向这名护卫。 “走了?他们走去了哪里?” “回殿下,他们出城了!” “出城?”但听护卫所回,小淮王亦是忽而阖上双眸。 今日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天色一片湛蓝。 站在这万丈晴空之下的小淮王,心中却是阴雨连绵。 他尝试揣度纪寒那最后一句的相问了,可是揣度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倘若心中清明,便是再问,当是心若止水,可若是心有污浊,便是不问,也会心绪不宁。 于一阵烦躁中,小淮王忽而睁开双眸。 于睁眸中向身旁一名目光唯诺的护卫冷声说道:“让他二人速来见本王。” 向身旁护卫丢下此话,小淮王亦是当先走下拱桥。 “诺!” 十几名护卫跟随小淮王离去,唯有那一名目光唯诺的护卫站在桥上,孤单着向小淮王拱手抱拳。 待得小淮王的背影远去,这名护卫才转身离去。 出城不代表要离开江州境地。 在云盛、李渔二人跟随纪寒众人自官道转入一条山间小道时,李渔已是迫不及待的向李梓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跟随纪寒离开,是有李梓用眼神向二人示意,如今周围无人,李渔当然要知道缘由。 当李梓告诉李渔,有人意图用他的身份嫁祸他与云家时,李渔夫妇亦是同时目露骇然之色。 别说李渔夫妇心中有很多问题要问,田慈众人心中亦是有诸多疑问要问纪寒。 因为纪寒在江州所说所做之种种,他们都无法看懂。 回到杨冲之前的落脚之地,还未等纪寒坐下,陆倩倩便向纪寒问出了一堆问题。 看着田慈众人眼中的询问,纪寒亦是先寻了一张木凳坐下,而后才好整以暇的看着田慈众人说道:“这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方才所做的那些让你们感到费解的事情,其实都是我临时做出的决定。” 但听纪寒所说,裴虎众人便差搬个板凳、拿盘花生放自己手边了。 “先说,我为何不进云家的大门。”将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落在云盛夫妇二人身上,纪寒继续说道:“既然知道有人在前面给我挖了一个大坑,我又怎会傻了吧唧的往大坑里跳。” 纪寒这个比喻很生动,在座每一个人都能听懂。 “纪公子说的大坑可是我云家?”但听纪寒所说,云盛亦向他皱眉问道。 “恩!如若某人不在你云家做些安排,又岂能坐实了他们想诬陷老先生与你云家的罪名,我不进门,便是不给他们栽赃嫁祸你云家的机会。” 向云盛说完此话,纪寒接着说道:“再说那小淮王,此人来的看似合理,若我当时真进了云家并发现了他们栽赃云家的安排,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即便明知是套,也不得不往这圈套里钻。其结果便是,小淮王甚至还会借着他的身份参与其中。所以,我又怎能称了他的心意。” “我明白了。”听到此处,紫霄心中已经大致明了,在田慈众人的紧盯下,紫霄亦是接过纪寒所说继续说道:“所以,你当时才急中生智,故意将云家与云先生、李夫人区分开来。” “没错!”但听紫霄所说,纪寒亦是用一种赞许的目光向他回道。 但听纪寒确定,紫霄亦是再次说道:“所以,这后来才有了你与小淮王的试探,因为你知道,当你将云先生、李夫人带走的那一刻,便已经是在告诉小淮王,你已经洞悉了这个圈套。” 听得紫霄所说,在看纪寒目光中对紫霄的赞赏,裴虎感觉自己在这二人面前跟没长脑子一般。 这弯里绕绕的,若是紫霄不解释,他是全然看不懂。 “那黑衣刀客呢?他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为何要放那二人离去?”听懂了前因后果的陆倩倩还没等纪寒喝上一口茶,便紧忙向他问道。 “黑衣刀客?”但听陆倩倩所问,纪寒亦是忽而皱起一双眉宇。 于皱眉中,纪寒亦是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向陆倩倩回道:“那黑衣刀客看着并不像是小淮王的安排,这个我也不能十分肯定,但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分析的话,倘若这此刻当真是他安排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他的这个做法愚蠢至极,但若并非是他的话,那么便极有可能是那位江主的安排,或是江湖中人的挑衅与试探。” 向陆倩倩回完此话,纪寒又接着转眸看向云盛夫妇。 看着云盛夫妇,纪寒亦是用一种凝重的口吻向他二人问道:“云大家、李夫人,不知云府中于十年前可有丢失过贡锦?” 但听纪寒所问,云盛夫妇二人亦是忽而皱眉。 这皱眉是因纪寒所问的是一件关于十年前的事情。 第八百四十九章 拱桥 一阵沉思,一阵思量,一阵回忆,一阵沉默。 于沉默中,云盛缓缓说道:“纪公子所问,云某不敢乱语,这云锦的制艺,云家上下只有我与夫人知晓。既然纪公子知晓云锦的另一称呼,想必纪公子也知晓这云锦只有宫中的嫔妃们才能穿戴。” 但听云盛所说,纪寒亦是向他微微点头。 见得纪寒点头,云盛又接着说道:“方才纪公子问我云府可有在十年前丢失过云锦,这个我可以向纪公子保证,我云家从未丢失过一匹云锦。” “从未丢失过云锦?”但听云盛如此回答,纪寒亦是缓缓自衣襟中取出一块碎布呈于云盛面前。 “云大家瞧瞧,这块碎布可是你云家的云锦。” 但听纪寒所说,云盛亦是紧忙自纪寒手中拿过这片碎布。 手中碎布虽然早已褪去它原有的颜色,但是云盛只是瞧了一眼,其神色便豁然骤变。 非但是云盛神色大变,连李渔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于震惊中,李渔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云盛说道:“这是给宫中进贡的九字号贡锦!” “没错!”听得李渔所说,云盛亦是用一种惊疑不定的语气向李渔回道:“确实是给宫中嫔妃进贡的九字号贡锦。” 向李渔回完此话,云盛亦是豁然抬眸看向纪寒问道:“纪公子,可是宫里出了……” 抬手打断云盛所说,纪寒亦是抢过他的言语说道:“非也,云大家莫要多想,宫中无事。” “宫中无事?那此布?” “此布是于儋州发现。”向云盛回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问道:“云大家,这九字号贡锦是什么意思。” “是贡锦的产年,九字号贡锦的意思便是我云家为宫中嫔妃进此贡锦的产年。” “生产日期?李夫人说的可是这个意思?” “生产日期?”但听纪寒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汇,李渔亦是微微一愕,于错愕中,李渔向纪寒回道:“纪公子的用词很妙,夫君便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那我便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九字号贡锦是太武十三年所产是吧。” “不,是太武十四年,我夫君造出云锦时,太武还未立国。自太武立国的第五年起,我云家才开始向宫中嫔妃进贡此锦,所以于太武十四年我云家进贡宫中嫔妃的是九字号贡锦。” 但听李渔所说,纪寒亦微微点头。 虽不清楚云盛夫妇如何能确定这块碎布是九字号贡锦,但是只要云盛夫妇能确定年月就好。 按照云盛夫妇所述,也便是说,这块云锦确实是太武十四年进贡给宫中嫔妃的布匹。 既是进贡给宫中嫔妃的贡品,那为何会出现在那坠马之人的身上。 之前猜测,那坠马之人的身份极有可能便是陈疾的副将杜澜。 想到此处,纪寒又接着向云盛夫妇问道:“云大家,李夫人,往年送入宫中的贡锦是云家自己差人送入皇城,还是宫中会有人专门来取?” “都是由节度军护送!” “由节度军护送?”但听云盛所回,纪寒亦是再次向他问道:“那云大家可否回忆一下,于太武十四年,护送贡锦的节度军可是由一位叫做杜澜的将军带领?” “纪公子怎知?”但听纪寒所问,云盛亦是诧异问道。 但见云盛眸中的诧异,纪寒亦是转眸看向紫霄众人。 连上了,终于连上了! 十年前,杜澜护送贡锦去往皇城,所以在他身上发现贡锦并不稀奇。 “十年前,小淮王大施修路,陈疾将军、江州百姓鼎力支持,当时因为到了向宫中嫔妃进锦的年月,所以陈疾将军便将正在修路的杜澜将军召回负责将贡锦送往皇都。只是,谁知杜澜将军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当年若非小淮王亲自书信于圣上解释,才不至于圣上怪罪我云家。” 但听云盛所说,纪寒更加确定,十年前于严家集市坠马而亡的必是杜澜无疑。 “那那批贡锦呢?”虽然心中更加确定,但是纪寒心中还有疑惑未解。 “纪公子问的可是十年前杜澜将军所护送的那批贡锦?” “是!” “那批贡锦与杜澜将军一同消失了。” “消失了?”但听李渔所回,纪寒亦是缓缓自木凳上起身。 于起身中,纪寒又接着向云盛夫妇二人问道:“不知云大家在江州可曾听过江主这个名号?” “江主?倒是未曾听过这个名号。” 云盛的这个回答也算在纪寒的意料之中。 在云盛等人的注目下,纪寒揉了揉紧皱的额头。 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不按常理办案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但见纪寒阖上了双眸,虽然纪寒没有指名道姓,但云盛心中已是隐隐猜到,纪寒此来江州要对付的是何人了。 难道他真有问题不成?云盛虽然相信纪寒所说,但是却并不相信那人当真会有问题。 毕竟在他治下的江州百姓,人人富庶,人人安康。 一座挂满帷幔的凉亭! 凉亭内长身而立着四道身影。 这四道身影中,有一黑色身影正在被一名一身月白长衫的身影训斥,而其他两道身影却是规矩的站在一侧。 “回答我,你为何不走?” “想瞧瞧那纪寒究竟有怎个不同!” 向身前之人回完此话,这一身黑衣的男子再次向身前之人说道:“还有,在云府下,他的所做我看到了。” “然后你便上了拱桥?” “是!上拱桥是为杀他一了百了。” “可是结果却是,送命的险些是你,若非白修及时出手救你,此刻,你早已成了他的阶下之囚。” 听到江主训斥,黑衣刀客亦是转眸看向站在其身侧的一名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但见黑衣刀客看他,亦是上前一步向江主说道:“江主,那纪寒现如今究竟掌握了多少?” “哼!”但听白修所问,江主亦是忽而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他能掌握什么?若那许墨什么都不做,他连江州都来不了,你们三个给本江主听好了,若是让本江主知道你们三个再向许墨一般做些自作聪明的事,那便别怪本江主对你三人翻脸无情。” 第八百五十章 孟良 向白修三人丢下此话,江主亦是甩袖走出凉亭。 此处临湖,并非城内。 在江主离开后,白修三人亦是看向彼此。 在相看中,一身白衣的白修亦向身旁一名身着护卫服的男子问道:“翁平,那纪寒当真是许墨引来江州的?” 但听所问,翁平亦是吸气说道:“我与许墨本想为江主分忧将纪寒在查之事嫁祸于昌平王与云家,可谁料,这纪寒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识破了我与许墨设下的圈套,我本在云家藏了一本伪造的账簿,可是,那纪寒狡猾如斯,根本就没有迈入云府的大门。” 听得翁平所说,身旁黑衣刀客亦是向他寒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方才你们也都看到了,那纪寒手下高手如云,此子又是狡诈阴险、心狠手辣。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对手,若是我们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若知今日,当年我们就应该杀了那个于家老儿一了百了。” “也不尽然。”但听黑煞所说,白修亦是开口说道:“那纪寒确实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但是你们别忘了,他在查的毕竟是一桩十年前的案子。十年前,杜澜乃是意外坠马而亡,再说,即便是他挖出了杜澜的尸骨又能如何?所以,江主说的很对,我们实不该再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 “白兄是不是忘了,那纪寒身边可是带着一名仵作的。” “仵作?一具尸体埋在地底十年,再是来上十个仵作,又能在一具被埋了十年的尸骨身上验出什么结果?”向黑煞、翁平二人说完此话,白修亦接着说道:“其实,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白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凤尾山下,一对夫妻,一队镖师。你我也莫要再自欺欺人、心存侥幸。” 但听白修所说,翁平、黑煞二人亦是皆连变色。 十年前,死于凤尾山下的那一对夫妻正是纪寒的双亲,而杀死纪寒双亲之人正是他们仨人。 怪只怪,纪连夫妇走的是凤尾山,怪只怪纪连夫妇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 淮王府前,一波波人走了又来,来了又去。 站在府前的两名护卫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日里他们赶走的第几波人了。 小淮王有令,不论什么人他今日概不相见。 所以,当又一波人来到淮王府前时,这两名护卫连头也不抬的便赶人离去。 只是当这两名护卫将赶人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来的一波人却是连动都未动一下。 带着不耐烦的性子,两名护卫缓缓抬起双眸。 在二人抬起双眸的刹那,浑身上下彷如遭了天打雷劈一般,一个个激灵的站直了身子。 “孟……孟大人!” 看清眼前之人,两名护卫亦是紧忙侧开身子让出府门。 “恩!”淡淡一声答应,而后这位站在两名护卫身前的中年男子便带着其四名手下迈入府门。 一间装修别致的雅房内,小淮王正独自坐在一张白玉桌前看着手上的茶盏。 当一声推门声于他耳畔响起时,小淮王亦是忽而朝着门外厉喝道:“本王不是说过,无事不要来烦本王吗?” 小淮王声落,雅门自外被推开。 当小淮王看清这站迈入雅房之人时,他本是恼怒的神色立时转怒为喜。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但听小淮王询问,迈入雅房内的中年男子亦向他回道:“听十三先生说纪寒来了江州,我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好,甚好,即便你不回来,本王也要差人将你叫回。” 只是短短数语的交谈,便能看出小淮王与此人的关系。 此人名为孟良,乃小淮王最为信任之人。 在孟良落座后,小淮王亦是向他询问道:“你在来时的路上已经都听说了吧。” 但听小淮王所问,孟良亦向他恭敬回道:“听说了!” “那你怎么看?觉得纪寒究竟查出了多少?” 不回小淮王所问,孟良而是向小淮王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殿下可曾记得周济?” “周济?”但听孟良突然向他提起儋州前任巡抚,小淮王亦是目露疑惑之色。 “恩,自纪寒来到儋州,我便开始怀疑纪寒此来的目的,当我听闻他在查顺威镖局时,我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周济,在我的多番调查下发现,周济与纪连曾乃同窗好友,所以,我怀疑,纪寒在京都见过被囚禁在镇国司狱中的周济,而周济在任儋州巡抚期间可能曾暗查过纪连夫妇一案。” 话点到为止,无需言明。 在孟良向小淮王说完此话后,他便不再言语。 嘴中重复着周济二字,于重复中,小淮王亦是突而向孟良说道:“你是说,他此来是为他父母而来?” “不,殿下应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你是说,他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不,我只是让殿下做好最坏的打算。十年前之事,不说事过境迁,只说死无对证这一点,纪寒便是什么都知晓,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指认殿下。所以,在这点上,殿下无需担心。” 但听孟良所说,小淮王那本是紧绷的神色这才有所舒缓。 “不过!”在小淮王已经渐渐舒缓的神色下,孟良又突然向他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或者纪寒铤而走险,殿下还是早早将那些东西处理的好。” “处理,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将那些东西丢了?” “不,投湖!” “投湖?”但听孟良所说,小淮王亦是目露不舍之色。 但见小淮王眸中的不舍,孟良亦是忽而挂起一抹笑意向他说道:“让殿下丢弃那些东西,别说殿下不舍,便是连我也不舍,我说的将那些东西投湖并不是丢弃,而是将它们暂时藏入湖底,待得纪寒离去,殿下再将那些东西自湖底打捞上来便是。” “藏入湖底?那些东西可沾不得一点水,你让本王如何将他们藏入湖底?” “封物!”迎着小淮王那一双泛着疑惑的眼眸,孟良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他说出了这二字。 第八百五十一章 封蜡 但见小淮王仍目露疑惑之色,孟良接着向他说道:“蜡惧火但不惧水,殿下可将那批东西分次封于箱中,再以蜡封箱而后投湖。” “以蜡封箱?”听得孟良所说,小淮王那本是疑惑的目光亦是忽而泛出一道光彩来。 “没错,蜡不惧水,且还能起到密封之效。殿下可放心使用此法。” 向小淮王说完此话,而后再看着小淮王那一双泛着欣喜的眸子,孟良心中亦是一声轻叹。 他与淮王殿下乃是生死之交,与这小淮王亦是亦师亦友。 徒儿遇到了麻烦,他这半个师父岂有不顾之理? 若说这小淮王,当是一位勤政爱民的藩王,只是奈何十年前却走错了一步。 十年前,江州城内来了两个云游之人,此二人掐指能算,摸骨能知前生,说是异人也不为过。 也正是因此,被小淮王着人将这两名江湖异人请入府中。 被请入府中的两名江湖异人告诉小淮王,江、儋二地之山常有龙气萦绕、紫气吞象,乃是龙象之祥,龙象乃天象,天象乃万象,万象乃本象,本象始于足下。 两位江湖异人告诉小淮王江、儋之山下必埋有天宝。 小淮王被这两位江湖异人说动,决心将这天宝挖出。 为了隐瞒世人,小淮王便已修路为由开始凿山寻宝。 有这两位江湖异人为其断地分山,小淮王很快便锁定了一座高山。 此高山便名为凤尾山! 十年前的一切始由也是自这凤尾山下开始。 十年前,纪连夫妇绕道前往江州,恰逢路过凤尾山,并于凤尾山下撞见了小淮王等一行人。 小淮王为了不使自己的目的败露,无奈之下只能命人灭口。 这杀人一旦有个起始,便再难收手。 当孟良得知小淮王所做时,他唯一能为小淮王做的便是将他所犯下的重重罪责隐瞒下来。 十年过去了,本以为此事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石沉大海,可谁成想,十年后,纪寒回来了! 他回来,若查的只是于家一案,那还无甚可惧,可他此次回来若是为其父母一案而来,那么他们可要万分警惕,以免露出马脚。 天方亮,江州城便开始有百姓进出于城门。 待得夜幕时,又开始有大量百姓进出于城。 纪寒众人的落脚之地多出了两个人来,此二人并非云家人,而是云盛为纪寒推荐的两名混迹于江州城里的市井。 这两名市井一个叫王大,一个叫刘大,此二人在江州城内号称自己为百事通。但凡是江州城里发生的事情,便没有二人不知道的。 虽然云盛不知纪寒为何要让他找这两个市井来,但是直觉告诉于他,纪寒让他找此两人,必有要事要问。 站在屋下的王大二人心中一阵忐忑,因为他二人实是猜不出这位昨日才在江州城里闹过一通的纪大人究竟找他们作何? 而且,他们本以为这纪寒早便押着云盛夫妇回京领赏了,可谁知,这家伙带着他的人马竟然躲在这深山老林子里? 这位纪大人是要干嘛?难不成还准备在江州城里逮人?找他二人前来的缘由是为了让他二人肚子里所装的那点子消息?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卖消息的银子要是不要? 便在这二人正在心中盘算着是否要问纪寒收取银子时,纪寒亦是开口向王大二人问道:“两位大哥莫要紧张,这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相信,只要我给两位大哥的诚意足够够,两位大哥的脑瓜子必然会比往日里灵验。” “诶?”但听纪寒所说,王大二人眼中亦是一片诧异。 没想到这位纪大人说话如此痛快,非但痛快而且干净利落。 “银子的事好说,就是不知道纪大人想问我兄弟二人什么,若是纪大人问的我兄弟二人并不知道,那这银子便是我兄弟二人想赚,也没那个本事赚。” 刘大还是挺理智的,理智的让纪寒亦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刘大,于田慈等人的疑惑下,纪寒亦向刘大说道:“其实我所要打听的也并非是什么大事,不知两位大哥可曾记得十年前江州城里来的那两个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但听纪寒所问,不仅王大二人目露诧异之色,便连陆倩倩众人亦是没有想到纪寒竟会问他二人这个问题。 虽然诧异于纪寒所问,但是刘大还是向纪寒认真回道:“倒是听过,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记得不大清楚。” 所谓行有行规,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便是,无论对方问什么问题,他们都不能问对方所问之缘由。 “那两位大哥可否说说?” “说这两个江湖骗子?”但听纪寒所问,王大亦是一脸疑惑的向纪寒问道。 “恩!”迎着王大那一双泛着疑惑的眸子,纪寒向他认真点头说道:“就说这两个江湖骗子。” “好吧!”但见纪寒确定,王大稍一回忆便开始说道:“其实,也不能管人家两个叫江湖骗子,人家两个那可是有点本事的。” “确实,不说别的,就人家那一手摸骨看相的本事可真是绝了,见人,打眼一看,一摸,就能摸出人家的祖宗十八代来,看出人家之后几月的吉凶。” 这刘大、王大一唱一和尽是对那一对江湖骗子的夸赞。 这也足见这两名江湖骗子给王大二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有印象便好,怕的就是,这两名江湖骗子当真只是两个骗子,既是走了,也在江州城内留不下半分云彩。 瞧着这二人脸上所挂之赞赏,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继续向他二人问道:“既然这二人算命如此之准,当时那肯定也有高门显贵来找这两位活神仙算命吧。” “活神仙?”但听纪寒对这两名江湖骗子的称呼,王大二人亦是微微一愕。 这错愕是因为纪寒说话太对他们胃口了。 虽然纪寒说话很对他们的胃口,但是他方才那句话可就真是说错了。 第八百五十二章 陈疾 之前的忐忑早已随着与纪寒的接触而荡然无存,如今二人再面对纪寒,也便没有了之前那种生怕说错话的拘谨。 “岂止是高门显贵!”放松之后的刘大恢复了他的市井样,并用一幅不屑的口吻向纪寒继续说道:“我听说,当年便连小淮王都将那两位活神仙给请去了府上。” “哦?”但听刘大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动。 刘大二人瞧着纪寒好像对十年前来到江州的这两位江湖先生极为感兴趣,便也投其所好的向纪寒继续说道:“这算命一道,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据我们哥俩所知道的,好像自那两名江湖先生进了淮王府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兴许是这二人说了什么惹恼小淮王的话,被小淮王给驱出了江州也说不定,总之吧,反正就是自这两位江湖先生进了淮王府后,我们哥俩便再也没有在江州城内见过这两名江湖书生。” “那修路呢?”听得王大所述,纪寒亦是再次向他二人问道。 “修路?” 但见二人目露疑惑,纪寒亦是继续向他二人说道:“我的意思是小淮王决心修路是在这两名江湖先生进淮王府前还是淮王府后。” “进淮王府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刘大便给出了纪寒一个肯定的回答。 “刘大哥可确定?” “当然确定,那时候,城里的高员外便托我打听这两位江湖先生的下落,这个事,我记得老清楚了。高员外给的酬劳虽多,可是奈何我们哥俩没命赚他这个银子。” 在旁聆听的紫霄好像猜到纪寒所问的用意了。 看来纪寒是怀疑小淮王修路与这两名江湖先生有关。 紫霄的猜测并无错,在纪寒确定了他心中的推断后,便再次向刘大二人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不知两位可听过江主这个名号?” “江主?”但听所问,刘大二人亦是微微一愕。 “这个名号我兄弟二人倒是未曾听过,不过,若是大人想要打听此人,我二人可以寻路子帮大人去打听。” “不必了!”但听刘大二人毛遂自荐,纪寒亦是摆手拒绝。 若是让他二人公然去打听这位江主,必然会引起这位江主的怀疑,未免打草惊蛇,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毕竟这里可是那位小淮王与江主的地盘。 该问的都已问毕,纪寒亦是让杨冲、紫霄二人送他二人离开。 在一旁聆听的云盛已经基本确定纪寒此来江州是为了小淮王,只是这位小淮王爱民如子,他实在猜不出纪寒为何要揪着小淮王不放。 夜已深,有客来! 来客是一名一身戎装的年轻将军。 当纪寒众人看到这位年轻将军时,云盛一眼便认出了这名年轻将军是谁。 年轻将军不是他人,正是前日带军包围云府的雷臻。 雷臻走至纪寒身前,先向纪寒抱拳,而后才开口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我家将军有请。” “你家将军?”但听雷臻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愕。 在此地能被这名年轻将军称为将军之人应当便是江州节度使陈疾无疑。 他与陈疾互不相识,这陈疾找他有何贵干,况且,他都藏在这深山老林里了,这陈疾是如何知道他藏身此地的? 虽然心中诸多疑惑,但一州之节度使要见他,他还是要给这位节度使几分薄面的。 “好。劳烦将军带路!” 江州节度使陈疾,陈匡之远亲,当年,太武立国,孙淮受江州印,因江州乃天下最富庶之地,所以孙淮自主请缨设江州节度使一职,彼此监督治理江州,并亲自点将陈疾。 陈疾知道孙淮请缨是未免他人他日猜忌,所以欣然接受出任江州节度使一职。 自孙淮病逝,孙合承袭后,陈疾便鲜有出关。 一路跟随雷臻至一江边,纪寒亦是在前方江边看到一位老将军。 老将军虽一身甲胄,但已是白发苍苍。 雷臻将纪寒领至江边便不再前行。 “纪公子,将军便在前面。” 但听雷臻所说,纪寒亦是整理了一下衣衫独自向着江边行去。 夜、深邃、江水滔滔! 在纪寒向着陈疾走来时,陈疾亦是自江上收回目光转眸看向纪寒。 伴着前方江水滚滚之声,转眸看向纪寒的陈疾亦是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向正向他走来的纪寒问道:“圣上身体可好?”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未敢怠慢的向这位老将军回道:“劳将军挂念,圣上龙体安康。”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驻守江州已有二十余载,这二十余载老夫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圣上。” 在陈疾向纪寒抒发心声时,纪寒已是走至这位老将军身前。 借着月色,纪寒亦是看清了这位老将军的容貌。 白发苍苍、双目炯炯、脸有疤痕,彷如蜈蚣。 这位老将军说话的声音虽是柔和,但其面目却是狰狞的恐怖。 “老夫这张脸没有吓到你这个后生吧。”瞧着纪寒在看他的容貌,陈疾亦是用一种打趣的口吻向纪寒问道。 “将军说的哪里话,晚辈敬佩将军还来不及,又岂会惧怕将军脸上所刻的英勇。” “脸上所刻的英勇?”但听纪寒所说,陈疾亦是微微一愕。 于错愕中,陈疾亦向纪寒语带调笑的说道:“你这后生说话倒是有趣的紧。”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疾又接着说道:“当年听说宁哲招了一位上门女婿,老夫那时还说,这上门女婿怕是要在宁府里受一辈子的气咯,可谁成想,你这小子不但没在宁府里受气,竟还在短短的三年里闯出了一份这样的名堂来,当真是不可思议啊!” “将军谬赞了,小子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运气比较好?这话你自己说出来自己信吗?后生,别在老夫这里自谦,即便全是运气,那这运气也是你的实力。” 听得陈疾如此说,纪寒亦只能以微笑回应。 但见纪寒挂笑,陈疾亦是接着说道:“哎,这日子一旦过的太平,人啊便总会升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便拿老夫那两位远房弟弟来说,一个被你下了大狱,一个被你赶出沧州如今不知所踪。” 第八百五十三章 江边 “你这后生可知,当年老夫这两个远房弟弟也曾冲在最前,也曾深陷敌阵、奋勇厮杀!这太平盛世也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可是,他们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并不值得老夫同情。” 纪寒猜不出陈疾为何会突然向他提及陈赦、陈焕,所以并未轻易去接陈疾所说。 但见纪寒只是聆听而不言语,陈疾亦是自他身上别过目光,转而再次看向前方涛涛江水。 望着眼前这一片波涛,陈疾亦是突然向纪寒问道:“后生,你可知当年圣上为何揭竿而起?” 但听所问,纪寒亦将目光投至前方之江水。 望着眼前这一片泛着晶莹的波涛江水,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回道:“奸佞当道、靖帝无为、百姓苦不堪言。” “你只说对了一半。”但听纪寒所回,陈疾亦是向他补充道:“前靖时,江湖鼎盛,靖帝为恐江湖之人危及其帝位,皇权,于是暗中拉拢、培养江湖中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与我江湖中人对立,互相残杀。恶官欺民之事常有,一夜之间江湖名门被灭门的也有,若将你这后生放在当年那个时代,你这后生要作何选择?是揭竿而起、推倒暴政?还是继续忍气吞声,做人鱼肉?” “当然是揭竿而起、推翻暴政!”但听陈疾所问,纪寒亦是不假思索的回道。 “是了!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便是因此才聚在了一起!前有古人栽树,后有后人乘凉,当时圣上便说,一旦起兵必有伤亡,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雄,后人会永远铭记,因为你们的太平,是我们用鲜血性命换来!所以你们会更加珍惜这个太平盛世。 “只是可惜啊,这才过了不过短短二十余载,便有许多人将那些先烈忘了,这其中有你所办的两位皇弟,这其中也有先烈的后人。当真是让人心寒、心痛啊。临了老了,我们这些打下江山的后人却仍不能休息,还要为你们这些后人镇守边关,驱赶外夷,可悲、可叹、可怜、可惜!我太武后继无人啊!” 江水之波涛不绝于耳,陈疾所说于纪寒耳边悬而不落。 站在陈疾身侧的纪寒,在这一刻能清楚的看到陈疾眼眸中所流露的悲痛。 自江面缓缓收回目光,陈疾亦是转眸看向纪寒说道:“好在后生中有你,有郭纪,还有一些如你二人一般的大好儿郎。我们这些老人便是走了,也不会带着牵挂离去。”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疾又忽而转了话锋向纪寒问道:“你此来江州是为你父母的案子而来的吧?” 但听陈疾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恭敬回道:“不全是为了晚辈的父母,儋州有一于姓老者告了圣状,此次晚辈也是为了于老爹的案子而来!” “告何圣状?” “十年前,儋州严家集市所发生的一起撞马案。骑马之人于马鞍掉下,摔于一屠户粘板上当场身死,赶驴车的于家小儿于小善当即被舒乾大人下入大牢,并于一年后身染肺痨而死。” “此案可有蹊跷?”听得纪寒所述,陈疾亦是沉声问道。 “有,经晚辈多方查探发现那坠马之人死于坠马前,死因是为江湖暗器所杀。” “那死者的身份可有查明?” 不知为何,当纪寒听得陈疾此问时,竟会升出一种陈疾知道此案的荒谬之感。 虽然心中有此感觉,但是面对这位老将军所问,纪寒还是向他恭敬回道:“有,经晚辈仔细查探,死者名为杜澜,原是将军手下的一位副将。” “这么说来,那于家小儿一案还当真是起冤案。” “难道将军不诧异死者的身份?”但听陈疾说的如此云淡风轻,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有何诧异?杜澜已失踪了十年,如今终于自你这个后生口中得知了他的下落,老夫感激你这后生还来不及,为何要诧异?”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疾又接着向他说道:“还有呢?你这后生前来江州,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你爹娘与于家小儿一案。” “还有舒乾,舒大人!” “舒乾?他不是于十年前便回京述职了吗?” “他死了,一家五口于十年前途径月崀山,被月崀山山匪将其一家杀害。” “一家五口被山匪杀害?”但听纪寒所说,陈疾亦是用一种震惊的口吻向纪寒重复问道。 “恩!当年镇国司司首岳卓大人曾亲自前往月崀山调查此案!” “岳卓?他当年调查的结果如何?” “舒乾大人一家途径月崀山被巡山山匪发现,山匪二当家见舒夫人相貌端好,欲对舒夫人行禽兽之事,舒夫人不从,舒大人不甘舒夫人受辱与山匪拼命……” 说到此处纪寒便不再说下去了,而陈疾也已经自纪寒之前的所说中得知了舒乾大人一家的命运。 沉默! 在纪寒述完舒乾大人一家的遭遇后,陈疾便陷入了沉默。 他沉默的看着前方波涛之江水,沉默着眯缝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 于一番长久的沉默后,陈疾亦是忽而转眸向纪寒问道:“你是否怀疑舒乾大人一家的遇害另有蹊跷?” “恩!” “可有证据?” “没有!” “既没有证据,你又拿什么怀疑舒乾大人一家的遇害另有蹊跷?” 面对陈疾的质问,纪寒亦是向他朗声回道:“迹象!” “迹象?” “是,舒乾大人为儋州巡抚时,百姓凭他是个好官,既是好官为何在我爹娘一案上匆匆结案,既是好官,为何在于家小儿一案上办的如此糊涂?要么舒乾大人并非好官,要么便是受人胁迫。而从舒乾大人一家于月崀山遇害来看,晚辈更相信后者。舒乾大人遭受他人胁迫做下违心之事,有人并不想舒乾大人顺利回京,又不愿手上沾染鲜血,所以设下此局,借月崀山山匪之手除掉舒乾大人。” “这都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但听纪寒所说,陈疾亦是向他沉声说道。 第八百五十四章 来龙 “对,虽然这只是晚辈的猜测,但却是有理有据的猜测!” “那你是否也猜测了凶手是谁?” 眼前江水之波涛便犹如二人对话之锋利,在陈疾向纪寒问出此话时,他亦是自江面收回目光看向纪寒。 两双眸子皆漆黑如墨,前者平静、后者锋锐。 迎着陈疾那一双迸射着锋锐的眸子,纪寒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实不瞒将军,晚辈心中却有猜忌之人。” “哦?你猜忌何人?”但听纪寒所说,陈疾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他问道。 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审视着这位圣上的远亲,纪寒突而向陈疾说道:“将军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你说老夫心中已有答案?”面对纪寒的突然询问,陈疾亦是向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然呢?若将军心中没有答案,为何会派军包围云府?又为何于深夜将晚辈唤来此处?” “后生,你想多了。老夫派军包围云府,不过是不想让云府有人外逃而已,至于今夜唤你这后生来此处,老夫只不过是好奇宁哲究竟招了一个怎样的上门姑爷罢了。” “既如此,那将军今夜可满足了将军的好奇心?” “满足了!宁哲眼光确实不错,连老夫都有些喜欢你这后生了。” “即已满足将军之好奇,那晚辈便告辞了!” 向陈疾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忽而向陈疾抱拳告退。 只是在纪寒方行出数步后,却又忽而转身看向陈疾。 在纪寒转身看向陈疾时,陈疾亦在看他。 两双眸子于夜色下相对,于相对中,纪寒亦是用一种坚毅的语气向站在江边的陈疾说道:“将军,天大于地,法大于情,若犯法者逍遥法外,杀人者不得伏诛,那还要法何用?那天下还有何公平可言?” 向陈疾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决然转身离去。 江水仍涛涛,站在江边的陈疾之目光亦是如今夜的月色般深邃。 雷臻本就离江边不远,跟随纪寒一同前来的陆倩倩、田慈、紫霄三人更是离纪寒不远。 所以,纪寒方才回身于陈疾所说之话,他们四人皆听到了。 在雷臻听得纪寒向陈疾所说时,他的身躯亦是不觉一震。 当站在不远处的陆倩倩三人听得纪寒于陈疾最后所说时,三人皆对纪寒目露崇敬之色。 稀薄的月色铺洒在这一方小天地间,在纪寒已经快要行至紫霄三人身前时,站在江边、目光深邃的陈疾突然开口叫住纪寒。 “站住!” 听得陈疾所唤,纪寒亦是定住脚步回身看向陈疾。 又是四目相对,又是一番沉默! 于一番长久的沉默后,陈疾突然开口向纪寒说道:“老夫活了大把年纪,竟还不如你一个毛头小子看的通透,罢了,罢了,老夫曾记得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圣上当时并没有赞同你这后生所说,但老夫知道,其实圣上心中是赞同你的这番言论的。说说吧,老夫想听听你心中所猜测的凶手究竟是哪位皇亲贵胄!” 皇亲贵胄? 陈疾能用此四字来形容凶手,那便证明其实他心中是有答案的! 起风了!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江风带起纪寒衣阙,带起陈疾鬓角银发。 “太武十四年六月初十!”迎着陈疾那一双深邃的眸子,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家父家母雇顺威镖局三把头谢温前往江州卓家进一批布匹。” “同年五月,小淮王决心打通一条江州通往儋州的商路,造福于民。” “若这小淮王当真未存有私心,他此举,当是立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伟业,只是,他没有我想象的那般伟大,他修路实则是为了掩盖他真实的目的。” “什么目的?”但听纪寒所说,陈疾亦向他沉声问道。 “依是太武十四年五月,江州城里来了两位江湖异人,这两位江湖异人身怀异术,有看相之能,有莫测之术!许是小淮王对这二人深感兴趣,于是便将这二人请入府中,这一请,这两名江湖异人便再也没有走出淮王府。” “你的意思是说,小淮王将这两名江湖异人给杀了?” “这便要问小淮王自己了。” “那你说的这两名江湖异人与小淮王修路有何干系?” “将军既如此问,那晚辈也想反问将军一句,小淮王修路将军之前可知?” 但听纪寒所问,陈疾亦是微微一愕。 他错愕是因纪寒所问,凿山修路乃是大事,若孙合早有修路之意,他这个江州节度使不可能不知。 而纪寒反问于他的意思实则是在告诉他,小淮王修路乃是一时兴起,而他这个一时兴起极有可能便与这两名江湖异人有关。 “你继续说!” 在陈疾向纪寒说此话时,便是连雷臻都感觉到了陈疾言语中的凝重。 “在儋州城外的一座无名山内,晚辈寻到了杜澜将军的尸骨,于杜澜将军的尸骨中,晚辈寻到了一片被杜澜将军吞入腹中未来及消化的纸屑,此纸屑上只有一字一点,字为藏字,点为分号。” “分号于藏字后,所以晚辈大胆猜测,这藏字之前一字为宝字,将二字相连而读,此词便为宝藏!” “分号?宝藏?” “是,这分号乃李老先生的故友所创,李老先生曾说其这位故友于献城那日跳楼殉城,这这封加有分号的密信极有可能是李老先生这位故友的学生所写,这位学生将此密信交由杜澜将军,杜澜将军怀揣此信遭人追杀逃入儋州,于儋州城内,自知自己必死,所以于死前将此密信吞入腹中。” 纪寒所说令得雷臻豁然变色,十年过去,他仍对杜澜的失踪耿耿于怀,因为杜澜音信全无,所以,他并不知道杜澜生死。 在纪寒第一次说出杜澜的下落时,他还以为纪寒只是信口雌黄,可是当纪寒第二次以这种方式描述时,他才敢相信与接受杜澜身死的事实,犹是在他听得杜澜真正的死因后,他更加痛恨杀害杜澜之人,恨不得将杀害杜澜之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第八百五十五章 大义 听得纪寒所述的陈疾亦是迈步向着纪寒走来,走至纪寒身前,陈疾亦是用一种无比凝重的目光看着纪寒沉声说道:“继续!” 但听陈疾所说,纪寒亦再次向他说道:“回到太武十四年六月初十,顺威镖局三把头谢温护送家父家母赶往江州,因小淮王修路之缘故,所以家父家母只能改道前往儋州!” “在来儋州前,晚辈先去万青山拜见了与顺威镖局总把头交好的霍沏霍武侯,霍武侯言,三把头谢温武功高强,平常山匪根本近不得三把头谢温的身,但是,武功高强的三把头谢温却与家父家母惨死于流匪之手。这是当年舒乾舒大人于家父家母一案的案述并记录在册,卷宗中,无交代案发地点,无交代案发时间,更无人证。所以,晚辈更加怀疑,这是舒乾大人受了他人的胁迫,所以不得不违心写下这卷不明不白的卷宗,所以,晚辈更加怀疑,家父与家母还有顺威镖局的三把头谢温前辈是遭人恶意杀害。” “这还是你的推测?” “是也不是!是,是因为晚辈手上并无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家父家母是遭人恶意杀害,不是,是因为晚辈在杜澜将军的尸骨内所找到的这张纸屑。所以,晚辈有理由怀疑家父家母于谢温前辈必是于改道中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才惨遭灭口。” “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宝藏!”迎着陈疾那一双越发深邃的眸子,纪寒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他回道。 “宝藏?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当年那两位被小淮王请入府中的江湖异人告诉小淮王山中有宝,所以小淮王为了掩盖他挖宝之事,所以才要修路可是否?” “是!” “你所怀疑,你要告诉老夫的实则是,你的父母、老夫的副将,还有舒乾一家五口,皆是小淮王所杀可是否?” “是!” “既如此,去淮王府中一搜便是,若是当真在他的府中搜到了什么宝藏,老夫必当将他拿下!” “搜不出来的!”但听陈疾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摇头说道。 “搜不出来?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对你的判断持有怀疑不成?” “不是,晚辈的意思是说,若他心中当真有鬼,早便将那些能暴露他罪行的东西藏了起来。” 虽然纪寒所说令得陈疾心中不爽,但是陈疾也知,纪寒所说乃是事实。 若是他们去了淮王府没有搜出他们要找的东西,那么他们以后便更加难动这个小淮王了。 其实,陈疾之前也有怀疑过小淮王修路的动机与杜澜的失踪,只是,他并没有将杜澜的失踪与小淮王的修路联系在一起。 而他之所以要包围云府,其一,是为了防止云府中有人逃跑,其二也是为了保护云府中人的安全。 如今听得纪寒一番所说,即便纪寒手中并无任何真凭实据能够直接证明小淮王的罪行,但是,纪寒这一番猜测与他手中所握有这为数不多的证据,已经令得陈疾相信了他的这番推测。 二十四年前,他与孙淮一同来到江州。 随陈匡起义时,二人本就一起征战过沙场乃是同袍,所以,二人的关系自然亲如兄弟。 只是奈何孙淮随陈匡起义时所留下的一身旧伤令得孙淮不能颐养天年而早早夭折。 自孙淮离世,孙合袭爵,他便先有出关了。 兄弟之儿铸下大错,犯下大罪,身为长辈的他在痛心疾首的同时也为孙淮痛心。 战功赫赫的孙淮的一世英名皆被其儿毁于一旦,付诸于水。 与孙淮兄弟之称的他怎不感到扼腕。 虽然心痛,但是陈疾还是强压下心中的这份悲痛向纪寒问道:“既然你料定这竖子不会留下任何证据,那么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西贞国萧后来京与圣上商讨两国义和一事,所以,晚辈并无多少时间与他在江州耗着,若将军愿意相帮,晚辈想请将军出面将小淮王带到此地。” “你的意思是要老夫将他引来见你?然后呢?你要如何做?”但听纪寒所说,陈疾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押他回京,交由圣上发落!” 略一思付,陈疾亦是赞同道:“这样也好,也是最妥当的方法,这竖子在江州城内颇得百姓爱戴,若是惊动了江州百姓,便是老夫出面也不好控制局面。只是,老夫将这竖子带来,还请你答应老夫一个请求。” “将军请说,若晚辈能做到,必当义不容辞。” “好,回京后,倘若这竖子承认其累累罪行,还望你能相劝圣上莫要株连孙氏九族,孙淮一生坦荡,老夫不想他生前之英明尽毁此竖子之手。” 但听陈疾之相托,纪寒亦是向他正色说道:“好!晚辈定当谨记将军之所托。” 陈疾带雷臻离去了! 目送陈疾离去的背影,紫霄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夜与这位江州节度使的一见竟会是为江州一行划上句点的一见。 纪寒竟然说服陈疾去将小淮王引至此处,这是田慈三人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也是!三起案子皆发生于十年前! 若是小淮王当真不想留下任何证据,那么即便是他们翻遍整个江州也休想寻出定罪小淮王的证据。 唯有兵行奇招,不循规蹈矩、墨守成规,才能将这个凶手绳之以法。 在纪寒的命令下,紫霄已经动身去唤杨冲等人来此。 江风袭袭,将纪寒、陆倩倩、田慈三人身上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夜风袭袭,彷如擂鼓,听的雷臻心中一片振奋。 今夜月色如墨,星夜倒悬。 映在陈疾、雷臻二人脚下的影子一阵拉长一阵缩短。 脚下身影于身前摇晃,前方那一座被月色笼罩的江州城已是褪去其一身繁华。 已经二更了,便连那些夜夜不寐的城中浪子们也早已与那些风尘女子们上了床榻放了帷幔。 前方不远便是江州城,望着前方紧闭的城门,雷臻亦是向陈疾询问道:“将军,要不要回军营点些人马?” 第八百五十六章 来见 但听雷臻所问,陈疾亦转眸他说道:“无需如此,若老夫带兵前去,恐会遭那竖子的怀疑。” 如今得知杜澜是被小淮王所杀,虽然纪寒手上并无有力证据证明,但是雷臻已经是打心里相信纪寒的推测,所以雷臻心中自是对这小淮王毫无好感,非但心无好感,心中更是对他含有杀意。 杜澜乃他同袍,这军中所建立的情谊岂是寻常人能够明白。 感觉到自雷臻身上所散发出的杀意,陈疾亦是向他厉声训斥道:“人若不能克制仇恨,那与畜生有何区别。” 但听陈疾所训,雷臻心中亦是一凛。 临近三更,淮王府的后院却是灯火通明。 站在后门的小淮王正在目送着一辆辆已经自后门使出老远的马车。 这些马车所盛之物便是他自十年前所在凤尾山下所得的那批宝藏。 这批宝藏价值连城,足可令他成就一番伟业。 只是奈何孙合并无什么雄心壮志,这批价值连城的宝物落在他手中只能蒙尘。 初得这批宝物时,孟良还在担心孙合是否会因为得了这批宝藏而升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是在他一番仔细观察下,孙合好像并无这等雄心,所以孟良才放下心来。 倘若这孙合当真在得了这批宝物后升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么他少不得便要为了孙淮的一世英名做出一些不利孙合的事情了。 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在孟良看来,只要孙合没有升出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是无错。 人心皆是贪婪,孙合不过是犯了人之常犯的过错而已,又非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当是可以原谅。 马车渐远,孙合与孟良双双进了后院,一名下人亦是连忙阖上了后门。 这批货物会由北门而出前往洞湖。然后由孟良所带之人监督投湖。 孙合最信任孟良,而孟良也一心辅佐孙合。 最危险的东西已经送至出府,孙合心中亦是一阵轻松。 自打得知纪寒要来江州的消息后,孙合虽然不相信纪寒能够查出他于十年前的所行,但是他心中始终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如今,孟良为他定下万无一失之计,孙合自是心中再无忧虑。 那纪寒不是要查他吗?不说他能查出什么来?便是他当真能查出一些什么又能如何? 查案所讲求的是证据,他自信在这批宝物被投湖后,他身上再也没有任何能够让纪寒拿住的证据。 待得方才关门的下人退下,孟良亦是忽而向孙合说道:“殿下,现在还不是您高枕无忧的时候。” “哦?”但听孟良所说,孙合亦是向他诧异问道:“那批宝物不是已经不在府中了吗,本王还有什么要顾虑的?” “殿下既然已经派十三先生除掉许墨,那便该斩断十年前与殿下一切有关之人。” “你是说要本王除掉翁平他们?”但听孟良所说,孙合亦是向他惊声问道。 迎着孙合那一双目露惊恐的眸子,孟良亦是再次向他说道:“是,唯有如此,殿下才可高枕无忧。” 向孙合说完此话,孟良接着向他说道:“殿下之前便说那纪寒于拱桥上突然向殿下提及江主二字,纪寒此人绝非那种无的放矢之人,他能向殿下提及江主,便证明他已经查到了这位江主。” “他查到又能怎样,江主乃江湖中人,又不常在江州走动,他即便知道江主又能如何?本王可不信他能找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主。” “他是查不到,但是别忘了知道江主身份的如今可只有他们三人了,还有,别忘了十年前死于凤尾山下的可是纪寒的父母,仅杀父之仇便不共戴天,更何况还有其母之仇,殿下当真以为那纪寒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纵观纪寒于近年里的所行所作,此子行事之果决,手段之狠辣,当是前所未见。不言其他,只说那蒲州醉仙楼里的二十余名朝廷命官,此子说杀便杀,一个活口也不留下。虽说他是奉了圣上的密旨,但是此等胆魄,放在殿下身上,殿下能做到吗?” 但听孟良所说,孙合亦是忽而沉默。 沉默是因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纪寒那般心狠手辣的程度。 但见孙合沉默,孟良亦是自他的表情中得知了答案。 论心狠他胜不过纪寒,论圣宠他更是无法与纪寒相比。 既然处处无法与纪寒相比,又是纪寒杀父杀母的仇人,那么便唯有斩断与之所有的联系,才能求得自保。 “好吧!那便按照你的意思来做吧。” 向孟良丢下此话,孙合亦是快步向着前院走去。 只是在他还未走出后院,便有一名府兵匆匆走入后院。 这名府兵一见孙合便向他沉声禀报道:“殿下,陈疾将军来了。” “陈疾?”但听府兵所报,孙合亦是忽而驻足。 于驻足中,孙合亦是下意识的回身看向孟良。 孟良微微皱眉,于皱眉中亦向府兵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回孟大人,陈疾将军只带了一名副将。” “只带了一名副将?”听得府兵所回,孟良那本是微微皱起的眉宇已是随之拧紧。 这陈疾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不光他的人孟良看不懂,便连他于前日所做之事他也无法看懂。 自陈疾派兵包围云府,他便一直在揣度陈疾的用意。 这陈疾乃皇亲又与孙合的父亲孙淮乃八拜之交,按这种关系来看,陈疾当应会照拂孙合才对。 可是自孙淮离世后,陈疾便不再在江州走动。 只这一点,他孟良便看不懂陈疾的用意。 “陈将军可有说来找殿下何事?”紧皱着一双眉宇,孟良亦是向府兵沉声问道。 “回殿下,孟大人,陈将军只说要见殿下有要事商议,并未说明来意。” “有要事商议?如此时候?”嚼允着府兵所说,孟良亦是抬眸瞧了瞧天色。 这夜色漆黑如墨,已是至了三更。 这三更夜里,便是连夜虫都睡下了,这陈疾究竟有何要事要在半夜见孙合? 第八百五十七章 出城 虽一时间无法猜到陈疾的来意,但堂堂一州之节度使登门来见,再加之他与圣上、孙淮的渊源,只这三个身份便令得孙合不得不见。 “知道了,带老将军去偏堂,本王随后便来。” “诺!” 但听孙合所命,这名府兵亦是连忙告退。 此值以至三更,便是孙合没有入睡也要装作是从睡梦中醒来。 所以,当陈疾于偏堂见到孙合时,孙合只是批了一件外杉,头发略微凌乱,双眼亦是泛着困意。 先是看了站在陈疾身后的雷臻一眼,孙合才用一种困惑的语气向陈疾问道:“不知伯父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但听孙合相问,陈疾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 起身,而后用一种肃然的语气向孙合说道:“什么也别问,立刻跟老夫走。” “跟伯父走去哪里?”但听陈疾说的如此唐突,孙合亦皱眉向他问道。 “说了别问,老夫与你父王乃八拜之交,让你随老夫走自有老夫的道理。” 听得陈疾所说,孙合心中亦是一凛。 他心中凛然是因陈疾此话仿似话中有话。 在向孙合说此话时,陈疾便在盯着孙合的双眸,当他看到孙合那双目中闪过的迟疑之色时,他心中亦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看来纪寒猜对了,即使他未全部猜对,只从孙合双眸中所流露的迟疑之色来看,陈疾亦能分辨出此竖子必然心怀鬼胎。 倘若一个人行的端正,又怎会目露迟疑? 别说孙合没有猜到陈疾的来意,便是躲在屏风后的孟良也未猜出陈疾此来的目的。 他来是要带孙合走?走去哪里他也不说,便是连问他都不让孙合询问。 陈疾做事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站在陈疾身后的雷恒已是不由攥紧了双拳,他能看出这孙合好像并不愿意跟随陈疾离去。 而且,他也没有猜到将军竟然会选择开门见山的做法。 如此直接的表明来意,这孙合当真会答应与将军离开吗? 但见孙合迟迟不做回答,陈疾亦是忽然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向他呵道:“你不愿意?” 向孙合呵完此话,陈疾又接着向他厉喝道:“老夫手握一万精兵,却只带一名副将前来,这缘由还要老夫向你说明吗?” 但听陈疾所呵,心中有鬼的孙合更加惶惶不安了。 紧盯陈疾那一双锋利如刀的眸子,自与他在偏房相见,再到此刻,这陈疾好像什么都点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点破。 站在屏风后的孟良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他隐隐感觉,陈疾什么都知道了,虽然这种感觉很是荒谬,但是陈疾这几句凌磨两可的所说确实好像是在表明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便在孙合也在心中猜测陈疾是否已经知道了他于十年前的所行所作时,陈疾再次向他说道:“天快亮了,老夫没有时间与你在此墨迹,你若不愿跟老夫走,那便待在府里吧。” 向孙合丢下此话,陈疾亦是豁然转身离去。 他走的决绝,只是三两步便迈出了偏堂。 紧皱着一双眉宇,目送着陈疾离去的身影,孙合已是心乱如麻。 于心乱如麻下,孙合亦是忽而向着已经走出偏堂的陈疾大唤道:“伯父留步!” 但听孙合所唤,陈疾亦是停下脚步。 驻足而不转身,陈疾这种姿态摆明了是要听孙合向他说些什么。 只是,孙合虽然唤住了陈疾,但他显然不知道此刻该向陈疾说些什么。 于孙合来说,他只是下意识的唤住了陈疾,但于陈疾来说,只要孙合唤住他就够了。 身后迟迟未有传来询问,陈疾亦是缓缓转身看向站在偏堂内的孙合。 看着孙合,陈疾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说道:“儋州节度使邵峰传信于老夫说,纪寒已让他调军江州。你是老夫的侄儿,跟不跟老夫走,你自己选。” 但听陈疾所说,站在屏风后的孟良心中亦是一凛。 这儋州节度使邵峰乃陈疾一手推荐,邵峰此人,淮王府虽与他打过交道,有些关系,但是这关系也仅限于表面。 此等调军大事,邵峰自是不会向小淮王透露,但向陈疾透露却是极有可能。 而纪寒能让他调军,邵峰亦定然知晓向江州出兵的理由。 看来圣上此次给纪寒的权利很大,大到可以调动驻扎在儋州的大军。 倘若儋州大军一至,凭着纪寒的狠辣,谁都无法保证纪寒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屏风后有烛火摇曳,当站在偏堂的孙合看到这一盏在屏风后摇曳的烛火后,亦是忽然向着屏风暗中点头。 孟良用烛灯向他示意了,示意让他暂时跟随陈疾离去。 自屏风别过目光,孙合亦是忽而向站在偏堂外的陈疾说道:“好,本王跟伯父走。” 在听到孙合的这个回答后,背对着孙合的陈疾,其面色已是沉入谷底。 心底叹息,目露悲痛! 看来,纪寒全都猜对了。 雷臻并未想到陈疾竟然会用邵峰作为幌子欺骗孙合,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倘若孙合心无鬼胎,不论陈疾搬出谁为幌子,孙合都不会选择跟随陈疾离去。 他跟随陈疾离去,必是以为陈疾是要保护于他。 于江边整整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未有等到陈疾的到来。 除过纪寒之外,连紫霄都开始怀疑他们是否信错了人。 倘若陈疾念及旧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便在紫霄心中惶惶不安时,于月色下,于官道上终于浮现出了三道身影。 “来了!”当田慈看到这三道正在向江边行来的身影时,亦是忽而站直了身子。 一路跟随陈疾出城,孙合但见陈疾带他所去的方向并非是冲着军营而去时,他心中便已经升出了警惕。 幽静的月色将三人的身影拉长,于拉长中,孙合亦是忽而停下脚步向陈疾问道:“伯父这是要带本王去哪?” 但听所问,陈疾亦是停下脚步向他回道:“沿江而下,送殿下去北关。” “北关?那是何地?” “是老夫驻扎于江州的一处军营,待时机到了,老夫自会接殿下回城。” 第八百五十八章 非己莫为 前方之官道被夜色吞没,站在官道上的孙合能隐约听到自远方传来的滚滚江涛之声。 他能独自跟随陈疾,是因他知道他的身后定然有人跟随。 孟良自是不会放心他一人前往,虽说要除掉翁平三人,但此刻,能一路尾随陈疾又不被陈疾发现者,放眼整个江州怕是也只有翁平三人能够做到。 所以,孙合此刻只是心升警惕,并未对自身的安全感到担忧。 再说,这陈疾也只是带了一名副将,他又有何怕? 隐于月色下的纪寒众人正在看着孙合向着他们靠近。 当陈疾将孙合领至江边的那一刻,于月色中,纪寒众人亦是看到了尾随于陈疾身后的三道身影。 江水滔滔、月色如墨! 当孙合来至江边,放眼并未寻到一只船只后,其面色亦是彻底阴沉而下。 望着眼前这滚滚江水,孙合亦是用一种阴沉的语气向陈疾质问道:“伯父,船呢?” “没有船!”迎向孙合那一双泛着凶光的眸子,陈疾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他回道。 “无船?”当听得陈疾所回后,孙合亦是用一种震怒的语气向他喝问道:“伯父在诓骗本王?” “是,老夫是诓骗了殿下。” 但听陈疾所回,孙合便是再后知后觉也已经猜出了陈疾骗他来此的目的。 他在许多方面确实无法胜过纪寒,但他乃一方藩王,若是纪寒手中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于十年前所犯之罪的罪证,那纪寒又能拿他如何? 心中虽是这般想,但是若他的想法当真坚定的话,便不会跟随陈疾来此了。 身后远方处忽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当孙合于忐忑下看向身后时,他的余光亦是看到三道身影正在向他一步步走来。 这正向他走来的三道身影不是旁人,正是纪寒、陆倩倩、田慈三人。 定下脚步,而后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站在陈疾身侧的孙合。 纪寒已是扬起了手掌! 