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之极品护卫》 第1章 七海入京 临水国帝都。 有内、外两城。 皇城外,从北至南有一条御街,两边皆设御廊。御街往前再走五百步,有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子。 这朱漆宅子正门左右两旁各置石狮。石狮子的颜色暗沉,灰渍斑斓。但如何也掩盖不了它前方那幢王府的繁华奢侈,金碧辉煌。 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人,打从街上走过。他手上拎着一把长剑,嘴里嚼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背上背着包袱,眼神明亮得犹如夜明珠。 他步上石阶,笃笃地拍打着朱漆大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轻声问,“是从七海山庄来的么?” “没错,我是七海。猫耳娘是我师父,她让我过来给公子当护卫的。”七海取下狗尾巴草,冲着面前那耄耋老人说道。 “那进来吧?”这老人是王府的管家,瘸了只腿,穿着一件褐色的布衣裳。虽然年迈,但他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七海见他极度厚重的嘴唇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不禁觉得和蔼可亲。 “猫耳娘真是重情重义,说送弟子来,就送弟子来。”面对七海,他有些好客,一边说着,一边带七海进府。 走进王府,穿过曲拱门,便见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一处单独通往王府内院的十里长廊上,皆植翠绿的爬山虎。 只是安阳王被皇帝派去边塞,抵抗敌国。府里人烟稀少,公子又足不出府,所以凄清地只能听见秋风扫叶的婆娑声。 “七海护卫大老远过来,真是太好了,咱们公子又有伴儿了,”老人在前方引路,时不时还转眸笑笑,言语间,颇为兴奋。 “爷爷怎么称呼?”七海嘴甜地问。 “他们都叫我关伯。” “关伯好!”七海有礼问候,笑起来时,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嗯,好,来了王府,莫要拘谨。咱们公子对府里的人都挺好。” “嗯。” 这王府管家笑着,面容上,带着一丝异于常人的平静。虽然瘸腿,但速度并不慢。可以说,和七海这个年轻人都有地一拼。 七海心中暗暗佩服。 关伯回头,无意间注意到七海风尘仆仆的脸颊,沉思了一会儿说,“七海护卫要不要去沐浴一下?” “不用,我在路上澡堂子洗干净了!”七海热心地回了一句,面庞笑容,天真单纯。 不想多等,耽搁时间,七海说,“关伯,您直接带我去见公子吧?” 这年轻人干脆利落,不拘小节!关伯不由得吃了一惊。 “公子这个人有洁癖。”他迟疑了一下。七海听着,没插话,等着他继续。 这下人是王府管家,仆人辈分里地位最高。因着从小照看王府公子长大,是以对王府公子的日常习惯一清二楚。也是因为这些本事,他很受王爷器重。 关伯颔首,“那一会儿七海护卫切莫近前说话。” 七海截口打断他,“为什么呢?”他眨了眨眼睛,“您家公子是老虎么,会吃人?” “不,七海护卫误会了,我家公子身体不好,常年咳嗽。你从大老远的七海山庄而来,身上多有风尘。公子若是吸入了不干净的东西,怕是又要生病了?” 七海悄无声息地翻了一个白眼,他没想到王府这个公子如此体弱多病。不过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事儿。 “小公子叫什么?” “公子名唤风清扬,不过……七海护卫,公子身份尊贵,我们底下仆人绝不能僭越无礼,直呼主子名讳。” 风清扬,呵呵,为什么不叫海飞丝?都是洗头发的? “公子在哪儿?” “紫藤花院子里。”关伯回了一句,径直将人带到院子里。 二人转过长廊,入了月亮门,拐了弯,才抵达。 七海护卫对王府这位公子颇有好奇心,据说他身体不好,常年咳嗽。特别是天儿一冷,穿得就比常人要厚。但他武功不错。小时被王爷送上菩提庙,菩提庙的老和尚,是教他习武的师父。 当然,王府这位公子最奇怪地,是他那五官精致的长相,有人传,貌比潘安。 时值九月半,刚刚入秋。 花园里已经没有了热闹之气。 只不过前几天公子过了生辰,现在花灯还悬挂在树梢,犹剩几分热闹。 此刻虽是晌午,但清风悠悠,仍能从花园里的梧桐树叶中,听得几丝风声。 风铃撞击叮咛的脆响,由茂盛的爬山虎里,缓缓传出。 近了,只见得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大、理石凳上。 双腿上抱着一只肤色雪白肥腻无比的狗子,双耳直立,呈现三角形模样。 像极了现代宠物狗某银狐犬品种。 那人头顶雅居的上方,挂满了风铃。 呼呼……风铃清脆的撞击声愈发动听。 “公子?”关伯并没有上前,原地站着,握着两手,有礼地鞠了一躬。 那人搂着银狐犬站起来,仰头,露出那张特别白的脸。 那种白,是严重的病白。 但最引人注目地,是那一双眼睛。 淡淡的天蓝色。 这就是风清扬? 七海心头一跳,果然是男人中的极品。长得非常赏心悦目。 “回公子,七海护卫也是从七海山庄过来保护你的。” 风清扬蹙着眉头,瞪过去的目光,认真又专注,他嘴里喃喃,“你也是七海山庄来的护卫?” 七海爽快点头,“正是。” 关伯拉着七海往前走了两步,格外温馨地说,“公子,这是猫耳娘的小徒弟,人活泼得紧,年纪跟你相仿。你记得么,八岁的时候,他随猫耳娘来过帝都一次。” “不记得了?”风清扬摇头,有些呆。 七海给自己台阶下,“没关系,我刚来,以后公子会记得我的。” 风清扬就像熟人一般,想了想,努力地想了想,最后他点头,“真不认识。” “嘻嘻,公子,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认识我的。”七海挑挑眉,介绍道,“毕竟我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风清扬终于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打量他许久,“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家在历阳~七海山庄啊,那里有红薯,还有甘蔗啊。”七海模仿《我的家在东北》的腔调回了一句,“回公子,小的叫七海。” 前方站着的那位看起来纤尘不染的瘦弱公子,终于被那怪腔,惹笑了。 风清扬叹了一口气,坐回去,笑容瞬间敛尽,“……关伯,我困了。” 关伯说完,伸出手来,特别郑重又难耐,“七海护卫,咱们先下去吧。公子嗜睡,一会儿醒了就会传你。” 第2章 王府公子 七海被安排在了一处靠近风清扬的房间。 那房间早就收拾好了。 关伯表示,之前的护卫,都是住在这里。 “这儿以前也都住着其他的护卫?” “是。”关伯回答。 “那……我大师兄寒沉住过么?” “住过。寒沉护卫之前也住在这里。” 七海顿了顿,手触在冰凉的檀木桌上,桌上无灰,很是干净。 不过想到这里是自己大师兄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心里免不了有些开心。至少,这说明,他已经成功地到了王府,见到了和大师兄寒沉死前见得最多的人。 兴许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三年前,七海山庄收到关伯的来信,对方希望猫耳娘能够放他的侄儿寒沉赶往京城,保护王府公子。没想到某一日,风清扬独自去菩提庙烧香,途中遭遇劫匪,被杀了。 寒沉得师父猫耳娘真传,若被区区几个劫匪杀死,实在难以置信。关键寒沉被杀,应有尸体,但王府中人却道,寒沉尸体不翼而飞了。 唯一的遗物是一把带血的剑。 猫耳娘听了愤怒,心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得找人查查。 于是便特地派了平日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徒弟七海前往帝都王府再当护卫,一探究竟。毕竟,在山庄,猫耳娘最不喜欢自己贪玩好耍的小徒弟七海。他要去了京城,一去不回,也没有什么损失。 由此,七海带着师门重任到了京城,以几日前猫耳娘书信为由,入了安阳王府。 到时,安阳王府的老王爷风于则带兵打仗去了,一时王府没了热闹气。虽然仆人众多,但因为不敢惊扰公子午休,无人靠近。院子里凄凄凉凉。 七海躺了会儿,没觉疲惫。便打坐调息。 几个时辰过去。 屋外有人敲门,“七海护卫醒了么?” 声音稚嫩。 “哦,醒了。”七海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面,拉开房门,便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家仆。 “我们公子让您打坐完后,过去呢?” 七海纳闷,心想这个人能够算准时间,会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内力深浅。 这家伙……看来是外弱内强啊! “七海护卫,七海护卫……”小家仆叫着,欠身,伸手,“走吧,不然我们家公子要等急了!” 刚刚下午,夕阳余晖落在窗棂前。 跟着小家仆走了一圈,才到了风清扬的屋子里。 对方的屋子,除了一张桧木制成的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板凳。便无旁的。 就那墙壁也是干干净净,一张字画也不见得有。 七海出声,“这儿看起来真冷?” 风清扬抬头,嘴角浅浅一笑,“我不喜欢多余的东西,小白捣乱,准难收拾。” 七海歪头,看着身旁的小家仆,诧异,“小白是谁?” 汪汪汪…… 银狐犬爪子掀开床账,豁地跳下地来。他声嘶力竭地叫着,像在宣告自己至尊无上的地位。 七海笑了,“我知道了,这只狗子就是小白。” 听到狗子这不雅的称呼,风清扬愠色一闪而过。 七海尴尬,连忙解释,“呵呵,小白长得真是貌若天仙,狗中极品啊。” 身旁小家仆一点儿不给面子地提醒,“七海护卫,小白是公的。” “哦……没事儿,它比女人要好看!” …… 风清扬没有说什么,只是十分心酸地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又不适地咳嗽了好几声。 小家仆道,“公子,要不吃药吧?” “不想!”倔强的公子哥很是厌烦地挥动了手臂,而后拍了拍身前唯一的桌子。 小家仆吓坏了,脸色暗了暗,最终逃之夭夭。很快,屋子里,就剩下风清扬和七海两个人。 七海噎了噎嗓子,走近了,拍他的肩,“你好像不高兴?” 公子抬头,难得地蹙眉,一张俏脸,十分无辜,“有些无聊。” “嗯,你天天闷王府,是挺无聊。”七海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又笑着问他,“你……会打牌玩麻将么?” 虽不知麻将是个什么东西,他却还是静静地回应,“少时,家父让我玩过叶子牌和骰子。” “嗯,叶子牌没地主好玩儿?”七海坐下,懒洋洋地抚着脸,“不过地主赚钱没有金花快?”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七海想念自己的牌和麻将。不过,在这里,没人会玩。 他叹了口气,就见面前的风清扬转向他,“有空,你可以教我。” “可以,不过得玩钱?”七海呵呵笑,手指拈了拈。 风清扬明白了,他点头,“可以,要钱,我会让关伯从账房去取。” 二人说得庆幸,七海还没有说什么,风清扬就突然问起来,“你是来找寒沉的?” “呵呵,我是来当护卫的!”七海谨慎,没透露。 “寒沉的死因……你不好奇么?”风清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七海点头,“好奇啊。”他的眼神一向亮堂堂的,“不过邪不压正,我一定会好好调查清楚的。” 好像说漏嘴了。 风清扬听了,也好奇,手指拈着他那金丝线的袖子,“你……会怎么调查?” “当然是从我大师兄发生意外的地方查,你知道大师兄是在哪里失踪的么?”七海凑近了,盯着对方的眼睛。 风清扬淡蓝色的瞳仁清澈绚丽,他回答地云淡风轻,“我去菩提庙烧香的途中,他失踪的。” “菩提庙在哪儿?”七海顺藤摸瓜地问,神色里明显有些着急,然而风清扬却是突兀地拎了桌子上的茶杯,给七海倒了杯茶,定了定心神,“不远,但……自从发生那件事儿以后,我已很少出门了。其实……我一直没有同人说……”他眼神的光亮本就暗,情绪波动下,更显悲怆,甚至有些为难,“除了你寒沉大师兄外,每一个护送我出门的人,几乎都免不了死了。” 七海心里藏了很久的火,因为风清扬的话,渐渐偃旗息鼓了,“有这么邪乎?” 他往跟前坐了坐,单手勾在风清扬的肩膀上,热络地问,“护送你出门的人都死了,是不是你们王府惹上了什么人命,有人找你报仇的?” 第3章 公子出府 风清扬被对方那略微地一靠,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站起来,“不应该,如果真如此,为何护我出行的全都死了,就我还好好活着?” “说得也是。”七海思索着,眼睛落在对方的手指上,手白如玉,粉嫩的指甲上,还有桃红的豆蔻。 可他狐疑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对方说话,依然有喉结。显然易见,风清扬并不是女人。 难道他有那种嗜好? 风清扬没注意到七海的关注点儿。 七海也没有指责对方这特殊的癖好。 到底在七海曾经生活的世界里,依旧有妖艳的男人以女装为荣。 反正……颜值即正义。 “……你可以先在王府住下来,如果……如果七海你执意要去菩提庙看看,我可以多找些人护送你去。只要不是我同路,我想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风清扬浅淡地说着,又虚弱地咳嗽了一下,“我有些犯困了,想再休息一下,七海,你请便。” “……”一脸懵逼的七海。 刚午休后,又要睡,这王府公子都赶得上猪了? 毕竟是这王府的小主子,他也不屑训斥,就是出门后,撞见送药的关伯。 关伯垂着的眼睑翻了翻,“七海护卫,公子身体不好,如果……如果有人能够带他出去透透气,他会很开心的。”他一抬头,那目光都透着恳求,“身旁的人劝解他,他都不愿意。七海护卫和公子年纪相仿,说不定他会听你的。” “可是关伯,小的毕竟是一个外人。如何能够说服你家公子听我的呢?” “我们公子很喜欢出门的,只是……需要有人给他一个台阶下。”关伯拢着袖子,微微福身,“也许……”他深想了下,想着公子出去,还是在寒沉护卫活着的时候。可如今,寒沉连尸体都没有。 那还是他让猫耳娘把自己唯一的亲人送来的。 “嗯,那好,我想办法带他出去。” 七海一说,关伯的胡须都颤了,笑容满面,“我一会儿就让人准备马车。” “等等。准备马车干什么,逛街而已?”七海阻拦,只说准备了银钱便可。 关伯似疑非疑,但还是听了七海的话。或许七海真能有办法,带着他家那久不出门的病入膏肓的公子出去散散步。 如此,也是好的。 …… 每日入睡,风清扬总要抱着银狐犬小白一起。这刚躺下,呼唤许久,都不见小白。内心焦灼,打发了家仆四下寻找。 看着仆人在花园里拨弄了半天,房顶上躺着的七海,咧着嘴喊,“嘿,你们是在找它么?” 坐着外头的风清扬,抬起下巴,往房顶看上去。 细碎的阳光照在七海红艳艳的锦衣上,脚跟前雪白的银狐犬一动不动地趴着,肚子鼓动着,难以喘息。 “小白怎么了?”问话时,风清扬是比较温柔的,但或许是因为他太白,所以说出话来,冷飘飘的,竟然还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但七海见惯不惯,“没事儿,我抓到它的时候就这样?” “你抓小白做什么?”风清扬很喜欢从别人的话语里,找重点。 七海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眼珠子一转,就应付道,“刚咱们府里,来了一只非常漂亮的母狗。母狗向小白晃尾巴。小白一时忍不住,所以就被迷惑了。为了它不成为狗子界的渣爹,所以我……就好心将它抓过来了。” “那小白为什么趴着?” “它……它生我的气吧?”七海实在无法告诉下面的风清扬,万一对方知道自己刚刚去厨房拿了肉骨头喂狗子,狗子吃撑了才这样,他不把自己赶出王府才怪。 “小白下来……”风清扬朝着狗子打招呼,狗子在砖瓦片上,打了一个滚儿,露出浑、圆的肚皮。 汪汪汪…… 爸爸,吃多了,真起不来。 七海觉得,银狐犬他肯定想这样告诉底下的风清扬。 风清扬柳眉蹙得更紧,他挥手,招七海下去。 七海搂着狗子,跳入院中。刚将小白放在大、理石桌上,小家仆就跟着奔过来看稀罕。 “七海护卫,小白……是不是生病了?” “嗯,对。是生病了。” 风清扬纠结地五官都凝成了一团,语气里有些冷,“那它会死么?” “会。不过……如果你愿意带它出去遛弯的话,它也许能活下来。”七海的手落在狗头上。 汪汪汪…… 狗子不让碰它金贵的毛皮。 “那它得了什么病?” “肥胖病,简单来说,不遛弯就会死……如果你带它出去的话,小白说不定就……” 话还没有说利索,身旁狗子的主人,呼地一声站起来,“那就出去溜!” 小家仆紧张地哆嗦,“公子,现在入秋了,风这么大,您会着凉的。” “多穿点儿不就好了。”七海瞥了小家仆一眼,冷冷地怼他,“你家公子以后找了媳妇,媳妇要去逛街。你也这样,不担心把你辞退了?” 小家仆年纪小,卖了身契,不敢顶嘴,只能点头,“那……那小的马上去准备。” 说是准备,到了门口,七海却吓了一跳。 宅子门前,一辆马车,四匹马拉,外观较大。 四周皆是丝绸装束,一帘镶金嵌宝的窗牖被褐色绉纱遮挡着,车外的人无论如何伸长脖子,都无法窥探坐在里面的人。 极其严实。 七海牵着银狐犬,满眼惆怅地说,“不用了吧?” 贴身小家仆急得满头大汗,“七海护卫,小的求您了。公子真是病得很严重,如果出门不坐马车,很容易着凉的。” 也许是因为以前受到的惩罚有些频繁,导致小家仆承受打击的能力愈发弱。 见七海要忽悠着自家主子走路,当下双膝一弯,就跪在了地面上。 脸色惨白,如霜寒的月光。 “我……不走路,你别嚎丧,起来吧!”风清扬生气了,那淡蓝色的瞳仁里,渐渐升腾几丝愠色。 小家仆终于站了起来,退后几步,不回话了。因为坐马车,有大夫跟随,便也没有跟着。 掀开车帘,以为没有人。不想帘子打开,里面一个老大夫正跪在马车里,额头贴地,极其恭谨。 “张太夫起来吧。” 七海瞅着风清扬,不解,“他是谁?” “陛下赐的,他原是太医院的大夫。后来常住王府,以便为我治疗。”风清扬抬手,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拔高了声音,“起来吧?” 看风清扬全程同他没有交流,七海纳闷,“公子似乎不喜欢张太夫?” 第4章 四月茶楼 “他的药太苦。”难得任性的理由,七海听来,总觉得王府公子温润矜贵是假的。 “可良药苦口利于病。”七海觉得这个老大夫也挺可怜,不能药苦,就受虐待。但他一拔高调,张大夫急急忙忙地就又跪下了。 “公子恕罪。但良药苦口确实……利于病啊。”这猝不及防的一跪,七海吓了一跳。 “他怎么了?” 风清扬眯着眼睛,淡定从容,“张太夫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定是方才你那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他误会了。” “这句话哪里不对么?” “不是不对,只不过他心知我不喜欢。所以担心我生气不吃。” 七海听了,咯吱站起来,胳膊肘推了下风清扬的胸膛,“我说,你一个男人也怕吃药!” “这个世界没有规定男人必须不怕吃药!”风清扬坐在马车里,倔强地怼回去。 “是是是!”七海懒得和他争辩。 二人中途停了马车,在四月茶楼歇了会脚。茶楼伙计认识风清扬,人刚迈步到门口,店小二就点头哈腰地冲上前,毛巾背上一搭,“公子,您来了?” 风清扬瞟了眼二楼,狐疑地问,“门口那辆马车……” “是鲁国公府的孟世子和兵部尚书的小公子。”小二客套有礼地解释,“二人是来喝茶的?” “是这样?”风清扬偏头看着跟在一起的七海,下意识地询问他的意见,“咱们上去喝茶?” “去。”七海兴致高昂,答得飞快。 刚来帝都,一时半会儿查不出寒沉大师兄的事儿,七海也不会离开。反正都是玩儿,自然玩得庆幸。 “那好,我们就上去看看。”嗓音低哑,病之态。 兴许难得看见公子,所以二楼的顾客都非常热忱,目光尾随着风清扬进了包厢。 鲁国公府的世子孟陵瞅见,跟着向身旁的朋友陈露白念叨,“王府那位终于出门了,得,身旁又有护卫了?” 兵部尚书公子陈露白得了准信,调侃道,“就算再来一个护卫有什么用,之前七海山庄来的那位护卫,不照样死不见尸?” 先皇在世时,鲁国公得了战功,先皇给了鲁国公一块免死金牌。 加上鲁国公人缘好,孟陵小小年纪也有出息,所以朝中上下,对鲁家都颇为亲近。安阳王府的这位病恹恹的公子,未入朝为官,平日里,也不出门。出门,就要遇上灾祸。所以,久而久之,他们对这个有些来头的公子,也没有什么尊敬一说了。 更何况,安阳老王爷也没有在京城。他们调侃两句,又不当面。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风清扬握着青瓷杯,眼睛望着包厢外的两人,抿了下嘴唇,同七海说,“寒沉以前跟那两位打过架?” “为什么?”七海笑着,悠悠地转过眼睛,“我大师兄跟他们结仇了?” “说来怪我。”风清扬脸望过去,薄唇发紫,视线落在鲁国公那位世子的身上,“他说我坏话,寒沉替我打抱不平。” 七海望着他的脸,忍不住笑,“如果不是跟你接触,我以为你应该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人。” 风清扬喜欢说话,特别是有趣的人,不同王府里的下人,因为身份贵贱,而和他疏远。 其实他不想外面的人传的那样,温润矜贵,病体缠身。毕竟,他喜欢说话,只要对方是个愿意和他好好说话的人。 他也不冷淡,只是常年不喜欢笑。兴许是从小有些面瘫。 “你笑笑会更帅,我们那儿的女孩子很喜欢你这样的高富帅!”七海瞟着杯子里浑浊的普洱茶,调侃,“但是……如果你一直这样闷,会被人说成情商低。” “……你说的那个世界,貌似听起来很有趣!”风清扬歪着头,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就好像,他时刻在揣测别人的心思,审视别人的内心。 七海没心思让他揣测,毕竟来这帝都,主要是替猫耳娘,也就是他那凶巴巴的师父找到大师兄寒沉的踪迹,哪怕是死,也要查明他死得不留尸骨的真相。另外……最多是当好护卫,多赚大钱,回去娶他那位对他温柔体贴的青梅竹马闻步知。 清风徐徐,门外二楼靠窗坐着的世子孟陵和陈白露都走了,他们还没有分出一个胜负。 眼睛都瞪酸了。 七海放弃了,他相信,如果办场对视比赛,兴许风清扬能得第一。 “快快快捉住那条狗,它偷走了我的一个猪耳朵!”一楼底,有人吵起来。 风清扬听到狗,这才发现跟着自己的银狐犬不见踪迹。 “小白不见了!”他着急地站起来。 七海故意唤了两声,并没有见到银狐犬,当下也急了。 王府,给银狐犬喂肉骨头的时候,他知道,那狗子是个贪吃的货。 说不定一楼抢顾客猪耳朵的,就是它。 果不其然,小白被一楼客人抓住了。后脖子被人拎起来,四蹄瑟缩着,一动不动。 “谁他娘的狗,竟然敢吃老子的猪耳朵?”这个在四月茶楼里破口大骂的,是这帝都养猪大户袁屠夫。 他有个弟弟是禁军统领麾下一名得力的禁军。说得直白点儿,就是一个晚上值夜班,保护皇城安全的。 袁屠夫那一骂,风清扬就出现了,指着狗,好心好意地说,是他的狗。 平日里,没怎么见过风清扬这种人物,就算听说过,也不知道王府公子是他。所以也没拘束,就跟着反问,“你这臭小子养这破狗有什么用,专偷食儿?” 七海站在二楼,望着楼底,确切地说,他喜欢这位兄弟的实诚。 那狗子长得虽然好看,但除了吃,的确没什么用。 风清扬生气了,走到袁屠夫面前,伸手将狗子夺了回来。兀自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霸气凛然地说了一句,“回去好好治治眼睛!” 袁屠夫傻,没明白意思,冲着抱着银狐犬上楼的风清扬喊,“老子眼睛好端端的,治什么眼睛?” 身旁有人拉他袖子,“那是王府的公子,你一个杀猪的还敢得罪他?” 第5章 当年旧案 袁屠夫身材肥胖,听了这话,噗通跪地,硬是找了一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借口,恳求风清扬得到原谅。 七海在楼顶全程看着,歇斯底里地嚷,“我家公子已经饶了你,你还在这儿碍眼么?” 袁屠夫一听,拔腿就跑。 等着风清扬和七海在二楼喝完了茶,准备返回府中时。 途中却撞见了命案。 死者恰好是袁屠夫。 身上有窟窿,致命利刃穿心,不偏不倚。 街上百姓水泄不通,直到京都查案的人,身上别着刀,匆匆地到了现场。 有经验的仵作就在当场验尸。 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回答说,“怕是利刃穿了心肺,流血过多。”说完,想了想,又摇头,“他七窍流血,应该中了毒。” 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又被下毒,又被听捅刀子的? 七海掀着眼皮,深湛的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路上的尸体。 那死相有些凄惨。可……他扁着嘴,看着身旁坐在车内纹丝不动的风清扬,心里在想,袁屠夫刚刚在四月茶楼,得罪了他。会不会是风清扬的人下的手? 但他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即便是自己功力尚浅,发现不出来。但他身带的空间灵犬布丁也应该能第一时间提醒他。 所以……袁屠夫死了有一会儿了? 如果身旁有凶手,空间灵犬,会在脑海里狂吠。但返回时,七海并没有听到,换句话说,袁屠夫不仅死了很长时间,而且是自杀。 这么分析着,他就听见有人说,“看来这杀猪也得适可而止,你瞧袁屠夫在这帝都杀了多少猪,造了多少孽,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就遭了报应?” 因为人多,路道被堵。 人马不得行走。 被阻拦的这段时间里,七海才无意撞见了这桩命案。 汪汪汪…… 银狐犬小白站起来,扒着两腿,风清扬惊诧地睁了眼,问七海,“发生了什么事儿?” “茶楼被你骂的屠夫死了!”七海认真地说着。 他的眼睛盯着风清扬,在专注地观察对方的眼神。 唯独那位年迈的张大夫,垂眸,乖乖地背着药箱坐着。兴许真是耳背,又或者一直行医,对于旁的事儿,永远闭口不言。 可风清扬除了好奇以外,并没有别的表情。甚至他兜着银狐犬小白就吵着要下马车瞧一瞧。 看到屠夫的尸首,他的脸色更加白,有些站不稳,一直在剧烈地咳嗽着。 “咳咳咳……”风清扬指着前方,冲七海吩咐,“我见不得血,你替我上去瞧瞧人是怎么死的?” “好。”七海行礼,匆忙上前。帝都办案的大人,身旁站了位拿着手帕的师爷,他嘟囔着说,“上一次死得这么惨的人,还是王府的护卫?” 七海疑神疑鬼插了一句嘴,“有人看到他怎么死的么?” 京都府尹钱长申捋着胡须,盯着袁屠夫被刺穿得血肉模糊的小窟窿,啧啧舌,“只怕杀死他的,是高手所为啊!既然是高手,小兄弟,哪里能随意就被人看到?” “刚才听大人说,之前衙门也有这种死相的人?”七海无视血腥,用手指量了量窟窿的大小。极小。但剜掉一块肉却是真的。 是箭伤,可……箭伤也不至于剜掉一块肉?射箭之人,力气太大么? “没错,大概是两年以前了,那死的是护送王府公子去菩提庙烧香的护卫。” 听到同大师兄寒沉有关系,七海紧张起来,“可有卷宗?” “有。鲁国公派去调查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说起来,本官派去的那几个身手不错的捕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按照说法,那些护卫的死,就是一桩无头案。 “是去菩提庙的那条路?” “没错。” 七海懂了,要想调查寒沉大师兄的死,非得去趟菩提庙。 但眼下……风清扬还站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咳着。 张大夫着急地顺了肩膀上的木箱子,跳下马车,恭敬有礼,“公子,快上马车,让老臣替您诊治一下吧。” “不必。”风清扬甩了他一眼,抬步也凑到了人群中。 京都府尹钱长申认识风清扬,连忙站起来拱手行礼,“下官拜见……” “起来吧。”风清扬瞧着地面上的尸首,不耐地问,“可有什么线索?”怕血,偶尔却也有奇迹?!七海觉得风清扬是个奇迹。 “此人是先中毒,后被利刃穿了胸膛的。不过……看身形,究竟是什么利刃所伤,还不清楚?”钱长申慢条斯理地说了仵作查验的真相,有些恍然。 自从发生了菩提庙那件事儿以后,这位重病在身的王府公子便再也没有出过王府。 今日……秋风吹得猛,他还能出来,倒真是京都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儿。 风清扬仿佛看出了京都府尹的眼神,伸手示意,“七海,这位就是京都府尹钱大人?他破案无数,在京都被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 “哦。”这个临水国还存在清明廉洁的县令,真是稀罕。 “这位……也是从七海山庄过来的?” 七海贱兮兮地笑,“没错,从今以后,由我负责公子的安全!” “这……那……”钱长申不知怎么,眼神有些丧,跟要死人一般,欲言又止。 “钱大人,明日早晨我再去衙门找你。”七海碰了下风清扬的额头,明明个头不如风清扬,可他敲对方的额头,却感觉游刃有余。而碰触的力道,说真的,很痛。 风清扬没想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人敢敲自己的额头。 “好啦,别想太多。人这一辈子,想太多,头疼。”七海说完,拉着他的袖子,就往马车送,“你这瘦骨嶙峋的身躯,还是别多待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嗯。” …… 七海耷拉着眼睛,但那双眼睛依旧很亮,如夜空下一点弯月的影。虽然瘦小,但照在地面,却如明火。 风清扬很喜欢用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瞅着七海,因为他喜欢七海那种眼神说出来的话。 人这一辈子,想太多,头疼。 可回府没多久,风公子就病情加重了,在床上咳嗽不止。 府里上下皆忙得不可开交。 七海站在门口,听着那凄惨的咳嗽声,只觉得自己作孽,害了人。 这身体素质得有多差! 第6章 陪同一路 先前,七海出府,就是关伯请求。如今安阳王不在,关伯则是王府长辈。 虽然这个夜晚,注定不能闲着。 但风清扬病情加重,他也没有对七海有过只言片语的指责。 反而宽慰七海,让他回去歇息,不必心存内疚。 七海靠着朱漆柱子,听着里间持续不断的咳嗽声,皱皱眉,“关伯,公子病得很重?” 关伯望了七海一眼,突然亮堂的瞳仁里,有些悲愁。他点头,“公子是……早产儿!” “安阳王打仗,他娘呢?”就算风清扬老子走了,那至少老娘还在吧?可入王府以来,除了关伯以及一些丫鬟仆人,并未见到任何地位尊贵的女主人。 关伯语声低了低,他回答地平静,“已经病逝了。” “尸骨葬于何处?” “王妃病逝后,骨灰被供奉在菩提庙里。也是因为这,公子以往总是前往祭拜!”关伯没有表情,兴许是因为从小照看小主子,感情深厚。如今小主子一副病恹恹的身体,着实让他操碎了心。 …… “关伯,公子……公子他又咳血了?”一个俏丫鬟身着绯色衣裳,从屋子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微躬身,压低了脑袋,冲关伯喊。 “快,将厨房里温的药拿来!”关伯吩咐,小丫鬟便跑了厨房。他回头,黯然神伤地看了七海一眼,兀自进了风清扬的内室。 风清扬坐在床上,后背靠着一个金丝线夹绣牡丹花枕头,三分病娇之态,三分魅骨之形,还有四分羸弱之气。 额头两缕头发裹挟着冷汗,更衬得他那张脸,毫无血色。 唇上已无色,唇线很干,颜色淤青,好似中毒之状。 那双瞳孔黑白分明,脸上有薄薄的汗。因为常年咳嗽,他的喉咙上,有浅浅的绯晕,轻轻地滚动着。 看见关伯进屋,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加重了语气,“七海护卫在哪儿?” “回公子,老奴见七海护卫站了半天。怕他累了,便让他回房休息去了。”关伯微压了肩,言辞温和。 风清扬的病有多重,他说话的语气就有多么和善。就好像,对于病重的主子,他觉得说话语声温和,对方就能好一些似的。 风清扬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涨红了一张脸,咳嗽声此起彼伏,“咳咳咳咳……你……你让他过来?” “公子,您身体虚弱,这会儿不宜多说,要不然……明日再让七海护卫过来吧。”关伯自作主张,就说了这么一句。 那床榻上的人,作势便恼了,“我说了,让他过来,咳咳咳咳咳……” “公子莫气,老奴马上就派人请七海护卫过来!”关伯两手伸出,唯恐自己的小主子从床上跳下来,再因为咳嗽不止,一命呜呼了。 小主子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关伯的脸色更不好看,心慌慌的。 一屋子里的主仆,手足无措。 当然,他们也从未见过,一向温文儒雅的公子,某一天会这么地愤怒。 七海护卫刚来一天,怎么能让公子这般惦记?七海山庄派来的人,有时候,真地太玄乎了。 这边七海刚换衣,还没躺下,门外就有人请。 风清扬病重,七海没多待,就跟随家仆到了厢房。 屋子里除去床,以及被张大夫占据的一个板凳外,其他空下来的一个桌子和板凳,还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放着,无人敢坐。 七海来了,拱手一礼。 刚想对方为何会让自己前来,那床榻上的风清扬就屏退众人,忍不住问,“你……你明日是不是要去京都衙门?” “没错。” “为何?” “当年护送公子前往菩提庙死相悲惨的护卫,同寒沉师兄一起的?”七海挑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来这儿,想来公子早就清楚。一是因为保护公子,二是家师委以重任,寻找生死不明的大师兄。” “你去了京都衙门查了案宗,又会做什么?”风清扬嗓子瑟瑟,说起话来,软弱无力。 “带人去菩提庙看看。”七海站着累,脚尖在大、理石地板上蹭了蹭。 风清扬抬手,指着凳子,“你坐吧?” “听说公子有洁癖?” “左手边第二个凳子,可坐!”风清扬又轻咳了一声,闭目养神,身体往枕头蹭了蹭,无精打采。 “为什么是左手边这个?”七海好奇,在他眼中,屋子里应该不只一个凳子。包括刚刚张大夫坐的。为何他毫不犹豫地指着左边第二个凳子? 不及深思,风清扬就自顾自地来了一句,“左边第二个凳子,你昨天坐过。” 洁癖超出预料? 七海一直以为王府这位公子病体缠身,很是可怜,但现在看来,他可怜又可恨。 踢了个凳子,坐下,他将剑靠腿,瞟着床榻上的人,“明日正午,我可能要去菩提庙一趟。” “想让我做什么?”风清扬问。 “公子得陪同一路!”他说得越发云淡风轻,就越显得深不可测。 寒沉是因为护送风清扬前往菩提庙死的,也就是说,如果重新回放一次当年的情景。说不定,就能找到真凶。 京都府尹钱长申既然说,派去菩提庙查探的捕头丢了性命?也就说明,那位凶手不允许任何人查出背后的真相。 风清扬一路,可成为一个幌子。毕竟凶手出手,一定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七海以为,这个时候,让风清扬陪同一路,借着特殊时间查询凶手,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你要知道,我跟着一路,也许你会死?” 风清扬冷不丁地叹了一口气,那张脸,愈发地白。 他动一下,说一句话,病态更显。 “这个就不用公子担心了,毕竟……聪明的人,一般都长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脑子。”七海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当然若非他手执空间,无所畏惧,兴许在这个案子上,他会给自己考虑一条随时撤退的后路。 说完,七海瞪着风清扬,眼神愈发亮,从容地补充了一句,“那,去菩提庙有其他的路没?” 七海问到这里,风清扬的咳嗽又加重了,他纤细的五指抓着红缎面的被褥。咳嗽地紧了,那双精明的瞳孔,在淡蓝色的光晕下,透着点儿无力的涣散。 良久,风清扬踌躇地抬头,“还有一条路,但那条路峭壁断岩、犬牙交错,甚是险峻。另外……那山,连着源河,源河是京都的外河。河深百丈,无人能过。” 第7章 放出消息 “坐船如何?” “呵,船?”风清扬冷笑一声,“坐船倒没什么,只怕河上·海风滚滚,还没有到达菩提庙,就祸了一船的人。” “……你的意思是……”七海竖起耳朵,略略有些失落。 “没错。过了那浪涛滚滚的河,走过蜿蜒起伏的山,倒没什么。关键,到了山,想要从云山爬到菩提山,除非你长了翅膀。不然,很难翻过去。”风清扬不知为何,提起这些,淡淡的瞳光生出些许得意,“即便你轻功再高,耐心更甚,也不见得能够到得菩提庙。真就到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况且……”风清扬捂住口鼻,难耐地看着七海,“我这病体,真不知道能够撑到何时,所以……” 这么一听,七海懂了。凶手之所以在去菩提庙的路上动手,就在于那是一条必经之路。旁路艰难重重,要去并不容易。 但就算那路上再惊险,不去试试,永远不会知道?总有人需要带头闯闯鬼门关?! “那好,咱们就走原路!”七海站起来,想凑上前,说点儿什么,快到床畔,又退回来。 是了! 王府公子有严重的洁癖,得慎重! “公子,不好意思,又要辛苦你一下了?” 风清扬知道七海固执,“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七海坦白。 “那好……”风清扬不再问了,他迟疑了下,吩咐说,明日前去之前,提前告诉他。如此,方能让关伯早点儿准备。 七海应了,笑着退出了屋子。 门外,关伯等一行下人将七海瞅着,神色耐耐。适才,里面说的那些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是个管家,安阳王离开时,将公子交给他看管,因此,他也只对公子的安危着想。 伸手,他拦住七海,“七海护卫,你要带公子去哪儿?” “我要说了,关伯可不能急。”七海吐舌,讪讪一笑。 关伯眯着眼睛时,眼尾纹更重,“莫非你要带公子去菩提庙?” “呵呵。聪明。”七海打了一个响指,绕过关伯,径直往回走。 关伯跟上来,脸上略有恼色,言辞果决,“不行,七海护卫,咱们公子不能见血,你把他带到那地方,万一……万一闹出人命,公子只怕又要成为京都的谈资了?” 七海懒洋洋,握剑的手拍了下胸膛,眉目间淌着百分百的自信,“不会的,关伯,你放心,有小的在。定保公子一路安全。” “可……可是……”关伯语气温吞,虽瘸了腿,却依然能够跟上七海加快的速度,“七海护卫,令师早前来信就说过,你在几位师兄弟中,武功最差。寒沉护卫公子,尚且生死不明,你又怎么能够保证,公子此去,不会出事儿?” 七海拐了个弯,到了厢房门口,顿住脚,看过去,“关伯,我师父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 关伯碎嘴,一句话都没有藏着掖着,“猫耳娘还说了,七海护卫你贪吃好玩,平日里,总做些有的没的,保不准儿就惹了祸事,不比寒沉人来得稳重靠谱。” 七海听了哭凄凄,这猫耳娘一定不是亲师父?嘴里没一句好听的。 “不,师父她老人家这么说,其实是有深意。”推开门,七海拍了拍桌前的凳子,“关伯,到底您是王府长辈。家师这么说,是后怕我年纪尚小,不能担当王府护卫重任,所以提前给您提个醒儿,如此,我若犯错,您也能多多担待!儿行千里母担忧。师父待我,可比亲儿子还要亲。” 虽然穿越成为愣头小子,他一天没少挨打,但对于七海而言。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痛快! 猫耳娘所言,谁又能说,不是对自己另外一种爱的方式? “可……是,你武功不高,如何护卫公子安全?” “京都府尹底下的捕快是寻常人么,当日跟师兄一起护卫公子的王府护卫也是武功低下么,可最后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回来?这说明了什么?”七海耐心地提着水壶,客客气气地给对方倒了一杯冷茶,剑柄推近了,神采得意地笑,“说明……武功高强的人不见得就会成功。武功不行的人,也不一定会失败。总之……要靠这儿。”食指屈向自己时,七海心里想地是,吹牛·逼的心态,都是因为那个神秘空间。 若是没有保护自身的绝对能力,他不思考出一个万全之策,定不会贸然前去? “可……可万一……” “没有万一。”关伯过于忧心如焚,这让七海有些无所适从。 最后以多带人手,京都府尹和王府联手,才让殚精竭虑的关伯有了一丝缓和。 其实七海也知道对于风清扬的出行,他一定会多有顾虑。毕竟公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而且公子如今病体缠身,安阳老王爷又不在王府,如果公子因为外出,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可如何是好?病重了,他心疼,受伤了,他还要受惩罚。 况且,七海山庄闻名江湖的寒沉都消失匿迹,一个没有名声还被自家师父猫耳娘吐槽的弟子,能有多大出息。 事关公子性命,他必定会多思多想。 可惜,让关伯没有预料到地是…… 七海不仅要带风清扬出去,还找了人四处宣扬,说王府公子风清扬打算前往菩提庙,亲查当年菩提庙路护卫被杀一案,以便找到凶手,为王府众多护卫报仇雪恨。 此传言一出,京都贵族纨绔好奇不已。心想那久病缠身的王府公子,简单来说,不就一个病秧子。他即便再次前往菩提庙,凶手不愿意杀他,也终究会成为众人怨愤的把柄。 想当年,从菩提庙安然无事回来的,就只有风清扬一人。聪慧机灵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风清扬命邪,能克他命。 风清扬对这类绯闻,从未解释过,不过从他每况愈下的病体来看,也八……九不离十了。 关上门,七海借着烛光,勘查了一下菩提庙的地形,证实风清扬所说无假后,才准备休息。 他休息的时候,并不在休息,而是去到空间里,和着它的灵犬一起练功。 这灵犬叫布丁。 从七岁穿越过来的时候,七海就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空间。 而且这个空间,在他需要的时候,只要啊一声,就立马出现。说一个撤,它也就立马隐蔽。当然,任何人都无法看到那完全透明的空间。 除了七海。 也无人能够走进空间。 除了……七海。 第8章 空间傍身 任凭对方内力多么雄厚,兵刃多么锋利。 七海永远都能安然无恙地待在空间里,也许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是神。 七海以为,这个空间用地最爽地,就是小时候,躲避师父打骂。师父无论多么凶悍地追逐,只要他躲进空间,猫耳娘准找不到。 特别是,躲他个三四天,他还不缺吃的。 因为空间里,有食物可供享用。任何东西,都在空间里储存着。 想拿什么便拿什么。 如果空间里,有不明白的地方,那只空间犬,一向跟他这个空间主人关系好的布丁,就会用它的爪子,按动说明书,进行讲解。 汪汪汪…… 不同的音调,代表空间灵犬不同的讲解方式。 不同种类的事物,不了解,也不会丢。当然,七海暂时还没有本事了解狗语。因此七海对于布丁,也就将就着养着。养在空间,也不怕被吃穷。 “汪汪汪……”空间灵犬叫了一声,爪子拍在按钮上,随后,它从中取出了文房四宝,丢给七海看。 七海瞟着雪白的宣纸和羊毛质地的狼毫,不以为然,“给我这个做什么,我又不练习毛笔字。” “汪汪……”布丁急了,爬上七海的膝盖,拿爪子挥了下七海的衣领。 “别吠了,衣服弄脏了,你赔!” 布丁跳下地面,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用嘴巴衔着纸,走出了空间,随后又进入空间,叼了沾墨的狼毫出去。 随后它拿着狼毫在白色宣纸上随意挥洒。七海原本以为墨汁斑斓,会弄脏狗子的爪子,可是,他望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白色的宣纸上,仍然是白色宣纸。 奇怪了?怎么什么也没有? “这……这怎么会,布丁?”七海伸手,在宣纸上来回地涂抹,手上却依然白白净净。 揉着布丁的脑瓜,七海满是狐疑地盯着那宣纸。 依旧洁白如雪,一丁点儿墨汁都不曾沾上。 “汪汪汪……”狗子将白色宣纸丢进空间,用爪子一巴掌拍在宣纸上。 透过透明的空间,七海看到,放置在空间的白色宣纸上,竟然……竟然出现了很多无法忍受的墨迹。 难道是刚刚布丁画的? 七海兜着宣纸,摊在手心,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布丁,什么纸,这么神奇?” 汪汪—— 回答他的是布丁的犬语。 “这东西……不错!”七海将宣纸折叠好,从布条束好,“说不定有用!” 布丁见七海拿走了它选择的宝贝,不由地吠叫两声。 汪汪汪…… 开心惬意,无比愉悦。 砰砰砰…… 空间外,门声响起。 他站了起来,冲布丁打了声招呼,才出空间。 “……七海护卫,七海护卫……” 门口声音干哑,沧桑。 七海思索了下,拉开了房门,又见关伯拖着瘸腿,搂着护卫名单册进来。 蓝皮,黄页。 “关伯,你这是……” “公子让我带来的,说是有用!”关伯对七海忽悠自家公子前往菩提庙一事儿,很是不悦。可公子应允,他也不能发火。 “什么东西?” “王府的精锐名单!”关伯颔首,竟然好生恭敬,他屈肘,又从衣兜里取出了一黑色药瓶,“这是……我在张大夫那里讨的药,公子一路奔波,需要时吃一颗,能镇定心神,养精蓄锐!” 七海感激,收下了。 关伯不再多嘴,只沉默地走出了房间。他佝偻着背,戴着一顶黑色的布帽,拖着瘸腿,慢条斯理地朝外走。 夜风拂过,行进间,关伯的褐色衣诀,猎猎作响。 “……” 七海瞧着,总觉得关伯这个人有事儿,却又实在说不上来。 再次合上屋门,一觉到清晨。天未亮,七海就拿着剑,去了京都衙门。 风清扬也刚起来,披着天蓝色的披帛,正坐在院子里。 日光烁烁,他手上拨弄着小鱼干,在给自己的银狐犬小白喂食。 小白瑟缩了下脖子,精神不好,歪着身子躺在风清扬的手背上。 汪汪汪…… 它跟着叫。 “小白怎么了,公子?”小家仆凑近了,看着同样病恹恹的银狐犬,问身旁好整以暇的风清扬。 “大概吃多了吧。”风清扬回答着,手上还拈着未吃完的小鱼干,“昨天,小白好像吃了很多肉骨头?” 吃多了……七海护卫不是跟他们说,小白是因为受母狗引诱,深受打击,才一脸不悦的么,怎是吃多了? “怎么会,公子,七海护卫不是……” 风清扬静静地笑着,没有解释? 远处水榭,清风拂过,湖面圈起一波又一波涟漪。 关伯瘸了腿,到了院子里,不远处就拱手作揖,“公子!” “七海走了么?” “七海护卫刚出了府,大概是去见京都府尹钱大人去了。”关伯作揖,平静回答。 “哦。”风清扬转头看着湖面,笑容僵在眼角。过后,他才吩咐关伯,说是做好准备,等七海回来,再听他的意思。 关伯遵从,离开了。 出了拱门,方觉得诧异。 难道是因为从七海山庄来的护卫,所以公子才特别地关注在意么? 要说,七海山庄,有寒沉闻名江湖的徒弟,公子信赖,对此加以重用,还说得过去,但是七海这个并没有多大名声的人,他何至于如此…… 关伯站久了,一条腿酸,他拍了拍腿,还是下去忙活了。 …… 京都衙门内。 庄严肃穆的宅邸,门外捕头一身黑色锦衣。 面无表情,却精神抖擞。 七海瞧了,叹了口气。这才迈步入了衙门。刘师爷恭敬带路,将人引到了钱长申的书房。 “钱大人,早上好!”七海入屋,一阵客套寒暄下,便坐了。 钱大人挠挠头,未见过如此简洁的打招呼方式。 也许·江湖人比较豪爽,他想。 当然,七海是王府过来的护卫,钱大人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下人,上了新进的普洱茶。 七海浅呷了一口,问钱大人,“钱大人昨日在闹市说过,您这儿还有几年王府护卫惨死的案宗。” “没错,下官昨日就命人找出来了。”钱大人从书桌上,简单翻阅了下,确定是当年无头案卷宗,方才双手呈过来,“有关死亡人数,症状,以及涉案人员名单,均有笔录。只不过……”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畏惧,季节性的口干舌燥,让他时不时地抿唇,“七海护卫,这桩案子,本官已经查了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您……” 第9章 京都衙门 “钱大人,实不相瞒。七海来这儿,是受家师所托,查询师兄失踪真相。到底师兄所死,和这桩命案扯上了关系,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查个底细吧。”他兜着昨晚王府管家关伯所给的王府护卫名单,递给钱大人,“您看,这是王府精锐,有了这些人,还有钱大人相助,那么这个案子,必定事半功倍。” 钱大人瞧着王府精锐名单上第一排写着的熟悉名讳——阙无英时,当即笑了起来。皱起的眉头轻轻松开。 这位阙无英是从王府出去的,最开始的时,还是一个护卫。 后来因为救驾有功,被陛下奉为勇威大将军,在京都当职。 但这阙无英感激安阳王重用提携之恩,虽为勇威大将军,却依然可为安阳王调配。 阙无英有单独的宅子,住在京都,名声在外,却随时可为王府驱使,想想,王府的面子得多大。 此次风清扬派了这些精锐给这个护卫,看来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啊。 钱大人瞧着,脸色白了白,良久,他托手,憨态可掬,“下官愿为七海护卫差遣。” “钱大人,其实……你只需要给我几个捕头就行了。”七海拧笑着,手掌落在钱大人的肩头,咬耳朵,“跟你说,这次陪同咱们一起去的,还有安阳王府的公子。” 什么…… 钱大人听了这个消息,脸白得更厉害了。 京都大大小小的官员,虽然不敢冒犯安阳王府的人,但是有关风清扬克人的流言蜚语,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次又是在风清扬的陪同下,前往菩提庙查探,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些年,无论京都皇族之士以及江湖侠义之士,想要查清这件事儿的人,多半都死了。至此,也就再也没有人敢提菩提庙的事儿。 大家甚至觉得,那菩提庙有恶神。前往菩提庙的人,就是惊扰了恶神的清净,才会被恶神惩罚的。 七海护卫听着钱大人讲的这些有关恶神的传说,十指握拳,重拍在檀木桌面上,一瞬间,恼了,“呵呵,这恶神也是奇怪啊,不在菩提庙瓮中捉鳖,偏偏在路上吃人?” 上茶的刘师爷握着手绢,不安地凑上前,“七海护卫,万不能这么说啊。若不是藏着恶神,何至于每一个去往菩提庙的人,都死了呢。虽说有的人,消失匿迹,可若不是死了,何至于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所以啊,小的以为,这定是恶神发怒。” 七海手指敲着茶杯盖,漫不经心,“那当日这案子……” 钱大人是京都衙门一名清正廉洁的好官,倘若不是因为那一段时间,死了太多的人,天天都有人报案,也许钱大人不会同意以恶神发怒为由,敷衍地解决了这个案子。也许如今京都,也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钱大人昭告天下,说当年前往菩提庙的人都是死于恶神之手?” “正是!” “可世界上是没有神的?”七海不敢相信地耸耸肩膀,“你这是撒谎?” “下官知道。”钱大人叹气,偏头望着师爷。 刘师爷微笑上前,这次脸上有些尴尬,手里握着个手绢,依旧娘里娘气。不过大概是有自己的想法,以至于他蹭了蹭七海的胳膊,便笑容满面,兴致高昂了,“七海护卫,实话说,这件事儿,不只京都衙门,就是……”他的食指朝上,顿了顿,堆着笑,“就是上头的,也默认了这个办案结果。” 上头?七海凝神,恍惚明了。 等到刘师爷详细提到了王府护卫,他才将当年的来龙去脉说将出来。 王府护卫多为精锐,好多都在京中当职。其中一位叫做胡牙的护卫,有个哥哥叫胡贵,是鲁国公底下的一员大将。 胡贵因为弟弟死得悲惨,请求鲁国公调查此事儿,给惨死的弟弟一个清白。 不过此事儿交给了京都府尹彻查,虽有蛛丝马迹,却无消息。甚至最后还有皇族人士加入,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最后死得人越多,也没有谁敢前往菩提庙,追查真凶了。 好像就此发生了一个惯例,谁要查菩提庙那些护卫死的真相,谁就会死! 京都衙门的那些优秀的捕头就是一个真实的案例。 七海把弄着天蓝色的剑穗,悠悠地问,“他们惨死的姿态同其闹市那位袁屠夫一样?” “没错!也是被下毒,七窍流血,然后当胸一个窟窿。”钱大人眼角鱼尾纹都不忍心地抬了抬,“虽说过了这么多年,但下官的心里,也一直迫切地想要查清真相。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这桩案子是下官查得最吃力的。而且陛下还亲自召下官问过这个案子。连陛下都如此在意,若是还没有查出结果,我这个朝廷命官真是当之有愧啊!” 他提着袖子抹眼睛上的泪花。旧蓝色的官服袖角上,很快晕上一团水影。 七海见不得别人这么伤感,他抬手,迅速地制止钱大人哭天抹泪,“钱大人,这事儿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师爷在一旁抽泣,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七海护卫,有胆子破了这案子?” “呵呵……不行!” “那你怎么如此关注?” “可我想试试。”一眨眼的功夫,七海已经来到了师爷的身后,他拍师爷的肩膀,师爷却吓了一跳。 速度这么快,武功真是出神入化? “我虽然不一定能查出凶手,但我一定能够引蛇出洞!” 七海瞟着那双好看地大眼睛,眼睛里并不如别人表面看得那些单纯,他明亮的瞳仁里,藏着不容置疑的睿智。 而且,他喜笑,一张脸上,笑容经久不变似的。另外,他的眸子是明显的桃花眼,眼睑微微一抬,仿佛一夜,千树万树梨花都绽开了。 钱长申第一眼看到七海的时候,无形中有些信任他。似乎觉得,这个七海护卫能够明白他内心所想,解决这几年都无法查询的真相? “七海护卫,需要下官给你准备多少人马?” 七海蹙眉想了想,看着师爷犹豫和畏惧的眼神,他伸手一指,“我要刘师爷……” 师爷握着手绢,拍着膝盖,笑如杨柳,“小的愿意去,跟随大人破了这么多案子,还头一回不在衙门。” 七海傻愣着,没想到师爷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你不害怕……” 他抬手在脖子上作势抹了下,显然是想告诉刘师爷,如果真去了,说不定就会没命。 刘师爷话里没有害怕,握着手绢擦了下额头的汗,傻笑,“小的怕呀,可是……从小的做师爷那天开始,就想过要同大人共进退。今日小的能为大人分心,小的开心还来不及哪。”他走到钱大人身旁,狼毫点墨,快速地写下四个大字。 生死不怨! 第10章 前去查探 那四个字苍劲有力,笔锋如行云流水,而且七海关注到,师爷再写那四个字的时候,聚精会神,即便那手绢看起来,有些违和。却也并没有让人明白,这个师爷是个娘娘腔。 “给,七海护卫,这是我的遗书!我娘认得!”刘师爷伸手将帽子抹下来,眼神无比坚定。 七海由衷佩服,收下字来,他笑笑,“倒真有一件事儿,需要你做。” “什么事儿,您说?” 七海乐了,“这次前往菩提庙,就你跟我一起去。” 钱大人真不愧青天大老爷的作风,站在几案后,立马也来了兴致,“七海护卫,下官也愿意陪同一路!” “不可!”七海果断拒绝,“京都衙门不能缺主事儿的,再则,我还需要大人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鲁国公!” “这……” “你不是说死去的护卫胡牙是胡贵的弟弟么,胡贵是鲁国公的人,找他,旧事重提,让他们也知道咱们去菩提庙的事儿?”七海以为,去往菩提庙竟然如此阴险,那一定得有做好捉拿凶手的准备。毕竟,这次去往菩提庙,他已经放出了消息,消息一出,藏在暗处的凶手,势必会做手脚。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他如果去淌这样一趟浑水,曾经那些想要了解此案真相的人,必定会趋之若鹜。 钱大人惊喜地问了,“那七海护卫何时动身?” “实话说,我是打算今天早上去的。但是……”七海抱着剑,手指触着下巴,依旧是明朗的笑,“没有人去打头阵当炮灰,咱们容易丢命!”他招手让京都府尹钱大人,按照计划,准时待命。 “那……那小的呢?”师爷跟上来,脸上透着温和的笑,目光里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望。 这师爷姓刘,写得一手好字,娘娘腔。跟在钱大人身边多年,什么诡谲多变的案子都参与过,当然,他身上有一个优点,是最引人注目的。 人比较老实,做事比较认真。 从衙门里出来,询问了解才知道,刘师爷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 —— 该准备了。 七海见了京都府尹后,才回地王府。 风清扬已经命管家关伯,挑选精锐护卫侯着了。 就连他自己,也准备妥当。 这会儿,未过晌午,风清扬抱着银狐犬小白,站在院子里晒太阳。 听到靴子声,温柔地回头,耷拉的眼皮往上一抬,天蓝色的眼睛里,含着一丝处变不惊的笑,“要准备走了么?” 七海将剑放下,兀自拎了杯子倒了杯茶。冷水从喉咙里灌进去,他才笑着摇头,“嗯,等到了晌午,咱们才走。” “为何要过了晌午?”风清扬不解,从椅子上坐过来,“这会儿准备不好么?” “你身体不好呗!” 话说完,天蓝色的剑穗在风清扬的脑袋上一触。 速度之快,风清扬都没有感觉到。他盯着七海,依旧是明朗的笑意,实在看不懂,对方那笑意下,隐藏的行动计划。 他伸手,覆盖着银狐犬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不去了? 他思索。 “喝口茶吧!”七海乐呵呵地拎了一杯茶递给风清扬,风清扬没在意,饮下一杯。只觉喉咙发痒,十分难耐。就在他抬起头,想问问家仆,那茶如何有一副怪味的时候,风清扬就被放倒了。 小家仆跟上来,推搡了半天,风清扬都没有反应。 “七海护卫,我们公子怎么了?” “他比较嗜睡,兴许……睡了。”七海说完,站起来,伸伸懒腰,一把将人扛起,走出了王府大门。 护卫里头的阙无英,头一次看着王府公子这样的出门方式,眉头深了好几许。 放进马车里,通知了京都府尹的师爷以及十来个武功不错的捕快,和着车外整齐站着的二十来个护卫交代了一声,就策马前往菩提庙了。 马车沾着泥土,地面滚过辘辘的车痕,压着官道,徐徐开拔。 刘师爷和着十来个捕头,走的马车后面,阙无英带着王府护卫走在马车的前面。风清扬在马车里熟睡着,无声无息。 刚来到菩提山脚下,七海便让王府护卫保护风清扬的安全,说是自己要去方便。 虽是秋日,晌午时分,热温仍在,几个身穿盔甲的护卫,此刻热地汗流浃背。十来个捕头跟着一路,也晒得昏昏欲睡。 因为用了药,风清扬一直处于沉睡中。 七海护卫以剑割草,给刘师爷精心装扮,这才将人安排在山脚必经之路的山坡上。 之前挖了一个坑,大概能够承受住师爷的整个身体。 “刘师爷,记住了,一会儿,我没有过来接你,你千万不能走。”七海剑柄敲他脑袋上的树叶,“另外……来了什么人,你就得将那些人记录下来。” 刘师爷一听,觉得有难度,“七海护卫,你的意思是让小的在这儿记录上山的人?” “没错!” “可是,除非我认识的,要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记什么啊?”刘师爷趴在洞里,难掩尴尬,“你要让小的画个简图,那还行?” “成交,就画简图!” “那……小的除了上山的人以外,还做什么?”刘师爷竭尽全力地想要做点儿什么,脸上被抹上了泥巴,手上握起了狼毫,反而褪去了娘娘腔的气质,仔细看,还像一个就地看门的二哈。 “刘师爷,除了看门,你不需要做其他的事儿!”七海说完,唤出空间,从刘师爷的位置离开,直接上了山。 果不其然,已经有人先一步赶往了这条路。 看那些人的装扮,多是一些武林人士。七海站在空间里,有空间相护,根本无人看到他。 地面上,横尸山野中的人,皆是七窍流血。只不过,他们的身上,并没有窟窿。 七海站起来,眼前是一片林子。 林深雾罩,不辩方向。 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看上去,却总觉得后背阴森森的。 他进入林子,站在林子尽头的对面,还有两人,身穿粗布衣服。手上握着弯刀,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瞧见了没?在鼻子里塞上黄豆,就不用中毒了。”一人冲着另外一个同伴傻呵呵地笑着,可这话刚说完,砰…… 两支铁箭就直接穿了两人的身体。 枯黄的草坪上,顿时鲜红一片。七海凑近了打量,忽然发现,那两人的血液溅在草上,草一会儿就变成了粉末。 第11章 黄雀在后 早就中毒了。 回头,瞟着二人的脸,七海发现,二人虽然没有七窍流血,但嘴唇发黑,死相可怖。 那射箭之人,一步从树上跃下,近前,瞅着两人看了下,忽然失落透顶。 他嘴里喃喃,“怎么会是弯刀城的手下?” 声音磁性有力。这人手背皮肤泛黄,虎口处,还有一颗黑痣。 他取下斗笠,露出俊俏的五官,五官虽然清秀,但嘴上一缕胡须,却显得非常成熟稳重。 他叹了口气,目光哀伤,好像又错过了什么。 可看弯刀城的人胸腔上的伤,也有和袁屠夫一模一样的窟窿。七海顿生困惑,这个家伙……就是杀死寒沉大师兄的人么? 他吃惊不已,却没妄动。 “什么人?!” 耳后丛林一抖,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灰色的胖兔子。 它的尾巴受了伤。 男人见状,从衣袖角扯下一根布条,慢悠悠地替兔子缚尾,却没想到,那兔子灵动地晃起脑袋,一阵白灰茫茫。 仿佛什么东西进了鼻,男人咳嗽起来,起得猛了,忽然觉得头晕眼花。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摔在了草坪上。 远处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呵呵,终于让我抓住了这个凶手,贵叔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是啊,孟兄,你说,要是帝都的人知道,这三年都抓不到的凶手,突然被你活追了,外面会怎么传?” 悦耳清脆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得意,来人骑着一匹马。那马肤色如雪,眼睛赤红,皮毛又顺又滑,只不过除了眼睛以外,嘴巴和鼻孔都被东西遮住了。 这人正是鲁国公世子孟陵以及兵部尚书的小公子陈露白。 二人从林子进来,有说有笑。 陈露白握着竹萧,看着孟绫,“幸亏咱们服用了肤毒散,要不然,还没进来,就七窍流血死了!” “那是当然,要不是我冒险在这儿摘了一片树叶回去,师父又怎么能够研究出,控制这毒的解药呢?”孟陵手上拿着一把红缨枪,身穿金色盔甲,一头长发藏在玉冠中。 他脸很小,两颊梨涡明显,杏眼,眼中有光。同身旁小公子相比,他怎么看,都挺有干劲儿,身旁那位,腰上配剑,却十分儒雅。身高较矮,天蓝色的衣裳,袖上有花纹。 两人近到适才杀人的黑衣人面前时,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将人送到了马上。欢天喜地地乘马离开了。 得得得…… 马声愈响,林外,仿佛有五十人策马而来。 近了,孟陵喊道,“爹,你和贵叔不要进来了,这林子被人下了毒。没有防备就进来,准要遭殃!” 一个浑浊的老人音传进七海的耳朵。 “凶手抓到了么?” 是鲁国公? “这不,后面呢?” 孟世子皱眉,忽然问了,“爹,可在山脚遇到那病秧子了?” “胡言乱语,那可是安阳王的爱子!”爹训儿子,还十分宠爱,“安阳王要是知道你这么羞辱他儿子,准收拾你兔崽子。” “爹,你别怪儿子说。这风清扬明摆着怕死。要不然他早上山来了,何至于在山脚下待着。”孟世子语气较真又得意,满脸稚嫩之气,“若是上阵杀敌,他可不得拖人后腿?” “你小子!这么说,你就不会拖人后腿了……” “孟叔叔,孟兄英明神武,定是沙场悍将!” 陈露白微笑,跟着附和,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阿谀奉承,但是全无虚伪之意,听起来也非常舒服。 “哈哈哈哈哈……”鲁国公和自己的部下哈哈大笑着,对自己这儿子,充满了骄傲。 不过,这些人来得快,去得快。 却殊不知,在几人消失以后,一个蒙面黑衣的男人,出现在远处的树枝垭上,手上握着弓驽。 看不到脸,也不知是何人。 但那双眼睛,却如深夜的星,光彩明亮。 他静静地看着地面上死去的那两个弯刀城的人,而后一跃而起,落在草坪上。身上黑纱一拂,两个人的尸首开始溃烂,不到片刻,连骨头渣也没有了。 七海在空间里,看到那惨不忍睹的现状,内心痛苦。 布丁胆子小,凝视着对方的黑纱,快速地扒弄着爪子。 “这家伙会不会是用的这种方法,让我大师兄连尸首也没有了的?” 布丁汪汪汪地叫。 空间像是一个屏障,无论如何分析讨论,空间外的男人始终听不见。 “哼,我敲死你。”有空间隐藏,七海绕到对方身后,直接将男人打晕了。 就在七海现身,翻动着男人的衣服,准备查查此是何人,有何身份时。 林中簌簌地一声响,刚刚被自己敲晕的男人,啊地一声,死了。 他的胸腔上也同弯刀城的人留下了一个极小的窟窿。 “哼,竟然在小爷眼皮底下杀人?!”七海转头,草丛里,又一个男人黑衣蒙面,手上拈着弓。七海愤怒,一跃而起,追着那男人而去。 这一路并没有遭遇其他的危险,直到他追着那黑衣人,来到了菩提庙外。 可以说,那只是烧毁的菩提庙。 被烧毁的残瓦断墙,黑漆漆的。 硕大的古钟耷拉在地面上,上面还有被大头烧伤的痕迹。 七海看着菩提庙,万分狐疑,刚刚那个男人的确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也就是说,他唯一的藏身之处,应该就在这里。 他因背后暗箭伤人,故而没有独自行走,而是唤了空间,隐身前往。 在菩提庙里,没有什么新的踪迹发现,只是,菩提庙后破败的后门打开,那条隐约的羊肠小道上落下了脚印。 这脚印极深,此人不是内心雄厚,就是个胖子。 他循着脚印往后山行去,却不知道为何脚印戛然而止。 铺陈在地的枫叶,遮挡了脚印的痕迹。 “布丁,你说,这人会藏在哪儿?” “汪汪……” 越往里走,越能听到挥刀的声音。 嘿……嘿……哈……哈…… 这练武之人穿着僧衣,松松垮垮的领子。头裹一条灰色头巾,面圆耳大,皮肤泛黄,显得极黑。但很健康。腰系一条橘色的鸦青绦,脚上一双僧鞋。鞋上两个洞,露出大脚趾。身长,大眼,蒜鼻。厚唇下,是一绺长长的胡须。 胡须并不干净,沾着半点灰渍。 样子憨厚,挥起大刀时,十分凶猛。 “你家都没了,还有心思练武?”七海现身,蹲在树后,逗弄着地面上成群结队的蚂蚁。 大胡子一听,蹭蹭地挥起大刀来,在快要削砍到对方脖子时,七海啊地一声,空间出现,人又隐身了。 “小子,出来!”大胡子脾气不大好,拿起大刀,一砍不掉,就猛地砍在碗口大的枣树上。 卡啦……树就断了。 第12章 憨厚和尚 七海现身两丈外,觑着他的刀,啧啧舌,“打不到人家还打,也不嫌累?” “你这个浑小子,速度还真快?”大胡子看了两眼,往嘴里吐了口涂抹,握住手上大刀的柄,跃跃欲试之时又恼羞成怒地将刀插进了地里,“……这菩提庙后山,你是怎么来的?” “就这么走来的啊!”七海回答的时候,懒洋洋地,随之笑着问了,“你看样子也不像黑衣人?” “黑衣人,什么黑衣人?”大胡子反问了一句,手掌挠挠头,从草丛里,勾出了他的黑衣裳,“是不是这个?” “你真是黑衣人?”七海揶揄地打量了大胡子一眼,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这身材,过于肥胖。同他在林子里,看到的人不大一样。 “没错,我打算穿着这身衣服,下山。”大胡子指尖触着那衣服,眼神有些沧桑,话语间,全是悲愤,“我想下山去问问,这种衣服何门何派?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我师父和我所有的师兄弟?” “怎么讲?”七海不解,瞅着大胡子手中的衣服,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衣服料子的确上乘,但你又怎么能通过一件衣服,去打探穿上它的人呢?况且,有的人如果借刀杀人,偷了别人的衣服,来办坏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手臂用力一扔,问他,“菩提庙被烧,你怎么没死?” “那天我下山,偷喝了酒,犯了戒。师父让我在山上思过,还让我每天挑满三大缸水?”大胡子难为情地解释。 “你挑了?” “说实话,我偷了懒,挑了两缸水,就睡了一觉。”大胡子好像觉得有些没面子,他的那双大眼,若有若无地向上抬了一下。随着那一抬,他的那眼神便同憨厚的表情融为一体,当真是无辜又可爱。 “我睡了懒觉,又去山上挑了一缸。” “后来呢?”七海蹙蹙眉,觉得他挺傻的,“你家被烧,你都不知道?” “我在山上打水的时候,才发现庙燃起了熊熊大火,等我跑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师兄弟全部被杀了,无一生还?”大胡子越说越急,越急越烦,“这两年来,我每天都在这山上,偶尔会出去打探。” “可曾路过那林子?” “别提了。”大胡子挠挠头,抓了他的头巾,就坐在地面上,地面枯草因为他的重量,凹陷在了地里,“小兄弟,实话说,我每一次走到林子的时候,就发现那里非常奇怪。林深雾罩不说,关键气味太大。” “气味大?” “我总觉得有人在林子里下毒!”大胡子越说越来劲儿,然后从他的腰间,取出一片拿布包回来的石头,“小兄弟,你过来看?” 他将石头扔在蚂蚁窝里,几只攀爬的蚂蚁没过两秒钟,就脚脚一蹬,死了。 成群结队的蚂蚁看到这种情况,离开的捡了命,返回去看热闹的,却在触到石头时,便也一命呜呼了。 “小兄弟,你不知道我之前拿这毒试过老鼠,蛇还有鹿。它们死得非常快。”大胡子叹了口气,又将那石头包起来,“我在想,把这石头拿下山,兴许能够查出些蛛丝马迹,为我师父和师兄弟报仇雪恨!” “你拿这没用?”七海瞟着死去的蚂蚁,内心郁闷,“这毒即便有人感兴趣,拿去提炼,知道成分,或者找出这毒的解药。但是……光凭这个,又怎么能够知道,谁是凶手?”大千世界,如此查探,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胡子听了,眼珠子转了下,紧跟着憨笑道,“我之前在那林子里,捡到两支箭,你……想不想看看?” 七海嚼着草,神色哀伤,“拿出来瞧瞧?” 大胡子提着刀,拉了七海的袖子,四下一顾,贼眉鼠眼,“小兄弟,我把箭藏在山洞里了,走,你跟我一路。” 爬到山腰,七海累得腿酸,不想再走。大胡子却笑眯眯地指着一个山洞,“快,就在山洞里。” “这么小?”七海看到,那山洞就像自己少时过家家,堆的一个小土丘,他不禁怀疑大胡子的智商。 “藏箭,大了没用!”大胡子掰开石丘,用布包着手,从洞里,把箭拔出来。 那箭拉出来时,竟然没有箭尾。因为它的箭尾也是……铁制成? 谁人如此厉害,竟然能拉动这样的箭?实在是……无法想象? 大胡子将两支箭扔在地面上,招了七海过去瞧。七海一瞧,怔住了,两支箭的样式,他见过。就在刚才,他敲晕的那人身上,恰好就中了这种箭。 箭直直穿了个窟窿,扎进了树身。 “这是你之前从那林子捡的?”七海不解,看着箭,迟疑了一会儿问,“大胡子,把这箭给我。” “为什么给你?”大胡子固执,用手将箭拨弄到身后,厚唇上挂着点笑,“这东西我要拿给京都府尹。” “你去衙门做什么?” “报案!”大胡子咧嘴,胡须因为他的悲愤莫名地轻颤着,“有了这东西,就可以找到烧了菩提庙,杀了我师父师兄弟的凶手!” 七海抚额,觉得这大胡子之所以没有被杀,或许不是因为他被惩罚,夺过一劫,还有可能是因为他过于……愚蠢。 愚蠢到过犹不及,连凶手都对他毫不惧惮。 “在你找证据的时候,京都府尹已经处理了这个案子。” “不可能!”大胡子恼羞成怒地站起来,他恨恨地将刀架在了七海的脖子上,一时聪明,却总没有找对地方,“说,小子,你是谁派来的?” 七海耸耸肩膀,其实这个时候念念口诀,空间能够迅速打开,格挡那把大刀的。可是他觉得大胡子虽然笨,却也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譬如现在,他可以好好地同大胡子分析分析,一般窃取证据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是凶手,我现在一定不会跟你聊天?”七海说完,两道犀利眼睛眯成一条缝,“我肯定直接把你给杀了。” “哼,你杀不了我。”大胡子为了显示自己武功有多高强,还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内力。 远处被他震断的竹子,卡啦,掉下来。竹叶飞了满天。 婆娑起舞。 七海看得乐了,“大胡子,你砍根竹子,有什么用?” “自从当年王府公子路上出了事儿,哪里还有人敢来菩提庙?”大胡子的眼中,能够安然无恙上菩提庙的,除了自己,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隐藏在林子里的凶手。 七海一听,双手枕着后脑勺,合着眼睛,沐浴着日光,一时觉得和尚也没有想象得那么蠢,“嗯,有趣,继续,继续分析!” “小子,你要不是凶手,怎么可能跑到菩提庙?” 第13章 和尚跟随 七海眼睛一向很亮,他就那样觑过去的时候,就如晨光泄进了竹林。嘴角扯了扯,嘚瑟着回答,“我武功高,本领大,林子里的凶手抓不住我。所以就安然来了菩提庙呗!” “不可能!”大胡子仍旧不信,还特地蹲身,触碰了下七海的衣服。 直到在对方的腰上,发现了一块王府腰牌。 “这是……” “王府的,进出方便。”七海眨眨眼,正经地介绍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从七海山庄来的,受家师之命,来找我我师兄寒沉,另外……保护王府那位病重的公子!” 大胡子一听,手蹭了蹭鼻梁,有些兴奋,还有些震撼,“你是七海山庄来的,寒沉是你的大师兄。你……现在在王府,保护……保护风清扬?” 七海瞟他,想着他在这儿躲了这么久,竟然能够知道帝都的消息。看来没在这儿少下功夫。 “可以啊,在这深山老林待这么久,还知道帝都消息?” 大胡子拿了刀,兴致来了,抿抿唇,回答得飞快,“我常去林子里。” “那个林子能有什么消息?” “最近死了不少人!”大胡子说完,眼睛瞟着地上的箭,“这箭是从死人身上拔出来的。” “……”一脸诧异的七海。 七海想要那两支箭和那身捡来的衣服。大胡子不给。 “我不要了。” “……只要……只要你带着我一起查真相,我认你为老大。”大胡子捧着东西,双膝一跪。 林子里的叶子无端戳到了泥土里。 好诚恳,七海不忍看。 “可是……我不保证,在查探过程中,你能不能好好活着?”在七海的眼里,寒沉大师兄的死太过蹊跷。而且,有一点儿,他很清楚。大师兄寒沉一定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不得不被暗处凶手杀人灭口。 究竟寒沉死没死,他暂时还没有线索。 大胡子天生愚笨,会不会死,他更不敢保证。 除了拥有神秘空间的自己,任何人的性命,他都不敢保证。 “好,听你的。”大胡子说完,乐呵呵地站起来,不知道为何,他的目光看起来充满了希望。倒像是遇到了贵人。 这个大胡子,是半路出家的和尚,饭量大,人也憨厚。在菩提庙的时候,因为无法管住嘴巴,吃肉喝酒,导致他时时破戒,也时时被师父观尘处罚。 当然,因为他憨厚善良不记仇,师兄弟们都待他不错。被观尘师父惩罚的那天,最小的师弟,才十一岁,从厨房偷了两个大馒头,送到他掌心,还说挑水对臂力好。 大胡子当时面对他的小师弟,心里只觉得无比温暖。 当然,那些温暖,随着那场大火,渐渐泯灭了,取而代之地,是无尽的沧凉。 山道凄凄,只余鸟雀之声。 七海看他,虽然看起来敦厚老实,但快乐哀伤,都写在脸上。 从他搜集的那些证据来看,他应该迫不及待地想要查到凶手。 “大胡子,你叫什么名字?” “海之岚?” 七海眼睛眨眨,“什么名儿?” “海……之……岚。我娘给我取的,说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说,这么取文雅,比狗蛋牛蛋都好。” “呵呵,多亏了你娘!”七海讪笑,回头兜了箭和衣裳,便叫着大胡子一起下山。 当然,一路上,他问了很多菩提庙的事儿。 尤其是……风清扬母亲的事儿。 大胡子并不知情,用手挠挠头,半是含笑地回答,“安阳王妃长什么样,我没见过。不过她的牌位确实留在菩提庙。” “为什么把王妃供在这儿?” “听师兄弟们说,公子小的时候,在菩提庙里住了一段时间。王妃病逝,公子孝顺,特地在庙里守孝。”海之岚来菩提庙出家没多久,平日里又总犯错,对于过去十几年的事儿,他也是一知半解。 七海皱眉,本以为菩提庙尚在,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对于破案有用,如今看来。菩提庙被烧毁,凶手早就做了这步打算,如此,也能防止多年以后,再有人寻根究底。 江湖皇族之士,都对当年王府护卫无一生还的案子感到好奇。这些年,因为好奇,上得山来,查询真相消失的人不计其数。 因为有的没有找到尸首,所以这个案子变得非常难办。 七海看着海之岚,拍拍他的肩膀,“林子里有毒,怎么出去?” “有一回,我下山,路过林子,也中了毒。”海之岚专心致志的说起他的往事儿。 走在前面的七海,却笑了,拿着剑,点大胡子的脑袋,“大胡子,说说看,你怎么没七窍流血?” “为什么要七窍流血?”大胡子还挺单纯,诚实又温和地发出疑问。 “林子里很多人都中了毒,而且……皆是七窍流血而死。” 海之岚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肥胖的手臂用力地拍了拍心口,他从怀中,取出一片翠绿的叶子,“这东西叫两头毛,我在灌木丛里找到的,吃了以后,就不觉得难受了?” 两头毛? 七海觉得有点儿意思,“你怎么知道吃了它,就会好?” “我中毒的时候,难受得紧,随手抓的。”海之岚不好意思了,两半张脸颊红得厉害,“以前跟我娘放牛的时候,我娘说过,这两头毛是草药。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没准儿见效了呢,老大,你说是不是?” “我叫七海。”七海从善如流,剑柄又在对方的脑袋上敲了敲。大胡子本人虽胖,但人很高,轻轻松松就拍到。海之岚还没反应过来,“你跟我刚见面,不熟,别叫我老大,容易拖累我。” 海之岚没想到老大翻脸无情这么快,他语气噎了噎,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委曲求全地叫了声七海小兄弟。 出了庙门不久,七海一趟方便的时间,就从空间里,拎了两匹马出来。 海之岚瞅见,觉得邪门。他在这菩提庙后山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哪里有人养马。所以,不用问,他就知道七海神通广大,非普通人。 “上马!”七海也怕死,怂地朝海之岚伸手,“把两头毛给我一半!” “哦。”海之岚心甘情愿地把一大半塞到了七海的掌心,面面俱到地讲解了用法。 说白了,就是狠嚼。 过林子时,嘴里嚼着两头毛,二人哒哒地策马出林。不过海之岚并不知道,七海使用了空间,人马消失不见。 山脚下,守着的王府护卫和捕头听到马蹄声,循声望去。 看着海之岚这个陌生的大胡子从山中骑马而来,略略吃惊。 心想,这个人究竟是谁? 还能有活着的人,从菩提庙路出来? 第14章 他的解释 风清扬还昏睡着,这边王府护卫如何禀报,都没用。 坑里的刘师爷连续趴了好几个时辰了,画的画堆了差不多十来张。 七海出现的时候,他才把狼毫放在砚台上,伸了伸懒腰,“你可来了?” “刘师爷,怎么样,有多少人马经过?” 刘师爷白了七海一眼,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了把汗,凝视着纸张,“看吧,都在这里了?” 七海捡起纸,只瞅见几个圆圈,几匹马,几个月亮。一脸狐疑,“什么东西?” “有的是些江湖人士,我不认识。但他们的脸颊上,有个月亮。这些马,是京都战马。具体什么人,小的也看清楚了,是鲁国公。还有一些圆圈,就是驻扎在山脚的公子。也就是咱们这些人了。” “没其他的人了?” 刘师爷捋了捋自己的帽子,笑嘻嘻地说,“还有些人,不认识,在距离咱们三丈外。” “多少人马?” 刘师爷摇头,“没马,就……两个人。” “两个人?”七海眼珠子直转。 “是的。”刘师爷眼力好,看得远。 “那两个人看装扮,像是江湖人士。”他补充了一句,似乎又看到了大胡子,连忙拿起笔来,又画了一个圆圈,“哦,还有一个,在那儿。” 七海摇摇头,拿剑柄拍了拍刘师爷的肩,“算了,刘师爷,你起来吧。” 坑里的刘师爷,看其神色,知道自己继续监督,也没意思,便闭嘴了。 这会儿腰上没力,攀爬数久。他只能扬起下巴,尴尬地咧着嘴恳求,“七海护卫,你拉小的一把?” “哪,伸手。” 刘师爷脸被山风吹了一圈,头上还有伪装的枯草,布帽戴上,仍留土。七海觉得这人在此地,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是辛苦。便伸剑柄,将人拉了出来。 二人一起到了山脚之地。 远远地,海之岚瞧见七海,殷勤地走上来,来了一个熊抱,“老大,咱们一起下山,你怎么连人带马都不见了。” “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七海看了海之岚,及时截断了他的话,“刘师爷,你把你的图纸拿上,咱们回去。” 王府护卫和捕头个个吃惊,“不去菩提庙了?” “已经查清楚了。”七海笑着,钻进了马车,风清扬还深睡着。轻若蚊喃的鼾声,伴着辘辘的马车声,渐渐地寂灭。 王府护卫所有的人都准备离开,唯独阙无英,坐在马背上,还瞧着去往菩提庙的路。 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对菩提庙护卫惨死一案感到揪心。 他很多次都想看看。 以前没有安阳王允许,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他坐在马背上,却失之交臂。 七海掀了车帘,探出一个脑袋,“无英将军,您过来一下?” 阙无英听声,不由得回头,因他本领大,现在又是勇威将军,自然对这个从七海山庄而来的护卫感到好奇。当然,精明的眼神里,也透着一丝不屑。 但他还是掉转马头,来到了七海的身旁,“七海护卫有什么事儿?” “无英将军不可擅自上山!” 阙无英面露狐疑,“为何?” “山上有恶神?” “哼!” 阙无英鄙视地翘高了唇,唇润泽有光。旁的将军,也许常年征战沙场,奔波在外,肌肤会非常干燥。 但自从皇帝看中了阙无英,他就一直在京都,守护京畿安全,同禁军统领职责不同的是,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当然,这两人职责最大区别是,勇威将军阙无英,还是一个沙场救急的将军,所以在皇帝眼中,他的地位不可忽视。 因他掣肘,禁军统领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七海护卫,你刚刚谎称方便的功夫,就去了菩提庙了?” 七海挥挥手,纠字眼,“什么谎称,我这是顺便,顺便?” “但据本将军所知,此去菩提庙只有一条路,你是如何不动声色地绕过我们的?” 七海脸色有些僵,“这是一个秘密。” “秘密?”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七海招手。 阙无英真就竖耳过去,不想听了七海的话,他呸了对方一口,直接拉马走了。 七海挡着脸,冲前头的阙无英笑,“无英将军,天干物燥,发脾气容易上火!” 大胡子海之岚也不纳闷,在见识过七海的神秘莫测的武功后,他清楚地了解到,老大是个神。 也许是专门针对恶神的神。 当然,恶神这个东西,他娘说,那可能是假的。这点儿,海之岚觉得,娘很有想法。 …… 晚上,暮色四合。风清扬气地没有用膳,坐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唯独七海。 七海去时,地面上全是碗渣碎片。病白的一张脸,挤了为数不多的笑意。 “你终于回来了?” “我去见了京都府尹。”七海脚拉了凳子,坐在风清扬的跟前,“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些证据。” “证据?”风清扬手指停了下,缓和了会儿,又触上了银狐犬的脑袋,“你将我药倒,不就是希望我不闻不问么,为何要说?”他的笑容,看上去并不明朗,可以说,是病人勉为其难地挤出来的。 当然,态度表达清楚。 他……很生气! “你气也没用?”七海将银狐犬夺过来,手指揉了揉小白的脑袋。 小白理顺的头发,经过那么一揉,狂轰乱炸一般,变丑了。 银狐犬立直了,两只绿色的眼睛,狠狠地剜了七海两眼,晃晃耳朵,从七海的身上,挣脱后,跳到了地面上。 狗子爱干净,当然,更爱身材。 七海有事没事地食物诱惑,让狗子觉得,自己在狗界里还算帅气的他,失去了很多相亲的机会。 它站在门口,颤颤雪白的毛,啪嗒地晃着腿腿离开了。 “……小白不喜欢你?”风清扬话语直接。 七海撑着腮帮子,“也许我对它太好了,所以它不喜欢我。” “怎么讲?”风清扬一向对七海脑袋瓜里清奇的观点感到震撼。 “我对他太好,他会想要喜欢我。但狗子素来忠诚,即便对它好,它也不会抛弃自己的主人。如今……它陷入了情感纠葛。”七海说得洋洋洒洒,手指磕在桌面上,言归正传了,“抱歉,我那天药倒你,是有理由的。” “说来听听?”风清扬觉得解释合理,会给机会原谅他。 “你身体不好,在山路颠簸容易加重病情。另外,这次去菩提庙,保不准儿有人死。关伯提醒过我,你怕血,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你睡觉。等你醒了,我们也就回来了。”七海啧啧舌,面容秀气,明丽的双瞳里,攒着些许的柔和。 风清扬手指捏着杯盖,静静地踌躇着,“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我同去?” “早就跟你说过,公子不去,其他人也就没有前去的意义?”七海笑声清脆,他那一笑,仿佛什么事情都存在了合理的解释。笑罢,他又端了杯茶说,“那天我也不是存心隐瞒,所以公子能够明白小的。” 七海回来时,阙无英禀报过风清扬,将鲁国公等人前往一事儿,说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如果没有确定的时间,鲁国公不会那么准时。 于是风清扬细细思量,就猜到了理由。 “你请了鲁国公?” “是,钱大人跟我说,当年王府有个护卫叫胡牙,是鲁国公副将胡贵的亲弟弟。他死后,胡贵必然会请求鲁国公调查真相。我让钱大人将咱们前往菩提庙的事儿告诉他,那么……他们也一定会去。”七海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两颊有酒窝,看起来,莫不潇洒机灵。 风清扬抬起绚丽的天蓝织锦衣袖,说话不疾不徐,斜眸打量了七海一眼。 七海看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有话要说?” “……关伯说,你之前就放出了消息?” “啧啧啧,关伯对你可真好,什么都告诉你。”七海站起来,脚放在凳子上,目不转睛地觑着风清扬,眼神里带着探究,“公子,你了解这些事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抓住了软肋一般的紧张,倏而,风清扬又浅浅地笑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说得很平常,没想太多。但他又奇怪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当年死了很多人。” “独独你没死对不对?”七海笑哈哈,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剑穗,背对着风清扬,突然冷不丁地问,“哪,公子,你有喜欢的姑娘没?” 第15章 公子出面 这话一出,风清扬病白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不肖片刻,他又重重地咳嗽起来,喉咙滚了滚,仿佛覆了红红的结。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惊天动地。 “好好好,我不问,你淡定点儿!”七海挑着天蓝色的剑穗,眉毛轻微微地挑动了下,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有一个青梅竹马,人美心善,医术好。哪天让她过来给你诊诊脉。” 风清扬是个挺羞涩的人,尽管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看得出来,他有些难耐。 “……无英说,鲁国公世子抓了一个凶手回来!”他停了下,转头,正经地问,“你可知道?” “知道啊,但那个人不是凶手!”七海无法告诉他,自己在林子里目睹了什么,因为实在说不清楚,可心里痒痒,还想显摆,“哪,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从来没有人这么亲疏不分地坐在他的身旁说三道四。 人是好奇的。 风清扬不例外。 在七海以迷惑的方式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不可自持地问出一句。 “为何不是杀人凶手?” “想知道啊。”七海眼珠子就是很亮,黑白分明,一眨,宛若暮色下闪烁的星子。 “说!”风清扬语气还是平和的,说出来,声音低低的,非常动听。 “那个男人在无意识地杀了弯刀城的手下后,叹了口气,脸上有些后悔。” 风清扬听了想笑,“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没什么用。” “中途闯进了一只灰色的胖兔子,一只脚脚受了伤。” “后来呢?” “那男人快速地给兔子包扎了。” “虽然他是杀人魔,但他并不讨厌动物。”风清扬用常人思维分析,“这点儿可以如此解释。” “之前我也这样想?”七海渴了,刚好家仆给风清扬上了一杯茶,茶味清淡,香气扑鼻,“好茶。” 一旁的家仆左右难安,“七海护卫,那是公子的茶。” “别废话,你再给公子泡一杯?”七海茶杯直接伸手将茶杯送到风清扬身旁,“或者公子勉为其难地喝我剩下的。” 风清扬温细地解释,“我不喝别人剩下的茶。” “我知道啊。”七海想都没想,就缩了手臂回来,对着小家仆得意地傻笑,“看见没,你自家公子不要我喝过的。” 小家仆脸色冷了冷,走出两步路,又退回来,脸色再冷了冷,“七海护卫,不是小的说,那……那是公子的药茶,治病的药茶。” 七海刚灌入嘴巴的一口茶,突然喷了出来。地面银狐犬打从脚跟前过,润·湿·了一团脑袋的白毛。因为是白色,银狐犬整个看着,就那团地方最丑。 狗子他爸嫌弃它! 七海瞟着,风清扬正以可怕的眼神盯着狗子的脑袋。 狗子往左走,风清扬的眼睛转一圈,狗子往右走,风清扬的眼睛又转一圈。 “嘿嘿……”七海将手掌伸到风清扬的眼前,这才拉回他的注意力,“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也许风清扬不高兴七海刚才的大惊小怪,也不喜欢自己的小白被吐了一脑门的茶,所以回答得也很不客气,“你不是说,那个男人不是凶手么?既然你见到了,那自然不是。” “还有理由。”七海张扬着说,“在这个男人给兔子包扎的时候,窜出来两个人。”他坐近了一些,身旁的风清扬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随时随地都在咳嗽,真怕咳出毛病。七海心想,会不会是这人讨厌自己同他聊天。 “那个凶手……不会是你的人吧?” 他大胆地猜测了一句,风清扬咳嗽得更严重了,手心都咳出了血,还抬头,坚定地说了一句,“我从未杀过一个人。”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七海及时收住了嘴,主要让房子里的小家仆看着自己的公子一会儿被说得带笑,一会儿又被说得咳血,怎么都有种自己祸害人的错觉。 为此,七海住了嘴,弹了弹自己大红色的衣袖,站起来,拱手致歉,“公子,虽说我能证明那位不是凶手,但是鲁国公世子不一定会相信啊。” 小家仆抚着风清扬的后背,刚替对方顺了口气,没曾想面前这七海护卫,仍然没走。 他们额头的汗都流下来,想越俎代庖说些什么,结果碍于地位低,只能巴巴地站着,神色耐耐地将七海瞅着。 “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想救他。”七海拱手,肩压得低了一些,“但是救他需要公子出马。” “父亲不在王府,那胡贵是鲁国公手底下的大将。他若想让那凶手死,我也没有办法?” 七海抬起头,笑哈哈地回了一句,“我知道啊,可是……可是只要公子能够让鲁国公不私·下解决。那么待我找到证据,这个人就可活。” 风清扬觉得奇怪,这年头,误杀一人的事儿很多,他怎么总是揪着那人不放,这实在让人好奇,甚至一度觉得,那个被误会的凶手,可能有些作用。 “那个凶手是什么身份?” 七海果决地回答,“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如何你如此固执?” 七海挑眉,“这个人不是凶手,却待在菩提庙中途的密林中守株待兔,可见他有故事。救了他,说不定,能够查出当年的事儿。” 风清扬捂着嘴唇,又咳嗽了一下,脖子因为咳嗽,红地发烫,“区区一个陌生人,你想从他身上查到当年的事儿?” “嗯,不知道,不过试试也无妨。”七海不同风清扬,久站,久立,久坐都不行。他比较好动,不动不欢。 他那一动,全身都舒坦了,眼睛里都藏着欣喜,“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查出寒沉大师兄的死,但总归,他是有用的。有用之人得珍惜。” 风清扬精神不振,前额那丝发丝,衬得他病态更显,看向七海的眼神都是迷茫的,“好,我答应你。” “嗯,多谢公子,你会有好报的!”七海笑眯眯地收回放在凳子里的脚,慢腾腾地走了。 身旁小家仆素知风清扬有洁癖,说着就要打扫。 风清扬抬手,制止了,“不用了!” 家仆不解其意。 “你擦了,他下次还会踩。”风清扬很是温和地解释,而后伸手,将凳子藏在桌子底下,“一会儿将我的凳子,放在床底下。” “是,公子。”家仆应了,觉得公子对下人是真好。像七海护卫这种不拘束,没礼貌,爽朗干脆的人,也能温柔对待。 所以在小家仆的心里,外人如何评价,风清扬都是最温和的主子。 …… 七海护卫离开王府,正好撞见关伯。 他风驰电掣,看上去非常迷茫。 “发生什么事儿了,关伯?” “鲁国公世子来了,正要求见公子。”关伯言简意赅地说,“孟世子说,他抓住了当年行凶的人,正让公子去指证呢?” 指证? 七海听说后,薄唇微动,傻兮兮地笑他,“关伯,你这是被人拿枪使了?” “怎么讲?”关伯止步,不解其意。 “你想啊,当年,寒沉大师兄失踪,王府侍卫都死了,就剩下公子一人,外面的人,都会怎么想?” 第16章 世子到访 关伯正要说,七海又打断他,“没错,他们会以为,公子命邪,专克人命。不过这都是一些迂腐之人的说辞,聪慧的人呢,当然会以为,当年的凶手同公子有些无法言喻的特别关系。兴许……凶手就是公子派的。” 呸呸呸…… 关伯一听,就觉得恶心,“公子善良正义,温和矜贵,这样的人,如何会雇些杀手来杀自己的王府护卫,真要如此,他大可以平日动手,何需在菩提庙的路上做这些?再则,护卫都是王府的人,公子要杀他们,何需如此费劲儿?” 看得出来,关伯急需给风清扬解释,后怕他人品被人误会。 七海心想……管家果然很善良。 “是啊,他们也这样想。所以才让公子去指证啊?”七海抱着剑,朗声问他,“关伯,鲁国公世子人呢?” “府门口呢。”关伯握着袖角,神色厌厌,“咋呼半天了。” “我去看看。”七海说着就走。 关伯拉住他,“鲁国公世子脾气火爆,一身功夫不好惹。” “知道啦,我又不是去打架的?”对上关伯那嫌弃的目光,七海的内心说不出的惆怅。 这都是师父猫耳娘种的果啊! …… 来地不仅有鲁国公世子孟陵,还有兵部尚书公子陈露白。 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门口等待着。与其说是等待,不如说是耀武扬威。 等了一会儿,孟绫拿着他的红缨枪,刷刷地在空中转着,活像一个耍宝的。 单腿放在马脖子上,那金丝线绣着的兔子靴,映入眼帘时,无不彰显着贵族的奢侈。 陈露白用手抚着马儿脑袋,“孟绫,你说他会出来么?” “病秧子么?”孟绫红艳艳的嘴唇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事关他的名声,他一定会出来的?” 孟绫早就知道,这么一说,凭风清扬那脑子,绝对能够明白,他所谓的指证背后的深意。 为了自己的清白,他定然会随同自己,前往京都大牢,指证那位凶手。 况且,在孟世子眼中,父亲麾下胡贵的兄弟胡牙也是一名铁铮铮的汉子,若不是因为护送风清扬这位病秧子去菩提庙,何至于会死? 胡牙如果能够成为自己麾下一名大将,他就能够和着自己,一起为临水国效力。 大好男儿,保卫疆土,岂不快哉? 但可惜了…… 胡牙就这么死了。 孟世子想起,初初见胡牙时,胡牙面对他,不卑不亢地和他聊起驰骋疆场的志向,那会儿,他非常欣慰,胡牙和他是同路人。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诗才足以描述他对胡牙的欣赏。 谁想,不过几天,人就因为护送风清扬在半道上死了。 找了这么多年,查了这么多年,到底一无所获。要不是在师父的帮助下,研究出了解药肤毒散,说不定,他还不能安然在密林里,找到那个嗜……血的凶手。 “露白,本世子无论如何,都要为贵叔出气,为胡牙报仇!” 红缨枪挥动时,在孟绫手心游刃自如,活像被控制的赤头蛇。 “孟世子,陈公子,您们抓错人啦!”七海持剑,从府门而出。与其说,他是走出来的,还不如说他是跳出来的。 “你是……”他们见过,但一向喜欢在身份低下的人面前明知故问。 大步流星地来到在两人面前时,七海以江湖人姿态行礼,“小的七海,是七海山庄的弟子,现在于公子手下做贴身护卫!” 孟绫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眼神暗淡无光,俯身,“小子,你知不知道,上一个七海山庄来的护卫,最后怎么样了?” “寒沉?”七海关注点扯到了身份上,“哦,那是我大师兄。” “他生死不明,也许已经死了。”孟绫小心地说了一句,眼神很是直接,忧伤参半,“这个寒沉,你们七海山庄还算得上门面的徒弟,就这么没了?你……你还敢来?”他故意拖长了尾音,“你……你就不担心?” “小的该担心什么么?” “你命啊,小子。”孟绫的红缨枪刚要去触碰七海的肩膀,七海就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倔强的孟绫身子一转,非要碰触七海的肩头才肯罢休,未料七海俯腰,从马肚掠过,剑出鞘,直指孟绫的后肩胛骨。孟绫扬红缨枪附身格挡,剑尖虽被弹开,但七海手中的剑柄却准确无误地敲打到了孟绫的脑袋。 很轻,却快。就像打雷时的一个闪电,稍纵即逝。 “孟世子,我在这儿呢?” 在瞟眼看,七海又稳稳当当地站在了面前。 孟绫虽然生气,却还是理智地收手了。刚刚,若七海用全力,不说一定会死,但摔下马来,却是不言而喻的。 “你武功不高,不过为人却比寒沉滑头!”孟绫笑着说,这次他的眼神里,除了比武失败的尴尬,还盛满了对七海的器重,“要是你能够来本世子麾下,本世子一定带你,为国争光。” 七海摇摇头,笑了,他言自己没那么大的志向,“小的只是一个护卫,专门保护公子安全而已!” “你保护那病秧子干什么?”孟绫说着,孩子似的嘟嘴,满脸不悦和难耐。 “孟世子,小的只是一个护卫,保护公子安危是小的职责所在!”七海站住脚,还是平静地回答。 孟世子扬手打断他,因收拢七海不成,愤愤不平,“好了,别说了,说得心烦!”他扫了七海一眼,“你刚说,本世子抓的不是凶手?” 七海抬眼,非常诚恳,“不是。” “何以见得?” “亲眼瞧见!” “亲眼……哈哈,露白,你听见了没,这小子说亲眼瞧见他不是凶手。”孟绫笑得前俯后仰,末了,跃下地面,“那个凶手是我们抓的,你瞧见,说他不是凶手,那我们还就认定他是凶手了呢?” “孟世子,我记得是您的兔子用了下毒的宵小,才让那凶手中招的。”七海将罪归在胖兔子身上,旨在指桑骂槐,“小的以为,如果真是嗜·血的凶手,他不可能为一个兔子迷惑。即便……”为了对方不说出类似风清扬那种兔子的话,他很快就抬手打断了,“即便……他真就喜欢兔子,也绝对会防患未然。再则,他这个凶手,不藏起来,还跑出来送死,未免有些奇怪。” 第17章 同去衙门(一更) 一旁的陈露白关注点儿也比较清奇,“但是他并没有中毒,那个地方,只要没有准备,必定毒入肺腑,七窍流血。” 七海微笑,“你们也没中毒?” 孟世子微恼,“那是因为我们有师父给我们的解药。” “他也可以有!” 言辞犀利,剑拔弩张。竟然让眼前的两人哑口无言。没错,虽然不相信,但在心里,他们也觉得这事儿有古怪。 “那你以为,凶手是谁?” 七海叹气,“不知道。” “那你如何认定他不是凶手?” “推断!”七海手指定着太阳穴,他习惯性地告诉旁人,他是用脑子说话。但是这种所谓的习惯,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是师父猫耳娘打出来的? 上学堂睡觉,老师告状,猫耳娘要打他?平日里,习武,他偷懒,猫耳娘还是要打他? 而每一次的解决办法,就是用实力说话。 也就是他聪慧的脑袋瓜来解决一切问题。 “想什么呢?”发觉七海走神,孟绫才问,“不管如何,这个男人在林子里当众杀人,他有嫌疑。” 七海不经意间问他,“所以世子的意思是,他必须死么?” “当然!”孟绫心里不舒坦,叫了好友陈露白回去。 七海跟着喊,“世子,不见公子了么?” “不见。” “可是,那个男人不能杀!” 孟绫愣地有些仓促,他勒转马头,看向身后。 七海按着剑柄,嘴角惬意。长呼一口气,心一横,就突兀地来了一句。 他说。 那个男人,是他的朋友,公子也认识。 孟绫和陈露白听了,脸黑了一大块,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那是王府故意安排的人。 可是……为何? 孟绫坐在马上,哭笑不得,这个王府护卫,当真是胆大妄为。 “如此说来,当年是那个病秧子自己策划了这么一出把戏?”他歪头,稚气未脱,唇上勾出邪笑。 七海迎上那笑容,也是舒心悠闲地,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他眼里,所有人平等。况且有神秘空间加持,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非常坦然,不自卑。 “世子好像很期待是公子一手策划出的那场旧案。”七海走近了,突发奇想地问,“不过很可惜,那个凶手只和我见过一面,一面便一见如故,成为了好友?” 胡编乱造,是七海的本事儿。当然,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是风清扬的护卫,打狗还得看主人。孟绫和陈露白就算再看不惯,也得忍着。 “既然……你说得如此信誓旦旦,那就想办法救他吧?” 七海看着马上的孟世子,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和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比较凶狠。虽然不及咬牙切齿,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心里不舒坦。 孟绫应该也是发现了来自七海审视的目光,不甘心地别过头,叫了好友露白策马而去。 两人刚走,关伯就搀扶着风清扬出来了。 门口,只能听见,行进御街的马蹄声。 渐行渐远。 “人可走了?” 七海抬手,洋洋得意,“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两人轰走了。” “轰走?”风清扬笑着,和关伯对视。 看清二人眼中的嘲意,七海讪讪,抬起胳膊,“好吧,我直说,他们是被气走的。” 风清扬望过去,因为在王府里多走了几步,薄汗尤在,又疲又累,呼气都有些不畅,“你……同他们说了什么?” “小的说……被他们捉到的凶手,实际上是公子的人!”七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皮垂下去,神色飘忽不定,后怕身前这个病恹恹的人,一口气没上来,再怪罪自己拖累他的好名声。 风清扬没有说话,搀扶他的关伯却暴跳如雷,“你……你怎的能说,那凶手是公子的人,这……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公子策划了当年护卫惨死一案。对内,公子不是好主子,对外,旁人会说他心性凉薄,矫揉造作,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搏得同情!” 七海不赞同,笑眼里,深藏着喜悦,“关伯莫气。这两条都说不通。”他直起背,走到了关伯旁边,因他和蔼可亲,引以为敬,即便被长辈呵斥,也还是耐心地解释。 “关伯,自从命案发生以后,整个帝都对咱们公子指手画脚,妄言揣测的数不胜数,可终究没有一个人,敢指认那是公子所为。当然,碍于公子身份,害怕,也在理儿。但最关键地,是这样分析,无人能够自圆其说!” 风清扬只是浅浅笑着,负手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微薄的唇上,风吹了,唇干。但他那样精致的五官,已经显得个中翘楚。 关伯却是听了,很不解,“七海护卫的意思是?” “公子指使的话,有何目的?难道待在王府,让人杀了他们不行,非得在去菩提庙供香,自己就在身侧的时候做?所以,这不合理。连一个普通人都能明白的道理,那鲁国公世子和兵部尚书小公子能不明白?” “可你既知无用,扯这有的没的做什么,你告知鲁国公世子,那凶手是公子的人,不就……”一时情绪太激动,眼睛都凶神恶煞了。 好在风清扬拍打着关伯的手背,眼神温和地替七海补充了一句,“关伯,莫要动怒,七海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他们二人,这个被他们称为凶手的人,我们王府……扣下了。” “……公子是说……”关伯深蹙眉头,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老奴蠢笨,还望公子莫怪。” 七海呵呵笑,风清扬只是看着他,良久,他捂着口鼻,咳嗽剧烈,脸颊上又是一团红晕。 “公子,咱们还是进府吧?” “不。”风清扬偏过头,对上七海的眼睛,眼神瑟瑟无光,“你不是说,要去京都衙门么?” “没错!” “那便走吧!” 七海挠头,“公子身体不要紧吧。” 一旁关伯,眼神都在说,明知故问。而七海却逡巡着一张脸,格外底气地眨眼睛,“咱们骑马,不坐马车,公子可行?” 仿佛能否骑马也成了风清扬较真的事儿,他瞪着七海两秒,转头看着关伯,拔高了调,凛然正气的意思,“备马!” 关伯还纠结地站在那儿,可望着自家公子久了,也不想因为不听话,让风清扬生气。 “老奴……遵命!” 第18章 衙门犯人(二更) 咳咳咳咳…… 秋风扑面,风清扬咳嗽得更厉害。 慢腾腾的管家关伯抬眼看着,心里一阵伤感,良久,飞奔而出,“老奴马上去,马上去。” 两匹快马牵引而来的时候,七海一个翻身便上去了。底下风清扬望着他,少许,身子没动。 “要小的拉你?” 风清扬轻声问,“去了京都衙门,可有证据?” “大胡子就是证据。” “被你安排在衙门的那个人?” “没错,我已经交代好了,刘师爷会替我看好他。”七海一副爷自有分寸的表情。 “证据可足?” 马背上的七海懒洋洋,握着剑的手,微微地靠着马身。随后他晃晃脑袋,一本正经地抬起手,“说实话,证据只有这么一丢丢。” “那你如何将人救出来?” 七海拿着剑的手,迎空转了转,良久,指向风清扬。 风清扬看着剑,不由深思,“我?” “是啊,公子是谁,安阳王的独子。有了你这身份,人难道抢不过来?” 风清扬悻悻一笑,原来这小子打得是竟然是这样的算盘。 他那笑,虽然勉为其难,但并不苦涩。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他的这个王府公子的身份,如此地好用,又如此地有用。 他一向是个京都纨绔嘴里,病恹恹的公子。没有封官,没有出息,只以药水续命。 “那人很有用么?” “当然。有了他,说不定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七海答得恍恍惚惚,但眼神里,却一闪而过的理智。 很亮的眼神,穿透肺腑,直达人心。 风清扬没再问,二人便策马来到京都衙门口。 捕头看见王府公子,拱手行礼,下人迅速禀报钱长申,钱长申一身宝蓝色官服,从衙门疾出,面上冷汗连连。 “不知公子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无碍。”风清扬起手,温言细语地问了,“那个……凶手?” 钱长申抬头,眼睛瞄了七海一眼,七海挤眼,表示一切准备就绪,告诉王府公子也无妨。 “人就关在京都大牢里。”钱长申恭敬地回。 “要不要去见见?”这话,却是风清扬问的。 七海点头,换了手握剑,“当然要去。” …… 京都大牢,跟普通的地牢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里面的看守人员以及大牢的构造。 普通大牢,绝对没有层层把关,但是京都大牢,天子脚下,它的构造可能要比别的大牢有所不同。 比如这里的门。 铁门。 一共有三扇。最后的一扇,看守人员最多,而且出口只有一处。 但前两扇,立于走廊,是铁栅栏类似的铁门。 铁门处会有两个人开门,守天牢的狱卒没有钥匙,不,应该说,他的手就是钥匙。 唯有专门看管铁门的人,他们的手才能够打开。避免因为钥匙被丢,导致重犯逃脱。 七海跟着风清扬走过几扇铁门,进入大牢。 这才看见那个凶手。 他不如先前那般精神,身上穿着白色囚服,蓬头垢面,伤痕累累。但是他的手指是最惨的,被上过刑,夹得很严重。 风清扬不忍,偏过头,“他怎的这般惨?” “显然,那世子恨他入骨,所以把他害人的爪子给夹了呗!”七海乐呵呵地走到那人的身旁,盯着里面即便受了伤,也依然看起来稳重靠谱的男人。 不过,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滑稽,不是问你是谁,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菩提庙那林子里? “你如果不留胡须,会显得非常年轻?”七海摸了摸下巴,“像我一样俊秀。” 钱长申和刘师爷一旁掩面笑。 不过,意料之中,那个男人并没有搭理他,头都没有抬起来。 风清扬走近,蹲身,客气有礼,“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风清扬那气若游丝的语气,男人冷冷一笑,笑容竟然有几丝悲凉,“风清扬,即便我杀不了你,但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么恨我?”风清扬一怔,金丝线的袖子紧紧地捏了捏。 未曾想到外面这个人就是要见的风清扬,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神色不是不耐烦,而是刻薄又憎恶,“我从平洲,来到这里,花了整整三个月,我藏在那个林子里,整整三日,就是为了等你。” 他因为过于动怒,额头青筋直跳。恍惚间,突然伸出了手来,想要掐住风清扬的脖子。 未想两手被铁链束缚着,动弹间,铁链撞击,早就惊醒了风清扬。 风清扬被钱长申拉了一把,着急心慌地叫起来,“公子小心哪!” 那男人没有抓住风清扬的脖子,突然生气了,他瞳孔赤红,被夹过的手,还带着血渍。但他因为过于伤悲,郁积于心,情绪显得非常激动。 “风清扬,你不得好死!”男人咬着牙齿,突然泪落脸庞。他凄凉的面容下,显得一丝彷徨不安。 七海盯着他,发现他的脸上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 愤怒,希望,失落,绝望。每种情绪交换时,都让这个看起来稳重成熟的男人,显得如此地幼稚。 “咳咳咳咳咳咳……”不知怎的,风清扬又捂住了口鼻。他咳嗽声此起彼伏,仿佛连心肺都要一一咳出来,才肯罢休。 潮湿阴暗的大牢里,风清扬这种病体缠身的人不宜多待。七海怕出了事儿,关伯找他麻烦,便令钱长申,这位京都府尹,带风清扬到衙门等待。 风清扬看着七海,“你要留下来?”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七海说完,俏皮道,“你在外面等我,咱们一起回去?” 风清扬怔怔地望着,眼神流淌出一丝哀怨和伤感。过了片刻,他看着七海,想想还是走了。 刘师爷拿着手绢,蹭蹭地来到七海跟前,毕恭毕敬地想找点儿事儿做。 七海叹气,“刘师爷,你也回去。” “七海护卫,不用小的帮忙么?” “他杀你,你打得过?” “打不过。”刘师爷坦诚地转过了脑袋,什么也不敢想,目光怔怔地,落寞又哀怨,不过,很有自知之明地转身,“那七海护卫您且小心一些,小的走了。”亦步亦趋地奔在了钱长申的身后。 走廊寂寂,那略略虚弱的咳嗽声,渐渐消失在拐角。 三人走远了,七海蹲身,靠着铁栅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哼!”男人不想搭理他。 “好,换个话题。兄弟,你……你为什么要在那林子里待上三天?” 男人转过狼狈的脸,不愿意看,但他的眼神里,却刻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冷淡。 七海瞟见了,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竟哈哈大笑了起来,手指拨弄着剑柄,“兄弟,这剑是我师父给的,而且……它挺锋利,杀人,绝对一剑致命。”他往旁边蹭了蹭,“喂,兄弟,你要不要试一下?” 男人瞳孔瞪大,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阁下要杀了我?” “嗯,练练手。看看我这剑质地如何?”七海把男人的生死拿上台面时,还是单纯的,可爱的。 “你敢杀我?”男人这下终于敢转过脑袋来了,“我可是被鲁国公世子认定的凶手。没有他们的允许,你敢杀我?况且……况且这儿还是京都大牢?” 第19章 深不可测(三更) 七海淡淡地笑,笑容轻浅无光,“嗯,我知道啊。”剑身倒转,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拨了一下,剑音清脆。而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看得汗毛直立,“但是我又没说亲自杀你,我可以找人,借刀杀你啊。” 男人的眼神瞪得死死的,要不是没有能力伤到七海,估计早就当场掐死七海了。 七海客气,安慰他,“别发火啊,你自己态度不好,一心求死,我能怎么办?” 男人目光里的恨意,有些沉重。可是一想起自己来京都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他的脸色就越发痛苦。 他几乎没有任何尊严地跪在了七海的面前,他磕了三个响头。 “兄弟,我不求别的,只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七海看他那副表情,好像有些明白了,只是他也有原则,“我不杀风清扬,他是王府的公子,我是他的贴身护卫。他要死了,就说明我这个贴身护卫不够格。” 男人悲痛,忍不可忍地补充了一句,“只要兄弟帮忙,我……我愿意把所有的家产都给你。” 七海蹲身,星星眼,盈然笑了,“都给我?” “只要你帮我杀了风清扬,我就全部给你。”男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嗯,虽然我喜欢钱,但是……公子死了,我就会成为第一个怀疑对象。命和钱,还是命比较重要。”七海嘟囔了一句,长剑入鞘,明亮的眼神里带着丝怀疑,“哪,你自己报仇怎么样?” “自己报仇?”双手戴着铁链的男人,四下看了看,只觉得天牢重地,固若金汤,“我逃不出去的。” “怎么了,拿到钥匙就出去了啊。”七海指了指门外的狱卒,“这几个人都干不掉啊?”他嗓门大,那话一出,几个狱卒可怜巴巴地看上七海。他们有的好担心,有的好警惕,还有的,好悲伤。 这个王府护卫,究竟是想闹哪样? 男人眼角淌过一丝难耐,他缓缓地吐气,“我……动不了。”从进入这个天牢时,鲁国公世子孟绫就给自己吃了药。 一种无法发力的药。 主要是为了防止他使用内力,从这个天牢逃出去。 当然,逃出去的几率尽管非常低。 七海懒洋洋,“所以呢?” “我逃不出去了,估计活命都难。”男人看着七海,那苦笑满面的脸颊,更加气愤,“鲁国公世子不愿相信我所说的话,他们只认为我是凶手。” 七海倔强,翘高了嘴唇,“你不就是凶手么?” “我……我不是凶手,若不是因为得知风清扬会去菩提庙。我也不会藏在路上,伺机而动。” 七海看他焦灼,心里还挺开心,又跟着笑他,“可是他们说,你真的杀了两个人?” “我的确杀了两个人,但我只是担心行踪败露,杀不了风清扬。”男人哀求,语气里都隐藏不住的落寞和纠结。 他跟鲁国公世子解释了很久,可无一人相信,他不是当年的凶手,他只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却不能排解的江湖中人。 但没有谁相信,落到这么多高手手中,他还依旧渴望着能有人相信他,真的有些可悲。 男人是这样以为的,“兄弟,你不帮我,我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七海手指触着薄唇,葡萄一般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很是机灵地问了,“你不想死么?” 也许有些颓丧,男人竟然没有发火,语气都是温和的,也可以说,他有些失望透顶。因为失望,便足以显得疲惫和难耐。 他本人是真的难过。 七海笑了,“我放你出去怎么样?” 男人听到这句话,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一转眸,眸子里都生出些许若有若无的期待,“你……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放了我?” “当然,有交易的。”七海手指撑着下巴,看着男人打趣,“要救你出去,你一定得配合我。另外……你出去了以后,得把胡子刮了。” 男人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要求,原来不曾违背江湖道义,他点点头,很开心,“好,只要兄弟救我出去,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七海忽然想起来,补充了一句,“嗯,好。别忘了……你的家产还得分我一半!” 刚刚还觉得高大的形象,因为这家产二字,突然间变了质。 不过如果能够捡回一条命,失去一些家产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捕头到来,声音沉沉地补充了一句,说是钱大人要申堂。 七海凑过去,“是不是有人来了?” 捕头左右看了两眼,凑近了笑着回应,“鲁国公来了?” “鲁国公?”七海拖长了声调,徐徐地看向大牢里的男人。 男人刚刚才期待的目光瞬间消失了,光华敛尽,只剩下恐惧和难耐。 “你……答应我的,兄弟!” 被人拖走时,男人的嘴里都嚷着那一句话。 你答应我的,答应我的。 答应救他出去! 七海信守承诺,晃晃手,“放心吧,我言出必行。” 衙门正堂,乌泱泱地围了很多人。 一声高亢有力的威武声中,男人被拖到了正中。 到得大殿时,他已经跪在了地上,被夹的手指血渍斑斓,触目惊心,让人觉得好生可怜。 七海尾随其后,手中握着一卷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特别宣纸。 京都府尹钱长申握着惊堂木,重重一拍,便开始审案了。 审案时,他不同别的地方官,即便鲁国公和王府公子在此,他也面不改色。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男人恭恭敬敬,语调轻稳,即便身负重伤,也顶天立地,“禀报大人,草民乃是平洲安福镖头安之名的儿子安之若,这次前来帝都,是为了替兄报仇!”说完这句话,他抬头往风清扬身上看了一眼,刚想说点儿什么。七海拿着裹好的宣纸就现身了,“钱大人,之若兄同我一见如故。我让他帮我忙,在去菩提庙的路上查探外人行踪,而我……帮他报仇雪恨,这是个交易。” 他及时打断,错漏了最关键的内容,钱长申倒挺知趣地补充道,“安之若,可如七海护卫所言?” 安之若想摇头,七海却笑,“哪,想要报仇就得好好活着,你可别胡言乱语,坏我名声啊?” 那笑容非常灵动,一眼看上去,也不虚伪,是属于非常轻松惬意的笑容,看见那笑的人,会觉得他很滑头,又或者说,会觉得他挺有趣。当然,所有的人看着,就知道七海在帮他,且还没有任何办法,说明七海的话是假的。 为了能够活着报仇,安之若也挺实在,拱手拜倒,“大人,正如七海护卫所言,草民的确是和七海护卫做了交易。” “可据世子所言,此次你在菩提庙路途中,杀了两个人?”钱长申冷声问了。 安之若觉得有些难耐,正想不出法子,他又看着七海。 七海拱手道,“大人,实不相瞒,当日林中,不仅世子在场,小的也在。亲眼目睹了……” 他将手臂一抬,斜眸瞅了瞅鲁国公身旁的世子孟绫,“一只特别胖的兔子自带药粉,当场将之若兄药倒在地。”他挤眉弄眼,明里暗里,夹枪带棒都是针对兔子的主人——孟绫世子,“也不知道这兔子是何人养的,又胖又丑,当然,还挺忠诚。宁愿将尾巴弄伤,也要从草丛里跳出去,搏取之若兄的同情心。” 话落,兵部尚书公子陈露白以及鲁国公世子孟绫,甚至于跪在堂上的犯人安之若都神色惊讶,难以置信。 林子里发生的事儿,说得丝毫不差。显然,七海是真在那个林子里的。但是林子里那么多人,都没有觉察到七海的气息。 可见,七海武功……深不可测啊。 第20章 堂上诡辩(一更) 三人着重点在七海身上的时候,三道目光,或犀利,或不解,或好奇,笔直地转过。 七海察觉到,嘴唇一勾,笑容又像一朵花般,绽放了出来。 “也是因为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兔子的及时帮助下,孟世子才不费吹火之力,将之若兄抓起来的。” 这话说出来,市井小民不知道,没什么。但是关键,这京都的贵族官员,都清楚地明白,鲁国公世子孟绫有一个宠物。这宠物,正好是一个兔子。 那兔子胖乎乎地,平日吃穿不用愁,长得还很好。 七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般说出来,却是直接打了孟世子的脸。 毕竟狗仗人势,兔子也可以。一来,旁人会觉得,孟世子奸诈狡猾,竟然利用自己的宠物兔子来抓人,二来,旁人会觉得,孟世子残忍冷漠,为了抓到人,连自己的宠物兔子,也能伤了,拿来做诱饵。 孟绫听见,内心难耐。 他要如何说,他家的小祖宗根本就不是自己伤的,又要如何说,他家的小祖宗是自己非要跟着他去凑热闹的。 百口莫辩下,他的内心憋得紧,一张俏脸无不通红可怕,眼神凄楚黯然,依晰能够看到里间深藏的烦闷不安。 他嚷声,鲁国公孟怀恩却哈哈大笑起来,为了维护自己的儿子,他刻意不提兔子一事儿,“这么说来,当年的凶手,小兄弟也参与其中了?”他这么点名道姓地一指,主要是想告诉大家,当年那场无法堪破的惨案,主谋就是王府的人,而这个操纵一切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衙门正堂里,也就是风清扬。 风清扬虽然病体,但何等聪明,在等到鲁国公孟怀恩这指桑骂槐的一句,当下声音轻浅地问了,“鲁国公,七海护卫刚进京不久,如何主谋策划?”他话语一转,咳嗽了半晌,那张脸愈发白,白得让人心疼,“说来怪我,当年非要前去菩提庙给母亲上香,否则……那些多人,也不会因我而死。” 知道鲁国公的意思,风清扬又能明明白白地拿到台面上来说,对比之下,何人阴险,一目了然。 钱长申瞧着,偏头看着七海,忽然下令,“安之若,当日如何杀了人,具体说来。” 他这一嚷,堂上所有人的视线就都回归正题。 鲁国公和安阳王府公子之间的争论,也就此打住。 七海看着钱长申,觉得他做京都府尹,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安之若收回目光,抬起那双无辜的手来,躬身拜倒,继续说道,“大人,草民同七海护卫交易,此事儿不能在堂上细说,否则只怕会遭来杀身之祸!” “这……”京都府尹这才用他那双明察秋毫的眸子,打量堂上,几位不能得罪的大人。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王府公子率先站了起来,“我可以回避。”他走进七海,浅浅温和,“这事儿,你来处理。” “是,公子。”七海拱手应答。 钱长申谨慎知礼,快步将王府公子带到了后堂,稍后休息。 鲁国公孟怀恩急了,呵斥道,“怎么,这事儿,还不能明说?”他一挥袖子,身上那天青色绣着花纹的宽大袍子,在空中赫赫作响。他背着手,端着正儿八经的面容,语气森肃地有些可怕,都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想要怎么样。 七海知道,捏着手中的宣纸,轻轻地递过去,“国公大人,这是之若兄的供词。” “供词?”鲁国公窃喜,“怎么,他认罪了?” “没有。”七海回答,神色冷淡,“哦,确切地说,这里面所写的,就是藏在他心中的秘密。所以……”他拔高调,故意对着外面围拥着的人笑,“犯人无罪,有冤!” 这有冤二字一出,人群声炸开,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可鲁国公等人看向七海,发现他眼中带笑,神情得意,显然是故意宣扬。 有冤? 说明了什么? 孟世子听不下去,抬手冷道,“何冤?” “冤情大着呢?”他将自己那一卷宣纸递给对方。 孟绫接下,看着宣纸时,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想一窥究竟。 可是宣纸打开,却是白如雪的一面,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这是作甚? 孟世子把手中的宣纸扔给七海,七海接过,反问,“孟世子,怎样?” “你这是何意,拿白纸诳我们么?” “哎,不对,不对。”七海握着宣纸,因为裹久了,拿在手中,都自动合紧。 他伸出纤纤手指,将纸张掀开,平易近人地行到跟前解释,“这宣纸是我从高人手中拿来的,所写字迹,不容易被发现。让之若兄把具体的冤情写在这上边,到时候有人想看,除了我,无人知晓。再说了,有了这个,即便犯人死了,也存在一份证据了,您说是不是?” 孟绫瞅着安之若,没想到那个所谓的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的秘密,竟然就这么,告诉给了七海。 他无法直视那雪白宣纸里隐藏的秘密,他甚至在想,泼一杯水,是不是就能显出字来。 可左顾右看,他都没有那杯水,而那宣纸,被揉地褶皱了,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七海迫不及待地眯着眼睛,打量鲁国公和孟世子的面颊,在他看到二人无比期待的时候,他顺手将东西交给了两人,“要不然这份供词……哦,不对,冤词,就由国公大人呈交给陛下?” 鲁国公看着那宣纸,内心气愤。既然是一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他们留下来有什么用,不是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地? “算了,既然你同犯人达成了交易,这事儿自然由你去做。”鲁国公看了京都府尹钱大人一眼,叫上了孟世子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瞧着犯人,“你说他不是凶手,这不管用,凡事儿……都需要证据。” 七海明白,鲁国公这是故意想激发自己查清菩提庙一案。 他垂首,躬身,毕恭毕敬,“国公大人放心,此事儿小的会竭尽全力,查清真相,还死者公道!”拖长的语调,饱含感情,让听者无不振奋,也无不好奇,究竟这王府护卫什么来头,能打这样的包票?不怕招来杀身之祸么? 七海山庄的徒弟,武功高强的寒沉,当年在帝都多么威风,最后还不是生死不明?他一个没有什么名声的人,何以如此勇敢无畏?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怔愣片刻,鲁国公看了身旁儿子一眼,昂首挺胸地离开了京都衙门。 陈露白不解,孟绫也没看懂,只能倾头问,“父亲,您怎么就这么走了,不为胡牙报仇了么?” “谁知道那份冤词里,有没有写你的事儿,万一写了,呈到陛下面前,保不准儿,会有人以为,当年那场冤案,是咱们搞出来的?”鲁国公拂着袖子,语重心长地分析,“傻小子。那犯人同王府的人关系如此融洽,想来已经撺掇好了。咱们同他们斗,不是一碰一个石头?再说,他不是说了,这背后真相,会引来杀身之祸么,咱们作壁上观,隔岸观火,还可以置身事外,有何不好?” 言外之意是,这事儿根有多深水有多浅,不用调查,自有人着手,他们只需要静静等待,便行了。 这一招,就叫做狐假虎威。 而他们,就是那站在一边,看别人水深火热,斗得你死我活的一方。 孟绫一点就通,当下连连认同,“父亲,您可真是一只老狐狸?” 听着儿子这话,鲁国公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先皇在世的时候,鲁国公就立下过战功。当年中鲁一战,最为出名。孟怀恩破釜沉舟,率三千人马,将敌人全部消灭。 因为中鲁,所以被先皇奖赏,孟国公被封为鲁国公。所以江湖中人刚听到鲁国公这个职位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姓氏为鲁呢。 第21章 无字供词(二更) 远远瞧见鲁国公等人离开,七海才收回视线,握着宣纸的手缓缓下移。 斜眸看去,那安之若还呆呆地盯着自己,他的眼神不是所谓的喜出望外,也不是所谓的轻松惬意。而是不敢相信,以及深深的好奇狐疑。 要知道,当时他藏在林子里,搜索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偏偏还有一个人? 当时,七海真在林子里么? 其实,他对七海武功的深浅,并没有什么好奇的地方,唯独有一点儿他很欣慰。 七海是用自己的安危换了他一条命。 “钱大人,他们都走了。” 钱长申自然明白接下来的意思,于是他以证据不足,此案多有疑点为由,将人押监了,隔日再审。 回到后院,钱长申询问王府公子的意思。 风清扬手指拨弄着茶杯,看着七海,暖心不已,“这件事儿,你还是问七海吧。人是他要救的。”言语淡淡,扶风弱柳,气质盈然,病态的俊美。 “……”钱长申又踱步到七海身旁,笑眯眯地躬身问了,“七海护卫以为……” “现在鲁国公已经不会找安之若的麻烦了,公子也答应让我处理,所以这个人可以放了?”七海这个干脆的决定让钱长申都有些难耐。当初浩浩荡荡地把人送过来,说是凶手,这才几天啊,又放了。 胡诌一个理由放人,他不是不会。只是这么多年,从未如此敷衍办案,他心里有些不甘心,好在他依旧保持从容淡定,平静地如水一般,不喜不怒地看了身旁的刘师爷一眼,吩咐下去,将人放了。 末了,七海提醒了一句,“找个大夫给之若兄看看手指,别废了。” “好好,给他找个大夫。”钱长申再吩咐。随即,偏头又看着七海,一副唯对方马首是瞻的表情。 七海示意他冷静坐好,不要畏惧。可能也是好奇,钱长申也想瞧瞧那张写了供词的宣纸。 “想看?” 京都府尹钱长申点头如捣蒜。 七海和成团,扔给他。 “啊……这……”一份重要的冤词,却被和成这副样子,钱长申的眼皮耷拉着,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面前,却又不得不信。 摊开宣纸,皱痕奇多,却无一字。 “没有,什么都没有?”钱长申掂着宣纸,发出了灵魂一问,“七海护卫,这上面真的有字么?” “真的有么?”七海眼睛微抬,狡黠地笑,“钱大人认为是真的,他就是真的,钱大人认为是假的,他就是假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钱长申听了好半天,发现他所问的问题,问了也白问。看了半天,也觉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分辨不出。 知道跟不上七海的思路,他也不问了。自顾自地将宣纸拿过去,摊平了,洒了几滴水。 结果发现,宣纸晕了水,上面仍然一字也无。 没写吧? 七海走近了,指着那宣纸,“钱大人,这东西不过是我同安之若的交易,你毁了它,反而于我有利。我也省得拿在手上了。” 钱长申不信邪,又吩咐仆人拿了火,结果宣纸遇火,烧了一角,却依旧没有显示出字。 坐着的风清扬看不下去了,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慢腾腾地来到钱长申的跟前,手指触碰了宣纸,发现质地上乘,十分稀罕。 “其实,有没有字,都无所谓了。”他平静地像只夜晚卧窝的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绝对不会乱飞。 七海觉得自己的形容不错。 所以他每一次都会对风清扬的思路感到好奇。 “怎么讲?” “不管有字无字,今日在公堂上,你都承诺鲁国公,当年惨案由你来查清真相。这……可对?” 七海点头,“不假。” “为了解救安之若,你同旁人说。你和他一见如故,他帮你查案,你帮他报仇雪恨。无异于告诉众人,你们之间关系匪浅。”风清扬话锋一转,又问,“我说的可对?” 七海抱着剑柄,木讷点头,“也没错。” “既然如此,有没有那张纸,你都是背后秘密的首个知情者。况且,你还要查真相?凶手是谁,谁要阻挠,都是你的事儿,同旁人无关?”他回身,手指在宣纸上轻轻地抚了一把,脸上浅浅的笑意或收或放,一派正经温婉,“所以七海,你的处境很危险。” 七海耸肩,慷慨大方。即便已经危险重重,他却还是能够保持得那般从容不惊。 丛林射箭,必定惊弓之鸟。 但站着不动,还故意往自己身上揽的七海,风清扬却是怎么也看不透,“你不怕死么?” “怕。”七海眸清目明,嘴唇上扬,得意之色愈显,“但我不想死。” 现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人都胸有成竹地表示,自己很厉害,自己不会死,自己势力大。但从来没有几个人,能说出,因为我怕,所以我不想死这个回复的。 风清扬觉得很惊奇,“很多人都不想死?” “怕死,又不付出行动的,那是愚蠢。怕死,却愿意付出行动的,这叫方式。”七海用他一贯的作风,来说明了死和怕死这两个概念。 风清扬听得头晕了,他回答,“想要得到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想要解决问题,就一定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七海反问了一句,不言而喻,他自己是不认同这个观点的,“我可以选择不付出生命的代价,聪慧地找到解决问题的方式。” “很难。”风清扬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因为钱长申听得发愣,也没有注意风清扬喝的是冷茶。 凉茶入喉,那一瞬间,清凉冰冷,伴随着喉间一丝冷意,风清扬又不可抑制地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愈发得大,那刺激过后,只觉得心肺都快要随着自己的肠道吐出来,难耐又痛苦。 在咳嗽声多起来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体素质又下降了。不容他想,就觉得面上滚烫,脑袋发晕发热。 张大夫没在身边,所以也无人能够告诉他,一切寒凉的东西,都不能吃,不能喝,吃了喝了,绝对要出问题。 七海发觉,扶住他,“你没事儿吧?” 风清扬非常困倦,抓着七海的胳膊,剧烈地咳嗽后,突然倒了下去。 “公子?”钱长申看到这种状况,脸白成两个色,眼睛空洞又无力。 “钱大人,快差人把张大夫从王府接过来!” 还是由刘师爷去办的,张大夫知道公子病重,一把年纪,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了京都衙门。 后来扎了银针,风清扬才醒转。但咳嗽 依旧如此。 管家关伯,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徘徊不已。等着张大夫掀开帘子出来,关伯才巴巴凑上去,“张大夫,怎么样?” “或许是近日频繁受凉,又奔波劳累,心思过重,才感染了风寒。再则,刚刚饮了寒凉的茶,所以病情加重了。不打紧,一会儿老夫煎了药,就差人送过来。” 七海定定地看着躺在塌上的风清扬,忧思恐惧。 他才刚来帝都,王府公子身体这么差,要是跟着自己,因为什么,突然没命了,如何交待? 不及嘟囔,那素来热忱的管家关伯,也突然问了,“七海护卫,公子身体差,近日来,就不要再带着他四处乱跑了?” “可是只有天天锻炼,身体才会好。”七海咬着牙槽,脸上神色暗了暗,像个孩子一般较真。 关伯咋呼,背着手,踱步时,嘴里絮絮叨叨,“带公子散心,这老奴明白。但最近几日,公子这病是越来越重,再若病下去,等王爷回来,老奴只怕是难辞其咎,你……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老态龙钟的模样,细细打量,就会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浓浓的爱意,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崇敬。 第22章 引蛇出洞(三更) “嘿嘿,关伯,我知道啦。”七海老实本分地举起手,附和着关伯老人家的话,由衷表示,自己下次出门,不会再带风清扬出去。 关伯扫了他一眼,眼神和缓,紧张的气氛消失无影,“你说得可是真的?”说完,又唯恐七海这个年轻人生自己的气,下次该逛街时,也不愿带公子出门了,便又嘟囔了两句,“公子还是可以出去通风的,但得做好准备。” 现已入秋,再过一段时间,就入冬了,真要出去,公子万一病出好歹,自己追查大师兄寒沉一事,就没了靠山,很多地方,束手束脚,反而不好。 “是,小的会的!”七海宽他的心。 …… 说来也怪,钱大人差人护送风清扬回王府的时候,被他拒绝了。说是七海还有要事儿未说,他自己也想听听。 因此,风清扬被送进了钱大人的卧室,坐在被褥里,聆听七海的计划。 安之若收拾好,放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感谢七海的救命之恩。 到得屋子,他单膝跪下,“七海兄弟,你的大恩大德,之若没齿难忘。但今日你……” 对方刚要说出那所谓的假供词一事儿时,七海托住了他的手,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乱说。 安之若瞅见了,及时住口,“七海兄弟,你要的东西,待我书信一封,会让人送到帝都!” 七海眼睛发亮,“可是很多很多的钱?” 身后的管家关伯望着呆怔的风清扬,一时不知,七海这小子还如此市侩。 然而,他们刚这样评定的时候,七海却又笑了,“钱我收下了,不过之若兄不能离开。我既然揽了这杀身之祸,你就得陪着我一起面对。如此。我才心安。” “七海兄弟想让之若做什么?” “拿你的钱给我在京都开一个服装店!”七海若有所思,手指托着下巴,心里早就有了下一步计划。 安之若费解,“服装店……可是布料铺子?” “差不多。”七海又摇头,“但是有区别。布料铺子又卖衣裳,又卖布。但咱们只卖一种衣服。” 他冲站立许久的海之岚叫了一声,大胡子就从门口,扛着包裹进来了。 包裹打开,就是两支铁箭和一身黑色的锦衣。 质地,款式,就像军营里边,兵……士的战服。 风清扬看着那衣服,也是好生好奇,“这是何物?” 七海看着海之岚,咧嘴笑着应了,“大胡子是菩提庙里的和尚。哦,忘了说,菩提庙已经被人烧毁了。大胡子侥幸逃过一命,这些年,他在林子里,看见过很多死人,也捡到了这些东西。” “那命案发生以后,江湖人士去菩提庙查探的比比皆是,或许这是他们的衣服?” “不可能,这衣服是我从黑衣人的身上扒下来的。”海之岚摇摇头,信誓旦旦地表示,这衣服是藏在林子里的那些凶手穿的。 “可是……你要制作这些衣服,做什么?” “赚钱啊。”七海答应得平常,但现场几人都不肯相信。 “好吧。”七海妥协,“我是打算赶制出更多的衣服,然后送给王府护卫,送给捕头。再打出菩提庙路凶手战斗服的口号,让达官贵族或者江湖中的人争相购买。如此一来,他们前去菩提庙,胜算的几率会非常大。” 刘师爷听了喜笑颜开,“七海护卫,你制作这些衣服,万一惊动了那些凶手怎么办?” 七海没有明说,钱长申,风清扬以及安之若却早就明白了用意。转过脸,彼此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表明了他们对七海方式的认同。 若是凶手知道,在得知帝都城下,有人销售他们的衣服,定然会担心,外人混进。说不定还会采取什么特别的行动。 只要凶手那方,采取行动,于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之若兄,你觉得怎么样?” “七海兄弟用这样的方式引蛇出洞,当真厉害!”安之若心中赞同。 七海傻乐,被拍马屁了。 他转身,定着风清扬的方向,“公子以为呢?” “很好,七海能以这样的方式打进凶手内部,是个不错的点子。只是……”风清扬虎口凑到薄唇,又压抑着,咳嗽了两声,“我担心你衣服还没有做出来,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不打草惊蛇,怎么引人上钩?”七海齿压上唇,还是笑如春风,对于风清扬投来的这一问,他早就思量过了。 钱长申自顾自地走到包裹处,打量着那两支铁箭。 整支箭都是铁,箭尾都没有。 谁的力气能够拉出这样的铁箭,一时悻悻地问,“这是凶手的么?” 七海似疑非疑,“也许是,也许不是。” “看这箭头,那死在闹市的袁屠夫会不会……”钱长申刚想伸手,刘师爷就握着粉色的手帕凑近了,“哪哪哪,大人。莫要用手,万一箭有毒呢?” 刘师爷好心的提醒,钱长申方才恍然大悟,缩回手,接过递上来的粉色手帕,缓慢地握住了铁箭,拿起来稍稍一打量,便又放下了。 安之若盯着箭,不敢相信地奔到了跟前,伸手抓着铁箭看了好半天,才朗声说,“这铁箭不是我的。” 七海反问,“我知道,你也有跟这差不多的铁箭。” “七海兄弟怎知?” “都说了,你杀人的时候,我在场。”七海拧了鼻头,一副你为什么还是不相信的落寞神情。 “哦。对了,七海兄弟也在场。”说完,他焦灼地看着刘师爷,“可有纸笔?” “有有有。”刘师爷快嘴回应,恭敬地向钱长申一礼,就拿了纸笔过来。在宣纸上,画了一支安家铁箭。 这两支铁箭看上去一模一样,可实际上,却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譬如说,箭尖。 安福镖局,安之名祖传的铁箭上,箭头处,有一个不易觉察的字眼。 这个字眼,如果不细细辨别,就不会发现。 字眼是之。 这个字,如果是安家的箭,那么它的字一定带有安家的特色。 安之名的之写的草书。 可是摆在地面上的两支箭,虽有之这个字,却形神不似。 作为安家后人的安之若,一眼就能辩别真伪。 当然,安之名同儿子说过,这箭杀伤力太大,若不是为了保命,最好不要使用。 安之若在林子里,是第一次使用。 用了两支。 却不是摆在地面上的这两支铁箭。 “这箭是伪造的安家箭!”安之若神色不安,涨红的脸颊上,写满了哀愁。 愁如细雨,愁上加愁。 第23章 傻子大嫂(一更) 七海看着刘师爷,傻傻地笑。刘师爷一眼明了,从自己的袖子里,又掏出一块花丝帕。 “谢了。” “七海护卫不必客气。”刘师爷有些呆,站在一旁,躬着身,有些可爱。他那双眼睛,配合着那笑,看上去略微有些谄媚。 但刘师爷,并不是一个让人觉得讨厌的人。 可以说,有些喜剧性。 七海拿着手帕将铁箭拿起来,专注地打量,刘师爷也蹲身,凑近了看。 “要是有照相机,说不定戴着这些证据,会轻松很多。” 独自喃喃片刻,身旁站着的人,都瞪着他,刘师爷脑袋蹭了蹭七海的肩膀,乐呵呵地问,“什么是照相机?” “就是……”七海眯着眼睛,想要告诉他,却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含糊不清地回答,“嗯,我们七海山庄的宝贝,不能向外人泄露。” “哦。”刘师爷听了,不高兴地别过脸。同时,另外几个好奇照相机的人,也从最开始的期待,到最后的释怀了。 毕竟,人家想要保存的秘密,再想知道,也没有任何作用。 “这铁箭,你会打么?”七海问安之若。 安之若眼神敛了敛,他心情不好,“我不会,但我大哥会。” “你大哥……” “他被人害死了。”说完这个,安之若那双眼睛,透着凄怆,自手中的铁箭,落在了风清扬的脸上。 钱长申防备地看着他,唯恐他在这里,对风清扬不利。 七海将铁箭放下,手帕还给刘师爷。刘师爷接过,在空中抛了两下,嫌弃地拎着出门了。 在他眼中,有毒的东西,还是不要接比较好。 “现在你已经安全了,说说看,你的大哥是怎么死的?”七海站起来,不时地回头看着风清扬,风清扬的表情没有任何地改变,一如平常,平常地,连笑都不曾加深。 安之若这会儿没有在大牢里那么地鲁莽,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看着七海,说出了他大哥死去的过程。 大哥生前,替人护一趟镖到王府。没想到,安之素被安阳老王爷叩上了贼人的罪名,当晚给杀了。 尸首被王府护卫送到了安福镖局。 七海听着这故事,觉得不对劲儿,“等等,你说你大哥是被安阳王打死的?” 安之若点头,“是。” “……哪,公子知道这件事儿么?”七海转过脸,看着风清扬,一本正经地可爱。 风清扬很诚肯地摇头,“不知。” 七海手里,转着箭柄,“看见没,安阳王爷的儿子不知道?” “不,我的消息不可能有假!”安之若冷哼地站起来,死死地瞪着风清扬,没有半点儿好脸色,“要不是安阳王,我大哥怎么会死?” “可是你怎么如此确定,你大哥是被安阳王杀死的?况且他把人杀了,又把人送回来,不显得有些怪异?!”七海听了,咧嘴笑笑,尽量找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 “这也是我想要问的!”风清扬淡淡回应的面容,如山中君子。 他的气质卓绝,不如常人。 “我大哥离开的时候,我跟着一路,藏在那口箱子里。当天晚上,他回来时,受了重伤。然后他跟我说……”记忆零星的碎片被人唤醒,安之若想起了安之素鲜血淋漓地回来,抓着他的手说了一句话。 之若,小心安阳王,还有……请替哥哥保管好这个香包,任何人都不能给。 七海觉得有趣,“那你大哥给你的那个香包,装了什么东西?” “香包而已,估计也是一些香草!” 香草的味? 风清扬听后,走上前来,“可否给我瞧瞧?” 安之若凝视着风清扬片刻,有些犹豫。 七海指责,“之若兄,真相未曾大白,你如此针对公子,是最愚蠢的行为!” 听了这话,他不再多想,从自己的里衣里,将香包取了出来。 香包香味独特,味道很淡,七海对香味敏感,不大喜欢。倒是在场的几人,却觉得香包味道适中,让人欢喜。 七海手指蹭着自己的脸颊,歪着脑袋揣测,“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大哥做了什么对不起安阳王的事儿,他……给安阳王戴了绿帽子。” 风清扬一听,面上怒火,剧烈地咳嗽后,突然伸手抓住了七海的胳膊,振振有词地来了一句。 “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父亲!” 七海看他果然生气了,愠怒窝在眼角,眼角有泪光,好像咳嗽得有些很了。 风清扬握住他的胳膊,有些别扭,“莫要生气,我说笑的。这只是一个大胆猜测。” “不可能!”风清扬言辞冷淡。 他这三个字刚刚说完,蹲着的安之若也重重摇头,“不可能,我大哥有喜欢的人,他们已经成亲了。” “哦,也就是说你有大嫂,那……你大嫂呢?” “大嫂……”安之若面上有些冷,他声音压得极低,“我将大嫂安排在了城外。” “既然你大嫂健在,也许可以从她嘴里问出点儿什么?”七海做事儿有干劲儿,而且非常果断,丝毫犹豫的意思也没有。 而且,值得一提地是,他说出门,就立马准备出门,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查询真相的机会。 结果人刚要走,安之若就叫住了他,“问不出来的?” “为什么?”七海迈出门槛的一只腿又缩了回来。 “我大哥娶大嫂的时候,她就已经傻了。”安之若说着,因为内心痛苦,手臂用力地砸在门上。 想发火却又无处发火。 “傻了是什么意思?”钱长申还挺细致,这种话都能问得特别有韵味。详细调查,可能是这个青天大老爷最大的习惯。 风清扬不觉震惊,“此话何意?” “我大哥没有同我说过,但大嫂却是孩子的智商。”安之若倒也好脾气地回了他一句。 七海听了,却也没有失落,他退到安之若的身旁,眼睛瞅着安之若那双难过的眼睛,“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即便……她傻了。”他胳膊肘落到安之若的肩膀上,“哪,要不然咱们先去看看再说,不管能否调查出证据,总要试试才行,你……觉得呢?” 安之若听了恍惚,眼睛眯了眯,想要去相信七海,却又因为曾经在大嫂那里没能问出什么而不敢相信。 怕最终依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别丧气,有点儿信心!”七海剑柄一转,在安之若的肩膀上拍了拍。众人再注目时,七海已经站在院子里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之若兄去去就回来!” 风清扬握着的手,指甲掐在手心里,他淡然抬头,跟着出门,“我也去。” 大胡子海之岚用脚尖踢了铁箭一把,“钱大人,交给您了。”尾随着出门后,一声七海老大,也追上去了。 钱长申看着地上的铁箭,又看看满目惊疑的刘师爷,想了想,晃晃袖子,“快,赶紧把东西收起来。”又凝神注意了下风清扬,想他身体素质那般差,脚力依然不逊色身旁几个人,着实有些吃惊。不免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释怀了。 …… 安之若和大胡子,七海和风清扬一道。 赶了一段路程。 就来到了郊区。 那有一个茅草屋,茅草屋里外的院子里,小木凳上坐了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青色发带缠着辫子,流苏落在肩前。身穿浅青刺绣布裙,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的手里握着一块泥巴,正在地面上,和着几个孩子堆泥人。 “大嫂?”安之若两丈外,谨慎知礼地叫了一声。 那姑娘就抬起了头来,盯着安之若笑了笑,继续玩自己手中的泥巴了。 七海凑近了,打量地上的泥巴,“……你的手艺可真差,这泥人一点儿也不好看。” 姑娘听着这话,糯糯的声音响起,“你也会堆泥人么?” “当然,我堆得一定比你好。”七海就没有把这姑娘当正常人看,毕竟七海的心里,这个泥巴游戏,是童年的美好记忆。 这二字一说,他催促着姑娘,“你该把板凳让出来给师父坐。” 第24章 媚姬云娘(二更) 七海这么一逗,身旁站着的安之若就挺不高兴地嚷,“七海兄弟,你怎么能……” “是大嫂让我坐的呀。”七海抿着红唇,眼若琉璃地问那姑娘。 姑娘笑嘻嘻地,真就站起来,乖乖地让出了自己的小凳子。 七海看着自己的袖子,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朝着安之若走去,伸出自己的手臂,试图让对方替自己扁扁袖子,“之若兄,帮帮忙?” 安之若傲娇地扭头,看不惯七海逗趣嫂子的模样。 大胡子海之岚护短,胳膊拐了下安之若,“七海老大,我帮你!” 非常细心,又非常迅速地扁起了袖子,甚至袖子每一层,都快细相当。末了,巴巴地求赞赏,“老大,怎么样,好不好看?” 七海感激一笑,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风清扬眉头紧皱,天蓝色的眼睛全程盯着七海和安之若大嫂的互动。 他们的互动说起来也不叫互动,反而就像两个小孩子在过家家。 只见得七海坐在板凳上,游刃自如地把大块泥巴掰成了几块,捏成了几个小人。 他一边放在地面上,一边耐心地同那傻姑娘解释,“看好了啊,这是……你的心上人,小素素。” 小素素一出,安之若的白眼翻上天了。大胡子海之岚在那里模仿,呵呵,小素素。风清扬浅淡地笑着,或许也觉得这个小素素一称,真地过于孩子气了。 那小素素放在中间时,七海又将另外一个小泥人放在了第一个小泥人的旁边,“看好了啊,这个就是你。” 姑娘眨巴着眼睛,专注地盯着地面上的小泥人,拍拍手掌,非常开心。 就在她激动地鼓掌时,七海冷不丁地邪笑起来,吓地姑娘身子一滞,瞳仁里藏着几丝对危险到来时的恐惧。 “哈,我来了,我要杀了你们……”话音刚落,姑娘捂着耳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七海跟上她,“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姑娘用力摇头,两肩颤抖着,脸色苍白无力。她藏在安之若的身后,两手依旧捂着耳朵。 七海追过来,安之若伸手挡住他,“七海兄弟,你吓着她了。” 七海拿剑柄推开安之若,继续逼问道,“我是谁,哈哈哈哈,我是谁……” 姑娘脸更白,脑袋疼得厉害,最后她蹲在地上,口里只重复着几个字。 喝茶……喝茶……说到喝茶,姑娘呵呵笑着站起来,像个小兔子,蹦进了房间。 安之若拦阻着七海,七海却笑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吓她了。”说完,抬起手掌,伸到安之若的面前。 安之若狐疑,“什么?” “嗯,香包给我。”七海说。 安之若垂目,思索了片刻,才点头同意了,“你要用它做什么?”他这么说的时候,语气慢吞吞的,神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样子,真害怕七海会给他弄坏了。 “放心,你大哥给你的遗物,我定然小心谨慎。”七海咧嘴笑笑,将香包要过来以后,拿在鼻前,嗅了两下,随即盯着旁边的风清扬,“这种香这么独特,你觉得哪里比较常见?” 风清扬知道七海的意思,没发火,只是文雅地回了一句,“风月之地。” 青·楼就青·楼,还说得这么地文雅? 他伸手,决定去一个地方。 大胡子海之岚跟着一路,风清扬和安之若却没动。 “之若兄,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安之若点头,“七海兄弟,虽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并没有说,你去哪儿,我就得去哪儿?” 大胡子海之岚看不懂两人,声音低低地问,“他们怎么回事儿?” “我们要去青·楼,他们不愿意去。” 海之岚憨厚得很,“青·楼怎么了?” 剑柄触在海之岚的胸膛,七海笑怼,“他们是正经人,没这嗜好。” 七海也不强迫,握剑的手一抬,就嘀咕了一句,“之若兄,我们家公子交给你了。” 安之若不想同风清扬在一块儿,风清扬也不愿意一个人回王府。别扭的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跟上了七海和大胡子。 不过帝都的青·楼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究竟去哪里比较好。 想要缠着风清扬的银狐犬小白,让它带路,又后怕对方不答应。 因此,七海只能同海之岚商量了下,然后进入空间,找空间灵犬想办法。 空间灵犬,触动了墙面,拿出了一个类似狗鼻子的物件,递给了七海。 汪汪……狗子爪爪拍打七海的手。 “让我用它?” 汪汪,布丁回。 “用它就可以知道哪里有也这种香味?” 汪汪……狗子拿爪爪沾了墨水,在宣纸上落下了几个脚印。 七海打量着脚印,一开始没有看懂,后来才发现,那几个脚印堆成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哦,就是这个意思吧? 七海要走,布丁叼着肉骨头,对着他唤。 汪汪…… “你老就自己享用吧?”七海嫌弃地看了空间灵犬布丁的肚皮,真是无奈地很。 走出空间,来到三人跟前。他拿出狗鼻子,触碰了下那女人的香包,片刻,狗鼻子就突然调转了方向。 当然,三人也看不见七海究竟在干什么,因为他们看不到那个狗鼻子物件,因为是透明的。可那个物件,在七海眼中,却的确是个狗鼻子。 风清扬不解:“……” 安之若诧异:“……” 大胡子海之岚在想,七海老大,是不是抽疯了? “跟着我!”七海追着狗鼻子,同三人说叨,而后他们就来到了一家风月楼。 这楼比较地朴素,门口也没有人邀客,里面布局雅致,看得并并不扎眼。 刚进去不久,七海就坐下了。安之若的眼睛打量着楼梯上,穿着紫色彼岸花长裙的女人,不由地愣住。抿唇,笑容扬起,“多年不见,云娘可好?” 倚靠着楼梯的女人,偏抓过头,盯着安之若,一阵恍惚后,她握着松鹤团扇,慢悠悠地晃下来,眼神里,带了一丝熟人的欢喜,“安大侠的小公子安之若,呵呵,多年不见,比之以前,越发俊俏了?” 这个女人,每走一步,看起来都不大稳当。可每走一步,却又相当稳当。那种感觉很矛盾。毕竟,她那么高的鞋跟,踩在木楼梯上,按道理来说,应该有些响声,可是此时此刻,一点儿响声都没有。 何况,她还是握着团扇扭下来的。 这个女人,年纪不是很大,但一眼看起来,就非常成熟。而且非常魅。头发用一根檀木筷子扎了大半,左侧头发耷拉着肩前。行走间,窈窕身姿,好不迷人。 七海这年纪,叫姐不过分,他碰了碰安之若,“她是什么人?” “云娘,平洲最有名的舞姬!”风清扬平静地回了一句。 七海傻眼了,“你怎么也认识?” “画上见过!”风清扬愣怔地补充了几句,“来自平洲的画师!” “哦。这样啊。”七海了解后,嘴甜地抬眼看过去,“云姑娘……” “小子,真会说笑话。云娘我算年纪,应该可以做你的母亲了。”云娘挥动着扇子,靠近七海,她那双眼睛跟常人不同,瞳仁如苔藓一般绿森森的。 七海哦了一声,再拱手,“云前辈好。” 听了这尊称,云娘才愿意用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盯着七海,她手中那把团扇落在七海的手背上,小小地抿唇叫了一句,“这才乖嘛。” 一个都能当母亲的女人,这点儿便宜也占,七海啧啧舌,心中鄙视。 第25章 达成交易(三更) 云娘绕着七海走了一圈,疑神疑鬼地打量着他。凑近嗅了下七海的衣服,莫名其妙地说,“你身上怎么有肉骨头的味道?” 味觉好敏感! 七海顺着对方的话,笑意沉沉,“恭喜云前辈,成功地嗅到了我家公子小白的味道。” “小白是谁?”云娘同七海当初的反应一样。 七海耸耸肩膀,冲着身后的风清扬挤眉弄眼,意思是,看吧,你那狗子叫小白这个名儿果然有问题。 “小白是在下的狗。”风清扬回得很清楚,可显而易见,他不喜欢有人过于用那样鄙视的眼光看待他可爱的银狐犬。 云娘情商不高,说话太直接,“一条狗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挺好听的啊。”七海为了不让两人的气氛变得那么沉重,他解释地飞快,快地有各种忽悠的理由,“小白的皮毛如雪一般,白如玉盘。” 云娘抚了下自己半边头发,媚·眼如丝,“你是王府公子?” 风清扬不卑不亢,却言辞温婉,“是。” “王府公子长得好生秀气。”云娘兀自说笑了一阵,继续问,“听说王府公子画艺不错?” “尚可。” “可擅长肖像?” “尚可!” 风清扬对于自己的能力,不疾不徐地表述着,他回话的声音,很轻,很淡。貌似是因为身体虚弱,才能说出来的嗓音。 “真好!”云娘收回目光后,突然有意识地提醒他,“方舟和公子,谁的画艺更出众?” “方舟前辈自小画画,十九岁画艺已经炉火纯青。清扬不过只是一时喜好,自然是方舟前辈的画最为出众。”风清扬徐徐地回应着,眼神浑浊,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 云娘哦了一声,长叹了口气,终于目光明亮地点头一笑,“哦,也是,方舟前辈年纪虽小,可也算是前辈了。” 七海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半天的画画,都没有停下的意思,都有些愣了。那眼睛里,刻着的玩味,让七海禁不住想插句嘴。 不过云娘这个人太老,有代沟,他选择的是风清扬。 “你还会画画?” “学过。” “画的好么?” “尚可。” 怎么又绕回来了? 发现自己好像将重点弄糊涂了,七海沉思了下,不由地偏过了脸颊,从自己的手中,拎出了香包,“这种香,云前辈知道么?” 云娘都没有注意那个香包,可以说,完全是在故意忽略香包,“想知道啊?”她笑了下,又还了一句嘴,笑意妖冶如彼岸花,“这让人办事儿,得一报还一报。所以……在打听之前,你们得为我办一件事儿?” 大胡子海之岚脾气不好,易怒,“我说不就告诉我们这香是不是你这里的么,非得给你做点儿什么,拿钱不行?” 云娘小脾气上来了,“好暴躁的和尚。”末了,挺能圆滑地怼回去,“何时和尚也能到我们这种地方来了?” 这一说,大胡子海之岚的脸,绯晕层层,可能自尊心比较重,憨厚的面容也显得有些呆。 简单来说,有些傻乎乎的。 “大胡子,别这样。”七海阻拦,其实狗鼻子能够带路,就说明,那香真是这个楼里的,但他还是笑着劝了一句,“现在这个世道,这样有商有量,挺公平。”他握紧香包,凑近云娘,拱手,“云前辈,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告诉我们,您要怎样才肯告知我们实情?” 云娘像个孩子,反问七海,“小子,你猜猜看?” “绝对不是钱。”四个人,他们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也不像没钱的人。更何况,王府公子风清扬在场,他也不敢说这些? 所以他能笃定,云娘这个女人要的东西,一定不是钱。 “没错,我自然不是要钱。”云娘沉思了一会儿,眼睑微抬,白齿压唇,小心翼翼地点头回答,“我想要一幅画。” 我想要一幅画……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说将出来,那么地平和,那么地飘忽。就像一个失去灵魂,亦或者空壳的人,发出的一句感叹,亦或者一句让人悲愤交加的怨女。 听者好心酸。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七海能够听出来,这个云娘,有心事。 至少,心中有伤。 “可以……但……你总得告诉我们,是一幅什么样的画?”七海单刀直入地说,那眸子亮如霞光,在看着她。 云娘转过眸子,喜出望外的表情,“是一个女人的画,很美的女人。如果……如果你能够替我要回来那幅画,我一定告诉你,这是什么香,我们楼中这儿可有?” “呵呵,想知道是什么香,这太简单了。”七海嘀咕着说,“我不愿意做这件事儿,所以……云前辈得告诉我一个可以和你这件事儿做交易的东西。” 云娘傲气,握着手冷冷一笑,“哼,来我这里,还没有人敢讨价还价的。” 七海甩眼,“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他瞪了云娘一眼,叫上朋友便走。 云娘心下急了,眼神闪烁其词,良久,她出声,追到了门口,快言答应,“好,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真答应了?” “答应。” 七海看云娘点头,才慢腾腾地退回楼中,“你不仅得告诉我这香包是出自何地。有何香草,你还得告诉我,可有人喜用这种味道的香包?” 云娘看七海,觉得他又聪明又固执,眼神都是冷淡如雪的。 “好,成交!” 七海抬了抬下巴,朝她伸出手去,“那么,咱们后悔有期!”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我说,画上的女人,是不是云前辈的情敌啊?” 云娘那妩媚的笑容迅速收敛,只有愠色一闪而过,伴随着眼底的杀意。她袖子里的银针带药,如果出招,七海绝对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 空间灵犬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出了声音,七海明白,身后这个女人,一定威胁着他的生命。 他知道,女人拢紧的袖子里,一定藏着什么暗·器。 “云前辈,你觉得背后伤人,名声可好?” 云娘眉心凝着,眼神或纳闷,或怀疑。心想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对他不利?! “还有,云前辈。脾气暴躁容易上火,且很容易衰老。”他这话一出,直接跳出了房门,悠悠行转间,甚是活泼。 风清扬捏着喉咙,轻轻地咳嗽了下,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云前辈,朋友当以诚相待。你手握银针,是想杀谁?咳咳咳咳……”他小心翼翼地转身,颤抖着肩膀,同样迈步,走出了房间。 又一个发现她藏有银针?! 现在江湖中,能人异士不可计数,到处都卧虎藏龙啊! 第26章 方舟前辈(一更) 四人中,唯有安之若朝着这云娘拱手作揖,算是对前辈的尊敬。 然则,他也最不得云娘欢喜。 云娘锋芒毕露,外形上,貌美妩媚。但心狠手辣,言语俱是冷淡。往常,江湖中人无不对她恭敬有礼,平洲时,还有媚姬云娘一称。 说她跳舞,身体软,可以缩骨入水桶。犹如小猫一般。 可今日来这几日,除了云之若,其他三位,对她并不在意。王府公子风清扬是皇族之士倒还说得过去,毕竟皇族公子,自是捧在手心,山珍海味养大的。 这和尚常居庙中,不大走动,不知她名,却也合情合理。就是……就是那个王府护卫……身份低下,何以对她如此忽视,就因为武功高强么? 前几日,扁鹤来信,说是王府里来了一个护卫,也是七海山庄的,莫非就是这副模样? 她深想着,仿佛嗅到了刚刚对方递过来的香包,脸上大暗,暗叫了一声。 不好!得通知扁鹤去! …… 七海走出酒楼,眼睛专注地定着楼上三个字。 暮鹤居。 风清扬从楼梯下来,望着七海,“你怎么答应了她?” “只是一幅画么?” 安之若也跟着叹气,觉得七海行事鲁莽,“七海兄弟,这方舟前辈年纪虽小,但……他素来珍藏字画。而且,对自己的墨宝格外珍惜,你要他的画……只怕……” 七海眸子深沉了些,“千金不换?” “万金不换!”回应他的,却是风清扬。 “公子可否和他画得一样好?” 七海走近了,盯着风清扬,目光带着好奇,那好奇没有鄙视之意,反而有些期待,这种认同的期待,是风清扬能感受到的。 风清扬敛目,“我可以试试。” “嗯,我要是给你画,你可以临摹一幅么?”七海想,如果那方舟前辈不愿意卖了自己的墨宝,那他可以利用风清扬,高仿一幅画。 “你想让我伪造?”风清扬听了不屑,“我绝不做这种厚颜无耻之事儿!” 呵呵,就算是高仿,也得看你有没有鱼目混珠的本事儿呢?七海暗暗思量。就算不用高仿,他也许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四人走了一圈,七海才想起来问。那方舟前辈家住何处都不知道,如何寻人,如何要画? 安之若泰然,冷静地抿唇,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方舟前辈,就在京郊不远的地方,我知道他住何处?” 大胡子海之岚眉头紧蹙,微微一笑,“你真知道?” “就在近郊山上,有一栋大宅子,门庭若市。”安之若瞟了七海一眼,说起方舟前辈,就有些苦恼,“但是……进入山门,就比较麻烦了。” “怎的麻烦?”七海听得神神叨叨的,面上一阵好奇。那拿剑的手臂,随着那话,感觉就要甩出去似的,无限活力。 大胡子海之岚近到跟前,眼睛跟着眨,目光温和,憨厚的外表衬托下,那双眼睛也无比地稳重了,“是啊是啊,怎的麻烦?” “方舟前辈素来喜画,所有的人都觉得进入山门,一定得送字画。殊不知他要听人讲故事,而且还得入耳有趣。倘若……倘若你的故事,他提不起兴趣,就会拖上个几天,才又接待。江湖上,凡爱画画者,因为没耐心的,就都走了,连方舟前辈的面都没有见到。” 七海听地喉咙里冒火,“这个方舟前辈不是弟子众多么?” “没错。但……他的弟子都不是画画的。” “那是……” 安之若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轻若蚊喃,“编故事的?” 编故事? “就是凡拜他为师的话,就得卖·身契,而且这身契的期限是一百年。”安之若讲解着方舟前辈那些古怪的规矩,内心怅然若失。 “那给他编故事,有好处没?”七海比较对这方面感兴趣。 “有啊。” “一百年,那不是连媳妇儿都讨不到?”七海啧啧舌,对方舟前辈底下的弟子充满了无限同情。 大胡子海之岚轻笑出声,“那应该有女弟子吧?” “说实话。”安之若走了两步,又转过面庞,绝望地摇了摇头,心下骇然痛苦,“听说方舟前辈,不收女弟子。” “为什么?” “曾经有一女子问了方舟前辈,方舟前辈回答说,他本人年纪尚小,但已经丰神俊朗。万一有人爱上了他,他会很为难。” 此话一出,七海就想吐。方舟前辈该是一个多么自恋的人啊。 他拍拍脸,“有公子俊美么?” 安之若看看风清扬,虽然怨恨安阳王,但风清扬本人的相貌,他还是格外欣赏的。那双眼睛,那鼻梁,那薄唇,那脸,就像刀刻斧凿般,精致迷人。 若他不是病恹恹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姑娘日日追逐吧。 “这无法比较!”安之若回了一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他调侃着说,“方舟前辈年纪尚小,面容稚嫩,五官清秀。风……风公子目光柔和,长相俊美。两种……类型。” 七海拍拍风清扬,“看见没,化干戈为玉帛了。他夸你俊呢。”伸长脖子,他笑着说,“之若兄,你觉得我怎么样,俊不俊?” “七海兄弟自然俊俏,但过于跳脱,潇洒自由。还常自说自话,有些怪。而且……可能……不好管。” 不好管这三个字虽低,但七海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拍拍心口,笑声明朗,“呵呵,我不怕女人管。我的步知最懂我。” 大胡子海之岚挤上来,胳膊肘碰触着七海,“七海老大,你还有媳妇儿呢?嘿嘿。”他傻笑着,手掌触碰着脑袋瓜,言笑晏晏,十分随和。 七海有趣,为人处事儿都比较平和,他自信,“当然有,而且还非常漂亮。”也许有吹牛的毛病,他的面容无不骄傲得意,“我家步知最美,也最可爱。” 他怅惘在自己的爱情的美梦中时,三人已经走了,只有大胡子海之岚没有笑,反而好心地唤他一声。 “该走啦,七海老大!” 七海回过神,发现三人已走了老远了。心中气愤,拔腿就追。 等到中途,唤了空间,人便消失不见了。 风清扬走了会儿,咳嗽着转过脸,却哪里有七海的影子,“等等,咱们走太快,七海跟丢了?” 安之若可不信,能够藏在林子里无声无息的,定然武功高强,脚力自不在话下。 “七海兄弟不会被落下,除非……”接触了两日,他觉得七海这个人比较滑头,跳脱,当然,还有些幼稚。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跟他们玩捉迷藏呢。 实诚的大胡子说着就往回走,大刀扛在肩膀上,走起来,步伐沉重,“我回去找找罢!” 空间里的七海投以感动的眼神,没想到最没放在心上的憨厚和尚,如此地……重情重义。 “我在这儿呢?”七海站在远方,挥动着手,跳起一丈又扑通落下,“大胡子,回来!” “七海老大……这……哎!”大胡子海之岚瞧着远方的七海,哭笑不得。这么大个人,还跟他们玩神秘。 不过,这人速度可真快,从他们跟前走过,竟然都没有发现。 安之若内心早就猜想到这种结果,所以并不惊诧。可他们武功再不济,也不至于发觉不了身旁有无行人经过吧。 “……七海兄弟速度可真快!”安之若跟上前,风清扬咳嗽着随后,大胡子海之岚跟着跑上来。 “老大,你什么时候跑到我们前边去的?” 七海得意地敷衍他,“就刚刚啊,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过来了。” “你……走的小路?”连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在意之事儿的风清扬也为此发出了感慨,心想,好快! “这只有一条路!”安之若认同七海的能力,瞥转过眸子,语气,像在打抱不平。 第27章 入山条件(二更) 风清扬听着,也不说话了。 好像是这里。 这儿……只有一条路。在他们三人的面前,七海走地不动声色。于是,丝毫声响都没能听到。 七海山庄的寒沉,武功之高,都生死不明了,难道这个七海,武功还在其上么? 大胡子海之岚拎着大刀,行到跟前,另外的一只手,腾出来,拍了拍七海的胳膊,他煞有其事地问,“老大,真的是你么?” 太神出鬼没了,实在让人费解。 “废话,不是我,是谁?” “我只是好奇。”大胡子海之岚眼睛很小,眯起来的时候并不温柔,但依旧憨厚,有时候还觉得很滑稽可爱。 风清扬跟着安之若一起来到了七海的身旁,被风吹得急了,他的咳嗽又重了。 咳咳咳咳咳咳……一路上,捂嘴咳嗽,咳得都开始流泪。 声音也沙哑得严重。 “公子,你这样不行。”山上地势高一些,树木丛生,气温也较低。 风清扬身子弱,到了山腰,瑟瑟冷风吹得,一张病白的脸,都被风吹得通红。 鼻梁也是红的。 “我给你弄辆马车,如何?”七海后怕他再路上病重,就将自己的褂子取下来,递给风清扬,“哪,虽然丑,但不至于冷。” “不必了。”风清扬徐徐地看着他,却并没有接受七海的慷慨大方。 七海瞪他,苦口婆心,“那你可别病情加重了?” 风清扬愣着。 七海又补充了一句,“你病情加重了,我还得背你回去。”他摊摊手,“我这么瘦骨嶙峋,没力气背人!” 风清扬剧烈咳嗽下,回答得异常迅速,“谁要你背?”就又固执倔强地朝着山路走去。 此山离源河较近,称之为源山,不远,却也不近。山路陡峭,拐了十八个弯,才抵达山门。 山门处有一个雕塑。 汉白玉的雕塑老人坐着喝酒。 这老翁飘飘云袖,与群山融成一体,老翁之意不在酒,却在乎此山此景,在乎这天地灵秀。 “哈,到了!”七海挠挠后脑勺,目光由远及长,“空气真是清新啊。” “是挺舒服。”大胡子海之岚跟着附和。 风清扬遥望远方,语气清和,一句一句,“群山峻岭,鸟语花香,好意境。” 安之若继续补充,言语里,文采斐然。 海之岚是个老实人,没怎么读过书,这会儿看二人说话拐弯抹角,不禁白了他们一眼,“就喜欢咬文嚼字,不就是绿树大山么?”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话方式。”七海剑柄轻敲了一下海之岚的额头,“大胡子,你以为每个人都跟咱们一样,看见好看的人,就说好看,看见美丽的景色,就只会说哇噻的人啊!” “像我们这样不好么?”海之岚还是较真呶着嘴角,眼巴巴地觑了七海一眼。 “当然不好。”七海抱着手臂,眨眨灵动的眸子,“你想,这个世界上,倘若每一个人,说话都如此地直接干脆,那现在这扇门,我们可不就能直接进出了?”主要编故事的人得有点儿文采。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咱们有咱们的阳关道,人家有人家的独木桥。走独木桥的人又没有让你一定要走阳关道,走阳关道的人,又没有让你一定要走独木桥,所以彼此理解一些,这个世界会更加安宁!”七海话落,山门里,突然被打开了。 开门…… 山中看门弟子声震四野。 七海愣住,风清扬,安之若以及七海等人齐齐瞅向山门。 山门之中,推出来一把檀木椅子。 椅子上垫着虎皮。 却无人坐。 真是怪诞! 七海声音一出,上方弟子就突然来了一句,“坐吧。” 山门打开,冷风灌过来,风清扬咳嗽地紧,甚至最后都蹲在地上,面容憔悴,凝着眉头,鼻子通红,还流涕。 “怎么样,还受得住么?”七海看风清扬受了这么大的罪,心中自责,因为管家关伯,便特地让空间灵犬布丁给自己装了一兜纸。 递餐巾纸到七海兜里,七海一捞,吓了一跳。这王府公子,真能不问一句便用么? “给……”七海皱皱眉,看了空间里的布丁一眼,试着给了。 风清扬接住,看着,眼神有些呆,可能不大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却不知…… “这……是什么纸?” “卫生纸!” “作何用?” “擦嘴巴擦鼻涕!” “不必了,纸怎可用来做这些?”他上手,触碰着纸面,纸面极软,白皙地很,“看样式,同宣纸不同,出自何地?” 七海哭笑不得,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 安之若也凑近了,看过来,盯着纸,有些发呆,想了想,跟着说,“这是什么纸?” “擦鼻涕的!”七海又解释。 “不曾见过这样的纸。”安之若也伸手触碰。 底下熙熙攘攘,山门之上,弟子看得出奇。 许久,朗声问道,“今日朋友从何地而来?” 七海听声,举起手笑,“一个来自帝都,一个来自平洲,一个来自……和尚庙。还有一个来自……历阳。” 弟子见七海积极向上,便出声问了,“阁下不如打头阵,说说你的故事。” 七海耸肩,扁着唇问,“你想听什么类型的故事?” “只要是你的故事,就行。”弟子像是说了很多年,接话接得特别快。 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继续开了话匣子。 “好啊。”七海眯着眼睛,眼神柔和,得意笑了一下,“但是我说出我的故事,如果过了的话,方舟前辈就会让我进去么?!” “当然!”弟子答。 “但是……我说了以后,他们会听见的,听见了,那我的故事不就被所有的人知道了。”七海真就在思考,手指托着下巴,像是觉得自己的故事会被别人仿造一样。 “公子,你放心,故事你可以点到为止,只要……只要我们师父感兴趣,你的故事就可以破格录取!”弟子伸手,一名弟子又陆续出来。 这会儿却放了笔墨纸砚。 “当然,故事或多或少有些秘密,所以我们也可以遵循公子的意见,给你纸笔,书写下来。”弟子服务态度好,还特地将狼毫拈了墨,递给七海。 七海这样写道……一个愣头青小子应师父要求,上帝都寻找大师兄,未想结识了几个朋友。一个病秧子,一个京都大牢罪犯,一个憨憨。四人一起,上了山,寻找一幅画。听说画上不仅有金山银山,还有……美·人?这画,众人都想得到,众人又都得不到,那是因为…… 故事写完,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七海放笔,守山弟子将纸送进了山中。 那纸折叠一翻,朝着空中一抛,直奔山中枣树而去。 七海碰碰风清扬,故作悲伤,“公子,你帮我等结果,我去方便方便。” 风清扬未想七海关键时候竟然会有这么一出,病嗓沙哑,“快去快回。” “就一小会儿!”七海跑到路道边,唤出空间,直接进入了山门。 门中,一颗碗口粗的枣树上,坐了一人。这人年纪尚轻,皮肤吹弹可破如女人一般,玉冠束发。然则身上却穿着道家长袍。灰褐色的,腰上别着拂尘。拂尘上坠了一支特大的羊毛笔。 这会儿,坐在树枝垭上,掂量着那张纸,故事看得直蹙眉头。末了,低下头问,“空空,这谁给的故事?” “师父,好像是一个叫七海的兄弟给的。” “你问问他,京都大牢的罪犯,他是怎么救出来,又是怎么带到这儿的?还有……憨憨是什么意思?”方舟前辈拢着写着故事的纸,一笑,两边酒窝显露的更加明显。 底下叫做空空的弟子乖巧地记着师父的话,谨慎小心地退出山门,“是,师父。” 第28章 吾画不卖(三更) 小弟子跑出来,眼睛左顾右盼,就是没有看见刚刚那个意气薄发的小兄弟。 “七海公子在么?” 风清扬急地四下看,因为无人,他只能上前,躬身道,“他有些事儿处理,一会儿再过来,不知小兄弟找他何事儿?” 小弟子眼睛闪烁着,朗声问,“师父让我问七海公子,京都大牢的罪犯,是怎么救出来的,又是怎么将人带到这儿的,还有……憨憨是什么意思?” 这小弟子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大嗓门。声如洪钟,从这儿传到了那儿。群山缭绕,声音不歇。 七海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因为京都大牢的罪犯根本不是罪犯,京都府尹大人不想冤枉好人,就将人放出来了。至于……至于憨憨的意思,就是憨厚得过分可爱。” 小弟子点头,握着手指,又奔进了山门,将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自己的师父。 方舟前辈看到前面,问了两个问题。看到后面,人就吓坏了。 心想那幅画真那么神奇,有金山银山么,还有美人么?美人嵌在金山银山里,该多俗气。碍于对画画的执着,他心碎地明白,这个叫做七海的人,是必须得邀请到跟前看看了。 何许人也,如此滑稽有趣?何许人也,如此胆大妄为?何许人也,如此……神秘莫测? “空空,让七海公子进来吧!” 方舟前辈年轻纤细,五官精细稚嫩,嗓音脆脆。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团。但不知是常常熬夜还是怎么,眼角有些黑眼圈,并且眼尾还带着鱼尾纹。 可是他的笑容是灿烂的,明丽的,稚气未脱的。而且,他这么一笑,反而很温柔,很亲切。 比如他对弟子的称呼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像小名。 譬如……空空。 谁知,弟子走出去,邀请七海的时候,七海却大声嚷嚷着说。 “方舟前辈,一位是我二弟,一位是我朋友,还有一位是我的主子。所以他们可以一起进来么?” 里面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出。 “只要是你朋友,就可以都带进来!”方舟前辈两句不忘故事,“不过,他们也得写个故事给我看。” “好。”七海催促着几人,都写了一个故事。 然后四人就同时进去了,身后刚到的书生盯着四人的背影,好羡慕,好激动,好……心碎。 …… 踏进山门,方舟前辈从树上跳下来,一拂尘敲在七海的肩膀上,温声细语,“七海公子,世上真有那样的画么?” “有啊。”七海挤眉弄眼,就不愿意告诉他,“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的。” “那你要怎样才能告诉我呢?”方舟前辈亦步亦趋,跟上七海的步子,“在金山银山中的美·人漂亮么,快乐么?” “你猜!”七海依旧如此回答,平静地让身旁的风清扬看不出他卖的什么关子。 方舟前辈年轻不说,还挺瘦弱。道袍松松垮垮,手上的拂尘,那只羊毛笔如同一把宝剑,跟在七海的身后。 七海走两步,方舟前辈就跟着走两步,那急切地想要知道后续的样子,让安之若和风清扬二人都看待了。 究竟写了一个怎样出众的故事呢? 方舟前辈却还是温柔地回答了,“写了一个非常好看的故事。” 大胡子海之岚都觉得这是废话。 老大写得当然好看,不好看,能进山门么? 不过不管方舟前辈怎么问,七海就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 你猜? 方舟前辈亲自引路,将四人奉为上宾招待。 但是方舟前辈的目的却非常纯粹,三分钟必定会问,那幅画后来怎么样了,那幅画究竟画了什么等等。 七海拍拍心口,笑得神采飞扬,“我可以告诉你。” “七海公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方舟前辈一托拂尘,支着下巴,连屋子里的弟子都屏蔽了。 那专注的神情,说实在的,七海都看糊涂了。 “为何屏退他们?” “嘘。虽说好故事得大家分享,但是的……我比较正直,秘密是不会随口说的。”过了会儿,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嗯,那幅画现在在哪儿?”他搓搓手,格外期待,“买得到么?” “买不到。”七海拒绝得干脆利落。 方舟前辈眼神暗沉下去,略显失落,思索了下,“要是能换来看看就好了?” “要看可以,但是方舟前辈必须送我们一幅画,让我们……买……” 一听买画,方舟前辈迅速回绝。 七海都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回答得这么快,这么地干脆,一点点机会都不给自己留下。 “一幅画也不行?” “吾画皆是珍藏。”方舟前辈得意忘形地回复。 七海听了,悻悻的表情,目光都是呆滞的,“我只买一幅?” “不卖!”方舟前辈递过来的眼神,像是一双不由自主抬起来的手,意思表明了两个字。 拒绝!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画么?”七海呶呶嘴巴,拿剑的手摊在桌面上。 方舟前辈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真就好奇地打听,“阁下要买我什么画呢?”他的表情都太温柔了,明明说着拒绝的话,偏偏令人感到失落。 可能……他的意思显得太过……直接了吧? “媚姬云娘想要的一幅画?”七海将从方舟前辈那里打听到的事儿,简单直接地说了出来。 未几,那温柔的一张脸,敛了眸子,生出些许寂寞。他怅然地想了下,好像回想出来什么,立马说,“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 七海以为有戏,笑着看向几位朋友。 “不好意思,那画不卖!”方舟前辈仍旧笑着,可态度疏离得很。 七海绝望了,“可否一窥?” 方舟前辈摇头摇得迅速,“不可。” “理由?”这话却是安之若问的。 方舟前辈笑嘻嘻地将脸转向安之若,抬首,咧嘴,“因为吾自认为画得太好,恐被他人看见,伪造了画。”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七海傲娇地补了一句,甚至与众不同地溜须拍马,“方舟前辈画艺高超,不能如此小气?况且被人看见,模仿的也只能是内容。形似神不似,终究是赝·品。” 方舟前辈眼皮耷拉下去,突然正经地说了一句,“去世的人,经不起被亵渎?”他从未出现过那样伤感的眼神,就像被言语中伤一般难耐,“再则,画中旧人,岂能如此随意?” “一幅画而已?”七海还是努力地忽悠。 “在我心中,它似画非画!”他情绪切换自如,眼神立马就暗淡了。 第29章 空间藏画(一更) 无论七海怎么说,那方舟前辈就是不为所动。 七海想想,话题一转,“那好,我不买画,我和我朋友只在方舟前辈这里歇息一晚,再走总可以吧?” 方舟前辈见对方不在寄予他的画,心情好了很多,“当然可以,诸位前来,是老夫的荣幸。” 七海拿着水壶的手一颤。 倚老卖老! 夜里,四人被安排在了一处。七海吵着方便,迟迟未归。 大胡子海之岚在屋子,背着手,左右徘徊,心情不适,“喂,你们说,七海老大怎么还不回来?” 风清扬捂着嘴巴,痛苦地咳嗽着。白天,山风吹久了,受了寒,病情真就加重了。 不过因为是在外面,身旁并无仆人,他也不想给几人添麻烦,便一个人忍着受着。 夜里寂静,山中方舟前辈的弟子们刚下晚课。 院子里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安之若开了门,空空小师父站在门口,手上拿着茶托,“四位,这是师父老人家让我送来的果子点心,给各位尝尝鲜。” 大胡子海之岚饭量大,晚上光喝酒了,没有吃饱,这会儿送点心,自是主动伸手接了,并谢过了方舟前辈的好意。 弟子空空踌躇着,咧着嘴笑笑,代替方舟前辈摇了摇头,说了句几位慢用,就恭敬地离开了房间。 海之岚捧着果子,刚要送唇,安之若就伸手按住托盘,“且慢,小心……”他的眼神带着怀疑,从果子表面扫到托盘,嘴里嘟囔,“出门在外,小心为妙!” “哦……多谢之若兄。”大胡子被安之若这么一提醒,高兴地咧嘴。 风清扬没有掺和进来,他比二人想得更加深。 看着窗外暗沉的天幕,他若有所思。 七海这个时候真的是在方便么? …… 他预料地不错,此刻,七海的确没有方便,而是偷摸到了方舟前辈的书房,去找一幅画。 白天,看方舟前辈护得那么紧,画上一定画得一个女人,说不定还是他心仪的女人。 但是方舟前辈如果心仪地是一个女人,那云娘那边又说不过去了。 云娘就算嫉妒,也不能嫉妒一个孩子心悦的女人啊? 七海利用空间,来到了方舟前辈的书房。和弟子们交流一番回来,方舟前辈连夜宵都未用,就直接奔进了书房。 空间里,七海发现,对方打开了书架上的机、关,然后从墙壁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幅封好的画卷。 他刚拿出来,空空就跟出来,小心翼翼地说,“师父,您还是吃点儿夜宵吧。” “滚!”方舟前辈第一次冲自己的弟子空空发火,竟然是因为一幅画。 七海的心里更加好奇了。 空空端着托盘,吓得皱眉,捧着东西,着急地往回走,“师父不要生气,弟子马上就走!” 他颤颤巍巍地,本来还想劝解点儿什么,但当看到自己的师父,那盯着自己的瞳仁,逐渐有些类似死鱼眼的时候,一哆嗦,忐忑不安却又极其知趣地走出门了。 “大师兄,师父怎么了?” “快快快,关门!”空空朝着身旁一众师弟挤眉弄眼。师弟眼疾手快,明白过来,当下直接将房门合上了。 七海看着屋外神神叨叨的弟子,不觉好笑。 如此看来,那幅画应该是一个宝贝,至少连他亲密的弟子也不能透露。 画卷一扔,直接挂在了墙壁上的暗扣上,那画犹如瀑布般铺陈而下。 良久,画就一丝不差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画上的女子非常漂亮。 她不是属于那种非常纤瘦的女人,也不是那种看起来比较丰腴的女人,她刚刚处于中间。绝美的容颜十分倾城。当然让人记忆最深刻的,是她脸上的痣。非常小,笑起来时,痣就陷在酒窝里,乍眼看去,无不妩媚迷人。 她的笑容明明看起来很忧愁,偏偏给人一种治愈的感觉。 七海瞧得痴迷了,在空间里,挪动步子,走到了方舟前辈的身后。 他是侧站着的,于是方舟前辈的表情就一五一十地落在了眼中。 方舟前辈手触着画,神情感伤。眼眶里窝着晶莹的泪珠。 他听见对方叫了两个字。 姐姐…… 七海瞧着画中女子,立在荷叶上,身姿轻盈。手中拈着一朵花苞,发丝上簪着一朵芙蓉簪。身穿紫红色金菊刺绣石榴裙,两手腕上带着银镯子。 镯子颜色新鲜绽亮,虽然不及这女人的手白,但却起着重要的作用,至少镯子遮盖住了女人那手腕处,一个不小的伤疤。 七海视力不错,他看得十分清楚。 瞅了画大概半个时辰,方舟前辈心情才缓和过来,他开心地将画再次卷上,慢悠悠地收起,重新放进了木匣子里。 嘴里嘟嘟囔囔地回答,“姐姐,您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将你唯一留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弄丢的。” 他慢条斯理地将画放进去,旋即就离开了书房。 七海确定人离开后,才现身将那幅画偷走,藏在了空间后,大摇大摆地回了客房。 笃笃…… 来开门地却是风清扬。 透过门缝,他那病白的脸颊出现在七海的面前时,七海愣了一瞬。 “还没休息?” “没有。” “他们呢?” 风清扬轻言轻语,“刚歇息了。” “你怎么不睡?”七海着重点儿主要在这里,目光淡淡的,进屋听见他咳嗽,便又问,“你身体不好,要不然我现在下山,让管家把你接回去?” 接回去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风清扬定定地看着他,那天蓝色眼眸一向暗沉,盯得久了,七海就心慌,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笑的。”他蹭了蹭风清扬的胳膊,“我想让你帮我画一幅画?” “画?” “是,但我只能形容。”七海乐呵呵地贴耳道,“刚刚我去了方舟前辈的书房,看到了那幅他视若珍宝的画。”他贱兮兮地笑着,故意让风清扬好奇,“哪,你猜猜看,那画上是什么?” 风清扬并没有多么好奇,可他还是非常温和地偏转了脑袋,问七海,“画的是什么?” “你猜猜看么?”七海一翻身,坐在了开着的轩窗上。 风清扬靠近了,左顾右盼,倒是睿智地压低了声音,“画地是人。” “男人还是女人呢?”七海故意卖弄关系。 风清扬背身,靠在另一扇窗子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着,“女人。”不疾不徐的语调,听起来,就像是一股暖流从心中淌过,跟他那浅如清秋的笑容十分贴切。 “嘿,别说,你还真聪明!”七海手指将将要落到风清扬的头上,对方就走了。 手一晃动,差点儿就要摔下来。幸好他是习武之人,没那么脆弱。 “没错,是女人。”七海正经了,跟在对方身后,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可惜……我只能在外面看着,拿不到。”七海自然不会告诉风清扬,他利用空间已经将那幅画偷到手了。 自己才刚想到这些,风清扬就正义凛然地反问他,“你……盗了那画?” “没有!”七海心虚摇头,“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我能做么?” “不会!”风清扬还挺信任他。 可七海却已经当场打了脸。 “好了,这画咱们也拿不到,现在只能靠你了?”七海俏皮地嘟囔,“你得画一幅画,如此,咱们回去才有东西应付云娘。” 风清扬欲言又止,良久,点点头,“为了调查清楚当年的事儿,倒是可以……画。”他难耐地问了,“但是别太期待……不一定画得像。” “公子,你得有信心。”七海笑嘻嘻地说着,“在这儿画,不安全,也带不回去。咱们得……回王府再画。” “那……好吧。” 第30章 纵火之人(二更) 风清扬答应,七海相信,因为他觉得安之若的仇恨貌似让风清扬有些震惊。 一件事儿让一个人震惊,并想要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总会做出一些违背自己原则的事儿。 就像现在。 “那好,咱们休息吧,明日一早,同方舟前辈打声招呼,就下山。” “好!” 两人刚刚说定,就听见院子里熙熙攘攘,喧闹不止。 七海凝身,跳到窗子上看,只瞧见山门中,方舟前辈的书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迅猛,都烧上了屋顶。 弟子们提着水桶,正在扑火。可火势如蛇,已经窜到了屋顶。如何补救,都无能为力。 “书房着火了!”七海冲着风清扬嚷嚷,“咱们出去看看。” “嗯。” 兴许说话声太大,熟睡的安之若和大胡子便都醒了。 他们睁着眼睛,瞅着打开的房门,心思重重,“喂,你们去哪儿?” 大胡子海之岚也被惊醒,一起身,手挠挠后脑勺,就开始烦心。他还没有睡醒,自然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还是将放在枕头边的大刀拎着一路,随安之若出去了。 四人跑到书房门口,七海拉住一个弟子打听,“方舟前辈呢?” “师父在书房里面呢。”一个弟子仓皇地提着水桶,就去救火了。 大胡子海之岚怕火,看到熊熊的火光,脑海里又想起来自己菩提庙的师兄师弟们。他心中痛苦不安,没有谁让他救火,他却已经走到了身后,拎起了那个水满溢的水缸奔向书房去了。 “我们也去救火。”风清扬提议。 七海点头,“好,先救人再说。” 救火到中途,方舟前辈突然哭着跑了出来,他看上去,有些呆滞。 弟子上去问候,他终于像一个孩子般,大声哭了起来。那哭声震天,涨红的脸颊,因为那双通红的眼,显得格外的可怜。 毕竟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穿得再成熟,那张稚嫩的脸颊,带上眼泪,也会显得无比凄怆。 风清扬闻到大火的味道,咳嗽不止。 安之若着急,“清扬兄没事儿吧。” 听到这称呼,风清扬不由地望过去,对上安之若的眼,他点头笑笑。一直以为,在安之若的眼中,对自己始终是深恶痛绝的。但眼下来看,貌似是自己多虑了。 “方舟前辈,你哭什么?”七海跳到石阶上,按耐不住地问方舟前辈。 哭得凄惨的方舟前辈,抽噎着说,“有人闯入山门,烧毁了我的书房,里面……里面全是我的画啊……” 安之若看着书房那熊熊大火,同情地望着方舟前辈,“看样子,那些画只怕也……” “是啊,我的画,我的……”方舟前辈情绪过于激动,没多久,就倒地晕过去了。 身旁弟子七嘴八舌地关切着,大弟子空空直接唤了师兄弟将方舟前辈抬进了卧室。 离开的时候,灯笼的微光,映衬着那张脸,哀伤的面容上,那张嘴巴不觉地往上扬了扬……就像在笑。 七海,安之若,海之岚和风清扬,将火扑灭后,站在院子里看,那偌大的一栋楼,完全烧毁了。里面的书籍和画作也跟着付之一炬。 不过看着那光景,七海的心里头,却总有些怀疑。 四人回到客房,七海提起画作一事儿,问三人,“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很奇怪?” 安之若点头,“实在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却又觉得不合情理。” “公子以为呢?” 风清扬坐在凳子上,抿着薄唇看过去,“这火来得蹊跷。” “是啊,的确蹊跷。”七海眼睛像星星,眨动着,“这山中这么多楼,怎么就书房那楼被烧了。” 安之若正经地接道,“也许纵火者知道那里就是藏画的关键所在。” “你这话也有道理,可是……方舟前辈刚刚就在书房,为何……不知凶手纵火?” 大胡子海之岚比谁都想得开,眼神都带着憨厚老实的特质,当然,还有些天真愚笨,“打不过呗!” “打不过?”七海认同地回应,“这也有可能,只是这火什么时候不来,非得这个时候来?白天我们那般哀求买画,方舟前辈都不同意,我们还没走,书房就烧了。你们不怀疑……” 风清扬早就有些警觉了,“你说得没错,我以为,这火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安之若和海之岚同时按耐不住地问,“是谁?” 七海和风清扬对视一笑,终于有了些这许怀疑。 “说不定方舟前辈以为我们四人在此,得不到画,一定不会就此罢手,便担心我们会盗走他的书画,因此使了一出声东击西。将我们的注意力突然转到了烧毁书房的凶手身上。如此一来,我们必定会迅速下山。” 风清扬点点头,“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会不会想得太复杂了?”七海掀了掀眼皮,也后怕自己想得太多,回头一想,便给出了几种结论。 第一,说不定真是凶手纵火毁了书房。这个凶手还有可能是想要得到画的媚姬云娘。 第二,说不定是坏人到来时被发现,准备烧毁书房的方舟前辈,趁机将一切都推到了凶手的身上,以此迷惑他们。 第三,火是方舟前辈放的,放后,坏人恰恰进了山门,可以就此掩盖真相。 弟四,没有什么纵火者,至始至终都是方舟前辈一人,自己放火,颠倒乾坤,以此遮掩。 在场三人佩服地看着七海,觉得他脑洞大开,书房被烧毁,就分析出了这么多可能点儿,真是一个善于动脑筋的人。 七海其实觉得头疼,想得纠结时,他也就释怀了,纷纷唤着三人一起休息。 夜色暗下来,大火被灭,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直到翌日清晨。 那位大弟子空空找到七海,将他家师父遭受到打击后闭关一事儿说了出来。 七海懂了,这是在驱赶他们离开山门。 “放心吧,我们会的。” “还有,七海公子,这是师父写给你的书信。”空空呈上书信,七海读后,笑得前俯后仰。 上面如此写着。 【七海兄,那日上山,您的故事颇有韵味,老夫甚是欢喜,但书画被毁,实在帮衬不了各位,还望见谅!另外,他日有缘,必定好好款待各位!】 看着那简短的回信,七海就冲着三人笑了,“好了,咱们下山罢。这儿是不会留咱们了。” 从方舟前辈书信一封,七海就明白,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首先,有坏人闯入山门,是真。但方舟前辈毁坏书房,蒙蔽众人书画被烧,也是真的。 这两件事儿,交杂一起,很好地掩盖了方舟前辈的企图。 此事儿一旦传出去,众人就不会再来山上,打探那幅画。可是,那幅画贵重地要拿其他的珍藏来换都不行,显然,它有着其他的秘密。 七海对方舟前辈的举止感到特别震撼。事实上,他如果书房被毁,心情不好,在闭关前,是不屑跟自己谈故事好坏的,也不屑跟自己说,他日有缘,再相见等等之类的话。 因此,这足以说明,他另有所图。 风清扬,安之若和着大胡子海之岚纷纷望着七海,从他一闪而过的笑容里,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儿。 “方舟前辈写了什么?” 七海还是那经久不变的眼神,“你们猜猜看了?” 风清扬看着安之若,虽然好奇,却已经揣测出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唯独大胡子海之岚,吐槽七海老大神秘莫测,一时竟然没有看不出这件事儿的破绽。 第31章 什么关系(三更) 四人结伴,再次下山回府。碍于风清扬的病体,七海找了山中的大弟子,想要一辆马车。 无奈,对方在偌大个山中,竟然只找到了一头驴。 看着驴,七海沮丧地捏着鼻翼,“没有别的么?” 空空摊手,拍拍驴的脑袋,“七海公子,实不相瞒。师父怕那些宠物,说什么皮毛沾到身上,过敏即痒。”他说话时,略有些讨好,好像师父很少夸奖过谁的故事写的好,所以师父欣赏,他本人也就有些讨好巴结。 “那这头驴?” “嘘,小声点儿,这驴是我家的。我这人,胆子小,不敢骑马,就牵了这头驴。”空空的面颊上,挂着稀疏的笑容。眼神里,镌刻着笑意。人也老实,就是骨瘦如柴。 七海看看风清扬,指着毛驴,“骑驴行不行?” 风清扬无视七海,笑容瞬失,慢条斯理地迈步下了石阶。 每一步石阶踩下,身子摇摇晃晃,就像一个虚弱地即将要摔倒的人。 七海紧张极了,“你真能走?” “可以。” 风清扬从正面看时,他本人虽然虚弱,但还是比较有气质。后背看过去,却不如第一次相见。 微塌的后背,让他并不那么精神,步子的虚晃,也显得他非常虚弱。 身上的天蓝色锦衣,绣着深蓝色的花,秋风一吹,感觉衣服上的花都要随着风声,飘向远方。 静静地落在地上,轻浅,寂寥。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七海想到了《红楼梦》中描写林黛玉的这几句话。此刻看见风清扬,竟然觉得万分吻合。 “好,走路!” 四人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的路,风清扬身体不好,走了歇,歇了走。走走停停,耽搁不少的时辰。 安之若看得来气,心里就觉得可怜。嘴上倒没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么凶狠的杀凶仇人安阳王,竟然也有一个如此可怜的儿子。 大胡子海之岚蹭蹭七海的胳膊,问七海,“风公子走路有些奇怪?” “嗯,病得比较严重!”七海应和,“只可惜,你太胖了。” “老大,我胖怎么了。” “太胖,背不起他!”七海小声地递了一个眼神,就快步跟上了风清扬。徒留大胡子站在那里叹气,心里想,老大为何要他背,自己不背? 七海举着剑,“快点儿跟上啦,大胡子!” 黄昏,彩霞如织锦,笼罩着整个帝都。 京都大街,百姓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返回王府,七海吵着风清扬去了书房画画,大胡子海之岚犯困,独自歇息去了。 书房里,安之若坐着,不知七海用意。 七海嘀咕,将自己那晚去书房偷看到的画像一事说了出来。 安之若的脸立刻黑沉如炭,指着七海的鼻子说,这种行为令人不耻。 七海瞪他,“得了吧,之若兄,要不是我去窥一窥,能知道那画上是什么东西?再说了,他的书房全部烧毁了,一个欣赏的人都没有,我见了,说不定还能帮他传承传承画艺呢?” “你……”安之若太过谨慎有礼,特别是知道他打算让风清扬画一幅假画去糊弄媚姬云娘的时候,心里就渐渐感到不耻不屑。 可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准备休息的时候,他又才意识到,七海兄弟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若没有七海,恐怕自己还在京都大牢里,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住在王府,多一个朋友呢? 思来想去,他再次返回了书房。 七海那边却没有生气,招招手,“之若兄,过来瞧瞧,看看这个画上的人?” 安之若愣在门口,有些枉然。 七海又叫了对方一声,安之若直接迈步走到跟前看。 风清扬放下狼毫,咳嗽声此起彼伏,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画。就好像当他落下笔后,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七海看着画,却是一脸欣喜。因为这画中的女人跟他从方舟前辈盗来的画实在太像了。 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个女人无比美丽。同另外一幅画相得益彰。如果不是因为衣袖上的纹路有一点点区别,也许真地可以称之为孪生画作。 “这是何人?”安之若指着画作,看着里面女人的点点笑意,脸色通红,竟然突然害臊了。 七海得意地指着画,开心地像个孩子,“怎么样,这女人漂亮吧?”他将剑尖对着画作一转,悠然自若地说,“这也许是方舟前辈的心上人。” “这……不可能!”安之若答应地飞快,“七海兄弟,画中女人看样子可是比方舟前辈大上很多。” “也许是姐弟恋?”七海觉得累了,直接坐到了书桌上。 风清扬看着他这放肆无礼的行为举止,愣着想说点儿什么,七海就下意识地发觉了,“抱歉,没注意。” “七海兄弟,那以你之见,这幅画同媚姬云娘又有什么瓜葛?”安之若开始听取七海的意见。虽然七海看起来比较不拘礼数,但并不代表,他一无是处。更何况,七海救过他。 “也许这个媚姬云娘也喜欢方舟前辈?”七海真是越说越没普了,“都说了,姐弟恋嘛?” 风清扬看着七海摇头,一本正经,“不可能。” “为何?” “媚姬云娘年纪比方舟前辈大很多,都可以做方舟前辈的母亲了?” 母亲?说到年龄,七海托着下巴,开始深思起来,他想了想,又想了想,跟着补充,“方舟前辈缺乏母爱,想找一个母亲辈的心上人?” 安之若和风清扬听了,差点儿吐血。 这思维……果然是与众不同! 好奇葩! “好吧。我也只是随口分析!”七海的瞳仁里,一向亮堂,他有趣的想法自己也觉得荒唐时,就会更亮,这会儿风清扬就看出来,他在说有用靠谱的话了。 “不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这画中的女人,跟他们一定有关系。”七海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表情正经,“今天先回去休息,等到明日,咱们拿着这画直接去见媚姬云娘?” 安之若踌躇不已,“如果她认出来,这不是方舟前辈的手笔怎么办?” “我没有想过,要隐瞒她!” 七海一个哈欠后,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在秋日瑟瑟的清风中,静静飘过…… 第32章 绝不可能(一更) 再次到得慕鹤居的时候,媚姬云娘正在阁楼喝茶。 那阁楼甚高,她远远地看下去,早就将从远处弯道行至家门口的四人瞧见了。 楼里有女婢匆匆跑上阁楼,准备将这事儿禀报给她的时候。 她却是笑了,葱白的手腕上,那镯子叮当作响。 “云娘,人已经到了?” “请他们上来喝茶!”云娘撑着腮帮子,心里禁不住想,这些人去得赶快,回来得也好快。 心情沉沉浮浮,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预感,要冲破云霄,突兀而至。 噔噔蹬蹬……婢女在前引路,七海带头,三人慢腾腾地上了阁楼。 楼阁里的凉风阵阵,微风吹来,三角高几上摆放着的满架蔷薇都开始香气盈然。 蔷薇颜色两种,一种白,一种粉。两种颜色的蔷薇。分布两旁,沙幔随风而起,隐隐可见坐在椅子上的人,手握团扇。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听到声音,她侧目看过来,声音成熟稳重,眼尾妆容妖冶,如那蔷薇,绽放得过于灿烂。 她嘴角轻轻笑着,偏过脑袋,银镯随着手臂的摆动发出叮咛脆响。 “云娘前辈,你要的东西我并没有带来!”七海将手中的画卷握着,好不拘束地坐在了媚姬云娘的跟前。 “各位也坐吧!”云娘瞧着七海如此直接,不禁问了,“既然东西没有拿来,为何几位还要来我慕鹤居?” 七海两手撑着桌子,眼睛眨得格外欢快,“很简单啊,我看到画中的人,便让公子重新画了一幅。不说同方舟前辈那幅画一模一样,但也不逊色那幅画。” 在众人专注听着的时候,七海撑了撑懒腰,立起来时,歪在风清扬身旁,咬耳朵,“可以把那幅画拿给她看么?” 风清扬合眼,深思了下,明明在考虑却偏偏说出了一句话,“这画是你的,由你自己做主。”往旁边退后一步,七海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七海吐了一口气,冲媚姬云娘微笑,“前辈,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现在你该告诉我,香包是何人持有的吧?” “你拿假的东西,也想要蒙混过关?”云娘反问,若有若无的视线,迷蒙中,有些可笑。 七海愣了瞬,想想就笑了,“没错,的确是假的,但我……想方设法给你画了一幅差不多的画。从这幅画,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你的情敌……究竟长什么样子?” 情敌二字,触动了云娘的心事儿,她握着的手指有些薄汗。尽管那么多年来,扁鹤都不曾告诉自己,心目中的女人是谁,但是此刻,她却可以一睹对方的真面目。 只要她能够透露一点点香包的事儿。 可以这样做么? 云娘神情恍惚,她瞧着自己的手指,努力计算着这一切的价值。 七海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渴望,又从中加了一把火,“如果不愿意的话,那算了,香包的事儿,我们自己去查。”他说着,索性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伸手拍了一下风清扬的肩膀,“公子,走啦。云娘前辈看不起你画的画。” 风清扬立着未动,直接兜了七海的画,从手掌一抛,画中女子的千姿百态落在云娘的面前。 云娘看着画角时,还没有如此惊诧,直到她瞅见了画中女子的音容相貌时,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笑,那姿态,还有那酒窝里的痣,像滑进内心的冰块,冻住了她唯一还有知觉的手。 风清扬略略苦涩难当,嘴唇轻轻动了动,“云前辈,此画若漏洞太多,差异太大,那当日交易可以不必作数。”他伸手,缓慢地在云娘眼前,将画卷合拢。 云娘看着看着,突然急不可耐地叫住他们,“等等,我告诉你们。”她在说出香包一事儿时,眼睛无神,就像知道了什么,突然心灰意冷了。 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冲着四人笑笑,“这香包是安阳王妃的。” “安阳王妃?”风清扬脸色惨白,他不知道,真相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地猝不及防。 七海愁苦着脸,神色有些呆滞。良久,他却哈哈笑起来,喵着风清扬的脸,“原来是王妃的香包啊?不过王妃的香包却跑到了……”他揽着安之若的肩膀,笑声悦耳,不是发自内心想要笑话人,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抱歉,我可不是故意笑的,只是你大哥和安阳王妃扯上了关系。我们这些局外人免不了觉得这事儿太过荒唐有趣。” 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偏偏让风清扬的脸有些难看,他瞪了七海一眼,就迈步下了楼梯。 大胡子海之岚也自以为是安之素和安阳王妃有私、情,所以安阳王才会对安之素下手,符合逻辑的事儿,大家自然会点头同意。 虽然七海也这样想过,可是事情在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因为越是表面的同意,人越容易信任自己眼睛看到的,可有些东西,却不是耳朵听见,眼睛看到那么简单。 他跟着风清扬疾出,瞧见风清扬的脸色不对,心中紧张,“公子生气了?” “没有。”决绝,果断,不拖泥带水。 “其实我也没有这样想。”七海认为,事情如果真的简单,那么安阳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儿被旁人知道,至少他让人将安之素的尸首送回安福镖局,就显得奇葩可笑。谁会容许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安然回到平洲呢? 风清扬在府门口顿住,“我知道你不会!” “那公子这是去哪儿?” “我有事儿问问关伯。”风清扬抬步上了石阶。 安之若和大胡子追上七海,看七海站着未动,不由地问,“风公子怎么了?” “他生气了。”七海转过脸,面露愁容,嘴唇上划过一丝意味深长,他的剑柄撞了安之若的肩膀一下,“你想啊,如果是你,自己的母亲同别人有……这么复杂的关系,你不会想要问个清楚么?” 安之若沉思地点头,这么看来,是有些道理。他叹了口气,目光疮痍,随着视线慢慢地往上。 落寞在富丽堂皇的朱漆宅子里。 从走廊里,穿过曲拱门,风清扬就同管家关伯提到了这件事儿。 他心思澄澈通明,不焦躁,始终一如既往的平静,如过江的风,吹皱了一池的水,转瞬,又恢复沉静。 “关伯,你可知母亲同安之素之间的关系?” 主子在问,关伯就显得非常紧张。 如果是安阳王,他可能还有底气回复两句,但偏偏是王府公子。他一身病,倘若自己说了什么,令对方气愤,从而病情加重,那可怎的好? 他不是一个可以看着主子劳心费神的人? 他从小就看着风清扬长大。 “关伯,告诉我!”不怒自威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静静地往那里一站,你就觉得他有想法。 风清扬双膝一跪,瘸了的腿毫无知觉,瘸在下地时,如绳束缚,连另外一只脚,撑着力气都那么地痛苦。 “关伯?”七海站在对面,挥手示意。而后大步走向了两人。 风清扬看着他,背转过头,神情有些沧桑,像深山覆盖的雪。 关伯望着七海,那眼神透着渴望,希望对方能够帮忙劝劝。 七海看出来,却有意地摇摇头,意思是,这是家事儿,我一个外人,不便出手。 关伯叹气,他拱手,额头贴在地面上,语气分明地讲解道,“公子,安先生同王妃之间,有无关系,老奴真不清楚。不过,安先生曾经为老爷护了一趟镖。而且当天晚上,无故闯入书房,因为盗窃被误以为刺客,所以才被王府护卫杀害。” 安之若听到这话,心中愤愤难平,老远就跟着嚷叫,“不可能!” 第33章 店铺效果(二更) 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叫嚷声带着不甘,站在院子里的风清扬,关伯以及七海纷纷将目光投过去。 七海愣着,“为什么不可能,之若兄?” 安之若大怒,他绝对无法相信自己的大哥会背叛自己的大嫂。当年大嫂即便是痴傻了,他也要堂堂正正地迎娶她,单单从这个地方来看,他就不是一个负心的人。 “我大哥不会和安阳王妃有任何的儿女情长!” 七海一脸无奈,笑他太过倔强,“关伯也没有说,他们的关系是什么男女朋友啊?” “大哥谨慎知礼,清清白白,怎么能容你们如此戏谑?”安之若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嘴唇上的胡须因为他那轻微的翘唇,也禁不住颤了下。 这哥们一直以来都谨慎有礼,固执己见。 七海叹气,“我们也是假设。” “七海兄弟,这事儿事关我大哥的清白,不能随意假设!”他躬身,压了腰,拱手道,“公子,之若敢以性命担保,大哥和安阳王妃绝不会有任何……”那不耻二字被他替换了,“任何复杂的关系!” 风清扬点点头,“我也相信父亲,并非这种人。”他眼神一扫,又落在关伯的身上,“当年,父亲让之若兄长押的什么镖?” 关伯微滞,想了想,他摇头,“老奴不知。但……”他回忆着当年的事儿,便又禀报,“老奴记得那木箱子里,有一封书信。还有……一幅画。” “书信何人而写,画又是何人而画?”风清扬打探地仔仔细细。 关伯冷不丁地回忆起来,“那幅画,老爷保管得非常隐秘,所以老奴也不知情。但那日,老奴却听得老爷在书房里,说起过一句话。” 风清扬眯着深邃的眼睛,“什么话?” “秘密若是泄露,格杀勿论!” 当场几人听着这句话,都陷入一种困惑。究竟是怎样的内容,才会下一个这样可怕的命令? 秘密若是泄露,格杀勿论! 那么安之素可否就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才会被人杀了的呢?但……安阳老王爷又怎么会如此愚蠢地将安之素的尸首送回去? 这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七海觉得事出有因,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出现,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 “当年护送安之素尸首回平洲的,是何人?” 管家关伯骇然地回答道,“他们已经死了,就死在前往菩提庙的路上。” 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七海觉得头疼。 风清扬落寞地坐下,王府护卫一死,很多事情就都死无对证。眼下,情况显得并不乐观。 安之若却是最难耐的,他咆哮着,“他们……他们怎么死了呢?”怎么能死?他大哥的事儿,如何才能水落石出? 到底是谁杀了大哥? “先别急,菩提庙护卫惨死一案,本就麻烦。咱们不要自乱阵脚!”七海最不喜欢一句话,但他却觉得是一句不错的可以安慰人的话。 他说,想要成功,绝对不能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自己放弃了。 大胡子海之岚为人老实,因为听得迷糊,他随口说了一句,“七海老大,你们说来说去,我都听糊涂了。这么复杂的事儿,做甚不拿笔记下来?而且……”他的关注点总是非常独特,在大家调查真相时,他的一句无厘头的吐槽话却成为了关键,“那个画上的女人究竟是谁?方舟前辈舍不得,媚姬云娘又想要,还有……安阳王怎么也对一幅画爱不释手呢?” 七海听了,连连点头,“大胡子说得没错,咱们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准能查出些什么?至于……至于菩提庙护卫惨死一案,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 当日傍晚,七海便拿钱,包下了一个铺子。 然后让大胡子海之岚将帝都里布料铺子全部买下来,统一制作那件衣服。 安之若负责买店的钱,海之岚负责制作过程。风清扬听了七海的话,按耐不住地行过来,“我呢?” “你?”七海真诚,“你身体不好,休息吧!” 风清扬感觉自己被忽略了,虽然没有多么明显,但表情已经显得不悦。 七海想了想,“公子如果能够说服关伯,不让他对我发火的话,倒是有一件事儿可以让你做?” 风清扬听后,眉开眼笑了,语气都温和了许多,“做什么?” 七海手指点了点桌子,“你当布铺的老板?” “为何我做老板?” “你是王府公子,有身份,京都贵族都会好奇,这是其一。另外,王府护卫是陪同公子前往菩提庙才惨死的。上次您又去了一次。如此一来,衣服的样本出自公子的手,那自然会非常符合逻辑。不然……又有谁能在菩提庙路上,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呢?” 风清扬对七海消遣自己的身份,并没有不悦,仅仅表情有些紧张。轻蹙了下眉头,便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好,我会做的。” “多谢公子相助!”七海单膝跪地,郑重其事地感激风清扬的帮忙。 前三天,帝都街上,鳞次栉比的布料铺子,全部按照七海的意思,统一成了一个名字。只不过主铺装潢豪华,且靠近御街。其他分铺刚刚收购过来,也刚拿钱办事儿。 那件黑色锦衣制作出来好几件样本,全部听从七海的意思,悬挂在了屋门口。 因为刚开店,七海后怕没有人推波助澜,所以衣服的价钱一律二十个铜板。 衣服过于廉价,吸引了很多顾客登门,那些喜好这件衣裳的人,莫不好奇,进入店铺,就高兴地购买了。 也许没有买过这么便宜却质量上乘的衣服,买者居多,销售量过大,每到晚上,裁缝师父就比较辛苦。 直到…… 第三日的傍晚,主铺来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在看到衣服后,豁然伸手揪住了那位伙计,还朗声质问对方,衣服从何而来。 伙计吓得脸色发白,七海站在旧蓝色的帘子后,看了安之若一眼,又看了海之岚一眼,准备活捉此女。 那女人比较聪慧,在同三人对打后,发现力不从心,就准备翻窗而走。 这时风清扬安排的王府精锐,突然出手,将她抓住了。 右肩被勇威将军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走进包围圈,七海拍拍海之岚的肩膀,“看见没,蛇终于出来了?” 大胡子海之岚睁大眼睛左看了看,右看了看,都不觉得面前是条蛇,“老大,不是人嘛,什么蛇?” “真笨。”七海忍不住用剑柄拍了下海之岚的帽子,振振有词地提醒,“我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哦。” “好了,将她押送到京都衙门,交给钱大人!”七海吩咐了一句,走向风清扬,“公子觉得如何?” “正合我意!”风清扬目光泛着冷意,眼睑微垂,眸光像带了霜,“不过……之后呢?” “先让钱大人审审,看看它跟那件衣服有什么关系?”七海环抱着手臂,有些许得意。大概是因为几日都无线索,突然抓住了人,几日阴霾,渐渐流逝。就连他那一直明亮的瞳孔,都盛满了说不出的喜悦。 他一笑,就真地在笑,笑容很有感染力。安之若被仇恨困扰,心思沉重。两日查探,案子越发复杂。这几日,因为七海设计这么一出引蛇出洞的计划,套出了背后的人,一时豁然开朗。 “审了以后呢?” 七海嘿嘿笑,“把她带到咱们王府,再审审。” “为何要先进京都衙门?” 七海好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疑问,不由地笑,爽朗,明快,“简单,进入京都大牢,可以让她感受一下,我们审问时的……温柔和仁慈。” 经历过大牢酷刑的安之若,内心是绝望的:“……” 第34章 抓了又放(三更) 京都衙门里,钱长申审问时,女子嘴里总是粗俗鄙陋之言。 大刑伺候后,更是闭口不言。 一个晚上,钱长申都没有审问出关键的内容。 最多一句,她想买衣服,价格太高,讲价时被讨价还价了? 很是狡猾地搅和了伙计和老板的关系? 后来,实在审问不出结果的时候,他便吩咐刘师爷,将犯人押送到了王府。 府里,安之若点了她的穴道,便只能任人宰割地跪在地上。 七海看着安之若,“毕竟是女人,要不解开绳索如何?” 安之若冷目,“七海兄弟怜香惜玉?” “漂亮的女人,男人都容易怜香惜玉?”七海回绝了一句,让大胡子海之岚解开了绳索。 未想,刚一解开,女人就乘轻功而走。 七海剑出,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利用空间,率先到得屋顶,抵剑将人从空中踢下。 女人肩上受了伤,又被七海一踢,便如一个泄气的皮球,摔在了院子里。 安之若傻眼了,好笑地看过去,“七海兄弟身手真快!” “呵呵,我想怜香惜玉,别人不给我机会也没办法!”收剑入鞘,七海对着大胡子海之岚道,“大胡子,上屋顶,守着。” “好嘞!”大胡子海之岚说一不二,顺从地翻身而去,站在屋顶上,手拿大刀,全神贯注地防范着。 安之若往外走了两步,举止潇洒,“我守院子外。” “不审问人了?” 他突然非常信任七海,“你问就好。” 七海朝着院子里的风清扬耸耸肩膀,脸上极其无辜,“就剩下你了,你得帮忙!” 风清扬不疾不徐,答应很快,“好。” 七海走到那女人跟前,微蹲了身体,剑柄指着她人,“说说看,为什么打我铺子里的伙计?” “哼。看不顺眼!”女人单手捂着伤口,神情冷淡,“只恨我没有识破你们的诡计,上了你们的当?” 七海点点头,不觉奉承,“嗯,很有自知之明。”他又扭扭脑袋,退后坐在石凳上,“好了,开门见山。听伙计说,你在看到那件衣服时,十分欢喜,好像非常喜欢那件衣服?” “哼!”女人雪白的脸上,不见半点笑意,一脸的乌云,愁到了心里。面对眼前几人,轻易离开,并不容易,所以躲闪的目光,又透露了她的恐惧和紧张。 身上有伤,却无力逃开,她疲惫不堪的同时,又略有些绝望。 “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我也没有想过要逃走?!”女人词不达意地捂着肩膀,因为久未饮水,加上秋风冷瑟,她那红润的唇上,也显得有些干。连说话,都有些无力。 七海翘了腿,倚靠在石桌沿,双目含笑,抑扬顿挫地打断她,“错!”单单一个字,都气韵十足,站在屋顶上的海之岚都附耳看向院子。 不等众人吃惊,七海哈哈大笑,“姑娘,我说,你既然没想过逃走,刚刚跑那么快做什么,让我这么一个努力想要怜香惜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踢了你一脚?”他啧啧舌,还真就内疚地拧紧了眉头。 这年头真没踢过女人,头一次,利用神秘空间,踢了女人一脚。 风清扬眼角眯成一条缝,这会儿,他倒没看那女人是什么表情,却死死地觑着七海。怔了会儿,又突兀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榭。 湖水清澈见底,秋风乍起,一旁的树叶飘散在湖面,静静流去。有的,零落成泥,碾作了尘。 “公子,你说怎么办?”七海心中早有主意,偏偏这么说的时候,就望见走神的风清扬,“……” 风清扬意识到有人盯着他,转过脸,笑容窝在眼角,“什么事?” “公子,在想什么?”七海暗地笑笑。 风清扬脸色暗下去,“没想什么,有什么事,你直说?” “我问你,她怎么办?!”七海手臂一转,食指转过去,悠闲自在,“我觉得将她押进大牢,没什么用!” 风清扬也想听听七海的意见,脸上都是郑重的表情,“你觉得呢?” “真问我啊。”明亮的瞳孔,仿若流星,在暗沉的夜、幕中划过。半晌,却是风清扬反问了一句,“要不杀了?” “不,放了!” 听到杀了两个字的时候,那颓在地面的女人失魂落魄,可突然从七海·口中,听到要将自己放了时,她那双凤眸里,镌刻出一丝期待。 一个不想死的人,任何时候,只要知道自己有一线生机,她总会时不时地拿眼睛觑着那个给她希望的人。 此刻,她注意着七海时,七海却也发现她在瞪着自己,于是故意调侃,“哪,我将你放了怎么样?” 姑娘半信半疑,拿眼睛扫着七海的目光,那目光始终是喜悦的,因为足够明亮,所以总让人忍不住陷进那份洒脱的意韵。 她有些相信这句话了,凭那俊俏的皮相,凭那未有杀机的眼睛。 七海心里有些犹豫,迟疑了下,又转向风清扬,“府尹大人严刑逼供都没用,干脆还是听你的,杀了吧?”手指挠了挠耳朵,不等风清扬发出疑问,他就又变了卦,“杀了实在有些残忍,依我看,还是直接放了吧?”若有所思片刻,特别是在看到女人眼里生出渴望时,他又变了卦,“可是她那么想要那件衣服,显然是有秘密,听不到秘密,我又不甘心,嗯,想想,还是直接给……” 这次,他直接上手,在脖子上,小小地抹了下。 女人从天堂跌至地狱,又从地狱跌至天堂,反反复复许久,内心失落透顶,在她终于明白,眼前的人不可能会放她离开时,从容淡定地准备咬舌自尽。 可就在她心一狠时,七海忽然捏住她的脸颊,“啊啊啊,她要是咬舌自尽怎么办,那我放了她,不是一点儿都不霸气么?”他想听听风清扬的意思,果然就转过头去了,“你以为呢?” “如果你想将她放走,那就听你的!”风清扬被七海连续反转地逗弄了这么久,愣着一张脸,对此无言以对。只能将这个女人的性命抉择的权利,完全交给七海。 七海跳起来,揉揉他潇洒的刘海,“放了!” 他吆喝着屋顶上的海之岚,“大胡子,别拦着,我准备放她走了?” 女人不解,好奇,惊喜,“你……这次说得是真的,真……真要放我走?” 第35章 派人跟踪(一更) 七海站起来,眨眨眼,“没错,放你走。”说完,咕哝着嘴巴,“但是,放你走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儿。” 风清扬看他眸中带笑,一脸得意,想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静静踌躇片刻,就听见起七海笑嘻嘻地说,“我铺子里的衣服已经卖出去不少了,想必你们的人已经分不清谁是你们的人了?” 女人微顿,偏过头,却还是笑了下,“哼,你以为区区一件衣服,也想鱼目混珠。那衣服上,是绣娘一针一线亲自绣成,凡持有者,内部皆有名字。” 话毕,那女人忽然恍然大悟,这是敌人使的激将法? 她迅速止口,却为时已晚,“你……卑鄙无耻,奸诈狡猾!” 七海拱手,贱贱的语调,“多谢姑娘夸奖!”他抬起手,冲屋顶上的大胡子海之岚道,“大胡子,把那件衣服摘开好好研究一下,缝上不同的姓氏,做到真正的鱼目混珠。” 女人是个急脾气,一看自己暴、露了,眼角微红,似要破涕而出,“你以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么,我师兄一死,他们必定会更加谨防提防!” “哦,他们这么聪明?”七海托着下巴,一脸深重地点头,“嗯,你说得对,我是得小心一点儿。”拖长拖调,让人讨厌,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风清扬捏着鼻翼,无法想象这是同寒沉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蛛丝马迹,只要乘虚而入,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你们的人再镇定,也不见得不会被我们的人鱼目混珠。况且……我们的人虽进不去,也至少能够让你们举步维艰,连老百姓都穿着你们的衣服,不就乱套了?” “你——”女人俏脸通红,也许是因为过于愤怒,她一口鲜血咳出来,微颤地厉害的胳膊,衬得她虚弱无力。 什么叫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人恼羞成怒,就是七海这死不要脸的嘴皮子功夫。 “你千万别死……我们男人不轻易杀女人,这样会被人耻笑!”七海刚说出一嘴,屋顶上站着的大胡子海之岚耳尖,就突兀地提醒,“七海老大,你刚刚踹了她一脚!” 再厉害的人也带不动猪队友,比如现在。 七海锋利的眼神递过去,“闭嘴!” 大胡子海之岚耸耸肩膀,缄口不言了。 “师兄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岂是你们临水国的人能够比得了的?”女人提起时,唇角扯出一丝不屑和嘲讽。 风清扬微怔,七海的目光也沉重起来,他偏头突然反问道,“所以……你不是咱们临水国的人?” 姑娘噎了噎,却闭口不言。她的眼神都在说,我凭什么告诉你们? 但已经无用了。 “汉语博大精深,你这一句临水国却充分暴露了你的身份?”七海打了一个响指,围绕着女人转了转。 女人抱着肩膀,防范地将人看着,再有神的瞳孔里,也免不了畏惧和不安。 七海看出来了,他逼问道,“所以在菩提庙路上,拦路劫杀的人,是你们?”眯着眼睛,神色有些衰颓,“是你们杀了我的大师兄?” 女人傲娇地抬着下巴,明显也是不知情,所以她只能说,“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懂!” 七海曾经检查过那件原物,里面的刺绣堪称完美。而且那单单一个苏字旁边的刺绣,就已经表明,那件衣服经过了女人手。这个女人看着衣服,怒不可遏地同伙计动手,只能说明,这件衣服对女人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但藏在菩提庙路中的杀手,每一个人都有这种衣服,所以衣服并不特殊,女人紧张,也是旁的原因。 所以,也许是因为女人爱慕她的始终,便在衣服里,绣了他们的定情信物。于是见到衣服查看后,才会后怕那件衣服的主人丧命,从而对伙计大打出手? 会不会是这样? “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最起码证明了一点儿,那就是你……不是临水国的人,你的师兄,藏身在菩提庙路的那些人,也不是。” 女人嘟囔着,想要说点儿什么辩解,却被七海朗声打断了,“不必解释,总而言之,你们的身份我已经了解了。” 女人扁扁嘴唇,目光悲切,“所以你打算言而无信?” “不,你还是可以离开!”七海讪讪一笑,唤了管家关伯,送姑娘出门。 风清扬知道七海的意思,自顾自地喝闲茶。 倒是守在拱门之处的安之若,颇有些费解地问了,“你为什么要放她走,不问了?” 七海摊手,从风清扬拎了杯子,格外从容,“我问了啊。”他瞧着风清扬笑,“公子可以作证。” 安之若被七海的贪玩好耍的模样弄得左右为难,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能不能相信七海说的。与此同时,迷糊之余,他只能转过脸,瞅着风清扬。尽管风清扬是他曾经怀疑的敌人。 “风公子,七海兄弟……” 风清扬毫不犹豫地点头,“七海的确问过了,那个姑娘不是临水国的人。” “这……”安之若不敢相信地坐在两人旁边,“如何看出来的?” “不是看,是她自己说漏嘴了。”七海将剑放下,翘着薄唇,心里都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不仅她是,而且藏身在菩提庙里的那些杀手,估计也是。” “可是他们为何要杀王府护卫,究竟意欲何为?”安之若放在大、理石桌上的手微微团紧,眸子盛满了狐疑。 他大哥的死呢,会跟那些人有关系么?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七海回答,随后手指碰触着剑柄,把玩着剑穗,若有所思,想了想,他站起来,往外走。 安之若目光略过七海的背影,“去哪儿?” “闲在王府毫无意义,不如出去查一查!”七海抬起胳膊,朝着两人挥挥手,途中碰见管家关伯,“她沿什么方向走了?” “柳南街……”管家关伯抿着嘴角道,“七海护卫,老奴派人跟着她呢。” “跟着她做什么?”七海笑管家关伯笨,“你以为派人跟着她,就能不被发现?”他把剑握在另外一只手中,“这姑娘又不是傻子,我们捉了她,又将她放走,她就不会沿途怀疑么?况且,她武功不弱,就受了点儿伤。想要安然甩掉两个护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管家关伯听了,眉头凝紧,若有所思间,又狐疑有趣,心中想了会儿,纳闷又震惊。 他甚至怀疑七海是不是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那……七海护卫现在去哪儿?” 七海托着下巴,挤眉弄眼,“你让他们回来,我呢,亲自去查。” 管家关伯可不相信他能高深莫测到什么地步,两个护卫也算精锐,他们要是跟踪不了,难道七海就可以么?没看出他武功高到哪儿去?一脸的贪玩相,真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力觉得自己就可以追到? 七海看见关伯审视的眼神,不觉抬步,“好了,不说了,关伯,我去去就回。” 刚到王府门口,两个精锐护卫就回来了,彼此愁眉不展。 关伯纳闷,“没追到?” 一人难耐又沮丧,“回关伯,我们两个把人跟丢了。” “笨!”七海还是这么笑话他们,紧跟着不出一会儿功夫,人就消失在拐角了。 关伯问两人,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他人呢?” “不见了!”有人悻悻地回应着,“大概……大概是走了吧。” 走了?关伯挺直了背,左右看去,突然有些打脸。这个七海……脚力好快!可谁能想到,七海此刻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呢? 第36章 敌国大人(二更) 院子里,踢女人一脚的时候,七海给那女人身上喷了点儿香水。 空间灵犬鼻子灵,很快就给出准确的搜索系统。 界面上罗盘显示,此人还在柳南街,而且就在不远处。 七海在空间里沿着给出的方向追踪,最后来了窄巷。 看着那后门,七海愣住了,因为他进入后门,才发现,那个地方,竟然是四月茶楼。 女人被人搀扶着,入了一间厢房。 一个声音有些厚重,像个中年男人声,“敷儿,你是打算害死父亲么,谁……让你出门去找他了?” “父亲,师兄答应过我,会娶我的。现在他下落不明,我怎么能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况且我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已经迟迟没有……没有去菩提庙路打探消息了啊。”这女人带着哭腔,因为受了伤,声音略显委屈,“谁能想到,那安阳王府的人,竟然将师兄杀了,连衣服都夺去了?” 那衣服曾经破了个洞,她担心师兄冷,就将里面那个口子,刺成了花样。想着这样好认,也不会被人发现,关键,还寄托了她的思念。 七海利用空间,进入房间,就站在三人的跟前。 女人哭天抹泪,即便受伤,还跪在那中年男人的面前,“父亲,我既然跟着您来了,就一定要找到师兄才会回去。” “愚昧!”中年男人骂得凶狠,完全没什么顾及,“我罗中的女儿什么男人找不到,非得嫁给那个没出息的臭小子!” 七海聆听,心想原来这个中年男人姓罗,那她女儿的名字,应该叫罗敷了? “父亲,您知道的,女儿自小和师兄一起长大,当年师父去世,是我和师兄相依为命,如今他来了临水国,我又怎么能置他不顾,两年前,他是迫于无奈,才投靠的啊?”罗敷跪在地面上,过于求饶,那唇都带着浅浅的白色,只不过白里透红的皮肤还象征地告诉大家,她并没有大碍。 砰…… 罗中拂下桌面上的茶杯,冷声冷气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不过是我罗中的女儿,可我罗中是什么,我只是北昀国白丞相手底下的一条狗。”中年男人说话,都显得万般痛苦,他的语气也有些沉重,每一句都显得十分悲哀,“敷儿,爹不中用,走了这条路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卷进来,你可知,一旦事情败露,咱们就都得死。你……你想让我罗家传宗接代的人都没了么,你……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的弟弟么?” 听了这话,罗敷的眼眶晶莹剃透,泡了一窝的泪水,神色伤感,她撑着地面,忽然站了起来,笑容苍凉,“爹,说了这么久。您不过就是担心女儿毁了您的前途,是吧?”也许太过伤感,那泪水仓皇落下,滑过眼角,珍珠一般的泪,滴在她葱白的手背上。 闯进屋子里的一丝光,散发着七彩般的光芒。 罗中被女儿误会,心中愤懑,抬手一挥,扇了女儿一巴掌。 “从小到大,你除了打我,还会做什么?”罗敷捂着脸,诘问下,她嘴唇都咬出了血渍,只是仍然有些说不出的固执可怕,“父亲,从前您说什么,女儿就做什么,但这一次,女儿只想为自己活一次!”她转身就走。 罗中身旁的年轻手下吴顾突然拱手劝道,“大人,小姐只是想要寻得未来夫婿,并无过错。不如……不如让小的陪同一路,去去菩提庙吧?” “不可,吴顾,既然安阳王的人能够将衣服拿来引蛇出洞,想必赵照早就被人杀了,她此刻前去菩提庙,轻者被扁鹤的人杀,重者暴、露了咱们北昀国的计划!!” 罗敷听着这些话,内心更为凄凉。想她罗敷的生死,都还比不上他亲生父亲那所谓的前途。 她的生死,无关紧要! “既然如此,父亲就全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罗敷拉开门,离开了四月茶楼。 来时后门,去时也是后门。当然,她能够如此光明正大地离开。也是因为她觉得,父亲会派人让她安然离开,否则也就暴——露了四月茶楼这个商议的关键联络点。 “大人,就让小的护送小姐一趟吧!” 罗中站起来,甩手狠狠道,“不必了,她从小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如此,就让她去死,省得玷污了我们罗家门楣。”虽然他说出了那么多残忍冷漠的话,但眼角也是凄凄泪光,到底这血浓于水的父女关系是怎么也抹灭不了的。所以他苍老的面容下,仍然带着说不得的悲伤。那悲伤意味太过明显,以至于他也留下些许的泪来。 他们为臣,北昀国陛下如何交代,他们就如何去尽忠。这是他们身为臣子的职责。 “吴顾,她怎么可能被抓了又被放回来,显然是被安阳王的人骗了?”罗中迟疑了下,抬起手,扭捏的目光里,终于变得犀利了起来,说罢,他快速地命令道,“去,跟踪小姐看看。若她……被人跟踪,你们便保护她的安全,若她……若她被人利用,说出了秘密,你们就……杀了她。”最后三个字饱含无奈,但他却是字字清楚,说得准确无误。 站在身旁的吴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沉闷的目光一转而过,他突然有些难过。 在罗家,他虽然身份卑微,但也最心疼罗敷。罗敷的母亲去世得早,罗大人重新娶了王氏。这王氏把罗敷的亲弟弟抚养长大,以至于罗敷的亲弟弟罗玉都同后母亲。罗敷少时,就被后母算计,以女儿身为由,送到了远平将军跟前学艺。远平将军有一个徒弟,名唤赵照。 赵照是罗敷的师兄,从下对她,极为宠爱,二人因着青梅竹马,日久生情。 赵照武功不错,被远平训练成为细作,不想这么多年来,竟然杳无音讯,说他死了,罗敷两年前在北昀国还收到过他的书信。若是没死,他那身衣服何至于落入到了临水国安阳王的手中。 因为这些,罗敷深陷在师兄下落不明的痛苦中,难以自拔。 但父亲罗中对女儿从来都不屑一顾,以至于罗敷来到临水国,从来都是独自承担。 为七海等人抓住,也就显而易见了。 “是,大人!”吴顾后怕罗敷有危险,马不停蹄地带了人出去。 罗中唉声叹气地坐在凳子上,空间里的七海正打算走,忽然有人奔进房间禀报。 “大人……媚姬云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罗中整了整衣裳,笑容可掬,“带人到阁楼厢房等着!” “是,大人!”那伙计点点头,快速地离去。 因为媚姬云娘这个人,不由地吸引了七海的目光。 七海站在空间里,尾随着罗中,一起到了阁楼厢房。 阁楼里,媚姬云娘握着那卷画,眉目如画,却无不妖冶。身上穿着一件紫红色的石榴裙,手腕银镯抬放间,清脆悦耳。 “罗掌柜的近来可好?” 罗中抱拳,微微颔首,“托云娘的福,四月茶楼总算是客源不断,收获满满啊!” “哎,你这四月茶楼可是有皇亲国戚的支持,要不然,能这样吸引顾客?”云娘捋着头发,说话妩媚阴狠,神色怏怏,均是说不出的怪异。 倘若媚姬云娘对罗中身份知根知底,一定不会如此坦然地说出皇亲国戚四字,看来她应该不知道罗中真正的身份。 “罗掌柜的,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个人?” 罗中抱拳,一礼,客套地作揖,“云娘请说,老夫能够做到的话,一定鼎力相助。” 说话间,云娘已然将那幅话打开了。 徐徐打开的画卷里,慢慢地露出画中女子的轮廓…… 第37章 打探消息(三更) 在画散落在桌子上,垂在空中时,罗中大人已经看全了女子的真容。 可是说真的,他只觉得画中女子非常迷人,却总也说不出,她究竟是什么人?唯独感觉曾经见过,却说不上,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罗中看着人,并非敷衍伪装,确实不清不楚地扬起手问了,“云娘的意思是……” “你手下人多,这四月茶楼又是一个收集消息的好地方,不如替我查一查,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云娘歪倒在桌沿上,她心里头其实有一个想法,但那仅仅只是猜测,她也不知道,这画中的女人,会不会是扁鹤心目中的女人。如果是,理由是什么呢? 多年来,不能提起,凡说起这个,对方也是闭口不言。 渐渐地,云娘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可她同样貌美动人,如何能被这个女人比下去。 云娘不甘心,可帝都四月茶楼是靠她才盖起来的,总要为她驱使一二。 罗中细看画卷片刻,点头同意了,“云娘放心,我一定替你将这画中女子查个清清楚楚。” 云娘挨着自己的头发,细眉弯弯,秋水伊人,怎敌她远山黛眉下,水眸涌动间的风情万种。 “既然罗掌柜的答应了,那我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先行告辞。”她起身,团扇左右扇着风,蹬着的绣花鞋轻轻地踩过地面。 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罗中看人走了,还兀自抬手,抹了一把汗。 罗中谈虎色变,也是有理由的。因为这媚姬云娘身上自带花草香味,这香不刺鼻,却容易诱人上、瘾。可香味太多,有时候也可成为毒药。 听人说,江湖上,曾有人调戏媚姬云娘,后来触碰云娘的那只手突然就毁了。 仿若毒虫,一点点地啃掉手臂。 但这也只是听说,究竟是不是,无人知道。可听得多了,罗中心头也比较害怕。 空间里的七海,瞅着云娘留下的那幅画,她发现,根本不是风清扬那一幅,而是临摹的一幅。 换句话说,媚姬云娘似乎也担心这画再度落入旁人手中,再也窥探不得。 七海跟踪媚姬云娘,却无意中发现,有刺客追踪。一时好奇,他竟然笑了。 巷子里,媚姬云娘同几个黑衣刺客剑拔弩张,正面相抗。 后来,几个刺客受了伤,夹着尾巴逃跑了。 媚姬云娘这才拈出自己的银针,露出的针头一端,黑渍斑斓地让人害怕。当然配上她那若有若无且不屑一顾的妖冶目光,自然更加令人汗毛直立了。 “好阴险的招数!”七海站在空间中,自言自语。跟踪云娘进入了房间,他方才离开。 原本打算前往菩提庙一趟,后又想这会儿,罗敷也是聪明之人,刚刚从安阳王府离开,就前往菩提庙送死,这不是她那自傲之人的风格。 因此,七海以为,今日,她万万不会前去送死,这没有任何价值。 返回王府,站在风清扬身后的关伯突然笑了,“公子,他回来了?” 风清扬放在银狐犬小白脑袋的手掌抬起来,华贵的袖子略大,一抬,那纤细的手腕就露了出来。 同脸上的皮肤一般比病白无光。 “可打听到什么?,” “那就多了。”七海说一半,藏一半,没打算把自己查探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去来,“比如刚刚那个姑娘的名字?又比如那个姑娘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来临水国?” 安之若和大胡子急切的脸颊上,生出少许开怀。 “七海兄弟说说看……” “老大,别兜圈子,直说!” 七海不喜欢他们这么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一点儿没有趣味,“急什么急,且听我慢慢说,不好么?” 这么一说,安之若和海之岚郁郁,脸上沉闷,竟然不问了。 七海觉得更没意思了,“怎么了,听我好好说不行啊?” 安之若呆滞的一张脸上,留给七海一丝沮丧,“说吧,怎么回事?” “那姑娘叫罗敷,此次来临水国,是为了寻找她的师兄,这个师兄应该是她的心上人!” 风清扬打断他的话,“什么是应该,你自己猜测的?” “听我说完,可行?”七海竟然敢直接怼回去。 风清扬点头,让他说,“好!” “因为他师兄在咱们临水国,没有任何消息。这位罗敷思亲急切,也就快马加鞭地来到了咱们临水国。那日殴打伙计,是因为咱们那件衣服,就是罗敷她师兄。里面那个漂亮的花绣,就是罗敷给她师兄的……嗯,算是定情信物吧?” 风清扬又跟着发出灵魂一问,“什么叫算?” 七海真是无言以对了,面对风清扬,他的脸撑得疼,“能不能听我说完?”这是大人物啊,刚刚自己竟然吼了一嘴。 不过他说完,又有些小怂,“公子,不怪小的,主要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 哈,这家伙,又开始给自己上课了?安之若呆滞地看着,以为风清扬会说些什么,却不知,对方十分平静,面对面地带笑回答,“好,你继续说。” “这些不是我推断,是我亲耳听到。”七海当着几人的面,杜撰了一出显得自己本领高强的故事,当然里面的故事细节部分,却不虚伪,也不牵强,听起来十分符合逻辑。 譬如他武功高强,藏起来,没有被人发现。譬如他看到那女人和自己的父亲大吵了一架,然后夺门而出。譬如,他知道了他们的老巢是在四月茶楼。 安之若听了,关注点在别处,“四月茶楼是……是敌国的人开的?” 风清扬握着茶杯,摇头,“不可能,这茶楼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则是兵部尚书陈明杰大人出银钱支持,更因为出名的普洱茶,备受帝都达官贵族的喜爱。背后若是……敌国之人。也太荒唐了?” 七海反驳,“那万一对方不是用的真实身份呢?” “这……”风清扬哑口无言。这么看来,倒是有这么一个可能。 安之若徐徐,冷静地给出自己的提议,“既然如此,我将此事报给府尹大人,让他……” “那怎么行,都说这茶楼还有兵部尚书入股,你让钱大人带兵抓人,岂不是让钱大人自己送死?况且,抓人得有证据。我也就听了一耳朵,能够出面证明么?” “哦,这么看来,说得也是了!”安之若手指握拳,轻轻地敲在桌面上,愁苦地无从入手。 大胡子海之岚随口道,“老大,要是同兵部尚书商量一下,说不定他会答应配合咱们呢?” “哦,也对啊。”七海没注意,手指落在风清扬的肩膀上,又没大没小了,“公子,您是安阳王府的人,有身份有地位,你出马劝说陈明杰尚书配合,也许……” 风清扬笑容淡如清泉,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过,他终究还是点了头。 第38章 敷衍塞责(一更) 兵部尚书陈明杰刚从朝堂下来,就听老仆元福来报,说是王府公子风清扬找上门来了。 一时间又是好奇,又是怀疑。他盯着老家仆的脸,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说得可是真的,那风公子真来了?” “没错,老爷,赶快回去看看吧。王府来的人,坐在大厅,夫人和小姐话都不敢说一句。”老家仆可能也是被外面的流言蜚语吓破了胆,以至于风清扬登门,他都担心会有凶手进府门杀人,所以胆颤心惊地在府门外徘徊。 这不,等到兵部尚书陈明杰后,就吆喝着人,赶紧去大厅对付。 陈明杰看着白发苍苍的元福,心有余悸,“公子回来了没?” “还没呢。今早同鲁国公世子出去打马球了?”元福托着陈明杰的官帽,慢悠悠地自走廊往正厅而去。 一盏茶的功夫,陈明杰就到了。 他躬身上前,“公子驾到,有失远迎。”他捋捋衣袖,说着,拱手恭敬地福礼。 风清扬偏着头,手上反复把玩着茶盅,却没有喝,仪态万千,侧脸因为清晨的日光,踱了一层明亮的光。可在他的脸上,却仿佛覆盖着一层不健康的冷白。 他的脸是极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未有,眸子微微,盛着点点绮丽的光彩。 “尚书大人客气了。”风清扬起手,看着身旁坐在那里的于夫人和于小姐,温文儒雅地点头示意,“今日清扬前来,是有一事儿想请尚书大人相助?” 陈明杰被风清扬突兀地出现,已经搞得心烦意乱,谁知道对方竟然还有要事儿要说,当下心思沉沉。目光所及,都未落到风清扬的脸上。 明显,他不敢。 他还很卑微热情地压低了脑袋,“公子但说无妨,老臣一定尽力。” 七海站在风清扬的身旁,见他如此骇然,当下就笑了,“陈尚书莫怕,公子只是想要你帮一个力所能及的小忙。” “是是是……”陈明杰点头哈腰,平日里的霸气都消失全无。 “父亲……” “陈叔……” 鲁国公世子孟绫和小公子陈露白刚刚打马球回来,灰头土脸地就往正厅冲。 因为想要说说自己的成就,于是也没顾及,就奔到了厅门口。 二人刚到门口,就傻眼了,风清扬以及他身旁那位傲娇得意的护卫七海也来了。 “陈叔,他们怎么在这儿?”鲁国公世子孟绫一脸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悠悠地进了屋子。 陈露白虽然为人温和,但因为和孟绫深·交,所以此时此刻,站在屋子里,看着几人,也心存不安。 他向风清扬鞠了一躬,就又同兵部尚书陈明杰请安,脸上的表情,很是难耐。 应该是关心父亲陈明杰。 陈明杰向二人使眼神,随后孟绫为了不给陈家带来麻烦,也委曲求全地拱手作揖。 七海讪讪笑,“陈尚书,四月茶楼可是您所开?” 陈明杰听了,冷静片刻,忽然点头,“是。”他依旧躬着身,齿压唇,面容冷冽,但目光难耐,“四月茶楼,是老臣所开不假。” “哦,那就好办了。”七海冲风清扬使眼色,风清扬让他直说,不用顾忌,“是这样,陈尚书,我们公子查到四月茶楼混入了敌国奸细,需要进楼搜寻!” 孟世子听后,抱臂,冷瑟瑟的,“怎么,你们的意思是说,陈叔还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么?” “世子……”陈明杰回头瞪了孟绫一眼,让他少说几句,不要引火自焚。 孟绫听从,但那张脸上,一副本来就是的表情,让人根本无法忽略地掉。 七海笑他,“世子,你不是想抓菩提庙的凶手么,这次好了,见者有份,只要……您愿意一同前往?” 凶手。这二字一出,嫉恶如仇的孟绫世子突然朗声问了,“好,一同前往。”说完,又愣怔地问,“凶手现在何处?” 七海和风清扬对视一笑,答得飞快,“四月茶楼。” 陈明杰尚书心中一惊,想着茶楼并非自己所开,而是老朋友罗中所开,借着自己这个身份在处理生意。 可老朋友罗中,并非临水国人,这要是被人传出去,岂不是要被说成通敌卖国么?虽说他信任罗中,这么多年以来,绝对不会做陷害自己的事儿,但……他的出现,也定然会牵扯很多无法预料的误会。 此刻,怎么做,才能保护朋友的同时,还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 “公子,老臣愿意带人搜查!” 七海出声打断,气死人不偿命,“不必了,陈尚书。这四月茶楼是您开的,如果……如果您去查,万一查出了什么,定然会因为旁的理由,加以包庇。那咱们这次的查探,不就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他理智聪慧,说得句句在理,竟然让陈明杰无言以对。 但小公子陈露白和孟绫听了这话,却心知七海的意思,有些恼了,想说却又被陈明杰阻止了。 “是,公子想让老臣怎么配合,老臣就怎么配合。”陈明杰没有再让儿子和孟世子顶撞王府公子,只道自己会全力以赴,接受调查。 风清扬看七海说话没有顾忌,当下好言安抚,“尚书大人莫要担心,这事儿我会交给京都府尹大人前去彻查,兴许那凶手不过只是想要借四月茶楼伙计的身份,逃离临水国罢了?”他说完,当下茶杯,慢悠悠地站起来,“尚书大人,话已带到,我就不多留了。” “是,老臣领命!”陈明杰躬身拜倒。 …… 风清扬和七海离开,老夫人就赶紧吩咐女婢,将茶杯和茶通通倒掉,唯恐那一身是病的风清扬将什么带到了府上,然后他们兵部尚书府的所有人通通陪葬。 七海握着剑,“公子,我觉得你有私心?” 风清扬不解,明明是好意,却还是保持镇定,“何意?” “您在陈尚书跟前。告诉他,您会派京都府尹钱大人去彻查,就不担心钱大人被陈尚书收买,然后给你一个凶手已经离开的谎言!”七海面面俱到,真是聪明地紧。 “钱大人不会这么做的!”风清扬天蓝色的眼睛微微眨动着,里面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魔力,让人无从招架。总觉得,他这么有自信,应该拥有自信的根本。 七海可不信,他狐疑,翘高了唇,“你又不是神仙,如何预料到他不会这么做?” “在京都,钱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他很好!”风清扬就像小孩子过家家,说得一本正经。 然则七海谨慎小心,总能有理由怼回去。 “不,如果陈尚书以官职威胁,让钱大人不得不听从,敷衍塞责,怎办?!”七海说出一个理由,脑袋里又有了另外一个理由,“就算钱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但陈尚书好歹也是尚书,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钱大人,让钱大人敷衍塞责,怎办?”理由源源不断,没有要停的意思,“当然,钱大人清明廉洁,这挺好。关键是……如果有人拿他的家人威胁,让他不得不同意敷衍塞责,怎办?” 风清扬听后,愠怒收收放放,他顿着步子,“在七海心中,钱大人就免不了敷衍塞责了么?” “公子息怒,小的就举个例子!” “咳咳咳咳……”声嘶力竭,喉咙红晕又一层盖过一层。 七海终于投.降了,“好,小的错了,公子切莫生气,病情加重可不好了。” “你怕什么?”风清扬难得地斥他一句。 七海秒怂,抬起脑袋,瞳孔亮若繁星,“公子病情加重,小的会受罚。” “……”风清扬听后,咳嗽症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了。 七海心里,好心酸,好……自责。 第39章 桃夭公主(二更) 王府门口,有一辆马车。这马车描金雕花,粉色车帘随风而起时,颇有一番韵味。车上还有皇族标识。车门是檀木所制,香气充盈。 车门内还罩一层纱帘,门开,一双白如玉的小手伸出来,却见一个扎着如意发髻的小丫鬟,身穿金色刺绣衣裙缓缓探出头。 丫鬟活泼,刚跳下地面,就伸出那双手,“小姐,到了。” 这一出声,又一双手伸出,纤纤玉指,晶莹剔透。手腕上一个翠绿的手镯,指甲上粉嫩嫩的豆蔻,更衬得那双手完美无瑕。 来人一抬帘子,探出脑袋。入眼处,那金色丝线所绣的衣领掀开,露出的脖颈寸寸雪白。她戴着青色玉坠,脸上薄施胭脂。 拉着丫鬟的手,慢慢跃地,就露出那一张精致的脸颊。水汪汪的眼睛里,含情带怯。樱桃唇上,光泽莹润。 “哈,太好了,终于出来了。”女子笑着,捋捋肩前的发,看向王府大门。 刚要迈步进去,风清扬和七海就到了。 女子一愣,声若黄雀地叫出来,“清扬哥哥?” 她声音甜美,五官清秀,但她那一叫,风清扬愣了下,却没有回答,看了七海一眼,就准备无视此人,直接进屋。 七海抓住风清扬,“公子,有姑娘叫你呢?” 风清扬无法,只能拱手向身前女子鞠躬,“清扬给桃夭公主请安!” 这桃夭公主是皇帝第十三位公主,但是听人说,她并非皇帝所生,而是陈前大将军的遗女。因为陈前战场被杀,桃夭又是早产儿,母亲去世已久,所以陈家,就只剩下桃夭一人,加之又无兄弟姐妹,是以桃夭便被皇帝接入皇宫,以公主身份教养。 当年,桃夭公主在皇宫御花园差点儿落水,为风清扬所救,后对风清扬动了心思,便隔三差五地拜访。 再后来,不知怎么,这心思竟然惊动了皇帝,皇帝命人,将她囚在皇宫,不准出门。而王府,风清扬闭门谢客,所以一时之间,两人也就再无机会相见了。 桃夭公主那水目微抬,楚楚可怜地盯着风清扬,“清扬哥哥,两年了,我们……我们又见面了?” 风清扬那天蓝色的瞳孔几乎没有抬起头看过去,他只斜瞟着地面,客气疏离。 桃夭公主近前,“清扬哥哥,你……你忘了我么?” 七海眼尖,突然发现桃夭公主的指甲上的豆蔻,同风清扬指甲上的豆蔻颜色一模一样。 两年未见,豆蔻还保留得那么好。果然,风清扬喜欢这位桃夭公主。 可是既然不是亲生,为何还要如此守礼? 七海怂恿,“小的给桃夭公主请安!” “在外面我不是公主。你可以叫我桃夭!”公主没有那么大的尊卑规矩,被七海一叫,她就笑起来,温和地吩咐了这么一句。 “多谢公主!”七海没觉得有什么害臊的,只是对风清扬这个人感到万分好奇。 姑娘都主动上门了,他说句话又能如何?爱答不理的,也不担心惹姑娘生气? 风清扬清了口气,拱手道,“抱歉,桃夭公主,今日清扬身体不适,他日再接待您。”他走得仓促,连七海都没有叫,就独自进入了王府。 那背影冷漠又沧桑,伴随着一阵咳嗽声,渐渐远去。 桃夭公主还想说什么,七海却抬手阻止了,“公主,今日公子真是身体不适。” 看桃夭公主被忽略的表情,七海以为,可能是因为风清扬不喜欢她,所以才会如此冷淡。 可回头一想,不喜欢,抹那豆蔻做什么,让人浮想联翩。 桃夭公主被阻拦在门口,她却没发火,只是难过,然后又将自己做的礼物拿给七海,说是自己亲手所做。 “小的一定将礼物和话带到,请公主放心!”七海拿着东西,躬身一礼,进入了王府。 身旁丫鬟小青按耐不住地问桃夭公主,“小姐,您为什么不跟公子直说呢?” “清扬哥哥既然没让我进府,我进去也不会讨他欢心!”桃夭公主神色衰颓,一步一回头,直到不得不进入马车离开。 实际上,这边刚离开,风清扬已经看见了。 他站在王府最高的阁楼上,那儿可以看到王府门口。 桃夭公主黯然离开,风清扬明明失落痛苦,却始终没说理由。 七海行到跟前,笑嘻嘻地将东西递上去,“公子,桃夭公主让小的带给你的。” 风清扬看都没看,“扔了。” 七海知道这人嘴硬,跟着就将东西往地面上一扔。 他其实是笃定了风清扬会阻止,所以扔得很快。却哪里想到,风清扬站在那里,真就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略过刚刚桃夭公主赠送的礼物。 七海心疼了,“公子,你好歹看看啊?” “看什么?”风清扬不喜不怒的神色,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就好像世界上很多嘴硬心软的人都会打脸,可唯独他没有。 七海失策了,他悔恨自己没有阻止,毕竟人家姑娘一番心意,是送到自己手上,让他转交的。 他蹲在地上,打开盒子时,发现是一盒糕点。忍不住问了,“没坏,还能吃,要不要?” 风清扬径直走过,未曾看一下,七海追上去,催促着说,“真不吃?” “不吃!” “那我可吃了啊!” 风清扬沉定,看了七海一眼,平实的语调,没有多大的表情,“吃吧!” 糕点塞进嘴里,咽下去以后,灵机一动,“哎呦,疼,好疼……” 风清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惆怅,他跟着问七海,“怎么了?” “这糕点有……有毒!”七海戏精上·身了。 风清扬哪里肯信,睫毛颤动着,他声音缓和了下,却非常果断,“桃夭不会这么做!” “怎么不会,她是公主,她想要你命……”七海仍在伪装。 风清扬焦急万分,始终是在替桃夭公主说好话,“她心地善良,不会做这种可耻之事儿。”豁然伸手,抓了一个糕点,糕点入口,酥脆香甜。 细嚼慢噎后,他镇定地说,“你看,我吃就没事儿!” 七海大笑起来,胸有成竹地说,“小的说笑的,公子,你……上当了。” 风清扬面容俱冷,“你骗我?” “公子,抱歉,小的只是想要你知道你心中的真实想法!”七海抱着糕点,“这糕点样式看上去像是新手做的,所以这应是她亲自包的。单看这个,就能说明,她是真地喜欢你。而且……还是打心眼里喜欢。”七海开始说教了,“如此喜欢你,你可要好好珍惜!” “你误会了,我不喜欢公主!” “不,我们那儿的书说了,毫不犹豫地维护女孩子的行为,要么是对亲人,要么是对心上人。”七海转过脸,两手撑着栏杆,“你不觉得?” 风清扬微怔,目光放远,问了句,“何书?” 七海答,“恋爱宝典。” 熟读万卷书的风清扬眼神眯紧,好像没听过,“……” —— 风清扬午休睡不着,兜了银狐犬在院子里吹风。 秋风瑟瑟。 风铃叮咛作响。 良久,身后传来靴子声。 “来了。就陪我聊聊!”风清扬将小白放在桌子上,咳嗽了两声,才转过脸来。 七海耷拉着步子,凑近了,心碎,“好无聊,你怎么听出来是我?” “之若兄和大胡子绝对不会像你这般悠闲!”实在是七海走路太过随心所欲,因为总是活泼开朗,蹦来蹦去,以至于风清扬多听几次,就习惯了他的节奏。 七海坐下,剑在桌面敲了敲,很无趣,“听关伯说,公子没睡?” 风清扬轻点头,很平稳,“睡不着?” “想桃夭公主了吧?”七海真是无所顾忌,“可谁让你将人赶走了呢?” 第40章 掌柜罗中(三更) 风清扬摇头,回答地快,“我在想……尚书大人会怎么做?” 转折话题之快,七海也算服气,手指摩搓着剑穗,他正经地说,“还能怎么做,你能想得到,他也想得到。所以他一定不会亲自去做?” 风清扬听得稀里糊涂,“你以为他会派谁去?” “不知。”七海摇头,但明亮的眸色分明是胜券在握,“不管怎样,他反正不会自己带人去就是了,毕竟要……避嫌!”他避嫌二字脱口出,风清扬却耐不住地黯然神伤。 “他若避嫌,咱们当怎么查?” “无所谓啊!”七海抬起手,耸耸肩膀,笑容可掬地回以一笑,“想想看,不管陈明杰动还是不动,于咱们都没关系。事实上,我们想要抓的……不过就是凶手,仅此而已。” 风清扬像是理解,又像是不理解。 他很难理解七海的思想,“我不明白。” “公子,其实说得简单点儿,我根本不是去找凶手!”七海透露了一点儿小心思,“咱们抓了那姑娘,又将人放了。你以为她回去,还会有人相信么?” 风清扬听后,愁眉展开,心下了然。原来……七海是打的这个算盘。 他怅然若失片刻,忽而问,“那姑娘?” “嗯,去菩提庙路寻人去了。”七海说得如此轻巧,其实是故意的。 风清扬手指落在小白的尾巴上,说来也怪,小白不知在哪儿沾了灰,他这个高洁癖的人却也没有嫌弃,“那咱们可再去菩提庙?” “不……这事儿咱们不能去?”七海眯着眼睛,狡黠如狐,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始终如日一般明丽,“咱们透露给孟世子他们。陈露白为了陈尚书,必定会再去菩提庙抓人?” 陈露白和孟绫两人上回去过林中,因为有解药,所以不会中毒。他们这些人去,很有经验,不会被秒杀。 当然七海的用意并不在这儿。 “你让他们去,那姑娘还跑得掉么?”风清扬问了。 “要得……就是跑不掉。”七海啧啧舌,他淡定从容。 因为只有让对方跑不掉,他才有机会英雄救美,他才有机会谈判。但前提是,那姑娘……啥时候去啊? 七海觉得自己会是……空想! 风清扬了解了他的计划,倒没说什么,只是,或明或暗的眸子里深藏了些说不出的怪异。 …… 兵部尚书陈明杰因为四月茶楼一事儿,傍晚都未休息。他坐在书房里,纠结彷徨。 和敌国罗中这个生意人结交的时候,他只想着二人志同道合,喜欢喝茶。因为彼此关系友好,是以二人才结为了兄弟。 但是罗中非临水国人一事儿,谁也不知,除了他自己。 罗中在这儿开茶楼,一直以来都循规蹈矩。而且每每有好茶,准要拿给罗中。 二人之间的情分,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并且,他们之间,从来不谈国事儿。 此刻四月茶楼被人怀疑,陈明杰忐忑不安,他想出门去告诉罗中,又担心自己会打草惊蛇。毕竟风清扬等人前来尚书府,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现在自己出门,被抓住以后,说不定还会被说成通风报信,那他再能说,也解释不清楚了? 因此,这通风报信,不可做。他若不能做,那谁又能做这种事儿呢? “父亲睡了么?”屋外陈露白站着。 “老爷,是公子。”站在身旁的元福小声通报道。 “让他进来吧!”陈明杰微微一笑,笑容里蒙着淡淡的哀愁,那哀愁之意甚浓,如同阴霾蒙在当空。 陈露白迈过门坎,他是非常儒雅的人,躬身一礼,就开门见山,“父亲可还是为今日之事儿忧心?” “是啊,今日风清扬到了咱们府上,亲自同咱们说这事儿。可见父亲和罗掌柜合开茶楼一事儿,他们一清二楚。”陈明杰走近儿子,手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四月茶楼开到现在,个中细节,谁知情?可偏偏风清扬就找上我了?” 陈露白不明白陈明杰的意思,想一个茶楼而已,怎么会如此惆怅,“父亲,那只是帝都一个较大的茶楼罢休,即便被人查到有敌国之人潜入,那又怎么?我们行得端,坐得正,还怕被人诬陷么?”虽然儒雅,但和孟世子在一起久了,也就正义凛然,光明正大,连小人的半点儿狡黠之处也没有学到。 陈明杰叹气,抬起手,“这事儿哪里能是你这个孩子可以明白的?”他很愁,因为愁,他还忧心。忧心好友! 罗中这个人,陈明杰并没有看错。在做任何事儿时,哪怕是带有企图的事儿,他也一定不会拖累自己。 对女儿罗敷非常冷淡,但对陈明杰这个好友,却有情有义。 在茶楼得知,风清扬等人去过王府后,他就知道,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人察觉,于是为了尽快寻找后路,他找来手下,命令他们先行撤退,自己却留在了四月茶楼。 他罗中遇到陈明杰,从来不过问国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如同小溪一般清澈甘冽。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有任何交易,就像普通朋友,无所保留。 陈明杰知他罗中不是临水国人,罗中也知陈明杰是临水国兵部尚书。 罗中做任何一件事儿,都不会牵连上茶楼的任何一个伙计,只唯恐给陈明杰带来任何危险。 眼下,他让所有的人撤退以后,就坐在房间里,等待着他将要到来的风风雨雨。 京都府尹钱长申带人到四月茶楼,将所有的人都带回了衙门。 伙计以及大厨那些人,当然只是问问,录录口供什么的,就放了。 至于那位罗中,真就被带到了京都衙门。 七海在四月茶楼,亲眼看到罗中被带走,派了人去京都衙门问。 那人回来说,罗中自己表示,只是一个生意人,四月茶楼,是拖了关系。 钱大人将人扣押,只说会好好审审。 七海想了想,“他没有提到兵部尚书?” 那人摇头,“没有。” “好吧,你再跑一趟衙门,就说……让人将四月茶楼封了。”七海说完这句话,又补充,“记得说,这是公子的意思。” “是!”那人又快速地奔去京都衙门了。 罗中被抓,四月茶楼被封,这消息飞速传开。 当日晚,一波黑衣刺客,闯进京都衙门。 然而,还没有进入大牢门口,就被人给杀了。 钱大人早就提防着,见那些黑衣刺客团灭,感慨不已。 心想何人能有这么大本事儿,根本没有过上几招,就倒地不起了呢。 “昨晚,可有人劫狱?” “有,不过说来也怪,七海护卫,那些人被闯进衙门的其他刺客给杀了。”钱大人说明情况,“而且,我们的人无一伤亡。最最重要地是,那些黑衣刺客死得莫名其妙,竟然是自杀的。” 自杀? 第41章 两拨杀手(一更) 京都府尹说得神神秘秘,七海听得也是毛骨悚然。为了确定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前来,他去看了那几个黑衣人的尸首。 刘师爷站在此地,见七海到来,马上上前禀报。 “七海护卫,你可来了?” 七海偏头盯着他,“仵作验尸,可有什么发现?” 刘师爷看看尸首,觉得有些可怕,压低了声音,“仵作除了查探到,这些人是死于中毒,什么证据都没有查到。” 邪门?还是毒? 七海蹲身,瞅着那些人,“身上没有穿胸窟窿?” 刘师爷拿手绢捂着嘴巴,“好像没有,是自己抹脖子自杀的。” 钱长申看着那些人,“真是怪事儿啊。”这些黑衣人,左看右瞧,如果是主动自尽,那还来京都大牢刺杀做什么,岂不多此一举? 所以他们应该是被迫……自尽的! 会否是因为受不了那些毒,所以才自杀的?亦或者受毒的驱使,神志不清,自杀了? 他看着尸首,抱着双臂,若有所思。 钱长申压低了声音,“七海护卫以为,这拨人目的何在,可是……劫囚?” 七海坚定地抬手制止,“不是!” “那……” “若是来救人,罗中当初早就离开四月茶楼了,何至于主动送上门来?”七海瞟了那些尸首一眼,“既然不是救人,那就是杀人。罗中落入京都大牢,敌国的人害怕他透露消息,所以派人杀了他,倒说得过去。”说完,他蹲身,这才发现黑衣刺客的脖子上刻了一只青鹰纹身,“刘师爷,看看其他尸首。” 刘师爷听从,捏着鼻子,凑近了打量,果然其他尸首都有这样一个纹身,“都有。” 七海更加确定了,“罗中可在?” “尚在大牢!” 钱长申点头。 “那就好……我去见见他?”七海说完,握剑转身就走。 刘师爷和钱大人站在身后,莫名发现,七海不那么唠叨的时候,其实也挺正义凛然的。 到了大牢,罗中依旧站着,身穿白色囚服,面目狼狈,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听到牢门大开,他才转过脸来。望着七海,绷紧面容,有些纳闷,“阁下是……” “王府公子风清扬的护卫,我叫七海!”七海喜欢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很直接,“当然,也是因为有我,才让你在这儿蹲大牢。” 罗中凑近了打量,故意卑躬屈膝地问了,“那请问七海护卫,小的犯了何罪?” “你没犯罪,但你本身有罪!”七海贴着罗中的右耳,小心地提醒,“你不是临水国的人。” 此话一出,罗中的脸颊瞬间泛白,他佝偻着,束缚两手的铁链因为过于地愤怒,发出可怕的碰撞声。 罗中泄气,“你查出了什么?” “能让咱们临水国的陈尚书帮忙,将你的茶楼开在天子脚下,说实话,你很厉害!”七海悠悠地靠在铁栅栏上,揉了揉太阳穴,“忘了说。昨天晚上,你们的人过来,想要劫狱。” 罗中听后,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我落入京都大牢,他们来救我,这很正常。” 七海拔剑,手指擦着剑尖,“不过,他们却不是来救你的?”那剑尖锋利无比,手指不小心蹭在剑尖上,立马划伤了一个小口,“可惜,不知道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大概不希望你死得这么早,所以……有人替你杀了那些人。如此一来……”他说话总是拖长拖调,罗中听得提心吊胆,本来以为是这样的结果,被七海一带,他的心情就好像刚刚还在地狱,没过多久,就升了天堂。 他想骂人,但忍住了,“那么七海护卫今日前来是因为什么呢?” “哦。说起来,你这个身份,一旦曝·光。最先迫害地,就是陈明杰,兵部尚书大人。所以你们挺厉害,知道借刀杀人?”原本只是揣测,这边罗中听了,心下动怒,深沉眸光,如锋芒利刃! “明杰兄和我不过是志同道合,并不知这个中利害,你莫要迁怒于他。是生是死,皆由我一人承担!”罗中拍拍心口,反应强烈。 七海听了,傻乐,“哦,原来陈尚书同罗大人是好朋友?自己性命攸关了,还在为陈尚书考虑,果然……关系不错?” 同风清扬一起久了,抓重点抓得尤其快。这么一说,罗中心下骇然,豁然出拳,却被七海剑尖指喉,他笑眯眯地说,“淡定,陈尚书好歹也是临水国的尚书,他如果没有通敌叛国,咱们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安然无恙。倒是你,利用朋友的信任,为尔国做事儿,残害咱们临水国同胞,当真是无耻小人!” 罗中退后,目光冷冽,“咱们是不同的人,各为吾国,各司其职,有什么无耻不无耻的?” “若是陈尚书听到了这番话呢?”七海反问,语声冷漠,“你也不怕被你蒙在鼓里的这位兄弟,听到这些话,有多寒心?” 罗中恼羞成怒,咒骂道,“你这个小子,实在可恶!” “哼,说不过就骂,有本事儿自己飞出囚笼?”七海笑他两句,从大牢里跳出来,快速地将牢门给锁住了。 罗中或许心伤,没有上前再次咆哮,也许他也清楚,自己在进入京都大牢开始,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七海握着剑,潇洒地从每一扇门走出。已经认识了他的捕头,不解其意地问,“七海护卫,那人真是敌国份子么?” “你猜猜看了?” “既然是坏人,为何不杀呢?” 七海就挤眉弄眼,平淡无奇地再回答,“你们猜猜看咯。” 每次问问题,对方都是那几个字,你猜猜看。可捕头们绞尽脑汁,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 有人带头晃手,“七海护卫总是高深莫测的。” “可不是?” “你们说,七海护卫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身旁捕头中,一人模仿七海的表情,淡淡地吐槽了一句。 你猜猜看咯? 一拍而散,各自回了自己的岗位守候着了。 出了京都大牢,七海就见了钱大人,随意交代了两句,“钱大人,再过三天,你就可以将人放了?” 钱长申不理解,“为何要放?” “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你抓了四月茶楼的掌柜的。到时候这四月茶楼真正主事儿的人,就会前来找你麻烦。况且……既然有人要杀他,那将人关在京都衙门,还容易引火上身,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自己的人斗去。”七海只知道一点儿,在将人抓起来几天后,又放掉。对于罗中而言,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上面的人会怀疑,罗中可能将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由此,第一批杀手没能杀了他,那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罗中死为止。可是在这一个过程中,他自然可以派人暗中观察罗中,看看他同何人接触?如此一来,顺藤摸瓜,定然会有其他的收获。想到这里,七海得意极了。 谁知,打从京都衙门口离开,他就赫然发现,对面的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手持箭驽,不肖眨眼,黑色弩箭穿破云霄一般,直扎向七海。 七海快速闪过,箭扎在京都衙门的柱子上。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把铁箭。 不过他用剑将弩箭挑出来才发现,那并非安家铁箭,因为没有安之若所说的安字。 难道……依旧是杀了袁屠夫的人么? 七海用布包着那箭,回了王府。 风清扬咳嗽加重,在屋子里休息。 安之若和海之岚在门口。 管家关伯急匆匆地叫了太医院的张大夫,说是风清扬咳血了。 “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七海拦住他,心下奇怪。 关伯回以一笑,“可能是夜里着凉了吧?” “昨晚公子没休息好。” “咳了一晚上?”关伯回答,“深秋了,天气愈发冷,兴许……严重了。” 张大夫开了药,走出来时,恰好遇见七海。 第42章 配合默契(二更) 张大夫客气行礼,忽而又闷着眼睛,笑着向七海打招呼,“七海护卫回来了?” 七海问,“公子病情如何?” 张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毛病,说不出问题在哪儿。”这是从太医院出来的大夫,七海以为,他医术高明。这种咳嗽症,即便再不好,也不至于说,这么久了,都没效果。 况且……风清扬如果真病得严重,也不至于日日如此? 他指着张大夫的药单,“可以看看么?” 张大夫背了药箱,将单子双手奉上。 七海瞅着药,收了药,递给管家关伯,“关伯,写一张,给我。” “要这……” 关伯看七海眼神,就知他在怀疑张大夫,便没说什么。 张大夫全程躬身垂首,根本看不出他们二人眼神交流。加上耳背,更没有那个心思,听听二人究竟要说什么话。 关伯同意了,拍拍张大夫的肩膀,“我一会儿命人把药给你拿过来。” 张大夫点头,轻笑,“好。” 拿到抄录的药单以后,七海出去问过别的大夫,大夫们都说没什么问题。 过后,七海只能按照药单,抓了药,返回王府。 厨房里。 张大夫在煎药,他煎药地时候,非常专注。什么东西该放,什么东西不该放,都无比认真。 半晌,发现七海站在那里,他慢腾腾地立了起来,手指着一旁的板凳,“七海护卫坐吧!” “张大夫……来了王府多久了?” “从公子病情加重后,老夫就来了。”张大夫温和地看着七海,由于过于年迈,他那白发都显得异常干燥,耳边几缕,饱经风霜。 七海突然问,“张大夫膝下可有子女?” 张大夫听着儿女二字,眼眶里闪过几丝泪珠,盈盈间,只让人觉得无比凄怆。 “有,不过……” “不过怎么?” “他们都死了。”张大夫手指抓着药,沉重地叹气,叹气声听起来并不大好,“不过虽死犹荣。毕竟他们都是为了保卫疆土。” 七海听了,深感敬佩,“所以张大夫的儿子是英雄。” “呵呵,是啊。他们的确是英雄。”张大夫跟全天下普普通通的父亲一样,对于自己的孩子,一向是乐于提起的。单单英雄一称,足以说明张大夫内心的骄傲和欣慰。 七海安慰他,同时又自责,“抱歉,张大夫,我并非有意……” “无妨。”张大夫眨眼又慈祥地笑了,眼角鱼尾纹随着那笑,透出点点喜气。 七海怔了下,言归正传,“张大夫觉得公子的病有希望痊愈么?” “痊愈?”张大夫僵住了,“七海护卫可是问公子这咳嗽症?” “是。” “公子早产,体虚倒是正常。但这一年比一年严重的咳嗽症,却是让人纳闷不已。另外……这些年,老夫认真研究,讨了不少好药,还同……同宫里面的云大夫,吴大夫一起商量过,这种咳嗽症。如今依旧未曾痊愈,真是真是令人费解。”他说完,有些吞吞吐吐,犹豫良久,突然问了,“七海护卫,老夫怀疑……公子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怎么会?”七海听了大为惊诧,犹豫时,突然禁不住问了,“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公子死呢?” 张大夫沉闷不已地摇头,“老夫只是臆断。”他不清楚的时候,也是不会乱下结论的。 七海听得可怕。 张大夫笑笑,忽而有了主意,“七海护卫,也许……可以想办法,将这个下毒的人,揪出来?” “该怎么做?”七海询问。 “用老夫为诱饵!”张大夫坦然地看着七海。 七海听后,摇头拒绝,“人命关天,我怎么能拿张大夫的性命为饵,来引蛇出洞?”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啊!”张大夫将草药放进锅中,紧跟着匍匐跪倒在地,他磕了三个头,“七海护卫。老夫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若能想办法医治公子,说不定老夫就可以提前返回故土,给我儿坟头除除草!” “可万一查无实据,张大夫您也会性命不保!我怎么可能拿你的命去换公子的命?”七海神色大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打消张大夫这个念头。 于是,他只能快速地离开了厨房,穿廊离开。 可谁也不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儿。风清扬喝完了药,咳血不止。 若不是管家关伯及时找了旁的大夫,兴许风清扬就真地没命了 七海到时,安之若正在门外。 那看病大夫执意要看先前服用药单,这才从药渣里,发现了一味药。那药若服用了,必定急火攻心,咳血不止,尤其是对伤重之人。 这风清扬喝下药后,出现此种症状,已经证明那药有问题。 加上张大夫正要收拾包袱离开,所以被管家关伯抓了个正着。 就这么将人拎到了房中。 关伯举刀架在张大夫的脖子上,冷声问他,“何人指使?” 张大夫点头,闭着眼睛,“无人指使!” 关伯气闷,因为担心风清扬,他拿着那刀,已经失去了理智。 七海阻拦,“关伯,张大夫不是凶手?” 关伯怒嚷,“他已承认!” “他这是故意为之,想要查出背后陷害公子的凶手!”七海奔进去,拦阻在前,“若是他要杀了公子,何至于现在出手?” “哼,谁知道他是谁的人?”关伯不听。 七海紧张,“关伯,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查出凶手。” “七海护卫,你得知道自己的职责!”管家关伯一心保护风清扬,所以整个人一直崇尚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信念,想要解决了张大夫,明日禀报圣上。 七海阻拦,“张大夫也许是被人无辜陷害?” “开药是他,煎药也是他?怎会冤枉?”瘸腿的关伯一声怒下,直接将年迈的张大夫绑了。 七海灵机一动,“既然张大夫迫害公子,那自然该将人送到京都衙门,隔日再审?”他凑前,叮嘱风清扬,“公子,张大夫下药,为地就是查出凶手,你且装病一回。看看害你之人,究竟是谁?” 风清扬倒没认同,但他语调缓缓,手臂一抬,还是下了命令,“关伯,听七海的。将人暂送京都衙门吧。” 七海揪心地瞧着张大夫,心急如焚地想要查探。 可当风清扬被太医院大夫毒·害消息一出,帝都就沸腾了。 京都衙门里,钱大人听了都费解不信。 刘师爷握着手绢,不可置信地说,“七海大人,怎么可能呢,张大夫年纪这么大了。底下儿子还是鲁国公将军底下战死的小将。他陷害王府公子,图什么啊?” 一个普通人尚且觉得事出有因,风清扬为什么不这么想呢? 他…… 七海不敢往那方面想,他只能踌躇地吩咐二人,让他们好生看着张大夫。 随后回到王府,将当日那药渣拿了出来,因为认得那位大夫,七海亲自去问过。 傍晚,管家关伯急急忙忙地过来寻七海,说是他厨房的那位伙计不见踪影了。 七海憋不住问,“什么伙计?”关伯此话是什么意思? “张大夫利用自己的性命为公子查出真相,我何曾不知?”关伯谨慎解释了一句,神色都是不安的,“不过当时王府家仆丫鬟都在,我没有办法,才会当机立断做戏给大伙看。” “那公子呢?” “公子也知。”关伯小声道,有些害怕,“可公子害怕被人轻易拆穿,便也服用了那药。” “王府伙计……” 关伯哦了一声,快速解释,“这伙计长相奇丑,名唤赵照。是老爷安排在府上的。” 安阳王?七海内心怀疑,甚至在想,此赵照是否就是罗敷所寻的未婚夫? “既然是安阳王安排的人,为何关伯……” “在这人还没有来王府前,公子的咳嗽症也没有这么严重。老奴是王府的管家,有这个责任。况且老爷征战在外,能够保护公子的,也就只老奴一人了。莫说这人是老爷安排的,哪怕是陛下安排的,老奴也得查清了,再说?” 七海听得恍惚,没大明白这意思,“他……跑了?” “是啊,这个关键时候跑了,分明是做贼心虚!”管家关伯心中惶恐不安,拍了拍膝盖,就决定出门去寻。 第43章 奇丑家仆(三更) 七海听后,诚惶诚恐,风清扬和着管家关伯以及张大夫上演这么一出,究竟是要干什么? 那位赵照…… 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心中莫不狐疑。 就在管家关伯追踪这人时,忽然听得院子里有婢女喊,说是这个家仆回来了。 到了院子里,七海才看到这个家仆。 他拎着菜篮子,穿着家仆的衣服。脸上数道剑伤,奇丑无比。他的头发稀疏,还断了一只手。 唯独左臂尚在。 众人围住他,管家关伯上前,未听任何解释,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七海怔愣看了会儿,拉住关伯,“现在拉住他做什么,看看他自己怎么说?” 关伯吐了唾沫,恼羞成怒,“他舌头都没有,如何说话?” “没有舌头?”七海上前,瞅见那双有神眼睛。 有着特别坚定的目光。 七海疑惑,“关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凶手?” “厨房里,除了张大夫,就只有他。他不是凶手,难道张大夫是?”关伯抓着那人的衣领,又重重地给了他一拳。 那一拳下去,家仆当即吐血。 “他……没有武功?” “是!”关伯点头回答,“老爷说过,此人是敌国的细作,以防他不听管束,所以就废了他的武功,割了他的舌头,至于他的右手,是逃跑时被斩断的。” 实话说,七海的心里疑惑重重,按照管家关伯所说,这不是临水国的人,那么当出现时,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何至于还能活到现在?可现在活着,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对安阳王还有其他重要的作用。 这个家仆变成这样都还没有放弃去死,一定是有不想去死的心愿。又或者说,他……不甘心。 但跟张大夫有什么关系,张大夫这会儿突然唱这么一出,是真为了查出凶手,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呢? 七海陷入了死局。 今日京都衙门外,有人要杀了他。当时对方黑衣蒙面,手搭箭驽,显然不是这个人。 “关伯,我想审审他。”七海让人准备了狼毫,令他写下了几个问题。 第一,他的名字。 第二,他既然是敌国人,为何被俘获,还愿意活着? 第三,他是不是给风清扬下毒的人? 对方左手写不好字,他便用脑袋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名字?”七海问,“赵照?” 那人点头。 “第二个问题。” 男人跪在地上,左手握住狼毫时,舞了很久,写下了一个字。 歪歪扭扭,旁人认不出? 可七海却好像有些明白了,“怕……死?” 那人又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七海顿了顿,手指比划,“你是不是凶手?” 那人终究还是摇头。 七海懵了,这个人敢回来,又能说出这么些话。他觉得肯定不是凶手。 可厨房煎药,除了他,就是张太医。那张太医所做,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晚,戌时。七海决定去问问风清扬的看法,到了走廊,风清扬正抱着银狐犬小白,沐浴在阁楼那唯一一丝月华中。 他脸色惨白,眼藏哀愁,瞪着远方,深秋了,他冷得紧,风一吹,就瑟缩着脖子,同之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风清扬还是有些区别的。 风清扬耳力不错,听见声,就转过了脸,“七海来了?” “公子可好些了?七海拱手问。 这次风清扬却未答,“那个家仆是无辜的。” “你信他?” “信!”风清扬点头,而后又摇头,“也不是很相信。” “你是觉得他也许根本不打算活了,只想向咱们证明,他敢回来,他是无辜的。”七海说出内心隐约的想法,过后又笑,“不过公子以为,他若真是如此,应该会下毒药,最起码是致命的毒药,但……”他转身,望向风清扬盯着的地方,“但除了让你咳会儿血,并没有让你怎么样?因此,这个凶手……有可能不是张大夫,也不是……那个家仆。” “七海,你真的很聪明!”风清扬没想过七海这么快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他感动的同时,又莫名地畏惧。 能看透自己的人,存在这个世界,是可怕的。 七海有所顾虑,“现在公子打算怎么做?” 风清扬把着栏杆,惆怅,“我不知道!” “都放了吧?”七海故意这样说。 “你把消息撒出去了,张大夫便不能留了?”风清扬觉得七海这人很善良,将这件事儿抛向很多旁观者,如此一来,张大夫做的这件事儿,也就存在更多人的质疑。可风清扬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七海,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毕竟张大夫来自太医院,他就算再无辜。也不可能安然活着。 皇帝不让一个老大夫活着,只有风清扬自己知道理由。 “构陷皇族的罪名,张大夫担不起。”风清扬转眸,天蓝色的眸子里藏着期冀,“你恐怕救不了他了。” “让那家仆替罪呢?”七海耸耸肩,他也故意地回绝,“这种事儿,只要有代罪羔羊,那么张大夫就可活。” 风清扬愣了,“你做得出来?” “没办法啊,张太医年纪大了,咱们得尊敬长辈!”七海同风清扬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对上,原本心情郁闷,可随后一想,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让那家仆代替张大夫,显得合情合理。” 风清扬忽然叫住他,脸上透着冷意,良久,也跟着笑了,像天空那淡淡的云,“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还能开这种玩笑?” 七海纳闷,“不然还能怎么样?着急似乎也没什么用?”说完,他下巴抬高,明亮的瞳色里,深藏着睿智,“知道么,刚刚从京都衙门回来时,有人刺杀我?” “刺杀?”风清扬静静地听着七海的意思,“知道来路么?” “不知。”七海捧着脸颊,觑着楼底下的模糊不清的水榭,“不过这么快我就被凶手提上日程了,公子,估计也是因为你哦。”他哈哈笑着,那笑里带着玩味,“所以你得补偿我!” 风清扬因为这话笑得不轻,他明知七海是胡说的,偏偏因为那些话开心无比,“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七海挨着风清扬的胳膊,眨巴着眼睛,八·卦到了极点,“我说,桃夭公主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木讷的风清扬:“……” 当然当事人最终仍旧未说有关桃夭公主的事儿。 不过风清扬开得起玩笑,因为他完全没有介意。 七海又去了京都衙门,刘师爷疑神疑鬼地将人带到了钱长申的书房。 “怎么了?” “兵部尚书派人来过了?” “啊……” 第44章 茶楼靠山(一更) 七海到了屋子里,兵部尚书陈明杰确实到了,与此同时,一路而来的,还有鲁国公孟怀恩。 京都府尹钱长申站在下座,恭敬有礼。 陈明杰问,“王府的人来过么?” 七海刚好走到门口,回答,“陈尚书,小的在这儿。” 陈明杰和鲁国公对视一眼,将青瓷茶杯放在光滑的桌面上。 七海进屋,向二人行了个礼,这才出声看向钱长申。 钱长申大胆地告诉七海,两位大人来此的用意。 原来是因为……四月茶楼的罗中。 当然,他们嘴里说得是掌柜。 “所以国公大人和尚书大人的意思是……应放罗中回去,继续经营四月茶楼?”说完,他凝着眉头,嘶了一下,顿住了,反问时,依旧是得意地笑着,“可是,为何?” 陈明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茶杯中的茶水溅了一桌的小雨点。 七海没反应,钱长申却压低了头。 习惯了。 “你可知四月茶楼是何人所赐?” 七海拱手,“小的不知。” “当年,陛下亲临。这四月茶楼还刚开张,是陛下赏赐的这个名,也是因为这,才做成了牌匾。”陈明杰起身,背着手,有意地试探七海,“你是安阳王府的一个小小护卫,却妄图勾结京都府尹,封了陛下认可的四月茶楼,当真是胆大妄为?”言语间冷厉如常,短时间,随后又将目光投到了鲁国公的身上。 鲁国公可能想要制造一点儿声势,在那稀疏平常的几句话后,也跟着拍桌示威,“这四月茶楼的掌柜罗中两年向陛下供奉好茶。陛下还言,四月茶楼将成为京都茶种最丰富的茶楼。如今凭你这个小小的护卫,就杜撰出四月茶楼掌柜通敌叛国的重罪,难道是想昭告天下,当今陛下愚昧无知,竟然伙同敌国人,残害自己的同胞么?!” 一震之下,钱长申拱手,跪地,“两位大人恕罪,是下官未能查清事实,妄断了。” 七海听后,也拱手,当然他只躬身却未跪地,而且还平平常常地笑着说,“两位大人说得对,小的今晚来,就是要放了罗中掌柜。” “如此,最好?”陈明杰后怕罗中受委屈,目光像粹了火,神色难耐间,他突然问了,“限你明日就将罗中掌柜放回去,他若少了一根寒毛,老夫定不饶你。”回身望着鲁国公,“义兄,咱们走。” 陈明杰同鲁国公是结拜兄弟,二人之间,自然一致对外。此刻七海,被二人视为了眼中钉。倘若罗中掌柜没有安然放回去,也许陈明杰真会杀了他。 七海看着离开的二人,瞟着地上的京都府尹,“钱大人,别跪着了,人都走了?” 钱长申站起来,蹙紧眉头,却并未着急,“七海护卫,看陈尚书这架势,他同这罗中掌柜,怕是关系不浅啊。如果咱们不放人的话,恐怕……” “我懂你的意思。”七海讪讪地笑了,袖子一拂,就坐在了椅子上,专注地想辙,沉思了会儿,抬起头,“钱大人,你说,陈尚书为什么同一个敌国的人关系这么好?” 钱长申提着袖子,黯然思量,陈明杰再怎么也是临水国的兵部尚书,他们同一个敌国的人关系匪浅,难道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另外……鲁中是敌国的人,他又怎么能够入了当今陛下的眼,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怔了怔,钱长申还是不知何解,“七海护卫,那罗中掌柜咱们放还是……不放?” “笨!”七海又用剑柄,敲了京都府尹的帽子,“不放,还等着陈尚书和鲁国公过来找咱们麻烦啊,再说了,他们既然敢来,就一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咱们先依了他们,然后再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总之……静观其变也不失为上策!” 钱长申听后,略失所望,顺其自然了,“你说得对,有些事儿,咱们不了解,就不要妄下定论,省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七海腿翘在膝盖上,后腰抵着桌沿,懒散地嘀咕,“真希望能够被他们抓住把柄,抓住把柄,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心?”他说着,站起来,收了剑,“好了,你先把罗中关着,等我去了菩提庙,救了他女儿,你再找个理由把人放了吧?” “他女儿?”钱长申听得越发糊涂了。 “是啊,他女儿。上次也去过大牢做过客的。”七海咧嘴一笑,话毕,钱长申忽然想起来,原来那个姑娘是罗中的女儿?那……不是…… 他一转身,门开着,夜风瑟瑟地吹动着。七海却早就拿剑离开了。 人影都没瞧见。 “来去如风,这小子?”钱长申叹口气,叫了刘师爷一路,去看看这位罗中。 七海返回王府,见了风清扬。 风清扬正在练字,他的字已经炉火纯青,同他的画技一样,但是他还是喜欢。就像一个人,特别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哪怕不是自己的,他也很想去抢。 “你这样的字已经没必要再练习了?”七海说,“练习太过,就相当于模仿,而没有自己独特的韵味了。” 风清扬头都未抬,还拿着狼毫在练字,他出声,“见到张太医了么?” “没见?”七海想都没想,就告诉他,“以后总会见的。” “那你去京都衙门,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七海手指屈向自己,脸色难堪,“我被人训了。” “训?”风清扬几乎好奇地把狼毫放在了砚台上,轻声笑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训斥你么?” “怎么没有,身份比我高的,我可不就得被训么?”七海觑着风清扬的一脸,一如既往地白,白得有些狠了,但他精气神却比往日要好,“你知道我去京都衙门,碰见谁了?” “难道是兵部尚书陈明杰?” “呵呵,你怎么知道?”七海觉得,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是真聪明。 风清扬笑起来,“张太医在大牢里,他是被我送进去的,可我算是他的主子。只有罗中,是我们将他送进大牢的,但是……他上面的主子,却没有同意。陈明杰若心知罗中的真实身份,他定然后怕咱们将此事儿揪出来。这么多年来,边塞征战不断,平民百姓有多憎恶北昀国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若这个时候,京都传出兵部尚书陈明杰同敌国人有关联,那陈明杰的名声会如何,陈家保不准儿会因为这事儿被诛九族!” 七海听了,手指揉了揉鼻子,“哎,其实还有些事儿,你不知情?”他趴在桌子上,入鞘的剑碰了碰风清扬的衣袖。他好动,有这种总想碰人的习惯,有洁癖的风清扬都见怪不怪了,“这个四月茶楼是陛下亲自赏赐的,最关键地是,陛下还同这个罗中认识?”他抱着双臂,烦心了,“怎么样,听了是不是觉得了无生趣?哎,你说,这罗中本领也太大了。” 风清扬撑着手掌,小声搭腔,“你的意思是,抓他很麻烦?” “不,应该说,杀他比较麻烦。”只要一想到,陈尚书和鲁国公在京都衙门里,当场威胁的那副神气样,他就真想出手,把人给杀了。 风清扬听得好奇,“他惹到你了么?”兀自木讷地问了,“你这么想杀了他?” “不是咱们临水国的人,却留在临水国帝都,经营这么一家大茶楼,且还是京都里最有名的茶楼,你说……他要是利用和陈尚书之间的关系,又或者……利用陈尚书和鲁国公之间的关系,掌握人脉,对付当今陛下,那该怎么办,是不是光想到这里,就生出了想要杀了他的念头?” 风清扬不喜欢开玩笑,也没有意识到七海这句话是在开玩笑,“没有!” 第45章 再入虎口(二更) 七海抓耳挠腮,心里好崩溃。他心里头在想,风清扬这么死板的一个人,桃夭公主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果然是颜值驱使? “你可以去杀了罗中?”反倒是风清扬占据了话题,“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这五个字,从风清扬的嘴里说出来,总有那么一丝嘲讽的意味。可能是因为风清扬过于俊俏,他说话没有多少笑容,表情看起来特别温和,眸光特别地讳莫如深。 七海烦了,一把推开窗户,秋风吹进屋子,扑面而来时,风清扬又不可抑制地咳嗽了起来,“把窗户合上,七海。” “多开窗,有利于呼吸新鲜空气!”七海斜着眸子,眼眸弯弯,但看那人病态的脸,喉结发红,想想还是合上了窗,“我真想不明白,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大好男儿,还被别人嘲笑成病秧子。”七海好奇同时,又心善地为他打抱不平,“喂,我说,你就一点儿也不介意别人这么想你么?” 风清扬真就在思量这个话题了,想了想,他笑问,“在意就能不被人说成病秧子么?” “不能。不过我们人啊,太过自我也不大好,有时候也需要别人巴结奉承,毕竟咱们都生活在这种需要巴结奉承的生活中,不是么?”七海凑近脸来,手托着下巴,“我以前的朋友,写了一篇文章,被老师给骂了。” “你那位朋友写了什么?” 七海老夫子上·身,刁钻地回答,“我那位朋友毛笔一挥,写下这个题目。人生来何等虚伪?” “这题目……好现实!”风清扬泛白的脸上,像是在自嘲,因为他觉得七海这无聊的话题,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却又成功地让他发现,自己被嘲笑了。 “哈哈,现实吧。但是也正因为现实,他被老师给训斥了。后来改了题目后,他的文章被我们争相翻阅,这说明了什么?”七海没顾及那么多,坐上凳子,明明没有空隙,还将两腿盘上放好了,“说明一个人无论内外有多么地好,人品多么地好,但若不是了解你的人,最希望看到地,也不过就是你趋于表面的为人。你如果一开始就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病秧子,或许……你会有更多朋友,人生会活得更有趣!” 七海在解释的时候,习惯地晃悠着凳子,每每晃着,他就兴奋地忘乎所以。 风清扬凝神,脑海里反复都是那句话。 他有些开心,第一次有人会这么观点奇特地跟自己打招呼,告诉自己,活着的方式不同,也许人生就不一样。 “我明白了。”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接纳了七海的建议,末了,又皱眉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出声问了,“既然我也没有受伤,不若就将张太医放回来吧?至于那个家仆……他既然是父亲安置在王府的,我也没有必要揪着不放,你说呢?” “嗯,等我会会那个赵照再说。” 当天回了厢房,七海睡不着,就找了安之若和海之岚出王府喝酒。 客栈里,三人说起那位家仆一事儿。决定再闯菩提庙。 安之若没有去菩提庙看过,心生好奇地同时,也按耐不住地激动。 “……七海兄弟,咱们真就不知会清扬兄?”安之若谨慎知礼,也许自己就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人,导致他也后怕风清扬知道他们三人前往菩提庙会生气。 七海却盯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他身体那么差,万一跟我们去了,病情加重了,那凶巴巴的关伯生气起来,不把我们训斥一顿才怪?”他捏着筷子,夹了一个鸡腿,猛然喝了两口,那酒又辣又烫,烧的人头晕,可他竟然又抑制不住地笑了,“何况,公子说过,他去了菩提庙,还更有风险,咱们三人去,不用照顾他。” 大胡子一脸崇拜,“七海老大,你可真是一个称职的王府护卫。” “不,我不是。”七海扭转了脸,脸色红了红,“我只是……害怕公子拖累我。” 安之若谨慎地仓皇,左顾右盼下,他提醒,“七海兄弟,你身为王府护卫,不管在哪儿,都不能这么说。”他黯然,“我们知道也就罢了,如果王府的人知道。说不定你的处境会非常尴尬。” “知道啦,谨慎小心,命才会长!”七海握着酒盅,大饮了几口酒,慷慨的面容上,写满了愧疚,“可是在王府如此,出了王府也如此,那一整天该多么无趣啊?” 安之若摇头叹气,七海兄弟真是潇洒地紧,自由地紧。 海之岚捧着笑容,啊了两声,又尽数将酒水喝进嘴里,“七海老大,这酒真辣。” “其实,我专挑贵的喝。”七海难耐地碰了碰自己的荷包,“一会儿没银子的话,怎么办?” “……老大没有么?”海之岚问了,那双眼都因为这事儿,现出沉闷的眸色,“我也没银子啊。” 憨厚和尚,存点儿银子不容易,却又全部拿来喝酒了。 两人对视一笑后,同时瞪向安之若。 安之若烦心,“我今晚也没有带银子。” 七海吐了口气,“那一会儿一起吃白食吧?” 海之岚倒是不介意,声音轻轻,“可以啊。” 安之若却面带愁容,他是安福镖局的小儿子,从来规矩教养,未曾有过吃白食这种行为。 于是谨慎有礼的安之若,将自己珍藏的玉佩拿出来,当了。 酒楼掌柜的一看玉佩成色,就知道那是好东西,也就当做饭钱了。 不过出了酒楼,安之若却看着,心下茫然,“等明日再把玉佩赎回来。” “那玉佩很贵重?” “我父亲生前送我的生辰礼物?”安之若低声喃喃。 七海想了想,趁两人不注意,谣说自己不方便,就把玉佩偷回来了。自然也利用空间,取了银子,给了那位掌柜。 不过为了不被安之若误会,他暂时也没有给他,只将贵重的玉佩放在身上。 三人策马到山脚下,行路去了菩提庙。途中,未到林子里,就见一拨府兵,手持火把,在和人打斗。 七海问海之岚,“大胡子,两头毛还有没?” “没啦?”海之岚嘚瑟,“不过我认识。”他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再去拔点儿?” “别了。”七海轻言细语,“免得打草惊蛇。” 那群府兵带头的人,坐在高头大马上,腰上别着剑,身穿盔甲,红色羽巾。他勒马一转,当场将围拥着几名黑衣人斩杀。 余留下一个黑衣人,身穿女装,蒙着面,如瀑长发,风中凌乱。 阙无英持剑挥动,女子抬剑格挡。行转间,身姿轻盈。腰上一块,环形玉佩,在风声中,和着璎珞叮当作响。 这女子身带清香,手腕葱白,剑其实很快,可是她不同男子,被众人围攻,已经是精疲力竭。刚刚从马上跃过,本想刺人后颈,却没想到阙无英,勒马高抬两蹄。一个转身,剑已经划伤了女子的胳膊。 安之若盯着女子的剑法,碰触七海的胳膊,“这个人好像当日咱们捉到的那个北昀国的女人?” “为什么,她跳起来逃走的样子跟那日有些像!”他是一个观察格外细致的人,所以看了会儿,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是罗敷。 大胡子看不出来。 七海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阙无英擒住女子时,那一瞬间的功夫,忽然远处一人窜出,弩箭从当空射.来。 罗敷趁机跃树而去。 七海看了两人一眼,“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追人。” “七海兄弟,事态紧急,看会儿再……”安之若还好心劝解呢,没想到,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人呢?” 海之岚崇拜地笑,“老大啊地一声就不见了。” 第46章 罗敷遇夫(三更) 七海利用空间追逐,入了林子。罗敷逃脱,阙无英命人追。可刚到林子口,府兵吸了林子里的毒.气,倒地而死。 嘴角沁血,深中剧毒。 “将军,咱们……还追么?” “不追了!”阙无英盯着死相凄惨的府兵,料定那女子闯进去,没有解药,也会死。故而心中惬意非常,便勒转马头,带着自己的人,下山了。 安之若待着,瞧着那支箭。 竟然……是铁箭。不过没有草书之字。 他心下彷徨,有种不祥的预感,看着大胡子海之岚,却发现他扑在草地上,拔草。 安之若狐疑,“大胡子兄弟在做什么?” “这儿有两头毛。”海之岚嘚瑟着,将两头毛拔出来,吹了下泥巴,便往嘴里狠嚼。 安之若不相信,可又不得不信,最后只能忍受着两头毛的苦涩,将草药含在嘴里。 大概觉得林子寂静,再无人声时,大胡子才拿起大刀,唤了安之若一起,进入林子。 那受伤的罗敷逃进林子以后,又被几个人围住了。那些人穿着的衣裳恰好是海之岚从菩提庙后山带出去的衣裳。 罗敷见那衣服款式,剑尖抬高,定着身周众人冷笑连连,“呵呵,到头来,我竟然要死在北昀国细作的手上,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她觑着密林,听着鸦雀虫鸣声,心里无比凄凉。良久,她冷声质问那些人,“赵照……现在何处?” 那些人握着剑,跃跃欲试,却不答话。 “师兄,敷儿到底救不了您,也……也回不了家了。”她昂头看着密林,在她感到没有人会出现拯救她的时候,几支铁箭出乎意料地灌穿了两人的胸膛。 有人豁然伸手,拽起罗敷便从树中逃脱。 罗敷感到好奇,“多谢大侠相救!” 那人不答。 “大侠为何会在此处?” 那人还是不答。 总之一路上怀疑的话,感激的话,全部被罗敷噎回去了。 男人带着罗敷到了草丛旁,上接不接下气的时候,突然用他唯一的左手推人。 身后的刺客跟上来,男人嗯嗯好几声,都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七海站在一旁模仿对方的话。 “喂……快回去,主人叫我们。”他穿着黑色锦衣,来时,自己兜了一件在空间里。此刻遇见衣服款式一样的北昀国细作,便拿来用用。 有人看他衣服款式相同,握剑的手颤了颤。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一个眨眼,不见了身影。 七海和着几人,转了个圈。利用空间又返回了目的地。 “喂,这儿太危险了,还是出去吧?” 罗敷防范地盯着。 可那男人却跪在草地上,向七海行礼。 七海扁唇,“果然,你是有故事的人?”他剑柄一点男人的肩膀,“好啦,让张太医帮忙,闹那么一出,不就是想让我注意你么,哪……说吧,什么事儿?” 男人跪在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膝行到了七海的跟前。随后撩起自己的手臂,从手臂的伤口里,取出了一个极小的金叶子。 七海震惊了,金叶子竟然连带着血丝被那男人拔了出来。 “这是……” 男人不会说话,只嗯嗯了好几声。 “什么东西?” “嗯嗯嗯?”男人示意七海仔细看看。 七海接过金叶子,拿树叶擦干净,这才看到上面写着的两个字。 七海。 这……这不是寒沉大师兄临走时,自己赠送给他的盘缠么? 怎么会在这个家仆的手中? “你是……大师兄?” 家仆摇头,露出丑陋的面貌,他拿了木棍,在泥巴上写了八个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七海听后,恍然明白了,这东西是寒尘大师兄的东西,所以……这个丑陋的敌国人,同大师兄有关系? “走,赵照,回王府,咱们好好商量。” 家仆嗯嗯嗯地摇头,视线却落在罗敷的面颊上。 罗敷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未婚夫,自己的师兄,自己那个魂牵梦萦的男人,竟然是眼前这奇丑无比的男人。 “师兄……”罗敷奔到跟前,一把拥住赵照,手指触碰男人的被毁的脸颊,以及缺了手臂的胳膊。 可这赵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没有舌头,虽然活着,却也同死没多大区别了。 “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罗敷痛哭流涕,那张冷厉的面容上,夹杂着说不得的心碎。 她来到临水国,风餐露宿,吃苦受累,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未婚夫,没想到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赵照,北昀国人,和罗敷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二人在北昀国时就已经情深似海。不想还没有成亲,他师父就得了北昀国陛下旨意,前往临水国。细作身份,相貌俊美,同现在这副模样是天差地别。 不过至于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被安阳王捉拿后,他的舌头就已经被割了。右手臂是在和人打斗时,替师父挡了一剑,被人斩断的。 后来,他因为没有跑掉,被安阳王风于则抓住了,并且安置在了王府里。 他武功被废,若不是一直如此努力练习,今天说不定,不但救不了罗敷,还会命丧当场。 是眼前这位七海救了他。 同曾经寒尘救了他,是一个性质。 “这样吧,咱们下山再说。”七海带着两人,进了林子。 男人拿了药,递给七海和罗敷, 七海看着药瓶,“这是什么药?” “嗯嗯嗯……”男人没有舌头,只能嗯嗯嗯。 罗敷看懂了眼神,“我师兄也许有解药。”这会儿,因为七海帮衬,罗敷的态度也不再跟以前那般生硬无礼。 林子里,撞上大胡子和安之若。 安之若看着罗敷和那个奇丑的家仆,望着七海,等解释。 七海尴尬,“咱们下山细说。” 大胡子指着罗敷,意味深长地笑,“七海老大,果然你想英雄救美。” “去,别胡说啊?”七海尬笑,看着两人,“呵呵,他们随口胡说,别介意。” 赵照搀扶着罗敷,罗敷含泪,点了点头,没敢说什么,心有畏惧。 刚离开林子,草丛里探出一个人,那人阴邪着眼睛,逡巡着四周,随后同身后几个人道,“走,那小子逃了,告诉主子去!” “是!”有条不紊的回应声。 远远看去,细碎的草丛里,隔了无数道黑影,像伏睡过后苏醒的黑夜。 静谧中,透着说不得的威胁。 第47章 好人难做(一更) 因着罗敷身份,七海未曾将人接回王府,只将二人一起安排在了客栈里。 以防有人跟踪,七海令大胡子和安之若守护在客栈一楼观察,若有动静,及时汇报。 屋子里,七海拿了纸笔,交给赵照,令对方写下一切。 赵照书中道,自己是跟随师父远平来到临水国的,主要是接白丞相指令,到临水国见当年的细作头领。而这个头领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什么样?” 【不知。】赵照写。 七海转动着茶杯,眼神时不时地望着赵照的脸,心下狐疑,“那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照心中痛苦,他在纸上写。 【我中了毒!】 七海盯着他断掉的右手,“你手怎么回事?” 【被人追杀,替我师父挡了一剑,当场削掉了。】 赵照快速地在纸上回。 七海问一句,对方写一句。罗敷干坐着,虽不插话,但看自己的未婚夫如今同·人沟通都比较困难,一时泪水涌动,不能自已。 “那……你是如何认识我大师兄的?” 【菩提庙外,他曾经救过我。】 看了那纸上的几个字,七海若有所思,会否就是因为大师兄拯救了敌国人,才被人算计?可如果是这样,那些护卫惨死又是因为什么呢? 七海摇摇头,看着一旁的罗敷,“她是你的……未婚妻?” 赵照点头,手中书道。 【七海恩公,我赵照为敌国细作,死不足惜。但吾妻是无辜的。】 七海眼睛瞟着罗敷,神色哀伤,“现在你人也找到了,就没有什么跟他说的?” 罗敷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脸,他看着七海答,“我想和……师兄成亲。” 七海听了,入喉的茶差点儿吐出来,“什么,成亲?”他听了,无比震撼,“可是你嫁给他以后呢?” 罗敷抹了把泪水,言辞恳切,“我来这儿,只想找到师兄,如今师兄找到了,那自然是要带他回北昀国的。” “可是……他不能回去?”七海嘟哝着嘴巴,若有所思。 罗敷愣了,眼眸的光骤然暗淡,“恩公,我为何不能带师兄回去?” “其一,他是安阳王安排在王府的家仆,他要走了,我们不好交差。其二……”七海眨巴着眼睛,“他亏欠了张太医的人情,这次……为了让我们注意到你,张太医给公子下了药。如此冒险的事儿……你若一走了之,他怎么办?” 罗敷急切,内心水深火热,“那……那还要让我师兄赔命么?” “嗯,不是赔命!”七海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你总得跟救命恩人道声谢吧。” 未想话毕,赵照便写,他不能离开的理由。 他看着罗敷,为难片刻,竟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他说。成亲之事儿他不同意! 七海在跟前,赵照也没有否认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中毒太深,舌头也被人割了,断了胳膊,武功被废。若不是在厨房,得张太医相助,给自己开了药,延缓了死亡时间。 恐怕自己早就魂归西天,哪里还能有机会见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罗敷捂着嘴巴,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轻轻地写。 【我不在意,师兄。】 赵照抽掉左手,默默地看了罗敷一眼,他摇摇头。 从他踏上临水国的时候,赵照就清楚自己最终的下场。 他始终会丢掉性命,他不想让罗敷失望。 “师兄,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的……”泪眼婆娑的哭诉,也无法唤回曾经的相濡以沫。 七海看二人情绪不稳定,瞟着罗敷,语气温和地哄,“这样吧,罗姑娘先出去,我……帮你劝劝?” 罗敷拱手,早就视七海为恩公,她躬身,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地出了房门。 七海这个人喜欢说实话,拿着毛笔在纸上写。 【中毒,面丑,胳膊断了一只,还不能说话,能有那么一个漂亮媳妇儿,你运气不错。为何不应?】 【若换作恩公,您会同意让自己深爱的人嫁给了自己,还要活活守寡么?】 赵照无言苦笑,可那纸上简短几句,就让七海哑口无言。 不错,当事人的痛苦,他这个旁观者并不能感同身受。现如今,赵照已经变成这样,即便能够和自己的师妹一时半刻,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突然死去? 七海沉默了,他又写。 【可你不娶,罗敷姑娘只怕会非常伤心。】 赵照看着纸上几句话,捂嘴痛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七海想了想,出去了。 恰好在走廊里,碰见同样坐在那里的罗敷。 罗敷听到声音,几乎迅速擦掉了眼泪,惊喜地跑过来,“恩公,我师兄怎说?” 七海触触鼻翼,言简意赅,“你师兄深爱你,但他不想拖累你。” “我不怕拖累,我……我只想跟他在一起!”罗敷抓着七海的袖子,恳求道,“恩公,您帮帮我们,求求您。” “我倒是想帮,可是你师兄太喜欢你了,他不想让你的一辈子因为他给毁了!”七海哭丧着脸,摊着手,“我但凡有一点儿办法,就帮你们了。可我不是神仙,除了帮你们逃离此地,并没有其他的法子。” “……恩公,我求求您了,我……可以照顾我师兄一辈子,真的。”罗敷额头点地,期待地注视着七海。她跪在地上,两手还抓着七海的袖子。 七海真是被她的倔强打败了。 他呼了一口气,拿剑气冲冲地下楼,想了想,又折回去,“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完,又骂,“你想照顾你师兄一辈子,也得看你师兄能不能活一辈子啊。你嫁给你师兄以后,他中途撒手人寰,你怎么办?他身带奇毒,现在是药养着,你若嫁给他,你以后的孩子也要跟你师兄一样,受这病痛的折磨。你的孩子以后成了亲,又去祸害别人的孩子。我说……这样就是你期望的?” 骂完了不解气,七海又拿脚踹柱子,脚尖吃痛,疼得七海眼角直翻眼泪,“再说,你年轻貌美,你师兄若死,你是要守一辈子活寡,还是再嫁,你底子不差,再嫁也没难度,关键,你以后孩子怎么办?!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七海握着剑,走得飞快,“还有,别叫我恩公。我叫七海。” 他从楼梯下去,都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不过,到了楼底下,长呼了一口气,七海又觉得自己刚刚语气太过生硬,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 安之若看着回到跟前的七海,闷声闷气,和大胡子面面相觑了一眼,愣住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一拍桌面,筷子被震高,七海握筷,迅速地夹住了桌面上的猪蹄,“我刚把罗敷骂了一通!” 安之若是个知礼的,听说七海怒骂姑娘,胡须随着笑意颤起来,“你……你说什么了?” “她不听话!” “老大,你把人家怎么了?”吃着花生米的海之岚听到起兴处,抬起头,纳闷地问。 安之若脸红了红,大胡子不怀好意地笑笑,七海更怒了,“我说你们两个,思想能否不要这么龌龊?” “七海兄弟细细说,之若洗耳恭听?” 海之岚喝了杯酒,急切状,“是啊,老大,你慢慢说嘛,那么着急做什么?” 七海合着眼,拿着筷子,狠吃了一口猪蹄,末了,温和地看着两人,“罗敷此次进京,是为寻夫,这位赵照,就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她想嫁给她?” 这耐心地讲解情况下,七海又是那精明的神色,亮亮的瞳孔里,满是无法言喻的活力。 “他二人的事儿,七海兄弟也掺和进去了。”安之若举着酒杯,触唇未饮。 七海又小题大做地拍了桌面一下,“关键是这二人不能成亲啊。” “为何?” “赵照快死了?” “为何?” 海之岚都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同安之若解释,“他人死了,罗姑娘不守活寡了么?” “我是想问,赵照……为何会死?” 七海托着下巴,“他跟我说,自己中了毒,命不久矣。” “然后呢?” “然后快死了,罗姑娘要守活寡啊。”大胡子又难耐,又无语地回。 “……” 第48章 前来寻画(二更) 三人离开时,未曾同罗敷打招呼。 徒步回去后,无意间撞见了管家关伯。 关伯愁眉不展地看着三人,徐徐地问了,“七海护卫,公子近日问到过罗中一案?” 罗中? 七海眨眼笑,但一张口,就被关伯发现了。 “你外出饮酒?” 七海垂眸,“是,小的心情不错。约着大胡子和之若兄喝了几杯。” 关伯听后,怒火上涌,脸颊愈发黑,对着七海斥责道,“七海护卫,你到帝都来,是保护公子的安全,是公子的贴身护卫。不是在帝都,和着狐朋狗友,饮酒作乐的。” “他们不是狐朋狗友!”七海专注地怼了一声,看关伯脸色不对劲儿,温声片刻,只能恭敬问一句,“关伯,公子……出事儿了么?” “刚刚,书房闹贼。公子同人打斗一番,受了伤!”关伯叹气,心中发急,“你……你这个护卫,就是这么当的么?!” “关伯,小的有罪!”七海抬步往卧室走,“小的去看看公子。” “别去了,刚搀扶公子歇下!”只要同风清扬的安慰扯上关系,关伯就会失去理智,也是在这里,他唯一一次,和七海发那样发的火。 七海垂眸,尴尬了阵儿。待得关伯叹气走开,他才冲安之若眨眨眼,“看见没,之若兄,今晚幸好没有请公子一起喝酒?” 安之若看七海被训斥,还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禁疑惑了,“七海兄弟好像很怕关伯?” “我不是怕!”七海兜着剑,笑颜灿烂,“关伯年迈,是王府管家。他训斥我两句,多半是因为公子出事。我为公子贴身护卫,他出了事儿,自然也是我失职!所以……不占理,自然没有理由再怼回去!” 海之岚乖巧地把大刀递给七海,“给,老大,借给你。” “给我作甚?”七海明眸里透着不解。 “出气!”大胡子乐呵呵地笑,“被人误解,挥刀可出气。” 七海蹬他,“我并未生气!”说完,背手,傲娇地离开了二人,回了房间。 …… 大概午夜。 七海出门兜风,见风清扬屋子里,燃着蜡烛,灯火通明,不禁好奇。 “是七海么?” 敲门声传进屋子,坐在凳子上风清扬这才望着房门,朗声问了, “是我。”七海在外应声。 “门没关,进来吧?” 得到同意后,七海才推门而入。 风清扬披着衣裳,坐在烛光下看书。明亮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像踱了一层冷白。 七海出声,“听关伯说,今夜有刺客?” “是。”风清扬浅笑盈盈,没抬头,也没计较,“不过还好,伤得不重!” “公子可知道刺客的底细?” 风清扬这才收了书,看向七海,“进来坐吧。”他抬脚一踢,那个曾经被七海坐的凳子犹如滑冰一般,落在七海跟前。 七海看了眼,上面还残留着脚印,不觉纳闷了,“公子不是有洁癖么?” “没错!”风清扬点头,知道他所问为何,当下轻飘飘地解释,“凳上脚印是你所留。你一向跳脱,我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未曾让人打扫!” “好吧!”七海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无法坐,便又跳上凳子了,“那……刺客……” “他蒙着脸,我不曾看到,但……他似乎并不想杀我。”风清扬犹豫了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七海听了,哈哈笑起来,“你都受伤了,他还不想杀你。” “若我不是去书房,兴许撞不见那位刺客!”风清扬回忆着,忽而侧眸,凝视着七海,“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风清扬踌躇,“我也好奇。” “你没看见?” 风清扬放下书本,猜想道,“我觉得从他翻找的东西来看,应该是为了画?” “画?”七海跳下凳子,一拂袖,坐了。 有洁癖的风清扬有些不安,睁大瞳孔盯着七海的凳子。 七海挡他的视线,“别看了,我没洁癖。” 风清扬收了笑,面带愁容,话锋一转,又问了,“你说,会否是当日你让我临摹的那幅画?” “你觉得他找画做什么?”七海皱皱眉,有些心烦,“奇怪了,谁知道你这儿有那幅画?” “莫非……” “莫非……” 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突然凝眸看着院外。 七海手掌拍拍桌面,诡笑着回答,“公子,那个刺客此刻应该还没走。” “可方舟前辈怎么会认为我这里有那幅画?”风清扬笑着摇头,“即便有,也早就送给云娘了。” 七海点头,不过他有别的意见。因为那幅真画,在他那里。 换句话说,他很清楚。方舟前辈丢了画,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寻找的。 可在此期间,上山的人,就只有他们四人。火灾过后,画就丢失了。 方舟前辈第一时间想到安阳王府看看,也是比较聪慧的想法。 七海同风清扬聊了会儿,就回去了。 他进入房间,将房门打开,又退出房间,利用空间入了屋子。 躲在房檐上的方舟前辈腿酸了,趁着七海没在,活动了下脚。 未想,空间里的七海,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此刻正在守株待兔。 他现身时,是在书桌前。 “来了就下来喝杯茶,躲着可没意思?”七海拎起茶壶,偏头看着房檐上挂着的方舟前辈。 方舟前辈捂着眼睛,想着刚刚亲眼看到七海出去,没想到这会儿就坐在屋子里了,一时只觉得他神出鬼没,“适才你明明出去了,我亲眼看见了?” “哦,你伸脚的功夫,我已听到了声音。”七海将桌上茶杯推过去,含着笑,“你来寻画,却伤了公子,害得我被训斥了。” 方舟前辈背着手,走到跟前,忽然冷笑,“我曾经说过来日方长……此刻就是。”他坐下,将茶饮尽,“伤你公子的不是我,而是跟着我一起下山的徒弟空空。”他抬起手,指着脑袋,“他太笨,不仅没找着画,自己还受了伤。” 七海长吁短叹,“我说,你的画不是被烧了么?”他装作毫不知情,“怎么突然间,就来安阳王府寻画呢?” “七海公子难道不知当日我引火的目的何在?”