在纪寒扬起手掌之刹那,田慈、陆倩倩二女忽而自他两侧一冲而出。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打斗,尾随陈疾身后的翁平三人被杨冲、裴虎、紫霄纷纷拿下。 而孙合更不可能自陆倩倩、田慈二女手中逃脱。 当李梓看到纪寒就这般生擒一位藩王时,其眸中所流露的皆是对纪寒的赞赏之色。 当云盛夫妇二人看到小淮王就这般被纪寒身旁的两名女子擒下时,二人亦是纷纷目露惊惧之色。 翁平三人被杨冲三人带到纪寒面前。 当这三人看到纪寒的那一刻,三人心中亦是一片骇然。 先是用余光瞥了翁平三人一眼,而后纪寒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名黑衣刀客的身上。 看着这名黑衣刀客,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他说道:“我记得你,前日你行刺过我。” “行刺?”但听纪寒所说,黑煞还未来及说话,纪寒便又接着向三人中的另一人说道:“还有你,当日自水中跃出救下他的便是你吧。” 向白修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要是你没跟来,我倒是真要把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但听纪寒所说,白修心中亦是一紧。 他紧张,是因为他不知道纪寒此话究竟何意。 便在白修于心中揣度纪寒此话何意之时,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你善使暗器对吧?” 但听纪寒所问,还未等白修回答,裴虎便抢先着回道:“没错!教主,您都不知道,方才擒这家伙的时候,我可费了老大的功夫了,还别说,这家伙的暗器功夫还真不赖。” “肯定不赖,若是赖了,他也杀不了杜澜将军!”迎着白修那一双看似沉静实则心虚的眸子,纪寒亦是忽然向他说出此话。 “纪公子,你说什么?你说是此人杀了杜澜?”但听纪寒忽然所说,站在陈疾身后的雷臻亦是向纪寒惊声问道。 “不然呢?”看着白修向雷臻回完此话,纪寒亦是自白修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正被田慈一步步退至他面前的孙合说道:“江主,你说是吧!” “江主?” 当纪寒向孙合唤出此名后,紫霄众人亦是豁然看向孙合。 纪寒竟然唤这小淮王是江主? 紫霄感觉此刻的他已经跟不上纪寒的思路了。 “纪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本王。”面对纪寒于他的询问,孙合亦是用一种震怒的语气向他呵斥。 “既然殿下都说我好大的胆子了,那么殿下来猜猜,下一步,我要对殿下做什么?” 听得纪寒所说,孙合心中亦是一凛。 今夜是陈疾将他诱骗至此,骗他至此的目的便是将他交由纪寒。 也便是说,陈疾已经与纪寒勾结在了一起。 落得此等境地,怕是孟良也没有算到吧。 如今他已经出得城来,便是想要孟良救他,他都没有办法通知孟良。 不过,好在他于之前便布下了一步棋子,这步棋子亦是他用来对付纪寒最后的杀手锏。 只是,他觉得现在还未到他启用这最后一步棋子的时候。 自孙合身上别过目光,纪寒亦是转身看向陈疾,并向陈疾抱拳。 “今日多谢老将军,晚辈这便动身了!”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陈疾亦向他诧异问道:“你这就走?” “是,迟则生变,晚辈这便要走。” “那好,那老夫便不远送了。” “动身?”但听纪寒与陈疾的对话,孙合亦是向纪寒沉声问道:“你要带本王去哪?” “回京!” “回京?”但听纪寒所回,孙合亦是豁然变色。 若是他当真被纪寒带去皇城,他怕是再也没有回到江州的可能。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他究竟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敌人。 一句话也不言明,便要强行带走一位藩王回京。 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胆量?就不怕天下之藩王对他群起而攻之吗?就不怕江州因此而动乱吗? “淮王殿下!”紧盯孙合那一双看似震怒实则惊惧的眸子,纪寒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这世上有句话是这般说的,此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我便将此话送予殿下。至于殿下见了陛下要说什么,陛下是否相信殿下所说,我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定夺,淮王殿下,请吧!” 第八百五十九章 归京 请吧? 这纪寒手中无任何证据,也不向他言明带他回京的理由,这才是令得孙合陷入被动的根本。 他这种被动,便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般。 看来纪寒这是要将他带到皇城由圣上发落。 默默回身看向江州城的方向,入目处却是一片黑色。 孙合静静的望着身后这一片夜色,望着望着,他那本是透着不安的眸子已是渐渐转为平静。 在他这双眸子彻底平静下时,孙合亦是忽然转身看向纪寒说道:“既如此,那本王便如你所愿,随你回京。” 向纪寒丢下此话,孙合亦是忽而挣脱田慈的钳制,当先向着前方走去。 但见孙合态度急转,纪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 回身不动声色的看了杨冲、紫霄二人一眼,纪寒亦是跟上孙合的脚步。 在纪寒看向杨冲、紫霄二人时,二人已是将白修、翁平推向田慈。 在陈疾深邃的目光下,纪寒一行五人押送孙合四人上路了,而杨冲、紫霄二人却是向着江州城的方向行去。 看着杨冲二人离去的背影,陈疾已是猜到,看来纪寒对他的这两位属下定是有着其他的安排。 而云盛夫妇也并未跟随纪寒离去,至于李梓,他亦只是与李渔、云盛二人寒暄了几句便跟上了纪寒的脚步。 陈疾猜不出纪寒留下杨冲、紫霄二人的用意,而纪寒也没有告诉陈疾原因。 至于孙合的突然配合,那便更令陈疾所无法看懂了。 被纪寒暂时安置在藏山书院的青青母女终于再次见到了纪寒。 而当小淮王看到安然无恙的青青母女的那一刻,其虽然面上无波,心中却是一片骇然。 难道十三先生失手了? 虽然难以相信十三先生会失手,但是这事实摆在他面前令他不得不去接受。 他并不知道藏山书院内住着一位大宗师境的武道巅峰。 而这位武道巅峰此刻便站在半山腰的石阶上! 目送李梓登山,而后向站在半山腰上的涂山深鞠一躬。 向涂山行礼之后,纪寒亦是带着青青母女于落日余晖下继续上路。 站在石阶上的涂山正在静待着李梓,当李梓走至他身旁时,涂山亦是忽而开口向李梓说道:“你的学生许墨被杀了。” 但听涂山所说,李梓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许墨被杀便更加证明纪寒之前的推断,看来,这许墨便是这位小淮王的属下了。 但见李梓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露出什么惊讶之色,涂山亦再次向他说道:“前夜里,有人登山欲要带走那对母女被我出手给制止了。我本想杀他,但是念其跟我一样一把老骨,便打伤了他将他给放走了。” 涂山说的轻描淡写,李梓却是听的一阵心惊。 如若没有猜错,这位想要带走纪寒夫人之人应该便是杀死许墨之人,而此人应该便是那位小淮王所派。 看来,这位小淮王对于纪寒的到来并不是没有做出相应的对策。 途径儋州,纪寒只是命周人入城告诉严息、向升二人一声,便带着孙合三人继续上路。 此回皇城路途遥远,而在纪寒于藏山书院接了青青母女后,孙合这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十三先生的失手是他所万万没有想到的,而这位十三先生也是他最后的后手。 没了青青母女作为要挟纪寒的筹码,他可以说是已经完败给了纪寒。 至于他为何要突然配合纪寒与他一同回京面圣,那是因为,他仍相信纪寒不能拿他如何。 十年前所做,他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而那批宝藏也已经按照孟良所说已投湖中。 他相信孟良会为他好好看管那批宝藏,只要那批宝藏没有被纪寒找到,别说是纪寒,便是圣上也不能定罪于他。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想十三先生为何会失手,可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都无法猜到答案。 难不成纪寒在常山书院留了一位比十三先生还要厉害的高手?若是如此,他怎么没有见到? 不仅是那名高手,还有纪寒另外两名属下,这一路上,他都未有见到那两位擒下翁平、黑煞二人的高手。 纪寒的父母乃是翁平三人所杀,而在路上,孙合亦是用眼神告诉三人,让这三人莫要将此事说出。 十年前,于凤尾山下杀死纪连夫妇,三人做的可是极为干净。 别说是将纪寒领去凤尾山,便是将纪寒带到他父母遇害的地方,纪寒也在那里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要他们三人不说、不认,纪寒便永远无法知道他的父母为谁所杀。 翁平三人不傻,对于孙合眼神的提醒,三人亦是一点就透。 一连五日马不停蹄的赶路,便是青青与小思寒坐着马车,青青也是觉得骨头都快要跟着马车散架了一般。 坐在马车里的青青,其心情是忐忑的。 在儋州,与纪寒一起,她亦是不知与自己做了多少的思想斗争,才放下了自己那卑微的出身与纪寒一同出入儋州城。 可是这一次要去的地方却是皇城,皇城可是圣上居住的地方。那座城里不仅住着圣上,还住着无数的高官显贵。 若是让那些高官显贵们知道,纪寒的夫人竟是一位青楼出身的女子,这让纪寒如何在这些高官显贵们的面前自处。 在青青心中忐忑时,一道人影忽而钻进马车。 在青青还未来及将这钻进马车之人看清时,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已是被这钻进马车之人伸手揽住。 “这种不间断的长途跋涉可还习惯?” 听得所问,而后转眸看向这揽住她腰肢之人,青青脸上亦是突而升起一股温暖。 看着纪寒的侧脸,青青亦是用一种温柔的声音向他问道:“你经常这样赶路?” “恩,等皇城的事情处理完了,我打算让裴虎先送你与女儿回绳州。” “送我们回绳州?那你呢?”但听纪寒所说,青青亦是向他紧忙问道。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目露抱歉之色。 “待得义和之事结束后,我将去一趟西贞。” 第八百六十章 七十有五 “去西贞?” 但听纪寒所说,青青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宇,随即便舒展开来。 自她得知纪寒的身份后,她便知道日后与纪寒定会聚少离多,所以,她也一早便在心中做好了这个准备。 “那我在绳州等你回来。” 不问缘由,不问归期,在向纪寒说完此话后,青青亦是忽而再次向纪寒说道:“既然你在皇城还有要事,那不如我这便与女儿先回绳州吧。” “现在?”但听青青所说,纪寒亦是目露错愕之色。 “恩,我在皇城也帮不上你什么,我想带女儿先回绳州可以吗?” 马车颠簸,青青双眸中尽是乞求之色。 看着青青双眸中的乞求,纪寒哪里看不出她是不想跟他入京。 看来,她还是介意自己的出身啊。 马上便要入川西了,过了川西离皇城也便不远了。 “好,那我让裴虎先送你回家。” 松开青青的腰肢,纪寒语出轻柔的向她丢下此话便转身下了马车。 下得马车后,纪寒亦是将裴虎唤至身旁。 当裴虎听得纪寒要让他护送青青母女回绳州时,裴虎亦是不假思索的便答应了下来。 对于青青,裴虎是打心底敬佩的,犹是在飘香楼时,青青亦是用她的行动深深打动了田慈等人。 “教主放心,属下必当将夫人与小姐安全送到绳州。” 此回绳州非但路途遥远,而今日一别,又不知与纪寒何时才能相见。 青青并未下马车,因为她不愿看到与纪寒分别的画面。 一条官道,一架马车! 在纪寒的目送下,马车一声长嘶绝尘而去! 站在纪寒身侧的陆倩倩目送着马车渐远的身影,于目送中,陆倩倩亦是忽而向纪寒问道:“她还是在意她的身份?” 但听陆倩倩所问,纪寒亦是向着渐远的马车轻轻点头。 “夫人对教主之情苍天可鉴,希望夫人此后能一生无虑。” 望着前方官道,周人亦是用一种唏嘘的口吻说道。 天色将晚,当马车完全消失于纪寒的视线时,纪寒亦是自前方决然转身。 当夜色将挂在天上的最后一抹余晖吞没时,纪寒亦是押着孙合继续上路。 这一次上路,纪寒四人皆是加快了脚步。 自西贞国萧后来到皇城已经过了将近半月有余,这半月都过去了,这位西贞国的王后却迟迟不与太武帝商议两国义和之事。 这便让皇城里的文武百官们对这位萧后陛下生出了诸多的不满。 他们每次上驿馆询问义和一事,这位萧后陛下都会已等等为由推脱。 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这位萧后陛下是打算在他们太武常住不成? 这每天换着法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位萧后陛下,虽说这国库里不缺这点银钱,但是却费人力啊。 若是一个伺候不好,万一这萧后陛下在他们太武生病了可怎么办? 为了这位萧后陛下,他们这些文武百官们每日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他们的圣上呢?人家却是整日里跟没事一人一样的啥心都不操的在皇宫里住着。 自许瀚倒台,卢萧便是百官之首。 既然圣上对萧后一事上有所懈怠,那么他们便只能找卢萧来商议。 这几日里,卢府的大门都快要被这些百官们给踏平了,不仅大门快被踏平,便连卢府日常的开支都比往日里多出了好几十倍。 这人家上门,总得给人家一口茶喝吧,卢萧乃百官之首,这茶自然不能太跌他这个百官之首的身价吧。 虽是一口茶水,但是这茶可要比米粮要贵多了。 眼瞅着自己大半生的积蓄日益减少,卢萧亦只能厚着一张脸皮来见陈匡。 陈匡告诉他,人家萧后说了,只有纪寒回来人家才愿意和他这个皇帝商讨义和之事。 因为这位萧后陛下所说的理由太过奇葩,所以陈匡也不好当着群臣的面将萧后这个荒诞的理由说出来。 而他告诉卢萧,也是命他守口如瓶。 毕竟,此事可是带着纪寒的,若是让百官知晓,这义和一事系于纪寒身上的话,难免百官会对纪寒心升嫌隙与不满,甚至还有可能演变成一场无端的猜测。 为了萧后的名誉,为了纪寒的名誉,所以陈匡只能对义和一事缄口不言。 站在照青殿的卢萧已是满头大汗。 他满头大汗倒不是因为照青殿太热,而是因为陈匡所向他说明的原因。 堂堂一国之后来商议义和一事,却要有一个朝廷之外的人在场。 这纪寒究竟与萧后陛下是什么关系? 连他都有这种怀疑与猜测,更何况是那些文武百官。 倘若当真让这些文武百官们得知了萧后迟迟不谈义和一事的真相,那么,卢萧敢肯定,不出半日,萧后与纪寒之关系的各个版本必将传遍整个皇城。 “那……”瞧着坐在软塌上的陈匡,卢萧亦是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向陈匡小心问道:“那圣上,纪寒他何时回来?” 但听所问,陈匡亦是抬眸看向卢萧说道:“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回来,孤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我急个什么? 这小子若是再不回来,他的老本都快要被那些文武百官们给喝完了?他能不急吗? “臣……臣不急……”面对陈匡的反问,卢萧亦只能陪着笑脸说着违心之语。 “就是嘛,你既是百官之首,也是百官之表率,更是孤的定海神针,我太武立国尚短,一切皆在百废待兴之中,可是,那些外夷却不给孤这个喘息的机会。” 向卢萧说完此话,陈匡亦是伸手指向软塌前的一张木椅并向卢萧说道:“坐吧,今日,你既然来了,便陪孤说些心里话。” 但听陈匡所说,卢萧心中亦是一凛。 他是太武立国时入的仕,并未跟随过陈匡一同起义,所以,他卢萧能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有运气的成分在内。 自他入仕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得此殊荣。 待得卢萧落座,陈匡亦是忽而向他问道:“阁老今年七十有五了吧。” 第八百六十一章 御驾之意 “回陛下,老臣今年七十六了。”但听陈匡所问,卢萧亦是紧忙回道。 “七十六!”但听卢萧所回,陈匡亦是缓缓自软塌坐起。 “阁老可知孤今年高岁?” “啊?”听得陈匡所问,卢萧亦是满目错愕。 他知道圣上的年龄,但却不能说,也不敢说。 瞧着卢萧那一副不敢回答的样子,陈匡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他说道:“孤虚你十岁,今年正好六十五。” 向卢萧说完此话,陈匡又接着向他说道:“当年起义,孤正值风发之年,这转眼之间,回头一看,你我都老了,都不剩几年活头了。孤记得,你第一次站在孤面前时,那是何等骄傲,骄傲到站在百官之中,如鹤立鸡群一般,背着双手,眼神上挑,嘴角上扬、一幅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卓然之姿,当孤第一眼见到你时,孤便在心中对自己说,孤定要重用此人。” “陛下……”但听陈匡所说,卢萧亦是眼眶一红。 照青殿内烛火摇曳,陈匡在向卢萧说完此话后,其亦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在这声悠长叹息之声落下之际,陈匡亦接着向他说道:“阁老,孤有一事想拜托阁老,不知阁老可愿相帮。” “陛下这是折煞老臣,老臣生是陛下臣子,死亦是陛下之故臣,陛下尽管吩咐,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向陈匡说此话时,卢萧亦是自椅上起身向陈匡跪下双膝。 照青殿内之烛火彷如树影般摇曳,坐在软塌上的陈匡亦是用一种灼灼的目光在看着跪在他脚下的卢萧。 看着这一位两鬓斑白,已如迟暮之年的老人,陈匡亦是伸手参起卢萧。 将卢萧重新扶于椅上,陈匡亦是将手放在卢萧的肩膀上向他说道:“两年,孤要你向当年入仕时那般再为孤尽瘁两年,你可能做到?” “两年?陛下是要老臣……” “不是你想的那样!”打断卢萧所说,陈匡亦是再次向他说道:“孤方才已经说了,孤要你回到入仕那年,为孤尽瘁两年。” 但听陈匡所说,卢萧神色亦是一凛。 他不敢揣度圣意,可是在陈匡向他说出这具意味深长的话后,不由得他不去揣度。 陈匡所要表达的意思很好理解,但是其话语中的深意他却无法参破。 难道圣上的意思是嫌他这些年对朝事有所懈怠了?所以才用此话提点于他? 便在卢萧心中正作此猜测时,陈匡亦是忽而自软塌起身。 于起身中,陈匡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说道:“这江山是孤与那些战死的兄弟们骑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孤本以为打下了这江山从此天下便能太平,可是孤错了。” “东启,一小小弹丸之地,却敢屡屡犯我太武边境,扰我边关百姓的安宁,阁老可知为何?” 但听陈匡所问,卢萧亦是正色回道:“东启是欺我太武立国尚短,又经战乱洗礼,国、百废待兴、军、兵困马乏,所以才敢欺我。” “错!”但听卢萧所说,陈匡亦是豁然回身向他说道:“东启敢欺我,是因我太武处处忍让,是因我太武那一些死不足惜的乱臣贼子铸就了他们敢欺我太武的焰火。” 不等卢萧消化所说,陈匡亦是接着向他说道:“一个小小弹丸之地都敢骑在我们的头上撒野,那便不要怪与我太武国力不相上下的北狄也要加入到欺我太武的行列中。说起来,我太武如今之处境,皆是我太武咎由自取。谁叫我太武霸着这么一片沃土,谁叫我太武出了这么多的软骨头,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去?与阁老说了这么多,阁老可猜出了孤的心思?” “猜出了!”但听陈匡所问,卢萧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陈匡回道。 “猜出便好。”向卢萧说完此话,陈匡亦是重新坐于软塌上。 软塌两边的烛火依在摇曳,于摇曳中,陈匡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卢萧说道:“阁老,许孤两年你的入仕之年,代孤监国。” 虽是已经猜出了陈匡的心意,但是由陈匡亲口说出,还是令得卢萧不由心惊。 “陛下已经决定了?”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卢萧亦是试探问道。 “决定了!有些仗孤不打,便要留给后辈们去打,若是后辈们败了,失去的便不仅仅是一个太武,失去的还有他们往后的尊严,所以,趁着孤还能拉动长弓,骑得烈马,便再打上一仗吧。再说了,孤一生戎马,可不想到死死在这一座冰冷的皇宫里。” “可是让老臣监国,这于理不合。”做了陈匡二十四年的臣子,卢萧是知道他是无法于御驾亲征一事上说服陈匡的,所以他只能提出监国一事。 “阁老是担心孤膝下有子,恐百官不服?阁老可是担心这个?” “是,陛下既然决定御驾亲征,当应立下太子,否则老臣恐怕陛下难以堵住百官悠悠之口。” “立太子?哼!孤怎么看这都是孤在给孤立后事。右丞张玮与麒儿亲近,左丞杜汉与麟儿亲近。这两个东西为了给各自的主子争这太子之位不知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孤之所以不办他二人,是因为孤暂时还需要这种平衡,待孤得胜归来、震慑诸国后,便是收拾他们的时候,阁老尽管监国,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在孤御驾亲征时使绊,阁老斩了便是,我太武的国库不养这群不忠于国的东西。” 但听陈匡所说,卢萧心中亦是一凛。 这是于他多大的信任,才愿意将太武交予他卢萧手中。 不为其他,便是为了陈匡于他的这份信任,他卢萧亦要完成陈匡于他的这份重托。 “陛下放心,老臣定不负陛下之托。” 但见卢萧接下这份重托,陈匡亦是目露欣慰之色。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卢萧亦是向陈匡询问道:“不知陛下此次是要亲征东启还是北狄?” “阁老觉得呢?” “老臣猜测,陛下会出征北狄。” 第八百六十二章 兵者 “哦?为何?” 陈匡如此问,便是有些要考究他卢萧的意思了。 虽然他未曾有幸与陈匡一起并肩伐靖,但是在京为官的这二十四年里,他自认还是了解一些这位陛下的。 略一思付,卢萧亦是向陈匡回道:“老臣不懂打仗,但却知道敲山震虎的道理,东启一弹丸之地,若陛下出征东启,必不能达到震慑其他诸国的作用,但若是陛下出征北狄,并夺回我燕南十八郡的蛰北六郡,将北狄大军赶出北地,那么此战之意义那便另当别论了。” “阁老说的不错。”但听卢萧所说,陈匡亦是向他继续说道:“当年北狄趁孤与前靖交战,便趁机北下连下我北方六大重郡,若非杨平即时派军北上守住燕南一十二郡,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听陈匡提到杨平二字,卢萧亦是目露肃然尊敬之色。 燕北一战,杨平率两万大军与北狄八万大军于燕南关下展开血战。 待得陈匡攻破皇城,率大军驰援杨平将军时,杨平将军已经战死沙场。 杨家共有七儿,燕南关一战后,唯有杨家四儿杨纯生还。 杨纯虽然生还,但此生却永远无法再握起刀剑。 因为他的双臂在燕南关一战中被北狄大将苏决斩断。 太武初立,百废待兴! 北狄趁乱所夺下的蛰北六郡亦就此被北狄据为己有。 当陈匡向他提到杨平二字时,卢萧已经知晓了圣上的心意。 此次陈匡御驾亲征,不仅仅只是为了收复失地,还要为杨平满门之忠烈报仇雪恨。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陈匡既然心意已决,太武也已经休养了二十余年,身为臣子,他卢萧能做的便是倾力支持陈匡。 照青殿内的烛火依在摇曳,于摇曳中,卢萧亦向陈匡问道:“陛下打算何时亲征?” 听得所问,陈匡亦是转眸看向身侧那一盏摇曳中的烛火。 看着这一盏似灭似明的烛火,陈匡亦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岳卓来信说郭朴怕是撑不到明年了,孤不想有天宁家也步了杨家的后尘。所以,这一仗必须要由孤亲自来打。” 向卢萧说完此话,陈匡亦是自忽明忽暗的烛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卢萧。 看着卢萧,陈匡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他说道:“十日后,孤将御驾亲征,自孤走后,由你监国。” 十日后? 但听陈匡所说,卢萧心中亦是一凛。 看来圣上已经是做好了全然的准备了! “臣必当为陛下守好江山!” 没有任何豪言壮语,没有任何澎湃之言,当卢萧向陈匡说此话时,他已是跪于陈匡脚下。 一匹匹快马星夜兼程赶往皇城,马上之人皆是一身戎装表情肃穆。 纪寒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波自他身旁掠过的马匹了。 而这种状况犹是在他越临近皇城数量越多。 这些马匹从何而来纪寒不知,这些马鞍上的军士隶属何军纪寒也不知晓,总之,望着这一匹匹自他身旁一掠而过的快马,纪寒心中亦是一阵不安。 难道说皇城出了什么变故? 已经身在川西境的纪寒本要去看郭纪,但是因为这一路上所见,便不得不改走近道。 这一路上的所见,孙合也看到了。 当孙合看到这一匹匹自他身旁经过的快马后,他心中亦是一惊。 虽然感觉到太武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这于他而言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看着纪寒那略显焦急的神色,孙合已经自他的神色中猜出这些人马去的去向。 倘若皇城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的话,那么圣上还会有时间顾及他吗? 只要圣上无暇顾及于他,那么纪寒又能拿他如何? 因为路上所遇,纪寒亦是加快了回皇城的脚步。 于星夜兼程下,纪寒于五日后终于抵达皇城。 一到皇城,纪寒连驿馆都未去便直奔皇宫。 陈匡是在照青殿会见的纪寒,当他看到一身风尘的纪寒时,其心中亦是一阵感动。 若非此子,他怕是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御驾亲征收复失地。 自太武立国,东启、南荣、北狄、西贞四国便对太武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若非纪寒先定南荣,后又促使西贞国萧后来京义和,陈匡是断然不会出征北狄的。 没了西贞、南荣的威胁,出征北狄才当无后顾之忧。 可以说,今日之出征北狄乃是天赐良机! 瞧着纪寒那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陈匡亦是向他笑着说道:“你这厮好生的放肆,敢已这般模样见孤的放眼整个太武也就只有你小子才敢。” “陛下,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不是着急嘛!”见陈匡与他打趣,纪寒亦是夹着心事的向他回道。 奇怪,当真奇怪! 他于回京的路上分明看到了许多赶往皇城的军将,那些军将呢?他在皇城怎么一个也没见着? 没见着那些路上看到的军将不说,皇城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路上所见的百姓们还是那般乐呵呵的,皇宫也还是那个皇宫,便连圣上的状态也看起来很好。 难道是他想多了不成? 如若是他想多?那么那些他在路上看到的军将们又去了哪里? “你既然这般着急来见孤,想必于老爹的那桩案子你已经查明了。” “查明了!”但听陈匡所问,纪寒亦是紧忙收起心思向陈匡恭敬回道。 “很好,与孤说说,于老爹的这桩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陈匡所问,纪寒先是深深吸了一气,而后才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陈匡回道:“圣上,经草民彻查,于老爹一案,案情之复杂可能会超乎圣上之想象。” “哦?超乎孤之想象?你细细说来。” “好!” 纪寒知道陈匡是为明君,更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圣君,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为陈匡效命。 “在草民向圣上禀报于老爹一案前,草民想先为圣上讲讲草民的父母。” “你的父母?儋州的纪氏?”但听纪寒所说,陈匡心中亦是一凛。 此子乃他义兄的子嗣,也便是他半个孩子。 若是他无记错的话,纪氏夫妇好像便是于十年前被一帮流匪所杀。 第八百六十三章 你自裁吧 他知纪寒真正身份时,是于四年前宁哲告诉于他。 所以对于纪氏夫妇当年的遇害并未引起他过多的在意,如今突然听得纪寒提起纪氏夫妇,陈匡于心中惊诧的同时,亦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纪寒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他能在于老爹一案前提起纪氏夫妇定有其缘由。 调整了一下坐姿,陈匡亦是直视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向他说道:“你细细说来。” “是!”但听陈匡再问,纪寒亦是沉声向他说道:“太武十四年六月初十,家父家母雇顺威镖局三把头谢温一同前往江州卓家进一批丝布,但因小淮王动土修路的缘故,家父家母便只能改道前往江州。” 但听纪寒所述,陈匡亦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宇。 他皱眉,是因为他听到了小淮王三字。 孙淮是他的结拜兄弟,靖帝伏诛后,他便将江州赐给了孙淮。 可惜孙淮英年早逝,还没在江州过上几年的舒坦日子便早早离开人世。 这孙合是孙淮的小儿,也是孙淮留在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吴桐一战,桐城靖将潘瑜以孙氏母子为人质逼迫孙淮退军。 孙淮行大义灭亲之举,含泪率军攻城。 那一战,孙淮是攻下了桐城,可是他的夫人与大儿却被潘瑜所杀。 若非孙淮手下的一名副将及时赶到自潘瑜手中救下孙合,孙淮于当年便会引颈自刎。 是孙合让孙淮继续活了下来,可是也是因为那一战,孙淮自此落下了心结。 今纪寒突然向他提起小淮王孙合,亦是勾起了陈匡于孙淮的缅怀。 但见陈匡面露追忆之色,纪寒亦是微微皱眉。 或许是瞧见纪寒皱眉,亦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在纪寒皱眉时,陈匡亦是忽而收起于孙合的缅怀向纪寒说道:“你继续说。” “是!当草民查到当年家父家母前往江州是由顺威镖局三把头谢温护送时,草民便已经对家父家母遇害一案心存疑惑。而当草民询问了霍沏霍武侯后,草民便更加确定,当年家父家母遇害并非偶然而是被害。” 陈匡并不知道当年纪氏夫妇一案之来龙,但是当他听得霍沏二字时,他的神色亦是豁然凝重。 霍沏是当年跟随他一同起义的兄弟,当年太武初立,陈匡想留他在身边辅佐,可是这位战功赫赫的霍沏却选择了归隐山林,陈匡久劝无果,无奈之下只得封他一个不问朝政的侯爵之位。 二十四年过去了,他与霍沏也有二十四年未见了。 自回忆中拉出,陈匡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问道:“你说你是因为询问了霍沏才更加确定当年你养父养母一案却有蹊跷,不知你问了霍沏什么?” “草民问霍侯爷谢温武功如何?” “谢温武功如何?这么说来,霍沏他认识这位镖头?” “是!” “孤明白了!”但听纪寒确定,陈匡亦是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年你爹娘遇到的并非是一股普通的流匪?” “陛下圣命,草民便是这个意思。” “那你可有查出当年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查到了!” “是谁?”但听纪寒所回,陈匡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置身问道。 迎着陈匡那一双锋利的眼眸,纪寒一字一句的回道:“是小淮王!” “小淮王?他为何要杀纪氏夫妇?”但听所回,陈匡亦是用一种更加低沉的声音向纪寒问道。 “因为草民的爹娘于十年前撞见了他所做的好事,小淮王为了掩盖其所为故而杀人灭口。” 回完此话,不等陈匡询问,纪寒接着说道:“家父家母、谢温与随行镖师、于家小儿于小善,舒乾大人一家五口,江州节度军偏将杜澜,还有一名不知姓名的江州义士,一共十数余条人命,皆于十年前被小淮王灭口。” “一共十数余条人命?”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豁然起身。 于起身中,陈匡亦是用一种暴怒的语气向纪寒怒喝道:“说,将你所查到的一字不露的述以孤听。” 若是旁的官员见得圣怒当会惧怕,但是纪寒不惧。 他不惧不是因为他对陈匡无敬畏之心,而是他相信陈匡定会为这十余条人命主持公道。 在陈匡震怒的目光下,纪寒亦是开始讲述。 当纪寒述完时,陈匡亦是自盛怒中平复下来。 为了一己私欲而草菅十数条人命! 便是孙合是他兄弟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他也不能对孙合之所做而徇私枉法。 五日后他便要举兵北征,若是在他北征前不能还这十余条人命以公道,那么想必纪寒也会与他离心吧。 在纪寒的紧盯下,陈匡已是阖上了双眸。 在陈匡再次睁开眼眸时,他亦是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纪寒说道:“这逆子现在何处?” “便在宫外!” “传他进来!” 孙合是被孔珏押入照青殿的,这也是孙合第一次见到皇宫与陈匡。 本以为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说,便是圣上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是当他接触到陈匡那一双彷如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后,他已是没了之前的那种从容。 “你可有子?”当孔珏将他押入照青殿,陈匡亦是忽而向他问道。 但听所问,孙合心中亦是一惊。 他心惊是因,他不知圣上所问何意。 “回圣上,臣有一子。”虽然猜不出圣意所问,但是面对陈匡的询问,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多大?” “回圣上,过了今年便六岁了。” “六岁,你这逆子为你孙家所做的唯一一件对事便是让你孙家有子可承,孙合,孤念与你父的情谊,便赏你在此自裁吧。” “自裁?” 但听陈匡所说,别说孙合面色骤变,便是连纪寒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陈匡。 他方才向陈匡所述中已经提到,他手上并无任何能指证孙合罪行的证据,他也相信陈匡定是将他方才所述听的清楚。 既是听的清楚,既是他手上没有任何能指认孙合所行的罪证,但是,陈匡却说要他自裁? 第八百六十四章 圣意 站在孙合身后的孔珏如石雕般一动不动,而孙合在听得陈匡向他所说的这句自裁后,他亦是豁然睁大了双眸。 事关生死,他即是心中再畏惧陈匡,亦不会就此坐以待毙。 迎着陈匡那一双锋锐的眼眸,孙合亦是用一种尖锐的语气向陈匡问道:“敢问圣上,微臣犯了何罪圣上要这般对待微臣?” “你还有脸敢问孤你犯了何罪?孙合,孤念及与你父的情谊再说一遍,你今日若在孤面前自裁,孤不诛你九族,倘若你再在孤面前问这等愚蠢的问题,孤立即下令诛你满门。” 陈匡的声音很冷,冷若寒泉。照青殿内的气氛很冷,冷若冰窖。 陈匡对孙合的这种态度是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他本以为在陈匡见了孙合后,他与孙合少不得要唇枪舌战一番,可是,此刻看来,陈匡好像并没有打算有让他与孙合对簿公堂的机会。 难道陈匡真的对他如此信任吗?信任到不问缘由,只因他一番无实证的证词,便要斩一位藩王的地步吗? 在这一刻,纪寒突然发现他已经看不透这位太武开国之君的心思了。 照青殿内有一剑架,在陈匡向孙合说出此话后,其亦是忽而自剑架上取下他的佩剑,并将佩剑丢于孙合脚下。 如若提前知晓陛下是这样的陛下,他孙合便是拼上性命也不会随纪寒来京。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当陈匡将剑丢在其脚下时,孙合已经知晓,今日他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座寝殿了。 十年前因为一次好奇,就此让他铸下大错。 若当年他没有着人将那两名江湖方士带进淮王府,如今的他还是江州百姓心中那一位爱民如子的贤王。 他的身份不会改变,他的贤名亦会流芳百世。 可是,他错便错在于十年前听信了那两名江湖方士所说。 人心皆是贪婪,他虽然衣食无忧,可是当他听得天宝二字时,他还是动了想要将天宝据为己有的心思。 十年前,纪连夫妇途径凤尾山时,撞见了他。 那时,他正在做着他人生中的第一件错事。 十年前之事,他历历在目,铭记于心。 那凤尾山下本有一村落,村中不过数十户人家。 因那两名江湖方士说天宝便埋在这村落之下,所以,孙合便带人去了那里。 他本是要让这些村民自此山下迁走,可是奈何这些村民却冥顽不灵。 天宝便在脚下,在孙合劝说无果后,于是便对这些村民起了杀心。 那几十名村民是白修与翁平杀的,亦是在他下令屠村时,恰巧被途径此地的纪连夫妇撞见。 杀戒已开的翁平三人无需孙合吩咐,便上前去杀纪连夫妇。 顺威镖局的三把头谢温与一众镖师为保护纪连夫妇被翁平三人所杀,谢温被杀后,纪连夫妇也惨遭三人之毒手。 那是他第一次铸下大错! 有些错事,一旦起了开头便再无回头之路,一件小错便是如此,更何况是这屠村杀人之恶事。 当他得知纪连夫妇的身份后,于是便派翁平前往儋州去见舒乾。 纪连夫妇被流匪所害,那批流匪已被殿下派人剿灭,这是孙合于舒乾的口谕。 因为舒乾并不知晓孙合所做,所以,舒乾于当时便轻信了翁平所说。 再后来,孙合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这批天宝,可是便在他秘密运送这批天宝时,却不慎被一名书生撞见。 书生逃入山林,他派翁平、白修二人去追。 或许是因为这名书生本就与杜澜相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总之,这名书生于逃跑中,逃入了杜澜的队伍中。 当时杜澜正好押送贡锦前往皇城,翁平、白修二人亦只能暂时作罢。 虽然未能在第一时间灭口,但是翁平二人却暗中跟随了上去。 一连跟随了杜澜两日,为恐书生将之所看告诉杜澜,于是二人决定对杜澜下手。 杜澜只是负责押送贡锦入京,所以并未带多少军士。 再加之翁平二人本就是九品境界的高手,杜澜自不是二人的敌手。 眼见书生与军士被杀,杜澜只能向儋州方向逃跑。 杀人是可以了事,但是翁平二人却选择了欲盖弥彰的杀人之法。 他二人于儋州城内先杀杜澜,而后再制造杜澜坠马而亡的假象。 至于那个于小善,杜澜的马匹既是不与于小善所赶的驴车相撞,也会与王小善、刘小善所赶的驴车撞上。 于翁平二人来说,于小善只不过是在一个恰巧的时间出现了而已。 至于舒乾,他不过一州巡抚又怎能与一地藩王相抗? 纪连夫妇的结案乃小淮王口谕,发生在严家集市的这起坠马案,小淮王又传来口谕? 虽然事感蹊跷,但是舒乾只能按照小淮王的口谕来办。 舒乾要回京述职了,这让孙合隐隐赶到不安。 当孟良得知他铸下大错后,于是便向孙合献计,借月崀山山匪之手除掉舒乾。 想要借刀杀人,便要知道这刀是否愿意相借。 孟良告诉他,月崀山二当家极好女色,只要让这位二当家见到舒乾的夫人,此计便可成也。 借月崀山山匪之手除掉舒乾一家是孟良所为。 劝他莫要在枉顾性命的也是孟良! 若非孟良相劝,于老爹怎能将他儿的案子告到皇城,告到陈匡面前。 为了坐实坠马一案,于小善于牢房中身染肺痨也是孟良的手笔。 于小善一死,坠马一案便再无翻案之可能! 至于后来于老爹去往皇城,屈然之母寄给屈然的家书,都是在孟良的监视之下的。 除过于老爹当真告成圣状外,可以说,一切之事皆在孟良掌握之中。 如今他什么也没承认,于十年前所做的累累恶行也无证据可以证明,但是,这位太武的开国之君却还是要他自尽。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圣上他是这个意思吗? 就为了安抚一个纪寒,这位太武国的开国之君便要赐他一死吗? 他不服,可是在龙威面前他不服又能如何? 第八百六十五章 你不明白 “圣上当真要臣自尽?” 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紧盯纪寒,孙合亦是看着纪寒一字一句的向陈匡问道。 “孙家无狗熊!你如此问孤,是想堕了你孙家一世之名吗?你死后,孤不会收回你孙家的王爵,更不会将你之罪行昭告于天下使你孙家蒙羞,此话孤不想再说第三遍。” “这么说来,臣还要谢过陛下了?” 自纪寒身上别过目光,孙合亦是垂眸看向脚下的那一柄天子剑。 或许是因为自知今日必死无疑,孙合亦是忽而转眸看向身后。 其身后有站如石雕的孔珏,其身后有一扇紧闭的寝门。 深深凝望着身后这一扇紧闭的寝门,孙合的目光好像是穿透了这扇寝门看到了宫外一般。 宫外仿佛有他方继任藩王时的模样,宫外仿佛有他意气风发时的模样。 看着宫外那一个个并不存在的自己,于相看中,孙合亦是忽而转过身来。 在纪寒的紧盯下,孙合忽而弯下身子捡起脚下之天子剑。 寒剑应声出鞘,一道剑光划过孙合咽喉。 在孙合挥刀自缢之刹那,陈匡亦是阖上了双眸。 一声叮啷声响于照青殿内响起,一声坠地之声于照青殿内响起。 当孙合倒下的瞬间,站如石雕的孔珏已是解下身后的披风将孙合的尸首盖上。 盖上孙合的尸首,在纪寒的注目下,孔珏已是抱起孙合向着照青殿外走去。 孙合自尽,纪寒当不会为他的自尽感到难过。 于老爹一案终于告于段落,于此案上,纪寒虽还有许多不解的地方,但碍于此案的特殊性,纪寒已经不打算再细查下去了。 待得孔珏走出照青殿,陈匡才睁开了双眸。 太武立国不过短短二十余年。 在这短短二十余年的时间里,有人通敌、有人干政、有人想取他代之、有人想复前靖、有人在图私立、有人为官不仁、有人欺压百姓、有人仗势欺人…… 这种种之人皆是与他一起浴血奋战过的同泽兄弟! 这些人忘了,忘了他们决心起义推翻前靖的初衷! 陈匡憎恶这些人,因为这些人辜负的不仅仅是他陈匡,他们更是辜负了那些长眠于太武疆土下的忠烈之士。 所以陈匡对这些犯了过错的同泽绝不会心慈手软。 一缕缕檀香自香炉中袅袅升起,一展展烛火于灯龛上摇摇曳曳。 照青殿内一片微红,在这微红中,纪寒能清楚的看到陈匡眼中的朦胧。 不知为何,纪寒在这片微红中所看到的陈匡仿似突然间便变老了。 他的头发黑白相间,他的脸上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 而在这之前,纪寒竟然都没有察觉得到。 不,确切的说,纪寒每一次来见陈匡,都于下意识下无视了陈匡的年龄。 他是一国之君,也是一位壮年不负的老人。 看着这位老人眼眸中所含的朦胧,纪寒忽而感觉一阵心痛。 他真的老了!而且还会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老去! 照青殿内静默无声,于无声中,陈匡亦是忽而向纪寒说道:“五日后,孤要出征北地。” “出征北地?”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陛下是要出征北狄?” “恩,说起来孤此次能出征北狄还要感谢于你。” “感谢我?” “恩,若非你促使南荣、西贞二国与我太武修合,孤是不会有这个机会出征北狄夺回北狄侵占我太武的蛰北六郡的。” “蛰北六郡?”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疑惑问道。 “蛰北六郡是孤在与前靖交战时,北狄趁机北下所侵占的北部六郡。孤此次出征北狄,不仅仅是要夺回蛰北六郡,孤还要将北狄人赶回北狄,让北狄二十年内不敢挥军北下,扰我燕南十八郡的百姓。” 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忽而想起他于回京路上所见。 原来他在路上所看到的那些战马与军士是受了陈匡的应召。 五日后陈匡便要挥军北上,也便是说,陈匡是要御驾亲征了? 在纪寒心惊于陈匡欲要亲征的这则消息时,陈匡亦是再次向他说道:“孤已经密调一支大军秘密开赴与西海接容的澄江,对此,你可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地方?” “没有!”但听陈匡所问,纪寒亦是紧忙说道:“陛下高瞻远瞩,防患于未然,草民心里怎会不痛快。” “少拍孤的马屁,将士守卫疆土保护百姓乃是将士的天职,孤是不会让你的那些属下为孤孤守这江山的。” 听得陈匡此话,纪寒心中亦是一暖。 便连西海陈匡都做了安排,看来,陈匡为了这一次的挥军北上亦是做足了安排。 既然已经做足安排,纪寒也便知道,于亲征一事上,陈匡心意已决。 他对北狄不甚了解,只知北狄疆土广沃,乃是一方强国。 除此之外,他对北狄再无了解。 但见纪寒迟迟不语,陈匡亦是向他笑问道:“怎么,你就没有什么想问孤的?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 “陛下就别取笑草民了,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草民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支持陛下,任陛下差遣。” 纪寒的这个回答令得陈匡甚是欣慰。 他欣慰是因,当他将亲征一事告诉他的一双儿子时,这两个儿子关心的却是他此次出征会带他二人谁去,又由谁来监国。 比起他这两个儿子,陈匡当然欣慰于纪寒的回答。 不问不劝,任凭差遣,纪寒将无私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用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着纪寒,陈匡亦再次向纪寒说道:“孤也不瞒你,孤这么急于处置孙合,其实也是与孤要出征有关!孤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两年甚至更久,孤不想在孙合一事上等这么久,你可能明白?” “草民明白!”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恭敬回道。 “当真明白?”瞧着纪寒那一副恭敬样,陈匡亦是向他打趣道。 不等纪寒回答,陈匡亦是忽而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如长辈一般拍着纪寒的肩膀,陈匡亦是用一种长者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不明白!若孤不说,即便是你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第八百六十六章 汝之宏愿 是想不明白,但是陈匡这么问,他只能这么回答。 看着眼前这一位高高在上却又和蔼慈目的老人,纪寒亦向陈匡说道:“陛下,草民将两名属下留在了江州,草民相信草民这两名属下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便能寻到小淮王殿下当年所得的那批宝藏。” “恩,这批宝藏若能寻到可用来充盈国库,此次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就免了吧,陛下若真要赏赐草民,便将这份赏赐赏到随同殿下此次出征的大军中吧,大军吃的好,才有力气上战场杀敌。” 纪寒话虽说的粗糙,但是听得陈匡却是龙颜大悦。 这是陈匡自登上帝位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个在他面前能做到无拘无束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义兄的子嗣,这便令陈匡更加喜欢纪寒。 因五日后便要出城北狄,所以陈匡并未再多留纪寒。 再加之,如今纪寒归来,也是到了该与西贞商谈义和一事的时候了。 不用陈匡言明,纪寒离开皇宫便直奔驿馆而去。 在纪寒迈入皇城的那一刻萧瓶儿便知道他回来了,所以当纪寒出现在她面前时,萧瓶儿并未流露出任何惊讶之色。 半月未见,萧瓶儿的神采却是更胜于前,想必她在皇城的这段时间里定是过的极好。 “坐吧!”见到纪寒,虽然心中有些不盛欣喜,但是在表面上,萧瓶儿却是装出了一幅冷漠的样子。 但听所说,纪寒亦是随意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两人双双落座,而后便是互望彼此,于互望中,纪寒亦向萧瓶儿说道:“之前陛下说等我回来再商议义和之事,如今我回来了,那么萧后陛下是不是可以将义和之事提到日程上了。” “你还真当你自己很重要?”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用一种挖苦的语气向他说道。 “本陛下之所以要与你太武义和,不过是为了你我两国的百姓着想而已,可不是因你,这个你得有自知之明。” “是……是,我这一介草民将自己的位置还是摆的很清楚的。”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向她连忙陪笑道。 瞧着纪寒那一副谦虚的样子,萧瓶儿心中亦是笑出声来。 “这义和虽是本陛下提出来的,但是,这并非是说,是我西贞求着要与你太武义和,所以,在此事上,本陛下希望你太武能够端正自己的身份,说句很现实的话,如今你太武的处境是需要我西贞的这纸合书的,而非是我西贞需要你太武的这纸合书。” “是,萧后陛下您说的什么都对,是我太武需要您西贞国的这纸合书。” 萧瓶儿很满意纪寒此刻的态度,因为这样子的纪寒会让她升出一种被她所征服的感觉。 “既然是你太武迫切需要我西贞的这纸合书,那么,我西贞国便要看看你太武与我西贞修合的诚意了,这些话,本陛下本不该对你这一个无官无职的江湖草莽去说,但是,毕竟你是陪同本陛下一同来的皇城,所以,本陛下也是将你当做你太武的使臣来看待的,所以,才会与你说这些话。” 不得不说这端起架子来的萧瓶儿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这种美,美的狂野,美的高傲。 如何义和纪寒不懂,但纪寒却知在什么情况下、用怎样的一种方式去哄一名女子开心。 便拿现在的萧瓶儿来说,纪寒深知,此刻的他只要摆出一幅谦卑的姿态,便必然会令得萧瓶儿芳心大悦。 毕竟人嘛都是有虚荣心的,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 尤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女子的虚荣心往往要比男子更加强烈。 而萧瓶儿此刻的状态便是如此! 她此刻的状态既是如此,那么纪寒只需要做的便是顺着她的心意,满足她的虚荣心便好。 不得不说纪寒的做法很对,也很取巧,此刻的萧瓶儿就很满意纪寒的回答与对她的态度。 “不知萧后陛下所说的诚意是何?”带着谦卑,顺着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向她问道。 “第一,你太武必须答应要向我西贞出售官盐与布匹,让我西贞国的百姓可以与你太武百姓自由通商。” “出售官盐与布匹?两国自由通商?”但听萧瓶儿所提出的这第一个条件,纪寒在斟酌片刻后才向她回道:“萧后陛下所提的条件,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不过,萧后陛下也知道,我身份低微是不能为陛下做出决断的,此事萧后陛下放心,我纪寒定会如实转告圣上。” “恩,你太武地大物博,山河广阔,本陛下所向你太武提的第二个条件便是,我西贞子民可以自由出入太武领略你太武山河秀丽之色,当然,你太武子民也可入我西贞国领略我西贞国草原之盛景。” 如若没有领会错的话,萧瓶儿所向太武提出的这第二个条件于这个时代而言便有些太过超前了。 在萧瓶儿向纪寒说出她所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时,一个词汇亦是浮上纪寒的脑海。 虽然她表达的有所欠缺,但在纪寒听来,萧瓶儿所要表达的意思不就是开通两国的旅游产业吗? 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着萧瓶儿,纪寒亦是向她激动问道:“敢问萧后陛下,这个主意可是萧后陛下的先祖所提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但听纪寒所问,萧瓶儿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我怎么知道?老子和你先祖说不定来自同一个时代,你问老子怎么知道? 在纪寒的激动下,萧瓶儿继续向他说道:“曾曾祖母在世时,曾也向前靖提出过义和之事,只是前靖当时拒绝曾曾祖母的提议,自曾曾祖母离世后,我西贞便再也未向其他诸国主动提出过义和。” “她老人家说,她所期望我西贞与其他诸国的关系是,自由婚通、自由交易、自由来往、和平共处!这是曾曾祖母于天下诸国的宏愿。只可惜,她老人家却未能有幸看到这一日的到来。” 说到此处,萧瓶儿眼中已是泛起一层水雾。 第八百六十七章 盐论 听到这位前辈之宏愿,纪寒亦是目露尊敬之色。 “这么说来,萧后陛下的意思是,若我太武要与西贞义和,便必须要答应方才陛下所提到的这四点了?” “是,缺一条都不行。” 但见萧瓶儿回答的如此干脆,纪寒亦是向她起身说道:“那好,那我这便去回禀圣上。” 两人所议乃是国事,所议萧瓶儿并未相留纪寒。 匆匆出了驿馆,纪寒便又马不停蹄的直奔皇宫。 当陈匡看到去而复返的纪寒先是微微一愕,而后才向纪寒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孤不是让你去驿馆吗?” “回圣上,草民就是从驿馆回来的。” “哦?这么快?那萧后都提了什么条件?” 但听陈匡所问,纪寒亦是大咧咧的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坐下不说,竟还拿起几案上的茶壶开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但见纪寒如此,陈匡亦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这家伙怕是自回京都没来及喝上一口水吧,能得此子辅佐,当乃他之幸,百姓之幸。 将一壶茶水灌入腹中,纪寒这才开口向陈匡说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萧后确实提了条件。” “什么条件?”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肃穆问道。 见得陈匡一脸肃穆,纪寒亦是未敢怠慢的回道:“萧后所提的第一个条件是,让我太武向西贞出售官盐与布匹。” “出售官盐与布匹?”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微微皱眉。 一日三餐不可无盐! 在太武,百姓能一日三餐吃上食盐,那是因为太武有海可制。 而在太武、西贞、南荣、北狄、东启五国中,唯有西贞不能制盐。 亦正因为如此,其他四国向西贞出售之食盐,其价格要比本国所售之食盐要高出数十余倍。 食盐其本身并无这般价值,四国之所以向西贞出售的食盐价格如此之高,其一,是为了赚取西贞国的银两,其二,便是为了遏制西贞国的发展。 在五国中,其实西贞国才是占地最广的国家。 不但其国占地最广,其国之战马也是五国中数量最多的国家。 西贞需要食盐,其他四国需要战马。 这是一种互利,也是于西贞国的一种制衡。 在西贞国,食盐如金,寻常百姓身子三五日都不能吃上一次食盐。 这是萧后所向太武提的第一个义和的条件,而这第一个义和的条件便是要他太武向西贞出售食盐。 纪寒或许听不懂萧后此话中的深意,但是他陈匡能听懂。 她要太武向她出售食盐,那么食盐的价格便不能与之前那般。 自古以来,食盐都是各国财政收入的重中之重,其重要,便重要在一举国上下的一日三餐都离它不得。 制盐是一种无本万利的买卖,也正因此,自古以来,朝廷都将食盐把于自己手中。 制造食盐的成本几何陈匡自是知晓,即便是不以数倍的价格卖给西贞,他也有的赚。 而萧后所提之条件是赚多赚少的事吗? 当然不是,若他答应萧后所提之条件,便等于放弃了对西贞发展的遏制。 但见陈匡迟迟不语,纪寒亦是向他小心问道:“圣上,萧后陛下所提,是否令圣上为难了?” 岂止为难? 但听纪寒所问,陈匡亦是皱眉向他说道:“食盐虽非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其价值却是不可估量,此事,孤怕是不能答应。” “不能答应?”但听陈匡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不知圣上为何不能答应?” 听得纪寒所问,陈匡亦是用一种指点的语气向他反问道:“你可知西贞国以何立本?” “以何立本?”但听陈匡所问,纪寒沉吟片刻后回道:“西贞地处草原,当以放牧立本。” “恩,你说的不错!虽然我太武也有马场,但是,我太武所养出的战马却根本与西贞所养的战马无法相比,倘若孤向西贞开放了盐市,你可知这将意味着什么?” 不等纪寒开口,陈匡亦向他继续说道:“这将意味着西贞可以不用再用战马换取食盐,这将意味着孤将放任一头猛虎在孤枕边卧睡。所以,萧后所提的这第一个条件,孤不能答应。” 陈匡的顾虑纪寒是能够理解的,所以当陈匡拒绝时,纪寒并未感到意外。 既然这第一条陈匡便不答应,那么纪寒也不打算再说萧后所提的其他条件了。 因为萧后所提的那四条,都是建立在第一条的基础之上的。 对于西贞,纪寒不仅充满好奇,还对生活在西贞国的那位前辈深感敬佩。 所以,西贞在纪寒心中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怀。 虽然他并未去过西贞,但是这种特殊的情怀却是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但见纪寒迟迟不语,陈匡亦是向他说道:“你不语,可是有话要说?这照青殿内只有你我,你但说无妨。” 听得陈匡所问,纪寒亦是收起心中情绪向他说道:“圣上,草民虽不懂政治,但是草民觉得圣上您有些多虑了。” “你说孤多虑?”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向他笑着说道:“若今日不是你向孤说这话,孤定治他个不敬之罪。” 听得陈匡所说,纪寒先是抹了一把鼻子,而后才继续说道:“既然圣上都说草民不敬了,那么草民便干脆不敬到底吧,反正,草民都已经惹得圣上您不悦了,也不怕再惹您不悦几分。” “你这家伙!”听得纪寒所说,陈匡亦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说说吧,孤究竟多虑在哪?你若是说的孤不满意,孤便将你发配到边疆为孤守边关去。” 照青殿内的这一幕是温馨的,温馨是因,一个是没把自己当圣上,一个是不把圣上当圣上。 放眼整个太武,也怕是只有纪寒能有这个殊荣了。 在陈匡询问的眼神下,纪寒亦是开始习惯性的敲打扶手。 于敲打中,纪寒亦开口向陈匡说道:“草民不懂政治,也没那个脑子想到圣上方才所说的那些担忧。” “没那个脑子?你这小子何时还学会了自谦?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孤方才说了,你但说无妨,给孤敞开了心怀的说。” 第八百六十八章 盐市 “是!那草民便向圣上说说草民自己的拙见吧。”看着陈匡那一张日渐老去的面庞,纪寒亦是用一种诚挚的语气向他说道:“西贞以放牧为生,圣上担心我太武一旦向西贞开放盐市,西贞便不用再用战马与我太武交换食盐,一旦西贞不用战马交换食盐,那么西贞国的战马便会越来越多,从而达到一个不可估计的数量威胁到我太武,不知圣上真正担心的可是这个?” 但听纪寒所问,陈匡亦向他沉声回道:“没错,这正是孤所担忧的。” “圣上担心的没错,草民在经过圣上方才的提醒后,也会有此担忧。” 在向陈匡说完此话后,纪寒又话锋一转的说道:“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如若圣上能换个角度去想向西贞开放盐市一事的话,那么这向西贞开放盐市一事便会大有不同?” “大有不同?如何不同?”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向他再次沉声问道。 手指开始习惯性的敲打扶手,于敲打中,纪寒亦再次向陈匡说道:“草民先斗胆做出一个假设,假设我太武当真向西贞开放了盐市,那么于西贞而言,此事,是否将会成为西贞国一件举国欢庆之事?” “这是自然,孤听说,西贞有许多百姓三五日也吃不上一口食盐,如若孤当真向西贞开放了盐市,那么,那些在西贞国吃不上食盐的百姓便可以一日三餐都能吃上食盐,他们岂能不欢庆?” “圣上羡慕西贞能培育出优良的战马,西贞羡慕我太武百姓能日日吃上食盐,若圣上能在此事上换个角度去想,这结果便是一种互赢。” “一种互赢?”