方舟前辈年轻,稚嫩的语气里依旧温和有礼,“因为七海公子知道我纵火的理由,所以才明目张胆地把我的画盗走了吧?” “我怎么可能盗你的画?”七海尽管偷了画,眼神里也是从容冷静的。可惜却被方舟前辈抓到了把柄。 他手指放在茶杯口,因为内力灌输,茶中叶子也自杯底飘到了杯口。 悬空的绿茶像落花一般,四下乱窜。 七海看傻了眼,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沾了茶叶。 “就算你威胁我,我也没有画给你啊。”七海伸手,拿下脸上的茶叶。茶叶微拈,食指弹了出去。 不偏不倚地落在方舟前辈的两只眼睛上。 方舟前辈被戏谑得无话可说,“七海公子,我忘了同你说,那幅画的画卷外,被我掺了香。这香只有你的房间最重。” 七海扇扇袖子闻了下,“我没觉得有什么香味啊。” “那香味在你洗了的那件衣服上,遇水以后,香味更重!”方舟前辈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瓶子。 瓶塞拿开,一只枯叶蝶突然从瓶子里飞出来,在七海头顶徘徊片刻,便落在了七海的衣柜外。 方舟前辈喜笑颜开,站起来,将衣柜拉开,枯叶蝶便待在七海之前穿着的衣服上,不走了。 七海看到枯叶蝶,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那只蝴蝶啊?”七海撑着腮帮子回应,“蝴蝶向来喜欢香,我穿那件衣服时,装过一个香包。香包里有什么,不用我解释了吧?”他触触鼻翼,眸色耐耐,“所以,你不能无故冤枉好人!” 指责不成反被戏谑的方舟前辈,静静地望着七海。 他想,这个臭小子,脸皮真是厚! 第49章 竟是南王(三更) 不过再怎么说,那幅画对他相当重要,这次下山,就是争取把画拿到手。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单刀直入,“我下山时去了慕鹤居。” 七海听了,眉目微动,踌躇道,“所以……” 方舟前辈不想纠结这些证据,“见了媚姬云娘,她不仅给我看了画,还告诉我画的来源?” “嗯。”七海歪着头,“那……云娘有没有告诉你,那幅画是假的,并不是出自你手?” “她说了。”方舟前辈轻细的嗓子,都透着无穷无尽的难耐,“她告诉我,那是风公子代画的。可我以为,如果不是有真画在,不可能临摹得这么相像。因此我以为,之所以画得一模一样,可能是因为有人盗了我的原画,临摹出来的。” 七海听了不乐,啧啧舌,“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高了。”那幅画是怎么画出来,别人不知道,那是没看见,可他却是站在风清扬旁边,亲眼目睹了那幅画的。言简意赅地说,是他七海栩栩如生的形容,风清扬技术高超地描绘,才有了那样一幅相差不上的赝·品。 方舟前辈齿压着唇,憋了口气,“你知道给云娘的那幅画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那画中女子的戴着的银镯子上,还刻了一个字。如果不是临摹,细细观察。我想问问你们,是怎样画出那一幅画的?” 七海一听,愣住了,不错,他当日只形容有镯子,并没有描绘,女人手腕戴着的银镯子上还有字。 风清扬连字都能画出来,莫非……见过那幅画么? 七海若有所思,不敢往那地方想,他点点头,回答,“是,方舟前辈,我盗你的画。”他抬起头,明亮的瞳色里,竟然出人意料地闪现出一丝愁意。 这样一个有趣的,活泼的,王府护卫。第一次流露出那种愁。 方舟前辈看愣了,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如果七海公子真需要那幅画的话,我……我可以暂时借给你。” “哦,这么大方?” 方舟前辈闷闷地,在生气,“反正你也看了,我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现在你能还给我,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办法了。” 七海站起来,瞳孔又亮起来,汇聚了很多亮若繁星的希望,精.气十足,“哈哈,我又没有说,要还给你?” “七海公子不愿意还给我?”方舟前辈可以说,是非常难耐了,他以为七海只是脸皮厚,原来不仅脸皮厚,还比较难对付,“为什么不愿意还给我,你不是已经用它,达成了自己的心愿么?”说着说着,他还急地站了起来。 七海抬剑,拍方舟前辈的胳膊,“别生气啊,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儿,那画我就物归原主。” 猜得没错,还画一定会有交易。 方舟前辈突然想起来,她对七海的狡猾恨之入骨是因为什么。 可能就是这种想要杀了七海,又总干不掉他的狼狈感。 方舟前辈平复了心情,徐徐道,“你说。” “那画中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方舟前辈摇头,“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姐姐只是在我山上逗留过。” “萍水相逢?”七海怀疑下,又蹙眉,“哈,我可不信。”能如此珍视那幅画,想来定是心仪之人。 可方舟前辈眼神都暗淡下去了,“没错,姐姐貌美如花,我的确对她动了心。但她已有心仪之人,我就算苦苦哀求又有何用,她终是对我不喜?” 语气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可怜。 七海看他这样,似乎也不是假的,只好安抚,“好啦,我且信你一回。”忽而又压低了语声,“你喜欢这个人,年纪多大,家住何方,是何身份,嗯,她喜欢的又是何人?” 方舟前辈从最开始的忧愁,到最后的绝望,他怎么能同这样古怪的人面对面地谈论起这一件事儿呢? “这些事儿,我不便相告。”方舟前辈语气淡漠,不同以往的稚气未脱,“不过若是三日,我没有拿回那幅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七海好整以暇地问,但他依旧端坐着,没觉得有多着急,“你会怎么做呢?” “七海山庄在江湖上颇有影响,猫耳娘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在外,若这个时候,她得知自己的徒弟偷鸡摸狗,盗取我的画。拿来为非作歹,江湖中的人会怎么看你?”方舟前辈真是气着了,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他那温柔的气质下,说出来的话,也略显清冷。 “然后呢?”七海觉得比自己小的方舟前辈,戏谑起来还挺有意思。 “我会向皇兄禀报此事儿,让他亲自派人前来安阳王府搜寻我的画作!” 七海惊诧到了,“皇兄?” 方舟前辈背手,神采得意,笑容里,那种让人感到舒适的气质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没错,当今陛下就是我的皇兄,我是小南王。” “南王……”七海听了,没感觉,“也就是说,你是皇帝的弟弟?” “是!”方舟前辈点头,表情无辜,“是不是害怕了,如果害怕了,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只是震惊!”七海仰着头,无论从哪个表情看,都无法将方舟前辈同王爷相提并论。 但既然他这么说,必定不是胡说八道,到底谁敢胡诌一个王爷的身份呢? 可想到这儿,七海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既然方舟前辈是皇帝的兄弟,那自然也是安阳王的兄弟。为什么你对你兄弟的儿子还那么狠,他都被你的徒弟打伤了,再怎么你也得去慰问一下吧?” 方舟前辈听了以后,秒怂,“安阳王兄平素脾气古怪,我可不敢招惹他。” 七海听得不明,“什么意思?安阳王很凶?” “凶,特别地凶!” 明明刚刚还在吵架,这会儿就突然变得一见如故,志同道合了。七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他眨眼,难以置信地问,“有多凶?” 方舟前辈苦恼地捏了捏额,“小的时候,我被他打过。” “打哪儿了?” 方舟前辈苦涩地笑,“难以启齿!” “哦。”七海懂了,他凑过去,笑容明媚,“安阳王妃的脾性如何?” 方舟前辈踌躇不定,“我只见过一面,不过温文儒雅,相貌灵动。” “王妃脾性好,安阳王那么凶,看来公子随他娘?” 被这逻辑逗笑了的方舟前辈,心里觉得,七海这种人,始终是独特的,稀罕的。 至少面对这种话题,他还颇有想法地回了一句,“清扬的脾气可不是因为这个温和的?” “那是什么?” “忧思成疾!” “……” 第50章 突然死了(一更) 方舟前辈如此分析,七海听不大懂。不过他还是畏惧对方南王的身份,将空间里那副画拿了出来,完璧归赵了。 七海毕恭毕敬,“盗走此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忘南王殿下海涵。” “算了,好在你也原物奉还了。”方舟前辈伸手,落在七海的肩上,风姿俊秀地笑了,又是一派温和的模样,同风清扬一般,只不过,他年纪尚小。 而且比风清扬都要小。 “我的徒弟伤了清扬,你……代我赔罪!” 这声音,平易近人,听起来,还格外悦耳。 最主要地是,他整个人说话时,像孩子一般,天真烂漫。 面对这样一个南王,七海都不知不觉地想要同他多多亲近一下。毕竟,有了方舟前辈这样的朋友,说不定日后会大有作为,至少在查探大师兄寒沉生死一事儿上,能够获得帮助,得到皇族人脉。 “小的会的!”七海抬头,眼睛觑着那幅画卷。 卷轴上的香气,让他一度有些好奇。 究竟画中牵扯何人,让她如此好奇?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查出来的? …… 再见风清扬,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早上用膳时,家仆听从命令,打发七海前去。 到了门口,七海垂涎欲滴,已经忍不住,就握着筷子,准备开吃了。 风清扬拿了他的碗,微笑,“昨晚你见到刺客了?” 七海纠结地反问,“公子怎么这样想?” “昨晚,听无英说,有人去了你的房间。” 竹筷在葱白的指尖握着,原本没有多大的力,可转瞬就落在了桌面上。 七海愣怔着,将筷子拿起来,一边盛饭,一边问,“无英将军昨夜在王府里?” “是,因为刺客一事儿,他一整夜都在屋顶上,保护我。”风清扬徐徐的说话姿态,面上清清淡淡的光,若明若灭的神色里,藏着一股不知何意的玩味,“也正是因为这个,他发现你同刺客说话。” 既然被人看见,七海也不怕直说,“公子,那人不是刺客。”他嘟囔,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肉放进对方的碗里,“他是南王殿下,也是画艺炉火纯青的方舟前辈,更是你的叔叔南王殿下。” 风清扬绷紧的面容,忽而又如琴弦的结尾音,沉寂了。 七海那双大眼睛不时地眨动,“怎么样,有没有很震惊?” “我想总归是认识的,没想到会是他。”风失望清扬和缓了许多,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来盗画呢?” “其实去你书房的,不是他。是他的徒弟,空空。”七海格外清晰地解释,“就是山门中,让咱们说故事的那位?” “嗯,我记得。” 七海怕他找人算账,“南王殿下让我给公子带个口信?他说……很抱歉,徒弟伤了你。” 风清扬瞥了眼自己的胳膊,“小伤而已。”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皱着眉头,“他是在找那幅画?” “这个……谁知道呢,吃饱了撑的。”七海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所谓的看一眼,其实是盗走了方舟前辈的真迹。 主要还是那幅画疑点重重,他拿走,想要好好研究罢了。 …… 晌午过后,七海去了京都衙门一趟,准备放罗中,张大夫等人出来。未想,罗中在大牢里自杀。 仵作验尸,却说他服了毒。 听说了罗中被人杀害的消息,这不,尚书陈明杰气势冲冲地来到了京都衙门。 因为过分愤怒,他额头隐隐显出青筋。 伸手一挽剑,就落在了七海的脖颈上,那眼神里,都仿佛含着泪,红了的眼角里,还有对七海的怨意。 “是你……是你害了罗掌柜?” 看到罗中惨死,七海的心里也觉得意外,当然更意外地,是他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死掉了。 且还是……自杀。 如果说,真是自杀,那么罗中这人心思可谓恶心。 以他之死,来挑起兵部尚书陈明杰和安阳王府之间的矛盾,一箭双雕。 如果,不是自杀。那么背后想要陷害他的人,也谓心思歹毒。 竟然使了一出借刀杀人。 七海眯眼看过去,伸剑格挡,左尖在大、理地板上上轻轻旋转,剑尖扯动时,一个空中翻身,将陈明杰那直刺而来的长剑夺过。 “陈尚书,小的冤枉。” “若非是你抓了罗掌柜来这儿,他如何……会自杀?” 七海将那剑用力扔出,剑尖没入朱漆柱子,再回头,娓娓道来,“若是罗掌柜真要自杀,为何偏偏在昨晚自杀?”他若有所思,“他不过一个茶楼掌柜,若是有冤,钱大人自会还他公道。一没用刑,二没威逼利诱,如何会想到自杀,究竟是什么秘密,竟然让他迫不及待地采取自杀的方式?” 兵部尚书陈明杰当然能够想出一个理由,无外乎就是罗中的身份。他后怕别人知道他是北昀国的人,所以才会用死,来保全他这位义兄——陈明杰。 大概是想到罗中为了自己,竟然牺牲性命,一时气愤难耐,跟着就斥责道,“是否用刑,是否威逼利诱,何人能知?罗掌柜老实知礼,他会自杀,除了被你等欺辱胁迫,还能因为什么?” 七海怨愤两句,忽然冷道,“此事儿有待查证,陈尚书不能贸然决定。” 二人纠缠时,风清扬带着管家关伯赶到了。 兵部尚书陈明杰在风清扬到来时,即便再有理由,也不敢让自己的人捉拿七海。 毕竟狗仗人势,七海是风清扬的贴身护卫。 “尚书大人,先时若非查出罗中等人在四月茶楼通敌,我的人断然不会将罗掌柜捉拿的。”他上前两步,望着陈尚书那不服不甘的面颊,轻咳了两声,令关伯将赵照带了进来。 赵照不会说话,却将手中状纸呈了出去。 七海以为,若是风清扬要维护自己,必然要让罗中北昀国人的身份泄露,届时连累到兵部尚书陈明杰。如此,便中了死去的罗中下怀,又或者中了背后布局之人的下怀,便将状纸抢来,当场撕毁了。 “你……” 众人看向七海。 七海向风清扬鞠躬,又向陈明杰鞠躬,这才仔细分析了这件事儿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公子,尚书大人,这……罗中掌柜死得太过蹊跷,若是咱们此刻,闹得不可开交,无异于中了背后小人的的奸计。”他向陈明杰使用了一个眼神,“陈尚书,罗掌柜身份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地是……咱们这会儿,会否中了背后之人的圈套?您……觉得呢?” 陈明杰清楚,风清扬带着人这个时候过来,必定手中握有证据,如若罗中身份水落石出,那么他这位兵部尚书又该如何面对当今陛下? 为君,为臣,他必须得忍下这口气。 “是,罗中虽为老夫楼中掌柜,但有何身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老夫一概不知。如此鲁莽指责七海护卫,确实有失公允。”陈明杰知道及时收手,对自己而言,是条不错的退路,当下领了七海的好意,住了手。 七海分析不错,自己的好友罗中绝对不会故意营造这样的矛盾对付自己,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让尚书府和安阳王府结仇。 如果一头栽进去,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情。 风清扬见七海能屈能伸,有勇有谋,看了跪地的赵照一眼,就让此事儿作罢了。 没有申堂,无人观摩。 两方矛盾未曾恶化,只在这里,戛然而止。 陈明杰收手离开,风清扬救人已无必要,他看着七海,声音温细,“张太医人呢?” 夹在中间的京都府尹钱大人终于抹了汗水,来到跟前,“回公子,张太医已经接出来了?” 风清扬嘱咐,“七海,带张太医回府。” “公子,不管是不是张太医在你的药里下.毒,总之此事儿,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关伯的意思是,要么彻查,要么就将张太医送走。 风清扬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走了会神,恍惚地问了,“七海觉得此事儿如何解决?” 角落里,七海愣着,怎么也没有想到,风清扬会拿这事儿过问自己,好生仓皇。 第51章 牵扯太医(二更) “张太医若是心怀不轨,公子早就没命了。所以……还是将人放了吧。但……他虽未直接陷害公子,却也做了间接陷害公子的事儿,依小的看,还是听从关伯意思,放张太医离府吧?”七海沉思许久,拱手回应着。 在他心中,张太医能够为赵照拼尽全力,也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既然他不怕死,想也不愿意在安阳王府继续待下去,人老了,想回家的心思也就多了。 张太医被释放后,粗布衣裳自安阳王府离开。 七海骑马相送于林中。 “七海护卫,老夫今日能够出府,多亏了你。”他双膝跪地,朝着七海磕头。 七海阻止,“张太医严重了。” 张太医耳背,抬起头,眼睛瞅了七海一眼,无奈提醒,“七海护卫,老夫现在已经不是张太医了。京都的水浑浊,老夫无力淌过,可若不是七海护卫隐瞒,想来老夫根本不可能走出安阳王府的大门。” 七海听得不对劲儿,忽然抓住张太医的手,“太医此话何意?” “……”张太医叹口气,摇摇头,皱巴巴的脸颊上,心灰意冷。 可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畏惧后怕。 或许是因为对七海的感激,他走了两步,又拎了包袱返回。 压抑着干哑的嗓音说,“七海护卫,老夫心中藏了一件事儿,多年无人透露。今日,若再忍着不说,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七海拧着眉头,问道,“那张……”张太医快要脱口时,他又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称呼,“老前辈有何烦心事儿,尽管说,七海能帮的,一定帮!” “几年前,皇宫有一婢女,怀了陛下的孩子,夜里难产,安阳王特地派老夫前去诊治。未想,就在孩子出生后一个时辰,陛下就以老夫用药出错为由,要将老夫……”一阵秋风拂过,七海眨眼间,张太夫就中了一箭。 正中背心。 “老前辈,老前辈……”七海搀扶住张太医,四下查看,哪里有什么人? 倒是一群鸟雀被惊地从树丛里飞窜而起。 七海看着怀中的人,泪眼婆娑。这个年迈的张太医如何……如何也被人盯上了? 难道他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在最后的时间里,孤注一掷,帮帮赵照么? 那箭只是普通的弩箭,但箭上淬毒,拉弩之人,并不见踪影。 就在七海准备将张太医搀扶起来时,后脑勺一柄箭急速而来,空间布丁急地汪汪直叫。 七海将手中剑一抛,拔剑出,脚踢地面石子,一挥一弹间,石子已经涌作一团。 挡在箭前时,不过三秒,石坠箭落。 为了以防万一,七海还是在布丁的呼唤中,以空间为屏障,将张太医安葬,离开了。 虽未听到张太医口中的秘密,但是七海却知道,这个秘密十分严重,严重地有人要杀了张太医灭口。 甚至,他还怀疑上了……一个人? 风清扬? 可……他又觉得不大可能,如果张太医真地要死,他何至于让自己相送? 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的时候,七海也就没有深究了。 袁屠夫的死,菩提庙路途中护卫的死,张太医的死,罗中的死。他们有什么关联呢? 七海返回王府途中,碰见了鲁国公世子孟绫。 孟绫手里兜着胖兔子,撞见了七海,突然伸出红缨枪拦住他,刻意找他说话,“喂,真是冤家路窄,又在这儿碰见你了?” 七海偏头,发现孟绫怀中的兔子胖乎乎的,红眼睛,灰色的皮毛,格外亮。脖子上还带了一块玉佩。不过胖兔子看上去却不怎么精神。 “它怎么了?” 孟绫是很在意自己的胖兔子的,当七海关注点在兔子身上的时候,他还是非常耐心地解释。 “最近不知怎么,胃口不好,还没精神。我想肯定是最近没有好吃的,所以过来给它买点儿好口粮,填填它的五脏六腑。”他说着,还不忘拎起兔子耳朵,给七海显摆,“跟你说,我这小灰可是战兔,曾经可是救过我的。” 七海笑笑,“是么,小灰这么厉害?”他凑上前,伸手抚了下胖兔子的脑袋,末了,发现它的肚子涨地老大,有些愣了,“它肚子好像不对劲儿啊。” “是啊,你说,会不会生病了?” 七海笑起来,“那带它看兽医啊?” “……这……它……” 孟绫觉得尴尬的时候,七海已经从对方手中抢了过来,“要不然去对面药铺瞧瞧?” 胖兔子并不嫌弃七海,七海拎着它的时候,它还拿自己的耳朵蹭七海的手。 孟绫吆喝着家仆,“哪,你先回府,小灰生了病,我给它看好了,再回去。” 跟班点头哈腰,“好嘞,世子,小的回去了,您在外当心。” 孟绫看着跟班跑起来的傻样,闷声笑笑,转身迈步进了药铺。 刚进去,就瞅见七海将胖兔子放在大夫的桌子前,扬言看病。 身旁看病的患者瞧着七海那胖兔子,忍不住咧嘴笑。 不认识他们的老百姓问,“小兄弟,你带只兔子到药铺来干嘛?” 七海温和地回,手指戳了戳胖兔子的肚子,“看见没,它生了重病。” “可这是给人看病的地方啊!” “不怕,在我眼中,只要是大夫,什么都能看。”他提溜着胖兔子,走到大夫的身旁,手指在兔子的脑袋上抚了抚,“大夫,我宠物生了病,你得瞧瞧。” 大夫见两人面容俊郎,又带兵刃,不敢不看。便伸手在兔子的肚子上按了下,当下他哭诉道,“小兄弟,这兔子怕是得了不治之症啊?”他叹口气,又将手按在兔子的肚子上,“鼓这么大的肚子,莫不是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吧?” “那能治么?” 大夫捋着胡须又摇头,“不能!” “不能?” 身后站着的孟绫一听,挥拳就要揍人,“我家小灰是赫赫有名的战兔,你……竟敢诅咒它死?你……我今天非得砸了你的店!” 七海拦阻孟绫,“喂,人家大夫好心给你的宠物看病,你还要砸了人家的药铺?”他兜着兔子,往门口走。 孟绫跟上去,“小子,你要带小灰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找兽医?”七海带着兔子找了好几家药铺,最后终于找到一家可以给动物治病的大夫。 不过这个大夫身份有些奇怪。他是个养猪的,平日里猪生了病,就是他自己找草药治疗的。 而小灰的病症,这个大夫诊断,是肚子里有了虫,把虫杀死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胖兔子吃了草药,睡了会儿,精神好了,耷拉着的两只耳朵又拉直了。 孟绫看着兔子精神十足,感激一笑,“多谢救兔之恩。” “不必客气!”七海望过去,“我有条件。” “嘿……你这人……” “一报还一报!”七海平心静气,“这个小忙,只有孟世子可以帮忙。” 孟绫叹气,拍拍脸颊,“好吧,你说。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我可以帮你。” “……四月茶楼的罗中掌柜……你知道么?” 七海偏头说了一句,“今天衙门里,有人说他自尽了。” “自尽?” 不等孟绫反应,七海又道,“罗掌柜死了,陈尚书悲愤难平,他甚至想要杀了我?若非我功夫不错,现在已经是剑下亡魂了?” 孟绫听了,插腰得意,“陈叔嫉恶如仇,你杀了罗掌柜,他不杀了你,都不像他了?” “可那罗中掌柜却是北昀国的人?”七海专注。 在孟绫愣眼看过去的时候,七海脸上没有任何笑意。 对于七海这个人,他见了这么多面,没瞧见他那正经的模样。 “所以……最终陈叔也没能杀了你啊。”孟绫狐疑地睁大了眼睛,“莫非……你拿这威胁了他?” 第52章 因兔和解(三更) 七海摇头,冲孟绫说了京都衙门的情况。 他告诉孟绫,罗中掌柜是北昀国人一事,现如今只有他们几人知道。 不过最终,陈明杰及时收手,也证明了罗中掌柜那惊世骇俗的身份。 “你……没有威胁陈叔,为何?”孟绫觑着七海的脸,想从他那捉摸不定的表情里。捕捉到一点儿不同。 可是,七海定定地站着,替他兜着胖兔子小灰,只反问了一句,“孟世子以为,我这个刚刚到达京都不久的小小护卫能和陈尚书结什么仇呢?” 孟绫一噎,深思了会儿,“那你为何处处于我们作对?” “不是作对,只是为了一个真相!”七海坦白时,亮瞳里显得无比真诚。 他没有说假话。 不对,他不屑说假话。 那神情,让孟绫呆滞了很久。 也许,七海这个人活得无比通透。 “据说七海山庄的寒沉生死不明,只留下了一把带血的剑!”孟绫背着手,望向七海,“其实,忘了说,我和你大师兄打过架。他很厉害。还有一点儿,和你很像。那就是过于固执!” 任何事儿,只要寒沉抓住了,他就必定要做。七海也是这样,因为怀疑寒沉消失的原因,所以七海哪怕是得罪任何权贵,他也要查。 “我在好奇这事儿时,我父亲还特地训斥过我。”孟绫那红缨枪在空中微微一转,立马又落定了,“他跟我说,这件事儿太过复杂。譬如……你大师兄是那位病秧子的贴身护卫,怎么就他,生死都不明呢?”他好像后怕有人会提醒他,对于风清扬这个人那不是十分动听的称谓,“别为你家公子打抱不平,他原本就是一个病秧子。” 七海抿唇笑笑,“孟世子似乎很讨厌我家公子?” “他……老古董。桃夭公主对他那么好,他都不领情。”孟绫说这话时,像在吃醋。 七海讪讪地笑了,毫不犹豫地问她,“你不会喜欢桃夭公主吧?” “怎么可能?”孟绫扁扁嘴巴,吸吸鼻子,“我只是心疼她。”他抱臂,凝视着七海的眼睛,“我总觉得奇怪,桃夭公主那么漂亮,待病秧子那么好,病秧子怎么就不喜欢呢,既然不喜欢,他对人态度好点儿,好好说说话,为何非得将人拒之门外?” 听着拒之门外四个字,七海怔了,呐呐地问,“那次桃夭公主送糕点给公子,你看见了?” “糕点?”孟绫突然也成为一个喜欢抓重点的人,他扬着下巴,笑了,“你怎么也知道糕点?” 七海把胖兔子丢进孟绫的怀里,甩甩手,张张嘴,“很简单,糕点他没收,是我吃了的。” “你这人,怎么……”孟绫丧气,还在打抱不平,“桃夭公主为了做那糕点,废了多大功夫?” 七海眼睑耷拉着,笑容里,清澈得很,“你怎么知道?” “那天桃夭公主坐马车,被我撞见了。她同我说了此事儿。”孟绫听了心情不好,面容憔悴,又隐隐透着一丝伤感,“桃夭公主对那病秧子挖心挖肺地好,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 七海瞧孟绫的脸,说得好听点儿,是打抱不平。可若说得不好听,只怕是吃风清扬的醋。 为了将话题从桃夭公主的身上拉回来,七海继续说,“罗中这个人的具体身份,我不清楚。但他和陈尚书之间的关系,却是不言而喻的。孟世子,罗中若同陈尚书关系颇高,他自然明白自己死后,会给陈家带来什么麻烦?因此,小的以为,罗中并非自杀。而是他杀。” 果然他一营造气氛,孟绫就真就揣测这个问题了,“你这么一说,那肯定有人故意挑拨安阳王府和兵部尚书的关系?” “可一般挑拨的,会是什么人呢?”七海那眼睛,洞若观火一般,让人无处可逃。 孟绫貌似有些明白了,他踌躇着,“你的意思是,这背后的人是……北昀国的人?” “不错。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七海这么一说的时候,脸上全是灿烂的笑意,那笑意极深。像是遇到了什么知心的知己。 孟绫在听到七海分析的话,突然有种佩服她。就像在同七海对打时,他那出乎意料的速度。 “说实话,我喜欢聪明的人!” “那么小的……算么?”七海询问。 “当然,你算,你又有趣,又能干!”孟绫握拳捶了七海一下,“喂,上次说,让你到我麾下做大将,你到底愿不愿意呢?” “现在不行!”七海抬起头,眸光璀璨,“因为……有些事儿,小的还得去完成。” “得得得,我知道,你大师兄的事儿么?”孟绫抬手止住这个话题,却不像先前那般张扬跋扈,说话的语气都是格外亲切了许多,“你这件事儿,我可有机会掺和?” 对于胡牙的死,孟绫承诺过胡贵。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迫切地想要查出真相。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出一份力。 就如同指证安之若时,他父亲孟怀恩将这件事儿交给七海时,七海对此的反应。 那会儿,孟绫就有一种想法。 他觉得自己有些恶心? 也许不及国公大人聪慧,但他还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也许源于他对胡牙这个志同道合之人的承诺。 他撒手不管的态度,让曾经那个彼此互诉心愿的回忆显得有些难堪。 “若有世子相助,当然是如虎添翼?”七海巴结了一句,孟绫就笑了。 他兜着胖兔子往回走,还朗声邀请,“去府上坐坐?” “小的还有赶回王府。”七海答。 “那好,有事儿可来国公府找我?”孟绫走了,大概走了几步,又犹豫着转身,挤挤眉,笑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想借世子的手,查一查四月茶楼!”七海拱手拜倒,压低了身子。 孟绫一听,作势笑了。 父亲和陈叔是多年好友,而他和露白也是好兄弟。四月茶楼既然是陈叔所开,那个中底细,由他去查,不但不会引起误会,还更加真切。 七海找他来做这件事儿,可谓足智多谋。 用最少的人手做最危险的事儿,是个可以合作的朋友。 孟绫点头,“你放心,我会找人查的。” 那人挥手,抱紧了胖兔子小灰,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人群里。 第53章 尚书心病(一更) 孟绫再一次登门的时候,就在四月茶楼。 因为罗中掌柜自尽,加上七海没有在四月茶楼查探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所以茶楼照开。 这会儿,孟绫带着兵部尚书公子陈露白一起到了四月茶楼里喝茶。 看着新招的店小二,孟绫手指拍了拍桌面,待小二离开,方才转向陈露白,“露白,陈叔真厉害,竟然又招了新人?” 陈露白看孟绫最近对茶楼的事儿,多番查探,心中难耐,他后怕自己的父亲被好友怀疑。 “孟兄,难道你也怀疑家父?” “陈叔是个怎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么?”孟绫笑嘻嘻地安慰陈露白,良久,拎起茶杯,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才补充说,“露白,正因为陈叔这人重情重义,所以我才担心。而且不光我担心,我父亲昨晚还说呢,如果……罗中掌柜,真是北昀国的人,那么他的死,一旦泄露,势必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陈露白闻言,脸色暗沉,但他还是挺理智。儒雅知礼的他,不会因为信任自己的父亲,就否决那些没有查清的真相,“罗中掌柜真是……北昀国的人?” “是!” “那位叫七海的护卫告诉你的?” “是!” 陈露白听着,眉头拧着,语气缓缓,眼睑如扇,将落未落,余光里,却潜藏着一丝不解,“你之前不是对这个七海护卫不大信任么,而且还一直跟他对着干?” “我后来想过了这个问题。”孟绫世子最难得的地方,就是不会过于锋芒毕露,也不会太过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他很喜欢反思。每一次他反思后,都会发觉自己的缺点,从而改正。 是以孟绫小小年纪,就成为了京都人人称道,才华横溢,有勇有孟的世子。 在江湖上,提起他这位世子,平民百姓都会称之为英雄。 经过七海帮忙救治兔子后,他发现七海挺像他,挺志同道合,挺机灵聪慧的。大概因为这个,他能明白,自己看不惯七海的理由,可能是因为他嫉妒这样的朋友。 挺风趣,有想法,还优秀。 “露白,我想你一定也会喜欢他这个朋友的。”孟绫手掌落在陈露白的肩膀上,“就像我喜欢结交你是一样的道理。” “孟兄还跟以前一样,喜欢结交优秀的朋友!”陈露白看着孟绫,微微笑着。两人从小都没有母亲,所以二人之间,有一种无法道明的默契。 孟绫只这么一说,陈露白就懂了,因为懂,所以他也替孟绫高兴,“你……是不是答应他做什么了?” “他救了小灰。我感激他,所以……他就让我报恩,打着报恩的旗号,求我帮忙查一查四月茶楼的人,尤其是那位罗中掌柜。”孟绫想着,偏头盯着陈露白,笑容里含着一丝惬意,跟着又有些嫉妒了,“他这个人可真狡猾,明知你我关系好,还让我来调查四月茶楼的底细。” 陈露白看他的笑,就知道孟绫有目的有计划了,“所以孟兄……想让我出面调查?” “是!”孟绫软下语气,面容里灿烂如朝阳,“露白一定会帮忙的,对不对?而且……”彼此了解才能够窥探出好友的想法,“你也想要知道陈叔究竟隐瞒了什么事儿,反正陈叔绝对不可能投敌叛国,既然不是投敌叛国,那就必须得彻查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了?” 孟世子正经起来,也有些严肃,看久了,便觉得他是国公大人孟怀恩的翻版。 有思想,还勇敢。 他说完,愁苦地盯了陈露白一眼,笑嘻嘻地安慰他,“不过露白放心,最后查出来的结果,陈叔绝对不会牵连其中。毕竟……他说过,他想要的,只是罗中这个人?” 陈露白听后,朝他点头,“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帮忙的。” “太好了,露白!”孟绫依偎在桌面上,陡然间又变成了一个孩子,还吵着让陈露白跟着自己去菜市。 陈露白被人拖拽手,迷糊地问,“去哪儿?” “给小灰买吃的。” “买什么?” “买点儿猪排骨,做份萝卜炖汤,安慰一下它生病的心情!” 听着主子之间对话的跟班,内心是崩溃的。 活得不如兔子系列。 他们这些仆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但……战兔么,能怎么样呢? —— 下午,陈露白刚刚回到尚书府,就被管家元福带进了卧室。 兵部尚书陈明杰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了。 “今晨不是还好好的么?” “是啊。怕是老爷昨晚在院子里给罗中掌柜烧纸时,吹了夜风。”元福管家躬身,瞧着床榻上的陈明杰,心思沉沉。 陈露白急切地问,“找人看过么,怎么一直在咳嗽?” “大夫刚刚来过了,但是……”管家招了陈露白到得一边,小声嘟囔,“公子,老爷不仅是寒风入体,还得了心病。” “心病?”陈露白听得颇为好奇,他压低了声音,内心难耐,“什么意思?” “昨个夜里,老爷做了噩梦!”陈明杰也是因为罗中的死吓的,他醒来后,反复思量着这件事儿。 后怕自己同北昀国人有关系的事儿,被当今陛下知道。太过在意,忧心恐惧,也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如今他希望罗中一事儿能够尽快遮掩过去,殊不知好友——国公大人孟怀恩一下朝就过来说起了朝堂上,陛下问起四月茶楼一事,怒称他好生糊涂。 本就心情紧张,再被义兄孟怀恩训斥,一多思多想,就昏迷不醒了。 陈露白听了管家元福的禀报,纳闷问了,“孟伯父来见过父亲?” “见过!”元福无助,单手重重地拍在掌心,“不过老爷和国公大人是在书房商量的,具体说了什么事儿,老奴也不清楚啊?” “这样么……”陈露白素来聪慧,看父亲卧床不醒,必定和那位罗中脱不了关系。 再则,孟伯父见过父亲,两人一定讨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才会令父亲忧思难受。 缓缓地捏着袖角,陈露白转眸,眸光含愁,听着卧室里,床榻上那气息浑浊的父亲,心中着急,为了解开疑虑,他打算去国公府问问。 到了府里,听了兵部尚书卧床不起的事儿,孟怀恩脸都黑了,“明杰真病了?” “是啊,孟伯父,您到底和家父聊了什么?”陈露白抬起下巴,专注地打探道,“难道还是那位罗中掌柜的事儿么?” “哎……提到这事儿,我……我就为你父亲着急。”孟怀恩身形较胖,穿着一件墨色刺绣朱红花边锦衣,一拂宽大的袖子,就叹气坐下,“朝堂素来有人于咱们国公府,尚书府不和。不知道在哪里听了流言蜚语,将罗中掌柜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了。今日朝堂上,几位大臣连番刁难,认为明杰和敌国之人同流合污。此事儿伯父虽据理力争,但连番被人刁难,恐怕会引起陛下反感啊。” 伴君如伴虎,一个大臣如果被弹劾的次数较多,必然会引起陛下的注意。 到时候,陛下派禁军介入调查,罗中的真实身份大白天下。那兵部尚书陈明杰也就会因为勾结北昀国人被陛下治罪! “很严重么?”陈露白咬着嘴唇,手心冒汗。 “轻则削官削爵,重则株连九族。”孟怀恩脸色本就黑,但因为他内心沉重,因此那张脸看上去,便愈发黑,愈发可怕。 陈露白听了无奈,摊摊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现在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堵住朝臣之口,定然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父亲和罗中掌柜的真实关系。”孟怀恩重拳落在桌面上,茶杯底受力,哐当摇晃,茶水四溅。 世子孟绫喂完兔子回来,听见二人谈话,背手得意地进了门,“父亲,露白,也许咱们可以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安阳王府的病秧子风清扬!”孟绫想想,又冲两人笑了,“不过,咱们可能需要见的,是……他那位贴身护卫七海。” “这事儿找他何用?” “不知道。不过……我想找他,一定有用!”有些人,你说不上哪里厉害,但就是知道他有用,而且有办法。 这就是七海身上最大的魅力。 第54章 合作双赢(二更) 三人乘坐马车,一起到得安阳王府,定会引人注意。 因此,三人决定通信,准备在四月茶楼见面。 风清扬用了膳食,一起坐在院子里打牌。 牌由七海所做,版本简单,但玩法依旧有趣。 七海套路风清扬未成功,接连输了好几回。 “不对劲儿啊,你第一次玩,怎么总赢我。” 风清扬同安之若笑笑,慢条斯理地指着七海设计的纸牌,“虽是第一次玩地.主,但七海说过,每种牌皆有类似的四张,我就是记忆了你下牌的数量,才推测出你手中剩下的牌。” “见.鬼了!”七海翻白眼,“可之若兄也有牌啊,你怎么就能具体算出我手中的牌呢?这……这不合常理。” “之若兄和我一起时,必然不会对付我。这是你说的。所以你若为地.主,我必然不用担心他牌中的数量。”风清扬浅浅的笑意中,带着一丝得意,那没有攻击性的双瞳里,淡泊又清明,他望着七海,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牌,“当然。我从未打过地.主,因此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真当了地.主,又该怎么出牌?” 七海想起来了,这么多次。风清扬的确没有抓过地.主? 他生气了,像个土拨鼠,咬牙切齿,“这不公平!” 第一次地.主玩到家的七海,却没有斗得过眼前这个一窍不通的风清扬。 七海有些落败,他放了纸牌,心不甘情不愿,“不玩了,钱都没了。” 风清扬玩得不亦乐乎,加之次次都赢,也就越来越起劲儿,此刻见七海不玩儿,反而轻声恳求,“再来一把?”他伸手将跟前堆成小山丘的钱全部推到了七海的面前,“这钱,给你。” 七海眯着眼睛瞅着钱,不敢相信,“全给我了?” “好。” “你不留点儿么?” “不留了,就这样。”风清扬胸有成竹,“若是缺钱,你自会送给我的。” 好傲气的人啊! …… 果不其然,七海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再次输给了风清扬。 若非管家关伯凑上前,说是国公大人派家仆送来口信,言四月茶楼一聚,恐怕风清扬不会放过七海,定会继续玩纸牌。 安之若未输未赢,从容笑笑,“看来,国公大人有要事儿?”他盯着桌面,好奇,“会是什么事儿呢?” 七海笑起来,将纸牌洗完,兜进了衣兜里。只此一副,没了,也就绝了风清扬玩纸牌的念头,“还能是什么,绝对同罗中的事儿脱不了干系,况且我还托孟世子查了一下这四月茶楼的底细。” “所以,七海兄弟的意思是……”安之若屏住呼吸,难以相信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不过,怎么可能呢,孟世子一向同你不和,你们二人先前在京都衙门还为此……” “我同那位孟世子无冤无仇,当日不过就是斗了两句嘴,难不成他非得怨恨我一辈子?”七海站起来,扑腾了下自己的暗红锦衣,拍拍手,“走吧,人家相邀,咱们得去!” 风清扬想起什么,嘟囔着说,“他们曾经说过我坏话。” “……” 不明所以的七海和安之若。 “寒沉替我打抱不平过。”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知今日我去,会否闹出什么误会?” 七海艰难地噎了口气,“公子,我想只要你不旧事重提,小题大做,人家也不会想要和你闹什么误会?” 风清扬抿了下唇,眼睛眯成月牙,“你这么说,倒也是了。”他嘴上原本没有多么强烈的笑意,但因为那双月牙眼睛,陡然让人误以为,他笑容灿烂,仿佛因为什么高兴到了极致。 七海拱手,“走吧,公子,别耽搁时间!” “那好!”风清扬站起来,洁白的手指撑着桌面,“就去看看吧!” 安之若心下难安,也想前往,“不知之若可否同行?” “当然可以。”七海是这么以为的,一个人去也是去,两个人去也是去,反正怎么都无所谓。 三人一道,到了王府门口。 管家关伯就在门口等待了。 知道国公大人孟怀恩带了口信过来,公子必定出府,所以用了最短的时间,准备了马车。 瞅着那马车,风清扬就觉得头疼。就这阵仗,国公大人孟怀恩一番不打草惊蛇的苦心,也只能无端浪费了。 …… 茶楼门口。 家仆拴了马车,三人一同进门。因为提前打了招呼,店小二便将三人带去了二楼包间。 推门而入,国公孟怀恩已经先行站起来,向风清扬行礼。 风清扬摇头,礼问,“国公大人今日找清扬来,可是有事儿?” 国公大人孟怀恩没有答话,是由孟世子接的。 “的确有重要的事儿求见……”那病秧子刚要出口,孟世子又狠狠地咽了回去,“求见公子。” 风清扬落坐,七海和安之若同时入坐。 孟绫朝七海眨眨眼,看了父亲一眼,替父开口,“公子,有一事儿得说。” “等等,让我猜猜看?”七海伸手,阻止众人开门见山,自己却先抛出了自己的拙见,“是不是因为罗中一事儿牵连甚广,国公大人决定,咱们……一起合作?” 孟怀恩讪讪笑了,那笑,十分慈祥,“七海护卫,听小儿说,你有心想要查探罗中掌柜一事儿?” “没错,国公大人,罗中掌柜不管是不是自尽而死,他都让安阳王府和兵部尚书府牵扯其中。”他偏头,冲风清扬笑,“公子,你说对不对?” “没错。”风清扬雅人至深的一个人,面对这一问,没有任何表情,“罗中掌柜如果企图利用和陈尚书之间的关系,来搅和安阳王府和尚书府之间的关系,就说明此人心思歹毒,诡计多端,他意在咱们狗咬狗,给北昀国人制造趁虚而入的机会。倘若……”他笑眼转向七海,示意七海继续。 “倘若罗中不是自杀,而是被别人所杀。那么这个别人,一定想要看到咱们鹬蚌相争,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以,我们要想不入圈套,就绝对不能彼此对抗!”七海.口干,拎了茶杯,仰头喝了口茶,“可是对方在暗,咱们在明,如果咱们之间没有任何行动,万一有人胡诌出,咱们其实是一伙的胡言乱语,恐怕咱们都会被连累?” 孟绫世子听着这话,问了,“那七海兄打算怎么做?” “嗯……我是这样想的。”七海扑通坐下,“那位罗中不过就是四月茶楼的掌柜,他是什么身份,天知,地知,咱们知。即便……旁人知道,有了证据,也拿陈尚书没有办法?谁又能说陈尚书和那位罗中掌柜有何勾结的意思呢?”他倏然一想,凑近问了,“陈公子,令尊同罗中之间的关系,无人知道吧?” 国公大人孟怀恩抱着双臂,信誓旦旦地回答,“此事儿老夫都不知情,想来明杰并没有将这段关系告诉旁人。” 七海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大笑,“那不就得了,没有证据,无论谁指证,陈尚书按兵不动,矢口否认,谁也拿他没辙?” 这分析面面俱到,国公大人看看儿子,又看看陈露白,三人一点儿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护卫还能说出这么实在又确切的想法。 “七海护卫怎么知道老夫今日前来,是……” “我不知道。”七海薄唇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面向风清扬,“其实,小的和公子已经商量过这事儿,也有心想要同尚书大人合作,只不过没想到如今咱们却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谋而合的计划,总是让人心生愉悦。 孟绫对着父亲一笑,心里得意。 安阳王府和尚书府以及国公府一合作,似乎暗处的敌人,也显得不值一提。 “七海兄,其实……我们之所以要见公子,正是为了此事儿。”让兵部尚书死不认账,他们早就想到了,关键安阳王府的人不能掺和进来,否则一旦拿出证据,将事儿闹大,想要稳妥处理,只会难上加难。 不越来越糟就算幸运了。 第55章 吴顾被抓(三更) 就如同身在浑水,越淌越浊的道理。 现在他们都在浑水中,唯有都出一份力,事情才能得以解决, 七海灵动地转了下眼珠子,开门见山地谈条件,“国公大人,孟世子,陈公子。因咱们在同一条船上,所以在任何一件事儿上,都得出力。既然……陈尚书的事儿,我们不闹大,那么……我们这边的计划,你们也得配合配合?” 陈露白感激七海的痛快干脆,温柔一笑,“七海护卫请直说!” “罗中其实还有一个女儿!”七海摩挲着手掌,还是打算将此事儿摆在台面上,“他女儿名唤罗敷,偷到咱们临水国,是为寻找她的未婚夫!未想她潜入菩提庙路林中,就遭到了多方刺杀。” 风清扬对比一无所知,他有些生气,捂着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但并未在众人面前,质问七海。 颇有一种给七海留面子的小媳妇既视感! “那……此女子在哪儿?” 七海食指放唇,小心谨慎,“被我藏起来了。” “藏哪儿了?”孟绫眼神闪烁,有些八.卦。 “你猜猜看?” 孟世子问出来,风清扬和安之若就知道,七海这个小滑头一定会这么回答。 未想,果然如此。 孟绫不比他们心急,手指撑着下巴,真就耐心地猜测,末了,收回视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本世子以为,七海兄会把人藏在四月茶楼?” “得了吧,小的胆子小,还想多活几年。”七海告知孟绫,言自己将人藏在了一个人流量不多的客栈。 “什么客栈?” “无人居!”这三个字是安之若回答的。可能一个人站着,无人搭理,有些尴尬。 注意到安之若后,孟世子眼神僵了僵,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当日无故冤枉了这位兄弟。” 安之若拱手,知礼地回答,“世子言重了。” “不,确实是小灰有眼不识泰山!”孟绫再客气。 “哦,小灰就是它的胖兔子。”七海好心提醒。 安之若回应,“我知道。” “……”多此一举的七海尴尬了。 —— 有关陈尚书和罗中的事儿,七海没有多问,有关罗敷的事儿,国公大人孟怀恩也没有问。 当然,两方达成合作,又因为彼此掌握着把柄,所以这下,他们都不会从中作梗了。 等着国公大人带着孟绫和陈露白离开四月茶楼的时候,他三人眼角还带着笑。 孟怀恩看着两个小辈的孩子,“这个七海不仅脑瓜聪明,还很有规矩。” 孟绫乐呵呵地笑,“我就说吧,父亲,同这样正义又聪慧的人结交,绝对没错?” 陈露白跟着附和,“明明可以不用告诉我们罗敷一事儿,但他却说了,显然,他是真想同咱们合作,这种人,的确可交?” “是啊,主动将这个把柄交到咱们手上,只为咱们加深信任。这种人,绝对是个不错的合作者。”国公大人拍拍小辈陈露白的肩膀,“露白,这次你父亲有救了。你……你且回去告诉他,让他宽心。” 陈露白拱手感激,“多谢孟伯父!” “好了,快回去吧。” “好。”陈露白转身便走。 孟绫追上去,“露白。我也去看看陈叔。”他扬手,“父亲,您自个儿先回府了。” “好!”国公大人摇头一笑,嘴里嘟囔了一声,这臭小子。 三人离开得早,七海,风清扬和安之若却没有动静。 风清扬冷着脸,如同打春的白菜,有些苦涩,“原来那日晚上,你们出来,是为了罗敷?”他想了想,“这个罗敷是否就是那日……” 七海怕风清扬生气,坐过去,“没错,就是这个女人。”他畏惧风清扬会怨恨自己不打招呼,因此语气压得低,还特别解释,“不过罗敷去了那个地方,我怕你跟着,病情会加重,所以才没有叫你。” “那罗敷也是北昀国人?”风清扬郑重其事。 “对。”七海快嘴。 “可你先前不是打算找到她,将藏在临水国的敌国探子一网打尽么?”风清扬不明白,为何七海要保护这个敌国女人。 七海推搡着安之若,想让他帮忙解释解释。 安之若清了清嗓子,不得已地回答,“罗敷姑娘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除了她的身份,她似乎并没有做过对临水国不利之事儿,所以……” “所以她也是北昀国的无辜百姓。两国交战,最受苦地不是夹在中间的百姓么,临水国的百姓是百姓,北昀国的百姓也是百姓啊。”这次是七海凑近了,自己解释的。他解释时,笑如暖阳,圆圆的眼睛里,像盛满了浩瀚的天穹,“哪,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原谅我吧?” “原谅?”风清扬呵呵一笑,反问七海,“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么?” “呵呵,只此一件。”七海捏了捏手指腹,眼里透着一丝无奈。 风清扬伸出手,也做了一个动作,“只此一件,下不为例。” “多谢公子。”七海又不拘束了,踩着凳子,还向店小二要了三杯普洱茶,点了两盘子点心。 风清扬思索着问,“那个罗敷?”既然是敌国的女子,而且还是罗中的女儿,那必然不能留在临水国,否则处境危险,还有可能连累外人,“她不能留在帝都?” 七海愁苦地回答,“是,我知道。她不能留在帝都。”可他捧着面颊,也有些心烦意乱,“但是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劝服不了她啊。” 家仆赵照是罗敷的未婚夫,换句话说,他是罗敷前来临水国的最终目的,所以赵照不能跟她一起回去,那罗敷也不会同意让赵照一个人留在这儿。 这点儿,七海非常明白。也是知道没有办法,所以他心忧,“赵照他暂时还不愿意离开这里?” “为何?”安之若也跟着好奇地坐下了。 七海凝着眉头,“我总觉得,这家伙有秘密。可是他……根本不愿意告诉我,无从得知,也自然无从下手了。” 风清扬听到赵照两个字,心里有些颓。他看着七海的眼神,抿唇,只伸手握着那杯热气的普洱茶,不知在想什么…… 三人从四月茶楼离开的时候,刚走到街上,就瞅见了阙无英将军。 他骑着大门,打从街前走过,他的手中握着一根绳索,绳索后,绑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头发散乱,穿着一件褐色布衣,身上被划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也许被拖久了,他步子虚浮,每走一步,看起来都无比凄怆。 四周的百姓盯着马上精神抖擞的阙无英将军,充满了敬佩之意。虽说绑着的这个男人有些可怜,但是百姓们知道,一般会被英雄抓住的,一定是坏人。 不过七海却认识那个略显狼狈的……让四周百姓嘲笑的“坏人”。 他就是…… 第56章 太子调查(一更) 吴顾? 罗中的贴身属下! 他怎么会在这儿呢? 望着眼前的人,七海有些头疼,他左顾右盼,寄希望他心中想的那个女人没来,不然,真就无法收场了? 可谁知,被束缚着双手的吴顾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时,对面阁楼上忽然跳下一位,持剑刺向阙无英将军的女人。 虽然半遮着面,但是相处几日,那双眼睛,七海却十分清楚。 她不是别人,正是罗中之女罗敷。 也许命中注定,罗敷那剑还未刺中阙无英,阙无英身下那匹马就感应到了危险,忽然长鸣一声,抬起四蹄。 四蹄跳起时,罗敷退避不及,一个旋转往左刺去,阙无英腰上的长剑刹那之间,簌簌拔出。 那长剑速度很快,往罗敷左脸刺过去的时候,罗敷虽闪避及时,但脸上黑纱掉落,显然已经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阙无英咧嘴一笑,“本将军不来抓你,你反倒自己送上门开了。”此话一出,他抬起胳膊,身后数位精锐,扑刺而去。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人多势众,罗敷就算武功不错,但对打许久,也只能被人活捉。 七海看着,想帮帮忙,又觉得帮不了,无奈之下,只能和着几人做个看客。 安之若眯着眼睛,忽然出声,“这个女人不是……七海兄弟在菩提庙路救下的罗敷罗姑娘么?” 身侧的风清扬听了,转过头,目光哀婉,“你……认识她?” 被安之若突然出卖,他能如何,“是……我认识。” “你还……救过她?” 七海被风清扬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看地有些怂了,“没错,我救过她。” 谁想,风清扬没有罢休,还一连三问,“她是罗中掌柜的女儿罗敷?” 每一句都特意警告自己,他救的人,这个时候出现,会有多么麻烦。 七海晃晃脑袋,纠结地看着风清扬,“是啊,这个时候她不宜出现。”他呶呶唇,眼神有些惶恐,“公子能从阙无英将军手中救出他么?” 风清扬平静的表情,分明有些坦然和自信,但对方回的什么。 “我不行!” 七海不喜欢他这不疾不徐的语调断出来的话,但他一开始就想到这点儿。眼下这个情况,风清扬的确没有能力。 如果放一个普通人可以,关键罗敷和吴顾都不是临水国的人。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是他们的宗旨! “能尽量帮帮忙么?”七海眼里带着期冀。 这罗中女儿要是被抓住了,他和鲁国公大人那场合作,恐怕会立刻溃散。 风清扬看着马上的阙无英,很是认真地在思考。思考过后,唇上携着的那丝笑似入眠的香,缓缓散开。 他还是摇头,“阙无英归陛下调遣,这件事儿只怕有些困难。” 是了。 若是阙无英不将此事儿告知陛下,自作主张,亦或者听从安阳王公子风清扬的决定,那风清扬不仅越了权,还连累了这个只听从皇帝调遣的阙无英。 他同禁军统领是相互掣肘的。 此刻如果他听从了风清扬的话,将在押犯人放走,恐怕难能服众。 毕竟,陛下让他辅助太子殿下处理此事儿。 打斗结束,罗敷被抓,阙无英策马离开时,忽然瞧见前方站着的风清扬。 当下跳马,快步行到跟前,“无英拜见公子!” “你所抓何人?”风清扬当着七海等人的面,明知故问。 阙无英拱手,一派恭敬正经,“回公子,无英所抓,皆是北昀国细作。” 七海听了,双睫如扇,将落未落,“无英将军,您怎么知道的?” “后面这位,姓吴名顾,曾经埋伏在锦、州路上,刺杀当今太子殿下,幸亏太子殿子察觉。”阙无英说完,踌躇了下,恭敬地转向风清扬,“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风清扬莞尔一笑,“我出来喝杯茶。” “公子,现在到处都是北昀国细作,您要当心。”阙无英望着身后那富丽堂皇的四月茶楼,深邃的眼睛里,浓墨一般的黑亮有光。 风清扬温和点头,“多谢无英,我会当心的。” “那公子无事儿,无英先带人回去复命了!” “嗯。” 阙无英得到回应,躬身退后,翻身上马,徐徐地离开了四月茶楼大门。 七海看着马上的人,好想叫住他。可叫住他,又该如何开口。 一旦牵扯上太子殿下这种大人物,罗敷这关似乎很难过。 不过,他以为……更难过的,另有其人。 站在身旁未曾开腔的安之若陡然有些心累,看看笑若繁花的七海,又看看温文儒雅的风清扬,他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却又总觉得,有什么预料不到的危险,如同厚重的乌云,倾覆而来。 …… 门吱吱一声打开了,赵照穿了夜行衣,从厨房出来,刚走过长廊,就看见廊沿上,坐了个人。 暗夜里,他瞳仁精明,犀利无常。 赵照抬头,步子微顿,眼神望着那人,他没法开口,却已经知道自己出府无望。 七海两脚挂着廊沿,脑袋掉下来,刀削一般的五官放大,顺着脑袋一起掉下来的,是那高扎的头发,在清风中晃着,愈发精神。 他吐吐舌头,冲赵照笑笑,“喂,去哪儿啊?” 赵照说不出话,他的眼睛暴露了潜藏的紧张。 罗敷,他的心上人被抓了,他不得不救! “既然担心,早干嘛去了?”三百六十度旋转,七海握剑落定,“人家姑娘让你跟着他一起回去,你若愿意,她至于看到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家仆,又至于想着去救人么?”虽然不能肯定,罗敷此举是否是想赌赌赵照师兄对她的心思,但很显然,她已经鲁莽到飞蛾扑火的地步了。 赵照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七海,面色恳切。应该是希望七海能够帮忙。 七海瞅着他的眼睛,啧啧舌,“你求我也没用,罗家家仆吴顾刺杀过太子殿下,还被人认出来了,我如果帮忙,得罪地可是太子殿下。”他抱着手臂,靠在朱漆柱子上,“不过你们这对苦鸳鸯,告诉我这么多秘密,我要是不救你们,又心中自责?”他挠挠头,手指拍了拍额头,真就露出懊恼的神色,“……你好像没有告诉我实话?譬如……你就没有同伴么?” 赵照那双眼睛恍惚而过的昏暗,他没有说话,顿在原地时,空洞又无助。 七海看他那样子,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喂,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他又不开心起来,“啊啊啊,果然,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朋友和朋友之间的信任呢?” 七海反应太快,太过强烈。而且细看之下,他看起来还有些幼稚。 真没想过这话是从七海的嘴里发出来的。 赵照坐到走廊上,他盯着廊下的荷花池。高挂的灯笼落下几丝红影,偶见得有金鱼在水面浮动。 他团紧手指,抬头看着七海。却欲言又止。 “不说是吧!”七海也坐下,翘着腿,蹬了蹬赵照的膝盖,“你不说,你那心上人就等着被人当做细作给杀了吧,反正你也不心疼他,她也不大听得懂人话!” 言语间好不耐烦,赵照却紧张起来。 如今也只有七海护卫能够相信他说的那些事儿了吧! 赵照站起来,嗯嗯嗯了好几声。 意思是,让七海跟自己回厨房。 七海见果真有戏,便蹦哒着进了屋。 落座后,赵照从一口楠木箱子里,取出了一封书信。 这书信是赵照师父远平写的。 而且是……一封以血写成的告君书。 书上言,当年跟随细作首领一起的所有细作,因首领身死,全部向临水国投.降。 赵照内心焦虑不安,他想拿出来,又后怕七海护卫责任感太重,将这事儿告诉给王府公子风清扬。 如果那般……还有机会调查出当年带头剿灭师父远平的人么? 第57章 救人水火(二更) 七海看着书信,还是笑了。 他很意外,不过实在过瘾,“我说,亏得你给我看。要是给公子他们看了这个,他们只怕要开心死。”他手指弹了弹那封劝君书,细眉下,双瞳水灵灵的耀眼,“你看看你们北昀国的细作,本来想搞垮我们临水国,结果反而成为了临水国的人,为临水国办事儿,我说,你们不觉得亏得慌?”他说完,又乐呵呵地笑。 赵照也是一个爱国人士,这会儿七海嘲讽,他怒不可遏,直接伸手将血书夺了过来。 然深思片刻,他又觉得,七海的反应没有任何问题。 他当初看到这个,不也觉得可笑么? 赵照一瞬,沉默了。他的神色是对同伴投降的愤恨,是对无家可归的渴望,更是对自己被自家人残害的绝望。 七海看得懂对方的眼神,不想再火上浇油,幸灾乐祸。于是微笑着安慰他,“好啦,说起来,我不过就是一个江湖中人,你们这些细作的事儿,我不懂。但……我依旧是临水国的子民,你拿这个给我,难道还指望我帮你揪出罪魁祸首,帮你报仇么?”他叹口气,果敢又决绝,“抱歉,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相反,如果你现在还有什么坏心眼,也许我会本着救国的心愿,杀了你!” 赵照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 若能找出凶手,为师父报仇,死而无憾! 七海心善地提醒,“罗敷姑娘真可怜,她都被抓了,你心里面第一位还是你师父。” 赵照委屈,他不是这个意思。 七海却被他惹笑了,“好了。不用解释。我随口一说,你也别放在心上。”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既然赵照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那他自然要想办法救人,“罗敷,我会想办法救她,不过……你得记住,这段时间不能盲目救人,否则把自己也搭进去,反而打乱我的计划!” 他后怕赵照不听话,剑柄在对方的肩膀上用力一拍,“哪,不听话,罗姑娘就得死。”他准备走了,一拍膝盖,走得比谁都快。 回到房间,他深思许久,终于有了一个好计策。 来到风清扬门外,还未进,就听到了那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你来了,就进来吧?” 推门而进,七海却看到,坐在烛光下的风清扬,他的怀里兜着银狐犬。 几天不见,银狐犬神色耐耐地躺着。 “小白怎么了?” “他生病了。”风清扬把银狐犬递给七海,七海接过,打量许久,终于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他的这种难过,是发自内心的。如羽扇一般的睫毛里,潮湿如水雾。 明显是伤心的。 “小白今天东西吃坏了?” “是。不知道吃了什么,没有力气,我唤它也不回应。”风清扬淡蓝色的眼睛里,不安也跟着跑出来,“你说,它会死么?” “呵呵,狗子多少岁了?” 风清扬温和回应,“一岁未到。” “那应该不会死?”七海觉得人狗情深,他还是不要可恨地说出若是病重,必死类似伤人的话了,“有药的话,喂一颗。” 风清扬想起来什么,眼睛里大放光芒,“它能闻出药味,不肯吃。” “狗子鼻子灵,自然能闻出药味!”七海伸出手,掌心白皙,还有一点红痣,“这样吧,你给我药,我帮你喂!” 风清扬点点头,站起身,走近床畔,取出一个荷包,“也许这个管用!” “这是什么?”七海盯着掌心黑不溜秋的药丸,斜着眼睛,想要打听什么,“狗子不能乱吃药,所以,你得说实话。” “我平素身体不适,就会吃上一颗。”风清扬看着药丸,是很温和开怀的表情,“我吃过这个,有效。” “哦,这样啊。”七海点头,抱着小白,看看窗外,“公子,你让关伯拿一块肥肉过来。” “肥肉?”风清扬很是不解。 “你相信我!”七海不耐烦,“公子,让小白吃下药丸,就在此一举了。”肥肉不到位,狗子吃药,难! 风清扬答应了,唤了关伯,从厨房拿了一块肉回来。 七海拔剑,将肉分成两块,在其中一块挖了一个洞,将药丸藏在了肥肉里。 伸手递给银狐犬,银狐犬嗅到肉香,脑袋栽过去,拿舌头把那块肥肉吃进了肚子。 肥肉香味浓厚,狗子未曾识破,药丸也就吃下了肚子。 七海为了安抚小白的情绪,将余留下的一块肉也给了它。 银狐犬疲惫地吃掉了肉,就挣脱了七海,跳到了地板上。 风清扬唤它,“小白?” 狗子走到门口,回过头,看了它的主人一眼,迅速消失在夜色下。 “它……去哪儿?” 七海撑着腮帮子,“人有三急,狗也有啊。” “……”被这回答逗得呆滞的风清扬,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口。 …… 好一会儿,风清扬才坐下,询问七海,“你也睡不着?” “公子睡不着,好像更奇怪?”七海以为,他是想救罗敷而已,风清扬又是因的什么,寝食难安? “我在想,白日里。你同国公府的这个合作,可能不妥。”风清扬将自己的药茶倒了一杯,递给七海,“要喝么?” 想着先前七海说过,好茶,味道不错。 风清扬就没忍住,也给七海倒了一杯。 七海看着浓黑的茶,嘴里泛苦,“药茶?” “是。” “谢谢,我不喝了。”七海不仅别扭,还挺不自在地耸了耸肩。 可不想再喝药茶! “我也担心这个。”七海敛着深重的眸,笑颜或收或放,“你知道么,罗敷如果不能救出来,那么她很容易被打死。倘若她怕死,承认自己是罗中的女儿。太子殿下就会将陈尚书和罗中之间的关系禀报给当今陛下。就算……就算陈尚书清明廉杰,是个忠心的大臣。但君臣之间,如果也有了这些流言蜚语的存在,只怕陈尚书会因此……” “不,还有更严重的地方。”风清扬不快不慢地饮了药茶,“陈尚书和鲁国公关系密切,倘若因为罗中,牵连朝中两位老臣,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太子殿下不是愚蠢之人,他如果清楚此事儿,定然不会告知陛下,拖累自己。”他同太子殿下见过面,对方着实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糊弄的角色。 他会用其他的方式,让兵部尚书大人和国公大人牵涉此案,等到陛下为此不得不怀疑的时候,再推波助澜。 七海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利害,神思枉然地问了,“太子殿下和两位大人关系如何?” 风清扬浅笑,神色不安极了,“太子的老师是常太傅。” “常太傅难道会允许他将此事儿闹大?”七海听得神乎其神,总而言之,他自是不解。 “常太傅聪慧机智,兵部尚书的岁荣小姐还是二皇子的赐婚对象。况且,这门婚事儿,是陛下亲自做主的。”风清扬已经尽一切可能,将这个问题摆在台面上说。 七海貌似听明白了,如果岁荣小姐是被当今陛下赐婚,那么他无异于让兵部尚书和国公大人这些势力偏转倒向了二皇子。 太子殿下虽坐其位,却也后怕后来者居上,因此他在老师常太傅的教导下,定然会领悟出一个道理。 那就是陛下也许对二皇子,也就是那个并非亲兄弟的二弟非常认同,他日会是夺嫡最大的劲敌。 因此,以防二皇子身边势力增长,他必定要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 只要借罗中一事儿,挑拨兵部尚书陈明杰以及国公大人孟怀恩同当今陛下的关系,那么这个隔阂就会成为夹在君臣关系中的倒刺。 当然,也许罗中一事儿,并不能扳倒两位实力出群的大人。但他在君臣关系里无形地添油加醋,也实非好事儿! 七海想清楚这个道理,只觉得毛骨悚然。 第58章 困难重重(三更) “所以……这件事儿非常困难?”七海的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意,向风清扬摊摊手,“公子有办法么?” “没有。”风清扬觉得此事儿,无解。 除非不救罗敷。 可就算不救罗敷,也还有一个吴顾?这件事儿,怎么看,都非同儿戏。 七海扭了扭脖子,听得脑袋疼,他问,“那太子殿下……就没有什么类似的麻烦?” 风清扬经七海这么一提醒,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想要让太子殿下收手不提,恐怕……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谁?”七海直接又欣喜。 只可惜,他说的那个人,却是安阳王。 但安阳王眼下不在帝都。 “可我父亲他不在!”风清扬摇头叹息,一时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他面庞笑意似冷瑟瑟的风,道不出的迷茫。 七海哦了一声,纠结地再问,“公子,能不能说服常太傅不揭发此事儿?” “常太傅?”风清扬内心的困惑,按耐不住,“你打算怎么说服他?” “抓到他的把柄,威胁恐吓亦或者……收买他!”七海此话一出,风清扬笑容都僵住了。他本身五官是极俊俏的,但因为七海这一句话,他陡然觉得,七海也许真不适合帝都这尔虞我诈的环境,“不可能。常太傅不是那么容易威胁的。” “常太傅住在何处?” “御街一处还算豪华的宅子,就是他的住处。但……常太傅无妻无子,孤身一人。要说……常太傅最想要的,只怕这个世界上,无人能够给它。”风清扬想起安阳王讲给他的一件事儿。 听说,常太傅喜欢吃凉菜,可府里的每一个厨子所做的菜都不符合他的胃口。 之前,常太傅还特地向各地的执勺大厨说起过他想吃的凉菜。 是一种凉粉。 可惜,无人知道那绿色的凉粉究竟该怎么做?因此常太傅招了那么多厨子,都没有一个做出他想吃的凉粉。 后来,所召的厨子越多,他也就越失望。渐渐地,常太傅也就不期盼能够吃上那样一碗美味佳肴了。 七海听着风清扬所讲的这个漫长的故事,禁不住笑了,“公子这意思,是不是想说,要想常太傅高兴,就得抓住他的胃!” “……我只是这样以为的。”风清扬轻浅的目光里,亮闪闪的。 —— 因着风清扬的交代,七海去见常太傅已经是唯一的机会。 大胡子海之岚近日同关伯走得很近,在王府里,还揽下了很多事儿。 只是日子一久,平淡无奇。他又忧心为师父师弟报仇一事儿,便愈发地心情烦躁。 这会儿,海之岚站在院子里,挥着大刀,唉声叹气。 七海瞅见,笑问,“大胡子,陪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大胡子看七海突然叫他,奔上前来,依旧是那从不间断的话题,“老大要去哪儿?” “山上!”七海笑眯眯地,声音如蚊喃喃,“我想去找一样东西,你随我去,找回来,给你做大餐!” 海之岚是个贪吃的,听到美食,也没多问,就同意一起去。 那神仙凉粉树春天生芽,五月份采摘。但如今已是深秋,接近冬日,要想找到,还真有些费事儿。 二人爬到山腰,七海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时间段,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只怕有些麻烦。 幸好空间布丁的叫声提醒了他。 他同大胡子招呼一声,进入空间,询问灵犬布丁才知。 凉粉树叶,其实并不稀罕,至少对空间而言,找到它,绝非难事。 界面上,七海按照布丁所教,输入凉粉树叶,头顶就掉下来许多的凉粉树叶。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 七海用衣服拢在腰前,将大半的凉粉树叶兜进了衣服里,这才慢悠悠地现身。 七海凑上来,一看,嘿嘿笑了,“老大,不是我说,你别告诉我,就拿这么些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树叶子,也能做出来美食哦?” 他拨动着宽大的袖子,姿态散漫,透出他说不尽的怀疑。 七海没和他解释,只叫了大胡子一路去了常太傅宅门外。 “大胡子,你去敲门?” “哦。”海之岚始终是憨厚老实的,在看出七海的用意后,乖巧地敲了宅门。 门打开,探出一个年轻的家仆。 “请问师父找谁?” “哦,我……”海之岚不知来这儿的理由,目光徐徐地飘在七海的脸上。 七海上了台阶,亮晶晶的眼睛里,透着欣喜,“我们是来……做厨子的。” 那家仆一听,懒懒地挥袖,说着还要关门。 七海急了,“我们会做凉粉,太傅大人一定会非常喜欢!” “凉粉……”家仆犹豫了下,面上了无希望的那双眼,豁然大亮,“你们真会做凉粉?”他直接拉开了大门,“老爷正好在府上,快……快请进。” 将人引进去的家仆,都没通报,就将七海和大胡子带到了伙房,还特地吩咐抓紧时间做。 “老大,做么?” “当然。”七海兜着翠绿的凉粉树叶,“都拿到这儿来了,必须得做!” 这个过程,海之岚有些不忍直视。毕竟,那大把大把的火地灰和着凉粉一起搅和的过程,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好在最终做出来的凉粉并不恶心,绿晶晶的,像彩石。而且这凉粉散发着一股浅淡的清香。 七海加入各种调料后,悄悄地试了一下,或许觉得味道太淡,又重重地加了一大勺辣椒。 翠绿盈盈的凉粉经由家仆送到书房时,常太傅还不敢相信。 那香味,那味道,那颜色,同他……干女儿所做的一模一样。 常太傅惊喜不断,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做这凉粉的人呢?” “在伙房呢。” “快……快把人给老夫请到这儿来!”常太傅吩咐下去,家仆也欣喜若狂。 这么多年,难得看见常太傅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见大厨。 以前吃一口,都不想再吃的他,今日却狼吞虎咽,吃光了盘子。 落座书房,见到七海后,常太傅才眯着那深邃的眼睛说,“你不是厨子?” 七海拱手作揖,“太傅大人,小的是安阳王府公子的贴身护卫七海。” “你就是……七海护卫?”常太傅态度变了许多,他有一种猎物自动送上门的畅快和得意,“你不在公子身旁贴身保护,来老夫这儿做什么?” “太傅大人……可对小的这神仙凉粉满意?” 在提到神仙凉粉四个字时,常太傅终于有了一丝不明所以的惊讶。 他恍然如梦,只觉得七海有些与众不同。 “七海护卫可知……电熨斗?” 这反而把七海吓到了,万没想到常太傅竟然知道电熨斗。 莫非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把衣物熨平的东西?” 常大傅一惊,站起来,又笑,“电风扇?” “夏日酷暑,吹风凉快!” “洗衣机?” “……懒惰时,是个处理脏衣服的好机器!” 常太傅直接听傻了。 他总以为干女儿是与众不同的人,可听七海护卫解释的这些稀罕物时,竟然有种怀疑?跟干女儿来自一个地方的么? 一时好感莫名。 第59章 太傅大人(一更) 七海擦擦手,见那盘神仙凉粉吃得干干净净,杯盘狼藉时,他才恭敬地凑上前问,“大人,能否单独谈谈?” 常太傅微笑地望着七海,想了想,一拂袖子,点头同意了,“好,坐。” 待常太傅屏退众人,屋子里,只剩下七海和大胡子海之岚的时候。 七海才说起那件重要的事儿。 “……太傅大人,四月茶楼罗中一事儿,可有听说?”七海护卫话刚说出来。 常太傅就挑了眉,沉重的气息敛得颇紧,目光浅淡,未带半点儿喜色,“七海护卫来此,竟然是为了这一件事儿。” “没错,太傅大人。小的来见太傅大人时,公子曾经同小的提到过,说太傅大人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老师。”七海压低了肩,拱手作揖了会儿,又续道,“因此,小的才斗胆来见太傅大人,寄希望太傅大人能够劝解太子殿下,袖手旁观。” 常太傅知道,最近太子殿下禀报陛下,已经将罗中一事儿闹到人尽皆知,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查探真相,对此会牵连上的兵部尚书陈明杰以及国公大人孟怀恩,也是太子在放长线,钓大鱼。 如今一个小小的王府护卫,来到他的府中,令他说服太子殿下,是凭地什么,竟然如此自信,如此发狂? “太子殿下地位尊崇,老夫焉有能力说服他,不要放着四月茶楼罗中掌柜一案呢?”常太傅侧脸上,划过一丝狡猾的得意,那得意深重,让人见了,心头略有些惊恐。 常太傅这么说,心中定然有所犹豫,也许他是在等待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 七海拱手,干脆直接,“听说,太子殿下势单力薄,虽娘家兵力雄厚,但不知因为什么,一品侯月伏真并不讨陛下欢喜。因此,朝堂之上,能够说得上话的,无非太傅大人一人而已。您为殿下老师,殿下又怎么不会听从太傅大人的提议呢?”他话落,手指着桌面那个油腻的盘子,“若是大人愿意,那么便和小的达成合作,这盘神仙凉粉,日后想吃,随时可做。” 常太傅看着盘子,咽了咽口水,喉咙滚了滚。虽然内心期望,却依旧固执己见,并不希望被自己的胃口打败,从而欺骗自己的学生。 “……你以为区区一盘凉粉,老夫就会劝解太子殿下放弃这大好的机会么?”他的唇是紫色的,就像中了毒,还有些干裂,脱了不少的皮。 七海早就知道,常太傅这个时候,绝对不可能为自己一盘凉粉诱惑。因此还得趋利避害地分析一下那些言简意赅却危险重重的事儿。 “四月茶楼的掌柜罗中曾经和着兵部尚书,一起陪同陛下品茗。陛下亲口夸过罗中掌柜的茶。即便他身份不明,但他已经死了。虽说和兵部尚书陈明杰交往颇深,太子殿下追根究底,他们会受些影响。但太傅大人又怎么能够确定,陛下就不会怀疑,太子殿下追着此事儿不放,不是刻意想要打尚书大人?毕竟……尚书大人的女儿陈小姐曾被陛下赐婚给了二皇子。他既然赐婚。不能婚礼未办,就抄了尚书的家吧,传出去可不笑话啊?” 七海在山上寻找凉粉叶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想到这种法子脱险,真是不大容易。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常太傅深想之下,也以为太子殿下应该有所顾虑,而听从自己的劝解呢? 面对如此周到的建议,常太傅一阵胆寒,他不知道为何王府这小小的护卫,竟然会前来劝解他。 且说得句句在理。 “七海护卫分析在理。”常太傅握着桌面的茶,看向七海的脸,不可捉摸的笑意,显得无比单纯,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惬意,盈满眼窝。 这又令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位义女? 义女也同这孩子一般,眼神的笑,永远无所顾忌,阳光般温和可爱。 七海两手摊着桌子,没大没小,“因为小的是王府护卫,孟世子和公子达成了交易,允许小的从罗中小女的身上,顺藤摸瓜,去查询当年护卫惨死菩提庙路一案!” 听了这个案子,常太傅又是一惊,“这个案子过去这么长时间,同那位四月茶楼的掌柜有所关系?” “想必太子殿下同太傅大人说过,这位罗中掌柜身份复杂,兴许会是北昀国的细作吧?没错……”七海坐着累,又站起来,单脚踩在凳子上,放浪形骸地解释,“公子也怀疑这个,因此令小的从中调查。这事儿……同罗中以及他女儿罗敷大有关系。只不过……”他一瞬难过地垂了眸子,“他的女儿真不听话,小的好不容易将她救下来,她偏偏要去招惹勇威将军?” “阙无英?”常太傅忽然站起来,眼神里闪过诧异。 阙无英是勇威将军,由陛下亲自调控。太子殿下查探此事儿,有何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陛下将阙无英派来,莫非是……常太傅此刻一想,心中更忧。 阙无英即便听从太子殿下的指派,但终究是陛下的人,若陛下询问,他当然会实话实说。 那……阙无英无形之中,不就在帮助太子殿下的同时,又成为了被监督的对象么? 想到这儿,常太傅目光骤然暗淡,神色也端正肃目了,“七海护卫,你以为,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七海挠挠后脑勺,有些愁苦,“太傅大人,小的只有一个脑袋。究竟陛下自己有什么决断,小的也难以抉择啊。”他一说,还故作纳闷的样子,眸子眨动间,耀着光辉星辰。 常太傅吓地面色发白,这么一说,看似真不明白,实际却让人惊恐不已。 七海全程观察,同一旁的大胡子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常太傅劝解太子殿下,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太傅大人,太傅大人……”七海小声试探。 常太傅回过神来,有些落寞地问,“好,老夫就同七海护卫达成这个交易?” “那小的就等待太傅大人的好消息了。”七海拱手。一旁大胡子学得有模有样。 二人出来,海之岚还好奇地笑,“老大,没想到那太傅大人还是一个贪吃鬼嘞?”傻乎乎的大胡子未能明白七海的深意,真让七海有些头疼。 他忍不住地问,“你以为太傅大人看重的是我做的美食?” “不是么?”海之岚听后,略略诧异地分析,“这太子殿下是皇帝的儿子,他查罗中的事儿,不是因为罗中的仆人刺杀太子殿下么,所以很正常啊?”想了想,五官纠结地绷住了,若有所思间,再生疑虑,“老大,你刚才同大傅说的话,也太奇怪了。太子殿下好歹是皇帝的儿子,皇帝怎么就还要怀疑太子殿下呢,这查一查刺杀自己的原因,也有问题么?” 大胡子能够问出这些问题,显然刚才是听进去了的。七海苦涩地笑笑,虽然听进去了,但他却不懂朝堂上的可怕。 从来帝王就心思如海,他每天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为了防止有人陷害他,自然要时刻提防。 别说亲儿子,就是每天和自己同吃同住的妻子,也照样谨慎小心。 “帝王不比普通民家哦?”七海背着手,匆匆地自院子离开了。 海之岚听后,没理出什么头绪,就追着七海出去。 未想二人走出太傅府门不久,巷子墙壁上,几个黑衣人突至,他们闪身跃下地面,直接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利落的姿态,乍眼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大胡子,又有得忙了。”七海唉声叹气,惆怅满怀。 想杀自己的人,怎么那么多? 第60章 神仙凉粉(二更) 大胡子朝着大刀吐了口涂抹,拍拍七海的肩膀,示意七海退后,“老大,你好生歇着,让我来!” 那重情重义的样子,真让七海好生感动。 哗哗哗…… 大胡子身形胖,他握住手中的大刀,空中虚晃,脚踏地面,声震四野。 身旁几个黑衣人晕头转向,握着剑,好半天才反应拿剑向人刺去。 不过这几人似乎是经过训练的,所以他们一合作,大胡子打起架来,就略显吃力了。 笨重的身形让大胡子吃了亏。他后腰不慎被人踹了一脚,随后重心不稳,直向侧面倒去,因为足够胖,力气太大,那一旁的几个黑衣人,被跌倒的大胡子一甩一扑。也跟着重重地倒了地。 胳膊捶在胸膛上,几人受重压,当即吐血而亡。 “死了,嘿嘿。”海之岚朝着因为自己身形而被压死的几个刺客,得意一笑。正要站起,前方几个黑衣人齐齐倒转剑尖,直指海之岚的额头。 一旁观赏的七海瞅见,突然唤出空间,再出现时,他那一剑,方才削掉了进攻的三个黑衣人。 三个黑衣人握着剑,保持着那个动作。在七海收剑入鞘,砰地一声,齐齐向后仰去。 声势跌宕,伴着滚滚烟尘。 海之岚撑着地面爬起来,脸上崇拜意味更重,“老大,你真厉害。” “那是。”七海得意一笑,蹲身揭开了他们的黑纱。赫然发现,脖子上有一个青鹰纹身。 也就是说,这几个刺客就是杀罗中的人,杀罗中的人,便是北昀国的人,北昀国中,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七海托着下巴,愁苦一阵儿,歪倒在海之岚的胳膊上,“大胡子,老大我命好苦。”悲戚假哭。 “老大,如果公子在这儿,你肯定不这样说!”海之岚迎着面,笑七海的装腔作势。 七海瘪着嘴巴,手背在大胡子额头上一拍,歇斯底里,“他是主子,我是护卫。我要是哭诉命苦,不就毁了自己英明神勇的形象么?” “那在我面前,老大就不怕毁了形象么?” 七海摇头晃脑,“那怕什么?你是我兄弟,自家人。” “真的?” “真地!” 二人揽着胳膊,兴高采烈地沿路返回了王府。 —— 银狐犬小白似乎今日精神头极好,听见七海的笑声,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也许是习以为常了,它乖乖地跳下大、理石桌,走了,给七海腾了位置。 风清扬偏头,淡蓝色的眼睛,藏着喜气。 他问,“可说服成功了?” “那当然!”再难办的事儿,七海都喜欢说得异常简单,“那太傅大人就是一个贪吃鬼,等我做好了凉粉端到他面前时,他就被我俘获了。” 风清扬听了,想笑,却还是忍住了,“所以你俘获了太傅大人的胃口,他也就答应了?” “是啊,没错。” 大胡子海之岚在一旁站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看看风清扬,又看看七海,最后沉默不语,并没有多说半个字。 他想,二人虽然都是表面说说,但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谁不清楚,此事儿必定不是那碗凉粉的功劳。 七海见他思索着,手臂一甩,“大胡子,你说是吧,我做的凉粉是不是第一美味?” 大胡子海之岚有幸品尝过一块,内心欣喜不已,“不错,酸咸适度,软糯可口。” 风清扬听后,好奇了,嘟囔了一句,“真是……美味么?” “当然,我还能骗你么?”七海横眉竖眼,可不喜欢那探究的眼神。 特别是风清扬那双到淡蓝色深邃的眸子里,多出些好奇的意味。 身后管家关伯打从走廊走过,风清扬突然叫住他。 关伯急忙行到院子,拱手作揖,“公子有何吩咐?” 风清扬抬起下巴,觑着那些风铃,徐徐地回应说,“七海说,今晚要做凉粉。让厨房不用准备晚膳了?” 七海听了,后背一凉。这折腾人的王府公子啊! “……公子,我啊……”厨艺不精这话还真说不出来。 刚刚还胸有成竹,此刻若低估不行,以后形象可就完了? 七海无可奈何地点头答应,“好好好,公子,我这就去做。” 一大晚上,七海在空间运输了多少凉粉叶,无法估算。反正布丁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了答谢布丁的帮忙,待七海做好了美味佳肴,第一碗,就是孝敬布丁的。 布丁欣喜若狂。 “七海护卫,膳食好了么?”管家关伯心疼七海,想着他把王府帮衬的人全部打发,一人捣鼓的诚意,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厨房门口,希望能有所作用。 凉粉扮好后,七海放下筷子,这才拉开房门。 关伯站着,眼睛却一直往身后瞅,笑容满面却又好奇不已,“晚膳怎么样了?” “已经做好了。”七海让开路,放关伯进去。 看着那青绿青绿的凉粉,关伯咽了下口水,冷不丁地指着说,“需要我怎么做?” “凉粉多,每人分一大碗。”七海说完,龇牙咧嘴,“关伯,你一会送过去,我先去个地方。”他拿了碗,舀了一碗凉粉,大步流星地去了后院,送给了赵照。 赵照不会说话,眼睛瞟着碗里的东西,狐疑地抬了抬眼皮。 大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凉粉?”七海将碗伸出去,“今晚的美味佳肴,你尝尝看。” 赵照点头谢了,接过了碗。 二人进屋,七海说起了罗敷的事儿,“你心上人那边的事儿,我还在想办法。最近还是不要出门。” 赵照筷子送唇,又没食欲了。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七海特地安慰了他一句,后怕他再多想,扰乱自己的心情,“我七海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你。救罗敷出来,必定不识言。” 赵照没说什么,眸子含着晶莹的泪珠,怔怔地看着七海,忽然站起来,双膝一跪。 “你这是做什么?”突然有人下跪,七海可承受不住,“快快起来。” 赵照这才站起来,握着筷子,尝起了凉粉。 …… 回去时,凡是吃货凉粉的仆人都对七海的厨艺赞不绝口。 风清扬看着吃着凉粉的银狐犬,“七海,小白也喜欢你的凉粉。” “咳咳……”七海不乐意了,“怎么,小白喜欢,你不喜欢啊?” “没有。”风清扬刚要说话,却未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好吃。”末了,又补充,瑟瑟地晃着肩膀,“只是有些……冷。” 哦。凉粉是冰的。 七海觉得对不住风清扬,他咳嗽一直不见好,他却只做了凉粉。 万一…… “……咳咳咳……”风清扬在管家关伯收碗时,咳地是惊天动地。 七海脸微红,后背冒汗,人是紧张的,“公子,夜风大,你忍着些。” 管家关伯老远就听到了,闷声闷气地上前,鸡蛋里挑骨头,“今晚这晚膳颇有些凉,公子病重了,吃了这……” 七海不怕训斥,就怕关伯唠叨。 风清扬瞥了他一眼,微微瞠目,“关伯觉得,七海这碗凉粉可是好吃?” “凉粉味道可口,是不错!”关伯颔首,恭敬回应。 “既然好吃,那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是气话,也算是护短。 七海在风清扬的帮衬下,心里才轻松惬意地吐了一口气。 关伯凝着眉头,望了七海一眼,被训斥后,神色病恹恹的,“公子说得是。” 风清扬也不大喜欢关伯神经兮兮,可能也是因为病重,一直如此才萌生出来的傲娇和固执。 关伯退下,七海凑近了,大笑起来,“公子英明!” “别拍马.屁了。”风清扬偏转头,目光如豆,“你该说实话了?” “什么?”七海讪讪不解。 风清扬四下打探,“这儿没有外人,有关太傅大人的秘密,你可以直说。” 哦,七海了解了,闹了半天。原来风清扬以为自己抓住了常太傅的把柄呢。 “其实……并不是……”他一说,顺其自然地坐到了风清扬的旁边,“我并没有抓住太傅大人的把柄,而是……” 第61章 个中细节(三更) 风清扬寡淡的笑意,那么地真实,他是不相信的。 “怎么会?”葱白的手指拈了下自己绣着云纹的袖子,“那他怎么会答应你了?” “我厨艺好,做了他爱吃的凉粉啊。”七海神气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一副敌不动,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情。 “这话骗骗小孩子还可以。”不疾不徐的语调,温文儒雅的笑容,以及那略有些精明的眼神,都充分表明了他的信心。不是难以置信的笑容,他的笑容很浓重,有感染力,而且还是面向七海的。 离他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七海丧气地垂下脸,眼睑若扇,无奈苦笑,“公子,有时候你可以装得愚笨一些。” “为何要这么做?” 七海撅着嘴,“这样的话,我会觉得没有压力。” “……” 风清扬没有同意,不知足,“我不想这样,会跟不上你的节奏,少一个知己。”末了,又发现七海折转了话题,提醒一声,“你该告诉我了?” 真是敷衍都敷衍不了的聪明人! 七海耸肩,“好吧。”他扁扁唇,“有些渴。” “这是我的药茶!”风清扬把身旁的茶递过去,追根究底,“太傅大人怎么就同意了?” 果不其然…… “你猜猜看咯?” 风清扬嗯了一声,“我猜太傅大人有把柄在你的手上。” “没有?”七海这下解释地飞快,“太傅大人是聪明人,他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太子殿下若是走上不归路,他一定比谁都难过。所以……我应该是直接说服了他。” “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的处境!”七海一瞬间正经起来,“我告诉太傅大人,表面看来,太子殿下得占先机,兵部尚书大人和国公大人面临着被怀疑的尴尬处境,但是如果一旦迁怒的人越多,陛下那边必然会多加怀疑。” 风清扬敛目,脸上漆黑如幕,防不胜防的震撼。 没错,是震撼。 他盯着七海,像盯着一个怪人。 来自七海山庄的人,就听自己讲解了一下皇族人士的关系,他就能够游刃有余地地摸出一条破绽的大道来,不简单啊。 “你……你怎么说的?” “我说,皇宫的人没有太大的感情,陛下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虽然权利大,但身边的那些人每天都盯着他。所以陛下这个人也许比谁都要精明。如果看见太子殿下突然间对兵部尚书和鲁国公两位权利在握的大人施以刁难,那陛下不见得就会迷糊地听从,隔岸观火?为了阻止太子殿下的野心,控制这个儿子的贪念,他一定会从中插一脚。” 在看七海的时候,他竟然抱着双臂,坐在石桌子上,不拘束。这么久了,除非关伯在身前,他才会对自己有所忌惮,而关伯不在,他就完全把自己当朋友看待了。 风清扬老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眉目如画,笑容温和。即便七海这人坐住了他宽大的袖子,也没介怀,“你怎么确定,常太傅会听你的?” “我就是蒙的,哪里知道他真就答应了呢?”七海歪着头,眸子扫了风清扬一眼,“帝王心,海底针。他是陛下的臣子,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纵然那是太子殿下,又如何?再说,陛下把兵部尚书的女儿介绍给二皇子,说明他中意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从中择选明君,倒也说得过去!”风清扬轻叹一声,“自古以来,君王皆如此。” “错了,你以为选择明君哪。”七海胆大妄为地搭着风清扬的肩,“他表现出中意两个皇子的态度,就可以从中制约二人。那他这个位置坐得才越发安稳。大不了两位皇子斗得死去活来,最后他才扶持一个!” 幸亏是风清扬,否则,这些话,传到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七海都会死路一条。 已经严重揣测到皇子夺嫡的目的了。 “公子,刚刚说得太明显了,你装作没听见,别给我说出去了?”七海一咕噜又稳稳地坐定,“哪,话题扯远了。” “有点儿!”风清扬习惯忽略好友不想重提的话题,“那个罗敷姑娘……我今日派人去问了?”他有些不忍地别过脸,“被用了刑,太子殿下在侧,罗敷只字不提,钱大人也无可奈何。” 七海心想,那姑娘真倒霉,进了京都大牢两回,被折腾两次。 “太子殿下如果真要审问出什么……罗敷恐怕挨不了几天。”风清扬也为罗敷揪心,“你既然要救,就尽快。莫让他们打死了,反而麻烦。” “我会的。”七海点头,又忧心忡忡,“放心吧,我明日就去!”但他一回头,就发现,赵照站在那里,听了这些话的他,纹丝不动,脸上的失落和焦虑,显而易见。 为了阻止赵照,七海在和风清扬告别后,第一时间打算去大牢。 “你听我说,我去就行了,你别去?” 赵照不听,直接掠过七海。 “不是,你若去了,罗敷姑娘一心急如焚,必然伤心难过。旁人瞧见,我如何自圆其说?” 赵照还是固执地朝着院门走。 “该死!”七海拔剑,落在赵照的肩膀上,“你……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杀了,再杀了他。” 赵照被这句话吓住了。 “别以为我是吓人的,与其看着你们被抓起来审问,我还不如一剑解决你们两个,让你们在地底下团圆呢。”七海看他突然冷静了下来,方才收起了剑,“你去了大牢,不但救不了罗敷,还会给我添麻烦。你们死了,我最多拿点儿……拿点儿钱,堵住府尹大人的嘴。”他傲娇地抬起下巴,因为说谎,他眼神闪烁。 旁人瞧着那眼神,那吞吐的话,就知道他是骗人的。 七海护卫有着其他江湖人没有的机灵狡黠。 而且,他喜笑。每一次笑,都让人觉得非常善良。 赵照退回来,他摇头。 “不去了?”七海再次确定。 赵照点头。 “哪,你现在回房吧,我去看看罗敷。”七海催促着,剑头剐蹭了下赵照的心口,“放心吧,你的心上人不会死的。” 赵照有点儿呆,虽然面貌丑陋,但身形以及他的那双眼睛,七海总能将他想象成一个长相俊秀的人。 但是,这个人,不能和自己的心上人长相厮守,毕竟……他快死了。 七海感慨二人的爱情,就此终结。也为二人感到万分遗憾。 “哎,算了,我送.佛送到西,帮帮二位!”俏皮眨眼,七海握剑,快速地走进漆黑的夜里。 秋风烈烈,树影婆娑…… 第62章 太子殿下(一更) 到了京都衙门,刘师爷就拉着七海到一旁说话。 他面带愁容,有些纠结。 “出了什么事儿?” 七海觉得刘师爷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 “太子殿下正在审人呢。”刘师爷略略有些畏惧,但还是将钱长申的话说了出来,“大人让小的在这儿等,怕七海护卫登门。” “审出结果了?” 刘师爷拿着丝绢,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没有。不过那两人打得皮开肉绽。” 七海愣怔着,眼睛豁然睁大了,“用刑了?” “用了。”刘师爷一想着之前跟在钱长申身旁,看见的凄惨场景,就禁不住啧啧舌,“七海护卫,再这样审问下去,说不定人就得弄死了。” 七海护卫抬起头,叹口气,“我知道了。” 刘师爷以为他会想方设法地搬救兵,结果只是提了下剑,就大步流星地朝着大牢走去。 “七海护卫这是作甚?”刘师爷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赶紧去告诉公子么。” “公子和太子殿下,谁大?”七海嘴角微笑,“你觉得谁大?” 刘师爷手上缠着手绢,歇斯底里,“七海护卫,你这人真好笑。公子和太子殿下,自然是太子殿下身份更加尊贵了。” 七海点点头,“嗯,挺聪明的。”末了,他收了笑容,反问,“既然如此,我回去把公子接过来,当靠山有用么?” 刘师爷一思,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啊。 他沉着地点头,“没错,是没用。” “既然没用,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走在前方的七海,挥动着握剑的手,走向大牢了。 刚过了最后一扇门,七海就看见,坐在老.虎凳上的罗敷。 她侧脸在淡冷凉薄的月光下,镀了一层冷白,嘴角仍留血渍。 太子殿下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手上端着茶杯,目色说不上淡,似乎微有恼意,他一抬手,忽然问了,“还是不肯说么?” 罗敷含笑回答,“我不知道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但……我也确实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太子殿下握着茶盅的手,慢慢抬高,“原来北昀国的人这般嘴.硬。”他唇上勾着笑,想了想,同身旁的手下道,“继续打,打到她肯说为止。” 七海出现,拱手作揖,“小的叩见太子殿下!” 背后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传出这么一句话,审讯的一众人员全部转过身来。 站立的钱长申凑近了,温和回应,“太子殿下,这是王府公子的贴身护卫,来自……七海山庄的。” “也来自七海山庄?” 现在帝都,似乎只要有人听见七海山庄,都会呆住很长时间。 七海不懂,那是为什么? 不过就在他拱手作揖片刻,太子殿下却是放下了茶杯,走到了七海的跟前。 “你就是七海,那位向鲁国公承诺查探旧案的那个护卫?”太子殿下似乎就站在身前,他的影子落在地面上,笼罩着七海的视线。 七海回应,“是。”但他却未曾抬起头看看太子殿下究竟长什么模样。 “你起来吧!”真就让他起身时,他方才借助窗边那一丝若明若暗的月光,看清了太子殿下的整张轮廓。 模样清秀,剑眉星目,单他那唇,润泽有光。 此刻,他穿着正规服饰,似乎上朝未换就过来了。 他同方舟前辈有些相似,但他更加年轻。因为他所穿所戴,皆为一个年轻人适合的服饰。 可方舟前辈,那位南王,却永远是道袍加身,松松垮垮,文艺气质太重。 眼前这个,奢华锦绣,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真叫人汗颜。 不过他也只是长相稚嫩,就刚刚那说出的狠话,以及他挑杯的动作,七海看久了,都觉得他是一个聪明的太子殿下。 至少皇宫贵族会的那些,他都已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太子殿下,此女不能杀!”七海拱手,抬起那双明丽的眸子,未笑,只是纠结,“若是杀了,当年的案子,也就麻烦了。” “当年的案子?”太子殿下也略微好奇,眸子落在七海的剑上,“你是说……菩提庙路死的那些人?” “没错。太子殿下难道就不好奇么?”七海故意用眸子打量着太子殿下,神色悠闲,今日他在来的路上,其实就已经找到了,可以令太子殿下信服的理由,“这人,是小的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还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被太子殿下打死了,兴许……” “兴许什么……”太子殿下真中计了。 “兴许太子殿下将和众人为敌。兵部尚书陈明杰,国公府孟国公,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以及江湖上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真相的人,都会因为太子殿下这个举动而心生怨恨!”他是故意想要将结果说得分明有趣,不过,他还是将太子殿下的老师,也就是常太傅搬出来了,“还有……太傅大人。” “老师?”太子殿下皱眉,竟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而且他下意识地发现,对方的话,竟然有种奇怪的错觉。 七海像是在……救人。 不过太子殿下终究没有明说,声音轻细地问了,“这跟太傅大人有什么关系?” “太傅大人刚刚收小的做了他府上的大厨。”七海颔首,随后俏皮地说,“太子殿下杀了此女,那小的就没了证据,若没了证据,同国公大人之间的交易也就输了。若这么一输,小的命就没了。那么太傅大人的大厨,一夕之间,也会失去。若是吃不上小的做的神仙凉粉,那么太傅大人也会失落难过,太傅大人失落难过了。对太子殿下的学业也不会上心了啊。”他冗长的一段话,说得太子都有些困了。 绕了一大圈,不过就是想跟他说,罗敷……杀不得。 太子殿下有些明白七海的意思了,只是忍不住想要说说自己内心的火气,“你可知,她爹的仆人差点儿杀了本宫?” “小的不知!”七海没有看过,他只能说实话,“不过小的相信,太子殿下应该是非分明,谁是凶手,便找谁算账吧?” 太子殿下手指一伸,定着牢里的吴顾,“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杀了他。” 七海挥挥手,“这话小的可没说。” “……那本宫如何报仇?”太子殿下像是为自己被人刺杀而难过,眸子里的恼意,转瞬即逝,“不知刺客底细,本宫杀了他也无用!” “太子殿下英明!”七海躬身垂眸,中途续道,“既然太子殿下觉得杀了这两人,都不能消除心底恶意,那不如将两人交给小的,让小的去查吧?” “你查?”太子殿下托着下巴,有些天真,两手插腰,疑惑万分,调皮地眨眼,“你是不是喜欢那位姑娘?” 七海吐舌,凑上前,“漂亮的姑娘,是人都喜欢。” 太子殿下一听,勾唇大笑,“可听她说,她有未婚夫。” 七海为了救人,真是豁出去了,“太子殿下,只要没有成亲,小的就还有机会的。” 太子殿下瞧见七海一脸期待,忍不住好奇,“咱们临水国什么女子没有,你怎么喜欢北昀国的女人?” 七海声音压低,贱兮兮地,“太子殿下,世间缘分天注定,谁让小的栽在她手上了呢?” “可是你这样就犯欺君之罪了?” 两人的对话从最开始的朗声,变成了此刻的嘀咕。 身后一众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鬼鬼祟祟的样子,京都府尹钱长申却是看傻了。 两个人此刻聊得火.热,究竟在谈论什么话题呢。 “太子殿下不说,小的应该还有活路。”七海护卫眼神上挑,胆大包天,“况且她父亲已经死了,只要太子殿下给小的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一切还有转机。” 太子殿下被那双伪装都伪装不出的面孔打动,他竟然真就拍拍七海的肩膀,“好,本宫不杀她了,给你机会……英雄、救美!” 第63章 医馆青梅(二更) 七海闻言,恭敬拜倒,“小的谢过殿下!” 远远地,传来太子殿下瑞雪润万物的清脆之声,“剑升,咱们走!” 身后那抱着剑,目光不屑的侍卫快速跟上了太子。 “殿下为何要交给那个护卫?” 太子殿下懒洋洋,眼神藏着深意,“嗷,他说他想要英雄救美,本宫给他一个机会!” “这……”剑升可不相信自己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主子,会是这么想的。 “哈哈,反正也审不出来。因为本宫,那两人已经半死不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呢。与其如此,本宫不如做个好事儿,把这两人扔给他,如此,也算交到了安阳王府风清扬的手中。即便这二人背后的同伙如何报仇雪恨,也找不上本宫,剑升,你觉得这个计划如何?” 剑升莞尔一笑,跟着奉承,“殿下退而求其次,真是高明。” “哈哈……”干脆的嗓音里,夹杂着愉悦。 两人一走,七海就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同京都府尹钱长申交代,“可以把人放了?” 钱长申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又望望牢里的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可以……放了?” “可以放了。”七海斩钉截铁。 “哦,好。”钱长申是个有想法的,既然七海如此肯定,他也没有拦着的必要。 二人都受了重伤,掐着一口气,还没死。 不过吴顾是个男人,并没有罗敷那般凄惨。 七海看得揪心,伸手直接背着人,就往大牢外走,一边焦灼,一边吩咐,“大人,剩下的人交给你了。” 他发现,罗敷气息微弱,可能是因为失血严重,貌似连抬头都有些难受。 …… 如墨的夜色,像一个破罩子,将人无形地笼罩。 走出京都衙门时,恰好华灯初上。 七海背着人,到了一家医馆。 那是新开的,药香浓重。 铺子里,灯笼高挂,一个小伙计坐在柜子前,有气无力地拨弄着算盘。 “大夫,大夫……”七海着急地喊。 小伙计冲到跟前,懒散地回应,“别叫了,今日咱们大夫提前休息了,不看病。” “滚开!”七海踹了伙计一脚,瞳光犀利,“看到患者,大夫难道要见死不救?” “喂……你……”小伙计扶着腰,正要阻止,楼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身穿白色芙蓉刺绣石榴裙,胳膊上系着白色绸带。身披粉色披帛。 瞧见七海,她愣了两下,但因为她面纱罩脸,所以根本不知她是什么相貌,又是什么表情。 七海将罗敷放好,豁然出手,拽住了女人的手,就往下面拉,“快,大夫,救救我朋友。” 女人没说话,想了想,还是着急地行到罗敷跟前,探了脉。 她桃红色的豆蔻掐在女子的脉上,沉思了会儿,取出银针。针扎在女子的肩胛骨上。 她扎针时,手速快,准,狠。而且目光专注认真。 当她向七海出声,拿杯水时,七海弯唇笑了。 递了水过去,声音温和可爱,“给,步知。” 闻步知都没有想到,七海真就把她认出来了,一拉面纱,笑得神采飞扬,“七海,好久不见。” 七海兴奋地挠挠头,眼神里是欣喜的,亮晶晶的眼睛里,藏了满天星辰。 他高兴之余,想起来,手指拉了把椅子,谈吐寻常,“步知,这个姑娘是我朋友,救不了她,我就得死,你想想办法。” “哎……”闻步知抬头,注视着七海,想了想,摇摇头,“你可真是……我要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七海乐呵呵地,笑意盈面,“所以得亏你在我身边啊!” 闻步知找了伙计,让伙计上药,自己却拎了凳子,坐在七海的身旁,“这个女人是谁?” “她叫罗敷,北昀国的细作的女儿。反正……她是查询大师兄之死的线索!”面对闻步知,七海丝毫没有撒谎。 闻步知也从不怀疑,她撑着腮帮子,有些难耐,“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来么?” 七海趴着桌子,无奈状,“实在查不出来啊!” “为什么?”闻步知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稳重的人,浓眉大眼,端庄心妍。虽然初瞧有些稚嫩,但谈吐大方,尤其是在七海跟前。那是万事儿都依着他。 信任的程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这个姑娘伤得很重?” 七海剑往桌面一放,摇摇手,“贴耳过来,我告诉你。” 闻步知知道他在想什么,凑拢了,声音也随之压低,那桃红色豆蔻的指甲摩挲着桌面,同七海的手指离得很近。 耳根略有绯色,七海觑着,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大师兄消失不见了,照现在这个局势来看,要么是被人杀了,洒了什么化骨的毒药,要么……就被什么人抓了。”他越说,就越想显出自己的威风来,“瞧瞧我,到了帝都,因为这些事儿瘦了多少。” 闻步知好像真就在意这个问题,伸出一根手指,双目瞪大,小心翼翼地按在了七海的脸上。 按下去一个小窝,转身就恢复原状。 她取下手,又瞅着自己的指甲,末了扁扁唇,“哪里瘦,分明是胖了?” “怎么会,定是瘦了?”他伸手去抓,跟前的人脸色愈发红润。 身后伙计吃了一把狗粮,尴尬地在那里拧毛巾。一边拧,一边惊讶地问,“闻姑娘,原来你认识他啊?” 闻步知撑着下巴,不高兴地笑,“他叫七海,现如今是……”来之前,没有问过猫耳娘,确实不大清楚,“你现在做什么?” “王府护卫啊?”七海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嗯,贴身的。” “贴身意味着危险更重?”闻步知黯然垂首,在她眼中,这不是一个听起来霸气的职业。不仅如此,还相当危险。不比她这个医女来得安逸。 七海宽慰她,“因为危险,所以步知才来帝都帮我?” “不。”闻步知摇头。 七海一瞬失落,气奄奄地,“不是啊?” 闻步知笑起来,“哈哈,不是因为危险来帮忙,是特地来见你的?” 她是一个气质温和端庄,内心却热情似火的人。行为大方,也不矫揉造作。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十分乖腻。 “我师父想我没?” 闻步知想了想,摇摇头,却是非常细心地传达了猫耳娘的话。 “猫耳娘说,你在帝都最好死无全尸,省得回去祸害七海山庄的师兄弟们。” 果然? 七海不由自主地叹气,“师父真是一个情商低下的女人!” 闻步知拍拍心口,“不过你别伤心,我帮忙怼她了。” “你怎么说的?”七海期待状。 俏脸更红,她声音压得很轻,轻若蚊喃,“我骂她母老虎,没人要!” 啧啧啧,好毒! 七海是真没想到,从小温柔端庄体贴的青梅竹马,原来怼起人来,也像小猫,亮爪。 “我这么为你,高兴么?” “咳咳……”这眸若桃花,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对啊,“高兴,自然高兴。” 闻步知突然伸手,抓住七海的袖子,异想天开,“你带我去王府吧?” 七海尴尬,王府没说带家眷,他害臊。 “不行!”坚决不能的语气。 “你能做贴身护卫,我也能。”闻步知她说起一件事儿的时候,不是异想天开的表情,而是极其稳重。 如果不是因为她喜笑,兴许她看起来会像贵族方闺里被繁文缛节约束地失去了灵气的小姐。 然而现在,她出言迅速,畅快的眸子里,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们的眼睛很配。 七海山庄的师兄弟开玩笑的时候就会这么说。 第64章 红粉知己(三更) 闻步知是猫耳娘好友万若影的女儿。万若影是一个长得极为俊美的文人。 做诗唱曲儿。 还喜欢喝酒。 不过他的女儿没有继承他的才华,惯喜欢闻各种草药,而且喜欢治病救人。 凡七海山庄生病的师兄弟,都喜欢找闻步知看病。 不过最初,患者都很崩溃,因为闻步知这个医女,几乎贯彻地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理念。 简单来说,若有人用了她的药,活了。纯粹运气。若有人用了她的药,死了。也别找她麻烦。 因为她一开始会提前说明看诊的原因。 譬如她医术是摸索出来,自学的。她一念是天才,一念又可以成为刽子手。 而她看病期间,她不会同患者以及旁人说任何一句话。 除了七海。 每一次山庄的师兄弟,对此持不公平的态度时,闻步知都会反笑着问。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七海啊。” 紧跟着,大家就会意味深长地哦一声,来表达内心地诧异。 后来,七海在山庄里,名声也就愈发大了。 特别是他的女人缘。 “步知?” 闻步知用手绢擦着罗敷手上的血,“怎么了?” “你为何会选在京都衙门外开这医馆?” 闻步知眨眼笑,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了三锭银子,放在桌面上,“这儿生意好!”她用纤细的手指将白银推到七海的跟前,樱桃唇往上跑了跑,“这钱给你。” 七海摇头拒绝,“当护卫是有工钱的。” “我知道啊。”闻步知开始讲解大道理了,“出门在外,哪里都需要钱。譬如某一天,你的命被人惦记了。特别是快没命的时候,这东西,兴许可以救你的命!” 从小受七海的影响,让她对金钱的理解意义总是莫名地停留在生死的问题上。 七海咧着嘴,“你就这么盼望着我没命?” “你别胡说。”闻步知拒绝得很快,她躲闪的目光里,潜藏着体贴和温柔。 七海不想逗她了,偏头看着罗敷,“她不会死吧?” “你想救的人,我一定把她救过来。”闻步知的端庄温柔同其他的端庄温柔有些区别,因为闻步知的一颦一笑颇有会唱戏曲的韵味,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还是桃花眼。并且她的头发很长。 不管吃什么,头发都会低至脚踝。后来到了一定时间段,她还喜欢拿剪刀剪剪,慢慢地后来成了医女,山庄看病的人一多,她就常常将自己的头发扎成一个辫子。 流苏垂落在额前,更有韵味。 “……她千万不能死,否则我不好跟她的未婚夫交代。”七海怅然地拍拍额头,心想为什么要给赵照做出这么一个交易。不过为了以后,还能好好合作,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闻步知盯着罗敷,将贴在脸颊的头发拿开,“她长得很漂亮。” 聪慧机智的七海,“在我眼里,步知比她漂亮好几倍!” 避免了对方拿自己和罗敷比较,七海如此直接。 “那……如果……如果她在你眼里,比我漂亮,你会不会动心啊?” 女人啊,总是有这么多想象不到的问题。 七海一派正经,“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呢?” 七海觉得,这样类似的话题,步知从来没有的。 谁教的她? 恐怖如斯! “不会的!” “如果这是事实呢?”闻步知捧着腮帮子,两眼亮晶晶,“你随便说,我不生气。” “这……不能比较。”七海焦躁不安地拿了茶杯,心里想,随便说点儿惹她高兴的话就算了,“在我眼里,步知即便长相普通,依然让人动心。” 该死的求生欲! “嗯,原来是这样。果然……他没有骗我。”闻步知从袖子里,取出一颗药替罗敷服下。 七海后知后觉地凑上来,“刚才那些话,谁教你的?” “今日上午,有个男人到我这儿来,让我给一只兔子看病。”闻步知回忆说,“他的兔子很胖,之前让屠夫看过,胃口不错。可后来,尾巴又被门夹了,找我过来上过药。” 有兔子的男人,莫非是鲁国公世子孟绫? 七海反问,“手持红缨枪?”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男人见到的姑娘越漂亮,就越容易变心!”闻步知还略略惆怅地打量了七海几眼,“他说我来帝都见你,是不对的,还说帝都鱼龙混杂,漂亮的姑娘不可胜数。万一你变了心,我可能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那你呢,怎么想?”七海一生气的时候,表情就写在了脸上,不过他不是真生气,一眼瞧去,就知道是在有意发火。 相处久了,闻步知也知道他那别扭的神态,好心好意地上了一杯茶,“你可真小气。我又没有说,你一定就是这种人。” 七海心里腹诽,保不准儿他是这种人?! “好吧,下回他的兔子再生病了,你记得告诉他,别出门。” “别出门?”闻步知兴致来了,“为何?” “出了门,容易坏人名声!”七海乐呵呵地笑。 闻步知颓丧着小圆脸,撅着樱桃唇,“小气!” …… 罗敷用了药,在闻步知的照顾下,两个时辰后,人醒了。 她撑手坐起来,问七海,“七海护卫,吴顾呢?” “他还在衙门呢?”七海撑了个懒腰,有些累了,“你别担心,他暂时不会死。不过……他必须得告诉我,自己是做什么的,否则……菩提庙路一案查不出来,他还是会死。” “七海护卫,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北昀国的细作,只能他对我有利的时候,我才能找人保护他,如果无利,我又为何要花费力气保护他?”七海在这种生死大事儿上,利害看得清清楚楚。 罗敷难以置信地瞅着七海,语气较真,“七海护卫连我都能救,为何不能救救他呢?”救命稻草抓久了,就有了依赖性。 七海成为罗敷在临水国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照,你未婚夫用他的秘密换你的安然无恙。”七海摊摊手,直截了当,“你让他告诉他的秘密,也就一报还一报了。” “不可能!”罗敷表情凝重,眉目间残留不能轻易拨开的阴翳,“吴顾只是父亲一名手下,那些惊天动地的事儿,不可能告诉他。北昀国有北昀国细作的规矩?” 七海听了,跳到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拨弄着手中的长剑。 唰…… 剑尖出鞘。 “果然,你没有告诉我实话?” 罗敷顺着那剑尖看过去,她缓缓吐了一口气,“不过,师父和师兄出发前,我曾在门口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说,那批细作有可能已经归顺临水国陛下了。” 七海轻松惬意地笑了,他收回了长剑,看向罗敷,“你和赵照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也是这么说的。” 第65章 赵照送死(一更) 罗敷听到七海说到这儿,表情呆滞了很久,慢慢地问了,“师兄也提到了这些?”或许是被打得厉害,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囚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似乎也因为几日未曾打理,十分干燥。 发丝贴着血口子,触目惊心的。 七海别过脸,“你……还想回去么?” 回去? 这两个字,在罗敷的心中,可能还有些期待。于是她在二字落定后,就突然间抬了眼。 “恐怕不行。”说出来的话,同她的期待并不符合,“师兄有未了的心愿,他不会走的。何况他中了毒,没几天好活了,他都要死了,难道我还要苟活么?”她觉得有些冷,瑟缩了下,伸手抱住膝盖,躬着身,脸颊陷在膝盖里。 闻步知不知罗敷底细,那双眸子比较淡,仍有好奇的意思,“她怎么了?” “很复杂。”七海愁苦,“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想着把这人背回去,也不知道放哪儿,就打算将人放在闻步知的药铺,“步知,想杀她的人很多,把她放在你这儿,可行?” 闻步知想了想,很是正经,“你就不怕她连累我?” “步知一身医术,既可救人,也可杀人。”七海目光里透着淡淡的笑意,十分自信地夸赞道,“我相信,这件事不是难题。”他话锋一转,目色沉重了些,“如果她真麻烦的话,我再想办法。” 闻步知笑了,她压根没有想过这些,伸出一只手,覆盖着七海的手背,“放心,此事我一定竭尽全力。” 七海高兴地快跳起来,眉飞色舞,“就知道步知你善解人意。” 他在药铺没多待,嘱咐了罗敷两句,就离开了。 闻步知将人送到门口,她有些踌躇,“帝都鱼龙混杂,你小心些。” 七海拥抱她,退后,小声回应,“我会的。” …… 返回王府,有关他青梅竹马来到帝都一事儿,很快就告诉给了王府的两位朋友。 安之若坐在凳子上,刮干净的胡须,让他年轻了许多,听闻青梅竹马闻步知,他笑着,“七海兄弟,恭喜了。” 大胡子海之岚咧着嘴,有些害羞,“老大,你说的这位姑娘,就是你之前挂在嘴边,扬言对你千依百顺的那位。” “没错。” 安之若皱着眉头,目光里泛着光,似笑非笑,“真的还是假的?” 七海扬起下巴,不乐得很,“这事儿还能有假么?”他挺爱面子,故作愤怒地扬起手掌,狠狠地拍在了膝盖上,“过几天一定给你们介绍。” 安之若和海之岚笑着点头,一副荣幸之至的期待表情。 两人分头休息,七海睡不着,到走廊转了一圈,安之若将今日从酒楼买的两坛酒拎到跟前,“七海兄弟,要么?” 七海那双眸子含着光,“要!” 那声音清脆洪亮,听久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二人喝酒,安之若有些猛,几乎是灌的。 “看得出来,之若兄心情不痛快!” “是,很不痛快!”安之若那脸色愈发暗沉,“兄长之死,尚无着落。而我在帝都,耽搁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任何作为。” 七海瞟他一眼,“怪我,如果之若兄没有遇到我,心里就始终有一个仇恨的对象。” “是!”安之若点头,末了又摇头,“也不对,如果没有七海兄弟,我安之若这会儿只怕早就丢了性命!”他拿酒坛,和七海碰杯,末了,略略失落,“你呢,罗敷那件事儿?” 七海不喜欢把愁苦的事儿带在嘴上,他比较活泼,也比较自信,“嗯,还好,人算救出来了?” “这么快?” “用了点儿小手段。” 安之若一本正经,“难道是劫狱?” 七海尴尬,“我想我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儿,带人劫狱?”如果是自己,那是有可能的,但带个人,做不到。 安之若看向厢房,“大胡子说,你遇到刺客了?”眸中不安,却又狐疑,“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七海乐呵呵地摇头,随后提醒了一句,“杀我的人有很多,不过那天太傅府门出来,遇到的刺客,脖子上有青鹰纹身。” 之前罗中关押大门,有过刺客,他们也同样带了青鹰纹身,安之若思忖,“所以,这么看来,那些人都是北昀国的?” 事实如此,七海也这样想过。 安之若觉得七海处境危险,毕竟帝都好像已经有一个定律,谁要是同菩提庙路那旧案扯上了联系,谁就会死。 江湖,皇族,死的人还少么? “小心些!”安之若还坐在那儿,喝了酒,有些醉,但尚且理智,“帝都不比历阳。” 七海放了酒坛,握着剑走了两步,做了鬼脸,“放心吧,我的后路已经想好了。”他摆摆手,决定还是将罗敷救出来的事儿告诉给赵照。 柴房旁边的屋子并没有关紧,远远地,能闻到一股清香。 等着七海走近了,里边的赵照才推门出来。 七海鼻子灵,一猜即中,“好像是鸡肉。” 赵照点点头。 知道他不能出声,七海便只能自己揣测,“你觉得你师妹被用了刑,身体虚弱,所以你做了鸡汤,给她?” 猜测无误,赵照微笑。 随后他伸手示意,让七海进屋坐。 看他期待的目光,七海笑,“有我出马,人自然能够安然无恙?” 赵照一瞬感激,他站起身,恭敬行礼。 七海伸手,“别谢我,是你未婚妻命大,她还没有带你回去,自然不会就这么地死去。” 闻言,赵照笑容一片凄凉。他活不久了。事实上,他很快就会死。罗敷,他的未婚妻,也许一生,都不能再护着。 七海看他眸色沉重,大概又想多了,鼓励他,“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罗姑娘回去呢?” 赵照不甘心地摇头。 “杀了你师父的人,既然已经归顺了临水国,那你找到他们,也没有什么意思?”七海做任何事情,他不急躁。很有耐心,特别是解释的时候,就像坐在春雨雾里,赏花看景。 闲适,自在。 赵照说不了话,他无法说出内心隐藏的那些不安,是以他本人非常浮躁。 奇丑的面容下,也许没有太大的波动,但那双眼,还亮着,而且眼睛是窗户,喜怒哀乐都在里边。 七海看懂了,“既然你执意要找到杀你师父和同伴的凶手,就得主动出击,起码现在你不能放弃。罗姑娘待你真心,为了你,千里迢迢地来到临水国,光这份真情,你也不能就这么忽视了。怎么处理,最好拿在台面上说。” 赵照放在桌前的那只手,微微握紧。眸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愁。 是得做个了断了。 走的时候,赵照把鸡汤拎给七海,七海笑他,“你不能自己送么?” 赵照愣着,未答。 七海思考,“你是担心上回跟罗姑娘吵了架,她会生你的气?”想到这儿,他嘴唇抽了抽,“你啊,想得太多。罗姑娘大方地很,并不喜欢记仇,这很没意义。”鸡汤,七海未帮忙赠送。 这种东西,换一个人送,同亲自去送的诚意是有区别的。 罗敷大概也不想看到自己拎着鸡汤过去。 但他回房后,刚要推门,又恍然想起来。临走之前,赵照屋子里的异样。 桌上收拾干净,放着一个斗篷。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夜行衣。 如果是送鸡汤,怎么可能穿得那么郑重?这不免让人好奇。 糟糕! 七海忽然觉察到赵照要出王府,当下去了后院。 果然,桌上除了那封早就写好的书信以及鸡汤外,无旁的物什。 “该死,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要去……送死呢?” 第66章 北昀细作(二更) 七海大致扫了几眼书信的内容,风驰电掣地去通知安之若和海之岚。 大胡子睡得沉,摇晃许久都不醒。 安之若也睡得沉,摇晃许久都不醒。 他感到奇怪,四下一顾,发现地面有未曾燃尽的香。 难道……赵照后怕被人发现,所以提前做了手脚? 既然叫不动他们,就只能去吵风清扬了。 风清扬拿着窗户前的香,从房间里走出来,正觉得奇怪,便打算通知七海。 “知道么,赵照他走了?”七海走近了,手中的香一比对,毋庸置疑了。 绝对是赵照做的。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会去看他,是以给七海准备的,也就没什么用了。 风清扬很温和,他不着急,“他会去哪儿?” “杀他师父的人,是已经归顺临水国的人!”七海手扶着太阳穴,纠结地说,“这件事儿是秘密,想要知道名单,恐怕并不容易?”他急了,看着风清扬,“公子,有何高见?” “……会不会……”风清扬的视线转了一圈,和七海四目相对时,两人几乎不谋而合地来了三个字,“菩提庙。” 没错,赵照之前就去过菩提庙路,说明他觉得在那里可以找到蛛丝马迹。换句话说,如果他需要查找证据,一定会上菩提庙。 但那条路危险重重,这个时候前去,能有线索么? 七海果决地转头,“公子,小的去瞧瞧。” “慢着!”风清扬阻拦他,提议骑马前去,速度会比较快。 七海和风清扬商量的事儿,被管家关伯无意识听见了。 关伯追到院子,又是苦口婆心地劝解,说夜里风大,容易伤寒,等等之类的话。 风清扬急红了眼,目光瞪过去,“备马!” “公子……” “我说了,备马!” 他背着手,站得笔直。 两匹马被关伯牵出来很快,但关伯担忧的目光始终是对向风清扬的。 关伯瞪人走了,两匹马消失在御街上,忽然想起来,他……他应该随同一路的。 怕出事儿,他把府兵全部集结起来,一起赶往菩提庙。 …… 赵照去过菩提庙路很多次,所以驾轻就熟。同样地,他自知那林子里被人下了药,所以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两头毛。 两头毛是大胡子海之岚同自己提到过的解药,他信任大胡子他们,于是他很自觉。 在走进林子里,没多久。 他一个翻身,跳上了树干,摘了一片树叶,他吹了起来。 那些人来得要比想象中快。 江湖上,弯刀城的城主柳叶飘,在杀人时,总要以叶吹一段曲。 所以赵照吹了那曲子没多久,草丛中就突然窜出了很多黑衣人。 他们的手中搭着弩箭,身上那件衣服同之前七海在帝都铺子卖的衣服无疑。 其中一人,衣服有些区别,冲着赵照站地那棵树笑,“柳先生到了,也不出来一见?” 那声音醇厚有力,说出来时,赵照所站的枝干,上面的叶子全部被那一声吼,吓地坠地。 光秃秃的枝干上,显然不能掩身,他只能纵身跳下。 “你……不是柳叶飘。” 柳叶飘随身携带一把竹笛,喜穿翠竹衣裳,哪怕是杀人,也不会改变。可现在的赵照,斗篷,黑衣,且无笛。 对面的细作,虽然蒙面,但他白眉显然说明了一个事实。 这是一个老者。 他的那双眼睛,有鱼尾纹。 赵照说不出话,他更没有办法发泄内心的火气,但有一点儿,他很清楚。 这个人,就是当初带领北昀国细作杀了他师父和同伴的罪魁祸首。 就算是归顺临水国,也不能对他们的同胞下那样的杀手。 火气积压良久,赵照站在那人面前,他只想用最后的速度,得知几件事儿,比如,杀他师父和同伴的,究竟是谁? 究竟又是谁叛国求荣? 不过他很可怜,虽然凭靠着努力占据上风,然而总有人暗处下手。 弩箭射出…… 赵照手中叶子冷冷扔出,树上的杀手哀嚎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是……赵照?”眼前的人发出一声惊叹。 远平最得意的徒弟,就算缺了一条胳膊,他的镖依然又快又准。只是不曾知晓,他如何能用树叶,杀人于无形。 赵照自然不会告诉他,他认识柳叶飘,对于树叶杀人,也颇有经验。 就在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发.射弩箭时,他已经率先出手,掐住了那男人的脖颈。 甚至拉下了他的黑纱。 不过万没想法,赵照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时,抓着他的手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为什么……是……你?” 七海和风清扬赶到时,那些黑衣人快速地避开了。 “快走!”被掐住的男人向同伴发出最后的命令。 身后众人快速离去。 其中一人,朝着风清扬来了一箭。但箭还未到得人的跟前,身后突然窜出一人,用同样的铁箭,将风清扬那把箭给射穿了。两箭交汇,散落成块,坠在地上。 风清扬略感好奇,勒转马头跟着那黑影的方向追过去,可他明明看到了那个人影,却怎么也没有追上。 “会是何人救我?” 夜风舞动着树枝,疯长的野草里,寂寂无人…… 这边,七海利用空间,忽然出现在那黑衣男人身后,将其刺死。 却没想到,赵照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脖子,双眸赤红,直接握住了七海的剑,刺进了胸膛。 “赵照……”七海叫嚷一声,万没想到他会自杀。 只是在人躺下时,从脖子里后脑勺缓缓爬出一只很大的昆虫。 黑色的。 尖嘴獠牙的物什。 七海快速去挡,那虫又自己钻了地方。为了不让虫逃跑,它拿剑,一剑将虫斩杀。 “赵照……”可惜百无一用,赵照吐血而亡。 那血从嘴里吐出来时,黑地可怕。 “中毒了……”看到那虫,七海越来越确定,赵照被人控制,丧失理智,所以才会选择自尽。 好可怕的虫,定要带回去,让人瞅瞅。 他执剑,削出几片树叶,将虫裹好,而后看着进入林子的风清扬,“赵照死了?” 风清扬十分同情地觑着地上的人,“我知道。”他是一个感伤的人,再次见到死在菩提庙路上的人,会猛然想起曾经。 所以……他会难过。 “……你可吃了两头毛?” 风清扬咳嗽了很久,“很难咽。” “总吃了吧?”为了公子的安危,七海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风清扬静静地回应,“虽然难吃,还是吃了。” “哈。那就好。”七海总算放心了。 他手指着尸首,公平起见地说,“一人一个,带回去。” 风清扬觉得七海说的话非常有趣,哪里有人同主子讲条件,可正因为这不同常人的胆大,是以他没有拒绝。 “你别看着小的,小的也没办法。”七海还是知道恭敬地解释一声,“三个人,一匹马驼不动。” “不用解释,我明白!”风清扬一拍马股,快速上前,一个俯身,就将尸首提溜在了马背上。 七海觉得这样的主子好实在。 他吆喝着马儿到得跟前,也带了赵照准备离开。 刚出林子,管家关伯就带着府兵,举着火把,站在林外。 “公子,这……”好巧不巧地看见公子的身前躺了一个黑衣人,也大概了解到,公子会近距离地同黑衣人接触,是因为谁的唆使。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训斥七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对七海,公子每一次都能最大限度地忍耐。 也许是同辈人,没有代·沟,这是管家关伯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解释。 “公子,这人交给老奴吧?”为了公子安危,他万事体贴周到。 七海叫起来,“关伯,我这儿还有一个……” “七海护卫,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关伯感觉自己越发没有耐心了。 夜色下,七海小声嘀咕。 不帮就不帮,凶什么?! 第67章 同行救人(三更) 安阳王府的府兵握着火把,井然有序地跟在风清扬和七海以及的关伯的身后。 等着人走了,七海还纳闷地望着身后的那个林子。 无论何时,七海总怀疑,那个林子,就是归顺的北昀国的细作藏身之所。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更没有办法等到那些人现身。 “你在瞧什么?” 马上的风清扬注意到七海,也挺好奇。 七海讪讪笑,“公子,你说后面的林子里,会不会藏着好东西?” “比如……” 七海故意逗人的,不想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兔子!” 这种处境下,四周的府兵自然是高度警惕,但是他们最害怕地是身后那个林子里,忽然窜出什么铁箭,将他们一箭刺倒。 王府那些护卫死时的凄惨,他们略有耳闻,有的还亲眼见过。 两人的对话传出去,府兵里有人忽然笑出了声来。 七海打趣,“喂,我可说得真的啊,你们别不信,上回就有兔子直接将安福镖局的安之民的小儿子给弄晕了。” 府兵没忍住,反笑了,“七海护卫,那不是孟世子的兔子么?” 身旁府兵推了那府兵一下,说话的府兵方才想起来,现在,此时此刻,还有主子在那儿。 七海同样是仆人,偏偏说话聊天毫不忌惮。 风清扬一转头,七海直接问了,当着众人面,“公子,我看见刚刚林子外有人救了你。” “如果没人救我,你当如何?” 七海尴尬地很,但嘴说得快,“好吧,我有错,没有尽到保护公子的责任。”完了,抬起那双亮丽的眼睛,像给自己找台阶,“不过凭公子的身手,应该可以接下那箭的。” 忘不了最初进府,调息打坐时,风清扬计算的时辰。 而且,即便没人挡箭,七海也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拦阻。 他有那个自信,不过有人比他快一步。 离开时,他瞧见了那铁箭。不是安家的,却是类似的铁箭。 这个人如此保护风清扬,显然他认识风清扬,亦或者说,他是临水国的人。至于另一方,北昀国的细作,即便归顺临水国,偶尔放空箭也是正常的。 在他思索的时候,风清扬深感困惑地提了一句,“那个人我没有追上。” “很正常,要让你追上,他就不救你了,毕竟……被发现了怎么办?” 府兵们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好不容易到了王府门口,远离了主子,才笑出了声。 这个七海护卫,是他们这群仆人当中的唯一一个榜样。 干脆利落,不拘小节,幽默风趣!就像管家关伯评价的那样。 他们好生……崇拜! 活成那样的人,不容易?但他们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是江湖中人,所以才会没有深陷在尊卑的泥淖中呢。 赵照和那名黑衣人被带到了大厅。 黑衣人面纱摘下,风清扬看了很久,并不认识。 嗅到了那股血腥味,风清扬背过身,有些恶心。 “公子,你怕血?” “咳咳咳咳咳……” 完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七海愣愣地瞥过脸,注意到地面上的男人,“这个人连公子都不认识,我就更不认识了,可……”他抬起下巴,笑得开心,“我想有个人认识?” 背着身的风清扬,眼神有些说不出的韵味,他点头,“我知道你说得是谁?”思索了下,“罗敷姑娘救出来了么?” “救出来了。”七海解释了两句,“人已经被我安排在了安全的地方。” 风清扬也有玩笑的潜质,“能有多安全?” 七海觉得他问出这个问题,是故意的。 “有我家步知照看着,我很放心?”他抬起下巴,难耐地问了,“你是不是听大胡子和之若兄说了什么?” “不,你自己说的。”风清扬捂着嘴巴,坐在了大厅的凳子上。 他太累,咳嗽加剧,呼吸不畅,喘地厉害。 七海想了想,双手一拍,“那会儿你恰好在外面。” “是,我恰好听见了。”风清扬沉住气,捂着嘴巴,咳嗽更烈。他的喉咙上,红晕愈发严重。 直到在他咳嗽完,突然咳出了血。 “公子,你说如果罗敷知道……”七海一转头,发现风清扬摊着手掌,盯着掌心的血丝,睁大的瞳孔里,偶见惊恐。 七海看见了,近距离地看见,可他还是没有大题小做,他只是说,“公子身体不好,改日必须得请大夫看看了。” 张太医已经死了,七海心里很清楚。他的死因。 就算之前张太医什么也不告诉自己,他也还是会死。他自己都确定快死,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淡然。 “我没事儿?”风清扬取出手绢,将血渍擦干净。 他有洁癖,或者有些怕血,跟着就站起来,叫唤管家关伯,说要洗手。 关伯跑进大厅,懵了,瞅着蹲在地上的七海,“公子这是怎么了?” 七海可不愿意把实情告诉关伯,省得关伯自己焦躁过度,最后又训他。 风清扬很知趣,只说手脏,也未坦白。 洗完手出来,他咳嗽得厉害,又说了一句自己困倦得很,便回了厢房。 “他们……交给你了?咳咳咳咳咳咳……” 七海让他放心,拱拱手,再直接不过,“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风清扬似乎惦记着什么,走了几步又回过,“这事儿告诉罗姑娘么?” 七海沉思,看着地上的赵照,摊摊手,“就算不告诉,还有别的法子么?” “也许……可以想想其他的法子。”风清扬黯然,捂着嘴又咳嗽了几下。那几声咳出来,病白的脸都现出红晕。 那红晕点点,看得让人纠结。 七海紧张了很久,忽而抬手,比较焦灼了,瞅见公子咳嗽的反应,他真受不住。 “公子,你赶紧歇息去吧!” “……好。”想了想,顿着的步子还是没有上前,“忘了说,小白它……” 我的天啊,这个时候还担心狗子。 七海两手合十,拜托地应付,“公子,您放心,我……我会努力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它的病好了。”风清扬慢腾腾地回复。 所以呢?七海其实是想知道这个。 然而……对方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七海,多谢你救了小白。” 咔……像身在冰天雪地里,突然有人生了一把火,不知是该说冷,还是该说暖和。那种感觉很微妙,像打冷颤的双肩,突然晃动地非常严重。 第68章 别喝药茶(一更) 风清扬回房了,七海寝食难安。对于赵照的尸首,他不知道从何下手。 想要带他的尸首去给仵作验验,又担心被罗敷知道。 思来想去,他只能把人安放在之前的院子里。 推门房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下那还未曾凉透的鸡汤。 七海思量着,提着鸡汤,就往医馆赶去。 轰隆…… 一个惊雷,大雨倾盆。因为快到冬天,风瑟瑟吹着,加上·下雨,风吹着,更冷。 滴落在脖子里,像覆了一层霜,结了一层冰。 七海上得石阶,拍打着房门许久,小伙计来开了门。 闻步知未睡,正在和罗敷谈心。听得小伙计说,七海护卫来了。 闻步知和罗敷二人才匆匆自二楼走下来。 看见七海满头雨水,她略略担心地递出手绢,“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七海握着手绢擦了把额头的雨水,他目光往身后看去,是看着罗敷的,“罗姑娘,你的鸡汤?” 闻步知轻笑,十分信任地同罗敷道,“看见没,罗姑娘,就知道你心里的那位,一定十分爱你。这不,说曹操曹操到,你的鸡汤就这么来了?” 七海犹豫,眨眼看着闻步知,“步知怎么不会认为这鸡汤是我煮的呢?” “当然不是你煮的,你的厨艺那么烂。”她伸手,引人进屋,又吩咐伙计,上了一杯热茶。 好像许久没见,连说话都不大舍得。看见七海倾盆大雨还来送鸡汤,不由多问了两句,“罗姑娘的未婚夫为何不亲自来送?” 七海刚说出实话,不经意间瞟到身后握着袖子,一脸期待的罗敷时,他只能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赵照他同罗姑娘吵架了,不好意思,怕尴尬。” “哦,是这样。”罗敷的紧张终于缓和了,她那张红扑扑的脸颊上,嘴角轻轻地扬了下,笑意像含苞待放的芙蓉,目光楚楚动人,因为美梦成真,变得更加鲜艳,她感动,“七海护卫,多谢你了。”她望着盛鸡汤的篮子,没有去拿。 七海却迫不及待地催促了,“罗姑娘,既然是赵照兄弟亲自为你煮的,那你赶紧喝啊,万一冷了,就不好喝了。” 罗敷笑着点头,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的脸,不似先前那般冷淡,她终于露出了一丝乌云散开,同彩虹绚丽的笑容。 不心忧,不烦闷的笑容。 闻步知实在,撑着腮帮子。她发现七海全程盯着罗敷喝鸡汤,而且第一勺子入口时,他竟然还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没有喝过么,所以才会如此?这是闻步知的想法。 “七海,你也想喝鸡汤么?” 七海扬手,潇洒应答,“鸡汤么,谁不喜欢喝?”他大拇指屈向自己的脸,“不过我更喜欢吃肉。” “哦。”闻步知懂了,原来收买心上人的胃口其实是有道理的。眼下,七海垂涎欲滴的模样,闻步知就恍然懂了,她笑,“那我什么时候也下厨给你做?” 那话是无意识说出来的,之前,她并没有想过,应该给自己的心上人煮鸡汤。今日七海送鸡汤过来,算是给了她一个提醒。 七海被闻步知盯得发慌,他笑,“我只是随便说说。”思量着,又叮嘱了一句,“步知,我们公子身体不适,若你明日无事儿,就随我过去,给他看看病。” “好。”闻步知对于治病救人,态度是极其积极的。 不过她看病没有多少经验。如果运气不好,没准儿人就死了。好在,看过这么多病,所有的患者几乎都还活着,这充分说明,在看病这条路上,闻步知还是够格地。 她扬起那双温柔的眸子,眸子很有故事,配上那张端庄聪慧的脸,也就更加靓丽,“好,明日一早,我一定准时去。” “嗯。”七海还有事儿,不能多耽搁,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步知,你记得,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你是死马当活马医。不然王府的人会阻挠你给人看病。” “哦。”果然七海还是嫌弃自己的医术,她沉思,“我保证一句话不说。” “如果有人询问……”七海为了闻步知不被关伯训斥,他想尽了一切撒谎的点子,“若有人问,你就直接回答,你是七海山庄的神医。” 闻步知是一个能够举一反三的聪明人,她宽七海的心,“放心回去吧,我必定伪装成一个德高望重,医术高明的老大夫,不给你丢脸。” 七海怼她,“要丢脸,也是你。” “嗯,是我。”不反驳,端庄温柔,善解人意,还向内。 “那我走了?”七海说着就跑。 刚下台阶,人影就不在了。 罗敷纠结,好半天,提醒闻步知,“他人呢?” 闻步知正经回答,“走了。” “这么大的雨,他会生病的。”罗敷问伞,可屋外哪里有人,“他人走得真快。” “他一直如此。”闻步知讳莫如深地笑着,眼神里缱绻了一地的星光,那半截白腕上,雪白纤瘦。 “七海护卫武功好高……” “不是很高。”闻步知笑眯眯地,对于七海每一个话题,她都乐于去答。而且她也不会吹嘘,在她心里,七海原本怎样,就是怎样。从来不会因为她喜欢七海,就吹嘘七海,“小的时候,七海经常被猫耳娘追着打,但七海也总有办法让猫耳娘找不到他。所以我一直在想,也许……七海跟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大一样。无论是能力,还是言行举止。” 罗敷看提到七海,闻步知那激动的表情,知道对方迷妹一只,“闻姑娘,你好像……很喜欢他。” “是。”喜欢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很久就喜欢了。” “如果真心相爱,就早点儿成亲,莫要……像我,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机会。”想着那鸡汤,罗敷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惆怅。 因为她以为自己旧事重提,赵照会伤心。 —— 清晨,曙光刚嵌上屋檐,闻步知就提着药箱登门了。 开门的依旧是关伯,瞧她背着药箱,模样温婉端庄,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 “我叫闻步知,七海护卫是我的心上人。”她笑起来,露出整齐又白皙的牙齿。有世家贵族小姐的样貌,却没有世家贵族小姐的言行举止,“关伯,是七海让我过来给公子看病的。我……可以进来么?” 听到看病。 管家关伯想了想,退后,拉开了大门,“进来吧。” 闻步知进府时,关伯果然层层把关,一刻也不曾消停。 “姑娘来自何地?” “历阳七海山庄。” “是么?” 关伯揶揄的眼神又出现了,那眼神未达到不屑的程度,但总之,他的眼神时刻透着怀疑。 倒也不怪他多想。 自己的侄子寒沉被猫耳娘夸上了天,但猫耳娘呢,对于七海护卫的评价,就有些不堪了。 一开始,见到七海本人,他非常热情,唯恐得罪了七海。毕竟,接下来,保护公子的重任就交给他了。但渐渐地,因为七海到来,公子四处奔波,病情加重,他也是愈发操心。 热情没了,余留下来的,只剩下那说不得的烦闷。 脾气也越来越急躁。 闻步知医术挺不错,看关伯一路啰嗦,就知道七海所说不假,她只能一针见血地说关伯,“关伯你脸色泛黄,眼圈发黑,皮肤还差,定是夜晚难眠,长久忧思恐惧造成的。” 夜晚难眠不假,长久忧思恐惧也不假。毕竟公子病重这么久,都不见好。若是安阳王爷回来,定会对他多加指责。指责无妨,他是安阳王府的管家,本就理所当然。可……他会自责,还会痛苦。 “大伯,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公子的病就没有问题。”闻步知刚进走廊,就嗅到了一股药味。 关伯将人带到了院子里,站着的闻步知三步并两步地凑上前,抓起风清扬面前的那杯药茶,毫不思索地喝下了肚…… 第69章 王府古怪(二更) 七海没有来得及阻止,伸手将药茶夺过来,却为时已晚。 杯底有药渣。 护人心切,七海挡在管家关伯的面前,“别生气啊,她刚进府,不懂规矩。”他抓着闻步知的手,努力地使眼色。 闻步知叹口气,温婉端庄的脸,也掩盖不住她的自信乐观,“这不是普通的茶。” 小家仆也许见过更加漂亮的姑娘,此刻护自家公子,脸上一副这姑娘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可刚这么想,他就打脸了, “这是一杯药茶。” 说完,风清扬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闻步知凝眉,突然严肃了,“你久咳之人,竟然还敢饮用这样的茶。久柯子,也是能随便喝的?”此刻便是大夫对患者苦口婆心的劝解了。 不及思量,她手指拈着的三根金线又覆在了风清扬的手腕上。 七海看得怔怔的。 这丫头,果然是利用内力去探风清扬的脉象。真地是……怎么说,都好像没有用? “步知,你……这是……” 闻步知专注,让他不要凑近。 于是就在众人的面前,闻步知靠着三根金线,就完成了那悬丝搭脉的任务。 不过唯有七海知道,闻步知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要让自己诊病的过程看起来有些神秘莫测。越发高大上,患者才会认同。 不过,闻步知即便如此,她那端庄温柔的气质也不会出卖她。 过了会儿,她得知了信息,收回了丝线,轻飘飘地坐在了风清扬的跟前。 同七海相处久了,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公子,你明明久咳不愈,为何还要喝这种伤身体的凉茶?” 管家关伯一听,当即愣了,他握着那药茶,纠结地问身旁的闻步知,“闻姑娘,这药茶……有什么问题么?” 风清扬及时打断,“别问了。” “不,公子,今天哪怕你怨恨老奴,要杀了老奴。老奴也得问。”他恭恭敬敬地来到闻步知身旁,垂首作揖,“还望闻姑娘如实相告?” “这茶是寒凉的茶,对身体不好。如果咳嗽严重的人,喝了这茶,只怕……”她手触着杯沿,“身体会更虚,严重地……会咳血。” 七海想起来,“公子昨晚已经咳血了?” “那就对了,如果再喝下去,公子的身体会更差。”闻步知说完这话,全场几人静默。 七海思量,他反应这么大,这茶是否是风清扬自己要喝的? 关伯在想,老爷安阳王为何要说,这是补身体的茶?风清扬在想,眼前这个闻姑娘,医术如此高明,万一发现了会如何? 院子里几人都心不在焉,闻步知看出来了,她出声,“你们质疑我的医术么?”她的声音很平和,不细不粗,话一说出来,就很有力度。 像黄莺一般,清脆的嗓音。 “不,姑娘莫怪。”风清扬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一切都怪我。”他示意,“闻姑娘,若要治愈,该当如何?” “停茶……停药。”闻步知浅笑,而后又道,“平日里多喝绿茶,多吃水果,多锻炼。” 七海一听,觉得有些偏方的意思,他看着闻步知,“步知,每日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我愿意为你写一份清单。” “好啊,这份清单写完,拿给我,瞧一瞧。”闻步知手指着药茶,“适才喝这茶,还望公子莫要见怪,主要……医者仁心,嗅到这茶中古怪,忍不住想要说上两句。” 闻步知在看到风清扬的脸色时,其实有些发愁。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如果不是有几年的病史,绝对不可能这样,换句话说,他服用那药茶的期间,有可能还服用了别的东西? 只是风清扬衣服上有花香,压住了那股奇特的药味。她暂时不能说出来,那究竟服用了什么其他的药。 看诊后,闻步知准备离开,七海留她,去参观了自己的屋子。 迈入房中,闻步知惊喜连连,“你住着这么舒坦的地方,我可以放心了?” “只可惜不能留你在此,抱歉!”七海从桌子上顺了一个苹果,拿剑,削了递给闻步知。 闻步知收着苹果,面露绯色。看着苹果,未咀嚼一口,就忽然想起来。 “这王府有古怪。” 七海愣了,笑她,“什么古怪?”疑神疑鬼的样子,让闻步知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可爱。 也许颜值够高,她的什么表情都成了一种享受。 “我说的,你且记住。”闻步知笑容瞬间收住了,语气也变得有些悲愁,“王府公子虽然生病,但内力颇高,适才我把脉时,他还故意试探过我。” “就那么悬丝搭脉,你就和他比试了一番?”七海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刚才的看病,竟然是比内力。 “我也不是故弄玄虚。主要不想给你拖后腿。”闻步知声音压低了些,愁眉苦脸地提醒,“不过你这么聪明,我能想到的,你也能想到。若我没有在身边,随时警惕身边所有的人。”她只有一个要求,所以表现得郑重其事,“这天底下除了我,你谁都别信。一旦你给予了他们信任,那骗你的人就多了。” 她抬眼时,就像学生请教老师,老师深思片刻,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的反应。 七海不想让她担心,“放心,我知道。” “还有……”闻步知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药瓶,药瓶所装,皆为补品,“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新药,你尝一尝,看看什么反应?” 一时成了小白鼠的既视感,七海身子往后倒,盯着那同巧克力没多大区别的药丸,“可以……不吃么?” “不吃?”面无表情。 “我没生病。” 闻步知樱桃唇往上扬,反问的语气,“真不吃?” “吃!”自己家的媳妇说什么也得配合! 那药吃后,一股热气自喉咙散开,喉咙有些辣,但吃下去,就觉得全身都挺暖和。七海皱皱眉,算是在祈求,“步知,什么东西?” “……天气冷了,给你做了点儿生姜丸。” 果不其然,好大的生姜味。 七海比较认真地说明一个事实,“男人不用吃生姜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闻步知耐心地哄,“吃一颗不碍事儿的。”她起身,负起药箱,挤眉弄眼,“七海,其实止咳的东西有很多。只可惜……”她叹口气,望着窗外的天,不是艳阳高照的天,风中还夹杂着冷意。 七海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冬天到了,我也掏不到马蜂窝,不然也许可以拿出点儿蜂蜜,你给我的医书上说过,蜂蜜水可以止咳。”闻步知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用,就快步出了门坎儿。 七海亲自送了。 回来时遇到等候的管家关伯。 脸是苦涩的。 看见七海,他扑通跪地。 “……关伯……”七海被唬了一跳,奔上前,托住关伯的两手,“有事儿,您老说,别跪着。” “适才公子没让说,那药茶……是……是老爷带回来的。”管家关伯不能明白安阳王的用意,因此,此刻显得有些颓唐,“闻姑娘若是医术高明,老奴愿意请闻姑娘府上一住。” “不用了。”七海晃手,“她在外有医馆,来这儿也不习惯。”瞧着关伯那诚恳的一张脸,搀扶他起来,“有什么事儿,你老就说,千万别跪,怪吓人的。” 关伯站起来,叹口气,“公子病重多年,直到现在,都还没好。昨晚还加重了,所以……所以我希望七海护卫能够让闻姑娘给……” “关伯放心,步知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公子,您莫担心!”七海手心都握出了汗渍。刚刚吃了那颗生姜丸,这会儿还直冒热汗呢。他呼吸有些急·促,“……关伯,小的……小的一会儿晌午就把步知所写的药单给你。” 第70章 竟是父子(三更) 药单列举好,送到关伯手里,关伯就愣了。 哪里是什么药单? 药单从来不会写晨时一杯蜂蜜水,晌午一蜂蜜水,戌时再一杯蜂蜜水的。 蜂蜜没什么,毕竟王府应有尽有,陈年蜂蜜也还有几大罐。 无人饮用,公子又不喜欢那个味道,便只能放着。 不过闻步知看病的姿态和神情,倒不像庸医,因此,关伯也只能照办了。 捧了蜂蜜水到得风清扬跟前时,风清扬有些不习惯,含愁的双眸里挤了丝悲,他原本看起来就比较病态。这一伤感,就伤感到了骨子里。 “关伯,我那药茶呢?” “药茶已经被七海护卫收拾着,扔掉了。”管家关伯实话实说。 七海在公子心中分量这么重,那说什么,顺便提一句,自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这样啊……”风清扬瞧了身旁站着的管家关伯,想同他说点儿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好了,那你下去吧。” 关伯绷紧牙关,将七海交代的事儿,完成了,“公子,七海说,必须看着您把蜂蜜水喝下去。” 风清扬点头,很是从容地将蜂蜜水喝了,但用内功逼在了喉咙里。 不过不管用。 关伯压低身体,没有走,上前伸手,在风清扬的喉咙上重重地一点,蜂蜜水只能入喉。 “公子,七海护卫还说,怕你觉得太甜,不肯喝,让老奴帮帮忙。”关伯为了风清扬能够乖乖喝药,煞费苦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捧着碗,离开了房间。 人一走,七海就进屋了,有事禀报,他没有犹豫不决。 风清扬望了他一眼,“如今我喝什么,吃什么,都被你控制了。”那一副你终于如愿了的表情,很有些小脾气。 但是……不怎么管用,七海有急事,“赵照的死,我没有告诉罗姑娘。” “那你……打算瞒着?”风清扬瞟他,不知他做何想法,“罗姑娘始终会知道的。” “嗯,这话没错。”七海踌躇,“但我突然说不出口了,所以……公子,你得帮忙。” “怎么帮?” “隐瞒此事儿,就说赵照为了查找真相,离开了。”七海以为,尽管人离开时没打声招呼,这会让罗敷难过,但还不至于罗敷立马就去殉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事儿。 “可以。”难得啊,风清扬愿意配合。 七海站起来,“那此事儿说定了。”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那个尸首带去询问罗敷了。 笃定主意,七海唤了大胡子和安之若两人,带着那尸首,到了医馆。 罗敷瞧着人,差点儿没站稳。 七海看出名堂了,“你真认识?” 罗敷惊恐不已,她踌躇很久,才告诉他们,这个死者是谁,“他是郁老将军,也是师兄始终不肯相认的父亲。” “亲生的?”安之若听了后,有些惊诧,“还是……” 罗敷怅然地点头,“亲生的。” “你怎么知道?”七海不解。 “我被父亲送到远平将军身边时,曾经见过郁老将军到府上送过生辰礼物。”罗敷说完,凝视着七海,“此事儿,可以问师兄。他……是当事人。”思索至此,又忽然问七海,“七海护卫,我师兄……” 该来的迟早会来,果然没办法拒绝,七海交握着手,嘀咕着说,“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他抬眼,朝着罗敷耸耸肩膀,“他人已经走了。” 罗敷没站稳,磕在桌沿上,满眼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他……” “他要查幕.后真凶,离开很正常。”七海试图用自己的嘴皮子功夫说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不过罗姑娘,忘了件事儿。你师兄说了,他让你等她,千万别自寻短见。否则大功告成时,就无人分享胜利的喜悦了。”他在解释时,伪装的眼神都没有任何的破绽。当然,大胡子海之岚和安之若这两个帮手,你一句我一句,罗敷即便好奇,也没有过多怀疑。 全是那碗鸡汤,吃了定心丸。 “……这郁老将军……罗姑娘可了解?”七海手抵着下巴,讪讪笑着,“他会是杀害王府护卫的罪魁祸首么?” 大胡子海之岚走近了看,忽然叫起来,“他……他的嘴巴好像……好像我师兄。” “你师兄……” 七海,安之若甚至旁的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海之岚。 海之岚挠挠头,将黑衣人的嘴巴蒙上,片刻,又惊魂不定地叫起来,“可仔细看,又不大像。我……我大师兄没有这么老。” 七海听糊涂了,他反复地确定,“你的大师兄同他……很像?” 罗敷被大胡子这话一提醒,想起来,“我师兄说过,这郁将军抛弃他娘时,还娶了丞相的千金白小姐,生了一个儿子。会不会……是他的儿子郁世轩?” “罗姑娘可认识那郁世轩?”安之若追着问。 罗敷瞥着黑衣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出声,“我虽然不认识,但我听吴顾说过,他来临水国,听从父亲的话,见过郁世轩?”她说着,又有些不安,“吴顾不知道在京都衙门怎么样了?” “罗姑娘,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办!”七海拱手劝阻。 “你是想让我去说服吴顾……”罗敷看懂了七海的眼神。 当日四月茶楼的客房里,七海看到,吴顾哪怕被罗中责骂,也要跟随保护。但这小姐并不受主子待见,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会表现得这么急切。 那就是吴顾喜欢罗敷。 “罗姑娘,我救你们出来,无非是有利可谈。”七海再恳求。 罗敷愣了下,一旁的闻步知笑,“罗姑娘,我救你,也是出于私心。” 没有办法,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懂这个理儿,点头,她退后,答应了,“好,我劝他。但……他愿不愿意引郁世轩出来,我不确定。” “只要罗姑娘尽力而为!”七海冲身旁的朋友会心一笑。 因为相信罗敷出马,吴顾就会答应,所以七海并没有觉得这事儿完成起来有多难。 …… 吴顾被安置在衙门后院时,逃了几次。京都府尹钱长申担心人跑了,没法交代,索性将人继续锁在大牢里去了。 衣食住方面,事无巨细。 罗敷被刘师爷带进了大牢,经过几扇铁门,就见到了牢里,坐在塌上的吴顾。 吴顾脸上有伤疤,但显然,他的伤好多了。 第71章 说服吴顾(一更) 小的时候,二人相处过。对于罗敷走路的声响,吴顾都可以辨别出来。 哪怕是闭着眼睛。 在他察觉出是罗敷后,那双合紧的眸子豁然间亮堂了。 “小姐?” 他坐起来,看着有人在开门。 罗敷握着剑,一步又一步地走近她,而后,她蹲身望着吴顾,眼神里是如同母亲一般的温柔。 “你还好么?” 吴顾没想到她被人救了还会关心自己的死活,心里非常高兴,“属下挺好的。”他并不敢正视罗敷,怕被看透,“……你呢,怎么样?” “我很好。”罗敷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块手帕,擦着吴顾出血的手背,“你不该这样……” 就在刚才,吴顾因为罗中大人,还想过自杀。被人拦住了,他一生气,一拳打在砖墙上,就破了手。 “你也不该来,小姐!” “可我……必须来。”罗敷伸手,覆盖住吴顾的手背,“吴顾,现在父亲死了,在这北昀国,也就只有你这个朋友了。”她说完,眼色正经起来,“我想……让你帮帮我。” 吴顾从来不曾见到罗敷那深重的眸色,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内心却依旧紧张,总觉得,小姐的到来是有原因的。 “……小姐希望属下做些什么呢?”他用那双唯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显得犀利的眼睛,瞅向罗敷,“只要属下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父亲这次前来临水国,一定是有目的吧。你……可知……”知刚出口。 吴顾的视线就暗淡了,他有些愚忠,所以他厉声打断她,“小姐,您是北昀国人,属下也是。即便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也万万不会叛国求荣。”他很果决,但眼神里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所以……无论如何,属下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在听到这样坚定的回答,罗敷的白齿压了压自己的樱桃红唇,她一身颈装,马尾高扎,人很有精神。可因为不怎么笑,所以她给人感觉很凶,看久了,会觉得她瘦瘦弱弱,有些落寞和无助。 “父亲他已经死了?” 吴顾垂眸,一瞬伤感,“属下知道,但属下的……责任还在。”他认为自己身为北昀国人,哪怕成了阶下囚,也不能背主求荣,更不能叛国。 “你以为你做这些,北昀国的君主就会记得你么?!” “……属下是主子救下来的,主子死了,当然应该担起这个责任。”吴顾还在据理力争。 看着吴顾,罗敷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只是有些心酸,但她是带着目的来的,不曾达到,就绝对不会离开,所以她近乎恳求的语气说,“父亲来临水国,一定是要见什么人吧,那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吴顾,我……我实话跟你说,师兄因为这个,已经受了太多的折磨。如果……如果我不能陪着他查清真相,他永远不会跟我回去……” 吴顾看到罗敷脸颊上的泪痕,心中纠结,食指团拳,但终究为了他内心的信念,没有将自己来临水国的事儿和盘托出。 “吴顾,算我求你……”罗敷眼见吴顾咬口不说,心中悲痛,膝盖一弯,跪下了。 吴顾那双眼睛陡然睁大。 “小姐,不可!”他阻拦。 “吴顾,我只想助我师兄一臂之力,求求你,帮帮我?”罗敷泪眼婆娑的样子,有些楚楚可怜。 吴顾有些犹豫,他……依旧不肯。 “小姐,属下求您!”他也跪地,朝着眼前的人跪拜。 