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向他皱眉问道:“你仔细说来与孤听。” “是!”但见陈匡摆出一幅虚心的姿态,纪寒亦是向他恭敬回道:“我太武有山有水、有江有海,西贞草地广沃,牧畜繁盛。草民这些年也算是在外涨了一些见识,也亲眼见过我太武百姓的生活。于我太武百姓而言,虽是不缺食盐,但寻常百姓若想日日吃上一顿肉食,却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了。” “这个你说的不错,不说远的地方便说皇城,生活在皇城里的百姓也不是每日都吃得起一顿肉食的,孤的脚下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别的地方。” 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向他唏嘘道:“是呀,想要生活奔小康,碗里日日得有肉,这是衡量百姓生活最基础的一个标准。” “生活奔小康?这小康是何意?”听得纪寒所说之词,陈匡亦向他皱眉询问道。 “诶?”但听陈匡所问,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他错愕不是不知小康何意,而是不知该如何向陈匡解释这一个他那个时代的词汇。 “圣上可以将小康一词理解为,百姓的生活质量有所提高。” “生活质量有所提高,你指的是,百姓碗里三餐都有肉吃?可是这个意思?” “对,圣上,草民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向陈匡回完此话,纪寒又接着说道:“既然我太武有的西贞没有,西贞有的我太武没有,那么为什么我们两国不能将彼此所没有的相互交换呢?” “将彼此没有的相互交换?”纪寒此话令得陈匡亦是微微一愕。 他惊愕,是因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惊愕,是因纪寒为他打开了一条全新的外交之路。 但见陈匡对他所说极感兴趣,纪寒亦是趁热打铁的继续向他说道:“圣上羡慕西贞的战马,西贞羡慕我太武能有海制盐,恕草民直言,这两样东西只是两国君王所想要得到的东西,而非是两国之百姓所需。” “而非两国百姓所需?”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开始思考起纪寒所说的深意。 但见陈匡目露思索之色,纪寒亦接着向他说道:“百姓想要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朴实,简单到无华。方才圣上也说了,若是我太武向西贞开放盐市,那么西贞定会举国欢庆。西贞百姓的愿望只是日日能有盐吃,我太武百姓的愿望是日日碗里有肉。而这两件能让两国百姓开心的事情,我太武与西贞便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纪寒所说令陈匡的眼眸变的炙热,于炙热下,纪寒亦接着向他说道:“西贞地处草原以放牧为生,既以放牧为生,当不缺肉食。而这肉食还是好肉。我太武虽在肉食上也能供给自足,但在质量与数量上却与西贞无法相比,天壤地别。” “你说的不错,西贞的牛羊孤吃过,尤其是他们所做的肉干,孤听说,他们所做的肉干便是搁上三五年也不会坏掉,当是行军打仗的利器。” “是啊,因为西贞国的百姓以放牧为生,所以他们从不缺肉吃,非但不缺,他们还能用剩余的肉食来做成肉干,仅此一点,便是我太武所不能比。” “被你这么一说,孤倒还真有些羡慕西贞人了。” “圣上,草民还没将话说完呢!”但听陈宽感慨,纪寒亦是紧忙向他说道。 “还没说完?你在孤面前说了这么多,好像还没说到点子上吧。” “没有,草民这不正要说嘛。”向陈匡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其实圣上也无需羡慕西贞人的生活,西贞虽不缺肉,但是他们所缺的东西,可要比我们太武多多了。” “比如?” “除过食盐之外,他们还缺蔬菜、缺稻米、缺我们太武酿的粮食酒,缺我们太武所产的茶叶,缺我们太武所产的布匹,总之,他们西贞人缺我太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忽而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紧盯纪寒说道:“你与孤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弯子究竟要与孤说什么?” 若是放做旁人,陈匡用这种眼神看他,旁人定会吓的心惊胆战。 但是纪寒却不,陈匡之所以要用这种锐利的眼光看他,是因为,他已经隐隐猜到纪寒要说什么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不似君臣 以其说陈匡的目光锐利,不如说是急迫! 他急迫的想要知道,他心中所猜与纪寒接下来所说是否相同。 迎着陈匡那一双锋利的眸子,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他说道:“陛下之前只是允许西贞等国的商人可以远来我太武做些小本买卖的营生,如今既然西贞国萧后陛下来我太武义和,又恰巧向我朝提出开放盐市的条件,依草民看,这将是陛下一壮大我太武的一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什么机会?”陈匡在向纪寒问出此话时,其目光亦从先前的急切转为灼热。 “彻底开放我朝与西贞的商路。”向陈匡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说道:“想必陛下已经知道,南荣已经与我太武在通商了。南荣国靠海,地产丰富,我太武有的南荣也有,南荣有的我太武也有,所以,我太武与南荣的通商并不能明显的突显出通商的利润。但是西贞却不同。草民方才说过,我太武所稀缺的是西贞所溢出的,反过来说,西贞所稀缺的也是我太武所溢出的,如若,我们两国通商,在达成相互互补的目的时,从而也能自两国所紧缺的物资中获取到暴额的利润。” “你说的这个孤知晓,但是,你别忘了孤方才所与你说的那些担忧。” “圣上有此担忧并无错,但是,圣上您可以换一个角度去想。” “换一个角度去想?”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向他目露疑惑的问道。 “草民便拿自己举个例子吧,假如草民是西贞国的百姓,那么于草民而言,草民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当然是一日三餐肉里都有食盐。因为没盐,草民便很容易便受到西贞国那些奸佞之人的蛊惑,若是草民长期受着这种蛊惑,又长期生活在为吃不上食盐而发愁的日子里,那么草民是不是便很容易对太武,对其他能够自给食盐的国家心升怨恨。” “这心中的怨恨一旦达到到一个草民所不能控制的极点,那么草民接下来要做什么?或许不用西贞国的那些奸佞蛊惑,草民也要拿起弯刀、背上战弓、骑上战马去掠夺那些不为食盐而发愁的国家了。西贞以放牧为生,骑在马背上的百姓人人皆是骑兵,一旦西贞国的百姓爆发出如此的力量,这样的西贞才是最令人惧怕的西贞。” 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目露凝重。 若纪寒所说成真,那么太武便会首当其冲的成为被西贞掠夺的目标。 但见陈匡双眸中的凝重,纪寒亦是接着向他说道:“但倘若我太武与西贞互通商市的话,那么便不会有此隐患了。草民还拿自己举例,倘若草民在西贞能日日吃上食盐、吃上蔬菜、喝上我太武的香茶,又能用那些充溢的肉食换取到更高的生活品质,比如漂亮的衣服,比如香气沁人的稻米,那么便是有人拿刀架在草民脖子上,草民也不愿骑上战马、跨上长弓背井离乡的外出去打仗。” 但见陈匡双眸中的凝重渐渐消散,纪寒亦接着说道:“反过来,我太武的百姓也能从西贞国人的身上赚取到更多的利益,当两国的百姓一旦产生了某种利益上的关系,便会从而转化为一种默契。更通俗点的来说就是,即便我们与西贞有朝一日真的要开战,那也要问问两国的百姓是否愿意让我们两国开战,因为一旦开战,我们便破坏了他们的利益。” 纪寒话落,陈匡的目光亦是自此凝重转为了释怀,在这释怀中还参杂着些许的精光。 这精光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般的茅塞顿开。 国以百姓为基,军自百姓而出!陈匡虽为帝王,但他却深知此理。 正因他深知此理,所以他才能更深刻的体会到纪寒所说的意义。 如若两国的百姓于利益上当真达到了这种不可分割、一荣俱荣的地步时,那么两国的关系将会达到一种连他都不敢去想象的牢固。 纪寒之所为敢如此向陈匡说,是因为西贞是一个特殊的朝国。 它的特殊在于那位前辈于西贞国人所传教的思想。 这种思想与纪寒的思想相同,因为他们都来自于同一个时代。 虽然那位前辈并没有完成她的宏愿,但是她却为他日后的到来所在西贞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纪寒是不能达成那位前辈的宏愿,但是只是让太武与西贞达成,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至于南荣,只要太武与西贞先达成这种友好邻邦的关系,那么他相信南荣也定会愿意。 强压下心中对纪寒的赞许,陈匡亦是向他说道:“不得不说,你确实说服了孤,第二条呢?萧后所向孤提的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但听所问,纪寒亦向他朗声回道:“萧后所向圣上提的第二个条件是,两国之百姓能够自由交易、自由来往、自由通婚、和平共处!” “自由通婚?和平共处?完了?”但听纪寒所回,陈匡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完了!萧后说,以上所提,一条作罢,便不义和。” “一条作罢便不义和?这算哪门子的条件?”但听纪寒确定,陈匡亦是用一种更加疑惑的语气向他问道。 瞧着陈匡那一双泛着疑惑的眸子,纪寒亦是向他打趣道:“难不成圣上以为萧后要向圣上索要城池土地不成?” 向陈匡问完此话,纪寒又接着说道:“起初,草民也以为萧后会向圣上开出什么割些土地之类的条件,但是很明显是草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孤怎么感觉你小子在指桑骂槐呢?”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向他笑骂道。 “圣上何出此言?便是圣上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啊,不过圣上,草民觉得这位萧后当真是有一代圣君的潜质,她向圣上所提出的种种条件,可都是在为西贞国的百姓处处谋福啊。” 听得纪寒此话,陈匡亦是忽而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盯住了纪寒的双眸。 第八百七十章 月下惆怅人 紧盯纪寒双眸,陈匡亦是用一种幽幽的语气向他说道:“孤怎么觉得你和这萧后的关系很不一般啊?” 很不一般? 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他和萧后的关系可是很纯洁的,纯洁的彷如白雪一般,哪里是陈匡所猜测的那样。 瞧着纪寒那一副欲要解释的样子,陈匡亦是向他继续说道:“好了,孤有些乏了,你回去回禀萧后便说孤答应了。至于具体的义和事宜,明日孤让卢阁老去趟驿馆再做具体的商议吧。” 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拱手告退。 出了皇城,天色已黑。 当纪寒来到驿馆告诉萧瓶儿,圣上已经答应了她所提出的条件后,萧瓶儿虽然面上无色,心中却是终于如释重负了下来。 正如方才陈匡与纪寒所说那般,西贞最缺的便是食盐。 而萧瓶儿最在意的也是太武帝是否会答应她所提出的这个条件。 倘若太武当真向西贞开放了盐市,那么此事当真可以令得西贞国举国欢庆。 纪寒离开驿馆时天色还亮,再回驿馆时天色却已全黑。 这也足见纪寒在皇宫里呆了多久。 虽然纪寒并没有告诉她与太武帝商谈的经过,但是萧瓶儿知道,在向西贞开放盐市一事上,纪寒定是向太武帝费了一番的口舌。 有些恩情记在心中便好,萧瓶儿虽未感谢纪寒在为西贞开放盐市一事上做出的努力,但是却将纪寒于西贞的恩情记在了心中。 天色已晚,萧瓶儿自是不能留纪寒在驿馆过夜。 瞧着纪寒那一身的风尘,萧瓶儿亦是向他语出轻柔的说道:“天色晚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好!” 长身而起,而后向萧瓶儿轻轻拱手,纪寒亦是转身离去。 望着纪寒离去的背影,萧瓶儿那一双彷若会说话的眼睛亦在不断的闪烁着。 这种闪烁包含着感激,包含着关心,更包含着一种连她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出了驿馆,纪寒便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夜深了,街上已无行人。 这一条幽长、宽广的街道唯有纪寒一人的脚步声于街上回荡。 走着走着,纪寒走到了永宁街,走着走着,纪寒便走到了宁府。 驻足,而后深望着这一座紧闭着府门的府邸,纪寒亦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郭朴将军遇刺,岳母身披甲胄奔赴北地,东启屡犯边境,岳丈出了牢狱便奔赴边境。 说起来,纪寒还不知道他这位岳父大人长什么样呢?既是搜遍了所有的记忆,纪寒也没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出这位岳丈的模样。 宁嫣本是一闺阁女子,却也因为他而奔赴于前线。 还有上官清、还有乌明雅、还有骄阳…… 想起这些红颜知己,纪寒的情绪亦是忽而低落了下来。 迈动脚步,而后向着那一扇紧闭的府门走去。 当纪寒走近府门,看到府门上所落满的灰尘时,他的眼眶亦是忽而止不住的便红了下来。 抬起衣袖,而后开始擦拭着这落在府门上灰尘,擦着、擦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亦是顺着纪寒的眼角滑落至面颊。 圣上五日后便要挥军北上了,这也许会是陈匡的最后一战。 虽然陈匡并未告诉他为何他要御驾亲征,但是纪寒知道,圣上如此选择,便是要在其晚年为太武尽上他最后的一份心力。 将府门的灰尘擦尽,纪寒亦是豁然自府门上收回目光。 在他自府门收回目光的刹那,他的目光亦是豁然转为坚定。 这种坚定,仿佛是他在一刻之间在心中做出了一个什么坚定的选择一般。 脚步加快,连月光倒影下的影子都开始在纪寒加快的脚步下开始变的凌乱。 回到于皇城的落脚之地,纪寒还未推门,门便自内而开。 一身白衣的陆倩倩正站在门内,,当她看到纪寒的那一刻时,她那本是平静的目光亦是随即跳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当她看到站在门外一身风尘的纪寒时,她心中竟会突然一痛。 这种疼痛毫无征兆,这种疼痛令她一颗芳心彷如刀绞一般。 “倩倩!”看着站在门内的陆倩倩,纪寒亦是向她突然说道:“快去给我弄一碗热面来,可饿死我了。” 向陆倩倩说此话时,纪寒已是迈入门内。 “弄一碗热面?你别告诉我自进城后你连一碗饭都没吃?”但听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连忙收起心中的疼痛向他惊声问道。 “我这皇宫、驿馆两头跑来跑去的哪有那个时间啊!”向陆倩倩说此话时,纪寒已是自她身边经过。 只是他快还没走出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转身看向陆倩倩,纪寒亦是用一种狐疑的语气向她问道:“你会煮不?” “啊?”但听纪寒所问,陆倩倩亦是向她目露疑惑的问道:“会煮什么?” 瞧着陆倩倩那一幅疑惑的样子,纪寒亦是向她大声提醒道:“面啊!煮面。” 但听纪寒提醒,陆倩倩亦是紧忙回道:“会,我这就去给你煮。” 向纪寒丢下此话,陆倩倩亦是紧忙向着厨房跑去。 瞧着陆倩倩那火急火燎的背影,纪寒亦是向她再次提醒道:“要有鸡蛋的话,给我盖两个,不,三个鸡蛋。” 翁平三人便被关在这间不起眼的民舍。 当陆倩倩开门时,田慈便已经自房舍中走了出来,当她看到一身风尘的纪寒时,其心中亦是一阵心疼。 已经迈入屋舍的纪寒连看都未看一眼翁平三人,便一屁股的坐在了木凳上。 田慈已是为纪寒沏了热茶,纪寒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在等待着陆倩倩亲手所做的热面。 只是,他都将一壶热茶给喝完了,厨房那边却是连一点动静也没传来。 就这一阵等待的功夫,别说是一碗热面,便是在炒上几道热菜的时间也够。 肚子已经呱呱直叫的纪寒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要看着翁平三人的缘故,所以田慈并不能去厨房瞧个究竟。 田慈不能去,那便唯有他这个饿着肚子的人去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心意 自木凳上站起,纪寒亦是紧忙向着厨房跑去。 只是当他跑到厨房门口往里一看,纪寒整个人都傻了。 但见,陆倩倩站在火灶前,正在用她那一柄三尺青锋对着一个面团秀着她那高超的剑法。 剑过,一片面片轻轻飞起,于飞起中,好巧不巧的落入烧开的沸水中。 她这是在做刀削面? 当纪寒看到那一片片落入沸水中的面片时,他的一双眼眸里尽是惊讶之色。 薄如蝉翼的面片如雪花般纷纷落入沸水中,当纪寒看到陆倩倩如此娴熟的削面后亦是悄悄退回内堂。 没想到这丫头还当真会做饭! 为了让面片更加精致与劲道,陆倩倩确实是让纪寒等待了一段不小的时间,所以当她将热腾腾的汤面端到纪寒面前时,她多少是有些惭愧的。 于惭愧的同时,她又带着几分忐忑。 毕竟这是她除过师哥、师父以外第一次给其他男子亲手做面。 这面是否合纪寒的胃口,纪寒又是否吃的习惯,陆倩倩当然是十分在意的。 瞧着面前这一碗精致且又一看就很好吃的汤面,纪寒亦是食欲大动。 端起汤面,在陆倩倩紧张的神色下,纪寒亦是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法纪寒便将这碗汤面吃完了,不但面吃了个精光,便连汤底也给喝了个干净。 吃下这碗汤面,肚子自然不再抗议。 稍许恢复几分精神的纪寒放下面碗后,这才回身看向被田慈五花大绑的翁平三人。 看着三人,纪寒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三人说道:“圣上洪恩,只赐小淮王自缢,不株连其九族,不昭告于天下,不收回孙家之爵位。” “你说什么?”但听纪寒所说,翁平三人亦是异口同声的向纪寒惊问道:“你说殿下他自缢了?” 迎着翁平三人那一双双泛着惊惧的眸子,纪寒亦是一字一句的向三人回道:“自缢了,于圣上面前自缢。” “殿下!”但听纪寒确定,翁平三人已是眼眶泛红。 在三人的悲戚下,纪寒继续向他三人说道:“明日本教主便会将你三人移交镇国司。” “镇国司?你不亲手杀了我们?”但听纪寒所说,白修亦是抬眸向他诧异问道。 “杀了你们?若我只图快意恩仇杀了你三人,那要我太武律法何用?” “要太武律法何用?纪寒你竟还有脸提律法二字,若我太武有律法,圣上第一个该办的就是你。” “该办的就是我?”但听翁平所喊,纪寒亦是向他冷声说道:“若我纪寒不敬律法,你以为你们三个和你们的殿下能活着来到皇城?我纪寒千里迢迢将你们四人带到皇城便是要让你们四人绳之以法,受我太武律法的制裁。” 向翁平三人丢下此话,纪寒亦是回身看向田慈。 “将这三人带去柴房。” 但听纪寒所令,田慈、陆倩倩二女亦是将三人自地上拉起。 殿下已经自缢,而今他们三人又在纪寒的手上。 在纪寒告诉他们三人小淮王已经自缢后,他们三人也已经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今夜,夜浓,浓如泼墨。 在田慈、陆倩倩将翁平三人锁入柴房后,回身便看到了正站在门外举头望月的纪寒。 二女轻轻走至纪寒身旁,纪寒在二女走近时亦是自夜空中收回目光。 望着前方那一扇紧闭的院门,纪寒亦是用一种幽静的语气向二女说道:“圣上五日后便要挥师北上了。” “挥师北上?”但听纪寒所说,田慈、陆倩倩二女亦是目露错愕之色。 “恩,虽然圣上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知道,他老人家是想再为太武尽上他老人家的最后一份力气。” 依是望着前方那一扇紧闭的院门,纪寒依是用这种幽静的语气继续向二女说道:“方才回来时路过宁府,也不知为何,当我看到宁府那一扇落满灰尘的府门时,我的鼻子就突然的酸了。直到我用衣袖在擦那些落在府门上的灰尘时,我才终于知道原因。” 自院门收回目光,而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 看着脚下所踩的土地,纪寒依是用这种幽静的语气向二女说道:“岳母曾说,我们脚下所踩的每一片土地是用一名名将士的鲜血所换来的。我们所生活的太平盛世,也是一名名将士用自己的性命所换来的。其实,现在的我很不愿意在皇城里待,因为我在皇城里每走一步,都会觉得异常的沉重。” 在向陆倩倩、田慈二女说此话时,纪寒已是自地面收回目光,转而眺望向远方。 跟着纪寒所看的方向看去,田慈能依稀的看到前方远处那一座被夜色所笼罩的宫殿。 眺望着皇宫的方向,纪寒继续用幽静的语气说道:“岳丈在东,守卫疆土,岳母在北,保家卫国,如今便连嫣儿、清儿也披挂上阵做了女将军。还有明雅,还有骄阳。我突然发现,自从她们跟了我后,我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让她们过过,好日子没让她们过过也就罢了,还总是聚少离多,在夫君这个身份上,我一点都不称职。没为她们尽过一点身为夫君的职责。” “教主!”但听纪寒心声,田慈亦向他劝慰道:“并非教主不称职,而是朝堂让教主不得不去奔波。若是朝堂太平,太武皆是好官,教主怎会奔波?” “没错!”但听田慈所说,陆倩倩亦是紧握三尺青锋说道:“这才过了多久的好日子,有些人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开始为非作歹,他们这么做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对得起他们那些死去的同泽吗?要我说,就是百姓将他们养的太饱了,才会让他们有力气升出一些不该有的闲心来!这种人,若我见了,当一剑一个的将他们都给杀了,省的他们浪费百姓们辛苦耕耘的粮食。” 说到恨处,陆倩倩手中的三尺青锋亦是忽而发出一声剑鸣。 这一声剑鸣,亦是令得寒剑出鞘三分。 第八百七十二章 将军 她行于江湖,心存侠义,能说出此话,纪寒并不感到意外。 便是连陆倩倩都知道贪官可憎、奸佞可恶,可为什么自古以来的贪官奸佞却屡禁不止呢? 归根结底还是利益,贪腐能够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在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再加之,这太武是他们与陈匡一起打下来的江山,所以在心理上他们便会自然而然的升出一种优越感。 因为他们认为这太武的盛世,有一半都来自于他们的功劳! 亦正是因为他们有此思想,所以他们便觉得,他们无论得到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该得到的。 江山还未稳固,有些人便已经忘了他们曾是如何舍身忘死、前仆后继的创建了一个这样的太平盛世。 自前方收回目光,纪寒亦是忽而看向二女,并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向她二人说道:“此次圣上挥军北上,我想同圣上一起随行。” “同圣上一起随行?教主是要跟随圣上出征?”但听纪寒所说,田慈亦是向他惊声问道。 “是!同圣上一起出征北地,夺回北地蛰北六郡。” “这是圣上的意思?”听得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向他急声问道。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但听纪寒所说,陆倩倩、田慈二女皆陷入沉默。 二女沉默是因,她二人知道纪寒已经在心中做下了决定,即便她们出言相劝,纪寒也不会去听。 既然知道纪寒不会听劝,那么二女在这一刻也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若纪寒随圣上挥军北上,她们二人也要随军。 既已心中做下决定,田慈亦向纪寒正色说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教主的安危,教主既要随军出征,属下也要跟随。” “我也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但听二女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阵感动。 杨冲、紫霄二人怕是在圣上出征前无法赶回,而圣上出征时,裴虎二人怕是还没到达绳州。 随圣上一起出征这也只是他的意思,圣上答不答应,他心里也是没底。 翌日清晨,当纪寒将翁平三人交由镇国司后,便带着陆倩倩二女入了皇宫。 孔珏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皇宫里见到田慈。 这一见到田慈,孔珏也便自然而然的无视了纪寒。 “田姑娘,圣上还未退朝呢,我先领姑娘去照青殿等候圣上。” 瞧着孔珏那一脸的殷勤样,纪寒亦是在心中狠狠的同情了这家伙一把。 便是一个傻子都能看出田慈对孔珏并没那方面的意思,可是孔珏自己却不自知。 听得孔珏所说,又见孔珏离自己如此之近,田慈亦是不动声色的退到纪寒身后。 未免孔珏尴尬,纪寒亦是向他出言问道:“孔将军,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退朝。” 但听所问,孔珏这才抬眸看向纪寒。 虽是在看纪寒,可是孔珏明显没有将心思放在纪寒身上。 “今儿这朝要下的晚些,群臣在殿里吵的都快打起来了。” “吵的都快打起来了?孔兄,这帮人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 “那谁知道!”向纪寒回完此话,孔珏亦是一脸不耐的向纪寒说道:“纪教主,你这人真不厚道,田姑娘回京了,你怎么也不通知本统领一声。” 通知你? 老子他妈的昨日忙的连一口饭都没吃,哪有时间想起你来?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纪寒却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毕竟这孔珏可是一个正二品的大官,多少还是要给人家留点面子的,尤其是在他喜欢的人的面前,这面子自是要给的足些。 “孔统领,瞧你这话说的,我若没想着你,怎会……”向孔珏说此话时,纪寒亦是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对于纪寒所向他使的这个眼色,孔珏还是很懂的。 只是你虽将田姑娘给带来了,但是田姑娘却好像不太想搭理本统领啊! 难不成是本统领哪里得罪了她?还是说,田姑娘看不上他这个御林军统领? 这不能够吧!皇城里的谁不说他英姿非凡,气宇宣扬。人中龙凤的! 要去照青殿,自是要路过朝堂! 这孔珏带着他们还没走到朝堂,纪寒便已经听到了自朝堂里所传出的争吵声。 虽是听到了争吵,但因里面太过吵闹,纪寒并不能听清他们究竟在争些什么? 瞧着纪寒那一副竖耳聆听的样子,孔珏亦是向他说道:“圣上四日后便要出征北狄,直到今儿才告诉群臣,你说这帮臣子能不炸锅?还有,圣上又在朝堂上宣布了向西贞开放盐市、两国互通行商的决定,你说这些臣子们还不得吵个没完?” 但听孔珏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孔统领,你是说圣上今儿才告诉群臣他要出征北狄的事?” “恩,我知道圣上器重你,所以有些事与你说了也无妨。”在向纪寒说此话时,孔珏亦是忽而停下了脚步。 驻足,而后看向跟在身旁的两名御林军。 孔珏只是看了这两名御林军一眼,这两名军士便识趣的后退开来。 待得这两名军士退下,孔珏亦是用一种沉痛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一月前,圣上收到北方的来信,岳将军来信说郭将军的身子恐是撑不到明年了。” “郭将军?郭朴?孔统领你是说……” “恩!”未等纪寒将一句话问完,孔珏便打断他道:“郭将军旧疾复发的消息不知被哪个该挨千刀的东西泄露到了北狄。这些年来,北狄正是因为有郭将军镇守雁门,北狄才不敢挥军北下,如今郭将军病重的消息传至到了北狄,北狄怎会错失此良机?以其说圣上要挥军北上,不如说,圣上此次是要代郭将军镇守雁门拒北狄大军于雁门之外!” “可是圣上昨日……” “圣上不告诉你实情,恐怕也是不想让你跟着一起担忧吧!自我太武立国,郭将军便镇守雁门替我太武守护江山。此次圣上挥军北上,也是有要接回郭将军的意思。放眼太武,能劝动郭将军的怕也只有圣上与宁将军了。不然依着郭将军的脾气,怕是郭将军便是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披甲于阵前,身先于士卒!直到在雁门下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为守卫我太武疆土洒下最后一滴鲜血。” 第八百七十三章 羞辱三品大官 如若不是孔珏相告,怕是陈匡带军去了北地,纪寒也恐怕不会知道陈匡此次亲征的真正原因。 郭老将军病重。难道还是因为那次的遇袭? 因为方才孔珏提到旧疾复发四字,这便不得不让纪寒去往那次郭朴老将军在北地遇袭一事上去联想。 先暂时压下对郭朴老将军的崇敬,纪寒亦是向孔珏沉声问道:“孔将军可知此次圣上率多少军士前往雁门?” “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但听这个数字,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他错愕,是因这个数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瞧着纪寒眼中的错愕,孔珏亦向他说道:“十万是我太武目前所能从各军中所抽调兵马的极限。再加之驻守在雁门的三万军士,此次圣上会率十三万兵马与北狄大军一战。” “那北狄呢?” “北狄?”但听纪寒所问,孔珏亦是抬眸看向北方。 看着北方,孔珏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纪寒说道:“北狄窥伺我雁门十八郡久已,如今他们既然已经知晓郭将军病重的消息,照着北狄人的习性,此次他们向我雁门出兵,只会多而不会少。” “只多不少?”但听孔珏所回,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他对北狄知之不多,所以并不能在孔珏面前发表任何意见。 “那孔统领此次也会随圣上出征?” “恩,本统领的职责便是守卫皇宫,保护圣上的安危,此次圣上出征北地抗击北狄,本统领自然要跟随圣上同去,保护圣上!” 但听孔珏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目露尊敬之色。 朝堂里的争吵突然戛然而止! 便在纪寒正在对孔珏心升敬佩时,一道声音忽而自朝堂内传出。 “纪寒?那不是纪寒吗?他怎么会在宫里?” 朝堂里暂时的安静便是因为这声所喊而起的。 当这声大喊自朝堂内响起时,站在朝堂里的所有官员亦是如有默契一般的纷纷将头扭向了堂外。 纪寒离朝堂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这个距离足以让那些官员把他从头到脚的看的一清二楚。 但见朝堂里的所有目光都看向了自己,纪寒亦是毫不示弱的抬起眼眸与这些站在朝堂里的大官们对视了起来。 站在百官最前的卢萧正在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站在朝堂外的纪寒。 纪寒昨日入宫他是知晓的,既知晓,那他也不难猜出,圣上今日于朝堂上所提的向西贞开放盐市,互通行商的决定,恐怕便是与此子有关。 因为他知晓如若萧后一旦向圣上提出开放盐市一事,圣上必会回绝。 可是,圣上并未拒绝,又加之纪寒昨日于皇宫、驿馆两头跑来跑去。 那么圣上答应向西贞开放盐市一事,必是此子的进言说服了圣上。 这小子是怎么说服圣上的? 凝视着站在朝堂外的纪寒,任凭卢萧如何猜测都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知晓纪寒昨日之动向的在这朝堂中并非卢萧一人。 这些知晓昨日纪寒之动向的大官们稍一思索,便也猜出了答案。 圣上在食盐一事上一向对西贞控制有道,怎么今日便突然做出了向西贞开放盐市的决定。 这其中必有蹊跷,而这蹊跷十有八九便与这个正站在朝堂外的纪寒有关。 看着站在朝堂外的纪寒,一名知晓昨日纪寒之去向的三品大员亦是忽而向站在朝堂外的纪寒大声喝道:“纪寒,昨日你皇宫、驿馆的两头跑来跑去,说,向西贞开放盐市一事可是你蛊惑的圣上?” 这名三品大员很是聪明,他聪明在先说出纪寒昨日的去向,而后才说出他的猜测。 他这么说,一是要告诉那些不知道纪寒昨日去向的同袍们纪寒昨日都去了哪里,二是,将朝堂上所争执的矛头甩给纪寒。 毕竟圣上是一国之君,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敢僭越,甚至指责圣上。 但纪寒却不同,纪寒身无官职,现又是江湖草莽的身份。 就他这卑贱的身份还不是任他们随便拿捏。 坐在龙椅上的陈匡并未呵斥这名向纪寒发问的三品大员,他只是端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看着站在朝堂外的纪寒。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看着这位站在朝堂里的出头鸟向身旁的孔珏问道:“孔统领这位大人是?” 听得所问,孔珏亦是看着那位三品大员向纪寒回道:“他是通政司通政使王道。” “通政司通政使?”但听这么一大窜的官职,纪寒亦是看着这位官三品的王大人向孔珏问道:“这个官职主要是做什么的?” “通政使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许是孔珏也觉得自己的解释太过复杂,于是便向纪寒总结道:“简单点来说的话,通政司就是个向内阁与圣上传达民意、官声的司衙。” 纪寒四人所站的地方本就离朝堂不远,所以无论是纪寒的询问还是孔珏的回答,站在朝堂里的这些大臣们都能听得清楚。 当孔珏向纪寒告知通政司上半部的职责时,站在朝堂里的王道亦是挺直腰杆,摆出一幅傲然之姿,可是当他听到孔珏那言简意赅的解释时,他本是一幅傲然的姿态便变色了,变的脸上一阵青红皂白。 “哦,官职倒是挺响亮的,原来就是个传话的啊!”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后纪寒亦是看着脸色已然铁青的王道继续说道:“我说这位王大人,你若真有监视我的这个闲心,不如劳烦王大人您降降尊躯,去其他各州各郡走走,去考察考察民情,去核实核实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县官、府官们是否对得起他们身上所穿的这身官袍。别让百姓们心寒,觉得身在皇城的你们不管他们了,也别让于老爹一家的悲剧再次发生到别家的身上,若是皇城里再出现几个来向圣上告圣状的,王大人,您自个觉得您还有脸站在朝堂里吗?” 纪寒的声音虽不大,却是以内力发出。 所以,即便是纪寒站在朝堂外,身在朝堂里的所有官员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八百七十四章 望北 若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王道发誓他绝对不会做这个出头鸟先向纪寒发难。 此刻的他在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的同时,也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到地底去。 早就听闻纪寒此子的一张嘴跟刀子一样锋利,今日,他们这些大官们当是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坐在龙椅上的陈匡笑而不语,站在龙椅下的卢萧眼中尽是对纪寒的赞许。 纪寒已经认作他的宝贝孙女为义妹,那他自不会将纪寒视为自己的政敌。 田慈是第一次跟随纪寒来到皇宫,当她看到纪寒将一位朝廷大员羞辱的几乎都要到无地自容的地步时,她心中亦是一阵痛快。 田慈心中都觉痛快,更论是陆倩倩了。 陆倩倩一身侠气,平生最痛恨的便是那些身不作为、欺压百姓的朝廷命官,所以在纪寒羞辱王道时,陆倩倩亦是毫不吝啬的向王道发出一声冷笑。 她这声冷笑也是以内力发出,身在朝堂里的那些大官们也自是听得清楚。 当王道听得陆倩倩的冷笑时,他的脸色已是气到胀红。 张了张嘴,王道发现他竟然无词回击纪寒,于是这位三品大员便悄悄的往后挪到了另一名朝廷大官的身后。 本是争的面红耳赤的群臣们因为纪寒这一番对王道的所说,暂时放下了彼此于政见上的不合。 陈匡但见群臣不再争执,便向站在朝堂外的纪寒问道:“你来作甚?” 但听所问,纪寒亦是紧忙收起挂在脸上的笑意向陈匡回道:“回圣上,草民此来是来向圣上毛遂自荐的。” “毛遂自荐?怎么,孤才罢了你的官,你又想入仕了?” “不是!”听得陈匡所问,纪寒亦向他拱手抱拳,朗声说道:“回圣上,草民不是来向圣上讨官的?” “不是讨官?那你毛遂自荐什么?”在向纪寒问出此话时,陈匡已经猜到了纪寒的来意,虽然猜到,但他还是要问。 “草民此次来见圣上,是想让圣上答应草民,让草民随同圣上一起挥师北上!” 这是一场极其有趣的对话,这场对话有趣便有趣在一个是坐在朝堂里,一个是站在朝堂外的对话。 当朝堂里的群臣听得纪寒的所请时,亦是各个目露震惊之色。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小子如今可是一方江湖势力的教主吧! 听说,这小子在西外海混的不错,手下可谓是高手如云! 既然已经混出了这等人样,这家伙难道要抛下他这一身的名利,去做一名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将士吗? 虽然群臣们知道,如若圣上当真答应了此子的请求,便定然不会让此子当一名普通的兵士,但是他们这些群臣们还是被纪寒向圣上的所请给震惊到了。 这种震惊,佩服大于震撼! “你说你要随孤挥师北上?”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用一种种灼灼的目光紧盯着纪寒问道。 “是!”但听所问,纪寒亦向陈匡震声回道。 这一声回答,声如洪雷,震的群臣皆是身躯一抖。 欣慰,听得纪寒这一坚定的回答,陈匡心中只有欣慰。 在纪寒坚定的目光下,群臣已是不约而同的回身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陈匡。 纪寒有无能力,这些臣子们心里可是清楚的紧。 倘若圣上此次出征有纪寒辅佐的话,他们心里也会踏实许多。 在群臣期盼的眼神下,陈匡亦是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站在殿外的纪寒问道:“告诉孤,你为何要随孤北征!” 听得陈匡所问,群臣亦是紧忙转身一同看向站在殿外的纪寒。 在这近百双目光的紧盯下,纪寒亦是用一种更加洪亮的语调向坐在龙椅上的陈匡回道:“家中岳母曾告诉草民:我太武今天的太平盛世,是无数先烈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圣上问草民为何要随圣上北征,草民的回答是,草民愿与草民脚下所长眠的先烈们一同担负起守卫我太武江山的职责!” 没有任何豪言壮语,没有任何澎湃之词! 当纪寒向陈匡声如洪雷的喊出这番话时,便是连心中正值憎恶纪寒的王道也豁然抬眸看向了站在殿外的纪寒。 “我太武今天的太平盛世,是用无数先烈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重复着纪寒所说,陈匡已是自龙椅起身。 群臣但见陈匡起身,亦是连忙一个个的挺直了腰杆。 垂眸望向自己的脚下,于相望中,陈匡亦是缓缓抬眸看向了殿外。 便在群臣们正在猜测着陈匡在看什么时,陈匡却是忽而向着远方拱手、弯身道:“匡感敬先烈之大义!” 但听陈匡所念,群臣们心中亦是忽而一凛。 于凛然下,群臣亦是一同转身看向殿外! 拱手而后弯身,弯身而后同念! 一声声感敬先烈之语开始于朝堂内彻响开来。 站在纪寒身侧的孔珏已是转身看向北方。 他对着北方拱手,对着北方抱拳,对着北方弯身。 于弯身中,孔珏亦是用一种激昂的语气向着北方大喊道:“后备孔珏感敬先辈们之大义!” 见得陈匡望北,见得群臣望北,见得孔珏望北,见得宫内的所有御林军望北,纪寒亦是缓缓转眸看向了孔珏所看的方向。 自孔珏所看的方向看去,纪寒能隐约在北方的方向看到一片被阳光所笼罩的连绵山脉。 不知为何,在纪寒看到远方的这些群山时,竟会突然升出一种肃然之感。 满朝正在默哀! 躬身向远方的那片山峦默哀! 当默哀结束时,孔珏发现纪寒依然在深望着远方的那一片山峦。 自纪寒身上别过目光,孔珏亦是遥望向远方那片山峦向纪寒问道:“你应该不知道圣上为何要对着那片山峦行礼吧。” “还请孔将军相告!”但听孔珏所问,纪寒亦向他虚心请教道。 用一种敬佩与感怀的目光眺望着远方的那片山峦,孔珏亦是用一种敬重的语气向纪寒回道:“你看,那片山峦里的树木是不是长的很茂盛?它们之所以长的茂盛,那时因为那片山峦里埋着的都是先烈们的遗体,是先烈们的英魂在滋养着它们。” 第八百七十五章 请命 “先烈们的英魂在滋养着它们?孔将军你是说……” “是!”打断纪寒所问,孔珏亦是用一种缅怀的语气向纪寒回道:“那片山名为烈山,是我朝那些英烈们的埋骨之地。” 但听孔珏所说,纪寒亦是向那片被阳光所笼罩的山峦躬下了身子。 在陈匡的注视下,纪寒正在对着远方那片山峦鞠躬,一鞠、两鞠、三鞠…… 陈匡在看、群臣也在看! 当纪寒抬身时,亦是看到朝堂内的群臣与陈匡都在看他。 陈匡双眸中所含的尽是对纪寒的欣慰之色。 他欣慰,欣慰的是纪寒并未忘记那些英勇牺牲的先烈们! 他欣慰,欣慰的是纪寒能主动说出要随他一同出征北狄的壮志。 用一种平静的目光看着纪寒,陈匡亦是缓缓自龙阶走下。 走出朝堂,而后立于石阶。 陈匡亦是用一种欣慰的语气看着纪寒说道:“你有心了,只是孤此次不能带你出征。” “为何?”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激动问道。 迎着纪寒那一双激动的眼眸,陈匡亦是向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孤安排了你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什么事情?” “你去照青殿内等孤,孤一会儿在告诉你。” 向纪寒丢下此话,陈匡亦是转身步入身后的大殿。 安排纪寒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离圣上如此之近,群臣们相信自己断无听错的可能。 这纪寒不是被圣上削去了官职吗?为何圣上对此子竟然还这般看重。 群臣们并不傻,圣上之所以不当众说出,定是不想让他们知晓。 先是于朝堂上说了要御驾亲征的事,而后又说了向西贞开放盐市的事……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段里,圣上又当着他们的面向纪寒说出了一句让他们遐想连篇的话…… 这圣上究竟要做什么?他究竟是当真糊涂了,还是在下着一盘连他们都看不懂的大棋。 雁门有郭朴老将军镇守,便是借北狄个胆子,北狄也不敢率军来犯。 而圣上却说要挥师北上? 挥师是何意?那是要去打仗?和谁打仗?当然是跟北狄打! 太武立国尚短,一切都还在百废待兴中,圣上却在此时选择要率军夺回被北狄趁机夺走的蛰北六郡? 北狄会轻易将蛰北六郡拱手让出吗?当然不会! 非但不会,若北狄知晓此次圣上御驾亲征,亲至雁门,北狄定会率大军挥师北下! 此刻,群臣们已经没有心思再在这朝堂上争论了,反正无论他们怎么争论,圣上都不会收回成命。 一场本是焦灼的朝会便因纪寒的到来而告终! 坐在龙椅上的陈匡目光深邃,深邃的看着一名名臣子离去的背影。 于相看中,陈匡亦是忽而开口说道:“阁老、崇之留下!” 但听陈匡所唤,卢萧与一名满头花发的老臣亦是紧忙停下脚步。 待得群臣皆走出大殿,陈匡才向龙阶下的卢萧与张崇之说道:“给两位大人看座!” “诺!” 但听陈匡所命,两名宦官亦是紧忙自龙阶退下。 张崇之,吏部尚书,官从正二品,自陈匡起义时便跟随陈匡帐前做军前主薄。 后太武立国,陈匡便封了他吏部尚书的官位。 这吏部尚书张崇之一坐便坐了二十四年。 在这二十年中,张崇之兢兢业业,从未犯过丝毫过错。 与卢萧一般,张崇之也无派系! 陈匡曾听闻,其长子陈麒与次子陈麟皆曾拉拢过他,但是都被张崇之所拒绝。 在朝廷的官场中,这张崇之可谓是为数不多的一股清流。 两名宦官已是为卢萧二人搬来了坐塌,二人亦是端端正正的坐下。 既然圣上相留,那必是有事。既是有事,那便不用去猜,反正圣上总是要说的,何必去费那个脑子去揣度圣意。 卢萧是这个想法,张崇之也是。所以他二人才能落落大方的坐下。 诺大的朝堂里,转眼便只剩他们三人。 陈匡端坐于龙椅不发一言,卢萧亦是如坐定的老僧般一动不动。 唯有张崇之坐在坐塌上扭来扭去,仿佛这坐塌上有什么东西让他坐着不舒服一般。 但见张崇之在坐塌上扭动着身子,陈匡亦是向他好奇问道:“崇之,你在这坐塌上扭来扭去的作甚?” 但听陈匡所问,张崇之亦是连忙向他回道:“回圣上,老臣还是站着吧,老臣坐了一辈子的木椅了,习惯了,享不来这东西。” 向陈匡说完此话,张崇之亦是自坐塌上起了身来。 张崇之此话既可笑又可敬。 可笑的是,他堂堂一个二品大员连坐个软塌都说自己享受不来,可敬的也正是如此。 但见陈匡欲要说话,张崇之亦是先他一步的开口问道:“圣上,这几日上朝,老臣怎么没见三德?” “三德于半月前便去了雁门。” “去了雁门?”但听陈匡所回,张崇之亦向他紧忙问道:“可是与圣上此次仓促北征有关?” 仓促? 张崇之此词用的甚好,在亲征一事上,他虽然于接到北方来信时,便已经再做准备,但是这一月的准备时间确实是有些仓促了。 至于先让陈三德过去,他也是有让陈三德去看护郭朴的意思。 “有关!”面对张崇之的询问,陈匡亦未有隐瞒的向他说道:“姗则来信说郭朴怕是熬不过明年开春了!” “什么?郭将军他……”但听陈匡所说,张崇之亦是向后退了一步。 遥想当年起义时的郭朴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张崇之至今还记得他年轻时的模样! 一滴浊泪已是自张崇之眼角滑落,挂着眼角的泪珠,张崇之亦是向陈匡急声问道:“陛下此次急着出征,可是北狄那边得知了郭朴病重的消息?” “孤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这个闷头葫芦!” “陛下既知瞒不住老臣,那么陛下也应该知道老臣的脾气!” 向陈匡丢下此话,张崇之亦是忽而于大殿中跪下。 “臣,张崇之请命辞去吏部尚书一职,随同陛下出征北地,再做陛下军前主薄!还请陛下定要答应老臣!” 第八百七十六章 管他千夫所指 若说不动容那是假的,若说不感动那也是假的! 但是陈匡却不能将自己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被情绪所支配,那么便会于心软下答应张崇之色所请。 迎着张崇之眼眸中的恳切,陈匡亦是强压下心中于他的感动,向他冷声说道:“孤不能答应你。” “为何?”但听陈匡所回,张崇之亦是向他激动问道。 “因为你老了。” “因为臣老了?陛下是嫌老臣没用了?” “崇之!”看着张崇之眼眸中的伤心与失落,陈匡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他说道:“在皇城里好好待着吧,孤还需要你与阁老为孤守着这江山呢。” 向张崇之说完此话,陈匡又接着向他说道:“如今朝中反对孤向西贞开放盐市一决者众多,孤离京后,阁老要负起为孤监国之责,于盐市一事上必然分身乏术……” 但听陈匡所说,张崇之亦是收起心中失落向陈匡问道:“陛下是要老臣来负责此事?” “是!前军打仗最怕后方不宁,所以孤需要一个值得信任,并完全信任之人来负起此重则。这是我朝自立国以来的第一头等大事,所以孤要将此重任交付于你。” 但听陈匡所说,张崇之亦是声如洪雷的向他回道:“老臣明白了,陛下放心,老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但听张崇之保证,陈匡亦是自龙椅起身。 用一种灼热的目光看着龙阶下的这两位老臣,陈匡亦是忽而转身向着身后屏风走去。 “孤把江山便交给你们两位老兄弟了!” 但听自屏风后所传来之话语,卢萧亦是自坐塌起身,跪于地上。 “臣,卢萧,定不负陛下所托!” 照青殿内! 孔珏虽如石雕般一动不动的站着,但是他那双眼睛却是如长在田慈身上一般,从不自田慈身上离开。 田慈被孔珏这么一直盯着,心中自是不舒服的。 但是奈何这里可是当今圣上的寝殿,她既是心中有气,也不能在圣上的寝殿里发出来。 殿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当纪寒听得这自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时,亦是连忙放下殿中书案上所摆的一幅字画。 陈匡进殿了! 当孔珏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亦是连忙依依不舍的自田慈身上收回目光。 弯身、拱手,静候陈匡入殿! 步入殿中的陈匡先是看了站在纪寒身旁的陆倩倩一眼,而后才将目光落在田慈身上。 看着田慈,陈匡亦是向她突然说道:“怒有肃杀之气、沉有止水之姿,好一个女中豪杰!” 向田慈夸赞完此话,陈匡亦是快步自她身旁走过。 但听陈匡之夸赞,身为当事人的田慈还没怎样,孔珏心中亦是乐开了花。 谁说不是呢?当他第一眼看到田慈时,他便被田慈的飒爽英姿所迷倒了。 走至书案前,陈匡先是看了摆在书案上的字帖一眼,而后才抬眸看向站在案前的纪寒问道:“你动了孤的字帖?” “回圣上,草民不但动了,还看了!” “哦?你觉得孤这字写的如何?” “圣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诚不欺君,圣上这字比草民写的好不到哪去。” “哦?”但听纪寒所说,陈匡亦是垂眸看向书案上那一张写得七扭八歪的字帖。 看着这张字帖,陈匡亦是对着字帖向纪寒说道:“也曾有人劝过孤,要孤多习书法,但是孤偏不学,自孤坐上这个位置,孤已经在这个位置上戒掉了许多的坏习,若连写个字孤也要写成别人想要的字体,那么孤便连这仅剩的一点本心也保不住了。” 对着字帖说完此话,陈匡亦是抬眸向纪寒说道:“你可知孤为何驳了你的请愿?” 但听陈匡所问,纪寒亦是向他摇头道:“不知,也不想猜,既然圣上对草民另有安排,草民听候圣上差遣便是。” “很好,你能如此想孤很欣慰!虽然孤答应了萧后所提的条件,但是行使起来却并非一件易事。孤便要出征北上了,所以,孤已经将与西贞通商一事全权交由了张崇之负责。张崇之是孤身边的老人,也是孤在朝中最信任的几位大臣之一。” 向纪寒说完此话,陈匡亦是凝视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向他继续说道:“北征一事如同箭在弦上,孤不得不发,若孤不先发制人,便会错失先机。在孤收到你岳母的来信后,便已经秘密调动大军向北地陆续开赴!因军情之紧急,所以孤只能就地调军。” 但听陈匡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紧盯纪寒眼中的惊色,陈匡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向他问道:“孤向你说这些,你可听懂了?” “听懂了!”但听陈匡所问,纪寒亦时收起眼中的惊色向他回道。 “很好!”听得纪寒所回,陈匡亦是自腰间解下他的随身玉佩。 他解的郑重,将玉佩放于纪寒手中时亦放的郑重。 “此佩乃孤的随身玉佩,凭此佩你可调动孤的一百亲军,记得,只有一百!”陈匡在向纪寒说此话时,亦是将一百二字说的异常严肃。 但听陈匡所说,纪寒亦是垂眸看向陈匡塞入他手中的这枚龙佩。 这枚龙佩虽轻,可是握在纪寒手中却是重若千斤。 或许陆倩倩、田慈二女听不出陈匡所说之意,但是纪寒却能听懂。 陈匡这是在告诉他,皇城周边的大军皆已被他抽调赶往北地,换句话说,如今的皇城内,与皇城外已经再无驻兵。 再换句话说,自陈匡离京后,皇城内能够调动的将士只有陈匡给他留下的这一百军士。 用一百军士守卫皇城? 这圣上是将皇城的安全全权交给了他啊! 在纪寒心惊于陈匡予他的重任时,陈匡亦是再次向他说道:“记住,你非我朝之官,当不受我朝律法之限!孤既允了你这等权利,你也要背负起这等权利所给你带来的便利甚至于骂名。” 但听陈匡说的如此凝重,纪寒亦是忽而咧嘴向他笑着说道:“陛下,皇城里,背地里骂草民的人还少吗?草民不怕被骂,更不怕受千夫所指,圣上,您就放心吧!” 第八百七十八章 出征 放心?当然放心! 若对他这位义兄的骨肉不放心,他何以将如此重任交由此子? 至于他为何不将如此之重任交由他的两位皇儿,那是因为,其一,他这两位皇儿皆有着自己的私心,既有私心,当处事不会公允,至于第二个原因,那是因为只有将此重任交由一外人手中,他留在皇城里的这两位皇儿才不会互相争斗。 离陈匡挥师北上的时日愈发临近了!而陈匡亦自上次上朝后便干脆不再上朝。 这几日的朝会,皆是由卢萧来主持。 当左丞杜汉、右丞张玮见得卢萧站在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利的龙椅旁时,两位相臣眼中皆难掩其于卢萧的羡慕。 在陈匡即将出征的这三日里,大皇子陈麒、二皇子陈麟几乎日日都会进宫。 而皇城内的百姓们亦是自其他渠道中得知了陈匡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 他们的太平日子是陈匡和那些英勇牺牲的将士们所给的,所以,当满城的百姓们得知陈匡要御驾亲征的消息时,亦是不约而同的来到了皇宫脚下。 今日便是出征的日子! 当孔珏拉开宫门的那一刻,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一片望之不尽的人海! 站在皇宫前的百姓们,无论老幼妇孺,他们每一个人的臂弯中都挎着一个竹筐。 当孔珏与五百御林军于皇宫左右两边散开时,皇城内的所有百姓们皆跪在了地上。 一身甲胄的陈匡在两位皇子与卢萧的陪同下走出皇宫。 当百姓们看到陈匡的那一刻,亦是一个个开始激动的放声向陈匡大喊。 一边激动的大喊,一边向陈匡叩首。 这种彷如海浪般的叩首令得站在陈匡身后的纪寒看了亦是心潮澎湃。目升激动! 能得满城百姓于宫门外相送,这也足见陈匡是如何的身受百姓们的爱戴! 站在百姓前的陈匡见得此情此景已是目光闪烁! 于目光闪烁中,陈匡亦是快步的走至一名跪在他前方的一名老者面前。 这名老者满头白发,身背佝偻! 当这位老者看到陈匡走向他时,老者亦是激动的流下了泪水。 深望着这位老人眼中的泪水,陈匡亦是紧忙伸出双手将老人于地上扶起。 扶起这位老人,陈匡亦是看着这望之不尽的人海向百姓们高声喊道:“大家都快起来,孤当不起你们这般相跪!” “陛下当得起!” 但听陈匡所喊,所有百姓亦是向陈匡震声高喊。 但见陈匡欲要再次相劝,这位被陈匡所扶起的老人亦是向陈匡劝阻道:“圣上,就让他们跪着送别您吧,若圣上不让他们跪着,他们心里难受。” 但听老人所说,陈匡眼中亦是一片朦胧。 站在驿馆的萧瓶儿,正在用一种深邃的目光看着满城百姓于陈匡的相送。 能得满城百姓跪地相送,这位太武国的帝王当是多受百姓们的爱戴。 自这一片人海收回目光,萧瓶儿亦是看向身旁的巴图乌力四人问道:“看到这等场景,你们四人可有什么话想说?” 但听所问,阿秋东陆亦是第一个开口向萧瓶儿回道:“回陛下,现在看来陛下与太武义和,可见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是呀,他们军民如此团结,这可是我巴尔那海来皇城之前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听得巴尔那海所说,巴图乌力亦是深望着前方那一片人海说道:“这等万民跪拜的盛景,让我想起了我们的母圣,听阿爹说,母圣辞世时,我西贞所有的子民都骑马来到了圣都。” “哼!太武帝怎可与我们的母圣相提并论!” 但听巴图乌力所说,拓跋剑亦是向他冷声喝道。 “好了!本后让你们发表你们的看法,你们却没有一人回答道点子上!” 但见萧瓶儿突然生气,巴图乌力四人心中亦是一凛。 他们四人没有回答道点子上? 便在四人揣测着萧瓶儿所问时,萧瓶儿亦是转身步入驿厅! 皇宫下的所有百姓终于自地上起身。 在他们起身时,亦是不约而同的将夸在臂弯里的竹篮取下。 将盖在竹篮上白布拉开,那名先前被陈匡所扶起的老者亦是将竹篮递于陈匡面前说道:“陛下,这是我们为将士与陛下所准备的干粮,还望陛下一定要收下。” 看着老人手中这满满一筐的鸡蛋,陈匡亦是紧忙自老人手中接过竹筐。 这竹筐里的鸡蛋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于陈匡来说,这些百姓们于竹筐中所盛放的可全是他们的心意。 心意为重,重若千斤! “好,孤带将士们谢谢老人家与各位。” 在陈匡自老人手中接过竹筐时,陈麒、陈麟二人亦是同时向陈匡伸手欲要先各自一步接过陈匡手中的鸡蛋。 但见两只手自他身后伸出,陈匡亦是忽而转眸看向在他身后所站的二人。 看着二人,陈匡亦是在二人略显惊慌的神色下将竹筐递至卢萧手中。 陈匡看二人的目光虽然平静,但二人却感觉二人的目光彷如撞上了两道炙热的火焰一般。 这两道火焰太过炽烈,令得二人亦是不敢与陈匡的目光对视! 两位皇子的这番举动,不但尽收卢萧眼底,也落入了纪寒眼中! 当纪寒看到陈匡那一双平静到深邃的双眸时,他已经感觉到陈匡已然动怒了。 看来这两位皇子并不是个安生的主啊! 这圣上一走,卢萧监国够呛。 皇城外突然响起一声号角! 伴着这一声拉长的号角,本是紧闭的北城城门亦是豁然打开。 在城门打开的同时,一名一身黑甲的年轻将领亦是自皇宫内牵出一匹黑马。 这匹黑马通体如墨般漆黑,毛发如曜石般光泽。在年轻将领将这匹黑马牵至陈匡身旁时,陈匡亦是豁然翻身上马! 在他翻身上马之刹那,此黑马亦是忽而抬起一对前蹄扬天发出一声长嘶。 长嘶起、号角起、号角起、大纛起! 今晨有风,风烈! 烈风吹起大纛,大纛迎风招展! 出征了! 满城百姓在这一刻皆挺直了身子。 在满城百姓挺直身躯的刹那,陈匡亦是豁然向天扬起手掌! 第八百七十九章 北上 两百黑龙军开路、三百御林军摆出两条长蛇簇拥着陈匡前行。 在孔珏路过前方百姓时,亦是忽而回身看向站在张崇之身旁的纪寒。 他虽是在看纪寒,但是他那一双泛着坚定的眸子里却全是田慈的身影。 风萧萧兮易水寒,只愿将士皆复还! 站在纪寒身侧的田慈但见孔珏看他,亦是破天荒的向他轻点了一下额头。 骑在马背上的孔珏但见田慈向他点头,其亦是忽而向田慈勾起一抹微笑。 这个微笑映于田慈眸中,令得田慈亦是忽而自他身上别过目光。 战马前行,满城的百姓们跟着前行! 当陈匡率领五百将士行出北门时,站在北门下的所有百姓们亦是异口同声的向陈匡与五百将士大喊。 “圣上,我们等您回来!” 这是几万人众的共同呼喊,其声响彻整个皇城! 当陈匡听得百姓们的这声呼喊时,他胯下的战马亦是忽而停下。 停下只是刹那,刹那之后,战马亦再次启程。 五百将士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当这些身影完全消失在每一名百姓们的眼眸中时,百姓们依然没有散去。 他们站的笔直,眺望远方! 即使陈匡与将士们已经走远,他们谁都没有先行离开。 走了! 当陈匡的身影完全消失于纪寒的视线时,纪寒的心情是失落的。 陈匡一走,他突然感觉他心中空落落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于陈匡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君臣之情。 北城门下,有两双眼睛正在深深凝视着纪寒。 在父皇出征的前日,父皇拒绝了百官的觐见,却唯独召见了纪寒。 昨日,纪寒在皇宫里自白日待到深夜才出了皇宫。 没有人知道昨日圣上与纪寒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纪寒为何会如此深得陈匡的器重。 若非纪寒出身清白,这些想不通其中关节的百官们甚至都要一度以为这纪寒是否是圣上流落在外的一位皇子了。 站在城门下的百姓们开始逐渐散去,站在城门下的百官们亦是渐渐自前方的城门收回目光。 在他们自城门收回目光时,却是不约而同的统一看向纪寒的身后。 纪寒的身后便站着陈麒、陈麟两位皇子。 在纪寒的注视下,以张玮为首的一派正在向着陈麒走来,以杜汉为首的一派正在向着陈麒走去。 当这两方人马各自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后时,北城门下便出现了相当有趣的一幕。 