罗敷知道,此事儿再也没有机会,手中握的剑,不知何时拔了出来,正好架在吴顾的脖子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吴顾受大人恩惠,苟活至今。若是、若是能够死在小姐手上,也是属下的福气!”吴顾仰起下巴,闭上眼。 罗敷看着吴顾,良久,突然笑了,“想我曾经,总以为父亲再对我不屑,你也是站在我这方的,现在看来,不过是我自以为是。”蹭亮的剑柄上落下几滴清泪,“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从今以后,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见了。” “小姐……”吴顾趴在牢门前,只看见那渐渐远去的背影。 …… 你叫什么名字? 吴顾。 你怎么了? 我说错了话,大人惩罚我今晚别吃饭。 那你饿不饿? 饿。 我悄悄去给你偷点儿。 …… 那是夜晚,天寒地冻。一向手冷的罗敷,给吴顾从厨房捧了两个馒头。 吴顾发誓,要好好保护她。然而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 怪自己未能信守承诺。 …… 罗敷同吴顾之间的见面,未有任何收获。回来时,坐在医馆里,更是万分懊恼。 七海瞅她,“问出什么了么?” “吴顾固执,打死不肯告诉我。”罗敷一边抹泪,一边回答。 “你怎么问的?”不及罗敷回应,七海就挑了挑眉,眸子里有些不耐,“你如果那样询问,当然没有作用。” 利用空间,观察了二人相处方式的七海,心中只能感慨一句,这种套话的事儿还是得自己来。 七海一拍膝盖,站起来,“好了,还是我去吧。” 安之若冷目怀疑,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七海去,“你……去?” “嗯,没错。”七海背着手,傲娇地甩了下他灵动的眼眸。 罗敷清冷的眸子里,带了些恐慌,“……七海护卫,你……你要对他用刑?” “他是条汉子,用刑有用么?”七海翻了个白眼,因他俊俏的面容,所以这个动作做出来时,无不让人欢喜,“所以咱们得想想其他的办法,至少苦苦逼迫,没用!”他握住剑,就往门口走。 闻步知端着甜梅下楼,着急问,“你也要去?” 七海顿步,“今天不问出点儿什么,就不回了。” 闻步知眉目如画,笑容瞬敛,“要当心!” “知道!” 七海晃晃空闲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京都衙门。 罗敷前脚刚走,七海就来了。刘师爷拿着手绢,纳闷,“七海护卫也要问?” “不是问,是胁迫。”七海笑着说。 “他们自己人都不行,七海护卫能行么?”刘师爷有些质疑。 “不知道。”七海不确定地回了一句,紧跟着回答说,“但我比较聪明,胜算率大一些。” 每天都在被七海智商秒杀的刘师爷,内心是憋屈的,“……” —— 大牢。 还没有理清头绪的吴顾,又看到铁门打开了。 碰撞的铁链声,听起来有些刺耳。 吴顾睁着眸子,瞧了七海护卫一眼。随后又合着眸子不屑一顾了。 七海让刘师爷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吴顾的面前,他的剑扎在地面,两手放在剑头上,然后感慨了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因为嗓音故意吼得尖细,躺着的吴顾不得不睁开了眼睛,眸子无光,却依旧朝着七海,想要看看七海护卫究竟想做什么。 一时吼地猛了,七海咳嗽了下,清着嗓子正经地说,“吴顾,罗姑娘是我救的。她现在……有些危险。” 果然,用罗敷开这话匣子是管用的,吴顾抬起苍凉的面孔,毫无感情地拱手作揖,“多谢阁下救我家小姐。” “不不不,我不可能救她!”七海扬着薄唇时,眼眸流光溢彩间却又让人望而生畏,“我这么做,只是想要利用她。”不等他在那里逍遥自在,这边的吴顾已经按耐不住出手了。 七海手掌一伸,“别,小子,我累,不想打架,听我说完。”他叹了口气,阻止他,“我是来和你谈心的。谈谈心,有利于解决矛盾。” 吴顾握紧手,见对方嬉皮笑脸地坐在那儿,想了想,还是松开了。这没有必要,他很清楚。 第72章 吴顾合作(二更) “你小姐是北昀国人,你也是北昀国人,我一个小小的护卫,就算有什么事儿,想要从你们身上查到。也好歹需要胆量啊。”七海觉得,有必要,将他自己的辛苦摆在台面上谈一谈,“若不是我,你们怎么能从太子殿下逃脱呢,甚至还在大牢里,享受着贵客的待遇?” 吴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别装聋作哑。”七海见他又合着眼睛不搭理自己,当下再次拔高了调,“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铁门外,刘师爷擦了下汗,觉得七海有一种死皮赖脸的错觉。哪怕是个普通人,也能看出来,吴顾对他不屑一顾,爱答不理吧。 他竟然还能说下去。 七海不管不顾,没把他看在眼里,“对了,罗大人曾经也住在你这个牢房里。哦,忘了说,是他自己主动进来的。” 语落,背靠着七海的吴顾突然睁了眼睛,“若不是你查封四月茶楼,大人怎会进来?!” “对啊。四月茶楼给封了啊。可是四月茶楼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封了呢?”七海有意激怒他,“所以啊,本着问心无愧的罗中掌柜,就主动进了这间牢房。然后在这儿,住了不到三天时间,就有一群人,想要杀了罗中掌柜的。记住了啊,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七海累了,跳到了凳子上,声音更加响亮,“一群人来京都大牢,不是为了救罗中掌柜的,而是为了杀他。吴顾,依你看,你们罗中掌柜的是不是偷了谁的茶,故意被人讹上了啊。可我回头一想,不对啊。罗中掌柜不可能偷了别人的茶啊,他这么有钱。” 他啧啧舌,手抚着腰,继续补充,“所以我啊,有些想不明白。结果刘师爷那天告诉我,那拨人突然间被杀了。死相可怖,他们的脖子上,有……有青鹰纹身。” 吴顾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他心里在想,为何罗中大人替北昀国如此卖命,偏偏还要被人杀害呢?青鹰纹身的人……终究是跟着自己一起来到临水国的兄弟啊。 他不安,很想明白其中的原因,“那些人……真有青鹰纹身?” 七海咧着笑,故意的,“是啊,好像是有,好像……又没有?到底……有没有啊?”气死人不偿命,他就是见不得吴顾那副凶巴巴的样,转过脑袋,看着外面的刘师爷,绝对是故意的,“刘师爷,那……些人是有青鹰纹身,还是没有啊?” 接收到七海递过去的眼神,刘师爷扯着嗓子嚷,依旧是故意的,“有……还是没有啊,七海护卫,让小的想一想……” “你看,吴顾,不好意思。师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被误以为年纪大,记性不好的刘师爷,铁门口石化,“……” 吴顾气愤难平地嚷嚷说,“……那些人到底有没有青鹰纹身,到底……有没有?”他愤怒之下,腕上铁链叮铃作响。 七海紧张兮兮,手指一抬,“你过来啊,我悄悄告诉你?” 吴顾迈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就在这时,七海握着的剑一抬,那人脖子上的青鹰纹身就被七海瞧见了。 “也有青鹰纹身?”七海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激动不已地笑了。 既然看到了对方脖子上的青鹰纹身,就很好地说明,当初罗中就是那些拥有青鹰纹身的主。但是进入京都大牢以后,他担心秘密泄露,所以才会主动来到此地。 但没有上方的命令,他们就来杀害主子,过于胆大妄为。是以……七海以为,罗中的死,肯定是藏在临水国,且有能力的细作首领。最起码……他能够洞察一些细节。 利用罗中的死,让安阳王府和尚书府以及国公府甚至太子殿下牵连其中,何等阴险。 吴顾这次没有生气,他只是不解,手指无力地垂下,颤抖着,绝望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吴顾苦涩的目光里,流淌着泪水,让吴顾这个罗家下属心灰意冷。 有时候,愚忠是一件蠢事儿。可有时候,愚忠也是一件好事儿。 因为吴顾愚忠,所以他为罗中,也就是自己主子的死感到愤怒和不满。 来到临水国,大人带着他们,从未做过任何对北昀国不利的事儿。可到头来,却是旁人命令罗家培养出来的细作,杀害了他的主子。 吴顾一瞬间幡然醒悟,他决定要给罗中报仇雪恨,于是双膝一跪,直接朝着七海磕头。 外面的刘师爷纳闷啊,心跳加速。刚刚罗敷自家人劝解自家人,是哭着出去的。可七海护卫进了这扇门,还没做什么呢,那个傲娇固执的吴顾,北昀国的细作。就这么不知所谓地跪下了? 跪地那么大力? 他拧着手绢,再次抹了一把汗。有些难以置信,在他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时候,牢里的七海又哈哈大笑地将人搀扶起身,“既然磕头了,说明你想清楚了。” 吴顾点头,“是,我这条命是大人所给,如今大人被杀,我自然要为大人找出真凶,替他报仇!” “但是……可能会让你说出一些秘密?”七海说完,声音压低了很多,“不过,你别担心。不违背良心。”他凑上前,没有让刘师爷外面的人听到。 吴顾噎着嗓子,有些震惊。找郁世轩?他……认识,也确定自己能够找到。不过他进入京都衙门的时间较长,迟迟没有出去。肯定有人会思索,他是否已经背叛了主子。 七海看他愁苦地耷拉着眼皮,满腹心事儿的样子,安慰他,“这样,咱们出去说。” “好。” 就这样,在刘师爷面前,所有的捕头面前,七海带着吴顾,离开了京都大牢。 那个固执的犯人最终竟然听从七海的吩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有捕头小声地询问,“七海护卫,就这么听话了?” “呵呵,你猜猜看咯。”还是那脾性,捕头听了那话,都能说书了。 捕头聚拢了笑,“看见没,七海护卫年纪轻轻,那脑瓜是相当好使啊。太子殿下来了都没用。他一来,犯人就听话了。” 聊天聊得越发离谱,身旁的捕头打断了兄弟,“什么叫脑瓜好使,那简直是神出鬼没啊。而且……”有人凑拢了,揽着兄弟们就吹嘘,“这菩提庙有恶神,每一次上山的人,有谁下来?可同七海护卫去的人,每次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而且……”他声音小若蚊喃,“每一次去,七海护卫还带着王府那位一身是病的风公子呢。” “是真的么?”捕头里有人质疑,“不是说那人是灾星么?” “嘘,你不要命了?”有胆小的,推了身旁兄弟一把,就差把刀架在兄弟脖子上,来一句警告! 再讨论安阳王府公子,小心掉脑袋! 不过几个捕头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有一点儿,他们清楚。能够陪在风清扬的身边,还能没有任何危险的人,七海护卫是一个。 他一定是一个神通广大的护卫。 走出衙门,刘师爷开始唠叨,“七海护卫,你当心啊。平日出门在外,最好四下看看。别被人抓着。” 知道刘师爷是因为听说七海最近总被刺杀,所以略略担心。唯一一个不怕事儿,敢揽王府护卫旧案的英雄啊,老天爷还不保佑,那就真地是老天无眼了。 “师爷留步!”七海恭敬地回应了一句,笑着离开了。 身后的吴顾看着七海,将刚刚在大牢里没能说过的顾虑提了出来,“七海护卫,有件事儿,我得说。” “我知道,你是担心自己坐了大牢这么久,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吴顾执拗,“我不怕死!” “我知道。”七海正经地分析了一句,“不过你没必要担心,之前你刚进去,他们也没打算出手相救。譬如……你的主子,罗中大人,不也一样么?”罗中不但没人救,还有人要杀他呢? 第73章 背后是谁(三更) 七海带着人在路上走着,没多久,忽然停下步子,看向吴顾,“还没说,兄弟,你既然已经愿意同我合作,那就将你主子的身份告诉我吧?” “其实大人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但……在北昀国,他却深受白丞相的信任。” 白丞相? 七海听了,有些皱眉,“这位白丞相是个怎样的人物?” “老奸巨猾!”吴顾可能对白丞相有什么偏见,所以才会用这样的词汇形容。 “好吧。你讨厌的人,我不问。”两人走了没多久,手一抬,他笑着说,“到了。” 吴顾看着医馆,没敢动,“为什么来这儿?” “罗敷姑娘也在这儿?”七海扬起手臂,知道他在顾及什么,笑着扬眉,“走吧,无论如何都要见面,那晚一步同早一步也没有什么区别?” 吴顾垂眸,想了想,还是迈步进去了。 罗敷最先瞅见吴顾,她双眼直直地瞪过来,略略有些惶恐不安。近了,踌躇许久,终于还是拱手先打招呼,“小姐。” 见他来了,知道他已经被七海说服,罗敷满怀笑意,“我收回在大牢里说过的话。” 吴顾刚刚还蹙眉头的紧张,忽而消失了,他那双如死灰一般的眼睛里,竟然生出了些许光亮。 七海缓解尴尬,直入主题,“好了,咱们先坐。” 闻步知将从七海山庄带来的甘蔗,每人一根,放在桌上。 罗敷向七海使眼神,七海笑眯眯地开了口,“郁世轩的父亲死了。” “怎么死的?” 海之岚提了一嘴,“被人杀死的,就在去菩提庙的林子里。” “何人所杀?”吴顾问地专注。 罗敷不知,所以视线只能看向七海,“七海护卫,谁杀的郁将军?” 为了不透露赵照的死因,七海咬牙,不管不顾了,“……我杀的。” “你……杀的?”罗敷和吴顾同时看向七海,他们在想,郁将军作为北昀国细作,如何会轻易被人发觉,“他人在哪儿?” “我和公子去菩提庙,中途遇见的。”他随意敷衍了一句,“也许是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晓?” 罗敷想了想率先解释,“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杀了远平将军,也许咱们可以从郁世轩身上出手!” “郁世轩……”七海倒是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不知他在何处,怎么引人出来?” 吴顾深思,“郁将军的尸首何在?” “二楼呢。”闻步知小心翼翼地回。 “这次我去!”吴顾毛遂自荐,他打算自己去引人出来,“我可以书信一封,让他出来接应。” “理由呢?”安之若手指敲着桌子。 七海咧嘴,“笨,郁将军是郁世轩的父亲,他肯定会来收拾。” “我的意思是……万一他认为有诈,不来呢?” 吴顾回应,“他一定会来的。” 众人你看看你,我看看你。没有谁能够明白,吴顾是怎么想的。 但七海没有那么好奇,毕竟到时候他自己跟上一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现在想太多,问太多,不如自己亲自看看,来得实在。 “好,什么时辰?”七海笑问,“还有,什么地方?” “就在四月茶楼。”吴顾重心落在报仇这件事儿上时,他一门心思都是如何引蛇出洞。对于帮助七海的每一件事儿,他都看成是条线索。 —— 吴顾大晚上,写了信笺,连夜赶路,将它放在了菩提庙路的山脚底下的一个密室里。 那个地方无人知道。 就连罗敷,也不知情。 只有吴顾,他是联络人,是接手罗中所有任务的秘密送信者。 他来这里,再合适不过。 七海利用空间,一路跟踪,随后记录下了方位,就此知晓他们细作的联络之所。 吴顾四下一顾,他的眼神有些嚣张。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必定会有人前来接应,绝对不会走得那么决绝。 半个小时后,确实有人来了。 可是这拿信的人非常聪明,他看了书信后,把手中的弩箭射出去了四支,然后就地自尽。 七海本想阻止,抓住此人问问,结果还没有出手,那人就咬舌,吐血而亡。 更奇怪地是,他脖子上还爬出了一只蛊虫。 “布丁,怕么?” 灵犬布丁汪汪叫了一声,将自己大快朵颐后剩下的肉骨头往七海身旁刨了刨,一抬爪子,抹抹脑门。 只要七海没事儿,它也就无事可做。 狗子贪吃,灵犬也贪吃。 七海看得无可奈何,等确定再无人会前来时,才返回了王府。 安之若和大胡子未曾休息,还在等待七海的结果。 到时,安之若从屋顶跳下来,“怎么样?” “我发现了吴顾和那些细作的联络点儿!”七海托着下巴,纠结地嘱咐,“不过你们别说漏了嘴,如此,还显得我不地.道。” 大胡子海之岚想要知道具体细节,跟着嚷了,“老大,走,屋里说。” 从收信人谨慎小心的态度来看,对于吴顾,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了。所以明日,会不会去四月茶楼见面,七海并不确定。 安之若懂了,“所以,这事儿……没有把握。” “那……明日咱们还去四月茶楼部.署么?”大胡子海之岚只关系跟自己密切相关的事儿。 七海直接,“当然要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仅要去,还得派人包围四月茶楼的各个角落。 总而言之,这个郁世轩,也许是自己查询真相的重要线索。 “既然如此,那咱们早些休息!” “好!” 七海准备回房休息,却碰见管家关伯站在门口,似乎有急事儿禀报。 “关伯……有事儿?” “七海护卫,进屋说。”关伯进入房间,颔首笑了,“公子的咳嗽症好多了?”他唯恐有人听到,靠近了些,甚至压低了声音,“最近无论吃药还是喝药,老奴都密切观察着。” 他冷不丁地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瓶药,“这是我从公子枕头下找到的药丸,烦请七海护卫拿给闻姑娘瞧瞧?” 七海惊魂不定,“关伯以前都没有见公子服用过?” “不,公子也服用过。不过……不过每次,他都同我说,那只是一些凝神定气的药丸,并无大碍。可我担心……”关伯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忧虑,甚至有些疑神疑鬼,“自从闻姑娘说起那药茶,我这心里边就总不是滋味。” “关伯在怀疑安阳王??” “不,我……我怀疑公子。”关伯抬头,那柔和的双目里,露出一丝惊恐。 安阳王对待公子的好,他这个管家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那药茶即便有问题,也断然不会是安阳王做的。 既然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药茶里的久颗子,是出自……风清扬。 七海虽然觉得这事儿,可信,但他并不相信,管家关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拿到药。就像……此刻,屋顶上坐着一个人。 俯瞰着整个王府的……阙无英将军。 第74章 约见茶楼(一更) 七海想了想,走到轩窗旁边,拉开窗子,兴致盎然地指着不远处的屋顶。 “关伯,过来看。” 他招手。 管家关伯就愣了,一阙一拐地到了跟前,撑着窗外往外看。 这冷风嗖嗖的日子里,屋顶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呢。 真是没有想到啊。 七海咧着嘴,手臂一扬,“自从王府有了刺客,阙无英将军就已经在屋顶上了。”他啧啧舌,再将窗户关紧,“哪,坐在那个位置,可以看到整个王府,所以关伯以为……”他将那瓶药拎起来,瞧了两眼,“你去盗了公子的药,无人发觉么?” 关伯好生尴尬,“这……” 七海没有给他机会,笑容又是淡淡的,“还有,公子不是愚蠢的人。你最近这么监视他吃药。他一定不会让你拿到任何同药有关的东西。除非……这瓶子里的药没有任何危险。”他拍拍关伯,“关伯,公子心善,怕你找不着,会伤心,所以拿了这并没有危险的药过来宽你的心。” 得,七海说得太直接,关伯刚刚拿到药时得意的心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阻断了。 关伯不甘心地蹙眉头,那只瘸腿的脚踏着地板,怅然若失,“公子他……他为何要这么骗我啊?” 七海抿着嘴唇,提了一句,“关伯,也许你太草木皆兵了。公子难道愚蠢到,自己伤害自己?” “七海护卫,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总觉得,这背后有问题啊。”管家关伯眼里,公子有没有服用什么其他的药物,其实就在于闻步知有没有所谓的医术。 可从闻步知给他看面相,告诉他的身体状况来看,闻步知绝对不是一个江湖庸医。 况且,小姑娘还长得那么漂亮。 既然闻步知没有说谎,那从药茶一事儿来看,只能是风清扬和安阳王了。安阳王对待公子的身体,格外看中,绝对不会给公子下.毒。由此可见,公子的病迟迟不好,可能不在药茶,而在……风清扬本人。 会这样思考,管家关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七海护卫,既然我这药是假的,那也没有必要……”管家关伯看着那瓶药,叹口气。直接将药兜进了手心,“我还是给公子送回去吧。” …… 这事儿暂告一段落。 七海在清晨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同风清扬谈论过此事儿。 风清扬面无表情,“我知道,关伯是为我担心。”他停了一口气,眼睛眯成月牙,温文儒雅的面容下,藏了一丝欣慰,“不过,我哪里有那么傻。难道还会自己给自己下.毒么?” 七海看着他的笑,虽然觉得他也不大可能会做这种事儿,但还是想逗趣他,“公子,也许……你病得太重,不想活了。索性吃了药,让自己病得更重呢?” “不会的!”风清扬斩钉截铁地回了他一句,伸手握住桌子上的蜂蜜水,一饮而尽。 “为何?”七海浅笑,怀疑地问了。 风清扬那淡蓝色的眸子里,有七海暖暖的笑眼,“我还不想死!” 一字一句,说得特别诚恳。总而言之,就是不想死,他还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既然不想,那必然不会陷害自己。 平常的人这么一分析,那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 七海没深究,“好吧,公子,关伯待你,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可别说谎话诳他,不然,他会难过的。”交代一阵儿,他站起来,拍拍手,出声笑了,“走吧,咱们该出发,去四月茶楼,等人了。” “郁世轩……七海见过么?”沉思的风清扬坐着没动,但眼角已经生出若有若无的怀疑。 七海懒洋洋地回应,“这个郁世轩长什么样,究竟是谁,说实话,我也不知。不过……有吴顾在,这个问题应该很好解决。”他一说,风清扬就嗯了一声,准备往门外走。 四月茶楼阁楼处。 吴顾将人约下后,等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 直到一辆马车停在茶楼门口。 那人穿着一件鸦青色的官服,自车内出来,就进入了四月茶楼。 他眼睛一瞟,发现窗户上放着一坛白色的蔷薇。随后拢紧了双袖,慢慢地朝楼上走。 直到坐在了吴顾所等待的包间里。 “郁世轩,你终于来了?”吴顾握着剑,堂而皇之地对准了男人的方向。 谁也没有想到,来的人并非是郁世轩,而是当朝的户部侍郎毕大人,毕郝来。 “哎呀,本大人究竟是抓还是不抓你呢?”他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叹了口气。未带官帽,但一眼看上去,就会发现他乌黑油亮的头发,梳地工整好看,仿佛还抹了花油,油光灿亮。 七海远处瞧着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大人很注重仪容。穿得干净整洁不说,关键还喜欢打扮。 “公子可知那人是谁?” 风清扬在喝茶,听见了,瞟过去,“他是户部侍郎毕大人毕郝来。” “你……以前见过他么?”七海眨眨眼。 风清扬握着杯子的手顿住,回答得模棱两可,“也许……是见过的。” “什么叫也许?”七海瞠目结舌,“公子。你到底见没见过?” 葱白的手指拈着茶杯,轻轻地放桌,风清扬看了七海一眼,这才抬起头来,“见过的。但……见得次数不多,兴许小的时候,他来参加过我的生辰。” “然后呢?”七海纳闷,“你之前一直没有见过?” 风清扬抬起脸,眸子无波无澜,他很是从容地回复了两句,“如果说两年前,应该……是见过的。”他说着,有些无辜,“我身体不好,不是宫中朝臣,所以认不得,不奇怪。” 瞧他,好像不是朝臣不认识,有些光荣,还理所当然似的。 七海略略郁闷了起来,“这个郁世轩同那男人长得不大像啊。难道他就是郁世轩,归顺临水国的细作?” 风清扬闻言,立刻摇头否决,“不可能的,我父亲说过,户部侍郎毕拢来这个位置一直没动过的,而且……毕大人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七海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人还没有成亲?”他有种这个户部侍郎是不是不行的错觉。 风清扬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瘪着嘴巴,云淡风轻,“他可能显老,大多数的女眷都不大愿意嫁给他。” “呵,还有这种?”七海难以置信地眯着眼睛看过去。 …… “你不是郁世轩?”吴顾在听到对方说话的时候,略有些疑惑。他握剑,仓促站起,“他……究竟在哪儿?” “郁世轩已经被我们抓获!”毕郝来坐到桌子上,自顾自地顺走了吴顾身前的普洱茶,“啊,好茶。”猛灌了几口,叹了口气,“你年纪轻,就不该淌这淌浑水。你瞧瞧你,和你大人千里迢迢地来到咱们临水国,还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呢。就被你们自己的人给杀了,我说……你亏不亏?” 吴顾握剑,他凝眸片刻,忽然发现四周有杀气。也许习惯了在刀口上舔血,他警惕性很高,在那些人还没有出现时,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你带了人?” “是啊,我来这儿抓你,可不就得带人嘛!”毕郝来又拢着袖子,目光瞟过去,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解,“我说你,也别逞强了。命搁哪里不行,非得污染了这么一处好地方。瞧瞧……这茶杯,这……未喝完的好茶……” “少说废话!”吴顾按耐不住,朝着毕大人,手中茶杯迅速地扔了过去。 毕郝来又快又准,接下茶杯,一张脸都黑了,“真不是好孩子,这茶杯打碎了,人家该多心疼啊。”他脸上有很多皱纹,虽然年轻,但老天爷似乎不大眷顾他,整张脸的皱纹看起来,都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 “看剑!”吴顾没什么耐心,今天前来,是找郁世轩算账的,他不想同这个未曾见过的人有任何往来。 第75章 户部侍郎(二更) 七海本在观察对面的阁楼,可是没有想到,突然间,里面的人竟然打起来了。 一时间,四月茶楼的百姓跑的跑,散的散。唯有吴顾,还同毕郝来带来的府兵在茶楼里追逐打架。 “……他们打起来了?”观察地正细致的七海,万万没有预料到,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虽然说户部侍郎毕郝来出现有些奇怪,可再怎么,也不一定非要打架吧。 莫非毕郝来知道了吴顾所传口信,才会带人来抓么?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七海不想了,“咱们得过去!” “过去做什么?”风清扬语气静静地,淡淡地,但他还是站起来,走到了七海的身旁,“或许吴顾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又该我出面了?”七海的眼神都是淡淡地,好心塞,好绝望。 风清扬眯着眼看七海,“打算怎么做?” 七海纠结,长叹了一口气,很是专注地问风清扬,“一会儿过去了,我是帮吴顾,还是帮毕郝来大人。” “也许……你没有机会帮忙。他就被抓住了。”风清扬下巴一抬,对面四月茶楼里,吴顾已经被人抓了起来,双手都束缚住了。 七海看得纠结,明亮若珠的眼睛睁地老大,他突然开口笑着说,“也许我有办法让毕郝来将人放了?” 风清扬吃惊,想看看七海怎么做。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七海已经如同乘风万里的仙鹤突然掠到了对面阁楼上。 他怔住了。 轻功好快,好准! 不及多想,他也跟着掠过去。身体弱,费了点儿时间,幸好没有摔下去。 哪知,刚好上了楼,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听得七海,指着自己,同毕郝来笑,“吴顾是公子的客人,不能抓!” 毕郝来方才还不知道七海究竟是何人,此刻一看,貌似有些明白了。能够跟在安阳王爱子的身旁,一定是从七海山庄来的护卫无疑了。 朝臣里,太子殿下都还提起过七海这个名字。 毕郝来的笑容僵在他鱼尾纹的眼角,因为他本人看起来非常随和,所以七海也没有觉得他多么地难看。 “原来是……公子的人!” 七海手指一伸,摇摇头,“毕大人,其实,我说地是你抓的吴顾?” “吴顾,这……”毕郝来想不明白,这个敌国的细作何故成了风清扬的人,他往前凑近了两步,难耐地问了,“公子,他可是……可是敌国的细作?” 既然七海已经拿他当了挡箭牌,也没有办法就此退缩,忍耐了下,眼神略略难耐,他轻轻回应,“毕大人,七海说得没错,吴顾确实是我的人。” “……这……公子,实不相瞒,吴顾是北昀国的细作,昨晚他通风报信,下官才知道,他竟然就是和郁世轩暗中勾·结的人哪!”毕郝来的意思是,这个吴顾,不能轻易地带走。 风清扬平和地笑了,他看着吴顾,思量了下,解释说,“吴顾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不过他暂时还不能被你带走。菩提庙路王府旧案……需要他的帮忙。” 昔日的菩提庙路的旧案,帝都谁人不知? 毕郝来一听,恍惚明白了,“公子是想利用吴顾,查出当年杀害王府护卫的真凶!” “毕大人真是聪慧过人!”七海拱手作揖,拔高调子时,他整个人都是精明的。 毕郝来这才专心地打量七海,他之前见过寒沉,对七海山庄前来的人,有那么一丝好奇和敬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七海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灿烂的笑容,总让他生出了一种这个男人其实十分滑头的错觉。 他自以为自己看人很准。 但说真的,挺佩服这个护卫的胆量。 “呵呵,客气,客气。”毕郝来挥了挥袖子,伸手再示意,“公子,这个人真是您的……人?” “是。” “真要留着他查菩提庙路一案?” “是!” 风清扬是很坚定的,他不骄不躁,面容冷静,毕郝来户部侍郎瞧见,都觉得莫名其妙。 实在想不明白……最想查明那个案子的,竟然是……风清扬。 据说当年护送他的所有护卫全部都死了,就他没死。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就是那个案子里的幸运儿。 一个幸运儿,不担心被人查出来,同他本人有关,还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儿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放人了。”毕郝来说到这儿,他忽然又提示了一句,“哦,对了,下官是听从上面的指令,抓人的。所以……如果……如果有人问起来,那……” 七海眼神闪烁,“大人,冒昧问一句,你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人?” 毕郝来没想到这个护卫竟然在自己和他主子说话的时候突然插嘴,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宽容地应了,“是当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七海和风清扬对视一眼,竟然有些狐疑。他明明和太子殿下打过交道,怎么突然间,又要抓人? 这么不信守承诺的么? “毕大人,太子殿下亲自同您说的?”七海难以置信地问道。 “哦,当日下朝时,阙无英将军同下官说过,此人是北昀国细作,下官……就留了个心眼。”毕郝来眉头紧蹙,有些纠结,想了想,又问,“可有什么不妥?” “哦,是这样。”七海懂了,这位户部侍郎之所以这般积极,则是因为,他本人是支持太子殿下的。所以对于自己支持的一方,自然有他独特的用意。 风清扬浅淡一笑,那笑容竟然有些不屑,他想,拿太子殿下来压自己,未免太小看他了。 “咳咳咳……”咳嗽之下,七海愣住了。这种咳嗽同平日里他的咳嗽不大一样。 而且,他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的起伏。 由此可见,他是假咳。 七海看懂了风清扬递过来的眼神,快速上前,替风清扬抚背,“公子莫气,毕大人也只是澄清事实,并非是要打压你。” 毕郝来怎么也没有料到风清扬竟然是因为被自己的话气的。一张老脸略略恐惧。他想自己年纪轻轻,可不能得罪安阳王的爱子,否则……安阳王打了胜仗回来,自己只怕是要掉脑袋了。 他拱手,脑袋压得低,语气也尽量委婉柔和甚至诚恳,“公子恕罪,下官……下官只是……只是随便一说。” “随便……一说?”风清扬这次又咳嗽了起来,咳嗽时,他那张病白的脸愈发没有喜色。 毕郝来这次却是直接双膝跪地了,“公子恕罪,下官……下官一时糊涂,抓错了人,抓错了人。”他一抬手,迅速吩咐,“还不放人。” 吴顾就这么被风清扬等人救了。 后来风清扬咳得实在太严重,吴顾被吓地出了一身冷汗。 “老大?”海之岚挥着那把大刀,和着安之若走上来,不安地问了,“怎么样,见到……” “没见到呢。”七海回了一句,同安之若交代,“之若兄,带公子回府吧。” “嗯。”安之若是理智的,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已经足以肯定,这儿有事儿,他不能掺和,就最好不拖累人。 海之岚巡视了下四周,愁地整张脸都有些难看,“七海老大,这……” “公子咳嗽地紧,你赶紧去请闻大夫。”七海有意将这件事儿闹大。 毕郝来看着还在那儿咳嗽的人,双肩都开始颤抖了。 他的脸颊,他的眼睛以及他的嘴唇,都不听话地在那儿颤着。 是被……吓的。 风清扬虽然是个病秧子,可他命好啊,是安阳王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如果因为自己,被气出了病来,亦或者气死了,那自己即便有两张嘴,也说不清啊。 等着风清扬被人送走,四月茶楼阁楼包间里,只剩下七海和毕郝来两人时,七海一个箭步,连忙将户部侍郎扶了起来,“毕大人没事儿吧?” 第76章 希望破灭(三更) 毕郝来站起来,嘴唇还在哆嗦。因为那张脸太显老,因此他哆嗦起来,就像一个可怜的老头子。 他伸出手指,定着风清扬远去的背影,“公……公子……子,没……没事儿吧?”也许是太紧张,他说话都不利索,吞吞吐吐的,“他……他不会……” 七海果决,笑他,“不会,毕大人放心,公子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说完。他又絮叨着补充,“虽然刚刚毕大人拿太子殿下来压人,实在荒唐。但公子这人,比较固执。他听了不自在,自然是他自己不自在,毕大人……何罪之有啊?”他笑得眼睛都明亮了很多,手背在毕大人的肚皮上一拍,若有所思地分析,“不过毕大人,虽然公子这人没记性,但咱们身强力壮,什么都记得住啊,所以……今天四月茶楼这事儿,千万不能透露给别人,否则……否则公子某天又突然想起来这茬,定然心情不舒坦。万一……” 七海没有说完,毕郝来就抬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有些心力交瘁,“是是是,下官谨记,谨记。” “哈,毕大人真是一个好人!”七海感叹着,背着手,傲娇又愉悦地下了楼。 毕郝来还顿在那里不知所措,等着七海离开,四周寂静,阁楼吹来冷风,他才整理出一点儿头绪。 “不对啊,明明是我在抓人,怎么他们还……”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忽悠了。 心思沉重,还不知如何是好。但风清扬病重的样子,也不像装的。万一自己今天倒霉,对方真是见到自己,病情加重了。日后安阳王回来,他的护卫等人说起这个,自己也就真地百口莫辩了啊。 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的事儿,他更不应该计较这么多了。 “小卫。” 毕郝来唤了自己的家仆,忧心忡忡地交代,今日这事儿,绝对不能走露半点儿风声。 这名唤做小卫的,恭敬地点点头。 后来毕郝来喝了半个时辰的茶,才回了府。 国公府孟怀恩听说了此事儿,不禁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父亲,当初七海那臭小子让我查探四月茶楼,我就已经在四月茶楼安排了我们国公府的探子。所以这事儿,我能不知?”孟世子自得其乐地冲着父亲分析茶楼里的场景,说到了户部侍郎带人抓北昀国细作,还说到了安阳王府公子等人在包间里,和毕郝来谈判。 虽然具体的内容,他的人没有听全,但从这件事儿上来看,太子殿下那边有所行动,是一定的。 安阳王府的人掺和此事儿,出面调解,也是真的。 “……这毕郝来是太子殿下的人,他出面抓人,万一……” 孟世子看着父亲那惨淡的面容,大笑起来,“父亲放心吧,这事儿……没那么纠结。我安排的人跟我说,起初两方本来是打起来的,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一个人突然从对面的阁楼跳到了四月茶楼,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阻止了打斗。” “哦,谁有这么大本事儿,还能得罪太子殿下的人?” 孟绫呵呵笑,抬着脚,拍拍膝盖,整理了下自己金色的衣角,“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能够对付太子殿下的人哦。” “莫非……风清扬出手了?”孟怀恩不知道这个风清扬,为何会这么关心此事儿? 哪知孟绫竟然摇了摇头,“我想,利用安阳王来压人的想法,绝对不是风清扬愿意的。”毕竟是给安阳王抹黑。 所以唯一有可能地,就只能是七海。 因为他很想查清菩提庙路的旧案,找到他大师兄寒沉生死不明的真相。 敢想,自然敢做。而七海,就是这么一个不顾诡谲阴谋,只一心查找真相的人。 孟绫跟他接触这几日,越发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因此,在听到这件事儿时,他完全没有震惊。 国公大人同孟绫不同,不喜欢狡猾机智的七海,也唯恐自己的儿子会从此人的身上,学到什么。因此他劝解了两句,“这七海,一身江湖小子习性,你平时里,少同他接触。” “父亲……你不能这么说?”孟绫咧嘴笑,他的目光里,透着愉悦,像雨后突然现出的彩虹,夺目绚丽,“如果儿子能够说服他上阵杀敌,他这样聪慧狡黠的人,一个顶十个。” 国公大人听了这话,笑起来,“原来我儿打地竟然是这个主意。”他说完,伸手,抚摸了下孟绫的脑门,“你啊,太天真了,他这么狡黠聪慧的人,能够平白无故地随同你去边塞抵御外敌?” “父亲,那可说不准!”孟绫扬起下巴,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喜气。 四月茶楼里,除了孟绫安排的人,还有云娘的人。 媚姬云娘每天都会打发伙计去四月茶楼吃饭,亦或者探听秘密。 这次人回来,就将茶楼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云娘。 媚姬云娘手指抚着乌黑的鬓发,心里在琢磨,这安阳王府的人怎么会跑到四月茶楼,户部侍郎毕郝来带府兵去那个地方究竟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安排的人未能瞅见二楼具体的动向,所以对于他们为何动手,又是因为什么而罢手,并不知情。 她端着茶杯,眼睛瞟着酒水,酒水轻晃,她愁着的一张脸,突然明媚如朝霞,“扁鹤,你……你回来了?” 她一转眸,眼前那水晶帘内,正站着一个人。 他常年戴着面具,说实话,云娘没怎么见过扁鹤。可是……也许是因为扁鹤是唯一一个在乎她,甚至救过她,教她武功,让她新生的人,所以有些依赖。 久而久之,也就动了心思。 这会儿瞅见扁鹤来了,快速站起,笑容都是涨满了整张脸。 扁鹤不喜欢让她靠得太近,所以在她高兴时,他的手就已经伸出来,阻挡了,“云娘,最近安阳王府如何?” “安阳王府?”云娘叹口气,想了想,回答他,“自从七海山庄来了一个新的护卫,他就习惯性地出门了。而且……” 扁鹤似乎很好奇安阳王府的事儿,在听到一些实质性的内容时,他都会催促云娘,“而且怎么?” “而且我们的人最近查出,他和他的护卫似乎在追查菩提庙路王府护卫惨死的旧案。很多同那案子有所牵连的时候……的人也都……都在出面帮衬。”云娘说到这里,突然提到,“其中一个叫安之若的,你可知道?” 扁鹤背着手,听到这个人后,忽然有种不安,他迟疑了下,“你是说安福镖局安在民的儿子?” “是啊。就是他。”云娘掀开水晶帘,走进桌前,给扁鹤倒了一杯热茶,言语清和,“原本国公府的人误以为此人凶手,准备将他除掉的,谁知从七海山庄来的那个护卫,竟然……竟然说服了孟怀恩,将人从京都衙门救了出来?” 此话一出,扁鹤的脸色越发沉重。 云娘唤他,他也未答。 第77章 云娘来访(一更) 这扁鹤戴着面具,一年四季,都没有变过。 媚姬云娘对扁鹤的认知,在他那双眼睛。温柔还多情的眼睛。每一次,从那双眸子里,她总能看出别的什么来。 也许是喜欢一个人,发现对方眼里没有自己的时候,就平白无故地嫉妒,以及痛苦。 也就是这种感觉,云娘觉得唯独认真做事儿,才会吸引扁鹤的目光。 甚至她京都所在地的名字,也叫慕鹤居。 扁鹤回过头,问她,“什么事儿?” “没。”云娘不敢矫情,怕扁鹤生厌,只要扁鹤哪一次不想搭理她,她就会难过。 卑微到尘埃里,只对扁鹤。 某一次,她因为看到了扁鹤随身携带的画卷,扁鹤第一次冲她发了火。 扁鹤见她走神,催促,“除了他以外,还有什么人帮忙?” “听说还有一个菩提庙来的和尚。具体叫什么名字,这个我还没有查到。”云娘捋着袖子,含着目光,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呆滞和恍惚,良久,她又突然抬起头来,沉思地问,“这安之若和那和尚倒不打紧,最主要地,是七海山庄来的那个叫七海的小子?” 扁鹤叹口气,一拂袖子坐下,“除此以外,帝都还发生过其他的事儿么?” “四月茶楼的掌柜罗中牵扯上了兵部尚书,而且还被安阳王府的人查到,特地送入了大牢。不知怎么,这位罗中……”云娘停了一下,忽而有了其他的想法,“本来是打压兵部尚书的好机会,谁知道安阳王府的人后来就没了动静。某次,我派出去的人,还查到。安阳王府的公子和国公府的人见了面,最后有说有笑地出了四月茶楼。” 扁鹤凝思片刻,蹙紧了眉头,“你可知他们有过什么合作?” “这个我还没有查到,但我以为……这些人都想要知道菩提庙的秘密。”说完,眼中光芒微弱了些,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覆盖住扁鹤的手背,“我……我知道你为安阳王办事儿,但是……但是此事儿涉及皇族机密,我不希望你有事儿。” “……”扁鹤凝视了云娘一眼,就又站了起来,而后,突然笑着反问,“听说……你之前曾到四月茶楼去过。” “没错。”云娘支支吾吾地回答。 扁鹤绕着云娘走了一圈,怒目圆睁,“你去见罗中做什么?” “我?”云娘后怕对方发现什么,有些紧张,退后了两步,拢着黑色锦绣刺花袖子,再往后退了两步,“……我只是去打听一件事儿。” “打听什么?”扁鹤追根究底,良久,突然反问道,“是不是因为一幅画?” “我……扁鹤,我只是……” 云娘就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儿,对方都会察觉出来,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她躬身,红唇压着下唇,几乎是打算和盘托出了,“我让他查一个人。” “什么人?” “画中女子!”云娘抬手,双眸里掐出淡淡的水雾,惶恐不安的姿态,“这个女人,扁鹤也认识?” “你上次碰了我的东西,我没有同你计较,如今又来打探我的私事,云娘,你是不是……越发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一些?”扁鹤说完,伸出手掌心,“画呢?” 云娘没有表情,只是因为被中伤,内心痛苦,绝望地回了一句,“我拿给了罗中,我想让他帮我查查而已,不过……他后来死了。我想要知道的事儿,他一件都没有查到。” “你查什么?” 云娘几乎是动怒了,她神情有些哀伤,迷糊地很,像已经喝醉了,“我查那画卷中的女子。” “我说过了,从今以后,你都不能查探那幅画以及那画中的女人!”说完,扁鹤怒气而走。 云娘双膝一跪,她颤抖着双手,指甲涂着粉白的豆蔻,“扁鹤,我……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那个女人是谁,我……我根本没有别的想法。而且……而且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不是么?难道……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感觉到我一点点的好么?!” 扁鹤愣在门口,他的语气是沙哑的,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对方的喜怒哀乐,这个相处久了的云娘也能够轻易地发现。 “我说过了,云娘,我们只是……交易!”语落,扁鹤迈步离开屋子,云娘着急地追出去,却哪里有人。 车水马龙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街上有车声,马声以及小贩的叫卖声。还有小桥底下的流水声。 然而,没有她想见的人。 慕鹤居阁楼上,粉白的蔷薇交相辉映,深秋的风中,还在缱绻摇摆。 那个画卷上的女人一定有什么不同,她这样以为着,并越发好奇起来,甚至她有一种强烈的错觉。 但是,即便内心再好奇,再迫切,扁鹤不告诉,她也没有法子。可是,她忽然很想要去查查,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看着那幅画,并没有觉得对方的容貌就要比自己艳丽。 她这个人,不贪心。唯独对扁鹤割舍不下,所以云娘特别希望,能够查出女人是谁?倘若那女人还活着,她可以坐下来,好好地同自己这个情敌聊聊天,兴许可以彼此竞争。 只是竞争也得有对手,总不能天天拿着画赌气吧? 之后,扁鹤就再也没有去过慕鹤居,渐渐地,云娘知道,她似乎彻底将人得罪了。 那个人,还是他的心上人。 抱着这样的期待,媚姬云娘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可以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按道理而言,同她并不是仇人,而且他能够从方舟前辈那里得到那幅画,想来也有过人的本事儿。 这日,云娘乔装打扮后,拿着当初风清扬拿来的那画,去见了七海。 七海接到飞镖密信,抵达约定的地方。 “不知云前辈前来,所谓何事儿?”七海以为,这么急匆匆地将他叫过来,还怕什么打草惊蛇,一定是天大的事儿。 “门没关,七海护卫进来吧?” 得到了允许,七海才推门而进,云娘就坐在凳子生,桌子上除了两杯茶,还有放在正中的一幅画。 “请坐!” “云前辈有何事儿找我?” 云娘从自己的腰上,取下香包,朝着七海跟前一扔,“这是之前七海护卫想要打探的东西?” “可……你不是告诉我了么,这是安阳王妃佩戴的香包?”七海拿着香包闻了下,发现那味道同安之若手中的香包一模一样。 “不,我骗了你。”云娘很镇定,那种镇定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过最吸引人的,是她的气质以及一股子妩媚姿态。 今日,她的豆蔻颜色有些暗,还有些深。是深紫色的。 她将手指一抬,示意香包,“其实一直忘了告诉你,安阳王妃的香包是我给她调的。不过,她为何会死,这些我都不知。” 七海拿着香包,因为得到了这样一个证据而心生愉悦,踌躇片刻,他笑,“告诉我这些,云前辈一定是希望我能帮到你什么?”他坦然,伸了下脚,“不用拐弯抹角,你直说。” “这幅画还给你?”云娘将画卷也跟着推到了七海的面前,“看看这幅画上的女人,你想办法,帮我查到?” 七海没有打开画卷,那幅画是她偷来的,人长什么样子,他心里很清楚。 “你想让我查查那女人是谁,有什么来历?”七海反问了一句,傲娇地握着剑,准备背手离开。 云娘急了,“我告诉了你那个秘密,七海护卫就要失信于人,不肯交易么?” 七海眼神带笑,缓缓转过头,他说,“我不傻,云娘。”他剑柄朝着桌子,“那画是方舟前辈最爱的画,死活不给,丢了还会亲自寻找。如果单单是因为他看中那幅画,他就不会想着烧了书房,声东击西。由此可见,画中的女人……跟他关系匪浅。你让我查探画中的女人,无异于让我用性命去换。可是……” 他耸肩,那双眼睛很有神地转着,“前辈告诉我的消息,却是九牛一毛,根本没有任何方向。不同等价值的交易,我凭什么答应?”说完欲走。 第78章 画中秘密(二更) 不过,他的激将法很管用,媚姬云娘妥协了,“还有其他的,我……我也可以一并告诉你。你可以通过我给的消息,查清安之素死亡的真相。这个交易……可好?” 七海吸了一口气,握着剑再坐回来,“好,成交。”他安静地坐着,继续示意云娘说下去。 云娘心里头其实是后怕的,但或许是爱情的因素,她一五一十地将她所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天,安阳王妃突然到得慕鹤居,希望我能给她做一个香包。香包里的草药皆是安神定心的。她嗅了很喜欢。”像是回到以往,一幕又一幕发生过的事情,就这么一五一十地脱口而出,“当时安阳王妃来的时候,身旁带了一个丫鬟,丫鬟生得秀气。一双眼睛很大。” “还有呢?” 云娘手指揉着太阳穴,她深深地回想,“后来,安阳王妃又命那丫鬟过来买我亲自调制的香包。当时我记得,丫鬟特地交代,要香味浓的,而且点名要放麝香。” “麝香?”七海手指托着下巴,疑惑不解,“带麝香荷包,难道是打胎?” “这个我并不知道。但……我很确定,安阳王妃根本没有怀孕。所以送出了那样的麝香香包,我并没有考虑。”云娘手中的团扇轻轻挥动着,像在回忆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儿,“可是不知道怎么,第二天安阳王妃就再也没有来到慕鹤居。听外面的人传,安阳王妃难产,是因为丫鬟在香包里放入了麝香。” 七海想要确定事实情况,“安阳王妃真没有怀孕?” “没有!” “确定?” “确定!” …… 那就奇怪了,安阳王妃既然没有怀孕,那她带香包就没有任何问题,为何还会出现难产,且还是丫鬟放入麝香的错? “你如何知道这些消息?” “听说……安阳王妃虽然难产,但还是生下了公子。只不过是早产儿。”云娘踌躇地望着那扇翠竹刺绣屏风,手指缠着团扇的柄,深思起来,“这事儿,我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后来亲自派人去了王府。” “打听也是这个结果?” “没错。”云娘坚定地回应了一句,蹙着眉,神色不安。 七海手指磕着桌面,怀疑,“你可知安阳王妃长什么样子?” “安阳王妃的唇上,有一颗痣。长相温和,眉目如画。”云娘回忆起来,手指紧紧地捏着袖子,她是扁鹤的人,扁鹤是安阳王的人。她在这儿,同一个外人透露安阳王妃的事儿,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为了能够有人替她查清楚那个女人的事儿,所以云娘即便再苦闷,即便再害怕,也绝对要同命运搏一搏。 当一个女人有了秘密,当一个女人有了志在必得的事儿,无论前面的风雨有多可怖,她都很难撤退。 心不静,是撤退不了的。 想着这个描述,七海的心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确定,安阳王妃的唇上有痣?” “我确定。不过……安阳王妃已经死了,她人一死,很多线索都断了。七海护卫,你调查起来恐怕不容易。”云娘还是比较清晰地判断,给以最合理的解释。 七海笑她,“既然知道不容易,那你还跟我交易?” “你……”云娘有些生气,好在她还没有大动干戈,平静下来,只说了一句话,“我也是没有办法……” “是啊,你太想了解你心上人的情敌了,你觉得如果不能够找到情敌一决高下。那你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迎娶你,对不对?”七海分析出这些事儿的时候,洋洋得意。 云娘听到那些话,内心都有些惶恐不安,感觉自己被看破了,她慌张莫名,极力解释,“不……不是情敌。你……你莫要胡说。” 她对扁鹤的感情非常直接,可以说,是他单恋着扁鹤,而扁鹤却没有表现出对自己一丁点儿的欢喜。 七海看她紧张,笑了,能够喜欢比自己小的方舟前辈,也确实会心虚,“呵呵,没关系,我知道,他不喜欢你嘛。” 其实七海本来不知道云娘喜欢扁鹤,但他因为没有直接点名道姓,导致云娘还以为,七海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惶恐不安地误以为七海能够看穿她的心思。 她着急地站起来,“既然交易达成,那我就等着七海护卫的结果了?”她走出客栈,并没有走正门,而是走的后门,一眨眼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七海握着那画卷,“呵呵,给我这个做什么?”这么纳闷片刻,他又想起来了,之前方舟前辈去找过她,询问过画卷。也许是觉得这画放在她那里十分危险,才又将画拿过来。 画卷打开,眼睛瞅着画上的女人,七海专注地瞅着那画中女子的胳膊,他细细看了两眼,忽然瞅见那女子的手背上,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伤疤。 七海记得清楚,真画是方舟前辈的。但这幅画应该是风清扬执笔的。 但是从这幅画打量,宣纸,颜色,甚至笔力,都没有什么区别,唯独画中女人的手腕上出现了伤疤。 难道……媚姬云娘所给的这幅画,并非是风清扬所画?还是自己记性不好,忘记了。 他将画缠好,快速地返回王府。 风清扬在书房里练字。 他一般这个时候,就会练字。习惯了的七海,可以说,几乎没有思索,就直奔风清扬的书房。 窗户大开着,并没有关闭。屋子里也打扫了。 七海站在草坪上,伸手推了窗户,笑眯眯地望着拿着狼毫专注练字的风清扬,“喂,公子,挺听话的么?”他的手掌拍在轩窗上,饶有兴致地开玩笑。 风清扬温和地转过眸,额头两缕黑发迎风吹扬,看起来无不丰神俊朗。尤其是那一笑,淡蓝色的眸子都生动了几分。 尽管他那张病白的脸颊,并没有让他显得那么精神。 风清扬放下狼毫,走到窗户,问七海,“你在这儿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跳窗习惯了。”七海从腰带里扎着的画卷提出来,递给风清扬,“看看,是不是你那天的手笔?” “好。”风清扬徐徐地将画卷打开,看到最后,还有些模棱两可,“这画说起来,跟我那幅画倒有些类似。但是……但是这幅画最末尾,对这画中女子的手腕着墨,却要比我重。何况……”他凝眸看着那手腕,忽然惊诧道,“这儿……也有?” “什么?”七海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风清扬却没有直说,他摇头,“哦,这幅画没有旁的什么,只不过……画中女子的手跟我画得力度不同,习惯也不同。” “没有别的了?”七海眨眼。 风清扬表现得还是比较从容的,他笑着抬眸,“难道七海还看出别的什么么?” “哦,我又不像你,对画画有研究。”七海傻兮兮地敷衍风清扬,“看着这画,我头都痛了,要不是你帮忙,我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不是你画的那一幅。”他说久了,就哎呦感叹一句,说自己记性不好,头好痛。 风清扬也只是一笑而过,他盯着七海,又陷入了沉思。而七海觑着风清扬,傻傻地笑。实际上,他也在琢磨,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要不然……为什么他都可以看出的问题,对方却迟迟没有看出来呢?看他躲闪的眸色,似乎是在刻意隐瞒。 他知道些什么? “你……来找我,只是因为这幅画?”风清扬背身,走向案几,“要不看看我的字。” “公子的字甚好,看了让人嫉妒?”七海玩味地回以一笑,跳窗而进,他搬了一把椅子,就地坐下,“公子,你不好奇,这幅画哪里来的么?” “哪里来的?”风清扬一点儿不惊奇地问,但他却是愿意跟着七海的节奏问问题了。 第79章 大嫂何人(三更) “不是吧,你真不知道?”七海斜眼睛,一脸怀疑。 风清扬不说笑了,“是从媚姬云娘那里得到的。” “没错。”七海转了下眼珠子,迟疑了下,“你说,奇怪不奇怪,她为什么要给我这样一幅画?” 风清扬顿住,眼神柔和了很多,透过轩窗,他畅快地笑了,“我想,她是想让你帮她查一查画中的女子。” “啊啊啊,是呢。”七海敲着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这云娘也真是,方舟前辈都能当她儿子了,怎么就揪着人家不放呢,虽说爱情自由,但揪着一份不属于她的爱情,也着实是……” 七海为人一向幽默风趣,看待问题更是独特。可听起来,那道理却又那么地难以置信。 风清扬总之是不相信的,“我觉得,云娘应该对方舟前辈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哦?”七海感慨一句,凑近了笑她,“公子怎么知道?” 风清扬摇摇头,他那精致纹理的衣袖在眼前晃着,衬地他一整个人更加玉树临风。加上风清扬放下狼毫时那个潇洒惬意的动作,旁人看来,也都觉得赏心悦目。 七海拎着画卷,咧嘴笑笑,“嗯……无所谓了,不管怎样,云娘心里都有一个人,而且我敢保证,画卷上的女人是她的情敌!” 风清扬没说什么,但盯着自己的字,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没有和七海道明,但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 七海偶然想起来,凑近了,问风清扬,“公子,你可知道你母亲长什么样子?” 风清扬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早产儿,“我……不清楚。” “哦。那好吧,我去找关伯!”七海提着画卷,从书房出去了。 到了走廊,他才停住,回头看了书房一眼,若有所思地走开。 管家关伯最近有些忙,不是采购蔬菜,就在添置碳火。 七海问起,他只说,快要立冬了。深秋过去,冬天到来,府里必定很冷。 公子身体不好,每年都要添置炭火。 这会儿见七海巴巴地在跟前站着,关伯问了,“七海护卫,是不是有事儿同我说?” “关伯,重要的事儿!”七海伸手,“咱们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在院子里说起了安阳王妃。在关伯描述起安阳王妃的长相时,七海突然问了,“关伯,安阳王妃生前的画像还有么?” 关伯深思熟虑,良久,果决地摇头,“安阳王妃自从难产去世,府里有关她的画,全部都给烧毁了。” “烧毁了?”真是太不幸了,缺什么来什么。七海烦心,“那……关伯可否形容一下安阳王妃的相貌?” “你要做什么?”关伯又开始怀疑了,好在他最终还是告诉给了七海,“王妃端庄贤淑,明眸皓齿。公子……公子都有几分像她。” “是么?”七海听了,没觉得这个安阳王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最多从关伯的嘴里,知晓安阳王妃是一个美人。但他还是有些犹豫,“那……王妃的唇上可有痣?” “痣?”关伯听了,摇头拒绝,“王妃的唇上没有痣,这我记得很清楚。” 没有痣…… “你……如何知道的?” “当年安阳王妃嫁入安阳王府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所以我敢肯定,王妃的唇上并没有痣。不过……”管伯思考了很久,突然出声,“王妃身边的婢女尤珠姑娘,倒是有痣。” 尤珠姑娘? “关伯……见过?” 管家关伯呵呵笑,“王妃身旁的婢女我自然是知晓的。” 七海乐呵起来,“那实在太好了,关伯,你这便随我去一个地方。” 关伯是被七海拽出安阳王府的,他让人准备了一匹快马,直接赶往郊外。 郊外的茅草房里,安之素的大嫂,还在那里荡秋千。 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她快速转过头去。 “喂,你在做什么呢?”七海从空间里,拿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那傻大嫂盯着糖葫芦,看着上面的糖渍,兴高采烈地行过来。 “荡秋千啊。”她回了七海的话,才伸手去拿糖葫芦。 管家关伯看着那姑娘,来回走了一圈,才试探地叫了一声。 “尤……尤珠姑娘?”关伯抓着姑娘的手腕,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尤珠。可是她只是单纯地想想。 尤珠打量着关伯,想起来什么,捂着耳朵,快速地藏在了七海的身后,“你……你不要过来,你……你不要过来。” 七海发觉不对,出手抓住她,“你是谁……你是谁……” 这次真是被吓到了,尤珠姑娘痛苦之下,突然一跃而起,落在了茅草屋的屋顶上。 好身手! 七海和管家关伯同时愣了。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啊?”七海越看越怀疑,那身手,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婢女。 所以……安之素为什么要娶一个婢女为妻呢?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份? 云娘说,和着王妃一起去买过香包。而且还注意到,王妃唇上有痣。也就是说,当日王妃和丫鬟互换了身份。 王妃和丫鬟互换了身份,所以想要去买香的人,应该就是王妃自己。 但是王妃买麝香,让自己难产,这怎么看,都有些不现实。 所以……去买麝香的,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王妃,全都是她身旁的丫鬟。 突然想到这儿,七海抬眸,凝视着茅草屋顶上的尤珠姑娘。 这个安之素迎娶的女人,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再次返回王府,七海则去找了安之若,询问他大嫂的身份。 安之若凝神思索着七海的话,不敢相信,“大嫂怎么可能是王府的婢女?” “这事儿,关伯可以作证。”七海直视着安之若,渴望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更确切的消息,“你大嫂就是查探你大哥去世的线索,她……” “不可能!”安之若答得坚定,他没有任何怀疑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知道大嫂的真实身份,“大哥迎娶大嫂的时候,他告诉过我的叔叔伯伯,说大嫂来自弯刀城。既然是弯刀城的人,那大嫂就断然不是安阳王府的婢女。” 七海打断他,觉得他可能有些固执,“那谁知道你大嫂会不会跑到安阳王府来溜达呢?” “不会!”安之若斩钉截铁。 “万一她非要跑到帝都来呢,比如……”七海喜欢开动脑筋,“她同安阳王妃是好朋友,特地过来瞧瞧?” 安之若越听越觉得七海在胡说八道,“七海兄弟,照你这么说,我大嫂也是陷害安阳王妃的凶手。” “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帝都都传,是丫鬟私自购买麝香香包,才导致王妃难产而死!”安之若最近这几日,在街上调查到的消息,只有安阳王妃难产离世的理由。 那些流言蜚语告诉他,安阳王妃是难产去世的。 麝香香包就是根源。 第80章 一决胜负(一更) 安之若的固执,七海并没有责备。人总是会毫不犹豫地维护自己的亲人。 这是一种血缘关系之下的本能。 七海笑他,“之若兄,你不必着急,我也只是推测。”他笑容灿烂,不喜欢得罪朋友。 安之若见他退步,让着自己,抬眸盯着他,“虽然我不相信,但我也阻碍不了事实的真相。所以……如果七海兄弟真要查探的话,之若愿意带你去弯刀城一趟?” 七海浅浅地掀了掀眼皮,有些内疚地问了,“你确定……你大嫂是弯刀城的人?” “是!”安之若将身前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大哥的话,我记得非常清楚。” “也许你大哥骗了你。”七海忍不住想要说出任何一种可能,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因为他想隐瞒一些什么?” “……会么?”安之若被七海的话说得犹豫了。 如果没有来到帝都,他也许不会相信。但经历了生死,他以为,任何让人难以想象的事儿,都是可能的。 七海看他走神,愁眉苦恼,“你可知弯刀城在哪儿?” “云州!” “离帝都可远?” “快马的话,只会花个半天!”安之若回复,“大哥曾经去过弯刀城,他告诉过我。” 安之素既然去过弯刀城,想来也是有实践经验的。 他点点头,手指触着剑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安之若不解,“七海兄弟为何叹气?” “纠结!”七海苦恼地望着安之若,“我是公子的贴身护卫,长途跋涉去弯刀城,一天绝对回不来。所以想要调查询问,只怕有些困难。” 安之若呶嘴,心里踌躇了下,“我去查!” “哈,可以!”七海那眼睛亮晶晶地,心里腹诽,说服安之若本人去查,真不容易,“不过你知道要查什么么?” “你说?” 七海像个猴子跳在凳子上,“得查你大嫂是否是弯刀城的人?”他那双眼睛闪烁着灵气,却又藏了锐气,让人无法闪避,“不过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她轻功很高,可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我大嫂她……怎么可能?”轻功高,安之若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一瞬间有些迷茫。 七海眨眨眼,翻了个身,跳下了地面,“只要你用心试,一定会试出来的。” 他摇晃着手,离开了后院。 管家关伯突然来报,说是安阳王凯旋了,已经到了门口。 七海一听,那亮亮的眼睛,透着一丝不可置信。 安阳王突然就回来了? —— 风清扬已经在府门口等待着了。安阳王踩着马蹬跃下,脸上疲惫未褪,手上托着个头盔,精神抖擞地进入了王府。 “父亲?” “……听关伯说,你身体越发不好?” “多谢父亲关心,清扬无碍。”风清扬温和地笑着,那眼神里充斥着浓浓的幸福,目光里还夹杂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七海站在家仆堆中,因为太过丰神俊朗,所以显得格格不入。 安阳王抱着头盔,路过七海的身旁时,他看了七海一眼,“你是从七海山庄来的?” “是。”七海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七海简单回答,“七海。” 旁人回答,会尊敬地说一声,小的七海。可七海偏偏只应了两个字,“七海。” 安阳王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眼神不屑地在七海的身上过了下。 关伯走近了嘀咕,“适才,你怎么不磕头……” “不磕头?”七海反问,“我在公子面前也没有磕头啊。” “公子不让你磕头,那是因为公子器重你?”关伯对七海的大胆无言以对。 七海叹气,努力地思索了下,“安阳王不能也器重我么?” 关伯无法同他继续争辩下去,甩甩袖子走了。 就在刚才,空间灵犬狂吠,七海才嗅到了安阳王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这种香味来自慕鹤居。 七海如此肯定。 但是是因为空间灵犬布丁提醒,所以七海只能是怀疑,并不确定。 进入正厅,安阳王歇息了一下,看向身旁站着的风清扬,又啰嗦地问了一句,“最近身体可还好?” “一切都好,父亲放心。”风清扬平和,回话轻言细语的。 “关伯先前来信,说你咳血!”安阳王心疼的时候,那剑眉都被蹙了起来。能明显感觉到他绷得紧紧的额头。 未过片刻,家仆就捧着蜂蜜水来了,“公子,该喝药了?” 安阳王眯着深邃的眼睛,若即若离的眸色闪现过一丝不解,“是张大夫新开的药么?” “不,不是。”风清扬恭敬地回答,“父亲,其实这不是药,只是一碗蜂蜜水。” 蜂蜜水?听到这个东西,他愁容愈重,“喝蜂蜜水做什么?你的药呢?”他哑着嗓子喊外面的管家。 门口的关伯快速地行上前,耐心地解释,“老爷,实不相瞒,张太医已经离开了王府。现下给公子开药方的,是从七海山庄来的闻姑娘。” “闻姑娘?”安阳王没有听过,但那张脸颊却能看出来他内心的不悦。 这种不悦,让他坐立不安,甚至有些说不出的烦躁,“此女是何人请来的?” 风清扬快速回应,“是七海招来的,父亲。”他笑着,像在说好话,“自从闻姑娘给我看了病,身体好多了?” “就喝蜂蜜水便行了?”安阳王可能是觉得有些蜂蜜水治疗咳嗽,有些耸人听闻,所以不大高兴,“还有……你怎么能听一个小小的护卫呢?” “父亲,七海他……是我朋友。”毕竟人是由关伯招过来的,所以如果七海护卫不得安阳王提醒,第一个有麻烦的,就是关伯。 关伯躬身,实在地回复,“老爷,虽说七海护卫滑头,但他聪慧机灵,同公子年纪又相仿,所以老奴才会让七海山庄送人过来。到底公子一人在府,需要高手护佑!” 安阳王说着就笑,“这么看来,这个七海,武功很高?” 见识过七海的无动于衷,于是管家关伯躬身笑了,那笑容里,头一回的骄傲自大。亲眼见过,也就格外佩服。 虽然岁月已经在安阳王的脸上留下了皱纹,但他那立体的五官和挺拔的身材,依旧带着青年时的影子。 “既然你们如此看好他,那就找我的护卫,和他比试比试?”他发话,都不曾沐浴梳洗,便到得前院,将自己的副将飞鹰叫了过来。 飞鹰单膝跪地,“飞鹰叩拜王爷!” “起来吧,正好,飞鹰,你同他比试比试,看看武功如何?”他食指飘忽一指,落在刚刚被关伯带来的七海身上。 远远地,七海就听到了安阳王的声音。 他到了院子,拱手作揖,依旧不跪。眼睛里明亮有光,眨眼间,炯炯有神。 好在他的行为习惯符合一个江湖中人的标准,是以即便安阳王觉得他的规矩不妥,也不能真就说他藐视自己。 七海躬身,眼睛却无意识地瞟了过去,布丁又在大声狂吠了。 想来此人杀机极重。 不过让七海诧异地,是他腰上的弩箭。这么地光明正大,那眼神,那表情,那身形,怎么看都像是菩提庙林中的杀手? 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七海不能肯定。 飞鹰拱手,轻轻一揖,两脚忽然成八字,手上用力,骨骼颤响般,握住了双拳。 七海见他空拳,自己若是使剑,必定会被人说成不公平。 因此,他不能用剑。倘若不投机取巧,想要赢下这个身经百战的副将,绝对有些困难。 七海深思着,那人忽然鹰爪奔来,掏自己的脖颈。在七海躲避时,另一只鹰爪却抓自己的胸肺。 那人的手上,皆戴着两个锋利的鹰爪,黑色獠牙般锋利。 七海避开时,他的袖子不经意间被划破,伤了手腕。 手上力气拼完,那飞鹰又跳起,旋转间抓向七海。 七海跳起,抬脚踢那人后背,因为速度够快,虽然被踢中,却并没受伤。 眼看着自己将要处于下风,七海不再闪避,等到人近时,啊地一声,入了空间。 速度太快,空间和现实相接。飞鹰鹰抓扑空后,不但没有瞧见七海,反而被七海踢中后腰。 第81章 飞鹰副将(二更) 若非七海伸手,将飞鹰抓住,只怕飞鹰会扑在地上。 飞鹰貌似也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他站直,便没再出拳。 “不错,不错。七海护卫果然武功奇高!”安阳王坐在正厅中,拍掌大赞。 但这种笑容极浅,七海看了,都觉得不是发自内心。 毕竟十分虚伪。 飞鹰没说话,微抬鹰爪,朝七海拱手。七海回礼。 —— 此次比武,安阳王意在试探自己的武功,可是一回来,就试探武功。实在太过奇怪。 七海倒没怎想,到时人散去,府里家仆对他的奉承,愈发地高了。 “七海护卫,刚刚你是没瞧见,飞鹰脸都黑了。”家仆小声嘟囔,“上次,和寒沉护卫比试,还只是一个平手呢。” “我大师兄同那位飞鹰比试过?”七海狐疑,这么看来,大师兄有可能会得罪了这个飞鹰。先前因为替风清扬打抱不平,所以和孟绫孟世子打了一架。 他还猜测,孟绫孟世子是否就是凶手?可来帝都,接触一下,他发现,孟绫世子这种随性而为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残忍到可以毁尸灭迹的凶手! 那会不会是飞鹰呢?七海琢磨。 —— 书房里,比试过后,安阳王坐在案几后的凳子上,神色不好,双瞳浓黑若墨。 见门外有个躬身的影子,他才唤人进来,“关伯,有事儿就进来吧?” “老爷?”关伯虽然瘸腿,年纪也有些老迈,不过他看起来,依旧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精明,“老奴有事儿要同您商量。” “哦,有事儿?”安阳王笑起来,他本人一笑,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气场强大。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凤眸,深藏利箭。 “先时公子咳血!”关伯顿了下,勾着脚就要跪在地上,“闻姑娘前来给公子诊过脉。” “哦,她怎么说?”安阳王有过怀疑,却没猜测到,有人会知道那药茶有问题。 “闻姑娘说,公子身体虚弱,不能服用药茶,何况药茶里,还掺和了久颗子。”寒凉之人,服用,咳嗽定不能痊愈。 此事儿,他清楚。这么多年以来,安阳王所买的药茶里,的确掺和了久颗子,也自知它不能被体虚之人服用。可……如果他身体太好…… 一想到这里,他眼睛都瞪大了,“这事儿,公子也知道了?” “……是,老奴在想。公子在老爷的药茶里,放入久颗子,明显是……自己针对自己啊。”关伯不知久颗子真是安阳王所放,是以以为风清扬自己在伤害自己。 “他……还在服用药茶么?”安阳王的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有些不安。药茶是他交给儿子风清扬的,并叮嘱每日都要喝。可是……他交给风清扬的另一种补药,叫做水芙蓉。是专门用紫苏草提炼的,恰好可以抑制久颗子的药性。 他会咳血,难道没有服用那水芙蓉的药丸? 他一时没站稳,栽倒在桌沿上,也许是后怕儿子多想,因此他情绪有些低落。 关伯瞧见安阳王这副模样,心里就断定,公子是故意为之。至于为何故意折腾自己,他还没有明白。 …… 夜风凉凉,安阳王睡不着,亲自去见儿子。 他拍打着屋门许久,里面无人应,便伸手推门而入。 风清扬坐在凳子上,不知怎么突然睡着了。但高腿几上的蜡烛还耀着灼灼的光芒。 风呼呼…… 蜡烛的光被拉扯地四分五裂,好半天,才恢复它的光亮。 安阳王心疼儿子,将自己手中的披风盖在风清扬的身上。 小白从风清扬的膝盖上,挣了脑袋出来,打量了来人一下,方才汪汪叫起来。 风清扬无端被吵醒,抬起头,发现安阳王在,他冷不丁地惊诧了下,“父亲,你何时来的?” “刚到!”安阳王就着凳子坐下,眼神里唯余父亲的慈和,“为什么坐在这儿冻着?” “睡不着。”风清扬在父亲面前,终于有了孩子般才有的天真笑意。 那种笑同以往的笑不同,是非常浅淡的笑意。 “你知道了?” 风清扬已经猜到,关伯会把药茶的事儿禀报给父亲,“是关伯告诉父亲的吧?关伯就是这样,从小就担心我的身体。”他岔开话题,对久颗子一事儿都未曾提醒。 安阳王沉思了下,突然说,“孩子,你可以恨我。” “为什么?”风清扬压根就没有过于执着这种事儿,他在药茶里放进久颗子,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这是风清扬唯一说服自己的原因。 父亲不会害他,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事儿。 “……抱歉,孩子,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相。”安阳王手指放在风清扬的头上,有些伤感,连眼窝都蓄满了泪水,“有些事儿,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得清的。” “我并不想要知道真相,父亲。”在风清扬的心里,知道父亲给自己下.毒,让自己身体不好,不是什么好事儿。无外乎会让父子俩的关系变得更淡而已。 人活着就不容易了,还要为那些头疼的事儿纠结,不值得。 七海来了,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记忆犹新。 虽然不知道那些事儿,是对是错,但风清扬能够感受到,那些事儿是同自己有牵连的,所以他只想求父亲一件事儿。 “父亲……” “……”安阳王看着他。 “你可以答应我,放过他么?” “他?” “是,你知道我说得是谁?”风清扬虽未说出名字,但他的表情已经透露了一切,“他这个人,的确滑头幽默,我不否认。但他很为人聪明,无论是王府的家仆,还是京都衙门的捕头,跟他接触的人似乎都喜欢他这样的朋友。” “你也喜欢?”安阳王只问了这么一句。 “喜欢!”风清扬那毫无波澜的淡蓝色眸子恍然地眨动了下。 安阳王点头安慰他,“只要他安分守己,父亲可以答应你。”他将条件说出来时,还有意地看了一下风清扬,“所以你得看着他,不能让他闯出大祸来。” 风清扬听明白父亲的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但他听出来,七海还是危险的。 可他阻止不了父亲要做的事儿,只能应付一声,“我明白的。” “你好好休息?”安阳王问了,“那药茶还在喝么?” “关伯不许,所以我没有饮用了!”风清扬回答说。 “那……那瓶药丸呢?”安阳王打探了很多细节。 风清扬都专注地回了他,“也没饮用。”他抬起头,“那……是什么药?” “抑制久颗子的毒性。”安阳王镇定自若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旁人看来,定然觉得安阳王冷漠可怕,可实际上,风清扬知道,他在背后承受了莫大的痛楚。 那些委屈,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为了报答父亲,风清扬什么都愿意答应,哪怕……是去喝不该喝的,赔上一条命也都无所谓。 “你好好歇着,父亲先回去了?” 他走到门口,步子还没有抬,风清扬就站起来,“父亲还走么?” “不过是换防回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几个月都会待在王府。”安阳王转过脸,他笑起来,皱纹都笑着。 他是一个非常温和的父亲,至少此刻,是。 安阳王替儿子拉上了门,拎着门口放好的灯笼,又走进漆黑的夜里,朝着自己的耳房。 七海无意识发现了安阳王。 看方向,应该是从风清扬的屋里出来的。毕竟他房间就在风清扬隔壁,此刻自己回房休息,于是撞上撑着灯笼的风清扬,也就命中注定了。 “怎么还不休息?” “老爷好久没有回来,我让人新换了褥子?”管家关伯出门时,神色很奇怪,他准备走,安阳王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腿不好,这些事儿以后就让下面的人做吧?” 关伯颔首,“老奴不累。” 可安阳王走进房间,瞥头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翻动过。 那……张纸条。 他连忙走过去,拨弄着纸条,拿出来细细打量。这才发现纸条上染了丁点儿油渍。 第82章 和尚师兄(三更) 他看到了纸条? 纸条上,是他派出去的人飞鸽传书给他的书信。 弯刀城的人,已灭! 看到这话,管家关伯才会生了疑窦之心,不过他是无意之中看到的。 从安阳王房里出来,他就开始紧张起来。从未有过的彷徨,像厚厚的黑雾罩子,拢住了他的方向。 “关伯,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呢?”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假山。 七海大老远看见,尾随着人,到了身后。 管家关伯纳闷,“你挂在上面干嘛?” “看你呢。”七海手指一扬,“再往前走两步,你老得掉湖里。” 关伯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尖泡在了水里,他急忙抽脚,额头冷汗连连。 七海笑他,“关伯,就算你做了亏心事儿,也别自尽啊。人命短暂,能活一天是一天,可别自己送死。” “臭小子,下来!”关伯扬手,七海一个旋转,落在他的旁边,声音轻轻,“下来了。” 关伯想着那纸条,忽然想起七海今日早上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安之若的大嫂是尤珠姑娘,尤珠姑娘是弯刀城的人。所以为了确定她的身份,安之若回了……弯刀城。 老爷派人灭了弯刀城,万一事情败露,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关伯也不知道安阳王杀害弯刀城的人,究竟是做什么,唯独心里慌张,像有蚂蚁在爬。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接下来王府会出事儿。 “关伯,关伯……” 等反应过来,七海却已经叫了自己好几声了,他惨淡的面容上,携着一丝苦涩的笑,“太晚了,早点儿回去休息。” 他惊慌失措地往回走。 七海站在假山下,盯着关伯的背影,脑海里闪出很多猜测。 可……不能确定。 —— 安之若回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儿了,他告诉七海,抵达弯刀城后,所有的人都死了。 就连婴儿也没有逃过。 本来以为无人再证明大嫂的身份,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大嫂尤珠姑娘竟然在弯刀城里,行走自如。 弯刀城中,如果不是住在那儿的主人和守卫,绝对不会那么迅速地躲避机.关,说不定还会死在弯刀城的利刃之下。 安之若还特别查看了他们去世的原因,似乎不是被杀,而是死于中毒。 大嫂看着那些惨死的面貌,瑟缩着身体,要不是安之若无礼,将人绑回来,也许还回不来。 先前,听说郁世轩被杀,七海一早和风清扬商量下,就决定和海之岚去见见户部侍郎毕郝来大人。 他们运气佳,一敲门,报了风清扬的大名,小家仆就带他们进去了。 毕郝来因着上回四月茶楼的事儿,对着七海格外恭敬。 “不知七海护卫到郝来这儿,有何贵干啊?” “听说郁世轩,敌国细作,被你们杀了?”七海出声问。 “郁世轩……哦,确有其事。”毕郝来甩甩袖子,伸出手笑,“不过此人咬舌自尽,死得很快!” “他死了?”七海想着,既然郁世轩和他父亲有几分像大胡子海之岚的师兄,或许可以比对比对。 海之岚高兴,跟着就要去见人。 毕郝来笑笑,“尸首,郝来还没有处理,所以……可见!”他躬身,带着七海和大胡子海之岚进入了密室。 一口棺材里,躺着郁世轩。 他头发的确很少,但看脸型,确实同他父亲相差无几。 海之岚伸手,摸了郁世轩的脑袋,良久呜咽起来,“师兄,师兄……你怎么死了呢?你……你怎么能死呢?”他伤悲地拍打着桌沿,七海却叫醒他,“这真是你师兄?” 海之岚毫不避讳,“这就是我师兄,我的大师兄啊,他的脑袋上,有两个旋儿。我亲眼看到过……老大,他是我师兄。” “他一个北昀国细作,若是你师兄,那你莫非也是……”户部侍郎毕郝来眼神阴测测的,放在身前的手掌,仿佛汇聚了内心,毫不迟疑地劈砍过来。 七海将大胡子提到一边,海之岚太重,他差点儿重心不稳,“等等,毕大人,大胡子只说这郁世轩是他师兄而已,万一他假扮和尚,混在菩提庙,同大胡子说过话,相处过呢?” “……什么意思?”户部侍郎怀疑海之岚是细作的理由,则是因为他没有道明事情原委。 “他是菩提庙里的和尚,菩提庙被烧,他一人幸存,师父和师兄弟全部都死了。”七海说着,连自己都开始无法说服了,他那双精明的眼睛,也落到了海之岚的身上,他心里禁不住感慨,“大胡子,你的师兄师弟不是都死了么?” 海之岚想到这儿,也诧异了,“那日火光沸天,大师兄怎么还活着?怎么又变成了北昀国的细作?”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尸首,有些畏惧地退后。 七海笑了,“照这么说,只有一个原因。”他转向大胡子,神情凝重,“也许你师兄师弟们根本不是菩提庙的和尚,他们都是北昀国的细作?” 海之岚摇头,“不可能,我师父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七海睥睨他,言语诚恳,眸光睿智,在得知郁世轩是大胡子的师兄,他一瞬间豁然开朗了,“难道他们会亲口告诉你,自己是北昀国细作么,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他们……会将自己来到临水国的任务,告知你么?!” “可我师弟很小,他……他怎么可能是北昀国细作。况且……他们为何不杀了我?”海之岚反应的问题,也很在理。 七海只能重新推敲,“你的其他师兄弟不是北昀国细作,但并不代表……他不是?” “什么意思?” “也许他是故意混进菩提庙,以和尚的身份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至于你的师父是不是北昀国细作,这点儿我们不清楚?”七海思量着又摇头,“可赵照说过,北昀国细作已经归顺朝廷了,那……”他将这一问抛向身旁杵着迟迟未插嘴的户部侍郎毕郝来,“毕大人怎么将归顺朝廷的细作给杀了?” 毕郝来拢着袖子,略略尴尬,“郁世轩先前同罗中往来密切。太子殿下令我着手调查,谁知我将他抓住没几日,他就自杀了呢?” “你抓住郁世轩一事儿,可有外人知晓?”好奇害死猫,现在这事儿越发复杂,七海考虑的因素也更多了。 第83章 蛊虫出现(一更) 户部侍郎毕郝来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七海一眼,觉得他正经严肃地审问自己,有些奇怪。 不过他人直接,仍旧回了,“没有。” “除了你以外,无人知道他被抓?” 毕拢来笑了,他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欢快起来,“本官是在菩提庙山底里找到他的。” “菩提庙山底?”七海点头,沉思了,“既然是这样,就说明……那个那些归顺临水国的北昀国细作就在菩提庙中。”虽然菩提庙被烧毁了,但诸多迹象表明,菩提庙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站起来,看着还伤感莫名的大胡子,出声唤,“咱们得回去了?” “大师兄他……” “他是北昀国细作,他骗了你,大胡子,你可真笨!”七海觑着死去的郁世轩,剑握紧了,朝着门口走,“走!” “老大,不把大师兄带回去么?” “北昀国细作,我们还要把他的尸首给埋了?”单那反问的口气,海之岚也知道,七海本人不乐意。 他磕了三个头,抹了把眼泪,亦步亦趋地跟着七海,“也可以不埋?” 七海看了户部侍郎毕拢来一眼,想起上回那事儿,他又叮嘱,“毕大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出卖公子的,是吧?” 现在这个局势里,安阳王又回了帝都,他就算是太子殿下的人,怎么能贸然惹事,只能点点头,“七海护卫放心,本官不会这么做的。” 过河拆桥,本就于己不利! 见了户部侍郎毕拢来,确定了郁世轩的死,七海至少能够肯定一些线索了。 曾经菩提庙里的那些死去的和尚,说不定就是归顺临水国的细作? 大胡子海之岚跟在身后,心头叹气。现在事儿一个跟着一个,究竟该怎么查?从哪里查? 七海笑他,“慌什么,再复杂的阴谋,也总会真相大白。只要……咱们现在能够别自乱阵脚。” 他往前走,路过一个酒楼,抬头看去,发现帷幔飘飞。脚步顿住了。 “大胡子,听说这个酒楼里的有一道菜非常出名?”七海按耐不住地抬头望望,眼神里有刺透的光芒。 海之岚摸摸鼻子,现在安阳王在,老大该不会又要去蹭吃蹭喝吧? 不及询问,七海就进了酒楼。 “别了,真要喝得大醉,安阳王准备找我们麻烦!” 七海挥挥手,坦然自若,“没关系,公子会替我们说好话。” “你是公子的贴身护卫,又有刺客怎么办?!”海之岚过于操心,眼里写满了焦灼和不安。 七海全程忽视,直奔酒楼,在一楼的时候,他就抬手,叫了小二。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觑着靠窗位置上的男人,男人蒜鼻,阴鸷的眼。 披散着头发。 但两个飞鹰铁手爪,他绝对望不掉。 “老大……” 七海抬手噤声,“嘘,你看那儿?” “这不是在王府里,和你单挑的那位么?”大胡子海之岚万般不解地盯着那人,在看到对方鹰爪手,有些踌躇,“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 “他随身带了蛊虫,恐怖如斯!”七海冷冰冰地说,“如果王府上,我没有避开,也许我就死了。” 海之岚更好奇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眸光深沉,“你怎么知道的?” “我神通广大!”菩提庙里的蛊虫,七海曾经用东西包住,放到了空间里。布丁通过蛊虫身上的气味判断,放了一个追踪器。 刚才出来时,布丁提醒。追踪器指着酒楼。 既然是判断蛊虫的数据,那定然是蛊虫的主人了。毋庸置疑,就是靠窗的飞鹰。 安阳王的副将! 昨日回来,安阳王身上的味道就引起了七海的注意,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个安阳王一定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日,管家关伯去收拾完屋子出来,就疑神疑鬼,若不是他提醒,只怕人早就摔进了河里。 什么事儿,会让关伯心不在焉?当然,就只有安阳王和公子风清扬的事儿? “大胡子,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去……打个招呼?”七海从桌上拿了剑,刚刚出现在人身后,两把鹰爪忽然掠向自己的脖子。 啊…… 人没有抓住,七海已经坐在了飞鹰的面前? “果然是你?”飞鹰收回飞鹰铁手爪,他那奇怪的脸上写满了得意的笑意,没有不屑,可见,七海赢他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对方的法眼,“你不待在王府保护公子安全就罢了,竟然还出来瞎晃?” 七海不悦地拍了拍桌子,“喂,老兄。因为我不小心赢了你,你就要杀人灭口,这实在无耻!”他怼回去时,眼睑往上翻了翻,伸手拎了酒杯,给自己倒了碗酒,抿了一口,啧啧舌,“兄弟身为是安阳王的副将,不在王府保护王爷,却出来喝酒,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副将!”他用五十步笑百步这个基本的方式,来讽刺飞鹰管得宽。 飞鹰动怒了,有些心急,“你……哼,我出来自然是为了王爷办事儿,你休要胡言乱语!” 七海学他神气的样子,跟着哼,“我也是啊,不过是为了给公子办事儿。”他手心握着酒杯,亮晶晶的眼睛落到哪里,那绚丽的光芒就跟到哪里。 飞鹰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坐在那里,火在胸腔里喷发出来的时候,七海仿佛能够觉察到,那静静颤抖的桌子。 放置的酒杯也是颤着的。 七海很容易察觉。 在飞鹰的眸子愈发深重的时候,一只黑色的蛊虫忽然爬到了地面。 布丁感受到那毒虫的气息,快速地跃上了二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刚刚吃完饭的年轻人,打从正中走过。那蛊虫快要咬在年轻男子的脚踝上,七海怔着,旋转之际,将手中的剑拔出,扔过去, 不肖片刻,蛊虫就被剑削成两半。 看到那分成两半的黑色蛊虫,年轻男子吓坏了,抱着脑袋就跑。 一旁的客人也被惊动,纷纷瞅着那蛊虫。 “店小二,你们酒楼怎么还有这么恶心的虫子啊?” “不可能啊,客官,我们酒楼每天都打扫的。” “实在太恶心了,走,到别家吃。” 一条蛊虫,惹得几桌的宾客纷纷离开,但他们的眼神,都朝着那个看上去有些阴冷的飞鹰。 尤其是那双黑色的鹰爪手,旁人看了,都会觉得瘆得慌。 太可怕了。 七海收剑入鞘,又坐在了飞鹰的面前,他迟疑了下,绷着脸说,“兄弟,你这双爪子实在不好看?” “你一个小小的王府护卫,竟然敢如此妄自菲薄!” 七海摇头,无辜,“我没有啊。” 他还是洋洋得意地笑着,但因为太像一只活泼的喜鹊,以至于叽叽喳喳,惹人厌。 飞鹰烦透了他,尤其是那双眼睛,因为七海,再度阴暗冷炙了起来。 七海退后,“别凶嘛,我也是来这里喝酒的啊。”他笑嘻嘻地往后走,拿着剑,离开了飞鹰的视线。 但他能够感觉到,后背有一双眼睛,冷得可怕,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整个人都团团围住。 这……一定是来自飞鹰的。 但七海无所畏惧,今天遇见蛊虫,就已经证实了他心中的困惑。 蛊虫是他飞鹰放的。飞鹰是安阳王的人。也就说明,赵照的死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所以赵照之所以没舌头,缺胳膊,面容被毁,被人刺杀,都同安阳王密切相关。 虽然他是临水国的人,但这样残忍地对待敌人,实在让人费解。 杀人,来个痛快?有何不好?! “老大,他……他走了?”坐在跟前的海之岚密切地关注着飞鹰,在他离开酒楼时,大胡子还特地催促七海。 七海恍然,回过神问,“怎么回事儿?” “飞鹰走了?”海之岚再提醒了一遍。 “嗯。”七海没反应,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嘴里,全然没有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好吃!” “……”憨憨大和尚密切观察了半天,此刻竟然无话可说。 他的多此一举……没用! 第84章 解药已出(二更) 偶遇飞鹰,七海原本打算跟踪。随后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是为安阳王办事儿的,这个时候跟踪,不过是增添麻烦。 况且,七海也累了,这个时候去,如果被人发现了,也麻烦。 “老大,我去跟踪?”海之岚毛遂自荐地补充了一句。 七海摇头,“不用了,他武功那么高,你这个憨憨跟过去,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哦。”被叫憨憨的大胡子,转过眸子,乖巧地应声。 午后。 七海想要去见闻步知,带着大胡子一道。 医馆门口,病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看着那站了几排的病患,七海有些好笑,抬了步子,背手走进屋子。 伙计看到七海,知道是闻姑娘的相好,笑着将人引进来,“七海护卫,您来了?” “步知呢?”七海探首。 “在给人看病呢。”伙计笑着回了一句。 今日生意怎么这么好? 七海纳闷,往里走了两步,害怕打扰到闻步知,他也没有上前说话,只搬了把椅子,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等待着。 大胡子海之岚笑七海,说他善解人意。 七海回他,“看病得有秩序,我这是遵循看病的规则。” “老大也看病?” “嗯。”七海逗他,手指定着太阳穴,“相思病。”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闻步知就有些不耐烦了。她分明发现,有很多人根本没病。可是没病还装病,甚至看完,还吵着要买药,可就有些牵强了。 七海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兄弟,没病还买药?” 那兄弟笑着,有些尴尬,“我病了,病得很严重。”说完,他捂着心口,“我必须得买药,求求您,闻姑娘,给我一包药吧。”他说话时,没有所谓的冒犯,只是快速地从怀中拿出碎银。 银子不少。 闻步知看得发愁,今天收了很多数量相同的碎银。 七海觉得有意思,走近了,让伙计抓药。甚至到了最后,他竟然拉了闻步知起来,自己来看。 每看一人,他都报了同样的症状。差不多半个时辰,所有的患者就都抓了药。 人一走,医馆就安静了下来。 闻步知拍七海的肩,纳闷笑他,“你何时学的医术,我怎么不知道?” 七海摇头,懒洋洋地反问,“步知以为他们有病?” “……什么意思?” “他们气息分明,眼睛有神,气息较稳。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从他们的年龄来看,这些人都是……常年训练的府兵。”七海放着剑,高深莫测地说,“所以他们并不是病患,而是被人安排的?”他思忖着,眼神打量着闻步知,此刻她穿了一身粉白色对襟刺绣长裙,头发上一条粉色的丝带,挽着好看的临云鬓。 微微一笑,惊艳了所有人。不笑温婉端庄,一笑灵气十足。 “可是这些……都是什么人呢?” “最近可有什么人到医馆来过?”七海问询了一句。 什么人?闻步知坐在七海对面,回忆了这几日,突然想起来了,他笑,“倒是有一个奇怪的人来过?” “奇怪的人?”七海噎着嗓子,“多大,相貌如何,是男是女?” 闻步知被他的话逗笑地,回答得很快,也挺有节奏,“年纪不大,相貌平平,是男的。” “哦……”七海犹豫着问,“可说过什么?” “他让我给他看看病,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只不过……”闻步知告诉七海,他在对方的身上发现了很多伤疤。 伤疤一道一道,十分可怖。不过那些人还畅快地回答说,“拼杀总是要受伤的,为国争光,死而无憾!” 七海听这话,明白了,有些难耐地抬起那双眼睛,“抱歉,步知,我也许被人跟踪了。”上次,拿着毒虫尸体过来,也没想过,会被安阳王府的人跟踪。 不过也不一定是安阳王府的府兵,也有可能是阙无英的人。 阙无英这个人,被公子邀请到了王府,每晚都守在屋顶。要想不被他发现,还真有些困难。 “……哦,说到那毒虫,我已经验过了。”闻步知笑起来,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盒子,而后将一个黑色的瓷瓶放在七海的跟前,“这是一种蛊虫,毒性很大。如果可以随意被人驱使,那么杀人无形。不过……这种蛊虫最厉害的地方,身上有白色的粘液,这粘液味道很大,如果附着在人的后脖,可能会迷惑人的心智,产生幻觉!” 迷惑人的心智,产生幻觉?七海不禁想起京都衙门时,那些脖子上有青鹰纹身的凶手。他们那日是决定刺杀罗中的,如果说,飞鹰利用蛊虫,迷惑刺客们的心智,让他们自杀是完全有可能的。 “步知,这毒可解?” 闻步知想了想,沉思着笑了,“今日我上山采了草药。”她走到身后,将背篓里翠绿色的叶子,紫色的花株举到了面前,“就这个。” 身旁的大胡子海之岚,喜笑颜开地问了,“这不就是两头毛么?” 闻步知轻笑出声,望着海之岚,同七海一样叫他大胡子,“原来大胡子也知道啊。” “两头毛可解蛊虫的毒,这么看来……”七海小声说着,慢慢地转头,同大胡子海之岚对视时,却没想到他也惊喜地说出了结果,“老大,蛊虫的毒两头毛可解,那林子里,是否就有蛊虫呢?” “哈,大胡子,你越来越聪明了。”几日的阴霾转瞬而过,七海绷紧的那根弦,骤然停下了。 “你们……在说什么?”闻步知收好两头毛,不解二人笑意何来。 “步知,你知道你今日拿这草药,说明了什么么?”七海兴致高昂,剑指着两头毛,开始讲解,“这两头毛可以解菩提庙路林子里的毒,所以……去菩提庙已经不是一件艰难的事儿了。” “你要是需要,我明天再摘!”看到七海那样爽朗地笑着,闻步知的心里,有些振奋。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山上采草药。 七海阻拦她,“别去了,我缺地不是草药,而是……线索。”他那双明丽的眼睛里,都是藏不住地欣慰,“现在步知提醒了我,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能帮到你,我很荣幸!”闻步知浅笑着,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愉快地递给二人,“如果还有什么难事儿,可以告诉我?” “步知……不觉得累?”七海眨眨眼。 稀疏的刘海下,那柔和的眉眼里,蓄了一丝温婉和睿智。 闻步知就是这样,对心爱的人,只想倾尽全力。 三人说着话,罗敷和吴顾走了出来,犀利的目光,谨慎小心地察看了四周,这才从手里,拿出他们新探的证据。 七海瞄着那幅画卷,瞠目结舌,“这画哪儿来的?” 吴顾冷不丁地回应他,“这是从四月茶楼里找到的。” “我爹的密室里,藏了这幅画。”罗敷手指着那画,冷静地瞅着画上的人,许久,她提醒七海,“你看,这幅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七海将那画全部打开,从上到下,开始比对方舟前辈的真迹。 可是这画中女子虽然是一个人,但所处的地方,所穿的衣服都是不同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七海突然看到,那女人的脖子上,也有一个……青鹰纹身。 “这个人也是北昀国的?”他望向罗敷和吴顾两人。 其实这幅画是云娘拿给罗中掌柜查询的,但那幅画模仿的画像却不是风清扬的手笔,而是云娘从扁鹤那里得到的画像。 拿给罗中掌柜,只是寄希望凭借对方的势力,帮忙调查一下画中女子的身份。 普天之下,这么多女人的画像,真是匪夷所思,倘若单单只是女子貌美,那反而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他凑着画纸,嗅了下。 “七海护卫,在想什么?” “这幅画也许是云娘拿给罗中的?” “为何……”众人不解。 “这画上有云娘身上香草的气息!”七海看到画卷的一端,还覆盖了蔷薇粉的豆蔻。 第85章 世子忠告(三更) 闻步知听见,状若无意地醋了醋,她开口却问,“云娘是谁?” “一个老婆婆。”七海快答。 亲眼目睹过媚姬云娘美貌的海之岚:“……” —— 七海看着画,了解了大概,决定要办件大事儿。 这件事儿,得提前找二十来个画师。 罗敷点头应承,“我来办吧?” “罗姑娘知道我要做什么么?”七海斜着眸子笑。 “七海护卫无非是老办法!”罗敷面容带笑,透出眼角的光,清冷寂寞,熠熠生辉,她不知道赵照死了,她只明白,赵照迫切想要查明的案子,她必须得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七海的老办法,大概想让画师画了这些画以后,然后进行售卖。 速度不错,几个时辰,五十来幅画就全部画好了,为了那些画师的安危,罗敷给了很多钱收买人心。 然后听从七海的意思,令铺子沿街叫卖。 画卷一出,那些文人墨客无不欢喜连连。 不过,几个打从摊上走过的大人,却一派紧张。 其中鲁国公孟怀恩看见画卷,连忙兜了一幅,去往尚书府,同陈明杰瞧。 陈明杰惊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因为画中女子很像皇帝已故的如皇后。 不过细细打量,除了眉眼外,却也像不到那里去,只是忧虑有心之人察觉,因为此事大做文章。 陈明杰嘀咕着那画,思忖道,“这是谁卖的?” “估计是书生?” “义兄,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陈明杰问出这句话后,有些惶恐。 鲁国公孟怀恩为了了解此画是何人售卖,便派了小厮打听。 回来时,小厮告诉他们,说是安阳王府风清扬。 孟怀恩一听,蹙着眉头,心想风清扬很少进宫,他怎么可能会画已故皇后的画像,实在太奇怪了。 拿捏不定的时候,陈露白正好同孟世子打马球回来。 刚进屋,就看见二人坐在那里嘀咕。 “父亲,陈叔,你们在看什么?”孟绫凑到跟前一瞟,笑嘻嘻地说,“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为父在御街边买到的,这画你知道是何人售卖么?”孟怀恩提着画像,目光沉重,似覆盖了沉重的乌云。 “谁啊?” “安阳王府的风清扬。”鲁国公难以置信地告诉儿子。 孟世子听了,哈哈大笑,末了抬起头,“我才不相信,病秧子怎么可能讨这个麻烦。”他想着,眸色更深,似夜下泛着的浅淡月辉。迟疑了下,他又冲着鲁国公和陈尚书道,“父亲,陈叔,我敢保证,这件事儿一定是安阳王府那位唤做七海的护卫搞出来的?”说完,他觉得七海越发有意思了,只是不知道他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儿,究竟意欲何为? 鲁国公焦灼之下,突然拉住了儿子的手,“这画不能再在帝都传下去了。” “怎么了?画得挺好,挺赚钱的吧?” 兵部尚书陈明杰也急了,“这是……这是……已故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母后。若是被人利用,只怕……你嘴里的那个朋友,也没命了。” “啊……”孟绫和陈露白连忙兜着那幅画看,虽然不是很像,但也有七分像。如此一来,七海所做,就是在引火自焚。 万一惊动了皇宫里的人,这东西一呈上去,只怕…… 虽然说,他们偏向二皇子,但太子殿下那边发现,认为安阳王府的人亵渎皇后真容,说不定误会就闹大了。 —— 于是二人快马加鞭,赶紧去了安阳王府。 可惜,抵达王府,管家关伯却道,七海护卫压根没有在王府里。 孟绫转告,“等他回来,请将这个转交给他!” “好。” 合上屋门,管家关伯看了一眼纸条。纸条上写着。 【画中女子,万莫再画!】 八个字,言简意赅,不知道这件事儿的人,绝对不大明白。 关伯是糊涂的,没有想太多。可是送茶进入书房,看到主子放在案几上的画时,才陡然注意到安阳王那怒火冲冠的表情。 他的脸色极黑,手掌拍在画上,那双眼睛,更是赤红可怖。 没多久,他就吩咐飞鹰。 “王爷?” “把所有接触这画的人,全部给本王抓回来!” “是。”飞鹰领命,他早就打探过,这画卖者是七海。他对七海痛恨至极,今日酒楼里,他又让自己暴.露了蛊虫。所以这笔账,他会慢慢地还回来。 关伯看见画,慢悠悠地行到安阳王的跟前,“老爷,这画……” “没什么,你下去吧!”安阳王第一次这么激动,也第一次让关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哆嗦着,愣在那里很久,终于还是步履缓缓地退离了房间。 此刻,他想起孟世子送来的那张纸条,既然是转交给七海护卫,莫非这一出,是七海折腾出来的。 不敢耽搁,他赶紧去后院见了风清扬。 风清扬看他愁眉不展,狐疑,“关伯,发生了何事儿?”他手放在小白的脑袋上,眼睛没有看关伯,但朝着小白的眸光,还是温柔的,轻巧的。 “公子,刚刚孟世子和陈公子到得王府寻找七海护卫?”说完,他谨慎地看了下四周,才将纸条送到风清扬的手里。 风清扬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儿,可看纸条上所说的画中女子,就恍然懂了。 一定是上次云娘想要的那幅画吧! 他坐立不安,将小白放下地,就站起来问,“七海现在何处?” “一早同大胡子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关伯思索着,不知道那滑头的家伙,又闹出了什么麻烦,可就在刚才,接下纸条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 估摸着是有祸事儿即将发生。 风清扬催促,“随我出府!”他太心急了,走得又快,又咳嗽了起来。一阵咳嗽后,面红耳赤。 长廊里的七海带着大胡子海之岚往院子里走,于是狭路相逢,就见着了。 风清扬把纸条拿出来递给他,“这是孟世子拿给你的。” 看着那八个字,七海眉头蹙得老高。罗敷和吴顾办事儿效率太高了,这才多久,画已经散布在帝都各个摊贩。 “难道是那些画起作用了?”七海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紧张,满眼光芒,笑嘻嘻地十分可爱。 “老爷已经派了飞鹰去抓人了?”关伯发愁,这七海的处事原则,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住。 旁人着急,他却如沐春风。 第86章 险象环生(一更) “那幅画,谁让你散布出去的?” 慕鹤居里,扁鹤豁然伸手,掐住了媚姬云娘的脖子,“你可知,这东西传出去,会死多少人?”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谁,是……怎样的?”云娘被掐得难受,想挣脱束缚,然而无论她怎么说,对方都没有松开手。难受是其次,心碎却是真的。 她放开了试图挣脱的手,瞪大的瞳仁里,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可能注意到她眼底的绝望,扁鹤缩回手,“这次我就放了你,如果再犯,别说王爷,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他转身则走,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未给云娘留。 云娘跌坐在地面上,有些心伤。那明明只是一幅画,可扁鹤偏偏十分在意。 甚至为了那幅画,他……可以杀了自己。 不过她把扁鹤随身携带的画交给罗中,只不过希望对方能够查出什么。谁想罗中掌柜死了,而那幅画还不慎传了出去。 谁会……这么做? 她思量时,那双明丽的双瞳陡然睁大,难道是安阳王府那位护卫么? “那他……” 媚姬云娘颓在了板凳上,眼神里透着淡淡的伤感,眸光冰冷。 她曾经把那幅画找人临摹过,还特地交到了七海护卫的手中。但眼下,他大肆宣扬,只怕得罪了扁鹤。 因为心中,总觉得七海会死,所以她觉得查清那画中情敌的身份,恐怕没有谁能够帮忙了。 她不畏惧被扁鹤痛恨,她只怕活着时,都不知道情敌是谁? —— 正午,有关画卷的内容全部被飞鹰带人缴获,这事儿,相关知情者也被抓了。 包括……七海。 七海被绑在正院里,冷风呼呼吹着,好在还有浅浅的日光照在身上,不至于那么冷。 虽然双手被缚,但七海站得笔直。 安阳王风于则坐在太师椅上,身旁立着飞鹰。 风清扬也坐着,但他想替七海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安阳王却抬手制止了,“关伯,带公子回屋休息。” “父亲……七海只是……” “带公子回屋休息!”安阳王愤怒的眼神有些可怕,为了让儿子不插手,他拔高了音调。 风清扬回转过头,平易近人的面容里,透了丝不安,但当他扫到七海的脸时,却又笑了。 一个人想得太多,头疼! 他想起了七海说的话! 乖腻地离开,到了走廊,他却没有回屋。反而坐在长廊上,看芙蕖里的金鱼。 鱼儿跳动着,十分欢快。 “公子在为七海护卫着急?”关伯纳闷。 “没有。”风清扬抬眸,瞅着关伯,“我为父亲着急。” “为老爷着急?”关伯捏着袖子,神思不解,眼睛掠过河池,碧绿的荷叶下,有鱼儿在惬意地嘻闹。 —— 正院里。 安阳王瞪着七海,手掌抓着太师椅的楠木扶手,他的五官是绷着的,让人看起来,有些畏惧。 他冷笑,“鉴于你是王府的人,说吧,谁让你这么做的?” “王爷是指?”七海笑着问。 “飞鹰,给他……”安阳王吩咐下,飞鹰将整个帝都收囊到的所有画卷全部扔在地上。 铺陈开来,隐约可见画中女子。 眉目如画,倾国倾城。 七海看着画,笑声惬意,他竟然问了,“王爷想不想知道这东西小的是从哪里拿到的?” “哪里?” 七海觉得,如果说四月茶楼罗中,那就将兵部尚书陈明杰扯了进去,与其如此,还不如随便找个替罪羔羊,“是方舟前辈那里得到的。” “方舟前辈?”安阳王一听,愤怒的脸庞缓和了下,却突然又满脸惊奇,“他给的你画?”过后,言辞犀利,又觉得大不可能,踌躇了很久,他果断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 “为何不信,难道方舟前辈自己画的画都不能见人?”七海噎着嗓子,傲娇地把下巴一抬,“要不然王爷把方舟前辈请过来,咱们当面对质。问问,这幅画是不是他给的?”他说完,又特别热衷地提醒安阳王,这幅画还出自过一人的手。这个人,安阳王认识,就是他的儿子风清扬。 安阳王一听,心中莫名。他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也临摹了这画。 “你……你让他画这做什么?” 七海走近画卷,盯着里边的女人,“因为方舟前辈的画不幸被我瞧上了,我深以为方舟前辈画艺高超。无奈方舟前辈不愿意再动笔,为了将他的画艺传承下去,我特地找了这幅代表作!” 虽然七海嘴里说的这些话,安阳王并不相信。但他逻辑言明,理由也充分。即便是闹起来,他也占理儿。况且方舟前辈是他弟弟南王,曾经也见过画中女子。如果他想杀了七海,也得有一个实在的罪名。 同南王牵扯到,又同儿子风清扬牵扯到,还同帝都那些平民百姓牵扯到,倘若此事儿传出去,未必他们不会讨论画中女子。 那自己隐藏的心思说不定也会被人瞧个透彻。 现在已经进退两难,若是眼前这滑头的家伙,将此事儿闹大,他也不好收场。 “此女是当今皇后!”安阳王侧身躬身,面容冷峻,“皇后已甍,你此刻将她画像四下散布,有辱皇后名声。再则……若是有人推波助澜,闹得满城风雨。陛下怪罪下来,你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念你不认识画中女子,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以后,本王再不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七海,你听懂了么?!” 既然安阳王要将此事儿好好处理,他故意闹别扭,反而是引火烧身。与其如此,还不如把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七海点点头,表示同意。 —— 之后安阳王几乎是冷着脸从院子里离开的,七海手上的绳子也没人解开。 “老大,王爷这什么意思?”大胡子海之岚拿胳膊肘撞七海。 七海耸耸肩膀,扬着嘴笑,“不追究了啊。”他单踢刀柄,脚尖将剑一踢,剑落下时,身子旋转,后背的绳子就当场被砍断了。 风清扬听到吵闹声,跟着走廊出来,他面带微笑,“我以为,会审你一会儿?” 没想到这么快就度过了危机,他很激动? 七海眨眨那双亮烁的眼睛,内心振奋激动,“只要能够找一个好点儿后、台,我就不会死得太惨。” “哦?”风清扬好奇的眼睛轻轻地抬了抬,“你同父亲说了谁?” “猜猜看。”七海拿起剑,往后院走。 风清扬跟着一路,真就问了,“别告诉我,你说的是方舟前辈?” “没错。不过你应该叫他叔。”七海扛着剑,歪着脑袋,有神的眼睛里,透着一丝莫名的怀疑,他凑近了,紧盯风清扬淡蓝色的眸子,“当然,除了他,还有公子你。” “你真会找靠山?”风清扬背着手,白蓝色的袖子随风轻动。 来到走廊,他在刚刚的位置下停住,眼睛瞟了一下河池里的金鱼。 不可计数的金鱼俏着尾巴,在水面上跳跃,转眼间,又消失无踪。 凄凄冷风灌进来,风清扬又剧烈咳嗽起来。喉咙干痒,十分不适。只能伸出葱白玉段的手指捏着自己的喉咙。 咳咳咳……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抬起眼睛,正视着前方冲他笑的七海。 一个很简单的人物,却让他有些害怕。他摊开手掌,发现上面有血。可能过于畏惧,他连忙拿手绢,将血给擦去了。 后面的管家关伯没跟得紧,他一直瞅着七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间冲破了所有的束缚。 该不该告诉七海?告诉了他,他会怎么做? 关伯想。 第87章 再上庙去(二更) 安阳王在七海这里受了气,回到书房,整张脸都冷着。 身旁的飞鹰脸色也不大好看,他迫切地希望能够利用安阳王的身份,将这个不共戴天的竞敌给解决了。然而现下看来,似乎不大可能。 “……王爷,有件事儿……末将忘了告诉你?” 飞鹰不敢隐瞒蛊虫一事儿,“那个七海已经觉察到了我的蛊虫?” “什么?”安阳王偏头瞪过去,不可思议地问他,“你怎么让他发现了?” “末将……”飞鹰压低了语气,有些难耐,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此人人品低劣,对末将诸多套路,所以……” “罢了。”安阳王抬手,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阖目片刻,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算了,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证据。不过……你得小心行事儿,别搞砸了咱们的计划。” “是。”飞鹰说完,又分析道,“王爷,这个七海始终没有放弃查询当年一案,咱们是不是得……” “最近不要有什么动静?”安阳王以为,他这边按兵不动,即便七海有心查探,也终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 “还有……公子一心偏袒他,只怕也是好奇菩提庙路一案,你多盯着他,莫让他闹出什么祸端。”安阳王吩咐后,手臂一抬,让飞鹰出去。 房门合上,屋子里落针可闻。安阳王站起来,将收拢的一幅画拿出来,摊在书桌上。手指触着画卷,他无不悲伤落寞。可随后擦掉眼角泪水,又阖目休息。 到了晚上,宫里太监来旨,传安阳王入宫觐见。 安阳王穿上朝服,快速地跟着太监们出了府。 也是在这个时候,安之若回了王府后院厢房。 大胡子海之岚瞧他风尘仆仆,神情狼狈,连忙抓着他问,“之若兄可查出什么了?” “弯刀城的人全部被杀了。” 七海刚好听见,不禁纳闷,“一人不留?” “一人不留!”安之若丧气,脸色都是青的,“……这一路,我们也被人追杀。” “大嫂呢?”海之岚纳闷地望着安之若,听到二人被追杀的事儿,神情莫不担忧。 安之若叹口气,嘴渴,快速地倒了一杯茶,许久,落寞地回应道,“大嫂受了刺激。” “也就是说,你没有查到证据?”七海听了,还是比较镇定,他没想那么多,虽然于他查案并不利,“别担心,你没有好消息,我却有。” “七海兄弟有……好消息?” “对啊。”七海将这个话题扔向海之岚。 海之岚自然知晓老大让他讲什么,所以有关郁世轩是菩提庙和尚,赵照所中蛊毒一事儿,都毫不犹豫地提了出来。 安之若听到,皱着细眉,神情莫不痛苦,“这么说,他们一开始就假扮成菩提庙和尚?”他思索了下,“那我大哥的仇……” “也许你大哥真同安阳王脱不了干系!”七海抱着双臂,讪讪地笑笑,目光里深藏着一丝得意,“不过之若兄别担心,最近我们查的这些事儿,或许可以查出你大哥的死。只不过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还要多久?”安之若愤懑不平地站起来。 七海拍他的肩膀,就担心他这个鲁莽的性子,“至少也要在菩提庙这场旧案破了以后,才能顺腾摸瓜,查到杀害你大哥的凶手。” “可我……” 安之若放在桌前的手死死团住,隐忍许久,深有不安,过了片刻,他还是点头应承了。 “还有一件事儿?”七海怕他着急,跳到凳子上,俯瞰着他说,“之若兄,我说了,你可别急。” 不等他开口,大胡子海之岚就忍不住说漏嘴了,“安阳王换防回来了。你……你既然没有证据,就先不要向他寻仇。否则老大保不了你不说,自己也得丢命。”他的命,谁都惦记,保不准哪天一疏忽,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他是小人物,得顾命。 “自从七海兄弟上次在京都大牢同我说的那些话,我就明白了。” 安之若徐徐开口。 他的脑海里,尤记得七海拿着那剑调侃他,说他借刀杀人,无人知晓。当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力量有多弱。 如果盲目出手,也许杀兄大仇报不了,自己还得赔上一条性命。 他隐忍不安地说完,语气有些丧气,“所以七海兄弟,我会等待时机。” “嗯,这才是我七海结交的好兄弟!”七海坐下,让海之岚倒茶。难得安阳王不在的时候,他们可以大胆地谈论。 唯独管家关伯坐在院子里,不知所以然,他踌躇,心里想要将弯刀城灭问一案,告诉给七海,又担心扰了王爷的计划,毕竟……他终究是王府里的仆人。 就这样安慰着自己,他便回房歇息了。 七海在二人房间里,逗留一阵,也回了房。隔壁风清扬的屋子里,还燃着蜡烛。 呼呼呼……未合的窗户被扯地碎响。 七海敲门,朗声问,“公子可睡了?” “……没有。”虚弱的嗓音回应着,风清扬撑着桌子,站起来,膝盖以下,冰冷刺骨,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七海做鬼·脸,风清扬却未吓到,只是薄唇上有淡淡的笑意。 “你一个人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没什么,睡不着。”风清扬将小白放走,随手把桌底下那个被踩得不成样子的凳子拖出来,轻轻地放在了七海的面前。 桌面有些不忍直视,七海扁唇,“你也不让人把凳子给我擦擦?” “你不是说你没有洁癖么?”风清扬都开始正儿八经地怼他了,特别是用七海曾经说过的大话来怼人。 七海白眼,剑放桌上,瞅着凳子,心不在焉,“我是没有洁癖,可我也爱干净啊。” “哦。”风清扬温言回应,站起来,从床下顺了板凳出来,“那是张太医坐过的,不嫌弃,可坐。” 他提到张太医,七海又想起那日相送的画面。在安阳王府这么长时间,他都没能安然地躲避,想来他给皇宫生产的婢女看病一事儿,是个秘密。 可是这么久,张太医都没有危险,偏偏离开,危险就来了。怎么想,怎么看,七海都觉得凶手是……安阳王府的人。 可惜,他没有证据。 “想什么?”风清扬拎起桌上茶杯,叮咛碰响,如晨钟暮鼓,让人突然警醒。 “我在想,是应该去扫山了。”七海转过身后背靠着桌子,脑袋扭向风清扬,想听他的意见,“公子想不想去?” “你……还要去菩提庙?”风清扬沉定地问。 “没错,得去!”只是这一次,七海绝对不会因为那被人下毒的林子,就放弃带人去见被烧毁的菩提庙,“我想抓到那些人!” “……那些人?”风清扬听了以后,略有所思,“你想查那场旧案?” “亟不可待!”七海四字回应,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若有所思的表情下,有睿智,有古怪,有坚定,还有倔强。 他是一个特别的人。 “先前我救下之若兄,答应过鲁国公。如今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更大的进展。至少不能原地踏步。” 风清扬认同地点头,倒的茶推向七海,“喝喝这茶?” “你又喝药茶?”七海都紧张到了嗓子眼。 风清扬温文儒雅地笑着,摇头示意着说,“你让关伯整日关注着我,我想喝药茶,也无人敢端来不是?” “我家步知医术高明,她既然让你不要再喝那有久颗子的茶,你自然不能喝。”七海手肘碰了碰风清扬的手背,“我说,别太闷,有事儿说事。如果忧思成疾……反而不好。” 忧思成疾四个字,着实弄混了。 风清扬听了这四个字,木讷地问,“……谁同你说我忧思成疾?” “这不用你管,总之我告诉你的话,你一定要谨记!” 他一出声,风清扬又在走神。直到七海拍在桌面上的重响,才拉回了风清扬的思绪。 “又在发呆,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什么?” 俊美无俦的风清扬在线发呆中! 第88章 何其无辜(三更) 对于七海要带京都府尹钱长申去菩提庙一事儿,风清扬不但没有阻拦,还点头同意一路去。 当然,风清扬很守诚信。即便安阳王回来,他也没有同对方说明。 直到两人以特定时间约定好了,他们才前往菩提庙。 京都府尹钱长申听说七海要带人去菩提庙,犹豫再三,“七海护卫,能行么,咱们……此去,若是中毒了,该如何是好啊?” “钱大人放心,我要是没有法子让兄弟不中毒,为何还敢带你们一同前去?”七海胸有成竹地提醒后,自京都衙门离开。 看着七海的背影,钱长申身旁站着的刘师爷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有些不堪重负。 “大人,七海护卫还真敢去菩提庙?” “自从他来了咱们帝都,很多不敢想之事儿,都被他做了。”钱长申慈祥地笑着,对于七海的能力,他打心眼欣赏。 捋捋胡须,他笑容满面地应下了。 七海走出大门,又退回去,“哦,还有,钱大人,明儿个一早,你别忘了通知孟世子和陈公子。另外……衙门里的捕头全部带上?” “哦,这是为何?” 七海眨眨右眼,拿剑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胸膛,“声势越大,去的人越多,咱们才越有机会,如此一来,咱们就不必担心会不会有人从中阻拦?” “七海护卫莫不是担心……刚刚换防回营的安阳王?” “哈。钱大人果然聪明!”七海朝着钱长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转身快速地消失在街道。 他还去了医馆报信。 闻步知听说七海明日要去菩提庙,便打听了时间,准备一道。 七海不阻挠,“那两头毛采摘地多么?” “不多。” 吴顾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我们北昀国的解药。” “哪里来的?” “我们北昀国杀手后怕会遭人暗算,是以每人携带。”吴顾解释。 “试过么,可有用?”七海怀疑,拿起解药端详了下,掀开盖子一闻,奇臭无比,“啊,好臭。” “是有些臭!”闻步知接过解药,嗅了下,突然间又安慰了,“不过……还好,能闻。” “既然解药有了,咱们就得说说明日的计划了。”七海是这样想的,上朝时间,府里的安阳王等人会迅速离开。 这段时间,去菩提庙再合适不过。 罗敷面带欣喜,“既然明日去菩提庙查探,那……那师兄他……” 七海想都没想,就敷衍了她,“罗姑娘放心,你师兄时刻跟你在一起,不会离开你的。” 吴顾看着担心不已的罗敷,想安慰,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于是他垂下了眸子。 七海站在对面,吴顾那落寞悲伤的神色,他一清二楚,不过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 “……明日你们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说到这儿,他的瞳仁转向了身旁站着,一直关注着他的闻步知,“明日京都衙门的人会跟上,他们的安危就靠步知。” 闻步知点头如捣蒜,“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笑起来,显得更加端庄秀气。 圆脸上,那双秋水雾眸,装着七海的身影。 “七海护卫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罗敷拱手,随之又道,“如果……”她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七海离开,她独自一人相送,为地就是打听赵照。 七海盯她,“罗姑娘想问我赵照在哪里?” “我……七海护卫,如果……如果他去了你那里,请你转述一句话。” 七海憧憬又好奇,“说什么话呢?” “就说……只要他能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他,哪怕……哪怕是不和他成亲,我也……”罗敷是一个多情的人,说起这样的话,本就剜心地痛,但她为了他能出现,还是愿意做任何赵照喜欢的事儿。 七海同情她,可又十分羡慕她。同情她的遭遇。羡慕她……对赵照的死毫不知情,知情又撒谎的是他自己。 该死的心善! “你放心,如果他来,我一定转答。”七海提着剑,离开了。 罗敷回来,门口闻步知盯着她,脸上没有笑容。 以为误会了,罗敷慌忙解释,“闻姑娘,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懂。”闻步知歪着脑袋,“你要是喜欢七海,就说明眼光跟我一样好。”真诚,自信,让闻步知显得那么地与众不同。 看起来有些不在意,可谁又能说明,闻步知不是自信自己同七海之间的感情呢? —— 七海返回安阳王府,是走的空间。不用担心遇见安阳王,也不用担心自己会盘问。 不过刚推门进屋,就瞅见里边坐了一个人。 道袍,手上握着特大的羊毛笔,被忽略的拂尘颓在地上。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来,那稚嫩的脸庞上,陡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回来了?” “方舟前辈?”七海自言自语,上得跟前,忽然躬身一笑,“南王来这儿做什么?” “七海公子猜猜看?”方舟前辈耸耸肩膀,模仿他,“你今天拿我做了挡箭牌,发挥的作用大么?” 方舟前辈瞪着七海的眼神柔和了很多,伴随着那张扬的笑,愈发令七海有些琢磨不透他来此的用意。 “难道是今日之事儿?”七海走近了,坐方舟前辈的跟前。 “是啊,刚刚我去见了清扬。”方舟前辈拿那特大的羊毛笔,扫桌上的灰,闲适可爱,“清扬告诉我,帝都那满大街的画,是被你散布出去的?而且……你还借了他和我的名义,让你怼了……清扬的父亲?” 七海特别善解人意地提醒,“抱歉,安阳王是你的兄长。” “你……用了我的名声,让我的兄长怨恨我,实在有些……”方舟前辈佩服七海的脑子,他喜欢聪明的人,“明智。” 七海倒抽了一口凉气,“方舟前辈名声在外,不用白不用嘛?况且你的画被我瞧见了是真事儿,公子临摹也是真事,那画卷中的女子倾国倾城,也是真事!” 方舟前辈话锋一转,突然笑她,“你也认为姐姐倾国倾城?” 咳咳……对方这很容易被带偏的关注点,颇有些奇特。 七海如他的意,“嗯,倾国倾城。” 好像听到七海夸那画中女子,方舟前辈一瞬兴奋,竟然大人不记小人过,“既然你夸姐姐漂亮,那我也不计较了。”说完,扑腾下自己的道袍袖子,悠闲地起身,望了七海一眼,他笑,“明日……要去菩提庙?” “你怎么知道?” “清扬说的。” 七海撅着嘴,不乐意,“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错,不错!”方舟前辈一拂手中拂尘,风姿绰约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深夜,风清扬听见轩窗被吹动的声响,拾了鞋子,去到窗户。 呼呼……大雪已至。 只觉双脚冰凉刺骨,但隔不去的白雪纷纷…… 风清扬抬手,咳嗽一声,看着吹动在院外的雪花,苦涩的笑爬满了整张脸颊…… 百难寻常添一劫,平生潇洒谁无辜? 叹、叹、叹…… 第89章 庙前发难(一更) 清晨醒时,世界裹上了厚重的白雪,冷风凄凄,吹动着整个安阳王府。 等着安阳王入早朝离开,七海就叫着众人出发了。 也许是天冷了,风清扬咳嗽着从屋里出来,手上还多出几个暖炉。 坐着马车赶到菩提庙路山底,约定的人都已到了。 京都府尹钱长申带着刘师爷是第一拨人,衙门们所有的捕头全部行动。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公子是第二拨到的。 罗敷,吴顾以及闻步知等人第三拨到达。最后一拨,则是风清扬,七海,安之若以及大胡子。 管家关伯忧虑,带着府兵同路。 远远地瞧见闻步知,七海翻身下马,“解药发给他们了么?” “已经发了。” “那就好!”七海说着又嘟囔,“一会儿多加小心。” “我会的,你放心。”闻步知抬头看着七海笑笑。 风清扬从马车里下来,打量了一眼白雪皑皑的菩提庙路林,不假思索,“七海,咱们……如何上去?” 七海兜着两头毛,塞给风清扬,“给你吃。” “这是……” “解药!”七海温言笑着,话落地,直接带人开拔。 到了林子外,七海让众人背靠背,防范有人中途放箭。 “来了几次,都是背后放箭的小人!”大胡子海之岚眨着眼笑,良久,视线放远了一些,“老大,咱们今日作甚?” “让大家抵达目的地,得知菩提庙已经被人烧毁。”七海小心地嘟囔了一句。 身旁疑惑的人就多了。 七海看着他们,傻笑,“因为菩提庙路总是死人,在帝都似乎成了一个无法提起的禁忌。有的人还说,菩提庙里有恶神。可是……我上来几次,都没有觉察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无外乎就是背后放箭的人!”他提到这些事,非常平静,对于菩提庙的可怕,毫不看在眼里。 世子孟绫有师父配制的解药,和着陈露白快马上前,愿意打头阵。 七海叮嘱,“死在菩提庙路林子的人,多为弩箭,你小心些?” 那红缨枪在空中旋转片刻,孟绫转过头笑着回,“放心,没问题。”他的后背,一个灰色的胖兔子竖起耳朵,趴着爪子,偷瞧着外面的情况。 呼呼……冷风在林子里呼啸。 匍匐在林子里的那些黑衣人,正全力瞄准着徐徐地从林外闯进来的所有人。 近了……近了…… 弩箭快速地从空中飞来,像大雨突兀而至,拿着剑保护钱长申的人,不幸被射中,受了伤。 不过三个受伤的捕头,并没有大碍。也许是解药两头毛起了作用,淬了毒的箭并没有伤到他们半分。 草丛里的人顿时愣住了,这些人竟然无一倒地,被射中的人,还能胆大妄为地往前走。 七海抬头瞅着草丛里的人,伸手,向捕头要了支箭。拉开弓,箭刚射出,草丛里有人哀嚎一声,扑通倒地。 “走……” 他们齐心协力,奔到跟前,便发现几个身穿黑色锦衣,握着怒箭的刺客。 七海跳到跟前,伸手拨开那刺客的脖颈。果然瞧见了一个青鹰纹身。 死去的刺客,吴顾惊讶莫名,他认识,竟然……竟然是罗家仆人。 七海看他呆着没动,饶有兴致地问了,“他是谁?” “主人的府兵?” “这么说,当日刺杀罗中,跟他们都是一伙的?”七海听了不由得思忖。 吴顾点头,“应该是。” “可……”七海觉得太过奇怪,一路出了林子。 走出了那林深雾罩的林子,去往菩提庙也就轻松多了。 可惜,菩提庙已被烧毁,众人都只瞧见那些残垣断壁,包括……那一个古钟。烧伤的灰渍积地很厚,但后山依旧清净,时而能够听到空灵的鸟雀声,在寂寂地哀鸣。 钱长申兜着袖子,看着前方那黑漆漆的一片,“这菩提庙……” 七海拧头,“这就是咱们迫切想要上来看看的菩提庙,可实际上,在当日王府旧案发生时,它就已经被烧毁了。” “这能说明什么?”孟绫世子一个翻身而下。 陈露白踌躇,瞧着那烧毁的菩提庙,颇为困惑,“好好的菩提庙,怎么会被烧毁?” 七海笑着解释,“也许……这个菩提庙里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能是什么秘密,老大?”大胡子海之岚奔上前,愁眉不展地问,“我师父和师兄师弟他们都是被人烧死的?” 七海看着那菩提庙,摇摇头,先行走到了正中,抱着手臂,面容伤感地瞅着菩提庙的风清扬,“公子,我问你,先时你可曾上过香,看过你母妃?” “看过!”风清扬徐徐点头。他是迷糊着的,所以想要知道真相,他就必须配合七海。 “那我大师兄寒沉带你来这菩提庙时,可是第一次?”七海轻扯着嘴角,再打探一声。 “不是第一次。”风清扬回忆,寒沉第一次陪自己来的时候,安然无恙,“我记得……来菩提庙给母妃供香过,那时寒沉陪着我一起,但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也就是说……王府护卫遭遇埋伏,并非是你第一次前来菩提庙供香?”七海托着下巴,转了一圈,又眨眼笑了,“那……你来菩提庙,除了供香,可曾见过什么人?” 望着烧毁的菩提庙,风清扬沉思片刻,豁然开朗,“我记得,我供香后,菩提庙里的观尘师父曾经找我喝了杯茶。” “除此以外呢?” “喝茶过后,我就从菩提庙路离开了。” 七海还想打听点儿别的什么,“没有啦?” “没有了!”风清扬依旧是平静的,他的平静异于常人。 同四周那厚重的雪覆盖的残垣断壁,了无生机。 七海拢了拢手指,噎了噎。望着白雪,他心里一瞬地失望。 这么僵持下去,菩提庙路王府护卫惨死旧案一事儿,如何才能够大白于天下。 正在这时,笑声响起,声震四野。 来人一站,围拥在周围的,大概有三四百人,全部手持弩箭,瞄准了七海等人。 那人仰头大笑,似乎为今日前来送死的人感到格外地兴奋。 “哈哈哈哈……老夫以为,这菩提庙再无人敢来送死,今日一看,送死的人还不少?” 他那声音很有特点儿,吴顾似乎认得,一番思量下,他突然躬身拜倒,“严将军?” 这一声后,那人直接撩下了黑色脸罩,露出了那张脸。 五官端正的容颜上,顶着一团如雪的白发。皮肤松弛,皱纹紧贴着五官,嘴唇下方还有一团黑白相间的胡须。 他那一笑,七海耳朵刺痛,能明显觉察对方内力的深厚。 这个严将军名唤严番,前往临水国时,他还抱着必胜的信心。若非主人已死,他绝对不可能归顺临水国。 投降后,他们成了临水国死士,就在这菩提庙下的密室里,日日训练。 上面给他们的任务,是他日战场上拼力厮杀,争取能够拿下北昀国都城。 可严番几代忠君为国,怎会愿意带着自己的严家士兵,成为临水国放进北昀国的一把锋利的刀! 这是他们的耻辱,这也是严番卧薪尝胆,厚积薄发以后,才想着在郁老将军等人死后,堂堂正正地出现在这儿。 亏得七海带得众人前来,不然他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一连斩杀鲁国公世子,兵部尚书世子,以及安阳王的儿子风清扬? 他看着在场的人,哈哈大笑着,好像一切胜利,就在此一举。 严番身为严家后代,战场厮杀从未投降,如今滞留临水国,他哪怕为北昀国君尽最后一点忠心,也绝对不会愿意成为临水国对付北昀国的傀儡。 就在刚才,他在密室里,行动时,还有意志薄弱的士兵,后怕此刻行动,会因打草惊蛇而丢掉性命。 当时形势严峻,为了能够全力出动,他杀鸡儆猴。可在现在,他却想要同所有的士兵说出那一番藏在心里十几年的话。 “诸位兄弟,你们是严家兵,是北昀国的骄傲!若是今日不随老夫一起做这最后一件事儿,他日咱们就会成为北昀国史书里的叛徒,他们会写着,我们几代尽忠的严家兵,为了活命,不惜拿着手中的利刃,践踏我们的国土,对付我们的亲人!我们生生世世都要背着叛徒的罪名,我们的子子孙孙会因我们而感到耻辱!所以……今日是窝囊地生,还是光明地死,就在此一举!” 第90章 严家忠将(二更) 举字落尾,似舞动着狼毫,行云流水一般,在宣纸上,落定。 这话一出,身旁众人呼呼响应。 所有的严家士兵不再精神颓丧,个个严阵以待,跃跃欲试, 他们那一双又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忠君报国的愿望,没有一人因为后怕而退缩。 七海瞅着四周的人,虽然被他们包围,但他依然无比崇敬。 为国为君,说得多好! 那严番认识吴顾,知他是罗中掌柜的仆人,一时心下好奇,“你不在罗大人身旁,怎跟这些敌人在一起!” “严将军,大人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严将军一瞬失落,罗中为人,他怎能不知。但此刻,听得那些话,他也禁不住难过。心里好奇,“罗大人如何会死?” “大人进入京都大牢,有人后怕他泄露秘密,将其杀害!”此话一出,严番恨得咬牙切齿,“这郁家父子,当真是狼子野心。” 他说完,伸手示意,“吴顾,我念你是咱们北昀国人,速速回来,同我和他们决一死战!” “严将军?”吴顾看看身旁的罗敷,又瞧瞧对面诚意相邀的严番,内心纠结痛苦。 “怎么,你不愿意么,难道你同郁家父子一般,苟且偷生,叛国求荣?!”声声厉句,叫人肝肠寸断。 不等片刻,那严番已然朝着七海等人发箭。 “大家小心!” 当然,弩箭射出,生生死死,听天由命。 就在这刹那间,远处一匹褐色宝马,疾驰而来,手中弩箭窜出,直取严番人头。 吴顾上前格挡,箭穿喉咙。 严番抓着他,直叫兄弟,然而吴顾最用敬佩的目光望了一眼严番,就离开了。 在家国面前,吴顾选择了他的使命,哪怕他的内心藏着的意中人,永远不会看见,他深深的爱意。 鲜血触动了严番紧绷的神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执剑拼杀。 然而不知为何,那些严家士兵突然间,双目赤红,不分理由地自相残杀。有的忍耐不住痛苦,也自尽了。 独剩严番一人时,他举剑自刎,却被及时到得跟前的安阳王等人活捉。 孟绫偏头看着陈露白,沉思不语,“他……怎么来了?” “风公子来了,他自然会来!”陈露白瞟了一眼中间打斗时那咳嗽不止的风清扬,孟绫就恍惚明白了。 —— 结束后,严番被人带下了山,关进了京都大牢,隔日再审。 风清扬因为在大雪伤了身,高烧不退,直接是被七海背进马车,疾驰回府的。 因为此事儿,七海被安阳王惩处。同他有所瓜葛的人也都受了牵连。 七海艰难地抬着眼睛,冲安阳王笑,“王爷,公子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的菩提庙。所以公子之过,理应由我一人承受,你如何还要对付我的朋友?” “哼,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安阳王怒发冲冠,对于七海也越发没有耐性。 七海扬起下巴,笑容更加欢快。他哈哈大笑之下,安阳王因为摸不着头脑更加愤怒,“你——你笑什么?” “帝都何人不知,公子本就身体虚弱,今日大雪纷飞,他感染风寒,本就理所当然。可王爷却因为公子病重而惩罚我?我为公子贴身护卫,护地是他的命,可不是护他不生病?所以王爷惩罚我,就已经大不应该,又怎么能再随意惩罚我的朋友?”他高调,聪慧,机智,又滑头。加上那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当真有些火上浇油的念头。 不过,也许是被说中了,安阳王无可奈何,只能放了众人,但他决计不肯放过七海。 闻步知冲在跟前,拦身挡着七海,“王爷,民女有话要说?” 管家关伯急忙解释,说闻步知是照顾公子的大夫。因为她,公子多日不曾咳嗽。 安阳王听了,这才眯着眼睛,反复打量她。 看久了,他禁不住笑了,再瞧着她护着七海的架势,似乎胸有成竹,“你能治好公子?” “民女不能!”闻步知温言回应,“但公子的病,我可以压制,不让他加重。”她听七海说过,出门在外,不是神医,没有特别的本事儿,就越要懂得实事求是。她伸手,上前,拱手作揖,“王爷,如果民女可以让公子减缓病痛,您是否可以放过七海?” “你和他什么关系?” 闻步知未答,她瞟了七海一眼,七海笑嘻嘻地回应,“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安阳王眯着深邃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触动,他竟然放过了七海。小以惩处后,就返回了屋子。 飞鹰虽然怨恨七海,但他并不是非七海去死不可,只不过对于这种可能妨碍主子计划的人而言,他渴望七海死。 没错,是渴望。 这种感觉达不到的时候,他会显得失落。 “飞鹰?”安阳王步上石阶,在走廊上厕目,“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是!”飞鹰跟上。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闻步知答应给风清扬看病,随管家关伯入了房中。 她坐下,伸手探他的脉,过后,嗅到了风清扬随身携带的药瓶。 一嗅,竟然发现是芙蓉草炼制的药丸。 她笑笑,令关伯给风清扬喝了一颗。 关伯看得直蹙眉头,“闻姑娘,公子所喝的,究竟是什么药丸?” 闻步知倒了一颗药丸,笑着解释,“如果说,久颗子会加重公子的病情,那么……这芙蓉丸,就能减缓公子的病情了?”她言简意赅地告诉管家关伯,说芙蓉丸可治咳嗽症。 这一番话下来,关伯想起那芙蓉丸的来历,没错,是老爷给交公子的,说是两者搭配,治病有效。 但今日闻姑娘这么分析,关伯貌似已经明白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 先前,他以为安阳王如此心疼公子,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 或许安阳王心疼儿子不假,但让他病情加重却又不致死,确实有可能是安阳王期盼的结果。 —— 他不知道老爷到底有什么苦衷,竟然要给公子下毒。他年纪轻轻,武功高强,面貌俊美。若非病成这般,定会在朝廷得到封赏。 鲁国公,兵部尚书,他们的儿子皆在朝为官。为何偏偏公子只能待在王府里,成为帝都纨绔嘴里的病秧子呢? 他想不通,更想不透。从他瘸腿,无法上战场以后,关伯就成了安阳王府的管家。这么多年以来,他照顾着风清扬。风清扬待他如长辈一般,尊敬着。 也许正是这份亲情,让关伯对安阳王的做法,好生心痛! 他不理解地迈步出了门坎,布满鱼尾纹的眼睛里处处是冷意。 当一件事儿凉如冰雪,那这件事儿定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儿。 七海随同安之若和海之岚来瞧风清扬时,恰好看见出门的关伯。 他瘸着腿,伤感地沿着长廊离去。每一步,让身后看着他的人,都觉得万分沉重。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关伯不对劲儿?” “也许是公子病重,伤心地吧?”安之若揣测道,“毕竟关伯从小照顾公子,主仆感情深厚。” “嗯,也对。”七海没深究,握着剑,快步进屋。 风清扬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几个好友都在屋子里等着。 好在醒来他再未咳血,又服了闻步知的药,身体好了许多。 他望着七海,打听菩提庙的结果。 七海笑了,搬了把凳子解释,“那位严将军被抓了,其他的人都死在了你爹的手里。而你呢,打斗过程中,咳了血,吓得我背你回去。世子他们都没事儿,我呢,差点儿就被你父亲惩罚。”他提起这个,心情不顺,那双闪烁的眼睛,真就因为生气变得有些落寞。 不过,七海的表情变化很快,他的落寞伤感从来不会在脸上停留多久,他所信奉的,是开开心心做人,快快乐乐生活。 人想多了,就头疼。 他常说。 “抱歉。”风清扬抬起目光,觑着七海,神色疲惫,他却还是笑了的。 七海放剑,两步就坐在了风清扬的床畔前,翘着二郎腿,“哪,我原谅你了,你赶紧好,我还有要事同你商量。” “老大,什么要事儿?”憨憨和尚永远憨憨。 七海做鬼脸,“这是个秘密。” 海之岚甩袖子,“又卖关子!” 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之哄堂大笑。 第91章 冰天雪地(三更) 安阳王去了京都衙门见严番。 严番手上,脚上,脖颈上全用铁链覆住了,也许怕他咬舌自尽,还塞了布。 此刻,安阳王蹲身,将那布拿开,叹了口气,“如果严将军真地归顺临水国,也许今日你就不会在这阴冷的地方受苦!” 严番也不为他阴险狡诈的话语,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严番,生是北昀国的将,死是北昀国的魂。无论是十几年前,还是二十年后,我永远不做叛国求荣的小人!” “可你当时明明可以自尽,为何要同郁长亭将军一起认命?”安阳王拈着那泥色刺绣的袖管,半眯着眼睛,“而且忘了说,本王已经封锁了消息,今日菩提庙外,你严番带着严家士兵为国尽忠的事儿,并无外人知晓。所以你严家子子孙孙,对于北昀国君而言,永远都是叛徒,彻底的叛徒!”他这刺激下,严番呕出一口血来。 他含着血,凄凉地骂,“风于则,你……你这个小人?!” “没错,对你而言,我是小人,可对我而言,我这样做,也是为国尽忠!”他丢下这句话,冷哼一身,拂袖离开。目光里全是说不出的森肃。 从大牢离开没多久,子时,严番就准备自尽了。他的手指沾血,在自己的衣服上写着。 【严番此生,不负国君,不负祖先,不愧严家子孙!】写完那句话后,他就咽气了。 京都府尹钱长申听刘师爷说,严番夜里咽气了,吓得直冒冷汗。 “是在安阳王来了以后?” “没错。大人,严番在京都大牢咽气,不妙啊!”刘师爷提心吊胆地督促,唯恐此事儿被北昀国残存的细作发现,会找人复仇。 然钱长申却抬手,笑了笑,“你啊,莫要操心。我钱长申也是临水国的臣子,若……为国捐躯,也是值得的。七海只是王府一个小小的护卫,都有胆子带咱们去菩提庙查探,我又怎么能贪生怕死呢?”他说完,又吩咐,“若是七海来,你就告诉他实情。这菩提庙旧案一日不解,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语毕,又处理起案桌上的卷宗来。 —— 果不其然,七海真就来了一趟。本想问问严番,打听一些小事儿。 未想,严番牢中身亡。 看着他所写的那一封血书,七海的心里更加敬佩。此人胆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有诗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严番是一个大英雄! 原本打算厚葬此人,殊不知安阳王派了飞鹰前来,打着杀鸡儆猴的理由,将严番挂在城门上三天三夜。 帝都城里,残存的北昀国细作看着冰天雪地里的严番将军,听着耳边百姓说着此人叛国求荣的流言蜚语,内心沉重。 唯有七海,午夜时,将高挂城门的严番尸首放下来,准备去将人厚葬。 在七海眼里,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样忠君为国的大英雄,即便是北昀国的细作,也应当得到安息。 换位思考,他日自己如此,他也希望有人能够让他安息。 “哎,严将军,要不是七海,你就在这儿冻成了冰块。”七海拖着人,拿着铁锹,一步一步地背着人上山。 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将严番埋进了地里,立了一个木桩。 遥远的山上,覆盖的白雪,映衬地整个大道,在这个夜里,格外明亮。 七海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走了不远,女人马鞭扬起,神色耐耐,“说,你将严大将军的尸首送到了何处?” 此女身穿浅粉色紧身衣,长发高束,耳朵上戴着琉璃小珍珠,唇红齿白。但那眼睛,浓黑如墨,犀利无常。 七海看清了她的脸,愣愣地回答,“埋了啊?” “埋了?”女子一听,那道弯弯的柳眉也跟着扬了扬,声音里几乎夹带着恨意,“严番将军一生尽忠,你如何将他埋在这深山老林。你……想让他死了,都不能叶落归根么?!” 七海听后,耸耸肩膀,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那人死了,不埋地里,埋哪儿啊?再说了,人家安阳王派了人,将他倒挂城门三天。我冒着危险,将他解救下来入土为安,已经是菩萨心肠了。你不感恩戴德,还怨恨我不让他叶落归根?!”他那双眼睛里,未带任何恼意,反而四下观察,想要瞧瞧这个女人是谁,他胆子大,试探地问了,“喂,你……这么在意严番将军,莫非你是……他的相好?” “胡言乱语!”女子说完,马鞭重力挥来,七海累了,不想打架。隐在空间里,看稀罕。 女子挥鞭而至,地面厚雪弹飞,空中只听得呼呼的冷声。 在四下见不到七海时,她又破口大骂起来,“小子,你给老·娘出来!” 七海在背后现身,冷眼看他,“年纪轻轻的,自称什么不好?” 女子怒了,眼睛冒火,再次挥鞭而下。 七海扬脚踩住鞭子,眸子转了转,笑颜如花,“我说,年纪轻轻的,到处挥鞭子打人,可不是好习惯?!” “小子,你休得猖狂!”女子一用力,马鞭甩过,不过可惜,又被七海徒手抓住了。 女子声音尖细,比较稚嫩,她跟着嚷,“小子,放手!” 七海抓着马鞭,计上心头,他跃跃欲试,“我真放了啊。” “放手!” 可惜七海未放。 “我这次真地放了?” “你放手!”女子还在咬牙切齿地叫嚣。 不过七海依旧没有放。 最后在女子怒骂七海无耻的时候,他忽然松了手,女子一个仰头,掉在地面上,后背贴着雪地,砰地一声,雪花满天飞。 七海掠到树上,哈哈大笑,笑声清脆,他拍拍马鞭上的雪,笑呵呵地说,“喂,抱歉啊,是你让我放的,我可不是故意的。” 女子撑着坐起来,眼睛瞟着树上的七海,“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七海。”七海抓着树干,本想显示一下威风,后来发现树干冷湿,覆了雪花,便有些心烦。 女子瞪了七海两眼,没说话,扑腾着雪花,慢悠悠地站起来。 后背因为被雪润湿,黑黑的一团晕,在雪光的反射下,七海看得尤为清楚。 “喂,想让严将军叶落归根,不如你带他骨灰回去。”七海跳下树,好心提醒。 那女子看到木牌上刻的内容,心下愉悦,手指定着木牌,“你刻的?” “没错。”七海回应。 “我……严番将军在……你们临水国人眼中,可是敌人,为何你还称他为大英雄?”女子试探地问了。 七海笑着应道,“他假意投降临水国,然后卧薪藏胆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报效北昀国的初衷,由此可见,他是一名大英雄。” 第92章 英雄本色(一更) 听了这句话,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她几乎有些呆滞地走向面前那个土丘。一步又一步,用手刨了些土,厚重的雪花将她的手背冻得微红。 不过她拿着马鞭的干练,依旧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地可怜。 “你……”七海想要将藏在袖子里的血书拿给那个女人,可还没有拿,那女子忽然脑袋枕着土丘,痛苦地呜咽了起来,“爹……女儿来接你回家了……” 声嘶力竭的嗓音有些发哑,那双绚丽般的眸子,泪水夺眶,如雨帘一般。 此女脸颊精致,是尖脸。一开始眸子是犀利的,但当她的眼神望向七海时,却陡然有些悲痛,无辜。 七海纠结,“姑娘,你别哭啊?”听刚才对方那一哭,他貌似知道此女是谁了。 北昀国严番的女儿。 “你走!”严青青蹬着七海。 七海耸耸肩膀,慢条斯理地握着剑往回走了,“好吧,我走了。” 明明才刚走三步,身后女子突然一马鞭挥过来,要不是七海反应及时,非得被严青青打摔在地。 七海抓着她的马鞭,扶腰怒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你让我走的。” “我不是君子!”那人生拉硬拽,七海烦她,抓着马鞭,就着跟前的那棵大树一跳。马鞭带力,直接将严青青挂了起来。 严青青固执,不肯松鞭,“小子,放我下去!” “你松手啊!”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我不放!”固执的女子就这么在空中摇晃。 其实原本松手,就可以掉下地,也可以拿到马鞭,然而此女太过倔强,她抓着马鞭,一丝不苟地将七海看着。 七海拍拍手上的白雪,“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挂着吧,我先回去了。” “等等,等等——”女子这才气地松手,跃下地来,“帮我把父亲的尸首挖出来。” 严青青是为母亲到得北昀国的,因为北昀国有人传严番投降临水国,苟且偷生,叛国求荣,于是生了重病,寄希望女儿严青青能够将严番找回来。 此番来了临水国没几天,父亲就死了,冰天雪地的日子,父亲还被吊在城门上,任人赏悦。实在让她气愤。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收敛尸骨,也算明智。未想……有人带走了他父亲的尸体,还……还对他父亲以英雄相称。 明明心存感激,还因为伤心气愤而想伤他。 “……我刚埋,挖起来很费力的?”七海伸出那双也冻得差不多通红的双手,“再说了,我埋了你父亲已经仁至义尽,总不能因为你让我挖,我就挖了吧。那我刚刚所做的事儿,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挑了挑剑眉,目光如月华落在湖面的光影,幽远宁静,“何况,这儿太冷了,我还有要事去做!” 他笑嘻嘻地抬步,未想身后穿来沉重的摩挲声。 一回头,那女子竟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大哥,我严青青此番来临水国,就是希望能带我父亲的尸骨回去见我母亲。如今……如今他被你葬在这雪地里,一时半会儿,我根本不能挖出来。”她含着泪水望着七海,内心渴望着对方能够帮忙。 七海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嘴巴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不动听,“我可是冒着风险救的你父亲,一会儿要是被发现,我可就完了?” “大哥既然认为家父是英雄,为何不能帮人帮到底呢?”不及多想,她额头点地,开始拼尽全力地恳求,“恳请大哥出手相助,他日若有危险,我严青青必定救你脱困!” “真的?”七海想到救了人,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朋友,当下笑眯眯地转身回去了,“好了,走吧,一起去挖。” 当尸首挖出来,在冰天雪地里烧毁后,那严青青却又突然赖上了七海。 七海落寞,“人挖了,骨灰也装好了。你……你还想怎么样?” 严青青身子一转,将那树上马鞭夺了下来,冷眸微眯,神色透着寒意,“大哥,你帮了我这些,我很感激。但我来临水国,已经惊动了禁军。若是此刻,没有人能够做人质,我根本出不了城。” 七海听了,哈哈大笑,“喂,你还以为我身份高贵到可以任由你做人质啊?” “什么意思?”严青青不大明白七海的意思,有些好奇。 “我只是一个王府小小的护卫。”七海伸出小指,小指蹭了蹭下巴,“好心埋你爹,是佩服他,觉得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仅此而已?”他那亮亮的眼睛里,装满了严青青转瞬的失落和绝望。 不等他问,严青青就收了马鞭,“你走吧,你救父亲的恩情,来日再报。” 严青青收拢着父亲的尸骨,装进后背的包袱里,握着马鞭准备离去。 七海忽然叫住她,“好啦,我帮你!” 也许眼前这个女人并不会记住他的恩情,但到底严番死得这么仓促,都是因为自己要赶往菩提庙。既然如此,那他帮忙救救严家子孙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别多想,我就是敬佩严将军而已!”七海将剑放在肩膀上,笑着开路,“跟我走,等到明日我再送你出城。” “……” 严青青进入临水国帝都一事儿,确实为人知晓。安阳王当天晚上,发现城门严番的尸首不见,气急败坏,“飞鹰,务必封锁城门,找到劫走严番尸首的人!” “是,末将遵命!” 七海先前将人安排在医馆,同罗敷一起。 严青青这人,罗敷认识,突然于医馆瞅见,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罗姐姐?” “青青?” 二人相见,涕泗横流。 然则罗敷此人,对于细作一事儿,全然不知,因此那天菩提庙门前的冷漠,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闻步知挂着淡淡的笑,又看见七海带来一个漂亮的姑娘,当下好奇了,“你天天这么热心,很容易招惹桃花的?” 七海碰她的胳膊,“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闻步知回到柜台,就着桌上茶杯,给七海递了一杯热茶,“我……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七海行得端坐得正,有情商,“若如此,我再好好哄。” “哄我也生气呢?”闻步知端庄的脸颊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手微微一抬,她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不过我倒没什么,喜欢你就一直喜欢你。倒是你,招惹了这么多桃花,也不能把我扔掉,多可怜!”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饮!”七海仰头喝下那热茶,热茶灌喉,只觉全身舒适。 闻步知观察细致,瞅着那双红通通的手,有些别扭,“你这手……” “冰天雪地冻的。”七海啧啧舌,极力夸张,“冻了好几个时辰呢?” 冻?闻步知不大明白,脸色有些纠结。 “嗯,看到那姑娘背后的包袱没?”七海把剑放在柜台上。 二人站在柜台,眉来眼去。身旁伙计自然站不下去,抽身离开,不再那儿站着,碍人眼了。 “那是什么?” “严番的骨灰!”七海抬起食指,定着前方严青青的背影,“那是他女儿,此番来临水国,是想寻父亲回去。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父亲死了?”七海转着那双分外有神的眼睛,也许是冷,瞳仁里有些发红,眼角恍然若泪,“是个可怜人!” “可她是北昀国的人?”闻步知压低了声音,柔和的脸色上挂满了担心,“七海,你很危险?” “我知道。”七海挠挠后脑勺,“那姑娘跟我下跪了,我心肠软,没办法。” “你心再软,她也是一个危险!”闻步知正经地调侃,“本来就放了一个人在我身边,又放了一个。” 七海误以为闻步知觉得自己没有在乎她,所以吃醋了。 他只好伸出手指,发誓。 “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开心!”她抬起那脸,眼神里尽是泪光,她抬袖抹了下,继续问,“你……在这帝都小心一些?” “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强!”七海抬起胳膊,本想展示下肌肉,看看自己有多强大。可抬起胳膊,那动作,却莫不滑稽。 第93章 救人水火(二更) 老天无眼! 清晨,几道出城的关卡全部被封了,过往百姓全部要查探。 不知道为何,大街小巷已经张贴出了严青青的画像。 画艺之人技术高超,那眉,那眼,丝毫不见任何瑕疵。 七海从王府离开,到了医馆后,有些着急。 闻步知看着他,“城门被封了?” “封了,而且安阳王的人正在全力派人搜查严姑娘。” 七海将剑放在桌上,苦着脸,“我们必须想办法,才能把人带走?” “可以请求公子帮忙么?”闻步知扭头问了,“如果有公子帮忙,说不定……” “不。他最近病得严重,还是不要出门了。”七海正和闻步知商量着,罗敷就拿剑下来了。 她的身上穿着严青青的衣服,扎着严青青的发髻。 “让我去!” 七海瞪了她一眼,神情难耐,“你不行?” “为何?” “她拿地是马鞭!” “我也可以用马鞭!”罗敷坦然自若地提出合理的建议。 七海依旧紧绷着一张脸,“京都大牢你还没有待够么,再进去,我又以什么理由,将你救出来?”他烦心,看了闻步知一眼,就黯然离开,“我自己想想办法。” …… 京都衙门里。 七海看着京都府尹钱长申和刘师爷,略略失落。 钱长申是个聪慧的人,他令刘师爷将房门紧闭,这才慢步凑上来,“昨夜东城门上的尸首不翼而飞了,是七海护卫做的?” “是。”七海倚靠着凳子,伸手剥了一个甜橘,边吃边笑,“钱大人,抱歉,拖累你了。” “还说呢,小子,那可是安阳王下的令,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虽然有些愁苦,但转瞬他却又笑了,“不过……严番虽为北昀国将军,但他为国尽忠的人品。还是颇让人欣赏的。此刻安阳王杀鸡儆猴,故意利用严番的死,来对付藏在临水国的细作,手段实在卑鄙!”末了,脸上挂着一丝惬意的笑,笑容里,还藏着一丝不安,“虽说下官也支持七海护卫的决定,但……但下官听说,安阳王已经派了人将城门封锁了,飞鹰副将亲自带着画像,捉拿北昀国的女细作。” “她不是女细作,是来找严将军的?”七海仰着嘴巴,手中橘子一抛。 橘子乖乖地落进嘴里。 钱长申惊诧地问他,“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细作?” “因为人在我那儿,还没有送出去呢?”七海怅然地转过眼睛,“钱大人,你相信她在我那儿么?” “别骗我了。七海护卫,你这么滑头,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引火烧身?”钱长申摆摆手,坚决不信。 