被陈匡委以重任的卢萧,其身后只站着两名年轻官员。 而张崇之身旁却无一名官员站其身旁! 不仅是张崇之,纪寒还看到有三名上了年纪的朝廷官员孤零零的站着。 这圣上才出城多久?这些吃饱了撑的家伙们便已经各自站好了自己的队伍吗? 卢萧将北城门下的这一幕尽收眼底,张崇之与那三名上了年纪的官员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北城门下的气氛在这一刻突然间便变的微妙了起来。 陈麒、陈麟两位皇子的目光始终不离纪寒。 而纪寒亦看到了这两位皇子正在看他。 在纪寒的注目下,陈麒忽而向纪寒说道:“纪教主,本王府中已备好饭菜,不知纪教主可否赏脸与本王吃上一顿便饭?” 但听陈麒所问,卢萧、张崇之与另外三名被孤立的官员亦是忽而看向纪寒。 在朝中混迹已久的他们怎么能看不出大皇子陈麒是在拉拢纪寒。 虽然此子无官无职,但此子在圣上那里的特殊性,不得不让身份显贵的他们重视。 如今圣上已然北上,再加之,昨日圣上又单独召见了纪寒,并留他至深夜。 这可是圣上于出征前所召见的唯一一人,亦正是因为其子身份的特殊性,他们这些臣子们才猜不出,圣上究竟向此子面授了什么。 “吃便饭?”但听陈麒所问,纪寒在百官的注视下亦是忽而勾起一抹笑意。 挂着这抹笑意,纪寒亦是向陈麒继续说道:“大皇子的好意草民心领了,只是呢,圣上方走,草民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在纪寒向陈麒说出此话时,陈麒虽然面上无波,但心中却是有些恼怒。 他都这般相请了,纪寒还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他心中怎能没有一点脾气。 但见陈麒目光下沉,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改日吧,草民反正要在皇城逗留上许久的时日,日后有的是机会。大皇子若是没有其他事,草民便先告退了?” 虽然不满纪寒于他的拒绝,但纪寒与他说话还算礼上有加,这也让陈麒对他的怒意消退了不少。 “好,既然纪教主还要在皇城逗留些时日,那本皇子便在府上静候纪教主了。” “草民能得大殿下相邀乃是草民的荣幸,日后在皇城的时日里,草民可要少不得的去大殿下的府上蹭吃蹭喝了。届时,大殿下可莫要烦了草民。” “纪教主说笑了,只要纪教主肯赏脸来本王府上作客,本王定好酒好肉的招待纪教主。” 见得大哥与纪寒相谈甚欢,陈麟心中亦是一阵嫉妒。 这纪寒虽然无官无职,但是皇城里的哪个官员敢轻视此子? 在百官与两位皇子的目送下,纪寒带着陆倩倩、田慈二女离去。 虽说纪寒拒绝了他陈麒的这次相邀,但从大局观来看,他此次突然相邀纪寒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父皇于出征前是未立太子之位,但这何尝不是父皇对他与皇弟的一次考验? 古训有云,太子之位、立长立贤! 他陈麒本就有嫡长子的身份,若是再能将深得父皇器重的纪寒拉入其 麾下,那么便等同于将太子之位牢牢攥于手中。 纪寒离去,百官也随之散去。 张玮一党自然是喜滋滋的跟着陈麒离去,如今圣上北征,他们这些本就拥立陈麒的官员们再也不用夹着小心的出入大殿下府了。 而反观陈麟那边,杜汉此刻的表情便如哑巴吃了黄连一般的发苦。 大殿下当众拉拢纪寒,纪寒又当众向大殿下示好! 这个于北城门下的信号,可以说对二殿下陈麟极为的不利。 倘若大殿下当真将纪寒收入麾下的话,那陈便几乎与这太子之位无缘了。 第八百八十章 城下 这怎能不让为陈麟筹谋的杜汉一党心忧? 倘若,陈麒当真坐上太子之位,待得陈麒日后登基,他杜汉岂能有好日子过。 可以说,当他杜汉选择拥立陈麟的那一刻,便已将他的身家性命压在了这位二皇子的身上。 杜汉懂这个道理,杜汉一派又焉能不懂? 比起陈麒一派的风发离去,陈麟这一派人马的离去便有些落寞了。 待得这两名皇子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去,张崇之亦是快步走至卢萧身旁,并向他掷声问道:“卢阁老,那纪寒是何意?” 听得张崇之所问,卢萧亦是向他疑惑问道:“崇之,老夫不懂你在问什么?” “不懂老夫在问什么?卢阁老是不懂,还是不愿懂?” 瞧着张崇之眼中的怒容,还未等卢萧来及开口,张崇之便又向他怒声说道:“圣上这才方走,张玮、杜汉二人便已经开始明目张胆了起来,还有大殿下,他竟然当着你我的面便开始拉拢那纪寒,而那纪寒更是可恶,他竟然当着百官的面当众向大殿下示好,卢阁老,你可别忘了圣上临行前交你的重任,圣上让你监国,可不是让你看着两位皇子在皇城里明争暗斗,而你这个监国却坐视不理的。” 张崇之此话说的便有些严重了,严重到,好像他有负圣上所托一般。 若非他了解张崇之为人,他真就要对张崇之动怒了。 “崇之,你先消消气,我府上正好来了一些泷地的新茶,不知崇之兄可愿赏脸去老夫府上坐坐?” 这张崇之虽然一身刚正,但却不是个只认死理的死脑筋,但听卢萧所说,他亦是猜到卢萧必是有话要与他说。 “正好老夫也无事,便去你府上坐坐吧。” 听得张崇之所回,卢萧亦是看向另外三位说道:“李兄、周大人、祁大人可愿赏脸去老夫府上坐坐?” 但听卢萧所问,这三位老臣亦是向卢萧轻轻点头。 李顾,工部侍郎,官三品,曾跟随陈匡一同起义,但因陈匡设立镇国司而与陈匡政见不合。 卢萧是拥镇派,所以他鲜少与卢萧打交道。 与卢萧、张崇之一般,李顾也是朝堂中难得的一股清流。 周之维,太武二十年落榜进士,因纪寒举荐,现任谏律司司首。 这周之维其实不老,也就四十于岁,只是奈何此人在相貌上长的急了一些,又加之天生花发,所以面老,让人很难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他的年纪。 与卢萧、张崇之一般,周之维也不站党羽。 祁同,监银司副司首,因监银司司首一位一直悬而未落,所以他这个副司首便更加谨慎了。 谨慎到,上朝、下朝,回府、三点一线,从未改过。 如今圣上御驾北征,卢萧监国,方才北门下的那一幕三人又瞧的清楚,所以三人也很想知道卢萧对纪寒此子究竟如何看。 周之维并不知道他这谏律司司首一职是经纪寒举荐的。 所以,他对纪寒始终存着一种好奇。 圣上先是罢免了他的官职,又任他自由出入皇宫。 所以他十分好奇圣上与纪寒究竟存着一种怎样的关系。 卢府客堂! 卢家的下人们已经为四位大人端上了茶水。 只是这茶再香气袭人,张崇之也没那个心思去品。 坐在堂中的李顾自不必去说,他虽对卢萧无感,但是却不敢忘记陈匡临行前于他的所托。 陈匡要他放下对卢萧的成见,好好辅佐卢萧监国。 经过方才于北门下所发生的那一幕,他也能体会到接下来卢萧监国的不易。 便是不为圣上,此刻的他也要放下于卢萧的成见,一心辅佐卢萧。 若他再不支持卢萧的话,那么卢萧的监国之路将会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周之维是如今朝堂中一股难得的清流,其也深受圣上赞扬。 至于祁同,他的官职于四人中最末,所以自他进得卢府后,便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卢萧乃内阁阁老,群臣之首,所以对每一名官员都有所了解。 祁同此人,虽为官谨慎,但是其却有一颗忠心,一颗终于圣上的忠心。 可以说,如今堂中的这四人,便是他卢萧日后监国的倚重。 但见堂内的四位大人皆无心喝茶,卢萧亦是放下茶盏向张崇之四人说道:“圣上离京还没有半个时辰,那张玮、杜汉便已经不再遮掩,这才不过只过了半个时辰而已,这两位大人便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要知道圣上此次北征,可不是以时辰来作为计量的,而是年月!” 向张崇之四人说完此话,卢萧又接着向四人说道:“方才崇之问老夫,纪寒究竟何意?那么老夫也想问问四位大人,那纪寒究竟为何要向大殿下示好呢?” 听得所问,张崇之亦是微微皱眉。 他皱眉是因,他并没有去深思这个问题。 “你个老匹夫若是知晓便莫要绕弯子,老夫来你府上,可不是来动脑子来的。” 一道声音忽而于堂中响起,卢萧不用去看,也知道说此话的是为何人。 对于李顾对他这个老匹夫的称呼,卢萧并未因为这个称呼而生气,非但不生气,而且心中还有些高兴。 这叫他老匹夫总比每次见了他将他当做空气般、视而不见来的强吧。 先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茶,而后卢萧才开口向张崇之四人继续说道:“若论对纪寒的了解,老夫说老夫比你们四位要了解纪寒,四位应该没有意见吧。” 瞧着卢萧那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李顾亦是向他讽刺道:“那是自然,皇城里谁人不知,你家那丫头想嫁给纪寒不成,便退而求其次的认作人家为义兄,你个老匹夫当然要比我们了解你的这个干孙儿。” “诶?”但听李顾所说,卢萧亦是面部一僵。 在客堂里端坐的祁同感觉自己已经快憋不住笑了,而坐在其身旁的周之维亦将脸憋的通红。 至于不苟言笑的张崇之,在他听得李顾于卢萧的这句讽刺时,他本是端起的茶盏亦是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八百八十一章 所议 卢萧那个宝贝孙女心意纪寒的事,他是有过听闻的。 听闻,卢萧曾为了他这个宝贝孙女曾将皇城里那些未曾娶妻的青年才俊都请到了府上,任他孙女挑选。 可是,他的这个宝贝孙女呢?人家根本就瞧不上这些青年才俊,只钟情于纪寒。 为了他的这个宝贝孙女,卢萧可谓是操碎了心,就差去向圣上面前向圣上讨上这一门婚事了。 皇城中人谁人不知,那纪寒是宁哲的乘龙快婿,即便圣上当真将卢葶那丫头指给了纪寒,那卢葶也只能过去做个二房娘子。 再加之,宁嫣与卢葶那情同姐妹的关系,这一段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曾在皇城掀起过一场不小的蜚语。 如今李顾突然将这桩旧事重提了出来,这不是成心让卢萧难看吗? “你个老匹夫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孙女求嫁不成便退而求其次的与纪寒结拜,这结拜的事,分明就是纪寒自个儿提出来的,你个老东西不知内情就别乱说,休坏了我孙女的名节。” 李顾只是图一时嘴快,根本就没想过卢萧反应竟如此激烈。 本来他已经觉得有些说错了,可是这老匹夫竟骂自己老东西,这他李顾哪里能忍? 本是来议事的,怎么转眼之间便演变成了一场骂账? 眼见情势不对的周之维亦是连忙起身向两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说道:“万望两位大人以国事为重,莫要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而伤了和气。” 周之维说的言辞恳切,令得本要发火的李顾亦是忽而将头扭向一旁。 但见李顾如此,周之维亦是紧忙向坐在主位上已然面色涨红的卢萧问道;“不知阁老如何看待纪寒于北城下对大殿下主动示好一事。” 周之维问到了正题,祁同亦是连忙跟着帮腔向卢萧发问。 有了这二人所给的台阶下,卢萧亦是狠狠的掴了李顾一眼才消了气。 “圣上前脚方走,两位皇子便给了老夫一个下马威看,看来这监国一职,日后可不好做啊!” 先是感叹了一番自己日后的处境,卢萧才直入主题的说道:“大殿下在二殿下的面前公然邀请纪寒,其意已经很明显,他这是要拉拢纪寒,即便是不能将纪寒招入他的麾下,也是打着要与纪寒交好的如意算盘。” “确实!”听得卢萧所说,周之维亦向他回道:“大殿下的用意昭然若揭,凭着纪寒纪教主的聪慧,也定然能猜到大殿下的意图,只是下官实在费解,纪教主为何要当着二殿下与我等的面向大殿下示好?” “这便是这小子高明的地方了!”但听周之维所问,卢萧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他回道。 “高明的地方?如何高明,下官还请阁老赐教!” 对于周之维的谦逊,卢萧很是受用。 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周之维,卢萧亦向他指点迷津的说道:“大殿下当着我等与二皇子的面请纪寒过府用膳,你们可还记得纪寒这小子是如何回答的?” “他说,改日吧,草民反正要在皇城逗留上许久的时日,日后有的是机会。”学着纪寒的口吻,祁同亦是将纪寒方才向陈麒所回之话一字不差的转述了出来。 “没错,这小子说日后有的是纪寒!”赞许的看了祁同一眼,卢萧接着向四人说道:“老夫方才说这小子高明,其高明之处便在这里。” “便在这里?”但听卢萧所说,张崇之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对,高明在这里!你们仔细品品纪寒小子的回答,他是先回答大殿下他还要在皇城逗留很久的时日,下来才说有的是机会!如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其实这句话,这小子是说给咱们这两位殿下听的。” “说给两位殿下听的?”祁同感觉有些跟不上卢萧的思路了。 但见祁同眸中的疑惑,卢萧亦是看着祁同问道道:“祁大人可知纪寒这小子昨日去了哪里?” 但听所问,祁同亦是紧忙回道:“进宫!” “是了,进宫!按常理来说,圣上出征前一日即便不召见两位殿下,至少也要准备一场晚宴让两位殿下进宫,陪同圣上一起用膳吧?可是圣上并没这么做,而是独独召见了纪寒。虽然老夫也很想知道圣上召见这小子究竟给这小子面授了什么,但是从今日来看,老夫猜测,圣上定是要这小子留在京中。并交给了这小子一项绝密的任务。而这任务,老夫猜测便与皇城的安危有关。” “与皇城的安危有关?阁老是说,圣上将纪寒留于皇城,是要让他守护皇城?” “这只是老夫的猜测,至于真相是何,老夫也不知!总之,只要这小子留在皇城,老夫便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向张崇之回完此话,卢萧又接着说道:“按着老夫的猜测,再回到之前所说,其实纪寒于大皇子所回的那句,实则是说给我等三方来听得,这小子是在借着大皇子于他的邀请,在告诉我等三方,他纪寒要在皇城逗留。” “至于此子为何要示好大殿下,依老夫来看,他实则是在为老夫解围,亦或者说,他这是要将两位殿下的视线暂时转移到他的身上。” “将两位殿下的视线暂时转移到他的身上?阁老的意思是……” 嚼允着卢萧所说,在座的四位已经想到了一种近乎于浮上水面的可能。 带着一种钦佩,周之维亦是向卢萧谨慎问道:“阁老,这可是圣上予纪教主的授意?” “或许吧!两位殿下在京,即便老夫有圣上的旨意,这监国之任行使起来也非易事,好在我朝后宫安宁,皇后与嫔妃从不拉拢外臣,染指朝政。不然,老夫这个监国可便要受到内外两股势力的抗衡了!” 听得卢萧之感慨,李顾亦是用一种幽幽的语气向他说道:“但愿如你所想吧,纪寒此子才能是有,但却从不将我等朝臣放在眼中,太过于骄纵。倘若此子心正,当是我太武之福,但倘若此子心术不正……” 第八百八十二章 芥蒂 “李大人!”但听李顾所说,卢萧亦是忽而打断于他,并用一种训斥的语气向他呵道:“难道李大人再置疑圣上识人的眼光吗?” 但听圣上二字,李顾面色亦是一紧。 不等李顾开口分辨,卢萧亦是再次用一种训斥的语气向他说道:“前靖太子、两地藩王、南荣合书、西海之平,皇叔插政、柱国伏罪、于氏平冤!李大人,老夫倒是要问问你,纪寒种种之所做,这叫心术不正吗?” 听得卢萧之质问,张崇之心中亦是一凛! 是了,他们只看到了这纪寒是如何不将满朝文武放在眼中,却忽略了他于太武的功绩。 如他于太武所创下的这般功绩,便是人家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见李顾默不作声,卢萧亦接着向他说道;:“方才,如若没有纪寒,你可知老夫将会有多尴尬,你可知,他日老夫监国,又会多举步维艰?那张玮、杜汉二人带着他们的党羽,在北城门下分明便是要给老夫一个下马威看,这个老夫不信你李顾看不出来?” “至于纪寒向大殿下示好,李大人,你觉得二殿下便会坐视大殿下将纪寒拉入他的麾下吗?他若不愿坐视必将会有所行动,当这两位殿下为了拉拢一个纪寒而相争时,李大人你自个儿觉得,他们还有那个功夫来给老夫使绊吗?” 卢萧将话已经说的如此通透,四人若是再听不明白,那便当真糊涂了。 原来纪寒在北城门下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藏着这等玄机! 高、实在是高! 只是此子若当真要这么做的话,他怕是也会得罪这两位殿下吧。 萧瓶儿知道纪寒会来见他,但却没想到纪寒会来的如此之快。 太武帝已经离京,义和的合书她也拿到,此次太武之行,她也算是圆满告落。 本是来太武会会那些太武的武林中人的,却没成想让她遇到了纪寒,若非遇到纪寒,她也不会升出要与太武义和的念头。 而义和之事也未让她失望,太武帝竟真的答应了向她西贞开放盐市、互通行商的要求。 她这也算是完成了她萧家先祖母的遗愿了吧! 本来义和一事已是完美,但却因太武帝突然挥军北上一事而让她心升不快。 这太武方和她西贞义和,便转头率军去攻打北狄,此事令得萧瓶儿心中气愤难当,并升出一种被太武利用的感觉。 因为心中有气,所以萧瓶儿对纪寒的态度自然不会和气。 虽然她二人的关系已经有些超出了友谊,但是面对国事,萧瓶儿还是相当理智的。 在驿馆门前眺望太武北征时,萧瓶儿曾问巴图乌力四人对此有何看法。 虽然他们四人于当时没有回答到点子上,但是这却并不妨碍他们能够后知后觉。 在后知后觉后,四人也终于明白了当时萧瓶儿究竟是要他们回答什么了。 这太武前脚方和他们西贞义和,后脚便率军北征! 若说他们心中没有芥蒂的话,那怎么可能! 所以,当纪寒带着陆倩倩、田慈二女进了驿馆时,拓跋剑四人也自然不会给纪寒好脸色看。 站在堂内的纪寒先是看了对他目露憎恶的巴尔那海四人一眼,而后才将目光落在有着倾城倾国之姿的萧瓶儿身上。 但见萧瓶儿脸色阴沉,纪寒亦是忽而向她开口说道:“萧后陛下,咱们单独聊聊?” 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向他怒声说道:“你们太武的目的已经达到,你我还有什么可聊?” 听得萧瓶儿这番气话,纪寒亦是早有预料。 他辞了陈麒的邀请,又这么急冲冲跑来驿馆,便是为了来化解萧瓶儿与陈匡出征的嫌隙的。 所以,当萧瓶儿对他的冷语相向,纪寒并未去在意。 转眸看向巴图乌力四人,纪寒亦是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向他四人说道:“四位兄弟,可否让我与你家陛下单独聊上几句?便看在我们在南地所结交的情分上,可能给我纪寒行个方便?” 但听纪寒言语恳切,又加之他们憎恶的本就不是纪寒。 所以四人在听得纪寒所说后亦是纷纷走出客堂。 见得巴图乌力四人退下,田慈亦是拉着陆倩倩识趣的退了出来,并为纪寒阖上厅门。 厅门阖上,堂中唯有纪寒、萧瓶儿二人。 萧瓶儿没感觉到与纪寒独处一室有何奇怪之处,纪寒也亦是如此。 弯身拉张木椅行到萧瓶儿面前。 在萧瓶儿含怒的眼神下,纪寒亦是在她面前坐下。 两人相隔不过一臂之距离,在这如此之短的距离下,彼此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纪寒曾救过她,并为她运功疗伤过。 所以,当萧瓶儿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与纪寒对视时,她虽能保持着自己于国事上的理智,但也让她想起了与纪寒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眸中的怒意渐渐消散,并于消散中转为平静。 当纪寒看到萧瓶儿眸中的怒意消退时,其亦是用一种真诚的语气向她说道:“今日此间,只有纪寒、萧瓶儿。没有纪教主、萧后陛下。” 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微微一愕。 她错愕是因,她在纪寒的双眸中看到了一种令她亦是为之惊讶的郑重。 “好!本陛下答应你,今日,我们便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萧瓶儿却并没有如之前在南地时在纪寒面前放开。 瞧着萧瓶儿眸中的提防,纪寒亦是用一种谈心的语气向她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芥蒂,所以我才在送别圣上后连忙跑过来见你。” 但听纪寒说到了正题,萧瓶儿亦是用一种讽刺的语气向他说道:“怎么?你是奉了你们圣上的命令跑来本后这里做说客的?若是这样,本后觉得,咱们没有什么可聊的。反正合书本后已经拿到,你们的圣上也答应了本后的要求,所以,你们太武要攻打谁都与本后无关,你也犯不着来本后这里向本后解释什么!” 第八百八十三章 北论 萧瓶儿的声音是冷漠的,这种冷漠哪里是对朋友说话的语气? 虽然她方才是说了与他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但显然,萧瓶儿并没有向纪寒做到与她所说的那般。 “你明明就是生气!”瞧着萧瓶儿眼中的冷漠,纪寒亦是挂着一张老厚的脸皮向他无赖说道。 向萧瓶儿说完此话,还未等她出言反驳,纪寒又接着向她说道:“便是生气了,你也这般美。不,应该说是,你生气时比你不生气时还美,继续保持,所谓秀色可餐,正好我这会饿的紧,萧后陛下便牺牲一下您的美色,让我纪寒吃一顿饱吧!” 面对如此之言语轻薄,倘若换作他人,萧瓶儿必将一掌将这登徒子毙于掌下,可是对她言语轻佻的是纪寒。 不知为何,在纪寒向她说出这些轻薄之言后,她非但不生气,而且还极为受用。 她想不通,也为这种感觉感到莫名的心惊! 便在她心惊于这种奇妙的感觉时,纪寒亦是换了一种沉重的语气向她突然说道:“你是知道我太武是如何立国的,一个经历了战争洗礼才创立的国家要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更加清楚战争的残酷。向你说这些,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朝圣上挥师北上并非是为了攻打北狄。” “不是为了攻打北狄那是什么?”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讽刺问道。 “我朝一位镇守边关的老将军旧疾复发,北地来信说,这位老将军怕是撑不到明年开春了。信上说,这位老将军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北狄。北狄窥伺我太武已久,如今这位老将军病重,窥伺我太武河山的北狄岂会不抓住这个进攻我太武的机会?” 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心中亦是一惊。 她心惊,不是因为北狄要攻打太武而心惊,而是因为纪寒竟然将这等机密告诉她一个他国的王后。 “你为何要将这等机密告诉本后?你可知若是让你朝中之人得知你将这等军国机密告诉本后,你可是要受重罚的!”紧盯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萧瓶儿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他问道。 “为了消除萧后陛下于我朝心中的芥蒂!”迎着萧瓶儿那一双静若沉水的眸子,纪寒亦是向她一字一句的回道。 但听纪寒所回,萧瓶儿心中亦是一暖。 虽然感动于纪寒对她的信任与坦诚,但是萧瓶儿还是向他皱眉问道:“即便如此,太武帝也不至御驾亲征吧,自古以来,帝王亲征都被视为大忌,你太武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不会不明白? 听得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陷入沉思。 但见纪寒不语,萧瓶儿亦是再次向他说道:“自古以来帝王亲征,固然可以振奋军心,激励士气,但这其实也是在做孤注一掷的冒险。倘若帝王亲征胜了,那自是扬了国威,立了威、信。可若是败了,军心、士气便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甚至,会令军心溃散。” 于沉思中听得萧瓶儿所说,纪寒又怎能不知这亲征的弊端。 可是圣上既然选择了亲征,那么纪寒能做的便是支持于他的选择。 “还有!”但见纪寒依不说话,萧瓶儿亦是再次向他说道:“北狄已经休养生息了上百年,无论是从国力还是军力上,都不是你们这才立了二十多年的太武所能比的。本后说句你不愿听的话,倘若,北狄当真因为这位老将军的病重而出兵北下的话,本后并不认为你太武能够获得此次战争的胜利。” 此话虽是从一名女子口中所说,但这名女子却是一方大国的王后。 在对北狄的了解上,萧瓶儿自然是要比他纪寒清楚北狄的多。 既然萧瓶儿都知道,难道圣上便不知道北狄的强大吗? 他既然知道,还依然选择了北上,这也足见,圣上于北狄的这一战必是存着信心的。 在听得萧瓶儿所说后,在这一刻,纪寒恨不得立刻去追陈匡,可是,他若走了,那陈匡交予他的重任呢? 纪寒虽不说话,但是萧瓶儿相信她的这一番所说纪寒定是听进了。 未免纪寒因她所说而烦恼,萧瓶儿亦是岔开话题的向他说道:“本后打算两日后启程回西贞,回了西贞,本后也有仗要打!” “两日后启程回西贞?”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紧忙收起心思向她诧异问道。 “恩!回西贞!太武的景色是很秀丽,皇城里的美食也确实好吃,但这里终归不是本后的家,本后终归是要回去的。” 但听萧瓶儿感慨,纪寒亦是向她劝慰道:“等你我两国通了商,这些美食都不算什么事。” “也是,等你我两国通了商,本后便买上你几个太武的厨子去做本后的御厨。” “厨子?这又何难,若是萧后陛下喜欢我太武的宅院,也可以找些太武的工匠日后去西贞盖房。” “盖房?植树盖房?”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用一种诧异的语气向他说道:“纪寒,你怎么与我先祖说的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但听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就是植树盖房啊!先祖她老人家曾说,等我西贞与其他诸国休好,第一件要事便是引买他国的树木带回我西贞,在我西贞的大草原上遍地载满树木。届时等得树木茂盛,百姓们便可以用这些树木盖他们喜欢的房屋,这样以来,我们西贞国的百姓们便不用再过那种离家放牧的日子了。” 在草原栽树?这位前辈是不懂常识,还是太过理想? 这想要树木茁壮成长,离不开两个必要的因素。 而这两个必要的因素皆是草原所不具备的。 树要扎根,便需要厚实的土壤,树要成长,便需要充足的水分。 草原气候干燥、土地稀薄,雨水也少! 便是当真在草原植树成功,树木也会因为草原那稀薄的泥土而倒下。 这是地质原因,而非人力所能改变。 这位前辈的这个宏愿,怕是不能在西贞实现。 第八百八十四章 默契二字 不过,当他看到萧瓶儿那透着依稀的目光时,便换了一个话题向她问道:“方才听闻你说,你回到西贞有仗要打?” “恩!”但听纪寒所问,萧瓶儿亦是收起眸中的依稀向纪寒回道。 人与人之相处当要以诚相待,既然纪寒都能对她坦诚,那么她自然也会对纪寒坦诚。 略微沉吟片刻,萧瓶儿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问道:“你应该还记得你在南地时所查的那一桩案子吧?” 听得萧瓶儿突然提起南地,纪寒亦是向她紧忙回道:“记得,那时我们在查冯瀛一案时,查到了一桩发生在十年前的事情。” “既然你记得,那本后也便不再与你啰嗦了,本后已经查到那个想要加害本后的人了,这次回西贞,本后便是要亲手结果了这个家伙。” “这人是谁?”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祯术木!” “祯术木?” “恩,祯术木是祯术虎的叔叔,也是我西贞的北草王。” 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凛。 他曾想到过这个想要加害萧瓶儿的西贞人的身份应该不凡,但没想到这人的身份竟然如此不凡。 他虽对西贞的官阶不大了解,但此人的身份既带一个王字,又加之是西贞王祯术虎的叔父,萧瓶儿要想对付这么一位皇亲贵胄应该不是一件易事。 便在纪寒为萧瓶儿忧心时,萧瓶儿已继续向他说道:“本来若没有与你太武义和一事,本后回到西贞大是可以慢慢与祯术木算账,但是既然有了义和一事,那么本后便不能与他慢慢算账了。这祯术木手下有三万铁骑,为他效力的部族也有上百。等本后回西贞料理了这个祯术木,你我两国再具体商议开放盐市一事吧。” 三万铁骑,部族上百? 听着萧瓶儿这番语气,看来她是打算一回到西贞便要向这个祯术木开战了! 瞧着纪寒眼眸中的担忧,萧瓶儿亦是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向他问道:“怎么?你是在担心本后?” “当然担心!”听得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向她脱口而出的说道。 但听纪寒所回,萧瓶儿心中亦是一暖。 如今与太武挥师北上的芥蒂已经解除,那么接下来,她便要专心的想一想要如何对付这个祯术木了。 虽然对付祯术木很重要,但是,于此刻而言,对她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个曾救过他性命的人。 如今堂中只有二人,萧瓶儿亦是用一种关心的语气向他问道:“本后听说你向太武帝自荐北征了?” “是!不过圣上他没有答应!” “这个本后知道,若是太武帝答应了你,现在你也不会坐在本后面前。”向纪寒说完此话,萧瓶儿又突然向他问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是回西海还是?” “留在皇城!” “留在皇城?”但听纪寒所回,萧瓶儿亦是向他诧异问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那种能在一个地方待的住的人,怎么?你是受了太武帝的托付?是太武帝让你留在皇城的?” 不得不说这个萧瓶儿很聪明,他只是那么一回,萧瓶儿便猜出了他留在皇城的原因。 两位皇子留京,监国的重任却落在内阁首辅卢萧的肩上。 先不说这两位皇子有各路大臣支持,便是这两位皇子没有党羽追随,也必会心升不满。 若心升不满该要怎办? 纪寒只希望这两位皇子不要太蠢才好! 虽然纪寒久久不回于他,她却已经从纪寒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 许是知道萧瓶儿洞悉了他留京的原因,纪寒亦是忽而岔开话题向她问道:“不知萧后陛下对北狄了解多少?” “虽没多少,但比你了解的多。怎么?你是想向本后打听北狄的事?” “恩!” “好吧,看在你救过本后的份上,本后便将你现在最关心的告诉你吧。” “若是北狄当真会因为那位老将军的身子而派军北下,依本后推测,要么北狄会派济北崔家北下,要么会派桐北周家北下。反正,无论是济北的崔家还是桐北的周家,都会是你太武帝的大敌。” “济北崔家、桐北周家?”嚼允着这两大世家之名,纪寒亦是向萧瓶儿虚心请教道:“不知萧后能否将这两个世家说的详细一些?” “说的详细一些?本后这么和你说吧,既然各方诸国皆知你太武有两位战神,那么各方诸国也知道北狄有两位战神。” 向纪寒说完此话,萧瓶儿又接着向他说道:“北狄共有三大姓、一姓为姜、一姓为崔、一姓为周。这姜姓嘛,便是北狄国的皇姓。崔、周两姓便是北狄国的王姓、在北狄有多少崔姓多少周姓,崔氏、周氏便有多少家众。我刚才向你提到的济北、桐北两个地方,便是北狄国最大、最广的两个藩地。” “济北崔氏家众三十万,桐北周氏家众四十万,除过这两大姓氏中的老弱妇孺,便尽是这两大世家的兵将。” 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心中亦是一惊。 如此庞大的家族势力,他简直闻所未闻。 但见纪寒面露惊容,萧瓶儿亦是向他继续说道:“我以上与你说的这些,还不是这两大世家恐怖的地方,这两大世家真正所令各国畏惧的的地方便在于这两大世家所拥有的战力。” “因为是世家,所以这两大世家手中所握有的军队要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要团结,不但团结,这两大世家的军队天生还有着一种血缘上的默契。” “血缘上的默契?”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恩,本后问你,若由你在战场上率领一支万人大军的话,当你发现你之前于大军的部署有误,或者想要向已经开始作战的大军传达一个突然的指令,你要如何做才能在最快的速度让前方作战的每一名军士知道你新下达的部署?从而让他们听从你的号令?” 但听萧瓶儿之所问,纪寒亦是忽而陷入沉思。 第八百八十五章 雄关 于沉思中,纪寒虽不能于一时之间回答萧瓶儿所向他提出的问题,但他却隐隐猜到了萧瓶儿向他所问的用意。 但见纪寒迟迟不语,萧瓶儿已是猜到他回答不出她所问的问题。 用一种羡慕的目光望向纪寒身后,萧瓶儿亦是用一种唏嘘的语气向他说道:“别说你回答不了本后所问你的问题,便是你太武国的那两位战神也回答不了本后所问的问题。或许本后这么说你会不信,但是这便是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但听萧瓶儿所说,纪寒亦是急声向她问道。 “默契,济北崔家、桐北周家的世家军拥有着一种我们常人所无法理解的默契。” “一种常人所无法理解的默契?此话怎解?” 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萧瓶儿亦是忽而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说道:“这个很难与你解释,等你哪天到了战场,见了北狄的两大世家军,你便能够理解今日本后所向你说的这些话了。” 向纪寒回完此话,萧瓶儿又接着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向他突然说道:“纪寒,这一别,你我不知何时再见!若你哪日在太武待不下去的话,我西贞的怀抱将永远为你敞开。” 但听萧瓶儿这突然的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他错愕,是因为他不知道萧瓶儿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向他说出这句话来? 便在纪寒还未想通萧瓶儿为何要向他说这番话时,萧瓶儿又突然向他下了逐客令。 这个逐客令下的何其突然,令得纪寒亦是于瞬间凌乱。 都说女子心海底针,看来,此话当真一点不假。 这萧萧瓶儿方才对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对他转变了态度呢? 难道是他哪里得罪了她不成?可是他好像方才一直都没有说话吧,既然没有说话,那哪里来的得罪? 带着百般困惑,纪寒摇头晃脑的出了客堂。 守在客堂外的巴图乌力四人但见纪寒是这般模样离开的,四人亦是先狠狠的掴了纪寒一眼,这才匆忙往客堂快步走去。 瞧着纪寒那一副怅然所失的样子,陆倩倩亦是快步走至纪寒身前向他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那萧瓶儿不听你的解释?” 听得所问,纪寒亦是忽而抬眸向她问道:“倩倩,我问你,是不是你们女人都很善变?” “女人?善变?”嚼允着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目露疑惑之色。 这纪寒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向她问了这个问题? 瞧着陆倩倩眼眸中的困惑,纪寒亦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坐在客堂的萧瓶儿是目送着纪寒与陆倩倩、田慈二女离去的,待得三人出了驿馆,萧瓶儿才自纪寒的背影收回目光。 站在萧瓶儿身旁的巴图乌力四人,虽然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纪寒与他们的王后究竟闹了什么别扭,但是,若萧瓶儿不主动说的话,这四人也不会主动去问的。 为何不会主动去问?因为四人太了解萧瓶儿。 若萧瓶儿想要告诉他们四人什么的话,便是四人不问她也会说,但若是萧瓶儿不愿告诉四人什么的话,他们四人便是问了,萧瓶儿也不会向他们提及半字。 便在巴尔那海四人已经放弃询问萧瓶儿时,萧瓶儿却突然转眸看向巴图乌力问道:“乌力,本后问你,若太武与北狄开战,你看好哪方会胜?” 突而听得萧瓶儿所问,巴图乌力亦是用一种谨慎的语气向萧瓶儿回道:“回陛下,若我巴图乌力没有看到方才全城百姓相送太武帝的那一幕的话,说实话我会看好北狄。但是在我看到方才的那一幕后,这一战的结局便不好说了。” 向萧瓶儿回完此话,巴图乌力亦是向她问道:“陛下,巴图乌力实在不解太武帝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出征北狄?难道太武帝不知道他这样做会令我们西贞人心中很不痛快吗?” 巴图乌力的这一问可谓是问道了阿秋东陆三人的心里。 虽然他们四人在萧瓶儿第一次讯问他们时,他们并没有回答到萧瓶儿所问的的点子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四人后知后觉的觉悟。 觉悟之后,四人心中便不痛快了! 在这片苍沃大地之上,他们西贞国的国力,虽不敢自拟第一,但是也能排在诸国中的前三位。 而太武呢?太武不过是一个捡了个大便宜的新国罢了! 前人裁树后人乘凉!这句话用来形容前靖与太武最贴切不过。 说句实话,当前靖被太武取而代之时,各方诸国都是不相信的。 为何不信? 因为前靖坐拥着最坚实的雄城! 不言其他雄城!便言与他西贞接壤的西关! 西关的城墙有多高?高有十丈!西关的城墙有多长?延绵百十里! 太武正是因为有此雄关把守,才会令得他们的西贞铁骑一次次铩羽而归。 这倒不是说他们西贞的铁骑无法踏破这道雄关,而是他们西贞并没有到破釜沉舟非要攻破此座雄关的地步。 如今两国义和,这义和一事不应该是太武国的头等大事吗? 可是,太武帝却选择了在与他们西贞义和的当口上出兵北征? 这太武帝也太不将他们西贞放在眼里了! 这也无怪巴图乌力四人会对太武帝心升不满。 当萧瓶儿听得巴图乌力所问时,她便猜出他们四人定是还在芥蒂太武帝北征一事。 她萧瓶儿心中本也芥蒂,可是纪寒却在第一时间将太武帝北征的实情告诉了她。 纪寒虽告知了她太武帝出征的实情,但她却不能告诉巴图乌力四人。 因为纪寒告诉她的可是太武国的机密,她怎能向他人透露? 瞧着巴图乌力四人眼中的不快,萧瓶儿亦是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向他四人说道:“本后不管你们四个对太武帝北征一事存着多大的不快,但是,等我们回到西贞,你们四个最好给本后收起你们心中的那些不痛快。更不要将你们四个心中的不痛快传递给你们的族人。本后不是在与你们商量,而是命令。” 但听萧瓶儿说的如此严肃,巴图乌力四人心中亦是一凛。 第八百八十六章 一驾马车 亦是在四人一阵心凛时,萧瓶儿已是自椅上起身。 起身,而后走至门前驻足。 站在门内,望着这满园之盛景,萧瓶儿亦是忽而发出一声叹息。 纪寒在太武的身份太过特殊了,非但身份特殊,其更是为太武立下了许多的不世之功。 其实她并不看好太武帝的此次北征!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有些事,身在其内的纪寒并不能看到,但是站在山外的萧瓶儿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才会突然向纪寒说出那句让纪寒不得其解的话来。 纪寒之所以能在太武凭着自己的心情行事,这一方面固然有他本身所拥有的实力在为他保驾,这另一方面也是有太武国的这位太武帝在为他护航。 有太武帝在,纪寒当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情喜好做事,可是倘若有朝一日这位太武帝不在了呢? 究竟是纪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还是纪寒自始至终都在逃避这个问题,萧瓶儿并不得而知。 但是,倘若有朝一日太武朝堂一旦发生更迭,继任的新帝会容下功高盖主的纪寒吗? 她两日后便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与纪寒相见! 这里是太武的皇城,而并非西贞的王庭,她萧瓶儿能在这里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虽然在太武的皇城中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她还是想要在离别之际、在这座皇城,为纪寒做些什么! 自满园的盛景中收回目光,萧瓶儿亦是忽而回身向巴图乌力四人说道:“世人皆知我西贞国所培养的战马举世无双,这次我们与太武义和,太武也定然会向我们求购大批的战马,本后知道你们四人在各自的家族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此次回到西贞,本后要你们四人说服你们族人在向太武出售战马时加上一个附加条件。” “加上一个附加条件?”但听萧瓶儿所说,巴图乌力四人亦是异口同声的向她反问道:“敢问陛下要加上一个什么条件?” 迎着巴图乌力四人那一双双透着疑惑的眸子,萧瓶儿亦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向他们说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的话音一落,巴图乌力四人亦是同时睁大双眸,目露惊惧之色。 夕阳斜下,残照当空! 一架马车正在晚霞下由南向北疾驰。 马车是普通的马车,马匹也是普通的枣红马。 至于那坐在车架上的赶马之人,更是一身普通打扮。 虽然这赶马之人一身粗布长褂,但是其面颊却是棱角分明。 棱角分明说的是这赶马之人的容貌很有辨识度,让人看了很容易便能记住这张面庞。 赶马之人是为年轻人,年龄大约在二三十岁之间。 这官道上的尘土分明很厚,马儿的脚程也是达到最快。 可是奇怪的是,无论这马蹄溅起多大的尘土,都会在接近这赶马之人时自动向两边屏散开来。 这种奇怪的画面,便像是这名赶马之人的身上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在吹开这些荡起的尘土一般。 在临天黑之际,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座城郡。 也是因为前方出现的这座城郡的关系,这架正在疾驰的马车才开始缓缓降下速度。 待得这架马车的速度降到一种行步的速度时,自马车内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询问声。 “可是到了?” 听得马车内的询问,坐在车架上的年轻男子也是用一种温柔的语气向车中人回道:“到了。” 听得车外所回,马车你亦是忽而响起一阵挪动身体的声音。 当驾车的男子听得车内的挪动声后,亦是紧忙勒马而停。 马停,车帘动! 在青年男子的注视下,一名身着粗布衣裙的女子缓缓掀开车帘。 在这名女子掀开车帘的刹那,青年亦是向她伸出手来。 见得这只伸向她的白皙手掌,女子亦是极为自然的伸出手来放在这只白皙手掌的掌心。 在牵着这位女子下得马车时,青年的目光始终都未曾从这名女子身上离开过。 青年看女子的眼神是温柔的,不仅温柔,而且满含宠溺。 而女子看这名青年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 这一对佳人乃是一对情侣。 在女子下得马车后,男子与她一同眺望向前方那一座只冒出个轮廓的城郡。 于眺望中,青年亦是用一种温润的语气向身旁女子问道:“你看看,前方那座城这可是你印象里的那座城?” 听得身旁所问,这名容貌端庄的女子亦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向身旁男子回道:“我也不能确定!之前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向身旁男子回完此话,此名女子亦是自前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这名男子。 看着这名男子,女子亦是用一种疼惜的语气向他说道:“要么不找了吧。” “无妨,我即便是陪你寻遍天涯海角也要帮你找到经常出现在你噩梦中的那座城镇。” 但听身旁人所说,女子心中亦是一阵温暖。 如无记错的话,他们已经途径过了十二座城镇。 前方那一座再途径的话,便是第十三座城。 她那残缺不全的记忆只是告诉了她一个模糊的方向。 而身旁的这名男子却为了她所提供的这一个模糊的方向,便带着她奔走了十几座大城。 他如此执着为了什么?是为了解开他深爱女子的心结。 心爱之人患有严重的离魂症,此证若想治愈,便唯有解开她心中被封存的记忆。 而她心中所封存的那些记忆极有可能便与纠缠于她的那个噩梦有关。 她所做的那个噩梦中有血,血流成河的血。 她所做的那个噩梦中有城,一座到处都是尸体的的城。 她所做的那个噩梦中有一个孩童,一个站在尸堆里哭到失声的女童。 她所做的那个噩梦中还有一座府邸,一座沐浴着熊熊大火的府邸。 这么些年来,她每过几日都要做上一个这样的噩梦!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女童、同样的那一座被熊熊大火所燃烧的府邸。 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受得了这种于心灵上的折磨与摧残! 第八百八十七章 女将军 余光里看到女子眼眸中的感动与凄哀,这名面容棱角分明的青年亦是忽而自前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旁女子轻声向她说道“以前你没得选,所以只能独自去忍受被噩梦的折磨,但是如今你有了我,便是寻遍整个太武,我也会帮你找到那座时常出现于你噩梦中的焦城。” 女子但听身旁青年所说,泪水已是开始于眼眶中打转! 此地以东,乃太武东部! 太武东部有雄关一座,大小城郡二十六座。 雄关与东海接壤,东海与东启接壤。 这东启虽是一弹丸小国,但其国的实力却是不逊于任何一方强国。 而这名青年能在短时间内不走岔路的一连途径东部十三城,这也足见这名青年对太武东部是极为熟悉的。 青年熟悉,但女子不熟! 不可否认,这名青年是深爱着身旁这名女子的,但是深爱并不代表他会将自己的秘密都能毫无保留的告诉这名她所深爱的女子。 便拿前方这座城郡来说,他不但知道前方那座城郡的名字,他还知道前方那座城郡便是东雄关下的一座重城。 可以说,东雄关的所有供给皆是来自于此城。 此城名为阳城,乃东雄关之咽喉! 他知道,但却不能告诉身旁这名女子。 在女子正感动于他所说时,青年已是重新将她扶上马车。 女子弯身进了马车,青年亦是跳上车架。 便在这名青年正欲扬鞭时,其手中的马鞭忽而僵于半空。 此值方入夜,正是月色尚浅时! 所以这名青年能清楚的看清阳城的全貌。 阳城下,一队车马正在自城门内鱼贯而出。 这支车队除过赶马的车夫外,亦有兵士为这对车马保驾护航! 马车一共二十架,二十架马车上装满了一箱箱货物。 行于车队两侧的兵士大约共有四十余名,这四十余名兵士皆一身甲胄,腰跨战刀! 车队行出城门、而后待命。 于待命中,四十余名兵士亦是肃穆而立,环顾四周。 这种环顾,便如同是在防备着什么突如其来的敌人一般。 今夜,是满月! 挂在夜幕中的那轮月亮圆的便如一面圆镜一般。 因是满月的关系,所以今夜的月色也是格外明亮。 在将士们的严阵以待下,又有两名将士自城门走出。 这两名将士一男一女,男的面若小生、身如竹竿,着一身明光烁烁的明光铠,身后插一对流星锤。女的一身银甲,头系红绳、手握青锋,脚踏银靴,端是为倾城倾国的女将军。 见得两位将军出得城来,四十余名军士亦是同时侧身面向这两位年轻将军。 “清将军,可以启程了!” 在面向这两位年轻将军时,站于最前的一位将士亦是用一种清亮的声音向这名一身银甲的女将军说道。 “恩!”听得将领所回,这名女将军亦是向他轻点臻首的说道:“出发!” “诺!” 随着女将军的一声令下,这名将领亦是向着车队一挥大手。 车队再次启程,两名年轻将军随于军后。 这支车队的脚程并不快,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赶时间。 也是因为如此,在车队行军时,这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军便开始与女将军攀谈了起来。 “二姐,你说他们今夜会不会来?”余光里瞧着女将军的侧颜,这名年轻将军亦是用了一个极为特别的称谓向女将军问道。 听得所问,女将军亦是用一种声如黄鹂的声音向青年将军反问道:“姐姐向来算无遗策,你说呢?” “我说?要我说,咱们就应该派出他个几万人马,将东地二十六城给他翻个底朝天,将偷偷潜入我东部的那帮东启鼠辈给翻出来。” 听得年轻将军所说,女将军亦是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向他训斥道:“搜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主意,怕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先不说我们如此大动干戈是否会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便说,倘若我们当真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的话,这岂非不是打草惊蛇?告诉敌人我们正在找他们?” 向年轻将军训斥完此话,女将军又接着向他说道:“如今敌暗我明,姐姐的诱敌之计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可是他们若不上当呢?”向女将军说完此话,这名年轻将军又连忙改口道;“二姐,我这可不是在怀疑我大姐啊,我的意思是,这帮东启国的鼠辈可贼的很呢,阳城太守运往东雄关的五批军资都被他们半路给烧了,我是怕,他们做了这几单后便会藏起来消停消停。” “藏起来消停消停?”但听所说,女将军亦是忽而凝声说道:“想要消停,那也要看我们给不给他们消停的时间!” “给不给他们消停的时间?姐,我现在感觉,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大姐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总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听着身后所说,之前那名向女将军禀告的将领亦是回身向年轻将军回道:“昆仑将军,不是您听不懂,而是您没听明白清将军话里的意思。” “没听明白我姐话里的意思?尉迟俊,难不成你就听懂了?” “我当然听懂了!不然我怎么敢回您呢?” “那你说说,我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微微放慢脚步,而后等得上官清跟上,尉迟俊才跑到李昆仑的身旁向他说道:“其实清将军方才就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 “你说我姐方才就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但听尉迟恭所说,李昆仑亦是一脸疑惑的向他问道。 “是啊!”但见李昆仑满脸疑惑,尉迟俊亦再次向他说道:“昆仑将军,您仔细回忆回忆,方才清将军是否说了诱敌二字。” 经得尉迟俊的提醒,李昆仑稍一回想,便向他连忙点头道:“是,我姐方才的确说了这两个字,不但说了这两个字,还说,这是我大姐出的计策。” “那不就是了!清将军是什么身份?咱们此次押送的又是什么东西?即便是抛过咱们此次所要押送的物资,便只说清将军的身份便足以让他们冒险。” “我姐的身份?”但听尉迟俊提醒,李昆仑的脑袋亦是豁然开窍。 第八百八十八章 马车 便不说上官清在东海所立下的那些赫赫战功,只说她是纪寒夫人的身份,便足以令得那些藏身在暗处的东启鼠辈们冒险来擒。 倘若那些东启国的鼠辈当真能够擒获上官清的话,凭着上官清与宁嫣的关系,宁嫣必会方寸大乱。 宁嫣一乱,宁哲必受其牵! 届时,他们东启便可以以上官清来要挟宁嫣甚至是远在万里之外的纪寒。 脑袋开窍了的李昆仑终于想明白了。 于想明后,他亦是紧忙向身旁上官清问道:“二姐,你这是将自己当做鱼饵来钓那些东启国的鼠辈?” 对于二姐这个称呼,上官清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在她多次警告李昆无果后,她也便渐渐接受了李昆仑于她的这个称呼。 宁嫣是纪寒的准夫人,她与乌明雅虽然早已将心许给了纪寒,但她们终归还是未曾与纪寒拜堂成亲。 对于纪寒在外面的所为,她与宁嫣都是知道的。 正因她们知道纪寒忙于要事,所以才未曾与纪寒通过书信。 若说不想纪寒,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可是一想到纪寒心中的宏愿,她与宁嫣便也放下了对纪寒的思念。 二女与纪寒的关系,军中皆晓。 也正是因为知晓,所以军中很少有人会当着她们二女的面去提及纪寒的名字。 他们生怕提起纪寒之名,会勾起这两位夫人于纪寒的思念。 李昆仑虽然是个莽人,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却做的很好。 虽然他也很想纪寒,但是他却不会在上官清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目视前方,前方官道正中仿似停着一辆马车。 用一种提防与警戒的神色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一辆马车,上官清亦是用一种郑重的声音向李昆仑说道:“如今我们还不知道潜入东雄关后方的东启国人数量究竟有多少,所以,当务之急,最好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一网打尽,按照东启国对我东雄关的进犯频率来看,他们不久便会再有动作,倘若,我们不能即时将潜入我东雄关后方的这些东启国人拿下,届时两军一旦开战,我们谁也不能料到那些东启国人会在我们的后方又捣出什么鬼来。” 但听上官清所说,李昆仑、尉迟俊二人亦是一脸肃穆。 此次他们这一行人便是为了这些藏身在暗处的东启国人而来。 如今既然知晓了宁嫣派上官清来押运的目的,李昆仑只能在心中祈祷这些东启国人会因为上官清的身份而铤而走险了。 他李昆仑有多久都没活动筋骨了?只要这帮东西敢来,他李昆仑保证一锤一个的将他们砸的脑袋开花。 尉迟俊是宁哲部下五良将尉迟群的独子,这尉迟俊虽比上官清、李昆仑年长几岁,又加之是尉迟群的儿子、所以当宁哲将他调入上官清麾下时,心高气傲的他自是不会将这位有着倾城之貌的女子放在眼中的。 可是,随着他陪同上官清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之后,他心中对上官清的那些偏见便也开始渐渐消失。 偏见没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对上官清的崇拜。 虽说,这几场漂亮的胜仗都是由宁嫣出谋划策,但施行的人却是上官清。 换句话说,上官清便是宁嫣的先锋。 而这个只有匹夫之勇的李昆仑,在尉迟俊见识了李昆仑的神力后,他也渐渐被这个只有蛮力的小子给彻底折服了。 而在宁嫣此次所带来的增兵中,上官清与李昆仑还不是最耀眼的那两位。 在宁嫣麾下还有好几位一来东海便立下了赫赫功劳的大将。 这几位大将分别名为,鲁大子、曾广、史钺、顾涂、申屠北。 听说这申屠北在没做将军前还是个打鱼的,一个打鱼的竟然都后来居上成了一名可以独当一方的将军。 这实在是令尉迟俊汗颜。 申屠北才跟宁嫣学了多久的兵法?而他呢?他可是自小便在军营里长大,先不说他的老子尉迟群传授过他多少兵法,便是宁哲也曾亲授过他一些实战性极强的兵法啊! 可是他呢?他将这些兵法都学到哪里? 不得不说,这有些事情啊还是得有天赋加成才行。 好在他尉迟俊心胸开阔,并未去钻这人比人气死人的牛角尖。 既然做不了一名独当一方的大将军,那么便向上官清与李昆仑一般做一名急先锋也成。 反正都是上阵杀敌,别说他尉迟俊还就喜欢这种与敌人近身肉搏的感觉。 此次随同上官清一同前来阳城的这四十名将士可是曾广手下的精锐。 其每一名精锐都是沾染过敌军鲜血的悍将。 他们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只等东启国人这阵东风刮向他们。 而宁嫣为了此次能够功成,亦是及早便放出了风声。 近段时日里,东启国的海军突然出现了一种浑身包满铁甲的战船。 这种铁甲船令得绳州舰的飞龙弩亦无法将其射穿。 绳州乃这支绳州舰的基地,此次绳州亦是秘密送来了一种特殊的兵器,专以用来对付东启国的铁甲船。 此消息早已放出,又加之由上官清亲自押送。 在这等利诱之下,那些藏于东雄关身后的这些东启人岂会不受这等诱惑? 前方有军行来!而且愈来愈近。 那一架停于官道正中的马车在这支军队的临近下已经开始启程。 坐在车架上的青年,其手中的马鞭已经不知在何时落下。 而在方才马车的停歇间,坐在马车中的女子已是掀开了侧旁的车帘。 这名充当马夫的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在澄江与景玉二人有过一场大战的东门敬一。 这东门敬一的身份便是东启国昭明皇的第七子。 而坐在马车中的女子便是曾在一片芦苇荡救下东门敬一的曾璃。 东门敬一为她杀了人,她则带着东门敬一藏到了一个只有她与罗家父子知道的地方。 罗老爹来寻曾璃向东门敬一传话,东门敬一却杀了罗老爹。 好在曾璃失忆,不然她怎会与杀害罗老爹的凶手生了情愫? 月色皎洁,倾洒大地。 这支前行的押送军虽然看到了那一辆正向阳城方向驶去的马车,但却并未将这辆于月色下行驶的马车放于心上。 第八百八十九章 前问 月色下! 马车与前行的押送军擦肩而过。 而赶马的东门敬一亦是借着这皎洁的月色用余光在悄悄的看着这十几架车马上所装的货物。 看这些军士的穿着,再观这些军士们那整齐划一的步态,东门敬一不用去猜也知道这支军队是何人的部下。 阳城是东雄关的咽喉,也是东雄关的仓库。 若照往常,应是由阳城内的守军来负责押运一事,可是这一次,这批物资却是由东雄关内的将士来亲自押送。 看来这十几架马车上所装载的物资对东雄关一定及其重要吧。 在东门敬一正在暗中观察这支押运军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双眼睛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双落在他身上的眼睛来自于那四十余名军士中。 正当东门敬一欲要从那十几架马车上收回目光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忽而于这寂静的夜空下拉响。 “来车止步!” 在这道清脆声响起的同时,正在前行的四十余名军士亦是忽而整齐划一的停下步子。 马止、人停! 一道银色身影脚踏月色从车队身后走出。 在上官清向着对面那辆马车行去时,李昆仑、尉迟俊二人亦是急忙跟上。 他二人并不知道上官清为何要喝止那辆马车,但既然出言喝止了,那么他们便要按着惯例对这辆马车盘查一番了。 方才在与李昆仑所说时,上官清便已经注意到了那架停于官道正中的马车。 可以说,这辆马车是在他们启程后,马车才开始前行的。 因为阳城最近几月里发生了数起烧杀押送军与军资的恶性事件,所以阳城太守便将宵禁提前了一个时辰。 提前宵禁,是为了防止有宵小之徒趁夜混入阳城。 此值已经入夜,按着阳城的新规,阳城的城门已经关闭。 既然城门已经关闭,那么这辆马车又要驶向哪里呢? 阳城以北距离阳城最近的一座城是椿城,而椿城距阳城也还有十几里路。 这辆马车是自南驶来,而这条官道只有一条通北的直道。 再加之,这架马车是在他们开始行军时才开始重新上路,又加之是在一个如此特殊的时段中出现,上官清对这辆马车有所警惕亦当在情理之中。 上官清的这声娇喝东门敬一听到了,他听到也便等同于曾璃听到。 放下车窗侧帘,在上官清三人正向他们的马车走来时,曾璃亦是快速掀开车帘向东门敬一问道:“这些官军是……” 只是她的这句询问还未问完,便被东门敬一打断。 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有些紧张的曾璃,东门敬一亦是向她语出轻柔的说道:“别紧张,他们应该只是例行询问。” 在东门敬一回答曾璃时,上官清、李昆仑三人已是快步走至马车前。 驻足,而后先是看了在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的曾璃一眼,上官清亦是将目光锁定在了东门敬一的身上。 实际上,在她看清东门敬一的容貌时,上官清便再也未曾从他身上移开过目光。 而她去看曾璃,只是处于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从二人的着装来看,这二人应是普通百姓无疑。可是自这二人的容貌来看,这二人定非常人。 为何?因为这二人生的太过精致。 生的精致不说,这名赶车的青年,其身上也太过的干净,干净到不沾一丝尘土。 目光落在东门敬一那一身干净的衣裳上,上官清亦是用一种清冷的声音向他问道:“你们从何而来?” 但听所问,东门敬一亦是直视上官清说道:“南面。” “具体点!”