七海蹙着眉头,心神不定地回以一笑,“可我就是做了啊?” “你……你做了?” “嗯。” “你真做了?” 眼前之人,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离开,他反应很快,像一支离了弦的箭,“不是,你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儿呢?” “不管,反正已经拖累钱大人了。”那严番的尸首是钱长申的人守着的,无故被劫,本就脱不了干系,“所以,大人得帮忙。” “这小子,你……你就不怕我出卖你?”钱长申笑七海这小子没心没肺,过后又道,“说吧,来我这儿,想让我做什么?” “帮帮忙,我要护送严将军的女儿出城!”七海咧着嘴笑,眼睛一圈有些发黑,昨晚显然没有休息好,“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心软。这个严将军的女儿只是思念父亲,想带父亲回去而已,所以她威胁不到我们临水国。” “……你这是放虎归山?” 七海纠正他,“用词不对,应该是放小虎归山?” 钱长申穿着一件墨绿锦绣长大褂,里面穿着同色里衣,犹豫了下,他竟然好奇了,“你……为何不请公子相助?” “上回去菩提庙,公子病重,我就差点儿被安阳王惩罚,现在又去招惹,有些麻烦?所以我就不去麻烦了?”他拈了拈手指,语气无辜,“钱大人,你帮我想想辙?” “你帮那位姑娘,可是严家后人?”钱长申说得语重心长,唯恐七海不明白这事儿的严重性。 七海伸懒腰,“我知道啊,这姑娘长得还不错。” “你这么花心?”钱长申上回才听说,七海看上了罗敷,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喜欢上了。 他心力交瘁,“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你非得看上北昀国的?” 七海同他开不了玩笑了,气息奄奄地颓在了桌子上,“哎,这样的话,只有带人硬闯城了。” “……云将军正要出城北上,兴许你可以去找他帮帮忙。”京都府尹钱长申捋着胡须想了想,“他身旁的副将是我的女婿。” 七海震撼地觑着钱长申,看他本人,也不是年迈,没想到竟然有了女儿,女儿偏偏还嫁了人。 钱长申看他吃惊了,连忙解释,“只是义女,她是一个府里仵作的女儿。” 木讷的七海笑起来,薄唇勾着一丝笑,“成,一会儿你就将你女婿找来,我见见他。” 钱长申神色有些晦暗,同时又有些纠结,他捋着袖子,连忙叫来刘师爷,差刘师爷去送封书信。 这云将军依靠太子殿下,平日里,很不受皇帝重用。刚刚回来没多久,又被派遣出去,抵御外敌。 经过钱长申一分析,七海有些糊涂了,“既然你说这位将军如此厉害,为何就不受陛下器重?难道这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此人是太子妃的娘家人。”钱长申稍稍回复了一声,又才平静地嘀咕,“太子妃的爷爷同被抄家的镇国公付泽有些关系。” “那又怎么了?”七海双眼泛着幽幽的光芒,只有好奇时,才会拥有那样略略古怪的光芒,仿佛朝阳,不是那么热烈,却总能照进人的心里。 “镇国公付泽当年通敌叛国,九族被诛。全家上下,无一生还。不过……镇国公的好友,也就是云将军的爷爷云老,一直不肯认同。甚至脱下官帽,直接不再入朝为官了。也是因为这个,云家得罪了陛下!”钱长申说起那段往事儿,脸色都是苍白的。 仿若重峦叠嶂里,横亘的朦胧白雾,看不真切是忧,还是愁。 七海纳闷,“镇国公怎么就通敌叛国了,他……他做什么了?” “听人说……他和北昀国的细作沆瀣一气,是一丘之貉。后来陛下查实,就将阖族上下,全部给杀了。”钱长申话锋一转,有些疲惫。这才想起自己犯了大忌,扬眉笑笑,“好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等人,你好好同他说。兴许可以让他找个人帮忙带出去!” 七海听了,心情愉悦,躬身,“那就多谢钱大人的好意了。” 在钱长申的帮助下,那位副将杨叶答应帮衬,只是告诉七海,此事儿得同将军商量商量。 那位将军听说副将说了此事儿后,倍感诧异,还要见见七海。 两人在京都衙门见着第一面时,那人就乐呵呵地笑起来,语气里满含惊奇,“原来你就是七海护卫?”他揣测思量,又反复打量,“七海山庄来的?” “是。” 他身穿白色战甲,脚踩玄色云纹靴,梳着高髻,精神抖擞。 此人是太子妃的兄长。 他偏着脑袋,注视着七海那双很亮的眼睛,犹豫了下,很是惊奇地问,“你来帝都做什么?” 七海一个旋转,坐在对方的身旁,“要不然将军猜猜看?” 这将军并没有过于关注七海这胆大的举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猜测着,“为了寒沉护卫而来?” “聪明!”七海点头,直接又干脆,全然没有掩盖自己来帝都的真相,“我大师兄生死不明,师父派我前来帝都寻找。” “听说你大师兄消失匿迹,只剩下了一把带血的剑!”云将军手持茶杯,未喝,但嘴角却流淌着一丁点儿无助的笑意,笑意冰冰凉凉,“所以这就是你成为风清扬贴身护卫的理由?” “嗯,一字不差!”七海偏着头,活泼得紧,眉眼里,承载了些许不安,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来,“希望将军出城时,能够替我捎上一个人?” “什么人?”云将军颓丧着脸,不问清楚,绝对不会答应。 第94章 他是朋友(三更) 七海无可奈何,只能道明原由。 他皮了下,说严青青是他的心上人。 云将军听后,不由自主地抿唇,“你倒是直接,可你怎么就以为我会答应呢?” 七海犹豫了一下,看向京都府尹钱长申,“是钱大人帮我找了他的侄子,他的侄子又替我传了话,所以小的只亏欠一人。”打趣后,又笑着眨眼,“呵呵,我说笑的。将军莫气,倘若今日云将军帮了我这个小忙,他日小的也愿意帮将军一个小忙。” 云将军难以置信地瞧着这个脸皮极厚,胆大妄为却十分有个性的七海,“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七海拱手,“大人谬赞了。” —— 送严青青出城,是在云霁将军离城之时,她扮成云将军的侍卫,从城门离开的。 七海为了确定她的安危,特地利用空间,相送于城外百里。 严青青骑着马,拿着马鞭,负着骨灰,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个人。 就是七海。 她倒行上坡,望着七海,不敢相信他竟然也出了城门,甚至还特地在这儿相送,“七海护卫来这儿送我么?” “嗯,确切地说,是想来向你打听一件事儿。”七海兜着手中的画卷,徐徐地奔至跟前,将画卷打开。 那幅画如同瀑布铺陈开来,坐在马上的严青青,那双犀利的眼睛瞥上画卷,当即愣了。 这幅画不是……不是…… 七海看她心不在焉,催促了一句,“画中女子是谁?” 严青青徐徐地回应了一句,“此人是北昀国的月西公主。” 月西公主? 七海手一僵,脸色沉沉,“她……死了?” 严青青摇头,思量许久,她反问七海,“你怎么会有月西公主的画像?” 七海这下反而听愣了,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活着? 不可思议啊。 “她还……活着?” “月西公主在北昀国皇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当然不会有事儿。”她看着七海,笑他傻气,莞尔手指着画卷,无不赞赏,“我见过月西公主,她很漂亮,同……同你这画上女子一样?” 七海开怀,末了,收起画卷,斩钉截铁的语气,陈述了一个事实,“你父亲临死前写下了那封血书,他并没有妥协,也没有叛国求荣,所以……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无需懊恼!” 严青青听着那话,目中又滑过晶莹剔透的泪珠,神色间,又是感激,又是欣慰。 握着马鞭的手高抬,她恭敬地朝着七海拱手。 “七海护卫,他日有缘再见,今日……就此别过!”马鞭扬起,转眼间,灰尘跌宕,一人一马,一瞬,就消失在了官道尽头。层峦叠嶂融合着那瘦小的一点,消散无踪。 唯独山峰四周,白雪纷纷,如同柳絮,随风而起。凉亭里穿梭着点点飘落的雪花,有雪花停留在七海的发间,开始时,一点点,慢慢地,化成水,隐没无踪。 瞧着裹紧的画卷,七海的疑窦更多了。 这幅画中的女子,竟然是北昀国的月西公主?不,绝不可能吧。 这明明同细作脱不了干系! 唤出空间,他也慢腾腾地回去了。 …… 王府后院里。 安之若,大胡子以及风清扬三人皆对七海最近几日从早到晚地离开王府,感到万般好奇。 他们总是问,早早起床是去哪里? 七海眯着眼睛,不说实话,他摊开了手,接着飘来的雪花,轻言细语地回,“很简单啊,这么大的雪,适合堆雪人?” “堆雪人?”风清扬听了后,忽然想起来,早上阙无英禀报过的一件稀罕事儿。说是天灰蒙蒙的,七海就站在楼顶上堆雪人。而且他还特地去瞧过。 雪人不大不小,扫帚为手,萝卜为鼻。冰葡萄为眼。像模像样,看起来莫不有趣。 风清扬噗嗤一笑,“那安阳王府屋顶上的雪人是你堆的?” “没错。”七海挺讲道理地解释,“最近天寒地冻,无英将军还在守卫安阳王府。我给他堆个雪人,陪陪他,多好?” 此话一出,阙无英忽然从隐藏的房顶跳下,朝着风清扬一礼,讪讪地笑笑,“依我看,七海护卫应该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嗯,你说得对。”七海正视阙无英的眼睛,俊容一派正经,“我呢,是觉得无英将军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此刻还没有意中人,觉得无英将军万分地可怜,所以才会想要在天寒地冻的大晚上,堆一个雪人,让无英将军睹物思人!” “你……”不擅交谈的阙无英将军面容冷淡下来,但当着风清扬的面,让他当面同七海争吵,反而显得有些不理智。 七海等着他同自己大打出手,未想阙无英握着拳头,竟然缄默不言。 “啧啧啧,公子,这可是你的错?”七海有理由,所以挺理直气壮地,“我本不想说,是你非要问。瞧吧,我堆雪人的一番苦心,终究还是……”他眯着眼睛觑了一下阙无英,又冲大胡子和安之若吐吐舌,在觉得阙无英已经深恶痛绝,气愤难耐的时候,大概觉得莫不痛快,还特地朝着阙无英眨眼笑了一下。 阙无英将军背手,浅浅的冷哼一声,不屑搭理。 可七海却觉得无限有趣,无限兴奋。 …… 几天的大雪,终于在今晚,停了。 安阳王府一片寂静。 瞧着都睡了,没有什么人,风清扬才抱着银狐犬小白,拉门而出。 天边一轮弯月斜在梧桐树梢。 月华覆草,夹着雪花,一片霜白的冷,门前的树枝上雪影斑驳,走廊里灯笼温暖的颜色从他身前铺开,恍惚驱开风清扬满身的寒意。 他冰凉的手团着小白浓厚的皮毛,像是觉得温暖,所以整个人,都有些开怀。 瞧着那轮月,他毫无血色的薄唇轻轻地抿了抿。 呼呼…… 虽未下雪,但夜风犹大,一阵冬风吹来,将他那一袭如瀑的青丝吹得扬起。 好生凄怆。 “咳咳咳咳……”风清扬又咳嗽了。 最近这段日子,天气愈发冷,他就愈发地孤独。 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在心头缠绕。这种感觉,一度让他觉得难受,甚至于……崩溃。 “快要到来了么?”这么想着。 走廊里传出声音,安阳王咳嗽了下,提着灯笼站在身后,他取下罩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既然怕冷,就不要出来冻着。” 风清扬扭转头,眼睑上覆着霜,语声冷冷,“父亲,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他走到走廊边坐下,虽然年迈,但他精神头很好,即便身着暗褐色里衣,依然未曾像风清扬那般,战战兢兢地怕冷。 很奇怪。 “清扬,你……当他为朋友?” 不用问,这个他,指的是谁。 风清扬点头,没有不安,没有撒谎,他平静了下来,连脊背都挺得直直的,良久,不是坚定回应,而是笑着说,“我很羡慕他。” 安阳王不懂,因为那些秘密,他从未说过,哑然失笑下,他有些恍惚,只问了一句。 “为何?” “一个人想得太多,头疼。”风清扬重复七海说地那句话,莞尔又回一句,“七海是一个很有趣的朋友!” 第95章 城主未死(一更) 风清扬瞟着芙蓉池,也许是到了冬天,但手上灯笼的暗影覆盖下,依然能够看见在池子里嘻戏的金鱼。发现后,他探头,在灯笼还没有照到它们,鱼儿就转瞬消失在了宽阔的荷叶下。 踪影全无。 他收回视线,发现风清扬还一脸冷肃地盯着自己。 “父亲?”他笑着伸手,“金鱼已经走远了。” 安阳王视线定格在儿子的脸颊上,红灯笼让那张病白的脸颊,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起色。 “呵呵……它们跑了。”他像一个孩子,在诉说自己刚刚的经历。 风清扬温和地看着他,发现安阳王的额头上,那发丝,黑发也变成了白发。 他心疼,想去将那团白发抹去,可惜,不行。 安阳王手掌落在风清扬的肩膀上,他叹气,“儿啊,我希望你能一直都好好的,就……就像你母妃一样。” 风清扬终于怀着目的,去打听自己的母妃了。 他问,自己的母妃是个怎样的人? 正如七海时刻想了解的那种口气。 “你母妃……你母妃她……挺温柔。”风清扬提起安阳王妃,眼神柔和在回忆里,那不经意间跳动的皱纹下,流淌着的一丝笑,只让人觉得无比温暖。 风清扬点点头,没再多问。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父亲并不想将母妃的事儿说得太过详细,就像心头,始终有一个秘密? 没有谁来逼迫,他永远不会将最微弱的一部分,伸手剥开,好好地同风清扬说透彻。 风清扬不再问了,他只是垂眸笑。那笑略显苦涩。 他在想,既然风清扬不知道,那就……就让七海去查个清楚吧? —— 菩提庙路一案,七海护卫的名声彻底传遍了帝都。 江湖上但凡听说的人,都下意识地会提到七海这个王府护卫。 他们说,七海山庄果然人才辈出,又会说,七海护卫这个人胆大包天?连那菩提庙也敢闯? 有人听见了,就跟着搭腔,“可不是么,这位七海护卫,带了多少人去菩提庙,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多少人。真是厉害啊。” 有人带着斗篷,望着背后桌上谈话的人,他沙哑着嗓音问了,“那位七海护卫真那么厉害么?” “可不。听说是寒沉的师弟。不过……他这师弟可厉害了,接连救出了好多深陷京都大牢的罪犯。”知道隐秘之事的人,吹嘘地更加厉害。 听了这些人的话,这戴着斗篷的男人,竹笛握紧,迅速地离开了小茶摊。桌子上,放上了一锭银子。 茶摊老板收东西瞅见,愣愣地望着前方,心想,有钱人,出手真阔绰啊。 这人抬起眸子,望见了一处医馆。 他中了毒,很严重,不过他内功深厚,直到现在,他还没死。 步上台阶,他吐了一口血,终于在门口,倒下了。 小伙计拨弄着算盘,大叫着。很快,男人就被搀扶进了,医馆内。 闻步知探他脉搏,发现他中了毒。而这症状,她却觉得有些熟悉。 思量着,她自篮子里,碾碎了两头毛,给那男人服下。 男人昏睡了很久,迷糊里,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自己的城中全部都是血。 他踩在血泊里,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忽然发现有人在叫她……哥哥,哥哥? 男人猛然苏醒,他坐起来,额头冷汗直冒,一抬眼,看到了闻步知。 闻步知轻言细语地笑她,“你没事儿就好?”说完,泪水翻涌着,“你中了蛊毒,能坚持到现在,算你运气不错?” 男人正是弯刀城城主柳叶飘,他看着闻步知,一触手背,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清理了。 闻步知坐在她旁边,微笑着,这笑有些浅淡,但足够让别人觉得她很幸福。 柳叶飘向闻步知拱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闻步知也有些自来熟,她转过头,开始解释,“其实,如果你中的不是蛊毒,也许我会治你很久。”她慨然说着,手指夹着两头毛,摊在掌心递出去,“这叫两头毛,我用它救了你。”说完,她头发上那鹅黄色的丝带随风吹拂,露出那张端庄的圆脸,黛眉下,眸子秋水灵动。 柳叶飘想说什么,闻步知又打断了他,“不过,能够找到解药,要多亏了七海给我带来了蛊虫。”她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瓶子。瓶子是黑色的,但很光滑。 她把里面蛊虫的尸体倒出来,良久,便有一股恶臭,闻步知指着蛊虫的尸体,“你中地就是这种虫子的毒对不对?” 柳叶飘脖子后缩了缩,他害怕这种恶心又能致命的蛊虫,“姑娘……” “别怕,它已经死了。”闻步知重新将尸体装回来,然后把瓶子拧紧,得意洋洋地挑着那细眉,“为了找到可以解这蛊毒的解药,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所以这东西拿回去,以后还可以给我的父亲看看。” 她希望父亲能够觉得她治病救人是有用的。 柳叶飘看着女人笑了,而后忽然问闻步知,“姑娘……认识七海护卫么?” “认识啊。”她那双好看的眸子,眼睑如羽,轻轻眨动着,亮光似月,幽远寂静。但很快,她的脸色就暗了,眼神里的光也有些说不得的惨淡,她是警惕的,“说,你是谁,你找他做什么?” 突然的变脸,柳叶飘有些不安。他抬手作揖,“姑娘莫怪,先前喝茶,我听人说,安阳王府的七海护卫……不仅敢上菩提庙,而且救了很多人。” “对啊,那又怎么?”闻步知偏着脸,她鼻梁高,薄嘴小巧,肤色白皙。她说话是,笑意浓厚,但她妆容浅淡,脸上却很有起色。 柳叶飘开门见山,“在下想求他帮忙。” “什么忙?” “灭城大仇……”柳叶飘又想起弯刀城被屠的惨状。 特别是那些蛊虫,这让他辗转难眠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闻步知小心翼翼地打听。 柳叶飘眼神平静,随后还是实话实说了,“在下……弯刀城城主柳叶飘。” “……弯刀城的?”闻步知手指撑着下巴,打量了他一眼,也许觉得有用,她决定去告诉七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七海又来医馆了。 有了闻步知,就像有了家。想她了,也总喜欢过来看看。 “步知……”七海老远就叫。 闻步知掀开深蓝色的门帘,走到外室,“吃饭没?” 七海乐不可支,“早吃了,你呢?” “吃过了。”闻步知拉着七海的手,往室内拽,“有人要见你。” 七海难耐,看她面色沉重,心里好奇。 可进入室内,柳叶飘已经站起来了。 “你是……” 柳叶飘拱手,“七海护卫,在下柳叶飘,弯刀城城主。” “弯刀城的人不是全部都……死了么?”七海犹豫着,托着下巴,一本正经,“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柳叶飘将腰间的笛拿出来,末了,取了一片两头毛的叶子,就吹了一首曲子,那叶子刚在手里还是叶子,一眨眼,就如同飞镖,插在了柱子里。 七海目瞪口呆,“嗯,好吧。你挺厉害。”他请柳叶飘坐,“不知柳城主找我做什么?” “帝都有人传,七海护卫胆大包天。”柳叶飘细心询问。 七海难耐地晃手,没多大的兴致,“外面随意传的。” “不知七海护卫可否帮忙查一查……一种虫。”柳叶飘望着闻步知,那热切的眼神里透着期待。 闻步知了解了,“你是说……蛊毒?” 蛊毒?七海在听到这话时,就已经好奇不已。他站起来,激动着问,“弯刀城灭城是因为中了蛊·毒?” “是。”柳叶飘叹了口气,又继续补充,“先时,我派了人,到得菩提庙查探,结果不知怎么,始终未归。”他说完,抬头望着七海,好像觉得他能解决自己的疑惑似的。 不得不说,他押对了,七海确实很感兴趣。 但这事儿,还得等他们在场。 第96章 谁是凶手(二更) 七海不想一个人听到这些话题,她打算让安之若也听清楚。 安之若到的时候,看到柳叶飘,非常吃惊。 以前父亲总要给弯刀城押镖。 “柳城主?”他拱手,末了,瞧着他的脸,像是大病初愈,他的脸颊气色不大好。 柳叶飘笑着,示意一旁的闻步知,告诉大家,他中了蛊·毒,是闻步知解的。 安之若愁眉苦脸,“蛊毒,柳城主也中了?” 这个也,令柳叶飘彷徨,“难道你们也中过?” “不,只是因为蛊·毒而死的人实在……太多了?”七海回应着,拉了板凳,听得专注认真,“弯刀城出事,柳城主可知是何人所为?” “我也不知。但……”柳叶飘停了下,回答,“他们的死同蛊虫分不开。” 安之若听后,恍惚了下,突然看着七海。七海看他那么正经,知道一定是那位傻子大嫂的事儿。 随后就道有事儿,先行离开。 “柳城主可认识尤珠姑娘?” “尤珠?” 柳叶飘黯然一下,心伤不已地望着七海,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笺。 看着那信笺,他手指颤得厉害,“她……死了。” 地转天旋千万劫,人间只此一回逢,当时何似莫匆匆。 柳叶飘和尤珠姑娘并不是亲兄妹,当年尤珠姑娘来到帝都游玩时,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失去下落。 七海听了,好生不解,“安之素可曾去过弯刀城提亲?” “安之素?”柳叶飘不明白七海话语里的意思,但陡然间,又恍惚了下,“安老的大公子的确到过弯刀城,但他只是送回一封书信。” 书信? 七海更加激动了,“信上说了什么?” 柳叶飘眼神黯然,毫无波澜的表情,“他带来了尤珠去世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说,安之若去到弯刀城,只是告诉你尤珠姑娘死了的消息?那……”他脑海里想着那位傻子大嫂,哭笑不得了。 安之若带着人,也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房门的,他把人带到柳叶飘的面前,焦躁不安地问,“那……那她是谁?” 柳叶飘远看,恍惚会以为是尤珠姑娘,可近眼才发现,这个女人是……尤珠流落在外的双胞姐妹……木棉。 “木棉?”他又惊又喜,而木棉和尤珠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木棉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瞧着她的样子,柳叶飘的脑海里,又想起了他的妹妹尤珠。 尤珠离开帝都时,曾同他说过,等到她解决了那一件事儿,一定回到弯刀城。 但具体是什么事儿,无人知道? 听着这些复杂的线索,七海已经走到了几案前,拿出笔开始整理这个案子的线索。 尤珠和木棉是双胞胎姐妹,尤珠和安阳王妃也有关系。安之素又迎娶了木棉姑娘。 那么,这么一分析,安之素和安阳王府,尤珠以及木棉姑娘,他们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了。 七海脑洞打开,手指着画纸上人,“柳城主,你同尤珠姑娘关系如何?” 柳叶飘眼眸攒出深情,“我非她不娶,他非我不嫁!” 这么一听,七海果断划掉了尤珠姑娘同安之素的情感关系。唯剩下来的就是两条情感线路。 安之素要么喜欢木棉,要么就喜欢安阳王妃。 安之若恍惚地来到桌旁,盯着那两条线路,“大哥身上带的香包是……安阳王妃的。” 七海嘀咕,“可我打听过安阳王妃的相貌,也同媚姬云娘问过,安阳王妃未曾出府。” “七海兄弟的意思是……出府的二人,没有安阳王妃,而是……尤珠姑娘和木棉姑娘?” “嗯。但……”七海端详着画上的线路图,“你大哥知道香包不是安阳王妃的么?” 安之若回忆起大哥临死将香包拿给自己的模样,突然有些失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七海也是在他那苦涩的笑意里,推断出确切的真相。 安之素对安阳王妃或许没有感情,但起码二人关系不错。 尤珠对柳叶飘情比金坚,能够让她做出伤害安阳王妃的,只能有一个理由,她是……安阳王的人。 会是这种情况么? 闻步知突然出声喃喃,“我在想木棉姑娘同尤珠姑娘那般相像,木棉姑娘可会被安阳王妃认错呢?” 此话一出,七海恍然大悟。 “我懂了?” 众人皆瞟过头看着他。 七海手指着木棉,“木棉爱慕着的人,是安之素,而……安之素喜欢的却是安阳王妃。”他拿着箭,一本正经地走到了柳叶飘的面前,“尤珠姑娘所谓的要办一件事儿,可能同安阳王妃脱不了干系。” 安之若神思怅然,他苦笑着接下去,“难怪兄长会愿意押镖,因为他心里至始至终装着的人,就是安阳王妃。也许……是想替她查询真相,所以才会潜入安阳王府。也会因为被当成刺客杀害。” “没错。尤珠姑娘买下麝香,毒害安阳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因为铸成大错,所以成了代罪羔羊。但尤珠不希望木棉姑娘也卷入这场祸事,所以……才希望安之素能够答应迎娶木棉。”单单木棉爱慕安之素这个条件,就足以让她卷入那场是是非非。 安之若听着,泪水涌动,“也许是因为觉得亏欠,所以安之素会迎娶木棉姑娘为妻。但安阳王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呢?” “也是以为这,木棉受了刺激!”七海嘟囔着嘴,他这会儿那绚丽的眸光里,因为片刻的恍然大悟,多出了些旁的什么,“可安阳王妃究竟做了什么,必须一死?” 他这边思索着,安之若已经迈着步子,出了医馆。 七海走神,闻步知唤他许久,都没反应。 “七海,七海……” “什么?”七海抬头,笑地犹如一个太阳,“抱歉,我……走神了。” “安公子离开了,会不会前去寻仇呢?”闻步知捏着袖子,有些为难。她怕对方的鲁莽,给七海带来麻烦。 七海愣了下,觑着闻步知,“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闻步知捏着浅绿刺绣的袖角,手指往外一抬。 “遭了!”七海误以为安之若会回王府寻仇,结果赶到王府,询问府里管家,安之若却并没有回来。 “他会去哪儿?”七海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着,神情凝重。 大胡子海之岚又去了菩提庙一趟,被烧毁的菩提庙,因为地势高,白雪未化。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瞅了两眼,就离开了。 师父的死,他虽然还没有查出真相,但最近发生的事儿,总让他夜里难寝,脑海里,无故闪过那熊熊大火的场景。 海之岚老实,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儿的时候,他便更加痛苦,没忍住,双膝一跪,在那菩提庙前磕了几个响头。 身后草丛里,藏着几双眼睛。他们瞧着海之岚,并没有出手杀他。 …… 晚上,用完膳过后,七海突然听到院子里的府兵叫嚷着刺客。 他追出屋子,安之若未见踪影。跑到后院,发现他已经被人围住了。 安阳王风于则背着手,冷漠地瞅着安之若,眯缝的双眼里,藏着一丝深邃可怕,“以往你兄长夜探王府,我已经既往不咎。谁知你们安家人处处和我作对。” 安之若凝眸,面容绝望,想了想,突然紧抿着唇,冷冷出声,“风于则,你害我兄长,又间接害死我父亲。如今这两笔帐,也该当还了?”他清了清嗓子,觑着安阳王,那眼里带着哀怨。 入冬后,夜风很大,阁楼上的芭蕉树在无力地摇摆着。伴随着那冷冷的夜风,好不容易才停止的雪,又突如其来。 雪下地很大,不到片刻,院子的青石地面上便又覆盖了厚厚的雪,仿佛下出了世界末日的架势。 七海追出来,院子里府兵们拿着火把,他们整装待发的模样,似乎早有准备。 他刚来到走廊,看见安之若,刚想说点儿什么,安之若就叫嚣起来,“风于则,为了能够查清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利用公子的仁慈,好不容易苟活到现在,如今,我终于可以替我兄长报仇雪恨了!” 第97章 兄弟将死(三更) 不等七海劝阻,对面屋子里的风清扬忽然拉开了房门。他披着天蓝色刺绣牡丹披帛,内搭白色里衣,一张病白的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五官清秀,然而那眼睛,却虚弱地仿佛就要合紧了。 他躬身恳求,“父亲,之若兄是我朋友!” “关伯,搀扶公子回去?” 管家关伯还未动,那风清扬已经迅速地点了底下所有府兵的穴道。 安阳王瞠目,“清扬,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父亲,为何不容之若兄问清楚呢?”风清扬徐徐地抬起那双眼,没有一丝暖意,但那眼神,却坚定执着。不想多想了什么,一个不注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咳,整个细长的手指上,全是浓腻的血丝。 安阳王瞅见,快步搀扶住他,“关伯,找大夫,大夫。” 风清扬推开安阳王,一步又一步虚弱地挪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下,全身无力地坐下去,“父亲,告诉我,安之素是……是怎么死的?” “清扬,连你……也不相信父亲?” 风清扬摇头,他很平静,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像在解释自己如此坚持的理由,“父亲,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他们误会,所以我只想要一个真相,仅此而已。” 安阳王看着因为咳血而愈发憔悴的儿子,心中一紧,他团紧手指,蓦然看向远方。 王府被夜色掩下,灯火又将长夜点缀。芙蓉池里像行驶在幻境的边界,水面上下皆是辉煌满楼,灯影潼潼。 “那日安之素闯进王府偷盗东西,被护卫察觉,所以受了重伤。我看见他真容,无心伤他,便将他放了。” 安之若听后,手中弩箭呼呼一闪,“你胡说,风于则,我兄长死于你的手中。” “若他死于我手,我何必亲自派王府护卫相送,打草惊蛇?!”安阳王言辞犀利地反问,“如此,本王不是显得太过愚笨了么?” “这……”问到关键的时候,安之若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他的双眼紧盯着风于则,或好奇,或恍惚,“哼,这点我也想问,风于则,你既然杀了我兄长,又为何要假惺惺地送他回平洲。你……你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风于则怒视着风于则,眼神里透着浩瀚无边的默然,他大笑着,食指定着安之若,“可笑,可笑至极,我若想要杀了安之素,只需动动手指,何至于如此费事?”宽袖一拂,他傲然诘问,“我究竟是因为什么,竟然会想让他死呢?” “因为兄长对王妃生情,你恨他入骨!”安之若不顾性命,将他白日的揣测全部抛到了桌面上,“当然,为了阻止我查出真相,你还派人灭了弯刀城,是不是?” 安阳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风于则,你以为现在惺惺作态,我就能够打消杀你的念头么?你是如何设计安阳王妃去死的事儿,你敢当着大伙,说个明白么?”安之若仰天大笑起来,那种一往五前,无所顾忌,让七海的心都跟着揪紧了。 这家伙,难道准备放手一搏么?! 风于则咬着牙,看向风清扬。风清扬在夜风中咳嗽地厉害。可头顶大雪,依旧纷纷洒洒,下得厉害。 七海让关伯找了伞出去,撑在了风清扬的头顶。一点暗影垂在手背上,风清扬抬头,望见了七海那双明亮的眸子。 五官有些暗,看不真切,唯独那眸子,当真绚丽多彩。 “王妃是本王心之所爱,本王又怎会致她于死地?”安阳王冷目犹像利箭,连同院子里的雪都感觉被收拢其中,“你不要胡言乱语,辱本王名声?” “不是么?”安之若冷声质问,“那你可敢告诉大家,王妃是怎么死的,尤珠姑娘是谁,木棉姑娘是谁?”这话说出来时,飞鹰眼神觑了一下风清扬,离开了院子。 风于则气愤难平,他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王妃因生清扬而死,但他早产却是因为身边的丫鬟尤珠所为。”他似乎非常难过,双眼赤红,眼角含泪,“这尤珠姑娘和着她的胞妹木棉,去了慕鹤居,在王妃有孕之时,买下了麝香香包,导致孩子不足月便分娩。本王心知,痛不欲生,这才杀了尤珠,替她报仇雪恨。不过尤珠当日已经饮下毒药,未曾吐露这前因后果,就死在了安阳王府。本王派人寻找木棉,企图查询她们陷害的真相,殊不知人就被你兄长带走。后来听安之素言,木棉姑娘痴傻,本王才打算作罢!” 他脸上的神情专注,绝望,还有一种丧失挚爱,内疚的痛苦。 看着安之若,他甚至咆哮,对方的兄长安之素是个无耻小人。 “风于则,你以为三言两语,我就会相信么?”安之若坚定一个真相时,他的瞳孔有些讳莫,当然,表情永远保持着初见时的坚定。 七海听着这些话,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更不敢相信地,是安阳王岳父的到来。 安阳王岳父已然老了,他是先皇的老师陶老。 陶老虽然上了年纪,离开了皇宫,但所住的小斋,依旧门庭若市。 德高望重的陶老,躬着身体,握着拐杖,苍老的容颜下,含着凄怆的泪水,他慢步到得风于则的身旁,关切的眸色愈发森重,“老夫相信,老夫……相信!” 安阳王看见陶老,连忙伸手搀扶他,“这天寒地冻的,您……您怎么来了?” 陶老咬着后槽牙,心疼地看着他,“我不来,你……你还想一个人承受着,被这些无知小辈冤枉么?你啊,于则,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岳父,女婿对不住红鸾,对不住她啊。”风清扬眼角流淌着泪光,他的表情让七海有些触动。 他在想,难道自己的分析真地有问题么? 陶老杵着拐杖转过身,面露哀容,手指定着安之若,一字一句道,“王妃自知时日无多,不想她夫君难过。所以才和着她的丫鬟尤珠弄了这么一出,仅此而已?哪里是你等口中,这丧尽天良的杀妻呢?”他手臂向后一扔,“你可知,他曾经为了医治王妃,做了什么么?他曾将毒血吸入自己体内,为王妃……换血?” 安阳王妃病重无治,是风清扬无微不至地照顾,才活了那么些年。后来没有办法,才希望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陶老是安阳王妃的父亲,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说出这样的理由,倒并不矛盾。 安之若听着,也说不上是怎样的感受? 七海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很对。 “你兄长虽说顶天立地,但觊觎王妃容貌,也曾多次到得陶庐,死死纠缠。红鸾告诉他,自己心中只有王爷一人,偏你兄长不信,还杜撰出她是被人所害。”陶庐年轻时舌战群雄,这会儿骂起安之若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后来,王妃难产而死,你兄长便以押镖名义,夜闯王府,竟想盗取陛下真迹,去侮辱王爷名声!你兄长安之素这等卑鄙龌龊之人,即便杀了,也是咎由自取!” “你胡说?!”安之若因为陶老的话,面色绯红,他喘得急,脸色十分难看。随后一弩箭齐发,直刺陶老。陶老中了安家箭,颓然倒地,那飞鹰护主,围院府兵长箭齐发。 安之若身中数箭。 七海欲救,却被风清扬阻拦。 最终那人倒在了雪地里,他望向七海的眼里凄怆苍凉,像夏日,无边沙漠里,一颗无法直视的星。 他好像还在说什么,微张着嘴巴……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撤退了,安之若的尸体也被清理了。 院子里,安之若躺着的那地方,还有未曾凝固的血迹。 七海走到那院子里,他想起了承诺安之若的话。 …… 兄弟,你不帮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兄弟,你答应过我的。 兄弟,你说过要救我出去。 兄弟,救命之恩,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兄弟,恭喜! 兄弟,没有你,我早就丢了性命。 兄弟、兄弟、兄弟、兄弟……那两个字反复在七海的脑袋里回放,疼地他心窝难受。 安之若因为他活着,又因为他死了。死在冰天雪地里,死在七海的面前。 无声无息。 第98章 迷雾犹在(一更)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风清扬只听到夜风很大,吹动在窗沿上,每一声,都像有什么东西,在重重地拍着。声嘶力竭,无所顾忌。 其实他知道,安之若死了,七海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也许,此刻,他正在雪地里,用那双举世无双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血。 没错,他的眼睛很亮,也许还藏着一些别的什么。 那样一个可爱活泼的人,在看到安之若死亡后,会流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七海没哭。 他蹲着膝盖,眼睛眯着雪地,神色冷幽幽的,但那双眼睛,还是很亮,夹杂着晶莹的泪珠。 大胡子海之岚奔到跟前,很明显,他看到泪水仓促地落在雪地里,然后和着那一摊快要凝固的雪融合了。 安之若……他死了? 脑袋里,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就这么突兀地上演?因为他自以为是的推断,然后就演变成了这样一个悲剧。 七海觉得自己其实很没用,他答应过安之若,会替他查出真相,报仇雪恨的。 “老大?”海之岚的嗓音沙哑,他心碎了般,木讷的眼神里带着漆黑一般的墨。 然后,他握紧剑,站了起来,冲着身旁的海之岚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在府里等我。” 说完,隐身空间,消失在了天寒地冻的院子里。 夜风吹动着,走廊上的灯笼红影在四处飘散着,一点又一点地在铺雪的院子里摇着。 —— 后来,风清扬披着披帛,拉开房门,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除了那摊渐渐被白雪覆盖的血,并没有什么旁的。 七海找到安之若的尸首,将他埋葬了。他跪在雪地里,向安之若苦笑,“之若兄,你也太狠了。为了让我认清现实,竟然用自寻死路这样的法子?” 面前的坟墓依旧在那儿,夜风里的雪花洒下,落在七海的头发上,眼睑上,肩膀上以及那把刻字的剑上。 安阳王妃红鸾,尤珠姑娘以及木棉姑娘虽然如同陶老说得那样,但七海十分奇怪。毕竟那里面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他不大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因为心里那一丝不信,所以七海决定。他要好好地查探一下,至少要对得起之若兄的死。 安之若会在大晚上出手,不同他们商量,兴许是想利用自己的鲁莽,来找到真相。可惜,他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破绽。 安阳王同他而言,没有破绽。当年的是是非非,之若兄不清不楚,所以究竟是怎样的故事情节,七海的心里,也是藏了困惑罢了。 七海觉得冷,拿起剑,再次返回了王府。 到达后院时,风清扬正坐在他的屋子里,手上抱了个暖炉。 脸上有些琢磨不透的自责。 “回来了?” 七海走进去,看着风清扬,“你这么冷跑出来做什么?”他迈步进去,然后合上了屋门,随后伸手将屋门一关,紧跟着不快不慢地说,“我刚刚出去了一趟。” “找到安之若的尸首了?”风清扬明白,当他的父亲下令把尸首给扔出王府时,他就知道,这将对他的朋友是一个打击。 就好像用杀一儆百这个计划,来警告七海这些爱管闲事的人。 他们在说,哪,看见了么?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七海拍拍身上的雪,瞪着那双亮亮的眼睛,傻傻地笑了,“嗯。他自己的鲁莽害死了他,哎,怪他自己。” 风清扬看愣了,明明很难过很自责,偏偏伪装成自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看了,觉得有些伤。 不像他自己,能够看出来喜怒哀乐。 “真羡慕你?”风清扬假装并不知道这些事儿,他只是愁眉苦脸地说,“你可以这么乐观,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我……非常自责。”他按住起伏不定的心口,语气里含着一丝说不定的悲愁。 七海给自己倒茶,茶水薄冷,连同他刚刚被风吹红的脸都像跟着那凉茶入了吼,入了心,入了全身血液。 “七海,抱歉。”风清扬转脸望着七海,有一种情绪说不出哪里有古怪,可就是有一种古怪,让人分辨不出来。 七海眨眨眼,长长的睫毛下被覆了一层轻如柳絮的白雪。雪花点点,遮盖住了他瞳孔里晶莹的泪光,“为什么要道歉?” “我……本可以阻止。”风清扬压在心里的目的,他没有打算说,也就是因为没有说的打算,于是他内疚,自责,甚至后悔。 刚刚,因为他的威胁,安阳王说出了实情,就连德高望重的陶老也来了。按照身份,他该唤一声外公。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那样亲切地唤过任何人。都说母妃生他早产死了,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他也总是向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打听,可无论如何打听,都没有确凿的消息。 包括管家关伯在内,他都会说,安阳王妃温柔体贴,端庄聪慧。 这对于一个想要了解母亲的孩子而言,并不是一些有温度的词汇。 好像虚浮在指尖的雾,那雾浓淡有光,一点又一点,抹去所有的痕迹。 七海听了他道歉的话,睿智的神色,夹杂着一丝心酸。良久,他回复了一句,“你不过也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那又怎样?” 风清扬隔岸观火的目的同他不同,他是怕因为自己,拖累朋友,或者拖累自己。而风清扬,也只不过是想通过安之若的口,推波助澜,得知安阳王妃死去的真相而已。 “你……你不怪我?” “怪你作甚?”七海耸耸肩膀,“在这王府里,你是安阳王的儿子,又不是他父亲。所以从地位的角度说,他始终是你的父亲啊?”因为是父亲,血浓于水,所以斗不过的。 风清扬听着这话,应该高兴,但很可惜……没有。他抚着心口,想要吐出五脏六腑。嘴里一股腥黏的血丝,让他忍不住地呕吐。 他憋着,仓皇地站起来,哑着嗓音说了一句谢谢,就从七海的房间离开。 快速地走了两步路,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一声,然后鲜血吐出,沾着薄唇,和着白齿,沿着细指,无声滴落, 又吐血了! 风清扬这几日,被突如起来的天气折腾,然后被心头的烦闷压着,这一压,就过狠了。 咳血都成了常事儿。 那一路行来,他想起了自己少时去过一个地方,那是王府的密室。 密室里,有一个书房。 书房里,全部都是女子的画像。 而那女子……却是七海从方舟前辈盗出来那一幅。虽然在不同的地方,但画像里的女子,却倾国倾城。特别是她那身上的气质,不锋芒,不锐利,不温和,也不寡淡。 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呢? 他想不明白。 会不会是父亲深爱的女人? 他也想不明白。 在风清扬的脑海里,他觉得,那个女人能够被父亲珍视,一定是父亲喜欢的人。换句话说,自己的母妃的死,也许并不是早产。 安阳王,自己的父亲,是有嫌疑的。 他怀疑过,可他爱自己的父亲,他不敢忤逆他。 那日,听他说,那画卷中的女人是已故皇后时,风清扬愣了很久。 他在想,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喜欢上了已故皇后。但是皇后却看上了当今的皇帝?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意想不到。所有的秘密,好像裹挟着风雪,纷至沓来。 风清扬有些害怕,那种害怕让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查找真相。 哪怕……他那样自私地利用自己的朋友? 也许此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的手放在长廊上,手指触碰着沾上的雪,也没有觉得冷。 又或者说,他已经冷习惯了。 他撑着病体,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又睡在了被窝里,冰冷的手指放在被褥里,还是很冷。 他都有些嫌弃自己的手。 手掌紧握着指甲,仿佛里面有虚汗。 注定了的……一夜无眠! 第99章 不信必查(二更) 七海在房间里,坐了一晚上。他没有去睡,所以那个晚上,注定了也是无眠。 不过有时候困意上来,他也就只能认命而已,事实上,他后半夜困了。外头的雪还在下,他冻得厉害。 手指抓着剑,唤了隐身空间,他才好过些。 布丁跳到身旁,用它的爪子拍打着七海的膝盖,七海苏醒过来,望着它问,“怎么了?” 汪汪…… 去被子里窝着! 七海是这样以为的。 —— 翌日清晨,风清扬唤了家仆过来叫七海用膳。 七海拖着步子,拿着剑又高兴地蹭饭去了。 到了风清扬屋里,风清扬脸色不大好,愈发地白,喉咙似乎被掐过,绯晕很深。 七海懒洋洋地伸懒腰,他把剑放下,瞅着桌子上荤素搭配的美味佳肴,笑地嘴角上扬,“公子,说说看,什么好事儿?” “……闻姑娘今早过来了?”风清扬轻言细语,眼角有光,“她过来,给我号了脉,然后问起你。” “哦。”七海握着筷子,迟疑了下,“呵呵,没事儿,我一会儿就会去找她。” 风清扬叹了口气,沉吟间又兜着笑,那笑有些浅淡,“她跟我说,我是王府公子,你是我的护卫,为何我会对你这么好?” “还不是因为我有趣啊?”七海啧啧舌,不想让他误会,“公子万莫生步知的气,她年纪小,情商低,不会说话。” 风清扬却是直接忽略了这些话,继续了他的分析,“闻姑娘还说,我在利用你。” “啊?”七海恍惚了下,些许好奇,“然后呢?” “然后她威胁了我。”风清扬想着那样一个端庄温柔的姑娘,突然间发毛后那略略有趣的表情,像极了桃夭公主,“她说,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得到报应,比如……病死。” 七海听着这恶毒的话,有些怀疑,“她不会这么说吧?” “她说了。”风清扬执拗地撅着薄唇,很平和的表情,却是十分温和的,他坦然一笑后,眼光里,都是极其温和的,“我当时很吃惊,心里在想……” 由不得风清扬说,七海就已经在为闻步知打抱不平了,“你别生她的气,她只是因为担心我,过于急躁了。” 彼此为彼此着想的境界,竟然是这样地甜蜜。 风清扬扬眉,笑了,“我知道的。” —— 正午,天色放晴,雪将将歇了。天空里,耀出灿烂的日光。日光洒落在院子里的白雪上,四周璀璨,金光夺目。日光里,那雪似乎染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桃夭公主登门了。 皇宫里,听说风清扬病得严重,几乎是风驰电掣地赶来的。 她身份特殊,管家关伯不能不让人进来。 可站在那里时,桃夭公主倍受忽视,一个人明明站在那儿,但风清扬一句话也没有同她说。 她拿着粉红色牡丹手帕,呆滞地将自己拿来的珍贵补品拿出来。 安阳王谢过了,觑着桃夭公主那双盯在儿子身上的眼,十分平近,他明白桃夭公主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可……他不能。 皇兄那里……他说不动。 “公主,请用糕点。”安阳王客套地示意了一下,桃夭公主拿着糕点,凑近樱桃红唇,眼睛还是望着。 七海站在跟前,自知他喜欢桃夭公主,所以为了二人,也是十分给力。 内力驱使着茶杯倒地,于是那茶水毫无征兆地晕满了桃夭公主的衣裙。那一团水像墨,浸透了雪白的宣纸,于是慢慢地倾泻开来。 那茶刚上的,风清扬看见了,十分自责,他想,如果伸手抓住了那无法预料的茶杯就好了。 所以他的手扬出去了,还附带说了一句公主小心。 于是屋子里的安阳王以及仆人们全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风清扬,以及那双惨白的手。 也是这一瞬间,风清扬暴露了他的关切。那如火一般,贴心的关切。 桃夭公主也是这一刻,看明白了的。她颓丧的精神,忽然放开了,取而代之地是她的笑容。那绚丽又精致的笑容啊,就这么落入风清扬的眼底。 风清扬仓皇收手,然后轻声冲身旁的丫鬟道,“送公主下去换身衣裙。” 桃夭公主离开,他转头,瞅着七海,七海眨眼笑,紧跟着……七海不答一言了。 安阳王在府上,最近心情都不大好。陶老昨晚受了箭,现在还在静养。 再如何,陶老也是安阳王的岳父,安阳王紧张他的情况,也后怕因为自己,陶老会撒手人寰。 所以他抬头,直视刚刚捉弄风清扬成功的七海,他那眼睛落在他的脸上,瞳仁里,七海正经地站着,站得笔直。那万年不变的绚丽笑容,灿烂如日。 “本王听说,安之若被孟绫世子给抓进了京都大牢,是你给救下来的。”安阳王这么说,的确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在里头。 七海躬身,不想这个时候和他撕破脸,他浅笑着答,“是。” “哦……”那一声哦,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意思,又像在反问,又像在逼迫。 风清扬的目光略略惨淡,他吐了一口气,替七海应了,“父亲,安之若菩提庙路林子里,被人诬陷,我同情他的遭遇,所以才令七海救了他。” 七海惊喜地看着风清扬,哪里想到,他会往自己身上揽? 安阳王诧异,二人的关系难道这般好,“清扬,安之若昨夜差点儿杀了你外公?” “若非……陶老刺激,兴许之若兄不会这么做!”风清扬跟着回,他的身体很虚弱,说话时都了无生气,现在更是。于是他替七海说好话后,安阳王也拿他没有办法。 “清扬,陶老终究……是你的外公!”安阳王说了这句话后,不想继续在大厅里待下去。 他跨出房门,脸上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沉重,干裂嘴唇下边,那缕胡须都在颤动着。 看着父亲动怒离开,风清扬心里不好受。可想着闻步知那些话,他又觉得,是自己活该。 他既然有能力利用七海,就总该付出代价。 “你父亲生气了?”七海坐在风清扬的旁边,他笑着碰了风清扬的胳膊,“谢了啊,刚才帮我忙。” “你是我的贴身护卫,我自然该护着你。”话出口,就发现七海挑着眉,脱口而出地问他,“你父亲怨恨之若兄,他也会怨恨我。这几日只是小小责备,他日就说不准会是什么了?” “他也许会杀你!”风清扬总是喜欢直接地将七海那脑海里想得那些事儿,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貌似他内心很澄澈,并没有什么旁的目的。 “你父亲一直都很想杀我?”七海眨着眼睛,那浓黑的睫毛下,目光透亮。 自信的光芒。 然而,不及风清扬错愕,七海又说,“可是你父亲却杀不了我?” 风清扬反问了一句,“是因为我么?” “可不。”七海自然不会拆穿他为何要如此护着自己的真实理由。因为他何曾不是如此,也许他并不会对风清扬做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儿,七海想得很透彻。 他是希望跟在风清扬的身旁,去查询自己大师兄寒沉死亡的真相的。如今真相未曾大白,他就不会离开安阳王府。不离开的法子,是做风清扬的贴身护卫。 风清扬目光忽明忽暗,他能看透七海,七海也能看透他。他好像陷进了一个可怕的深渊。 这会让他焦灼乃至不安。 桃夭公主换了衣裳过来时,安阳王已经走了。 七海想躲,给二人腾空间,但桃夭公主上前,刚微笑地用那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出一句清扬哥哥时,对方面无表情地擦身而过。 好像没有看到她一般? 就这样,桃夭公主仿若吃了闭门羹,再没有任何感情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安。 也许是失落。 “小姐,您可是陛下册封的桃夭公主,身份并不卑贱,为何一定要如此低声下气啊?” 那丫鬟是随着桃夭公主从陈家出去的,陈家落败,桃夭公主进宫,她也跟着一路进了宫。虽说年纪轻轻,胆大妄为。但好在个性爽朗直接。 面对风清扬的冷漠,她总忍不住为桃夭公主说点儿什么。 桃夭公主目送着风清扬的背影,她抿了抿唇,风掀起她身上的婢女衣服,发在风中缱绻。 她捏着手帕,困惑在心里扎了根。 明明近在咫尺,为何不爱?是不敢,还是不能爱? 第100章 去见陶老(三更) 风清扬走得很快,但因为身体虚弱,他走快了,气喘吁吁,仿佛马上就要英年早逝。 七海追得急,笑话他,“桃夭公主明显喜欢你,为何无情?” 风清扬瞥她,眼神冷淡,“你为何把茶杯推倒,害我……” “我这是让公子明白自己的真心。”七海拎着剑,快步跟上去,眉眼都带笑,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儿多管闲事。 看着风清扬往王府门口走,七海不禁正经起来,不再打趣了,他着急地问,“咱们现在去哪儿?” “……”出来后,风清扬又犹豫了,说实话,他也不知。 七海看他呆愣着,淡蓝色的眸子徐徐地瞟向自己。 此刻,风吹得紧,风清扬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披帛,雪白色的狐毛拢在脖颈间。七海与之相比,却略显单薄了。 他扛着剑,笑眯眯地看着风清扬,“真听我的?” “嗯。”风清扬异常安静,七海要去做什么,他只跟着。 “陶老因为之若兄受了伤?” “是。” “他说的那些话,说真的,我不大相信。”仿佛一个黑色的罩子,突然间被人拉开,露出光明的角来,那个地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逡巡着所有的方向。 风清扬顿着,大概没想到七海会不相信,又或者说,他猜到了结果,却不愿意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你想问他什么呢?” “很多。”七海提提肩膀,神色正经,“我想去问问,总是好的,至少……能说服我自己。”那张脸,依旧流淌着笑容,似满地橙黄的向日葵,向阳而生。 风清扬没说话,带头走出,“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 他刚迈步下台阶,管家关伯忽然迈着台阶追出来,“公子,您要去,也得让老奴备马车啊?”他拖着那条瘸腿,日日提心吊胆,脸色明显有些悲愁。 “只是一段路,没多远。”风清扬对关伯的态度还是很平和地,他似乎特别能够谅解关伯的用意。 管家关伯不允许,还是找了小厮,将马车带出来。 很快,风清扬又要继续坐着马车,浩浩荡荡地赶往陶斋了。 马车里,七海仰着身体,两手枕着后脑勺,占据了大部分空隙,风清扬以前是不喜欢的,可现在习惯了,也跟着模仿。 “关伯真地非常关心你!” “是,关伯一直待我很好。”风清扬笑着回。 “那……安阳王对你可好?” “我父亲……”这一下,风清扬就停下来了,他……有些不敢说。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他心里很明确。安阳王风于则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父亲。 他还记得,少时,自己生了很重的病,父亲为了他,所做的一切。 那些事儿,他永远都忘不掉。 “很好!”风清扬平时回复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好像看不透。可这次,他说很好。那眸子却是迅速地亮堂了起来。 似浩瀚星辰,带着点点星光。 “哦。” 然后,七海再也没有问别的什么了。 —— 陶斋,风清扬为首,到了门口。伺候陶老的家仆认识公子,立马将人引进陶庐。 陶庐十分安静。 院子里,只有两个家仆在熬药,白雪慢慢融化,地面湿漉漉一片。 “公子,请随我来!”小家仆说着,慢慢地将两人引起屋子。 听说风清扬来了,陶老愉悦地坐了起来,他昨日受了那一箭,精神状态并不好,但他还是努力地撑受坐了起来。 白发衬地他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些。 他张嘴时,牙齿还剩下几颗,明显有些年迈。 “清扬来了?”他坐起来,因为怕冷,额头上还包着白布,外面带了一顶灰色的毡帽。 风清扬拱手,陶老未曾见过几次,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交集,所以他对陶老的感情,只停留在尊敬的状态。 “外……公?” 七海跟在身旁,用那双眼睛打量着陶老的一举一动。 也许高低明显,陶老注意到了东张西望的七海,张张嘴巴,恍惚之间,还在猜测,“这孩子就是你的护卫七海吧?” “是。”风清扬回应。 “听说……你去菩提庙了?”陶老手指伸出,眼神里有些审度的意味,当然,他这次目光却是直接望着七海了。 七海怔了下,犹豫着屈肘指着自己。 陶老笑着点头。 “是,我的确去了菩提庙。”七海回答得干脆。 他身旁的家仆还是第一次瞧见护卫回话,直接平视着陶老,自称我的。所以那眼神透着不屑,“放肆,你怎么能对陶老如此无礼?” 陶老,若非辞官,一定更有威望。哪怕是当今皇帝,见到他,也得毕恭毕敬的。 可七海…… “你先下去!”陶老看了身旁家仆一眼,悠悠地替七海挡了回去。 七海好生诧异,末了,陶老又跟着问了,“听说那日你带人到得菩提庙,引出了临水国的奸细?” 奸细?听到二字,他有些恍惚,沉声回答,“陶老可是指死去的严番将军?” “没错。” 他笑着,伸出大拇指,朝着七海比划,“你是他们后辈的楷模,敢做他们不敢做的事儿。” 对于菩提庙王府护卫惨死一案,他也是好奇地,“当年,王府护卫一夕之间,在菩提庙路全部丧命。必事儿逢有人探究,必定有人会死。你在这关键时刻,不但不怕死,还跑上去查探,真是后生可畏啊?”他张着嘴巴,声音是挺磁性的。昨晚见过了他怒怼之若兄,七海觉得他发威时,挺有气势。 但这并不能阻挡他因为安之若对陶老产生的怨意。 他拱手,“陶老过奖了。”但眼神也能看出来,他心里是不高兴的。 “只可惜,还不知道,王府护卫惨死是因为什么?”陶老捂着嘴巴,咳嗽了下,清了下嗓子,他慢条斯理地讲起一件事儿来,“先前你大师兄过来拜访过我。” 七海难耐地问了,“我大师兄……寒沉来见过陶老?” “是啊,他来见过我。” 沉默许久的风清扬终于发话了,“寒沉来见外公,所为何事?” “他问我……在这帝都城下,还有谁写过这样一首诗?”陶老抬起眸子,缓慢地吐出一首诗来,“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读起诗时,眼神哀愁,神态严谨,语气里饱含感情。 那沧桑的面容,搭上那沙哑的嗓音,有一种说不得的落寞。 七海听了,快嘴问,“于.谦写的诗?” 没想到七海会知道于.谦,他满目疮痍,忽然费解,“你……你竟然知道于.谦?” 七海噎了嗓子,难以置信地出声,“这儿还有于.谦?” “这于.谦先生是镇国公夫人师父所写,这首《石灰吟》,她曾经一字一句地说给了一位前辈听。”陶老若有所思间,望向了风清扬,“清扬,寒沉还说,拥有此诗的人是你的……师父?” 风清扬袖管团紧,他大海深思了下,又像在回忆,而后他突然笑着说,“我想起来了,寒沉说地是菩提庙里的观尘师父。” “哦,是了,你大师兄问我过后,就再也没有再来过陶庐……”陶老目光深远,神情凝重。 这首诗……太伤了。能写出此诗的人,着实让人敬佩! 第101章 途中刺客(一更) 七海琢磨,这首《石灰吟》是托物言志,采用象征手法,字面上是咏石灰,实际借物喻人,托物寄怀,表达诗人的情怀啊。 那为何要写出于.谦这首诗呢? 还有……陶老说,念过这首诗的,还有是菩提庙和尚,观尘师父。是大胡子海之岚的师父,难道……他们之间也有什么想象不到的关系? 这个观尘,同那位镇国公夫人有关系?大师兄打听这首诗,莫非有什么道不明的想法? 七海听着这首诗,望向风清扬,转而眸子里又汇聚了三千白雪,格外冷。 菩提庙里的和尚观本是大胡子海之岚的师父,为何会同风清扬有关系? 他们之间…… 这种怀疑的目色落到风清扬的背上时,风清扬依然很平静,他笑着,却转头看了七海一眼。 后来,陶老同风清扬闲聊了几句,才回的王府。 路上,风清扬看身旁七海心不在焉,有意识地问了,“七海是不是在怀疑我?” “当然。”七海不是逼迫,不是威胁,只是很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风清扬,他出声问,“菩提庙的观尘,你……认识?” “认识。我每次去给母妃供香,他总会给我倒几杯茶。”风清扬神思清明,一句一句,都是极其认真的,而且,他的眼神里,都是温和的光,“我每次去,他见我咳嗽得紧,他会邀我坐坐。” 七海小脾气上头了,“之前公子为何不说?” 风清扬转过脸,觑着他,也有小脾气,“七海也没有问我。” “好吧,怪我。”七海往风清扬身旁凑了凑,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特地问了,“公子,你可听说过镇国公夫人?” 风清扬真就在专注地思量了,他的脸色变得非常奇怪,“镇国公是帝都的禁忌。” “禁忌?”七海有些懵,脸颊上透着凉薄的光,“怎么这生说。” “镇国公同北昀国细作勾结,叛国求荣,所以……”风清扬想着想着,他又纠结纳闷了,“听父亲说,朝堂上,镇国公付泽始终不曾认罪伏法,后来在殿堂上,畏惧自杀。其夫人在当日圣旨下来后,拿着剑上了房顶,他对着前来抄家的人,念了那首诗。不过我始终不知道那首诗的名字叫什么,现在,我算明白了。” 原来,原来那首诗叫做《石灰吟》。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七海吟诵着这两句诗,心中气愤,末了,懊恼地看向风清扬,“公子可知,这两首诗说明了什么?” “道不尽的冤情!”风清扬这样回答,随后像是想从七海的脸颊上看出些什么,只能将这个问题抛向七海,“你以为呢?” “没错,有冤!”七海听得难过,不过最让他好奇地,是镇国公夫人。他想,能够知道于.谦的诗,只能说明,她也是一个现代的人,毕竟……七海可不相信,于.谦诗人竟然来了这个历史上听都没有听过的临水国。 “想什么?”风清扬看他不出声,突然追着问,“七海是不是对这位镇国公夫人很好奇?” “什么?” “我也好奇。”风清扬那会儿听安阳王风于则提到,说这位镇国公夫人聪慧过人,有很多奇思妙想。而且……她还在帝都脚下,做过晾衣架。 晾衣架的铺子生意很好,往来的客人里边,很多人倾心她的人,都会买上几把。 七海听到晾衣架,恍惚问了,“她……她做过晾衣架?” “是啊,你是不是好奇晾衣架这个名字,说实话,我也好奇。我甚至还想看看晾衣架长什么样子?不过……自从镇国公付泽叛国以后,无人敢藏晾衣架,大多数的人都将晾衣架给扔了。倒是……倒是云霁将军的爷爷云伏当年,不顾众人脸面,家里挂满了晾衣架。但他怨恨我父亲带兵抄家,从不同父亲往来。因此,我一睹晾衣架的构造也就难上加难了?” 七海闪烁如星辰的眼里,偶尔会生出些许得意,他胳膊肘放在风清扬的肩膀上,然后忍不住地笑了,“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做啊?” “嗯?”风清扬满面狐疑,转过头,看着这个似兄似仆的七海,“你会做么?” “会!”七海站起来,伸伸懒腰,没注意,脑袋碰了头,他苦恼,指着马车,“下次马车得开天窗。” “天窗是什么?” “你猜猜看咯。” …… 马车里回荡着一连串的笑声,悠悠地在御街响着。 不过再准备返回安阳王府的时候,一拨黑衣人,突然窜了出来。 风清扬感受到四下的危险,他提醒,“有人靠近马车?” “我知道。”空间布丁已经在声嘶力竭地叫嚷着了,而且有一点儿七海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公子,我先出去。” “……需要帮忙么?”风清扬握着拳头,跃跃欲试。 “不必了。”七海斜眸看了风清扬一眼,“我可以应付。” 风清扬看七海跳出马车,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他只看到,黑衣人很多,而且他们似乎都非常疲惫,有地还在原地转圈。一个红影在几个人的身旁转忽着,良久,通通倒下了。 七海的空间虽然利用得不怎么出神入化,但他对付这些杀手还是绰绰有余。 等着人全部倒地死了,风清扬才下了马车,七海不认识那些人,他耸耸肩膀,“又有人要杀我?”他手指着逃掉的一人,“你说,我要不要追上去,赶尽杀绝?” “不必!”风清扬歪着头,知道七海留下那人是为了什么,所以不急不躁,徐徐地笑了,“跟着那人,或者可以找到主谋?” “嗯。没错。”七海笑笑,握着剑,跟着那人走,“公子先走,我去去就回。” —— 七海跟着那人,转过了两条街,最后利用空间跟着人进了后院。 那人跑得很快,不过他警惕性很高,院子里的一只花猫,他都瞅了好半天。 最后发现,没有人跟踪,他才提着剑,来到了后院里,那个穿着黑色里衣,白发白衣的老头子面前。 虽然那老头子脸上皱纹斑斓,但他轮廓精致,也有年轻时的影子。 他在晨风里,坐在轮椅上,撑着扶手,咳血了,“……就你一人回来?” “是,云老,是……是属下没用!”他痛苦着,握剑杵地,半晌后,在老头子的面前,抹剑自刎。 老头子看着那人,手掌颤抖着,他含着悲苦的泪光,望着院子里的天空。 未下雪,云层乌黑,空气湿冷,老头子穿得少,嘴里喃喃着,“泽弟,我……我报不了仇,报不了仇啊。” 泽兄?镇国公? 七海专注地盯着,那老头子因为受不住,身体在轮椅上,无助地颤抖着,良久,又吐了一口血,他病白的脸色让人觉得吃惊,同风清扬较之,不遑多让。 “这个莫非是云霁将军的爷爷?”七海心里嘟囔着,一眨眼,发现那人晕倒在了雪地里,全身哆嗦着,咳嗽不止,血丝斑斓,和着身旁的白雪相较,略略有些触目惊心。 七海顿了下,有些迷茫,看着那个老人,他脑海里忽然闯进了一个影子。 安之若? 他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身旁全部都是血,无助又可怜。 七海看那老人一动不动,可能有些心善,直接现身,将老人背进了前院。 院子里有云家婢女瞅见了,连忙请了老爷和夫人。 这位是云老云伏,他的儿子云洲,夫人明氏。云将军是云洲的长子。 云洲的长女云若是当今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所以云家地位还是不可低估的。 但云家一直不得陛下信任,这么多年以来,在朝廷里,只有前往边塞抵御外敌的机会。 云将军要不是因为能力出众,也许他在朝廷里,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云家除了长子是大将军,女儿云若是太子妃以外,底下其他的均是经商。 有地办私塾,有地经营丝绸等物。可以算得上商贾之家。 这会儿七海背着老人出来,婢女一张扬,云家儿女才赶往救治。 听大夫说,幸亏人背回来地及时,要不然云老可能就没命了。 第102章 云老主谋(二更) 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地就是在冰天雪地里冻着。云老一个人住着云府的后院里,丫鬟仆人又不用。所以他出了事儿,都无人知晓。 府上众人担忧,但云老脾气怪异,因此,他们这些做儿女的,也没有办法。 此刻七海救了人,云洲望着身旁的夫人明氏,特意到了七海面前,躬身向他行礼。 七海伸手,“不必客气,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谁能相信,有人会路过家里, 七海挠挠头,知道这不会让他们放心,便笑呵呵地解释,说自己来云府,是特意见云老的。 云洲听得奇怪,“不知公子……” 七海热心,“我叫七海,是安阳王府的护卫。” 安阳王府?他们夫妻二人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一时间脸色大变,那感觉,就好像马上要打架似的。 七海退步,难耐地笑,“我不是来打架的。” 云洲脾气变了,背着手冷哼,“安阳王究竟想干什么,直说了吧?” “两位,抱歉,解释一下,我是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的护卫。”他温言打断两人,眯着那双绚丽的眼睛。不卑不亢,又格外活泼。 谁知里头的大夫突然奔过来,着急地喊着,“云老这蛊毒越发重了,若再不解,只怕性命不保啊。”那大夫一张脸惨白如霜。 夫妻二人一听,快步返回屋内。 七海拦着那大夫,有些好奇,“云老中的什么毒?” “蛊毒?”大夫拍打着掌心,正要回去,七海又抓住了他,“可是黑色蛊虫。” “正是!”大夫那张脸上,除了焦虑,没有别的什么。 七海提了剑,再无任何人相邀的情况下,到了云老的跟前。 “是中的蛊毒?”他问。 屋子里的人看着七海,觉得诧异又稀罕,七海拔高了调,语声冷冷,“既然中了蛊毒,那就得赶紧治疗啊。” 他看得心忧,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医馆,从闻步知那里拿了两头毛草药过来。 刚开始,他摊手,说此药可以解毒的时候,大家还不信。直到七海让大夫把两头毛杵成草药,让云老吃了,一个时辰以后,当事人的苏醒,云家众人才相信,七海此举是好心。 大夫再次把脉,方道,云老的气息平稳,貌似毒已解。 云洲听后,拉着夫人明氏的手,喜笑颜开,“父亲没事儿,没事儿。”他欣喜若狂,立马就要叩拜七海。 七海挥挥手,笑得格外舒心,“两位不必客气,这是我家步知的功劳。” —— 云家感恩,非要留着七海用膳。七海推托许久,终究还是答应了。 云家小女云纷纷,穿着浅绿色的褂子,发上一朵海棠发簪。脚踝上,戴着一个铃铛。走起路来,轻盈动听。 她跟着兄长经商,常常从集市里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有关七海带人勇上菩提庙的事儿,少说也有七八回,这会儿见到本人,还禁不住夸赞,“没想到说书人口中的英雄竟然长成你这个样子?”她笑起来,嗓门也大,样貌上瞧着十分可爱,是个有趣的姑娘。长相不同于闻步知的端庄。 七海傻楞,手肘定着自己,“小姐是在同我说话?”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 七海尴尬,“可我不是小英雄啊?” “能够带着风清扬勇闯菩提庙,当然是英雄。”云纷纷夸着,身后突然传来笑声。 云洲和明氏走到七海跟前,赔礼道歉,“七海护卫,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莫要见怪。” 七海不喜欢将这种事儿弄得那么尴尬,他转话题很快,“云老怎么样?” “听大夫说,毒已解,只要好生歇着,就不是什么大病。”云洲微笑着回应了,随后很是犹豫地询问七海为何会路过。 七海挠挠脑袋,那亮丽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狡黠,“其实……我是想来看看云老的宝贝。” “家父不曾有什么宝贝?” “有!”七海拖长尾音,目光平和,小心翼翼地扬着下巴说,“晾衣架,你们听过没?” “晾衣架?”云洲听了略略怀疑。 七海犹豫了下,食指定着自己,“其实……我也会做。就是不知道……我做的有没有云老的衣架好看。” “七海护卫救了家父,此事儿当然成全!”云洲扬手,准备令人将自己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要来的晾衣架拿出来。 七海伸手阻止,“先别给我看,等着明日我再拿来比对。”他温声交代后,从云府离开。 送他到大门的,是云纷纷。 “小英雄好不容易来一趟,可惜人家还没有说什么,你就要走了。”云纷纷插着腰,站在台阶上,柳眉蹙地老高,而后轻声轻语,“喂,明日一定要来,我云府时刻为你敞开。” 七海看那姑娘大胆包天,说话也不害臊,笑起来,很是明朗,因此他逗她,“为什么不是你等我呢?” “我父亲母亲说了,姑娘要矜持!”云纷纷说完,背着手,神采得意地回去了。 —— 七海到了王府,找了大半天,都没有发现一根竹子。直到风清扬给他出了主意。 “……你若需要竹子,倒是可以去国公府。孟绫世子的院子里,新植了很多可供编织的翠竹,说不定你可以去盗两根?” 听到那个盗,七海为难,“我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么?” 风清扬望了七海一眼,又望了七海一眼,心里别扭了,“我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方舟前辈。” “他是你叔。”七海坚定地提醒了他。可刚说完,他的眼皮就开始跳了。方舟前辈之前过来问他要回了那幅画。有没有可能把自己做的事儿透露给风清扬。 风清扬看着七海点头,看破不说破,“你不用猜了,叔叔告诉我,他的那幅画是你盗的?” “我不是盗,我是……”七海伸出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移动了一下,“我只是拿来用用而已。” “可你最终没有还回去。”风清扬揪着一个点儿不放的样子,又温和,又耐心。 七海抚着额头,很耐心地解释,“不,如果我没有完璧归赵的话,方舟前辈一定会非常生我的气,所以……你觉得我可能不会还回去么?” “那好。”风清扬那专注的眸子终于从七海的脸上滑过了,他问,“那杀手去了哪儿?” “云老的院子。” 七海回答。 “云老?”风清扬一听,目光犯难,想想又觉得好笑,他沉思一会儿,忽然扬眉看着七海,“云家素来和我们不和,所以他会派人刺杀,显而易见了?” “可是他早不来晚不来,为何要在咱们去陶老的路上来?”七海翘着唇,脸色有些虚,他整个人的状态不大好,而且特别值得一提地是,他有些心烦意乱,“我今天去了云府,然后救了一个人。” “救人?”风清扬觉得很怪异,“你确定不是杀了人?” “好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真是去救人的。”他凝着脸,笑意斐然,因为望过去,风清扬的面色不大好,所以七海有些不悦,“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七海的确救了云老。” “你……救了云老?”风清扬听后,先是万分诧异,而后笑容却瞬间敛住了,“云家没有同你闹么?” “闹了?”七海摊摊手,手指触着鼻子,“不过……没关系,我七海聪慧机灵,已经成功地化险为夷了。” “你……做了什么?”风清扬跟之前不大一样,他很好奇,“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么?” “知道了,为此还要和我大打出手呢。”七海把剑放在桌面上,一瞬地愁眉苦脸,“不过……云老危在旦夕,我救了他,他自然要好生招待了?”提到这儿,七海神神叨叨地凑上前,瞳孔里,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古怪,“公子,你知道么,云老中了什么毒?” 风清扬偏转眸子,一本正经了,他在等待着七海继续。 “蛊毒!”七海眼睫如蝴蝶,眨动间,莫不生趣。 第103章 同室争辩(三更) 这蛊毒二字从嗓子里冒出来的时候,风清扬的瞳孔,像是核桃仁,深藏着一丝看不破的怅惘。 他站起来,捏着袖子,思索许久,又忽然问了,“七海,你在怀疑什么?” “下蛊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七海站起来,身高并不比风清扬要高,但那双眼,那眉,那目,时刻都充满了坚定,可以说,如果没有确切地查探,七海绝对不会这么看着风清扬。 风清扬了解了,他想得多,心思有些重,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瞳色里虽融了雪,却有些许地寂寥,“七海怀疑的人是安阳王府的?” “没错!”七海坦白,他踢了板凳,又仓促地坐下,“这个人,公子也认识。” 风清扬那深邃的眸子四下转动,没过多久,他忽然叹气,“你说的这个人,是……”她下意识地顿住。 七海拿着剑,凑近了,压着嗓音,“这个人,就是安阳王的副将飞鹰。” “飞鹰?”风清扬听不大明白,他迟疑了下,还是非常公正地问了她,问他,有什么证据?转眼又说,这事儿十分复杂,不能盲目断定,一定得有方法。 七海手指触着下巴,将当日客栈里,同飞鹰副将打架时,发现蛊虫一事儿说了出来。 风清扬听了无比惊骇,此刻,夜风忽起,他经那冷风一吹,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七海以石击中窗户,窗户瞬间合上,沉思片刻,他转过脸,给风清扬的后背拍了拍,有些泄气,“你喝药了么?” “喝过了,最近好了很多。”风清扬报喜不报忧,病白的脸颊泛了几丝暖意,他出声,“七海,这事儿你先不要说出去,等我查清楚以后,再说。” 窗外天色已暗,时辰不早了,他觉得自己该行动了。说好了明日会前往云家,自然现在不能有所懈怠,翠竹必定要今日去盗。 “我走了。”七海转身,连忙往外走。 风清扬看着他,怕他惹事,“我见你同世子关系不错,也许不用盗。” “嗯……我也不想盗。”七海也知道自己去盗竹子有些让人笑话,但是如果不盗,凭孟绫世子那个性格,不问他理由,绝对是不可能的。他从门口又退回到风清扬的身旁,邪笑一声,“公子,先给你打声招呼。” “什么?” “你的小白怕冷,所以需要笼子。”七海傻乐,他以为风清扬这么在乎狗子,定然不会允许自己擅作主张,既然不会允许自己擅作主张,那他提前招呼一声,可能会比较好,“这个理由,可以用么?” 风清扬迷茫的俊脸稍稍一抬,淡蓝色的眸子恰当地掐出笑意。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回答地七海,“嗯,小白平日里,是需要一个笼子。七海,笼子交给你做了。” 堂堂正正地给了他一个理由,换句话说,七海即便是不想要这个理由,也必须得去给小白做狗笼子了。 “咳咳……”七海那脸上尽显无奈,他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好好商量的。 但风清扬却是一脸喜悦地拍了拍七海的肩膀,特别郑重其事地说,“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 然后…… 然后就没有了。 七海消失在了漫漫夜色中,御街夜市刚刚开放,四下喧闹无比。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传进了他的耳朵。 他看见了一个好看的兔子发簪,一时想起闻步知属兔,当下买了一支。他觉得哪一天,送给她的步知,也许她会为这点儿浪漫而感动。 —— 翻后院跳入了国公府,他匍匐在屋顶上,屋顶积雪,砖瓦滑湿。 没站稳,脚蹬了砖瓦。 啪嗒…… 瓦碎,惊醒了正在后院竹林里忙活的孟绫。 孟绫抬头,犀利的眼睛直接盯上了屋顶。 他站起来,脚踢红缨枪,那一刹那,犹如战场上,英勇对敌的将。 “谁?!”一个字,英·伟娇弱。 七海从屋顶上,举起手,面露无辜,有些许怅惘,又有些许尴尬,“喂,孟世子,是我。” 循着微弱的灯影,孟绫瞅见了七海,看他拿着剑,站在屋顶上,迎着呼呼的风声,摇摇欲坠。 “七海兄,你做什么呢?” 七海跳下去,落在孟绫世子的跟前,手臂往后一扔,开心地像个孩子,“喂,你的屋顶可以堆很多雪人?” “雪人?”孟绫不敢相信,张着嘴角,始终保持着那个动作,他难耐地看着七海,身上染雪,暗红的锦衣上,一团又一团的水晕,明明站着,却在哆嗦,“大晚上,你不在安阳王府里待着,跑我家屋顶上堆雪人,有病吧你?” 七海也觉得自己杜撰出这么一个理由过于荒唐,但想了想,竟然跟着笑了起来,“孟世子,实话说吧,我不是过来堆雪人,而是……”他抬起手臂,往那细长的竹子一定,“你这竹子不错,送给我一些?” “好啊,没问题。”事实上,答应得这么干脆的孟绫孟世子完全不可能不问理由。刚想到这儿,以为不用那么麻烦的七海,果然就得到了他不想听到的疑问,“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竹子做什么?” “公子说你这儿的竹子好,很结实。”七海嘟囔着笑了,“反正你这竹子不错,借我一些,如何?至于……做什么,你猜猜看咯。” “……哈,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做笼子吧。”孟世子哈哈大笑起来,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竹笼子,极小,但小巧玲珑,“我给小灰做的,可行?” “挺好看!”七海觉得这个征战沙场的孟世子在做手艺活这方面,还真地很有天赋。 “谁让你看好看啊,看里边。”七海歪着脑袋,看向笼子里。丝绸做成的褥子垫在笼子底下,连四周都做了窗户。 人住得不如兔子!七海感慨不已。 “挺暖和。” “哈,我也觉得?”孟绫拎着笼子,叫着七海进屋喝酒,七海没有拒绝。 胖兔子小灰,在夜色下,睁着赤红的眼睛,跟着孟绫一起进了屋子。 孟绫一边走,一边同走廊的家仆吩咐,“去,给我温杯好酒过来。” 家仆点点头,快步奔进了厨房。 落坐好,孟绫世子将自己的红缨枪放好,这才伸手世子,“七海兄,别客气,随意坐。” 刚坐下,七海一转眸,就看见孟绫世子盯着他,十分认真,又十分专注。 七海戳戳手,表示有些冷,其实是心虚,“孟世子,你别这么盯着我,怪怪的?” “哈,七海兄。我在想一个问题。”孟绫想起那会儿去菩提庙,七海面对危险时的淡定从容,又想起他让摊贩四处贩卖已故皇后画像时的高调胆大,还想起他接二连三地拯救北昀国细作,这桩桩件件,都让他吃惊不已,“你究竟是什么人呢,这么地与众不同?” 七海嘴角抽了抽,开始报户口,“历阳人士,七海山庄,猫耳娘的小徒弟七海。” “我是说,为什么你胆子那般大?”等着家仆上了酒,孟绫主动给七海倒了一杯,因为好客,他的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让人看了,只觉得无比真诚。 第104章 世子观点(一更) 看七海那言外之语,孟绫止不住地笑。不过他所回答得好像也没有什么逻辑错误。 的确是从七海山庄来的,也的确是历阳人士,也的确是猫耳娘的徒弟。 他噎了噎,脸上涨满了笑意,那笑有些古怪。 七海被夜风吹得冷,想着时间紧,便又往院外望了望,紧张兮兮地催促,“孟世子,那竹子——” “放心,我一会儿就让人砍好了,明日送到安阳府上。”孟绫世子拍拍他的肩膀,心里想,第一次有人跟他一般,对竹子也这么热衷。 可若非风清扬说,孟绫世子后院的竹子好,兴许七海不会多此一举地跑到这里来。再则……他来这儿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他那双动人的眼眸里,极黑,睫毛闪动下,无不欢快,“世子,你想不想知道,我用你的竹子做什么?” “你不说了给那病秧子的狗子编个狗笼子么?”孟绫晃着手,讪讪地笑。 “不。”七海的唇上带了点儿笑,他觉得四下无人,自己去云府一事儿可说,“听闻云老当年收藏了镇国公夫人所做的晾衣架,我很好奇,自己想象中的晾衣架同他所说的晾衣架有什么不同?” 原本他回到空间里,想要输入晾衣架,直接领取物品。结果事与愿违,空间页面弹跳出了一行字。那行字这样写道,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心所欲。 因为不能,他才会深更半夜,大雪纷飞,也要来到孟绫府中借竹子。 “镇国公夫人?”孟绫世子一听,作势就要捂住七海的嘴巴,他跺脚,“你疯啦,这镇国公一家叛国求荣,已被抄家。你还敢提……提镇国公夫人。” 七海嘟囔着嘴巴,笑眯眯地说,“不能么?” “自然不能了。”孟绫想着孟怀恩同自己讲起的那段往事,不由得震撼,“听说这位夫人娇俏可人,最主要地,是她那双巧手。每回都能制造新奇的事物出来。譬如这在帝都盛行一时的晾衣架,若非……若非镇国公叛国求荣,想来这东西,咱们国公府现在还有呢。” “是么,这么惊艳啊?”七海略略吃惊,不就是制作简单的晾衣架么,竟然也会引起轰动。 “我骗你做甚?”孟绫掀起他这会儿穿着的紫色花绣锦袍。 束腰也是深紫色,外搭一块圆形玉佩。贵气逼人。 如画的眉一掀,那稚嫩的脸庞又烙下了一丝惶恐。他拍拍七海的手臂说,“这位镇国公夫人因为手巧聪慧大方,还得到过云老,镇国公以及当朝几位大人的欢喜呢?甚至……连先帝,都对她十分青睐。” “既然这么一个奇女子,为何会死呢?”七海以为,既然她受这么多人重视,那必定是有自己的魅力。不可能心爱之人赴死,那些爱慕者都无动于衷吧。 孟绫手指托着下巴,他站起来时,眸色便更加森重了,“听父亲说,当日朝廷上那些青睐镇国公夫人的大人,要么被革职查办了,要么就解甲归田了。这不,你口里那位云老,就因为安阳王带兵抄家,对他多有怨恨。但当今太子殿下迎娶的太子妃是云家长女云若,所以云家又成了太子殿下的后盾。只是云家不被陛下信赖,所以太子殿下在朝堂上,自然比不过二皇子实力雄厚。” 七海捏着鼻子,吓唬他,“你说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儿,不怕我去泄密?” 孟绫世子睥睨了他一眼,笑容夹在眼窝,“我相信你不会。” “哈哈……”七海大笑起来,拎了白瓷酒杯酒往嘴里送,“我在帝都人都不认识,去跟谁告状呢?况且……这种事儿,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抿着唇角,用力地点了下头,略略有些不自在,“孟世子,那你父亲在朝堂上,支持地是……” “父亲说,二皇子的婚事儿是由当今陛下所赐。也就是说,陛下是故意让朝堂呈现出这三足鼎立的局面。一部分向着太子,一部分向着二皇子,另外一部分呢,谁也不向。所以,伴君如伴虎,咱们得小心应对,不能着了陛下的套。” 七海咧着嘴,吐舌,“国公大人真是一只老狐狸。” “你也这样觉得?”孟绫狡猾地扯了扯嘴角,因为十分崇拜自己的父亲,所以他的脸上都透着京都纨绔世子才有的得意。但也正是因为那份笑,七海才觉得万分真实。 孟绫世子的为人不错,七海这样以为着。 七海开心,仰头喝了杯酒,想起之前的画卷一事儿,他拱手感谢,“上次,多谢你了。” “呵呵,你是说,那些画?”孟绫笑得明媚,“无妨,我也只是顺手。要说,你该感激我父亲。” “国公大人?” “是啊,他看到的啊。”孟绫那白玉手掌握着酒杯,抿了一口,又温柔地笑,“不过,你也真是大胆。这已故皇后的画像,你也敢让人临摹,拿出去卖。这事儿听父亲说,还传到陛下耳朵里面去了,虽然此刻没有任何动静,但保不准儿哪天就会拿你开刀。” 七海听了,六神无主,“不至于吧,你是不知道,那画卷上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已故皇后。” “不是?”孟绫听了,一愣,随后又平和地晃头,“你怎么证明。我父亲可是亲口告诉我,那是已故如皇后的画像,否则,他也不会让我帮你忙了。” “真不是!”七海凑拢了,指腹在桌面上蹭了蹭,“忘了跟你说,我从北昀国细作那里打听过了,那画卷上的人,是北昀国的月西公主。而非临水国的已故皇后。” “什么?那……这就奇怪了。”孟绫听了这话,吓坏了。他那笑,似疑非疑,他那笑,还掺杂着看不透的困惑。 误以为他相信的七海有嫌疑,眼皮往上扬了扬,而后孟绫就问出一个让他觉得五雷轰顶的话。 “你既然是问的北昀国细作?那……北昀国细作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真就在努力地回想着,但是不管用,根本没有说服自己,因为未曾说服,所以他特别乖巧地碰七海的手,胸有成竹,神神叨叨地质疑,“七海兄,你一个王府贴身护卫,是如何能从北昀国的嘴里,打听出那幅画的?” 七海手僵,觉得孟绫的出发点儿比较地惊奇,“孟世子,你不应该问我,那月西公主如何如何美貌么,怎么……” “七海兄,主要你这事儿也太稀罕了。想想看,一个北昀国的细作是因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临水国安阳王府身边一个小小的贴身护卫,那幅画卷上的女人是谁这种问题呢?”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你同他说话,他的关注点儿,永远会十分奇特。始终和你未曾处在一个位面上。而这种人,同他聊天,就是对牛弹琴。 七海深以为然,他不甘心地和着这个对牛弹琴也要解释的孟绫道,“这个北昀国细作同我是好朋友?” “七、七海兄……”孟绫站起来,突如其来地随了自己的心,眼里的难以置信,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怪诞。 七海清清楚楚地听到他颤着声音问了一句,“你也是叛国求荣了么?” 吐血身亡在线等的七海,有些压抑。 观点清奇的孟绫世子,让他不知所措。想了很久,他才拽着人坐回来,“世子,你别胡说。这个北昀国细作,你也认识。就是罗敷。” “罗敷?”听到这名字,他回想起上次小灰尾巴被门夹后,去到的那所医馆,咯吱咯吱笑起来,耳朵都是横生的绯晕,“你的青梅竹马特地从七海山庄赶来,然后特地在京都衙门外开了一个医馆。真是……好福气啊,七海兄。” “呵呵?”七海想起来了,就是因为这个瘦瘦弱弱,逻辑道理一大堆的孟绫世子,给自己的青梅竹马灌输了所谓的男人见到漂亮的女人就会动心抛弃旧爱的思想,“世子,我有一笔账要同你算。” “什么账?” “你教给我青梅竹马的每一个道理,我以后双倍奉还。” “我没有青梅竹马!” “先欠着!” “好吧!” …… 第105章 再见云老(二更) 大半夜里,七海扛着一堆竹子回了王府。竹子受雪湿润更重,提在背上,肩膀酸痛,就好像提着铁,关键……冰冰凉凉。走动间,不时有水滴落下来,拍打在七海那身衣服上。 此刻感觉,更如堕冰窟。 怕被管家关伯质问,他走地后门。不想碰见飞鹰,人家阴魂不散地问他。 竹子从何而来? 他笑着回答,“嗯,孟绫世子赠送的礼物。” “你拿竹子做什么?” “……公子让我给小白做个狗笼。”凡事带上公子这个靠山,准管用。 于是乎,果然有用了。 进门时,风清扬特地出来接应。 他看着飞鹰,平易近人地伸出自己的银狐犬小白,“是我命七海去借的竹子,我打算给小白做个笼子玩儿。” 飞鹰不敢同风清扬多说,黯然地从后院离开。 人消失后,七海抱着竹子,往后院里拖。 风清扬走近了,看着地上的竹子,又打量七海身上的湿晕,“这是……盗成功了?” “非也非也,这是孟世子赠送的礼物。”七海给了他一个白眼,用剑把竹子划分成一节一节。 片刻,竹子分成几半,便就地归了原位。 一叠竹子,长短不一地放在院子里,上面还有雪渍。 风清扬示意了下,“单就这竹子,便可以做晾衣架了?” “嘘。”七海食指放唇,吓地全身哆嗦,“你小点儿声?”他说完,四下一顾,紧跟着抱着东西去了伙房。 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做了大概三十把衣架出来。也许有些累了,他伸了个懒腰,一抬眼,就觑见阙无英,站在身后,木疙瘩似的一动不动。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阙无英呆若木鸡地看着地面上的晾衣架,“……”随后,抬起下巴,眼神冷厉,“明日过后,我不会深夜监督你。” “那你现在?” “公子以为你需要我的帮忙?”阙无英瞟着七海的脸颊,因为生火,锅灰斑斓,他摇摇头,语气冰冷,“生火,不难,可帮。” 七海阻拦,狡黠的目光闪烁着笑,“兄弟,也许你可以做点儿别的?” 在阙无英的帮忙下,七海轻松了很多。抱回来的竹子全部用光了。 五十把晾衣架全部做完,七海趁人不备,扔进了空间,手里握了一把回了房间。 阙无英好奇,目光尾随着晾衣架,“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挂衣服的?” 挂衣服?阙无英瞅着晾衣架,摊开手掌,明目张胆地要,“送我一把。” “我做了这么久,你没看会?”七海瞠目结舌。 “没注意!”阙无英面冷地回答。 七海这下不多问了,他揉了揉脑袋,将自己手中的晾衣架递出去,想了想,又缩回来,“这东西十分重要,你万不能告诉别人。当然,不被别人看见最好。” 阙无英想了想,朝他点头。 —— 风清扬的狗笼子终究以失败告终,昨晚上回到书房的飞鹰,将七海抱着竹子,从后门鬼鬼祟祟地奔进王府的事儿,告诉给了安阳王风于则。 风于则背着手,压着嗓子,万分难耐,他有点儿不相信地看着飞鹰,“你说……他拿竹子真是为公子的小白做狗笼么?” 飞鹰摇摇头,他的面色有些狰狞,“不,末将今日问了,根本没有狗笼。” “既然不是做狗笼,那他拿竹子有何用?” 飞鹰将伙房里的痕迹再次透露给了安阳王,“末将今日去了伙房,地面竹叶和竹屑居多,所以……末将以为,说不定他背着我们在做旁的东西?” “会是什么东西?”安阳王背着手,在几案前徘徊,良久,出声,令飞鹰好好监督七海。 七海从王府离开时,飞鹰跟在身后。七海停下,飞鹰停下,七海走动,飞鹰走动。在发觉有人跟踪后,七海扯出一丝讽刺的笑意,直接将人带进了死胡同,令飞鹰亲眼瞧见他消失无踪。 看着那一堵墙,飞鹰拿剑去触,可是除了剑在墙壁上的碰撞声,没有多余的反应。 人会去哪儿呢? 如果不是他自己看见,也许飞鹰根本不会相信,一个人可以直接在面前消失? 其实是七海隐进空间罢了。 从空间绕路,到了云家。丢出自己的大名,准备见见云老。 谁想云老罢客不见。 “父亲,七海护卫可是救了您老的性命,若无他,您可能就……”云洲苦口婆心地说服父亲,然而可惜,对方竟然完全不予理会。 明氏站在跟前,伸手拉了丈夫一旁,便也跟着劝解,“公公,七海护卫专程前来看您,您若将他拒之门外,恐有不妥。” 云老固执得很,无论儿子还是儿媳怎么劝解,他就是不同意见七海。 云洲等人没有办法,只能磨蹭着出门,到了院子,同七海这位恩公解释。 七海眨眼笑笑,从袖子里取出晾衣架来,递给夫妻二人,躬身道,“烦劳两位把这物什拿给云老,就说……” 明氏一瞧,瞳仁明朗,“这……这不是晾衣架么?” 云洲跟着打量,除了竹子翻新,就连构造都同镇国公夫人一模一样,“是啊,没想到……七海护卫也会做晾衣架。”他激动地捧着东西,和着夫人明氏,大步流星地返回了云老的房间。 云老起初并不同意,但是在看到那晾衣架时,忽然间睁大了瞳孔,他眼神飘忽,那手也在颤抖,“快……快拿来给我。”当他瞅到晾衣架时,喜出望外地命七海进屋。 屏退所有的仆人后,云老让媳妇儿子全部出去了,独自留了七海。 他掀开被褥,慢腾腾地准备下地。 七海阻拦,“云老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起身了。” 云老反复打量着七海,看他那眉眼,目光里突然想起自己的朋友来,言语间也温和慈祥了许多,“你……你叫七海?” “是。”七海点头。 云老手碰触着晾衣架,“这……这是你做的?” 七海挠挠头,眼里春光斐然,“不知道同云老期待的晾衣架是不是一样?” 他深思了下,握着晾衣架缩回了手,迟疑不决下,又瞟着晾衣架,动动唇,“现如今,帝都还有人敢比着她样品做出这种物什,真是……后生可畏啊?” 原本他以为,晾衣架是七海自己所做,可回头一想,那个时候,晾衣架在帝都就吵得沸沸扬扬了。 说不定这个小子是从哪里打听到,模仿做出来的。 殊不知七海摇头否决加在身上的抄袭,“云老,若是小的真有心抄袭,那今日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关伯的身上了,毕竟此物,帝都脚下,未有人敢制作贩卖。” “老夫听集市上说,你七海胆大包天?”云老瘪着嘴巴,眼神里都是质疑。 七海瞠目结舌,挠挠脑袋,在屋子里徘徊良久,他突然很想哭。 “云老,我来帝都时间不长,所以……我不可能知道制作晾衣架的工序?” “呵呵。这有什么?”云老神色难耐,他提提袖子,放在自己深蓝缎面的被褥上,磨蹭着指腹笑,“那安阳王何等阴险狡诈,他见过当年的晾衣架,也许……是他告诉了你。” 七海跳起来,“冤枉,这衣架可是我自己前前后后费了不少时间才做出来的。” “真若如此,那你为何做好第一时间拿到老夫这里来?”云老伸长脖子,疑神疑鬼,“难道不是因为你调查了老夫当年的事儿,所以才拿这东西来讨好我的么?” 七海嘴角一抽,不屑地望着他,“云老,说实在的,你对我能有什么用,昨日你晕倒在雪地里,要不是我,早就撒手人寰了。况且你身中蛊毒,不是我拿来的解药,能这么精神抖擞地同我说什么……讨好二字?”他说完,皱着眉头,气愤难平地拿脚将凳子拖到股后,“况且,云老既然知道我胆大包天,就应该知道,我做任何事儿,都有目的。若我同安阳王一伙,今日来此,便是刺杀。而非……讲理!” 云老不以为然地笑起来,“小子,就算你有本事儿,能够做出晾衣架来。可那又如何?” “云老派人杀我这个救命恩人,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是狼心狗肺?”七海说话,并不严肃,他是笑着的,所以也正是因为这点儿,他的话语里,都带了讽刺。 第106章 为老不尊(三更) 云老笑意极深,他弹了弹自己的裤子,温柔一笑,“还好。” 话落,眼睛望向四周,像是有些唐突,又像是理所应当。笑了下,然后他抬起那双饱经风霜的眼,又直白地回应了一句,“对于那些狼心狗肺的恶人,老夫自然是狼心狗肺应之?” “尔非吾,焉知吾狼心狗肺焉?”七海眨烁着星星眼,那眼睛炯炯有神,一般能够看进别人的眼睛里。 云老愣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女人的音容相貌。那女子第一次见到他,啧啧舌地说他是个老顽固。 可那会儿,他还很年轻。 …… “老顽固,我心地善良,容颜倾城,聪明伶俐,你得罪了我,那是大大地不该。” 之后……再之后,他就真地泥足深陷了。 七海朝着失落落魄的云老挥手,十分干脆地说出了他当日刺杀的用意,“云老,那日你派人半路杀我?” 云老苦笑一声,补充道,“哈哈哈,那哪里是杀你,而是刺杀你们。” “我们。” “你同风清扬一起去了陶老的住所,回来的时候,会经过那条街。在那儿杀了你们,会有很多人成为怀疑的对象。”云老说完,又苦涩地笑了下,手指捋着胡须,长叹一声后,又莫名地回答,“你知道么,这些年来,老夫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对安阳王府的人下手。” 七海插了句嘴,就像在听他讲故事,玩味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心软,“但是很遗憾,又没杀掉我们是不是?” “不,没有杀掉他的儿子。”云老明辨是非,对于七海的这个年轻人,他并没有存了杀他的心思,毕竟他是从七海山庄来的徒弟。 七海山庄在江湖上,颇有地位。里面的人为人处世,还都十分正义。 况且,镇国公的事儿,同七海没有关系,这次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只是因为七海此刻的身份——他是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 帝都底下,谁不知道,安阳王风于则曾经给自己的儿子风清扬剜肉为引,所以单单这一个理由,风清扬就是云老最想要行刺的对象,这起码可以让安阳王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埋葬了这么多年的心事儿,只要风清扬一死,顷刻间就能烟消云散。 七海看着他,觉得云老的笑容有些凄凉,耐不住好奇,他问,“你杀不了他?” “哦?”云老垂首盯着自己的手,但心却在七海说的那些话里。 “我根本不会允许你的人杀了风清扬的?”七海果断又果决地应了一声。 云老坐在那里,却大笑起来,“老夫知道,毕竟你是风清扬的贴身护卫,你……到底是一个小人物……”他停顿了一下,眼角闪过一丝轻蔑,“怕死!” 七海端正地坐着,已经开始在努力地回想这个问题了,怕死么?是啊,他怕。死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直视的恐惧。 “没错,小的的确怕死。但……就算要死,我也总该老死,而不是年纪轻轻就被人杀了吧。”他望着云老,忽然间问,“云老不怕死?” “在老夫眼中,死又何惧,只怕世间人心难测!”云老在那里感慨,宛若一个渔夫,坐在冰天雪地里,乘着一叶小舟,冬风一吹,雪花在满目中苍凉。 七海怼他,“老前辈黄·土都盖在脖子上了,当然不怕死!”这么回话,的确不怎么有礼,但是适才云老不屑鄙视,他也不甘心。 云老自然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望他了,他想了想,终于开门见山,“你说话很像一个人。” “谁?”七海喜欢接梗。 “镇国公夫人?” 在他的眼里啊,那个姑娘,坐在秋千架上,身后梨花灼灼,微风一吹,落红无数,停在肩头,和着她的那张脸遥遥相映。 然后她跟着吟诗。 樱桃小唇,和着春风,张启。 他记得她的嘴里念着那样一首诗,然后他望怀地记住了。 他念,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念完,七海反问,“这不是崔·护的诗么?” “你也认识崔·护老先生?”云老错愕地反问了一声。 七海抖抖肩膀,他轻笑,“我们那儿的学生大概都认识他。” “那这首诗可有名儿?”云老是催促着问的,他一催促,七海的心里就开始发慌,随后他终于面带笑容地解释,“《题都城南庄》。” 云老喃喃自语的时候,七海笑了,“镇国公夫人可真够自恋的。” “你什么意思?” “她是在夸自己美呢?”七海耸耸肩膀,一派正经,眼神里透着一丝喜气,“不过云老,你太正经了,估计看不懂她其实是在故意勾·搭你。” “胡言乱语!”云老护犊子也是厉害,“镇国公夫人正直心善,怎会如你这般无耻?” “好吧,小的多嘴!”七海在嘴巴上轻轻地拍了拍,可不想将人给吓死了。如此,今日也逢想走出这个门了。 正当七海不打算接话的时候,屋子里落针可闻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云老不适应这寂静的气氛,叹了口气。 七海端正坐着,瞅着他。 随后,云老又叹了一口气。 七海依然坐着,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云老开始重重地咳嗽。 七海端详着云老,开始琢磨,他是不是过分地讨厌自己,甚至……想赶自己离开。 看先前进屋的状态,七海觉得,没必要待下去了,他拿了剑,往外走。 后面好巧不巧地出声了,“小子,你回来?” “你老人家还有事儿?” “你既然会做晾衣架,那给老夫多做一些如何?” 云老这次竟然掀着眼皮笑了,跟七海相处的过程中,他觉得七海很有趣。 离他那么近,都没有动手,显然不是杀手。全程被自己威胁,却能幽默地以牙还牙,是真性情。 当然最让他好奇地,是他竟然知道意中人口中那四句诗的名字叫做《题都城南庄》。 最后这件,是云老今日最为开心的事儿。于是他一开心,就能铁着老脸叫那位年轻人了。 “可是这是杀头的重罪!”七海佯装恐惧,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下,“所以,云老,你觉得小的是因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呢?” “可你已经做了。”云老诡笑着提醒。 “无妨,我做这个没人知道的。”七海摊着手,聪慧过人地讲解了他的优点。然后右眼一眨,就背过了身。 “站住!”云老急了,“适才老夫多有得罪,还望七海护卫,不计前嫌。” 七海顿住步子,“你老人家真向我认错啊?” “试探许久,你不是刺杀我的人。”他说完这句话,藏在门外的云家众人,捂着嘴巴,哈哈大笑。 难得啊,这老顽固能够同一个陌生人聊这么久? 云家众人感激七海的到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去了院子。 云纷纷嘟囔着嘴说,“大哥说,他帮了这个七海护卫一个大忙。” “大忙,什么大忙?”明氏握着手绢,咯吱娇笑,“以后对恩公都客气一些,咱们商贾之家,在帝都也要脸面的。” 云家小子云步非问,“父亲,母亲,你们刚刚听见了没,七海恩公可以说出镇国公夫人吟诵的古诗的题目,可见不是一般人啊?” “还真是!”云家夫妇俩对视一眼,那笑容尽显开怀。 第107章 王爷发现(一更) 自房间出来,扎堆的云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打量七海。 七海眼见得众人把自己看成了一个怪物,傻笑着挥挥袖子,“抱歉啊。” 众人越看他,七海越尴尬。 身着暗红锦衣,手拿配剑,迈入院子里的时候,他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更加衬得他光彩照人。 云步非这个人喜好朋友,在帝都出了名的纨绔。但他重情重义,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 看见帝都里名声大噪的七海护卫,不觉有些惊奇,他手指托着下巴,端端地打量着七海那双绚丽的眼睛。 七海站在那儿,眼睛是明亮的,也在云步非的身上过了过,“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你这么看着我?” 云步非围绕着七海,转了一圈,那浓浓目色里透着喜气,这种喜气同他喜欢交朋友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这会儿,他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大褂,里面是浅青色刺绣里衣,同色发带扎着乌黑的发丝,斜刘海,遮住了半只眼睛。 但那半只眼睛,若影若现,依然能让人注意到它的亮堂有光。 噗嗤,折扇大开,云步非眉开眼笑,“七海护卫,要不然,你到我云家庄子来吧。我给你两倍工钱。”食指和中指伸出来,他的脸上还透着中意的光芒。 七海回答得直接,“好啊,我也喜欢钱。”这话,又对了云步非的喜好,然而还没有允许对方发表点儿意见,他又叹了口气,手提了那剑一把,眉开眼笑地回应,“可是,不行。” “为何?” “我是王府的贴身护卫,我来帝都,是有要事儿。倘若是为了赚钱,我也许就不来了。”空间里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他何必这么辛苦? 云步非那扇子在七海的后背轻轻一拍,“可我没有说,要你不当护卫啊?” “那你是?” “你可以一边做你的护卫,一边跟着我做生意。”云步非这么嬉闹着,远方的云洲和明氏却慢条斯理地上来了,“恩公,犬子无知,你莫要生气。” 七海耸耸肩膀,涨满了笑意的脸颊同云氏夫妇二人摇了摇头,“对不住了,前辈。” “等等,恩公,若不是因为你,家父也不可能愿意出来。这次你不仅救了家父,还让他这么开心,您……您可真是云家的大恩人啊。”云洲和明氏一通马屁拍完,便又恭敬地鞠躬,“七海护卫,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 “前辈但说无妨。” “能否常到云府走动,陪家父说说话。这么多年来,他病重,也从不曾同我们闲聊。可……可见了七海护卫,他……”云洲拱手,言笑晏晏。但脸颊上那尴尬的笑意,就无不表明了一切。 七海懂他,没有拒绝,再则此事儿的确符合他的意思。 通过云府,了解一些他想要知道的秘密,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真是荣幸之至了。”七海笑声清脆,随后,他拱手作揖,“那……两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儿,我就……走啦?” 七海手指甲轻轻地动了动,笑容里,显得有些恍惚。 那些刺客刺杀自己的目的,再清楚不过了,仅仅是云老憎恶安阳王安阳王,因为曾经带兵抄了镇国公府一家,害死了云老心里最为欢喜的镇国公夫人。 于是就这么,结下了梁子。 返回王府,还没有到得风清扬的跟前说话,七海就被管家关伯叫到了屋子里。 风于则坐在案几上,褐色的袖子上,稀疏的花纹,那正经表情不乏有些严肃, 可七海相处久了,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畏惧了,“不知王爷叫小的来,所谓何事?” “听说昨晚你去了世子府。” 七海不打自招,完全没有任何为难,“借竹子?” “借竹子做什么?” 七海憋着气,大方地朝着风于则说了两句话,“王爷,实不相瞒,是公子让我借竹子做狗笼子。” 安阳王咬着牙,他从凳子后,将那把晾衣架拿出来,扔到了桌子上。 “哎,这不是给无英将军了么,怎么会在你这儿……”他话一说,上前正准备拿。 飞鹰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七海耸耸肩膀,“放开我。” “……你这做的是狗笼子?!”安阳王动怒地将那晾衣架丢向地面。 晾衣架经不住大.理石地板的拍打,不过片刻,就碎成了两半。然而竹身还淌着脆弱的节口,竹丝将它连在了一起。 但那铁钩,却好巧不巧地脱落了。 七海挣脱了胳膊,盯着竹子,心里腹诽,自己做了好久的晾衣架啊? 披着那么大的风雪,将那些竹子抬回来,好不容易做了些衣架,还平白无故被人摔坏了一把,真是可惜。 但他回头一想,就坦然自若了,有些抑郁地想,“这竹子是……是无英将军拿过来的。”他气恼,“哼,这不守信用的家伙。” “你做这东西,莫非……你同镇国公夫人有什么关系,你是那位镇国公夫人的……亲戚?”安阳王开始将目标移动到七海的身世上,因为他打心眼里,未曾相信,所以敢摆在台面上讨论这件事儿。 倒是七海,听了无奈地噘嘴,“王爷,小的要是镇国公的亲戚,至于来王府做护卫,哪里不是山珍海味啊?再说了,我家住历阳。历阳,王爷总该有所耳闻吧。那好吃的甘蔗,就是从我们那边运过来的。” 安阳王正是因为清楚,七海是从七海山庄来的,所以他才这么地胆大妄为,也是因为这点儿,他可以做到如此地镇定自若。甚至多加审问两次,就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来王府……”安阳王果然很好奇七海来帝都的目的。 可在七海眼中,他这是明知故问。 “我大师兄寒沉生死不明,死了吧,没有踪迹。活着吧,也没有踪迹。所以我作为我师父最疼爱的徒弟,便不辞辛苦到得帝都,查找大师兄的踪迹。”七海胆大妄为地将两手拍在桌案上,笑容可掬,“另外,我是受关伯的邀请,公子也觉得我武功不错,适合做他的护卫,所以才……”他那双眼睛轻轻地往上扬了往,笑容里,含着热忱的光芒。 七海是团火,因为是火,所以对火势严重的地方,也毫不顾忌。 他闯进来,可以说不顾生死。 可是这样一个胆大幼稚话痨的小人物,自己的那个儿子偏偏要袒护着。 其实如果真地同一些普通的小人物一样,安阳王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那么疲惫,关键这个小人物,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不能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 他非要淌进那浑浊的水里! 因着他全身都透着一股让人无法约束的蛮劲儿。 于是乎,在他身边,有很多人,都被他的行为给折服了。 试想一下,京都衙门钱长申,鲁国公,孟世子,兵部尚书大人,陈公子,常太傅,太子殿下,南王殿下以及现在的云家,他哪里不沾点儿水。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还入了儿子风清扬的眼。 倘若日后因为他,儿子同他反目成仇,那他如何完成皇兄交代的任务。 这个任务关系着皇帝的名声,也关系着……国家的名声。 他是一个臣,他必须得想办法解决它。哪怕在这个过程中,尸陈遍野,他也不会放弃。 “王爷,小的只是做了一个小玩意?” “小玩意?你倒真能编。”安阳王脸色铁青,手指着地面上的晾衣架,冷漠问他,“那是什么?” “晾衣架啊。”七海没有妥协,但他喜欢实话相告,“可是我做的晾衣架,是为了公子着想啊。”他觉得风清扬做自己的后盾,真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公子有洁癖,不喜将衣服弄脏了,我做了这个,他的衣服就不会褶皱,好事儿啊。” “你同何人学的这个?”总而言之,在安阳王的心中,能够做出同镇国公夫人一模一样的晾衣架的,绝对是镇国公府的人。 毕竟,他畏惧,镇国公府的人还活着。 第108章 观尘未死(二更) 想到这儿,他那一向晦暗的眼睛,便又晦暗了许多。浓黑如墨,像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七海见安阳王没有回应,试图询问,“王爷,如果您没有什么事儿,小的就先走了。” “七海,王爷还没有发话,你就要走了么?”一旁的飞鹰副将,面对着这个狡猾机灵的七海,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讨厌的意思。 他想了想,再问,“难道王爷还有事儿?” 安阳王看了他一眼,了解七海的这个嘴皮子,无能为力地抬起手,同飞鹰示意,“算了,下去吧。” “多谢王爷!”七海看了地面上的晾衣架一眼,慢吞吞地从屋子里离开。 他刚到了走廊,就兴致缺缺地跳了起来。 倒霉! …… 因着安之若惨死,大胡子海之岚又时常早出晚归。于是这会儿就唯剩七海一个人。 “喂,他人呢?” 七海抓着一个家仆问。 家仆看他两眼,“刚刚又出去了。” “去哪里了?”七海不解地瞅着屋子。 “不知道。”过路的家仆摇摇头,又忙去了。 七海将剑扔进了空间,揉了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手扶着腰,准备出府寻找大胡子。 —— 安之若离开以后,大胡子海之岚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以为,这么久了,对方都能够找准自己的目标,不忘本,是值得他学习的榜样。 尽管他死了。 也许是因为怀疑,他特地爬山到了菩提破庙看过。 因为大雪,山路湿滑,他身形胖,摔了一跤。就这么,掉进了小山沟里。 他躺在枯草上,阴云密布的天空飘荡着雪花,密密麻麻的雪花簌簌地坠落,落在他的眼睛上,鼻子上,脸颊上,还有嘴巴上。 雪夹在眼睫毛上,覆了一层雾,遮挡了视线。 他就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这一下,再睁开,就瞅见了站在那里,戴着顶帽子的老和尚。 不是他师父观尘,能是谁? 海之岚跳起来,高兴不已地扑在了师父的身上,来了一个熊抱,“师父,你没死,你没死,这……这实在是太好了。” “师父没死,没死。快……快下来。”观尘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惊恐地看着身后那个悬崖,心里想,这孩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大碍。 海之岚摇头,憨厚的笑容里,有些惬意,他伸手握住观尘的手,“师父,走,下山吧。” “下山?”观尘将海之岚拽回到身边,狐疑地看着上面,“……你师兄师弟他们都死了,咱们无路可去了。” 那日,郁世轩等人听从临水国的命令,将菩提庙烧毁。 而他也被人打伤,滚落到悬崖边。要不是他还活着,兴许此刻,他也见不到自己这唯一一个半路出家的徒弟了。 他苍老的面容里,带着笑,“你如何上来的?” “师父,这话应该我问您哪。徒儿是摔下来的。那您又是怎么在这儿的?”海之岚眨巴着眼睛,思量下,又问起来,“之前咱们庙里的师兄,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 没想到这事儿会被海之岚知晓,他长叹了一声,语气有些纳闷,“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大查探的。” 老大? 观尘哦了一声,略略不解,想了想,他跟着问,“这个老大?” “哦,师父,这个老大是徒儿自己认的,您恐怕也不认识。”海之岚将那把大刀插进地里,笑盈盈地望着,或许有些老实巴交,他看起来还有些滑稽可爱,“老大是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他叫七海。” “七海?”观尘又沉默了一阵儿,突然间问了,“你那师兄?” “死了。被户部侍郎毕郝来的人逮住了。哦,忘了说,他是北昀国的细作。”海之岚陈述了这个事实,又忧心忡忡起来,“师父,你还未曾告诉徒儿,为何会在这儿?” “师父……受了伤。”观尘笑笑,没有同大胡子说实话,忧心忡忡望了望那悬崖,他突然有些不安,“你这个老大,为何会来菩提庙?” “师父,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菩提庙还藏了北昀国细作。那位严番将军,就是七海老大引出来的。”他对七海敬佩,任何事情,都习惯地把七海的能力夸张化。就好像,安阳王最后包围了严家军,他也直接忽略掉了。 可这也引起了误会。 观尘也是北昀国细作,他同这位严番将军,亦是好友。 当年,他们被迫听从胡长亭将军的话,归降了临水国。此事儿,并非他们所愿,因此严番将军一死,观尘对待那个害死严番将军的人,心存芥蒂,也就理所当然了。 “那个王府护卫,同徒儿关系很好么?” “是啊,他武功比徒儿高,脑子还聪明。”想到之前,对方利用神仙凉粉收服了常太傅,于是他又笑着补充,“当然,他厨艺还高。” 看自己的徒弟同七海关系不错,他终于有了一丝欣慰。 他甚至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利用自己的徒儿,是不是就能够杀掉那个害死严番将军的罪魁祸首七海。 他咬牙切齿,看着海之岚,朗声提醒,“徒儿,师父还有要事儿,不能跟你一道出去。” “什么要紧的事儿,徒儿帮你啊?” 老和尚咬牙,“不,这事儿,只能师父一个人去做。”他拍着海之岚的肩膀,“北昀国细作将师父推悬崖,师父这会儿如果随你出去,十分凶险。所以……徒儿,师父必须找到合适的机会,才会离开。可这个时间段,你万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师父活下来一事儿,否则会引开杀身之祸,这点儿,你记住,包括你嘴里的那位老大。” “既然师父如此说,徒儿答应您便是了。”海之岚老实,对观尘又从未怀疑。听观尘这么一解释,海之岚自然点头应允。 七海骑马赶来菩提庙寻人,大和尚刚好下山。他手中的大刀,踩踏着积雪,路过林子,慢悠悠地出现在七海的视线里。 七海叫,“大胡子?” 海之岚听到嗓音,瞪大了眼珠子,开心地从林子里奔下来。 “你又来这儿做什么?”七海坐在马背上,偏头盯着那一路踩下的脚印,忍不住笑,“我说,你这个傻子。如果被人跟踪,就你这脚印,就绝对会成为瓮中鳖!” 海之岚回头,看着脚印,心急如焚。但他掉转脑袋,准备去擦脚印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师父不会那么笨时,便抖抖肩膀笑了,“现在能有谁上这菩提庙来?” “呵呵,倒也是。”七海的脑袋上,有稀疏的日光,他朝着海之岚伸出了那手,然后二人同乘一骑,离开了。 路中,海之岚心事重重,平日里好问问题的他突然闭口不言,七海纳闷,停下马来,小心翼翼地问了,“大胡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 海之岚在背后猛地摇头,“没有——” “真没有?” “老大,我除了想查出凶手以外,根本无事可做!”海之岚握着那大刀,手心冒汗,他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为师父守住未死的真相,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里,透不过气。 两人来到街上,海之岚就突然问起了七海,安之若可被埋葬? 七海坐在马背上,不动了。他望着远山,那儿被雪覆盖,白得灿烂,像把整个帝都都笼在烟雾里。 “他……还活着。” “嗯,真地么?” 七海冲他笑,这次的笑,不那么浓重,有些浅淡,“有些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却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人总是要死的,但之若兄是为自己努力的真相死的,所以……他还没死。” 真相未曾水落石出,就总有人同他一样,努力查询。 陶老那里,七海同风清扬去过,所以得到了师兄寒沉以往追查的一个秘密。 风清扬同那个观尘师父经常见面,他们之间,虽说在公子嘴里,他们不过喝喝茶而已。 但没有证人,他便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观尘。 就如同那首诗。 第109章 阁楼解题(三更)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首《石灰吟》是镇国公夫人被抄家时念出来的,这个临水国不可能有于·谦大诗人,既然没有,那镇国公夫人或许同自己一样,也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他在抄家时,提出这句诗。无外乎是想告诉众人,镇国公是清白的,叛国求荣的罪名,是被人诬陷的。 很好奇,那个镇国公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如果她没有死,或许七海会看到一个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胞。 那一定有种久别重逢的欣喜! 可惜了。 “老大,什么意思?” “啊。” “什么活着死了,死了活着。”海之岚纠结地问出这么一句话时。 七海却笑着晃了晃手,说实在的,他心里想着安之若,还知道这个兄弟,也还存在着查询真相的理由。所以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那些为之努力的目标。 “不知道啊。” “那你还说?” “逗你的。” …… 一路上,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像两个无头苍蝇,在道路上行走着。 两个人骑着马,没多久,打从街道走过,便听见有人在对面阁楼上叫他。 他偏转脑袋一瞅,看着阁楼站的人,不是孟绫世子,还能是谁? “七海兄——” “孟世子——”七海仰着脑袋,头顶金光灿烂,视线不清。他只能用手挡着太阳。 马踏着雪,踩了长长的马脚印。 “您这是——” “喂,上来坐坐!”孟绫站在阁楼边,伸手拍打着朱漆柱子。 那朱漆柱子,哒哒地响着,七海听见,瞟着脑袋望着人,想了想,催促大胡子海之岚也下得马来。 进入酒楼,到得阁楼。 阁楼里,倒不只有他一人,除了认识的陈露白以外,还有一些京都纨绔。 陌生人很多,他们一桌一桌地坐在一起。不远处靠窗的角落里,坐着几个贵女。包括云纷纷。 “孟世子,你唤我来……” “来,喝酒。”孟绫拉着七海坐下,手掌拍着光滑的桌面,一个劲儿地催促七海,到底是怎么成为云家恩公的。 七海没听懂,左顾右盼,“孟世子,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来来来,过来。”孟绫将七海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随后伸手朝着窗户示意了一下,“看见了么,云家幺女云纷纷,刚才扬言说要嫁给你呢?” 扑通…… 七海吓了一跳,差点儿跌坐在了地面上,他愁眉苦脸的表情,看起来颇有些小丑的意味,“……你们……信了?” “人家姑娘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孟绫世子一起哄,其他桌旁凡是爱慕云纷纷姑娘的,都想瞧瞧王府那位病秧子的贴身护卫是个什么祸色? 七海循着他的手臂方向看过去,一众姑娘里头,云纷纷握着杯子,正眉飞色舞地瞧着自己。 他吓得结巴了,“孟世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的?” 七海眼睛上挑,“你见过我那位青梅竹马,在医馆里……” “哦,那位姑娘真是你青梅竹马啊?”孟绫笑容灿烂,抬下巴,同陈露白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可云纷纷姑娘亲口向你表明心迹的,你要拒绝,也得亲自同云姑娘说啊?” 七海僵了,这明摆着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好在他并不纠结,抬起头,就冲云纷纷姑娘拱手招呼,“云姑娘好久不见啊?” “今早不是刚见过么?!”云纷纷磕着瓜子,那柔情万种的眼眸,对上七海。 七海百般难耐,石化在桌子上,只能装记性差。 可其他桌子的人却巴巴地起哄了。 正在这个时候,陈露白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条。 他看着京都纨绔,朝着众人,念下了云步非出的一道题。 “庄子里,准备制作一些绸缎,张三和李四各制作一半。张三十五日完成,李四二十四日完成。这张三每日比李四多制作三匹。请问这些绸缎一共有多少匹?” 他此题一出,身旁其他纨绔便开始认真分析起来。 唯有七海坐在那里傻笑。 这样的题目,亏得他想得出来,直接用方程就可以算出答案。就算不用方程,也一样可以计算出来。 所以对于七海而言,这个题很简单。 陈露白话落,突然笑着问,“诸位解出来了么?”他洋洋洒洒地告诉众人,此题是由云步非云公子拿出来的。而云步非拿出来的题目,是当年云老写出来的,他还告诉诸位,倘若能够解出此题。云家必定会备一份大礼。 七海听到礼物,开心地皱眉,“不知是何礼物?” “自然是一份大礼。”陈露白盯着七海,说了当没说。 七海扭捏,“解了此题,什么时候发放礼物?” “随时随地!”这话一出,恰好是云步非带着个小厮,慢悠悠地晃上来了。 七海笑着站起来,他朗声回答众人,“二百四十匹。” 他话说完,云步非瞠目结舌地将七海瞪着。他这么有做生意天赋的人,为了解答那题,最低也用了一天。可在七海这儿,竟然没有半个时辰。 实在是……稀罕啊。 难道……他注定要迎娶自己的妹妹么? 云步非不敢将此事儿声张,怕给七海带来困扰,只道七海回答正确,他日云府定会备上一份厚礼。 大胡子拍七海的肩膀,万分不解,“这怎么解的。” 七海乐呵呵地笑。张三一天完成十五分之一,李四一天二十四分之一。那么张三就比李四多出四十分之一。如果将那一半绸缎看成单位一,一份四十匹,四十份也就是一百二十匹。一人一半绸缎,也就是说,一共有二百四十匹。 “七海兄,可以啊,我们在这里嘀咕了这么久,你一下就算出来了。”孟绫手掌落在七海的肩膀上,“这下,你可遭殃了?” “为何?”七海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孟绫小心告诉他。 云老出此题,是为孙女儿找孙女婿。可云纷纷是云家的人,其长姐云若是太子妃。换句话说,云家就是太子殿下的娘家。 那云老将孙女儿嫁给他,那他七海就相当于成为了太子殿下的人。如此一来,支持二皇子的人就会将他视为眼中钉。 听了孟绫的解释,七海生气,“孟世子,你可真不够朋友!明知我有意中人,还这般刁难于我。” “好了,莫要生气。云步非知道兹事体大,所以未曾告诉大家,这份大礼究竟是什么?你也无需畏惧,况且……我这个被划分成二皇子的人,不也好好地在你身边么?”孟绫安抚七海,还特地拎着酒盅,给七海倒了一杯。 七海听了这话,喜极而泣。 第110章 飞鹰出招(一更) 大胡子海之岚是个和尚,心思不重。对娶不娶老婆这种事儿,他没有太多的想法。 此刻,他最担心地,是自己还在山沟沟里住着的师父观尘。 于是七海觉得云纷纷等贵女在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就紧张地想要撤退了。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他握剑抱手,走得飞快。 像一条岸上受了许久折磨后突然窜进水里的鱼,有了适合它生活的环境,它也就不再病恹恹了。 这会儿,风是冷的,四周的空气也是冷的。脚踩在雪地里,他走得很快,拉着那匹马,大胡子海之岚提着大刀,跟在身后。 他们的脑门上,那一楼的京都纨绔,全部倚靠着栏杆盯着他。 有人出声,“孟世子,这一下,你可输了?” “我怎么输了?” “你不是说此题无人能解么?你看,七海护卫不就解出来了?”那纨绔是某位朝臣的儿子,这儿子是偏向太子殿下的。而孟绫世子和陈露白等人,全部被他们自动地划分到一角。而从亲戚层面上来看,兵部尚书,国公府以及二皇子等人却时刻捆绑在一起了。 走在雪地里的七海想着刚刚那个数学问题,有些想笑,若不是自己学了现在的方程,说不定,他不会解得那么快。 想到这儿,他偏着脑袋望过去了,身后是群山。连绵不断的群山被积雪覆盖着,白茫茫地一片,看不到底。 海之岚疑惑地问,“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怕啊?” “怕么?”七海反问。 “你要不怕,走那么快做什么?” 七海拉着马停下,怅惘地指着脑袋,“我怕窗户那姑娘。” “姑娘怎么了?” “听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七海是个可以为自己找出任何理由的人,他有思想,有想法。 在支持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两拨利息者中,无论自己同谁好,都属于引火自焚。把那些本不需要揽在身上的麻烦,全部揽过来,一定显得万分傻气。太不明智。 来到这个世界,七海是不清楚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在现代有没有死过?可是,他唯独记得地是,他在很小的时候,猫耳娘就喜欢追着打他,常常因为他看某类书,练功的时候不认真。 猫耳娘功夫不错,拳打脚踢下来,山庄里没有哪一位师兄不怕她。都说,她是母老虎,会吃人? 但是七海他可能仗着自己心智太成熟,总和猫耳娘作对,于是乎这几年,长这么大,感觉都不大容易。 有一回,他在师父那里说了一首同心上人表达心意的诗句。 关关雎洲,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就这么四句,被猫耳娘说自己思想龌龊。拿着铁棒,追了他三条道。最后要不是猫耳娘累了,爬树爬不过他,兴许自己会断一条腿。 他一个成年人,在小的时候能有多么不听话呢?所以,被师父追着打,无外乎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用和猫耳娘同样的思想,做了和自己幼稚的年龄不相符合的事儿。 因为不符合,挨打也就在所难免了。 自然,童年的那些经历告诉他。有的时候,一个人不管有多聪明,忍着不显露锋芒,也许是大智若愚的表现。 不会被人盯上,也不会被人嫉妒,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呢。 “想什么呢?”海之岚那一叫,七海就从回忆中,回过了神。他面带愁容地望着海之岚,傻笑了下,没有再说什么,就加快速度返回了王府。 到了府门口,两个守门的府兵习惯了帮他套马。 有人笑着问他,“七海护卫,今天又有什么收获了?” 七海摸了下鼻子,看着两位,“菩提庙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了。这算不算收获?” 两个府兵高兴起来,谄媚道,“七海护卫,别说,你可真行?” 飞鹰遵循了安阳王风于则的话,迈着府门离开,他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七海在同两个府兵吹嘘。 “你们在做什么?”那一声,严厉地就像要杀人。两个府兵被他突然地一吼吓住了,赶紧转过身,有条不紊地退到府门口,站岗了。 七海抚着马鬃,嘟囔着嘴,“哼,至于么,大块头?”他小声嘀咕,飞鹰早就听到了,鹰鹫般锋利的眼神在七海身上,从头到脚地扫过,仿佛要当场将人凌迟处死。 不过,碍于风清扬,他不能出手。之前在酒楼出手,暴·露了自己的蛊虫,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看到七海,再怨恨,也没有多说旁的。可谓一个实实在在的对手了。 —— 然而,从安阳王府离开不久,飞鹰就被人盯上了。 大街上,弯刀城城主柳叶飘跟踪此人一直到了慕鹤居。 他左右徘徊,未曾耽搁时间,就快速地进了房间。 倚靠在木楼梯上的云娘瞧见飞鹰,木讷片刻,赶紧走上前。因为之前扁鹤出现时,同云娘说过一个人,他说这个男人就是他们之间的传信人。 “要买香么?”云娘摇晃着团扇,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下来,他往前走了两步,打量着云娘许久,出声问了,“什么香都有,随你挑,只要……不是麝香?” 飞鹰平日脸上没有笑容,但看着媚姬云娘时,他习惯性地专注,而且很是真诚地打量着对方,“云娘卖什么香,邀我上去看看便是?” 云娘笑笑,握着团扇的手一伸,“好,走。” 柳叶飘发现飞鹰和着云娘上了楼,待了一柱香的时间,才下来。 知道媚姬云娘和安阳王府有勾结,柳叶飘的心里头,更不舒坦。直到飞鹰出来,他就叫住了他。 身后那一阵内力踏出的尘土飞扬,让飞鹰止了步。 飞鹰转过脑袋,他那眸子只轻轻地一扫,柳叶飘就忽然想了起来,那天出现的那双眼睛。 没错。 就是他。 那蛊虫…… “是你?”柳叶飘这次确定了,“你偷放蛊虫,害我弯刀城上上下下几百人性命,这笔账,今日该算算了?” 飞鹰冷笑,勾着唇,那双飞鹰铁爪,很是张扬地挪到了身前,“没想到蛊虫都毒不死你。” “当然。”柳叶飘手掌朝后,一片树叶被他手掌一吸,便握在了手心,食指和中指夹着树叶时,只消一个闪电的功夫,那树叶便飘飞而出。 出去时,速度很快,树叶在飞鹰抬起的飞鹰铁爪下,碎成几半。不过树叶在铁爪上,还是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那声宛若兵刃交接。 因为对打,四周的人畏惧,被伤一人,其他叫卖的小贩,便纷纷逃了。不要命地,还折回来,收拾着东西跑。 柳叶飘一叶出,旁的树叶也跟着扔出,那叶子犹如长了数脚,目标清晰地往飞鹰的身上窜。 虽然大部分的树叶都被劈碎了,但是小部分还是像飞镖一般,将飞鹰的锦服,刺得到处都是碎片。 柳叶飘万分惬意地望着眼前那个受伤的男人,心里突然就解了气。可是比起他弯刀城那几百口人命,这还远远不够。 他单脚在地面一踢,直接跃了上去。袖中几片树叶,宛若小刀,直接从飞鹰的脖子上掠过。 飞鹰被削伤,他拿飞鹰铁爪抹着脖子上点点血液,冷目收缩住,就在对方以为自己占据上风的时候,袖子里忽然一只蛊虫飞快窜出,直接咬住了柳叶飘的手背。 雪白的手背,因为那蛊虫一接触,瞬间就涨得发紫。然后他整个人就开始头晕。 未曾承受得住,就在柳叶飘尚且理智,打算离开时,阁楼上,一人单手执着弓箭,直接射向了柳叶飘的后背。 那一刹那间,柳叶飘就单膝跪在了地面上。 飞鹰抬起眼睛,往阁楼上看去,正是站在阁楼的云娘。帷幔虽遮住了她的脸颊,但若隐若现的蔷薇花,却璀璨夺目。 柳叶飘跪在地上,未曾解毒,又添了箭伤。就这么神志不清地倒在了地面上。 飞鹰得意,迈步上前,一个女子忽然执剑飞来。 随后,又一女子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制造出朦胧不真的烟雾,将柳叶飘救走了。 媚姬云娘发现二人,后怕秘密泄露,追踪而去。 “闻姑娘,你先带着柳城主走?”罗敷急中生智地交代道,“麻烦了,我去阻拦。” “别,太危险了。”闻步知摇头,抓住了罗敷的手,她想了想,从腰带里取出最后一颗烟雾·弹,以及最后一瓶,可以令人神志不清的药物,奔出了窄巷,“你不能再进大牢,再进去,反而麻烦。所以我去!” 第111章 解救城主(二更) 闻步知逃脱的方式同七海都一样,不喜欢恋战。 拖得云娘的人找不到北的时候,她才悄悄地从宅子的狗洞里,钻过去,离开了。 云娘的人没有追到。可院子上,那个穿着僧衣,戴着斗篷的男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就是大师观尘。 观尘要为严番将军报仇,必须得抓到那个贴身护卫的把柄,可七海最为紧要的人,在这帝都,不就是那个同七海山庄出来的闻步知么。 他笑着,对着清风中,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踏着屋顶上的砖瓦,快速离去。 飞鹰和着云娘,并没有等到好消息,那些派去的人都晕了,回去禀报时,还有些迷糊。 “斋主,人没追到!” 云娘冷声,一拂袖子,那冷冰冰的眼珠子都像淬了火的刀子,“滚!” 那些人在地面上匍匐颤抖,良久,瑟缩着肩膀,退了出去。 不多时,有人禀报,说是一个和尚求见。 飞鹰和云娘对视一眼,莫名有些恍惚。到了楼底下,那和尚才自报家门,言他是观尘大师。 观尘大师同严番皆不愿意为临水国国君控制,也不想归降临水国,可郁长亭,郁世轩父子二人叛国求荣,他们权利在握,想要逃离,也是百般无奈。 白丞相派来的罗中本以为可以和他们一起,逃离临水国。可惜事与愿违,也被算计死了。 眼下,郁家父子虽死,但他们的人还在京都各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死于非命。 “都说菩提庙已经被人烧毁,如何……大师还活着?” 观尘冷笑,“老衲命不该绝。” “呵呵,观尘大师真是够自信的。”云娘围绕着观尘走了一圈,木讷地想起来一件事儿。当初菩提庙有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海之岚还扬言给师父报仇,今日看来,不禁有些可笑,想着,这师父尚在,报得是哪门子仇? 观尘咧嘴笑了下,同两人道,“难道二位,不想知道,适才救人的是什么人么?” “莫非观尘大师知道?” “自然。”观尘大事向着二人一礼,眸子犀利,“此人同安阳王府风清扬风公子的贴身护卫七海脱不了干系。” “哦,你是说,人是他救的?” 观尘大师摇头,犹豫着回答,“在京都衙门外,有一个医馆。这个医馆里,有一位可解蛊毒的女子?” “什么?”飞鹰听了,突然有些后怕,倘若柳叶飘不死被救,那他告诉七海,扬言弯刀城灭是因为自己,王爷的苦心,可不就白白浪费了么? 观尘大师说完这话,向二人行礼后离开。 “观尘大师且慢。”云娘上前,觑了他一眼,下意识地问了,“大师如何会关心我们,您老人家……目的何在?” 观尘面有愠色,但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老衲只是顺路瞧见罢了。”他说完,再次戴上斗篷,从房间离开。 云娘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下沉默,“飞鹰,你说,他真是拔刀相助么?” 飞鹰为了安阳王,没有说破,只是冷嘲地笑笑,“不管如何,他总算告诉了我们一个重要的消息。”他转过脸庞,明明一双冷厉的眸子,突然带上了半点儿温柔,然后他向云娘躬身,缓慢地离开了慕鹤斋。 云娘仿佛心口被什么东西击中,今日她虽然出手,但她的确看到飞鹰身旁窜出一个黑色的虫子。 她脑子突然不听使唤了。 难道……难道当初救自己的,并不是扁鹤,而是他么? 她心有畏惧,想起同七海的那个赌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同他招呼一声。 —— 夕阳如织锦一般,笼罩在整个帝都。俯瞰整个皇城,雪色里夹杂着晦暗的光亮。 飞鹰将此事儿禀报给安阳王后,就得到了任务。 他派人前往医馆,因为突袭,柳叶飘被抓住了。 闻步知站在飞鹰的面前,她的鼻子很灵,几乎嗅到了那一丝并不浓重,却让人恶心的蛊虫味道。 很淡,同他那张冷厉的国字脸相得益彰。他蒜鼻很高,看起来十分威严。嘴角上蒙着一丝淡淡的光亮。 他十分平静地站在那里,可是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闻步知坐着,把玩着药材,徐徐地笑了,“大人若是来看病的,必定要遵循先来后到的道理。” 飞鹰走近,将闻步知的药材打翻在地,随后,那把飞鹰铁爪直接放在了闻步知的脖颈上,“姑娘,你可知自己所救之人是谁?” “一个病人。”闻步知回以一笑,随后抬起那端庄温柔的面容,望着飞鹰,“他是自己来到医馆的患者。” “呵呵,可是有人看见,是你……救了他。”飞鹰软磨硬泡,他那铁爪在蹭亮的桌面上划下了一道道爪痕。 闻步知抬起眼睛笑道,“对,是我救了他。医者仁心,面对患者,我不能不救。” “可你知道自己救的什么人么?”那飞鹰铁爪在闻步知的肩膀上压得更加用力。 闻步知仍旧坦然,面带笑容,她嘴角微微一笑,手指拈着两头毛,“喂,你每天带着那些臭虫,就不觉得恶心么?”她将翠绿的两头毛叶子抬高了些,那叶子在窗户透进来的光亮里,闪闪发光。 这些话明明说得非常轻声平和,可偏偏戳中了飞鹰的心思。 他想,原来自己蛊虫的秘密已经为眼前这个女人发觉了么。 他很心慌,有些着急,当然更紧张地,是内心那难以接受的事实。 且不说闻步知这个小小的医女,就是躺在那里,还尚有一线生机的柳叶飘,此刻也成为飞鹰眼里最大的障碍。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闻步知摇摇头,“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杀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特别的理由。”飞鹰的那铁爪落在闻步知的下巴上,他冷声,勾着笑,那笑有些阴诡,“姑娘,如果你不来帝都,也许你不会死?” 闻步知难耐地挑挑那气质出众的远山眉,“可是,我还是来了。” “所以,你必须去死!”说时迟那时快,几只蛊虫突然间,就跳到了闻步知的手背,几乎同出一辙地咬伤了她。 闻步知取出银针时,飞鹰却笑了,“这并非普通的蛊虫,而是蛊母,蛊母可比蛊虫要致命得多。所以这岂能是你这些草药就能活命的?”他想着那位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柳叶飘,邪魅一笑,那飞鹰铁爪突然落到两头毛上,两头毛尽碎,一时之间,中·毒的闻步知却只能茫然地看着。 柳先生还未服用,解药便毁,只怕? 她因为过于着急,白色袖管里毒针飞出,直刺飞鹰的脖颈。那一刹那,飞鹰也觉得头晕眼花。 二人是同时吐血的。 飞鹰快速地封住了自己的穴道,闻步知也及时拿银针给自己催毒。 “你……给我下了什么毒?”他伸手掐住了闻步知的脖子。 闻步知睥睨着他,“那你呢,又是给我下的什么毒?” “你……”因为全身无力,飞鹰也杀不了闻步知,可是杀掉闻步知,就等同于杀掉弯刀城的柳叶飘。弯刀城灭门一事儿不被七海知晓,对安阳王就是最大的忠诚。 于是他咬着牙,松开了手,他想,他死,闻步知也得死。没有他的解药,闻步知……必死无疑。却不知,闻步知死,他也活不了。 —— 后来,飞鹰是被人抬回王府的,安阳王找大夫相救,结果此毒怪诞,无从下手。 安阳王在书房里大发雷霆,想着飞鹰突然昏迷不醒,气愤不平地指着一名府兵,“何人给飞鹰副将下了毒?” “是医馆一位……一位姑娘。”府兵急急忙忙地解释着,颤抖着膝盖,跪在了安阳王的跟前。 “姑娘?”安阳王冷喝,“究竟是谁?!” “是……是来过王府的闻姑娘,闻大夫?”那府兵颤抖着双肩回应,良久又着急地回应。 “闻姑娘?” 想到那个姑娘,安阳王又恼了,这一下子,这件事儿便越来越糟糕了。特别是,前去捉人的府兵,告诉他,两方惨败,皆中.毒一事儿,他就有些晕头转向。 第112章 连夜救人(三更) 安阳王颓唐地坐在了椅子上。 飞鹰昏迷不醒,大夫诊治,连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更别提能够救他性命了。 不过在安阳王的眼中,飞鹰跟他这么多年,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他是不会前去下.毒的。 而且,飞鹰同他禀报过,说这弯刀城的柳叶飘认出了他,换句话说。他做地这么果决,只有一个理由。 想要堵住江湖的悠悠之口。 要知道,他派飞鹰下毒,杀了弯刀城上几百口人命,此事儿一出,江湖但凡有些来头的人,都会言弯刀城死于非命。 如此一来……那自己杀害弯刀城一事儿,势必成为江湖谈资。找他寻仇并没有什么,关键,关键如果为此将当年的秘密也给挖了出去,那……那他只怕会死于非命。 不行,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想到忠心耿耿的飞鹰,安阳王风于则,当天晚上,就带了飞鹰,前往蝴蝶谷。 蝴蝶谷里的药师衣神医,应该能够解此人的毒。 他不敢耽搁,快速地离开了。 —— 七海准备看望闻步知,未想路上撞见了罗敷。 罗敷急得满头大汗,“七海护卫,快去医馆?” 七海眨动着眼睛,“罗姑娘,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她面色苍白,因为长途跋涉,嘴唇已干,连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闻姑娘中了毒?” 中毒?忽然一个晴天霹雳,当空砸下。七海心急如焚,快速地前往医馆。 到时,闻步知尚且清醒,但她坐在那儿,脸色发白,嘴唇乌紫。显然中毒太深。 肿胀的手看起来格外吓人,幸亏毒针压制,否则毒素会迅速转移。 “步知?”七海以最快的速度到得了医馆,一向水晶的眸子里,竟生出些许浓雾。 他心疼地晃闻步知的胳膊,“步知,步知……”声音是非常轻的,没有多大的动静,看得出来,他还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闻步知听到熟悉的声音,睁了眼,眼睛周围发黑,还有些疲倦,她看着七海笑,那笑同平日里端庄的笑并没出入,可还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憔悴,“七海,你可来了?”她竟然是在笑的,还笑出了声,“我给你说的那个人……也中了毒。” “谁?” 闻步知喃喃,她不认识,但她可以形容,“我不……认识,但……但我记得他有一双鹰爪。黑色的。” 七海听了,恍然大悟,“步知,是他伤了你?” “呵呵,我……我还好。不过我……我死,他……他也活不成。”闻步知抓着七海的手,将他拉到了身旁。 耳畔热气腾腾,他听见闻步知告诉她,那毒…… 七海不敢相信,那样的困境下,她竟然投机取巧,万一不成功呢。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 “你……你啊。”然后闻步知就笑了,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儿……这儿有些晕,我……我休息一下。” 七海不许她睡,轻声哄,“步知,你……你不是跟我说,你还没在帝都玩够么,那……那就别睡。” 闻步知那干裂的嘴唇上,扬着笑,她用食指推了七海一把,“不睡,很困的。” 七海强忍着泪,他声音轻轻地,是很理智的。他问到那蛊虫的样子,颜色。甚至数量。 闻步知一五一十地说完,突然哭起来,她的哭也很端庄,“七海,我也不想死。可……可医不自医,我一病倒,就没人能像我这么耐心地研究毒药了。”她哭丧着脸,虚弱地瞟着罗敷,“罗姑娘,柳城主怎么样了?” 罗敷看着躺在床上的尸首,略略失落了阵儿,“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闻步知听后,傻笑地看着七海,十分悲痛地朝着七海说,“抱歉啊,七海,我以为,我可以保住他这个证人的。” “步知,你放心吧,我……我这么聪明,不用证人,也可以为大师兄查询死因。”他伸手将闻步知背起来,回安阳王府,寻找安阳王。 然而知情的府兵告诉她,安阳王带着飞鹰坐马车离开了。 七海的嚷声,吵醒了风清扬。 风清扬披衣,出了院,得知了此事儿,着急地找了府兵来问,“他们去哪儿?” 府兵摇头不知。 “这……” “步知中了蛊毒,那蛊虫是红色的。”七海始终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他将情况告诉给风清扬。随后又问,“帝都可有解毒高手?” “解毒高手?”风清扬怔住了,他瞟着七海,踌躇片刻,忽然出声,“先时你不是告诉我,孟世子有解蛊毒的药么,也许……” “不行。两头毛已经服用了,根本解不了毒。”看来,那是与众不同的蛊。不过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不能放弃。 又是踏着飞雪,敲响了国公府的大门。 国公府的家仆看到是七海,着急地带人去见了鲁国公。 “绫儿小时认过一位师父,或许可以找他。” 孟绫拖着下巴,看着闻步知,想了想,也跟着点头,“是啊,要想救闻姑娘,得去?” “孟世子,令师是谁?” “她是解毒高手,住在蝴蝶谷。走,我亲自带你前往。”孟绫知道人命关天,不敢耽搁,便特地命人准备了几匹快马。 连夜赶往蝴蝶谷。 —— 幸运地是,蝴蝶谷离帝都不远。 几人赶到,刚刚天亮。曙光从远处的丛林慢慢地划开,山野,大地。顷刻间就被光笼罩成金色。 七海一晚都在同闻步知说话,唯恐闻步知中途就熬不住离开。 那手肿胀地同火腿肠似的,不仅开始发紫,还慢慢地往胳膊处转移。 孟绫到时,因为谷中弟子认识,远远地就招手笑。 “师兄回来了?” “没错,快,放铁桥让我们下去。”孟绫站在山的这头,冲着底下的师弟说话。 未想师弟恭敬福了个礼,就摇头拒绝了,他表示,师父刚刚下令,今日不见客。 “不可能,师弟,快放我们过去,我这儿有人身中剧毒,再不医治,必死无疑!”孟绫发动他以往的功势,挥动着胳膊就开始哭了,“师弟,忘了同你说,我也中了蛊毒,再不让我师父救我,我就得死了。从今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死了,临水国就失去了一位征战沙场的大英雄!” 那师弟貌似一听有些严重,不多深思,就舞动着铁链,扔向了山头。 在孟绫喜笑颜开时,一转眸,就发现七海如同一支离弦的箭,飞刺而出。 落到了山门。 “小兄弟,我媳妇中了剧毒,烦请令师出来一见!” “这……”小师弟身穿白色锦衣,头发也裹着,他摇摇头,有些紧张,唠叨了半晌,终于拒绝了。 道家师今日不见。 七海动怒,因为空间不能承载外人,所以他只能将闻步知交给大胡子。 山风烈烈,跟着一道的风清扬,剧烈地咳嗽着,他的眼睛里,藏了一晚的疲惫。 孟绫看他吐血,瞟了他一晚,心想,明知道山路崎岖,偏要跟着过来受罪么?! 第113章 巧计应对(一更) 风清扬发现孟绫那双眼睛在他身上划过时,恍惚以为他在关心自己,眨着那淡蓝色的眸子笑,然后捂着嘴巴,尽量压制出自己的咳嗽声,“我很好,可以的。” 究竟在说什么?!这人,自作多情! 孟绫挠挠头,手握着红缨枪,推了那师弟一眼,便跟着背着媳妇,身姿矫健的七海,往山门里扎堆了。 到时,那蝴蝶谷里,一身正气,气质卓然的衣莱衣神医,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孟绫撒娇,往跟前凑,“师父——”他应该是打算上前,在感受一下,师父对自己脑袋的爱抚的。然而很可惜,两丈外,他师父老人家,一拂自己的白莲花袖子,那人便远远地甩了出去。 握着红缨枪,差点儿没有摔下悬崖。 蝴蝶谷,地势陡峭。 此刻,衣神医坐在矮矮的石凳上,手里端着一个,比嘴巴还要小的茶杯。上面的花纹是蓝色妖姬。 十分雅致。 她抬起那双眼,不,应该说,是故意顺着方向看过去的。然后她左手一拂,一面石墙,当空升起。 对面石床旁,站着安阳王风于则,而床上,恰好躺着那个昏昏欲睡的飞鹰。 七海抖了抖背上背着的闻步知,打趣道,“步知,看见没,由此可见,他的毒比你的深?” “呵呵。”闻步知顶着熊·猫眼,疲惫地回应他,“才不是呢,应该是他没有人在耳根前喊。” 一直被自己督促的闻步知,想睡却时刻不敢眯眼睛,怕人急。 “那……你就要听话,别睡了。”七海柔声哄着背上的人。 那姑娘用脑袋无声抗议着,可随后却偏偏,很是温柔地点了点头。 七海凑到衣神医的身旁,拔高了声调说,“衣神医,恳请你救救我媳妇儿吧。” 那衣神医漫不经心地看了七海一眼,随后又冷着眸子质问他,“救她,凭什么?”她一拂袖子,手指擦擦脸上的汗,“若救一个人,定会耽搁很多赏花赏景的功夫,凭什么要为了你,去做一件我并不愿意的事儿呢?”她眼睛往远处看去,捏着袖子指着前方缥缈的云峰,“喂,你说,那峰后会不会鸟?” 七海赌气,也模仿着衣师父的眼神。默默地笑她,“你都不愿牺牲赏花赏景的功夫,救我的媳妇儿,我又为什么要牺牲赏花赏景的功夫,告诉你,那山峰里有没有鸟呢?” 孟绫走上前,拍七海的肩膀,“七海兄,不可对我师父如此无礼。” “你滚!”衣神医瞟着孟绫,无情无义地嚷了一声,然后……然后被吼退的孟绫就有些悲戚地退了好几步。他跟着嚷,“师父,你怎么对你大徒弟这么地……” 能怎么? 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从你出谷时,你就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因着咱们这名头,让师父好好地哄着你。”衣神医斜了孟绫一眼,那一眼,真是不留余地。 孟绫的脸面无处搁。 “小子,你说得不错。我这么问你,也是耽误你的时辰?”衣神医捏着袖子,脸色幽冷,站起来,她笑,那笑有些故意,“那好,我不问了。你等自便,我回房休息了。” “等等。”为了媳妇儿不得不忍的痴情七海,微微颔首,“衣神医,刚刚我的错,你别生气。”他不能等,开门见山,“求求您,我媳妇中了蛊毒,实在耽误不起。” “哦,蛊毒。”衣神医回过眸子,瞟着不远处的安阳王和石床上的飞鹰,“刚刚那位,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危在旦夕。而你这位,中了蛊毒,也危在旦夕。你们两方都让我救人。可是这世间终究没有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事儿,所以你说说看,我……是因的什么救人?” 七海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问,“前辈,咱们可以做交易。” “交易?”衣神医听后,觉得有趣,转过眸子,“好,就做交易。”他想起来什么,看着另外一方的安阳王,有些兴致了,但提出来的这个让彼此较量的法子,却有些幼稚,“你们两方都想做交易,那……那你们就得竞争。譬如都给我说一个让我摸不着头脑,出口问询的难题。谁的难题,让我感兴趣,我就给哪一方看病,如何?” 她一拂袖,忽然腾空掠起,不知什么白色的水晶石落在飞鹰和闻步知的脖颈处。当下消失无踪。 再落地时,她看向安阳王和着七海二人,“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试一试?” 安阳王知道这蝴蝶谷的衣神医,她也曾行走江湖。后来据说是受了情伤,所以才居住在此。若是能够说一个感情纠葛的问题,让她感动连连,是否能够打动她的心? 风清扬看着远方的父亲,又看看七海。很平静,也很好奇。 七海看着安阳王,认为谁先出口,都不公平。所以公平起见,二人可以将谜题写在纸上。 安阳王同意了。 两人伏笔开始书写了。 对此,安阳王便写了一个女人。他言那女子容貌出众,气质卓绝,却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痛心疾首。可后来……她却死了。 而七海为了让对方纳闷,他在画纸上,则画了一把带血的剑。 两纸递上去,衣神医便注意到了风于则那些话。 她看了两眼,神色不安,目光还有些浓重。随后忽然冷漠地看着他,眼底生了些许嘲意,“安阳王未免太自信了些,因着我当年受了些情伤,你就觉得揣度我的心思,说出一个类似的可怜女子,来博取我的同情?” 安阳王反问,“衣神医是不敢问了么?” “说实在的,这根本不是一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衣神医因为情伤太重,她也曾想过死,可最后她活下来了,“这个女人爱而不得而伤,她会死。何其自然,况且……她会死,安阳王不是已经告诉我了么?” “怎讲?” 衣神医嘟哝着嘴,红艳的唇张开,就想在诉说一个听起来笑掉大牙的事儿,“她爱而不得,受情伤而死啊。” 问牛答马,直接否了安阳王的任何出路。风于则全然没有想到。 衣神医再将目光觑向七海的纸,看着那纸上画的剑,她冷目一扫,直接将纸团起,扔了出去,“无知小儿,若是没有稀罕的问题,就不要来污了我的眼睛?” 七海耸耸肩,叹了口气,笑着问衣神医,“前辈看到什么了?” “一把带血的破剑,有什么可问的?”衣神医不屑地回。 “不。”七海微笑着说,“那剑……它哭了。”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包括风清扬,都不知七海在胡说些什么。 “你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七海耸耸肩膀,眼珠子眨了眨,“它真哭了?” “哼,我可不相信剑也能哭。”衣神医感觉自己被戏谑,仓皇地坐在了石凳上。 七海走近了,转了转自己亮堂堂的眼睛,“世间万物皆有灵。那把带血的剑哭地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他们。而是……” “是谁?”别说,七海真就因为疑神疑鬼的问话,让衣神医抬起了那双看起来极有故事的眼睛。 七海凑上衣神医的耳朵笑,“它在哭你呢?” “哭我做什么?” “它哭你都没发现它哭,就把它扔了?”七海轻笑出声,他目光放远,看着远处缥缈的山峰,“可怜那把剑,有些人都没有看到奇特之处,就扔了它。” “奇特之处,能有什么奇特之处?”衣神医拎着裙摆,真就去将扔在一旁,团起来的纸打开。 不过她还没有看到,七海就拿剑将它毁了。唰唰唰,纸碎成灰。 “既然有奇特之处,为何不容我瞧瞧。你就擅自将它毁了?”衣神医懊恼不已。 七海冷冰冰三个字,是故意为之。他怼了一句,“你、不、配!” 衣神医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来请求自己救人的,竟然毫无保留地骂她。 “你可知你说的什么?”衣神医负手而立。 七海摆摆手,坐在闻步知的身旁,没有转折话题,“每个人都有心事儿,怕被人看破。那把剑也有,但你看到它,不是安慰,不是心疼,却是咒骂。所以剑伤心了,便跟我说。把我毁了吧,把我毁了吧,我不需要再被任何人看见。”他屈肘,手指定着自己,“所以啊,我作为画出它的主人,自然要遵循它的心声。” “它能有什么心声?” “它的主人死了?” “你不是它的主人么?” “不,我只是画它的主人。” “那它真正的主人呢?” “生死不明。” “为何?” “或许他得知了什么秘密,威胁到了什么人,然后就死了。” “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 “……哼,那把带血的剑是你故意画出来,吸引我兴趣的吧?” 七海叹了口气,仰着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回答地很淡,然后他擦干了点滴眼泪,笑笑说,“前辈,那是我师兄留下的东西,也许……是遗物。所以,我画出它,很难么?!”他说完,手指定着闻步知,神色晦暗,眼睛里有潋滟的光,“你……输了!” 第114章 当年神医(二更) 一直淡定引人好奇的七海终于在说出你输了三个字时,恢复了心情。 为了营造出一个悲伤又神秘的氛围,他可是十分戏精地把自己大师兄寒沉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然而这也惹怒了衣神医,“我平生,见过最无耻的人,竟然是你。” 七海拱手,他笑着回,“多谢衣神医夸赞。能够成为前辈平生遇到的最无耻的人,也是不容易。” 这样的美名,得接受啊! 衣神医那眸子里,夹杂着一丝难堪,他反问七海,“你就不怕我不给她瞧病?”那眼神,示意分明。目标直指闻步知。 七海有些心碎了,咬着白齿,“不能够!”他伸手指了身旁所有的朋友,“他们都可以作证,如果……如果衣神医不救,那么等我出去,我一定要告诉天下人,蝴蝶谷的衣神医其实是个不守诺言的小人!” 衣神医看着七海,她貌似并不为难,“这没什么,守诺不守诺,我都不在意?” 风清扬蹙着眉头,听了这话,当下出声,“……守诺不守诺,神医不在意。那神医就不在意,你心目中的人,会怎么看你么?” “……他……”衣神医苦涩地笑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伤感,“他从来不曾喜欢过我,我为什么要让他满意?” “今日,我们在座的人,都听到你和我朋友做的这个交易。然而你输了,既然输了,就得有个输得坦荡!”风清扬在烈烈谷风吹动下,又禁不住咳嗽起来。 每一声,都像要咳出血来。 他上前两步,走动下,有些喘,到了跟前,凝视着衣神医,出声问了,“神医适才问,远处的山里是否有鸟,其实这全在前辈。可以有鸟,也可以没有鸟。其实……最美丽的景,都在我们人的眼中。你想让它美好,它……咳咳自然美好,你想让它不好,它……咳咳,自然糟糕透顶。” 这话一出,衣神医的脑袋里,像窜出了一个声音。 他有些紧张,瞧着风清扬许久,眼泪落下来,朝着风清扬,她回,“我会救的。” 她望向闻步知和飞鹰,催醒了二人的意志。 “毒是他们自己下的,便由他们自己解为好?” 现场所有的人全部呆住,闹了半天,竟然要……自己解。 这……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神医。 衣神医知道他们会为此惊讶,笑着摊手,“他二人皆戏弄了我,我出手救他们,我心里不舒坦。可如果我给他们一丝活气,彼此拿出解药,那也不会让我觉得,是我救了他们。”他说完,看了风清扬一眼,就带着弟子,离开了那个地方。 走了两步路,他看着风清扬,浮现出了一种好言相劝的眼神。 然后,她就真地走了。 闻步知看着飞鹰,伸出手,问飞鹰,虽然虚弱,但气势不输,“解药给我?” 风清扬难耐地瞅了飞鹰一眼,“既然是彼此解毒,就不要再藏着掖着!” 飞鹰看了风清扬一眼,又回头看安阳王,随后割了自己的血,滴落在一个杯子里,“我的血既是毒,也是解药。” 孟绫端详着那点血,他紧张,“七海兄,可别上当受骗了?” 闻步知摇摇头,轻轻地笑,她还是有些凶,“医不自医,可没说,我们不能看出自己有没有解毒?”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银针,在自己的手指上,沾了血,然后朝着飞鹰的额头,掷出去。 针扎在额头上,淌下一滴血。 她看着飞鹰,仰头喝了杯中一滴血。 二人同时中毒,也同时解毒。不过二人都用了极端的方式。 解药需得彼此的血,也就是说,如果闻步知醒不过来,那么飞鹰也必定没命。飞鹰醒不过来,闻步知也得没命。 想到闻步知对自己的狠,七海就莫不心疼,他看着闻步知,有些难以置信,“这样……就解毒了么?” “嗯。”闻步知朝着七海笑,好像在渴望夸奖,“你觉得我这个办法好不好?” 七海竖起大拇指,顺她的意,“有些毒。” “可到头来,他还是赢了。”闻步知的脸上,挂着难耐的笑意。这种笑意,其实一眼就能说明什么。毕竟七海知道,弯刀城城主柳叶飘没有挨住,他死了。这个人一死,那所谓的证人就没了。 可有这个证人,无这个证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安阳王风于则同七海的态度来看,势必是要做仇人的。 “步知,没关系啊,只要你没事儿,一切都好。”七海喜欢让别人观察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特别是。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只会想到他滑头,他机智,却从来不会觉得他好像也会伤心,会难过,亦或者会忧心忡忡似的。 他笑,灿烂如日地笑着。 安阳王风于则站在对面,没有走近,可他就是瞅着自己的儿子风清扬。 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什么来。 …… 飞鹰得救后,随安阳王风于则离开王府。 到了马车上,安阳王突然问了,“飞鹰,弯刀城的事儿已了,不用再避讳被他知晓了?” 飞鹰明白这话,他拱手点头,抬首望向安阳王,奇迹地发现安阳王朝着车门,流下了眼泪来。 因为众人疲惫,孟绫带人在蝴蝶谷里休息了一阵儿,才回的王府。 离开时,七海去见过蝴蝶谷的衣神医。 衣神医没有想到七海还会亲自前去询问。 她嘲讽,“怎么,人已经醒了,还要赖着不走!” 七海出声,很是恭敬,“衣神医,我终究不是欠了你的人情,不对么?” “呵!”衣神医没解释,却是实在地冷笑。 七海再望着房门外,也耐心地回了一句话,“没有公子,兴许衣神医不会救人吧。” 衣神医坐在屋子里,陡然间,双眼睁大了。她难道被七海这个小子怀疑了? 记忆流转,她想起了很多事儿。 那些事儿,压在她的心头,如铅沉重。 曾经……她在菩提庙外,那般地拜托他,恳求他,甚至……甚至不顾一切,也想陪着他。 可那个人,却是恭恭敬敬地补充了一句,他说。 “老衲已经入了佛门,不会再贪恋红尘了!”一句话,否决了她所有的希望。一句话,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 后来,她服了毒,准备死在菩提庙外。却没有想到,那个白衣少年救了他。 白衣少年身体羸弱,他咳嗽着,用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告诉她。 远处的山峰里,也许有鸟,也许没有。但是……最美丽的景,都在我们人的眼中。 你想让它美好,它……自然美好,你想让它不好,它……自然糟糕透顶。 也是因为那位白衣少年,她才没有死成。 她问,为何不让她死? 白衣少年冷飘飘地问了她一句话。 为什么明明不能在一起,却偏偏要让孩子无辜惨死? 她答不上来,一直摇头哭。 然后白衣少年回头,望着她说,“你欠了我一命,以后就得还给我。” 再后来……她因为受了情商,回了蝴蝶谷。这么多年来,没有出去过一次。 哪怕……哪怕是听到有人说,菩提庙被烧毁,那个他……已经死了,也没有让她内心有过任何波澜。 除了……除了今日,再见到那位白衣少年。 不,他已经长大了。 他似乎比小的时候,还要忧伤。忧伤到了底,咳嗽症也更加严重了。 想到这儿,她突然想起什么,快速地站起来,开门。 结果……门外的七海已经走了。 四处回响起来地,是那奇迹般出现却又未曾逝去的鸟鸣声。 像……菩提庙后山,她和他相见时,听到的那些鸟雀声。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第115章 公子旧识(三更) 闻步知毒解了,他们雇了一辆马车,一起返回帝都。 风清扬坐在马车里,失魂落魄。七海碰他的胳膊肘,他都没有醒转。 到了安阳王府。 已经……夕阳西下。帝都被织锦一般的余辉笼罩着,袖子上的光芒,看起来格外温暖。 七海没有送风清扬进府,唯独担心闻步知,先行将人送回了医馆。 医馆里,他发现罗敷回来就坐在门口发呆,一时间,有些好奇。 “想什么呢?” “没什么。”罗敷手掌放在膝盖上,话语有些呆愣,她咧嘴笑笑,然后轻声细语地问了,“闻姑娘,怎么样了?” “她毒虽解,但还是有些困,睡了。”七海望着石阶,偏头看罗敷,出声笑,“罗姑娘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看,这么看着我?” “七海护卫为人阴险,如狐狡猾。”罗敷说到这个,正大光明地问了,“是不是我永远不问,你就不会告诉我,师兄究竟去了哪里?” “……当你在夸我哪。”七海微笑地敷衍。 罗敷眼里那点点奇特的光彩,有些踌躇地问,“我师兄他……真地还活着么?” “……哈……你……猜猜看咯。”他本打算,把事实真相告诉给罗敷,可回头一看,她那楚楚动人的眼眸里,眨动着晶莹的泪珠时,七海就否决了内心深处这个提议。 就这么欺骗着吧……欺骗着,罗敷就会有勇气活着。 至少现在,她不会动那歪念头。 “哈哈,你师兄中了毒,活了那么多年。不能因为见你几面,他就死了吧?”七海有一张巧嘴,他很会安慰女孩子,“再说了,罗姑娘,他还没死,你就盼望着他死啊?” “没有,你胡说!”罗敷惊诧恐惧,眼睛里含着一丝说不得的悲伤。 她怎么可能欺盼着赵照去死?除非……他已经死了? 抹干了泪水,她站了起来,“我去瞧瞧有什么帮得上的。” 七海站起来,望向医馆。 医馆外,雪纷纷,风呼呼。 行人裹着厚厚的披帛,撑着伞,快速地走着。 …… 七海本想叫上大胡子海之岚返回安阳王府后,未想,海之岚不走,说有点儿急事儿,稍后回去。 无奈,他只能一个人返回安阳王府。 有关飞鹰的事儿,安阳王也并没有来找七海算账。 府里一切都非常平静。 而风清扬就站在院里,他兜着银狐犬小白,在地上堆雪人。 雪人四不像,身后的家仆笑他,“公子,不是我说,你堆的雪人真没七海护卫的好看?” “有么?” “可不?”家仆冲上前,扁起袖子,帮忙垒了一个雪身,然后咬着下嘴唇,木讷地思量,“总觉得小的技术也不到家。” 很有自知之明的家仆发着呆。 风清扬朝着家仆的身后,吐了个舌头,便兜着银狐犬小白,退回去。 这一幕恰好被七海看见。 七海奔上前,剑往石桌上一扔,将衣服往腰带里一扎,就开始用手堆院子里的雪人,“去去去,你堆得不对。” “哪里不对?” “雪儿的脸就这么难看么?”七海唠唠叨叨,家仆跟着他杠。 一时间,院子里,嬉闹声声响起。 唯独身后,站着的风清扬,看着院子里的场景,心如死灰。 过于担心,过于害怕,过于畏惧,过于想得,于是想贪,却又贪不得时,人就会忧心忡忡,患得患失。 他咳嗽地越来越严重,七海回头时,他一口鲜血,吐在雪地里。 像无数朵,含苞待放的雪中花。 正以无法言明的姿态,在雪中凝固。 —— 风清扬咳血后,闻步知来给他看过病,开了药,才离开的。 七海站在窗子旁,思量着蝴蝶谷的那个衣神医,他感到特别地怀疑。 这种怀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他一向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因为藏不住,又要藏,就觉得心里烦躁。 好在风清扬醒来,他看着七海,直接开门见山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七海听到他说,笑着坐近了,“我若问了,你可别急?” “不会!”风清扬往枕头上靠了靠,笑容里,尽显苍凉,“你……不过就是想要问我,可认识蝴蝶谷那位衣神医?” 既然风清扬主动交代,七海也没有掩饰,他张口就来,“没错,我要问地,就是她。”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风清扬平易近人的笑容里,携带着一丝看透人心的睿智。相处久了,这点还看不出来,“的确如此,我认识她。” “衣神医是你的什么……亲人?”七海扭捏。 “不是!”风清扬拒绝得很快,没有犹豫,十分直接,“我……救过她,她欠我一命,所以这次,我能说上话。” 七海手掌落在他的被褥,张牙舞爪地苦恼,“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早说,还让我废了那么多的口水,套路她?” “你说得很好啊。”风清扬笑起来的时候,挺温和,旁人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个人,一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天底下病得这般好看,又温和儒雅的人,非风清扬莫属了。这是七海从进入安阳王府,相处以后,得出来的结果。 事实上,风清扬的形象没让他失望。 温润矜贵,疏离平和。 七海摆摆手,“我为了计算,口水都快干了。” 风清扬还是静静地回,“可是七海还是游刃自如地套路了她。”他一向夸赞别人,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真地会骗人。因为被夸的人,看到他那么病弱,那么正直善良的颜值。就会让人误以为,他说得是真话。 至少七海是这么以为的,“很好,公子,你很有夸人的天赋!” “你不相信?”风清扬他很难耐,抚着心口,“我是发自内心地夸你。” 七海斜着眸子,按耐不住地想笑,“我说,我就算不相信,有用么?” “那你相信?”风清扬的眼睛里,那笑容很真,很亮。 七海懒洋洋,脑袋枕着被褥,发出一声无奈,“不相信也没办法啊。” 看着七海那闲适惬意的神情,风清扬的心里,忽然闪现过一丝绝望,这种绝望,来自内心。他叹了口气,哀怨地看着七海,想说说那些不轻易说出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回了喉咙。 没用的…… 他的世界,布满了荆棘…… 没有光亮。 “公子?” “有什么想问,但说无妨。” “你父亲对你好么?” “很好。” “有多好。” “特别好?” “那如果我和你父亲掉进水里,你救谁?” “我只有一个父亲。”风清扬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你不是说,我是你朋友么?”七海心知结果,却还要嘟囔一句,是自己活该。 “没错。可……身为朋友的你能够理解我的,对吧?”风清扬用沙哑的声音解释。 “都要让我去死了,还理解?!”七海生闷气,朝着屋外走。 风清扬叫住他,“你要走了?” “对。” “……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七海顿在门口,抱着手臂回头,“说。” “为什么你和我父亲要掉河里?” “假设啊,笨笨。”七海晃手,心烦。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假设?” 七海看着那如画的眉眼,心里想,他问这个问题,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满身麻烦的七海在线踌躇不决:“……” 第116章 其中蹊跷(一更) 蝴蝶谷的衣神医和着七海以及安阳王那一段啼笑皆非的经历,由孟绫亲自传给了鲁国公。 狡猾如狐狸的鲁国公,为此捧腹大笑。 “那位七海护卫,真这么说了?” “当然。”孟绫的身前桌子上,胖兔子正在磕桌子瓜子。 有些猛,它主人不高兴,将胖兔子拎到了一边,“你得有身为战兔的觉悟,如果每天都这么好吃,以后还怎么随我去征战沙场,为国尽忠?” 胖兔子抖了两下它的耳朵,瞪红了眼睛,可能若有所思,觉得主人说得极对,便又耷拉了下脑袋,怂了。 不吃了,它要出去锻炼身体! “小灰,记得别睡懒觉!”孟绫朝着屋门口嚷了一声,胖兔子愣住,转过头,对看透自己的主人感到无比地……无比地崇拜。 虽然有一点点不高兴! 收回目光,孟绫笑着问鲁国公,“父亲,你说七海这个人怎么这般有趣?” “为什么不说他有狐狸的潜质?”鲁国公眯着眼睛,哈哈大笑。他肥胖的肚子稍稍一抬,就兴奋地不知所错了,“那最后闻姑娘的毒解了么?” “当然解了。”孟绫单手撑着下巴,意犹未尽时,又感慨,“不过,我觉得闻姑娘中毒有些蹊跷?” “蹊跷?”鲁国公趴过来,浓重的粗眉深深地一挑,“你是说,这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当然。要不然飞鹰怎么可能同一个小姑娘计较?”孟绫磕着瓜子,还未搅动,忽然明眸一扬,靠近了鲁国公说,“父亲,你想不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什么?” “昨晚。露白同我说,弯刀城城主柳叶飘死了?”孟绫牙尖嘴利,在陈露白一透露这样的信息时,他就快步走上前,捧着自己的脸颊笑,“所以儿子以为,定是安阳王动了弯刀城的人,怕其中真相败露,所以要解决为柳叶飘治病救人的闻姑娘?” “再如何,弯刀城也是江湖的名门正派,他……他动弯刀城做什么?”鲁国公深思纠结,也没有想出个名堂。然而父子俩都是刨根问底的人,如果不知,那必然会想方设法地去打听。 谁料七海竟然主动登门了,随从快步入屋禀报时,孟绫就笑起来,“父亲,机会不容错过,走,移步正厅,问问去。” 鲁国公扑腾袖子,不想掺和进去,让人笑话,便摆出一道谱,“此事儿我儿去打听,完了告诉父亲便是,父亲任务繁重,不好前去。” “那好,我去!”孟绫站起来,大大咧咧地从屋子里走了。 七海被引进正厅,三步并作两步,拱拱手,哥们一般地恳求,“孟世子,兄弟我有难处了?” “你说?” “我……不会编狗笼子。”七海惆怅,挠挠头,“编狗笼子这一行,我没有天赋。” 被划分为编笼子这一行有天赋的孟绫世子,张扬跋扈地点头,“好说,我给你做一个,让你拿回去,给那病秧子交差。” “嗯,那就多谢了。”七海从安阳王府走过来,风雪交加的,有些累,“我好不容易来你这里一趟,是不是得温酒煮茶什么的?” “嗯,有道理!”孟绫世子抬起胳膊,就冲着身旁站在那儿犹如木头疙瘩的家仆,“去,温酒煮茶,然后让伙房好菜好饭做着。” 七海摇摇头,觉得不对劲儿,这么招待,俨然有话要问的姿态。 他坦然地说,“想知道什么,孟世子?” “弯刀城的城主被闻姑娘救了?” 呵呵,消息好快啊。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万一是人家的秘密呢?”七海叹了口气,眼睛弯弯如月牙,凡事得谨慎。 “不管如何,终究被我知道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告诉我,这样,兴许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孟绫走到跟前,胳膊肘撞七海,那眼神,那境界,可见八·卦之心不会消失了。 七海沉定,脸上笑容清清浅浅,手指一定,逍遥自在,“把你家的小灰肚子上的肉匀给我。” “拿地位尊贵的战兔同七海兄做这个交易,未免太幼稚了些。况且,人得有良心!”瞧瞧,爱兔如自己的孟绫世子,一腔正义感,油然而生,竟然令七海找不到任何拒绝的说辞。 他想,反正也被他查了个大概,还不如如实交代了,让他别那么闹腾,“弯刀城城主的确是我家步知救的,不过可惜,不久前,我家步知中了飞鹰的毒,无人救他,他也就一命呜呼了。” “弯刀城城主为何会来帝都?” “你猜猜看。”七海挑眉,精明的神色落在孟绫世子的眼中。 “别告诉我,他是来找人的?” “嗯,可以这么说。不过更确切地,他是来报仇的。”七海凑近了,伸手从桌子上顺了一颗冰葡萄,递给了一旁呆若木鸡的孟绫,“弯刀城几百人口全部被杀,城主好不容易挨到帝都,就是想要报仇,而且……”他压低了声音,开始咬耳朵,“这个仇人,过于你也认识,正好是飞鹰。” 上次闻步知所中之毒,就是飞鹰下的,所以飞鹰杀人,并不稀罕。但唯一说不通的,就是孟绫世子想不大明白,对方为何要下毒。 是因的什么要下毒去害八竿子打不着的江湖中人? 七海早就知道孟绫会问,眨巴着眼睛,摇晃着手,招孟绫探过来。 四目相对下,孟绫听见,七海告诉他。弯刀城城主柳叶飘的心上人尤珠姑娘同已故的安阳王妃关系匪浅。 “啊,还有这种事儿,你的意思是说,尤珠姑娘是安阳王妃贴身丫鬟?是因为那丫鬟陷害安阳王妃,购买麝香,才让安阳王妃早产的?”孟绫听了,觉得这跟外面传的那些流言蜚语有些吻合啊,可他又有些怀疑,“这里面不大对啊。七海兄,想想看,安阳王妃对安阳王情根深种,主动出嫁的。那怎么可能分辨不出麝香?难道她还想要主动害死自己的孩子?” “不,这只是外面传出来的版本。事实上,之若兄已经通过自己的死,得到了另外一个版本。”七海眼睛里,深藏着不安,他嘶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思来想去,才说出那个已经无法更改的事实,“那日,陶庐的陶老亲自登门,言安阳王妃是主动自尽。” “为何?” “听说安阳王妃得了不治之症,不想拖累安阳王,于是才会命丫鬟尤珠去买了麝香,让自己动了胎气,然后孩子早产又难产,就死了。事儿后安阳王知晓,才会杀了丫鬟泄愤。”七海将安之若换来的所谓的真相说出来时,脑子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打架了。 在他眼中,安阳王妃有很多种办法去死,可以自杀,也可以饮毒。没必要利用麝香,故意让自己早产。就算安阳王妃心疼孩子,希望把孩子早早地生下来,但让孩子早产的方式那么多,为何非得买麝香? 一旦一个问题装在心里,如乌云一般,迟迟不愿散开的时候,七海就会觉得头疼。 真实情况如何,其实七海也觉得痛苦? 饶是孟绫听了,也怀疑这件事儿,便多留了心,在夜里,告诉给了鲁国公。 鲁国公一听,摇摇手,“这陶庐的小姐当年的确对安阳王一见钟情?不过她善解人意,知道自己已死,却非要嫁给安阳王,这怎么看,都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孟绫眯着深邃的眸子,那眼睛别有用意地在鲁国公的面前一过,思及片刻,他喃喃地问,“老爹,你说说看,这个中细节,应当是怎么回事儿?” 鲁国公背着手,站起来,走了两圈,他方才笑了,“我突然想起镇国公的夫人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陶家小姐嫁给安阳王,没过多久,就早产去世。兴许这个病症,真同安阳王本人脱不了干系?”鲁国公以为,昔日镇国公夫人同这位陶庐小姐相见时,彼此看不上彼此,甚至到了见面就会打架的地步,可是后来……陶庐小姐,成为安阳王妃的第三天,却同镇国公夫人,一起坐在茶楼里,品茶闲谈,直到夕阳西下,也不愿意回府。 他和兵部尚书陈明杰那会儿也恰好在茶楼里饮茶,瞧见此景,还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事实如此。 就是这么地让人难以置信。 第117章 公主和亲(二更) 孟绫从鲁国公这里得到了些许细节,就抽了得空的时间,约了七海喝茶。 早晨起来,听家仆说,大胡子海之岚有事儿,走得早。没用早膳。 最近每天早上,大胡子海之岚总会离开。这让七海十分疑惑。 此刻,家仆在院子里说笑。道风清扬正坐在屋顶上,怀里抱着银狐犬小白,惬意潇洒。 七海听了,纳闷,转回去,到了院子,抬起头一看,果然,那白衣少年坐在浅浅的晨光下,全身布满了耀眼的光辉。 他挡着额头,瞧那人坐在屋顶,屋檐的雪经过日光一照,雪水从檐上滴落,晶莹剔透的水珠打在街沿下,水坑里,跳动了几个水圈。 “大早上的,在这里冻着,不怕安阳王骂你?” 身后噗嗤一响,七海也奔到了屋顶,然后他就坐在了对方的身旁,将那把剑噗嗤扔掉,扔进了空间。 吃骨头的布丁,狗爪子被剑一砸,跳着汪汪汪。 七海懊恼,双手合十,冲布丁道歉。怒火万丈的布丁才泄了火,不搭理他,继续啃骨头。 风清扬专注地瞅着七海,纳闷地问,“七海,你在做什么?” “哦。思考人生。”七海摆摆手,靠近了些,觑着风清扬那在晨光下,不那么病白的脸颊,“哦,对了,公子,你……可去过皇宫?” 风清扬漾着那双眸子,他掩唇,咳嗽了下,有些犹豫,“少时去过。”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无论是年少时,还是成了年,父亲都没有让他去过皇宫。 他不希望父亲为难,也从未询问过。最多认为自己身体不好,出去容易让人笑话。 七海嘟囔着,颇有些好奇,“那……你就不想去么?” “皇宫……很好么?”风清扬偏过头,视线抬起来,今日他的青丝梳得不是那么规整。额头两缕青丝随风而起,让他略略苍白的面容更显憔悴。 七海在七海山庄,对于皇宫,他自己是好奇的,毕竟是临水国的皇宫。都说皇宫难进,于是里面的布局,也变得让人稀罕了。 他摇头,“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七海提起这个?” 七海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愿,“我想去看看啊!” 风清扬或许被七海平日里胆大妄为的处事儿感染了,他提意见,“或许……你可以闯闯皇宫?” “那我会被当成刺客!”七海一听,心里想地是,好主意。可回头一想,公子跟前,得低调。 风清扬手掌在银狐犬的后背上,轻轻地抚了两把,嘟囔着反问,“你武功高强,神出鬼没,闯闯皇宫没有问题?若是……若是能够闯闯皇宫,说不定……”他思量着,看着手指甲上,那粉嫩的豆蔻,这些日子,他动了水,豆蔻慢慢地淡去。 七海看他的眼神,貌似明白了,“公子想见桃夭公主?” “没。”他心慌地否决。 “喜欢一个人是不能敷衍的。”七海逗趣着,将银狐犬小白提溜到了一边,半合着眼,有些气弱,“公子,如果……你真想同桃夭公主见面,我去给你通风报信?” “切莫胡说!”风清扬脸色惨淡了几分,从砖瓦上站起来,拎回自己的狗子,快速地奔下了地面。 身姿轻盈,身后的七海都不由地叹,公子功夫真不错。 不过那害羞的模样,七海都忍不住想笑。仿佛被自己看穿了心思一般,令人怅惘。 可七海误以为的动心,见了孟绫世子才知,这其中大有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桃夭公主已经被陛下降职,准备前往北昀国和亲?” “是。”陈露白想着,不由地难耐,“桃夭公主年纪轻轻,就要嫁给一个北昀国那位年迈的皇帝,说来也是可怜?” 皇族之间的秘辛,无人能够明白。但大多生下来的公主,绝对是两国之间的牺牲品。 这不言而喻。 但是,让七海更加难以想象地,是孟绫所提的这个特殊的理由。 原来,桃夭公主因为屡次前往安阳王府,被陛下知晓,所以皇帝就在囚禁了她几日后,准备将她嫁人,以此收收桃夭公主的心。 未曾想端庄温柔的桃夭公主竟然以死相逼,期望自己的父皇能够收回成命。 恰好北昀国使者前来,想从皇帝从中挑选一位和亲公主,以此两国交好。 这使者倒也没有表明谁前往和亲,皇帝深思熟虑之下,便将桃夭公主请了殿来。 并当众表示,桃夭公主可去和亲。 桃夭公主心碎成灰,自然不愿意嫁给自己不欢喜的男人。由此,夜里又大闹了一场。 听说,还桃夭公主还特地给安阳王下跪,希望能够得到安阳王的认同,替自己求情。殊不知安阳王拒绝了。 桃夭公主一连病了几日,知道北昀国使者已在临水国数日,择日就要回国复命,更是逃了几次皇宫。 “哼,都怪这个病秧子。”孟绫想到这儿,握着酒杯闷闷不乐了。 但更让他难以接受地是,发生了这种事儿,风清扬都没有想过让自己的父亲去求求情。 七海怼他,护上了,“公子不是生来就希望自己重病,孟世子一口一个病秧子,未免有些过分?!”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瞧你,这护犊子的样。”孟绫翻了个白眼,忧心忡忡地看着七海,“使者回国还有几日,若是还不能阻止此事儿,只怕……只怕桃夭公主非嫁不可了?” 七海听了这话,耸耸肩膀,“就算说服陛下收回成命,也没有用。国君既然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让桃夭公主和亲的,那必然谁也不敢忤逆违背?” 陈露白听到这儿,也万分忧心,“是啊,七海兄分析得有理。可……可咱们真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桃夭公主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这话倒也是。”七海沉默不语。 让自己救一个普通人还好,这桃夭公主和亲,自己几斤几两,能说服皇帝? 孟绫啪地一声,手心拍在桌面上,气愤不已,“桃夭公主心系病……”一回首,发现七海瞪着他,忙改了口,“心系风……风清扬。总不能最后关头,都不能得到风清扬一丝一毫的回应吧?” 陈露白也万分同情,“风清扬不是拒绝了桃夭公主的心意么?” “可我总觉得风清扬并不是讨厌桃夭公主。”孟绫对桃夭公主是欢喜的,但欢喜一个人时,他总能观察细致。譬如桃夭公主的目光在风清扬身上留恋时,他或许也会多多地留恋桃夭公主几分。 但他比较看得开,喜欢的,不一定要得到,只要桃夭公主高兴,他可以微笑祝福。 然而他以旁观的身份,观察了这么久,也没发现风清扬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这可就伤了他这个情敌的心。 七海感受得到风清扬对桃夭公主那一丝真情,但着实说不清楚,为何风清扬总是对桃夭公主那么冷淡? “我以为……会不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病重,担心给了桃夭公主一丝期待?所以……所以才不愿意给予桃夭公主一丝回应的?” 孟绫这么久以来,也是如此以为的,“我也这样想。可是……就算病重,也不至于一声问候都没有吧。” 陈露白听后,只道自古红颜多薄命。 …… 伸手不见指的黑夜。 七海闯了皇宫。 因为有空间在,他一路迎来,顺风顺水,然而皇宫太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未曾打探到,桃夭公主的住处。 虽说有了空间,相当于隐身。但是皇宫重地,如果现身一问,也会打草惊蛇。 因此一来二去,夜色如浪翻涌,严冬的风在皇宫走廊里,肆意浮动。长廊一排排纸灯笼,在夜里,摇曳着它半点儿红星光影。 仿佛万双眼睛,注视着,夜色里,摩肩接踵的禁卫军。 在皇宫多番打探,七海最终还是见到了被囚禁殿中的桃夭公主。 她病得很重,太医院的大夫给她把了脉不久,亲自看她服用了药,才快步离去。 殿里,没有多余的丫鬟。比较贴心的丫鬟,七海并没有看见。 “……信……送出去了么,芙姑?”从床帘里,桃夭公主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位宫里边年纪较大的芙姑。 细缝里,芙姑只冷沉沉地说了一句话,“公主,陛下交代了,让您好生歇着,别多想。” 芙姑挣脱了自己的手,快速地移步,转身。 “芙姑,别走,我求求你。”桃夭公主声嘶力竭,从床上掉了下来,她哭诉着恳求,“我……我只想见清扬哥哥一面,就……一面而已。” “公主,那些书信……被……被陛下身旁的公公拿走了。” 第118章 夜闯皇宫(三更) 桃夭公主抓着不忍回来搀扶的芙姑,泪落脸庞,“陛下……陛下为什么那么狠心?”她不是皇帝所生,是自己的父亲战死以后,才被接到皇宫的。 陛下封她为桃夭公主时,她还十分受宠。可眼下看来,这不过是妄想。这么想着时,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芙姑将她搀扶到床上,回头看了桃夭公主一眼,快步离去。 七海在空间里,瞅见殿外,不远处的皇帝。 那皇帝背对站着,只有一个宽阔的影子。 他问,“桃夭公主可还在送信?” 芙姑跪在地上,惶恐地摇头,“陛下,没有,公主再没有送信出宫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照顾桃夭公主。”皇帝说完,慢步离开。 他明黄色的龙袍,在灯影下,十分刺眼。 —— 进入殿中,桃夭公主合着眼睛,殿里的熏香有些重,七海将它杵灭,才想着唤她。 “公主,公主……” 暗影下,桃夭公主的面庞十分憔悴,她睁着黑眼圈极重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七海,“你……你是?” “忘了么,你清扬哥哥身旁的贴身护卫。”七海见她要起,伸手拉了她起身,“我叫七海,咱们见过。” 她身体虚弱,忧思又重,于是那脸庞泪水刚刚滚了一圈,又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你……真是清扬哥哥的贴身护卫?”桃夭公主是个理智的人,她知道自己这身份,风清扬绝对不会找人来救她,所以她问地是,“清扬哥哥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七海同情她,看着桃夭公主的脸,想了想,他回答地很快,“没错,就是公子让我来的,他……想跟你说说话。知道……知道你要和亲,心里很沮丧。” 有心事的姑娘很好哄,因为期待,所以七海这话一出,她真就信了,还跟着附和地问,“那……清扬哥哥什么时候来见我?” 七海嘟囔着,“见面么?”这真是一件困难的事儿,皇帝没有下旨,风清扬就算被自己的父亲带进了皇宫,想要见到桃夭公主,亦或者劝解皇帝不答应和亲,都有些不大现实,“这很困难。” “……是,清扬哥哥不能入宫,会……会给他带来麻烦。”桃夭公主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凝视着七海,她真切地问,“七海护卫可否……可否带我出宫?” 出宫啊,更麻烦了。 空间不允许自己带人。所以要想从这禁卫森严的皇宫,带走桃夭公主,并不容易。 七海摇摇头,拒绝得干脆,“不行。”虽然他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但因为怜香惜玉,帮不了朋友还没了命,不划算。 “为何,听说七海护卫武功高强?”桃夭公主倒不是信口胡说,帝都里传,据说七海护卫勇上菩提庙,还抓住了北昀国细作严番,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英雄。 七海耸耸肩膀,退后,坐在凳子上,思忖着说,“公主,皇宫里有多少双眼睛,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么带你直接闯出去,不但不成功,还引火自焚,浪费了大好的时间?” “可……我只想见见清扬哥哥。这么久了,我送出去的书信,他一封也没有收到,想来……即便我嫁到北昀国,他也……也不会送我。”桃夭公主郁结于心,面露愁容,一时之间,她便吐了血。 七海被唬了一跳,“桃夭公主,你……你别急,虽然你人我带不出去,但书信我可以?” 桃夭公主听后,一喜,她怀疑地问,“真的?” “嗯,你想让我带多少书信,就可以带多少书信。”反正东西再多,往空间里一塞,都不是一个可以难得住他的问题。 那桃夭公主喜上眉梢,樱桃唇微微上敛,桃花满面的笑容里,平添了一丝喜意。明明前方无路可走,偏偏能从那一道喜气中,找到那半点儿欣慰。 喜欢一个人很卑微,喜欢一个人又自知自己没有能力,就比较容易满足。 她抬起眼,艳丽多姿的面庞上,多出了一点儿期待,那目光,犹如春光里,徐徐发芽的叶,翠绿盈盈,“多谢!” 她匍匐拜倒。 —— 七海离开的时候,都无法忘却那悲伤的眼神。 他离开皇宫,站在宫外,看那巍峨的皇城,有些犹豫。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那封书信,拿给风清扬。 可是他回头一想,貌似又明白,桃夭公主留此书信的理由。 第一,赌风清扬的真心。 第二,若无退路,风清扬真对她无情,至少最后的日子里,她能够看到自己最牵挂的心上人。 然而,七海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赌输了。 “公子,你不去见见桃夭公主么?” 风清扬提起书信,送至蜡烛边。书信在灼灼的火星里,一点一点地燃尽。 火星烧到手指,他都失神忘记了。 若非七海眼疾手快地挑了那燃着的书信,只怕风清扬手指能冒烟。 “得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要真不喜欢,你还提醒我去皇宫啊?” 风清扬像个孩子,不容许任何人拿它的仓皇说事儿,“是你提到皇宫。” “好吧,我提的。”七海知道她好面子,逗他,“那你这么急做什么?” “七海!”风清扬第一次发火,是冲着七海。呆坐在那儿的七海,没生气,反而笑得开心。眯紧的目光里,仿若添了细碎的光。 七海在那一怒声里,慢腾腾地站起来,凑到跟前,回应,“这么大的声音做什么,也不怕被别人知道?反正,宫我也闯了,书信我也替桃夭公主带到了。所以公子你要怎么做,全都看你。”他捂着嘴,背身走了。 风清扬呆怔地看着离开的七海,心里烦躁,一没注意,又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严冬的风穿过长廊,屋檐的灯笼左右摇摆。 看着那只剩下一丁点黑渍的纸条。 风清扬的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不想,安阳王过来寻了他,并阻止他贸然闯宫。 “清扬,这是陛下决定的事儿,你不能违背!” “父亲,你可知桃夭公主所嫁何人?” 安阳王貌似刻意提醒儿子,“她所嫁的,是北昀国最高的王。” “我知。可她年纪尚小。”风清扬的表情深受痛苦。 喜欢一个人,并要佯装成陌生人的他,见她安好,他可以置若罔闻,见她吃苦,他连自己都难以说服。 “她是皇族血脉!”安阳王回以一笑。 “她不是,父亲!”陈钱的女儿,只不过因为父亲战死,所以才成为了孤儿,“皇帝既然疼爱她,封她为桃夭公主,就应该替她的幸福着想。” “清扬,你不该置喙当今陛下!” “父亲,当年你告诉我,同桃夭公主扯上关系,会害了她。可……可为什么到头来,她却更加痛苦?”远离家园,前往北昀国,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是一生的禁锢。 如果说当年的退让是他唯一的妥协,那么他此刻的坚守,就是对自己爱情最好的态度。 然而,这无以让人失望了。 第119章 少时好友(一更) 风清扬第一次夜里闯宫,就被人发现了。 早朝时,安阳王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上了朝,跪在大殿上,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同皇帝赔罪。 皇帝全程没有说话,只用那双深邃如枯井一般的眸子注视着风清扬。 风清扬没进过几次皇宫,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风清扬的相貌如此模样,有些眼熟。 因为身体差,跪在殿中的他竟然还在咳嗽。 安阳王风于则左瞧右看,难耐痛苦。 皇帝瞧见了,片刻,吩咐了身旁的王公公,搬了一把椅子给他。 风清扬倔强地盯着椅子,并不希望自己同旁人有那么多的不同,他拱手,恳求陛下,能够让自己见桃夭公主最后一面。 皇帝支着太阳穴,难耐地看了风清扬一眼,他出声回绝,“不可!” “陛下!”风清扬朝着皇帝叩首,他再恳求。虽有亲戚关系,但在大殿,却只有君和臣。 安阳王风于则瞧着皇帝那揶揄的眼神,有些气愤,心知此事儿不能成功,便跟着躬身恳求,“皇兄,清扬体弱多病,不知分寸,才会犯下此等重罪。待臣弟今日将他带回王府,定会严加管教!” “父亲……”风清扬凝视着安阳王,眼神里写满了不解的困惑。 少时,他同桃夭公主聊天,不准。长大了,他同桃夭公主往来,不准。可桃夭公主并非皇室血脉,就算相恋,也没有问题,但皇帝和父亲极力阻止,这是一个风清扬从小到大都没有明白的问题。 这种不明持续太久,他恍惚也形成了一种习惯。 对于桃夭公主,他得时刻同他保持距离。 皇帝因为风清扬闯宫一事儿,恼羞成怒,下旨将风清扬禁于王府。 风清扬情绪起伏大,没忍住,大殿之上,吐了血。 安阳王风于则心疼儿子,千求万求下,终于得来了一丝原谅,直接背着他,出了宫。 这件事儿,皇帝有意封锁消息。桃夭公主不知,因心灰意冷,自尽了一回。可惜,并没有死。 众位太医将人救下来了。 …… 桃夭公主红妆十里,告别都城的这一天,天空飘着鹅毛小雪。 风清扬重病,安阳王令管家关伯看着他。就连七海也不容许他进去。 于是七海利用空间,第一次瞧见风清扬失态,是在屋子里。 风清扬坐在几案前,虽然屋子里添置了炭火,但他咳嗽此起彼伏,仿佛病情加重了。 七海从空间里看到初见时温文儒雅的公子,突然间,失魂落魄,就知道,他同桃夭公主的最后一次见面,非去不可。 “王爷,桃夭公主现如今已经去了北昀国,若是此刻不能让公子前去相送,只怕此生都会遗憾。” 安阳王风于则表现得从容不迫,并没有听从七海的提议。 毕竟这是皇帝下旨,安阳王府不能违背。违背……则死路一条。 “……老大,这安阳王不放,咱们就别折腾了?”大胡子海之岚愁眉苦脸地解释,“况且安阳王府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就算再热心,有用么?” 七海托着下巴,有些忧虑,但他那双亮堂的眼睛里,却藏了一丝狡黠和睿智。 “公子?” 风清扬失神许久,忽然发现案几宣纸上,覆盖了一层阴影。 他抬头,那淡蓝色的眸子里生出一丝期望,“……七海?” “嗯,是我。”七海扶着腰,把剑放桌面上,“我想桃夭公主一定希望你能去见她最后一面。” 风清扬徐徐一笑,笑容里苦涩难耐,“可惜……我去不了?” “你可以去!”七海凑拢了,将自己的剑递出去,“其实有些时候,你太正经了。但一个人太正经,很多事儿都不大好办。” 风清扬不解其意,“七海的意思是?” “哪,以死相逼啊。你一自杀,你父亲还能不放你出去?”七海坐在身旁,笑颜似玉,“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父亲担心你的身体,自然会放你送行。再说了,你是安阳王的儿子,皇帝也就是你的伯伯。难不成你亲伯伯到时候能治你死罪?” 风清扬听后,若有若无,眼神闪烁不定。他想,那日没有忍住,闯了皇宫一事,就已经太过鲁莽了。今日若再以死胁迫,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可我已经闯宫犯错……我还能么?” “人生谁能无过,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那就值得?”七海宽慰他,“别想太多,外面连快马都给公子你准备好了。” “多谢。” 也许从未做过这么疯狂的事儿,风清扬有些恐惧,当然更有些不安。那种不安,就像少时病重,全身发热,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世界的绝望和不甘。 不过他还是这么做了。 七海告诉他,那是他唯一一次机会。 那把锋利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言语真诚地望着安阳王,迫切地希望对方能够入府,“父亲,如今桃夭公主和亲已成定局,儿子不会违背,只忘能护送桃夭公主最后一程!” 风于则不按常规出牌的,也打算以死相逼。 大胡子站在院子里,心情紧张地碰了碰七海的胳膊,“怎么办,这方法不管用啊?” “不会,这方法绝对管用!”测试二人谁的心最硬,谁又最坚定的时候到了。 风清扬武功不错,他不惜剑割喉咙,也要出府,所以也就顺理成章地达成了心之所愿。 管家关伯配合默契,一匹快马正要送来。 跳上那马,风清扬直接飞城而出。 七海时间计算精妙,桃夭公主刚出城,他就赶上了。 听见马蹄声渐近,桃夭公主喜笑颜开,命人停车。 身旁的北昀国使者心里琢磨,这风清扬专门挑选了这个时间前来,实在是郎有情妾有意。 抱着看好戏的念头,他让人将马车停下了。 桃夭公主年纪虽小,却是将门之女。她掀开车帘,仪态大方地站在马车外。 她笑容活泼,如桃花朵朵,尽绽枝头。 “清扬兄长?”对方脖颈上有血,眼神里逞强。所以她怕了。 桃夭公主并不知晓风清扬对自己有没有感情。甚至他今日骑马赶来相送,都不能说明。因为她知,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为了自己内心那点儿期待,他绝对会赶来见她最后一面。 风清扬望着桃夭公主,从不曾见她那般娇媚,他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儿。 那日,夕阳西下,如霓虹铺地,明辉灼灼。亭外千花百草芬芳袭人。 扑通一声。 人掉下去了。 然后他跟着跳下去,将人打捞了起来。她向来身体好,泡在水里那么久,都没有任何问题。倒是清秀瘦弱的风清扬,那一个跟头栽下去,咳嗽就没有停过。 当时桃夭公主笑他,“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跳下来救我了。” 风清扬愕然抬头,反问桃夭,“你是故意的?” 桃夭公主笑着回,“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清扬哥哥会跟我说话的。” 然后……然后他们的交集就停留在那一时。 一时就擦身而过,然后无缘,便走到了终结。 …… “桃夭拜别清扬兄长,望清扬兄长珍重!”她在宽阔的马车上,一身嫁衣,匍匐一拜。 风清扬坐在马上没说话,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睛落在出嫁的人身上。 然后人站起来,被人搀扶进了车厢。那红色刺绣车帘无情落下,马车掉头,徐徐地跟着队伍,远远离去。 众人消失在视线里,风清扬才转身。 安阳王风于则以及王府仆人全部出现在身后。 无人能看懂风清扬公子这所谓的急切究竟是因为什么?虽然众人眼里,都知他对桃夭公主情根深种。 可情根深种的反应略略有些不妥,他不哭,他不笑。他很平静地回了王府。 第二天,照样吃饭,照样会带着银狐犬小白到院子里走走。 安阳王第二天早朝因着私放儿子出府一事,同皇帝赔罪。 皇帝摇头,以此人没有闹出祸端,就没有过问。 安阳王府又清净了下来,风清扬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还是喜欢玩狗,还是喜欢平易近人,温文儒雅地说话。 七海进得房间,翻了个茶杯,倒了杯水,“公子,你是一个奇怪的人?” 风清扬看着七海,笑了,“我……很奇怪么?” “之前闯宫,你反应那么大。定然喜欢桃夭公主吧,为何……偏偏真见到了人,一句话也不说?”若说离别之际,无语凝噎,倒也说得过去。但回了王府,当天晚上就释怀了,这未免爱得太浅了。 “她和亲是陛下下旨。况且……就算我有心,也终究挽回不了。”风清扬浅如朝阳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平淡,也许看久了,会觉得他无心,或者无情。 可七海常常不喜欢走寻常人的路,就像他从那双淡蓝色的眸子,看见了什么,就真地知晓了什么。 一个人能够快速地舔舐悲伤,不是因为他没心没肺,而是他太重情重义。太过了,也就容易表现得没心没肺了。 第120章 求见云老(二更) 风清扬葱白地手指落在茶杯上,他那眸子里有涌动的水雾,水晶灵动的视线里,落下了一丝迷茫。 “七海,少时曾经去过皇宫一次。” “嗯,然后呢?” “我第一次见到的女孩子就是桃夭公主。”风清扬像在回忆,“那日她的手指上涂着粉色豆蔻。” “嗯,然后呢?”七海一听,心里就明白,公子和桃夭公主这一段是少时纯真的爱恋啊,太珍贵,得听来流传。 风清扬薄唇抿紧了些,“那天她掉河里了,我救了她。” 呵呵,英雄救美! 七海追根问底,“她是不是特别感动,因为你救他,便要以身相许。” “不,她是故意的。”风清扬摇摇头,难耐的神色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去皇宫,皇子公主什么的,都不大喜欢同我说话。桃夭公主倒是第一个。” “没办法,他们不像我这么喜欢结交朋友。”七海挺能安慰人,也挺能让一件听起来十分落寞的事儿,有些温暖的错觉。 风清扬捂嘴咳嗽了下,伸出手指,望了七海一眼,又跟着笑,“他们说我,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还克死了母亲,所以我应该活不过二十。” “……然后呢?”七海都无法想象,风清扬还有这么一段听起来,可怜的经历。 “我去了皇宫一次,就再也没去了。常住在王府里。但奇怪地是,桃夭公主自此以后,每天都会过来。”风情绪很正常地笑了,“后来,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同情我,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地来找我说笑?” 他将自己的手指抬高了些,光亮从外头窜进地面,风清扬坐着的地方,全是阳光。阳光在他的天蓝色的锦衣上,落在他乌黑油亮的发丝上,光辉在刺绣的花上,铺染开去。 “不会,她喜欢你。女孩子都喜欢捉弄喜欢的人,如此好引起你的注意。”七海格外友好地表达自己的观念。 风清扬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好自恋! “我觉得她很也别,跟别的女孩子不大一样。” “然后你就陷进去了,喜欢上了?”七海越说越起劲儿,甚至还站在了板凳上。 风清扬拿着茶杯,偏头望了两眼,跟着又摇头笑,“我只是有些心动,并没有……”他想喜欢的时候,皇帝就禁了桃夭公主的足,父亲也跟着劝解说,他们不合适。 从他遇见那些荆棘后,风清扬就再也没有想过,某一天,他会和桃夭公主在一起。 “那当初……” “当年,她如此待我。我到底都应该去送她最后一程。”风清扬还是徐徐笑着,他想,自己终于做到了,“七海,你说是不是?” 到底这种想法,正确与否?七海无从置喙。不过,只是可怜,那妙龄的桃夭公主,在最后关头,还想着护佑他平安。 最大的护佑,就是四目相顾,只道一句。 兄长珍重! —— 七海无心顾及,也没再多问。在这个帝都,他依旧有未完成的心事儿。 之前孟绫将镇国公夫人和着陶老女儿,安阳王妃陶红鸾友善的关系告诉给了七海。于是晌午过后,七海就去见了云老。 未想,云步非笑着回答,说是云老去了烧毁的镇国公府祭拜。 七海往回走。 云步非追下来,“莫非七海兄也要去镇国公府旧宅。” “我见你爷爷,必然得去。”七海瞟着云步非,咧嘴一笑,套路他,“要不然一起去。” 云步非挥动着扇子,没有拒绝,“好啊,正有此意。” 走了一条街,就到了。 镇国公府旧宅,多年前被人焚烧。如今已然生了杂草。 疯长的野草,贴在大·理石桌的院子里。喵。 “啊,七海兄,有鬼。” “什么鬼,不过是只野猫。”七海看了他一眼,竟不知云老的孙儿竟然胆小如鼠。 一只野猫,打从小道经过,吓了云步非一跳。 云步非挥挥袖子,纳闷地望着镇国公府的宅院,抚了抚心口,手中折扇一合,折转了话题问,“七海兄,听说风清扬一身是病,还夜闯了皇宫?” 此事儿已然传了出去,七海没必要替风清扬遮掩,“是。” 云步非啧啧舌,笑了,“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风清扬,竟然能够为桃夭公主做到这份上。” “嗯。”七海无聊地回她。 “桃夭公主离开帝都那一天,风清扬以死相逼,离开了王府。甚至赶去送了桃夭公主一程?”云步非最近听到的那些有关风清扬和桃夭公主的流言蜚语,都犹如话本子上那些生死相依的爱情了。 他是个做生意的,不免又同情起来,“风清扬真可怜,从小失去母亲,一身是病不说,竟然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能保住!”他啧啧舌,又叹了口气。 七海那眼珠子在云步非的身上转了一圈,不觉好奇,“云兄呢,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呵呵,这是个秘密。”说到这儿,云步非那眼神忽然有些怪异,他动了动眼睑,“我说,七海兄,你可知那日赢了一个什么宝贝。” 那日阁楼上,众人打趣。云步非给出一题,七海轻轻松松就回答了出来。因题是云老所出,用来给自己的孙女挑选孙女婿的,这般一说,七海便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云步非嘴里,那个合乎云老心意的孙女婿。 七海偏头看他一眼,故意好奇,“我说,能是什么宝贝?” “我姐,云纷纷。”云步非靠在耳边一嘀咕,七海吓地脸发白,他朗声拒绝,“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了我姐,你一辈子不愁用钱。” 生意人,喜欢用钱这个十分珍贵的东西来衡量一辈子的幸福。 七海喜欢钱没错,但他心中已有意中人,“那就不必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呢,只喜欢一个人。” “……七海兄有喜欢的人了?”云步非站在身后,不走了。他在纠结。白皙的脸庞上,落了一丝不知是何心情的落寞。 七海和云步非往前走了两步,这才望见,站在破败祠堂里的云老。 他背着手,眼神哀怨地看着,听到走路声,他转过身,就瞧见了七海,“……你怎么来了?” “云老,晚辈是来问你一些事儿?”七海压低了身体,躬着身,态度恭敬。 云老从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他的额头上,还是一如往昔的皱纹。这些皱纹,让人看起来,总有些慈眉善目的错觉。 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总之,七海真就慷慨大方地同她打招呼了,“云老,要不咱们找个酒楼慢慢说?” 云步非竟是好奇,有些着急地迎上去,他说话比较甜,却又比较趣味无穷,“爷爷,你今天没坐马车,自己来的?” 看见那行为不受约束的云步非,云老黯然地瞟他一眼,回答地比较温柔,“我坐马车到了这儿,便让赵管家回去了。” “哦……”云步非一折扇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忧心忡忡地问了,“我说嘛,爷爷你平时急这么懒,不坐马车过来,说不过去。” 他这话说完,抬起下巴来,不想那年迈的云老,竟用如此冷漠和唐突的眼神瞪着自己。他一怂,再也不敢说话了。 七海站在远处,望见两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云步非恼了,“七海兄,你还笑,不仗义!” 七海凑上来,安慰了句,“我的错,别生气?” 先前,云步非在帝都街上,发现了商机。瞧见有很多人买下一件黑色的锦衣。那会儿他十分感兴趣,此刻提了一嘴,七海方才明白过来。 “那些铺子,是我开的。” “你开的?”云步非挥动着袖子,满脸不敢置信,“厉害啊,七海兄。我铺子里的那些绸缎,有些还是供皇宫娘娘们用的,没想到,都没你那么一件衣服,讨人喜欢。” “也许……是因为价钱低。”七海当初为了引蛇出洞,将衣服的价钱压得特别低,加上菩提庙被毁的消息传扬出去,帝都每日上山的人也就多了。于是北昀国细作所穿衣物一时之间,就货源极缺。 “这貌似太不划算!”云步非兴致颇浓,“七海兄何不同我合作?” “可以,分我多少。” “五五分。”云步非诚心诚意,“你只管将那件衣服拿给我,其他的我来做。” “可以倒是可以,但……” “价钱不合适,可以商量?” “……其实忘了同你说,这买卖可能容易丢命!” “云家从来就没有胆小之人!” 喵……野猫于寂静的时刻又来一声。 “呼,吓死我了。” 七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第121章 胆大妄为(三更) 严冬的风总是那么猛烈,三人坐在阁楼里,已经连着打了几个冷颤。 七海手里转着酒杯,浅呷了一口酒,问云老,“听说安阳王妃同镇国公夫人关系不错?” 云老愣了下,“此话,你听谁说的?” 那种交谈并没有因为身份和年龄,出现任何地尴尬。 “孟绫世子听鲁国公说的,他……告诉了我。”七海实话坦白。 “那孟绫世子为何会告诉你?” 自己故意将安阳王妃的死因说出去,无外乎是想从对方的嘴里,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孟绫世子会如此好奇,七海非常震惊。可能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所收获,因此在自己父亲那里一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立马告诉了七海。 这一招叫做借花献佛。孟绫世子可是用得炉火纯青。 “实不相瞒。孟绫世子私相授受,我也没有办法。” 云步非噎了噎,那折扇一巴掌打过来,“七海兄,私相授受这成语用得不对。” “哎呀,差不多。反正就是我武功高强,他喜欢我,想把我弄到他麾下,当炮.灰。”七海咧嘴笑。 云步非像个竹笋一般,插过来,“七海兄,炮.灰何意啊?” “咳咳,这……就是冲锋陷阵打头阵那种!”七海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声。 “哦,是这样。”云步非还在那边深思狐疑,云老就突然抓住了七海的手腕,“那孟世子还同你说过什么?” “他只说这安阳王妃死得蹊跷。”七海疑惑地眨眨眼睛,“说起来安阳王妃之死,云老可有见解?” 云老回神,目光里带着灼意,他叹了口气,“你怎么对安阳王妃的事儿如此好奇?”在云老眼中,七海身为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应当知道,这其中的轻重。但是这小子不但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敢说给他听,真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对啊。”云步非是个直接的人,蹙着眉头,就问,“七海兄,你可是安阳王的人。把这些安阳王府的事儿,告诉给……给我们云家,是不是有点儿没心没肺?” 七海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左右瞧了云老和云步非一眼,瞅了四周的顾客一眼,从容不迫地又呷了一口酒,“哈哈,别说你们,安阳王都知道,我同你们往来了,不还是没把我怎么着?” “呵,胆子够大啊。七海兄。”云步非就喜欢这种干脆仗义又胆大的,“不过你打听陶老的女儿,就不怕安阳王跟你急?” “还别说,他还真急了。”七海讪讪地笑,有些没底气,“我之前同之若兄,着力调查此事儿。可惜,之若兄报仇心切,一心用死换一个真相,不想陶老力证安阳王妃是自尽的,导致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你口中的之若可是……可是平洲安福镖局安之民的儿子?” 七海喝了一口酒,激动地连连,“正是。”过后,又问了,“云老认识之若兄?” “以往让他父亲押过镖罢了?”云老叹气,忍不住怀疑,“这安之若现在何处?” 这话又勾起了七海的伤心事儿,那个雪夜里,安之若身中数箭,是由他亲自埋葬地。想到这儿,他又自责起来,“之若兄死了。” “死了?” “他为了要一个真相,同安阳王正面相对。所以……所以才出现了这种事儿。”七海说完,坚定不已地发誓,“之若兄是为了调查兄长的死因,才会这么不屑一顾。可如今他死了,这事儿竟然还无着落。”这心里啊,有些内疚。 “所以……七海兄弟就要接手这事儿?”云老若有所思地瞪着他,像在打听对方内心那不曾暴露在外的目的。 七海被瞅地发慌,“云老,别这么审视我。来这帝都,我就只为一件事儿。” “你大师兄下落不明,这事儿不好查啊?”云步非中途开了口,那慵懒的面容下,是对七海如此执着的不解。 七海倒没有觉得这事儿有多么地艰难,至少在他眼中,很多无法理解的事儿,都有了清晰的方向,“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王妃出嫁后,在娘家待了好几天。”缄默时,云老突然兴致盎然地来了一句。 算是给七海提了一个醒儿。 七海转过眸子,看着喝酒的云老,不禁有些得意。云老提示这个,无非是想告诉自己,安阳王和安阳王妃并不像帝都所传的那样,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可……云老如何知道的? 思索一下,七海懂了。云老同镇国公夫妇关系不错,她夫人同安阳王妃经常吵架,最后能安心地坐在一起喝茶,显然二人已经在日渐相处中,打好关系了。 兴许,她们之间,说点儿什么烦心的事儿,也是情有可原。 “多谢。”七海笑着朝他拱手。 —— 酒楼底下的大街上,一时间喧喧嚷嚷。三人觉得闹,站边上望着。 不想遇见了永昌侯府的幼子保不准在路上欺负卖青梨的老人。 一堆的青梨在地面上打了一个转儿,被保不准手底下的人踩了个稀碎。 脱皮的碎梨,汁水和果皮淌了一地,老人在地面上,拦着碎梨,痛哭不已。 四周百姓聚集地看着,想说什么,又碍于侯府势力,不敢多说。 那青梨踩烂了,没人要,卖不出去,老人自然心急如焚,哭天抹泪地求饶,“公子,求您了,求您了。” “求我有什么用,要不是你这梨突然掉下来,能砸着我的脚!”保不准偏头同身旁的小厮招呼,“来啊,把这儿给我打扫干净了,咱们再回府。” 几个小厮仗了主子的势,左一脚,右一脚,那青梨惨不忍睹,全部成了脚下碎渣。 地面上淌着梨汁,混合着老人的泪水,仓皇又无辜。 “那是谁,这么凶?” “永昌侯府的世子保不准,侯爷妾氏生的儿子。因着侯府嫡妻去世得早,所以…小妾深受宠爱。这个人,就是小妾的儿子。” 云步非折扇一开,潇洒地分析,“这家伙在帝都,没少惹事儿。” 七海耸耸肩膀,有些不解,“就没人管教么?” “永昌侯随着陛下南征北战过,陛下待他,信任有加。况且,众人因着侯爷势力大,人又好,所以对他这个顽劣的儿子也就包容了许多。”云步非面无表情地提醒着,要不是因为他姐是太子妃,说不定,他也就毫无忌惮地打下去了。 云老看着,气愤难平。本想出手,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长孙云霁年年因为云家的事儿,被陛下忽视。这会儿若是自己惹事儿,说不定还会影响太子殿下。 当下,他团紧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未想,眨眼功夫,七海却已经跳下了楼。 几个混混被人兜头打了个转,没多久,就叠罗汉地趴在地上,哎呦直叫了。 保不准吓地哆嗦,“你……你……竟然敢打我?”斜瞟着放在脑袋上的剑柄,保不准斜着眼睛,畏畏缩缩地盯着七海的袖角,唯恐那剑一不留意就削掉了自己的脖子。 第122章 教训世子(一更) 七海走近了,眯缝着眼睛,觑着那个看起来呆头傻脑的世子保不准,会心一笑,“嗯,打得就是你。” “你打我……你……打我。”保不准一嚷,四周打趴的家仆们全部争先恐后地奔到了跟前。抱着胳膊腿,畏缩畏尾地嘟囔。 当然,狗仗人势,身旁的小家奴挨了打,自然要讨回来,于是,敞开嗓门就跟着嚷,那大嚷之下,眼神冷厉非常。 “喂,小子,你知道我……我家公子是谁么?永昌侯府的世子保不准。” 七海摇摇头,故意不知,他那眼睛,比星星还要闪亮,比月光还要皎洁。笑容看似天真,但总有一种魅力,叫旁人看了气愤。 特别是被打了的永昌侯府世子保不准。 “舌头捋直了再说话。”他傻楞着,歪着脑袋,剑一指,正义凛然,“说实话,我不认识你家公子。不过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啊?” “小子,你听着。我家公子是永昌侯府的世子保不准!”小家奴拍着胸膛,魅惑十足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里,颐指气使地有些可怕。 身旁的世子因为家奴这众星拱月的姿态,心情愉悦,拍了拍带灰的袖子,背着手,脊背挺得直,眼神里也不由自主地倨傲起来。 七海从上打量到脚下,微笑着问了,“嗯,然后呢?” “然后,他……他竟然问然后?”世子无辜又可怜地扬起手指定着七海。可能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对方全然没有畏惧之意,因此焦躁之下,便也向身旁的家奴,寻找一丝慰藉。 家奴眨着眼,心下伤感地安慰,“没事儿,没事儿,世子,别着急,别着急,让小的来,小的教训他。” 瞧着这几人谄媚的样子,七海心里就不舒坦,跟着笑了,“这个世界上,妈宝男我见过,但像你这种,被家仆捧出来的世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往上走了两步,家仆怕打,后退三步。七海再往前走了两步,家仆又吓住了,再后退了三步。 七海挺别扭,还没有怎么打呢,至于跑得这么快,“别跑了,有话说?” “做……做甚?”保不准看见他,都结巴了,扭扭捏捏地抬起手臂,黑色的袖子上,刺着花。 七海拔着剑,故意冲着保不准贼贼地笑,可惜还没有动真格的,那世子和着身旁的几个家仆,逃之夭夭。 跑了大概十步,转过头来,两手插腰地吼了,“你……你给我等着,小子!” “啊……”七海佯装声势浩大地一嚷,那些人跑得更快。老远,没刹住·车,摔了一跤。 云老和云步非走下楼来,看着七海,只觉得刚才那一幕过于滑稽可笑。 云步非挥着折扇,明明是劝解的话,偏偏被他说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得,七海兄,这一下,永昌侯爷定是要拜访拜访你了?” 云老盯了孙子一眼,瞪他,“除了会说风凉话,还会做什么?” “爷爷,我还会做生意啊。” 云老看着七海,往前走了两步,忽而转过脸来,他苍老的面容里,突然有些慈祥,“那永昌侯爷断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若你好好同他分析,此事儿应该能够解决?” “哦,多谢云老。”七海有礼躬身。未想云步非握着折扇,也跟着退回来,“七海兄,真那么容易,那怎么可能没有侠义之士管教那小子呢,所以啊,你被我爷爷骗了,他是想让你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永昌侯府的人,找上门来,你不会那么紧张?” 那折扇在心口一拍,七海都傻了。 这爷孙俩与众不同的思维,这爷孙俩大相径庭处理问题的方式?简直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管他呢。 回身,他走到那老妪的身旁,看着掉在地面上虽然残缺了些,却还可以吃的青梨,掂量了下一个问了,“婆婆,这青梨还卖么?” “已经坏了,卖不了了。小兄弟。”老妪感激片刻,又垂眸悲伤,未想,七海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婆婆,我全买了,快帮我捡起来。” 青梨买回去后,七海就奔进了伙房,将梨洗干净,炖了一锅冰糖青梨水。 在正午的时候,就捧到了风清扬的面前。 风清扬正在看书,瞥见砂锅,有些许怅然,紧张了些,“这是什么?” “嗯,给你做的冰糖青梨水。” 冰糖青梨水的卖相不大好,一旁的管家关伯看了一眼砂锅,郁闷地指责道,“你……你就给公子吃这些?” “卖相虽然不大好,可味道不错,还可以止咳。”七海理直气壮地看向管家关伯,“关伯,淡定。” 被喊淡定的管家关伯,心碎了一地,忙上前抱走砂锅。 被风清扬拦阻了。 他将书放下,嗅着冰糖青梨水的清香,“这气味闻起来挺香的?” “……”风清扬看了下那些摔坏的青梨,怅然莫名地问了,“为何梨都是坏的?” “嗯。不好意思说。”七海拉了板凳,故意将今日街市一事儿说了清楚,“今日永昌侯府世子保不准在路边欺负一个婆婆,然后我看不过去,把人打了。” “保不准?你怎么招惹上永昌侯府的人了?”管家关伯最先叫起来,郁闷非常,有些许颓唐,看着七海忍不住问了句,“你……你怎么净给公子惹祸?” 七海扬长了声音,笑得乖巧,“没办法啊,我要不出手,恐怕就没人声张正义了。再说了,作为咱们公子的贴身护卫,就应该像公子一般,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我只不过是把公子身旁的菩萨心肠,发扬光大而已?” “得了吧,还不是你小子自己逞威风?”关伯可说不过七海,看着对方那眉宇间的英气,他想了想,却又释怀了。 风清扬微笑着,如同和煦的春风,他继续盛了一碗冰糖青梨水,“嗯,味道真不错。” “好喝吧?” 七海凑近了,又给风清扬盛了一杯,紧跟着问,“公子,我为了给你炖冰糖青梨水,被永昌侯府的人欺负了,你是不是得给我讨回公道啊?” 谁都可以不知道这滑头是这个意思,他不能知道?关伯慈和地笑笑,就知道七海这个小子,是打得这个主意。 风清扬把碗放下,朝着七海点头,都没有问过程,就点头,“好。” “公子就不问问事情经过?”七海瞟着眼睛。 “我相信你应该不会骗我。”风清扬眸光潋滟如清光,儒雅的气质十分出众。 他那一笑啊,风从万花丛中过,让人见之难忘。 七海得了风清扬的信任,心中颇为得意。 不过这事儿可笑,几天后,永昌侯府的人都没有来找他麻烦。 直到……那永昌侯府的世子保不准在医馆闻步知那里吃了亏。 可能在街上嚣张跋扈惯了,偶尔注意到闻步知,见她漂亮,便想将她带入府中做丫头。谁知七海正好去医馆看望,冤家路窄,发现有人欺负自己的意中人,一没忍住,打伤了保不准的一条腿。 保不准在医馆里哭天抹泪,在人抬回去的晚上,永昌侯府里的小妾屈夫人便带了二十来个随从,打到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府门外,屈夫人言辞冷厉,估计也是爱子心切,想着儿子被打伤了腿,一时动怒,便带了人到了府门口叫嚣了。 这安阳王听说七海惹了祸事儿,赶紧从书房出来询问。 他一开始客套有礼,并不愿意多说什么。然而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亲。这永昌侯府的小妾天不怕地不怕,说再多也无用,总之一句话,交了七海,此事儿作罢,不交七海,打进王府。 风于则受不住,看着飞鹰,厉声道,“把那家伙给我拎出来?!” 飞鹰领命,刚转身。就瞧见里头的七海拿着剑出来了。 “在这儿,别吵了?” 他站在台阶上时,那小妾心头不悦,一抬手,几个家仆就拿了铁锁,冲到七海跟前,将人拴住了。 “七海,既然是你惹出来的事儿,那便由你自己解决吧!”安阳王一拂袖子,带着飞鹰等人就进了安阳王府,那表情,好冷漠,好无情。 朱漆大门在七海的视线里,轰隆一声,闭上了。 七海眨眨眼,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既然没事儿,那就陪着这些人玩一玩? 第123章 得罪侯府(二更) 七海走了一段路,就不想走了。 屈氏冷目瞪着他,就想看看他耍什么把戏,谁知七海仅仅是哭诉绑住自己的铁链不够结实。 几个家仆第一次看见这么奇葩的护卫,死到临头,都还在傻笑,心够大啊? “快啊,这绑得太不牢固了。”七海太瘦,他一绷紧身体,那铁链就自动掉在了雪地里。 屈氏急了,怒吼,“给我绑紧点儿!” “是。” 几人押着七海,刚到了永昌侯府。谁知转眸一看,七海竟然不见了。 隐身在空间里,相当于隐身。 几个家仆眼珠子上下一眨,在永昌侯府的院子找了好半天,都没瞅见人。累得腰酸背痛,最后直接累倒在地面上,不找了。 “夫人,那小子会不会逃走了?” 屈氏一听,手中火把冷冷地掷在了雪地里,扬言便要回安阳王府。 七海现身在众人身后,忧伤地喊,“我明明在这儿,夫人往哪儿去?” 屈氏和着十几个家仆回转过头,一时间愣了,明明找遍了安阳王府上下,怎么就不见人了么。 “你……你跑哪儿去了?” 七海沮丧,正经地回,“就在你们身后啊!” 他所站的地方,起码找了好几回,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再说,那地方,如果有人,就会有脚印。可那儿…… “你跑哪儿去了,小子?”屈氏懊恼地问。 七海指指脑袋,犹豫不决,“没跑啊,就在这儿啊。”他还特地抬起一个脚丫子,冲着脚印嚷,“哪,看看,就这两个脚丫子。” 只有两个脚印,说明他的确没走? 屈氏看得毛骨悚然,想了想,尖声怒吼,“去,把人给我关进柴房!” “是!” 七海如愿以偿地进了柴房。 看时辰,过不了多久,就要审问了。这审问的特别日子,他一定得好好把握。 还是屈氏过来见得他,手上多了一个鸡毛掸子,估摸着,是要吃七海的肉。 谁知,火急火燎地推门进来,却没有看到七海这个人。 跑哪儿去了。心下诧异着,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 “屈夫人,我在这儿,来杀我啊?” 屈氏转身,鸡毛掸子还没有打出去,七海又隐身在空间里了。 “小子,别疑神疑鬼。”屈氏又转身,鸡毛掸子虚空划了划。 她左右查看了半晌,都没有发现什么人,一时气恼了,跺脚哭天喊地。尖声在柴房里缠绕着,七海嘚瑟地笑,“屈夫人,我在这儿,哪,好好打?” “你……”屈氏扑打过去,人又不见了。 这么反复捉弄了大概五次,屈氏的鸡毛掸子直接飞下了地,打在了屈氏的脚尖,屈氏吓地拔腿就跑,嘴里还嚷着有鬼! 这么一闹,清晨的时候,屈氏又来了,这次直接拎着他的儿子保不准到了厨房。 保不准世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亲娘一脚就踹在了膝盖上。 当膝一跪,面对着被绑着的七海。 “母亲,你……你这是做什么?儿子脚上还伤着呢。” “别废话,磕头。”屈氏抱着儿子的脑袋,用力地往地下按。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彷徨不安地观察着七海,“七海爷,你……你可解气了?” 不解其意却十分解气的七海,瞅着地面上滑稽的母子,噎了噎嗓子,“还……” “好,我懂。”七海爷不解气,那就只有再磕头了。她又用力抓着保不准的头发,往地面上按。 世子爷宁可杀不可辱,挣脱了亲生母亲的爪,就往枯草里躲,“母亲啊,你……你是不是中邪了,该跪地是他,不是我!” “废话,跪好!”屈氏一嚷,保不准跪得整整齐齐,不敢动。但那水汪汪的眼睛,让人看着,又略略哀伤。 实在是太……与众不同的母子了。 “七海爷,呵呵……呵呵……”屈氏拎着那浅绿色的锦裙,紧张兮兮地挪动了步子,到了七海跟前,一边给他解绳子,一边道歉,“昨日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计较,我儿子不听话,我日后好好教训。” 我的天哪,这反应真是天壤之别啊? “屈夫人不抓我了?”那屈氏卑躬屈膝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要吃人。 “您是七海爷,是菩提庙的神。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多担待,多担待。”屈氏想着昨晚被七海戏谑的场景,又打听到七海护卫安然从菩提庙回来的“丰功伟绩”,自然误以为他是一个恶神。为了永昌侯府,为了底下的孩子,她觉得,因为一些小事儿,把命弄没了,太不值得。 太不值得的屈氏便在今日一早,拎着他这鲁莽顽劣的儿子,登柴房请罪来了。 七海拧着眉头,想着昨晚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好没面子地说,“屈夫人,我以前听说了一个故事。一个人道歉,就背着荆条请罪去了。然后他这样知错能改的品行得到了大家的称赞。所以……” “明白,明白。”屈氏捋着袖子,眼睛里霞光万丈,一点则通的永昌侯府小妾,就是聪慧机灵,比她那笨儿子强上几倍,“明日我就背着荆条请罪!” “嗯……不要!” “七海爷。那您打算……” 七海一用力,另一边没有解开的绳子立马断了,屈氏看得瞠目结舌,终究认为自己主动认罪是正确的。 “你让世子明早背着荆条到安阳王府认罪,就说……就说自己有罪,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婆婆。幸得遇到七海护卫细心管教,此大恩大德,保不准没齿难忘!” 跪着的世子保不准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睥睨着眼睛,“你说什么?!” 七海偏头,反问了一句,“不乐意啊!” “哼,让本世子给你道歉,你想得美!”保不准刚要站起来,又被他亲妈一顿呵斥,“跪好!” “母亲,是他欺负儿子,不是儿子欺负他,你有没有一点点是非之心啊?”保不准为屈氏突然的偏心和是非不分感到万分痛苦。 屈氏白了眼,依旧护着七海的心思,“胡说什么,你七海爷是看你年纪小,不同你计较,要你真这么愚昧无知,老娘也撒手不管了。” 果然……这是亲妈!七海望着,心里如此腹诽着。 “那好,没事儿的话,屈夫人,我就走了。”七海示意了一下,往外走。 屈氏有礼,恭敬地很,“来,七海爷,我送送你。” 送到了府门口,屈氏急急忙忙地赶去柴房,儿子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 “跪下!” “母亲,你不能这么霸道啊,我是你亲儿子!”保不准哭得眼睛通红。 屈氏一鸡毛掸子打在儿子的肩膀上,气急败坏地吼,“你这小子,老娘一天不收拾你,你就在外面给我惹祸。还给我说什么你平白无故地走在大街上,然后就被人收拾了。你……你当别人有病啊,随随便便就打你。你是好看还是怎么,人家的注意力就在你身上了!”长呼了一口气,屈氏又絮絮叨叨地分析,“七海爷那是从菩提庙里下来的恶神,你要是得罪了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救你啊?昨晚我倒是替你收拾他去了,可差点儿没被他给吓死,你……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跟我说这么多?!” 一想起七海平白无故地消失,屈氏就手指哆嗦,末了,吩咐管事儿的,砍着荆条,让世子背着,明早负荆请罪! 保不准在地上蹬着腿,撒泼耍赖都用上了,就没人搭理他。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相! —— 七海拿着剑再回到安阳王府时,家仆府兵都看呆了。 昨晚出去,今早就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风清扬从管家关伯那里知晓了此事儿,也没有反应,只是推断他今早回来。 结果不出所料,人真就回来了。 风清扬安安稳稳地站在亭子里,眉目扬着清风霁月的笑意,“……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出来?” “你就没担心?” “担心什么?” “我啊,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你便再次失去了一个贴身护卫!”七海插着腰,站在那儿,一副快为我接风洗尘的样。 “你武功高强,不会死!”风清扬随口回了一句,怡然自得。 第124章 扑朔迷离(三更) 七海一个翻身,从石桌旁蹦到了风清扬的面前,轻盈地扬了扬眼皮,眼睑下,是若柳迎风的惬意,“公子,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回来的么?” 风清扬打量了七海一眼,很是正经地回应,“大抵除了装神弄鬼,应该没有旁的什么吧?” “嗯,没错。”七海嘴角嘀咕着,有些发呆,踌躇了下,回应了一句,“我能安然回来,多亏了那保不准世子的娘。那可真是亲娘啊。” “怎么说?”风清扬也感兴趣,嘴角上,飘着重重的笑意。 “屈夫人也是被我吓出了毛病,变得格外地是非分明、六亲不认。”七海顿了顿,说。 “是非分明却又六亲不认,看来七海你的手段有些过分了?”风清扬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在说笑,他言语中总有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幽默。 当然,更可贵地,是他目光中的冷静和坦然。 二人像好朋友一样,谈天说地,好不快哉。 当然,七海利用空间装神弄鬼并没什么,关键只要实力被认可,永昌侯府的人愿意伏低,那么此事儿如此解决,必然让人兴奋。 “哦,对了。父亲似乎对你所做的事儿,有些生气?” 七海摆摆手,意犹未尽地说,“等到明日,他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风清扬不由自主地近到跟前,有些疑惑,“你做了什么?” 七海奔高两步又落到雪地里,眼神含着愁,“我做了一件比较有趣的事儿。”他喜欢卖关子,所以时刻都像在告诉风清扬,明日,请您拭目以待。 —— 管家关伯一如往日,守着风清扬喝了药,随后便慢腾腾地出了门。 七海从房檐上跳下来,咋呼一声,惊地关伯手一晃,托盘上的白瓷碗和勺子泼出去。 “哎呀……” 那一声下,七海快速地凑上前,抓住了杯子。紧张莫名片刻,方才止步,把抓着的白瓷碗递给关伯,悠悠放好,“关伯,今日又给公子喝蜂蜜水?” “是啊,闻姑娘交代的话,我还记着。况且公子最近的确好了很多。”关伯接过托盘,忧心忡忡地提醒了一声,“你跑房檐上做什么?” “没,无聊嘛。”七海咧嘴笑,跟随着关伯一路,思量下,突然插嘴,“关伯,你有没有觉得王爷疑神疑鬼的,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言乱语,你一个护卫,怎能在这儿揣测老爷?!”关伯就是正义,一瞪眼,别说他已经白发斑驳,就是那一扬眉,都能觉得他精神十足。 二人往后院走,走得差不多没人了,关伯才拉着七海进屋说话。 这么久,思来想去,他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放下托盘,他小声地将弯刀城灭之事儿提了一嘴。 七海激动,古怪地笑了,“原来关伯您也好奇啊。” “当日我进去给老爷收拾被褥,无意间就发现了那张纸条。我琢磨着,老爷定然是知道弯刀城一事儿的。”关伯犹豫了很久,手掌握着桌沿,一脸哀伤地看着七海,“你说,老爷为什么啊,为何要派人灭了弯刀城呢?” 起初他还不相信,但飞鹰因为弯刀城城主柳叶飘中毒一事儿,莫不让他怀疑。也由此明白,这其中可能真有一些让他想象不到的秘密。 “很简单,因为王爷想要掩盖什么秘密。”七海一点儿也不困惑。 弯刀城灭一事儿,已经有了定论。 人的确是飞鹰的人杀的,这点儿毋庸置疑。但飞鹰是安阳王的将,他听命办事儿,也算正常。 只不过对方灭了弯刀城,着实无法让人不联想到安阳王有意遮掩尤珠姑娘的身世。 尤珠姑娘同安阳王妃联系密切,于是推本朔源,七海觉得,安阳王妃早产而死,就显得有些荒唐了。 总之,同之若兄生前困惑地那样,这里边有很多让人想不到的问题。 “七海?” “七海?” 叫了两声,七海才反应过来,她偏着脑袋,瞅着关伯,内心诧异不已,“关伯,你怎么也对这些事儿感兴趣了?” “我也不想,只是……公子那药。”关伯叹了口气,神色紧张莫名,“那药确实是老爷给的。” “他不可能害死自己的儿子吧?” 关伯抹了把汗,泪意阑珊,“先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公子也告诉我,那药茶确实是老爷所给。” “久颗子真是……真是安阳王下的?”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可是为何,这没有道理。” “还有一种药,叫做芙蓉丸。也是老爷给的。这两种药,对于伤寒之人而言,久颗子是毒,那芙蓉丸就是克制它的解药了。” 安阳王多此一举,显得很没道理。要知道,如果他真对自己的儿子不好,当年又怎么可能如此宠爱自己的儿子?这真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七海撅着嘴巴,深思熟虑地问,“关伯,你说有没有可能,王爷不想让公子进宫当官,所以才这么……画蛇添足?” “不至于吧。我们公子长相俊美,能力出众。如何就不能见人了呢?”关伯表示质疑。 “那公子少时便如何?”少时如果就这么病恹恹地,那安阳王宠他,不将他带出去,那还说得过去。 关伯再点头确定,“公子小的时候,就病得厉害。”想到这儿,他又感慨了两句,“因为公子身体不好,老爷怕他活不过十五,便特地将他送到了菩提庙,想着王妃的牌位在那儿,平日里他再学学武功,也许能够强身健体。” 去菩提庙学过武功?七海注意到这一句话了,他神思纠结,眼神里含着半点悲愁,只是那双眼,显得愈发精神。 “公子师父到得菩提庙学了武功,那他一定有师父咯?”七海挑动着细眉。 管家关伯轻声细语,拂着袖管,刚要回答,突然疑惑不解,“公子没同你说过?” “没有。”七海纳闷摇头。 关伯将将说完,对方就点头回答了一声,他说风清扬是师父是……观尘大师。 可此话一出,七海的心里翻腾倒浪,他总也不相信,风清扬的师父是……观尘?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在迷惑着他的眼睛。 那么……会是这样么?如果他问,公子会说实话么? 不管怎样地扑朔迷离,相对兴致缺缺的管家关伯,七海始终意志坚定,生机盎然。 这是他身上独特的魅力! 不焦躁,不紧张。 第125章 观尘大师(一更) 同管家关伯第一次的探讨,是从弯刀城灭开始的话题。 七海听了很震惊。 他心里疑惑不解。 头涨得疼? 公子先前在陶老的面前,告诉自己,他同观尘只是喝茶的关系。 可为何关伯却说……他教了公子武功? 从第一次进府,七海就知,公子武功很高,虽然没有比试过,但内功出奇。 这内功是让他以一副病恹恹的躯壳活到现在的根本理由! 不言而喻。 “七海?” 他从长廊转身回房,路过风清扬的门口时,风清扬叫住了他。 此刻,他屋里,蜡烛的光燃得很亮。 红光里,那病白的脸上,稍微有些精神。 七海在大部分的面前,同他那眼睛一般亮堂,同他那笑容一般,热忱。 “公子。有事儿?” “看你魂不守舍,怎么了?” 七海耸耸肩膀,拿着剑,进了屋,随后一把将剑放在桌面上。 镇定自若地问了,“公子,你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被你看穿了?”风清扬全没顾虑,笑容比之前,要饱满了许多,“那么……你不问问么?” 七海激动地笑他,“问了你就会交代?” “不会!”风清扬答。 “呵呵……”无语了,七海泄气,“那我还问什么?” “也许你可以问问看?”风清扬一定是在故意逗趣他,“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我会告诉你。” 七海眨着眼睛,翻着那明显的双眼皮,意味无穷地笑了,“你武功不错,请问何人教你?” “菩提庙里的观尘师父所教!”风清扬真诚地回答。 “不可能!”七海摇头,他好心提醒了当初陶老面前说的话,“你告诉我,你只不过是同他喝喝茶。” “观尘师父没有手把手的教我。”风清扬不喜欢七海用审视的目光看他,他提了紫檀水壶,在桌面上,晃了晃,“他只是教了我一些心法。” “心法?”七海震惊地伸手,“什么心法,给我瞧瞧。” “护身的心法。”风清扬语气淡淡地瞅了七海一眼,忧心如焚地说,“你太聪明,肯定比我学得快,但……我渴望让你学,内心却又不大渴望。” “不是,你竟然怕我偷学?”七海不服气,剑柄在桌面上敲了敲,“我有师父,我怎么可能背着她老人家改学旁的,再则,我武功高强,不会偷学!” “我也知是我嫉妒你,不想让你学!”风清扬心里琢磨,七海这人啊,实在太厉害了。 从来帝都开始,除了自己的父亲和飞鹰,几乎所有的人都愿意肯他亲近。 这种独特的魅力,让他羡慕。 “你武功高强,就更没有必要学习了?”风清扬依旧从容不惊地拒绝了,他手指捏着茶杯盖,在水面上,轻轻地浮动了一下,清澈香尘的茶水飘着热腾腾的气息。 七海五官凝结着,像一个干瘪的大冬瓜。 干瘪的大冬瓜抢了风霁的茶杯,怒气冲冲地说,“公子,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嗯?” “你师父到底是不是观尘?” “我去菩提庙时,他都是坐在远处。中间要么隔着帘子,要么就隔了一扇紫檀刺绣松鹤山石翠竹屏风,所以具体是不是,我也没有怀疑过。”风清扬这么徐徐地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七海呜呼哀哉,未想这个人终于说了一句实话,太不容易了,“你要早这么说,该多好。” 风清扬淡然地问,“这同你查的案子牵连很大?” “同你牵连的人,就同这案子有关系。”七海翘着嘴,嘴上笑容往上扬了扬。 门外的风声呼呼,对面阁楼处栽种的翠绿芭蕉,身上漾着雪,左呼呼,右呼呼,像扫街的人。 风清扬看着屋外,他感叹,“又下雪了?” 七海回转过头,盯着对方膝盖那个火炉,忍不住问,“雪连续下了这么久,该放晴了?” “快上元节了。”风清扬视线缩回来,定着七海,有意识地回,“上元节,七海会回家么?” 七海不犹豫,答得飞快,“不回!” “回去怎么样?”风清扬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师父离开前,下过一道命令,说如果查不出我师兄生死不明的真相,那就永远别回山庄。”七海脑袋往桌子上栽,佯装地无辜可怜,“所以公子,上元节我也愿意唯公子马首是瞻。”说完,亮堂的眼神狡黠地一闪,“我连上元节都保护你,你是不是得多给我点儿工钱?” “可以,不过……”风清扬歪着头,明明不用任何人保护,偏偏很是喜悦地点头应了,“好吧。” 有钱人啊,总是不缺钱。 —— “我永昌侯府世子,欺负老妇,人品恶劣,有罪!幸得七海护卫悉心管教,此等大恩大德,保不准没齿难忘!” 那保不准赤着上身,背着荆条,当着众人面,跪在安阳王府外,道啥声声高亢,引人观赏。 他磕头后,又跟着嚷。 “我永昌侯府世子,欺负老妇,人品恶劣,有罪!幸得七海护卫悉心管教,此等大恩大德,保不准没齿难忘!” 再一叩首,继续跟着嚷。 “我永昌侯府世子……” “……” 接连几遍,安阳王府的门终于打开了。管家关伯探着脖子,瞧着雪地里赤着身,背着荆条,一派诚恳,一遍又一遍叫嚷着的永昌侯府世子保不准,内心充满了同情。 他怜悯地上前,想要搀扶,“保世子,快,快起来吧。” “不必扶本世子!”保不准颤抖着肩膀,嘴唇都冻紫了,然后一声比一声高亢地吼,“我,永昌侯府世子……” 身旁的家仆视线略过关伯,眯着眼睛,往王府里瞧,在看见七海的身影时,赶紧提醒道,“来了,来了,世子,七海爷来了。” “别动我,别动我。”永昌侯府世子保不准往后缩了缩,声音更加高亢,此起彼伏,让过路之人纷纷驻足观望,“我永昌侯府世子,欺负……” 七海跨过门坎,瞟着保不准,乐呵呵地笑,“好了,别叫了。把衣服穿着,站起来吧。一大早就在我安阳王府门口叫嚷,吵着别人睡觉怎么办?” 保不准心里那个憋屈啊,都快哭了,眼泪将落未落,“不是你叫本世子一大早……” “唉唉唉,注意措辞。”七海拿着剑,往冻成冰棍,打着冷颤的保不准世子近了近,“怎么说的,难道你今日过来赔礼道歉,不是发自真心?” 保不准怕亲娘的鸡毛掸子啊。双肩一抖,跟着又跪下了,还举起了他的爪,“我永昌侯府世子保不准,今日是真心前来赔礼道歉的!如若敷衍,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关伯震撼地听着这种发誓的话,怅然若失地将人望着。 可怜这年纪轻轻的世子,张扬跋扈到现在,终于在七海这里吃了一回闭门羹。 可喜可贺啊! “鉴于你是出自真心,我就放过你了,回去告诉你亲娘,就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你以后在街上,能够多为老百姓做做好事儿,你啊,会过得舒心惬意的。” 保不准竖起耳朵一听,亲娘让他做的这件事儿,算是成了啊。 “多谢七海爷!” 身旁的家仆看到世子大功告成,搀扶地搀扶,穿衣的穿衣,心中无不欢快。 …… 上元佳节前夕,有一场灯会。 云步非在云纷纷长姐的吩咐下,摇着扇子过来,帮忙请七海同去。 七海一见他,就有些激动,“灯会之时可带家眷?” 云步非扇子一转,答得飞快,瞳仁极黑,十分精明,“最好不要。” “你姐这么霸道啊?”七海凑拢,胳膊肘在云步非的胸膛上一撞,眼含粼粼波光,“可你就没有告诉我,我心里已经有了属意的未婚妻?” “这事儿不用我说。她已经亲自去调查过了。”云步非忍不住吐槽自己的亲姐,那扇肘在七海的肩膀上,关系极好地一拍,“不过回来以后,她并没有很失落。” “为何?” “在她眼中,自己长相好,家世好,身材好,而且……还会做生意,有钱。”云步非特别善良地模仿了自己的姐姐。那霸道的姿态,那自信的眸光。惟妙惟肖,七海都看呆了。 这可不是看长相,家事,身材和头脑?而是看缘分的。 在他心中,闻步知就是认定的未婚妻。 第126章 灯会遇凶(二更) “那……你可问过,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七海不得不说,自己对女人之间的争斗,是格外好奇的。 云步非不说话了,拿着扇子就走,走了两步,勾勾手,“听说她们两个没有打架,就只是坐着,彼此瞪了一宿。哪,像这样。”幼稚呆的云家小子,握着扇子,蹲着身,用那双表现力极好的脸颊,还原了现场。 七海绷着笑,难以置信。可步知那丫头,也不是好欺负,应该没有输得彻底吧。 “你回去同你姐说,灯会我去。” 在云步非觉得自己姐姐交代的任务终于大功告成时,身后的人补充了一句,“顺便我带上我的步知。” 云步非脸颊瞬间就阴雨绵绵了。 嘴角僵着。 扯了扯。 不知道自己是该恳求,还是回去向姐哭诉。出于畏惧云纷纷的拳头,他死皮赖脸地追着七海,一个劲儿地说情。 不过七海坚定,答应的事儿,从来不会改变。 就这么,他赢了。 “七海兄,听说你被抓到了永昌侯府,然后当晚就被放回来了?” 七海是个认真的,好心提醒,“不,当天晚上,我在永昌侯府的柴房里度过的。”伪装是一门艺术,“然而我并没有觉得恐惧,相反,还因为装神弄鬼,吓坏了永昌侯爷的妾氏屈夫人。” “然后呢?”云步非啧啧舌,感慨,“殊不知七海兄如此调皮。” “然后被吓坏了的屈夫人终于屈尊降贵地央求我,不要害他那傻儿子。大晚上,我被抓走,这实在很伤面子。”他嘟囔着反问了一句,“你也认为不妥吧?” “是了,确实不妥。”风霁转过脸庞,有些忧虑地问了,“再然后呢?” “永昌侯府世子在亲娘的逼迫下,来了安阳王府,负荆请罪。” 想着雪地里,一个人光着膀子,背着荆条,在那里高亢地呼着,自己有罪。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狠毒。 一向只有在猫耳娘师父下被惩罚的他,终于有一天,在别人的身上,扬眉吐气了。这实在是相当过瘾。 七海说完,发现云步非愣着,不搭理他,背着手往街外走。 …… 夜间冷冷,雪色未融。但因为上元佳节未到,大街小巷,红灯笼高挂,沿街各处,也是华灯初上般的热闹场景。 整条主干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手持着灯笼,走过。 远处拱桥之下,全是祈福的花灯。 更有小贩,在灯会节日里,打着过节送礼的口吻,让大家猜灯谜。 七海将那日的兔子簪,塞到闻步知的手里。 闻步知拾起簪子一瞧,就笑了,她问,“为什么送我礼物?” “怕你在云纷纷那里生气!”七海嘴皮子利索,跟着就唱,“据说男人都喜欢给自己的意中人买礼物。” “是啊,还都不是贵重的礼物!”闻步知扬扬簪子,樱桃唇上带笑,“不过,谁让我喜欢呢?” 她二人在这里有说有笑,云纷纷却是看得眼睛发红,好在有气度,不泼妇,望着七海,眉眼都是暖意。 弟弟云步非心疼他姐,可又觉得别人郎情妾意,那是上天所赐的缘分。怪就怪,云纷纷认识七海的时间短。 可惜,女人啊,喜欢时,主动起来要人命。 “老伯,猜中了灯谜,这大灯笼就归我了么?” 那布衣老伯,手指碰着灯笼,眼里笑容更甚,“没错,只要猜中了,灯笼就归你。” “那好。”云纷纷眼珠子一眨,突然间就有了好主意,她退回去,看着闻步知,“闻姑娘,不若咱们比一比?” “好啊,比什么?” 云纷纷手指一伸,笑中带刺,如玫瑰,“看看谁更聪明?” 七海望着二人,好姐妹般奔出去,开始狂猜灯谜。 而被忽略的人,只能在背后,无助地看着。 毕竟,二人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能走,都得在跟前观战! 两人都是个倔强的性子,猜对了,大笑一声,猜错了,叹口气,捋捋袖子再战。 云步非退回来,扇子定着灯笼的两人,神色哀怨,欲语还休。 他掂量了谈话的语气,“说说,七海兄,我姐和闻姑娘对你情深义重,你欢喜么?” “没觉得。”七海抚抚心口,“有点儿难做。” 云步非冷淡地望了一眼,觉得不懂风月计谋的人,一点儿没雅趣。 …… 灯会行人众多,纵然天空飘雪,亦是热闹非凡。走在路中,风吹脖颈,也没有觉得有多冷。 七海嘴馋,看到糖炒栗子,激动地想买。恰在这时,一群黑衣人,手握利剑,脚上一踢,出炉的栗子扑扑砸向身旁的云步非。 “兄弟……”七海猝不及防地抬脚一勾,好在人没事儿。 但那黑衣人并没作罢,剑尖一挽,又直奔七海而来。 眼看着那剑快要入身时,空间出现了,七海消失无踪。 几个黑衣人左看右望,都没有瞧见七海,不禁万分奇怪。谁知静立片刻,带头的黑衣人脖颈上,突如其来地架了一把剑。 七海在背后的人群里笔直站定,他叹了口气,故意地笑,“我看个灯会,都会被人行刺,真可怜?” 那黑衣人取下面罩,腰前玉佩一转,云步非就扑着折扇,跑过来劝阻,“七海兄,放下,快放下。” 他都要杀了我?七海别扭地盯着那几人,心里郁闷,都要行刺他了,还让他乖乖投降。 没这个道理。 “不放?!” 声音够野。 “七海护卫,我乃永昌侯府保侯麾下苟富贵!”他拿着手中玉佩,转过脸庞,悠悠若若,全不忌讳,“侯爷命我等前来是……试探七海护卫武功的!未想还未出招,就败在了七海护卫的剑下,真是惭愧!” 苟富贵觉得,他再怎么也算一员猛将,可一招未出,就惨败至此。想来屈夫人所言,可信。 他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侯爷有令,明日上元佳节,想要邀请七海护卫入府吃酒。不知……七海护卫可否赏光啊?” 七海收了剑,草木皆兵地挑挑眉,“鸿门宴不吃?” “……” 饶是没听懂,七海再解释,“侯爷替他儿子报仇雪恨,说不定会请我吃刀子?”他可没那么愚蠢。 “七海护卫误会了,屈夫人对七海护卫管教世子一事儿,颇为满意。已经如实禀报了侯爷。”苟富贵往前进了两步,恭敬道歉后,又笑着劝解,“七海护卫,你勇闯菩提庙,舍生忘死,为咱们临水国杀了北昀国细作一事儿,颇令侯爷欢喜。此次设宴,是真心诚意相邀!” 七海绷着脸颊,没说一字。身旁的云步非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好说歹说,此宴该去。 怕永昌侯爷意不在此,他嘟囔,“可以让公子陪同一路么?” “七海护卫是指风清扬风公子?” “你也知道,我是他护卫。走哪儿都得带着他,万一他要遇到危险,我不失职了么?呵呵,你说是不是?”关键公子身份尊贵,他能找到风清扬陪同,万一说句话,做错事儿,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求救无门啊。 苟富贵听后,笑容浓厚,没有半点儿顾虑就点头笑了,“若能请动风公子前来永昌侯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七海拱手,也有礼抱拳。 苟富贵带着几人离开灯会,灯会转瞬又热闹了起来。 七海盯着那倒在地上的糖炒栗子,有些心伤地看着被刺客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的老板,很是沮丧地问,“你还有糖炒栗子卖么?” “还……还有。”那小贩矮胖矮胖的,脸色蜡黄,灯笼光下,那小小的眼睛,看起来无不滑稽。 不过人老实,撑着地面爬起来,他就乐呵呵地开始吵栗子。 没等多久,栗子就好了。 “七海?” “七海?” 云步非身旁提醒,“看来你得买四包。” “不是三包么?”七海翻白眼。 “我呢,我呢,我呢?”被遗忘被抛弃的云步非弟弟内心积了三千冰雪,化不开的愁。 第127章 追人技巧(三更) 猜谜结束,两人不相上下,不过她们倒是挑了一盏灯笼跑了过来。 七海拿着糖炒栗子,示意了一下。 意思是,要吃的自己动手。 两个姑娘眉开眼笑,各自拿了一包,倒也没有吵架,没有争执,没有吃醋。 一向觉得懂女人的云步非,看着这样的场景,有些诧异。 呵,女人? 相处好了,情敌也能成为姐妹。 观看灯会到了傍晚,几人才分道离开。七海送三人回去。 离得不远,云纷纷笑他,“不必了,我有我弟陪着,你送闻姑娘吧。她在京都衙门外,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呢。” “那好,明日见。”七海拱手,乐意至极。 云步非觉得他姐并非这么善解人意,路途中,禁不住问了一声。 他姐答,“得不到的东西,就要忍。在谁的面前,张扬跋扈也不能在七海的面前张扬跋扈。” “为何?” “你们男人都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姐以为,得试图装装看。” 愣住了的云步非,哪里能够想到这其中有这么个茬。果然表面的平静只是深渊的开始。 —— 闻步知强装和云步非说笑游玩,实非真心。二人比得是策略。 一个企图以退为进,一个企图佯装策略。 这不,刚走到医馆门口,闻步知就扬着红唇笑了,“你的桃花运不错?” 七海一听,不对啊,“三千桃花开得再艳,我只属意你这支!” 闻步知难耐,朝着石阶上一坐,“你可知道,纷纷是在故作温柔?” “诚然,我是个喜欢温柔的。所以故作温柔,不作数!”如此巧言,七海都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女人得哄着! “那……我温柔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七海,“温柔!” 闻步知难受,郁闷地往医馆里走,憋屈了,“可惜……我也不是一个温柔的。”她那笑容还带着,像桃花盛开,灼灼十里,“你既喜欢温柔,我日后琢磨琢磨?” 冰雕石化摸不着女人套路的七海:“……” —— 回安阳王府,永昌侯府相邀一说,风清扬答应了。 他很少出府,寒沉死后,还是七海来了以后,催促的。 如今永昌侯爷既然对七海盛情相邀,也许他可以前去一见。 当然,安阳王府风于则派去灯会刺杀七海的人和永昌侯府的苟富贵打了一架。 他们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为了不再给安阳王添麻烦,飞鹰未曾给那些人下蛊。 “他们可认出你们的身份了?”风于则着急地站起来。 飞鹰摇头,“王爷放心,被活捉的兄弟,服毒自尽了。” “那就好!”安阳王答应过儿子风清扬,不刺杀七海。所以这事儿,得保密。 “王爷,末将跟踪他们发现。苟富贵也带了人刺杀七海。”飞鹰表示,他在暗处多观察了片刻,苟富贵被七海打退后,直接揭露了身份。据说是替永昌侯爷盛邀请七海前往赴宴。 “什么时辰?” “明日戌时。”飞鹰回答。 “这保侯究竟要做什么呢?”安阳王疑心重重,因着这永昌侯是偏向太子殿下的,所以他会好奇,也实属正常。 他派的人,一直监督着七海。 七海入牢房从太子殿下手中救下北昀国细作罗敷和吴顾,这是其一。 七海和云家众人一见如故,这是其二。 七海和户部侍郎毕郝来沟通成功,这是其三。 七海教训永昌侯府世子保不准,反得世子保不准负荆请罪,这是其四。 桩桩件件,听上去,都那么匪夷所思。安阳王纵然再想杀了七海,都担心会因为他,闹出什么事儿。 这个人……太厉害了。 “飞鹰,你说他区区一个护卫,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收拢了那么多人呢?”且不说外人,就是他儿子风清扬都对他赞不绝口,几次央求他不要杀人,显然,七海这个人,是有手段的。 —— 飞鹰不知道怎么说,他在七海面前也吃了苦头。就连一个小小的医女,都能让他骑虎难下。 由此,这其中,有很多事儿都是无法预料的。 不过他跟了安阳王这么多年,不能替其排忧解难,也非常自责。 “王爷,不能刺杀他,是飞鹰的失职!”飞鹰抱手,面容憔悴,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安阳王抬手,难耐地抚额,“别说是你,就是本王,也拿那小子没辙。”上次他本想利用画像这么一个由头,杀了七海,谁知对方竟然利用方舟前辈,也就是他的弟弟南王来加以应付。 方舟前辈,他能不知此人是谁? 当年,他可是亲自画了一幅她的画像。如果真要闹到陛下面前,那他们想要掩盖的秘密,就会跟着水落石出了? 如若这般,最终牺牲地,不就是……他养了这么大,护了这么大的儿子么? 他心中纠结,痛苦地望向飞鹰,“最近几日,好生监督着,他要做什么,他去了哪里,都要及时回禀。”说着,他凝着眉,看向飞鹰,好心关切,“你上次中毒后,身体可有好转?” “回王爷,末将已经没事儿了。” 安阳王眼光含泪,看着飞鹰,些许愧疚,“是本王让你卷进这件事儿,你可恨我?” “末将到得王爷麾下开始,这条命就是王爷的!”想当年,他仅仅是一个不受人看中的私生子,如今,能够成为安阳王麾下大将,是他一生的荣耀。 因他擅长使毒,于是他养蛊虫,日日带蛊,自己也是深中蛊毒。 “你去了慕鹤斋了么?”安阳王终于鼓足勇气问他,“云娘那边,一定要安排妥当。万不能让她知道,本王的身份。” 在飞鹰心里,媚姬云娘,就是他的软肋。他顿了一下,面色仓皇,恭敬地颔首,“王爷放心,云娘她……不会知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抓着那事儿不放,你定要监督她,莫要让她惹出什么乱子?倘若这事儿如果办不好,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背后的秘密,事关皇室血脉,他努力多年,杀了那么多人,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纰漏。 飞鹰领命,然则媚姬云娘并未消停。 她出斋于当天夜里,勇闯安阳王府。以手中麝香香包,引了七海现身。 街市外,七海按着所留纸条,于四月茶楼相见云娘。 推门,就见紫檀牡丹花绣屏风后,有人坐着在喝茶。 他一拂衣,便就着地毯坐下,“我说,安阳王府,你怎么混进去的?还能……找到我的住处?” “这是上好的普洱茶,也许你没喝过。”云娘拎着茶盅,倒了一杯,轻轻地送到七海跟前,“安阳王府仆人很多,我杀了一个丫鬟。混进去,至于你……住在王府的护卫,一般选择在风清扬的隔壁,所以,这是问题么?” “哦,原来如此。”七海高兴地夸她,“果然,前辈不仅美,还心如蛇蝎。啧啧,可怜那丫头。” “废话少说,七海护卫,这么多日了,你难道还没有查清画卷上女人的真实身份么?”云娘这表情,这语气,一看就是来算旧账了。 七海举起茶杯,凝着细眸,呷了一口,他才答疑,“画卷女子,鲁国公言是已故的如皇后。可我问过北昀国的朋友,她告诉我,那女子是北昀国月西公主!但在我眼里,她的身份,应该是……安阳王年轻时的心上人!” 媚姬云娘一听,望着手上的镯子,失落苦笑,“想来那女人应该是很多人的意中人!”她摇摇头,貌似有些意难平。 第128章 怀疑扁鹤(一更) 云娘笑容极轻,看得出来,她心事重重。 不过,这并未抹灭她想要继续查探的心。此刻,听得七海说起那画上女子,是临水国的皇后,是北昀国的月西公主。 她就有些怀疑? 扁鹤有没有可能,喜欢临水国皇后。可是他替安阳王办事儿是因为什么? 他有什么把柄,落到皇室之人的手中了呢? “怎么可能呢?” “前辈在说什么?”七海恍惚看懂了风清扬的深眸,些许怅然后,往媚姬云娘身旁挪动了下,他压低了声音,谨慎小心地分析,“前辈,喜欢上一个皇室之人,不是什么好姻缘?万一他有妃子呢?” 在七海这里,还固执地以为媚姬云娘喜欢地是方舟前辈,也就是那个南王殿下。 可是,也正因为七海这及时的提醒,云娘恍然如梦。 兴许……她喜欢的扁鹤……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大侠,而是……安阳王? 在生出这样的心思后,云娘握着茶杯的手指,颤动了下,上面的水晕泼地到处都是。 好在茶水不烫。 “前辈,如果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也没什么。毕竟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七海、口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凭方舟前辈对那画的执着和珍视,也绝对不可能找一个可以做母亲的意中人? 这可能性太小! “这貌似同七海护卫没有任何关系!”媚姬云娘不喜欢七海如此呕心沥血地打听。明明清楚,却非要过问,让人心烦。 七海耸耸肩膀,无助地栽了栽脑袋,其实说真地,他才没必要关心她的死活呢。 “我无所谓啊?”七海端着茶水,还忍不住絮叨,“虽然你徐娘半老,但是长得也还可以。即便你喜欢的那位,或许存在移情别恋的可能,但总归是喜欢嘛!” “你!” 要不是七海跳得快,茶杯里满溢的水就要被如数泼到他的身上。 “喂,前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趁人之危,不道德!” 七海抱着自己的袖子,那道犀利的目光在媚姬云娘的身上重重一过。 “我只不过是让七海护卫闭住嘴!” 七海看云娘凶巴巴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翻了翻,有些心不甘情不愿,“那好啊,我不替前辈查了?” 云娘迈动的步子退回来,为了画卷上的人,她得忍着,随之躬身,比较卑微,“七海护卫,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才对嘛!”七海剑尖拍了拍云娘的手背,趾高气昂,“和人交易,态度就得好。态度不好,谁都不想搭理你。” “你!”云娘咬牙切齿,也忍不住平息心头的怒火。良久,她终于忍耐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是,七海护卫说得对。” “嗯,你别着急,这画卷上女人的身份,迟早会查出来。只要……你多多忍耐一下。”七海面庞上挂着热忱的笑,随后他握了剑,就小心谨慎地往外走,“要是前辈没事儿,我就走啦。” “等等,七海护卫。”云娘忍不住想要最后一搏。 七海转过身,他嘀咕,“真有事儿啊?” “七海护卫可听说过扁鹤这个人?” 扁鹤? 他非江湖之人,怎么可能清楚扁鹤是谁,眼睛眯了眯,那道光芒有些暗了,他诚恳,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 “不认识?你怎么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扁鹤大侠,都不认识?”如果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风清扬,不知扁鹤是谁。 或许可以! 他这个七海山庄来的徒弟,竟然不知! 怎么可能! 太滑稽可笑了? 看云娘露出那张奇怪的面容,七海怼了一句,声音冷冷清清,“我虽然是从七海山庄来的,但在此之前,我未出过山庄半步。何况,这个扁鹤真要如此名声显赫,你为何一定要同我说呢?”聪慧过人的七海,一定相信,云娘重提此人,是希望七海能够帮忙查探。 果然,猜中了! “你可否替我找到他?”云娘声音几近哀求。 七海想了想,又想了想,“不愿意。”凭什么让他找人? “也许你会好奇他的身份?”媚姬云娘为了解除心中的怀疑,她决定实话实说,“我怀疑扁鹤,就是安阳王风于则。可我……” 她不敢想,也不敢确定。 只能一日又一日地欺骗自己。 七海素来是个胆大的。菩提庙都敢闯,这种事儿,更不是事儿了? 她抬眸,眼神祈求,“七海护卫,如果……如果他真地是安阳王,对你而言,也是莫大的好处啊?” “什么好处,我怎么没有发现?”扁鹤是什么人,他都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对方能对自己有怎样的好处呢? 总之,他不相信。 “扁鹤同我说,他是安阳王的人。”云娘左右为难之际,终于扑到跟前,神秘兮兮地说,“还记得我之前拿给你那幅画么,那幅画不是风清扬所画?而是……而是……扁鹤随身携带的?” 听到了重要消息,七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前辈的意思是,扁鹤也喜欢那画中人?” 女人的直觉,总是不讲道理! 云娘的潜意识里,扁鹤随身携带那幅画,只能有一个理由,他喜欢那画卷中的女人。 见云娘为了那幅画查探扁鹤,七海心里有些纳闷。莫不是……云娘喜欢的人,难道是那位……扁鹤?不是方舟前辈?! “七海护卫,倘若……倘若你能查到扁鹤的踪迹,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那……那这画卷上的女人,不就……” 说到这儿,七海歪着脑袋,“不对。” 云娘被他的反应吓住了,跟着哀求。 “你跟那位扁鹤关系那么好,明明可以自己问他,为何找我?”同风清扬待久了,他看问题的方向跨度有些大。 媚姬云娘见七海不应,心中着急,“若我能问,自然不必找你。” “好处?”七海暗戳戳手指。 “七海护卫,这对你本就有莫大的好处,你怎么……” 七海瞪他,“要银子。” “你……” “不给?”七海掉头就走,“那我走了。” “站住!”媚姬云娘终于按耐不住地问了,“好,我给你。” 七海五个指头一伸,“五千两。” 云娘拂袖,冷目如箭,不喜欢市侩的七海,“太多了。” “小气!”七海坐回来,不推托了,手掌心一摊,“五百两总行吧?” “成交!”媚姬云娘从袖子里,拿出五张银票,放在七海的手心。 七海一看,心中莫名喜悦,眨巴着眼睛,数了数,“前辈就不怕给完了钱,我不干了!” “如若七海护卫希望江湖中,传出猫耳娘的徒弟,是个不守承诺的小人,那……” 一听猫耳娘,七海就紧张,出门在外,不能影响师父的名声,他点头,乖巧,“放心,绝对替你办好!” 走了两步,他问,“扁鹤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么?”那调子,悠悠的。 “有!”云娘漫不经心地走到七海身后,犹豫着回应,“他吃芹菜,必定过敏。” 芹菜? 七海上前,拔了云娘一支玛瑙发簪,然后应了声,笑着回,“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之前安阳王出征回来时,身上就有一股香味。而这香味,同媚姬云娘身上的香味不谋而合。 上回听罗敷姑娘说,弯刀城主柳叶飘同飞鹰打架的地方,是在慕鹤斋的门口。媚姬云娘青天白日,射了两箭。 闻步知查探过,箭上也有毒。 无缘无故地,云娘为何要帮飞鹰?除非,他们认识。因此云娘今日跟他说的那些话,不是撒谎。 所以安阳王在外的身份,有可能真就是媚姬云娘嘴里所说的那位……扁鹤? 云娘吃醋,查探扁鹤,是怀疑。七海替她查探扁鹤,倒也不全是因为钱。 他也希望能够查出七海! 这么想着的时候,七海高兴地看着玛瑙发簪,已经无数次揣测到安阳王误以为自己身份被戳破的尴尬表情了? —— 再上菩提庙后,大胡子海之岚没有见到自己的师父观尘。 只是看到整个山崖下,血渍斑斓。 太过担心师父,又寻找不到。大胡子按耐不住,便去寻了七海。 七海看到老实巴交的和尚海之岚打跟前走过,跳起来叫他,“大胡子,快过来!” 憨憨海之岚听见了,也望过去了…… 第129章 卖个面子(二更) 他是给愁的! 跑几步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七海瞪他,“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没……没事儿!”海之岚眼睛垂在地板上,目光呆滞,看着地面,恍惚又呆板。 大胡子一定有事儿! 单单那一瞪,海之岚就被那眼睛吓住了,手一晃,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情绪,他慌张许久,莫名地问了,“老大,有事儿。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 “什么事儿,慢慢说。”七海有个当老大的料,不急不缓,态度冷静。 “我师父他可能遇到危险了?”海之岚话说出来时,额头沁出薄薄的冷汗,他越想越担心,“刚刚我去菩提庙看了,他不见了。他待的地方全都是血。” 嗯? 还没有理出头绪的七海,内心有些许的浮动,他顿了顿,“你师父?” 观尘不是死了么,大胡子这几天总去菩提庙,难道是因为他要去见观尘? 观尘还活着,没死? 他瞟着海之岚的肩膀,看似激动,实际上十分冷漠,“大胡子,你不够意思。你师父没死,怎么不告诉我?” 海之岚急得跺脚,神色不安,有些焦虑,“老大,我……我不是不告诉你。师父他老人家交代,他活着的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哦……那就是包括我在内了?”七海踌躇着眯着眼睛,撅着嘴,扬着那双亮堂堂的眼睛,不高兴地挂上了房梁。 海之岚在下面进退两难,“老大,你随我去菩提庙找找,成么?” “不行。那么大的菩提庙,还被毁了。我怎么找。” 七海赌气,总不至于挖洞找吧。反正他没那份闲心。 大胡子也是一个有孝心的人,为了他师父观尘的安危,二话没说,就跪下了。 看到大胡子如此,七海着急,“我骗你得,快起来,没说不帮你。” “谢谢老大。”海之岚站起来,僧衣袖子抹了把脸,泪水擦干以后,就拽着七海去菩提庙。 七海在王府有身份有名声,底下的人,也多愿意听从。 一听英雄要办大事儿,他们忙牵了两匹马出来。 当然。他们如此讨好,还是因为七海人缘好,受王府公子风清扬器重。 尤其是他的能力。 那日府门口,永昌侯府多么嚣张跋扈的世子,也背着荆条上门负荆请罪了。 想来,七海的本事儿,是货真价实的。 “七海护卫小心啊!” “多谢兄弟!” 七海和着大胡子同乘一匹马,快速地前往菩提庙。 菩提庙里,观尘师父终于引走了那些刺客,脱了身。 只不过,腿上受伤,免不了还要吃些苦头。 七海被海之岚引到悬崖下,便四处寻找师父。 看憨憨那焦躁不安的样子,他都有些不忍心。 “大胡子,过来?” 七海累了,站在石头上,叫他。 海之岚拿着大刀回到跟前,眼神略略有些飘忽,“老大,现在怎么办?” “你师父真活着啊?” 到处找人,也无济于事。与其如此,还不如快快乐乐地待着。 如果观尘在乎他的徒弟,自然会回来。 见识过了风清扬的武功,七海以为,观尘师父一定是不容小觑之辈! 七海站在岩石上,眼尖。 忽然望见前方杂草丛里,奔进来一些人。 “也不知道这和尚跑哪里去了?” “谁知道啊,不过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远!” 追踪的人,越来越多。 海之岚到处寻人,火急火燎。 只有七海,不想大海捞针,独自站在大石上聆听。 人声越来越近,没多久。 就有人闯进视线里,几乎是一瞬间,摔在草丛里的。 海之岚瞧着草丛里那衣裳,心下哀痛,快步奔跑上前,一把搀扶着观尘,心中焦灼。 七海站在石头上,发现不远处有人带着府兵,追踪而来。 他身后的府兵,各个手持弓弩。 “喂,毕大人?” 他落在队伍的身后,户部侍郎毕郝来吓了一跳,回转过头,看着七海,吃惊不已,“七海护卫,怎么有时间到这儿来了?” “嘻嘻,我跟你一样啊。” 跟我一样? 毕郝来思忖,自己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到这菩提庙来查询是否还有幸存的北昀国细作的,怎么七海护卫也感兴趣? “七海护卫,也是来抓那个和尚的?” 七海背着手,往前方看了看,敷衍塞责地问,“不对吧,我怎么看是一个壮汉啊?” “不可能。”毕郝来拢着袖子笑,那眼神,精明十足,让人流连忘返,“你别骗我了,刚那和尚虽然跑得快,但不幸被我射了一箭。我在这个山崖下,追了好几天。出口设置了重重关卡,他呀,是插翅难逃。” 七海托着下巴,拉了毕郝来一边说话,使了个眼神,“毕大人,行个方便呗?” “难道七海护卫认识那大和尚?” 七海嘴里乐呵,手指在对方胸膛上一拍,“岂止啊,那是化成灰也认识啊。” “这和尚……” “别往后看,给我点儿面子。”七海小心翼翼地解释,“这和尚是菩提庙的,公子少时经常到菩提庙去玩儿。毕大人,你可知,公子为何常去菩提庙?” 毕郝来一愣,安阳王府的风清扬不就是为了为安阳王妃供香才去的么? “七海护卫的意思是……” “那观尘大师是……是公子的师父。他这次让我来菩提庙,就是为了接他回去。” 七海后怕诉说无用,焦灼地将人往身旁拽,唯恐这事儿被别人听去。 当然雷声大,雨点小。她也就是顺嘴这么一说。 不想户部侍郎毕郝来还真就信了,扁扁唇,“……七海护卫,你可别骗本官。他……他真是安阳王府公子的师父?” 七海吐舌,睁着那眼珠子直打转,眉开眼笑,可爱至极,“谁知道呢,这不,我是护卫嘛,公子让我办的事儿,我办不到,这脸上多无光啊。” 他还特意抬起了手掌,在自己的脸颊上,道貌岸然地拍了拍。 户部侍郎是太子殿下的臣子,对于这种忠君为主的事儿,他懂,长哆了一口气,他才点头,“好,七海护卫,今儿我就看你的脸面,把他交给你。” “毕大人,真是知己啊。”七海佯装得格外感动,抓着毕郝来的手掌,连连感叹,他甚至还开怀大笑地说,日后请毕郝来喝酒。 毕郝来眉开眼笑,“那可说定了啊,七海护卫。” 七海护卫的人缘和本事儿,帝都城下的人,都清楚。 鲁国公,兵部尚书,云家,安阳王府以及方舟前辈。 这些人能够将七海看得那么重,他哪里敢不给面子? 与其和七海结仇,还不如敷衍塞责,给他面子。于是就这样,答应了七海,放了抓捕的观尘大师。 转身,带着人回去,到了出口。 属下凑上来,“大人,那和尚不抓了。” “那祖宗都在那里盯着呢,我能不给他面子?”毕郝来龇牙咧嘴,手指往七海那身上一定,“这家伙,武功高强。今日咱们敢来菩提庙,他功不可没。要不是那林子里的毒给解了,他又抓到了北昀国藏起来的细作,能有我们一口饭吃。今日给兄弟一个情面,他日他就会给咱们一个情面。” 最后那一句,是彻底地说教,“广交好友,好处大着呢。” 广交好友,好处大着呢,都该学着点儿。 —— 毕郝来也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七海不放心,还特意利用空间,跟去看了看。 回来时,路口就畅通无阻了。 海之岚抱着师父观尘正在痛哭流涕,奔到跟前查探了两下,七海就笑了,“没危险,别哭了。” “老大,我师父中箭了。” “不是在腿上么,又不是心脏?”七海白了他一眼,蹲身打量着观尘,想了想,伸手去触他的鼻子。 谁知没注意,观尘一掌挥过来。 七海生生挨了他一掌,揉揉无关痛痒的心口。 “喂,大胡子,你的师父也太无礼了,他竟然打我。” “打你如何?”观尘咳嗽着,撑着地面站起来。腿上血还在淌着。 “……我是你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抓了?”七海摸了摸心口,神情难耐,沮丧地看着大胡子一眼,似在委屈,“你看见了啊,大胡子,我被你师父打了?” 大胡子也是不解,抓着师父宽阔的袖子就开始喊,“师父,刚刚要不是老大,你就被抓了,你……你怎么还打人啊!” 也许是为师父无故打人,感到震撼,便不由地打抱不平。 那观尘也是个固执的和尚,见海之岚如此温柔,心中不悦,咬了牙,伸出食指定向七海,袖袍被严冬的风吹地飒飒地响。 “呸,七海。你要么现在杀了我,否则。他日我必定将你千刀万剐,为严番老弟报仇!” 他这话一出。 大胡子有些恍惚。 扑通一声,跌坐在了雪地里。 “师父,你……你怎么能杀老大?!” 第130章 否认身份(三更) 观尘想要站起,谁知腿上长箭扎骨,痛彻心扉。 眼前七海又怡然自得,他心更是纠结自责自己不能为严番将军报仇雪恨。 七海迷糊地站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手掌握着小石子往远处的草地里砸,别扭又傲气,“大师,严番将军又不是我杀的,你打我做什么?!” 他冷冰冰地瞟了观尘一眼,嘴巴翘地老高,“要不是看在你是公子的师父,你打我一掌,我定然还你三掌!” 观尘怒意凛然,像觉得别人侮辱了似的,伸手用力一拍,“胡言乱语,谁……谁是风清扬的师父,我观尘一生,只收北昀国弟子为徒弟?!” 七海一听,找了理由,怒怼。 他那手指一扬,直直地落在大胡子海之岚的身上,“说那么多,那他呢?” 大胡子海之岚也是他的徒弟,难道海之岚不是临水国的人? 观尘望着海之岚,有些哑口无言的尴尬。 四周冷风刺骨,他更加心绪不宁。 但对七海害死严番将军的怨恨,始终没有放下。 “之岚……” “没话说了吧。”七海轻而易举地把观尘大师父气哭。 心里得意得很,长剑在手心转动了下,团紧了,走近了些。 半丈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观尘,嘚瑟地笑,“大师,你是非不分,打我又不讲理,说话还没有原则,你说你是不是越活越糊涂啊?” “你,你才糊涂!”观尘大师被七海三言两语的话一气,有些恼了,眼神三分灼灼的犀利,“七海,今日……今日老衲非得杀了你,以慰严番将军地下亡魂!” 他在雪地里一抓一挥,感觉是在努力地挥衣拂袖,以此弥补点儿气势。 谁知这刚刚站起来,就一个青蛙扑地,摔进了雪里。 七海看着可怜巴巴的观尘大师,捧腹大笑,“大师,你德高望重,可别行此大礼啊,我可受不起?” “你,你……”观尘大师动口又动手,没有力气,就晕了。 海之岚坐在边上,呼唤了半天。 吃一堑长一智。 七海走近了来瞧,还拿剑拨了拨,确定真是晕了,才吩咐海之岚,“大胡子,走,背你师父回去!” “现在?” “回哪儿?” 海之岚觉得观尘这般怨恨老大,如果真同老大回去,定然生气。 万一气个好歹。 “大师就算恨我,也至少不怨公子吧。况且,公子言,观尘是他师父。徒弟照顾师父,理所应当。” 海之岚抬起葡萄似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行么?” “可以,相信我。”七海前面开路,绕了小路,骑马回去。 这一路,海之岚唯恐七海生气,一句话都不敢说,心神不定半天,终究还是垂头,缄口不言。 七海骑着马,走在前面,歪着脑袋笑他,“想向我道歉?” “你救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如此待你,老大,对不住!”他出声,拱手抱拳。 虽说和尚一个,却满身侠气。 七海神采飞扬地笑了,眯着的眼,如弯月,似清风,“无妨,我不小气!” “多谢老大了!” 七海咕哝着嘴巴,“嗯,不过你师父凶巴巴的,说不定醒了还要杀我,那到时候怎么办?” 海之岚想起七海问地一个问题。 他说,如果他和师父掉进水里,该救谁? 当时他回答说,救师父。 现在回头一想,略略觉得自己有些无情。 “老大?”他却主动叫了,眉目疏朗有清风。 海之岚歪着脑袋,眸色深重。 憨憨在思索,特别有人情味,“如果师父和你掉进水里,我一定救师父。” “呀呵,无情啊。” “老大你神通广大,不像我师父,是个旱鸭子!”海之岚对于师父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是不是真的。 七海不喜欢怀疑,他点头,“我知道,你有孝心。我明白!” —— 入安阳王后,风清扬就将人特地接到了自己的房间,因着观尘大师的教诲,以及那本心法。 他才不会顾及一副病躯。 因此内心深受感动。 此刻观尘受伤,他更是派人相救。 谁知,观尘大师醒来,看到屋子里站着的七海,就要出手杀他。 风清扬拦阻,“师父,七海不知做了什么,惹怒了你老人家,清扬代他向你道歉?” “风清扬?”观尘看见风清扬,脑海里那些记忆又扑面而来。 他真是想不明白,当年风清扬到得菩提庙,他还热情招待,给他开导。 谁料他人一走,菩提庙就发生了火灾。熊熊大火将整个菩提庙如数烧毁。 里面的徒弟全部死于非命。 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就这么死在了火里。 而他,更是被郁长亭等人追杀,若非跳下山崖,想必他也没命了。 “……是你?”他双眸含泪,每每回忆起。都心如刀绞。 风清扬捧药上前,他一挥衣袖,药水洒落在地。 遍地药香。 “喂,大师,我家公子好心救你,你怎不知好歹呢?”这稚嫩的声音当然是身后的年轻小家仆。 七海前车之鉴,此刻正好靠着房门,远远地瞟着那没顺毛的观尘大师狗狗,有些无奈,“又犯病了,没办法!” “师父,是风公子留你在王府,给你请的大夫!”海之岚出声劝解。 希望自己的师父能够明辨是非,最起码,可以理智一些。 睡着别人的床铺,火气还这么大,着实不像他曾经的师父了? 观尘没好气,连徒弟都呸,“你……到底是临水国人,你到底同他们一个鼻孔里出气!” 他唉声叹气,眸光泪珠盈盈,脸色凄怆,有些迷茫。 “观尘大师……”风清扬想出声问点儿什么。 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一试之下,观尘莫名觉察到,风清扬的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内力。 若非如此,他如此病体,如何能够支撑到现在? 那他内力从何而来? 他…… 观尘大师双眼含尘,盯着风清扬一动不动。 七海观察细致,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奔到了观尘大师的跟前,“喂,大师,你自己的徒弟都不认了么?!” 他将风清扬往身旁一推,眼神温柔,冒着水光。 谁知观尘否认地振振有词! “老衲从不记得自己收过公子为徒弟。” 七海呐呐地笑了笑,“你只是从旁点拨,送了本书什么的?” 风清扬看着七海,承蒙他能耐心解释。 然而,观尘大师依旧否决。 他除了和风清扬喝过茶以外,并没有任何师徒情分。 话说得愈发明显,可在场的风清扬听了,心情却莫不沉重。 是了,以往那位师父,总是坐在帘子后,看不清容颜。 也许只是打着观尘大师的名号……来教他的吧? 会是何人呢? 第131章 侯爷相邀(一更) 观尘对风清扬的态度冷淡,师父一称,也是不遗余力地拒绝。 由此可见。 他恐怕真不是风清扬的师父? 七海踌躇,坐在了椅子上,不说话了。 大胡子海之岚还搀扶着他的师父,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的态度。 然而观尘态度并不大好,他不喜欢在安阳王的府里待着。 因为最近这些日子,他打听消息得知,严番将军死后,尸首被人悬挂在城门上。 而下令的,正好是安阳王风于则。 一想到严番将军死于安阳王的手中,观尘更是毫不商量地站了起来。 “之岚,咱们走?” 海之岚阻止,“师父,你腿上有伤,还是等伤好了再行动吧。” 老实巴交的和尚,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也不是临水国人,对严番将军的死,无异于死了一个陌生人。 可观尘不同。 他是北昀国皇族,也是北昀国细作。 严番将军的为人,他很清楚。可好友惨死,自己却在仇人的王府里养病。 他怎么能受得了了? 七海砰地一声把手中的茶杯摔在桌面上,恼了,“大师,严番将军的死,我功不可没。所以啊,想杀我,就得看你的本事儿!” 故意把严番的事儿,揽到自己身上? 莫非…… 风清扬目光偏了偏,落在七海的身上。 七海发现他的犹豫,冲他眨眨眼,那眼睛像浩瀚的星辰。 不比风清扬含烟笼雾,眸子忧郁,时常心事重重。 “你……”观尘觉得太鲁莽了,沉定了下心,随后瞟着七海,他又开始阿弥陀佛了。 …… 走出房间。 银狐犬小白汪汪地晃了下尾巴。 雪未下,空气却仍旧有些潮湿。 风清扬浓黑的睫毛上,全部都是水雾。 “公子,你就不解释一下?” 风清扬捏着袖子,注视着小白,他轻笑着问,“七海应该猜到了吧。” “你为什么深信教你武功的,是观尘大师呢?” 很多事儿,同风清扬扯上联系,七海没觉得太复杂,也没有想得太多。 总而言之,他相信,越是周密的计划,越会有破绽。 风清扬无疑还是那么回复的。 他说,当时教他武功的那位师父,坐在帘内,并且是个和尚,穿着僧衣。 七海一听,琢磨了很久。 在菩提庙里,有一个人,曾经伪装成和尚,进入了菩提庙。 而这个人,就是郁世轩。 可郁世轩武功真地那么厉害,就不可能被户部侍郎毕郝来给杀了。 但……有没有可能是……郁长亭,郁老将军呢? 他越怀疑,就越好奇。 然而今天夜里还得去赴宴。 —— 永昌侯府保侯爷约见他,他不能迟到。 “今晚还得去永昌侯府?”风清扬看着他,思虑了下,“你可有所准备?” “不用准备!”七海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他是比较活泼,谈吐大方的人。 风清扬个人比较闷,不喜欢同人说话。此去,七海陪伴。 性格互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保侯爷可会找你算账?” 七海眉头挣了下,万分不解,“应该……不可能?” “怎么讲?”风清扬喜欢同七海说这些事儿,他每次不能明白时,就很喜欢听七海的解释。 七海逗弄他,拍拍胸膛,“公子,我是你的贴身护卫。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再说了,让永昌侯府世子来给我道歉的,是他的亲娘,又不是我。” 风清扬轻咳,面容沉重,“但是……不是因为你的威胁恐吓,他娘才让保不准来得么?” 七海一拍桌子,正经地站起来。 说得也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万一永昌侯府是个不讲理的,非得言自己欺负人,也没有办法啊。 他手指触着唇,思虑着,良久,灵机一动,“有了!” “怎么办?” “死皮赖脸。”今晚宴会,谁赖账的功夫好,谁的脸皮厚,才是最关键的。 总不能当着公子的面,永昌侯府的人就随意捉拿吧。 风清扬捧腹大笑,第一次难得这么开怀地笑。 院子里的银狐犬貌似都被他吓到了,瞪着大大的眼珠子,甩着尾巴跑了老远。 “公子,你别笑?”七海看着,都觉得渗得慌。 风清扬这才收敛了笑容,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想永昌侯绝对不会因为你教训了世子而同咱们安阳王府翻脸。” “那倒是!”七海点点头,眸子转动着,古怪的心思,就又出来了。 他侧过眸子,看风清扬,再三确定,“你真的没有骗我么?” “嗯?” “就是你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七海啊,就这点儿不好。 兄弟间,疑心什么。 他马上就要说出来。 免得互相猜忌,自添麻烦。 风清扬对上那双聪慧的眼睛,随后又垂下眸,嘴角有浅浅的笑,“七海,你相信么?” 七海直接,“不相信才问。”他虽不相信,可会问不就是因为相信么。 风清扬感动,他坚定地回答,“我没有骗你。” 至少现在,没有! 他心里这样想。 “嗯,那就好。”七海不再多问了,有些事,说得太分明,不如自己去实行。 —— 晚.幕低垂,地面潮湿。 两人坐着马车,一起前往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的世子保不准老远就在门口接待了。 等到马车停下,他才望见七海。 今日七海穿了一件朱漆艳红大长袍,袍上有细碎的花。 目光有神,皮肤白皙,整个人很精神。 只不过身旁的风清扬却显得有些病恹恹了,虽然穿着同色长袍,但相对而言,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和七海截然不同。 七海有神。 风清扬显得忧郁,更像一个才子。 两人是从安阳王府来的,往那儿一站,就知道谁为主。 只因为帝都流传的那句话。 安阳王府公子是个病秧子。 病秧子的人啊,穿得再艳,一眼也能看透。 保不准蹭下台阶,快步行来,“七海爷,你来了?” 这家伙瞟了风清扬,却是直接掠过了。而对七海,却万分有礼。 七海注意到,伸手将风清扬拽过来,手指示意说,“这位,是你七海爷的主,也叫爷。” 保不准倒没拒绝,跟着也就欢喜有礼地一喊,像个孩子,“七海爷的爷!” “嗯,乖。”七海抬手触碰了下保不准的脑袋瓜。 身旁有聪慧的仆人提醒,结结巴巴地说,“世子爷,他刚才摸你头了。” “我知道!” “他把你当狗看待了!”仆人不怕死地又提醒了一句。 “用你提醒!”世子宽阔的袍子用力一甩,一拂一甩下,背了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石阶,“跟上。” 保不准世子见七海爷来了,便也跟着回去坐了。 他亲娘端坐在永昌侯的身旁,膝盖上放了一个鸡毛掸子。 看到那鸡毛掸子,世子就不由自主地哆嗦。 一哆嗦,全身都开始发冷。 七海被仆人引到位置上坐好,刚准备海吃大餐。 那上方的侯爷就瞄准了自己,眼神里透着怀疑。 等着所有的人都来齐了,上了点心以后。 保侯才微转了脸庞问,“七海护卫可在?” 七海没有回答,永昌侯府世子食指就一定,“对面,七海爷不就在那儿呢。” 真是,这傻小子。 来自亲爹无情的吐槽。 他没长眼么,需要他提醒。 七海慢悠悠地举了手,笑着示意了一声,“这,这儿呢?” 侯府身旁的屈氏满眼带笑,贴在侯爷耳边说了什么。 风清扬催促,“七海,侯爷唤你,快去行礼。” “能不能不行?” “想不被抓到把柄,就去!”风清扬小声催促了一句。 没有办法,七海只能走到屋子正中,恭敬拱手,“小的七海见过侯爷!” “七海护卫不必客套。你是犬子的救命恩人,本侯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永昌侯说到这儿,还特地站起来,回礼。 七海看他态度如此谦和,柔和了双眼,目光里含着淡淡的暖意,“侯爷,救命恩人,这可不敢当啊。” 身旁屈夫人也是个与众不同,跟着站起身回复,“敢当,敢当。” 咳咳? 什么情况! “七海护卫,请坐!”侯爷待他客气,眼神尾随着七海落了坐以后,陡然间提起,“七海护卫,本侯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七海坦诚,“侯爷请说。” “犬子顽劣,平日里没做过一件好事儿。不知七海护卫,可愿帮忙调教一二?” 七海美酒还没有喝,呛得眼睛发红,他摇头,“侯爷,我只是一个护卫。”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上回若非七海护卫,犬子在帝都里,张扬跋扈的名声,恐怕都现在都还挂着呢。” 永昌侯是真心感激,他还美酒相赠。 七海望着,无言以对,一切心意,全在酒里。 第132章 宴会皇子(二更) 风清扬从现在开始,都没有被人搭理。像一个无头苍蝇,在密室里碰撞。 呆滞地坐在那里,眼神有些晦暗。 目光浓墨一般,深邃无波。 别人不找他说话,他也不会开口。 待久了,就能感觉到他坐在那里时,一股扑面而来的阴诡。 “公子,你身旁的橘子吃么?”七海故意叫回了失魂落魄的风清扬。 这一唤,风清扬才偏头看着七海,嘴角扬了起来,笑容不约而同也出现了。 他轻轻地将橘子摊在掌心送出去,“你吃吧。” “谢谢。”七海看他搭理回应,高兴了。 “还挺甜,要不要吃?”他就着跟前轻轻一抛,风清扬瞬间接在了掌心。 二人忽略身旁在座的人,对着一个橘子一唱一和。 永昌侯也十分尴尬,便只能唤了舞姬。 身姿婀娜的舞姬鱼贯而入,伴着乐曲,水袖飘飘。 这个宴会办得太过蹊跷。 对于七海护卫而言,已经古怪到他不能不多想了。 永昌侯府是支持二皇子的,来得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依附二皇子的。 并且很多人都喜欢用那双看起来洞若秋火的眼睛打量七海。 像在观察这个人的言行举止。 貌似一旦发现什么破绽,他们就会像冷风一般,长驱直入。 风清扬也看出来了,全程未曾说话。 永昌侯觉得气氛尴尬,便令漂亮的丫鬟给二人添酒。 那妖娆姿态,七海都忍不住往风清扬旁边挪动。 他小声嘱咐,“公子,该是你发挥魄力的时候了?” “怎么?” “咳嗽两声。” “在这儿?” 风清扬看着奔过来的几个舞姬有些刻意,当下就懂了七海的意思。 咳咳咳咳咳咳…… 一番咳嗽,舞姬的脸色变了。 帝都谁不知道风清扬是病秧子。 当然,病秧子没什么,配上七海那句话就有些惊天动地了。 “公子,上次大夫还说,你这病来得厉害,要是……要是吸了什么胭脂粉,就会更重的。” 身上有胭脂水粉的舞姬顿时心慌,一甩水袖,使了个眼神,胆怯如鼠地退开了。 也是,如果因为跳舞,让安阳王府的公子生病了。 那她们可担当不起。 —— 一时间,座位安静了下来。 就在七海觉得,这次宴会会无聊度过的时候,府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男人。 披着长发,穿着一件深蓝色刺绣长袍。一条金质腰带上,配着一块圆形玉佩。 君子带玉! 他漫步而来,身后跟着一个下属,风度翩翩,雍容华贵。不同太子殿下那般嚣张,他比较大气。 仿若一位才子。 这同风清扬忧郁的病态气质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如若把公子风清扬比作竹,那么眼前这位男子,就是光明正大的牡丹。 他步入宴会后,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向他行礼。 他们嘴里的称呼是…… 二皇子! 他就是二皇子? 七海没有站起来,撑着腮帮子,握着个橘子,在认真地观察。 等着众人落座后,二皇子才转头,目光停在风清扬的身上。 停了片刻,叹了口气,忽然收住了目光。 到得面前,温和地同风清扬打招呼,“清扬身体可好些了?” 风清扬抬起眼,他的眼没有多大的内容,淡淡地,但他依旧努力地笑了,“好多了。” 他对二皇子没有多大的概念。 小的时候,兴许见过。但他记性不好,没有入朝为官,估计也记不大清楚。 不过二皇子却是故意来了一句,“桃夭皇妹已经抵达了北昀国,清扬可以放心了?” “公主平安抵达,这是国之幸!”风清扬垂下眸子,静静回应。 桃夭公主是不能触碰的痛! 二皇子这么堂而皇之地提醒,七海不悦。微抬了嘴角,撑着桌子,逗了,“二皇子,你肯定也喜欢桃夭公主吧?” 哒哒…… 整个宴会因为七海这一句话,突然静得可怕。 众人觉得七海护卫胆子太大了,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二皇子却笑了,他反问,“怎么说?” “你不喜欢桃夭公主,嘴里还念着她的安危。”七海小心翼翼地眨了下眼睛,偏过脑袋,语气温柔,“桃夭公主长得那么可爱,喜欢她也很正常。”他兜着个橘子站起来,塞到二皇子的手里,“所以二皇子,不必伤心。毕竟伤心的人大有人在!” 二皇子没说话了。 他是喜欢桃夭公主的。 从何时喜欢她的,那也许要追溯到桃夭公主入宫。 皇宫宴会上,桃夭公主当着众人的面,跳了一支舞。美貌才情,吸引了他的目光。 当时父皇还让他为桃夭公主伴奏。 因为不是亲兄妹,故而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是水到渠成。 可从来也没有人这么问过。 如今被眼前的七海看透,二皇子愣了下,可是他刚刚的举动确实有些过分了。 他是抱着情敌的目标,这么问出口的。 七海看了四下,谨慎嘀咕,“咱们别这么尴尬地站着了。”他哈哈大笑起来,退后三步,躬身行礼,“二皇子勿怪,小的玩笑之话。” 有人突然给了台阶下,二皇子自然没有把此事儿闹大,便一捋袖子,笑得张扬,“都说清扬身旁的贴身护卫是个胆大妄为的,果然,连桃夭公主都敢戏谑。” “呵呵,侯爷都言二皇子脾气温和,所以小的才敢如此调侃,以此……”他望了一下永昌侯,然后语气温和,平调地很,“以此搏得二皇子的注意力啊?” “哦?”听到这样的话,二皇子却是激动地笑了。 他眼下羽翼未丰,能够得到有用之才,自然是兴奋的事儿。 陈家姑娘是他赐婚对象,因着赐婚对象这个缘分,他那边总能听到一些有趣的事儿。 譬如鲁国公世子孟绫以及兄长陈露白都同七海关系不错,所以他心里也琢磨,七海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 便跟着笑了,“七海护卫,过了上元节后,不久便有个春猎。要不,我奏明父皇,给你……” “呵呵,不用了,二皇子。我区区一个护卫,哪里能去春猎?”不就是打猎么,七海可不大欢喜。况且,他是风清扬的护卫,他还要借此查探很多压在心头的事儿。 要是一天耽搁下去,他反而心急。 二皇子都没有听到七海的回应,就自顾自地点头,“要不,下次,我亲自派人来接七海护卫。” “这……”七海努力地给风清扬使眼神,谁知道风清扬全然没有抬头,也就不知道他那有些可怜巴巴的求救。 二皇子貌似发现了,笑声渐起,“哦,七海护卫放心。春猎不比寻常狩猎,规模庞大,届时王叔都会参加。如果……如果清扬无碍,也能同去。” 风清扬嘴唇凑着水杯,里面的茶水在波光粼粼的星子里荡漾,没有多大的反应,他浅笑回应,“我们都去。” 迫不及待希望被拒绝的七海,此刻听了风清扬的话,内心波澜不惊。 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宴会? …… 二皇子不坐上桌,偏偏落坐在七海的身旁,而且意味深长地打探着七海。 七海坐得不舒服,往旁边靠了靠,一没注意,就栽到了二皇子的膝盖上。 二皇子疑惑,问他,“七海护卫不愿意?” “没。” “那你为何如此懊恼啊?” 七海眯着眼睛,黯然神伤,“没,我没有。”他故意吸引对方话题,拎了几个橘子给他,“侯爷府上的橘子可甜了,来一个?” “你这么说,我得尝!”二皇子接过了橘子,秀气的笑容里微有些欣慰。 一旁的臣子,特别是永昌侯瞧见二皇子同七海这相谈甚欢的场景,有些感动。 忙活了半天,显然还是有成效的啊。 第133章 再被重视(三更) “七海护卫,本皇子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请教你。” 七海耸肩,热络了些,“二皇子说。” 他往七海身前探了下,有些开怀,“你真去过菩提庙?” “菩提庙被烧毁了。” “那你真在太子殿下手中救了北昀国细作?” “一个死了,一个是漂亮的姑娘。”七海手指抚着心口,“一般动心的得放在身边。” “你……还救了云老。”二皇子面容清冷,所问之话,皆是太子殿下这边的情况。 风清扬有幸听了一耳朵,禁不住咳嗽了下,这次却是真咳嗽。 七海往身旁挪动了两步,“没事儿吧?” “无碍。”风清扬看着七海,眸子冷静,无波无澜。 二皇子见此,心中有些气愤。 不过他不是一个喜欢将他内心的想法摆在明面上。 风清扬动唇,自己剥了两瓣橘子塞进嘴里。 严冬吃橘,虽可口,却抑制不住地冷。 那种说不出的冷,划过喉咙。 不过片刻。 带来一丝震耳欲聋的咳嗽。 咳嗽地紧了,五官都绯红如霞。 七海凝着眉头,望向二皇子,主动表示要回安阳王府。 二皇子听了他的举动,不禁更加讨厌风清扬。 同七海最为关键的沟通处理关系的机会,就这么溜了。搁谁谁难受。 永昌侯较认真,他又提了一嗓子,“二皇子,七海山庄,寒沉护卫,在江湖上,可是名声赫赫。这七海护卫的武功,更是出神入化。长迢属下不是底下有个招安馆么,不若……” 招安馆? 七海没听过,有些狐疑。 身旁风清扬小心解释,“招安馆是比武之所,专门向江湖正派人士提供参.军的地方。如若武功出众,自可入得招安馆,成为招安馆的英雄。” 哦?这么看来,二皇子是有意拉拢自己,为他办事儿啊。 七海回答地一针见血,全然没有在意,“不要。” 不要? 二皇子一听,有些纠结,大好的荣华富贵的机会。 他竟然不要?! “七海护卫莫非担心有后来居上者,打赢了你?”他眉尾一挑,故意激人。 然而自古以来,只有自傲自负且愚蠢的人,才会同意。 七海必定不会任这些皇族之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他惬意,笑得莫名,手掌把玩着那好看的青瓷杯,言笑晏晏,怎么看,怎么轻松,“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我们做人呢,不能太自负,得承认比自己努力的人同样也会比自己更优秀!” 一心想收买七海护卫的二皇子,内心嘁嘁。 为何这个人就是这么地与众不同? 当然更加惊诧地,是身后那些大臣。 他们没想着,这么大的诱惑,七海护卫却全然没有感觉? 太淡泊名利了么? “七海,咱们走吧。” “嗯,好。” 风清扬出声,七海有了信心,握着剑,从座位跳到了看台。 回手,等着缓缓起身的风清扬。 “且慢!”二皇子单手放在身前,眸光冷冷,泛着犀利的光芒,他笑着提议,“七海护卫,既然你不来招安馆,那咱们就只有春猎再见了?” 风清扬都答应的事儿,他拒绝也没有办法。呶呶嘴,他干脆地应了。 走了两步,他又退回去,从宴会上,抓了一把橘子。 大小有个五六个。 宴会诸位大臣看着喜气,二皇子和永昌侯对视一眼,突然眉开眼笑。 “七海护卫?” 又干嘛? 七海转过身,颓丧着脸颊,有些心累,他不能吃点儿橘子么? 可惜…… 这是永昌侯叫住他的。 他笑得别有深意,“原来七海护卫喜欢吃橘子啊,这样吧,明日我差人送一些甜橘,给七海护卫尝鲜。” “嗯,可以啊。” 不吃白不吃,反正他今日来了这永昌侯府,也免不了会被人大题小做。 不过,他另有想法,“但是,侯爷。你把甜橘送到京都衙门外的医馆里,交给一个闻大夫,不要送到安阳王府来。” 此话一出,身后永昌侯又同二皇子笑了下,答应了下来。 二皇子慷慨激昂地笑着,背了手,又坐了回去。 但七海和风清扬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府门口。 夜色浓浓,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出了府,走在王城街道上时,风清扬才笑着问七海,“刚刚为何接下橘子?” “废话,当然是那橘子好吃啊。”七海摸了摸唇,眼里全是饱尝美食的欣慰,甜橘着实有些可口,用来送人更好,“不过,你放心,你父亲不会知道的。我都让人送给了步知。” “你可知道,如今这一收礼,你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也剪不断了?” 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并不慌张,况且,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没事儿啊,反正就算没有这个橘子。二皇子也必定会想办法将你我赴宴的事儿传扬出去。即便他不说,他底下那些大臣和永昌侯也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特别努力地把咱们这些事儿传扬出去。特别是传扬给……”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 可风清扬却接下来了,“你是说……太子殿下?” “可不,他们死对头。不互相掐反而不正常。”七海一手插腰,一手挠着后脑勺,笑容明媚,却又带愁,他走近了,“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哦?” “他们招揽我,如果我都不答应,他们就会想办法杀我。跟我在一起的,也包括你哎。”七海是在故意逗趣风清扬不怕死,明明机会难得,竟然没有当场阻拦自己? 风清扬揉了揉太阳穴,他沉思了一下,“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是有些无辜。” 他是说笑的,同七海在一起,他就没有觉得是什么不幸。 毕竟他原本就是一个不幸的人。 “可是……我不也一样么?” 菩提庙的事儿,想杀他的大有人在。 却也不是他一个。 这点儿,风清扬心里很清楚。 “七海?” 七海平日走路很快,他走路的时候,浮想联翩。 一没注意,就走了很远。 风清扬身子弱,被落在后面很久,随后手指一伸,定着不远的水坑。 “怎么啦?” “水坑!”风清扬加快速度,行上来。 那街道有个水坑,因为覆盖的雪较厚,于是化雪的速度也就慢了,沉了一坑的水。 七海看着那水坑,犹豫了阵儿,随后一跃而起,直跳而下。 泥水溅起,落在裤脚上。 那朱红色的袍子,片刻就烙了泥印。 高度洁癖不知所为的风清扬,不忍直视,“你做什么呢?” “简单。衣服弄脏了,步知就会给我新做!” “就这件?” “对。” “不怕闻姑娘骂你?” “很抱歉,她很爱很爱我。” 不知何为很爱很爱的风清扬,哭笑不得。 第134章 大师身份(一更) 返回安阳王府,没多久,管家关伯着急来到后院找人。 据说观尘大师挟持了风清扬,正在院子里。 “不是吧,我们刚回来?” 关伯额头满汗,催促得紧,“这我还能骗你么?” “哦。” 安阳王入宫去了,这会儿,还未归。 所以这事儿,他只能前来找七海。 可是住在隔壁,他并没有听到打斗的声响,不禁有些奇怪,“他同我一块回来的,如何被观尘挟持了?” “观尘大师派了那海之岚,从窗户,将公子掳走的。我适才出来方便,谁知就撞上了。”他说着,眸色浓黑,急上眉梢。 况且,他穿着灰褐色的布鞋,里面是白色里衣,衣服没扣。 如果真是有意,不可能会是这么一副样子。 七海哈了一口气,“成,关伯,我去看看。” “好。七海啊,你说我要不要进宫去寻老爷回来,问问老爷,接下来怎么办啊……” “不用了,我去就行。” “那……” 关伯回头,七海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前院有个池塘,如果直接过去,就得穿廊过院。 所以七海选择了一个便捷的通道。 这通道,就是池塘。 不过,有空间,他直接走过去,都没有任何关系。 利用空间到了院子里,大师观尘正站着同风清扬聊天。 风清扬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应该是被点了穴。 “大师……为何抓我?” 观尘冷悠悠地望着他,随后又阿弥陀佛一阵,“按道理说,公子体弱,老衲原不该用你来要挟风于则。但他这个人貌似没有弱点,此生只有你这个儿子。对你更是宠爱有加。如果……如果用你做人质,我必然能够为严番将军报仇雪恨。” 风清扬吐了一口气,比较诚恳,“我想,大师误会了。父亲对我宠爱有加。并不代表他会愚蠢到放了你?” “哼,老衲死里逃生到现在,如此努力地活着是因为什么?”观尘大师捋着袖子,面容伤感。 他绕着风清扬走了一圈,瞳孔紧了紧,有些激动,“先前公子问过老衲一件事儿,老衲并未深想,不过今日晌午过后,老衲倒是想起了什么?” 风清扬被抓时,都没有万分紧张。 他是很平静的,有种不怕死的错觉。 七海在空间里蹲着,貌似对这些秘密挺感兴趣,琢磨着在这儿蹲着听一耳朵也没有问题。 “大师是说家师?” “公子,其实你自己心里如明镜似的,这个师父如果真是老衲,我大可以出来相见,不必遮拦否认。”抛开观尘这个身份,其实他也算一个正义人士。 但是这个正义人士,在安阳王府风清扬的面前就显得十恶不赦了。 各护其主,各司其职。 这本就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那么……大师已经猜测到了家师的身份?”风清扬平静地望着,他不能动。 但那双淡蓝色的眼,却表明了内心的困惑和无奈。 他的薄唇轻启,只问了这么一句。 观尘大师看着风清扬,自知他从小身体就弱,未曾多想,就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 “菩提庙大火那日,郁长亭将老衲打入山崖。昔日,他也是北昀国细作,无奈最终为了苟且偷生,叛国求荣,归顺了临水国。老衲深想至此,只觉得自己愧对北昀国皇室血脉。可让老衲思来想去地,恰好是郁家父亲,如此鞠躬尽瘁的理由!” 想当年啊,郁家父子也是一门忠烈,为了北昀国,主动请缨。来了这繁杂危险的临水国。 他们曾经也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同胞。 也曾和自己煮酒烹茶论英雄,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能够刺杀临水国国君,光耀门楣。 可惜…… 鸿愿未能达成。 他们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的卧薪藏胆,等待机会,有的却叛国求荣,死因不明了。 风清扬听着那些话,他终究还是抬头问了,“所以,大师是想说,教给我心法的,就是贵国的郁长亭老将军。” “不错,是他,也只有他。”观尘大师负首,转眸看过来时,神情略略有些难耐,“但他是北昀国的叛徒,是你们临水国的人。” 郁长亭老将军就是教了公子武功的师父? 七海探着脖子,迫切地希望这件事儿能够被证实。 不过,这也是观尘大师的猜测,换句话说,风清扬的师父,有可能并不是郁长亭? 那是,还是不是呢? “……大师……也是北昀国细作?” 观尘叹了口气,他起初并不是。 他来临水国,可惜说,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曾经告诉过他,非北昀国人,也非临水国人。 她来自一个奇异的世界。 她渴望着能够回家。 因为这句话,他跋山涉水,抛弃皇族身份,也要来到临水国,只期望可以和她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殊不知他来到临水国后,看到地却是……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成婚。 这个女人……在他的心头,像是插了一把利刃。 让他一颗真心摔得稀碎。 然而……他却恨不得。 是他一开始放了手,是他一开始觉得她只是一个女人。 可有可无。 观尘大师站在那儿,脸色哀愁,心事重重的。 不过一瞬,因为想起甜蜜的事儿,他的眼睛又眯成了月牙。 尽管他的眼睛周围,已经布满了皱纹。 尽管他已经非常老了。 但心里头最惦记的,却还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思量到这儿,他突然就念出了一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七海蹲在空间里,愁了眉,他想,这古诗不是镇国公夫人死前所念? 莫非这也是镇国公夫人的蓝颜知己? 啊,怎么什么都同女人有关?! “这诗……是镇国公夫人所作!”风清扬谈吐如清风,不骄不躁。 总是一副温和的性子,叫接触他的人,连说句话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观尘大师仓促地背过身来,回得很快,“你也知道镇国公夫人?” “镇国公夫人心灵手巧,曾经做过晾衣架,得到过帝都众人的追捧!可是这样稀罕的人,终究逃不过那一场说不得的祸患。” 观尘大师凝目看着他,是给风清扬气的。 他一个晚辈,怎么能够知道,那根本就是栽赃嫁祸。 镇国公付泽说起来是他的情敌,他怨恨临水国人,更怨恨这个临水国的镇国公。 不过他又很羡慕他。 众多人中,她就选择了一个人相守一生。 这个人,就是镇国公。 后来,他曾经同镇国公接触过,此人忠君为民,聪慧机智。 当然他刚强,他果决,他有主见。 他没有父亲,出生时,就一个人在战场上拼杀。 少时,他得先皇的宠,长大后,他辅佐新君,受皇帝的宠。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个莫名的罪名,他就不会血洒大殿,他就不会抛弃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夫人,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 可惜他的保护在皇权面前,显得太过平淡了,太过普通了。 所以他家人未救,反而背上了罪名。 镇国公夫人在听说夫君死亡后,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力,才会火烧镇国公府,立于屋顶,同所有围观之人,念出那一段惊天动地的诗句。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时文人墨客,凡想救镇国公夫人的蓝颜知己,皆死于非命。 有的运气佳,卸甲归田,落了个安逸的田园生活。 但帝都城里,除了云老以外。 显少有人再敢提起镇国公夫人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田园诗。 田园诗? 田园诗? 这个人……成了观尘大师这一辈子,红尘里最难以忘怀的女人! 也是因为这个,他无法接受爱慕他的那位江湖神医衣莱衣姑娘。 衣莱倾心他多年,被他骗过,被他伤过。 但从未放弃过,他们之间那一段听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美好回忆的爱情! 甚至想过在菩提庙外那棵树上自缢而死。 若非风清扬救了衣神医,开导她,想来,衣神医活不到现在。 第135章 莫要纠结(二更) 七海听得真切,没有多问,就理出了一条思路。 观尘大师单相思镇国公夫人田园诗。 他杀自己的目的,是因为严番将军。他也是北昀国的人。 他今日挟持风清扬,是为了到时候对付安阳王风于则。 并且,按照他的推断,给风清扬一本武功心法的,是郁长亭,郁世轩和赵照的父亲。 虽然这是推断,不过七海认为,自己的推断永远没有局中人来得真切。 “公子,虽说你认识她,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他言辞之间,无外乎再说,风清扬是安阳王的宝,利用风清扬对付安阳王,是一件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风清扬静静地看着观尘大师,片刻,他忽然笑了,“可大师有没有想过,你挟持我,会有怎样的后果?” 话锋一转,他就有了彻底的决断,“兴许观尘大师真能因为我,威胁我父亲。可不管我死,还是活着。父亲都不会放过你。” 观尘大师理直气壮,气冲斗牛一般,笑言讽刺他,“老衲孑然一身,若能临死之前,让你父亲死于我手,那么老衲也算为严番将军报了血海深仇,也算为了镇国公夫人……为她报了这累世深仇!” 风清扬听着这话,他觉得,观尘大师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为了兄弟,为了意中人,竟能孤注一掷,不顾自己的性命。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死。 他闭上眼,像是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就在七海隔岸观火的时候,风清扬的穴道突然解开了,他冷厉的眸光一扫,就落在观尘大师的喉咙上。 那见血插针的架势,当真令人难以置信, 风清扬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内心有些躁动不安,他偏过脑袋,眸色有些深重。 不过最引人注目地,是他体弱之人,出手果决,将一个高僧瞬间制伏的能力。 这样的公子? 七海从来没有见过。 他只知道他轻功很好,却不知…… 风清扬睥睨着观尘大师,冷厉的瞳光,如剑,如刃,丝丝冷入骨。 观尘大师望着风清扬,感慨万千,“公子的能力,老衲终究低估了。” “大师,并非清扬比你出众,只不过是你自己出卖了自己。”风清扬看着观尘大师,那淡蓝色的眸子里,充斥着说不得的冷淡和可怕。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松开了手,“大师,清扬记得少时重病,你曾同我煮茶看雪,曾为我遍山寻药,这等恩情,清扬未忘,也——不敢忘!” 说完此话,他退后两步,喉咙里似乎有黏腻的血丝,一点点地在嘴里翻腾。 他真是体弱之人,在这冷风里待久了,还真有些受不住。 可是,在光亮的灯笼影中,风清扬的面庞依旧那么地执着和果决。 “观尘大师,你……可以忘了你自己,但你不能忘了你的徒弟海之岚?”风清扬捂着嘴,又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他的咳嗽声里,虚弱显而易见。 观尘大师听到这儿,如同雕塑,呆滞不动了。 海之岚虽然不是北昀国人,但于他而言,却是唯一的徒弟。 剩下这一个徒弟,唤他师父,不顾性命地救他,说起来,这也算他们师徒情分。 他什么也不管,利用徒弟,来达成自己的心愿,未免显得自私自利。 所以观尘开始陷入自我挣扎,他很矛盾。 他想要报仇雪恨,却又要担心自己唯一一个活在世上的徒弟。 那徒弟虽然憨厚,但是不傻。他在嘱咐他,将风清扬带来这儿,实际上,是出于一种信任。或许……更是出于一种对师父的忠心。 因为不希望师父痛苦,所以他这么做了。 徒弟尚且认他为师父,他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要看着自己的徒弟,陪着自己死于非命么? 情况好,他杀了风于则。情况不好,他们都得死。 他一死,他的徒弟,这个彻头彻尾的帮凶,兴许也会跟着一死。 想到这里,观尘大师痛苦极了。 头疼欲裂。 难以忍受的仓皇不安。 七海走到石凳上坐下,没有想太多。 因为空间加身,无人能够瞧见他。 但他却能够仔细地看见二人的脸色。 观尘大师父纠结刹那,突然哭了起来。这种哭,不比嚎啕大哭来得悲痛,但更让人看得绝望。 那簌簌掉落的眼泪滑下他那双因为年迈凹下去的那双眼睛。 七海被那样的眼神触动了。 他设身处地地一想,观尘大师站在这个位置上。 要做出这样的抉择,也着实有些可怜。 想要报仇,又要考虑徒弟。 可不举步维艰么? “大师,你好好想想吧!”风清扬退后,一步又一步地往回走。 就在这时,大胡子海之岚从树后走出来。 听到这所有的前因后果时,他本人也很颓丧。 七海愁苦地望着这个憨憨,不知道他会做怎样的抉择? 谁知他跪在地面上,向着自己死去的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他说。 娘,你常教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儿子不得不帮助师父完成他的心愿!希望您九泉之下,能够同意。 随后,他又双膝一跪。 却是朝着走廊方向的。 他道,老大,我海之岚承蒙你多日庇护,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今日寻得家师,不能再同你一起查询真相,若是还能活着,他日一定再和你做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行完礼,扑腾着僧衣站起来,拦阻了风清扬的去路,“公子,抱歉,师父之命,和尚不能违背。今日暂且委屈你一下,待……待师父心愿已了……” “心愿已了,你又如何?”风清扬怒瞪着海之岚,声声诘问,“七海平日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今日你为了完成大师心愿,不惜牺牲七海,你可知,他知道了你的选择,会有多难过。自己的好兄弟自私自利,将他推入两难之地,这就是你所遵从的大义么?” 海之岚被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震地哑口无言。 没错,老大是安阳王府的贴身护卫,风清扬如果出了事儿,绝对会给老大带来想象不到的麻烦。 倘若老大重情重义,岂不是同自己一样,陷入两难之地,“我……” “咳咳咳咳……”风清扬轻轻地咳着,在面前手臂掉下后,徐徐地走上长廊,“海之岚,你……你自己想想吧?” 七海实在看不过去。 当三人都处在迷茫的处境下,他突然现身了。 不过未在跟前,而在屋顶上。 雪下几日,砖瓦上长了青苔。 七海坐着,不仅觉得滑,还觉得有些冷。 他招招手,冲着院外的三人道,“喂,这样纠结下去是不行的——” 与此同时,观尘大师,风清扬以及海之岚循声看过去。 大胡子惊慌失措,有些担心刚才他们之间讨论的那些话题落入七海耳中。 七海歪着身,眼睛眨动着,嘴角扯着两个闲适的笑意。 但他目光最先落在观尘大师的身上,“大师,挟持公子,报仇雪恨,太愚蠢了?” 风清扬愣了一下,恍然如梦,“刚才那些话,你……你都听见了?” “你们说那么大声,我能听不见么?”七海翻了个白眼,翘了另外一条腿,嘴角还是惬意的笑容,“大师啊,你要真是纠结矛盾,那把大胡子杀了吧,杀了就不担心你徒弟了?” 被七海认为死了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大胡子海之岚,听着这个解决方法,有些心酸,“老大,你就这么想着和尚我死啊?” “啊啊啊,我冤枉。”七海举着剑,尖声嚷嚷说,“大胡子,我这只是一个假如罢了。况且,我呢,只是口头上一说。不像你师父,观尘大师,心狠手辣,固执己见。” 海之岚不懂七海的意思,手里拿着大刀,眼睛瞟着屋顶上的人,气咧咧地问,“雪大,屋顶滑。你下来罢!” 他才刚一嚷,七海就落到了他们的面前,皱着眉头咕哝,“大胡子,你不是不怕死么?” 大胡子倒没有打脸,仅仅转了话题回,“老大,我虽不怕死,但和尚我怕疼啊。” “哈哈,好兄弟!”七海明快地笑起来,他拍拍胸膛,“我比你怂,怕疼,也怕死。” 第136章 再次敷衍(三更) 刚才的对立,突然因为七海这三言两语,变了个样儿。 风清扬觑着七海,陡然听到七海耐心真诚的分析。 “大胡子,其实你死了,有天大的好处。” 他又开始让大胡子苦恼地假设了。 “如果你死了,你那德高望重的师父,也就是观尘大师,他利用公子对付安阳王,那是轻而易举,毫无妨碍!”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立马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 无外乎讽刺观尘大师利用风清扬对付安阳王这一举动地愚昧无知。 观尘大师不是一个真正摆脱红尘世俗的人,就像现在。 真要是一个德高望重之辈,最起码知道,自己焦虑紧张,就是对敌人最大的妥协。 他却偏偏生气了,恼羞成怒地挥袖怼道,“哼,无知小儿怎知老衲心中所愿!” “知道知道,不就是因为……你是北昀国的人么,你同伴死了,然后你生气,想给他报仇呗!不过你报仇没有计划,没有章法。便有些无可救药了。” 他知道观尘大师肯定不会听话,便撅着嘴巴,更加耐心地讲理,“哪哪哪,别动怒啊。诚然你抓住了安阳王的弱点,打算利用公子对付安阳王。可是,万一呢,万一公子不想父亲为难,一把剑抹了脖子,那安阳王就更不好对付了。或者公子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恳求父亲救自己。那么你就更跑不掉了。毕竟,你这么做,激发了安阳王的怨恨。事实上,一个聪明的人,也惯喜欢以牙还牙。” 比如,他剑尖在大胡子海之岚身上转了一个圈。 观尘大师挟持风清扬对付安阳王,安阳王就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挟持海之岚,对付他。 两种恶毒的手段,同时碰撞,谁输谁赢,只在于谁更狠。 他们并不能百分百地了解自己的敌人,所以胜负难分。 但可以想见地是,观尘大师父除了有一层杀害安阳王的胜算,并没有多余的好处。 其时严冬,更是入夜。 王府略显冷清,但因是上元佳节,所以灯笼高挂,便也比平日要热闹得多。 却不想,危险就在这一刻突然而至。 “糟糕,是父亲回来了!”风清扬说着,急忙上前,“大师快走,这里我来应付便是。” 想着观尘大师昔日的好,风清扬到底发了善心。 七海催促,跟着劝,“是啊,大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不走,失去地可不是一次机会那么简单了。” 观尘大师经过七海点拨,若有所悟,一阵茫然若失后,便飞快地离开了安阳王府。 