但听东门敬一回答的如此简单,尉迟俊亦是向他寒声问道。 “萧城!” “萧城?” 听得东门敬一的回答,上官清亦是目光一凛。 萧城乃东部二十六城之一,距阳城足有百里。 百里之路途,这赶车的青年,其身上却不沾一丝尘土? 看来,这名青年定是位高手无疑。 既是高手,当可以做到尘不沾身。 只是能达到这等境界的高手,至少也要到达九品境界才可。 观此人面相,应该二十余岁,在二十余岁的年纪便能跻身九品境界,这名青年想必并非凡人。 “车中的姑娘是你何人?你这大夜里的赶车去往何地?” “车中是我夫人,我陪夫人前去探亲。” “探亲,去哪里探亲?” “椿城!” 面对尉迟俊的询问,东门敬一对答如流。 虽然,这东门敬一回话的态度听着有些叫人不爽,但是他的对答却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否将车帘掀开,让我们一看?” “可以!” 在上官清灼灼的目光下,东门敬一亦是随手掀开车帘。 这马车本就是寻常马车,其里面的面积也并不宽敞。 东门敬一将车帘掀的很开,站在马车前的上官清三人无需移动,便能将车厢里的摆设一览无余。 除过曾璃这个大活人外,车厢里仅放了一个布裹,一柄被布所包起来的兵器。 除过这二物之外,车厢里便再无他物。 因为东门敬一太过配合的缘故,尉迟俊亦是向上官清询问道:“清将军,可要查查那包裹。” “不必了!”但听所问,上官清亦是向他摆手说道。 自车厢里收回目光,上官清亦是忽而将目光落在曾璃的身上。 她只是看了曾璃一眼,便知此女不懂武功,非但不懂武功,此女的身子看似还很虚弱。 “她生病了?”看着曾璃那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上官清亦是忽而向东门敬一问道。 “是,此次带内妻出门,便是要寻访名医为她治病。”在向上官清回此话时,东门敬一亦是紧握住了曾璃那一双因为紧张而冒出手汗的手掌。 这世间何事都可作假,但情之一字不能。 东门敬一看曾璃的眼神是充满温柔与宠溺的,而曾璃看东门敬一的眼神亦是饱含着柔情。 看着二人如此琴瑟和鸣的一幕,上官清亦是对东门敬一二人放下了戒备。 在东门敬一回答上官清时,上官清已是转身向着车队走去。 李昆仑、尉迟俊二人但见上官清离去,亦是连忙转身跟上。 第八百九十章 绝顶剑客 将一双阴沉的眸子落在上官清的背影上,直到上官清三人回到车队中,东门敬一才自上官清身上收回目光。 宁哲麾下将领,他也略微知道一些,可是在他所知道的名单中却无法与这名女将军对号入座。 这宁哲的军中何时出了一名如此年轻的女将军?而且方才听此女那均匀有次的呼吸声,东门敬一判断,此女必是一位高手无疑。 东启对太武之广沃疆土垂涎已经。 早在十年前,他的父亲昭明皇便已经开始着手部署攻打太武的准备。 若非这些年来,有那位太武国的战神宁哲坐镇东雄关的话,他们东启国早已攻破东雄关,夺下东部二十六城。 他东门敬一虽贵为东启皇室,但是却无心摄入朝政。 在他看来,东启实则不需要向太武发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难道身为帝皇,便一定要开疆扩土才算一位好帝皇吗? 对于父皇的理念,他东门敬一并不苟同。 既然无法劝动昭明皇,那么他便远走他乡,眼不见心为净的好。 赶着马车来到阳城下,但见阳城城门已关,东门敬一亦是微微皱眉。 这天色才将将黑下不久,阳城的城门便已经关闭。 看来,今夜又要露宿于外了! 上官清虽然为东门敬一放了行,但是在她赶路时,她亦是时不时的回身看向身后。 当她看到那辆马车停于阳城下时,她亦是忽而皱了一下眉宇。 方才那人说是要前往椿城,可是为何要将马车停在阳城下? 阳城因是战事重城,城内守兵亦有五千于众。 所以上官清并不担心阳城的安危。 只是那辆马车忽而停在阳城下,却让上官清实在费解。 因有军务在身,所以上官清即便是对东门敬一的举动有所好奇,她也不能因私忘公。 阳城距东雄关百里之遥,按照他们此刻的脚程,要想赶到东雄关至少还需一日的路程。 前路漫长,唯有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应对随时而来的突发状况。 此次,曾广将他部下最精锐的兵士调给她来指挥,她也要做到将这四十名精锐毫发无损的带回到曾广面前。 这四十名精锐可是曾广的老兵,也是自纪寒上任绳州巡抚时,曾广所带来的第一批兵士。 可以说,绳州之所以能有如今之繁荣,这四十名老兵不仅仅只是见证者,他们同时也是参与者。 所以,上官清对这四十名精锐是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存在。 今夜的夜色格外明亮,整个黑夜便仿佛被披上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衫一般。 官道悠长,两旁树木繁盛。 在这无风的夜色里,整个月色静的有些可怕。 东门敬一的马车安静的停在阳城下,得知明日才能进城的曾璃亦是自车中走出,依偎在东门敬一的怀中。 二人靠着车架正在欣赏着那一轮挂在夜空中的圆月。 于举目中,东门敬一亦是忽而自圆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其身后。 其身后除官道外,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 而在东门敬一的相看中,自前方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声响。 伴着这一阵声响,惊起林众息鸟,伴着这一阵声响,东门敬一隐约看到那片树林中仿佛有人影在动。 “那片林中有人?” 便在东门敬一心中作此猜测时,数十于道人影忽而自林中腾空而起跳上树顶。 跳上树顶后,这十余道黑色身影亦时脚踏枝叶开始于树顶奔行。 他们奔行的动作极为特别,这种特别,特别到东门敬一只是看了这十几道身影一眼,便认出了这些夜行人的身份! “他们是我东启的乱波!” 乱波乃东启国一种特有的武者,这种武者自小便修习刺杀之道,专为杀戮而生! 在东门敬一一眼认出这些夜行人的身份时,这十几名东启国的乱波已经于奔行中重新落入密林。 密林中的树叶在动,于密林中正在奔行的乱流亦是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消失于东门敬一的视线。 便在东门敬一正为这些乱波的出现而心惊时,那片茂密的树林里突然开始狂风大作。 狂风大作并非是真的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入密林,而是因为密林内突然发生了交手。 亦是在那片密林传来异动的同时,东门敬一亦是忽而向身旁曾璃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去便来。” 匆匆向曾璃丢下此话,东门敬一便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射入前方那片密林。 东门敬一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当他冲入前方那片密林中时,密林内却是静的如同死寂一般。 方才于密林内所响起的打斗声在东门敬一冲入密林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 这也便是说,方才于密林中的打斗已然结束。 带着一种心惊,东门敬一一路飞奔。 当他于林中一路飞奔到发生打斗的地点时,映入他双眸中的便是一地尸体。 这一地尸体皆一身夜行衣,赫然便是他于前一刻所看到的那十几名乱波。 便是东门敬一的心脏再如何强大,也无法在这一刻接受他所看到的事实。 这十几名乱波可以说是于瞬间被杀,因为他们腰间的兵器都未来及拔出。 而再观他们的伤口,东门敬一亦是目露骇然。 这十三名乱波皆是被一剑封喉而死。 而且连咽喉处的伤口其长短都是一致。 剑伤一致,便也表示杀死这十三名乱波的极有可能乃一人所为。 一人一剑于顷刻间便结果了十三名为杀戮而生的东启国乱波,足见此人武功之高强已经达到了多么骇人听闻的地步。 他方来阳城,便看到了他们东启国的乱波,他连这些乱波出现于此欲意何为都不知道,这些乱波便转瞬死在了一名绝顶剑客的剑下。 那名绝顶剑客呢? 环顾四周,四周万籁! 这些乱波已然身死,他便是再痛心疾首亦是无济于事。 因为曾璃还在城下的缘故,东门敬一亦是忽而自这十几具尸体身上别过目光。 带着一种心痛的情绪走出密林。 第八百九十一章 理智 当东门敬一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看向停于城下的那辆马车时,其目光亦是忽而凝成一线。 往日里,他外出时,曾璃都会垫着脚尖待在原地翘首以待的等他回来。 可是,当他看向那辆马车时,却是马车依在,而佳人不在! 今夜月圆!夜色如昼。 站在林下的东门敬一亦是向着那辆停在城下的马车飞冲而去。 他冲向马车时彷如一只发狂的猛兽,可是当他冲至马车前时,却是静的彷若止水一般。 他之所以安静,是因为他在马车里看到了一张字条。 默读着这张字条,东门敬一忽而翻身上了车架。 一声扬鞭,一声马嘶!这辆马车再次启程。 只是这一次启程不是前往椿城的方向而是折回!。 在东门敬一的马车消失于夜幕中时,有三道身影踏着月色自城门对面的一片树林走出。 这自树林中走出的三人,一人手持一把折扇,其他二人皆是怀抱佩剑。 三人站定,而后统一看向东门敬一驶去的方向。 于相看中,一名怀抱佩剑,眉目冷峻的剑客忽而向身旁手持折扇的公子问道:“你确定他会如你所愿?” “你说呢?”听得剑客所问,这位一身白衣的公子亦是用一种成竹在胸的语气向剑客反问道。 “好,即便他能如你所愿,可是你确定他是她的对手?” “他是她的对手?”但听剑客再问,这名手持折扇的公子亦是忽而自前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问话的剑客。 看着这名剑客,白衣公子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剑客说道:“若我是你,便不会问这般愚蠢的问题。他可是须寅老人的徒弟,别说是你二人,即便是我,都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向身旁剑客说完此话,白衣公子又接着说道:“如今宁哲有须寅坐镇震慑东启的那位,我们若再不给须寅找些事情来做的话,东启怎敢打破这千百年来江湖所定下的规矩。” 虽然早已知晓公子的计划,但是当这两名剑客再次听得公子重提时,二人心中还是难免震惊。 东门敬一的身份可不仅是须寅老人的徒儿,还是东启国昭明皇的七子。 由他来做这件事,再是恰当不过。 自剑客身上收回目光,白衣公子亦是看向另一名剑客说道:“走吧,将那女的带上,我们这便去给东门藤一送上一份大礼。” 瞧着公子嘴角所勾起的那抹厉笑,这名剑客心中亦是为这名被他所擒下的女子感到惋惜。 月色如昼,万籁俱寂! 正在前行的上官清忽而停下脚步。 她停下脚步是因为她在这万籁俱寂里听到了马车声。 但见上官清驻足,李昆仑、尉迟俊二人亦是停下脚步。 马蹄声、车轱声愈来愈烈! 待得上官清看清身后那辆马车的全貌时,亦是认出了这架马车的身份。 这架马车不是方才他们所遇到的那架马车吗?怎么它又去而复返了。 便在上官清心中疑惑时,自那飞奔的马车中忽而冲出一人。 但见此人正在向他们掠来,上官清亦是忽而扬剑于身前。 一手握剑柄,一手握剑鞘! 当李昆仑、尉迟俊二人看到上官清亮出兵器时,二人亦是各自抽出彼此的兵器。 非但是他二人,四十名训练有素的军士亦是纷纷抽刀做迎敌状。 向他们袭来之人,正是之前他们盘问之人。 上官清知道此人是名高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在东门敬一冲向他们时,上官清亦是拔地而起。 那张字条上的字迹是干涸的,也便是说,这张字条在之前便已经写好。 那留下字条之人,不知是他们太过自负,还是他们忽略了东门敬一的智慧。 从那十三名乱波被杀再到曾璃被掳,再到他看到留给他的这张字条,东门敬一已是猜到这是一起为他精心而备的阴谋。 字条中说,让他杀死那名方才盘问他的女将军,只要女将军身死,他们自然会放了曾璃。 如若杀了这名女将军,他们当真会放了曾璃的话,那么东门敬一必然会这么做。 可是,这些向他设下阴谋之人便是杀害那十三名乱波的凶手,这叫他如何相信他们? 此刻,东门敬一虽然担心曾璃的安危,但他却并未失去理智。 一声剑鸣于空而响,一道倩影已是落于离他不到二十余步的距离。 上官清扬剑直指东门敬一,并寒声向他喝道:“你若再不止步,我定杀你。” 但听上官清所喝,东门敬一亦是忽而收回轻功落于地面。 若是往常,敢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他必出手斩其性命,可是此刻不是往常。 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着上官清手中所扬起的寒剑,东门敬一亦是用一种低沉的语气突然向她说道:“有人趁我离开时掳走了我的夫人,并留下字条让我杀你。” 但听东门敬一这一番突然的所说,上官清亦是用一种清冷的声音向他回道:“所以,你追来是要杀我救你的夫人?” “不,我追来,是要问你!” “问我什么?” “问你掳走我夫人的是谁?” 但听东门敬一所问,上官清亦是微微皱眉。 此人的逻辑好生奇怪,他的夫人被掳,她哪里会知道掳走他夫人的人是谁! 便在上官清正欲回答东门敬一时,东门敬一又接着向她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我从来不做,就在方才,阳城外的那片树林里,有十三名追你的杀手被杀,我便是因为听到打斗声才进了那片树林,等我从树林里再出来时,我的夫人便被掳走。掳走我夫人并给我留下字条的人便是杀了那十三名追杀你的杀手的凶手。而让我杀你之人,也一定很了解我,不然他不会让我出手杀你。” “你方才说有杀手追杀我?”但听东门敬一所说,上官清亦是放下佩剑向他问道。 “是!那批凶手是东启人,他们之所以杀了这些东启国的杀手,便是要让我来杀你,从而达到他们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东门敬一的理智让上官清深感钦佩,于钦佩的同时,上官清也极为好奇此人的身份。 第八百九十二章 合作 只是此人对其身份守口如瓶,无论上官清如何询问,此人皆对他的身份闭口不谈。 方才此人说有一批东启国的刺客被人于林中所杀,也便是说这批死于林中的东启国刺客极有可能便是为了她上官清而来。 本以为在这东雄关后只有东启国刺客一颗毒瘤,可如今看来,事情可能远要比她想的复杂。 强压下心中的疑虑,上官清亦是用她那一种特有的清冷声向东门敬一问道:“字条上说让你杀我,他们才会放了你夫人,可是你却没有按照字条上的留言来做,你不杀我如何救你夫人?你就不担心你夫人的安危吗?” 但听所问,东门敬一亦是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向上官清回道:“信誉二字在卑鄙小人的眼中不过一张废纸,我若杀你,便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向上官清说完此话,东门敬一又接着向她说道:“你的身份一定很不简单,不然他们不会为我设下这个圈套。我若向你开了杀戒,他们不但不会放了我夫人,还会以我夫人为要挟,从而让我继续为他们做事。虽然我很担心夫人的安危,但是……” 但是什么,东门敬一并未向上官清去说。 既然他已经中了圈套,也便表明那些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在两国交战之际,如若他做出什么有违身份的事来,必定会令得两国的战事急骤加剧。 他是担心曾璃的安危,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 若他选择杀了面前的这名女将军,便会令得他们的阴谋得逞。 为今之计,当务之急是尽快确定那些幕后作乱之人的身份。 唯有如此或许才能救下曾璃。 但见东门敬一迟迟不语,上官清亦是向他皱眉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帮你?” “不是帮我,而是合作!” “合作?” “是,你虽然武功很高,剑法不错,但是请你相信,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与我交手的话,你与你的这些兵没有一个能从我的刀下生还!” 东门敬一此话说的霸气十足,在他向上官清说此话时,他一身粗衣亦是开始无风而动。 在这皎洁的月色之下,上官清能清楚的看到围绕在东门敬一周身的内气。 这些围绕在他周身的内气时而鼓荡,时而旋转,时而荡漾、时而静止。 在上官清看到东门敬一所露出的这一手内气外放的本领后,她虽然天生骄傲,也不得不承认他方才所说。 能将内气外放,她也能做到,但是能将外放之内气做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怕是唯有半步踏入大宗师境的绝顶高手才能做到。 李昆仑、尉迟俊二人已率兵将东门敬一包围。 方才东门敬一所对上官清所说那具霸气十足的话语,他与四十名将士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东门敬一的骄傲,是发自骨子里的骄傲。 虽然他是说出了一些令上官清听着不快的话,但是他并不认为他向上官清所说之话有何错处。 但见上官清迟迟不语,东门敬一亦是再次向她问道:“阳城早闭门禁可是与那些东启刺客有关?” “有!”但听所问,上官清亦是未有隐瞒的向他说道:“近月,东雄关外出现了大量的东启国刺客,这些东启国刺客已经烧毁了我军数批运往总关的物资。” “除了物资被烧以外呢?近月关外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物资被烧之外,关外一切如旧。” “一切如旧?”但听上官清所回,东门敬一亦是微微皱眉,于皱眉中,东门敬一又接着向上官清问道:“东启呢,东启于近月可有什么奇怪的动作?” “没有,如往常一样,东启还是会不断派兵骚扰总关。” “既然一切如旧,那我便明白了。”听得上官清所回,东门敬一亦是忽而说出了一句令得上官清所听不懂的话来。 数月里关外关内一切如旧,看来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等的便是他这位东启国的七皇子了。 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会来东部? 看来这些居心莫测之人是在等一个契机而行动,而这个他们在等的契机便是他东门敬一无疑了。 他们这是要利用他东启国七皇子的身份, 来达成他们所不为人知的目的。 既是如此,他们又怎会轻易放了曾璃? 行军的步伐因为一个东门敬一而就此止步。 为了说服上官清,东门敬一亦是带着上官清与众位将士去了那片山林。 当上官清在那片山林里看到那十几具被一剑封喉的东启国刺客时,她心中亦是一凛。 这些东启国的刺客极善暗杀,可是他们被杀时,却连刀都未从刀鞘中拔出,这也足见杀人者的武功何其了得。 前军在与东启对峙,后方却又突然出现了第三股神秘的势力。 这让上官清怎能不心惊? 此刻的她已经全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办。 是留下与这名连身份都不愿相告的人合作揪出第三股势力还是立即回总关将此事呈报宁嫣?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引出那些藏匿的东启国刺客,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 如今前来刺杀他们的东启国刺客已被另一股势力所杀,这也间接打断了他们此行的计划。 在一番仔细的斟酌下,上官清亦是忽而转眸看向尉迟俊说道:“尉迟将军,你速带将士回总关,将阳城一事禀告大将军。” 但听上官清所令,尉迟俊亦是向她急忙说道:“清将军,这可不行,末将的职责便是保护你的安危,若是你要有个什么闪失,别说大将军与宁将军不会饶了我,便是我自己也绕不过自己啊!还有……” “还有什么?” 但见尉迟俊违抗她的军令,上官清亦是向他寒声问道。 “还……还有纪……纪教主啊,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纪教主那还不得将我的皮给扒了。” 听得纪寒二字,上官清亦是忽而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纪教主?哪个纪教主?你说的纪教主可是西外海的纪寒?” 第八百九十三章 为先 上官清听得纪寒之名,一时间勾起了她对纪寒的思念。 而东门敬一听得纪教主这个称谓亦是忽而开口向尉迟俊问道。 听得所问,尉迟俊亦是偏头向他反问道:“你认识纪教主?” “虽素未谋面但略有耳闻,不过,我有一样东西在他那里,待此间事了,我便要去向他要取。” “要取什么东西?”但听东门敬一所说,上官清亦是紧忙收起于纪寒的思念,并向他沉声问道。 听得上官清所问,东门敬一亦是向她说道:“你不必紧张,我与纪教主并无仇怨,只是于机缘巧合下有一样东西落在了他那里,也是他让人留话让我寻他取回。” “这么说来,你并非本地人?” 迎着上官清那一双灿若皎月的眸子,东门敬一亦是向她一字一句的回道:“我并未曾向你说过我是本地人。” 这是东门敬一第一次向她提及他的身份,而上官清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纪寒常活动于南郡。 照此来推的话,此人极有可能自南郡而来。 南郡离东部万里之遥,再结合之前于他的盘问,显然,此人是对他们撒了谎。 什么自萧城而来,携妻去椿城探亲,这些通通都是此人的鬼话。 上官清能想到的,东门敬一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当他看到上官清变色时,已是开口向她说道:“抱歉,之前骗了你。骗你的原因实则是不想惹起你们的注意。但是,如今我夫人被有心之人掳走,为了表示你我合作之诚意,还请你先告诉我你与纪教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让我先告诉你?”但听东门敬一所问,上官清简直感觉自己是否听错了? 是他先欺骗在先,如今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竟然还要她先说出与纪寒的关系? 此人的逻辑是否有问题? 别说上官清有种目瞪口呆之感,便是李昆仑与尉迟俊二人亦是一阵凌乱。 瞧着三人各自所表现出的神色,东门敬一又接着向上官清说道:“不是我不能先说,而是我的身份太过特殊,只有你先告诉我,我才能加以判断事态的严重性。” “判断事态的严重性?”听得东门敬一所说,上官清亦是向他讽刺道:“是你的夫人被劫,你若想救你的夫人放马过来便是。何须这般惺惺作态。” “你误会了,我是真心想要与你合作!纪教主为太武立下许多不世之功,倘若你与那位纪教主当真有颇深的渊源的话,那么给我留下这张字条之人,其之心术,怕便不是仅仅要利用我杀一个你了。” 但听东门敬一说的如此郑重,上官清亦是于沉吟中向他问道:“你方才说你的身份很特殊?” 听得所问,东门敬一亦是向上官清纠正道:“不是很特殊,而是非常特殊。” 迎着东门敬一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上官清亦是向他再次问道:“非常特殊?有多特殊?” “特殊到,我若照着字条上的内容去做的话,极有可能会在有心之人的挑唆或者促使下引发东启与太武更大的冲突。” 引发东启与太武更大的冲突?此人的身份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好!”意识到事态严峻的上官清已经收起了对东门敬一的厌恶。 紧盯东门敬一,上官清亦是向他缓缓开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与纪寒的关系,但是在我告诉你之后,你也要告诉我们你究竟是谁!” “好!关乎诚信,我自不会隐瞒。” 但听东门敬一的保证,上官清亦是看向身旁李昆仑。 但见上官清看他,李昆仑亦是迈前一步向东门敬一说道:“我家将军是纪寒的二夫人。” “纪寒的二夫人?”但听李昆仑的回答,东门敬一先是一凛,而后才用一种精诚的语气向上官清说道:“我叫东门敬一,是东启昭明皇的第七子。” “东启昭明皇的七子?”但听东门敬一的回答,上官清、李昆仑、尉迟俊三人亦是同时目露震惊之色。 在上官清三人满目的震惊下,东门敬一亦再次向三人说道:“你们可以试想一下,倘若我当真按照字条所做杀了你,将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将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先不说宁嫣得知她的死讯会如何,便说纪寒,倘若纪寒得知她的死讯,凭着纪寒的性格定会将东门敬一挫骨扬灰。 一位东启国的皇子死在太武,东启定会以此为借口率东启大军兵临东雄关下。 而两国之间的关系也会因为她与东门敬一的身死而彻底决裂。 届时,东启再不可能只是于东雄关的频频骚扰,而是将会发动真正的战争。 两国之间的战争一旦打响,其结果便是,唯有一方彻底被消灭才会告终。 想到这个结果,上官清亦是溢出冷汗。 好在这个东门敬一并未因为其妻被掳而失去理智,不然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上官清三人震惊于东门敬一的身份,但是这种震惊也只是于他身份上的震惊。而非是这个名字所给他们带来的震惊。 将心情努力平复后,上官清亦是忽而向东门敬一说道:“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寅前辈的徒弟。” “恩师?你认识恩师?”但听上官清所说,东门敬一亦是向他诧异问道。 “恩,寅前辈如今便在东雄关作客,前辈说他有一徒儿乃东启国的七皇子,如今正在太武游历,前辈还说,你虽贵为皇子,但却从不参与本国朝政。没想到,我们竟然能在这里相遇。” “是没想到!”既然他的恩师便在东雄关作客,那么上官清于他而言便是朋友。 “幸好你这个七皇子没有失去理智,不然你我恐将铸成大错。” 但听上官清之感慨,东门敬一亦是露出愁容。 曾璃被掳,他如何能不担心。 但是在家国面前,他只能选择前者。 但见东门敬一愁容满面,上官清亦是向他问道:“如今敌暗我明,对于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我毫无头绪,不知你有什么对策?” 第八百九十四章 马脚 “没有!”但听上官清所问,东门敬一亦是向她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初来此地便中了他们的圈套,这足见我的一举一动早在他们掌握之中。” 向上官清说完此话,东门敬一又接着向她继续说道:“我东启乱波自幼便开始学习藏匿、杀人之道,十年刻苦修习,经世人所难以想象之折磨,再经出关考核,方可成为一名合格的乱波。一名合格的乱波可以在任何气候与环境下藏匿他们的身形与气息,从而给予他们所要猎杀的猎物致命一击。虽然他们擅长的是刺杀之道,但是他们本身的武力也不容小嘘。” 向上官清三人说完此话,东门敬一又接着垂眸看向脚下的一具具尸体说道:“不但他们的武力不容小觑,身为乱波,他们还极其擅长合击之术。在他们几近天衣无缝的配合下,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在他们手中讨得好处。你们也看到了,这十几名乱波至死都未曾拔出兵器,可见,这杀死他们的人武功之高已到了何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东门敬一的话语落下,上官清三人皆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按照东门敬一所说,那么岂非杀死这十三名乱波的凶手是一位大宗师不成? 除过大宗师之外,上官清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种境界的高手才能做到让这些乱波连刀都拔不出来的地步,便一命呜呼! 在向上官清三人说完此话后,东门敬一的面色已是出现了少有的严峻。 因为他与上官清想到了同处。 倘若向这十三名乱波出手的果真是一位大宗师的话,那么便唯有请他的恩师须寅出山才可。 今夜无风,林内静若死水。 四十名将士严阵以待,上官清三人亦是眉头紧皱。 看着地上这十三具尸体,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剑封喉!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同一座大山般将上官清压的面无血色。 她是用剑的高手,自然知道这一剑封喉四字的力量。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一缕缕洁白的月光亦是透过树叶与树叶之间的缝隙投射到他们的身上、脚下。 这十三具尸体至死都未拔出兵器,非但未有拔出兵器,他们死时甚至都未曾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如若他们于生前抵抗过,那么他们的尸体便不会排列的这般整齐了。 在太武讲求入土为安,虽然这十三名乱波是他们的敌人,但是上官清还是命令身后军士将他们就地埋葬。 但听上官清所令,这些太武的将士们亦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东门敬一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其心中亦是五味陈杂。 他是昭明皇最器重的皇子,同时也是让昭明皇最为失望的皇子。 少时,他曾有次随昭明皇微服出巡。也便是那次出巡,令得他开始厌恶权利。 那一次,只不过是几名百姓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而已,便被昭明皇命人将他们的全家杀害。 他深深的记得,那时的他明明不愿看到这一血腥的场景,可是他的父皇却强拧着他的脖子,撑着他的眼皮,强迫着让他去看,去看那一名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被当做畜生般杀害。 鲜血在他眼中彷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哀嚎在他耳边彷如一场雷鸣。 他一边被强迫着去看这一血腥的画面,他的父皇一边在他耳边教诲。 教诲他皇权至高无上、不容忤逆的道理。 等他大了一些,当他知道他无力改变东启国那森严的等级阶级时,他便选择了离开。 “停下!”一声娇喝忽而于林内响起。 这一声娇喝也同时打断了东门敬一的思绪。 “将你们手上的尸体全都放下。” 带着一种不解,当东门敬一看向上官清时,上官清已是快步走至一具尸体前。 弯身、蹲下! 在东门敬一疑惑的目光中,上官清忽而拉开了一具尸体上所穿夜行衣的胸襟。 将此具尸体的胸襟处拉开,上官清又以一种奇怪的速度忽而起身。 起身,走至第二具尸体前,而后在东门敬一更加疑惑的神色下,上官清亦是伸手拉开此具尸体的胸襟。 已经无需上官清去吩咐,当李昆仑、尉迟俊二人看到上官清的动作时,他二人已是如法炮制的拉开了其他尸体的胸襟。 十三具尸体的胸襟皆被拉开! 当东门敬一看到这十三具尸体的胸襟处所沾染的东西时,他亦是豁然睁大双眸。 月色皎洁,月光清澈! 东门敬一亦是快步走至上官清身前。 此刻,所有人都在紧盯着这十三具尸体,确切的说,此刻所有人都在紧盯着这十三具尸体的胸襟处。 “他们身上粘的是何物?” “不清楚,但是以我的猜测来看,他们身上所粘的这些东西,应该便是他们无法还击的原因。” 在月色的映照下,十三具尸体的胸襟处皆沾着一些面积不一白色粉尘。 紧盯着这些面积不一的白色粉尘,上官清亦是忽而向身旁说道:“昆仑,去阳城将莫先生请来。” “是,我这就去!” 但听上官清的吩咐,李昆仑亦是拔腿便往后跑。 听着身后的跑步声,上官清亦是再次向身旁说道:“尉迟俊带人仔细搜索这一片树林。” “诺!” 听得上官清所令,尉迟俊亦是向身后将士一挥大手。 四十名将士四散开来,尉迟俊亦是开始于地面搜索。 于将士们的搜索中,东门敬一亦是用一种阴沉的语气向上官清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们在抬尸体时无意间发现。” “你觉得这些粘在他们身上的东西与他们的死有关?” “应该是有,不然不可能这么凑巧,他们每一个人的胸襟上都沾着这些东西。” “那为什么只有胸襟上才有?若是洒毒的话,那应该是他们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有,而不是只有胸襟的地方才粘有。” 但听东门敬一所问,上官清亦是用一种清冷的声线向他说道:“虽然江湖中的确有一些不问世事、隐姓埋名的绝顶高手,但是正如你之前所说,这十三名乱流有比肩九品境界高手的实力。” 第八百九十五章 莫平安 “你继续说!” 但听上官清所言,东门敬一亦是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紧盯一具尸体咽喉处的剑伤,上官清继续说道:“他们皆被一剑毙命,于毙命前甚至连反抗都没有,除过大宗师出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直到我看到他们胸襟上所粘的这些粉尘。” 自尸体的剑伤处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尸体的胸襟处,紧盯其胸襟处所沾染的这些白色粉尘,上官清继续用她那清冷的声线说道:“除过大宗师能做到让他们毫无反抗外,便唯剩下一种人能做到。” “哪种人?”虽然东门敬一已经猜到了答案,但是他还是想要亲口听上官清说出来。 “用毒之人!”向东门敬一回完此话,上官清又接着说道:“等莫先生来吧,莫先生来了,答案自然便能揭晓。” “莫先生?他是谁?” “阳城里一名兽医!” “兽医?”但听上官清所回,东门敬一亦是微微一愕。 “恩,兽医,一名着手能成春、枯骨能生肉的兽医。” 着手能成春、枯骨能生肉? 但听上官清所用之赞词,东门敬一亦是再次一愕。 这种赞美之词不是应该用在一名悬壶济世、医术高超的神医身上的吗,这上官清怎么会将这等赞美之词用在一名兽医的身上? 但见上官清满目严肃,东门敬一亦是对这位莫兽医升了好奇之心。 尉迟俊的搜索不可谓不细,只是这仔细搜索下来的结果却是令得上官清、东门敬一二人深深皱起了眉宇。 方圆之内,即便是树干、树枝、树叶他们也未曾有漏,但是除了这十三名乱流胸襟处所粘的白色状粉末外,方圆之内无论上下皆没有再出现过这种粉末。 为今之计只有耐心等待李昆仑与上官清口中的那位莫先生了。 倘若连莫先生都瞧不出这白色粉末为何物,那么她便要接受一个她最不愿接受的结果。 等待是漫长的,在这种漫长的等待下,无论是上官清还是东门敬一,他二人脸上的神色都是凝重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在上官清听得这身后的脚步声时,她亦是立时转过身去。 在月色的映照下,李昆仑带着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上官清的视线内。 当上官清看见这名中年男子时,她亦是用一种极快的语速向中年男子说道:“莫先生,晚辈这么着急让昆仑请您过来实在是事出紧急,还请莫先生莫要生气。” “哼!”但听上官清所说,这位长相斯文、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莫先生亦是用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向上官清回道;“你也知道我莫平安会生气?还有!清将军,劳烦你下次有事要召见草民的话,能不能派一个斯文点的来请?毕竟你们是有求于我,又不是我赶着你们求你们见我。” 但听莫平安所说,上官清只能苦笑。 亦是在上官清的苦笑下,莫平安忽而停下脚步,并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上官清身旁的东门敬一的身上。 看着东门敬一,莫平安亦是忽而向他说道:“你是东夷人?” 眼前的这位莫先生,虽然长相斯文,但是东门敬一却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他身上有血腥味,便代表此人时常与鲜血打交道。 凝视着莫平安,东门敬一亦是向他反问道:“你为何说我是东启国人。” “味道!” 向东门敬一回完此话,莫平安也不向他做过多的解释便又重新看向了上官清。 看着上官清,莫平安接着向她说道:“这蛮小子在路上都与我说了,五百两不讲价,清将军若答应,我莫平安便干活。” “五百两?莫先生您怎么不去抢?”但听这个数字,李昆仑亦是向他怒声问道。 “呵!你个蛮小子还好意思在我跟前喊叫?五百两我都向你家将军要的少了,本来我都要和那张寡妇……” “行了!”但听莫平安所说,上官清亦是忽而抬手打断于他。 “就按先生说的办,五百两,薛太守定会给先生。” “爽快!”但听上官清保证,莫平安亦是快步走至十三具尸体前。 走至尸体前,而后弯身蹲下,再而后,莫平安亦是忽而将鼻子凑到了这具尸体的胸襟上开始闻了起来。 “七钱草、坟前花、天蛛粉……”一边闻着这具尸体胸襟处所粘的白色粉末,莫平安嘴上也没闲着的在卖弄着他超出常人的嗅觉与肚子里的货水。 上官清自然是听不懂莫平安在说什么,而莫平安在报出了这三剂名字之后便突然没了下文。 没了下文不说,在上官清众人肃穆的神色下,莫平安亦是快速起身,而后开始如法炮制的闻起了每一具尸体。 在闻完最后一具尸体胸襟处所粘的白色粉尘后,莫平安已是缓缓自地上起身。 起身,而后看向上官清,莫平安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她说道:“江湖皆知,西海的莫九幽乃是江湖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用毒高手。” 向上官清众人说完此话,莫平安亦接着说道:“其实并不然!清将军,我现在可以回答你,这十三名东夷人先是被人于林中下毒,而后才被割断咽喉。这才是这十三名东夷人真正的死因。” “下毒!”但听莫平安所说,上官清心中亦是长舒一气。 看来她猜对了,并非是有大宗师境界的高手来到了阳城。 但见上官清露出这种安心定气的神色,莫平安嘴角亦是勾起一抹不屑。 挂着这种不屑,莫平安继续向上官清说道:“清将军,您可别高兴的太早。等我将话说完,您再高兴也不迟。” 不等上官清回话,莫平安又接着向他说道:“我方才说,莫九幽乃是江湖中当之无愧的用毒第一人,那只是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记性不好,或者说,他们不愿承认罢了。” “不愿承认什么?” “不愿承认有人比他们更强!清将军,我莫平安就知道天下间有这么一号人物在用毒一术上是胜过莫九幽的。” 第八百九十六章 长亭外、古道边 “谁?”但听莫平安所说,上官清亦是向他忙声问道。 听得所问,莫平安却是忽而转了话锋向上官清回道:“希望是我猜错了吧,不然这件事将会相当麻烦,如若真的是他来了,他若真想在你们背后捣些把戏的话,恐怕你们即便是千盯万防也防不住他。” 向上官清说完此话,莫平安又接着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她突然说道:“去信皇城吧,让纪教主来!” “让纪寒来?”但听莫平安所说,上官清亦是以一种惊惧的语气向他问道。 “恩!听我的,此人你们解决不了。” “我们解决不了?”但听莫平安所说,东门敬一亦是向他沉声问道。 “怎么?你怀疑我说的?”但听东门敬一说完,莫平安亦是转眸看向于他。 看着东门敬一,莫平安亦再次开口向他说道:“反正话我给你们撂这了,听不听、采不采纳是你们的事。” 向东门敬一丢下此话,还未等上官清来及询问,莫平安亦是转身向着林外走去。 当他将要没入前方的树林时,莫平安又忽而转身看向上官清。 “清将军,世之若遂我行,我当坐看天下,世之若悖我行,我当世上行走,将军可在给纪教主的去信中加上我说的这一句,纪教主看后自然便会明白。” 莫平安走了,走的一幅隐世高手的做派,走的大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 上官清并没有让李昆仑去留他,因为她深知这位表面上只是名兽医的莫平安实则一位隐于大市之中的隐者。 既然人家选择了归隐,那便要尊重人家的选择。 莫平安的建议是让她去信皇城请纪寒前来,于私心而言,如若纪寒前来,她自是喜不胜收,可是于此刻的事态来言,若去信纪寒,再等他到来,怕是东门敬一等不了那么久的时日。 毕竟他的夫人被掳,他又选择了背离字条的命令。 在莫平安离去后,林内一时间没了话语。 东门敬一虽未去看上官清,但是此刻的他知道上官清正在看他。 双方合作是由他先提,而莫平安所给出的建议,看来上官清也是在等他来决定。 若无曾璃,他早已死在那片芦苇地。 曾璃非但于他有救命之恩,更是他唯一动心的女子。 如今掳走曾璃之人不知所踪,他即便是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 方才莫平安虽然未有说破,但是东门敬一亦是自他方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掳走曾璃之人绝不简单,而且他们更绝非一人。 其实要救曾璃也简单,只要他此刻杀了上官清便好,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向上官清动手。 上官清是纪寒的夫人,如若他当真杀了上官清的话,便是为东启招来了一个大敌。 这个大敌非但心狠手辣,而且智慧卓绝,其手下更是有一批绝顶高手追随。 纪寒会因上官清而杀他,而他的父皇也会因为他被纪寒所杀而举兵攻打太武。 凭着太武帝对纪寒的倚重,太武帝必然不会因为一个东启而交出纪寒。 其结果便是,两国必将发生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斗,这恶斗的结果便是,其中必会以一方败亡而收场。 “写信吧!”阖上双眸,在上官清的诧异下,东门敬一向她丢下这二字便转身向着林外走去。 月光皎洁,映照着东门敬一那萧瑟的身影,令得上官清芳心亦是一颤。 在夫人与家国面前,看来东门敬一已经在心中做下了决定。 皇城! 萧瓶儿带着她的西贞使团离京了,离京时,萧瓶儿亦是当着满城文武百官,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给了纪寒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看的陆倩倩双眼都开始朝外喷火。 “走了!” 松开纪寒,萧瓶儿潇洒的向纪寒丢下这两字,便转身踏上了马车。 “保重!” 目送萧瓶儿踏上马车,纪寒亦是在心中向她说出了这句道别。 此一别、再见无期,此一别,他悠然坐镇皇城,而萧瓶儿却要…… 想到此处,在仪仗大军即将前行之际,纪寒忽而朝着萧瓶儿的马车大喊。 “等等!” 这一声大喊,声若擂鼓,震的站在纪寒身旁的卢萧亦是脚下突然使了一个踉跄。 这小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便在卢萧心中正在猜想纪寒叫住萧瓶儿要做什么时,萧瓶儿已是掀开车帘。 如一阵风般自卢萧身边刮过,待得卢萧再次看清纪寒时,纪寒已是跑到了萧瓶儿的马车下。 一个垂眸、一个抬眸! 两个人便在满城的目光下,开始深深凝望彼此。 至少,在满朝文武与满城百姓眼中,这二人便是在眉目传情、恋恋不舍。 “有事?”瞧着站在马车下的纪寒,萧瓶儿轻启朱唇向他好奇问道。 “恩!”听得萧瓶儿所问,纪寒亦是鲜有的露出了些许的尴尬之色。 挂着脸上的尴尬,纪寒亦是向萧瓶儿语出真诚的说道:“这一别,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所以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听得纪寒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萧瓶儿亦向他轻笑着问道。 看着萧瓶儿莞尔一笑的样子,纪寒亦是心下一横向她说道:“古人送别君友,都会以吟诗来抒发对君友的不舍与祝福。” “所以呢?你也想给本后送一首送别诗?” “不,我不想给你送诗。” “不想给本后送诗那你想送本后什么?”但听纪寒所说,萧瓶儿亦是向他好奇问道。 “你附耳过来,” 皇城脚下,千万双眼睛皆汇聚于一辆马车上。 因为那辆马车下有两个人在窃窃耳语。 虽然满朝文武与百姓们不知道纪寒在向西贞国的王后耳语着什么,但是从这位西贞国王后的表情来看,这位王后显然是被纪寒在他耳边所说的话语给感动了。 在满城的猜测下,在仪仗军的肃然下,纪寒终于与萧瓶儿分别。 仪仗军开始启程,于启程中,自那架王车内忽而飘出了女子的歌声。 第八百九十七章 城下 因着仪仗军已经行远的关系,所以满城文武与百姓们并不能听清这位西贞国的王后在马车里在唱什么。 他们虽听不见,但清风能听见、白云能听见、花草能听见、树木、飞鸟能听见。 “长亭外,古道边、寻梦的人路遥远,只为那一朝芳草碧连天。苦与乐、弹指间、就算千里是烽烟,我相信一切有峰回路转。” 清唱着纪寒在她耳边所唱。 一遍不够再一遍,再一遍不够再在一遍。 这支西贞国的使节团便在萧瓶儿动听的歌声下与太武皇城越拉越远。 待得再也看不到萧瓶儿的使节团与王车,纪寒才自前方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身后。 当他看向身后的那一刻,突然有一道锋利的目光闯入他的视线,还没等纪寒来及思考陆倩倩为何要用这种杀人的目光看他时,一身白衣的陆倩倩已是快步朝他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陆倩倩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向他质问道:“你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窃窃私语什么话?还有,你与她当着这满城的人做这样缠绵的告别,你就不怕你和她的事被有心人传到西贞王的耳朵里?” 但听陆倩倩质问,又见她那一副生气的样子,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向她说道:“这情义到了深处便很难把持,我只是随了自己的本心而已。再说了,我与萧后可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只有那些心中龌龊的人才会将我和她的告别往歪处去想。” 本是质问,可谁成想这纪寒竟然巧舌如簧,说的好像她也是那种心中龌龊之人似的。 但见陆倩倩一时语塞,纪寒又接着向她说道:“再说了,西贞的礼节与我太武的礼节不同,萧后临行前拥抱我,不过只是她们西贞国的一种社交礼仪而已,若是你对西贞国的礼节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像她那样?我才不学!” 在纪寒与陆倩倩在城下说话时,卢萧已是先一步的离去。 张崇之、周之维、李顾、祁同四人但见卢萧离去,四人亦是跟上卢萧的脚步。 纪寒的不羁他们可是见识过的,若是圣上在此,估计也会对纪寒与萧瓶儿城下告别的一幕做视而不见状。 连圣上都不管他,身为臣子的他们又何须去理会纪寒做什么。 反正他做他的,若是当真出了事,也得他自己去摆平,朝廷可不会为他的放荡不羁去买单。 卢萧五人已经入城,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渐渐开始散场,唯有大殿下陈麒与二殿下陈麟直挺挺的站在城门下。 两位皇子身后的站着的便是拥戴他们的党羽。 陈麒于北城门下当众邀请纪寒,可谓是为了拉拢纪寒而抢了一步先机,这令得二皇子陈麟心中甚是不快。 这纪寒虽然无官无职,但是仅凭父皇对此子的信任与圣宠,便令得他不能不对纪寒重视。 再加之此人几近整合了西外海的江湖势力,若能将他招致麾下,对他陈麟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左丞杜汉既是陈麟的心腹也是陈麒的智囊。 他告诉陈麟,纪寒留在皇城定是圣上所做的安排,而且他还告诉陈麟,圣上留纪寒在京,定是将皇城的安危交给了他。 若说卢萧监国是圣上为了制衡两位殿下所打出的一张明牌的话,那么纪寒便是圣上留在皇城的一张暗牌。 至于纪寒手上究竟握有多大的权利,杜汉是这么告诉陈麟的。 他对陈麟说:“纪寒手上极有可能握着皇城的生死大权!” 生死大权? 如若杜汉所说为真,那么纪寒实则才是皇城里最有权势的那一位。 纪寒是谁?不过是一个商贾出身,攀上宁家这揽高枝的一个好命鬼罢了。 而他陈麟呢,他身上可是留着陈匡的血,是陈匡的亲生骨肉。 父皇他太偏心了! 予纪寒这等大的权利,置他这个皇子于何地。 虽然心中于父皇对纪寒的偏心不满,但是陈麟并不敢当众表现出来。 如今卢萧监国,不知这皇城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与大哥,若是他二人无论是谁在父皇离京的这段日子里落下什么口舌,那基本也就与太子之位告别了。 这一点陈麟懂,陈麒自然也懂。 在圣上当朝宣布他走后由卢萧监国,陈麒听得此讯心中自然是不平的。 若非右丞张玮从旁相劝,他或许真的会闯入照青殿询问父皇的安排吧。 张玮告诉陈麒,这是圣上对他这个大殿下的一次考验。 身为一国之君,非但要有国人的胆识,还要有开阔的胸襟,倘若他连这等胸襟都没有的话,圣上自是不会高看他一眼。 接受卢萧监国的胸襟他有了,但是他还要有胆识。 太武以武立国,倘若他这个大皇子只有胸襟的话,那么自马背上得天下的陈匡自是不会对他这个大皇子另眼相待。 身为国君,自是希望自己的龙子能够听话。 但身为一名父亲,在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开阔的胸襟的同时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与勇气。 在北城门下向卢萧示威,便是他要传达给卢萧的一个信号。 太武姓陈,乃是陈氏的天下,他卢萧只是代理监国,通俗点说,他卢萧只不过是代陈氏暂时打理陈家天下而已。 这才是他在北城门下所要向卢萧释放的真正信息。 今日,阳光明媚、晴空如洗,当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看着站在城门下的两位皇子,纪寒只是稍稍正了一下衣衫便翩翩然的向两位皇子大步流星的走去。 他知道这两位皇子是在等他,等他就对了,正好他也有话要对这两位皇子说。 但见纪寒向他二人大阔步的走来,陈麒、陈麟两位皇子亦是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在看着纪寒。 他二人虽隔的并不远,但也如泾渭分明般各站一方。 而如今,他二人便是要看,看纪寒究竟会走到他们二人哪一人的面前来。 在两位皇子的紧盯下,纪寒在走至到离两位皇子还有二十余步的距离时忽而停下了脚步。 第八百九十八章 一番 驻足,而后看向站在城门下的这两位皇子。 便在这两位皇子心中正猜测纪寒为何不走时,纪寒已是忽而开口向两位皇子说道:“今日阳光正好,我突然想到了一番话,不知两位殿下可愿听上一听?” 但听纪寒突然所说,两位皇子亦是微微一愕。 不过错愕只是刹那,刹那过后大皇子陈麒亦是向纪寒回道:“纪教主但说,本殿下洗耳恭听。” “本殿下也是,纪教主有什么话想说,但说便是。” “好!那草民便斗胆向两位殿下说说草民这突然想起来的这一番话。” 将手摁于囚龙锏上,纪寒亦是忽而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两位皇子说道:“草民突然想到的这番话是这么说的,原话说,当敌人可以揍你的时候,他们连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懒得去找,便抬起拳头开始揍你。当敌人开始反复在你身边安插细作,探听你的消息时,便证明他们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过你,而当敌人开始用舆论甚至毁谤诋毁你时,便证明敌人已经很难用打架从你身上占到便宜,而当敌人想要坐下和你谈判的时候,则证明敌人已经需要靠妥协的方法来承认你的强大。” 但听纪寒这一番长论,两位皇子初听时只觉有趣,可当两位皇子开始细思这一番长论时,无论是陈麒还是陈麟皆是身躯一凛。 此番长论,虽言语粗糙,可它其中所蕴藏的却是强国惊世之理。 但见两位皇子皆在沉思他方才所说的这番长论,纪寒心中亦是长舒一气。 他之所以突然向两位皇子说出这番长论,实则是在暗中点醒他二人。 “而到了那时!” 便在两位皇子沉思时,纪寒忽而抬高声贝。 这一声声贝的抬高亦令得两位皇子皆抬眸望向于他。 于相望中,纪寒亦是凝视着两位皇子再次高声说道:“而到了那时,外夷将会俯首、而你将受万疆之膜拜。” “而你将受万疆之膜拜?” 但听纪寒这点睛一言,两位皇子皆是身躯一凛。 在陈麒与陈麟的震色下,纪寒已是抬步自二人身旁经过。 陆倩倩虽然听不大明白纪寒究竟要告诉这两位皇子什么,但是她却觉得纪寒方才那一番长论好有道理。 其实纪寒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简单到就是只要你的拳头够硬,别人就不敢欺负你的意思。 只不过他将所要表达的意思说的生动了一些罢了。 对于纪寒每一次这种惊为天人的言论,田慈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卢萧五人并未走远,事实上,他们五人自进了城,便没有再动了。 两位殿下还在城门下,他们五人怎能安心离去。 所以,纪寒方才向两位皇子的这番长论,他们五人也听到了。 五人皆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对于纪寒的长论,他五人一听就明。 纪寒的长论是好理解,但是他这番长论背后所蕴藏的寓意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为何突然要向两位皇子说这番话? 在卢萧看来,这只不过是这小子在转移两位殿下的视线罢了,除此之外,卢萧再想不出纪寒向两位皇子突说此论的其他理由。 一连五日,两位皇子皆闭门府中。 两位皇子闭门,这倒是省去了卢萧不少的麻烦。 右丞张玮、左丞杜汉,这两位皇子的心腹也安分了不少,至少在这五日里,这两位大丞在朝堂上没有为难过卢萧一次。 而据前方所报,陈匡已经抵达北地地界,不日便会抵达雁门! 这五日里,纪寒也乐的清闲! 不过纪寒的清闲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虽然他白日里带着陆倩倩、田慈二女不是走街串巷,便是去酒楼听歌听曲,可是到了夜里,纪寒便会一头扎进镇国司。 在镇国司,纪寒可以看到来自于太武各地所传来的情报。 圣上北征,皇城空虚! 即便是连裴纶都不知道皇城现有多少兵力驻守。 所以纪寒才必须要掌握太武各地的情报。 田慈、陆倩倩二女对这些往来的各地情报并不感兴趣,所以,每次纪寒在阅览这些堆叠如山的情报时,二女都会寻一个清净的地方饮茶闲聊。 对于镇国司突然冒出的这两位女侠,可以说,每一名司卫在途径她二人喝茶的地方时,都会忍不住的偷偷瞧上二女一眼。 即便是不能与两位女侠搭上话,便是看看两位女侠的仙容养养眼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终于阅完了今日所传回的所有情报,纪寒亦是很小资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便在他这个懒腰还没伸展完时,一名司卫忽然闯入这间密室。 这名闯入密室的司卫先是看了正在伸懒腰的纪寒一眼,而后才看向坐在一侧一脸严峻的裴纶。 看着裴纶,这名司卫亦是以双手向裴纶呈上手中信函说道:“司座,这是自北狄所传回的最新情报。” 但听司卫所说,裴纶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并身手拿过了司卫所呈的信函。 将信函拉开,裴纶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再次阖上。 但见裴纶如此,纪寒亦是紧忙向他开口相问。 只是纪寒这嘴才方方张开,裴纶便已经抢于他前说道:“果然不出圣上所料。北狄当真向我雁门进兵了。” “北狄向我雁门进兵?”但听裴纶所说,纪寒亦是忽而一凛。 他虽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当他亲耳听得,却还是忍不住的于心中震惊。 “恩!这封密函传到本司座手中已经迟了七日。” “迟了七日,裴司座,你的意思是,北狄已经于七日前就动军了?” “哪有那么快!你当出兵是吃饭不成,饭做好了便能吃?” 但听裴纶出言讽刺,纪寒亦是毫不在意的继续向他问道:“那密函中可言,此次北狄是派了济北崔家还是桐北周家。” “都不是!” “都不是?”听得裴纶所回,纪寒亦是再次一愕。 瞧着纪寒那满脸的错愕之色,裴纶亦是将手中密函扔给纪寒说道:“你自个看吧!” 第八百九十九章 晨市 接过裴纶所仍密函,纪寒亦是紧忙拉开信函开始细看。 这五日里,他已经通过镇国司内所藏的文卷对北狄做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所以当他看到这封信函中所写的出征之人时,其也是满脸错愕。 “硕北索氏?这北狄的皇帝怎么会派北狄八大家族中日渐没落的硕北索氏作为此次北征的主军?” 但听纪寒所问,裴纶亦是用一种疑惑的语调向他回问道:“你问本司座,本司座问谁去?” 将密函阖上,而后再次打开,待得纪寒确定这信函中的内容他并无看错后,其亦是忽而抬眸向裴纶问道:“裴司座,这会不会是北狄故意在给我们传递错误的信息?” “你是在怀疑我镇国司安插在北狄的密探中了北狄人的奸计?” “不然呢?如若不是的话,我实在想不出北狄为何会派这个硕北索氏来出征。” “不是派,而是硕北索氏向北狄皇帝毛遂自荐,这些年来,硕北索氏遭受北狄七氏的排挤已经被挤出了北狄的朝堂。他们一族也是因此而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其实本司座与你一样,也大为惊讶北狄皇帝竟会答应了硕北索氏的自荐。看来这硕北索氏是想要通过此战来重振他硕北索氏当年的雄风了。” 听得裴纶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补充道:“是重振也是破釜沉舟” “你说的不错,不论此次北狄会派谁人领军,圣上都不会轻敌。看着吧,如若北狄皇帝没有后手的话,与北狄索氏的一战,圣上应该不用一年便能将索氏击溃。” 但听裴纶所说,又见裴纶这种充满自信的神色,纪寒亦不好再说。 毕竟,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说一些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来。 这位令他尊敬的太武帝可是自马背出身的帝王,打了半辈子仗的他想必无论面对任何对手都不会对其轻视的吧。 圣上将他留在皇城是要他守护皇城的安危,只有后方安宁,前方才会安心。 纪寒深之此理,所以未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好在如今的朝堂还算稳定,两位皇子也并非是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心狠之人。 在他那次提点两位皇子后,这两位皇子也是安分了不少。 看来,这两位皇子是将他那番所说给听进去了。 只是这还不够! 要想两位皇子安心辅佐卢萧治国,便需要两位皇子甘愿如此才行。 皇城若要安稳,首先便是这两位皇子不能从中使绊。毕竟人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再加之两位皇子身旁又有趋炎附势之人在旁辅佐,纪寒很难相信这两位皇子不会受这些趋炎附势之人的诱导。 出了镇国司,天色已是微亮。 瞧着这大街上陆陆续续开始出摊的早贩,纪寒亦是不由的握紧了拳头。 前世里,他不过只是一个不得志的小小百姓,自来到太武,又在太武闯出这样一份名堂,回想起来,纪寒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迎面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位军官。 当这名军官看到正在街上散步的纪寒时,其亦是忽而勒马而停。 一声马嘶、车停!赶车的军官亦是跳下马车快步向纪寒走来。 走至纪寒身前,还未等纪寒唤出他的名字,这名军官已是向纪寒抱军礼说道:“草民屈然感谢纪教主还于伯一家清白!” “草民?” 虽然惊讶于会在此时碰到这位敢于拦圣驾为于老爹请命的屈然,但是纪寒更惊讶于这位城飞营副将于自己的称呼。 “是!草民已经于三日前辞了军职。” “为何?”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家中来信,家母的身子大不如前……所以草民要回儋州伺候家母。” “可是你却还穿着将甲!” “是,这身将甲跟随草民日久,草民已对它有了感情,所以……” 但听屈然所说,纪寒亦是打断他道:“所以你舍不得脱下?” “是!草民舍不得。”听得纪寒所说,屈然亦是不假思索的向他回道。 瞧着屈然那一副不舍的样子,纪寒亦是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向他说道:“百善孝为先,屈将军不但忠肝义胆,更是恪守孝道,令人深佩。