海之岚想要跟随,被七海抓住,“这会儿你若走了,安阳王必定怀疑,那公子的好心,就白费了,” 听了七海的分析,大胡子才没妄动。 风清扬转身看着七海,问他,“你觉得应该怎么说?” 七海笑声入耳,“别问我,你先说。” “故作不知。”风清扬沉思。 “可关伯看见了?”七海说破,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 “那……”风清扬见七海一脸坏笑,貌似要比他更加有法子,不觉问了,“说说看,七海,你觉得怎么做为好?” 七海挤眉弄眼,他回,“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不就露馅了么? 风清扬如此认为,可忽而又笑自己糊涂。 没错,的确得实话实说。 管家关伯着急自己的安危,已经将观尘大师挟持风清扬一事儿,告诉给了安阳王。 因此,无论如何,安阳王都会细纠其责。 这会儿七海胡言乱语,敷衍塞责,并不管用。 所以他得从另外的角度出发。 譬如……郁老将军郁长亭。 —— 安阳王重拍桌面,是被气回来的,索性风清扬安然无恙。 不然,七海吃不了兜着走。 但想着七海同那么多人走得很近,他一时半会儿,竟然觉得他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想处罚,都没有机会。 他冷着瞅七海,“你来说?” 人是七海接回来的,出了事儿,不找他找谁?! 安阳王威武! “王爷,先前公子为观尘大师照拂,两人在菩提庙一起喝过茶,聊过天。不过菩提庙被烧毁以后,观尘大师侥幸活了下来。换句话说,观尘大师于公子有恩。小的以为,救下大师,一来可以替公子报答恩情,二来还可以查询北昀国细作一案。” 安阳王听到这话,倒也挺感兴趣,他手指托着嘴角浓黑的胡须,若有所失地问了,“他同北昀国细作有何关系?” 七海同风清扬对视一眼,终于明白,安阳王其实也对北昀国细作的事儿感兴趣。 说了这么久的话,他的喉咙有些干涩。手指定着茶杯,呐呐地问,“王爷,能先喝口茶,坐下来慢慢说不?” 安阳王一听,还敢讲要求,谁知一抬眼,他宝贝拎着茶盅,不但给身后的护卫倒了一杯,还给自己来了一杯。 他是咳嗽,喉咙不舒服。才想着喝杯水,七海自然是因为口渴才喝。 “……你们?” 哎,他最近叹气多了,都不知道该拿这两个人怎么办? “王爷,别急啊。是这么回事儿。还记得蝴蝶谷那位衣神医么?”七海脑子转得格外迅速,最后目光上瞟到飞鹰的身上,“之所以衣神医愿意救我们,全因公子是衣神医的救命恩人?” “哦?” 安阳王风于则被这件事儿,弄得有些糊涂,“这同衣神医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那就大了。”七海利用桌子上的水杯,代替人物。 一个又一个地放上去,开始进行逻辑清晰地敷衍,“这位观尘大师被蝴蝶谷的衣神医喜欢,但观尘大师喜欢的却另有其人。” “是……” “哦,这个我尚且不知。不过他嘴里时常念叨着一首诗。”七海自然不会把镇国公夫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只会利用古诗,侧面激发安阳王的回忆。 毕竟,镇国公夫人在火光里,念下这首《石灰吟》,在很多文人墨客的眼中,都是那么地记忆犹新。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安阳王一听,愣住了,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他苍白着瞳光,又继续问了,“这些事儿,同北昀国细作有何关系?” “关系很大。”七海继续补充,他的瞳仁有些晦暗,当然,更加晦暗地,是那说不出的难耐,“因为观尘大师分析,郁老将军就是公子当年的师父。” 哐当…… 那个被叩上的空茶杯被安阳王的胳膊肘无意识地撞落在地。 碎了…… 风清扬看着。 那眼神,像是观察。 第137章 真假李奎(一更) 不知安阳王有此反应,七海倒是因此吃了一惊。 意识到这点儿,他咧嘴一笑,“不过,现在郁老将军死了,所以到底是不是公子的师父,也只是猜测。” 安阳王那瞳光有些异常,目光瞥过去时,看上去,十分奇怪。 他是一个看起来极其严肃的人,同风清扬不大一样。 他儿子看起来很有规矩。 而他则是因为脾气不好。 倘若稍有不对,绝对会大发雷霆。 这是区别。 显然七海再一次成了安阳王发泄的目标,“继续说!” “哦,因为这个,我以为观尘大师离开也就合情合理了啊。” 他向来说出的理由,符合逻辑,但偏偏总让人有些怀疑,也许是因为不大严谨,别人不能找出任何破绽,才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观尘大师觉得,自己不是公子的师父,却要鸠占鹊巢,抢了公子的铺,深感自责。另外……观尘大师心系一个女人,据说这个女人同……嘿嘿,同安阳王您有关系。所以他心情不好,更没有理由再在安阳王府继续住下去了。” 管家关伯忖度,老爷不知道,他知道啊? 真实的情况明明被颠倒了。 他为七海再次捏了一把汗。 自己已经同老爷禀报了,他这么说,也不担心问责。 思量着,身旁坐着的安阳王,故意潇洒又精明地问他,“你说观尘大师是主动离开安阳王府的,那么……关伯如何告诉本王,他挟持了公子,打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事情真实的情况如何,得问公子?再则……”七海瞟着站在那儿,发现被瞪立马就恭谨的管家关伯,“关伯那会儿的装扮,是为了方便。方便时,不小心瞅见的。所以也许眼神不好,误看了呢。” 这么一说,管家关伯自然也是瞅着七海的眼睛,无言以对。 此事儿,七海和公子明显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呢,没必要因为老爷,陡然打破二人的局。 他希望自己不是一个添油加醋的人。 “没错,老爷,老奴当时也是方便看见而已,兴许……年纪大了,看花了。” 管家关伯斜瞅了七海一眼,一副你小子要知足,别再添乱的意思。 管家关伯出手相助,两个小滑头又死不认账。 安阳王审得有些难。 他捏着额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了。 只有些头痛,很多事儿他都忽略了那些漏洞。 安阳王离开,二人大功告成了。 七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站立如松的管家关伯,拱手感谢,“关伯,您仗义,多谢!” 风清扬则跟着附和,“这次多亏关伯,要不然此事儿没那么好摆平?” 关伯站累了,瘸着腿,一步又一步挪到了七海的身旁,看着那温文儒雅的风清扬,又转眸瞧着七海,有些不好意思,老脸一红,“小子,让我也坐会儿。” 七海跳起来,是惊吓的,“呦,关伯,第一次瞧见你这么不客气的。” 他见七海让了位置,还是觉得不大好意思,微微颔首,再示意,“公子,老奴可以坐会儿吧?” 风清扬也愣着,望着七海,一副不敢自信的模样,随后倾了身,和七海噗嗤笑出了声,“关伯,您请便!” 七海从屋子里再顺了个板凳,再次毫不忌讳地坐下了。 关伯望望门外,唯恐被别人看见。 仆人坐久了,在主人面前随时随地都有种不知所以然的尴尬。 风霁坐定,垂着脸颊,神色难耐。 甚至有些尴尬和不知所以的木讷,他盯着杯中茶,淡蓝色的眸子掐出了点儿笑,这笑有些欣慰。 七海盯着,问了,“公子在想什么?” “观尘大师应该没事儿吧?” “放心。大胡子已经悄悄去送了他一程。估摸着……他应该找了地方住下了。”七海不由他问,就眨着眼,手指一上一下敲着嵌玉的剑柄,“公子,倘若你的师父真是郁长亭,会如何?” “应该不会。”风清扬也是满面不解,眸光黯然地有些许迷茫,“郁长亭是北昀国的人,怎么可能会……” 一旁的管家关伯不知太多的秘密,跟不上两人的思路,但因为听者好奇,也忍不住絮叨,“心法,什么心法?” 七海勾着管家关伯的肩膀,凑近了,小声解释,“还不知道吧,关伯,菩提庙教公子习武的师父可能是北昀国细作。” “这……这怎么可能?北昀国细作为何要教习公子,这不是有些?” 太可笑了么? “嗯,关键就在这儿。”七海看着二人,手指托着下巴,又开始假设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真是公子的师父,那么他一定同公子有关系。” 反正他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晚餐,再则郁老将军这个人也不像有病,能够白送心法的。 关伯听得发愁,他凝视着七海的眼睛,“这听起来,真不大可能。” “假设嘛,就得先将它当成真的,才能推断真假。”七海抬高了下巴,得意洋洋。 风清扬凝眸深思下,俱是靓丽的瞳,瞳孔里布满了惊疑之色。 他没七海这么大的脑洞,会想得这么多,可后来思虑一下,也觉得符合逻辑。 观尘大师的解释分析,定然有他的道理。 如果随随便便就扯到了郁长亭的身上,反而不符合常理。 况且观尘大师昔日和郁长亭等人皆是北昀国的细作。 既然都是细作,那彼此之间,有所往来,说不上知根知底,但了解一二总归是真的。 越想,风清扬就越恐惧,他……他同北昀国人能有什么关系? 他扶着额头,薄薄的冷汗汨汨冒出。 七海瞧见他反应,伸手触他额,“怎么了,没觉得发烧啊?” “我没事儿。” 平日里,除了父亲以外,他脸上随时都写着生人勿近的。 可唯独对七海,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只是很平淡地站起来,有些犹豫,“七海,我回房休息了。” 七海一拍裤腿,跳起来,“等着,一起回房休息。” 端茶倒水的家仆听到这话,开始漫无边际地想歪。 他们想? 啊,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家护卫对待七海护卫竟然如此地…… 啊,能有什么关系? 哥们仗义,兄弟关系! …… 等着各自回了房间,七海才踢了鞋子,跳到床上,唤出空间。 他拎着狼毫,在纸上画。 公子的师父有可能是北昀国细作郁长亭,那么如果真是郁长亭,公子就和他有关系。 能是怎样的关系? 他又从后背取出那幅画作,懒洋洋地铺展开来,望着那张画卷上的女人,陷入了沉思。 这女子被认为是临水国……如皇后?又被认为是北昀国月西公主? 但经过那些人的推断,这个女人的身份便十分可疑了。 枕着双手躺着,机器狗子扔了骨头,走过来,撑着耳朵,将七海昔日分析画过的宣纸全部扔出来。 好巧不巧,七海的脑袋瓜上就掉下一张纸。 纸上写着,是张太医的秘密。 医治生产的皇宫婢女,被人害死。 当年这个生产的婢女……会否就是……这个画中女子? 虽然不能肯定。 但七海将这些事儿,一五一十地挪列好,随之,再思量着媚姬云娘的话。 那件事儿……还没有试探出来呢? 七海坐立不安,决定此刻就去试探。 当他透过空间,步入安阳王的书房,把媚姬云娘的玛瑙簪子放在桌案上时。 没过多久,安阳王风于则就出门了。 他换了一身衣裳,脸颊上戴着面具。 他一出门,就自后院离开。 七海意欲跟上查看一番,却没想到,人刚走出去,就发现了大概三四个身穿同样衣服。 同样的身高,同样戴着面具,在岔路口,朝不同的方向行去。 他望着那几人的背影,一时真辩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安阳王。 看样子,真假李奎的戏码就此上演。 可也是在这儿,七海顿悟了,安阳王始终是一个狡猾如狐的人。 第138章 老实交代(二更) 七海用力地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也怪他愚昧无知。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媚姬云娘的东西放在那里,安阳王风于则当然会深想一番。 况且这事关他的真实身份,他必然会采取一些措施,来保证自己的安危。 不过七海也不是傻子。 他抱着脸颊,笑得开心。媚姬云娘的东西上,有香味。 安阳王风于则握住过,所以要找到他,并不难。 只需要布丁。 布丁站在空间,耸耸它的毛,汪汪叫了好几声,突然望着其中一个人的背影。 那人的去向,同慕鹤斋是相对的。 不过他在反方向走了很久,突然于胡同口不动了。 这时,飞鹰忽然走出来,拱手交代,“王爷,末将去过,那小子没在屋子。” “果然是他。” 安阳王偏头看着身后。 寂静的雪夜里,只有他一人的脚印。 虽然没有看到七海,但他终究有些不安。 他抬起手指,戳了戳指腹。 轻轻地嗅了两下,突然间开始烦躁。 他嗅着嗅着,不安的眸色也变得愈发森重了。 飞鹰不解,拱手问,“王爷在想什么?” “虽然看不到他,但我总觉得他在跟踪本王。”他揭下面具,望着飞鹰,一拂袖子,进入了房间。 七海也跟了进去。 结果,事与愿违,安阳王哪儿也没去。他倒是特别朗声地吩咐飞鹰,“你将这东西交给她,就说,从今以后,不必再见。” 飞鹰握着纸条,反应有些大,是出乎安阳王的预料的,“王爷,为何要……” “飞鹰,你且记得。她的确帮了本王不少的忙,但她终归给本王的计划增添了一些麻烦。你让她尽快离开帝都,既是为她好,也是为咱们好。” 虽未透露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不过两人都知道那个她是指的谁。 聪慧机灵的七海则更不必说了。 他太了解了,他也太明白了。 他甚至知道,眼下安阳王找一个空房,和飞鹰这般秘密传话。 无外乎,就是担心被自己发现。 可当安阳王走出安阳王府,一切就成定局。 他同媚姬云娘认识。 而媚姬云娘为他做了很多事儿。 只要云娘敢,问出安阳王的真实身份并不难。 况且,七海貌似又有了新的法子。 这个法子…… 很实用。 —— 七海回到房间,发现自己的杂乱被褥被人拉开过,由此可见,飞鹰真就来过自己的房间。 知道自己不在,他可不得珍惜时间睡大觉么。 躺在被褥里,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大清早,有小厮过来唤他用早膳,他才醒。 一开门,就看见隔壁的风清扬抱着银狐犬,看着他。 “你过来?” “啊。”七海揉揉肩膀,跟着迈步进入风清扬的屋子。 他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屋子显得特别空旷,好在有这样一个火炉,才不至于那么冷。 “昨晚我还未睡,本想推窗看看雪景,谁想竟然看见了从你房间走出来的飞鹰。”风清扬犹豫着,面容平和。 他以为,这种事儿,必须得告诉七海,“我想,恐是父亲找飞鹰监视你。所以……” “我知道啊。”七海不计较,拿着筷子挑了桌上的玉米,啃了两口,才回复,“你父亲是个又聪明又可爱的老狐狸,他那般讨厌我,不找人监督我才怪。” “那……你昨晚去了哪里?” “我去跟踪你父亲了?”七海见风清扬都告诉自己这桩事儿,他也不能忍着瞒着,也就开开心心地回,“你昨晚父亲很奇怪,突然穿得特别奇怪地跳院出了王府,我呢,刚好想方便一下,这不就被我逮着了么。于是就跟踪他去了。” 风清扬握着筷子,惨白的手指抓得有些紧,“七海,可发现了什么?” “要是有发现,我也就不回来睡觉了。”七海是一个知道举足轻重的人,在既知对方已经不会前往慕鹤斋时,便断然不会贸然前往,“他反倒发现了我,所以呢,我也就自认倒霉,先行回府了。” 风清扬轻笑着摇摇头,有些诧异,他想问什么,却显得非常为难,迟疑半晌,他终于还是出口,“七海,你对我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嗯,没大的误会。小误会倒是挺多。” 七海啊,是个实在人。 不喜欢阿谀奉承。 而且……像安阳王这种不喜欢他的人,他就没必要奉承了。 风清扬为安阳王打抱不平,脸上写满了骄傲。 当然,也像一个师兄想要维护父亲的孝顺孩子,“我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 啧啧啧,又来了。 七海点点头,他没有否决,“我相信你说的话。” 世界上,显少有谁的父母太过分。 哪怕脾气暴躁,日日唠叨,也绝对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这点儿,七海深有体会。 就如同……他的师父猫耳娘。 那猫耳娘啊……真是十分地温柔体贴,随时都会棍棒上手,让七海从小听话得有些怀疑人生。 “那……你还会继续跟踪他么?”风清扬这护犊子的样子,格外地赏心悦目。 那微凉的薄唇上,挟了一丝窘迫的笑。 挺尴尬的,看得出来。 七海果决,“跟!” 出自内心地,但他思虑了下。 忽然就开口大笑,“哈哈,谁有那功夫?” 他日夜跟踪安阳王,图什么啊。 图他狡猾如狐,还是秘密太多?! “嗯,那就好。”风清扬伸手将玉米拿在手中,一点又一点地剥落在手心,优雅地塞进嘴里,“哦,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闲庭散步!”七海同风清扬久了,也喜欢文绉绉地回应,乖巧又可爱,“大胡子起了么,一会儿带他出去逛一圈。” 说着,海之岚便也来了,到了房中,七海把碗里的玉米扔给他,“接着。” 海之岚拿着玉米,吃相同出一辙。 风清扬注视着,手心微有冷汗,瞧着两人,他笑笑,“去哪儿?” “逛街嘛,哪儿好玩儿去哪儿。”七海思想不限制,如此,对谁都好。他见风清扬一直打听,思量了下,“公子要去么?” 风清扬摇头,看着院外,冷风一吹,院子里的梧桐树上,雪花如柳絮翻飞,“今日甚冷,我不去了。”他看七海,不想让他生气,“早些回府!” “嗯,放心。”七海见海之岚吃完,拉拽着对方,就准备出门。 海之岚恭敬地回了风清扬,“那公子,和尚我就和老大就先出门了啊。” 七海走到门口,又转过脸来。 两手扶着腰,触了下鼻子,好生惬意,十分开朗,“公子,你这样吃玉米,没有享受美食的感觉?” 风清扬低头看自己掌心的玉米粒,泛橙的玉米汁液连着些玉米肉黏合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有些脏腻,他好整以暇。 “那么怎样吃玉米才有享受美食的感觉?” 七海一边做示范,一边叮嘱,“哪,玉米拿起来。眼睛看着我。然后……啊呜……一口下去。就成了。”他说完,蹦下了台阶。 雪路湿滑,差点地一个酿跄,扑一身的雪花。 大胡子海之岚没眼看,“老大,正经些。” 被批评得七海无地动容了,只能听话地走路。 倒是风清扬,在二人走后,真就捧着玉米,开始啃。 啃完,薄唇上沾了许多玉米粒。 “公子,今日……”拿着托盘的家仆走进房间,没大注意,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公子狼吞虎咽的场景。 然后……石化了。 两颗眼珠子瞪得老大,远远地一看,家仆惊呆了。 手中的托盘也没来由地掉落在地。 苍天啊! 他看……看到了什么? 风清扬放下玉米,舔了下唇上的玉米粒,然后他便笑了。 笑若春风拂杨柳,笑似桃花三万千。 这般不在乎形象的公子,家仆头一回见到,也是这头一回,他心里觉得,公子有些不一样。 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生来就懂规矩,也许,那只是他的表面,而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东西,无人可知。 第139章 再入侯府(三更) 风清扬将玉米放下,看着家仆,“七海同我说,这样吃玉米,更有享受美食的错觉?” 呵呵,到底还是那与众不同的七海护卫。 “公子,您不是有洁癖么?今日这般粗鲁,小的可还是第一次瞧见。” 风清扬摇摇头,神色比较自然,他转而就笑了,“也许洁癖分人。” “那你这么吃……” “享受美食的感觉我体会得不是很明显。” 风清扬陡然一转,目光泛着冷光,笑意收缩。 “而且……这样吃,有些塞牙。” 他咧嘴又是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上,就有了点点新鲜的玉米粒。 家仆看着,都觉尴尬,但看公子,如此兴奋,却也跟着笑了。 —— 先前说是逛街,可大胡子海之岚出来时就开始怀疑。 因此时时催促,到了府门口,他还在打听。 “老大真是出来溜达?” 每次出门,哪怕是进酒楼吃饭,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 次数多了,屡见不鲜。 但大胡子海之岚也更加相信七海所做所为皆有理由。 “真是逛街?” “除了逛街,我还能做什么?” 七海回答,懒洋洋地摊手。 但这话刚说完,他就灵机一动地说出了自己的目标。 去见永昌侯府的侯爷保户。 那妾氏屈夫人自然是欣喜地前来迎接,自知自己的儿子保不准遇见了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也巴不得讨好。 但屈氏的讨好并不让人反感。 她为人大方,对待仆人也不恶毒。 偌大的永昌侯府,如果不是御下有方,恐怕这么多仆人,不会服从她,真认她为侯府里唯一的主人。 屈氏此刻穿了一件橙色牡丹芙蓉裙,外穿白色羽绒小坎肩,姿态大方,闲庭散步般,扭进了正厅。 身后的丫鬟上了几盘糕点。 糕点刚刚出锅,看起来鲜嫩可口。 永昌侯府保户看了身旁的夫人一眼,说不出的得意,满眼都是骄傲,他让屈氏坐在身边,“七海护卫,可以尝尝本侯夫人亲自做的糕点。” 七海不拘束,伸手就拎了糕点入口。糯米甘甜,还有些许豆沙味道。 色相俱全,好吃。 “夫人厨艺可真好!” 屈氏两手规矩地放在身前,乖巧又热心,“七海护卫喜欢就多吃点儿。” 大胡子海之岚自知自己不会说话,便一个人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糕点香腻,他吃完一口,就仿佛尝出了母亲所做糕点的味道,于是跟着七海夸,“屈夫人。您做的糕点跟我母亲一样香!” 屈氏看着大胡子海之岚,觉得陌生,没底气,黯黯地问了,“这位是?” 七海手一伸,没怎么掩饰,“我兄弟,大胡子。” 屈氏听后,也客套地一礼,“大胡子要是喜欢,就多吃。”满眼看着,都是身为母亲的慈爱。 过了片刻,永昌侯保户反倒好奇了,问七海来府的原因。 七海放下筷子,身旁丫鬟眉开眼笑地递上了手帕。 擦擦手,他小声嘟囔,“上回,二皇子不是说什么招安馆么,所以我好奇,想过去看看?” 永昌侯保户可来了兴致,一捋衣袖就站起来。 干巴巴的脸颊上,皱纹遍布,实足地激动兴奋,“七海护卫,真要去招安馆?” 七海耸耸肩膀,挑挑眉,目光无半点儿波澜起伏,“不行么?” “不不不,本侯这就去安排。” 永昌侯保户是二皇子的人,听闻七海护卫要进招安馆,心情激动。 同身旁屈氏说了两句,便命令家仆,准备马车。 半个时辰不到。 就到了招安馆门前。 …… 招安馆是一座楼。 不是酒楼,因是二皇子收拢的江湖正义人士,于是整个招安馆豪华气派。 正门而入,便放置了朱红地毯。 踩着地毯迈步进屋,第一层楼底下就是一个比武看台。 看台很大,也是铺了朱红地毯。 当然,边角摆放了两盘应景的花。 第一楼,看台下,大约有一百来个椅子。应该是令招安馆的人观看比武擂台赛的。 至于二楼,听永昌侯府保户介绍,那里有几个房间。 房间里全部都是上好的兵刃。 种类齐全。 第三楼则是用膳的地方,同第一层和第二层一样宽阔。 第四楼连接另外的院子里,有一个吊桥。 走过吊桥,皆设住宅。 宅院外花香扑鼻。 第五、六、七楼,是大家品茗喝酒聊天的场所。 至于第八楼,则是二皇子的住处,外人不能靠近。 但如果是招安馆的人,就可以上楼。这是对入招安馆之人的优待。 但……能够进入招安馆的,都是一些德才兼备之人。 而且这些人,武功要高,脑子要聪慧。当然,每来招安馆的人,他们的人品要经得起二皇子的调查。 按二皇子的说法就是,他喜欢志同道合的江湖侠士。 而不是坑蒙拐骗惯做宵小之辈。 七海和着大胡子海之岚一进来,永昌侯保户便吩咐。 说这七海护卫,是二皇子特地邀请到这儿来的朋友。 底下众人一听,虽有人欢迎,但还是不够热情。 他们是些江湖中人,不比那些真正见识过七海本事的皇族人士。 于是有人突然带头挑事儿了,“不知侯爷所带之人,是什么身份?” 七海恭敬拱手,“诸位,在下来自七海山庄,是七海山庄的徒弟,我叫七……” 人群里嚷起来,激动莫名,“寒沉兄,找到了么?” 那人扑通一跳,自三楼跃下。 本人短须挂嘴,黑发荏苒。 当然,人到中年,也并不显老。 他跃下,到得七海的跟前,面上有些许苍白,当然,更难耐地是,他走到跟前,焦灼万分地打听自己的大师兄。 “没有消息。”七海鼓动着嘴巴,有些沮丧,“要是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你。” 他拱手,很知礼,“敢问阁下是……” 那中年男人,拱手回应,“在下曾羽,是寒沉兄的朋友。” 曾羽? 哦,七海想起来了,大师兄寒沉离开的时候,同他说过,自己有一个关系不错的结拜兄弟,恰好就是这擅长使用双刀的曾羽。 这双刀不大,有点儿像镰刀,不过两把刀是被铁链连接好的。 这铁链极长,还可以伸缩。 此刻,正被他背着身上,很大。 远看去,就像刀扎在头发上。 七海咳嗽了下,笑着回,“原来是曾羽兄,失敬失敬!” “七海兄弟……认得我?” “大师兄出庄时,还说最贪恋地是贵府的佳酿呢?” “是么?”曾羽双眼豁然大亮,说不上地欣喜若狂。 第140章 招安馆主(一更) 七海提了一把剑,往里走,“曾兄,这可是我大师兄离开山庄时,特意跟我说的知心话。我还能骗你?” 他人进屋不久,几乎所有坐在凳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 招安馆有这样一条规则。 凡入招安馆的人,都得同武功最高的人比武。 倘若武功最高的人赢了,那么这刚进入招安馆的人。 就可按照顺序,同下一级的人较量。 他赢了谁,地位就在谁之上。 七海刻意忽略那条规定,倒是永昌侯保户一直往那边引,还特别郑重其事地讲解。 七海无奈,“侯爷,我总不能第一天进来,你就让我跟他们干吧?” 永昌侯呵呵笑着,那眼神里,透着一丝得意,他坦白。 “七海护卫,实不相瞒,这是二皇子交代给本侯的,说是如此一来,不会乱了规矩。” “哦。这样啊……”七海走了两步讪讪笑,拍拍心口,有些许为难,“我就不用测量了吧。况且我只是来这儿转一圈。” “七海护卫可不能这么说,当你告知本侯,要来招安馆时。本侯就已经将此事儿告诉了大家。现下这些人中,都在等着和你挑战呢。” 意思是,没有退路,必须得比武。 七海咕哝着嘴,有些黯然,“有打架死了的么?” 永昌侯没有刻意吓唬,说得无比真诚,“江湖中人,都知分寸。况且,对打之前,会立下战书。倘若自己比武过程中,受了重伤,都不予计较!” 都动真格的啊! 这规定真不是给人设的。 “哦,可是这有点儿不仗义。”七海有些纠结,他指着那刻在招安馆上的木牌写道,“既然是收买人心,就得重用人才。世间变幻莫测,多有定数。也许发挥得好,也许发挥得不好。倘若因为谁武功高强,赢了的话,那倒什么。关键大家都因为赢,彼此不待见,手下不留情。那就失去比武点到为止的本质。” 永昌侯似乎并不认同七海的这个想法,他只是洋洋得意地掀了掀眼皮,“七海护卫,二皇子设立这招安馆,自然是能者居之。” 一句话,七海就明白了,招安馆不养闲人,只养能人! “不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七海护卫有心,成为这招安馆的主,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将这块木牌撤掉,或者创建自己钟意的规定法则。” 七海一听这还能改,高兴起来,他扬着那双明目。 “只要我赢了,就能改这东西。” “不,必须赢了招安馆的主!”永昌侯保户手指一挥,定着最顶楼那位擅长抚琴的男人。 他表示,那是凤弦公子。 凤弦公子赢得了上一任招安馆主,所以现在七海护卫只要赢了他,就可以成为招安馆新一任主人。 “我要赢了他以后,还用跟底下的人比么?” 七海翘着唇,那亮堂的眼睛里,满是楼上男人的芳华。 青色衣诀,手上执琴。 白发未束,只有额前两缕酒红色发丝,让他显得十分怪诞。 七海扯着嘴角,眼睛望着前方。 觉得他挺白,像个混血儿。 他看着永昌侯又嘟囔,“我赢了他,成为招安馆的主,招安馆的人是不是得听我的?” “若你赢了,自然底下的人都听你的。可即便你赢了,二皇子也终究是咱们的主子。” 永昌侯保户的解释十分直接。 但也告诉七海,他如果成为了招安馆的主。那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地位。 通过这些江湖中人,查到扁鹤的身份,也就有了很多途径。 他笑起来,直接了当,“好,我比。” 看见永昌侯带来的七海护卫是凭真本事儿应对,那些人总算有些服气了。 可是七海这个人,打架之前太磨叽,还要磕点儿瓜子,喝杯小茶。 “好了。” 那楼上的凤弦公子冷着目光,一个旋转,抱着七弦琴落下看台。 红地毯上,弦颤了声,震耳欲聋,恍若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了在场诸位的脖子上。 七海喝了茶,也端正地打坐起来。 就在他觉得伪装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谨慎地说了一句,“兄弟,开始吧。” 大胡子海之岚看得眼皮直跳。 凤弦公子弦音刚出,七海就唤醒了空间。 众人瞪大眼睛,竟然发现七海在看台上消失无踪。 他们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总觉得此事儿有些怪异。 一个大活人啊,在他们的视线里,突然消失了。 这学得是哪门子功夫,这么惊悚? 难道菩提庙传言的恶神是真的么? 永昌侯保户可是亲眼见到他家妾氏屈夫人所说得神秘莫测了,心里有些紧张。 就七海护卫这功夫,那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凤弦公子手指快速地拨弄着琴弦,所有的人都捂住耳朵,觉得这琴音,扰人思绪,难以忍受。 唯独那看不见的七海护卫,还没有任何反应。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凤弦公子的手指都弹破了。 额头冷汗直冒,七海还蹲在空间里,若无其事逗他的狗子布丁呢。 布丁对着空间外的凤弦公子,肆无忌惮地叫着。 应该是想告诉自己,那家伙体力不支,马上就要认输了。 在场众人,武功高的,用内力压制,武功浅的,只觉得浑身难受。 直到……凤弦公子那一声,我输了。 这比武才落罢。 七海走出空间,加重了语气,可爱又活泼地问他,“是你自己认输的啊?” 众人睥睨着七海,就你那隐身的功夫,早就成为了赢家。为什么不能早点儿现身,折腾他们这些看客! 远远地,永昌侯保户鼓掌走近,嘴上溜须拍马。 “七海护卫,恭喜恭喜啊,招安馆里,第一个能赢凤弦公子的人啊。” 七海跳下看台,剑尖拨弄着那木牌。 “这东西可以换了吧?” 溜须拍马更上一层楼的永昌侯保户百无聊赖地回,“随七海护卫怎么规定?” 凤弦公子是个知礼的人,从手中,将只属于招安馆新任馆主的令牌拿出来,恭敬地呈给七海。 七海握在掌心,向台上的人笑,“谢了,兄弟。” 在众人没有发现的时候,七海手中的剑已经踢到了空中。 剑从鞘中出,直落而下。 哐当…… 木牌踢成了两半。 七海忽悠着说,“从今以后,咱们招安馆,只要愿意为国争光的,无论武功强弱,均可以进来!” 他话一出口。 远处骑着高头大马刚到的孟绫世子,跳了下来,“七海兄,说得好!” 他拿着红缨枪慢慢地踱步过来,怯怯地往七海身旁挤。 “世子怎么来了?” 孟绫笑他,“我一早去找你,听那病秧子说,你出来逛街了。” 大胡子海之岚是个大嘴巴,见孟绫世子过来,跟着就吹嘘七海有多厉害。 “真地,什么都没做,就赢了?” “哦,也不是。老大坐台上,呼地一声,人就不见了。”大胡子讲故事格外有一套,声情并茂,一惊一乍。 孟绫世子是个喜欢听故事,胳膊肘拐了七海,那道貌岸然的脸颊上,一双眸子狡黠,跟着他就道喜,“七海兄,恭喜啊,一天就成为了招安馆的主子。” “不,是凤弦公子让着我。他要继续弹那那琴,说不定我也受不了。” 七海冲着孟绫世子眨眼,希望他不要巴结奉承,手下留情。 孟绫看着劈成两半的木牌,忍不住哈哈大笑。 “七海兄,招安馆这规定,很多年头了。今天被你这一劈一改,江湖上,能进来的人就多了。” “多了不好么?”七海文绉绉地回,“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朋友多了,自然好。但如此一来,进入招安馆的人,武功就不精了。”孟绫将招安馆这规定下隐藏的最关键之处说出来,又动了动细眉,眸子里夹杂着一丝喜意,“七海兄,你这么做,可是容易得罪人的?”他眼神示意了一下。 七海往看台和楼上的人一瞧,那古怪的眼神,个个有些不甘心不服气。 “没事儿,那些兄弟地位不变。待遇也不变。” 这一出口,那些人的眼神也不那么犀利了,招安馆之主都说自己的地位不变,他们还争执什么。 “世子,我呀,其实另有想法!”七海朝着看台一跃,拱手向着众人道。 第141章 重立馆规(二更) “诸位,北昀国人才济济,咱们临水国也不乏英雄好汉。可大家需要记住,咱们习武,不是为了争名夺利。倘若个个都将武功用来衡量自己的地位所在,那么谁去做你们的下属,谁又愿意真正地成为你们的兄弟?!” 他啰里啰嗦说了一大通,挺像在讲理,随后话题却又变了,“二皇子已经说了,只要谁成为招安馆的主,就自然有理由创造新的规定。我——七海,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我的责任是保护我家公子。也因为我的这个特殊的身份,更加明白手底下的兄弟,究竟是怎样的处境!在这个世界上,即便再聪慧,再武功盖世的人,他也终有衰老的一天,他也终究需要有后来者继承他的遗愿!” 他面向着永昌侯,压低了声音,跟着问,“我说,侯爷,咱们招安馆现在有多少人?” 永昌侯拱手回应,“五十六个!” “哦,听到了么,诸位兄弟。保侯告诉我们,咱们招安馆,只有区区五十六个人。五十六个啊。这么少的数量,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想大家都心中有数吧!所以为了咱们招安馆,能够发扬光大。现在我们最需要地,就是不看低每一个兄弟,不因为武功,家世,身份乃至地位去衡量一个人的能力!大家认为,我说得对不对?” “好!”那曾羽先行带头,挽回了七海一点儿面子。 曾羽一开头,他平日里处得那些好的哥们,全部接了他的话,跟着摇旗呐喊。 一时间,招安馆的兄弟被七海的一鼓作气,给激荡得热血沸腾。 他们似乎被灌输了新的想法。 当然,有愿意接受的,也有不愿意接受的。 二楼就有人突然间问了,“馆主,要照你这么说,那招安馆还能称之为招安馆?” “为何不能?”七海轻言问他,“我之所以创造这样的规定,一来可以让众人知道,咱们招安馆不是地狱,不是每一个想要参加的人,就会因为比武失败而丢掉性命的地狱!二来,可以储存人脉。当然,咱们招安馆,同整个帝都而言,只是偏安一隅。但是当我们招安馆的兄弟扩大到帝都,扩大到五湖四海,那么我们招安馆,还能只说成帝都的招安馆么?!” 为了震慑那个说话的男人,七海眉间流淌着一股傲气,他森肃地反问,“难道兄弟没听过一句话?” 那人冷哼,“馆主请说?” “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所以,现在没有兄弟进来,就没有人敢挑战你。可明天呢,后天呢,未来呢?难道都没有厉害的人么。倘若我今日输给了凤弦公子,输给你等级之上的那个人,那么今日和我对打地,就是你。你能保证,我一定会输给你,你能保证,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说风凉话?” “你?!”那兄弟愠怒不已。 孟绫世子也喜欢打抱不平,“可不是,七海兄武功高强。不同你一般见识!” 那人因为碍于孟绫世子的身份,倒是什么也不敢回口,只能独自生闷气。最后进了身后的屋子。 七海跃到孟绫世子的身旁,恼他,“你少说一句!” “我怎么了?”孟绫不甘心,看了大胡子海之岚一眼,就跟上了出门的七海,“替你打抱不平还不好啊?” 永昌侯笑了下,也跟出了房门。 “对于坏人呢,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很好,这没错!”七海停下步子,叹了口气,“可你不行!” “为何?”孟绫挺了挺肚子,对于七海嘴里的这个他不行,感到异常的古怪。 七海拿剑的手绕过孟绫的脖子,语气快慰,“想想看,你作为鲁国公的亲生儿子,同兵部尚书的陈露白又是好友关系。陈兄的妹妹是二皇子的赐婚对象。换句话说,你们就是二皇子的亲人。你怼人,合适?” 被七海独特的分析一说,孟绫世子便懂了,瞪着他,话题转得迅速,“七海兄,你今天费这么大劲儿,做了二皇子招安馆的主子,目的应该不纯吧?” “我做这个,主要是为了调查一个人。”七海瞟了下身后,疑神疑鬼地回答,“我来招安馆,主要是为了打听一个人。可惜……” 孟绫看他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看,貌似懂了,“你怕被永昌侯爷知道?” “没错。”七海背着手,站定了,望望天空,黯然无比,“孟世子,你可听说过扁鹤这个人?” 扁鹤? 孟绫听后,惊诧地叫起来,“原来七海兄是为了查他。” “你见过?” “见过。”孟绫当初同陈露白平洲一游时,曾经同扁鹤打过照面,“我记得他救过媚姬云娘。” “他长什么样子?” “身姿挺拔,只不过时常戴着面具,也实在看不出究竟长成什么样子?”犹豫地回了两声,他嘟囔地打听,“你找扁鹤做什么?” “自然有用!”七海退后几步,同跟着一路的永昌侯打了声招呼,“侯爷,今日就此别过。我同孟绫世子一道喝茶。” 不知不觉就来了四月茶楼,永昌侯保户倒也没有多说,便同七海告辞离去。 七海,大胡子以及孟绫世子是茶楼常客,上了二楼以后,直接选了一个包厢。 喝起茶来,七海就想笑,“哦,对了,陈兄不时常跟你在一起么,怎么今日……” “他啊,今儿个有事儿。”孟绫品了口茶,快速地放在了桌面上,有些丧气,“他妹妹择日就要搬离尚书府,前往二皇子的府上了。所以这个素日就心疼妹妹的人,自然要赶着给她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七海明白了缘由,就握着茶杯,继续伸手喝茶。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还说到时候府上嫁女,记得给自己帖子,要去讨杯喜酒。 孟绫听了,哈哈大笑,“七海兄,就你现在招安馆这个身份,二皇子不请你过府,都说不过去。只是……”他将那杯子重力一放,杯中的茶水溅了一桌。 大胡子海之岚吓了一跳,拿僧衣抹脸上的茶水。 “抱歉,抱歉。” “孟世子,别太激动,好好说!”大胡子海之岚皱着眉头,继续喝茶。 四月茶楼的茶香,每一次进来,他几乎都是少说话,多喝茶。 在七海眼里,挺乖的一个人。 “你同二皇子处这么近,到时候太子殿下那边听到风声,必然会找你问话。”他将手臂往七海肩膀上一放,拍了拍,“我啊,都替七海兄担心。” “此事儿我早有预料。”七海未雨绸缪,为何太子和二皇子两边讨好,无外乎就是想互不冒犯。 只要两边的态度都相差不多,那么他们就不容易判断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七海兄今日当着招安馆的人显露武功。说不定一会儿就传到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耳朵里。招安馆为二皇子所开,你做了招安馆的主,他自然开心。但……但太子那儿呢,你怎么说?”孟绫一纠结,那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同鲁国公孟怀恩都有些相似。 大胡子海之岚听了一耳朵,犹豫着问,“孟世子。听你这意思,老大有危险啊?” “有。” “那你出出主意啊?” “你老大都不急,我们急什么?”孟绫下巴抬了抬,示意了两下,就跟着笑他,“不过,七海兄哪一次遇到危险没有逢凶化吉。所以咱们也不必自己吓自己。” 七海放下剑,抓着孟绫的肩膀,忽然着急问了,“对了,世子,我那狗笼子做好了没?” 永远在最关键的时候转个话题的七海让孟绫觉得很心塞。 他无奈地回,“做了。” “在哪儿?” “国公府。” “那我一会儿随你一同回府。”七海一会儿就想去国公府,把狗笼子拿回去。 飞鹰每见一面,就得嘲讽自己一句。 狗笼子一日不出,他就总觉得自己处在最尴尬的境地。 七海对这个狗笼子如此看重,孟绫自然非常用心。 可想着那个病秧子,他心里就不舒坦,“我说。七海兄,你能力这么出众,为何非要在风清扬的身旁做护卫?” “公子是我的主子,却也是我的保命符。”七海眨眨眼睛,随后又笑,“当然一开始,我也只是想着在公子身边,顺藤摸瓜地找到我大师兄生死不明的证据!” “那你现在还想做这个贴身护卫?” 七海面不改色,答得十分干脆,“那是当然!” 第142章 拿回狗笼(三更) 孟绫听着那句那是当然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头看过去了。水晶透亮的眼神吸引了他的目光。与此同时地,是七海那饱满的精神,当然,最打动他的,是他不在意权利的清贵。 有趣的人,就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今日成为招安馆馆主,他日就有可能随着自己,上阵杀敌。 越留恋,就越激动。 “那好,七海兄,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了。但……” 他有些感伤,却也算得上真心实意,“你小子要给我好好活着,万万不能就这么死了。” 七海笑他,“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死?” “嗯。那就好。” 大胡子海之岚喜欢喝茶,他喝着喝着就打了一个饱嗝。 孟绫和七海彼此看着,禁不住哈哈大笑。 从四月茶楼离开,二人一同前往国公府。 鲁国公站在窗户边,看着几个娃娃在院子里说说笑笑,他好奇啊。 探长脖子往外瞅。 小眼睛眯着,一大把年纪,甚有些尴尬。 扶着腰,唇上的胡须动了动,手臂一伸,袖摆跟着晃起来。 “诶,你说,这臭小子帮什么呢,这么严实?” 他身旁的家仆顺着视线看了一眼,轻轻地回以一笑,“老爷,今日世子一大早起来就做狗笼子。” 狗笼子? “他又养狗啦?”他这老父亲总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同情心如此泛滥。 但是说不得,他儿子会发火,一发火,他就有些架不住。这年头,他的儿子就是那样,不爱干净地养了一只胖兔子。 胖兔子不拿萝卜喂,却炖排骨。 本想着哪天杀了,做兔肉吧。他家那小子就给兔子取了名字,说是他的孙子,叫什么小灰。 眼看着那兔子地位比自己高一丢丢了,却不知带兵打仗,还成了战兔。 后来……陛下夸赞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指责那小子了。 今日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一个狗笼子。 这是打算把国公府变成狗圈还是怎么的? 家仆看鲁国公气不顺儿,心里有些急。压低了声音,“老爷,世子是给安阳王府的七海护卫做的。” “七海护卫?”一听这名字,鲁国公就又深思起来,毕竟二皇子先前还在他们这些老臣面前,夸过七海,“是给那七海护卫做的?” “可不,世子说,七海是除了陈公子以外,他唯一说得上话的哥们。所以……才用心地给七海护卫做了一个狗笼子呢。”孟绫平日待家仆态度不错,家仆们也乐意为孟世说好话。 “原来如此。”他食指朝着院子外一定,嚷嚷着,“走,瞧瞧我儿做的狗笼子去。” 这边前院里,在看到孟绫所做的狗笼子后,尖声叫起来。 “可以啊,世子,你这手艺,可以赚钱谋生了?”七海拎起狗笼子,看里面的格局,那是做得十分精致。 加上外面这上好的绸缎,七海就忍不住连连赞叹,“世子,你这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有了这个,做什么不顺心?” 大胡子海之岚也看过不少狗笼子,但像孟绫世子做得这么精致地,是头一回,“孟世子真是民间手艺大师啊!” “没错!”七海随口附和。 三人在院子里左瞧瞧,右望望,心里开心得紧。 谁想站在石阶上,拢着自己宽阔袖子的鲁国公为了吸引注意力,在那里假意咳嗽了好几声。 这声音,让人愁,令人忧。 孟绫回头,“爹,疑神疑鬼地哼什么呢?” “我儿做了什么好东西?”一时间,正经严肃的父亲,也像一个可爱的憨憨,提着袖子就奔到几人跟前瞅。 一瞅之下,老年心泛滥了,捂着心口,他就将狗笼子提起来,边瞅边夸,“不错啊,不错。我儿做东西就是这么地精致耐看。” “那是自然,若不精致,我早就不做了。”孟绫被几人抬高,神采得意。 “不过……这么精致的狗笼子用来装狗么?” 三个小辈难以置信地瞪着鲁国公孟怀恩,心里琢磨,这个人究竟是在说什么? 狗笼子,狗笼子,当然是装狗了? 意识到失误,鲁国公急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七海护卫也养狗么?” “我可没这好福气。是公子,他那银狐犬小白,缺了一个狗笼子。他既然要,我也不能不去做啊?”七海蹙着眉头,不说废话,在鲁国公将狗笼子放地,他就伸手将东西扛上了肩膀,催促着大胡子回去。 孟绫送二人,“你们不再玩会儿么?” “这大冬天的,挺冷的。我们也就不待了,下次……下次再来拜访。”七海提着狗笼子,同孟绫道别。 大门口,七海想起什么,拉了孟绫世子一边商量件事儿,“世子,我估计着,我成为招安馆馆主一事儿,已经传到了二皇子的耳里。他日二皇子问起来,你可不能把我的目的说出去。” 孟绫好奇,眼皮往上抬了抬,“你是说扁鹤?” “是。”这扁鹤是否安阳王,他还没有确定的信息,所以此事儿,他必须得多多忍耐。 孟绫仗义,点头同意不说出口。 —— 二人提着狗笼子刚刚返回安阳王府,还没有和风清扬交代一声,那边飞鹰又来到门外,催促着过去见安阳王。 说什么来什么,没办法! 到了书房门口,安阳王将媚姬云娘的玛瑙簪子往地面一扔,又开始旧事重提,兴师问罪,“这是你放的?” 七海戏精附体,睁大了眼珠子瞧,一副压根不认识的表情,“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东西?!”风于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都习以为常了。 七海摇摇头,“王爷,这东西我真不认识。” “哼,死到临头还不招认!”风于则那深邃的眼睛紧紧眯着,视线停留在略略放纵的七海身上,有些傲。 那得意的劲儿,有种单手拍面团的感觉。 “王爷,我实在不知此为何物啊。”七海往上走了两步,忧虑地回,“打小师父就不大喜欢我。山庄里的师姐个个瞧不上我,加之长得丑,没有姑娘喜欢。所以这类似的女人东西,我着实没有见到过啊。” 在自负的人面前,永远得摆出装的姿态。 伪装得越好,安阳王心里就越痛快。 “媚姬云娘亲口告诉本王的,你还要抵赖?” “媚姬云娘?”七海甩手臂,当下就明白安阳王是想空手套白狼,“得了吧,王爷,我同媚姬云娘之前做生意时,公子还在一路看着呢。她对我,那是恨之入骨。”他白齿压了压下唇,有些心恍惚,“况且,媚姬云娘能看上我这样油嘴滑舌的晚辈!” 自黑真是不容易得很! 但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风于则拎着狼毫,好想戳死那臭小子!没想到媚姬云娘告状便罢了,还以为云娘对他有意思? 这……什么奇葩的思维? 有着奇葩思维,也知道注重转换的七海,微压了脑袋,心里嘚瑟。 看你拿我怎么着? “王爷,您老别生气。要是您真以为是媚姬云娘给我的东西。这样,把她叫过来,咱们当面对质,怎样?”七海特别正经地握着剑,往门外指,“是我自己去叫来,还是劳烦飞鹰去叫人?” 气死人的脑回路。 安阳王真是拿他没办法! 毕竟媚姬云娘还真就没有说过,那玛瑙簪子送给了七海。 只是他用来让七海招认的借口。 这……没有任何意义啊? 第143章 处境尴尬(一更) 七海作势往门外走,被安阳王叫住了。 “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又出声问,“既然不是你做的,那就最好别让本王抓到任何把柄!”他起手,适才吃人的冷傲瞬间就降了,“下去吧!” 这下去二字说得异常冷淡,同滚字无异。 来书房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回去更是迅速。 大胡子海之岚还特地去搬了救兵风清扬过来。 谁知走廊里,二人看到安然无恙的七海,蹦哒着跳回来,就不由自主地笑了。 想来他也没事儿? 果不其然,他真没事儿! “父亲问了什么?” 七海回应,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剑柄,犹豫了下回,“哦,你父亲怀疑我,利用媚姬云娘套路我认下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儿。但……” 大胡子海之岚眼里,老大什么都好,就这点儿,看着要人命。 “老大,别卖关子,快说啊!” “但是吧,他没有证据,所以就没有办法惩罚我。虽说我那天晚上……也确实出了门。”七海想到这儿,走上前,撞风清扬的胳膊,“公子可还记得,你那会儿告诉我,飞鹰去过我屋里。” 风清扬手指抬高,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就想起来了,“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儿。那会儿……你出门了。” “嗯。我告诉过你。”七海四下打量,小心地嘀咕,“我出门方便,偶然撞上你父亲翻墙走了。所以跟上去,多看了两眼,谁知那两眼的功夫,飞鹰会跑我房里去查呢?” 还挺有借口? 大胡子听了都觉得心累。 —— 风清扬有要事儿想同七海商量,大胡子累了,回房歇息去了。 “别关!” “嗯,以防隔墙有耳!” 太过谨慎,风清扬一向这么嘱咐。 七海点头,窗户半开,门也半关着,怕夜风太大,风清扬吹出了问题。 “七海……你今日去了哪里?” 他是比较专注地问询这件事儿的。 七海聪明人,看眼神都知道风清扬可能听说了招安馆的事儿,他摆在台面,实话实说了,“我今日去查一个人。然后就去了之前二皇子提到的招安馆。” 后来他就一不小心地拿到了招安馆馆主令牌。 七海伸手将东西捞出来,放在桌上,“你看,比武赢的。” 风清扬扫了一眼,夸奖他,“难得有人能够得到这个东西。七海,平日里真是小看你了。” “你还笑我。这东西拿到,我可是成为了二皇子的眼中钉。哦,不对,二皇子从今以后,势必要将我揽入麾下。”他叹了口气,将风清扬手心里的茶杯抢过来,喝了一口水,就跟着解释,“上次为了救罗姑娘,在太子殿下面前,我可是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 这弥天大谎,得亏闻步知不知道,要不然,七海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听你这么一说,平日里可得注意了。”风清扬懒洋洋地看着七海,温和平静的面容下,那笑意极浅。 七海护卫有些木讷,看他那眼神,“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今日父亲下朝时,过来同我说起了一件事儿。”风清扬站起来,回眸一笑,思索着,眼神有些忧郁,“他提到了春猎一事儿?” 春猎? “就是上次二皇子提到的春猎?”七海好动,不喜欢就这么乖腻地坐着,站起了身来,晃动了下腿,纳闷地问了,“这春猎,不就是春天打猎,有什么稀罕的?” “这事儿,常太傅还在朝堂上,特别提醒了一嘴!”风清扬回忆着往年的春猎,“这春猎每年都有举办,可我从来没有参加一次。今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同时相邀,还特意提到了我?” “你?” “是啊。但……据我所知,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风清扬脑子转得格外快,倘若单单是冲着安阳王,冲着自己,也许他们就不会这么特别地提醒陛下了。 因为自己一个病秧子,出去受冻,不知道能否抵抗,更别提说,拉弓搭箭了。 既然不是为了父亲而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来,那就只能是为了……七海。 “可多我一个打猎,有什么兴趣?”七海怪好奇的,他就算武功高强,名声在外。那打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值得两位皇子为他奔波? “不,也许他们都想将你引荐给陛下?”风清扬分析,这太子和二皇子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所以他提醒七海,在此之前,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万一太子和二皇子意图拉拢七海,却又因为无法确定七海到底偏向谁时,他们必须会挑选合适的时间,用计前来试探。 试探成功以后,七海究竟对他们有用还是无用,也就显而易见了。 “那我都不选呢?”七海像一个蘑菇,蹲在凳子上,眼睛纠结地望着。 风清扬看到那副样子,心疼地坐在身旁,语重心长,像一个长辈在安抚自己的孩子,“就算不选,太子和二皇子也会逼着你选择的。” 七海悠悠叹气,心里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他们如此器重我,我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他啊,没心没肺的样子,但看起来,却相当聪慧狡黠。 风清扬这么提醒后,自己都开始心忧起来,七海却像个没事儿人,他无所谓,什么都看得平淡。 “这么就不担心了?” 七海呶呶嘴巴,目色明朗,“担心就能让他们不打我的主意了?” 既然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是不好惹的角色。那么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所付出的努力,就一定不会有任何的更改。 与其绞尽脑汁地为自己的处境难过,还不如开开心心,勇往无前地度过。 况且,七海不喜欢将那些未知的恐惧无限放大,毕竟放大以后,对于人而言,是一件苦恼的事儿。 珍惜当下,想想当下的美好,岂不快哉!何必让自己变得那般痛苦,甚至绝望了? 这……很没意思。 风清扬又抚了下太阳穴,纠结又怅然地问,“我以为这事儿,你总归会有些想法,现在看来,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错!”七海挺直脊背,完全没什么想头,神色里透着一股淡然,“遇事不慌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的处事态度。” “……”一脸迷茫的风清扬,是听不懂七海所说的这些话的。 他手落在桌沿上,想问点儿实在的,“你打算怎么做?” “随机应变!”他可没有闲工夫去思索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太子和二皇子,谁更称你心?”风清扬估计也是在自己的家里,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这个。 七海翻白眼,良久,竖起大拇指,“厉害!” 随后又将这个问题,直接转给了风清扬,“哪,公子你倒是说说看。太子殿下……和这二皇子,你觉得谁更优秀,谁更符合你的心?” 风清扬打断他,“我不是再问你么?” 七海憋着嘴巴,心不在焉,神色枉然又无奈,“我不知道才问你呗!” “这个问题,我父亲今日也这样问过。”风清扬手指落在杯盖上,若有所思地触碰着上面的花纹。 夜风恰好从窗外拂进来,他打了一个冷颤,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可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才适合做皇帝。” “啊啊啊……公子,难得,这种胆大包天的问题,你也敢说?”七海挑着细眉,那双眸子交杂了柔和的光,“以后这种事儿,公子尽量别说。特别是,别当着外人说。” “除了你,我自然不会同旁的人说。”风清扬也许跟七海学到了分析的方法,便拎了两个雪白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这若代表太子,这若代表二皇子,七海……你处在中间,一定会左右为难。” 七海点头,笑容僵了僵,“我知。” 他说完,神色倒不哀怨,那目光下,透着几丝惬意。 这种惬意让风清扬反而更加吃惊了。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没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倘若没心没肺,何至于如此处之泰然? 七海皱着眉头,眼神里有光,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地回,“怕什么,不是还有你么?” 他? 第144章 打探扁鹤(二更) 风清扬倒是没明白,七海所指的意思,当然七海也没有打算告诉他。 事实上,只有他还是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那么他就有绝对的理由敷衍太子和二皇子。 至少太子和二皇子想要作恶,是根本不可能的。 风清扬的心里头,有些难耐,甚至有些悲伤。这种悲伤,一度令他有些纠结。 看不透七海的悲愁! “啊……”七海伸了个懒腰,瞟着风清扬一眼,打了个哈欠,说夜已深,他困了,要回去歇息。 风清扬站起来,“那好,你回去吧。” 说完转身离开,七海脆弱的心情瞬间生出几丝惆怅。 来了帝都,多少人找自己麻烦?可惜他大师兄寒沉完全不知道。 兜着剑,推开门。 反锁住屋子,一头扎到了床上。 这一睡,就是日上三竿。 太阳晒进窗棂时,一跳而起,推窗,两个家仆打从屋子跟前走过。 “哈,七海护卫。你吓死我们了。” “公子起了么?” 两个家仆知道七海好说话,打趣他,“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估摸着早膳都用过了?” 早膳? 他也没吃,跳出窗子。 就奔着厨房走。 厨房大娘将几个馒头递上去,慈祥又善良地回,“热的,吃吧。”末了拿了一碟咸菜放在炕头上。 七海哭凄,这早膳看起来真地有些惨不忍睹。 “有……肉么?” “还有!” “谢谢大娘!” “……” —— 自厨房出来,安阳王正好在同风清扬闲聊。 他这儿站在晨辉里,耀眼的光芒刺得眼睛生疼。 良久,风于则看见了底下的七海,蹙着眉头,背着手,快步离去。 唯有风清扬,低下脑袋,神秘兮兮地看着他。 然后眉眼灿烂一笑。那一笑,都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七海——” “你在那儿做什么?” 风清扬把着阁楼的栏杆,瞟了梧桐树缝里穿过来的晨辉。 他轻轻地回应,“晒太阳。” 七海一个跳跃,站在栏杆上,比较活泼地回,“那我也来晒晒。” 来晒晒就遮挡了他日光的一坨,有些想笑。 那一坨还刻意地露出那双亮堂的眼睛问他,“公子,一会儿我得出门。” 风清扬小声,“去招安馆。” “你……你怎么知道?”七海跳下来,平视着风清扬的眼睛,心里纳闷了。 不对啊。 他怎么就知道了去? 风清扬走了两步,瞧着已经出府的安阳王,他两手团在栏杆上,儒雅地回,“父亲找了飞鹰跟踪你?” “跟踪?”七海唐突地看着风清扬,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歇了一口气,有些迷茫地问,“你父亲又跟踪我了?” “应该说,他派人跟踪你。”风清扬不仅不替七海感到可怜,反而还笑,那笑容,七海看着,都有些心慌。 “笑得这么开心,没义气!”七海呶着嘴,有些生气了? 风清扬回,比较理直气壮,“我告诉了你,你都不感谢我?” “你在你父亲和我之间,唱双簧。有没有意思?”七海本来比较生动地解释了一番,谁知道对方反而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仅仅那么道貌岸然地问了一句,“何谓唱双簧?” 七海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就是你在我和你父亲之间,左右逢源。这让我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风清扬直接,那笑容没了,反而很正经,“七海,你得相信,我没有骗你。” “好,那多谢啦!” 七海不喜欢闹矛盾,他去了招安馆一事儿,就算不被安阳王的人跟踪,也迟早会被别人传出去。 早晚都要被知道,他怕什么。 “公子,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做什么。” “昨日未打听的人?”七海拽风清扬的手,跳到了院子里。 令管家关伯找了一辆马车。 管家关伯追到门口,看着铅云密布的天空,愁如细雨地问了,“今日怕又要下雪,公子,还是别出府了吧。” “拿件衣服,就好了。不在路上晃!”七海掀开帘子,冲管家关伯解释。 关伯瞠目结舌,想说点儿什么,可又心里清楚,他根本不会听劝。 既然不能,他劝来劝去反而没有什么意思。就自顾自地退下了。 七海坐在马车外面,驾驶着马车,赶往招安馆。 不知为何,再次进入招安馆时,招安馆的风气就同昨日不一样了。 个个叫着,态度卑微又恭敬。 他们每次见到,都会自主地称呼七海为馆主。 凤弦公子自是亲自邀请七海上楼喝茶。 “不知馆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儿?” “有重要的事儿,同你商量。”七海在楼梯上蹦来蹦去,随后就转过头问,“凤弦公子,可听说过扁鹤?” 扁鹤? 风弦公子陷入了沉思,他听说过扁鹤这个人,武功高强。当初平洲时,当着众人的面,教训了鹰狼,救了媚姬云娘。 他常戴面具,神秘莫测,行踪诡秘。 七海听了,挠挠头,“就没见过真容么?” 凤弦公子摇头叹气,“没有。” “咱们招安馆的兄弟都没有见到过?”七海伸长了脖子,眺望了下整栋楼。 凤弦公子背着琴,右手放在身前,仪态万千,“若是馆主需要,我可以令兄弟到得跟前问问?” “不用了,你替我,悄悄问问。”七海挤眉弄眼,调皮又可爱。 在凤弦公子答应后,他又突然冷不丁地叫住他,“另外……莫要让……上面的人知道了。” 凤弦公子这人聪慧,自然明白七海的意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当然,他本人也有些吃惊,这个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来到招安馆,比武成为馆主,不是为名为利,而是为了查探一个人。 还是一个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人? 扁鹤? 他思索着退出房门。 风清扬坐在那儿,未说一句话,等着七海过去,他方才抬起头,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审视着七海。 “公子,别这么看我,有话就直说?”七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就有些累了,翻了只眼睛,觑着风清扬。 “你敢笃定他不会说出去么?” “不敢!”七海最不怕地就是认怂。 “既然不敢,你还告诉他?” “我好不容易才成为了招安馆的馆主。”为了让自己的努力不显得那么地卑微,所以他直接忽略了自己都没动手的比武。 “努力?”今日一早,风清扬就从大胡子海之岚那儿了解到了七海比武的过程。 不过就是坐定,然后消失不见。 最后就听到凤弦公子认输了,就堂而皇之地坐上了馆主的位置。 还努力? “大胡子不是这么说的。”风清扬笑了,那眼睛里的笑,仿佛像是突然看破七海似的笑容。 笑容里,潜藏着一种无法想象的孤傲。 七海继续认怂,他岔道坐上凳子,“好的吧,我轻而易举就撂倒了凤弦公子,坐上了馆主之位?” “又轻而易举了?”风清扬似笑非笑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时刻拆穿他的猫耳娘。 七海抬起手掌,拍在额头上,他吐了一口气,“好吧,我打算特别努力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就一飞冲天地成为了馆主?” 风清扬不说话了。 嘴皮子上,七海相当地狡黠。 …… 房门外,有人哒哒地敲门。 七海站起来,拉开门,曾羽就恭敬地于门边站着。 “馆主,我有话相同你说。”昨日是七海兄弟,今日就如此恭敬有礼了,七海看着,内心充满了好奇。 然后他踌躇地看了对方,觉得曾羽真是有急事儿要说的样子,便嘟囔着放人进来,“呵呵,你……你说吧,究竟怎么了?” 他让开了一条路,示意曾羽坐。 “馆主,你一大早来这儿,没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 七海摇头,“除了对我比较恭敬一些,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啊。” “是了。昨晚上,二皇子来了招安馆。”曾羽谨慎小心地咕哝了一句。 “这是他的地方,他来不很正常么?”七海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倒是曾羽急坏了脑袋,踌躇时,有些许迷茫,“你不知道?部分兄弟对你不服气,被二皇子的人给杀了。” 杀了? 天哪。 七海有些坐立不安。 第145章 二皇子到(三更) 瞧着二皇子这果决勇敢的架势,在外人眼里,一定很是看中七海护卫,所以才会替他除掉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人。 但是他这么做,根本不会令招安馆上下心服口服。 更可怕地是,他似乎还告诉众人,他七海已经彻头彻尾是二皇子麾下的羽翼了。 他营造的这个氛围,令旁的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七海护卫和二皇子有瓜葛。能够让二皇子杀掉自己千挑万选的人,不就是因为他看重七海护卫么? 当然,有心的人,会坚决地误以为,七海已经成为了二皇子的人。 这人……真是胸有城府啊。 风清扬别过头,说什么来什么,他还有些得意。 那望过来的眼神,好像在说,看见没,报应来了。 “公子,此局可有办法解决?”七海看风清扬如此镇定,说不定他有办法。 可偏偏,这位笑他的人,只是那么平淡无奇地眨眨眼,道了一句,我不知道。 得,就这样,平淡无奇地道了一句我不知道。 七海跳起来,转过脸庞,“曾羽兄,你可有法子?” 这可把曾羽问到了,当然,七海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馆主不是为了入得二皇子麾下,才来得招安馆?” 七海摇头,“自然不是。” 他是觉得江湖人士,应该更知道扁鹤,也更有办法帮他查询一二。 “那恐怕不好办了,二皇子是放着招安馆所有人的面杀的人。” 当着面杀人,那叫杀鸡儆猴。杀一个人,就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罢了,随遇而安。”七海回应着,感激地向曾羽拱手,“多谢曾羽兄告知。” “你适才说,要查询……扁鹤。”曾羽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我记得寒沉兄也曾想过要查探此人。” 七海一听,激动起来,“是么,那查到了么,有没证据?” 曾羽站起来,磨蹭着,思量了很久,回应,“这扁鹤昔日营救平洲媚姬云娘,手段十分残忍。” 七海听后,迷茫中,又有些好奇,“他做了什么?” “凡是接触他的人,两丈外,就会自尽。”曾羽想到之前自己亲眼见到的一幕,瑟瑟发抖。 莫非……也是蛊毒? 是安阳王身旁的飞鹰么? —— 快要离开的时候,凤弦公子才将结果告知,道楼中兄弟对扁鹤有所耳闻。 而且他们表示,扁鹤为人仗义,广交江湖好友。 风清扬听得有些奇怪,不由地问了,“有办法将他引到帝都么?” “他本人已经到了帝都!”曾羽说完。 二人俱是一惊。 “怎么说?” “几天前,这位扁鹤送来了一封信,是给——二皇子的。” 听闻二皇子,七海那瞳孔瞪得极大。 “你怎么会知道?” “送信的人,亲自同我说的。”曾羽回忆着,手指落在额头上。 那送信之人戴着斗笠,黑纱罩面,根本不知长相如何。 但听他的口气,黑羽只记得,自己问过几句话。 “他送信不送到二皇子府上,送到这儿?” 那人快嘴解释,“现在,二皇子和太子抗衡相争,彼此都有眼线。若是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信,万一……被太子的人发现了,我的命就丢了。” 风清扬赞同,轻轻点头应和。 “果然?”七海抚着心口,有些犹豫,迷茫的视线里,布满了不知所谓的迷糊。 这种迷糊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反而能够激起他的斗志。 风清扬看着七海,“你想到什么了?” 怀疑你父亲?! 这话太没情商,七海自然不会说,仅仅啧啧舌,回他,“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所以我决定……” 七海歇了口气,摇摇头,“不查了。” “……”正在非常努力想要听出点儿名堂的风清扬,真是对他无可奈何。 —— 说起来也是有趣,二人才来一会儿。 二皇子就到了。 他到时,外面有些嘈杂。 七海探着脖子往下看,就突然发现一楼站着二皇子。 以及他身旁的属下长迢。 当他探头看时,二皇子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 七海觉得尴尬,抬起手,晃了晃。 二皇子注视着七海,本来心情大好,想着有机会说叨说叨了,谁知……身后冒出一个人影。 病秧子风清扬也瞬间出现了。 好气啊! 单独沟通交流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风清扬看着二皇子转瞬就乌云密布的脸,小声同七海道,“看到了么,他不高兴了?” “嗯?” “看见我,他不高兴!”风清扬也是一个直接地,他淡淡地回,“他看着我不高兴,其实我也不大喜欢他。” 七海扭捏着脸庞,什么叫傲娇? 两人都是! 他叹气,看着下楼梯的风清扬,“去哪儿?” “找个清净的地方!”风清扬走了几步,就转过身,那眼神里都写着渴盼,“你走还是留?” 刚说了这话,面前的二皇子也恰恰走到了楼梯的中间。 看这样子,七海有些进退两难,他突然有种,自己是个稀罕的宝贝,谁都想要一观,并为此据为己有的错觉。 “怎么,清扬,本殿下刚来,你就要走?”那疏离清冷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来气! 七海抚着心口,努力地沉定了些。 风清扬却没有看向二皇子,仍旧在问,“七海,回去么?” 七海好纠结。 自己变成了小媳妇的既视感! 风清扬病重,不能在此地多待,他长呼了一口气,眨眨眼,“呵呵,马上走,马上走。” 二皇子更生气了,这明摆着把他当空气,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都在说,风清扬作妖。 “清扬同本殿下是有多大的仇恨,本殿下刚一来,你就要带着人走?!” 风清扬抬起头,恍然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七海不插嘴,乖乖地跟在身后。 直到上了马车,风清扬才掀开车帘,问七海,“你刚刚不是想要急着离开么?” “嗯。”七海果决一笑,“原来你刚刚是故意护着我啊,哈哈,好兄弟!” 风清扬却不由自主地笑了,“不过,看你的样子,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真地想离开。” 七海徐徐地拉着僵绳,犹豫着回,“我是想起曾羽兄说得那句话。” “什么?” “扁鹤曾经派人给二皇子送过书信。” 原来,这小子是想要开门见山地询问原因。 第146章 深夜登门(一更) “你确定他会说?” “我确定他会回,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告诉我实话啊。”好现实的回答,却逗得风清扬乐不可支。 其实……七海貌似说得很有道理。 …… 时间拨回一个时辰前。 二皇子府上。 长迢看着摆弄茶杯的二皇子,犹豫了很久,“主子,扁鹤书信上怎么说?” “太子殿下派了人捉拿北昀国细作,让我们静观其变,不要声张。另外他还说……如今这帝都的大事儿,皆因一人而起。让本殿下小心此人,若有必要,可以先下手为强。” 长迢疑惑万千,犹豫了下,他忐忑地问,“莫非是那位七海护卫?” “没错。可本殿下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就这么杀了他,本殿下可能会抱憾终身?” 二皇子将品过那杯茶放下去,手指又端了一杯起来,“你觉得本殿下请他入府喝茶,他会不会来?” 没有多久,他的人就上门了,说是亲眼看到七海护卫离开了安阳王府,去了招安馆。 “说了半天,鱼儿上钩了!”二皇子站起来,手指扬起,顺了一小杯茶,递给了长迢,“喝茶。” 长迢退步,没敢喝,他一向十分恭敬,自认为自己身份卑微。 二皇子总觉得他无趣。 转眸一想,倘若是那位七海,说不定他会自己给自己倒茶。 “好啦,既然他去了招安馆,本殿下也得亲自去会会他。” 谁知二皇子想到设法地乘坐马车到了自己的招安馆,刚看到七海,想要说些什么,风清扬那病秧子就带着七海回去了。 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 二皇子的心里头,百般痛苦和无奈。 身旁的属下长迢注意到,别了目光,看过去,他思量着,自己的主子这般重视七海,兴许真是因为七海护卫这个人神通广大。 就像……菩提庙的事儿。 帝都有关菩提庙一事儿,家喻户晓,像是一个功绩,一个代名词。 落在了七海的身上。 —— 夜里,长迢潜入王府,找到了七海的住所。 七海未睡,听到声音,扭转脑袋看向身后,那眼睛一圈都透着浓浓的沉意。 有些犯困。 他估摸着有人会来。 谁想这么晚? “二皇子要见我?”七海转了个圈,望着窗户边的长迢。 一身夜行人,遮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因为七海记性好,认识那把剑,他也许认不出来。 “嗯。”长迢点头。 七海将房门反锁后,跳窗户而出,“走吧。” 长迢带路,七海尾随。 飞鹰注视着两人的影子,凝神看了两眼,奔着二人追去。 中途,空间布丁提醒,有人靠近,他只好同长迢交待了一句,就绕着另一条路有了。 既然在二皇子府门口见面,长迢没多说什么,就独自离开。 飞鹰追踪,发现七海走得并非一条路,便知能舍弃外人,独自跟踪七海。 七海将飞鹰引起狭窄的胡同里,利用空间大摇大摆地从对方的身旁走过。 飞鹰许久寻人不得,只能懊恼丧气地离开安阳王府。 长迢到了许久,不见人影,本以为七海没有信守承诺,殊不知,那人落在院头,傻笑着冲他打招呼,“喂,在这儿?” 果然是神秘莫测? 他想,明明只有大门,真不知道是如何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长迢将人带进二皇子的书房。 二皇子淡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桌子上,放了一杯茶。 有种早就等候多时的错觉? 七海放下自己手中的剑,小手一伸,当着长迢的面,顺走了那杯茶。 茶杯太小,不够。 他又伸手,将喝空的茶杯,放在二皇子的面前,“哪,不够,再来一杯!” 身旁站着的长迢震撼! 二皇子没有责备,真就拎了茶杯,又倒了一杯,只听见身旁的七海啧啧舌说,“哎,累死我了,你可不知道。出来这一趟,已经被王府的人盯上了,要不是我聪明,恐怕来你这儿,得露馅?” 二皇子浑若不解地眨了眨眸子,笑容里掺杂着一丝愠怒,些许不解后,他仰头,“怎么,难道在七海护卫这儿,来见本殿下,是一件丢脸的事儿?” “丢脸还好,关键……”七海在自己的脖子上,示意了一个拉链的动作,“是丢命!” 丢命? 二皇子不解其意,“难道清扬要杀你?” “不,应该说……安阳王要杀我。”七海想着,反正终究也被二皇子抓住了,与其如此,不如好好利用人脉关系,“也许安阳王嫉妒我朋友多。” 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回复,二皇子又是好奇,又是怀疑。 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沉静了很久,偏过脑袋,有些许纳闷,“说起朋友,七海护卫可真是让本殿下刮目相看啊。” 他将团着的茶杯放在案桌上,眉眼都是喜气,那一眨一收的境地下,俱是高傲冷淡的气质。 很有威慑力。 可他面对地是七海。 似风于则那种老顽固的人,他都可以对付,更何况这种说起事儿来一板一眼的二皇子。 “太子殿下,鲁国公,兵部尚书大人,云老,方舟前辈,安在民的儿子。哦,还有菩提庙的大师观尘,户部尚书毕郝来,这些人似乎都同七海护卫关系匪浅啊。”二皇子话题一转,就开始名正言顺地要人了。 他故意提到了招安馆之主,也说到了自己为他打抱不平的事儿。 然而七海却抚着下巴,头疼不已地回复他,“这还好?” “怎么?” 七海难耐地瞪了他一眼,“二皇子好手段,为了让我给你卖命,直接背地里玩我。” 这种不知死活的话,也能说出来!站在一旁的长迢禁不住再佩服了一丢丢! “玩你?”二皇子的眼眸暗沉地带了怒意,仿佛非要听听七海这言外之意。 七海也不怕,回答得挺快,“可不就是玩我。在我一不小心当上馆主以后,就抱着为我好的意思,立马为我打抱不平?二皇子,想想看,招安馆的人会怎么想?” “怎么,本殿下为你打抱不平,让他们更加服从你,不好?”二皇子心里郁闷,如此良苦用心,对方竟然没有体会,他自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开怀。 没错,是开怀。 没有被误认为良苦用心,说明七海是一个聪明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他也想听听对方的看法,“七海护卫的意思,本殿下听不大明白?” “得了,这么明显,你都不明白。蒙我呢。”七海歪着身体,手撑在光亮的地板上,眼睛觑着二皇子那张脸。 光亮让他那暗沉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淡,不过最独特地,是他那有些深沉的眸子,漆黑地仿佛点了墨。 一点点就慢慢地晕开了。 “二皇子这么做,虽然那些兄弟开始尊重我这个馆主了。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服气。” 七海往二皇子身旁挤了挤,一不小心,踢到了桌子,若不是二皇子扶住,桌上的茶杯,恐怕就悉数摔在了地面上。 “呵呵,抱歉。”七海摆弄着自己的叫膝,往回退了退,“你杀一个不满我的人,不过就是杀鸡儆猴,做给招安馆的兄弟看,让他们知道,我——七海,是你的人。所以他们最好不要忤逆了你的面子,以此来欺负我。否则的话,就会是那样惨不忍睹的下场。” 他一股恼又坐起了身,两手抱着翘了腿的膝盖,晃了晃,“二皇子,你这手段特别高明,七海佩服。但是……你这么一做,可是把我推向了深渊?越推越远,知道什么意思么?” 二皇子真就无比宠溺地转过眸,“什么意思?” “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对我好,那太子那边肯定诸多怀疑,届时误会我是偏向你,可不得找人在背后做点儿手脚。比如……杀了我?” 他可真是什么胆大妄为的解释都敢说啊。 长迢一边站着,明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偏偏不由自主地捏了把冷汗。 第147章 太子妃到(二更) 可七海貌似并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他撑着桌沿,站起来,好好地坐在了凳子上。 双眼如同睫扇,十分有精神。 “二皇子,听招安馆的兄弟说,你同扁鹤有书信往来?” 二皇子果然精明地抬起眼,笑着反问,“你听谁说的?” “先别问,二皇子告诉我,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既然他在问,二皇子也深知瞒不住,便对此点了点头,“没错,有这回事儿。” “可以给我瞧瞧书信么?!”七海伸出那张手,细指,葱白的手掌心上,有个红痣。 二皇子是鹰鹫般的眼睛,那么一抬的时候,对方就懊恼地回复了,“当然可以。但……”他压着嘴巴,故意这么停顿了一下,“很害怕你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内容。” “我不怕,哪怕是杀了我的话,都非常地正常!”七海果决地给出了判断。 二皇子特别郑重地将袖子里的书信,拿出来,递给了七海,“你很聪明,猜得不错。扁鹤确实想要你死!” “就知道!”人家要他死,他还开心地像个猴子,打开信笺,眉眼都是笑,那笑容啊,让人流连忘返。 书信拆开,就瞧见上面一行字。 这一行字看着,七海也真是给气得语无伦次了,“不是,这扁鹤谁啊,这么冠冕堂皇地想让我死。” 二皇子双手一摊,没在意把那些惊天动地的秘密告诉他,“其实,本殿下也不知道这个扁鹤是谁,不过因为他向我提供诸多秘密,所以才有书信往来。” “你既然好奇,就没有跟踪看看?”七海气势汹汹地笑他,像在说他蠢。 二皇子无奈,“本殿下的确派人跟踪过,可是每一次都是失落而归。派去跟踪的人,要么被杀了,要么……就跟丢了。” “那发挥你的脑筋,好好想想。这个扁鹤有可能是谁?”七海好希望能够查出来,这个扁鹤的真实身份只要水落石出,那么很多事儿,都会有结果。 二皇子揉揉太阳穴,又望向那封书信,他愁眉苦脸地说,“现如今的朝堂上,要么支持太子,要么支持本殿下。能够旁观,又总向我提起太子殿下的,我就只能想到一家人。” “谁?”七海竖起耳朵听。 这种秘密,坚决不能遗漏掉。 “安阳王府?”二皇子似笑非笑,盯着七海的脸颊,就像觉得他在说谎,故意掩盖什么。 意识到对方这笑并不单纯时,七海两手一拍,感慨地认同了,“是了,除了安阳王,谁还有可能这么想我死?”他一扬手,“这安阳王可是天天跟踪我?” 二皇子看了身旁的长迢一眼,觉得七海这么一说,定然在安阳王府没什么意思,便想邀请他,来自己的府中,做他的贴身护卫。 长迢听后,心里好伤。猛然觉得自己被主子抛弃了。 七海摇手拒绝,“不行,虽然在二皇子身边,待遇不错。可是我这个人,素来有原则。成为风清扬的贴身护卫,保护他,不假。当然,我更想做地,是查到我大师兄寒沉下落不明的消息。” “寒沉是清扬先前的护卫,你……你留在他身边查探,倒也正常。”他迟疑着,没有威胁,只是温水煮青蛙一般地慢炖,“也好,你还是做你想做的事儿,倘若……倘若哪一天,安阳王府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本殿下。本殿下……一定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儿。” 七海斜眼瞟着二皇子,无语凝噎。 对于他说的话,七海向来不是很相信。危险总是别人给的,安全感,只有自己能给。 离开二皇子王府时,七海还吃了夜宵。 他没有拘束,没有畏惧,吃得十分开心。 末了,长迢收拾,蹙着眉头,问二皇子,“主子,没想到他还吃得下去?” 来自主人冷漠无情地吐槽,“你以为像你,请你喝茶都不敢?” “主子,属下……” “别说了。”二皇子拢着袖子,走到一边座位上,想起一个人来,“那陈家姑娘……过不了多久,就得入府上了吧?” “是。” “那后院那位……”二皇子被京城一名舞姬吸引,所以悄无声息地将人带回了府中。光明正大地金屋藏娇。 若非当时父皇认为他老大不小,给他指婚。想来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么多。 可陈家女儿是兵部尚书续弦所生,眉清目秀的姑娘,还十分乖巧。 况且是陛下赐婚,如果他这边不疼不爱,等人家女儿回了娘家,说不定背地里吐槽他这个夫君不称职。 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又能笼络兵部尚书陈明杰等人的心,所以他自然要将后院那些打扫干净。 长迢拱手应了。 “主子放心,昨日就将金婵姑娘打发下去了?” “那就好,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二皇子拂动着袖子,眼睛望着窗户,想起了远在异国他乡的桃夭公主。 他不知,她如何了? 心下伤感,他便令长迢烹了一杯酒。独自饮着。 长迢想劝,却是半点儿也劝不得。 陈钱同兵部尚书陈明杰是异母同父的兄弟,不过以往,两人关系不好。 陈钱带兵死得早,剩下孤苦伶仃的桃夭公主。 陛下知晓兵部尚书陈明杰同陈钱关系不好,因此也没有将对方的女儿送到尚书家培养。 所以陈钱唯一的女儿入了宫,成为了桃夭公主。 这桃夭公主不曾在陈明杰家走动,因此亲戚关系暗淡得很,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在陈家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兄弟。 二皇子欢喜桃夭公主,所以觉得她被迫远嫁,同陈明杰也有些关系。倘若陈家兄弟关系不错,陈家小姐断然不会入宫,成为桃夭公主,也没有必要远嫁北昀国了。 想到这儿,他对陈家续弦这位姑娘,也有些膈应。 最起码,他相信,自己不会喜欢上她! —— 回到安阳王府时,府中寂静。 七海是靠着空间回去的,无人能够看见,也无人能够发现。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唤了大胡子海之岚到得医馆见闻步知。 也是在那里,他被那身华贵长裙的女子吸引了。 她身旁站着两个丫鬟,丫鬟眼神犀利,脊背挺得直,站在女人身旁,眼睛死死地瞅着闻步知手中的细针。 “姑娘,我没事儿吧?” “放心吧,你可能最近有些劳累,没有休息好。平日里多多注意一下就行了?另外,我给你开点儿药,你带回去煎。”闻步知站起身,望了女人一眼,又瞅着门口的矫子。 看那构造,应该不是普通人。 “步知?” “来啦。”闻步知伸手,将七海唤到柜台,把早就准备好的鸡汤拿出来,手指拨了拨,“给你熬得。尝尝看,好不好喝?” 七海掀开篮子,真就看到一碗热腾腾的汤,略略苦闷。其实,他喜欢吃肉,不怎么喜欢喝汤。 可谁让是他的媳妇儿呢,没办法,得忍着。 汤汁入喉,就是一股浓重的咸味。每入两口,他就忍不住想吐。 但是强忍着,没吐,得给媳妇儿面子。 “好,好喝!” 闻步知愣了,伸手夺过了那汤,“好喝啊,我第一次做。来,给我尝尝。” 大事不妙,七海喝得很快,呛了两口,将杯子倒扣,“我觉得,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所以我觉得好喝的,你肯定觉得不好喝。” “哦,是么,难怪?”闻步知食指戳着自己粉嫩的指甲盖,“厨房里我尝了一口,就觉得太咸,太难喝。” 知道对方尝过以后的七海,忍不住想将那些努力灌进肚子里的鸡汤吐出来。 真地是……食之无味,弃之更不觉得可惜。 闻步知看着七海笑,很幸福,朝着柜台走了两步,她低下眸子说,“刚刚让我看病的那位夫人是从皇宫里来的,七海,应该是针对你来的?” 七海靠近柜台,声音压低,“步知怎么知道?” “她的衣服料子是皇宫所用,袖口有金丝线绣成的凤凰。看她年纪,应该是太子妃。”闻步知观察细致,太子妃云若开口闭口都没有谈论此事儿,想来是有意隐瞒。 但太子妃来见自己,所为何事儿? 第148章 无法说服(三更) 他偏头看过去,那太子妃云若貌似也在盯着他。 这女人的眼神,很澄澈。可是,不是任何一双澄澈的眼睛,就能证明,她是一个坏女人。 七海握紧剑,走向她,呆滞了两秒后,就坐在了对方的面前。 没有什么畏惧,没有说话。仅仅是沉默地望着。 “原来在这医馆,真地可以见到七海护卫?”太子妃云若抬起了胳膊,笑着打量他,那澄澈的目光外,有黑色的睫毛,扑闪着,如同雨雾中的蝴蝶。 她静静地看着,身上自有一股太子妃的霸气。 性格沉定,不急躁,懂方略,在开口那句话后,七海似有这样的感觉。 他笑了,明知故问,“夫人是……” “刚才闻大夫没有告诉你么?”太子妃云若看着自己的衣袖,手指触碰着上面的面料,面料上有金丝线,绣了凤凰,“她适才一直盯着我的袖子,把脉的时候,还盯了我好几回。所以你应该清楚,她究竟在做什么?” 反应好快,观察入微。 明显,警惕心还高! 七海琢磨着,禁不住笑了,凑近了些,嘟囔着怀疑,“请问……你是步非的姐姐,云霁将军的妹妹么?” “或许你应该称呼本宫为太子妃!”云若的表情十分端庄,她不像在开玩笑。 骨子里都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霸气。 这种霸气,让七海潜意识里,这是一个厉害的,不是一般人。 “见谅,这里人多眼杂,我要是称呼你为太子妃,你不就暴、露身份了么?”七海很有策略,他总是能够给出一些理由,来否决风清扬。 太子妃微笑着动动唇,面容冷厉。 眼神在医馆里瞟了许久,终于落门口看去,她很清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所以她回,“本宫来的时候,坐地是皇宫的马车,所以七海护卫以为,本宫还怕所谓的人多眼杂么?” “呵呵,那太子妃来这儿是为了……看病?”七海试探着询问。 总之,这皇宫里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没有大夫。 太医院那么多大夫,亲自出来,到自己步知的医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太子妃知道他在明知故问,专注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她轻声出口,艳红的唇上,透着冷意的笑,“不,七海护卫,本宫是专门来找你的。” 七海愣着,食指抬高,定了定太子妃,又定了定自己,一副似疑非疑的表情,“本宫相信,七海护卫,应该不会太过讨厌我。毕竟步非同本宫说过,你这个人热情,正义,心地善良。” 太子妃直接了当,他也没有藏着噎着,总之回答得够快,“嗯,不讨厌,但是有些怕。” “怕?”太子妃呵呵笑着,笑声妩媚却不妖艳,她始终给人一种无端霸气的感觉,“步非说你人好,纷纷扬言要嫁给你。我爹视你为恩公,我爷爷视你为知己。我兄长曾经也是不遗余力地帮你的忙。我们云家的人,都喜欢七海护卫。连我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太子妃,也对七海护卫的所作所为,感到万分好奇。” 她小指戴着金指,盘起的头发上,插了一支金步摇。 步摇慢动飞旋,如凤凰高飞。 七海僵持着,思量了一下,有些许忧郁地问了,“所以……太子妃特地在这儿等小的,是因为什么呢?” 该主动,就得主动。像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不问不妥。 “……嗯,闻大夫应该是七海护卫心里最重要的人吧?”太子妃抬起手指,朱红色的指甲划过自己的头发,她动着艳红的唇,“那如果闻大夫某一天出了什么事儿,七海护卫的心里会不会……” 七海听了,没有发火,只是掀了掀眼皮,傲气凛然地反问,“那太子妃可以试试看!” “呵呵……果然,七海护卫是个疼人的。”太子妃起身,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她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拍了拍,“两年前,有个丫鬟故意放猫,吓掉了本宫第一个孩子,本宫将她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了!” “嗯,一报还一报,挺好!” 太子妃以为自己听错了,父皇和后宫嫔妃说她毒辣,可偏偏有人这样评价。 一报还一报! 不知是感动,还是怎么,她抬起袖子,不经意间抹了一把眼泪,“七海护卫,你说如果我在医馆里出了什么事儿,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我劝太子妃不要太过努力地博取别人的注意力!” 七海也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双看起来柔情似水却又孤独的双眸。 “在这个世界上,伤害自己终究不是良策,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最为有用的。况且,我一个小小的护卫,应该不具备太子妃这么呕心沥血都想要利用的特质吧!” 太子妃摇摇头,目光很是坚定,而且还非常果决,“不,你有。殿下那天同本宫说,他想要一个人。这个人十分有趣,虽是一个小小护卫,却聪慧过人,武功高强,若能得之,那是如虎添翼!”她转眸看过来,像猎物一般,捕捉到了七海,“而这个人,就是你,七海护卫。” 七海拱手,难得啊,太子殿下这么器重自己,他有些心慌,“太子不了解我,所以觉得我厉害。但实际我也只是披着羊皮的狼。” 没听懂这话的具体意思,太子妃心里的解释是,七海护卫应该是想表达自己谦虚之类的话。 她很是从容不迫地笑了,“七海护卫,有句话叫能者居之。你既然有得天独厚的本领,那自然要好好发挥。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一举多得,名利双收的好事儿不多了。” 七海拱手,压低了身体,“多谢太子妃夸奖,但我只是安阳王府的护卫,这点儿,绝对不可能改变!” 太子妃打断她的话,不希望七海拒绝得这么快。 “诶,别拒绝。你可以好好想想。看看这个医馆。平日里赚得应该不多吧。可如果……你能答应,成为殿下麾下的帮手。那么闻大夫这医术,进宫没有任何问题。” 七海忍不住想要回绝,思考再三,又后怕没有任何效果。 直到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将一句经典的话,说了出来。 “太子妃,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所以早就有先代名人如此提醒我们,我们又怎么能不要命地往前冲呢?”七海拱手回应着。 也算干脆地拒绝了太子妃的盛情! 太子妃禁不住问,“这是哪个先生说的?” “嗯,钱钟书先生说的?” “那是何人?” “……不好解释。” 第149章 太多瓜葛(一更) 太子妃最终也没有成功说服七海,当然威胁更别提了。 她很迷茫地看着,“是不是七海护卫不信任本宫?” 七海执拗,“这同信任没有任何关系?” “……本宫只想告诉你,成为太子殿下的人。日后你一定会有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太子妃还挺执着,可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终究失败而归。 一路上,她都显得有些颓丧。 不能为太子殿下将这个帝都里名声在外的七海护卫招入麾下。 她觉得是自己没本事儿。 “银杏,停车?” 太子妃突然一阵恶心,她捂着心口,有些想吐。 丫鬟银杏着急,不想让她出来,可她有了身孕,还跑这么远。 “娘娘,你出宫,太子殿下一定会知道的。” 太子妃抬手,摇晃着手,笑了笑,那笑容里,同她苍白无力的面色形成极大的反差。 她呼了一口气,目光冷暗,“无妨,只要月贵妃不知便行了。” 太子妃云若同太子殿下感情深厚,但太子妃对太子殿下一向冷冰冰不愿搭理。 说起来,二人互相喜欢,彼此对彼此有情,应该是天作之合。 无奈太子殿下未能听从他姨娘月贵妃的话,执意求娶了云老的孙女儿云若。 因为皇帝因镇国公造反一事儿怨恨云家,导致太子殿下也因为迎娶了云若为太子妃,而备受皇帝猜忌。 多年来,情况未能有半点儿改善。 月贵妃见着太子妃,也时常夹枪带棒。在她的眼中,云家就是太子殿下最大的累赘。 云若为了稳定太子殿下和月贵妃的关系,佯装出自己并非喜欢太子殿下的冷漠疏离,甚至……还刻意令太子殿下选几门侧妃入东宫。 琉璃瓦上,多日以来的积雪未曾化去。东宫院外,雪色纷纷。 太子妃云若进入殿中,身旁丫鬟银杏刚刚取下浅青色芙蓉刺绣彼帛,入得账中。 就见正中,太子殿下坐着,手里正拨弄着木炭。 看到人,她一向极为平和,躬身行礼后,面色冷淡地坐在炭火旁,“殿下来了?” 太子殿下每次对待太子妃云若,声音总是柔和温暖,“你去哪儿了?” 云若掀了掀眼皮,神情凝重,“出了皇宫,回趟娘家。” 太子殿下怅然着看着她,没说话,反倒笑了,“今日还吐得厉害么?” “没事儿。” “你怀了本宫的孩子,本宫怎能不关心你?”他一抬手,就冲屋外站着的属下。将亲自熬的汤送上来了。 太子妃看着站在那儿的元嬷嬷,想着如果今日接了那汤,她再回去将屋子里的情况告诉给月贵妃,说不定月贵妃又会同太子殿下争吵不休。 她咬牙,眼睛黯然了一圈,突然伸手,打翻了那汤。 汤水溅到火盆里,嗤地一声,耀眼的火星便在星子里徐徐溅开。 灼汤了太子殿下身上的衣袍。 太子妃的眼神微微变了下,她刚想说点儿什么,却又抑制住了,手指掐在那金色凤凰的袖管。 指甲仿佛嵌进了指腹里。 “娘娘,这是殿下亲自……” “剑升……” 身旁的属下再看到太子殿下的手势,不再说话了。 犹豫着未动,长呼了一口气,才抬起眼,眼上泪光烁烁,却没哭,“你不喝也没事儿,汤洒了还可以做,就是别生气。”说完他伸出手,按住了太子妃捏着袖管的手指。 冰凉透顶。 “你这手?”他又心疼了,眼睛仿佛都凹陷了下去,徒留一圈明暗不分的光。 太子妃云若缩回手,往木炭后退了两步,眼神冷灼灼的,有些倔强。 冷漠疏离,可以想像。 “……我派人跟踪了你,你没有回云家,而是去了一家医馆,在京都衙门外。”太子殿下想要戳破她的谎言,更希望她能愿意多同自己说说话。 他从来未曾觉得自己携手一生的太子妃,只是贪图荣华富贵才同自己锁在这儿出不了气的深宫。 太子妃听后,发现那元嬷嬷的眼睛盯得格外紧,不由地咬紧下唇,“殿下,实话说,妾身出宫,是去见一个男人。” “……他是什么人?” “安阳王府的护卫七海。”太子妃凝着目光,看着太子殿下,她的那种冷,就像开在雪地的花,洁白成了点缀的背景。 不容任何人亵渎的高傲,“几日前,听太子殿下提到,此人同我们云家关系不错,又是唯一一个破了菩提庙案的护卫,若能将他招到殿下您的麾下,说不定这次春猎能够扬眉吐气!” 太子殿下在心爱的人面前,保持恭敬谦卑的态度,他还总是带着笑,不愿意给她丁点儿冷嘲热讽,“所以你为了本宫,跑出去,见了七海护卫,希望他能答应。所以……本宫的太子妃,挺着大肚子,是为了本宫出去……” “殿下错了,妾身这么做,只是一己之私。如果能够说服七海护卫到得殿下麾下,那兄长也不用日日领兵打仗,有家不能归!” 真情流露,却始终刻意掩饰。 太子殿下拿她没有办法。 倾尽一切地努力,去爱一个人,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慢慢地,他就会开始怀疑自己。 “咳咳咳……”太子妃咳嗽了下,然后就招了银杏准备回寝殿休息。 太子殿下想再同她说点儿心窝子话,却总是没有任何机会。 看着那不曾留恋自己的背影,他的心又沉重了起来。 “我们走吧?”太子殿下一拂长袍,缓步离开了。 夫妻二人没有一刻像普通夫妻那样甜蜜,从他迎娶那天开始,就一直存在无法说透的隔阂。 待得太子殿下离开,银杏望见以后,太子妃那冷漠疏离的脸上才有了反应。 道不得的苦涩,在她那双晦暗的目光里,幻化成了盈盈的泪珠。 “殿下……走了么?” “娘娘,殿下已经走远了。” “走远了好,走远了就好。”太子妃捂着肚子,坐回了美人榻。 自从有了身孕,她就变得十分嗜睡。 即便此刻严冬冷冽。 走出屋门的太子殿下,除了忧伤,就只能忧伤。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大拇指疼痛的地方,有一团红晕。 看得出来,自己烧伤了。 没有经过处理,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泡。 身旁的属下剑升看见,准备传太医。 他摇手,“不用,本宫没事儿。”然后她想起第一次烫伤,那个时候他的太子妃还不是太子妃,而是云家长女。 当时她跟自己说,被烫伤后,如果起了水泡,不经意间将它扯破,会比较疼。 如今他很想试试。 捏着那水泡,水泡化开,流出脓水。然后那个地方火辣辣地疼。 是真疼! 她没有骗他,果然! “走,出宫!”太子殿下目光含愁,嘴角带笑,他背着手,往宫外走。 他打算亲自去见见七海。 …… 七海听从风清扬的命令,带着那银狐犬小白出府散步。 小白脖子上的绳子是一根布条,五颜六色的,看起来花枝招展。 雪白的毛衬着那根五颜六色难以入目的布绳,尤其地白。 “小白,慢点儿,慢点儿……”他希望它能乖巧,不到处乱跑。 谁知牵地太紧,狗子急着上厕所。 然后它……就在别人卖菜的小摊上,尿了。 狗尿味重,小摊贩闻到,正要看狗子的主人,却不想七海已经拎着狗子,溜之大吉了。 跑到窄巷,七海撑着墙壁呼了口气,作势抬起脚,虚空放在狗子的脑门上,“小东西,学会随地大小便了,你行啊你。要不是看你萌,我踩……” “这狗长得不错。” 闻言,七海目光瞟过去,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冤家路窄,遛狗也能撞上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七海护卫好兴致。”太子殿下上前走了两步,故意戏谑道,“这小白是清扬的爱犬,你若踩坏了他,他准找你拼命!” 七海懒洋洋,将狗子拎入怀中,跟上太子殿下,“殿下是来找我的?” “没错,原本打算去王府寻你,没想到运气,在这儿碰上你了。”太子殿下在太子妃跟前那柔和体贴的目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冷眸森森,分分钟都在摆谱,“太子妃今日来找了你?” “是。” “她说什么了?” “要让我从了太子殿下,升官发财!” 身旁的剑升听着想吐。 什么叫……从了? 七海抚着银狐犬脑袋上的一戳毛,郑重其事地很,“服从,听从,都是从了。” 关注点儿一直没在线的剑升:“……” 第150章 太子刁难(二更) 两人约了地方,一起喝酒。 太子殿下刚坐下,就示意了身旁的位置,很是冷淡清寂,“一起坐。” 七海没有拘束,在剑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地坐在了对方的跟前。 银狐犬小白和着剑放在桌面上。 狗子盯着七海的酒杯,想小心地尝一口。可又不敢,怕被打。 它缩了缩,耳朵软下去,眼睛在桌面晃了两下,就撑着前蹄,开始打瞌睡。 “这狗……” “老了,不中用,喜欢睡觉!” 汪汪——话落,银狐犬小白开始朗声抗议,正好惊了太子殿下手中的杯中酒。 酒洒在起泡的手指上,痛地太子殿下蹙紧了眉。 七海瞅见,手在银狐犬的脑门上戳了戳,“呵呵,它不懂事。” 可能受到安抚,狗子这才眯了眼睛,继续睡觉。 看着那伤,七海略略狐疑,“太子殿下威武!” “为何?” “烫伤了都不传太医,溃烂了也没有敷药。真不怕疼。”七海说完,茶杯里的酒灌进嘴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话落,偏过脸,多此一举地说了下烫伤的处理办法,“被烫伤后,第一时间得冲凉水。不然起泡无疑!” 太子抬起自己溃烂又溅了酒水的手指,凑到那丝阳光下,他就笑了,说话语气很平静,“今日太子妃来找你的目的,七海护卫应该很清楚,那……正好也是本宫的目的。” “太子,你大人大量,不要玩我。” 太子殿下深思熟虑,不由地瞪着七海,心里琢磨着问,“你那日晚上去过二皇子的府上。” 七海一听,瘪着嘴,百转千回。这么清楚自己的行踪,莫非…… “太子殿下,你莫非在二皇子的王府里安插了探子。所以我去时的动静你一清二楚?”七海啧啧舌,京都府尹大牢里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太子殿下毒辣。原来不止毒辣,还有些狡猾呢。 太子性子同二皇子相差太大,一个显得有些活泼,也能很快接上七海抛出来的哽。 像现在,他就笑着回了一句,“人总得有点儿爱好。作为东宫太子,早一步晚一步都会安排的。” 七海听了这话,放下酒杯,走到阁楼处。两手扶着腰,觑着楼底下人如白蚁的街道,忧心忡忡地解释,“我真担心,会有二皇子的人,正在远处观察着咱们。” “怎么,莫非七海护卫已经成为二皇子麾下……” “别别别。”七海快速阻止,“我只是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请太子殿下口下留情,别栽赃。” 剑升嗯了一声,不敢相信地看着七海。 刚说什么? 刚他指责太子殿下栽赃? 这么直接! “既然不是,七海护卫又怕什么呢?”太子殿下语中带笑,眼眸深邃无波,大拇指上的翠绿扳指,在日光下盈盈烁烁。 七海坐过去,想营造一点儿坚定不移的气势,顺手那一巴掌,没太注意,拍在了狗子的前蹄上。 汪汪…… 震耳欲聋,绝望崩溃的狗子声,此起彼伏。 狗子眼睛有些红,它觉得被主人打发给眼前这个陌生人,是此生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如果哪天自己瘸了,爸爸一定会哭。 大概猜到了狗子的眼神,七海将它拎到一旁的凳子上,无视它的冷漠疏离。 “七海护卫,听说你还进了招安馆?”太子殿下,现在是没完没了,故意给自己难堪了吧。 七海忍着,“不但进去了,还一不小心成为了招安馆的馆主。”他实话实说,反正终究太子殿下会说到这个份上,与其敷衍,还不如直面应对。 太子殿下仿若好心提醒,那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招安馆是二皇弟所设。里边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一般武功最高者,就会成为招安馆的馆主。七海护卫这么努力成为招安馆的馆主,若非答应了二皇弟,怎么可能……” “实不相瞒,招安馆馆主我是误打误撞。并非真心。”七海觉得想要说服自己和二皇子没有关系,真乃一门技术。 但他那双眼睛依旧是亮堂的,自信的。 “如何证明?” 太子殿下的话听起来反而有种威胁的意思。 七海摇头,十分努力地回,“无需证明,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况且……我去招安馆,自是有要紧的事儿。”他拎着银狐犬小白到怀里,想要直接走人。 可剑升一剑拦阻,退无可退。 “太阳下山,得回去了。”七海抖了下怀里的银狐犬。 剑升冷着脸,不怕事儿,有太子殿下后台,忠心就是他最应该遵守的原则,“太子殿下未发话,七海护卫又怎么能擅自离开?”他拎着剑尖,果决地示意,“请。” 原本剑升是阻拦不了他的,但七海这人不喜欢结仇,只喜欢朋友。 他退回去,坐得十分端正,薄唇扯了一个笑,挺野地,凑跟前,他小心问,“太子殿下,想不想知道二皇子邀请我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被吸引了,眸光豁然大亮,她嘀咕着问了,“说了什么?” “跟你一样,他问我去招安馆的目的。”七海把银狐犬小白往凳子上一推,昏睡沉沉的狗子差点儿掉地。 “你说了?” “当然。二皇子也不是善茬,太子殿下应该很清楚吧?”七海比划着,伸手把跟前的酒拎起来,客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觉得有点儿客随主便的尴尬,便也给太子殿下倒了一杯,“我呢,不喜欢藏着噎着。” “什么目的?”太子殿下目的明确,问得也很实在,“本宫思量了许久。都不大清楚……招安馆会如此吸引你?” “实际上,我是在找一个人!”七海望望四周,谨慎小心地嘀咕,“扁鹤。此人,太子殿下可听说过?” 太子殿下对江湖人士,不大了解,他摇头,说的话。 却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这样的问题,确实去招安馆有用。但……你成为馆主一事儿……” “当日有人催促,令我同馆主比武。”七海胳膊肘推了太子殿下一次,眯了个右眼,眼神诡异,“你也知道,男人嘛,好个面子。比就比,又不吃人。于是这一次,老天爷都给我面子,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馆主。” “你没想过推辞?” “推辞?”七海这下的笑意有点儿狡黠的意思,他偏转过头,眸子像聚了光,“如果二皇子非要同我牵扯上什么关系,太子殿下觉得,我区区一个护卫,能够推脱得掉?” 太子心里琢磨,二皇弟也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所以他对七海护卫这个人的执着,应该不落于他。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笑了,拿着酒杯,碰了下七海握在手中的杯子,眉眼拢了笑,“有道理!” “不过……很无奈。虽然我当了招安馆的馆主,却始终没有查到这个所谓的扁鹤。”七海叹了口气,那姿态,莫不无辜可怜。 太子犹豫着,望向近郊外的重峦叠嶂,夕阳落在上面,远看去,光华如绸缎。 他回神后,瞧着七海护卫,一时忍不住询问,“这扁鹤对七海护卫……如此重要?” “他牵连着菩提庙的事儿,牵连着北昀国细作的事儿,牵连着我师兄报仇雪恨得的事儿,也牵连着安阳王妃去世一事儿……”七海一提起,又想到了那个死在雪地里的安之若,鲜血在雪上,滑出一道触目的大道。 太子殿下没听懂,于是他只回,“这听起来很复杂?” “没错,是有些复杂,所以最好别问。”七海那会儿,望着远处,在思虑怎么离开。 未想路上的云步非看到了他,跳起来朝他挥手,“七海兄,做甚呢?” 呵呵,救星来了! 七海退后,拎起桌上的酒杯,冲到阁楼边,挥挥白色的酒瓶,邀请了,“嘿,上来一同喝酒。” “好好好。你等着我。”他貌似还带了小厮,将手上东西一一送出去后,就慢腾腾地上了七海所在的酒楼。 第151章 兄弟帮衬(三更) 云步非够义气?上了酒楼,就瞟见了坐在那儿的太子殿下。 满目笑意,冲到跟前,就开始唤姐夫。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不错,对他的亲弟弟更不错。 看着他满头大汗,忍不住就问,“近日在忙什么?” “最近在做布料生意,今日出来看看铺子。”说完他手臂用力一挥,定在七海的身上,“不过。这做生意嘛,七海兄可是名副其实。因他看中我的本事儿,所以将那些铺子全部交给我来打理。这一来而去,那衣服卖得不错。” 那是北昀国细作的衣服,价钱被云步非提高后,如果卖得不错,那就说明这帝都还藏了很多北昀国细作。 七海没有当着太子殿下的面问这些事儿,仅仅恭喜,“看来你这次得赚翻了?”手背在云步非的身上一拍,“哪,别忘了多给我分些钱。” “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七海兄的。”云步非没有看见,直接朝着瞌睡的小白脑门子坐下去。 刚挨到它那一戳毛。 汪汪汪的犬吠声,响彻在整个阁楼。 四下那些坐得较远的几个顾客纷纷扭头看过来。 七海瞪着几经崩溃凶神恶煞的小白,很没底气地劝解,“兄弟,给我点儿面子呗!” 汪汪汪…… 狗子怒火万丈了,无论七海如何谄媚,如何温柔,再不肯相信。怒火让狗子看起来有些奇怪,站着的四蹄都像在刨土。 “好无奈的,今天不该带你出来的!”在七海眼中,此刻的小白应该是他祖宗。 得罪不起! 云步非听说太子妃怀了身孕,想着过几日前去探望,便向太子打听,“姐夫,我姐最近怎样?” 说到太子妃云若,太子殿下有意识地握住了拳头,他那烫伤又起泡的地方,很快就被掩藏了起来。 身旁的属下剑升倒是想说点儿什么,可碍于太子殿下的眼神,愣是将压抑在喉咙里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姐夫,姐夫?”生意人,没这么阶级观念。从小见过多次,所以在太子殿下面前。他称呼地是姐夫,而非太子。 这大概是太子殿下最想维护的亲情和友情了。 他笑得明媚,很暖,不凶,“你姐还好,若是得空,你可以进宫看看她。” “哈,那就好。我也好回去同我母亲说,省得她急。”明氏是个江湖人,没那么多城府。 跟着云洲一直在帝都多年。 当年,女儿云若是真心嫁给太子殿下,因此她总觉得,女儿成为太子妃,是一件幸福的事儿,至少不会吃苦。 当然云若的性格不像她,即便吃苦也万万不会告诉娘家。 她还有长姐的风格,处事果决,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放心吧,你姐……不会有事儿。”太子殿下将手放在云步非的肩膀上,那一刻,即便看起来,太子长得有些稚嫩,但还是不乏干练和成熟。 云步非激动,喝了口酒,转过身提醒了,“七海兄,我二姐最近给你做了件衣裳!” 衣裳? 七海纳闷,手指颤了下,心里琢磨,这云纷纷姑娘怎么总要纠缠自己,平白无故地,做什么衣裳? “我替你好好瞧了下,是你喜欢的颜色。”云步非手上的扇子扑哧打开,他凑拢了,特地点头示意了一下,“是朱红色的,一定很合身!” 七海听了,白了男人一眼,有些不敢置信。 瞅见七海这个古怪的表情,云步非就知道他会怀疑,良久,他特地提醒了对方一声。 “某日姐去安阳王府找你,她同风公子说了几句话。估摸着我姐应该是想问你喜欢什么。” 自己的好兄弟啊,就这么就卖了自己。 有些心塞。 —— 身后太子殿下知道说服七海万没可能,也不想继续待下去,只能付了银钱,唤了剑升下楼。 云步非瞅着太子,挥着扇子,叫得挺亲,“姐夫,走啦?” “走了。”太子抬起头,看了云步非一眼,轻笑着离去。 等着太子和他身旁的属下消失没影了,云步非才恢复成大尾巴狼的表情,“七海兄,今日我可是救了你,说说看,怎么谢我?” 七海听着这话,疑惑万千。 什么叫帮了他,莫非? “……怎么,不明白啊。要是我不跑上来和你说话,把姐夫一个人晾在那儿,他会觉得无聊,离开么?”云步非得了理,便更加自信。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笑,初看没什么,再看就像故事就多了。 云步非眺望着远方,大开的扇子噗嗤合上,他反问七海,“七海兄,可别被我姐夫骗了?他啊,同二皇子没什么区别,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别说,看着云步非,七海觉得他人畜无害,但听他言之凿凿的话,内心深觉得,皇族的亲戚,越觉得单纯的人,越有心机。 他有些吃不消,“原来你在太子殿下面前都是装的?” “这词不好听。”云步非心里跟明镜一般,太子殿下来找七海,无外乎就是觉得七海一个小小护卫,能得那么多朋友,还能得到二皇子的青睐,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但凡有本事儿的人,就越应该放在自己的麾下,才能发挥独到的作用! “太子殿下是你姐夫,你这么帮我?” “这不一样?”云步非手挂在七海的肩膀上,神采奕奕,“第一,我欣赏你,希望你能同我做生意,第二,你把我云步非当朋友,我自然也得真心相待。第三,我二姐喜欢你,没准儿以后你也是我姐夫。所以我帮你,无外乎帮我自己。” 七海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好心机啊。 但他得说清楚一件事,“云弟啊,我对你姐没那方面的意思。我喜欢的人,你知道啊。” “是,我知道啊。”对方不但没有觉得为难,反而还笑得得意,这种得意不焦灼,不紧张,仿佛胸有成竹,“我姐告诉过我,只要你还没有和闻姑娘成亲,她就还有机会。” 这姑娘怎么……耍赖呢? “哦,不过你放心。我姐这人天性善良,她啊,不会做伤害你以及伤害闻姑娘的恶事儿。她已经当着闻姑娘的面,说清楚了她的心意。她们只会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当然……她还说了,你不喜欢她,是你的事儿,她能不能喜欢你,是她的自由。”云步非重复着云纷纷的爱情观,就说不得的羡慕,“我姐聪慧过人,可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人。就你,七海兄,你说说你,一个小小护卫,魅力怎么这么大呢,连我这个难得动心的人,都十分地看好你?” 七海吓地退了三步,笑容有些淡,是急地,“你淡定啊,我七海可是老实巴交的人!” 说完这话,云步非扶着栏杆,在那里咋舌。 姐看上的人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自恋! “七海兄,不提这个了。爷爷他老人家最近心情甚佳,吵着让我来找你。好像是要同你商量点儿事儿?” 他话带到,近到银狐犬的身旁,伸手抚了下狗子的脑袋。 狗子很享受,不厌烦! 直到七海上前时,伸出那只手……差点儿被小白吓掉魂儿。 汪汪汪汪汪…… 它、竟、然、凶、自、己! 凶、自、己! 七海被六亲不认的狗子气到炸! 第152章 罗敷知情(一更) 回王府的时候,七海回了云步非,告诉他,明日一早就去云府。 “那么明日再会啦!”云步非合着扇子,眼睛循着七海的视线,慢慢地远去。 两人都消失无踪,才有人从屏风后出来,那人同身后的店小二交代了一声。 自此,七海和太子殿下见面的消息,就传到了二皇子的耳中。 …… 当然回宫的太子殿下并未失落,嘴角微微笑着,虽然他还没有说服七海答应自己,但是他很清楚,他们说话的那个酒楼。 那里有二皇子的眼线。他们定然会将自己和七海见面一事儿告诉给二皇子。 与此同时,凭二皇子那多疑的性格,七海护卫即便真就同意,成为他麾下的人,人品也必定会受到猜疑。 皇族的人就是这样,愈发优秀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别人的质疑。 七海也知最近这几日,成为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眼中钉,所以他做任何事儿,见任何人,都可能会被跟踪。 不过,他也希望自己能够被跟踪。 如果太子和二皇子哪一方某天不在意了,或许就是自己这个棋子无用的时候。 …… 遛着银狐犬小白刚回了王府,风清扬和家仆正在凉亭里。 一眼看上去,他心情不错,还在喝茶。 茶香味氤氲,七海直接遛着狗子,往凳子上一坐,就开始发火撒泼。 “……怎么了,郁郁寡欢的样子?”风清扬伸出手指,拎着茶盅,意犹未尽地给七海做饭。 七海冷冷瞳光瞪了对方一眼,反问她,“今天云纷纷来过?” “嗯。云姑娘过来问我,你喜欢什么?”风清扬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地偏过了脑袋,神情愉悦又兴奋,“我原本不想说得,但云姑娘言辞温柔,过于痴情。我不小心被她的话感动,就随口替你说了一声。” “你……你怎么说的?” “那日上元佳节的晚上,你回来时,故意把你那身新衣服踩了泥印。你……同我说,若是弄脏,闻姑娘定然会给你新做。为此……”风清扬像一个母亲,耐心地操心儿子的婚事儿,“我同云姑娘说,你可能缺点儿颜色艳丽的衣服,虽说我们安阳王府不缺什么,但你要求太多,我估摸着师傅也做不出你想要的风格。” 被兄弟背叛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感觉,实有些心酸。 倘若这样告诉他喜欢的姑娘,那没什么,还可以彼此增进感情。 但这事儿,突然告诉给一个外人。 啊,他在想,云姑娘真就做好了衣服,那该怎么办。 “倘若云姑娘真就按照你的尺寸做了衣裳。七海,你是收,还是不收?” 七海咧着嘴,刚想出来结果,就脱口而出,“自然得要!” 明明懊恼自己说出去却依旧想要占便宜的七海,让风清扬十分地琢磨不透。 …… 眼下刚过上元佳节不久,天气微冷。整个房间里,有充斥的水雾,凉嗖嗖的。 碍于风清扬身体差,所以屋子里,木炭生了好几盆。 他家狗子可能觉得太热,不方便漫步,于是才会同意跟着七海出去遛弯。 然而狗子的脖子上系了布绳不自由,心情难耐,一回来,就窝在风清扬脚旁,我见犹怜,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风清扬啧啧舌,开门见山,“也许,下次,不能让小白同你出去。” 七海目光窝了窝,有些无奈,“呵呵,我也不想再带它出去了。” 汪汪汪……狗子为自己的魅力太小,不能俘获七海这个粉丝十分懊恼。 “别叫,叫也没用!”七海跟着冲它凶,“汪汪汪。” 两只与众不同的“狗”在线吵架…… —— 安阳王风于则已经在等待最恰当的时间了,七海的生死,只要春猎一来,就能见分晓。 届时……只要七海在太子和二皇子中间,进退两难,那么陛下一定不会愿意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妨碍他的计划。 七海这几日,过得也挺无聊。 —— 夜来得很快。 屋外的雪声和寂静的屋子形成比较,有些吓人。 罗敷利用北昀国细作生前的联络方式,来了四月茶楼。 茶楼人来人往,不过却有人给了她一封书信。 书信上言,各路姐妹已经潜入皇宫。 罗敷手指夹着信纸,拆开看来,心下迷茫。 这么看,临水国的皇宫里,也有北昀国细作。 罗敷替父亲罗中收到这则消息,神思不定,她因为拿捏不准,为此找了七海。 坐在医馆的椅子上,七海拈着书信,不觉诧异,“所以闹了半天,你们北昀国还有人潜藏在皇宫?” “是。”罗敷以为,北昀国细作,遍布皇宫。临水国国君只怕都会有危险。 七海上下打量着罗敷,“为什么要告诉我?” 罗敷也清楚自己的做法不妥当,她身为北昀国人,理应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里,但她突然间笑了。 颓唐地坐在椅子上时,她抬起眼,笑着反问七海,那笑,如同一颗撕裂了的心。 “七海护卫,你还打算隐瞒我一辈子?” “嗯。”罗敷看向七海,眼里有光,她将自己从北昀国细作打探出来的消息放在桌面上。 七海凝着目光,盯着纸条,她有一丝怀疑,“这纸条……” “我师兄已经死了。”死字一出,一道眼泪,直接从眼眶里落下来,砸在檀木桌面上,如同她脸色一般仓皇,“他是……是被人杀死的。” “我?”七海知道再敷衍,也无济于事,他只能承认,“是,赵照给你炖鸡汤赔罪的那个晚上,他上了菩提庙。被菩提庙潜伏的细作杀死。” “这个人是否是郁长亭?”她记得很清楚,郁长亭的尸首被七海带到了医馆。 后来吴顾本想吸引郁世轩,未想郁世轩被户部侍郎毕郝来杀害。 郁家父子就此死于非命。 “我可以把那晚的情况讲给你听。但……”七海看着罗敷,他的眼神很亮,这种亮,却能凭空传达出他内心的忧愁,“赵照知道杀他师父远平的是郁长亭郁老将军,有些吃惊,也是在那会儿,被人下、毒,自尽了。” “下……毒,自尽?”罗敷咬着后槽牙,“杀我师父的是安阳王府的人?” 七海摇摇头,“此事儿,尚未查清。” “你不是说,他被下了蛊.毒么,既然……既然是被下了蛊毒,那不就是……安阳王飞鹰所为么?”罗敷那圆圆的眼睛里,眼尾上挑。目光呆滞含愁。 “如果是他,你当如何?”七海反问了一句,眉头紧皱。 罗敷拿剑,快速地站起来,冷冰冰的口吻,“一报还一报,他杀了我师兄,我自然要为师兄报仇雪恨!”他说着就要走。 七海气急,握着的陶瓷碗扑通一声,扔在了地上,声音冷煞,“回来——” 罗敷站在门口,情绪令她失去了理智,脑子里,除了报仇,只有报仇。 “这同你没有关系!”罗敷依旧要走。 七海气急,手中的剑簌簌一闪,人已经跳到了门口,剑直指对方的心口,“不准去!” “我非去不可呢?” “那你就杀了我!”自己费了大半天功夫的人,到最后,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去送死,“……罗姑娘,你先听我说,他手里握着那么多条人命,杀他非常正常。但是……但是现在,你不能,若你这么做,咱们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他将剑收回,软语分析,“你想想看,安阳王府戒备深严,那飞鹰又是沙场悍将。杀他如果那么容易,还用等到现在?!再则,之若兄为何会死,他不也跟咱们一样,觉得事有蹊跷,才这么做么?” 罗敷绷着笑,她看起来很白,耳上那红艳的耳环,让她的五官显得有丝异域风情,“……难道我一辈子也不能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你师兄不也跟你一样,说什么报仇雪恨。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拿自己的命去填你师父的命。更何况他师父的死都还没有弄清楚,就无故搭上了一条性命!”七海不想动家伙,太鲁莽,他兀自坐回去,“罢了,你要不听,就去。死了,我和我媳妇儿给你收拾。等你下九泉了,自己跟你师兄解释吧。” 第153章 云老分析(二更) 在这种刺激的言语下,冲动的罗敷貌似也明白了什么,退后两步,拿着剑,一咕噜坐下,不敢多想了。 “好,不去就不去!” “这才对嘛!”七海乐呵着,温柔规劝,“想想看,你罗敷,大名鼎鼎的女侠,如果就这么愚昧无知地送死,不是太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教你武功的师父?” 他一边劝解,一边给罗敷倒了一杯热茶。 “哪哪,女侠饶命。小的错了,别这么送死行不行?”都说男人和女人吵架,不能分得太清。 女人情感思维,男人逻辑道理。情感思维和逻辑道理顺在一起,往往是情感思维成为胜利的主导。不过若想逻辑道理被女人听进去,那就得用手段。 得哄,得温言细语,还得服软认错! —— 一旁的闻步知倚靠在柜台上,在七海处理问题时,她从来不会前去插嘴。 只会安分守己地站在那儿,看起伏跌宕的局面如何归于平静。 “闻姑娘,你看看他们两人,现在打得多火热啊?”伙计都看不过去。 “什么火热,这就是他的魅力。放心,本姑娘的眼光不会看错!”闻步知温婉地抬起下巴,额头前,那细碎的空气刘海,让她更显温柔。 拎着盒茶放在面前,闻步知也坐在身侧,“二位吵架吵累了吧,来……喝点儿新茶?” 七海看着茶,开心地嚷,“这不是四月茶楼的普洱茶么?还不是陈的。” “嗯,见你喜欢,今日路过买了一盒。”闻步知逗趣着眨眼,“专为你准备的。” “谢谢步知。”七海又兴奋起来,眼眸弯弯,似月牙。 那灿烂的笑容牵动了闻步知的内心,牵动着他自己的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高兴的事儿,七海都喜欢抛诸在外,都表现得那么开心,只有一个原因。 即便不开心,也根本改变不了,还不如不去改变。只要时刻开心就好了。 开心,可以免除许多麻烦。 “……我……我有机会杀了他么?” 七海想了想,点点头,“当然会,只要你愿意去想。”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七海的心里,飞鹰会死得很快,而且他的死绝对和风清扬脱不了关系。 “我想会的。” 他说完,瞅着窗外。 窗外白雪纷纷,淹没这个世间最丑陋的污秽。 不过七海并不知道,他的运气会如此幸运。 同云老见面后,他终于有了证明扁鹤就是风清扬的……办法。 “七海兄弟,不是想知道扁鹤是谁嘛,老夫倒是有一个好法子?”云老捋捋胡须,坐在椅子上,面色孤傲又决然,“一个人,不管他有几重身份,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那么他就总有漏洞。” 七海看着云老那深不可测的笑意,忍不住问,“云老有何高见?” “世间之人最忌讳自己的名声有损,如若你能用扁鹤身份谋事儿,我相信真正的扁鹤绝对无法忍受他名声扫地。如此一来,可不就……”这一招引蛇出洞,听起来有些手段毒辣,但恍惚那么一听,还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他笑着点头,“云老可真是手段高明啊,七海佩服。” “诶,老夫替你谋划,你怎么能这般以为呢?”云老这个小老头,一下子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两句话,就生气了。 七海挤眉弄眼,跟着劝解,“云老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夸你厉害么?” “哈哈,你小子!”云老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毯子,眼神柔和明媚,恍惚下,他想起了很多事儿。 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冷,是个燥热的夏天。院子里还有知了在树上聒噪。 也许是因为七海的晾衣架做得同镇国公夫人田园诗做得相似,因此令云老有一种见到亲人的亲切感。 就像现在,他还可以向七海撒娇,“七海兄弟,那晾衣架太少了,不够用,你再多做一些?” “你个小老头,做那些都把我累死了,还让我做?”七海不愿意,就着椅子瘪嘴不干。 云老抓七海的袖子,委屈地问,“你不是喜欢钱么,我让纷纷给你?” “不要!”七海翻了个白眼,伸出自己冷冰冰的手指,“这大冬天的,手得多受罪?!” “……就五十把?”云老讲条件。 “不要。” “……那十把?”云老在恳求了。 七海依旧摇头。 云老快哭了,“一把。一把总行了吧?” 转过脸,日光砸在脸上,有些晃眼,因着对方背对着光,所以那张皱纹斑斓的脸并不清晰,但七海却仿佛看出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期待。 七海想了个好法子,他往跟前凑,“我把做晾衣架的手艺告诉给云兄,然后你想要多少,他就给你做多少。” “好,成交!”云老痛苦淋漓地答应了这事儿。 从云老院子,准备离开的时候。 身后轮椅上的云老突然叫住了他,“小子,这引蛇出洞的人选,最好不要用你自己的人,多想想自己的处境!” 他这一提醒,无非是告诉七海,可以利用太子和二皇子的人脉,来布局。至少一旦泄露,也终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七海往前走,潇洒地抬起手臂挥了挥,“放心吧,我没那么愚蠢!” 走出云老的院子,长廊上撞见了守株待兔的云纷纷。 身旁跟着一个丫鬟,手里端着托盘。 “哈,跟我爷爷谈论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能,能说什么,自然是我们男人能够讨论的事儿?”云纷纷往跟前凑,七海跳到栏杆上,怕她那么地热情,“别过来,往后退,正常点儿。” “你跑什么啊,我又不吃了你!”俯瞰着她,云纷纷身穿青色长衫,白色棉褂,那撅起来的小嘴,分明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 七海摇摇头,“倒不是吃不吃的问题!” “我给你做了衣裳,喂,要不要?!”云纷纷还想着,要是他不收,自己会不会没有面子。谁知七海一眨眼,已经在捯饬自己那件衣服了,特别兴奋地问,“做得真精致,我要了!” 云纷纷手指定了定七海的心口,“呵呵,要了,不怕你心肝宝贝闻姑娘生你的气,怨你的狠?” “不,她不会。她最多生你的气,吃你的醋!”七海接过衣服,往走廊里走,五步后,他歪头看向身后的人,“哪,谢了。礼物我很喜欢。” 走了两步,他又转过来,云纷纷和着她丫鬟在那里激动地拉手感天动地,“喂,别误会,云姑娘。我们之间还是好哥们!” “得了吧,追不到你算我倒霉!放心,不会给你带来困扰的!”云纷纷敢作敢当,冲着远去的七海,咬牙切齿地做了个鬼、脸。 后来可能担心闻步知生气,她还特地去同闻步知解释,还将七海的反应告诉给了闻步知。 闻步知听后,啧啧舌,双眼在云纷纷的身上转了两圈,白皙皮肤的脸盘上,笑意浓厚,“看吧,他喜欢温柔的。” “你啊你,别不知足,要不是运气好,比我早一步认识他,我一定抢走他。”云纷纷想想都觉得不甘心。 本是情敌,然而竞争下,相见甚欢。关系能够如此和谐,实在难能可贵。 只是让闻步知想不到的事儿,那晚上,他还特地过来同她打了声招呼,诉说自己和云纷纷之间一清二白。 “没想到你会来!”闻步知拿着毛巾擦着桌子,嘴角笑笑,温婉可人,“说真的,七海,你同她挺配的。” “怎么说?” “在送了你这份礼物以后,她还过来跟我打声招呼,说你死活不肯接,还说是她求饶了半天,你才收下的。你瞧,云姑娘多天真,对你多情深义重。我要是男人,也喜欢她。”闻步知说着说着,脸色绯红,含住带怯犹如花中牡丹。 七海抬手,笑她,“我家步知温婉大方,是非分明,不娇纵,不霸道。还疼人,这个世界上,谁有幸娶到,谁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得说啊。 女人喜欢听,他也乐于说给喜欢的人听! “吃饭了么?” “没呢。” 闻步知放下毛巾,大喜过望的表情,“正好,我给你炖了鸡汤。” 想到之前那碗咸得要死人的鸡汤,七海的手心都握出了冷汗! 第154章 等待时机(三更) 可惜,没有办法。 这自己的媳妇,不能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结果这一次,鸡汤不咸了,可以说,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闻步知非常聪慧地将盐拎出来,放在桌子上,“来,喝吧,没有盐,自己加!” 七海莞尔,“小丫头聪明了。” “吃一堑,长一智。”闻步知捧着腮帮子,看着七海兴高采烈地喝汤。 七海准备加盐,又纳闷,“你……上次做了一次,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不,在你之前,我还炖了一次,太……太咸了。”闻步知这姑娘温柔端庄还有些小傻,就炖汤一事儿而言,七海觉得,她可能对自己有些误会。 整个鸡汤里,全是汤,没有一块肉。 好心塞。 “这里边的鸡肉呢?” “我吃了!”闻步知诚心实意地回。 七海……想吐血。 正宗喝汤,果然是一点儿鸡肉渣也没有给自己剩下! 七海委屈地捏自己的脸,“步知,我好像瘦了很多,得吃肉?” “瘦了好,瘦了我也喜欢!” 这着重点儿,有些事与愿违啊。 —— 七海利用招安馆的人,让他打着扁鹤要加入招安馆的旗帜,将消息散步出去。 又让云步非,进宫时,同太子殿下通个口信,让对方派人假冒扁鹤,散步谣言,就说扁鹤武功高强,在安阳王风于则的麾下,是个十分出色的人物。 因着此事儿,帝都几天都在传播,连小孩子都编起了童谣。 另外,七海还令鲁国公孟绫世子的人栽赃陷害扁鹤,说他同北昀国细作有关。且菩提庙一事儿,都是他的设计谋划。 于是整个帝都里,大家对扁鹤大侠的形象停留在亦正亦邪的轨道上。 众人都在探讨扁鹤,甚至京都衙门也挂起了扁鹤的画像。 虽说那些画像看起来,四不像,不知是男是女。 安阳王风于则为此近日像热锅上的蚂蚁,举步维艰。 皇帝听闻这个扁鹤大侠,不由得也吃惊了起来,朝堂上,多次按耐不住询问风于则,“听说你麾下有一个叫做扁鹤的江湖高手?” “陛下,外面所传,真假难辨。臣弟麾下,并没有这名唤扁鹤的将领。”安阳王风于则摇头否决。 皇帝冷瞳在他身上打量来去,他禁不住怀疑,“这几日大家都对扁鹤一人多有顾虑。既然有人怀疑,那你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派人查查,莫让北昀国细作真就混了进去。” 这话,简单来说,就是告诉风于则,做什么事儿,都要心中有数,不管扁鹤这个人存在与否,都得好好查查,莫要漏了这个奸细! 此话一出,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先后请命查询此人。 那二人的积极性,看傻了身旁的皇帝。 当然,对于自己这两个一向光明正大相争的儿子而言,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倒是对于二人哄抢安阳王府风清扬贴身护卫七海一事儿,感到特别地好奇。 “扁鹤一事儿,就由你们去查,谁先查出个结果,朕就赏赐于谁。” 皇帝哈哈大笑着,远看去,他虽然笑着,但眸色深沉,有些冷傲,五官大气,帝王气概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皇帝也是一只老狐狸,两个儿子这么争抢扁鹤的事儿,听起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安阳王府保护清扬的那个贴身护卫,现下怎么样了?”皇帝难得提了一嘴,目光殷切渴望,瞧着眼前堂上的皇弟安阳王。 为何这个节骨眼,陛下会问到七海? 安阳王犹豫着,拱手相告,“陛下,臣以为,此人不能留!” “哦?”那意味深长的一个字,让安阳王本人以及底下所有同七海有些瓜葛的朋友,都禁不住纳闷。 “回陛下,此人胆大妄为,犯了诸多不可饶恕的重罪!”安阳王跪在地上,开始陈述七海的罪行。 言他叛国求荣,和北昀国细作有来往。又言他胆大妄为,在天子脚下贩卖皇后画像,还言他狡猾可恨,怂恿儿子闯皇宫。 更言他和户部侍郎毕郝来勾结,放走北昀国皇族之士。 在听完那些话,皇帝的胡须都禁不住颤了下,一张脸瞬间泛白,眸光杀气沉重。 当下就派人,准备让大、理寺查询此事儿。 未想太子和二皇子同时替其求情。 “父皇息怒!” “父皇息怒!” 皇帝目不斜视,手指定着太子殿下,冷瞳幽幽,“你来告诉朕,安阳王所说可有作假?” “父皇,儿臣同此人多有接触,他武功高强,重情重义。并非王叔所说的十恶不赦。” 这太子殿下说完,又望着二皇子,二皇子第一次和太子配合默契,认同七海是个人才。 皇帝睿智,看两个儿子这般求情,心中以为,此人一定有独特的本事儿。 况且,他身边的人调查得知,这七海在帝都,是一个大英雄。 真不可能,像安阳王嘴里所说得这般,无所事事,恶迹斑斑。 他开始好奇了,开始怀疑七海是怎样一个独特的人? 他甚至在想,这个人身上有什么让人喜欢的魅力。 鲁国公,兵部尚书,云家,安阳王府,自己的两个皇子,都同他牵扯密切,不是一个有些手段的人,他绝对不信。 “春猎时,让他前来,朕想亲自见见,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皇帝发话,安阳王风于则就算再有顾虑,也无可奈何了。 等着下朝以后,安阳王行走在皇宫汉白玉阶上,听着那些朝臣将他当成有趣的谈资时,他的内心就无不痛楚。 最近原本期望能够同陛下谈谈此事儿,却不想最近宫里,如嫔有了身孕。 这如嫔和如皇后是表姐妹,模样生得相像,加上陛下对去世的如皇后多有愧疚,所以他待如嫔更加细心了些。 适才前去探望,希望能够诉说自己的囧况,谁知被拒绝了。 他出来时,心事重重,朝中大臣看着他,七嘴八舌,说辞颇多。 七海这个人,狡猾多端,如果还没有解决,真不知道日后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只望春猎赶紧到来,来淹没这场积雪下,无法遏制的火焰。 他驻足,伸出手,纷洒的雪花落在手掌。 良久,化成了水。 皇帝身旁的赵公公托着拂尘追过来,“安阳王,安阳王等等……”赵公公紧张地追出来,手里着拂尘,满头大汗,“可让老奴好找啊?” 安阳王背过身,看着笑盈满面的赵公公,不禁好奇,“赵公公找本王有事儿?” “适才陛下只是让你等上片刻,未曾让您走啊。”赵公公转过身,伸手示意,面容里带着一丝难耐的笑容,“王爷,请。” 第155章 查出身份(一更) 再次沿着原路返回皇宫。 皇帝已经在等着了。透过那扇松鹤山岩屏风,依晰可见对方那件明黄色的龙袍。 他坐在案几上,在等人。 安阳王落寞地进去,拱手行礼下,屏风后的皇帝突然开了口,“给安阳王赐座!” 赵公公点头,吩咐着人看了座后,就退出了书房。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慢步走了出来。视线交集下,他脸上的冷漠疏离消散无踪。 “今日你当着朝廷大臣的面,恳求朕杀了你儿子的护卫,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阳王风于则压低了声音,有些丧气,“强打出头鸟,这个七海带头,将菩提庙一事儿闹了个天翻地覆。另外……咱们昔日培养出来上阵杀敌的北昀国细作,如今只怕是要被翻出来了。” “你的意思是……那次北昀国严番,是因他才谋反的?”皇帝噎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安阳王。 他哦一声,有些恍然大悟,“那……现下他还在打探那件事儿?” “是,不仅如此,他还……”安阳王凑近了,躬身提起了那件事儿。 皇帝一瞬,面庞阴云密布,怒火攻心。 安阳王风于则从皇宫出去的时候,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想,如今,七海只怕没有那么好过了。 春猎见面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因为想着这层,安阳王最近都没有找七海的麻烦。 每日按时上朝,每日按时回府。 风清扬曾经去书房找过他一回。 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问起他的真实身份。 “父亲,清扬想同你谈谈。”他进去的时候,神情疲惫。 安阳王看着儿子,觉得他清瘦了许多,有些心疼,放下手里的东西,他便从几案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桌子旁,特意将炭火放到了儿子的脚跟前。 风清扬低下头,伸手抓住父亲的袖子,隐忍地叫了一声,“父亲?” 安阳王觉得奇怪,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疑神疑鬼的?有什么事儿,要跟父亲说。。” “最近帝都里有个扁鹤的人,您……知道么?”他说完,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始终未曾离开安阳王,他专注地盯着,像要从安阳王的目光里发现什么。 果然,安阳王躲藏的目光,一看就有些不坚定。 至少风清扬看出来了。 看得十分真切。 安阳王不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地掐着袖管,但他还是很坦然地笑着回答,“清扬,你这么看着父亲,莫非怀疑父亲是那扁鹤不成。父亲好好的安阳王不做,去做那位江湖中人,未免太无聊了?”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父亲就太愚蠢了。”风清扬并没有放弃试探自己的父亲,只是他做什么,说什么,总是心平气和,不骄不躁。 也许是这种过于冷静的态度,所以安阳王风于则有些内疚,更有些害怕。 这同旁的人看他怀疑他的感觉,是不大一样的。 “……清扬,正好你来,父亲也有事儿要问?”安阳王纠结地看了风清扬一眼,徐徐地问他,“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忙着查菩提庙的案子。”风清扬知道,父亲很期望从自己的嘴里得到七海的动静。 “查到结果了么?” “可能最近有些麻烦。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貌似都有拉拢七海的意思。” 风清扬很是平和,儒雅的气质让他说出来的假话,都不大值得商榷。 他眸光一转,还是豁然说出了他心里的疑惑,“今日,我去了幕鹤斋。” 说到慕鹤斋,安阳王心头一跳,不知儿子所谓何事儿,“你去哪儿做什么?” “是云娘前辈让我去拿一幅画!”风清扬的语气非常平和,嗓音听起来,跟以往一样虚弱。不过最独特地,是他那斩钉截铁的目光,一时令安阳王产生了些许错觉。 这个时候了,媚姬云娘还没走么?是因为什么? 飞鹰还没有处理好?! 安阳王风于则不安时,那双眼睛的眼尾会跳。 像现在这样。 风清扬的目光里,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戳穿,只是希望一会儿,父亲的举动不要让他失望。 他多说了两句,忽然问了安阳王一个问题,“父亲,七海现在如临大敌,二皇子和太子两面夹击,处境尴尬。不知你有没有法子改变这种局面?” 安阳王没有回答,仅仅抚着风清扬的胳膊,叹了口气,“清扬,有些事儿,不是咱们能够改变的。你莫要多想,以免引火上身。” 风清扬明白了,他说出引火上身这个借口,究竟是因为什么。 显然,父亲并没有打算要让七海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有些懂了,看天色已晚,便借此回房休息,又将白日从七海屋子里拿的一套衣服穿在了身上,等待父亲离开院子。 果不其然,在飞鹰查探七海房门以后,他就看见,月光落拓的院子里,雪光滢滢。 安阳王换了衣服,戴了面具。从后院翻墙而去。 他同七海最大的不同点儿在于,他在安阳王身旁多年,了解父亲武功的强弱,更了解他可能会走怎样的棋子。 就像十字路口处,他在几个替身的帮忙下,前往慕鹤斋时,风清扬却独自寻了小路,先一步到了慕鹤斋的外面。 他知道父亲走路时的气息,更知道他会为了掩饰身份,做出怎样的准备。 然而,这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在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进入了慕鹤斋后,他便明白,七海先前的怀疑。 扁鹤就是……他的父亲。 …… 他确定了,心灰意冷,然而安阳王同媚姬云娘对质的那一刻,就已经清楚,这大概自己儿子风清扬布的局。 回到安阳王府,他直接去了公子的房间。 果不其然,没有人。 无边夜色下,风清扬落寞着踩在雪地里,他咳嗽着,身体羸弱。 脸上有些虚汗。 加之受了冷,故而他的面庞愈显苍白。 “不许动!”忽然有人执剑,直指他的后背。 那人的嗓音有些干冷,偏女音。 风清扬不由地苦笑,又往前走,身后几个女人更是齐齐拔剑,直指他的后背。 一年轻女子同身旁的女人道,“姑姑,都说安阳王府的公子是个病秧子,看他咳嗽成这样,定是风清扬没错?” “风清扬,呵,是条大鱼。那么……杀了他!”被唤姑姑的女人是个手段果决地,言语里没有一丁点儿善意。 恰在女子握着剑走进风清扬的视线时,冷风呼呼下,楼顶上现出一个男人。穿着朱红衣袍,正伸腿坐着。 “喂,姐姐,伤了我家公子一根汗毛,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七海手里握着瓶酒,刚刚他回来的时候,杀了一个假扮安阳王的人。 虽然那兄弟绝口没有说出丁点消息,但凭七海的意思,安阳王应该去了慕鹤斋。 他走地后门,利用空间进去查看了两眼,无心听二人谈话的内容,就离开了。 返回王府的路上,听到了那略略沉重的咳嗽声。 他想,是风清扬。 在他站在楼顶,借着月光看到穿着自己衣裳的风清扬时,就已经明白,风清扬跟踪安阳王的举动。 他也知道了那个真相! “你是谁?!”那年轻的小姑娘眯着眼睛打量楼顶的七海。 七海将喝完的白瓷酒瓶往空中一抛,拔剑去接。 白瓷酒瓶恰好落在剑尖五秒,因着冷风一吹,呼呼。 哒。 白瓷瓶瓶掉下去,变成碎渣。蹦出来的碎片砸在小姐姐的绣花鞋上。 然后小姐姐变成了红太狼。 平底锅没上,倒是几个身穿淡蓝色衣裳的姑娘,手持利刃,直冲而上。 七海不想打架,很累,在剑快要刺向他的时候,他突然伸手,吼了一声,“且住——” 带头者冷笑一声,剑尖扎过去,未想七海本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再出现,七海已经在楼底下。 “喂,别藏着了,把这几个北昀国细作抓起来——” 被七海这么一吓,那带头的女人,不敢停留,连忙唤了人,跳屋离开了。 不过可惜,留了一人。 七海暗地搓搓手,“姑娘,你就别走了!” 那姑娘眼神一冷,竟然自己抹了脖子。 七海吓地退后几步,手指定着人,有些紧张,“她……她好像是死了?” “是,她死了。”被救的风清扬面无表情,有些萌,“她好像被你吓得自尽了。” “哦,还好!” “……没有线索,就不能问问她们的来路?” “不用问!”七海以为,就他刚才那一吼,就已经确定了几个姑娘的身份。若不是,何必全部收剑就走呢。 第156章 质问父亲(二更) 风清扬静静地站在雪地里,他刚刚知道了一件事儿,七海也看出来了。 不过公子没有说,他这个护卫也没有解释。 很平常地,像以往的相处。 “七海,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就出来溜达,不小心就溜达到了这儿。”七海收剑,看着风清扬,“老远就听到你咳嗽。” 七海已经注意到那件衣裳,风清扬沉默地站在后面,不知道如何解释。 当然,事实上,他也不会把自己父亲是扁鹤的事儿说出去。 “这衣裳……” “我知道,你武功没有我高,所以找了一件我的衣裳,如此一来,想查什么,也方便得多。”尽管七海的理由不符合逻辑,也没什么道理。 然而在风清扬心里,他只是没有拆穿。 给他一个台阶罢了! —— 回了安阳王府,七海兜头回去,临走时,他傲娇地说了一句,“早点儿休息,我回去啦?” 到了隔壁屋子,他倒头就睡,嘴上笑开了花。 确定了扁鹤的真实身份,那么他明日一早,就可以约着媚姬云娘,告诉她这个结果。 相信,他们的合作会更加愉快。 不过,看风清扬的落寞表情,他以为一会儿,对方肯定是会去见安阳王的。 等着安阳王从慕鹤斋出来。 他没有心思跟踪,自然也不想等着安阳王回来以后,自己再去偷听。 —— 风清扬坐在凳子上,等了很久。 他换了衣裳,就去找了飞鹰。 飞鹰看着他,老远就拱手作揖,“公子?” “父亲还没回来?” “……”飞鹰听着这话,看着风清扬的脸色,觉得不太对。 他还在不知所措地回答,“王爷已经睡了。” “那好,我有事儿同他说。”风清扬准备推门进屋,却被飞鹰拦阻。 “公子,王爷近来夜不能寝,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飞鹰固执,那手臂扬得直直的。 风清扬抓住他的肩膀,冷声厉厉,“飞鹰,你得记住,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公子,末将……” 是风清扬留住了他,也是风清扬放过了他,若非风清扬,飞鹰不可能还活着,虽说安阳王后来也救了他。 “让开!”风清扬声音虚弱,却并不缺气势。 至少这让开二字,有种逼仄,又无法回应的怨怒。 果然,房门打开,屋子里十分凄清。 床铺规整,安阳王风于则这人并未回府。 时间拨到半个时辰前。 安阳王到了慕鹤斋里,一番莫名其妙地警告,让媚姬云娘的心隐隐作痛。 她不明白,为何扁鹤会如此生气? “媚姬。我早就同你说过,我跟你之间永远没有可能,不要以为你帮过我,我就该感激你?”他冷傲地俯瞰着媚姬云娘的脸,说完,松开了手。 云娘抚着桌沿,抚着脖颈,干哑地咳嗽。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你感激,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谁。还有,我并没有给你留过信,让你来见我,我……我连你是谁,都不……都不知道。” “真……真不是你写的?”安阳王将手里握着的书信一掌拍在桌面上,言辞冷厉又可怕。 媚姬云娘哭笑不得,“从头到尾,我就只知道你叫扁鹤。在我面前,你永远戴着面具,我哪里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你住在哪里,你有着怎样的……”她泣不成声地坐下,“你让我离开帝都,永远不要回来。可你不知道自从跟着你来到帝都开始,除了这慕鹤斋,我哪里还有家,哪里还有亲人?” 清泪烁烁地从眼角滴落,坠在桌面上,晶莹剔透。 那些伤,那些累,媚姬云娘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 安阳王明白自己误会了她,他彷徨不安地想,会不会又是那个七海的诡计! …… 他着急地赶回安阳王府,原本打算径直去和七海对质。 谁知他竟然没有任何机会,就在他进入房间的时候。 风清扬就已经坐着了。 对方听到声音,转过脸庞,“父亲,您终于回来了?” 安阳王的手里拿着面具,不知道现在究竟该说什么,只是隐隐感到难堪,她觉得自己是该说些什么的。 “……清扬?” 他这么回答着,然后进了屋子,甚至关上了房门。 飞鹰静静地守候在门口。 “父亲去了哪里,不能告诉清扬么?” 安阳王看了他两眼,垂头丧气地坐下,他已经明白,这个局,是自己的儿子布置的。 “你故意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我想知道父亲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身份?”风清扬转过脸,眸子夹杂着哀愁,这可能是因为他不敢相信,所以才会在这儿,等待一个真相。 然而真相临近了。 他又担心。 “谁让你查探我的?”事到如今,安阳王始终觉得,那是七海的怂恿。 “父亲,如果七海真要查你,早就查了,还会等到现在?”风清扬以为,七海正义凛然,说一不二。他有那个本事儿,也有那个能力。 他不这样做,也许是想刻意敷衍此事儿, 毕竟此事儿水落石出,对谁都没有好处。 “父亲,其实先前你早就回了帝都对不对,至少……在七海查探菩提庙的时候就回来了,是不是?” 风清扬眼神坚定,他根本不害怕说出那些所谓的真相,因为他憋了很久。 “回来时,你虽身穿铠甲,伪装得很好,但身上却带着慕鹤斋的脂粉香。这香里透着蔷薇花粉,所以你同媚姬云娘认识。那时,您刚回来,就让飞鹰同七海比武,只是希望飞鹰能够杀了七海,以此他就会放弃查探菩提庙旧案。不过大庭观众之下,你并未想过让飞鹰下蛊、毒,您仅仅是打算给七海一点儿教训,让他畏惧,从而收手。父亲,清扬所说,可对?” 他分析着,果决地站起,虽然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然而这并不妨碍他那理智清晰的处理方式。 “赵照是北昀国细作,他随同师父到时,你让归降的郁长亭等人埋伏在菩提庙路林中,将远平杀死。不过赵照是郁长亭的儿子。他纵然心再狠,也不会杀了他。所以……所以……您很清楚这一点儿,才会废了他武功,将他留在安阳王府。况且,他为了救自己的师父挡那一剑,一只手臂已经不保,你之所以留下他,是因为您知道虎毒不食子,郁长亭再不待见他,也至少不会想要杀了他?由此,他就成为父亲对付郁长亭的把柄。父亲……您说,是不是?” 风清扬不是旁人,他自小就非常聪明。很多成年人才能明白的道理,他都能够理得头头是道。 就像现在,他综合那些事儿,立马就能说出个所以然。 包括赵照被父亲留下的真实目的。 那日赵照前往菩提庙查探真相,安阳王命令飞鹰前往刺杀。 不想七海会带着他提前进入菩提庙救人。 菩提庙林子里,赵照在发现杀害自己兄弟,杀害自己师父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郁长亭时,心中痛苦。 也是在那一刻,他犹豫了。 七海虽然杀了郁长亭,救了赵照。但赵照已经惨遭暗算,中蛊毒而亡。 “在菩提庙林外,长箭窜出。及时救了我的人,就是飞鹰,对不对。当然,清扬追出去时,的确没有见到那人,不知他音容笑貌。但我很清楚,这天底下,能救我的,只有父亲,只有你的人!” 安阳王被那双眼睛吓傻了,他握着手心,手心里溢出薄汗。 “咳咳咳咳……”风清扬情绪激动,没有控制住,又激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偏着头,看着安阳王,声音冷冷清清,再诘问了一句,“是……还是不是?” “清扬,父亲不会害你!” “当然!”风清扬吸了一口气,他冷傲又倔强地看着安阳王。 他失态的次数很少,在安阳王面前,称得上反应激烈地,估计就只有这一次。 “你是临水国的安阳王,你有责任对付北昀国细作,这个我不怪你。况且清扬一身是病,不能为国效力,实属无用!然父亲为何心胸狭隘,既然已经害了之若兄的兄长,又为何要杀了他?你可知,安父病亡,安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风清扬记得,当时他推开窗户,大雪纷纷,七海一人站在那里,看了那堆血迹许久。 他还记得安阳王下了令,将安之若的尸首扔出了安阳王府。 “清扬,安之若伤得可是你外公啊?难道他……不该死么?!你如何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这般冲撞父亲?!” 第157章 分析结果(三更) 风清扬面容冷淡,他的心好像都碎了,但倔强并没有让他服软。 “你只知之若兄逼迫你说出当年实情,但你不知道,他为了不给七海找麻烦,为了不让我失去父亲。那日情绪失控所放之箭,虽是安家箭,但并未淬毒。另外……他如果诚心想杀了外公,一定有很多法子,和咱们同归于尽。可……他没有?” 安之若同大胡子海之岚所说的那些话,他记得十分清楚。 他只想要得到一个真相,如果可以,他或许会放过安阳王。 不给自己的兄弟带来任何麻烦! 他算得上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那个时候,风清扬在心里想着,一定帮着安之若,查清那个秘密。 当然,他是有私心的,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 安阳王不知道该说什么,沉思着,回答时,眼眶含泪,,“清扬,有些事儿,父亲暂时还没有办法告诉你。但这天底下,谁怀疑父亲都行,唯独你不可以。” 风清扬冷沉沉地,屋子里气压有些低,父子俩都没有再说话。 一阵静寂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咳嗽声。 他抚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安阳王的房间。 那憔悴的面庞上,没有笑容。因为体力不支,他走出去,身后看着他的人,急到了嗓子眼。 飞鹰奔进房间,看着安阳王,“王爷,公子他……” “他知道了。”安阳王愤愤难平,抓着脑袋,有些苦恼无奈,“他知道了我就是扁鹤,他……知道了很多事儿。” “公子怎么会想着查探王爷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嫉妒,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起来地,竟然是七海护卫。 飞鹰深想,他调查的人里边,有来自太子殿下的,也有来自二皇子的,还有来自鲁国公府的,还有来自云家的。这么多人调查扁鹤的身份,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策划,他绝对不信。 …… 风清扬回到屋子里,苦着面颊,神情冷淡,片刻又有些茫然。 他一开始就在想,如果自己的父亲真是那位扁鹤,曾经菩提庙的事儿同他有关,他应该怎样解决。 一个人点着蜡烛,坐在屋子里,思考了很久。 坐到烛光燃尽,才准备去休息。 休息了两个时辰没到,就做了噩梦。 梦中,有人要杀了他父亲。梦中,有人大声责骂他不孝。 也许是因为这种事情紧张到了一定的地步,他心痛难受。 银狐犬小白窝在狗笼子里,听到风清扬哭泣的声音,凑过去看。 大汗淋漓,果然是遭了梦魇。 就这样,它陪了风清扬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家仆叫来七海。 七海拎着剑,揉了揉脖颈,心里琢磨。一向风清扬起得早,怎么自己都在伙房用了早膳,他却还未起。 大概觉得奇怪,他伸手敲门。屋中无人应。 走进床畔,叫了风清扬好几声,对方都昏昏沉沉,没有苏醒。 七海拎走小白,风清扬才有了一丝反应。 梦中,有人要杀了他父亲,他想要伸手格挡,谁知刚刚近到跟前,剑就刺穿了父亲的胸膛。 “啊……” 看他那喘不过气的憔悴样子,七海笑着问,“哪,公子,做什么好梦了?” 风清扬嘴唇苍白,有气无力地反问,“做了好梦,是我这副样子?” “哈哈,我说笑的。”七海伸手,指着外面的天空,笑眯眯地提议,“今天没有下雪,还出了太阳。走,出去转转。” 风清扬否决了,人又栽下去,“你去吧,我不去了。” “去吧!”七海再催促了一声,“我一个人多无聊。” 银狐犬小白也希望风清扬不要把事儿闷在心里,一旁汪汪叫着,似乎希望对方能够出去,晒晒太阳,晒晒那忧郁的心情。 …… 最终还是无用,风清扬早上没有用膳,继续补了个大觉。 七海无聊,跑到屋顶上,晒太阳。 天空乌云缓缓散开,露出那温暖的一角,日光透过云层,洒在身上,温暖无比。 七海唤出空间,开始研究他自己的这个宝贝。 空间的基本作用,他已经有了确切的发现。凡是这个时代可以有的,他都可以有。凡是这个时代他没有的,就算输入到界面,也会选择无效。 当然空间布丁偷懒数回,自从七海成为他的主人开始,就没有提醒过他一些使用空间的窍门。 七海自己琢磨出来了入空间和出空间的口诀,当然他自己提升了一下速度,也由此将空间护身,转变成一种瞬间移动的能力。 这种能力让对方无法清晰地知道自己会在哪个地方突然出剑,于是令他的剑术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 而且空间是跟随他一起的,他在哪儿,空间在哪儿。进入空间,绝对不会有人看到他,这是他的隐身功能。 另外……空间还有一个特大的作用!那就是藏身。再小的地方,也能融纳任何死物。 包括一辆马车等等之类的。 但是这空间也有一个缺陷,对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除非是尸体,否则是绝对拖不进空间的。 换句话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七海和没有生命的东西才可以进入空间。 这一方面防止了外人进入空间,对付七海。可有利就有弊,有这听起来十分不错的优点儿,也有他不能挽回的缺点儿。 像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即便他告诉别人,别人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空间是什么样子,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将所有的线索一一写在纸上,尤其扁鹤就是安阳王时,他心里很多谜题就都解决了。 这些谜题,像一团黑罩子似的迷雾,笼罩着七海所在的那片天空。不再辽阔的天空,没有自由自在的鸟儿。 很多人都像在掩盖一个秘密,可看上去,又像是没有谁能够猜到那个秘密。 安阳王是扁鹤,是慕鹤斋媚姬云娘喜欢的人,换句话说,安阳王也喜欢那幅画中的女子。 画中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七海不清楚。但喜欢她的人,似乎可以确定。 安阳王,方舟前辈都是画中女子的爱慕者,且都没有得到过佳人的芳心。 媚姬云娘吃醋,同他合作,也是希望知道他自己喜欢的人,以及自己情敌确切的身份。 只是安阳王不透露,也没有告诉过媚姬云娘的真实身份。 这也许同信任与否扯不上任何联系。 恐怕是不爱,所以才伤害得有恃无恐吧! 意识到这儿,七海捂着嘴角,不敢回想。 安阳王喜欢地是画中女子? 换句话说,他对安阳王妃陶红鸾可能没有什么感情。 那……安阳王妃会否因为知道这个秘密,而被安阳王陷害呢? 如果知道了,那么安阳王妃陶红鸾还会嫁给风清扬么? 安阳王妃和风清扬成亲后,还闹过矛盾。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儿。 那……安阳王会不会因为王妃知道了他的秘密,后怕事情败露,就无理取闹地编排出这么一出戏! 第158章 禁止出府(一更) 七海的猜测都只是猜测,他还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捕捉到这是真是假? 大概也是因为这点儿,七海不再思索。从空间里出来,直接出了安阳王府。 府门口,被人拦住了去路。 飞鹰厌烦地表示,从今以后,公子没有离开王府半步,他就不能离开,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七海看他无奈,“谁做的这规定?”太没人性,限制别人的出入自由。 飞鹰挺直胸膛,眼神冷酷,说话一板一眼,好不讨厌。 “这是王爷的吩咐!” 得了,凭他猜测,昨天晚上风清扬肯定是同自己的父亲安阳王摊牌了。 要不然也不会情绪不稳,早膳都给省了。 最近这么直接地把自己关在安阳王府,只怕也是担心他扁鹤的名声再次传扬出去。他不好处理。 可区区几个人,就能拦住七海了?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七海真就转身回去,到了院子里,唤出空间,大摇大摆地出了府。 门口飞鹰交代几个府兵,去后院看着,不要让任何人出来。 也的确没有人出来,哪怕空间里的七海就站在飞鹰的面前,飞鹰也没有发现。 因为透明的,像隐了身。 他一路从空间往外走,神采奕奕,让人好不欢快。 每走几步,神采焕发,那眼神,都带着对飞鹰的鄙视和不屑。 离开安阳王府,他直接去了慕鹤斋。 