待将军回到儋州,若有事可寻儋州的严家与向家。” “好!”但听纪寒所说,屈然亦是再次向他深深抱拳。 只是在他向纪寒行了深礼后,在他起身时,纪寒却在他那一双透着感动的眸子里看到了另外的情绪。 非但屈然的一双眼睛里含着另外的情绪,其也是在向纪寒行礼后抿动了好几次嘴唇。 瞧着屈然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纪寒亦向他皱眉问道:“屈将军可是还有话要与我说?” 但听纪寒所问,屈然亦是躲过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回道:“没……没有。” 向纪寒回完此话,屈然又紧接着连忙向纪寒说道:“纪教主,那草民便先告辞了。” “屈将军!”但见屈然转身,纪寒亦是忽而将他唤住。 不等屈然来及询问纪寒为何将他唤住,纪寒亦是在他身后问道:“听说屈将军出狱后便将于老爹接过了将军那里去住。我这些日子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去看望于老爹?于老爹现在可在将军的车上?” 但听纪寒所问,屈然亦是忽而一凛。 于心凛中,屈然已是缓缓转身看向纪寒。 既然纪寒问了,他便知道他想瞒也瞒不住。 转身看向纪寒,屈然亦是以一种伤心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于老爹得知纪教主为他小儿伸得冤屈,喜极而泣。纪教主,于老爹夙愿得成,已经去了。” “已经去了?”但听屈然所说,纪寒、田慈、陆倩倩三人亦是心中一惊。 “恩!于老爹奔走十余年为其小儿伸冤,再加之于婆婆与于家大儿的相继离世,其实,于老爹的身子早便不行了。于老爹之所以能撑到如今,皆是因为心中有那一口冤气在为他吊着性命,如今于老爹心中的这口冤气化了,他自然也就撑不下去了。” 第九百章 夙愿得还 夙愿得还,精气不负! 但听屈然所说,纪寒亦是忽而阖上了双眸。 世上本无双全事,在太武,相信还有许多与于老爹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吧。 即便是在他前世的那个时代,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杜绝这种人间悲剧的发生,更何况是如今这个看起来太平但实则仍乃乱世的时代。 对于于老爹的忽然离世,纪寒能做的只有为他默哀。 但见纪寒阖上双眸,屈然亦是挺直了身躯。 他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纪教主在为于老爹的离世默哀、心痛。所以这也令得屈然在心中更加敬重纪寒。 缓缓睁开双眸,但见屈然挺拔着军资,纪寒亦是向他问道:“屈将军,这马车里拉着的可是……” “是!于老爹在外奔波了数十余年,如今夙愿得还,也是该回到故里了。” “那就有劳屈将军了,屈将军一路保重!” “保重!” 天渐白,光渐暖,街渐闹、人渐多。 在纪寒的目视下,屈然翻身上车。 一声马嘶于街响起,一架马车于街远行。 在皇城内,几乎没有百姓不认得纪寒。当然,也没有不认得纪寒的官员。 如今圣上御驾北征,上朝的时辰也在卢萧的建议下往后挪了两个时辰。 这往后挪了两个时辰的好处是,这些在皇城为官的官员们再也不用顶着鸡鸣、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自温暖的被窝里起床了。 这坏处便是,百姓能见到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官们的次数多了起来。 这次数一多,这些大官们也自然被百姓们给认了个完全。 原来这些大官也有长的歪瓜裂枣、肚大腰粗的。 江湖中人以气养身,即便是三日不眠,精气也是十足。 所以,纪寒亦是未露一丝疲倦之色。 因为要在皇城逗留许久的缘故,纪寒打算就此搬到宁府去住。 当被岳姗则暂时遣散的这些下人们听得纪寒要重开宁府的消息时,他们几乎是在当日便赶来了宁府。 无需纪寒吩咐,这些曾在宁府做工的下人、丫鬟们便开始打理起了宁府。 没过多久,本是被尘土所蒙的宁府便焕然一新。 宁夫人不在,纪寒自然便成了宁府的主人。 这些皇城里的大官们但见纪寒住进了宁府,心中也开始各自打起了他们的小九九。 如今看来,这纪寒定是受了圣上的旨意留在皇城的,至于圣上为何要将他留在皇城,在这些百官们看来,这小子留在皇城的目的极有可能便是为了他们。 难道说,圣上这是要让纪寒来监督他们的一言一行不成?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们往后做事便要更加谨小慎微一些,千万别让纪寒抓住了八柄。 所以,在这几日里,皇城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那本是一到夜里便一座难求的东盛楼突然便没了生意,那本是在临街开的许多旺铺也突然关门大吉,还有那一到夜里便夜夜笙歌、莺歌笑语的各大红楼的生意也是突然一落千丈。 总之一句话! 皇城里那些但凡挥金如土的消金之所尽数没落。 这圣上在时,皇城一到夜里便弥漫着奢靡之气。这圣上一走,怎么这奢靡之气便闻不到了呢? 这当然有纪寒时不时的便会光临这些皇城里的各大消金之所的缘故,这当然也有这些大官们对自己严以律己的缘故。 据圣上离京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十日,而据北面所传来的消息,圣上已经带着前军先入了雁门。 因为此次圣上突然向雁门增兵十万的缘故,凭着雁门的存粮定然是不够供给这十万将士的。 所以,这也轮到皇城向雁门第一次押送军资的时候。 押送军资一差本是由兵部负责,可在此次的朝堂上,左丞杜汉、右丞张玮却突然提出由两位皇子来接替兵部的职责。 换而言之,这两位大丞是想为各自的主子争取到这次押送军资的机会。 为何要争取此次机会,因为押送军资可是要被记入军功中的。 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卢萧一人舌战半壁大臣。 而反观此事的主角兵部尚书季平却是干脆阖上了双眼,闭上了耳朵做充耳不闻状。 在卢萧与张玮、杜汉两位大臣吵的不可开交时,那本是做充耳不闻之状的季平突然睁开双眸向正在争吵的卢萧三人大声喝道:“卢监国,老臣乏了,待你们吵出个结果,告知老臣一声便是。” 向正在争吵的卢萧三人丢下此话,兵部尚书季平亦是忽而拂袖离去。 只是当他将要迈出殿门时,季平却又忽而回身向站在殿中,正做惊讶之状的三人说道:“圣上北征关乎朝运,关于社稷!你们若吵便快点吵出个结果,倘若边关的十万将士因为你们三人在朝堂上的争吵而饿了肚子,你们三个便等着提头谢罪吧。” 向卢萧三人丢下此话,季平亦是头也不回的震袖离去。 但听季平方才所训,站在龙椅旁的卢萧亦是身躯一震。 圣上如此信任于他,他怎能这般辜负圣恩? 方才,季平看似是在训斥他们,实则是在点醒于他。 想到向圣上所立之允诺,卢萧亦是忽而挺直身躯向龙椅下的众官说道:“圣上既让我卢某监国,那我卢某代表的便是圣上。张玮、杜汉二人干涉朝政,回去闭门思过,押送军资由兵部全权负责,退朝!” 以雷霆之语于朝堂喝出此话,卢萧亦是震袖自龙椅走下。 百官目送卢萧之身影,有的震慑于他方才的雄威,有的却是向他投去了怨毒的目光。 闭门思过? 他张玮与杜汉不过只是与卢萧差了一个品阶,这卢萧竟然于朝廷上当众惩厉他们二人,这让他二人的颜面何存? 在卢萧离去后,朝堂外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是道女子的身影,女子虽着一身富丽堂皇的宫装,但其眉目却是透着巾帼之气。 在这名女子的身后还站着两名宫女打扮的女子,这两名女子亦是一身英气。 第九百零一章 相邀 一双丹凤眼紧盯朝堂,站在最前的宫装女子亦是用一种清丽的声音对着朝堂说道:“哼!也不知我那两个哥哥是怎么想的,为何会重用这么两个自私的东西。” 对着朝堂说完此话,这位有着一双丹凤眼的宫装女子亦是忽而回身向身后两名宫女说道:“你们去宁府将纪寒叫来。” “公主要见纪教主?”但听陈思思所说,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女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不然呢?说起来,我还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他呢,今日正巧。” 听得陈思思所说,两名宫女亦是紧忙领命。 虽在家中坐,但不敢忘忧国! 这闲在家中的几日里,纪寒已经将北地的地图铭刻于心。 燕南本有二十四郡,在太武立国之初被北狄趁机夺下六郡。 这蛰北六郡在北地的版图中起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而北狄在夺此六郡后,亦是在这六郡之间筑起了一座连通六郡的高墙。 这一座高强横于六郡之前,俨然成了一道保护六郡的城墙。 此次圣上北征,若要夺回蛰北六郡,便必须要先将攻破横于六郡之前的这一面彷如长龙一般的高墙。 据镇国司收录的往年有关北狄的记载,这一道连通蛰北六郡的高墙是济北崔氏所给予北狄皇帝的建议。 济北崔氏告诉北狄皇帝,垒起此墙可抵十万精兵。 当纪寒看到这个提议是由济北崔氏所提时,他亦是于心中对这北狄的济北崔氏大加称赞。 此城墙类似于战事工御,更类似于他前世那个由诸朝所累积而建,令得举世震惊的万里长城。 万里长城是世界古代上最伟大的军事防御工程,它并非是简单孤立的一线城墙,而是由点到线,由线到面,把长城沿线的隘口、军堡、关城和军士重镇连接成一张密网,所形成的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当时诸朝修长城的目的是为了防御当时少数民族的骚扰! 虽然北狄所垒砌的这座城战事工御无法与伟大的长城相比,但两者之间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紧盯这桌案上的这一条连通六郡的城墙,纪寒于心中称赞的同时,也是在为此次圣上北征而忧心。 现今看来,北狄才当真是太武的心腹大患啊! 在国力相等下,比的便是两国的军队! 北狄由八大世家组成,其每一个世界都占据着一方沃土,领导着生活在这方沃土上的百姓们生存。 将世家军称为他们八大家族的私军也不为过! 而这才是北狄最可怕之处,因为是世家军的缘故,所以每一支世家军的训练体系都不尽相同。 比如桐北周家的周家军以培养枪兵为主,而济北崔家的崔家军便以培养盾刀兵为主。 这八大世家的兵种便类似于绳州八大王的造船。 而此次出兵北下的硕北索氏,便是以弓兵名扬于北狄。 纪寒盯着这张北地地形图已经盯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了。 而坐在纪寒对面的陆倩倩亦是拖着腮帮看了纪寒足足一个多时辰。 田慈知道这陆倩倩对纪寒的心思,只是她的这位教主好像对陆倩倩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如今,纪寒在皇城还需待上足够久的时日,希望他二人在皇城的这段日子里能够有个结果吧。 瞧着陆倩倩那一副看纪寒的花痴样,田慈亦是摇了摇头出了厢堂。 只是她方出了厢堂便看到一名丫鬟正快步向她走来。 这名脚步飞快的丫头但见田慈亦是连忙止了脚步并向田慈说道:“田姐姐,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但听丫鬟所说,田慈亦是向她诧异问道。 “恩,人就在府外,说是要请姑爷进宫一趟。” “进宫?” 如今圣上北征,皇宫皆多女眷,若纪寒于此间进宫怕是有所不便吧。 压下心中疑惑,田慈亦是再次向丫鬟问道:“可是贵妃要教主进宫。” “不是,是公主!” “公主?” 圣上只有一女,这丫鬟既然说是公主相请的话,那恐怕便是当今圣上的那位掌上明珠陈思思要教主进宫了。 堂外的对话纪寒已经听到,当他听得丫鬟说是公主相邀时,他亦是微微一愕。 这一愕是错愕,因为纪寒并没有想到这位太武国的公主会邀他进宫。 说起来他与这位陈思思也算是熟人,二人虽称不上朋友,但也算有过交集。 “既是公主相请,那我岂能拒之!” 于堂内向丫鬟回完此话,纪寒亦是自木榻上起身。 但见纪寒起身,陆倩倩亦是紧忙起的身来。 一路跟随丫鬟出了院落,纪寒亦自府外看到了一位着一身宫侍打扮的女官。 太武官袍,包括圣上所穿之龙袍,皆是以黑色为主,所以这名宫女身上所穿的宫裙自然也是以黑色为基调。 以黑为底,以红为衬! 纪寒打眼一瞧这位女官的站姿,便知她是习武之人。 站在府外的女官但见纪寒出来,亦是先向他行了一礼,而后才启唇说道:“纪公子,我家公主有请公子入宫一叙。” “好!” 不问缘由,只做答应。 纪寒的这个回答令得这位女官心中亦是对纪寒涂添了一些好感。 纪寒出门,府内必然是要留一名能全权代表他的主事之人,而这主事之人自然也便落在了田慈的头上。 陆倩倩是与陈思思相识的,二女非但相识,而且关系还情同姐妹。 算起来这位太武国的公主还是她半个师妹呢,当年师父入宫可是亲手指点了她一些剑术。 街上熙攘,认识纪寒的百姓又多。 所以纪寒也自然而然的成了这整条街所瞩目的焦点。 没办法,在皇城的百姓心中,纪寒可是于他们有救命之恩的恩人,再加之纪寒于近几年又为太武立下的种种不世之功,纪寒便是想在皇城低调一些都不行。 本是受了卢萧所命来宁府请纪寒过府的小厮于路上见到了纪寒,当这名小厮看到走在纪寒身前的那名女官时,他亦是转头便往回走。 这名小厮虽是不识这名女官,但却能瞧出女官身上所穿的衣裙的出处。 第九百零二章 竹林一叙 下朝之后生一肚子闷气的卢萧本打算请纪寒过府与这小辈小饮上几杯。 可哪知他派去请纪寒的人这么快便回来了。 当他听得这名小厮回禀纪寒跟着一名宫中的女官入宫时,他亦是忽而皱起了一双眉宇。 与田慈所虑不谋合而。 如今圣上北征,两位殿下也在京中有自己的府邸,宫中自然便以女眷居多。 纪寒此时再去皇宫,怕是有些不妥吧。 卢萧知道纪寒与后宫素无往来,这宫中突然有人请他,难道说是贵妃要见他不成? 若当真是贵妃的话,那么贵妃此为可算是有所欠考虑了。 如今皇城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再加之纪寒这特殊的身份,更是令得百官惴惴不安。 没看到近几日这皇城的变化吗? 那些平日里夜夜笙歌惯了的官员们,都开始窝在家中闭门不出了。 重压之下必有怨言,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 纪寒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错,因为皇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暗中盯着这位圣上面前的红人。 “下去吧,寻个人去宫外候着,若纪寒出宫,让他过府。” “是!” 但听卢萧所令,这名小厮亦是匆忙告退。 上次在宫中见陈思思是在她的登剑阁,此次见陈思思自然也是在她的登剑阁。 这陈思思虽然身份尊贵,但眉目之间却尽是英气。 登剑阁乃一三层阁楼,阁楼下是一开阔小院,小院外是一水塘。 小院栽竹、水塘栽荷!当是一世外仙境。 竹林内有一石几,石几上放着几碟点心,一壶美酒、一盘干果。 纪寒见陈思思时,陈思思正在林中独饮。 陈思思见纪寒时,亦是招呼他进来。 待得纪寒与陆倩倩落座,陈思思才开口向纪寒问道:“他还可好?” 他还可好? 突而听得陈思思所问,纪寒转念一想便知道她所问的他是谁了。 “很好,柳生兄已经回到故国。” “那就好!”但听纪寒所回,陈思思亦是亲自为纪寒与陆倩倩各斟了一杯水酒。 将酒壶放下,陈思思又接着向纪寒问道:“可知我为何唤你入宫?” “不知!”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向陈思思回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她说道:“公主殿下,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彼此应该不陌生了吧。” 忽而听得纪寒所说,陈思思亦是微微一愕。 她错愕是因她实在没想到纪寒会向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因不明纪寒所说何意,陈思思便只能向纪寒回道:“当然不陌生,算起来,我还欠了你一个人情呢!” “公主,您说这就见外了,草民当初帮您,是为了要公主您欠下草民一个人情吗?” “好像不是!” “什么叫好像,那叫压根就不是好吗?我说公主殿下,咱们两个要这么说话的话那就没意思了!” “好吧!是我狭隘了!”但听纪寒所说,陈思思亦接着向他说道:“早就听闻纪教主不拘小节、为人洒脱,今日再见,果然如此。既如此,那本公主也便与纪教主开门见山了。 轻轻拨动着面前的食盘,陈思思亦忽而向纪寒问道:“不知纪教主如何看张玮、杜汉两位大人。” “张玮、杜汉?”但听陈思思所问,纪寒亦是敲打着石几向她反问道:“公主可要听真话?” “那是自然,今日叫你来,便是要听你的真话。” “我与这两位大人虽素无什么往来,但是对这两位大人的心思我还是清楚的,张玮张大人看重大皇子,杜汉杜大人看重二皇子。这两位大人是将自个儿的身家性命绑在了两位殿下的身上。” 但听纪寒所说,陈思思亦是紧皱起了一双眉宇。 纪寒所说并非什么秘事,而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今日路过朝堂时所见的一幕,令得陈思思忧心忡忡。 这两位大人为了为自己的主子拉权夺势,已经是到了不顾朝政的地步了。 她真怕有日,她的两位哥哥会被这两位大人给害了! 但见陈思思眉宇紧皱,纪寒亦是向她问道:“公主是在担心两位殿下?” “恩!太子之位多空悬一日,大哥与二哥便会多斗上一日,我怕,大哥与二哥有朝一日会为了太子之位,而不顾亲情,斗个你死我活!我想这绝对不是父皇所想要看到的。” 是啊!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皇子相争的惨剧发生? 纪寒能理解陈思思的担忧,因能理解,所以纪寒也猜到了陈思思要见他的目的。 “纪寒!”自石几收回素手,陈思思亦是忽而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说,若是除掉张玮、杜汉二人,大哥与二哥会不会……” “公主!”但听陈思思所说,纪寒亦是忽而抬手打断于她。 “病若要痊愈,便需对症下药,公主以为张玮、杜汉二人才是两位殿下的病疾吗?” “难道不是吗?若非他二人从旁蛊惑,我大哥与二哥断不会闹到现在连话也不说的地步。” “不是!”用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紧盯陈思思,纪寒亦是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公主能想到的圣上又怎会想不到,圣上便是因为看清了实质,所以才没有对张玮、杜汉二人动手。” “你说父皇看清了实质?什么实质?”但听纪寒所说,陈思思亦是向他紧忙追问道。 “张玮、杜汉,此二人虽然在为两位殿下拉拢朝臣,但却并未越过圣上所能容忍的雷池半步!我换句话说,圣上留他二人,也是因为圣上了解他二人!但是,倘若除掉这二人的话,两位殿下身旁便会出现另一个张玮与杜汉,而这另一个张玮与杜汉,圣上便又要重新去了解他二人。不知我这么说,公主可能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纪寒将话已经说的如此通透,她怎能不明。 也便是说,是父皇在留下张玮与杜汉! 第九百零三章 训斥 眉宇间的愁苦渐渐消散,于消散中,陈思思亦是忽而向纪寒说道:“听君一席,此愁顿消。纪寒你果然是父皇最为看重的青俊。” “过奖!”但听陈思思夸赞,纪寒亦向她拱了拱手。 因着纪寒解去她心中愁苦的缘故,陈思思也渐渐开始恢复了平日里的笑颜。 瞧着陈思思眉宇间的愁云解开,纪寒亦是再向她补充道:“公主实不必为两位殿下忧虑,该是时候到了的时候自然也便到了。” 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听得脚步声,纪寒三人亦是同时回身望向身后。 先前那名来宁府接纪寒的女官正向着纪寒三人走来,走至离三人还有二十余步的距离,女官已是驻足向陈思思禀道:“公主,贵妃娘娘来了。” “贵妃来了?” 太武只有一位贵妃,所以当这名女官禀告时,陈思思自然知道前来的是谁。 她与贵妃并无多少往来,贵妃亲至想来定是为了纪寒。 难不成这位贵妃娘娘以为本宫召纪寒进宫是要难为他不成? 心中这般想,陈思思亦是转眸看向纪寒说道:“贵妃真是护短,我才召你进宫,你的皇姐便后脚来问本公主要人。” 但听陈思思所说,纪寒亦是微微一愕。 他错愕是因陈思思说话的口气,听她这口气,好像这位太武国唯一的的公主殿下与宁嫣的姐姐宁凝关系并不大好啊! “今日多谢你为我解惑,改日我们再聊!” 听得陈思思向他下了逐客令,纪寒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头脑的匆匆起身。 竹林外,宁凝正在相候。 待得宁凝见得纪寒出来,她亦是头也不回的转身便往回走。 见得宁凝如此,纪寒亦是紧忙朝她追来。 已经有多久都没有见过凝姐姐了?自凝姐姐进宫还是别的时候? 少时,她的师哥曾对凝姐姐一见倾心,那时的陆倩倩以为师哥会如愿得偿娶得佳人,可谁曾想造物弄人,凝姐姐竟然嫁入了皇宫。 好在如今师哥也有了自己的归宿,不然陆倩倩定然会在心中为师哥对凝姐姐的情谊抱打不平。 跟着宁凝一路前行,于前行中,宁凝自始至终都未向纪寒说过一句话。 直到跟随宁凝进了她的寝宫,宁凝才回身向纪寒训斥道:“你可知如今这皇城里、这深宫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怎能在这个时候进宫?” “这个时候?”但听宁凝所训,纪寒亦是忽而皱眉。 瞧着纪寒那一脸不解的样子,宁凝又再次向他说道:“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如今圣上北征,宫中皆是女眷,你在此时进宫,就没想到有何不妥之处?” 但听宁凝之提醒,纪寒亦是豁然一凛。 所谓百密一疏,他又非完人,再加之与这个朝代的思想不同,所以,若非宁凝提醒,纪寒还真的就没想到这茬。 对于这位貌比天仙的皇姐,纪寒是打心底的尊敬,这种尊敬毫无缘由,乃发自内心之举。 瞧着纪寒那后知后觉的样子,宁凝又接着向他说道:“你不挂朝职、不理朝政,却又深得圣上信任,这本就是一件突兀之事。不说宫外的百官对你有诸多微词,便说这后宫里!圣上虽不让后宫之人插手前朝之事,但是,圣上又怎能斩断她们与前朝的联系。宫里的这些嫔妃,她们哪一个身后没有主家?圣上在时,她们顾忌圣上不敢与主家联系,可如今圣上已经离京,你觉得她们还会有所顾忌吗?” 向纪寒说完此话,宁凝亦是快步走至卧榻,而后轻轻落座。 接过一名宫女所递的香茗,宁凝端着香茗继续向纪寒说道:“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听明白了?” “诶?” 若无记错的话,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教训的口吻与他说话吧。 “皇姐教训的是,民弟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在我太武是一特例,如今圣上留你在京,你当要不辜负圣上于你的信任才好。不该插手的莫要插手,不该管的莫要去管,做好你自己的分内才是你应该做的。” 点头如捣蒜,面对这位皇姐的教训,纪寒便当真如一个听话乖巧的弟弟一般。 见得这一幕的陆倩倩当真不可思议,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纪寒如此乖巧的样子。 瞧着纪寒如此听话,宁凝亦是收回了一张肃容,并向纪寒与陆倩倩抬手说道:“你们两个坐吧。” 但听宁凝所令,纪寒、陆倩倩二人亦是双双入座。 这纪寒方一入座,便听到宁凝说道:“自你于牢中开窍,你与嫣儿便聚少离多,算起来你们成婚也有六年了。” 六年? 不等纪寒开口,宁凝又接着向他说道:“宁家虽为将门,但本宫这个妹妹除了自小学过一些兵法外,连刀剑都未曾碰过。她虽未碰过刀剑,却……” 却什么宁凝并未直接说明,而是用一声长叹一笔带过。 但见纪寒目露愧疚之色,宁嫣又转了话锋向他说道:“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你在皇城的这段时日,定要多加小心。本宫知道今日你是受了公主的邀请进宫,但是只此一次,也唯有这一次。你可记住?” “民弟谨记皇姐教诲!” “恩!本宫有些乏了,你与倩倩退下吧。” “好,那皇姐在宫中也要保护好自己。” “好,本宫醒得!” 向纪寒丢下此话,宁凝亦是自榻上起身,而后在一名宫女的掺扶下步入身后屏风。 纪寒相信陈思思并非有意,她这般大咧咧的性格定是没有宁凝思虑的周全。 得了宁凝提醒的纪寒已是带着陆倩倩紧忙离宫。 虽说在这个朝代还未见识过后宫嫔妃们的厉害,但是若能不见还是不见为好。 毕竟这女人一旦狠起来,纪寒可是知道要比男人狠起来还要狠的。 不说别的,便说他前世所看的那些宫斗剧! 想到宫斗剧,纪寒亦是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 站在宫外等候纪寒的卢府下人已经在这宫门下站了有两个多时辰,当这名下人见得纪寒出宫,亦是紧忙小跑着向纪寒跑来。 第九百零四章 卢府 小跑至纪寒身前,还未等纪寒询问,这名小厮便紧忙开口向纪寒说道:“纪公子,我家老爷有请纪公子过府一叙。” “你家老爷?”但听小厮所说,纪寒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是,我家老爷是内阁首辅,我家小姐是纪公子的义妹。” 卢阁老? 这今儿是怎么了?这公主才邀了他一次,转眼又轮到了卢老! 便在纪寒正欲回答这名小厮时,他的目光亦是忽而投向前方的一处。 前方有百姓,百姓也颇多! 但是纪寒却在前方的那些百姓中察觉到了有许多双眼睛正在偷偷的暗窥着他。 果然! 看来在这皇城里,还真有一些人在暗地里打着他的主意。 自前方收回目光,纪寒亦是看了身旁的陆倩倩一眼。 但见陆倩倩也在看着他方才所看的方向,纪寒知道这丫头也发现了那些混在百姓中暗窥于他的多双眼睛。 卢萧在府中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才终于将纪寒等来。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先向纪寒开口,纪寒便大咧咧的向他说道:“阁老,你说我纪寒是不是什么时候去上的茅厕那些人也知道?” “那些人?哪些人?”但听这纪寒没头没尾的一句,卢萧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没什么,只是晚辈吐的一句醪糟话罢了,阁老莫要见怪!” 莫要见怪?老头子我都不知道你这小子在说什么,哪里来的见怪一说?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纪寒所吐之话的意思。 挂着一幅肃穆之色,卢萧亦是沉声向纪寒问道:“你小子被监视了?” 向纪寒问完此话,卢萧又接着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向他说道:“这不应该啊,你小子武功高强,身旁又有高手保护,这皇城里谁敢明着胆的监视你小子。” “这树大了招风,花香了引蝶!没办法的事,我也不想这么招人注意,可魅力不允许啊!” 明明是夸赞自己,还夸赞的这么臭屁,这天下间,要论脸皮的厚度,纪寒但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但见卢萧被他怼的没了言语,纪寒亦是大咧咧的往椅上一座。 “阁老,今儿叫晚辈过来是有事?” 晚辈?你小子有做晚辈的觉悟吗? 虽然心中这般说,但是卢萧可不会将心中的想法给说出来。 纪寒是大咧咧的落座了,可是陆倩倩却是自打进门便站在纪寒身后充当纪寒的保镖。 如今纪寒坐下,陆倩倩亦自然站在他身后。 卢萧是知道陆倩倩身份的,所以他自不会将陆倩倩当做外人。 屏退了在堂中伺候的两名下人,坐在主座的卢萧亦是一脸正容的向纪寒问道:“你已经知道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了吧。”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阁老,我非朝中人怎么知道朝中发生的事情?” “哦?”但听纪寒所回,卢萧亦皱眉向他问道:“难道你方才入宫不是为了今日早朝的议事?” 他不问纪寒入宫是受了谁的邀请,而是询问入宫何由,这也足见卢萧并不想知道他入宫是去见谁。 “不是!” 但听纪寒所回,卢萧亦是将今日早朝所发生的不愉之事一字不差的讲与纪寒相听。 待得卢萧语落,纪寒亦是向他皱眉问道:“阁老,这个兵部尚书季平,我怎么从未曾听过此人?” “你没听过并不稀奇,季平常年不在皇城,也是圣上此次北征,他才于近日回得京来!” 一个兵部尚书常年不在皇城?这还不算稀奇? 虽然纪寒对季平此人感了兴趣,但是显然卢萧并不想多提此人。 这与人相处,即便是在相熟,也要懂得察言观色。 既然卢萧不想提及此人,那么纪寒也没有要去询问的意思。 但见卢萧不愿多提此人,纪寒亦是换了话题向他问道:“那阁老此次叫晚辈来是?” “今日叫你,就是想与你这小子小酌几杯。” “不止吧!我看阁老是想在小子面前发发张玮、杜汉两位大人的醪糟。” 被纪寒说中了心事,卢萧亦是面色一尴。 既然被这小子给看出来了,卢萧亦向纪寒愤声说道:“他二人平日里与老夫争些便宜方便也便罢了,但是今日,他二人着实便有些过了。大军无粮便等断其手臂,在此等军国大事面前,这二人竟然还想以私谋权。这让老夫怎能不气。” “是该气!但也不必这么动怒,这动怒可是要伤身的,阁老可千万不能因着旁人而气坏了自己。” “这个老夫何尝不知,圣上北征前召老夫于照青殿!圣上要借老夫两年壮年之身,老夫允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老夫活着,便断不会如了他二人的愿!” 但听卢萧所说,纪寒亦是端正了身子。 许两年壮年之身,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何等的风骨,又是何等的忠诚! 但见纪寒端坐,卢萧亦是再次向他说道:“其实老夫并不是生他二人的气,而是两位殿下,老夫生怕今日朝堂上的所争是两位殿下的授意。” “无论是否是两位殿下的授意,这押送军资的差事到最后不是没落到两位殿下的头上吗?阁老万不必为此事忧心。” 瞧着卢萧那依然紧皱的眉宇,纪寒亦再次向他说道:“如今雁门之补给才是国之重事,这还需要阁老万分操心才是!” “你说的不错!”但听纪寒所说,卢萧亦向他沉声回道。 在他沉声回纪寒话时,纪寒亦是看到自他头上所掉落的一根银发。 看着这根落在卢萧肩上的银发,纪寒亦是忽而起身。 在卢萧的疑惑下,纪寒快步走至他身前,而后在他不知纪寒要作何时,但见纪寒已经将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将这根落在卢萧肩上的银发捡起,纪寒亦是不动声色的将银发握在手中。 退后,而后回到座位。 卢萧不知道纪寒自他肩上拿下了什么,但是陆倩倩却看的一清二楚。 不但将纪寒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陆倩倩还看到纪寒将这根头发如视珍宝的紧纂在手中。 第九百零五章 逃了? 一名下人快步走入厅堂! 还未等卢萧来及询问,这名下人便向坐在主位的卢萧禀报道:“老爷,姑爷来了。” 姑爷? 但听下人所禀,卢萧亦是微微皱眉。 说起来京兆府尹朱毕此人并无什么大能,但是因着他是卢萧女婿的身份,才得以将这个府尹的位置坐的如此安稳。 好在他在任职期间并无犯过什么大错,又加之此人敬畏法纪,也破获过几起大案,卢萧才勉强认了他这个女婿。 这下人方来禀报,朱毕后脚便到。 当他迈入厅堂看到正在厅堂内安坐的纪寒时,其亦是微微一愕。 “你是有事?” 但见朱毕那一脸的郁结样,卢萧亦是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因着有外人在的缘故,朱毕并不能唤卢萧一声岳父。 这是卢萧给他立的约法三章里的一条,这一条便是,外人在场,当以官场相称。 “下官……”但听卢萧所问,朱毕先是看了一眼在座的纪寒,而后才看向坐在主位的卢萧。 他看着卢萧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俨然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但见朱毕如此,卢萧亦是向他大声吼道:“快说!” “是!”听得卢萧一声大喝,朱毕亦是心下一横的向卢萧禀报道:“回阁老,城里发生了一起命案!” 听得朱毕所禀,卢萧亦是向他连珠发问道:“一起命案?何时的事?即发生了命案你不去查案跑我这来作甚?” “下官……已……已经在查了,只是兹事体大,下官觉得应该过来禀告阁老一声。” “兹事体大?哼!”听得朱毕所回,卢萧亦是向他不留情面的说道:“我看你是包不住了才来找老夫的吧。” 被卢萧一语说中心事,朱毕面上亦是一阵发苦。 他堂堂一个京兆府尹却在一个小辈面前被岳父如此训斥,这让他以后如何在纪寒面前自处? 这往后如何在纪寒面前自处还是小事,大事是,正是因为纪寒在场,他才难以启齿。 不过来都来了,说也说了,此时他若再打退堂鼓的话,便当真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砸了。 余光偷偷的瞄向不动声色的纪寒,朱毕亦是壮着胆子向卢萧禀报道:“回阁老,今日卯时,一名百姓在大闻帼堂外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大闻帼堂?”但听朱毕所禀,卢萧亦是忽而皱眉。 这大闻帼堂原乃前靖国的皇家寺院,后来圣上平靖,便取缔了这家皇寺改为一书院。 这里的书院并非指的是学堂,而是莘莘学子们考取功名的功名堂。 太武历届开考皆以大闻帼堂为考场。 此时节并非开考时节,所以大闻帼堂并未开院。 紧皱一双眉宇,卢萧亦是再次向朱毕沉声问道:“你方才说兹事体大,可是因为死者的身份?” “回阁老死者的身份下官已经查明,死的是一名常在城中行乞的孤寡老人。” “行乞的孤寡老人?”但听朱毕所回,卢萧亦是向他掷声问道:“既然死者的身份你已查明,为何还要用兹事体大四字来形容?” “因……因为……”双眼一闭,心下一横。朱毕亦是眼不见心不惧的向卢萧回道:“下官的大牢里于昨夜跑了一名要犯,那行乞的老人便是那名要犯杀的。” “跑了一名要犯?行乞的老人是被要犯所杀?” 听得朱毕所禀,别说是卢萧没想到,便是连纪寒都忍不住的重复了一遍他方才所禀。 听得纪寒的声音,朱毕亦是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看向纪寒说道:“这谁说不是呢,这名要犯是下官与孔将军好不容易才合力抓住的,这谁成想,他竟能从戒备森严的大牢里给……” “等等!”但听朱毕所说,纪寒亦是忽而伸手打断于他。 “朱大人,你方才说那名要犯是您与孔珏孔将军合力抓住的?” “是啊!”但听纪寒所问,朱毕亦是向他紧忙回道。 “晓得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跑出去的要犯便是之前您与孔珏将军一起所办那桩案子所要缉拿的敌国细作吧。” “敌国细作?”但听纪寒所说,卢萧亦是蹭一下的自椅上起身。 起身,而后伸手指着站在堂中的朱毕,卢萧亦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向他呵斥道:“你……你个家伙,如此重要的要犯你竟让他给逃了,你这个京兆府尹是干什么吃的。” “下……下官也没想到啊……”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夫看,你这个京兆府尹还是别当了,回家去斗你的蛐蛐去吧。” “岳父大人!”但听卢萧所斥,朱毕急的都快要哭出声来。 他知道他的这位岳父大人动了真怒,而且如今他的岳父大人也绝对有那个能力罢免了他的官职。 这应该算是家丑吧,不过这家丑里还参杂着国事。 它国习作又是潜逃又是杀人的,而且还是在皇城防御最为空虚的时候! 这绝不是好事,而且此人必须要尽快将其捉拿归案。 “朱大人!” 自椅上起身,纪寒亦是向他沉声问道:“如此重要的要犯逃走,朱大人可有采取了什么措施应对?” 但听纪寒所问,朱毕亦是急忙转身看向纪寒说道:“有,本官已经将要犯的画像分发到四门城守的手中。” “恩,要犯既然已经逃出大牢,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将此重犯重新缉拿归案。” 向朱毕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问道;“要犯自牢中逃脱,狱卒伤亡如何?” “七死一伤,当晚执勤的狱卒除过一名重伤外,皆被他所杀!” “那其他牢犯呢?朱大人可有问他是如何逃出大牢的?” “装病,待得狱卒开门查看时,他夺刀杀人。” “这么说来,此人武功很高?”但听朱毕所回,纪寒亦向他沉声问道。 “很高,那日擒他时,孔将军都不是那人的对手!后来若非金芜将军出手,那名要犯便要从本官与孔将军的合围下逃走了。” 第九百零六章 上庸街 一夜之间连杀七名狱卒、一名百姓。这名他国习作当真可以用穷凶极恶四字来形容。 略微斟酌片刻,纪寒亦是向朱毕再次开口问道:“朱大人,可有查明这名在逃凶犯的身份?” “查了!”但听纪寒所问,朱毕亦是连忙向他回道:“这名习作名为元济,北狄人士,在我太武设伏已有十二年之久。” “北狄人?在我太武设伏十二年之久?好啊!”但听朱毕所回,卢萧亦是气的大笑。 听得卢萧大笑,朱毕感觉他后背都快要被冷汗给侵湿了。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如此要犯还是北狄人,朱毕啊朱毕,你是不知道现下的时局还是怎滴?” “知……知道……”但听卢萧所训,朱毕亦是鼓起心中所有勇气向卢萧保证道:“阁老,您放心,我朱毕向您老保证,一定在十二个时辰内将元济缉拿归案。” “哼!老夫便给你这十二个时辰,但若是十二个时辰过了你仍没捉到那元济又怎么说?” “怎么说?”许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又许是朱毕不愿再让卢萧瞧不起,所以在卢萧这般问他时,朱毕亦是脱口而出的向卢萧回道:“倘若下官在十二时辰内没有捉到元济,下官提头来见!” 向卢萧丢下此话,朱毕亦是大阔步的转身离去。 但见朱毕负气离去,卢萧亦是缓缓落座。 他虽然对朱毕言语严厉了些,但这也是他活该自找的。 虽然他并没有询问朱毕此案的案情,但是他却旁听了纪寒的询问。 皇城如此之大,若要寻一个人出来那是何等之难? 再加之这元济放着他人不杀却偏偏杀了一名行乞的乞丐?他为何要这么做?这个问题他朱毕有想过吗? 乞丐这一群体,无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有。 这无关政局、无关富硕、无关繁荣! 卢萧也曾深思过乞丐这一特殊的群体,而他得出的结论是,乞丐之所以存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人之惰性所致,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生活所迫。 皇城内有乞丐,而且据不完全统计,城中大概有两千多名靠行乞为生的乞丐。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乞丐并没有登记在册! 看来这个北狄细作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杀死一名乞丐的。 他杀死这名乞丐,便能取他而代之,这样一来,朱毕想要找到这个在逃的元济,怕是比登天还难! 而且,这个元济还是一名江湖高手,这样一来,无疑为朱毕对他的行缉增加了难度。 但见卢萧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纪寒亦是向他告辞。 卢萧并未挽留纪寒,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与纪寒把酒交心的心思。 出了卢府,纪寒亦是将目光移至大闻帼堂的方向。 那在逃的元济竟然杀了一名乞丐,这几乎不用去动脑子想,纪寒也知道这元济在打着什么主意。 卢萧所担心的纪寒全有想到,但是有一点恐怕是卢萧所没有想到的。 朱毕说元济武功高强,既然他武功高强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小角色。 当初萧瓶儿进京,镇国司连同城卫军一起清剿他国奸细,那些奸细在镇国司与城卫军的通力合作下被一网打尽。 但是却唯独跑了这个元济! 而这个元济不但没有逃离皇城,竟然还给城飞营与朱毕找了一个麻烦! 所幸,他的阴谋没有得逞,不然整个皇城里的百姓都会相传宁凝的不是。 看来这个元济对皇城里的这些大人物们相当了解啊! 这家伙扮成乞丐是要去哪? 今日也是一个晴朗天,但今日这个晴朗天的气氛却有些不对! 因为,百姓们看到京兆府的衙差们开始捉拿城中的乞丐了。 没有人知道这些衙差为何要抓这些为生计而讨口饭吃的乞丐。 正因为不知,所以百姓们才感到好奇! 皇城上庸街乃是城北的一条民街,这条民街所居住的百姓大多都是手头有所宽裕的富人。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分三六九等,而人分三六九等的具体表现便是穿衣与所居。 上庸街在皇城只能分个六等,但即便是六等地,也是百金难求。 徐迁是一九品小官,他在这皇城熬了十几余年才终于在上庸街置办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 虽然这个院子比不得那些大官们的府邸,但是他已经很知足了,知足能与自己的夫人在这繁华的皇城里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落脚之地。 昨夜京兆府府牢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令得徐迁直到此刻还余有心悸。 昨夜本该是他执夜勤的,可是奈何夫人突然身体不适,他便与一名同乡换了当值。 若非是夫人身体不适,如今他又如何能坐在家中。 徐院不大,一院落,三厢房! 站在院里的徐氏远远看着坐在屋中一动不动的徐迁,亦是摇头叹息! 她知道事情的始末,当然也知道她的夫君为何会这般难过。 轻轻叹了一气,徐氏亦是自徐迁身上移开目光,转而向着另一间厢房走去。 她与徐迁有两个孩儿,大儿今年八岁,小儿今年三岁。 便让他一个人清净清净吧,等他想通了也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徐氏也没再管徐迁。 临近厢房,徐氏便听到了两个孩儿在屋内吵闹的声音。 听得这吵闹声,徐氏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发出会心的笑容。 伸手,推门! 当这扇房门便要被徐氏推开之时,她那一只如葱的手却忽而僵在了门上。 “别动!动你就死!” 一道彷如是自地狱中而来的声音忽而在徐氏耳边响起! 一柄泛着森寒之意的寒刀映入她的双眸之中。 在徐氏已经被此情此景吓到惊慌之时,那本是紧闭的房门忽而被身后之人推开了。 在门被推开的刹那,一道孩童声亦是忽而在屋中响起。 “娘,今儿您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听到大儿的声音,看到正在地上玩耍连头也不抬一下的一双儿子,徐氏像是突然被什么力量驱使着一般忽而向着屋中正在低头玩耍的一对孩儿冲去。 第九百零七章 灭口 当一柄寒刀自她身后出现时,徐氏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当这名身后之人推开她一双孩儿的厢房时,她本能的反应便是要保护她的一双孩儿。 她跑、她拼命的跑,可是这短短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在此刻于她来说便如天涯一般遥远。 一道身影忽而自她身后一掠而过,在徐氏双目睚眦下,一道刀光伴着两道血雾忽而在她惊恐、绝望的目光下盛然开来。 两个正在地下玩耍的孩童死了! 在徐氏还未来及从心中的惊恐与绝望中回过神时,房门突然被一股罡风阖上。 紧接着,这名十恶不赦的凶徒便将徐氏按在了地上。 身上的衣衫被这名凶徒彷如野兽般的一件件撕下…… 当徐氏被凶徒剥的露出雪白的肌肤时,凶徒亦是发出一声彷如野兽般的低吼…… 正午、阳光正烈…… 上庸街一间民宅被数十名京兆府衙差包围! 短短一夜半日的时间,皇城一共发生了十二起命案。 这于皇城而言,乃是自太武开国以来所发生的最严重的一起连环命案。 死者:徐迁一家四口。 徐迁,京兆府牢狱狱头。 其妻先被糟蹋而后被杀,其一双不满十岁的孩儿被凶手一刀割断咽喉,而徐迁本人,被凶徒割其头颅放在其妻的身上! 这是自朱毕升任京兆府尹以来所见过的最残忍的杀人现场! 当他看到徐氏身上那被凶徒所咬的一道道血痕时、当他看到一对孩童倒于血泊中、当他看到徐迁的头颅被摆在徐氏的胸口上时,他感觉他的心都在滴血…… 不……不是心在滴血,而是心在流血! 徐宅内! 所有京兆府的衙差都在沉默着,他们沉默着目露睚眦,他们沉默着紧握双拳。 当朱毕大动干戈的在京中盘查乞丐时,这个在逃的元济却来到了上庸街,来到了徐迁家。 “大人!” 一名眼眶湿润、目光阴沉的衙差快步走至朱毕身前,并向朱毕禀报道:“回大人,经卑职搜查,凶手在作案后仅拿走了徐狱头的官袍!” “拿走了徐狱头的官袍?”但听衙差所回,朱毕亦是猛然抬头。 “快!快回京兆府!” 向这名衙差丢下此话,朱毕亦是强压下心中对徐迁一家的悲痛转身跑出徐宅。 但听朱毕所喊,这名先前向朱毕禀报的衙差亦是跟着朱毕跑了出去。 徐宅要有人留守,一些衙差亦是自觉的留了下来。 朱毕于街飞奔,当他跑到京兆府牢看到府牢无恙时,他才长舒了一气。 于舒气的同时,朱毕也是头冒冷汗! 当他以为元济杀一名乞丐是要扮做乞丐藏身皇城时,元济却反其道而行的跑去徐迁家杀徐迁一家四口。 如今他又拿走了徐迁的官袍,当他以为元济那徐迁的官袍是要进入京兆府府牢时,府牢却安然无恙? 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拿走徐迁的官袍究竟是为何? 按照他之前的所做来看,这元济怕是在用调虎离山之计。 他的计谋是成功了,可是他的下一个目的又是什么? 此人手段残暴、武功高强、又熟悉皇城、又非我族类…… 若不能将元济此人尽快重拿归案,不知道他又要杀多少人!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朱毕升出一种深深无力之感! 瞧着朱毕所紧皱的眉头,衙差段宁亦是向他说道:“大人,若徐狱头家中没有出事,我们京兆府还可压下此案,可是徐狱头家中如今发生如此丧尽天良的灭门案,咱们便是想压也压不下来了。届时城中一旦流言四起,百姓必定恐慌不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但听段宁所说,朱毕亦是阴沉着一张脸向他问道。 “回大人,如今圣上不在京中,再加之监国大人又是大人您的岳父,卑职恐怕,若大人不能及时将元济缉拿归案的话恐会牵累监国大人。” 段宁此话已经说的极为婉转,朱毕岂能听不懂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若是因他而牵累了岳父,那么张玮、杜汉二人必不会放过搬倒岳父的这个机会。 如若岳父因此而受了牵连,朝堂必定大乱! 他之前已在岳父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可是如今看来,他向岳父所立的这个军令状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自元济逃狱,他便被这个北狄人在牵着鼻子走。 而这个北狄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如今连一点头绪都没! 站在狱牢下的朱毕,其脸色已是越发阴沉,而陪在朱毕身旁的段宁等人也是一筹莫展。 他们心中空有一腔怒血,可是这胸中的怒意却无从宣泄。 “真他娘的!” 一名衙差受不得这股子窝囊气,亦是气的狠狠抽刀在狱门上劈了一刀以此来发泄心中对元济的怒火。 除过那名乞丐外,死的可全都是他们的同僚,一共十二条人命啊,其中还有妇孺与孩童。 这元济究竟与徐迁有何深仇大恨,竟然残忍到对徐迁的夫人孩子动手。 一想到徐氏一家四口的死状,段宁他们便感觉心中好似有一块大石落在上面一般! 意难平有、愤怒也有、痛心也有、而更多的是恨! 他们恨自己无能,更恨杀害这一十二条生命的北狄人。 可是光恨有什么用?他们现在连凶手在哪里都不知道! “大人,不如我们去请纪公子来协查吧。” 一名虽心升闷气,但还保持理智的衙差突然向朱毕建议道。 但听这名衙差所说,段宁亦是接着说道:“纪公子侠肝义胆,又曾屡破奇案,大人,卑职觉得如今怕也只有纪公子能帮助咱们抓住那个北狄人了。” 但听段宁所说,朱毕亦是重重点头。 宁府! 纪寒独坐一石几,陆倩倩、田慈二女在旁陪伴。 二女但见纪寒一会起身、一会坐下,一会用手指敲打桌面,眉头又是一会舒展一会紧皱。 只瞧纪寒这模样,二女便知道纪寒正在思考。 至于他在思考什么,想来便是与那名在逃的北狄人有关。 朱毕如此大动干戈的在全城盘查乞丐,纪寒并不认为朱毕此做能有什么收获。 第九百零八章 猜断 纪寒的忧虑确实应验了,只是他还不知道上庸街所发生的那起丧心病狂的灭门惨案。 朱毕来了! 在一名丫鬟的带领下,朱毕一见到纪寒,便向他深深弯下了身子。 不仅是朱毕没来由的向他弯身,便连站在朱毕身后的两名衙差亦是向他弯身。 但见朱毕如此动作,纪寒亦是于皱眉中自石凳上起身。并向他疑惑问道:“朱大人,你这是作何?” 保持弯身拱手的动作,朱毕亦是用一种悲戚的语调向纪寒回道:“一刻前,上庸街发生了一起命案,下官手下狱头徐迁一家于青天白日之下惨遭灭门,狱头徐迁夫人惨被糟蹋杀害,徐迁一双不满十岁的儿子被割喉而死,狱头徐迁被割下头颅放在其夫人的尸体上。自昨夜北狄重犯逃狱,时至如今,一共一十二条性命被害。下官无能,不知凶手踪迹,所以恳求纪公子能够帮助下官擒拿此徒。” 静!如万籁俱寂般静! 当为朱毕引路的丫鬟听得朱毕这一番所说时,其亦是吓的面无血色。 院内有风,风是微风,微风拂过,彷如冰雪。 站在院落中的朱毕三人依然弯着身子,站在石几前的纪寒彷如泥塑一动不动。 而站在纪寒身侧的陆倩倩、田慈二女亦是目光阴沉。 先糟蹋其妻,再杀其子,再将其头放于其妻身上!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又是何等残忍暴戾? 身为女子,陆倩倩、田慈二女亦是不由露出杀意。 感觉到两侧的杀意,纪寒亦是忽而开口向躬身不起的朱毕三人说道:“朱大人先坐。” 先坐? 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亦是忽而抬眸看向于他。 方才纪寒沉默,他以为纪寒是在消化他所禀报的事,可是当他抬眸看向纪寒时,却发现纪寒的表情太过平静了。 这种平静是一种彷如止水般的平静,平静到好似他方才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他此来是有求于纪寒,即便心中再是焦急万分,他也只能强行压下。 但见朱毕依不起身,纪寒亦是再次开口向他说道:“元济逃狱后先杀乞丐,让朱大人误以为他会扮做乞丐藏于皇城。当朱大人开始盘查城中乞丐时元济却反其道而行去了上庸街的徐狱头家中,由此可见,此人头脑清楚、心中定是有着自己周密的计划。” 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亦是身躯一震。 但见朱毕打了冷颤,纪寒亦是再向他说道:“先坐吧!” 这是纪寒第二次邀他坐下,也是因为纪寒的镇定,让朱毕稍稍放下了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 待得朱毕落座,纪寒亦是亲手为他斟了一杯热茶。 瞧着朱毕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纪寒亦是向他忽而问道:“朱大人可是方从牢狱过来?” 但听所问,朱毕亦是连忙回道:“是,元济杀了徐迁一家后,拿走了徐迁的官袍。” “所以,朱大人便赶紧往牢狱跑,等跑到牢狱却见牢狱无恙可是否?” “是!那狱中还关押着其他敌国细作,本官当时以为这又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朱大人以为他的目的是牢狱里的那些他国习作?”向朱毕问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若他的目的当真是如此,那么他昨夜在逃狱时为何不救走那些细作,而是丢下他们独自逃跑?可见,他的目的并非如此,而他杀害徐迁一家的目的,除过混肴视听外,我暂时也想不出他的意图。” 但听纪寒所说,站在朱毕身后的段宁亦是忍不住的向纪寒问道:“纪公子,上庸街发生如此残忍的灭门惨案,他的目的难道不是要造成皇城的恐慌吗?” “造成皇城的恐慌?”但听段宁所说,纪寒亦是抬眸看向于他。 “你这个猜测不错,但是我觉得,他真正的目的一定比这个还要可怕。” “比这个还要可怕?”嚼允着纪寒此话,段宁亦做深思状。 纪寒所说的每一句话朱毕都有认真在听,当他听到纪寒这一句比这个还有可怕的定论时,他亦是再也坐不下去了。 于情急之下,朱毕亦是忽而起身向纪寒说道;“纪公子,下官烦请纪公子助下官一臂之力,尽快将这名北狄恶徒缉拿归案,否则,他多逃一时,皇城便会多一时的危险。” “朱大人是想要我随大人出去满城去找这个元济?” 虽然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眼下这也是朱毕所唯一能想到的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以其在这里分析,不如出去去碰碰运气。 瞧着朱毕脸上的神色,虽然朱毕没有直接回答,但是纪寒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他知道朱毕心急,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他听得徐迁一家被灭门时,他恨不得立刻找到元济,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若他当真被元济所做的种种恶行而影响了心智的话,那么他便真的是落入到了这个北狄人的圈套里。 越是在此非常时,越要保持自己的理智。 这是纪寒无论在何时都会恪守的准则。 手指开始下意识的敲打起了桌面,于一番敲打中,纪寒亦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正坐立不安的朱毕说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打仗如此查案亦如此,若是朱大人先被元济的所行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那么朱大人便当真落入了这个北狄人的圈套。” 向朱毕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即便那北狄人此刻正在行凶,说句难听的话,我们也不能拿他怎样。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我们无从知晓,虽说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思绪,但我至少知道一点,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他要做什么便让他做什么,他下一步要杀谁,我们也没有那个能力阻止,虽然这话有些残忍,但是这便是现下我们的处境。” “不过——”在向朱毕说完此话后,纪寒亦是忽而话锋一转的再向他说道:“只要我们记住一点就够!” 但听纪寒这突然的所说,朱毕三人亦是异口同声的向纪寒问道:“记住哪一点就够?” 第九百零九章 推演 “他的身份!” “他的身份?”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亦是目露思索之状。 “恩,便是他的身份,我们只需要搞清楚一点,或许便能知道他最终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搞清楚一点?纪公子,不知我们要搞清楚哪一点?” “他为何逃狱,或者说,他为何早不逃,晚不逃偏偏选在昨夜这个时候逃狱。” 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亦是再次凝眉。 在纪寒的一番提点与指引下,他好像想到问题的关键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 朱毕如此,段宁也是如此。 但见二人深皱着眉宇,纪寒再次向他二人问道:“朱大人,您好好回忆一下,这个元济在被朱大人您缉拿下狱后,此人在狱中可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奇怪的表现?”但听纪寒所问,站在朱毕身后的另一名衙差亦是紧忙说道:“没有,每日对此人的例行询问都是由卑职负责,每次卑职提审他时,他都不愿配合,无论卑职问他什么问题,他都拒不开口。” “拒不开口?”但听这名衙差所回,纪寒亦是在思付片刻后向他突然问道:“那据你观察,元济此人怕死吗?” “怕死吗?”听得纪寒这突然的所问,便是连陆倩倩、田慈二人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诧异是因二女没有想到纪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虽然不知纪寒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是这名衙差还是向纪寒据实回道:“这个卑职可不好说,他在狱中便是一个哑巴,便是将他的嘴给撬开,他也不往外吐上半个字。” 但听这名衙差所回,纪寒亦是忽而阖上了双眼。 逃狱之时,元济连杀七名狱卒,这七名狱卒皆是一击致命,而那位被元济打成重伤的狱卒,这倒不是说元济饶他一命,而是这名狱卒天生与常人的器官位置不同,元济刺中的是他的心脏,但是这名狱卒的心脏恰巧生在右边,所以他才侥幸逃得一名。 至于那名乞丐,也是一击致命。 可为何到了徐迁这里,元济便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死他一家四口呢? 莫非他与徐迁有何深仇大恨不成? 如今徐迁已故,他二人是否真有深仇自然也无从去查。 抛开他二人之间有深仇外,元济此做还有另一种可能。 这另一种可能便是用徐迁一家来激怒整个京兆府。 纪寒更愿意相信这第二种可能,因为这第二种可能他已然做到。 但见纪寒阖眸,朱毕三人亦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下。 方才纪寒的一番所说所问,令得三人佩服不已。 因为纪寒的每一句所说每一句所问,都说到与问到此案的关键处。 而且经过纪寒的一番所说所问,也令得三人心中的怒火消退了不少。 人一旦保持一颗平常之心,脑子自然也便活络。 现在的朱毕三人便是处在清醒之中。 在朱毕三人的等待下,纪寒缓缓睁开了双眸。 睁开之际,纪寒亦是忽而向他三人说道:“我方才大致推演了一下,他国细作被囚大牢,其罪罪不致死,那元济想必也正是因为知晓他所犯的不是死罪,所以才安稳的在牢里待着。我能如此说,是因为他确实是有逃狱的本事。” 但听纪寒这突然的所说,朱毕三人亦是连连点头。 “那么至于他为何要选择在昨日逃狱呢?我猜想,他定是在牢中听到了什么?” “纪公子是说?”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亦是用一种灼热的语气向纪寒问道。 “恩,我猜想,他昨日必是听到了圣上北征、我朝向雁门押送第一批粮草军资的消息。他身为北狄人,当以他的国家为重!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到他其它逃狱的理由。” “粮草、军资,纪公子是说他的目标是这批要运往雁门的粮草军资?” “恩!他于昨夜逃狱,凭着他的身手当有出城的机会,可是他却选择了留在皇城!” “那他为何要杀徐迁一家四口?”但听纪寒所分析,段宁亦是愤声向纪寒问道。 “激怒京兆府,让你们因徐迁一家被害而失去冷静,让整个皇城陷入恐慌,从而达成他最终的目的!” 一字一句的向朱毕三人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朱毕问道:“朱大人可知这第一批军资准备的如何,由何人带队负责押送,于何日启程?” “这批军资早已准备完毕,三日后,由兵部尚书季平季大人亲自负责押送!” “好!未免打草惊蛇,朱大人可继续带京兆府的兄弟们延城搜查元济的下落,至于缉拿他的任务,便交给我来办吧。” 但听纪寒所说,朱毕三人亦是紧忙向纪寒行了大礼。 待得朱毕三人出了院子,还未等得纪寒坐下,陆倩倩便急声向他问道:“你当真能确定?” “确定什么?”但听陆倩倩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她,并向她疑惑问道。 “还能确定什么?当然是那个元济的踪迹!” “不确定!但是若将我换做他的话,我便会拿这批军资来下手,他如此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京中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你,若你出现在兵部,那个元济怕是不会轻易现身吧。” “现身?不论我在不在,他都不会轻易现身。虽然我能猜到他的目的,但是我并不能猜到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听得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皱起了眉宇。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想参与,她想亲手结果元济。 可是纪寒的回答却令她有些失望!失望并不能立刻结果元济。 瞧着陆倩倩那一幅失落的样子,纪寒岂能瞧不出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江湖中人嫉恶如仇,元济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徐迁一家,陆倩倩想要亲手杀了元济当是无可厚非。 只是元济此人不能死在陆倩倩的手中,他应该被交由京兆府,由京兆府来处决! “那教主,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做?既然教主已经猜到了他会对军资动手,那么我们又该如何防范?” 第九百一十章 府外 “防是防不住的。”但听田慈所问,纪寒亦是忽而转眸看向兵部的方向。 看着兵部的方向,不等田慈继续相问,纪寒亦是忽而再次开口说道:“这两日,我便不出门了。” “不出门了?”但听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恩,不出门了。” 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陆倩倩丢下此话,纪寒已是起身向着身后的厢房走去。 今日午时,上庸街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 因为这起灭门惨案最先是被一名上庸街的住户发现,虽然京兆府已经在第一时间控制了这名报案者,但上庸街发生一起灭门惨案的消息还是如蝗虫一般的席卷了整个皇城。 张崇之、祁同、李顾、周之维四位大人在听得此骇闻后,已是急忙赶往卢府。 张玮、杜汉两位相臣在听得此骇闻后,亦是紧忙赶往各自主子的府中。 身为权臣,他们二人自然能从他处听得此案的来龙去脉。 原来此案的来龙是因一名北狄国的细作于昨夜逃出京兆府大狱而起, 京兆府尹是谁,那可是卢家的姑爷。 朱毕犯下如此大过,卢萧怎能置身事外。 再加之朱毕一大清早便赶往卢府,那么卢萧定然是知道朱毕所犯之过的。 自己家里的姑爷犯了大过,身为监国的卢萧却不秉公办事对朱毕停职查办,这不是徇私枉法是何? 瞧瞧皇城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如今街头街尾都在议论着上庸街所发生的那起灭门惨案。 宁府外,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紧的盯着宁府的大门。 这一双眼睛睁的很大,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这种紧盯,更像是一种监视。 自那个京兆府尹出了宁府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时辰,在这四个多时辰的监视中,宁府的大门始终纹丝合缝。 这名监视宁府的人是知道宁府没有后门可走的,所以他只需要全神贯注的盯着这扇正门便好。 在这皇城中,他认为唯一的变数便是如今这个住在宁府里的主人。 他能猜到京兆府尹去宁府做什么,但是从他目前所监视的情况来看,好像这位宁府的主人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难道说他不愿意帮助京兆府尹?或者说这位宁府的主人也对他束手无策? 人都有自信的一面,这名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他自信自他逃狱后的一切所做已经蒙蔽了京兆府的视线。 这个从京兆府尹带人急匆匆的赶往京兆府大牢便能看出。 如今这位京兆府尹已是被他拎着鼻子在走,在这种被动下,这位京兆府尹哪里还有思考的能力? 即便是这位京兆府尹真能冷静下来,就凭他的智商能猜到他真正的目的吗? 如今这位京兆府尹正在带着人马满城的寻找他,可就凭他的脑子怎能猜到他如今便藏身在宁府对面。 虽说宁府的大门始终紧闭,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离开。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必须确保这位宁府的主人当真不会插手京兆府的事,他才会完全放下心来。 已经到了日落,眼瞅着天也快要黑了。 在元济谨慎的监视下,他突然看到对面那一扇始终紧闭的大门突然自内拉开。 门开,一名白衣女子豁然夺门而出,在这名白衣女子方迈出府门的刹那,一名身一身墨袍的青年亦是紧跟着这名白衣女子追了出来。 追出府门,墨袍青年向白衣女子大喊:“陆倩倩,你就非要去淌这淌浑水?” 但听所问,一身白衣的陆倩倩亦是停下脚步,回身向纪寒怒喊道:“纪寒,我陆倩倩当真是看错你了。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我哪种人?”听得陆倩倩所斥,纪寒亦是向她怒声回道:“之前我将话都已经给你说的明明白白了,你怎么还是听不懂?” “到底是我听不懂还是我一直都瞎了眼,纪寒,我如今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我劝你最好也别去。像元济那种穷凶极恶、做事没有章法的人,要找到他比登天还难,我可不想因为我插手了,而让他们那些不知民间疾苦的东西们到最后将抓不到元济的锅甩到我纪寒的身上。” 向陆倩倩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她劝阻道:“倩倩,你常在江湖行走,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的嘴脸。这甩锅的本事可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我陆倩倩行走江湖以侠义为先,元济杀幼辱女,我陆倩倩绝容不下他!” 向纪寒愤声丢下此话,陆倩倩亦是忽而抬起莲足跃至宁府对面一瓦墙之上。 待得纪寒正欲开口劝回她时,陆倩倩亦是自瓦墙翻身而下,消失于纪寒双眸之中。 宁府前所发生的这突然的一幕尽收元济眼中。 当他看到纪寒愤然摔上房门的那一刻,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厉笑。 原来这纪寒不帮京兆府的原因竟是这个? 看来此子对这朝堂中人看的还是通透啊! 他元济之所以要潜伏在宁府对面监视宁府,便是为了要看看纪寒是否会与京兆府联手缉拿于他。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他亲眼见到以及听到了纪寒拒绝帮助京兆府的理由,他对自己下来所做之事亦是更加胸有成竹。 凭着他的修为,这小小牢房怎能将他困住,他本来是不打算逃狱的,可是谁让他昨夜从两名狱卒的对话中听到了太武帝北征与要向雁门押送军资的消息。 他身为北狄人,万事当以家国为先! 若是他能延误甚至破坏此次的押运,必将会给太武帝的这次御驾亲征敲上当头一棒。 在太武潜伏的这十数年里,他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破茧成蝶。 其他的地方他不知道,但是皇城的欣荣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一座被战争洗礼过的城池,却在短短的数年内,比之之前的繁荣更上一层楼。 这也足见这位太武帝是何等的受民爱戴! 虽然太武的繁盛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是他并不认为凭借太武如今的兵力与国力能够战胜他的国家北狄。 第九百一十一章 挖苦 既对自己的家国有自信,那么元济又为何要选择这种有死无生、有去无回的方式来破坏与拖延这次皇城予雁门的补给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北狄人,他身上流着北狄八大世家元家的血。 身为元家人,当以家国为重! 负气出门的陆倩倩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一高处,正在俯瞰着宁家对面。 方才她与纪寒在门外的争执乃是纪寒所出的主意,纪寒告诉她或许那个元济便藏身在宁府附近。 也正是因此,陆倩倩才愿意配合纪寒。 只是,这戏是演了,可是元济呢?她确信自己正站在一个绝佳的位置,也确信自己藏的隐匿,可是她却并未在这附近发现元济的踪迹啊! 难道说是纪寒猜错了,那元济根本就没有藏身在此? 站在这个位置,她可谓是将这附近一览无余! 纪寒告诉她,如若她没有发现元济,便让她迅速离开,以免被元济发现。 陆倩倩谨记纪寒的命令,她只是在这高处站了少许的时间便飘然离去。 天色已近晚! 卢萧一连派出三波人马都没有将朱毕叫回! 这朱毕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他这个岳父的命令也不听了。 坐在卢府中的李顾四人一脸阴沉,而卢萧本人亦是来回在堂中踱步。 第四波他所派去的下人回来了,当这名下人提着小心告诉卢萧,姑爷还不愿意来见他时,卢萧已是气的向下人说道:“备轿,老夫亲自去见他。” 但听卢萧所说,这名下人亦是紧忙退出厅堂。 周之维四人已自椅上起身,只是当他们跟着卢萧方走出厅堂时,一名一身白衣的江湖女侠忽而不知从哪个方位落到了院中。 卢萧但见此白衣女侠,亦是紧忙停下脚步。 在周之维四人一脸的疑惑下,卢萧亦是用一种疑惑的语气向落在院中的陆倩倩问道:“陆姑娘,您怎么来了?” 但听卢萧所问,陆倩倩亦是自衣襟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将书信以内力丢入卢萧怀中,陆倩倩亦是用她那清冷的语调向卢萧说道:“送信而来。” “送信?”但听陆倩倩所说,卢萧亦是紧忙垂眸看向怀中的这纸书信。 在周之维四人疑惑的神色下,卢萧亦是迅速将书信拆开。 当他以一目十行之速阅完此信后,卢萧亦是豁然抬眸看向陆倩倩问道:“他的目的当真是此?” 但听卢萧所问,陆倩倩亦是向他冷声回道:“纪寒说是就是!” “他说是就是?”嚼允着陆倩倩此话,卢萧亦是将书信递于身旁李顾。 当李顾四人看完书信中的内容后,其四人亦是抬眸看向一身白衣胜雪的陆倩倩。 看着陆倩倩,周之维亦是开口向卢萧说道;“阁老,纪公子之分析下官认同,此人既然出身北狄,那么此次自皇城运往雁门的补给应当便是他最该下手的目标。” 向卢萧说完此话,周之维又接着向他说道;“只是纪公子信中所言的这个方法是否太过于冒险?” “冒险?周大人,若照你所说,抓捕这样一位穷凶极恶之徒就该按部就班不成?” 纪寒信中所提之方法深得李顾的口味。所以当他听得周之维所说时,便立刻出言讽刺。 “非常时,行非常事!老夫也觉得此子这个方法可行。” 卢萧但听张崇之也赞成,其也是处于礼貌看向祁同。 “祁大人以为呢?” 但听卢萧所问,祁同亦是紧忙向他回道:“张大人所言甚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好,既然三位都赞成这小子信中所提的这个方法,那么便按此法行事!” 这第一批运往雁门的补给,早在陈匡出征前,兵部便已经备好! 如今这批补给便停放在兵部的内库之中,由兵部尚书季平亲自负责看守。 陈匡此次北征抽调了京中大部分的兵力,为了确保此次押运的安全,季平亦是动用了驻扎在皇城外的一支秘军。 这支秘军是守护埋葬在烈山里的那些英魂的守灵军。 陈匡临行前,曾与他书信,让他调动这支守灵军来负责护送粮草补给。 如今这五百守灵军便秘密驻扎在北城外,只待补给出城,守灵军便会现身。 而这支守灵军的存在便是连内阁首辅卢萧也不知晓。 卢萧不知,纪寒也自然不知。 兵部内库! 当季平看到卢萧带着张崇之四位大人来到他的地盘时,其亦是忽而皱起了一双眉宇。 他虽为兵部尚书,但却久不在京。 所以,他与卢萧并不相熟! 他与卢萧不熟,但却以张崇之相熟,因为他二人都曾是圣上的旧部。 卢萧知道这个季平不好相处,所以,此次他也并没有打算与季平亲自交涉。 与季平交涉当由张崇之来! 张崇之行事雷厉风行。 一与季平见面,张崇之便将纪寒的书信递到季平面前。 看着季平手上所拿的书信,季平亦是向他疑惑问道:“崇之兄这是?” “季尚书还是先打开看看吧。” 但听张崇之所说,季平亦是带着疑惑接过书信。 将书信打开,季平只是扫了一眼,便忽而抬眸向张崇之怒声说道:“荒唐!当真荒唐,你们为了抓一个在逃的逃犯,竟然要拿这批运往雁门的补给来当诱饵。” 向张崇之喝完此话,季平又是转眸看向卢萧说道:“这是你的主意?” 面对季平的盛怒,卢萧亦是向他无奈回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你身为内阁首辅,又受圣上重托,怎能想出此等昏招?” “昏招?”但听季平所言,卢萧亦是向他震声说道:“季大人,这信上写的明明白白,即便是老夫不拿这补给当诱饵,那逃出大狱的北狄细作也会以此为目标,这怎么能算昏招?充其量不过是以身做饵罢了。” “以身做饵?据老夫所知,当初你府上那位乘龙快婿与孔珏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个北狄细作擒住的吧?既然擒他废了如此大的功夫,你那快婿不会不知道这名要犯有多危险吧?” 第九百一十二章 打晕 但听季平所说,卢萧亦是抬高声贝向他说道:“季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何意义,为今之计是要亡羊补牢,尽快将这名要犯缉拿归案才是。” “缉拿归案?抓捕逃犯历来便是京兆府与镇国司的事,老夫的兵部可没有这个权责,也不做那僭越之事!” “你——” “我怎么?”但见卢萧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季平亦是面朝北方,向北方说道:“卢阁老,圣上将举国之任交予你才几日?你便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炉子!如今皇城人心惶惶全都拜你所赐,你还是回去想想该如何向圣上请罪吧。” 季平此话说的有些重了,便是连周之维、祁同两位后生也觉季平此话欠妥。 皇城内突发灭门惨案,这能怪阁老吗? 自阁老监国以来,朝中大小之事阁老皆事事亲为,可以说,自阁老监国以来,便是用殚精竭智四字来褒奖也不为过。 可是到了季尚书这里,阁老之辛苦怎生如此轻贱? “季平,你这话有些过了!” 轻轻向前迈出一步,李顾亦是用一种嗔怒的语气向他说道:“你常不在朝中,不知朝局。今日早朝你在场,想必还没老到忘记张玮、杜汉二人在朝堂上是如何为难阁老的吧。你只是见了一次便心生不悦,而阁老却要日日面对他二人那路人皆知的心思。” 但听李顾所说,季平亦是微微一愕。 其实在他向卢萧说出那番话时,他心中便有些后悔了。 他虽不常在朝中走动,但对朝中局势却是了若指掌。 圣上北征,两位殿下一个也没带去,虽然他猜不出圣上的心思,但是心里却清楚有这两位殿下在京,朝中那些大臣们必然不会老实。 可是话都已经说了,要他现在向卢萧道歉他可做不到。 还有,这也不知道是哪个东西出的馊主意,竟然拿这批补给来当做诱饵,若是这批补给当真出了什么差池,他季平当真是百死也难辞罪。 李顾的一番话让季平没了言语。 四个加起来都超过三百岁的老人,便站在内库下干瞪着眼睛。 在来时的路上张崇之便告诉卢萧,季平恐怕不会答应去冒这个险,所以卢萧心中也早做了准备。 可是谁能想到这季平的一张嘴简直就跟刀子一般的锋利,句句往他心窝子里戳。 他四次三番招朱毕回来心中本就有气。 其实他知道朱毕是不敢来见他,也知道朱毕想要将功补过。 可是,即便是他此次将功补过了,他这个京兆府尹也得革职。 “呦,诸位大人都在啊!” 一道声音忽而打破内库下的沉闷。 当卢萧听得这道声音时亦是紧忙转身看向身后。 今夜月色甚好,将这地上石路映的灼灼生辉。 在这灼灼生辉下,三道身影脚踏月色正在向着卢萧等人走来。 皇城中大到群臣小到百姓鲜有不认得纪寒之人,即便真有人不认得纪寒,也是听过纪寒的大名。 当张崇之四人看到纪寒时,这四人的目光里除了好奇便是好奇。 而当季平看到这正踏着月色向他走来的三人时,其面色亦是大骇。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库的戒备究竟有多森严,而这三人竟然在如此森严的戒备之下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内库。 “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便在季平万分惊惧下,卢萧亦是忽而开口向正在向他们走来的三人臭骂道。 “这不是来给卢老您背锅来了吗?”一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着卢萧的话,纪寒亦是将目光定格在这位兵部尚书季平的身上。 看着季平,纪寒亦向卢萧问道:“卢老,想必这位前辈便是季大人吧。” “你是何人?”但听纪寒所问,季平亦是向他冷声问道。 “小子纪寒!” “纪寒?你就是纪寒?”听得纪寒所回,季平亦是向他连问两遍。 “大人听过我?” “你方才说来给阁老背锅?这么说来,这信上的主意便是你出的?” “是小子我出的!” “混账!枉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个了不得的后生,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竟能想出这等误国之法。” “误国?”但听季平将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他的头上,纪寒亦是不答应的向他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你还敢问老夫何出此言?你置前方将士、圣上于不顾,拿前方一月之粮草作为赌注来抓捕一个逃犯,你这不是误国是何?” “季大人!小子先向您纠正一下,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逃犯,而是一名武功高强、对我太武心怀不轨的北狄细作。若是不能及时将这个北狄细作缉拿归案,这才是误国!还有,即便是小子我不写这封信,大人以为那北狄细作便不会打这批补给的主意?” 向季平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向他说道;“以其夜夜防范劳神伤力,不如主动出击早做完结。” “哼,你这黄口小儿说的倒是轻巧!今日老夫便告诉你,老夫绝不会让你们打这批补给半分的主意。” “哦?是吗?”但听季平所说,纪寒亦是忽而邪魅一笑。 嘴角挂着这抹邪笑,纪寒亦是忽而向季平说道:“本来没打算这么做,但是,这可是你逼我的。” 话落、迈步! 卢萧只觉身旁有一阵风吹过,待得这阵风自他身旁消散时,他便看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你做什么?” 内库下忽而响起季平的声音,紧接着,季平便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但见季平倒在纪寒怀中,卢萧亦是瞪大双眼向纪寒喝问道:“臭小子,你对季大人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迎着前方那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表情,纪寒亦是以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向卢萧说道:“季大人累了,小子让他休息休息。” “休息休息?你小子可别伤了季大人。” “放心吧卢老,小子我知道分寸!” 季平晕的真冤! 身为陈匡的旧部,他手上岂能没两把刷子? 只是他这两把刷子放在纪寒面前,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鸿时 毕竟,如今的纪寒早已成长为一名大宗师之下的绝顶高手。 只要大宗师不出,这天下间、江湖里能胜过纪寒之人还当真没有几个。 方才还誓不退让的季平转眼间便被纪寒一计手刀给打晕了过去,这行事、这作风,简直不要太霸道。 因为季平临晕前喊了一嗓子的缘故,所以惊动了那些藏身在内库四周的护卫。 当这些护卫从四面八方冲来,看到倒在纪寒怀中的季平时,这些护卫已是纷纷向纪寒拔刀相向。 内库之下瞬时剑拔弩张,卢萧先是扫了一眼纪寒怀中的季平,而后才看向这些已然抽刀的护卫喝道;“全都给老夫退下!” 但听卢萧所喝,这些护卫却是无动于衷。 非但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卢萧阴沉的目光下开始齐齐向纪寒逼近。 但见这些护卫根本不听他这个监国的命令,卢萧的脸色已是越发阴沉。 纪寒自是不会将这十几名护卫放在眼中,而在这十几名护卫向纪寒逼近时,田慈、陆倩倩二女已是来到纪寒身前。 江湖中人行事素来我行我素,再加之卢萧亦知晓这两位女子的身份,一个纪寒行事尚是如此霸道,更何况是他的手下。 卢萧还真怕这两位江湖女侠心中一个不悦便拿这十几名对季平忠心耿耿的护卫来祭剑。 “将刀都收起来!” 一道声音忽而自卢萧身后响起,当卢萧回眸看向身后时,一名身着甲胄,眉宇稠密的中年将军已是踏着月色一步步的向卢萧众人走来。 这名中年将军走路霎是轻盈,仿佛他身上这一身重达二十余斤的甲胄轻若鸿毛一般。 卢萧并不认得这位中年将军,非但卢萧不认得,张崇之四人也从未在京中见过这位将军。 方才卢萧所喝,这十几名护卫彷若未闻,但是这位将军一开口,这十几名护卫便纷纷收刀如鞘。 见得这一幕的卢萧亦在心中猜测,难道这十几名护卫并非是季平的心腹而是这位将军的部下? 便在卢萧心中有此疑问时,中年将军已经走至卢萧身前。 驻足、抱拳、行军礼。 向卢萧做完这些礼数后,中年将军才开口向卢萧说道:“烈山守灵军统领鸿时见过监国与诸位大人。” 烈山守灵军? 但听鸿时介绍,卢萧五人亦是纷纷目露肃然之色。 虽然圣上从未向他们提及烈山有驻军一事,但是当圣上决定将这些于皇城中战死的将士葬在烈山的那一刻起,圣上又怎会弃这些烈士于不顾? 所以,当卢萧五人听得鸿时的介绍时,才会目露肃然之色! 非但卢萧五人满目肃然,便是连纪寒亦是对这位鸿时将军升起了尊敬之心。 “小子纪寒拜见鸿将军。”怀抱着季平,在鸿时向卢萧行礼时,纪寒亦是向他隔空抱拳。 面对纪寒的行礼,鸿时却是对他来了个视若不见,这便让纪寒有些尴尬了。 “将军快免礼!” 虚手轻抬,于轻抬中,卢萧亦是向鸿时问道:“不知将军怎会在此?” “末将接圣上密令,圣上命末将配合兵部协同押送这批送往雁门的军资。” “原来如此!”但听所回,卢萧亦是目露了然之色。 “本来末将本不愿现身,奈何有狂徒当着监国的面袭击季大人。在这里末将敢问一句监国,监国为何不制止这狂徒的行径?” 不等卢萧回话,鸿时接着说道:“若监国纵容这种不正之风,我太武朝臣还有何威严治理治下?” 鸿时字里行间里都流露着埋怨,卢萧怎能听不出来? 只是要他制止纪寒?别说他有无这个本事制止,便说方才,他还真有些欣赏纪寒这种雷厉风行的做派。 季平愚忠,不愿配合!他能有何办法? 狂徒? 若纪寒未有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评价他吧? 心中对鸿时的敬意有,但是对鸿时对他的评价,纪寒却并不认同。 这方才才打晕了一个,难不成要他再打晕第二个不成? 便在纪寒心中有此盘算时,鸿时亦是忽而开口向他说道;“怎么,你这狂徒也打算对本将军如法炮制,也要将本将军打晕不成?” 被鸿时说中心事的纪寒,脸不红、心不跳,嘴上亦是在违心的否认道;“将军说笑了,小子怎敢。” “怎敢?你这话说出来,你自个信吗?” 不等纪寒反驳,鸿时又接着说道:“抓逃犯固然要紧,但却不能失了分寸,这批军资可是关乎前方十万将士之性命,季大人有所顾忌也当在情理之中。” “将军说的既是!”但听鸿时所说,卢萧亦是向他开口说道:“只是正如这小子所言,那名在逃的北狄人其目标便是这批于雁门的补给,老夫还是觉得纪寒小子说的有理,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有理并不能作为肆意妄为的理由,他打晕季大人,此事确实做的不对。” 向卢萧回完此话,鸿时又接着说道:“末将可以对此事视若不见甚至于配合监国,只是待得监国缉拿要犯后,这狂徒必须要向季大人负荆请罪,否则,请恕末将不能坐视不理。” “负荆请罪?”但听鸿时所提之条件,卢萧亦是转身看向纪寒。 鸿时所提,他可不能代纪寒做主。 “负荆请罪?”但见前面六双眼睛都在看着他,纪寒亦是面若平湖的向卢萧六人说道:“即便将军不说,待得事后小子我也要向季大人赔不是的。” “不是赔罪,是负荆请罪!” “这都不是事,便是季大人要我纪寒在他面前学狗叫都成,重要的是咱们还是赶紧行事吧,这都耽搁多久了。” 但听纪寒所说,鸿时亦是微微一愕! 他本以为凭着此子的性子定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他如今的身份即便放在朝堂也无人敢轻视于他。 可是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此子竟然如此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 在太武朝堂,知晓纪寒真正身份的并不多,在这为数不多者中,他鸿时便是一个。 第九百一十四章 车马 事实上,自纪寒与陆倩倩三人翻、墙而入时,他便已经发现了他们三人。 只是发现归发现,他却并未出手阻止! 若非是季平临晕前的一喊惊动了他的那些部下,他依然不会现身。 他出场,看似是在种种刁难于纪寒,实则也是在试探此子的品性。 如今见得此子答应的如此痛快,鸿时心中甚感欣慰! 虽然心中欣慰,但鸿时却不会于面上表现出来。 “说说你的诱敌之计吧!”板着一张冷脸,鸿时亦是向纪寒漠声问道。 皇城内,一支支火把如萤火虫般在大街小巷窜行。 朱毕带着段宁与京兆府的兄弟们已经自白日搜到了深夜。 这是京兆府第一次昼夜不分的搜捕全城,虽然辛苦,但这帮兄弟们却没有一人抱怨。 非但心中无抱怨,而且每一名兄弟心中都藏着足以燎原的怒火。 昨夜执勤的八位兄弟,七位惨死,一位重伤。 今晨,徐迁一家又惨遭灭门! 若是普通的灭门惨案,他们心中倒还不至于如此愤怒,这些京兆府的兄弟们但凡一想到徐迁一家四口的死状,他们心中便仿佛在被刀扎一般的痛。 监国连下四道口谕要朱毕过府,然而朱毕却对卢萧的口谕视若无睹。 别说是这些京兆府的兄弟们,便是朱毕本人心中也是憋着怒火。 他知道经此一事他的官途也便走到终点了,可是在他褪下这身官袍前,他发誓他一定要亲手拿下元济为徐迁一家与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当皇城里的百姓们看到京兆府如此劳作时,他们心中的惶恐也在稍稍消减。 因为知晓元济最终所去何处的缘故,所以朱毕并未带着京兆府的这帮兄弟们去往兵部那里搜查。 他如此做,便是要给躲在暗中的元济一个错觉,这个错觉便是,他并未想过元济会对兵部下手。 躲在宁府对面的元济是目送着一明明京兆府府兵自他眼前经过的。 自杀了徐迁一家后,他便藏身在此监视宁府的一举一动。 在他的监视下,今日里除了那名白衣女子出了宁府外,宁府的大门便再未打开过。 其实,在他的监视下,宁府的大门曾在这名白衣女子后还打开过一次。 只是出来的却是两名下人,这两名下人是出去采买东西的,采买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两名下人又回了宁府。 一日一夜的监视,元济都未见到纪寒,这也让他放下心来。 看来,这位宁府里主人是不打算淌这淌浑水了。 再次潜伏了两个时辰后,在天色渐亮前,元济才自暗处离去。 他武功高强再加之又会一些易容之术,等元济重新走在街上时,他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普通的粗汉。 如今京兆府正在全城缉捕于他,可是像这种盲人摸象的搜捕又有什么用呢? 这位京兆府尹怕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兵部所囤积的那批运往雁门的军粮吧。 寻了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自日升睡到日仄(ze),元济才优哉游哉的自一处柴房里走出。 论对皇城的熟悉程度,他可能还要比这位正在满城里搜捕他的京兆府尹还要了解。 毕竟他可是在皇城里生活了十几余年,在这十几余年里的时间里,即便是他闭上眼睛都能在皇城里走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对环境熟悉,对太武的朝堂熟悉,元济自信,他若不想被人找到,便不会有人能够发现他的行踪。 去兵部并不只有一条路可走,这些京兆府的衙差们也傻的可以,竟然没有一名衙差在兵部附近搜查。 自一条街道走出,元济亦是躲在暗处开始观察起兵部的府门。 但见兵部门前一切如故,他亦是终于放下心来。 看来这些食君之禄的庸臣们并没有猜到他会对兵部下手。 也是,自他杀了徐迁一家已经过了足足一日,这一日里,他躲在暗处养精蓄锐,京兆府的那帮衙差却在忙碌奔波。 或许这帮衙差们还在想他下一个要杀的目标是何人吧。 见得兵部一切如常,元济亦是放下心来,忽而跃上身旁的这颗桐树。 跃上此颗桐树便能将兵部内一览无余。 而当他跃上桐树,将兵部一览无遗时,他的目光亦是忽而一凛。 兵部的大院内正停着十几架马车,这十几辆马车上却是空空如也。 兵部大院内,有府兵在走动,这些府兵走路的步姿亦是透着一种匆忙。 元济并没有一目千里的本事,他站在这颗桐树上只能将兵部里的状况一览个大概,而不能如临在场,瞧得通透仔细。 若无猜错,这些马车当是用来装载这批运往雁门的军粮的,只是这十几辆马车是否太少了一些。 马车少,府兵脚步匆忙! 难道说,兵部发生了什么事情? 便在他心中猜测着兵部发生了何事时,他又忽而看到了更多的府兵。 这些府兵,两两为一组抬一麻袋,当府兵将麻袋抬至马车前时,站在马车前的军将亦会当面打开麻袋查看。 在元济的紧盯下,这十几架马车很快便被装满。 装满之后,押送这些马车的军将亦是护送马车自后门离去。 当这十几辆马车自后门离去,又有十余辆马车依次自后门驶入。 “他们这是在转移这批军粮?难道说我的计划被他们看穿了不成?” 便在元济心中有此想法时,他亦是忽而看到一名把守府门的兵将匆匆跑入兵部。 在他匆匆跑入兵部时,好像对同伴说了一句什么玩笑话,竟然逗的这名兵将忽而大笑了起来。 如今,天色已经渐黑,再加之府门前又只有这一名兵将把守。 便在元济正欲跳下桐树上前去逼问这名府兵时,那名之前匆匆跑入兵部的兵将却又忽而去而复返。 但见自己错过了最佳的逼问时机,元济亦是忽而跳下桐树,转身离去。 不得不说元济此人很小心,他即便是去兵部后门,也不走正路。 第九百一十五章 入局 越是到了最关键时,元济反而越加沉稳。 方才于桐树上所看,元济基本可以确定,这些马车所押送的便是囤积在兵部的粮草无疑。 虽然不能确定他的动机是否已被兵部察觉,但是看到这些粮草并非是一次性押运,元济便放下心来。 如今情况不明,他唯有再三谨慎方可成事! 紧贴外墙,悄悄潜入后门一拐角处,元济便开始暗中观察了起来。 在第二队马车驶入后门后,后门便没有马车停放。 也便是说,这第二队驶入后门的马车是最后一支押运队伍。 瞧瞧天色,天色现在并未全黑下来。 元济在心中猜测,看来这些粮草兵部只会在白日押送。 在第二支押运队伍驶出兵部后门时,元济亦是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去。 他的动作很快,快如雷霆。 在这名行于最后的将士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时,元济亦是一掌将他击晕了过去。 前方可是有二十余名兵士在前行,元济竟然敢在这些兵士身后出手,这也足见元济武功之高强到了何种骇人听闻的地步。 将这名被击晕的兵士拖入拐角,元济亦是迅速解下其身上兵甲穿于身上,并迅速跟上车队。 跟上车队的元济故意拉开了与前方军士的距离。 一路跟随车队前行,于前行中,这些行于最前的军士自始至终都未曾转身去看身后一眼。 不得不说,这些军士的军纪极为严明,在行军中,这些军士从不交头接耳。 因为这些军士互不交谈的缘故,元济也自然无法得知兵部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一路跟随这支车队出了北门,当这支车队将元济领至一临时搭建的军营里时,元济亦是在这处军营里看到了令他怎么也未有想到的一幕。 米粒堆叠如山、肉干、衣物等琳琅满目。 当元济正在用一种灼灼的目光看着前方这些堆叠如山的军资时,其耳畔亦是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干活?” 但听所说,元济亦是紧忙自前方收回目光。 在他独自于最后卸这马车上的麻袋时,他心中亦是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兵部究竟在做什么?他们为何要将这些军资晾于此地? 对于元济所疑惑的这个问题,一名军士很快便给了元济以回答。 此名军士不是用言语回答的他,而是用以行动。 当这名军士走至元济身前,当着元济的面挥刀斩开麻袋时,元济亦是看到了自这麻袋里所流出的米粒。 这些自麻袋中所流出的米粒虽然看似正常,但是却逃不过元济那一双火眼金睛的双眼。 原来兵部并非是察觉了他的动机,而是因为这批军资受潮。 再当元济看到自另一个麻袋里所被倒出的那些被水侵湿的衣物时,一个答案亦是豁然浮现于元济脑海。 兵部内库走水,他们着急将军资自兵部运出原来是为了拉到此地风干! 这当真是天助我元济也!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便在元济欣喜若狂时,一名军士亦是忽而向另一名军士问道。 “恩,最后一批!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将它们全都晾干。” “不管能不能晾干,明日咱们又得将这批军资重新装好,大人已经下了命令,明日,无论这些军资是否全部晾干,我们都要开始启程了。” “明日?大人不是说后日才前往雁门的吗?” “别提了,内库走水,大人怀疑并非意外,未免夜长梦多,大人决定明日启程!” “并非意外?你的意思是说大人怀疑内库走水乃是人为?” “别猜了,做完事,赶紧回营帐休息吧,明日还得起早呢。” “哎!这都是什么事?我还没来得及和我娘说一声呢。” “好像就你一个没和你娘说一样,俺也没和俺娘说呢,本来俺娘都和人家说好了,明日人家带着家里的姑娘来让俺见见的,这下好了,等俺回来,说不定人家姑娘就嫁别人了。” 听着这两名军士的对话,元济亦是悄悄退出军营。 在他退出军营时,一双混在将士中的眼睛亦是忽而自他身上收回目光。 他终于来了! 若他不来,纪寒还真有些下不来这个台阶。 将一部分军资用水淋湿便是他出的馊主意,这也难怪季平不愿答应。 将如此数量的军资囤积于一地,虽然它们略有潮湿不易被火引燃,但是季平还是不愿冒此风险。 好在鸿时采纳了他的方法!这便是纪寒所出的诱敌之计。 只有军资移动,元济才会咬钩。 不然他们便要在兵部对元济日防夜防了。 如若这元济在聪明一些不在兵部动手的话?这路途遥远,鸿时与季平如何能防得住武功高强的元济? 将军资囤积于一处,再以水侵湿,防备明火。 在卢萧看来,只要元济咬钩,此计将万无一失。 为了亲眼见到元济落网,卢萧来了、张崇之四位大人也来了。 至于季平,他人早醒了。醒了之后,他便发现他并不在兵部,而在这处临时所搭建的营帐里。 他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所以只能自个独生闷气, 为何他不能将怒气发泄出来,因为纪寒的计策已经开始实施,再加之谁也不知道如今元济是否便在附近,所以他只能隐而不发。 营帘被掀开,一名兵士亦是迈着一种轻松的步子走入帐中。 但见来人,坐在帐中主位的卢萧亦是带着一种紧张的心情向来人问道:“臭小子,那元济可来了?” “应该来了吧!”但听所问,纪寒亦是摘下头盔向一脸紧张的卢萧回道。 “应该?你这小子能不能别再在这个时候给老夫含糊其辞了。” “我没含糊其辞啊,我说的是事实!” 回完卢萧此话,但见营帐里七双眼睛都在用一种看剥得精光的黄花大闺女一般的目光在看他,纪寒亦是连忙向这营帐里的七条饿狼说道:“方才我确实看到了一个可疑之人,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元济。” 第九百一十六章 有剑 但听纪寒所说,卢萧亦是忽而自椅上起身向纪寒问道:“臭小子,你是说你看到他了?” 迎着卢萧那一双布满惊喜的眸子,纪寒亦再次向他纠正道:“我说的只是可能!” “这么说,你自己也无甚把握了?你既无把握,却拿十万军资以做堵住,若是这十万军资出了什么差池,你便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虽然季平只能面对现实,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纪寒的厌恶。 纪寒知道这位兵部尚书对他颇有偏见,所以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独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纪寒亦是忽而阖上双眸闭目养神了起来。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场东风便是藏在营外的元济。 方才他确实是在看元济,只是因为元济做了简单的易容,纪寒并不能认出他来。 但见纪寒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季平亦是看向身旁鸿时稳道:“他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只怕这小子只是在面上沉得住气吧。 若是今夜元济不来,那么他们这一场劳师动众的布置便等于打了水漂。 自打进了这临时所搭建的军营,鸿时便再也没有看到与纪寒形影不离的那两位女侠。 卢萧曾向纪寒问过那两位女侠的去处,可是纪寒却不愿向他透露半字。 天黑了! 忙碌了一日的将士们都已经回了各自的营帐休息。 除了留下两名守夜的之外,这诺大的军营里便只剩下这么两个活人。 而这两个活人却是在大营没了声音后,便躺在堆叠如山的米山上睡起了大觉来。 今夜的月色并不明亮,甚至于有些阴沉。 只见那黑色天幕里有乌云在动,这乌云也阻挡了大半的月光。 营中有火盆在燃,火盆随着今夜的夜风而摇摆。 躺在米山堆上的这两名执勤将士,自躺倒后便再也没有动过。 在这万籁俱寂之下,有一双眼睛却在暗处发光。 这双眼睛所发出的光亮并非实光,而是有神。 军资虽在面前,但碍于受潮的缘故很难让其着火。 但是若火势大的话,即便是它在潮湿也会被大火烧为灰烬。 如今跟着车队出了城来,也该是他回到母国的时候了。 如今兵部给了他一天赐良机,他怎能不抓住这一立下不世之功的机会。 烧了这批军资,回到母国再将此功禀名北狄陛下,封王拜侯将指日可待。 虽然元济已经做起了王侯梦,但是他却仍在暗中潜伏。 人越睡只会越沉,他元济要等到这些官军睡到最沉时才出手。 月色愈浓、夜风渐散! 在天顶的乌云再次遮住那挂在天上的一轮弯月时,一道人影忽而跃入营内。 站在营门下凝视前方之米山,元济亦是迈步向前方之米山一步步逼近。 于逼近中,元济甚至都听到了在营帐里休息的兵士们的打呼声,听得这些此起彼伏、忽高忽低的打呼声,元济心下更安! 安心走至一火盆前,元济亦是不急不缓的自身后解下一个布裹。 将布裹丢于地上而后打开,一节节干柴亦是自布裹中滑落。 这些干柴虽不能烧尽米山,但是却能一同引着十数座营帐,再加上他以内力催动的话,可让这火势烧的更盛。 以干柴为火箭,以火盆为火雨,我元济非但要烧了你太武的十万军资,还要让你们这些太武人葬身于火海。 乌云盖月,天边无光! 当一阵夜风吹入军营,将这营中的盏盏火光吹的愈来愈旺时,一道声音忽而自这万籁俱寂的军营内响起。 确切的说,这一道来自于黑夜里的声音是于元济身后响起。 “你终于来了,等你很久了!” 当这道声音于元济耳边响起之时,元济亦是豁然转身看向于身后。 在他转身看向于其身后时,那本是躺在米山上雷打不动、风吹不动,睡如死猪的两名军士亦是忽而一个鲤鱼打挺自米山上站起。 皇城内认得纪寒者甚多,而这甚多之人中便包括元济。 当元济于转身后看到纪寒的那一刻,他内心的动作首先不是震惊而是愤怒。 双目圆睁,目入盛火! 在他以这种盛怒的目光在看纪寒时,以卢萧为首的七人亦是自大帐中走出。 他终于来了!他来,便等于他们之前所做的功夫并未白费。 在营帐里休息的兵士们是真的在休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是纪寒专为元济所设下的一个圈套。 自知中计的元济并未想过逃跑,因为他自知他逃不掉。 便在他与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正在对视时,其双耳忽而一动。 在其双耳震动的刹那,元济亦是忽而转向身后,向其身后送出一掌。 这一掌仿有翻江倒海之势,其掌风所过令得火盆熄灭、营帐猎猎作响。 一柄寒剑彷如九霄落下,剑光所过斩断黑暗。 又一柄剑,是飞来之剑,剑身旋转,快若雷鸣。 一个自天上而降,彷如天外飞仙。 一个自地面杀来,彷如陆地剑仙。 陆倩倩,九品宗师境、田慈,出西海时尚为九品,随纪寒一路磨砺以触摸到宗师门槛。 这二女,即便是放眼于整个江湖,也当是绝顶高手。 二女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毫无保留。 一式剑加上旋回一剑! 当这两柄寒剑栖得元济身前时,元济亦是目露惊惧之色。 那自半空所向他挥来的一剑已经蕴含剑气,而这一柄彷如暗器般的甩手一剑也是隐有剑气的影子。 无论是这地上一剑还是天上一剑,都绝非是元济能够硬接的。 卢萧看不出这两剑里的名堂,鸿时却是暗暗心惊。 他知道陆倩倩是范羊公的徒弟,所以此女修出剑气理所当然。 但是田慈的剑法却让他眼前一亮,此女虽然只使出了一招剑法,但这一招剑法动若雷霆、快若闪电。若非此女内力高深,是绝不可能掷出如此之快的剑速。 剑招诡谲,剑速如光,而且还蕴含剑气。 这西海当真是藏龙卧虎! 元济自知不能硬接陆倩倩与田慈的这两式剑招,所以他亦是匆匆收掌向后飞退。 今夜他自知不可能走掉,有这剑术卓越的二女在场,他想逃出军营无异于痴人说梦。 第九百一十七章 府下 既然今夜必知自己无路可逃,所以元济亦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心中做下抉择。 虽说此刻他心中纵有万般疑惑,可是以如今之情势,他只能将这万般疑惑统统放下。 于后飞退中,元济亦将其毕生功力都凝聚于其双掌之上。 他飞退的位置正是纪寒所立的位置,而他在心中所做下的抉择便是这个身后之人。 如若今夜必死,那么在他死之前,他亦要将他的这一生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而这个完美的句点便是纪寒,便是纪寒的性命。 面对陆倩倩与田慈所攻出的二剑,元济选择了放弃抵挡。 这二女的剑速是快,可是如若他能以更快的速度先杀死纪寒,那么他便是死而无悔。 不得不说元济的选择与决定都是最正确的,如若他当真能以他的性命换取纪寒性命的话,那么于太武而言,将会失去一位最大的倚重。 今夜有风、夜风不止! 站在营门前的纪寒负手而立。 当元济向他一路飞退时,纪寒便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 这世上之事多有不遂,元济的想法是好,但是他却败于现实! 当他以雷霆之势向立在营门下的纪寒拍出双掌时,纪寒亦是忽而向他勾起了一抹微笑。 微笑依存,人影闪动。 当纪寒脚下的影子忽而消失于原地时,他人已是高高跃起。 一声龙吟于空响起,手中囚龙锏以力劈华山之势高高坠下。 人在坠,囚龙锏在坠、连同纪寒那方才忽而消失的影子亦重新投入元济脚下。 当纪寒的影子与元济脚下的影子合二为一之时,囚龙锏亦是重重砸在元济的左肩。 快而准、准而利! 这柄来自于南荣的神兵在卢萧等人骇然的神色下将元济重重砸倒在地。 不等元济发出一声惨叫,在卢萧等人睁大的瞳孔下,落地之后的纪寒亦是伸脚踢向了元济的腹部。 一声彷如杀猪般的惨叫声于军营内响起,而后卢萧等人便看到元济被纪寒一脚踹出了军营。 在不知生死的元济还未落地之时,数道身影亦是忽而于黑夜中出现。 朱毕来了! 当纪寒将元济送到他脚下时,他亦是毫不客气的抽刀架在了元济的脖颈上。 不仅是朱毕抽刀,随同朱毕一同前来的十几名衙差亦是纷纷抽刀抵在元济的身上。 卢萧等人是看不出纪寒踹元济的这一脚究竟有多重,但是站在卢萧身旁的鸿时知道。 方才那一脚,纪寒看似随意而踹,其实却是以内力震碎了元济的丹田。 便是元济能侥幸活下来,他也将会是一个废人。 朱毕恨不得立刻便斩了元济,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公报私仇。 向站在营内的卢萧等人抱了一拳,朱毕亦是决然转身。 处置完元济之后,他的官途便算是到了尽头,可是不知为何,本是惜官如命的朱毕却未曾感觉到任何的难受与痛苦。 非但心中未有这两种情绪,朱毕此刻甚至还升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激动。 只要能为徐迁一家报的血仇,只要能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将这元济依法处置,他便是脱了这身官袍那又如何? 当朱毕决然转身的那一刻,站在营内的卢萧忽而眉宇跳动了一下。 朱毕是他卢府的姑爷,他又如何能不了解这个姑爷的品性? 可是这一刻,卢萧突然发现他有些不认识这个姑爷了! 便在朱毕决然转身的那一刻,他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这样决然的转身! 这种决然他最是能理解,因为这个转身代表了不顾一切,抛弃一切,放下一切。 望着朱毕离去的背影,卢萧久久不能平复此刻的心情。 原来他的这个姑爷还是有血性的,只是他怎么早未发现? 便在卢萧恍神时,纪寒已是转身面向于他。 在鸿时欣慰的目光下,在季平复杂的眼神下,纪寒亦是忽而向他们七人抱拳说道:“各位大人,咱们再会!” 向卢萧七人丢下此话,也不管卢萧七人是个什么心情,纪寒便转身潇洒的离去了。 不算皎洁的月光加身在纪寒三人的身上,鸿时七人亦只能目送纪寒离去。 这小子抓住如此重犯却不向他们邀功显摆,仅凭这份心性,便不得不令他们七人心升敬佩。 小小年纪,却不居功自傲,难怪圣上会如此喜欢这小子。 月色如墨,一道身影正站在宁府下! 当这道身影看到纪寒三人时,其亦是重重向三人弯下了身子。 人未至,却弯身! 直到纪寒三人走至这道身影面前时,这道身影亦未收起此理。 向纪寒三人行礼的是朱毕。 当纪寒走至他面前时,亦是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面对纪寒的相扶朱毕并未起身。 他不起身,也不开口,就这般向纪寒三人行着重礼。 但见朱毕不愿起身,纪寒亦是收回手掌给予了他尊重。 三个人便在月光下站着,一个人便在月光里向三人施着大礼。 一滴眼泪自朱毕眼眶中掉落,当这滴眼泪掉落到他的官靴上时,朱毕亦是忽而收礼起身。 如若没有纪寒的相帮,他是不可能捉到元济的。 这一点他朱毕知道,整个京兆府里的衙差也知道。 所以他来了,他来,便是为了表达纪寒对他的相帮之情。 在纪寒三人的注视下,朱毕转身了! 他转身的决绝,依然一句话也未向纪寒留下。 因为元济的逃狱,致使城中发生接连惨案。 即使卢萧不说,纪寒也知道朱毕的官途已是走到了尽头。 深望着朱毕那一道在月光下尽显落寞的身影,纪寒亦是忽而开口向他问道:“朱大人以后有何打算?” 但听纪寒所问,朱毕亦是忽而止住脚步。 止步,依不回头! 深望着前方京兆府的方向,朱毕亦是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向纪寒回道:“或许会离开皇城吧,这个还要看我的夫人,若她想要与我合离,我便如她之愿,若她不嫌弃于我,我想带她远离皇城。” 但听朱毕所回,纪寒亦是忽而沉默。 第九百一十八章 信 相聚总有别离时,望着朱毕那被月色而拉长的背影,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先他离开的会是这位京兆府尹。 在城中百姓的安睡下,元济被重新缉拿归案。 翌日清晨,当百姓们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便看到了皇城中所贴的张张告示。 上庸街徐家灭门惨案告破,凶手于昨夜被擒,三日后当街问斩。 寥寥几句告示,却是令得全城的百姓皆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 张玮、杜汉二人本还打算借着此案为难卢萧,却没成想这个案子这么快便破了。 案子破了不说,朱毕竟然还于今日早朝上主动向卢萧提出了辞官。 辞官? 这朱毕不是惜官如命吗?他怎么会主动提出辞官的请求? 即便是朱毕本人他不辞官,卢萧也不会再因他而受牵。 面对朱毕的请求,站在龙椅下的卢萧沉默了许久,在一番长久的沉默后,卢萧才向他轻声说道:“准请!” 今日于卢萧而言是一个令他伤感失落的日子,在朱毕于朝堂上向他请辞后,她的女儿竟然也来到了她的府上。 今日女儿来也是向他请辞而来,当卢萧听得这个女儿要随朱毕离开皇城时,卢萧虽然心中不舍,但是也只能强作欢笑的答应。 “什么时候动身?”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卢萧向她轻声问道。 “元济问斩后。” “这么匆忙?” “女儿知道爹爹一直瞧不上朱毕,既然女儿当年忤逆了您嫁予他,便是女儿真心喜欢他,爹爹保重,女儿会回来看您的。” “走的那日告诉我,我去送你们。”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卢萧的眼眶内亦是闪烁着点点泪光。 三日后,元济当街问斩。 于元济问斩的清晨,季平、鸿时护送十万军资上路。 站在城墙上目送着这一支浩荡车马,纪寒亦是直到再也看不到这支浩荡大军的影子才自远方收回目光。 陆倩倩、田慈二女静静立于纪寒身后陪伴纪寒。 算算日子,青青应该已经到了绳州,紫霄、杨冲二人也应该在返回的路上。 圣上此战不知何日能休,他所能为太武、为圣上做的便是时刻保持着警惕守护好这一座皇城,等待圣上凯旋而归。 一名镇国司卫匆匆登上城楼,还未等纪寒相问,这名镇国司卫便向纪寒说道:“纪公子,司座大人有请。” “裴大人唤我?” 但听这名镇国司卫所说,又见这名司卫眉宇郑重,纪寒亦是未敢怠慢的与二女匆匆下了城楼。 镇国司监听天下,天下间发生什么大事,镇国司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收到消息。 难不成是其他州郡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心里这般想着,纪寒亦是不由加快了脚步。 裴纶并非是在府中等候纪寒而是在府外。 当纪寒与陆倩倩、田慈二女赶到时,裴纶亦是快步下了台阶走至纪寒身前。 但见裴纶眉宇凝重,纪寒心下亦是忽而一紧。 迎着纪寒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裴纶亦是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说道:“今晨收到一封来自东部的密信,送信的司卫说此信是给你的。” 在裴纶向纪寒说此话时,他亦是自怀中取出了一封被封了红漆的密信。 但见此信,又听来自东部,纪寒神色亦是一凛。 匆匆自裴纶手中接过密信,纪寒亦是紧忙将信封撕开。 怀着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将信取出,在裴纶、陆倩倩、田慈三人的正色下,纪寒已经开始阅起这封自东部而来的密信。 东部连接东启,与东启只相隔一海。 自太武立国,宁哲便担负起了守护东部的重任。 陆倩倩是知道宁嫣与上官清二女都在东部的,此信从东部而来,难不成是东部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这无怪纪寒会紧张,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上官清在写给纪寒这封密信时,加入了莫平安所在林中留下的那四字话语。 他曾说,纪寒一看便懂。 而今,纪寒看到了,却如莫平安所说,他懂! “世之若遂我愿,我当坐看天下,世之若悖我行,我当世上行走。” 当纪寒以一种低沉的语气念出信中落尾的这三十六字时,站在纪寒身旁的陆倩倩亦是忽而用一种凝重的语气向他说道:“十阎,这是十阎的行客论。” “十阎、行客论?”但听陆倩倩所说,裴纶亦是豁然变色。 他虽不在江湖,但却听过十阎的传闻。 传闻十阎一旦出世,便是天下大乱之时。 虽然这只是一则传闻,并沉寂于江湖长达百十余年,但是当这则传闻重现之时,绝无人敢轻视。 裴纶并不知道十阎早便出世了,于潍城时,纪寒便曾与南依、阴瑛联手杀死了一位十阎。 如今十阎再次现身,再加之上官清信中所言,纪寒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位曾在西海差些挑起内海之争的毒公子,毒阎竟然去往了东部。 非但毒公子在东部,便连东启国的那位七皇子东门敬一也在阳城。 上官清信中言到,东门敬一的夫人被一个神秘组织所掳,若无猜错的话,东门敬一的这位夫人应该便是那位在芦苇荡救下他的女子无疑了。 “去阳城!”合起书信,纪寒亦是用一种急切的口吻向陆倩倩、田慈二女说道。 向二女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看向裴纶说道:“裴大人,若我的两位手下回京,劳烦大人告诉他二人,让他二人立刻动身前往阳城。” “好!”但见纪寒神色如此凝重,裴纶亦是未敢怠慢的向他保证道。 东启国虽小,但其野心却是不小。 裴纶知道这东启国一直在打着太武的主意,若是在圣上出征北地之时,东部再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朝堂必定大乱。 “还有,劳烦裴大人写一封书信立即送去绳州,让刘大壮速去西海请一位叫南依的姑娘速去阳城。” “好,我这就去办!” 但听纪寒吩咐,裴纶亦是连忙转身去办。 “南依?南依是谁?”但听纪寒提到南依二字,陆倩倩亦是向他疑惑问道。 “是一位留在我岛上的绝顶高手,我隐隐有种感觉,来到东部的并非只有毒阎一人。” 第九百一十九章 须寅 “并非毒阎一人?你的意思是说?”但听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向他紧忙问道。 “恩,有件事你不知道,我曾在潍城时与我岛上的两位高手便合力击杀过一名十阎。” 向陆倩倩提起潍城一战,纪寒的神色亦是目露严峻之色。 那次与南依、阴瑛合力击杀那位擅长杀阵与傀儡术的十阎时,他们三人可谓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那次也差些让南依命丧当场。 因为与十阎交过手,所以纪寒深知十阎的可怕,所以他才会让刘大壮去信西外海请南依来阳城相帮。 西外海确实高手如云,但是纪寒却不能轻易调动。 至于不能调动的原因便是因为无尽海的缘故。 西海未平,东海又起!这让纪寒惴惴不安。 如今圣上北征,十阎却又突然出现于东部阳城并掳走了东门敬一的夫人,这更让纪寒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圣上临行前曾让他代为守护皇城,如今情势所逼纪寒不得不走,所以在离开之前他先去见了卢萧。 卢萧才送走了自己的女儿,却又忽而听闻纪寒要走,这让他实难接受。 在卢萧的一再挽留与询问下,纪寒并未告诉他离开皇城的实情。 他不向卢萧说出实情,实是因为他不想卢萧再因东部而担心。 告别了卢萧,纪寒带着陆倩倩二女入宫。 圣上为他留下的一百暗卫便潜于宫中,纪寒进宫也是要向这支暗卫告辞。 当暗卫长听得纪寒要离开皇城,他并未多问,只是要纪寒放心,他定会舍命护皇城周全。 拜别了这位暗卫长,纪寒又回了宁府。 回宁府是为遣散这些重新而聚的下人。 下人们离府自是不舍,但是既然主人要走,他们也只能向纪寒送上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在裴纶、卢萧二人于城楼上的相送下,纪寒三人踏上了前往东部阳城的道路。 自向纪寒去信已经过了五日,算算时日,这信应该已经送到纪寒手中。 而东门敬一在这五日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上官清的极力劝阻下,东门敬一已经走遍了阳城附近的所有地方,可是令他失落的是他仍旧没有找到曾璃。 其实上官清知道,曾璃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但是每当她看到东门敬一那失落的神情,却又不忍心向他提起。 镇守东雄关的宁哲已经得知了东门敬一便在阳城的消息,于是他便去了一封书信给上官清,请这位东启国的七皇子来东雄关一叙。 本来东门敬一是没有这个心思去见宁哲的,但是在这封书信里也夹着他师父须寅的请帖,他便不得不去了。 自阳城去东雄关,若照江湖中人的脚程,一日便能赶到。 为了节省时间,东门敬一与上官清一同上路。 东雄关是座雄城,只是城墙便高有三十余丈。 虽然东门敬一并不关心国事,但是当他看到这座屹立在东海边的雄关时,他亦是不仅发出了一声感叹。 有此雄关在,他的父皇如何能完成他的野心? 与东门敬一的这次相见,宁哲并未选择在将军府中见面,而是选了东雄关下的一座隘堡。 而陪同宁哲见东门敬一的也只有须寅与宁嫣二人。 见了须寅,东门敬一自是要行礼,而须寅亦是大大方方的受了他这一拜。 须寅是宁哲的故友,于十五年前参破所学,迈入武道之巅。 参破之后,须寅与涂山一般选择了继续归隐,所以,江湖中并无人知晓这位须寅老人也是一位大宗师的身份。 此次若非受宁哲所请,须寅仍会继续归隐。 坐在主位的宁哲是为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虽满头白发,但却虎背熊腰,双眼炯炯有神。 在上官清的来信中,须寅已经得知了东门敬一的遭遇。 所以见得东门敬一后,须寅亦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他说道:“敬一,老夫知道向你说这话有些残忍,但是自你夫人被掳已经过了足足五日,你该要有个心理准备。” 虽然东门敬一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当须寅向他说明时,他还是痛心。 看着东门敬一伤心的样子,须寅再次向他说道:“为师当初收你为徒,便是看重了你身上的这份洒脱与桀骜,你虽贵为东启国的皇子,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却做出了身为一个男儿该做出的选择,在这里,还请你受老夫一拜。” “师父,万万不能如此。”但见须寅便要起身向他行礼,东门敬一亦是连忙起身。 须寅曾在宁哲面前不止一次的夸赞过这位东启国的七皇子,而今这位七皇子又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了前者,这便令得宁哲更加欣赏于他。 若是此人当真为了自己的夫人向上官清出手的话,按照须寅所说,上官清绝无可能自他刀下生还。 倘若上官清当真被此人所杀,若这消息一旦传至他家那位赘婿的耳中,还不知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不用去想,宁嫣早已给了宁哲一个准确的回答。 若上官清身死东门敬一手中,纪寒定会不顾一切的血洗东启国。 这小子当真有这个能力吗? 对于他这个宝贝女儿的回答,宁哲持保留意见。 因为纪寒虽是他府上的姑爷,但是这对爷俩可没怎么见过面。 他镇守东雄关,除了那年回京复命外,便鲜有住在皇城。 须寅在东门敬一的诚惶诚恐下,还是向他行了大礼,面对须寅的行礼,东门敬一亦是向他弯身回礼。 待得这一对师徒重新落座,宁哲亦是端起案前的酒盏向东门敬一说道:“此杯,本将军敬你,敬你舍小取大。” 东门敬一知道宁哲所说舍小取大是为何意,所以他亦是端起案前酒盏一饮而尽。 一饮而尽后,东门敬一亦是转眸看向须寅问道:“师父隐居山林,一向不问世事,为何突然出山来到东雄关?” 但听东门敬一所问,须寅亦向他回道:“宁兄去信于老夫说,前些时日你那位大伯频频只身来犯我东雄关,所以老夫来了。” 第九百二十章 煎熬 “大伯?”但听须寅所说,东门敬一亦是忽而皱眉。 东门一氏唯有东门伯山踏入武道之巅。 自有江湖时,江湖中便立下了一个规矩,这个规矩便是:凡大宗师者不得插手国事。 如今须寅师父告诉他,他的大伯东门伯山频频来东雄关滋扰,难道说,他的这位大伯要打破这千百年来江湖所立下的规矩不成? 难怪他的师父会来东雄关,原来竟是因此。 东门敬一虽出身东启皇室,但却从不过问皇室内政。 听了师父这番所说后,东门敬一亦是向须寅惭愧说道:“师父,不是徒儿不愿劝说父皇放下野心,实在是徒儿无能为力。” “这个老夫知道,今日请你过来也不是要你去做这个说客。” 但听须寅所回,东门敬一亦是向他连忙问道:“那师父唤徒儿来……” “是这样!”听得东门敬一所问,宁哲亦是代替须寅说道:“你夫人被掳,十几名乱流在阳城外的山林内被杀,阳城里的莫先生已经来信告诉了老夫凶手是谁。” “是谁?”但听宁哲所说,东门敬一亦是与激动中自椅上起身。 迎着东门敬一那一双冷冽的眼眸,宁哲一字一句的向他说道:“十阎!” “十阎?” “恩,世之若遂我愿,我当坐看天下,世之若悖我行,我当世上行走,此三十六字说的便是十阎。” 向东门敬一说完此话,须寅亦接过宁哲所说继续说道:“十阎是一个神秘的势力,他们所行皆随心意。如今既然十阎重出江湖,来到阳城,想必,他们此次应该便是冲着东雄关与你东启而来。” “虽然老夫还猜不出他们真正的目的,但是从他们掳走你夫人,又逼你杀上官姑娘来看,他们此行的目的应该便是为了挑起你我两国的战争。” “没错!”接过须寅所说,宁哲继续向东门敬一说道:“虽然你我两国多有摩擦,但远没走到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地步,而他们此来,应该便是为了来敲响你我两国的擂鼓,让你我两国爆发一场不得不发的大战。” “想必,莫先生也正是因为看清了此点,所以才要上官姑娘去信于你那个姑爷。” “恩,只是这小子能行吗?”听得须寅所说,宁哲亦向他转眸问道。 “能不能行老夫不知,但能得莫先生如此看重,想必这小子必有不凡之处,再说了,老夫可是听闻,这小子已经整合了西外海的所有江湖门派,并在那些江湖门派中有着极高的声望,十阎出于江湖,由这小子来对付再合适不过。” “但愿吧!” 虽然须寅如此夸赞纪寒,但宁哲心中还是没底。 他虽不在江湖,但却知十阎的可怕。 每一名十阎皆身怀一门旷世绝学,若这十阎齐聚东海,凭借这小子当真能如他父亲当年于怜花岛大战十阎殿一般力挽狂澜吗? 听到须寅前辈说要纪寒去对付十阎,坐在宁哲身旁的宁嫣亦是不由的攥紧了衣裙。 她虽然也相信纪寒,但是这一次他所要面对的对手可是在江湖中最为神秘的一股势力。 而须寅前辈也曾说过,十阎武功之高,早已到了鬼神莫测之境,即便是他出手,也未必能够轻易胜过十阎。 连一名大宗师都不敢言胜,更何况是才练武没多久的纪寒。 宁嫣担心,上官清亦担心! 若是她早知十阎如此难对付的话,或许她便不会给纪寒去这封书信让他来此了。 但见须寅面色如此凝重,东门敬一亦是忍不住的向他问道:“师父,这十阎当真如此可怕吗?” “可怕!”但听东门敬一所问,须寅亦向他凝声说道:“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有之境,但若一个人不论是武功还是智计皆都达到了一种鬼神难测的境界,这才是最可怕的。十阎便是如此,他们武功高强是一方面,他们的智计更是冠绝无双。” 向东门敬一说完此话,须寅又接着向他说道:“就拿此次来说,你方一到阳城,他们便将你盯上。老夫不说其他,便说你的身份,你自己说,在太武能有几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可是他们却知道,这证明什么,证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如今你悖了他们心意,你觉得他们会对你没有第二手的准备吗?既然他们决定要利用你,当不会只此一个手段。” 须寅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东门敬一岂有听不懂之理。 “师父的意思是要徒儿留在这里?” “正是!只有你留在为师这里,他们才不会再拿你来利用。” “可是……” “可是什么?”但见东门敬一不愿,须寅亦再次向他说道:“可是你的夫人还在他们手中是吗?徒儿,在你进来时,为师便已经和你说了。” 须寅将话点到为止,厅中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变的无比凝重。 曾璃是他唯一动心过的女子,虽然她的出身成谜,虽然她甚至有时还会忘记他,但是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要知道他喜欢这个女子就够。 没有人知道,当他选择放弃曾璃而选择大义之时有多心痛! 可是在家国与感情面前,他又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而现在师父唤他来,又要让他留在此地。 这便等同于让他彻底放弃去救曾璃。 痛! 心痛!心如刀绞一般的痛,心如火烧一般的痛。 看着心痛难忍的东门敬一,须寅又再次向他说道:“为师知道你很心痛,可是徒儿,你自己好好想想,他们的目标既然是你,为师留你在此,也是不想你更加痛苦伤心,倘若当真因你而挑起了你我两国的战争,为师真的不敢去想,届时你要承受何种的煎熬。” 须寅的这一番话听得厅堂中的宁哲三人皆垂下了双眸。 此次将东门敬一请来,便是为了将他留在东雄关。 而须寅也说过,若他的这个徒弟不愿留下的话,他会亲自出手将他强行留下。 “都是因为我的身份!” 在须寅众人的沉默下,东门敬一忽而用一种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都是因为我的身份害了她。” 第九百二十一章 无怨 听着东门敬一的自责,堂中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不好受。 心中挚爱被歹人所掳,而他们却要让东门敬一留在此处。 虽然这个抉择很残忍,但是这却是如今最明智的选择,只有让东门敬一留在此地,十阎的奸计才不会得逞。 只是那位女子……怕是要遭受一些痛苦,甚至于枉死。 一滴眼泪顺着东门敬一的眼角滑落,在这滴眼泪自他面颊掉向地面的那一刻,东门敬一忽而抬眸看向须寅说道:“东门敬一但听师父安排。” 向须寅说完此话,东门敬一亦是快步走出厅堂。 东雄关外的一片密林。密林内的一开阔地。 开阔地上立着一个火架,火堆前围绕着四道身影。 这四道身影三男一女,女的头发凌乱,一脸戚容,三个男的衣衫整洁,眺望远方。 当天边升起一轮白色的月牙时,坐在火堆前的一名白衣男子亦是忽而自地上起身。 起身,而后看向一脸戚容的女子淡声说道:“走吧,他不要你了。” 但听白衣公子所说,一脸戚容的女子亦是忽而抬眸怒视于他。 “你瞪我也没用,是他不要的你,又不是我。” 白衣公子便是毒公子,一脸戚容的女子便是曾璃,而另外两名剑客便是留情、无情二人。 很奇怪,在曾璃被毒公子施计掳走后,曾璃便再也没有失忆过。 虽然没有失忆,但是也没有找回从前的记忆。 她不失忆,这还要归功于毒公子,是毒公子为她施手,暂时治好了她这失忆的病症。 将曾璃掳走那日,毒公子本是信心满满等待着东门敬一带来上官清的尸首,可是这个东门敬一让他很失望。 他不但未按照所留字条所做,竟然还与那上官清联起手来。 哼!简直是自作聪明,他们当真以为联起手来便能从他手中救走这个女子吗?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说他二人能否从他手中救出这名女子,便说他二人能不能找到他,都还是未知之说。 他毒公子若不想被人找到,那这天下便无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现在去哪?”但见毒公子起身,留情亦是抬眸向他问道。 “去她该去的地方。” 去她该去的地方?听得毒公子所说,无情亦是忽而皱了一下眉宇。 所谓祸不及妻儿,他们当初设计掳走这名女子,只不过是要拿这名女子逼迫东门敬一而已。 如今东门敬一选择放弃此女,那么于他们来说这名女子已然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既无价值丢下便是,何必还要如此? 但见无情皱眉,毒公子亦是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向他说道:“我本没想这么做,但是宁哲那老匹夫却非要逼我这么做。你可知,宁哲那老匹夫为何要邀东门敬一去他的东雄关?” 不等无情回话,毒公子接着向他说道:“是为将他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哼,他们以为这样便能高枕无忧了吗?若是他们当真这么以为,便真是小瞧了我毒阎的手段。” “你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听得毒公子所说,留情亦向他皱眉问道。 “不,不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而是猜到了我们的计划。他们知道我们要利用东门敬一的身份来挑起太武与东启的大战,所以,他们便以逸待劳的将东门敬一囚禁在东雄关里。” “你既然什么都看破了,那为何不在他去东雄关时出手制止。” “制止?”转眸看向无情,毒公子亦是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道:“东门敬一武功不凡,再加上有上官清陪同。若是我们向他悍然出手的话,他必然会以死相抵。若他死了,这场游戏还怎么开始?” “可现在的问题是,东门敬一已经身在东雄关,这个女人已然对我们再无用途。” “哦?”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毒公子亦是忽而向无情笑问道:“那照你的意思说,我是该将她放了?让她去东雄关找她的相好,然后,我们的计划全部落败?” “不!”迎着毒公子那一张布满阴笑的面庞,无情亦向他冷声说道:“只是再利用她这么一个女子的话,我觉得有违道义。” “道义?”嚼允着此二字,毒公子亦是笑的更加阴厉。 于厉笑中,毒公子彷如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用一种阴沉的语气向坐在地上的无情说道:“你与我说道义,要我仁慈,那幽阎呢?幽阎被杀时,可有人对她讲过道义?有人对她施以仁慈?” 但听毒公子提到幽阎二字,无情、留情二人皆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毒公子还有心的话,那么他这颗冰冷无情的心里只能装得下幽阎一人。 幽阎身死,直到现在他们也未查出凶手是谁! 而如今毒公子能做到这般铁石心肠,也是因为幽阎的陨落才让他如此。 “走吧!” 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中,无情率先起身。 他与曾璃并无关系,方才向毒公子这般说,也是因为对这女子起了一丝怜悯。 如今这丝怜悯已被毒公子的情绪浇灭,在无情心中,曾璃也便不值同情。 月色挥洒,四人上路。 虽然曾璃不愿,并对自己那看不到的未来深感恐惧,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在这三名绝顶高手手中又能如何? 被人掌控着自己命运的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曾璃几乎是被留情一步步推着上路。 她曾想过死,也曾试过死 可是在毒公子与无情、留情三人面前,便是自尽也成了一种奢望。 山路遥遥,月色如墨! 曾璃不知道他们要将她带去哪,更不知道接下来又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 虽然命运难测,但是曾璃却不恨东门敬一。 她已经从毒公子三人的口中得知了东门敬一的真正身份。 得知他的真正身份也便意味着她已经知道了毒公子三人的奸计。 一面是儿女情长,一面是家国大义! 哪一份情更重?这好像并非是一个难选之题。 所以曾璃并不怪他!非但不怪,甚至于崇拜。 若无他,她可能早便不再这个世上了。 既然造化弄人,让她二人不能眷属,那便拿她这条命来报答当日东门敬一对她的救命之恩吧。 第九百二十二章 暗来 虽然心中已经下了这般决定,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曾璃心中还是恐惧。 一路夜行,直至次日清晨,四人才走出这片山林。 走出这片山林,前方又是另一片山林。 也是在毒公子将她带至此地后,曾璃忽而闻到一股异香,也是在她闻到这股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异香后,她便两眼一沉晕倒了过去。 看着被毒公子迷晕过去的曾璃,无情双眸亦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垂眸看了躺在地上的曾璃一眼,毒公子亦是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向昏迷过去的曾璃说道:“你要怪就怪抛下你的东门敬一吧。” 在向昏迷中的曾璃丢下此话后了,毒公子亦是扬长而去。 天方亮、草露湿! 前方山林便是那些东启乱流的落脚之地。 可想而知,若是这些身在异地的东启乱流发现曾璃的话,曾璃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毒公子三人并未走远,当他们看到两名乱流将昏迷中的曾璃带入山林后,三人才从暗处走出。 看着前方那片山林,毒公子对着那片山林淡淡说道:“东门敬一,你以为你躲在东雄关,我毒公子便拿你没办法了吗?既然你如此不听话,那么便休怪我无情了。” 留情二人知道毒公子还有对付东门敬一的后招,只是这个后招要卑鄙了些。 日夜兼程、追星赶月。 纪寒、陆倩倩、田慈三人自出城后,便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阳城。 三匹快马于月下狂奔,十日后,三人终于抵达东部。 东部共有二十八城,此刻纪寒三人便在东部二十八城一座叫做椿城的城下。 至于为何不直接赶往东雄关?这便是纪寒的主意了。 三人牵马入城,而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等得三人在客房中沐浴更衣后,当三人再从客栈出来,已是换了三身普通的衣衫,并稍稍做了乔装。 田慈扮做一名寻常女子,陆倩倩扮做田慈的妹妹,而纪寒扮做的身份便是家中老二。 没错,三人是一对兄妹,陆倩倩排行老三,田慈排行老大,三人便已这种打扮出了椿城。 上官清信中言到,十阎要利用东门敬一来达到他们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纪寒要做的便是在他们毫无察觉之下来到东部。 虽然心中很想宁嫣、上官清二女,但是纪寒并没有打算去见二女。 不仅不见,还不能让她们二人知道他已经来到这里的消息。 “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出了椿城,浑身极不自在的陆倩倩开口便向纪寒问道。 “怎么办?”但听所问,纪寒亦是转眸看向于她。 平时穿惯了白衣的陆倩倩换上这一身灰色素衣当然不习惯,而且纪寒为了不让此女的容颜太惹人注目,纪寒亦强烈要求她在脸上画一些斑点。 也不知是这陆倩倩当真愿意扮做丑女还是田慈的主意,总之,现在的陆倩倩满脸黑斑,比丑女还丑。 纪寒实不愿面对她这张丑脸,于是便将目光移向了南来北往的百姓身上。 看着这些百姓,纪寒亦是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清儿信上说,有东启乱流混入了东部,咱们三个第一步要做的便是将这颗潜入我东部的毒瘤拔除。” “拔除?怎么拔除?我们都不知道他们藏在哪?” “倩倩姑娘说的是,教主,如今我们初来东部,想要找到这些藏身在暗处的东启杀手怕是不易。” “不难!”抬手抹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纪寒亦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向二女说道:“你们知道引神出洞这个典故吗?” “引神出洞?”突而听得纪寒所说,二女亦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恩,既然他们藏身暗处,那么我们就给他们丢一块肥肉引他们出来。” 教主就是教主,这在她田慈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怎么到了教主这里就如此简单呢? “丢一块肥肉?怎么丢?他们会上钩?”虽然田慈对纪寒盲目崇拜,但好在有一个尚还清醒的。 陆倩倩是心系于纪寒,可是她的这种心系是冷静的心系。 也是因此,她才能坦然面对纪寒。 “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好具体要怎么引,不过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拟定而已,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的我们与十阎是对等的。” “对等?哪里对等?武功还是人数?” “都不是,我说的对等,是我们与他们如今都在暗处,这也是我来到东部不去告诉嫣儿与清儿的原因。” 三人一路不急不缓的走着,一边分析着所能想到的种种问题。 “教主,你说这次十阎会倾巢而出吗?” “不知道,但能肯定的一点是毒阎已经来了。” 提到毒阎二字,纪寒忽而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这个久违的名字便是雪莉莎。 当日,雪莉莎中了毒阎的暗算,若非他在,雪莉莎恐怕难逃毒阎的毒掌。 “这毒阎武功如何?”但听田慈、纪寒二人交谈,陆倩倩亦是插嘴道。 “深不可测吧,每一位十阎都不容小嘘,你若对上,千万要小心。”在向陆倩倩说此话时,纪寒的声音亦透着一种凝重。 “我知道!我身上的蚀骨之毒便是他下的,如若遇上,我必将手刃于他。” 在镇国司的协助下,算算日子南依也应该收到了他的信函。 如今她应该已经启程了吧! 虽然纪寒并不想长他人的威风,但是这一次面对的对手可是江湖中一股最神秘的势力。 即便是有南依相助,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就是不知道,此次来到东部的有几位十阎了,倘若他们九位尽数出动的话,那么这将是他所经历的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现今他所掌握的情报只有上官清的那一封信。 信中所言,十阎要利用东门敬一。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想要破坏十阎的目的便很简单,但如若他们还有其他目的的话,那么又该如何防范呢? 防范是无法防范的,因为用有心算无心根本无从防范。 纪寒知道这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所以他并没有过于心急,因为心急也没用。 第九百二十三章 夜袭 官道上人来人往,呈现一种太平之像。 纪寒三人也是不紧不慢的跟随着这些前行的路人。 东部二十八城因为有东雄关的存在,所以这二十八城的百姓们才能生活的如此安稳。 也正因为二十八城的百姓深知东雄关的意义,所以这些百姓们对从军之人很好。 非但对从军之人好,他们甚至还会自主的将自己一年所丰收的余粮送到阳城,由阳城运往东雄关。 对于镇守东雄关的这些将士而言,他们最不缺的便是粮食。 只有军民一心,上下合作,城才牢固! 这一路的前行中,纪寒也确实看到了许多的马车与驴车,向这些百姓一打听,纪寒才得知他们这些人都是赶往阳城送粮的。 于是纪寒也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之中,虽然他两手空空,但这些和蔼善良的百姓们却不嫌弃于他们三个。 非但不嫌弃,甚至还给他们三人干粮与水喝。 此去阳城,按照这个脚程来算的话,至少也要走上一个日夜方能到达。 所幸纪寒并不着急,跟着这些善良的百姓,他也乐得其所。 天要黑了,路上的百姓们自发的聚集在一起。 将马车停于官道两旁,有的百姓甚至于就地开始生火做饭。 问了一名就近的百姓,纪寒才得知,他们这些往阳城送粮的百姓是不走夜路的。 因为现在官道上不太平,常有劫匪出没。 “劫匪?”听得这名百姓所说,纪寒亦是微微皱起了一双眉宇。 “谁说不是?”看到纪寒皱眉,一名长相憨厚的中年人向纪寒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帮劫匪是打哪来的,听说他们连军粮都劫,真是一帮畜生。” “既然有劫匪出没,你们还敢往阳城送粮?就不怕遇到他们?” “怕啥?”听到纪寒所问,这名憨厚的中年人砸吧着嘴皮子向纪寒神秘的说道:“就怕他们不来。” “哦?为啥?” 但见纪寒露出这般好奇的神色,中年人忽而伸手向纪寒指了一个方向。 指着一个方向,中年人继续说道;“瞧见没,前面那几个围在一起的人?” 顺着中年人伸手所指的方向看去,纪寒确实在一架马车下看到了五名围坐在一起年龄大小不一的人。 这五人,年长的应该有六旬左右,年幼的大概在二十多岁的年纪。 年龄最长的是一位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的老者,年龄最幼的是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 这五人并未在行头上做任何乔装,这个从他们手边所放的兵器便能看出。 “这五位侠士便是此次护送咱们去阳城的大侠,自从那些劫匪劫了军粮之后,便有很多出身咱二十八城的江湖人回来了,他们回来,便是为了那群畜生不如的劫匪。” “哦?”但听所说,纪寒亦是目露诧异之色。 这则消息对于纪寒来说,可谓足够的新鲜,因为纪寒从没想过会有江湖义士插手进来。 先不说他们武功如何,便说他们的这份侠义心肠便足以让纪寒对他们肃然起敬。 “这帮该挨千刀的劫匪不来还好,若是他们敢来,那五位侠士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对,若是他们敢来,我倒是真想看看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顺着这名百姓的话,纪寒也是用一种义愤填膺的语气顺了一嘴。 没过多久,这条官道上便飘起了米香。 这名长相憨厚的百姓也是为纪寒三人各自打了一晚米汤。 饭过,百姓们开始依着各自的马车休息。 而那五为江湖侠士也开始闭目养神。 因为纪寒在车队后,所以很难引起那五名侠士的主意。 在这名憨厚的百姓开始打呼噜后,陆倩倩亦是小声向纪寒问道:“他说的劫匪会不会便是那些东启国的乱流?” “很难说,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无多少了解,所以,我也不能下此定论。” 听到这个保守的回答,田慈亦向纪寒问道;“教主,我们要不要上前去与那五名江湖人打招呼。” “无需如此,他们有他们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三个已经到达东部的事情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向田慈说完此话,纪寒又接着用一种忧心的语气说道:“其实,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那位毒公子,若此人用他擅长的手段,在东雄关后方制造出什么麻烦的话,那才是最棘手的麻烦。所以,我们为今之计要以两件事为重。” “哪两件事?”听到纪寒所说,田慈、陆倩倩二女齐声向纪寒问道。 “东启乱流与毒公子!毒公子此人不除,我心里难安。” “毒公子!”听到纪寒所说,陆倩倩亦是忽而目露杀意。 这也足见她对毒公子究竟有多恨! 心中虽然憎恨,但是此刻他们连毒公子在哪里都不知道,这仇又要如何去报? 在陆倩倩二女沉默时,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了黑夜中的某一个方向。 不仅是纪寒三人突然看向那个方向,便是连前方闭目养神的五名侠士也是豁然睁开双眸。 夜方深、风方起,吹的两旁树林嗖嗖作响。 于前方月色之下,官道之上忽而走出十余道身影。 这十余道身影,皆身着夜行衣,手握寒刀,向前方露宿而休的车队迈步走来。 待得这十余名夜行人将要走至车队近前时,于车队中突然冲出一道身影。 在这道身影冲出之时,伴随在其身旁的便是一道森寒光影。 剑出鞘,如雷霆! 黑夜之中,只见剑影,不见刀光! 陆倩倩紧盯前方之剑影,眉宇间亦是流露着赞许之色。 可怜那十几名夜行人还未经交手便饮恨当场。 不过这名冲出车队的江湖高手并未对这十几名刀客赶尽杀绝,而是留了两个活口。 “不是乱流!” 当纪寒看到那名五人中最年轻的女子将那两名刀客带到正盘膝而坐的老者面前时,纪寒已经对此突发之事失去了再看的念头。 连刀都没有来得及举起来,这也足见这十几名刀客的武功有多差劲。 第九百二十四章 入伙 在那名老者的盘问下,这两名武功稀松的刀客便将什么都交代了。 原来他们只是江湖里的市井,因为听闻最近有乱流时常出没于官道打劫往来之商货,所以他们这些市井一合计便扮做东启乱流也想发上一笔横财。 只可惜他们点背,第一次出门打劫便遇到了真正的江湖高手。 与纪寒猜测的一般,这两名市井果然与东启国的乱流有关。 这位老者想来是不愿再多做杀生,在这二人向他据实交代后,老者便放了他二人。 如蒙大赦一般的一连向老者磕了五个响头,这二人便屁滚尿流的钻入了对面的林子里。 夜依然如墨,风依然徐徐! 钻进林子里的二人本以为他们就此可以逃得一名,却谁曾想迎面撞见了三名其貌不扬之人。 这三人一男两女,没有一个是长的顺眼的。 因为之前死了十余名兄弟的缘故,这二人但见这三个丑家伙拦路,亦是噌的一下便拔出了腰间的寒刀。 “娘的,老子们的兄弟死了,正好那你们三个解气。”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形容的便是这等货色。 在那位老者面前他们是不敢造次,那是因为他们实力不济。 可是面对这三个丑的连看一眼都倒胃口的三个家伙,这二人便露出了本性。 拔刀、前冲、劈砍、一气呵成! 本以为只用一刀便能结果掉这三个丑人,可谁成想,这对着人砍的一刀竟然给劈空了。 便在这二人正在想着是否没瞄准时,手中紧握的寒刀突然一震,而后两柄寒刀便自二人手中挣脱,飞向前方的大树。 刀是好刀,还很锋利,只见这飞出的两柄寒刀,有一半刀身都陷在了树里。 睁着两双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柄插入树里的大树,这二人即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又碰到了硬茬。 “大侠饶命!” 连那三个丑人的影子都没见着的朱大、朱二便噗通一声对着前方的大树跪了下去。 在这一刻,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早就被他二人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能活命,别说磕头,就是吃地上的土他二人也愿意。 “怎么,这会想着求饶了?方才的那股狠劲呢?” 三道身影轻飘飘的自一颗大树落下,落下的位置好巧不巧的便是他二人眼皮子底下。 “大侠,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当个屁将我兄弟给放了吧。” “放了?瞧您这话说的,我有对你们怎么样吗?好像刚才是你们两个对我们三个起了杀心吧。” “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朱大、朱二此刻已是汗流浃背。 在朱大、朱二的诚惶诚恐下,纪寒随意坐了下去。 这一坐,也让他二人正好看到了纪寒的容貌。 丑是真丑,但这会即便站在他二人面前的是个浑身邋遢的乞丐,他二人也不敢嫌弃啊! 但见纪寒坐下之后便开始打量他二人,朱大、朱二也是赶紧把头埋到了裤裆里。 “做这一行多久了?”瞧着这两个憨货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纪寒亦向他二人轻松问道。 “第……第一次!” “哦?第一次,这么说来,你们之前就是良民了?” “良……良民算不上,但也不是恶人。” “不是恶人?”听得这个回答,纪寒亦是笑着向他二人说道:“这不是恶人都敢打军粮的主意,这要是恶人,你们还不得逼良为娼、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了?” 向朱大二人说完此话,纪寒亦是再次忽而向他二人说道:“不知二位那里还缺不缺人?” “啥?”但听所说,朱大、朱二亦是连忙抬头看向纪寒。 “我问,你们那还缺不缺人手?” 纪寒问的一本正经,朱大、朱二听的一幅难以置信。 瞧着这二人不信,纪寒亦是换了一种唉声叹气的语气向他二人说道:“想必两位兄弟也看到了,我们姐弟三人生的难看,虽然学了一些功夫,但总是招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中人嫌弃,所以……” “所以,三位大侠想跟我们哥俩混?” “恩,两位兄弟看成吗?” “成?”朱大一拍大腿,向纪寒紧忙说道:“当然成,能有三位大侠加入,那是我们两兄弟的荣幸。” 忽而听得纪寒要加入这两名劫匪的队伍中,陆倩倩亦是满目疑惑。 本以为纪寒去堵他们是要盘问他们些什么,可谁成想,竟是去入伙的。 比起陆倩倩,田慈还是相对沉稳的,虽然她也诧异于纪寒这个临时起意的提议,但是也仅仅只是诧异而已。 要知道她这位教主的脑子可是异于常人,跟在他身旁做事,就得习惯他这种天马行空的做事方式。 这方才还跪下向纪寒求饶的朱大、朱二,转眼便与纪寒称兄道弟了起来。 三人一阵推心置腹后,纪寒亦向朱大二人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敢问朱大哥,这扮做东启人的主意是哪位英雄的主意?” “怎么,贤弟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办法好?不瞒贤弟,这是咱们兄弟第三次做这个买卖了,可谁知这一次踢到了铁板上。哎,今晚真他娘的晦气,折了十几个好兄弟。” 好兄弟? 听得这三字,纪寒亦是笑而不语。 倘若那死去的十几个劫匪当真是你们的好兄弟的话,怎么没见你们两个掉下一滴眼泪? 知道还没回答纪寒的问题,朱大在一番感叹后,亦是连忙回道:“这主意谁出的没人知道,反正咱们兄弟也是听了旁的几个用这办法劫了几次商货,也跟着学了起来。” “贤弟想啊,那东启人各个心狠手辣,劫军粮不说连军兵都杀,咱们也不过是借了人家的虎皮在道上混口饭吃罢了。” “那就没人见过那些东启人?还有,咱们劫人家的名头,人家东启人就不来找咱们的麻烦?” “找啥麻烦?咱们都不知道那帮东启人藏在哪。再说了,在人家眼里,咱们这帮假冒的连个屁都算不上,人家这种做大事的,怎会跟咱们这帮乌合之众去计较?” 第九百二十五章 王衡 “也不是!” 但听朱大与纪寒侃侃而谈,不甘寂寞的朱二也是突然向二人插嘴说道。 “啥不是?”听到朱二开口,朱大亦转头向他问道。 “大哥,你与贤弟说的还差些意思,其实并不是人家那些东启人将咱当了个屁,而是人家最近有大事要做,没工夫理会咱这帮小打小闹的。” “哦?”但听朱二所说,纪寒亦是向他诧异问道:“二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也不是知道,就是前几日听王衡他们提过一嘴。” “王衡?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也想起来了。”被朱二这么一提醒,朱大亦是来了兴致的继续向纪寒说道:“应该就是前日吧,咱们兄弟几个在翁城遇到了王衡,这家伙是翁城的混世魔王,手上有些本事,路子也广,就是他们告诉咱们这帮兄弟,这几日让咱们放心大胆的打劫,那帮东启人没功法搭理咱们。” “那王衡可有说这帮东启人在忙什么大事?” “这倒没有,不过这王衡的消息一向灵通,他要说东启人在忙大事,那就是他们准在忙什么大事。” 王衡! 纪寒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也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纪寒的运气简直好到爆表。 就在纪寒打算去翁城会会这个王衡的时候,朱大突然向他说道:“贤弟可是想有结交王兄的意思?” “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人家现在翁城,就是想见也见不着啊。” “王兄现在不在翁城。”但见纪寒目露失望之色,朱大再次向他说道;“走,我现在就带贤弟去见王衡。” “啥?”但听朱大所说,不仅是纪寒目露诧异之色,便死连站在他身后的陆倩倩与田慈亦是瞪大了双眼。 方才纪寒与这一双江湖痞子的对话,陆倩倩已经听出了纪寒的真正用意。 原来他是想用这帮人来打探那帮东启乱流的下落。 想来也是,也只有他们这些平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徒,路子才最是广阔。 本来都要打算去翁城去见见这个王衡的,可谁知这朱大竟然说他不再翁城。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跟着朱大二人穿过这片山林,而后朱大又带着纪寒三人辗转了几条小道。 当朱大将纪寒三人带至一处开阔之地时,映入纪寒三人双眸中的便是一座依山而靠的木屋。 木屋前有篝火,篝火旁围着五名江湖中人。 而在木屋外的一排木阶上则坐着十几名江湖匪类。 当这些人看到朱大一行五人时,那本是坐在篝火前的一位江湖人忽而自地上站起。 亦是在他站起的刹那,那坐在木阶上的十几名江湖匪类纷纷拔刀出鞘。 见得这一幕,朱大先是脖子一缩,而后才紧忙开口向那站起之人说道:“冯二哥是我,朱大。” “朱大?”但听来人自报名头,而后又定睛一看,这闯入他们地盘的人还当真是朱大无疑。 被朱大称为冯二哥的江湖人重新坐下,那些坐在木阶上的十几名江湖匪类也纷纷收刀如鞘。 “进来吧!” 随着冯寒的一声冷语,朱大亦是紧忙引着纪寒三人走入木门。 在纪寒三人踏入木门的那一刻,木屋前的十几双眼睛亦是纷纷落在纪寒三人的身上。 但见这三人长的甚是丑陋,这十几双眼睛亦是匆匆自奇函数三人身上移开目光。 “朱大,你来做什么?”将目光重新落在朱大身上,冯寒向他冷声问道。 “来拜见王大哥。” “哦?拜见我大哥?你小子别不是来投奔咱们的吧。” 听到冯寒这般讽刺,朱大心中再是不爽也不敢在王衡的地盘上发飙。 “对了朱大,我记得你最近聚集了十几个喽啰去春城打劫,怎么就你们几个过来,你那些喽啰呢?” 听得冯寒所问,朱大亦是用一种悲伤的语气向冯寒回道:“折了,道上遇见了高手,全折了。” “折了?然后你们五个就丢下他们的尸首逃跑了?朱大,别说二哥说你的不是,要是照你这般在道上行事,看有哪个以后敢跟你?咱们老祖宗的习俗讲的是一个入土为安,你他娘的可真不仗义。” 听冯寒这般说,屋下的所有人亦都哈哈大笑出了声来。 看来这些人是将他们三个当做之前与朱大一起抢劫的喽啰了,这样也好,省的他纪寒还要编个名字糊弄这帮人。 “我道是谁来了!”在满堂的哄笑下,一道洪亮之声忽而于前方木屋响起。 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刹那,木屋的屋门亦是忽而打开。 “大哥,是朱大两兄弟来了!” 但见屋门打开,冯寒亦是转头朝着木屋喊道。 “哦?原来是朱氏兄弟,让他们进来吧。” 只有声音没有人影,想必朱大的身份并不足以让王衡出门相迎。 对着冯寒冷哼一声,朱大亦是带着纪寒三人大步流星的朝木屋里走。 这场面若是只放在他这一对兄弟的话,朱大是万万不敢如此的,但因为他身后有纪寒这兄妹三人做靠山,他朱大还有什么龙潭虎穴是不敢闯的? 进入木屋,映入纪寒双眸中的便是一位坐在虎皮椅上擦刀的江湖中人。 此人一身黑袍,脸上有一蜈蚣疤痕,只看其脸上那道蜈蚣疤痕就知道这是一位狠角。 “你来我的地盘做什么?”王衡一边擦拭着手中宝刀,一边头也不抬的向朱大问道。 王衡的这一问,也让朱大为之一顿。 他来王衡的地盘完全是因为方认的这个贤弟想要结识他。 只是当他看到这王衡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之后,朱大便没有心思向王衡介绍他方结识的这三位武功高强兄妹了。 为何不愿? 他怕这王衡若是知晓了纪寒三人的本事,万一要从他手中抢人怎么办? 虽然他自信纪寒必然不会背弃他,但小心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找了把椅子坐下,朱大亦是挺直腰杆向王衡说道:“折了些兄弟,暂时没了去处,便来王兄这里借宿一晚。” 带着纪寒三人大步流星的往木屋里走 第九百二十六章 转机 “借宿?跑我这里来借宿?” 但听朱大所说,王衡忽然停下擦刀的动作抬眸看向朱大。 但见朱大已经不请自坐,其双眸亦是一寒。 这朱大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只稍大一点的蚂蚁而已,他这只镇山虎没让他坐,他竟敢自己坐下。 这是不将他王衡放在眼里还是这家伙因为死了几个兄弟而吓坏了脑子? “听说王大当家知道那帮东启人的下落,不知此传闻是真是假?” 便在王衡眸中已显杀意时,一道声音忽而在屋内响起。 但听所问,王衡亦是转眸看向朱大身后那名问话的喽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有没有我说话的地方暂且不论,王大当家只说这传闻是真是假便好。” 田慈毕竟跟随纪寒已久,当她听得纪寒向王衡第二次发问时,她便已经知晓了纪寒的心意。 无需纪寒吩咐,当纪寒话语落下之际,田慈忽而自朱大身后迈出。 这一迈,天涯近咫尺! 还未等得王衡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寒刀已经离手,并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田慈的速度太快,快到连朱大、朱二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田慈是如何缴了王衡的刀时,王衡便已经被制服。 站在朱大身后的纪寒拍了拍朱大的肩膀,在朱大愣神之际,纪寒已经将他自椅上拉起。 喧宾夺主,椅上一座。 纪寒亦翘起二郎腿向王衡说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不要让我再问你第三遍。” 目若喷火,却不敢造次。 王衡知道他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刀架在脖子上,即便王衡当真是个人物,此刻他也只能将自己扮做狗熊。 “之前是知道的,但是他们挪了地方之后,我便不知道了。” “挪地方?” “恩,他们的人折在了阳城外的一片树林里,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挪的地方。” 向纪寒回完此话,但见纪寒不语,王衡心中已经了然。 看来此人是要让他自己主动将他所知道的都交代出来了。 既然猜到了纪寒的心思,王衡便不再隐瞒的说道:“之前他们的人曾拜托过我帮他们找那帮失踪的兄弟,那些东启人的尸首便是我找到的。找到他们的尸首时,他们的尸首已经被埋在了阳城外的林子里。” “也是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之后,他们才挪走的,至于挪去了哪里,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哦?”但听王衡所说,纪寒双眼一寒向他冷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与东启人勾结了?” “勾结谈不上,只是为了生计而已。再说,我也只与他们打过那一次交道。” “你倒是回答的轻巧。” “不然呢?我王衡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是我王衡做的,我绝不藏着掖着,不是我王衡做的,你便是让她杀了我,我也不认这栽赃。” “很好!你倒是有几分骨气。” “道有道义,我王衡不赚昧良心的银子,他们只是让我寻人,若是换做旁的事情,我王衡必不答应。” 听到此处,朱大终于有些后知后觉了。 这三人之前恐怕是专门接近于他了,而这三人一上来便问那帮东启人的下落,朱大猜测,他们三人应该并非江湖中人。 “你们是庙堂的吧!” 问到此处,王衡也已经猜出了纪寒三人的身份。 “不是!” “不是?”但听纪寒回答,王衡、朱大二人亦是同时一愕。 瞧着王衡那一副错愕的样子,纪寒亦是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向他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东启人杀我太武官军、烧我太武粮草,何等放肆!我们兄妹三人来此,便是为了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但听此四字,不论是王衡还是朱大皆是身躯一震。 “我明白了!”深吸一气,王衡亦是用一种了然的语气向纪寒说道:“你们向我打听那帮东启人的下落是为了给那些被他们所杀的边关将士报仇。只是,现下我真的不知他们藏身何处。” 听得王衡此话,纪寒一个眼神示意,田慈便将寒刀自颈上取下。 取下之后,王衡亦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但见纪寒未有要离开的意思,王衡亦是向他试探问道:“不知这位义士可是还有要向我王衡打听的事情?若有,义士但问,我王衡必知无不言。” “有,不知王大当家最近可曾见过这么一个人……” 在王衡的洗耳恭听下,纪寒已是将毒公子的外貌描述给了王衡听。 待得纪寒描述完毒公子的外貌,王衡亦是微微皱眉。 于皱眉间,王衡亦是忽而对着门外喊道:“冯寒,你进来!” 正在屋外与众帮兄弟谈笑风生的冯寒但听王衡召唤,亦是紧忙自地上站起,向着木屋跑去。 待得冯寒进了木屋,王衡先将毒公子的样貌描述于他听,描述完后,才向他问道:“近日里,都是你与那帮贩卖消息的联系,不知你可曾听谁提到过这么一个人。” 但听所问,冯寒先看了坐在椅上的纪寒一眼,而后才向王衡回道:“大哥要找这个人?”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被王衡一个训斥,冯寒立时老实回道:“大哥,您方才描述的这个人,我前几日就见过啊,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三男一女。” “你见过?在哪里见的?” “就在翁城外林子里的一条溪边。” 三男一女? 但听冯寒所回,纪寒亦微微皱眉。 如若猜的没错的话,那个女的不是东门敬一的意中人便是另一位十阎,而毒公子身旁的另外两人,应该也是十阎。 这么说来,这十阎极有可能全部来到了东部。 “你仔细将你那日看到的说来。”压下心中所思,纪寒用一种镇定的语气向冯寒问道。 但听纪寒所问,还没等冯寒说话,王衡便开口向他说道:“二弟,将你那日所看一五一十的讲与这位义士。” “义士?”但听王衡对纪寒的称呼,冯寒心中亦是一愕。 虽然心中错愕,但是王衡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既如此,” 第九百二十七章 悲 当下冯寒便将他那日于翁城外溪边所看仔仔细细的讲与了王衡与纪寒听。 经过冯寒的一番描述,纪寒基本可以确定那四人中唯一的女子便是曾璃无疑。 而另外两位背剑的青年,据冯寒所描述的内容来看,这二名剑客应该是毒公子的手下。 如照这么看来的话,难不成是他想错了,来到东部的只有毒公子一位十阎? 若真是如此,那此事便好办了! 但见纪寒沉默不语,王衡亦是未敢出声打扰于他。 一番长久的沉默后,纪寒突然抬眸看向王衡说道:“不知王大当家可愿帮我找到这四人与那帮东启人的下落?” 但听纪寒所说,王衡神色亦是一凛。 他本不愿得罪这些东启人,但奈何方才听了纪寒一番教诲。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他懂,若他日因为这批东启人于背后的捣鬼当真乱了后方安宁的话,待得东启攻破东雄关,那么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按照东启人那嗜杀的本性,这个答案基本不用猜测。 “好!即为太武儿郎,当为捍卫家国。王衡愿意相帮义士。” 但听王衡所回,纪寒亦是忽而起身并向他拱手致谢。 要找那批东启人? 到了现在冯寒终于知道朱大并非是这五人中的主角了。 没想到这江湖中还有如此为国为民的义士? 江湖中人向来看重侠义二字,如今能在他们的地盘见到这等义士,冯寒亦在心中对纪寒升起了一股敬佩。 但见纪寒向他拜礼,王衡亦是紧忙扶住纪寒的手臂。 待得纪寒起身,王衡亦向他问道:“不知这位义士如何称呼?” “纪寒!” “纪寒?哪个纪寒?”但听纪寒所回,王衡亦向他激动问道。 “西海的纪寒!” 到了如今,但见王衡如此深明大义,纪寒觉得没有必要在向他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报出自己的名讳,而后在王衡、朱氏兄弟、冯寒四人震惊的神色下,纪寒忽而揭下伪装。 不仅是纪寒揭下伪装,田慈、陆倩倩二女亦是如此。 三张奇丑无比的面容不负,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三人的真容。 陆倩倩的美貌自不必说,田慈亦是有着一种巾帼之美。 在纪寒向王衡亮出真实身份后,王衡亦是目光灼灼。 纪寒的大名,江湖中人哪个不知? 惩藩王、杀贪官、平南荣、统西海…… 如若方才王衡心中还有所顾虑,但是当纪寒向他亮明身份后,王衡心中的顾虑于顷刻间荡然无存。 在冯寒、朱氏兄弟震惊与崇拜的神色下,王衡大袖一挥迈入木屋。 在他迈出木屋的那一刻,那些本在谈笑风生的兄弟们皆连站起看向他们的大当家王衡。 一扫阶下众人,王衡朗声向他们说道:“吩咐下去,告知东部所有江湖中人,谁若找到东启人的下落,我王衡赏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大哥你疯了不成,这可是大哥您半数的家当!” “疯不疯岂用你说,我只知道重金之下必有所应,速速去办。” 这一夜于东部江湖来说,是最不平静的一夜。 王衡奉上黄金千两来打听那帮东启人下落的消息,于一夜间在东启江湖中传将开来。 虽是传将开来,但是这些江湖中人并没有将此消息外泄。 毕竟王衡要买的是那帮东启人的下落,虽说他们算不上什么义士,但东启人实乃异族,又曾于阳城官道劫过军资,杀过军士。 他们只需要稍微动一下脑子便知道王衡要做什么了。 难道说这家伙是打算除掉那帮祸害东雄关后方的东启人? 他王衡有这个实力吗? 不管她王衡有无这个实力,于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而言,这个并不是他们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只需要为王衡提供哪些东启人的下落便够了。 面对黄金千两的诱惑,东部的大半江湖中人已经开始纷纷动用自己的门路来打听那帮东启人的下落了。 只是过了一日的时间,便有十余名贩卖消息的来找王衡。 可惜的是,他们所提供的消息大都不实,所以未能从王衡这里拿到重金。 纪寒很欣赏王衡的办事方法,这个花重金买消息的法子纪寒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因为于他而言金银在他心中并无概念,而且更为关键的是他身上没钱。 又是一日过去,那些江湖中人所提供的消息依然无用。 便在王衡都以为那帮东启人有遁地之术时,一名并非出身江湖的人士来到了王衡的地盘。 此人自称砍柴人,年约四十余岁,是翁城外一座山村中的村民。 他村中正好有一连把式的,王衡花重金悬赏东启人下落的消息便是他从这个同村中人那里听说的。 他认不得谁是东启人,但却在一次去深山里砍柴中无意间撞见了一幕。 “丢弃?你是说,你看到有三个人将一名女子丢弃在一片山林外?” 但听这名砍柴人所说,纪寒亦向他激动问道。 “恩,俺在老远瞧见的,因为那三个人没走,所以俺也不敢靠近。” “后来呢,那女子怎样了?” “那女子被两个藏在林子里的人给拖走了!” “曾璃!”但听这名砍柴人所说,一个名字亦是赫然映入纪寒脑海。 若无猜错,这砍柴人所说的一行四人便是毒公子他们。 曾璃是东门敬一的挚爱,而在王衡这里,纪寒也得知了他的岳父将东门敬一留在东雄关的消息。 不得不说,他的这位岳父应对的不错。 但是,却也牺牲了这个与此事无关的女子。 “你是什么时候撞见的。”强压下心中于曾璃的同情,纪寒向这位砍柴人沉声问道。 “四天前吧!” “四天前?” “恩!就是四天前,对了,还有一件事!就在昨个,我又在那片林子里撞见了他们三个,他们三个去了那片林子,带走了那个女的。” “你是说那个女的还活着?” “活着!但俺想她和死了没啥区别。因为那三个人将她带出来的时候,她什么只披着一件烂衣服,而且头发也很乱。” 第九百二十八章 看破 “身上只披着一件烂衣服?而且头发很乱?” 听得这名砍柴人所说,一股不好的预感直冲纪寒脑海。 东门敬一走了!是在前日突然走的。 因为他收到了一封密信,密信中有曾璃的下落。 当他按照密信所提的地方去到那地之时,他便看到了曾璃,衣衫不整的曾璃。 有三双眼睛正在暗处密切观察着东门敬一,当东门敬一抱起曾璃仰天长啸之时,毒公子已是露出了一抹阴笑。 接下来便是要让东门敬一杀人了!杀东启人,杀一个于东启来说至关重要之人。 只要让东门敬一的手上沾染东启人的血,只要让东门敬一憎恨他的国家东启,那么他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 他便可以继续去寻找杀害幽阎的凶手。 十阎出世,先出其二。 其二若无收,便无逆天意。 此话的意思便是,十阎出世会先出两位,若这两位不能搅动风云,那便是天意所然。 人不可逆了天意,这是十阎所信奉的天道。 那封给予东门敬一的密信中已经告知了他曾璃是受何人所害。 下来,他要做的便是看上一场由他而导的好戏。 紧抱曾璃,东门敬一踏上了一条寻仇之路。 纪寒、陆倩倩、田慈三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翁城外砍柴人所说的那片林子。 方一赶到,纪寒便自林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三人健步如飞冲入林中! 林中尸横遍地,树上、地上全都是血。 来晚了! 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纪寒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地上的血渍早已干涸,这也说明,他们应该是死于昨日。 紧皱着一双眉宇,陆倩倩向纪寒沉声问道:“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是追人还是先回去?” “人应该是东门敬一杀的,他为了给曾璃报仇,杀光了藏在这片林子里的所有东启人。” 忽而听得纪寒这句感慨,陆倩倩亦是用一种疑惑的语气说道:“难道他不该杀了他们吗?若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人是该杀,但是这是毒公子所给他设下的圈套。我现在在想,毒公子为什么要让他来手刃这些东启乱流?” 王衡众人的脚程虽没有纪寒快,但也是后来赶上。 当王衡进得这片林子,看到这一地的尸体后,他亦深深皱起了眉宇。 看到王衡,纪寒忽而向他问道:“王大当家,你看看这些尸体里有无那位首领的尸首?”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王衡虽不明就里,但是也知道纪寒相问必有其道理。 于是王衡便连忙在这一地的尸体中,开始寻找那名他所见过的东启人。 一番仔细的寻找后,王衡抬眸向纪寒说道;“纪少侠,这里并没有那个东启人的尸首。” 但听王衡所说,纪寒亦是忽而奔出山林。 见得纪寒忽而离去,陆倩倩、田慈二女亦是紧忙跟上。 望着前方小溪,纪寒忽而阖上了双眸。 看来毒公子所设之计的关键便是这位东启人的首领了。 他全部的计划应该便是,先让东门敬一杀了上官清,而后再利用曾璃让东门敬一杀了这个东启乱流的首领。 为什么他要选择东门敬一,因为东门敬一的身份! 可他若要挑起太武、东启两国之间的争斗,那么他应该有很多中选择才是,可是他却偏偏在众多选择之中选择了东门敬一。 如今东门敬一已经中计,那么毒公子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 但见纪寒站在林外一动不动,陆倩倩二女亦是不敢轻易打扰于他。 在纪寒绞尽脑汁的去猜测毒公子下一步的计划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这片林子里。 当这道人影看到站在溪边的纪寒时,她竟是忽而流下了眼泪。 “纪寒!” 一声呼唤、两行清泪! 当纪寒听得这一声于他的呼唤时,他亦是忽而睁开双眸。 睁开双眸,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双眸之中。 看着这道倩影,纪寒双眸中亦有泪光闪烁。 她来了!来寻东门敬一! 可是却让她见到了魂牵梦绕的心上之人。 “她是?”看着站在林外的那道靓影,田慈向身旁陆倩倩轻声问道。 “上官清,清姑娘!” “清姑娘?教主的二夫人?”但听陆倩倩所回,田慈亦是微微惊愕。 在田慈的惊愕中,两个久未相见的人已经抱在了一起。 当王衡带着他的那群属下走出林子时,亦看到了这样温馨的一幕。 久别重逢的感慨都在那一句于彼此的呼唤中。 当纪寒与上官清一阵长久的拥抱后,他二人亦是于不舍中分开。 纪寒知道上官清来此为何,所以不等她询问,纪寒亦先开口向她说道:“那些藏在这林子里的东启人都死了,我们都来晚了一步。” 但听纪寒所说,上官清亦是目露震惊之色。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毒公子的下落,只有找到他才可以阻止他接下来的计划。” “毒公子?十阎?他还有什么计划?”但听纪寒一语道出毒公子的名讳,上官清亦向他紧忙问道。 “现下还不知道,我刚才思虑了许久也想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我隐隐感觉,他接下来要走的这一步,才是他整个棋局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东部二十八城,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人恐是不易。”虽然自动事情之紧迫,但是上官清还是极为理智的向纪寒回道。 “恩,这个我知道,所以,我还要在想想!” 在纪寒向上官清回此话时,他亦是用一种自言自语的口吻继续说道:“他设计东门敬一,便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所要利用的也应该便是东门敬一的身份。如今东门敬一已经入了他的棋局,那么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像是自问,又像是再问其他人。 于相问中,纪寒亦是再次阖上双眸。 如若,将他换做毒公子的话,那么面对这个棋局,他究竟要往哪一步走呢? “东启!他下一步是要去东启。” 阖着双眸说出此话,在上官清等人诧异的神色下,纪寒突然睁开眼眸。 第九百二十九章 “东启?纪寒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要去东启?”但听纪寒所说,上官清亦向他诧异问道, “恩!他下一步便要去东启,我们速速启程。” “不用启程了!”伸手拦住纪寒,而后在纪寒疑惑的神色下,上官清继续向他说道:“如若他们真要去东启的话,那便是自投罗网。在东门敬一不告而别后,宁将军便在嫣儿姐姐的建议下在前往东启的各处要塞部下天罗地网。” 毒公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当他们三人走暗道前往东启时便遇到了埋伏。 埋伏他们三人的是东雄关五千精锐。 即便毒公子三人的武功再是高强,也难以是这五千精锐的敌手。 算无遗策、自认聪明绝世的毒公子死于五千精锐刀下。 无情、留情二人亦在那一战中身死。 至此东雄关之危化解! 东门敬一并未杀了那名乱流首领,他未杀,是因为在他懈怠之时,曾璃自尽。 在她自尽前,已经为东门敬一留好了遗书。 东门敬一带着这位乱流首领回到了东启。 一年后,东启退兵,并向宁哲送来了合书。 合书落款为东门敬一皇帝。 于同年,陈匡凯旋归来,并夺回蛰北六郡。 北狄皇帝突然暴毙而亡,新皇登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太武递来合书。 北狄也送来了合书! 至此太武终于大定。 一座小岛,一名女童正枕在一名男子的膝盖上看他钓鱼。 男子一身白衣,嘴角洋溢着一种懒惰的微笑。 “父亲,父亲……鱼上钩了。” 听到女童的声音,男子紧忙收钩。 鱼是真的上钩了,而且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海鱼。 东启、北狄、南荣、西贞四国与太武修好,只有无尽海为太武大患。 陈匡回朝后将西外海赐予纪寒。 满朝文武无不赞同。 这纪寒若留在皇城,他们这些高官们怕夜夜不能安睡,如今圣上赐给他一块离皇城隔着数十万里的疆域,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最重要的是,纪寒为王,可名正言顺的护佑西海。 雪莉莎来了!来的并非她一人,与她同来的还有一两岁大的男童。 这男童是纪寒的孩子。 在雪莉莎回到无尽海后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他的父亲鼓励她将孩子生下,并鼓励她来找纪寒。 本以为纪寒不会接纳于她,事实上,纪寒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雪莉莎的关系。 还是宁嫣有女主风范,不但接纳了雪莉莎,还要让纪寒娶她。 骄阳没见宁嫣之前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可是在见了宁嫣之后她便深深被这位大夫人所折服。 纪寒无疑是最幸福的,因为守在他身边的女子,各个美若天仙。 宁嫣、上官清、乌明雅、骄阳、青青、雪莉莎…… 对了还有陆倩倩! 范羊公与世长辞了,在他生命的最后去了一趟西贞。 他去西贞是为了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范羊公与耶莫瀚的那一战没人知道谁胜谁负。 江湖传闻是耶莫瀚胜了一招,但也有传言说,那一战战到中时,范羊公便力竭了。 是耶莫瀚将范羊公的遗体送回了太武。 纪寒记得,当陆倩倩看到范羊公遗体的那一刻,哭的有多么的伤心。 耶莫瀚告诉陈匡,范羊公的遗愿是让纪寒照顾陆倩倩一生。 而陆倩倩亦是唯一一位被圣上指婚给纪寒的女子。 七美的姿色各有千秋,在这一年多的惬意生活中,也纷纷有了身孕。 这没孩子的时候岛上甚是清净,当七美纷纷诞下纪寒的孩子后 立时便被岛上的各路江湖豪侠们宠成了宝贝。 非但宠溺,各路豪侠们还纷纷要收纪寒的孩子们为义子、义女。 西外海的实力一日比一日强大,在陆瑾的促合下,内海也向外海开通了海路。 自此,外海、内海看似还有海系之分,实则已经融为一体。 在一个风光明媚的日子里,纪寒率领各路江湖豪侠突然攻打极乐教。 那一战,于无尽海大战了整整七个日夜。 纪寒所率领的江湖豪侠们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也彻底消灭了极乐教。 天下终于大定! 那些为天下昌盛而牺牲的江湖中人被世人所铭记。 纪寒与七美大婚之日,陈匡携百官来西外海为纪寒庆婚。 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尊容。 纪寒大婚那日,据王衡后来说,西海一百二十八岛,岛上座无虚席。 那一日大婚闹了整整三日,纪寒更是于大婚之上唱起了一首首他们从未听过的戏曲。 戏曲并非是戏曲,而是前世那些好听的情歌。 南荣金智善来为纪寒庆婚、西贞萧瓶儿来为纪寒庆婚,东启,东门敬一也亲至西海,来为纪寒庆婚。 虽然北狄新帝未来,但也派来了使节向纪寒送出了他北狄的祝福。 纪寒大婚受得万世瞩目! 太武几乎所有的名门都来到了西海。 一艘海船。海船上立着十几道身影。 这十几道身影有幼童有女子,唯独只有一名男子。 杨不扬并未为纪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是有一位隐姓埋名的神医为他治好了旧疾。 天下大定之日,便是我纪寒归隐山林之时! 虽然纪寒带着七美架船离去,但是西外海的所有江湖中人都知道,纪寒那是带着七美去海上游玩去了。 而至于纪教主的安全,这便无需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操心。 有陆倩倩这位绝世剑客在,有骄阳这等绝世高手在,还有上官清、雪莉莎…… 更有已经迈入大宗师之境的纪寒在。 试问江湖中,有谁能伤得了这一家人? 其实这些江湖中人都很奇怪,他们明明没有见过纪寒刻苦修炼,他怎么就迈入大宗师之境了呢? 他们想不通,但七美知道。 纪寒所修炼的功法太过奇特,奇特到可以归纳于旁门左道。 有谁修炼是靠与七美共枕便能提升内力的? 当是纪寒! 海岛渐远,海水波涛! 纪寒要带着七美去好好领略一下太武的盛景。 人活于世,奋斗过后,当要惬意享受这如神仙般的生活,才不算在这人世上走上这么一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