到时,慕鹤斋已经关了门,门口冷冷清清。 觉得媚姬云娘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帝都,所以他特地上阁楼看了会儿。 果然,人真就颓唐地坐在那儿,沐着冷风喝闷酒? 醉酒的人,脑子迷糊,听到走路的声音,她高兴地转过头,一把抱住。 七海跳开,避开那柱子似的一抱,坐在她的对面,静悄悄地问,“前辈,还没走呢?” 媚姬云娘看到是七海,明明对此人反感万分,却偏偏真就在他跟前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她把酒杯砰地一声放在桌面上,酒水四溅,慕鹤斋里凄清无人,响声跌宕,“为了他,我搬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帝都来,就是想着能够陪着他,谁知……谁知这么久了,他……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甚至……甚至我都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姓什么,叫什么,一概不知!”说完,咬牙切齿地,继续抱怨。 她脸色绯红,醉酒之后,人特别迷糊,一张脸颊上,凭空多了些崩溃和绝望。 七海看了哈哈大笑,笑完他拎了媚姬云娘的酒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只觉得酣畅淋漓,他拿着酒坛,认真地看了看,“这酒真不错,前辈哪里买的?” 媚姬云娘一下坐在了地上,没有考虑那么多,手臂一晃,像个朋友,在聊天,“这酒不是买的,我自己做的,我以前啊……经常……经常拿花泡酒?” “呵呵,是么?那前辈手艺不错嘛。”七海手指扬了扬那宽阔的花粉店,笑声扬起,眼睛都蓄满了柔和的光芒,“你这么厉害,还开花粉店做什么,我没见到有几个人买的。” 醉酒的媚姬云娘挺乖,不发脾气,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这个愚蠢的女人,开什么不好,非得到帝都来做那些不见光的事儿?” “呵呵,感触很深!”七海也坐地上,膝盖伸地老长,“今天我来干嘛,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媚姬云娘哈哈大笑,挥手间,十分有趣,“你啊,是想来告诉我扁鹤是谁,对不对?” “聪明!”七海两手往桌子上攀了攀,凑到媚姬云娘身旁,手指扬了扬,“看来前辈已经知道了啊。”他想到这里,就开始好奇了,既然已经打听到扁鹤是谁,那她就没有什么特别地反应,或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不太对啊。 “然后呢?”七海琢磨,媚姬云娘先前一直在查自己喜欢的人,到最后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知晓的安阳王,难道就不应该大哭大闹,然后跑对方跟前哭闹一番,质问原因! 媚姬云娘苦笑连连,那整个空旷的慕鹤斋里,只能听到自己的笑声,听起来十分寒心,“我其实以前也想过,但我从来也不敢往那个方面想,我觉得他不可能是那样的身份。” 七海蹬了脚,换了个坐姿,“啊,那现在前辈知道了,打算怎么办,继续在帝都待着,还是听他的话离开帝都啊?” “听他的话?呵呵……我凭什么听他的话。这么多年以来,他天天骗我。我为了他,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儿。到头来,得到地,竟然是他无情得驱赶。七海护卫,你说……这个世界上,对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七海把那酒杯拿到一边,没让她再喝,只是好心提醒他,“公不公平没什么关系,关键在于你自己会不会原谅他!” “原谅,哪里那么容易,可是不原谅,又怎么可能!”媚姬云娘也坐直了身体,通红又木讷的脸转向七海,片刻她傻笑着回,“不过……不过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帝都,我……我还没有……”她朝七海拍过去,扑通,扑了个空,脑门磕在木板上,醉意阑珊的媚姬云娘,抬起那双眼睛,眼睛前面冒星光,“你……你跑什么啊,我……我对你又没什么意思。” 七海指了指自己的新衣服,“别多想,我怕你喝得太多,不小心吐在我这新衣服上,影响我形象。” “哼……”媚姬云娘不高兴地把身前的木桌子踢开,撒娇卖萌,“我……我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没想到……竟然被你这个臭小子如此戏谑。” “得了啊,一天臭小子的。我有名有姓,叫七海。你要是觉得我没用,干嘛让我给你调查啊,就利用一招便让你知道了扁鹤是谁,你就偷着乐吧?” 在七海的眼里,没有云老提醒,他不开动脑筋,利用多方人脉,估计这扁鹤的名字,也不能传遍帝都,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帝都里,那些侮辱他的事儿,是你做的?”媚姬云娘听后,又不开心地将酒杯扔掉。 嘟囔着嘴巴,她似笑非笑地望着七海。 七海不觉地动了动嘴唇,看着人,慢条斯理,并不觉得自己的计划如何地卑鄙,“流言蜚语也有流言蜚语的好处,我不这么做,真正的扁鹤又怎么会挽回自己的名声,有所行动呢?” 扁鹤身份昭然若揭,对此,也告诉了七海。安阳王妃陶红鸾并不是安阳王的心上人。 换句话说,安阳王妃的死也许并非自杀。 他可以利用这件事儿,去逗趣陶老,看看安阳王妃的亲生父亲,作何解释? 到那时,陶老还敢笃定,自己的女儿是自尽而死么?! 媚姬云娘想要去抓住起身的七海,却没有任何力气,她只是醉醺醺地说,“放了他,不要害他。” “嗯,什么?”七海不懂。 “你……你放了他!”这个醉了的女人啊,还是这么傻,明明知道安阳王心里没有她,还是不遗余力地期望对方能够安然无恙。 可是七海不是圣母,他没有那么好心。 安阳王府的秘密只有一点又一点地挖出来,他才会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寒沉究竟是怎么死的? 大师兄寒沉生前拿着那张写着《石灰吟》古诗的纸条去见了陶老。 应该是为了查探观尘大师? 可观尘大师的身份,为何大师兄会如此在乎呢? 原因究竟出在哪里,这让七海的内心说不出的好奇。 —— 安阳王府。 “哎!”七海坐着叹气,想挥自己一巴掌,按道理来说。当时就应该问问观尘大师,而不是在他和公子是否有师徒关系上大加纠结。 “老大,老大——”海之岚到得院子来寻人,空间里的七海听见了声音,不由得奔下来。 “什么事儿,嚷这么大声?”七海看着海之岚的方向。 海之岚左看右瞧,唯恐被人听见,“老大,适才后院被人给封了。” “知道知道,安阳王不让我出去,毕竟她担心扁鹤的事儿闹大!”七海躺着,翘着二郎腿,偏头看着七海,语气温柔,“咱们现在也没必要,一个字,忍!” 大胡子海之岚心情不平,他坐到七海的身旁,“诶,不对啊。老大,安阳王不让你出去,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就你和我这关系,如果……我让你给我传口信。他会怎么处理?”此话一出,大胡子也答不上话了。 没错,安阳王现如今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将他们锁在王府里,不闻不问。 第159章 身份泄露(二更) 正午,太阳灼烤着大地,屋子里暖洋洋的,一上午,七海真就没有出过安阳王府大门。 他是有机会,有时间出去闲庭散步的。 他的空间,就像一个神器,这个神器,可以说,能让他的人生幻发出夺目的光彩。 最好地,杀个人,偷个东西,都是轻而易举。 但是七海这个人,一睁眼,就在七海山庄。 在猫耳娘,自己这个明明是女人却偏偏穿着一身男装的师父眼中。身为七海山庄的徒弟,就得时时正义凛然,当然,能够行侠仗义,就是最好的。 七海来到帝都,当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说得实在点儿,是拿钱生活。说得深刻点儿,却是进入安阳王府,调查大师兄寒沉消失的真相。 其实如果没有大师兄这档子事儿,他应该会选择其他人的护卫当。毕竟比较自在,也比较自由。 可惜了,大师兄寒沉偏偏是风清扬上一任护卫,偏偏他生死不明,只留下了一把剑。偏偏他来帝都后,时时为风清扬尽职尽责。由此,大师兄同公子之间的关联很大。 同风清扬的接触后,七海貌似特别喜欢他这个朋友。 虽然身体不好,一本正经,时而还有些书生气息。但风清扬为人仗义,脑瓜聪明,而且武功还不弱,这就是他看好的优点。 他平日的喜怒哀乐跨度很小,就算他有秘密,也看不大明白。 这就是一件七海觉得为难的事儿。 大胡子海之岚今日不去瞧瞧自己的师父,总觉得自己不孝顺。大概也是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安阳王一封锁了安阳王府,海之岚就心急如焚。 他着急,看着七海,“老大,我不能一天都待在王府啊。我……我得出去啊。” “出去做什么?” “我师父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钱,我这个当徒儿的,得照顾他啊?”海之岚同初见有些不大一样,他开始有顾虑了,也开始迷茫了,更开始紧张。甚至会思考一些后路。 觉得如今帝都不太平,自己的师父又是一个急性子,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同某某人大吵一架。 大吵一架这种事儿,他觉得自己的师父几率很小,但打一架。 像安阳王府这样,劫持个人,达成他心中的目的,也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他得出去! 看着七海,他非常坚定地表示,自己一定要出门! 七海没有给他想任何办法,等着风清扬醒来,他再三恳求下,风清扬才让管家关伯送他出去,顺便让他给自己买坛好酒回来。 海之岚得了这个借口,又是管家关伯亲自送的人,于是这面子大,飞鹰没敢阻挠。只派了两个府兵,跟踪海之岚,寄希望能够发现什么。 七海为了海之岚的安全,特地唤出空间,将跟踪的两人解决了。 后来现身,问询海之岚,可知观尘大师的住处? 海之岚眉眼带笑地表示,就在前面不远,需要有人跟他一起进去。 …… 刚到了巷子,他就瞧见自己的师父观尘被几个女人给打了。 观尘百口莫辩下,出手伤了人。有百姓令人去报官。 海之岚到时,自己师父的一些东西已经被扔了出来。房主还表示,从今以后,不许和尚入主。 理由过于直白,对女客主不敬。 具体怎么不敬,大胡子海之岚维护师父的时候,听说了。 好像是偷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讨人厌了。 观尘冷着目光,他表示自己没有,纯属诬陷。 因为缺钱,又闹出这样的事儿,帝都小巷子里,那个还算干净的院子住不成了。 大胡子海之岚身上没有多少钱,也拿不出钱来。但这房钱听起来却有些害怕。 “大娘,我师父不会做这种可耻的事儿,你……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几个大姑娘在屋子里嚷地惊天动地的,这事儿能误会了去?”大娘是个实诚的人,为了伸张正义,这些话说得是句句在理。 但是观尘大师仅仅阿弥陀佛,死不认账。 海之岚摆脱不平,被众人骂,为了救兄弟,仗义的七海上了。 “喂,大娘,你真是亲眼瞧见观尘大师做了那种可耻之事儿——”七海立在院头,尾音拖得老长,言语里更是说不得的激动。 事实上,他在空间里,就已经发现,那几位姑娘,是那天晚上的几个女人。 她们是北昀国的细作。 原来竟然藏身在此? 大娘结结巴巴地说,“可不么,我一出来,就发现他这和尚,趴着窗户。而几个姑娘在屋子里洗澡呢。如此无耻之徒,还想住我的院子。” “哦——”七海扬长声音,乐呵地反问,“大娘,也就是说,你只看到观尘大师在窗户边趴着,并没有看到里边的场景,对不对?” “这……” “我听到几位姑娘嚷地可大声啊……”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几位姑娘如果……如果非要在屋子里,自导自演,然后污蔑大师,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几位姑娘心机深沉,根本不是临水国的人!”他说完,拔剑而出,几个姑娘自知七海是那晚的人,快速得退进了院子。 七海伸手拦阻,大胡子紧跟帮忙,观尘大师也是迅速出手。 可惜几个姑娘万分实诚,知道自己逃不过,又担心泄露了此次出宫的地方,便自尽而亡。 七海笑了,翻身落下,他长剑一挥,落在大娘的跟前,“直说了吧,你究竟是谁的人?” 那大娘眼色一狠,退后躲避。因为早有准备,武功又高,是以逃得很快。 七海都没有瞧见她真正的面目,但是她逃走开始,就已经说明一个问题。 这个巷子里,可能是北昀国细作联络的一个地方。 他瞟着观尘大师看了一圈,问他,“观尘大师,你不会真像他们说的……” 观尘大师沉默不语,只是略略冷淡地觑了他一眼,“老衲还未无耻到这种地步!” “那你……” 大胡子海之岚护犊子,打抱不平了,“我师父德高望重,不会做这种事儿。” “难说了。”七海得意一笑,那观尘受不住七海的侮辱,气恼不过,一巴掌打过来。但是可惜,空间布丁有提醒危险的功能,在那和尚准备对付七海的时候,布丁已经在五分钟之前提醒。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蹦,轻松躲过观尘大师一掌。 “问问而已,凶巴巴做什么?!” 恐怕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观尘大师捏着僧衣,看着海之岚一眼,静静地解释,“那几个姑娘的脖子上有青鹰刺身。” 青鹰刺身? 听到这儿,七海有些压抑。要知道,能够和罗敷,吴顾等人有着这样的青鹰纹身,想必他们都有些瓜葛。 “有这青鹰刺身说明了什么?” 若不是那几个人想要杀了他,观尘大师也许不会说出这个秘密,“青鹰纹身有特点儿,不能被人仿造。也就是说,凡是脖子上有这个纹身的人,都将是北昀国细作的一员!” 青鹰纹身,七海之前就了解过。但他那会儿,没有过多的顾虑。此刻从这个真正的北昀国细作嘴里,他才证实自己的猜想。 “那么她们为何杀你?” “如果老衲猜得不错的话,菩提庙时,你将我带入安阳王府,就已经被她们盯上了。昔日我就投降了临水国,即便是伪装,也免不了被他们当成北昀国叛徒。” “你的意思是,她们想杀你灭口!”七海手指握着下巴,没道理啊,她们几个姑娘,能有办法杀了他,“你武功高强,她们打不过你,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咱们临水国想要抓你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付你了!” “一箭双雕,师父,这些女人可真狠。”大胡子海之岚抱怨不平,心里更难受地,是他不知师父的真实身份。 因为他……是北昀国皇族之士。 他还掩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160章 大师圆寂(三更) “大师这么清楚,应该不只是北昀国细作这个身份那么简单吧?”七海微笑着,依旧十分活泼,不怕事儿,脑袋清楚,思维清晰。 观尘大师自然不会因为他,出卖潜藏在临水国的北昀国细作。 当然除了这几个杀他的姑娘以外。 “老衲……为何要将这些秘密告诉你?” 七海瞳仁冷里有晦暗的光,他在嘲讽观尘大师,“你护着的那些人,她们可是要杀了你哎?” 即便观尘大师没有背叛北昀国,但在那些北昀国细作的眼中,他已经投降了,已经成为了北昀国的叛徒。 抱着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原则,这对那些剩余的北昀国细作而言,他此刻是在放虎归山。 “就算你不说,你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大师,人呢,不要太固执。她们既然要杀你了,就说明对你起了疑,就算你没有叛国。可在她们的心里,你同叛国求荣的郁家父子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 七海眯着那双眼眸,双手抱着剑,笑容带着戏谑。 缓缓转身,走向那几个自杀的女人,却突兀地搜索到了一块腰牌。 看着那腰牌,七海虽然不知皇宫里谁能拥有,可只要找人询问一二,必定水落石出。 他将腰牌,放在袖子里,辗转难安地看着。 良久,给大胡子留了银票,就往外走,巷口,他回头说,“大胡子,回去的时候,不要告诉众人,我离开了王府。” “哦……老大。你去哪儿?” “出去逛逛!”七海走到巷子尽头,拿剑的手,朝着身后的两人挥动着,十分闲情惬意。 观尘盯着七海的背影,他看着,有些疑惑,“大胡子,此人不可信!为师早晚杀了他。” “嗯。”大胡子海之岚想通了,师父想做什么,他最好不要无故打击,于是在师父拥有了这个杀人的期望时,他仅仅说说了个嗯。 观尘大师看糊涂了,他视七海护卫为兄弟,那为何自己要杀他,海之岚都无动于衷呢? 问题出在哪里呢? “为师要杀了他朋友,你就只说了一个嗯。” 自己这憨厚老实的徒弟,听了他的话还多大的反应,实在稀罕啊。 海之岚拎着大刀,望了观尘大师一眼,往院子里走。 “严番将军死了,师父认为是老大的错,想要杀了他为兄弟报仇,这很正常。老大也说过这很正常,但是师父,徒儿只想告诉你,老大不是傻瓜,徒弟也不是。” 他收拾着东西,给观尘大师换了一个住宿的地方,一切准备妥当,才转身离开。 不过大胡子同他说过的那句话却依然记忆犹新。 那或许是他唯一一次听到那段话。 他说,他也是临水国的人!作为一个临水国的人,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师父十恶不赦,当然,他兄弟更不是。 师父同兄弟之间的恩怨,他管不了。但……谁也不能伤了谁。 这就是他给出的意见! 甚至他还用那样责备的语气,表达一个事实。 “师父,今日若没老大,您老人家就没命了,当然即便她们杀不了你,但你有理说不清,在北昀国也混不下去。另外,七海老大重情重义,他没有在你危难的时候幸灾乐祸,还伸以援手,这是一个君子的气概!” …… 看着那云层后的铅云,观尘在想,也许……海之岚说得没错,他根本……报不了仇。 无论是在安阳王府,还是在临水国帝都。他为严番将军报仇,都是一件富有挑战的事儿! —— 几天后,天气放晴,雪色融化,远山露出它淡淡的轮廓。 菩提庙后山。 光秃秃。 偶有银杏叶铺陈在地,天空无飞鸟。寂寂无人闻。 直到……安阳王风于则到了。 “安阳王,你……终于来了。”观尘大师蹲在石头上,望着安阳王,蜡黄的脸色上,有些阴郁。 藏了这么久,终于现了身。安阳王的心里,俱是笑意。 他回头望着飞鹰,“菩提庙外等我?” “末将领命。”看着安阳王一人在此,他着急忧虑。 但是他仅仅回头看了两眼,才走下菩提庙后山。 今日一早,刚从皇宫出来。 观尘大师就让人给安阳王带了口信。 菩提庙后山相见。 安阳王走近观尘,绕着他走了一圈,“身为北昀国皇族,竟然为了一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出家为僧,大师可真是……重情重义的人!” 被嘲讽已经在观尘大师的意料之中,他偏过头,望过去,突然间念起了那首《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风于则,为了你一己之私,陷害临水国忠臣良将无数,你心——可安哪?” 观尘大师伸出手,布满鱼尾纹的眼眶里,泪光盈盈,愁肠百结。 可风于则并没有为此难过,他仅仅是笑,笑得张扬,笑得冷漠,笑声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 “一己之私,那你呢,大师,口口声声为严番报仇,为你的兄弟报仇。可最后还不是在这里耍耍嘴皮子,还妄图跟本王谈什么善恶?” 他越说越来劲儿,全没顾及地往对方跟前走。 “大师,你来到北昀国,是为了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嫁给别人,同旁人恩恩爱爱时,你又能做什么?我风于则不过就是奉了陛下的令,处决一个叛国求荣之徒。” “一派胡言!”观尘大师从石头上站起,那冷淡的瞳光,面无表情的脸颊,都是对风于则居心叵测的憎恶。 可安阳王并没有为此难过,他甚至朝着观尘,走了两步,问了几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你可知郁长亭为何要杀你?” “为何?”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你和严番根本不是心甘情愿地归降!”安阳王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这里边,有他亲自写的一封书信。” 他将书信扔出,书信因为他的力,飘出好远。 褐色僧衣一卷,书信落到了观尘的手里。 观尘慢悠悠地将书信打开,陡然间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他摇头,双眼瞪得老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何没有这个可能,如果没有这个可能,郁长亭为何假扮你,也要去教清扬心法。又为何不愿意说破?!这里边的关联,你就从来没有想过?” 观尘大师看着那书信,有些失魂落魄,有些懊恼,还有些迷茫。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拈着书信,在痛苦和绝望中,圆寂了。 飞鹰赶来时,微感好奇,“王爷,那和尚……” “他已经死了。” 死了?连飞鹰都没看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刚刚上来的时候,只注意到自己的主子同观尘大师说了些话,给他看了一封书信。 仅仅因为一些话和一封书信,就死了。 这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走吧!” “王爷,他……” “处理一下,就回王府。” 第161章 皇子争夺(一更) 安阳王风于则没有将观尘大师的死告诉给任何人,也没有谁知晓。 大胡子海之岚去找过一回,听那儿的房主说,对方一早就离开了。 他才恍惚明白过来。 没有去杀七海,没有在帝都惹事儿,或许他想清楚了。因为想清楚了,所以才会愿意离开。 大胡子是笑着的,想着师父观尘想通,离开临水国帝都,内心愉悦。 就这样,他这几日也没有出过安阳王府。 同七海一起,日出了晒晒太阳。 日落了,逗逗银狐犬小白。 连风清扬都因为他不出门,感到诧异。而且还特别郑重其事地询问,为何不出王府? 七海总会摇头,沮丧地说,“安阳王让人看着我,我要是出了王府,他得多伤心?况且,大胡子一天也不出门了,同我一起聊聊天,挺好。” 屋顶下的风清扬自然不相信七海这道说辞,谁都可能出不去,七海却不同。 单凭他消失匿迹的功夫。 这王府大门口再来几个府兵,也绝对拦不住的。 但扁鹤一事儿,并未消停。 安阳王府里,大多数的家仆和婢女都在思量这一件事儿。 商量的次数多了,风清扬的心里就不大安宁。 …… 此刻,鲁国公府里。 孟绫世子和着陈露白也在讨论着扁鹤一事儿。 院子里的芭蕉树,在冬风的吹摆下,摇晃不停。 风声清脆,地面吹叶沙沙响。 孟绫抱着他那只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狗子,看明媚晴朗的天空。 放晴好几天了。 空气里还残存着雪的味道,但天儿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已经一月份,万物有了复苏的气息。 山上树,发了新芽。 当然,毕竟还没有入春,有些许地冷。 “露白,最近帝都一直在传扁鹤的事儿,你可知道?” 陈露白靠着桌沿,笑他,“这事儿不是七海搞出来的么?” “是啊,他之前同我说,要引蛇出洞。让我帮忙。可不仅找了我,还找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甚至发动了招安馆的人。你说……”孟绫将胖兔子提起来,鼻梁凑着红眼睛的兔毛上,笑嘻嘻的样子,十分暖人心,“可我以为,这扁鹤怎么着也该出来现身,如何……一点儿迹象也没有?直到今天,我突然就想通了。” 陈露白也有自己的想法,“或许这个所谓的扁鹤就在我们周围,而且他还在我们身边。既然知道这件事儿是一个局,那个所谓的扁鹤必然不会贸然行动。我想这个人……” 他打算卖卖关子,于是话锋一转,就又笑了,“哪,阿绫。你说说看,你以为这扁鹤有可能是谁?” “还用猜么?七海为何造谣说那扁鹤是安阳王的人啊,明摆着试探安阳王的反应。所以我以为,这个扁鹤就是安阳王!”孟绫以为,凭七海的聪明才智,想来已经猜测到扁鹤的真实身份和安阳王脱不了关系。 可是他想说明什么呢? 他又是如何知道风清扬的另外一重身份的? 叹着气,他将胖兔子放在了地上。 拍拍身上雪白的兔毛,纠结地望着陈露白。 “露白,你说七海到底想知道什么?明明知道凭他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对付安阳王,他还处心积虑地调查他?” 在孟绫眼里,七海的目标有些琢磨不透。 况且调查安阳王有什么价值,调查到他另外一层身份又有什么意义? 在江湖上行走,为了方便,改名是常有的事儿,有何区别? 陈露白听着孟绫的分析,也倍感好奇,甚至私心想着,要找机会亲自去问问七海。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人也对此事儿感到异常好奇。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这扁鹤的消息是七海让他们胡诌出来的,换句话说,七海针对的目标是安阳王,他们也都能分析出来,唯独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 太子弹琴,抚了一曲后,百感诧异,偏头盯着站立在那儿的剑升,若有所思地问了,“你觉得他究竟想做什么?” 剑升思虑着,不觉纳闷,“上次七海护卫出府,安阳王都要派人监督。显然,安阳王并不看好七海。不过,能够由着他,不多加干涉,或许是因为风清扬。” 太子摇头,他不这样认为,“就算安阳王不待见他,他也不可能想着去调查安阳王。这……不符合逻辑。况且……这小子心大胆大,他还不喜欢麻烦。如果真是为了以牙还牙,他大可以毁安阳王的名声,何至于用安阳王那不得而知的身份做文章!” “殿下分析得是,属下……愚昧!”剑升没那么大的脑袋,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瓜葛。 太子殿下看着他心烦,郁闷地拨弄着琴弦,就开始生闷气,“愚昧,愚昧,你一天除了在我面前说愚昧,还能干什么?” 剑升不敢顶嘴,太子殿下又凶巴巴冒火,“说话!” “属下……会打架!” 属下会打架,打……架?有一种故意顶嘴的既视感。 太子好气啊,反问他,“你一天除了打架,还会做什么?” 这次换剑升哑口无言了。 除了打架,他还会干什么?这……没怎么想过。 突然间,要狠狠地想一件自己从来没有思虑过的事儿,可能是一种折磨。 当然,和他们主仆情况一样的,二皇子也无法错过。 …… 连着没有思虑出名堂,长迢已经接连被二皇子训斥很久了。 多半就是不如七海护卫聪明,帮不上忙。觉得长迢就是一个闲人。他养着的那位闲人除了打架,就只会打架。 长迢有些怕,拿着剑,站在那儿,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慌乱无措。 果然,他预料得不错,就在思索自己该说点儿什么衬衬此刻的风景,缓和一下自己和二皇子的气氛。 谁知没曾开口,那二皇子就愤愤地拿着杯子,转向他,“长迢,三天之内,不许吃肉!什么肉都不可以吃!” 咬牙切齿,像要吃人似的。 长迢害怕,面无表情地点头,“是,属下遵命。” “你……你是傻子么,本殿下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算盘一般,拨你便动,不拨便睡!”二皇子喝茶都喝出浓重的怨恨之意,他凝神,瞪过去,见长迢依旧没有回应,便生生再吩咐,“你……你五天不许吃肉!” 五天都不许吃肉的长迢,忍痛割爱一般,单膝跪地,点头应允,“是,属下遵命!” 听得出来,那声音颤着,声调都压低了许多,怎么听怎么累。 二皇子看他跟个木头疙瘩,不能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十分地喜欢攀比。 譬如他同自己府里这位一比,便非常羡慕风清扬,能有一个不害怕,又聪明又风趣的七海护卫了。 不过再如何羡慕,都无济于事。 七海并不打算答应他。 长迢见二皇子如此气愤,不由地上前,出主意,“殿下,七海护卫,如果一直不答应,那如何是好?” “那就杀了。”二皇子抚着额头,神色耐耐,但嘴唇上却扬起一抹阴险的笑意。 这笑让他的脸色显得异常可怕。 长迢心善,突然间就有了自己的看法,或许他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个就杀了七海护卫,“殿下,属下以为七海护卫如此聪明,断然不会愚昧无知,成为太子殿下麾下的人。所以……这有些不大可能。况且……七海也不是愚昧之人,这个时候,他选择您,还是选择太子,对他,都有风险。” 呵呵,敢说敢当了! 二皇子听着这话,突然间笑了,“看不出来,这么被本殿下训一顿,人就变聪明了啊。” 他端着茶水,递出去,“来,喝茶!” 又秒怂的长迢,瑟缩着脖子,摇了摇头,“殿下,属下不敢!” “你!”真是被自己的心腹气死了,“不敢,不敢,不敢。是不是不吃饭了,你也不敢。” 长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慌,“殿下,如果不吃饭,属下……还……真不敢啊!” 二殿下看着他天真又无奈的笑容,真地快崩溃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他变走!可是关键时候,他还是挺衬人意的。 “殿下,您别激动。属下马上滚!” 好识抬举!二皇子感动地想哭了! 第162章 尚书嫁女(二更)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 一月份时还要下雪,二月份却突然来了一场冰雹。 白天冰雹,晚上下雪。 翌日,再次恢复成天寒地冻的日子。 不过陈家姑娘陈岁荣,也就是兵部尚书陈明杰的女儿,陈露白的妹妹。 因着下午就要入府成婚,孟绫世子一早就过来打探,说是要带着七海去凑热闹。 兵部尚书府的陈岁荣姑娘活泼可爱,容颜清秀。 此刻正在试穿新娘服,佩戴珠宝首饰。 她本人素锦,不喜欢穿得那么浓重。尤其是一个凤冠,就压得喘不过气。 可成婚礼俗不可废,这也没有其他办法。 “哥哥,你觉得好看么?”陈岁荣拎着裙摆转了一圈,末了,笑嘻嘻地凑到跟前问,“如果二殿下看到我穿成这样,会不会高兴啊?” 陈露白有些失落,看了妹妹一眼,又回头望着自己的父亲,突然郑重其事地问了,“岁荣,你在帝都真就没有喜欢过别人么?” “没有。”陈岁荣平日里都同女眷玩儿,自然还没有接触什么男女感情,天真地像是一张白纸。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皇帝赐婚,她没有任何反应,而是询问家里人,二殿下好不好之类的问题? 她看家里人古里古怪,不觉摇摇头,知道他们是为自己担心,因此格外霸气地站在桌子上,骄傲地宣告。 “你们放心吧,我现在老大不小了,不会闯祸。” 她蹲身,像个蘑菇,拉拽着陈露白的袖子。精致的鹅蛋脸,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媚。 陈岁荣被家里人从小捧到大的,说到底,此时此刻,她是家里唯一的小的。没有受过苦,没有经历过那样污浊的思想。 “岁荣,如果……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气!” 陈岁荣还是非常聪明地反问了陈露白一句,“哥哥,他真要欺负了我,我可不敢跟你说。你和二皇子,谁大啊。他大。你去同他理论,到时候吃亏地还是你。所以,与其如此,我还不如……” “不如什么?”陈露白以前都是护着他这个妹妹,真就要看到她出嫁了,且还是嫁给一个他以后根本没有能力对付的二皇子时,他突然有些想哭。 含着眼泪,陈一句话也没有说,挺温柔的口吻,“妹妹,如果……如果可以,不要喜欢上他。喜欢上一个人,就有了弱点。” “哈,我知道。”陈岁荣从桌子上跳下来。 陈明杰担心耽误了时辰,便令丫鬟给女儿修饰装扮,怕一会儿二皇子敲锣打鼓地来接人,还没有准备妥当。 …… 七海到时,婚礼还没有举行。 孟绫世子穿得喜气洋洋,看了七海一眼,就问了,“露白那妹妹虽比不上天仙,但胜在可爱清透。只可惜……”他紧跟着又叹了一口气,“安阳王他们只能晚上参加婚宴,我先行将你带出来逛,你竟然不搭理我。生气了啊。” “世子,大人有大量!”七海拱手,滑稽又敷衍。收紧了眼神,他偏过头问了,“哦,世子,这岁荣小姐真是陛下赐婚?” “那可不?要不是因为陛下赐婚,我琢磨着,那小丫头绝对不可能会嫁给二皇子受罪!”孟绫世子越想越气,靠着七海的胳膊,莫名叹气,“这二皇子是个阴险小人,他那种胸有城府的人,绝对不可能将人娶回去就完事儿?” “世子的意思是……说,他打算利用岁荣小姐……”七海这么一听,就发现陈岁荣小姐入了狼窝。 首先……二皇子喜欢桃夭公主,桃夭公主和亲去了,他一时间不会消化得那么快。因此存在着冷落陈岁荣姑娘的可能。 第二,这岁荣小姐是陈明杰的心头肉,又是露白唯一的妹妹。 二皇子定然要在这儿上边做手脚。成为兵部尚书的女婿,如此一来,陈明杰还有得选么?! 孟绫分析得当,七海听着有趣,不觉冲着他笑了,“所以在你心目中,二皇子和岁荣小姐的婚事儿,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没错。”他回答着,又按耐不住地叹气,神色犯难,“那多好的一个姑娘,竟然……七海兄,我真不知道陛下他怎么想的,为何如此无耻,竟然让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搭上一辈子的幸福。” 他连皇帝都可以戏谑,七海觉得他是一个胆大的人。 不过,在七海的眼里,皇帝此举,定然不是觉得陈岁荣姑娘到了婚配的年纪,让自己的儿子添这么一桩好事儿。 他的联姻有目的,他的赐婚更有目的。 君王如此,没有办法。 “可怜岁荣妹妹如此天仙一般的可人儿,现如今……”孟绫长吁短叹地,那眼神里充满了爱怜。 他又想起远嫁异国的桃夭公主,又想起她因为不想嫁躲避想要自尽的模样。 哎…… “……那岁荣姑娘那么美?” “很美!” “……是么?”七海好奇,揽着孟绫说要方便,便不动声色地跑到人家后院里,看新娘。 新娘虽然换了新娘服,却没有戴盖头。站在窗户旁,同丫鬟说笑。 “小姐,皇族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丫鬟声音冷傲,目光凝重,“奴婢几日前替小姐查探了一下,听说……二皇子看上了醉风月一名舞姬,还将他带入了府中。因为陛下赐婚,他担心您嫁过去发现。所以……便将人又送出去,安置好了。” “哦。”陈岁荣也没有生气,只眯着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 二皇子在她心里头没有几斤几两重。因为不心动,不挂念,是已听了这个消息,也无动于衷。 身旁的丫鬟有些诧异,脸黑了黑,走到跟前,继续火上浇油,“小姐,您嫁过去就是二皇子妃,您……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二皇子这是在背着您金屋藏娇呢。” “白霜姐,你真是越发胡思乱想了,我还没有嫁到二皇子府上,管不了他,也没有心情管他。”陈岁荣拨弄着指甲,有些难耐,“其实,我更担心一件事儿。” “什么?” “母亲说,她怀我的时候,遇上难产。差点儿丢了半条命。可以想见,生孩子会有多疼。” 真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才能问出的话题。 身旁的丫鬟心里,也因为小姐这幼稚单纯且无用的个性而感到苦恼。 从制造矛盾到现在,对方全然没有当成一回事儿。 她心烦了,以后便以打扫卫生的借口,离开了陈岁荣的房间。 空间里的七海看着那位从陈岁荣房间离开的丫鬟,不由地想笑。 如果是旁的丫鬟,这会儿应该在帮衬,或者安抚自家小姐的心情。 但是……但是她却在火上浇油,有意制造矛盾。 若非单纯善良可爱的陈岁荣小姐是她的克星,只怕早就让对方利用了。 “哎,都走光了。” “我在这儿呢?”七海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 寂静的屋子里,长剑放桌的哐当响声,吸引了陈岁荣的注意力。 陈岁荣转过身,愣着看了两眼,忽然笑了,“你就是那位七海护卫是不是?” “岁荣姑娘认识我?” “认识啊,上回你来过尚书府的。”陈岁荣拉了个板凳,坐在旁边。经过打扮,浓妆艳抹地,看起来十分艳丽。好在颜值不错,笑容天真无害,所以也就更加美丽动人了,“七海护卫,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被世子拉过来玩儿,一不小心就方便到你这儿?” 陈岁荣尴尬地笑他,“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方便能找到我屋子里?” “哈,这不重要!”七海摇手,手指按着自己的脸颊,怅然若失地问,“岁荣姑娘……一会儿就要嫁人了。” “嗯。”陈岁荣点点头。 “你要嫁给二皇子了?”七海再好心提醒。 “我知道啊。我父亲兄长都说几遍了。”陈岁荣还是笑着点头。 “你就没有什么……感想之类的?”七海提示无用,只能利用别的法子来窥探对方的敏锐,“譬如……你就没有未雨绸缪,想想自己有什么危险?” “想过!”陈岁荣苦恼地点头,“我担心到时候会生孩子。”一眼望向发呆迷茫的七海时,又苦巴巴地问了,“七海护卫,你说,要是我生孩子,突然英年早逝怎么办?” “……” 呵呵……这姑娘哦。 第163章 杜绝弱点(三更) 七海想要直接走,又于心不忍。 掉转头来,他继续问了,“我觉得你应该担心点儿别的?” “别的?”陈岁荣姑娘纳闷地看着他,“什么别的?” “听说二皇子对桃夭公主有情,桃夭公主虽然和亲了,但不代表他这里就忘记了那个人,所以他对你,也许态度会比较冷漠。他能不能喜欢你,都有些麻烦。更别说生猴子了?”七海拎着凳子,往她身旁凑近了道,“还说,你单单担心这个,就没有旁的?比如……你所嫁的这个人,会如何利用你对付你的家人?” “不,他不会。” 一开始七海还以为她在说笑,谁知陈岁荣眨巴着眼睛,解释得一本正经语重心长。 “我父亲是兵部尚书,这对二皇子有利。就算二皇子不喜欢我,他也不会对付我。我只要每天过好我自己的生活,那就不会难过。” 七海嘟囔着嘴巴,有些疑惑,“二皇子长得不错?” “嗯?然后呢?” “他长地丰神俊朗。万一你受不住对方迷惑,喜欢上他了,那不就有了弱点。”七海双手一拍,眼神里满满的心疼。 陈岁荣的目光里,落了彩虹般的光芒,眼波婉转。然而一出口,七海的心就碎了。 “哦,有多俊俏,同七海护卫您一样么?” 这是夸还是损啊? “在我心里,我哥哥就很俊。可是我长这么大,哥哥一直在我身边。我都没喜欢上我哥哥,怎么可能喜欢上二皇子?”陈岁荣捧着腮帮子,脑子里已经浮想联翩了。 七海手指着自己的脸颊,单脚踩在板凳上,寄希望用另外一种方式,讲明这个道理,“你也觉得我俊对不对?可是我俊,你不喜欢我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陈岁荣乖巧地回。 “那是因为我这个俊俏的人没有常常在你身边晃悠。而你兄长——陈露白。时时关心,照顾你,呵护你。所以你特别地喜欢你的兄长,只是他是你哥,再如何也不会找你做媳妇儿。而我呢,因为对你没意思。所以也自然不会呵护,照顾甚至关心你啊。至于那也二皇子……” 他两手插腰,不知道自己这么光明正大地谈论这件事儿,有没有什么好处,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还是得说。 “他一定会想尽一切讨你欢心,最好你回门的时候,能够向兵部尚书,说对方对你如何如何地好。只要你这么一说,那么,你就相当于走进了第一个陷进。” 七海苦口婆心的样子,令陈岁荣十分专注。 她张了张朱红的樱桃小唇,下意识地问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不步入一个陷进呢?” “除非……二皇子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如此一来,那他就有了弱点,而你……呵呵,也就把他吃得死死的。” 他一说,还张扬地握了握拳头,看得陈岁荣有些魂不守舍。 陈岁荣怪认真,一张小脸上,满是笑容,“我好像明白七海护卫的意思了。” 她突然十分憧憬,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 那笑容,如同迎着朝阳而生的太阳花,鲜活有朝气! —— 后来,孟绫满院找他,七海跳窗时,还特别同陈岁荣姑娘打过招呼,不要把自己来过的事儿说出去。 他的理由有两条。 第一条,自己有喜欢的姑娘,怕喜欢的姑娘知道此事儿,会误会。 第二条,二皇子知道自己给她出那些主意,会要了他的命! 陈岁荣挥手示意,她表示,自己永远也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并且朝着七海鞠躬致谢。 —— 返回前院,见着孟绫世子,他挺不高兴。觉得大好时光,就被七海方便的功夫耽搁了。 “人有三急嘛,我又不是故意如此。”七海为了显得自己有诚心,还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意思是,他拉肚子,得宽容宽容。 孟绫支着下巴,没有再唠叨。倒是说了,晚上在二皇子府上,得多灌他酒。 七海点头应下了。 眸子里全是讪讪的喜意。 —— 下午,二皇子骑着马,亲自赶到兵部尚书府,准备迎亲。 因为是皇子,那阵仗,敲锣打鼓,好不欢快。 兵部尚书陈明杰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儿子,目送着一身嫁衣,兜着百鸟朝凤盖头的女儿,进了二皇子的轿子。 二皇子亲自告别岳父岳母,才策马离开。 离开时,陈岁荣已经跪拜了双亲,告别后,才乘坐轿子赶往二皇子府上的。 皇帝以及太子等文武百官皆来参加二皇子的婚礼。 当天晚上,安阳王,风清扬,七海以及海之岚,一同入了二皇子府上。 陈露白想要为妹妹高兴,却又因为太过聪慧,内心苦恼。 他后怕担忧的那些事儿,也后怕自己的妹妹不幸福。 孟绫关心他,老早就以七海未到,不能先行喝酒的理由劝解陈露白舒心。 七海迈入王府门口。 孟绫世子挥手示意,“七海兄,这儿。” 安阳王瞥头看了七海一眼,但七海将风清扬当成挡箭牌,叫了大胡子,一同拽到了孟绫的桌子前喝酒。 风清扬掩唇咳嗽,盯着身前的酒,浅呷了一口,就开始咳嗽。 孟绫看见,自然是嫌弃无比。 不过七海总瞪他,护这个短。孟绫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世子,怎么样,拜堂了么?” “拜了拜了。”孟绫替自己好哥们的妹妹心焦,于是光想到这件婚事儿,心里就气不顺。 谁不知如今这朝廷局面。 太子和二皇子都有野心争这储君之位,而现如今,他并不知道,太子和二皇子,谁才会成为未来的储君。 倘若日后二皇子惨败,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对手? 恐怕会为了避免二皇子卷土重来痛下杀手吧。 “世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别担心啊。世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说不定陈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呢。”七海勾勾唇,直接忽略了整张桌子上其他几个纨绔。 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的皇帝,闻见七海那清朗的笑声,不禁偏转过头。 但可惜,宾客盈门,没有寻到七海的影子。 倒是瞧见了自己的皇弟,安阳王以及……南王。 常穿道袍的方舟前辈不改往昔,依旧朴素地同皇帝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他跑哪儿去了?” 安阳王回头望,哪里有方舟前辈的影子?这个不时常往来的弟弟,趁着人多,早就消失无踪了。 直到七海空着的兄弟,被方舟前辈给挤开。挤开的人瞧着是南王,当然不敢招惹,便就让了座位。 七海乐呵呵地敬酒说笑,却被身旁方舟前辈的话吓个半死?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方舟前辈捋着袖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胆大包天地询问七海,“对了,七海,上次那姑娘的后续内容,你似乎还没有告诉给我?” “嗯。好吧。我说……”七海扫了一眼,看着面前那个专注吃鸡腿的和尚,灵机一动,“有病的人养好了身体,憨憨参加了一个婚宴,那个护卫陷入了僵局,至于……曾经出生入死的罪犯兄弟,终究没有……摆脱死亡。”他讲故事的笑容,像在哭。 那星星目光里,全是闪烁的泪珠。 在朦胧的灯笼光影里,那双眼睛看得更加真切。 也是在那时,方舟前辈从七海的故事里,知道了安之若的死。 说起来,当日一起上山的,也有那个兄弟。 第164章 婚宴遇友(一更) 觉得自己来到这儿,故意引起了七海的伤心事儿。 方舟前辈的心里头,有些自责。 哪知七海护卫拽着他的袍子就乐呵呵地问,“感动了吧,感动了就告诉我,你那画上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身份?” 愕然当场的方舟前辈,看着那笑容璀璨的七海,再次以为他没心没肺。 “我一来,你就问我这个。是不是不大好?” 七海凳子往方舟前辈挪动了下,醉意的脸颊绯红,他淡淡地笑,“话说,你是如何摆脱陛下坐我们这儿的?” 方舟前辈一本正经,“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自然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你的位置。” 看着那稚嫩又可怕还摸不透的南王殿下,七海眨眼笑他,有意让他难受,“那……你见到我,有没有觉得很感动?” “嗯,感……动,非常感动!”方舟前辈回地欢快。 一桌子的人,从方舟前辈坐那儿开始,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他们的目光里,有地写着惊诧,有地写着怀疑,还有地写着好奇。 当然,有地因为过于惊奇,已经呈现出石化的姿态了。 可七海和风清扬两人偏偏无动于衷。 问了方舟前辈什么问题,一旁的风清扬听得清清楚楚,他还聊表孝心地给方舟前辈这个叔叔倒了一杯好酒。 “清扬越发听话了?”方舟前辈看着风清扬,无比地兴奋。明明比风清扬年纪还小,偏偏是不能不认的长辈。 气不气人?! “……隐瞒了我们这么久,叔……好定力!”风清扬温文儒雅地态度去说出这句话时,反而比直接了当地责备对方要有趣得多。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点无趣地调侃,方舟前辈面子上挂不住,呆了呆,他看着风清扬回,“行走江湖,不能暴露身份!” “哦……”七海添油加火地在旁边附和,“啧啧,为了行走江湖,连你的亲侄子都骗,厉害!”他竖起大拇指。 七海的手指灵活,大拇指像压断般,可以直接弯下去。他伸手指出来时,那姿态怎么看怎么狐疑。 孟绫,陈露白和大胡子海之岚见此,隐忍着笑,被调侃的方舟前辈就是当今的南王殿下,谁能想到?! “七海,不可对南王无礼!”风清扬目光耷拉下去,说得有些沮丧。 方舟前辈无辜地哭诉,“清扬,我……我可是你亲叔。” 风清扬面容愁苦,却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意思,“上次前往山门,恳求我的亲叔,买一幅画时,你的绝情冷漠,清扬如今,历历在目。” 记仇到这份上的亲人啊! 方舟前辈的眼神都有些暗淡无光了,他希望能够得到风清扬的谅解,看着七海,无辜地很,“七海兄……这事儿不怪我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仇得报。他干咳了下,捏着嗓子,将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去,“抱歉啊,方舟前辈。你当初不念旧情的时候,就早该想到我们会如此地公平公正。” 方舟前辈看着七海,风清扬以及海之岚,无语凝噎。 “要不是之若兄死了,现在找你算这笔账的,就是四个人了!”七海四个手指一伸,颐指气使,骄傲蛮横。 任尔东西南北风地哭诉,他也不会谅解。 除非……方舟前辈能够告诉自己,那幅画的女主人。 七海讪讪一笑,“如果方舟前辈真想让我们原谅你的话,只要你能告诉我们……那幅画……” 方舟前辈叹了口气,有些沮丧,他想要否决,又担心这事儿不说出来,自己难办。因此,他特别坦诚地回答了七海。 “其实那幅画中的女子,我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不过……那会儿她太伤心,便到了我的地盘住了一段时间。” 风清扬扬眉,目光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叔叔平白无故留姑娘在山中居住,这似乎有些匪夷所思。” 七海无聊地翻了一个白眼,他跟着附和,“没错,方舟前辈。画中女子那么漂亮,你留她住,一见钟情,情有可原。但你就没有因为好奇,而询问她的身世。” 风清扬和七海的反应都意在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方舟前辈在说谎。 他知道一切,没有实话实说,一定是在遮掩什么。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理由!”风清扬也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 方舟前辈难耐,想逃,跟着就装醉,“咳咳,我一定是喝醉了,我……得回府了。” 他跑得很快,孟绫世子,大胡子以及海之岚格外震撼地盯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个碗。 一碗酒尚且没有喝完,就借口说自己醉了。果然,是在撒谎。 但七海打算纠缠着再问两句的时候,那方舟前辈已经溜之大吉了。 “哎,他果然有问题。”转向大家伙,七海的眼神不仅亮堂,还格外犀利了些,“你们说,那画中女子究竟是谁呢?” “不是已故的如皇后么?”孟绫世子这样坚定不移地嘀咕。毕竟在此之前,他问过父亲鲁国公很多次。 那个时候,鲁国公再三确定。那就是已故的如皇后。 可七海太聪明,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世子,这绝不可能?” “可是我父亲……” 七海拍拍孟绫的肩膀,咕哝着嘴,那眼神,压根不信,“也许你父亲也不知道?” “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 “……” 婚宴还未结束,二皇子同宾客喝了会酒,就被劝进了婚房。 陈岁荣姑娘盖头未揭,乖乖地坐在床前。 喜婆和婢女站在跟前,等着新郎挑起喜帕。 二皇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在仆人面前,都是有原则的。他弄虚作假,当着外人,对陈岁荣自然会表现出十分欢喜的样子。 可挑了喜帕,他坐在跟前。偏头看了新娘子一眼,就有些沮丧。 甚至没有同陈岁荣说上一句话,就独自坐在了凳子上喝酒。 陈岁荣抬起那双丹凤眼,往桌子旁坐着的二皇子偷看了一眼,就自觉地摘下自己的凤冠,大胆地走了过去,天真又好奇地问了一句,“殿下,可以吃东西了么?” 听着这话,二皇子略略抬头,惊讶兵部尚书的女儿如此大胆得同时,却又不得不故作温柔地回应了一句,“当然可以。” 在得到二皇子的回复后,陈岁荣开始用膳。 因为一路过来,没有吃东西,实在太饿,作为新娘子,能够坚持到现在,着实不易。 但她吃相大胆,毫无顾忌。 看着陈岁荣笑容单纯,一吃完,就将手指上的油渍在手帕上抹净。 不由地惊叹。 “‘兵部尚书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同本殿下想象地不一样?”二皇子笑,将碗里的饭推给他。 陈岁荣目光温柔,吃了一口饭,抬起眼睛问了,“只要吃相好看,殿下就会喜欢我了么?” “……”二皇子阴邪地笑了,伸手拿下她嘴角的饭粒,“本殿下既然娶你为妃,那必然会好好待你!” 果然是不喜欢啊,七海护卫说得没错!他这样对待自己,只不过是希望自己被他的魅力折服而已! 折服以后,让自己觉得他很好,然后再无缘无故地爱上他。 爱上一个人,自己就有了弱点。那父亲和兄长那边,也会被他拿捏。 陈岁荣往后退了一下,自己抬手将嘴角上的米粒拿下来了,“那岁荣以后就拜托殿下了?” “……嗯。” 陈岁荣吃着饭菜,后怕他会留宿,有些紧张,便开口道,“殿下,听说你找了个舞姬?” 一来就开始对付自己?!二皇子的眼神转瞬就暗下去。 手中的筷子也无意识地放下。 第165章 斋中变故(二更) 也许从小就有能力,他回复得也有些漫不经心。 “所以呢,岁荣姑娘要同本殿下算算旧账?” “没有。殿下您想多了。”陈岁荣格外客气,格外柔和地回,“妾身是觉得咱们府里的确冷清,如果你真喜欢那位舞姬,可以将她带回府里。” 二皇子没有说话,看着陈岁荣,心里突兀了许多。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被说成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原来竟有如此的心计! 当然,他自以为如此。 有些气馁,他目光含着一丝忧郁,可他的脸上还挂着笑,有商有量地解释,“岁荣姑娘,如今你已经成了本殿下的王妃,日后无论怎样,都应该同本殿下同仇敌忾。只要你安分守己,本殿下可以答应你,以后王府里,就只会有你一个正妃。” 陈岁荣听了,微微笑着,闲情惬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给二皇子找任何麻烦!”说完,她便慢悠悠地喝酒用膳。 二皇子因为烦心,当天晚上气得离开了洞房。 那属下长迢劝解他要沉住气,毕竟这位新娘是皇帝赐婚。 如果对方不开心,等着回门,兵部尚书陈明杰那边也会不开心。 那于殿下日后的千秋大业,没有任何好处。 二皇子深知长迢今日比自己冷静,便又火急火燎地回房。 谁知房门被人反锁住了。 陈岁荣也已经和被歇息了。 直到翌日清晨,用早膳的时候,二皇子才无比计较地质问陈岁荣。 陈岁荣偷笑着,宽他的心,“殿下,你昨晚离开的时候,我就有些困了。如果……如果你很晚才回来,会打扰我休息的。” “按照身份,你应该自称为臣妾。” 陈岁荣听了这话,眨眼,点头回应了一句,“是,臣妾谨记。” 因为她本人那逍遥的态度,二皇子这个急性子每一次都忍不住想要发火。 平日里,王府里的人谁敢同自己这么光明正大地同自己对着干啊。 唯独这个新来的小王妃,真真让他有些吃不消! 洞房花烛之夜,就被王妃以自己回来太晚,影响休息为由给关在了房门外。 倘若……倘若外面的人听到,他这个二皇子还要不要脸哦! “长迢!”他手掌砸在桌子上,手心刺痛,而桌子上的酒水也溅得到处都是,“走,进宫!” 陈岁荣偏头盯着二皇子的反应,啧啧舌,恍惚意识到自己真地是入了火坑。 可后来她又觉得,只要自己不同二皇子有太多瓜葛,那一切便也没事儿,就按耐不住地笑了。 整个正厅里,家仆婢女全部盯着陈岁荣的方向,或吃惊,或怀疑,或纳闷。 ——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日,陈岁荣在王府里,嬉闹玩耍,带着家仆和婢女们踢毽子。 偶尔会换上利索的衣服,去同孟绫世子和兄长打马球。 陈露白看她没心没肺,像以往那般自由活泼,没有章法,替她担心了,“妹妹,你从二皇子府里出来,和我们抛头露面,二皇子那边……” “没事儿的,哥哥,我只不过出来陪你们打马球而已。况且,他一天那么忙,难道还要让我在王府里发霉么?”陈岁荣嘟囔了一句,笑容里溢满了笑,随后偏头看着二人,“兄长,孟哥哥,那位七海护卫,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啊……滑头!”最先回应这句话地却是孟绫世子。 拉着僵绳,策马绕了一大圈,“岁荣妹妹,这个人啊,看似简单,实际高深莫测。想要了解他在想什么,太难!” “是么?”陈岁荣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果然,估计也这样的人,才能不按常理出牌吧。” “怎么,妹妹也认识他?” “哦,没。”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即便她是个小女子,也不能把说漏了嘴,她得做一个有诚信的人,“我也是听你们说,觉得好奇而已。” 陈露白听了笑,准备着比赛开始了,“等春猎到来,估计妹妹就能看到他。” 一拍马股,扬风而起,飒飒姿态,在众人眼里缱绻。 —— 二月末三月初,草长莺飞,天光灿烂。 但也是在这个日子里。 一拨黑衣刺客突兀而至。 这是慕鹤斋。 斋门紧合,媚姬云娘终于一封书信等来了扁鹤。 他还是戴着面具,可来时跟以往大不相同。 一步又一步踏上木质台阶。 他来到了云娘的身后。 媚姬云娘坐在菱镜前,对镜描红妆,殊不知他真地来了。 还带来了杀她灭口的刺客。 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却不想是这样的结局,至少在她转过身时,她看到了真正的他。 风清扬摘下面具,声音苍老却柔和,“云娘,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么?” “……其实我知道很久了。”媚姬云娘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了整自己朱红色的新娘袍,下意识地问,“于则,你……觉得我好看么?” 安阳王转过脸庞,目光里没有任何惋惜和留恋,“本王今日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在扁鹤的消息传遍帝都的时候,我就知道,终会有一天,你要杀了我。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媚姬云娘坐下,看了看身旁那些黑衣刺客,不觉笑着问,“你知道,只要是你,我就不会反抗。为何明明可以亲自动手,却要找他们前来!” “要想这一件事儿能够尘埃落定。我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你是被我的人所杀。”他长袖一拂,手指定着那些黑衣刺客,目光精明又残忍,“他们都是北昀国归降的细作,你若死在他们的手中。即便有人查到这儿,也终究会认为你死在北昀国细作的手里。” 想杀了他,却不想亲自动手杀她! 连杀她,都变得不屑? 果然是他印象中,那个救她,骗她,利用她的安阳王风于则啊! “我不想……死!”媚姬云娘抬起下巴,那泪光泛泛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渴望。 也可以说是……哀求。 “我本有机会让你离开,也许你不会死得这么快!”安阳王从来没有想过会让任何知晓自己身份的人安然离开。 他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恰当的时机。 媚姬云娘看着风清扬,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王爷杀我,不是因为我怀疑你的身份,而是一开始就……” 她忽然想起当年尤珠带着自己的妹妹木棉,冒充安阳王妃陶红鸾和她身旁的婢女到得这慕鹤斋来买麝香香包的事儿。 也许……一旦插手安阳王妃的事儿,就离死不远了吧。 原来……如此。 她不敢相信地望着身后那乌泱泱一片黑衣人,更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后那锋利冷锐的长剑。 她突然有种错觉,想了想,媚姬云娘还是问出了内心的疑惑,“王爷,当年来买麝香香包的人,不是安阳王妃,对不对?” 安阳王风于则瞟着他,眼神里有些怨毒,“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 “王爷故意以扁鹤的身份,救下我。目的……是为了什么?” 媚姬云娘希望,当年他救她,没有抱着任何的目的。 可是今日,她却下意识地觉得,曾经做过的每一件事儿,都有目的。 “谁不知道你媚姬云娘遍识香草。若他日,我身份大白,即便有人发现那并非真正的安阳王妃,他们也只会怀疑,是你因为爱慕本王,才让安阳王妃死于早产!” 媚姬云娘一听,气地吐了血,她长呼了一口气,应该是被人气的,不甘心又不甘愿地问了,“……既然如此,你今日……又何必前来杀我?” “唱戏!” 唱戏?想来真是好笑,自己爱慕的男人,今日前来杀她,也是为了唱戏。 安阳王后面还有多少招数等着她,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悔不当初! “这么说,安阳王妃……她不是因为早产而死?”媚姬云娘抚着桌沿,再问了一句。 安阳王看她命不久矣,倒乐意回她,“没错,安阳王妃自然不是因为早产而死。可……这些,你知道得太迟了!” 话落,那些刺客一涌而上,直刺媚姬云娘。 媚姬云娘这些年,也培养过不少下属。那些下属,在最危险的时候,现身抵挡。 “风于则,是你逼我的……”媚姬云娘气愤不过,不想白白死去,就着阁楼,一跃而下。 虽然跌得满身是伤,但也惊动了京都衙门的捕快。 钱长申发现有人跌楼,立马带着刘师爷前往查探。 媚姬云娘为此,进了京都衙门。 大红的新娘服上,染着鲜血。 她自以为可以报复安阳王,殊不知跌进了另外一个陷阱里。 第166章 恶意栽赃(三更) 被大夫医治后,媚姬云娘在牢里苏醒了过来。 京都衙门钱长申审讯此人时,安阳王风于则言此女伤天害理,慕鹤斋里,所售花粉皆有剧毒。 原本钱长申还有些质疑,谁知派人从媚姬云娘的斋中,发现了被养护着的蛊虫。 由着那些蛊虫,媚姬云娘更是推托不得。 钱长申觉得此案十分蹊跷,便令刘师爷将这个案子告诉给了七海。 七海听说,纳闷地问他,“媚姬云娘被抓了?” “可不是么,被抓了,据说……据说安阳王妃的死因同她脱不了关系。安阳王查出证据,追捕时,那个女人就跳了阁楼。”刘师爷手绢擦了把脸颊,痛斥道,“这个女人从那么高的阁楼跳下来,都没死,真是命大啊!” “谁让你来找我的?” “自然是咱们大人了。”刘师爷别扭地回了一句,“另外,那女人提醒大人,说让你过去见一面。大人估摸着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你,所以才……” 媚姬云娘脸色苍白,看着安阳王的时候,脸上挂着薄薄的苦笑。 那笑瞧着有些无奈,那笑瞧着也有些些不明原由地晦涩。 “钱长申,本王还在斋中发现了一些男尸。”安阳王带那些黑衣刺客,并不是为了对付媚姬云娘,而是为了制造误会。 京都府尹钱长申在安阳王屡次提供证据时。 钱长申的心里就愈发疑惑了。 然而疑惑是小,焦虑为大。 按道理来说,安阳王风于则闹出这么多事儿来,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引出扁鹤,他的替身。 扁鹤一死,自然扁鹤的事儿也就不会被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了。 他利用春猎前一日来做这件坏事儿,目的简单干脆。 那些北昀国细作的尸首,因为他们的死,也就成为了媚姬云娘一个解不开的谜。 包括京都府尹钱长申都觉得,那些北昀国细作能够死在慕鹤斋,说明媚姬云娘有可能也是北昀国细作。 就像当年死在大牢里的罗中掌柜。 因为北昀国细作担心秘密泄露,所以派人前来杀她,也是理所当然。 唯独前来的七海,不这样以为。 他到时,是在安阳王风于则离开京都衙门,才现身的。 “媚姬云娘自己怎么说的?”七海握着剑,往大牢走。 钱长申突然拽住了他,“她就让我过来找你,具体要跟你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他思量着,又将安阳王风于则从慕鹤斋里搜出的北昀国细作尸首以及蛊虫说给七海听。 七海疑虑重重,“……他们一丘之貉,怎么突然间反目成仇了?”奇怪啊,毕竟媚姬云娘那么喜欢安阳王风于则。 在她进入大牢后,媚姬云娘噎着一口气,突然看着京都府尹钱长申道,“钱大人,民女想要同……同七海护卫单独说几句话!” 钱长申看了七海一眼,确认七海的意见后,才带人离开了大牢。 大牢里,媚姬云娘苦笑着从自己的袖子里兜出银票,她表示,自己已经确认了安阳王就是扁鹤的真相。 七海听了乐呵呵地反问了一句,“确认了以后呢,你舍得揭穿他啊?” 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真就要恩断情绝地伤害她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 果然,这反问的话一出口,她就点头应了,“没错,让我指证他,我做不到。” “我知道啊,你喜欢他么?”七海自顾自地回应,像在聊天一般,特别地自然,随后却又按耐不住地好奇,“喂,不是。前辈既然不指证安阳王,那叫我来干什么?” 他凑着铁栏杆,上下打量了媚姬云娘一眼,星星眼泛着笑意,“该不会是想让我救你出去吧?” “如果是,你有这个能力么?” 七海太有自知之明了,他吐槽了一句,“是啊,没有这个能力。” 关键,他凭什么要因为媚姬云娘,同安阳王闹矛盾,他凭什么救一个对自己无关紧要的女人呢,反正安阳王是扁鹤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况且媚姬云娘对安阳王有真情,不大可能告诉他实话。 “也对,你区区一个护卫,如何能同他比较。他身份尊贵,能力出众。拈死我,同拈死蚂蚁还要简单!”媚姬云娘的神色里,透着一丝心碎,魂不守舍,痛苦不堪。 当然最主要地是,她觉得自己命数如此,不可能会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或许就是深爱一个人,深爱到尘土里的错觉。 每行一步,都是深渊。即便是深渊,也甘之如饴。 “呵呵,前辈真有自知之明!”七海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剑柄,犹豫不决,想了想,站起来,催促道,“哪,找我来,有什么事儿,直说,我不能久待。” 却不想媚姬云娘突然冷笑着说了这样一段话。 “打从他救我开始,我就喜欢他。心里眼里,什么都是以他的任务为上。所以让我对付他,终究有些不忍心。但是……他那样对我,让我失去了那些美好的东西,我痛苦不堪,又到底……不大甘心!”她伸手抓住栏杆,看着七海,忽然吐了血,“七海护卫,抱歉,因为我这一点点的自私自利,就要拉你这个无辜者入我的局。” 七海有些迷惑,想问清楚一些,谁知刚靠近,那媚姬云娘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拢着的手指上,沾满了水,隐约现出匕首的痕迹。 看着那倒在地面枯草上,瞪大眼珠满目疮痍的女人,七海豁然退后了几步。 糟糕,他这下。 可就真地入了媚姬云娘的局了! 媚姬云娘自尽前找了他七海,那在安阳王风于则的眼里,对方一定把那些所谓的秘密告诉了自己。 由此,安阳王对自己就愈发地憎恶了,这就相当于加深了他和安阳王之间的矛盾。 好家伙! 这是把他磨成了一把刀,任媚姬云娘利用啊? 真是…… 七海自然知道,媚姬云娘走到这最后一步,用了多大的勇气。可回头一想,安阳王从自己调查菩提庙开始,态度就比较恶劣了。 也不差这一次! 况且媚姬云娘利用他让安阳王风于则不好受,他就不能反利用! 倘若让安阳王风于则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真相,那他憎恶自己的同时,一定会时时提防。 这何其不是一种自救的方式呢? 想到这儿,七海的嘴角牵出一丝笑,洋洋得意地背手走出大牢。 门外,他痛心疾首地拉住京都府尹钱长申道,“媚姬云娘在牢里自尽了。” 自尽,听到这个消息,身旁刘师爷突然捂住了嘴,作惊愕状。 倒是钱长申,笑容瞬间敛住,绷着一个宽额头,纠结,无奈,又烦躁,“七海护卫,这媚姬云娘看来是有意为之啊!” 看破了的钱长申说到了关键,七海拍他的肩膀,无比认同,“没错。这女人,心如蛇蝎,她自己不痛快,还要拉上我垫背,啧啧,可怜哦。” 刘师爷紧张兮兮地问了,“那她就没有同你说些什么?” “说了。还挺多的。”七海声音嚷得挺大,唯恐别人没有听到。 第167章 和尚离府(一更) 他那声音,回答得很高。刘师爷都愣了下,不大适应。 使劲儿用他的手掌拍打七海的袖子。 “小声点儿。被人听见了。” 七海望着刘师爷笑,不仅不听,说话的声音再次拔高了一个调。 就这样,有关媚姬云娘在牢里自尽,最后见了七海的事儿,就传到了安阳王的耳朵里。 他自然是万分紧张,因为他觉得媚姬云娘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就算她死了,死无对证,但告诉外人,于情于理,对自己在帝都的人品,是影响的。 他气恨,怕明日春猎七海会说出那些秘密,更加恼羞成怒了。 属下飞鹰站在身旁出主意,“王爷,要不让末将去问问他?” “问。问什么?”就算自己委婉地去问,也会被七海怀疑。 七海这个人啊,狡猾地可怕。 凭他的聪明,估计早就对自己心存怀疑了。如今去问,反而不合时宜。 “不必前去,至少本王还能以他没有证据为由,对付他。可若是问了,即便他怕死,告诉我们,媚姬云娘生前说了什么,难道我们就能判断,媚姬云娘所说得是真是假!” 飞鹰看安阳王生气了,忙不跌地拱手道歉,“末将愚昧!” “好了,你先下去吧!” 被斥退出门,飞鹰失魂落魄地出了书房。 七海坐在窗前,见他从安阳王的房间里出来,都不像以往那么警惕。自己足足盯了他好久,都未见对方发现。 而且,他在自己门前止步。若有所思片刻,忽然转身出府。 “好奇怪啊?” “哈。老大。你做什么呢?” 身后的大胡子海之岚突然伸手拍七海的肩膀,吓得七海拔剑。 “吓死我了。”七海一个倒立,落在了地面。偏着头,看着海之岚,邀请他坐,“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我想回家了。”大胡子海之岚看着七海,有些不舍,“老大,我师父走了。想到他还活着。我就知足了。” “那你还会回来么?” “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大胡子海之岚站起来,十分感激地望着七海,“遇到老大,是我的荣幸。”想起菩提庙里,七海帮的那些忙,他很感恩。 观尘大师离开,那些事儿大概也有了个结局。大胡子海之岚要走,也情有可原。 七海看着他,“什么时候走?” “明儿个一早!”大胡子海之岚回答得挺快,人长得憨厚,笑起来更傻。 “这么快?”听说他要走,七海的心里有些丧气。不过朋友之间总是要别离的,虽然人都最受不住别离后的冷清。 但是他这个人,伤心也不会挂在脸上,他总是十分幸福,也总是十分地乐观。 他拍拍大胡子海之岚的肩膀,表示明天早上会亲自前去相送。 大胡子海之岚觉得非常幸福,他本人憨厚老实,初见,觉得他人凶。接触很久,便终于明白,这人啊,有些时候还真不能看颜值看表面的。 “老大,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好。大胡子,明日我送你!” 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七海这个人啊,太重感情。 在大胡子海之岚离开以后,他就唤了空间,开始找钱。 “布丁,给我准备很多很多的银子。”七海觉转而又想,如果银子过多,万一遇到山匪,估摸着大胡子也看不住。 而且一次性,拿很多的银子。反而会被人误会。 要是大胡子问一句,恐怕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他又将银子丢开,输入界面,银票。 就这样,准备好了一切,想好了说辞,他才靠着被褥,思量安阳王风于则在这个时候,刺杀媚姬云娘的目的。 那媚姬云娘一开始就听从安阳王,给安阳王风于则执行过的任务肯定很多。那么她知道的事儿,应该也不少。 先前,同媚姬云娘饮酒,想来,她和自己的交易被安阳王知道了,所以安阳王便特地吩咐飞鹰,让媚姬云娘离开。 云娘不甘心,留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她不知道安阳王的另外一层身份。 她内心清楚得很,可是还是执意留下。可能想要亲口问清楚一些事儿。 那些脖子上有青鹰纹身的北昀国的细作,死在慕鹤斋。 他去看过那些刺客,他们都是中毒而死。身上还没有任何的剑伤。所以排除了打斗。 可奇怪地是他们的剑,虽然有的剑身干净,但还有遗漏的剑,带了丁点儿血渍。 显然,这些北昀国细作里头,有人拿剑杀过人。既然杀了人,就说明慕鹤斋里头,除了跳下阁楼的媚姬云娘,还有人存在。 想到这儿,七海坐起身,他突然就懂了,也许,那就是慕鹤斋的下属。 短短一分钟,他又明白了,慕鹤斋里应该打过架。 安阳王风于则只是没有料到,慕鹤斋的主人云娘,会跳下阁楼。 关键,跳下阁楼,还没死。 这就有些稀罕了,穿得喜气洋洋,跳下阁楼,在帝都这个地方,引得平民驻足围观,那是一定的。 所以媚姬云娘也是因为这个,吸引了京都府尹钱长申。 但安阳王在这个时候,刺杀。就没想过媚姬云娘会选择跳楼? “不,不可能的。”七海嘟囔着,安阳王风于则是什么人,诡计多端的一只老狐狸。 做事儿不动脑子,绝不可能! 所以,七海认为安阳王风于则可能是有备而来。 至少,他并不是将目光放在媚姬云娘的生死上的。 思考多了,又理不出个头绪。七海就不想了,蹬了被褥,往脑袋上一搭。 安安心心地休息。 …… 天刚蒙蒙亮,七海就起了。 府门外等了会儿,撞见了翻院墙的大胡子海之岚。 大胡子海之岚拿着大刀,跳下地的时候,因为人胖,不小心摔了一跤。 股坐地,还好没有大碍。 七海扶腰,捂着眼睛,不敢看。 这大胡子啊,瞧他,那傻兮兮的样子,就令人操心。 “大胡子,你不会走大门?”七海急问, 海之岚爬起来,回答的问题还是那么憨厚,七海都不忍心说他。 “老大,我怕万一那些人拦着我出不去,这不又给你添麻烦了么,毕竟我就同你关系好。”大胡子拍了下身上的灰尘,伸手指着那宽阔的道,“老大,我先走了啊,就此别过了。” 他迈腿要走,却被七海剑柄拦住,剑上挂了个满满碎银的荷包。 大胡子海之岚盯了许久,心里感动,但他知道七海作为王府护卫,工钱本来就少。自己拿了那钱,说不过去。 倒是七海,指着那荷包,说是从别人身上顺的,找了一堆坑蒙拐骗的说辞,才令大胡子海之岚收下。 “老大,后会有期。” 他清楚这只是一套说服自己的说辞。老大光风霁月,热情耿直,怎么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七海看着大胡子走近人群里,再看不到人影时,才转身步入安阳王府。 因为有空间加持,没有谁能够发现他。 王府里非常安静,众人未醒。天空像被挂了罩子,尚未揭开。 七海睡不着了,可又不能去打扰风清扬,找他聊天。 回到房间,刚刚坐下,忽然听见了银狐犬的声音。 它此刻正坐在自己被子里,一只腿上血渍斑斓,可能过痛,正呜咽着。 浑浊的声音里,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究竟是怎么了? 七海心疼狗子,将小白抱起来,扯了布条,将伤口包扎。 因为狗子一晚未归,狗笼子里又没有银狐犬,心里急,推开房门,四下唤着。 “公子,小白在这儿?” 听到隔壁有人声,七海推了窗户,唤风清扬过来。 得知狗子受了重伤,风清扬心急如焚。也不再休息了,着急着准备带狗子看大夫。 “还好,不是很严重!”七海阻拦,将狗子上的伤口细细查看了一下。 那伤口很细,是被树枝挂伤的。 风清扬望着,目光豁然大亮。 难道……人找到了么? 他交代小白的任务,完成了! 第168章 围场刁难(二更) 风清扬刚开始有些震惊,转瞬就笑起来,一点儿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想来小白已经找到了观尘大师的所在?” “嗯。” 看到七海那样望着他,风清扬只好直说了。 “观尘大师并没有走,他受伤那会儿,被褥上有僧衣的味道,小白聪慧,嗅到气味,沿着帝都找了他。”看着小白受伤的脚,他目光里,突然藏了一丝心疼,“虽然受伤,但还是值得的。” “你知道它在哪儿了?”七海挠挠头,看着那哎呦连天的银狐犬小白。 “也许他真地回了菩提庙!”风清扬转向七海,犹豫了下,突然问,“大胡子现在何处?” “他走了。”七海晃晃胳膊,耐心说明,“他以为自己的师父离开了帝都,所以想到他师父没死,觉得没有意思,就回家了。” “大胡子来安阳王府这么久,我原应该送他一点儿什么礼物!”风清扬懊恼了下,叹口气,坐在了凳子上,天光沉沉如乌云密布,他没有说话。 窗外有风声,很轻,很轻。 风清扬瞧着七海,好心提醒,“要天亮了。” “嗯,要春猎,我们都得去,我知道,不用催!”七海懒洋洋地,不紧张,在他眼里,打猎嘛,不行退出就好了,又不要命。 风清扬却总是要打破七海那丝美好,“这次春猎,有陛下在旁,七海,你很危险!”还是这么简简单单,温文儒雅的口气,但听起来,同往日不同,竟然有些疏离的意思。 七海细细打量着风清扬,纳闷了,撅着嘴巴,若有所思,“不是,我怎么就危险了?” “陛下多疑。你同太子和二皇子两人都有勾结,你越厉害,他便越觉得你是祸害!”风清扬目光冷瑟瑟地,心里有些发急,踌躇了两下,他终于禁不住反问,“如果陛下问起,你对太子和二皇子的看法,你当如何回答?” “可以沉默么?” “不可以!”风清扬摇头,果决干脆,不想让七海自欺欺人! 七海苦恼,脑袋埋在胳膊肘里,突然笑起来,“哈,没关系啊,我这么聪明,有办法应对。” 风清扬愣着,一笑,便无比温柔,“七海,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自恋的人!” “多谢夸奖!”七海拱手,谦虚地眨了一下眼睛,“以后我会多多地让你见识。” 风清扬没有再继续问这个话题,应该说,他的笑容很快就收住了,“上次你在北昀国细作手里救了我?” “是嘞,所以公子,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报答我。”七海顺着对方的话,滑稽地回了一句。 风清扬很是坦诚地回了七海,“其实,如果你不是恰好出现的话,我想她们都逃不了。” 啧啧,对方这是在怪自己出现得不及时么,一个人对打那么多人的能力就算有,也不能说出来啊,好伤人。他……好自负! “这种话不利于咱们发展友好地关系!”七海眯着眼,不高兴了,兄弟啊,不留情面,忒不仗义,“可是,作为贴身护卫,看到你被人欺负,我不帮忙,心中有愧啊!” “正是如此,我才未有计较!”风清扬偏转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毫不避讳地告诉七海,“七海,你在帝都所做之事儿,大概全部都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所以……你要当心。如果……如果可以,你可以相信我。” 被这段话弄地哭笑不得的七海,“如果太子和二皇子吵着要我离开安阳王府,你会怎么做?” “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身边,难道让我拱手送人?!”风清扬说着,手掌落在银狐犬小白的脑袋上,“不背弃我的人,我也不会背弃你!” 七海捧腹大笑,“好,我记住这句话了。” 想着,他站起来,看着风清扬,想问问扁鹤的事儿,可想起之间的兄弟情分,他哽住了,没有再提。 …… 天大亮,用完早膳,约定春猎的时辰就来了。 随同安阳王风于则和风清扬离开时,七海骑马走在前方开路。 春风十里,车帘若有若无地被掀开,露出两个拘谨无言的父子。 安阳王一直想要说点儿什么,但看着迟迟没有开口的儿子风清扬,他有些紧张。 很久,还是风清扬抬起下巴,冲着他笑,“父亲放心,我虽身子骨不好,但替你争光没什么问题。” “……清扬,你……不记恨父亲了么?”安阳王的手掌落在风清扬的肩膀上。 风清扬摇摇头,温言细语,“父亲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是清扬过分了。” 被欺骗却依然能够如此平静,这是风清扬身上的魅力。 但可惜,安阳王就是这样,喜欢把父子之间最平和的关系打破。 “清扬,这次春猎,陛下点名要让七海前去,你可知是因为什么?” 风清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那双手白皙分明,豆蔻已净,指甲也有些白,不健康的病白。 胜在阳光照耀下,怎么看怎么秀气。 “七海来到帝都开始,前前后后做了不少的事儿,他名声不错,陛下见他,理所当然。” 风吹开车帘,片刻又落下。 一会儿整张脸笼罩在璀璨金光下,一会儿又像陷入黑暗里,有些阴沉冷漠。 父子俩的对话,就像两个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都要来得正经和直接。 安阳王抿了抿干裂的唇,他心里发慌,想着自己儿子的态度不大对劲,他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他努力想了,也没有想出个名堂。 “七海此人留在咱们王府,后患无穷。万一……清扬,如果陛下那边有什么想法,你……” 哦,是了,后怕自己身份暴露,开始赶人了。 风清扬不慌不忙,偏转过头,笑容满面,“父亲,七海是我的贴身护卫,他死我死,他活我活!” “清扬啊……你……”他老爹被自己的儿子这么一威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呆滞地坐在那儿,好像听错了什么。 —— 春猎是在天望山。 是皇家打猎的地方。 不过皇家打猎,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比武,为了展现自己英明神武的地方。 历年来,皇子之间打猎比赛,更是家常便饭。谁要是能够赢,那最后就会得到皇帝的赏赐。 贵重的东西,有身份,有地位。稍微简单一点儿的,就是一些玉质腰带,马鞭等物品。 皇子之间打猎十分麻烦,只要有一方输,那么他底下助威的大臣也会因此被牵连。 好地,被陛下责骂几句,不好地,被陛下处罚,挨顿板子什么的。 所以大臣的处境十分艰难。表现好了,会成为皇子的眼中钉,表现不好了,又会被嘲讽。说不准儿,以后就失去了春猎的资格。 这不,所有的皇族子弟,贵族纨绔,纷纷到了围猎场。 围猎场外有禁军把守,还有阙无英将军等人保驾护航。 七海跟在风清扬的旁边,到了围猎场后,就见到了拉着马儿的孟绫世子在那边唤他的名字。 孟绫世子胆大,声音一嚷,七海心里头就紧张。 因为随着他那几声七海,很多高坐在马身上的皇族子弟,纷纷转过脸庞,觑向了七海。 七海感觉四周的目光,灼烫着全身。 他好讨厌这种万众瞩目,众星拱月的感觉,有些许尴尬地抬手回应,“这,这儿呢。” 到了跟前,孟绫指着围场,手臂一扬,笑眯眯地说,“那儿有马,快去选一匹。” 七海长吐了一口气,“这就开始了。” “还没有,陛下还在前方帐子里呢。据说……今儿跟来的还有宫中女眷。”孟绫世子望着陈露白,“以往都是皇子之间比赛,我担心今日,会有所不同。” 陈露白眼眸深邃,“今日来了这么多禁卫军。我担心……担心陛下会拿你做文章。” “我?”七海激动,“我打猎的话,能够分到赏赐么?” “七海兄,不把命弄丢就算不错了,你还想着赏赐。”孟绫世子那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七海,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一下白眼。 七海兜着手中的剑,忽而问了,“咱们公子可有参加过春猎?” “从未来过。往年那病秧子身体就不大好!”孟绫抱着双臂,不由地探长了脖子,延长了视线。 不是吧,那病秧子这会儿……竟然在选马?! 第169章 聪慧应对(三更) 孟绫重力拍打着兄弟的肩膀,下意识地问了,问地时候吞吞吐吐,好像真地有些难以置信。 “选……选马呢,风清扬在选马呢?” 七海顺着孟绫世子的手臂看过去,也跟着吓了一跳,刚刚进来时,还说,这春猎,是为皇子们准备的。 怎么他还去选马了? 这……看起来……有些滑稽啊? 七海怀疑又好气,握了剑,往圈马的地方走。 “你怎么也来选马了?” 风清扬笑着抬起头,像是在思考,“现在不选,好马和弓弩就被人抢光了?” “不是,公子,你怎么知道自己会参加比赛呢,这……这不大对劲儿啊。”七海哈哈大笑。 谁想风清扬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未雨绸缪而已。” “历来春猎,他们这些人就是一个看客。”了解清楚规则的七海,此刻就像一个万事通,看到风清扬的举动,便忍不住打醒他。 风清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是第一个春猎。” 七海如此以为,他的确第一次来参加春猎,不懂,可以理解。 “好吧,那你挑好了么?”七海站在栅栏外,看着围场里的骏马。 风清扬伸出手,拍了拍他身后那匹枣红色,目光有神,鬃毛很多的马儿,温和地看着七海,“嗯。这匹马就合适。” “看起来是挺精神。”七海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斜着眼,“挑好了就出来吧。” “这些东西交给你了!”风清扬笑着,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七海心里那个气啊,“喂,为什么要我拿?” “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好简单,好在理的一个借口。 七海认了,偏头看看四周,发现没人,他才准备翻进栅栏。 谁想身后突然有人出现,朗声叫他,“七海护卫,你这进马厩的方式……” 七海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一看是太子殿下,灵机一动。抬起手,就指着那匹马,“太子,让你的人帮我把那枣红色的马驹拉出来,怎么样?” “七海护卫缺胳膊断腿了?”太子殿下拒绝得可真是十分地干脆。 七海昧着良心回,“它很凶,我怕它踢我。” 身旁的属下剑升看着那匹马,犹豫不决,跟着戏谑了一句,“不是吧,一匹马也怕。” “怕嘞。”不想牵马,占着两手的七海,很是认真地怂了怂,“非常怕。” 剑升善良极了,“那好,我替你拉。” “剑升!”太子殿下对自己这蠢笨的属下,有些难以忍受,他都看得出来,七海十在偷懒,“平日里武功高强的七海护卫,难道也怕牵马么?” 七海无辜地望着太子殿下,“殿下,在公众场合,得给人留面子!” 太子殿下等着七海入套,咧嘴笑笑,“哦,所以本殿下是七海护卫的朋友?” 七海白了一眼,跃进马厩里,拉着风清扬挑选的那匹马儿往外走,十分不客套地回了一句,“不帮就不帮,小气鬼!” 没回,他竟然直接忽视自己,没有回! 剑升看着七海那样子,忍俊不禁。太子殿下冷冷瞳光扫向七海,雪崩了般咆哮,“笑什么笑!” 然后被自己的主子吓到了的剑升,再也不敢说笑了,沉默着,在原地发酵。 发酵了的剑升忽略太子,瞅着七海拉着马,走向远方了。 —— 驾…… 众马突至,以皇帝开头的队伍踏着飞宕的尘土飞雪,快速地来到了围猎场地。 到了目的地,众人匍匐叩拜。 被身旁好友叫了两声,七海也才四不像地栽在了枯草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万岁!” “平身吧!”坐在马身的皇帝,抬手扬高,让众人起身。 皇帝的目光深邃冷锐,可瞟着众人,那笑看起来,却让他像一个慈祥的老头。 谨慎小心地盯着那个看起来慈祥的皇帝老头,那道犀利的目光就穿过众人,直接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七海赶紧压下头去,如今这个局面,不宜锋芒毕露。 谁知……那皇帝也是毫不罢休,一开头就找到了自己。 “这帝都传扬地沸沸扬扬的安阳王府护卫七海,现下何处啊?” 孟绫世子啧啧舌,同身旁跪着的陈露白说笑,“露白,没想到这么快七海兄就被逮着了。” 陈露白十分配合,“可怜!” 跪在身后的七海,忍不住骂二人,“我被陛下发现,你们就这么高兴啊?” “七海兄。能够同皇子们比武打猎,荣幸之至啊。”孟绫忍不住笑,还在那里幸灾乐祸。 七海冷眼一递,孟绫拍着嘴,立马收住了笑容。 虽然按耐不住地好奇,但是此时此刻,他按耐不住地想笑啊。 自以为可以看看七海同几个皇子之间的比武场景时,皇帝却不按套路出牌。 等着七海走过去,行礼后,皇帝才眨着目光,眉开眼笑地问他,“你就是七海?” 七海抬起那张英俊的脸,点头回应,“是,陛下,小的就是七海,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 出门在外,得找个好靠山。虽然风清扬地位不低。但他身子弱,说不定能够吸引住皇帝的目光,将话题转向别处。 “果然是一表人才!” 七海认同皇帝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连忙拱手,“多谢陛下夸奖!” “哈哈……你倒是有趣!”皇帝食指指向前方的打猎场地,“今日春猎,朕所有的皇子都要在这里和朕的禁卫军抢猎物。” 把这些说给自己做什么,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好奇,既然是皇子之间打猎,为何要牵扯上你?” 七海心里想笑,他倒是想要直接问问,“陛下圣明!” 还真是想要知道皇帝的想法,七海护卫真是威武! 众人如此腹诽,看着七海外那在明目张胆地请教。末了,竖起耳朵,怕没有听见。 皇帝又是一阵笑,估摸着是觉得七海不知死活,安阳王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听到自己的皇兄治罪七海了。然而—— “先前,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同朕说,你武功高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七海笑着回,“得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夸赞,是小的荣幸。” “既然你这么讨他们欢喜,那来评断最后的赢家,他们应该会非常满意。”皇帝那细长的眼睛看起来本就阴邪,偏偏目光还很有内容,是那种看起来慈祥,深度挖掘却觉得故事重重的犀利目光,“你觉得……如何?” “荣幸之至!”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两人无论谁输谁赢,七海的评价,都会被皇帝扭曲正确的看法。虽然他让那么多皇子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幌子。 在皇帝这里,承认其中一个人优秀,就是对皇权的亵渎。 更何况,皇帝已经告诉自己,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承认自己武功高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得罪太子,不好过。得罪二皇子,也不好过。得罪皇帝,更不好过。 他非皇帝,焉知皇帝对谁更看好呢? 第170章 弄虚作假(一更) 皇帝这一生有许多皇子,皇子里边,能力和身份出众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两人文采武功能力都很好。 唯独彼此都是小心眼,眼里容不得兄弟的存在,谁都要争他坐地那个看起来并不稳当的位置。 他这储君之位,被儿子惦记得时候,皇帝就会开始心慌。 可能觉得自己九五之尊,现在年纪还不算大,头发白了些不假。但牙齿还没有脱落,精神也没有不济。 被两个野心贪欲的儿子处处盯着,他心里害怕。 因为后怕自己变老,后怕某一天,自己的亲儿子为了得到他皇帝的宝座,会带着人,兵刃相见。 所以皇帝在寻找储君的日子里,他是很乐意给自己的太子制造麻烦的,将兵部尚书的女儿陈岁荣指给二皇子。就是希望两人鹬蚌相争,他可以渔翁得利。 当然,皇帝这个人心狠,多疑,没有什么亲情观。 在他眼里,如果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两人,在争斗过后,有一人脱颖而出,那就说明,他经得住考验,可以成为帝都之主。 时间判断,储君是谁的,也就是谁的。 皇帝啊,坐在他那个位置上不容易。 他这么打压儿子们争夺储君之位的野心,同他本身的危机感是分不开的。 日光泄进了围场,七海那身朱红色的锦袍上,熠熠光辉。 他抬起那张笑脸,很乐观地觑着高高在上的皇帝。 日光照在他的后背上,那苍老又诡异的面容赫然出现在七海的面前。 “是,小的遵旨。”七海低下头时,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皇帝看着身旁的常大傅和鲁国公,伸出手去,“传阙无英将军过来!” 今日来到围场时,皇帝已经和阙无英商量好了对策。 他命阙无英的下属埋伏在高处,在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春猎比赛期间,一旦发现猎物,必定率先将猎物刺中,不给二人任何捕猎的机会。 阙无英听从皇帝的指令,挑选了精锐埋伏。监督太子和二皇子的过程中,伺机而动。 七海微微动唇,看到阙无英开始,他都就知道,老皇帝没良心,要搞事。 既然如此,那他这个最终的裁判可得十分小心。 当然,并不只有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两个人,那些比他们年纪较小的皇子公主们,也参与其中,起到一个陪衬的作用! 太子殿下望着他老师那张脸颊,心中已然明白,父皇肯定会给他们设置诸多障碍物。不过他并不需要担心这些。 往年他一向骑射不错,今年春猎,他一定能够继续拔得头筹。 各就各位了,禁军敲锣,比赛就此开始。 七海退出去,靠着棵树向孟绫打听,“往年谁赢的?” 孟绫抬起手,凑近了,小声地回,“当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这么厉害?”七海呼了一口气,不敢相信,“那二皇子呢?” “二皇子每一次都要比太子殿下少猎。”这次接话地却是陈露白了,“而且,奇怪地是,他每次都会受伤。” 受伤? 七海看那二皇子身体好地很哪,如何会受伤,他纳闷,“怎么个受伤法?” “惊了马,摔了腿什么的!”孟绫叹了口气,随后又有些黯然伤神,“不过,二皇子每次都要少猎一只。所以每次都有大臣替他抱不平,言他如果不是惊马摔了腿,一定会超过太子。” 七海听了,都想吐血,好奇葩的手段。 “那太子殿下呢,第一名,得到了什么?” 孟绫嘘声回,“前两年是一把剑,第三年是一把弓。” 听到这儿,七海笑了,“看来陛下不是一点点偏心啊。” 谁知三人说笑时,户部侍郎毕郝来突然出现在七海的身后,跟着附和,“可不是,太子殿下赢得第一名,有何用,陛下赏赐的东西太敷衍?” 七海被户部侍郎毕郝来的出现震得六神无主,他揽着对方,哥们一般豪放地躲一边说悄悄话,“毕大人,你同我说说看,为何太子殿下这般不被看好啊?” 毕郝来挤眉弄眼,看看四周,紧张兮兮地,唯恐被别人听去。 原来太子殿下之所以在陛下面前不受器重,主要还是因为他迎娶了云老的孙女儿云若为太子妃。 云家同镇国公关系极好,当年二人更是称兄道弟。镇国公叛国求荣,九族被诛灭后,云老在大殿之上,言辞犀利地斥责皇帝听信小人谗言,而后便再不上朝。 皇帝为此记了仇,虽然没有杀了云老,但对云家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凡同云家有些关系的,都渐而远之了。 常太傅的干女儿正好是镇国公夫人。不过因为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儿,镇国公夫人并没有将自己和常太傅的关系公之与众。就这样,常太傅便没有受威胁。 这也是外面对常太傅的干女儿,始终停留在神仙凉粉这么一盘菜上的关键原由。 “七海护卫,一会儿你可要公正裁决啊。太子殿下如此看好你,你切莫……” “嘘嘘嘘,你小声点儿,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七海反掌拍了拍毕郝来的胸膛,示意他放心。 可这二人说话的场景,却落在追随二皇子的永昌侯眼中。 永昌侯站在人群里,令身旁的家仆,去寻七海过来说话。 七海刚刚敷衍完户部侍郎,又来了一个永昌侯,有些烦心,“好,我去!” 跟着家仆到了文昌侯保户的面前,还没有开口说话,对方就拽着七海的手腕,谨慎小心地解释,“七海护卫,我家二皇子历年春猎都没有拔得头筹。适才他比赛前,还同老臣说,今日会竭尽全力。一会儿比赛结束,就仰仗你了。” 七海一听,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忙不迭地答应,“放心,包在我身上。” 回到风清扬的身旁,风清扬坐在凳子上,手里团了个火炉,眼里温柔如清风,“是不是很难抉择?”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人倒是急昏了头,想让我一会儿公平裁判呢。”这话光听起来就觉得可笑。 在堂堂的九五之尊的面前,他还能弄虚作假不成。 再说,七海这个人,不是一个心善的。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他是怎么也不愿去做。 况且,要想不被皇帝算计,这个结果就得格外地出乎意料。 “有办法么?”风清扬相信他的能力。 七海摇头,谦虚着回,“没有,我能力不够!” “也许你应该想想一会儿比赛结束,如何应付陛下?”风清扬坐在那儿好一回了,风吹着他如瀑长发,柔和了一双眼,眼里有不曾发现的睿智。 七海看得很清楚,有意想向他讨招,“如果公子站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历年来,这个最终决定者,是陛下自己。今年却非要七海来抉择,若非有意为之,我还真就不信。”风清扬对皇帝接下来的招数了若指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七海,他定然是想知道,太子和二皇子。你究竟看好谁?” 七海撑着椅子,探过去,“那我是选择太子还是二皇子呢?” “在常人眼里,七海应该会选择二皇子。毕竟,陛下对太子殿下并不看好。可是……七海,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最好不要妄自揣测,在还没有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之前,你绝对不能过于果断地给出结论。” 风清扬对于皇帝此举,推断得当。 “不必担心,我啊,绝不会出事儿!”七海扬眉一笑,傲然的神色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这么专注地打量着风清扬。 风清扬的脸上也带了灼灼日光,病白的肤色更加明显。 七海看着那日光爬上他的头发,在如瀑的头发上留下点点的光芒。 他抿着唇,神色呆滞,也没有张口继续说点儿什么。 风清扬被七海盯地不自在,特别是觉得那眼神有种看怪物的意思,内心深感不安。 第171章 陛下邀请(二更) 他咳嗽了下,这次不是真咳嗽,是有意识地提醒走神了的七海。 然而七海没什么动静,仅仅眨巴着眼睛,盯得非常专注,大概是在思量什么。 往远处看去,日光落在斑驳的叶子上,叶子翠绿盈滢。 有的日光耀在地面上,叶子的影子和着点点碎光,交杂在一处。 因为那点儿光,坐在下面的文臣武将们,表情各异,无不清晰。 缓缓地看去,只觉得他们苦恼颇多。 生活得好不畅快。 帝都城里生活的人,本来苦恼就已经很多了。 还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活得也真没有乐趣。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 围场里。 策马的二皇子原本打算故技重施,让自己输了这场打猎比赛的。 不过在听得父皇提出让七海来评定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么一来,不利于自己争取人才。 太子殿下以往都拔得头筹,众人眼里,已经司空见惯。 让他逍遥了这么久,自己也拱手相让了那么多次的第一名,他这一次,自然不能再让别人看扁了自己。 况且,他还想赌一回,瞧瞧七海面对这么一个骑虎难下的难题,会如何抉择? 是选择太子殿下,还是会依附自己,今日就是最好的方式? 当然,他其实更想知道地是。这个安阳王府的贴身护卫,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下,应该怎么做? 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他拿着弓弩,抬起头,看着暮霭沉沉的辽阔天空,随后望了身旁的贴身属下长迢一眼,微微一笑,“咱们得真正地同太子比试一回了?” 长迢见自家主子不再像往年那样拱手让人,心中激动,拨了箭,跟着一起,开始打猎。 皇子每次入得围场,打猎比赛时,除了一名贴身属下,不能带任何的人。 当然,树枝上,也有人站在高处,时刻眺望,禀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监督诸位皇子公主。 开始了,他们惊讶地发现,二皇子朝着一只梅花鹿狂奔,姿态敏捷,如起飞的雄鹰。 那梅花鹿被射中,倒在地面的枯树枝上,二皇子策马跨过去时,英姿飒爽。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速度,所以那鹿当下就丢了性命。 “妙!”长迢策马,奔到跟前,将猎物拎了起来。 这边如火如荼,太子殿下那边,却慢条斯理,毫不着急。 剑升按耐不住地问了,有些焦急,“殿下,咱们正在比武,没有时间在这里逗留?” “别着急。”太子殿下扬扬手,唤了剑升到得跟前,抿着嘴角,神采奕奕地派了拍身旁的绿草,“剑升,过来休息会儿,莫要着急?!” “殿下,适才属下听见有人在说,今日二皇子不但没有跌伤,还捕到了不少猎物。”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太子殿下却浑然没有感受到危机感。 反而十分自在。 “剑升,往年本宫如此卖力,最后得到了什么。本以为他势必会和本宫争个你死我活,谁知他连着几年都说马被惊了,摔伤了腿,让众人误以为本宫没有能力,好几次都赢得不大光彩。” 太子殿下叹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将弓弩扔在了一边,“这次,本宫随便捕点儿什么,充充样子便是了。反正拔得头筹,父皇也不会对本宫有片刻的认可。” 属下剑升看得出来,太子殿下虽然满含笑意,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个结。 自己父皇的冷漠和偏心,让他并不相信任何人。 如皇后去世,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母爱。 父爱和母爱都没有体会到得时候,内心深处,除了悲伤,就只剩下羡慕了。 —— 二皇子努力,捉了不少的猎物。太子殿下也差不多捉了一两只充数。 快到时辰,两人将笼子交给阙无英。 阙无英安排人盯着笼子,贴上了标签,以此确认。 此刻,皇帝在等着自己的二皇子回来告诉他,马惊了,跌伤了腿。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太子回来,锋芒毕露地告诉他,再次收获满满,如约而至。 可是,他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听见来自围场的喜悦声。 …… 远处。 阙无英提着笼子,来到了皇帝的跟前。 七海含着根草,坐在石头上。 面色平静地,等待皇帝开口,让自己宣布二人的胜负。 他倒也是轻松,悠闲地来到两个笼子的身旁,左右打量了一眼,看都没看,就跟着拱手回应,“陛下,太子和二皇子打了个平手!” 打了个平手,阙无英扭动着细眉。 觉得不大对啊。 适才他接下笼子时,还瞟了两眼,发现二皇子所捕猎物居多,按道理来说,应该他赢。 如何会成为平手? 阙无英如果没那么公平正义,也许他不会暴露。然而,他确实非常细心地提醒七海,“既然如此,七海护卫不打开笼子,给大家看个清楚么?” 七海俏皮,回答得十分惬意,“无英将军不信,打开看看就是了?” “好。”阙无英径直走近,亲自将笼子打开。 正愣着为何两个笼子装的数量同等时,七海突然反问了一句,“怎么样,无英将军,两个笼子是不是各有两只野鸡啊?” 太子殿下也挺纳闷,因为他虽然的确捕了两只,但却不是野鸡。 而是两只兔子。 二皇子更是万分沮丧,他明明捕了一只梅花鹿,十五只野鸡。 装进那大笼子时,还狠狠地塞了塞,压了压。怎么突然间……就只有两只野鸡。 “不可能!”二皇子豁然出口,可走到笼子里一看,确实只有两只野鸡。 笼子里连梅花鹿的毛都不曾瞧见。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不由地懵了。 皇帝看两人反应,便知道二人捕猎数量太不真实。 可是围场内,有阙无英和那么多人监督,这个护卫又是如何更换了笼子里的猎物呢? 真是太让人振奋了? “陛下,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此次春猎数量相等,也算打了一个平手。”七海拱手拜倒,垂眸时,笑得满脸得意。 老皇帝心有怨气,看了七海两眼,想了想,抬起手臂,“太子和二皇子猎得同等数量,此次春猎平手!”他在七海给出结论后,让人宣布了最终结果。 但看皇帝那副样子,七海也觉得他不会就此罢休。 谁知果然如此,皇帝甚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七海,冷声提了一嘴,“七海护卫箭术如何?” 七海佯装得很怂的样子回,“陛下,小的箭术不行。” “呵呵,你可当真谦虚得很?”皇帝咧嘴笑着,看了不远处坐在那儿咳嗽的风清扬,点名道姓地让风清扬过来。 安阳王瞧着皇兄令儿子也过来赛马,急地满头大汗,“陛下,犬子身子不适,不宜骑马吹风啊。”他说着,快速地行到跟前,跪在了地上,给风清扬求情。 然而皇帝却是冷声回他,“安阳王,你放心吧。朕不会让你儿子同朕打猎比赛。但他不比赛,却要给朕和七海护卫当个证人,看看谁捕得猎物更多?” 风清扬快速地回,不怕死,那淡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陛下此次比试,定然会输得一败涂地!” “什么?”皇帝爱面子,怕被人看扁。 本来气愤不平,但看安阳王从旁教育儿子,那卑微请罪的模样,皇帝没有惩罚风清扬。 风清扬两手放在身前,拱手拜倒后,走挺直脊背,坦然回答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和清扬打这个赌。” “若是朕赢了……” “随陛下处置!”风清扬不改金口,坚定的眸色,只剩下徐徐的冷意。 这样的决绝,莫非是因为上次桃夭公主一事儿么,他要给桃夭公主报仇么? 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真是信任自己? 七海暗地琢磨了两声,却听见,那皇帝果然豪气干云地应了一个字。 好—— 好字落定,七海不敢相信地掀了掀眼皮,最后才终于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你这么相信我,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你不会!”风清扬垂着首,小声回。 “万一真输了呢?” “我相信你。” “这跟相信没有任何关系?万一我真地没本事儿输了,那你……” “那我就会死!”风清扬再次回了一句。 第172章 皇宫杂事(三更) 最后那段话,越说越来劲儿, 身后一众大臣也听了个仔细。 不过因着风清扬那句“我就会死”,让七海有些忐忑不安。 跪在那里,心情失落,有些恐惧。 想到此,他突然哭诉道,“陛下,小的害怕啊?” “害怕?”皇帝听得奇怪,“害怕什么?” “害怕赢了陛下,陛下心情不好,然后就下令,杀了小的。”七海早就想过,皇帝如果采取这样的方式,他应该怎么应对。 所以,他此刻,完全不慌,为地,就是给自己接下来的伟大成就做个铺垫,也好显示一番,他七海的本事。 皇帝这厢听见七海那自以为是的狂妄语气,面上闪过一丝薄怒。末了,笑着反问,“好大的口气,那么……朕就拭目以待了!” 他让七海择一匹马,七海瞅着风清扬提前挑选好的一匹马,笑眯眯地让孟绫世子帮忙牵来。 而后做好准备,和着皇帝打猎比赛。 皇帝已经拉弓搭箭,冲进了山林里。 七海心不慌,爬上马背前,还特地要了一杯好酒,一盘糕点。 众人看他磨蹭了大半天,以为他有所作为的时候,不想他还要去方便方便。 等着方便回来,他已经耽误了大半个时辰。 那些大臣不知他有空间,拎着笼子,进入空间,直接在界面输入数据,野鸡自动落下,还不费时费利。 适才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那两个笼子里的猎物数量相等,自然是七海利用空间,将提前准备好的笼子换了。 由此,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才得了一个平手,他也才有了机会应付两位皇子甚至皇帝的刁难。 现如今,自己和皇帝打猎比试了,那还不得更上一层楼的敷衍啊。 为了让自己的猎物更多,皇帝特地让阙无英监督七海,捕了多少只。 七海输入了五十只猎物,专挑瘦的捡。完了,就坐在马背上,沐浴着太阳,听着鸟雀声,听着风声。 “怎么样,他现在有多少只?” 阙无英拱手,如实禀报,说七海坐在马背上,此刻正在晒太阳。 一直以为七海在晒太阳的皇帝,内心激动又兴奋。 大概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等候的大臣,都在想着皇帝和七海会收获多少猎物回归。 不想,皇帝身旁侍卫带的三十七只猎物徐徐地走了出来。 皇帝策马走在面前,笑着看向落在身后,慢条斯理返回的七海,“朕这两个时辰多,共猎了一只野猪,十只野兔,二十六只野鸡。”帝王姿态,就是颐指气使的感觉,“你呢,猎了多少?”黑色金绣蟒袍宽袖得意洋洋地拂了拂,他才笑着看向七海。 七海翻身下地,他拱手回应,“禀报陛下,小的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只。” 五十只啊? 想想,就觉得难以置信。 风清扬抿着唇笑,若有所思地问了,“是真是假,拎出来瞧瞧?” “嗯。你等着。”七海走到树后,快速使用空间,让众人觉得自己有瞬间移动的能力。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来时,那笼子里突然响起了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野鸡的声音么? 众人明亮的目光投到笼子上,七海把着笼子门,有些难耐,“都是活的,万一放出来跑了怎么办?” 一脸懵的大臣们,不由得瞠目结舌。 风清扬令诸位禁军快速地做了一个木栅栏。 人多力量大,众人替七海一数,果然有五十来只。 这下输赢分明了。 风清扬微微一笑,抬起眼睛,直视皇帝,“陛下,胜负已分,您……输了?!” 纯心同皇帝作对,这要是迁怒自己怎么办?公子今日这举动。 真是太傻了! 七海叫嚷着,声音尖细地摇头。 “陛下,依小的拙见,公子这评判不大合理。一来,陛下所猎,比小的大,比小的胖。而小的皆是一些瘦弱的野鸡!陛下杀掉野鸡,就要费功夫,花时间,将他拎回来,不如小的,直接活捉。所以从捕猎的态度出来,小的以为,陛下比小的专注优秀。所以……陛下和小的应该算个平手。” 皇帝听后,倒是敢于面对失败,他哈哈大笑起来,“你啊,就别为朕找理由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日,你所捕猎物比朕多,还是活捉。无论从数量还是能力,都在朕之上!”他转身,朝着常太傅,笑容满面地问,“对了,礼物可准备了。” 常太傅拱手,毕恭毕敬地回答,“已经准备妥当,陛下放心。” “嗯,如此,甚好。”皇帝说着,刻意提醒。 …… 不知怎么,这次春猎比往年时辰更长。 打猎再次开始,皇帝本有心和着身后大臣一路游戏玩耍。 却不知,丫鬟来报,言如嫔突然间摔了马车。 这如嫔怀了身孕,从马车上摔下来,会变成怎样的场景,无法想象。 皇帝气怨,拉马赶往。 幸好有随行太医,这如嫔只是受了轻伤,肚子里的孩子还在。 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儿,但伺候如嫔的步嬷嬷却道,如嫔马惊时,月贵妃来过。 这一下,目标直指月贵妃。 “把月贵妃给朕叫过来!” 月贵妃在如嫔那里受了气,心里不痛快,独自带了人坐在岩石上吹冷风。 听到如嫔的嬷嬷这么说,皇帝差了人,一会儿就行到了月贵妃的马车外。 听得陛下传召,月贵妃抚了抚发髻,难以想象地问,“陛下是为了如嫔见本妃。”她动动唇,“发生了何事儿?” 阙无英未曾开口,“贵妃娘娘,陛下只让末将传召,未曾说明,所谓何事儿?” 月贵妃瞪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骂阙无英吃里扒外! …… 幽幽绿草,裹着似乎还未消散的冬风,左右摇曳。 跟着阙无英刚刚抵达目的地,月贵妃还没有理出头绪,就被皇帝扇了一巴掌。 “月贵妃,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因为你的一时嫉妒之心,差点儿害了朕的皇子!” 月贵妃捂着自己的脸颊,可能被打得有些懵了,没太明白,还没有转过思绪,就被皇帝训斥了一番。 而他身后马车里躺着的如嫔,还在小声抽噎。 “陛下,不怪贵妃姐姐,是马儿被惊,臣妾没有注意,才摔下去的……”如嫔泪眼婆娑,可能被颠得厉害,脸颊还有擦伤。 月贵妃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自己竟然会被如嫔算计一番,当下冷言讥讽,“如嫔,本妃从未料到,你竟然利用肚子里的孩子,陷害于我。你……你以为瞒天过海,陛下就会相信你了么!” 如嫔哽咽了一下,她摇摇头,“……陛下,臣妾……臣妾并未如此……”或许真是因为诚心吧,这一不注意,又动了胎气。 旁边的太医又跟着嚷嚷,于是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就这么往皇宫返回了。 …… 站得老远的七海,胳膊肘撞了撞户部侍郎毕郝来,叹了口气,“皇帝家事儿可真多。” 毕郝来一听,吓得去捂七海的嘴,“哎呀,你小心一点儿吧,这真要被人听去了,那是要被杀头的。” 七海抓下对方的手,烦心,“离那么远,能听见甚?再说了皇帝老儿本来家事儿就挺多。” 他退回去,看着仍然坐在那儿的风清扬,蹲身问他,“公子,想不想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 风清扬温和地回,“我听见了。” “哦,好吧。那你怎么看?” “你呢?” “呵呵,又不是我们的事儿,想那么多?” “那你刚刚……” “我这个人,好热闹!” 第173章 恳求七海(一更) 风清扬的事不关己的清高态度,很对七海的胃口。 一般不牵扯自己的事儿,他也一向没有兴致。 然而,事情总是这么地出人意料。 月贵妃和如嫔的事儿演化得过于张扬。七海都不禁探长了脖子,瞄了两眼。 也许真是被冤枉了,月贵妃反应有些过激,怼天怼地怼如嫔。 如嫔又怀了龙种,这一下,皇帝更是没有理由地,将月贵妃骂了一通。 回到皇宫,竟然还将月贵妃囚禁了。 月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娘,此事儿还波及太子殿下,令太子的处境更加艰难。 毕竟,都是亲戚。 皇帝一讨厌月贵妃,免不了更加讨厌太子。 太子入宫想为月贵妃求情,又怕陛下迁怒,于是这个时候,也只能闭口不提,按兵不动。 —— 寝宫里。 饭桌上。 太子妃云若看着一杯又一杯灌酒的太子殿下,忍不住,还是说了点儿什么,“父皇打算如何对付姨娘?” 他呷了口酒,有些心焦,“听说如嫔娘娘的孩子没有保住。只怕……这一次姨娘有些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姨娘会被……”虽说太子妃云若被月贵妃欺负至此,颇有怨恨。 但她识大体,这是太子殿下在这皇宫里,保住职位的唯一后盾。 如今月贵妃被迁怒,那太子殿下恐怕会更加受制,二皇子的势力也会日渐增涨,成为不可忽视的竞敌。 “是。所以……”太子殿下看着太子妃的眼神,有些凄凉。 虽然嘴角还勉为其难地带着笑,但他拨弄着木炭的笑容,却不由自主地僵了下,“阿若,万一……” “没有万一……”太子妃云若自然知道那所谓的万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认定了太子殿下,成为了太子妃,当然生死相随。 太子妃云若果断的回复,让太子殿下愣了下。有些迷茫,不过划过内心的那一丝暖,让他禁不住感动。 原来……太子妃并非讨厌自己,她……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 月贵妃娘娘禁足昭云宫,皇帝未曾探望过一次。 如嫔这边孩子没了,心情悲愤,住在寝宫里,也是失魂落魄。 皇帝为此去看过好几回。 然而无济于事。 —— 二皇子这边看到月贵妃被禁宫,心情愉悦。 想着太子殿下失去了一个顶梁柱,于自己百无一害。 永昌侯保户是二皇子羽翼,月贵妃禁足,二皇子也算否极泰来。 自然心情激动。 …… 这日阳光明媚,天光大好。 太子妃云若在御花园里走动,因为太累,多歇息了一会儿。 日光璀璨,穿破云层,耀着全身暖洋洋的。 “银杏,扶本宫到那边坐坐!”太子妃叫了丫鬟一声,银杏忙不跌地上前,搀扶着人,往御花园的亭子里,行去。 银杏是太子妃的心腹,瞧见那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也听了太子妃云若的嘱咐,前去打探。 谁知银杏回来,面色暗沉,竟说如嫔身旁的嬷嬷被人打落枯井,死掉了。 一听是如嫔的嬷嬷,太子妃云若好生奇怪,心里琢磨着,这如嫔的嬷嬷为何春猎回来,便被人打落了枯井,一时心有困惑,便忙不跌地前去查看。 了解情况才知道,如嫔身旁嬷嬷的尸首,是一个小太监发现的。 因为不慎掉了东西在井里,所以小太监才会下去寻找。也由此发现了如嫔身边嬷嬷的尸首。 此事儿一出,太子妃云若好生怀疑。心想,如嫔孩子流掉,也许这背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打量了尸首一眼,蹲身瞧着那嬷嬷,身上并无擦伤。 倒是脑后被尖石撞击过。 皇宫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禁军自然马不停蹄地展开调查。 为此还禀报了陛下。 皇帝心急如焚,便将此事儿交给了禁军统领以及阙无英将军。 晌午过后,云纷纷带着糕点,和着弟弟云步非前往皇宫探望太子妃云若。 太子妃留了兄妹二人于宫中用午膳,下意识地提到了此事儿。 “阿姐,你的意思是说,如嫔这事儿也许是故意策划!”云步非挥动着扇子,不觉怀疑,“可是……真若如此,那如嫔对自己也太狠了吧,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 太子妃云若苦恼地摇头,“此事儿,阿姐尚未查清,但是……皇宫里的人,为了权利,什么做不出来。如嫔若是为了争宠,故意针对月贵妃,那也是有可能的。” 云纷纷手指托着下巴,一副好奇的表情,“但是阿姐,这如嫔同月贵妃关系本就不好,众所周知的事儿,陛下那边不能判断?” “是了,我也这样思索。我们都能怀疑的事儿,为何陛下全无想法。”太子妃云若思索着没动,忽然觉得肚子被踹了一脚,当下苦恼起来,“阿姐这一天真是心累,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时常踢人。” 云纷纷伸手,哈了一口气,“希望阿姐,能够早点儿把孩子生下来!”末了,眨着长长的眼睫问,“阿姐,太子哥哥对你好么?” “殿下……对我很好!”云若手掌落在妹妹的手背上,言辞温和,“你啊,及笄这么久了,还没有喜欢的人么?” “当然有!”云步非过河拆桥,什么心里话都得一股恼地说出来,“阿姐,她啊,喜欢上安阳王府那位七海护卫。只可惜喜欢地不是时候,算得上单相思。” 云纷纷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打死这个背叛自己的弟弟,吐槽了两句,“什么叫单相思,他迟早是我的人!” “呵呵呵,就你这么凶,七海兄喜欢你才怪!”有一个调皮又不暖心的弟弟是怎样的感觉,分分钟,想将他踹成猪头。 太子妃云若看着妹妹云纷纷,目光含着的笑,过分凄怆,“纷纷,上次阿姐去瞧过,这七海护卫不受拘束,自由散漫。你若跟着他,迟早会被他那性子连累。” 云步非一听,涉及兄弟人品,不乐意了,“阿姐,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七海兄那是聪慧机灵,不比普通人迂腐愚昧。弟弟对他,可是既羡慕又佩服,你万不能质疑你亲弟弟交朋友的眼力。” 难得同自己的弟弟观点一样,云纷纷也跟着随身附和,“是啊,阿姐,步非说得没错,七海这人虽然有些滑头散漫。但重情重义,武功高强。所以我很喜欢他。” “但是……他似乎对你无意啊。”太子妃云若上次于医馆里,已经看出来,那医馆的闻大夫和七海郎有情妾有意,“如果你不及时止步,他日便是你自己伤心痛苦。” “无妨,他一开始就没有招惹我,是我死皮赖脸。可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自己喜欢的,那人生也太顺了,我自若被父亲母亲呵护,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也许……也许他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云步非认真地扬起大拇指,“姐,我支持你!实在不行,我以后劝七海兄收了你。” “去你的!”云纷纷抬起拳头要打人,云步非握着扇子跑得飞快。 要不是有太子妃云若挡着,不被打成猪头,都不符合云纷纷的风格。 姐弟俩在太子妃的寝宫里,用了午膳,方才离开。 出了宫门,云步非怕打,老早就和姐姐分道扬镳。 独自前往了安阳王府。 云家儿子谨记爷爷云老的话,因着关系不好,所以也只是通传,直接转话告诉给了七海。 那府兵同七海关系还不错,没一会儿就将人叫了出来。 “嘿,你怎么来了?”七海握着剑,大步流星地迈出门,跟着热心地请人进府。 却被云步非当场拽住了袖子,往外拖,“别啊,七海兄,咱们出去聊?” “那成,我去通报公子。”七海转头。 云步非苦恼,依旧拽着七海的袖子,“七海兄,今日就咱们两个人聚!” “哦,就咱们两个?嗯……那也成。”七海看着府兵,让府兵透露一下自己的去向。 府兵在飞鹰不在的时候,对七海相当佩服和尊敬,“放心吧,七海护卫,你的话,我们准传达。” “谢啦,兄弟,改天请喝酒!” “好嘞!” 第174章 登府提议(二更) 云步非是一个谨慎的人,在完全看不到安阳王府的时候,他才坦然地说出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那件事儿,对他而言,没有多大的影响。只不过他看着自己的长姐如此落寞,便忍不住想出一份力。 况且他长姐是亲姐,当今的太子妃,当年太子殿下迎娶云若为太子妃时,何等执着。 所以他姐姐和姐夫是真心相爱得。 那月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娘,她出了事儿,对太子殿下的影响是迟早的。 为了帮助阿姐,他便期望将这件事儿说出去。 毕竟七海这个人,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有办法解决。 交给阙无英将军来查这件事儿,还不如透露给七海。 “七海兄,你还记得春猎之后发生的事儿么?”他眼神眨动了下,看样子,七海十分清楚,他是要和自己探讨月贵妃和如嫔的事儿了。 他挠挠头,装记性差,“不记得了。” “七海兄,你怎么能不记得呢?”云步非跟上七海的步伐,焦躁不安地嘱咐了两句,“哎,我知道这件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可我这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么,要是……要是有法子,我就直说了。” 七海往前走,觉得宫里的事儿找自己也没有什么道理,不大想理会。 可云步非死缠烂打说了一路,他听着也烦,搂着剑,憔悴脸,“好啦,好啦,你说,怎么回事儿?” “七海兄,多谢,多谢。”事儿还没有说清楚,云步非就已经套路上七海了。 他奔到跟前,小心翼翼地解释,“是这样,上回如嫔和月贵妃不是在围场吵起来了么,后来……后来回宫没几天,如嫔身旁的嬷嬷就被人推下枯井摔死了。” 那嬷嬷七海当初有些印象,鞋拔子脸,还有很多雀斑。 但是个头挺高,眼神明亮。不过,这头一天主子的孩子没了,她就死在了枯井。 思来想去,都觉得很有问题。 “这个案子没有人查么?” “有。陛下交给阙无英将军了。”云步非将从太子妃云若那儿听到的消息一一地告诉给了七海。 七海捏着下巴,犹犹豫豫,“你告诉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又不是宫里人,又没有陛下下旨,我怎么帮你。” “七海兄,七海兄。你先别着急,先听老弟说完啊。这一件事儿,交给了阙无英将军和禁军统领。阙无英将军曾经是安阳王府的护卫,后来被陛下赏识,才成了大将军。所以……” 七海听了这话,他突然明白了,有些恍然地看着他,“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让我求公子出面,一起查探这事儿。尽快得出结果,为月贵妃申冤。”他想着想着,两手拢在怀中,转了转那双灵动的眼珠子,“可凭什么啊,我干嘛要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再说了人家阙无英将军要是问起公子,为何突然想要查探宫里边的事儿,公子怎么回?公子那脾气,绝对想也不想地把脑袋转向我。我问你,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兴许,那时候,什么话都还没有说,就会被人扣上一顶帽子。说什么自己道貌岸然,成了太子殿下麾下的一条狗。 那不是自讨没趣么?二皇子听了这些,兴风作浪地对付自己,何苦来呢? “七海兄,你……不能这样想。平常咱们云家和安阳王不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么?但你还是愿意同咱们云家交好,所以咱们这辈子有缘分啊,你说,对不对?” “不对,没觉得有什么缘分。”七海拿着剑,瞧着小摊上的绿豆糕,笑着问,“这绿豆糕怎么卖的?” “嘿嘿嘿,公子全要了,送往云府。” 七海瞥了他一眼,绕到一处卖灯笼的摊子,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这灯笼怎么卖的?” “客官,这大灯笼做法精致,需要二两银钱。”老板点头哈腰,好不恭敬。 七海抬起手,正要买,云步非扇面一挥,得意洋洋,“你的灯笼少爷要了,全部送往云府。” “好,好嘞。”小摊老板看得出来,两人关系不错。是以没有多问,就开心地点了头。 七海站原地瞪着他,眼神冷得很,“非要拖累我?” “不,七海兄,别这么想。都是哥们!”云步非笑地,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七海看着哭笑不得。 “那行吧,我答应你?”七海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了,“不过,这件事儿,你别说出去。我呢,只能背后帮忙。” “背后帮?”云步非疑惑着想问,“那七海兄打算怎么个背后帮啊?” 七海伸出食指,咧着嘴笑,“最好别问,问就不说。” “好,那成吧,我答应。”那谄媚的姿态,让云步非弟弟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过七海这个人,也有事儿想求云步非帮忙,他表示慕鹤斋的媚姬云娘先前从阁楼上,跳下来了,后来在京都牢房里自尽了。 云步非听了颤抖着,眼睛往身旁的慕鹤斋瞟了两下。 也许想象力太丰富,他竟然大白天,发现一个人影从阁楼上跳下去,伸出两手,忽然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吓地退了两步,“七海兄。不是,人都死了,你……你还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这个媚姬云娘曾经和我做过一个交易,就是在方舟前辈,嗯,不对。就是在南王手里买下一幅画。这幅画中,是一个长得同如皇后相像的女人。”七海高出云步非很多,轻而易举就拐住了别人的肩膀,两个好哥们儿,你一句我一句地探讨起了那画卷女子一事儿。 云步非听了,啧啧舌,“不是,七海兄,你好奇就问哪。” “我倒是想问,可那南王不说啊。”七海脸上无笑,良久,思索到了什么,将袖子里的腰牌拿出来,递给了云步非,“这是哪个宫里的腰牌,你问问太子妃,让太子妃帮忙查查。” 云步非撅着嘴巴,咬着牙,“原来七海兄也有要事儿求我。” “这可不是求,是直接顺路。”七海嘟囔了两句,“我七海在帝都缺朋友么,孟绫世子,鲁国公,陈露白,陈尚书。还有……我家公子,哪一个不能帮忙调查调查这块破牌子,之所以选你,不是因为关系够铁么?你自己说,是不是?” 云步非将这话拆分来看,是觉得七海有很多方式调查这块牌子,而且他也就代劳,让自己的阿姐调查一番,仅此而已。 这桩买卖要是查得妥帖,那么倒是挺值当。 况且这未来姐夫,都是自家人,得帮。再则太子殿下在皇宫里,如今还算有个月贵妃,月贵妃要是被皇帝给废了。 那别说以后太子那边处事儿麻烦,就是自己姐姐那里,也免不了要跟着受苦。 他整理了下自己宽阔的袖子,答应得飞快,“也罢,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七海兄,我姐姐对你痴心一片,你眼睛偶尔睁大一点儿。” “我有步知了,睁那么大做什么?!”七海气恼地回了他一句,跟着又炫耀自己的衣服了。 这炫耀的功夫,发现自己今儿穿错了,穿地是云纷纷送的那一件。 云步非乐极了,扇子合上,捂住了嘴巴,“呵呵,七海兄,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姐送给你的衣服啊。你早说嘛,我让我姐,多给你做一件!” 七海被这家伙戏谑到如此地步,哪里甘心,晃着肩膀,冷着脸就是一怼,“你要敢说,如嫔那件事儿,就作罢。我懒得讨这个闲!” “好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在七海面前,他嘴皮子就没有溜过。 怎么说,怎么倒霉,总而言之,就是说不赢七海。 —— 同云步非商量好,告辞分别后,七海就去了二皇子府邸。 听到长迢提醒,来者是七海时,二皇子兴致高昂,“快,请他进来!” 七海入得府中,瞧见陈岁荣姑娘和着几个丫鬟在荡秋千,神采奕奕,好不欢快。 “七海护卫,你来了?”老远,坐在秋千架上的陈岁荣王妃就看见了被长迢带进府中的七海。 七海看着她,笑着招呼,“王妃,好玩儿么?” “好玩儿。”陈岁荣笑着回应。 “二殿下呢?”七海团了团手指,再次询问。 “书房么,七海护卫自己去找!”事不关己的礼貌姿态。 这二人的话题,相当无聊。 长迢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大概就是这样的。 第175章 皇子问责(三更) 一路进了书房。 二皇子歪在桌子上,手里端了茶,眼神有些冷,偏头盯着七海,似笑非笑。 长迢一进去,就觉得气氛逼仄,不敢说话,退后出了屋子。 七海看他那绝情的样子,没在意那么多,手指着空出来的凳子,“能坐么?” “当然!” 这话像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 七海挥挥手,“不是吧,二皇子这么恨我?” “不该恨么?”二皇子虽然嘴上说着怨恨,却还兀自拎了一个茶杯,推到了七海的面前,格外温和有礼地说了一句,“上次春猎,你将我那么多猎物弄得不知去向,让我多年来唯一一次出彩的机会没了,还不能怨你?” 七海挑着细眉,往后仰着,翘着二郎腿,神采奕奕地回,“我也是为了二殿下好啊。虽然这里头也少不了我的私心。” “哦,为本殿下好!”二皇子反问的口气,愠怒有些急,“你这么做,竟然是为我好。七海啊七海,你知不知道,本殿下唯一一次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就被你给搞砸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七海觉得,往年二皇子输得理直气壮,也不差这一回,况且他这次还不是输,是平手,“二殿下你这不是输,而是和太子殿下打成了平手。再说了……二皇子,你真就觉得你的猎物比太子殿下还要多。” “当然,本殿下已经找了人……”因为情急,二皇子没有注意到这些,脱口就将自己收买人心的事儿说出来了。 然而未说完,七海反应迅速地喝止他,“你也知道你收买了人心。二皇子,你能收买人心,那太子殿下就不能了?你以前每一次都是被马跌伤了,在众人的眼里,已经成了习惯。突然某一天,你一打猎就抓了那么多。跨度这么大,陛下是猪,还看不明白你以往是故意的?” “你……”二皇子被七海的话气得面红耳赤,不过人家是二皇子,有身份有地位,哪里容得七海这么肆无忌惮,随意放肆,“你……你胡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告诉你一个道理。春猎的安全和公平是阙无英将军承诺的,他不在围场时提醒你,是想在比赛结束后,说你作弊。太子殿下如果不作弊,又比你打得多,那他绝对就是最后的赢家。况且二皇子,您如此段数,太子殿下哪里能对付得了。您在春猎时,可以拿自己的腿来赌人心,当真阴险至极啊。” “你什么意思?”被七海发现自己的目的,二皇子狗急跳墙了,心里不甘,不温不冷地怼了两句,“你竟敢揣测本殿下的用意,你……” “啧啧啧,是不是自己故意摔的,您哪,自己清楚得很。”七海将翘着腿放下来,挨近了笑,“哪,二皇子,您每年都利用陛下偏袒您的那份心,对付太子殿下,也不嫌累。有一就有三,太子殿下吃了一次亏,两吃亏,三次亏,难道还要吃你四次亏?!” “……”二皇子听糊涂了。 “这次春猎,他万一也学你,说自己马惊了,摔了腿,完了敷衍了事地打两只。你觉得最后陛下会怎么评判输赢?” 七海顺了茶盅,倒了一杯热茶,很是享受地灌进了喉咙。 “哪,陛下肯定会说,太子殿下往年总是拔得头筹,这次竟然败在二皇子你的手上,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将拳头,砸在自己的掌心上,眉眼都是笑,“……所以,不管你输还是赢,陛下那边都会向着你。而且就算你真地输了,陛下也不会拿你怎么着。可是我呢,定输赢的我可就麻烦了?” “你怎么麻烦?”二皇子自然明白七海话里的意思,也知道他说那么多的用意所在。但他不愿意说得分明,喜欢佯装得自己并不知道的样子。 “装,继续装!”七海就没发现脸皮这么厚的皇子,“这以往的春猎,皇帝自己做裁判。可陛下偏偏挑了我,他是眼睛瞎了,还是怎么,两个笼子一样大,不能数数数量,自己定输赢,非得让我来选择,不就是想要找个理由治罪于我么?若是太子殿下打得多,他就误以为我支持太子殿下。可若是二皇子,你打得多呢,我说你赢了。他又免不了怀疑我,是你的人。这个时候,我要怎么后退?” 朝堂上,安阳王风于则如何当着众人面,细数自己的罪则,孟绫世子可是不下说了好几次,现在想想,真有些细思极恐啊。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七海猜测,朝堂上被拒绝的安阳王必定事后会在皇帝跟前念叨自己如何如何。 安阳王和皇帝关系够亲啊,那肯定是帮亲不帮理,为了让自己化险为夷,也就只能让太子和二皇子打成平手合适。 “那你也不能……只给本殿下留三只啊,本殿下辛辛苦苦,打了那么多。完了最后……”二皇子觉得自己好没面子。 可七海凡事儿有理,说出来的话,可以直接赌了二皇子莫名其妙冷酷无情的嘴,“二皇子,其实这没有面子地,应该是太子殿下。往年你总跌伤了腿,秉持着鸭蛋的成就,皇帝那边估计已经司空见惯了。倒是太子殿下,我打听过了,说是以往都不下于十只的。这次突然变成几只,怎么看,都是二皇子你占便宜?!” “胡言乱语,照你这么说,那本殿下何年何月能有一世英名的时候?!”二皇子仿若弹簧,跳起来时,眼睛心烦地眨动着,宽袖舞动,背在身后时,七海察觉出他应该有些不甘心不乐意了,连忙站起来,“二皇子,你不是希望在陛下面前眼前一亮了,现在我就有一个法子,哪,想不想听?” 二皇子偏过脸,不敢相信,但还是问出了口,“什么法子?” “哪,好好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七海难得巴结,将那茶盅拎起来,豪放地倒了杯茶。 茶水溢在桌面上,水珠散开,汇成一条线,直接朝着桌沿流下。 二皇子惊吓地跳起来,跳得很高,特别沮丧地拍着自己的衣袖,说了一嘴,“你?!” 七海叹气,不大好意思,“对不住。对不住。杯子太小了,没注意。颤出去了。” 二皇子不想同他计较,脸如阴云拉下来,“你刚不是说有什么法子么,到底什么法子,直说!” “呵呵,我记性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七海一颓,右脚又上了椅子。 那居高临下始终不曾从鞋子上离开的二皇子,心碎了,崩溃了。 他怎么就能羡慕这样的人哪?! 怎么就想着把这样的人收入麾下? 第176章 证据太少(一更) 二皇子细细地打量着今日有些反常的七海,努力平息了自己的烦躁,心平气和地问询七海接下来的意思。 七海是个爽快人,禀着最开始就说的,替二皇子打翻身仗的理由,让二皇子彻查皇宫里的北昀国细作。 早些年前,大部分的北昀国细作都已经归降临水国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让自己去皇宫里调查北昀国细作,二皇子感到好奇。 看着七海,呆愣着。没有说话,却是静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捏着袖子,思量着这件听起来模棱两可的大事儿。 不过二皇子不愚蠢,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别人拿捏的柿子。 如今,更不可能。 “你如何认为皇宫里有北昀国细作?” “菩提庙的观尘大师,你可听说过?” 菩提庙,观尘大师? 二皇子之前去过菩提庙,那会儿菩提庙还没有烧毁,去菩提庙的路上,也没有发生过凶案。 况且,那会儿。 他去菩提庙,也是祈求还愿。观尘大师是菩提庙的方丈,曾经见过,也不足为奇。 但七海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人,他就有些不明所以了。 “这个人,同你有什么关系?” “他啊……不是菩提庙和尚那么简单,他的真正身份是北昀国细作。根据赵照师父留下的书信,以及我当日查到的一些线索。这个观尘大师和着北昀国的严番将军在郁家父子的威胁下,假意投降了临水国,然而那些其他的细作,并非真心归顺。” 七海手指环抱着双臂,思量着说,“北昀国国君到底在咱们临水国安排了多少细作,那些细作又分散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清楚?但我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前来临水国的目的,就是他们的藏身之所。” 北昀国细作是为了刺杀临水国皇帝存在的,这点儿,毋庸置疑。 那么他们的藏身之处是在……皇宫? “可是北昀国细作脸上又不会写着细作这个名字,本殿下如何能够查到?” 七海看着他,“殿下先别着急,过段时间,我会告诉你查探的范围。”他将那块腰牌交给了云步非,要查到也得几天了。 “北昀国细作的脖子上,有青鹰纹身。”先前他一直以为罗中的人才有,后来才发现,这是北昀国细作特别的标志。 不过奇怪地是,这些标志听起来未免有些可笑。 因为……存在这样的标志,虽然方便他们之间传递信息,但与此同时,也无意识地给他们留下了证据。 “只有这个证据?”二皇子有些难耐,仅凭这么一个青鹰纹身,那找到北昀国细作,似乎有些艰难,“纹身可毁,我们又如何能够找到?” “听他们说,这纹身不容易仿造,有些许区别。”七海记忆犹新,他扁起自己的袖子,往几案上走,“来,准备笔墨纸砚,我画下来给你。” 怎么有种自己是客人的错觉? 二皇子朝着屋外,唤了属下长迢,准备宣纸,研好墨汁。 七海拿着狼毫,专专心心地画了一个纹身。 纹身的细节处理得十分恰当,还交代了脖子上特别的位置。 离锁骨很近。 二皇子听得玄乎,总觉得这件事儿没那么容易,“我就拿着这纸,在皇宫里四下比对?” 七海看着二皇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如此聪慧的皇子,如何在自己面前就成了一个愚蠢的人。 “谁让你自己去啊,再说了,你一个人能够忙得完么?殿下,慢工出细活。这抓北昀国细作,又不是躲猫猫,一天就能找到啊。那人家也不会在咱们临水国潜伏几年了?” 二皇子被数落得一阵又一阵,心里特别委屈。 这种大海捞针的做法虽然不可用,但七海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得立功啊,就得自己来啊。 他没有说错啊,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七海没有给他发牢骚的机会,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分析,“你的人在皇宫里大肆搜捕,不但得不到陛下的夸赞,而且还有可能被陛下认为居心叵测。所以咱们得迂回了来,得利用陛下的刀,去杀这神秘莫测的人!” 七海一比划一解释。 二皇子貌似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呈给父皇。” “没错。你把你的消息告诉给了陛下,那陛下就会记住你啊。到时候一愤怒,就会命人四处查询。当然了,你做事儿不能做全套,得悠着来。如果你一次性在陛下面前将所有的证据都拿出来,那这件事儿,也许就不会显得过于曲折。在很多人眼中,时间花得很少的事儿,基本上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你要在陛下面前表现得十分努力,费了不少心思,就得循序渐进,顺藤摸瓜。” 二皇子听得哭笑不得,“七海护卫,没想到你考虑得如此周到。”他看着宣纸上的青鹰纹身,心里在思量,月贵妃被囚禁在冷宫,太子殿下那边受冷落。 如果自己在这个关键期,他替自己的父皇查到潜伏在皇宫的北昀国细作,一定会得到父皇的称赞。 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赏赐。 二皇子翌日早朝,就有意识地提出残留在皇宫的北昀国细作一事儿。 皇帝听闻,勃然大怒,当机立断。下旨令阙无英为首,带领禁君,严查北昀国细作。 底下常太傅表示,人多眼杂,恐怕会打草惊蛇,如此一来,功亏一篑。 不过常太傅也不敢多加阻止,毕竟是搜查北昀国细作的大事儿。 “太傅此言有理,那么太傅以为,此事儿应当如何处理?”高高在上的皇帝就此事儿提出疑问。 常太傅思量很久,没有想到确切的办法。 其他大臣在早朝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右为难。 毕竟是潜伏在皇宫,如果将此事儿闹大,那么潜伏在皇宫的北昀国细作必定会提前得知消息,从而撤出皇宫。 如此一来,打草惊蛇,他们也抓不到人。 万一玉石俱焚,将目标对准了陛下,那陛下的安危就存在威胁了。 倒是常年征战的安阳王,没有任何畏惧之意,他提道,现下既然是要抓细作,就得封锁宫门。 在最近这段时间,只能进,不能出。 然后又提醒,陛下危机重重,随时得有禁军保护。 最终再令人各个皇宫搜寻,按照细作的特征寻找。凡是脖子上有纹身的,有伤的,一律抓起来,严加审问。 “果然,就数你最有办法!”本来皇帝还觉得举步维艰,无法处理呢,谁曾想,就遇到了这种耿直聪慧果决狠辣的办法。 世间独谁最为可靠,能够解他之困。当属他这个弟弟? 这辈子,他最为信任的皇弟——安阳王风于则。 “陛下,臣斗胆!”他跪地,表示若要抓人,那必定不能少了皇宫诸位嫔妃。 皇帝信他,任他查,“最近这段时间,朕答应你,不传任何嫔妃侍寝。”油腻的脸颊上,带着惬意的笑。 安阳王的提议得到了皇帝的允许,这件事儿就变得更加好办了。二皇子这边自然是欣喜若狂。 但是太子底下的大臣却觉得此事儿一出,实在是糟透了。 倘若皇宫里的细作被揪了出来,那么二皇子兴许会被陛下器重,说不定还改立太子。 如若那般,他们这些臣子,真不知这手段毒辣的二皇子会如何对付他们? 他们心中惶惶不安。 常太傅站在汉白玉阶上,望了站在身后的太子殿下一眼,那眼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他能够按兵不动,保持镇定。 二皇子和着永昌侯走出来,瞥着常太傅,故意打了声招呼。 “太傅大人,这大好的机会,怎么不为皇兄争取一把呢?如果皇兄抓到了人,说不定可以将功补过。” “哼!”常太傅冷淡地瞅了他一眼,微微躬身,“二殿下,如今什么结果都还没有呢,谁又能说,这片乌云过后,谁输谁赢?” “嗯,那好,我等着您的……柳暗花明!”二皇子轻点头,耀武扬威地看了永昌侯一眼,离开了。 第177章 侍郎相见(二更) 云步非再次入得皇宫,询问太子妃云若,才明白,那腰牌来自浅月宫。 浅月宫里,是如嫔的寝宫。 “阿姐,你确定?” “我确定,这腰牌的确是如嫔所有。”太子妃云若处事小事儿,为此还特地去比对过。 因为确定,方才说明,然而她很好奇,为何弟弟手中会拿着这块腰牌,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步非,你……拿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阿姐,我就捡到了,觉得有趣!”云步非拢着腰牌,出了皇宫。 在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七海时,他竟然跳了起来,“如嫔娘娘的东西,七海兄,这是如嫔娘娘的东西。” “如嫔的?”七海闷了下,叉着腰,怎么也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想那如嫔闹这么一出,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既然是如嫔娘娘的,那这事儿就更好办了!”七海兜着腰牌,准备去透露给二皇子。 既帮二皇子得了陛下的称赞,又解救了太子殿下。 真是一箭双雕啊。 不过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争执不休,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真正到最后的能是谁呢? 在那样一个多疑的皇帝面前,他们能安然走到最后么?七海表示,看着两人夺嫡,真是悲催。 幸好他不是皇家人,可以赚自己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现在虽然是安阳王府的贴身护卫,不过等着他大师兄寒沉一事儿查清了以后,他就要返回七海山庄。 到那时,还不是自己逍遥自在。 …… 再一次将消息带到二皇子府上时,二皇子兴奋不已。 七海将腰牌扔在桌子上,格外客气地解释,“这是我从北昀国细作身上顺下来的?” 二皇子拿起腰牌一看,恍惚了下,“如嫔娘娘的腰牌?” “你认识?”七海故意缩到身旁问了。 二皇子瞪了他一眼,有些丧气地回了一句,“就没有别的了。” “有这还不够。”七海哈哈大笑,指着那块腰牌,“这可是如嫔的腰牌,说明那些北昀国细作就藏在她的宫里头。想想看,你带着人去抓,第一时间就抓到了人。那你父皇该有多开心。北昀国细作潜藏在身边,危险重重,就因为二皇子你,这危险就解除了,该多幸福,多畅快?” 二皇子听着虽然觉得有理,可是如嫔宫里真有北昀国细作,那么如嫔也难逃其咎,到时候不反而帮了月贵妃。 “不行!” “为什么不行?”七海故意拖长了调调。 “就是不行!”二皇子拔高声音,冷冷地怼了七海。 七海往后退,两手撑着椅子,怡然自得,“哦。我知道了。上次围场,如嫔和月贵妃吵架了,然后月贵妃被禁了足。这种情况,对太子殿下非常不好,可对二皇子你呢,就非常有利。你如果为此查出如嫔是北昀国细作,那么月贵妃就相当于是被她陷害,自然会被陛下放了?” 他瞅着二皇子,嘲讽他没有度量,是个小气鬼,还言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二皇子那目光犀利如针,一眼瞟着,怎么看怎么冷淡,“所以呢?” “你这次就算落井下石,陛下也不会废了太子殿下。所以你让他处境尴尬,有什么用?况且太子殿下处境尴尬,你幸灾乐祸,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了?可是如果你这次因为抓捕北昀国细作一事儿,让月贵妃一事儿了决,那你在陛下那儿的形象,突然间就高大了。而且值得一提地是,陛下也会因此感到震撼,给你一些赏赐。封你为几珠亲王什么的。” “能行?”二皇子为了得到皇帝的信任,对七海的话似疑非疑。 不过七海这张嘴,可是十分管用。他游说二皇子许久,二皇子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就答应了。 见二皇子答应,七海才松了一口气。 走时,还在二皇子府上蹭了一顿饭。 离开二皇子府上,王妃陈岁荣饭桌上打听春猎一事儿,不由得称赞,“七海护卫,你可真厉害,同陛下比试,都能赢。” 七海干咳着,唯恐这小姑娘再对自己做出崇拜的表情,身旁这个正主,二皇子,不得误会,吃醋啊? “王妃误会了,我是投机取巧。”七海谦虚地敷衍了一声,握着筷子,夹了一个鸡腿。 鸡腿太滑,从筷子上滑掉。七海一张脸尴尬,可能是碍于面子,他竟然用内力,将鸡腿吸引到了筷子上。 陈岁荣瞧着,噗嗤笑出声。 二皇子愣着,不解,“一个鸡腿也值得你用这么大力气?” “呵呵,它不听话!”七海瞟着鸡腿,尴尬地回。 它、不、听、话! 话说,究竟是谁不听话? 二皇子真地无言以对了。 陈岁荣反而笑得天真,“七海护卫,你可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将盘子拿起来,不就行了?” 七海嘟囔着,想了想,好像也对啊。 “听说七海护卫来帝都是为了查询你大师兄生死不明的真相!”陈岁荣两手支着下巴,开心地问。 七海吃了口,点点头,“没错。” “那我给你当下手怎么样?”陈岁荣也是一个小聪明,和着七海说完,又眨着眼睛看着二皇子,“殿下,我一个人在府里太无聊了,臣妾……” “不行!” “不行!” 来自两个大男人的反对! 后来,两人都用外面危险,王妃不能抛头露面为由,否决了陈岁荣的提议。 —— 出得二皇子府上没多久,又无故撞上了户部侍郎毕郝来,毕郝来见到七海,就像见到财神爷,跟着就要带七海去府上喝酒。 “毕大人,今日真去不了?”七海摇头。 毕郝来凑近了,在耳边说了一声,七海大为吃惊。 “还去不去?” “去!”一个字,坚决果断得很。 原来,户部侍郎毕郝来,在太子殿下的吩咐下,派人在菩提庙里,发现了观尘大师的尸首。 因为上次,七海请求自己,就是因为观尘大师。这会儿观尘大师在菩提庙后山去世,户部侍郎毕郝来才会十分激动地准备带着七海去府上。 春猎早上,风清扬就说过,自己派了银狐犬小白去追踪了观尘大师。 却没有想到,观尘大师竟然死在了菩提庙? 七海也是好奇,才会赶着前往。 到了府里,磕着瓜子喝了酒,毕郝来才带着七海,去了先前的密室。 他因误以为七海是太子麾下的人,所以背着手说话时,也是按照一家人的口吻,“我今日找仵作验了尸,没有伤。应该是自己圆寂的。不过他死了,眼睛都没有合上。可想,受了什么刺激。” “是么?”七海往尸体挤了下,因为死时冬天,又在菩提庙后山,树木遮挡,天气较低,尸首还未腐化。 气味也还浅淡。 “你先前同我说。这和尚是公子的师父,这不,我一发现,就将你带来看看。”毕郝来顺着七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着人,“这死了的和尚对我可没什么用,所以就想问问七海护卫您,这尸首有无用。要是没用,我让人给埋了。” 七海查看了两眼,委婉地回,“没用!” “那我就让人给埋了啊!”毕郝来理着袖子,请七海出密室。 两人来到后院,又一起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 毕郝来眼神严肃,看来是有问题想问,“七海护卫,上次春猎,你可是让我好生敬佩啊。大庭观众之下,竟然能把太子和二皇子的笼子给换了?” “……谁给你说的?”七海的视线冷了冷,还在维护自己的良好形象,“别听人胡说啊,我可是表里如一,公平公正!” “得了吧,七海护卫,在我们这些朋友面前,还装公平公正啊。”毕郝来是个聪明人,一点儿没有上当。 第178章 就在皇宫(三更) 他手指按着桌面,左顾右看,谨慎小心地往七海身边凑,“七海护卫,实话说了吧,太子殿下同我说了,他只抓了野兔。所以……能够让太子殿下同二皇子平手,定然是你给换了。” 七海拍胸膛,“不能够,我可是禀着公平公正的态度,做的事儿!” 毕郝来懒洋洋地,嘴上笑容滑稽又可笑,他那目光,似乎刻意落在了七海的身上。 仿佛他已经看穿了,正在隔岸观火,等待这个真相的揭露。 七海觉得,反正太子殿下已经说了,他藏着也不是事儿,犹犹豫豫地回,“你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总之,春猎已过,该做的都做了。” “哎呀,别吞吞吐吐了,说说呗!”毕郝来兴致高,什么有趣的事儿,都喜欢听。 因着这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打了一个平手,所以内心深处好奇啊,那好奇的感觉,就如同腿上飞了一只蚊子,蚊子叮咬,恨不得一巴掌抡过去,立刻止痒似的。 这么一想,他更激动了,“哦,所以,就是七海护卫在后面搞的鬼。”他那眼皮,轻轻掀开,眯着缝儿打量人的时候,七海就觉得自己像被看穿了。 他伸手拍了下,“老毕啊……” 毕郝来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这个老字实在不适合自己的英俊潇洒,“老什么老,我还年轻?” “哦,小毕啊……” “……”毕郝来纠结了,觉得这称呼怪怪的,但是他敬佩的人取的,得忍得接,“什么事儿,尽管说?” “这人啊,有时候不能太聪明。尤其是说话,那得有技术含量。如果这稍微不注意,人家的秘密就出去了,最后……哦呵,自己的命就没了。所以啊,我们得时刻给别人留退路,千万不能往死了踩。” 毕郝来那小眼睛,开心地像只猴子,微胖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挺滑稽,“知道,知道。咱们刚说的那事儿,是个秘密,谁也不能说,对不对?” 七海端着酒,心里想,孺子可教,“嗯,大人真是聪明!” 喝酒喝到了下午,眼看不能再偷闲了,七海就告辞离开了。 不过,他人聪明,利用空间回的安阳王府,没让守门的飞鹰瞧见他。 到得风清扬的屋子,刚准备推门,脚跟前的银狐犬,汪汪叫起来。 那模样,就像在抓贼! “叫什么叫,吓死我了?”七海拿剑柄,轻轻地拨弄了下小白那团糟糕的毛。 谁想,银狐犬小白竟然为了自己的毛,拿牙齿咬七海的裤子。 “喂。一边玩儿去?”七海又拿剑蹭了下狗子脑袋那戳毛。 小白彻底生气了,尖利的獠牙咬住了七海的裤角。 啊…… 这一声,空间唤出,七海也消失无踪。 狗子咬着空气,有些懵,可能没想到自己咬了半天的人,不见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便只能耸着皮毛,汪汪汪地叫嚷着,好无趣的样子。 —— 坐在凳子上的七海,看着狗子的反应,傻笑不已。 风清扬头也没抬,只盯着自己的茶杯,温文儒雅,“欺负小白,很有趣?” 咳咳,狗仗人势,七海只能收敛了下,“好啦,不说这么多了。告诉你几件事儿。” “何事儿?”风清扬徐徐抬头,温暖的瞳光里,藏着一些明朗,“哦,等等,容我猜猜。”他神色压抑,“云步非找你是否是为了月贵妃?” “错,应该说,是为了太子殿下。也就是他姐夫。”七海小心回。 “这没有什么区别?”风清扬手指触碰着杯身上的花纹,若有所思,“就算为了太子殿下,也得想办法解决月贵妃的事儿。不然本就不被陛下认可的太子殿下,如今后宫又失去了月贵妃这位可以在陛下跟前吹吹枕边风的长辈。太子殿下的处境,的确有些为难。” 他试探性地抬起头,目光泠泠,“七海,说说看,最后你帮还是不帮?” 七海说实话,手指挠了挠后脑勺,挺真诚,“本来不想帮的。” “然后呢?” “然后……云家那位小弟实在难缠,跟我讲了很多很多难以言喻的道理,我私心一想,他说得很对。”七海还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来,风清扬就猜到了。 他那眼睛能说话似的,而且非常直接地回,“所以找来二皇子,让其在朝堂上言皇宫有北昀国细作一事儿,对否?” 七海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不解地催了,“哎,不对,你怎么就不能以为真是二皇子查出来的呢,我这么一个小小护卫,哪里有本事儿给二皇子传信啊?” “如果皇宫里真有北昀国细作,二皇子早就告诉给了陛下,何至于现在才说?”风清扬专注地瞅着七海,那眼神明亮如珠,他的分析一语中的,让旁人不得不举手投降。 “你一心查询的事儿,同北昀国细作有关。二皇子最近又一直多多关注着你。由此可见,你将此事儿说出去,搏取他的信任,和赞美……然后你……” 七海手掌向上,交叉否决,“别乱说啊你,我跟二皇子那是清清白白,身为你的贴身护卫,有最起码的职业操守。所以……我绝对不可能讨好除了你以外的人!”向天发誓一样,多么诚心,类似告白了,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感动。 可惜风清扬就只是那么轻描淡写地点了个头,回了个字,“哦。” 然后……然后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七海不乐意,剑柄拍打着桌子,有些丧气,“喂,我说得可是真的,你别不相信?” “然后呢?”风清扬占据主导地位,就喜欢究根结底地问。 七海烦心,瞟了他一眼,“公子,你也猜对了一些。我呢,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答应云步非,是出于兄弟道义。而利用二皇子查询北昀国细作,一方面是因为爱国,另一方面只是希望揪出北昀国细作的头,你也清楚,我大师兄寒沉下落不明,同北昀国细作是脱不了干系,如果……我能够揪出藏在北昀国所有的细作,那么我大师兄的事儿还会这么困难么?” 风清扬听着觉得七海挺有自己的想法,莞尔一笑,“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哪,其实最有趣的地方,在这儿。”七海低声说,“我原本也没有想那么多。可是今天我才得到消息,那天晚上,杀你的北昀国细作,还曾刺杀过观尘大师,她们的理由是观尘大师归降临水国,叛国求荣。对于这种有可能泄露她们秘密的人,自然要赶尽杀绝。”七海思索着,突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哪,也是从她们的身上,我知道了她们可能潜伏的地方。” 第179章 调侃飞鹰(一更) 这一长段的解释说出口的时候,风清扬就听愣了,眼睛眨动着,不敢相信,七海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那些细作潜伏的地方。 “藏在什么地方?”听着七海那怪腔怪调,风清扬也学会了,像个孩子,撑着腮帮子,仔细地听。 “这个地方,你应该知道。”七海碰了碰风清扬的胳膊,食指往上指了指,那想要脱口而出,却故意为了神秘不曾开口。 看着他那费劲的样子,风清扬真不忍心看着他如此苦恼,张口就答,“我知道了,在皇宫。” “同太子和二皇子都有些关联……”七海好心好意地提醒。 风清扬笑着答,“在如嫔的宫里。”他看着七海,觉得他毛手毛脚,特别有讲故事的潜质。 七海瞪他,“你笑什么,我说真地?”一本正经地讲了这么多,他是想要让对方好奇,震撼,乃至出谋划策。而非干笑着戏谑。 风清扬看他急了,不笑了,温和地问到了关联的地方,“难怪父亲这几日都不曾搭理你,每每回来,就在书房处理要务。原来……原来是因为你给父亲找了桩事儿做。” 七海紧张,回他,“别啊,这又不是我给他找的事儿。”他手心抛着酒杯,神色轻松,“是你父亲功绩显赫,做任何事儿都有章法。而且抓捕北昀国细作这么多年了,他肯定比旁的人有经验,对不对?” 风清扬难得看七海夸奖一回自己的父亲,神采奕奕地,也跟着高兴,“等你夸我父亲,真不容易。” “喂,那你就错了。”七海坐得难受,换蹲着了,神色得意,“你父亲英明神武,聪慧狡猾,藏了一肚子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呢,你一个都不知。公子你啊,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这比喻,七海说完,就想笑,风清扬冷淡淡地,突然声音压了很低,“万一我以后配不上你这小白兔的称呼呢?” 七海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欢快地笑着。 在他心目中,风清扬这个人啊,开玩笑可以,戏谑可以,当哥们也可以,反正他仗义,不像旁的公子,始终要在他的面前,多出那么些破天荒的规矩。 “大不了你就变成灰太狼呗?” “何谓灰太狼?” 七海那双眼睛灵动地能够掐出水来,可爱又有趣地回,“就是灰色的狼。” “是么,这灰太狼出自何处?”风清扬徐徐地问,故事已经听得入了谜语。 七海没办法回应,但他的脸色真地有些尴尬,“灰太狼这种动物,是很凶猛的,什么都不吃,就吃平底锅?” “平底锅?”风清扬再诧异。 七海烦心地倒在椅子上,他为什么多费口舌,说那么多,好累啊,“就是平底的锅,做菜用的。” “是么?” “我还能骗你?” —— 书房。 安阳王询问飞鹰,各个皇宫查探的结果,飞鹰一一禀报说明了。 “还是没有任何结果?”风于则握着狼毫,将查探的寝宫一一划去。 飞鹰解释,“王爷,末将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儿?” “二皇子怎么会知道皇宫有潜伏的北昀国细作?”飞鹰一直在思考,都没有思考出名堂。但他觉得,二皇子同七海走得那么近,七海利用二皇子查探北昀国细作,也说得过去。 倒是安阳王抬手制止了,他是忠君,忠国的这么一个人,对于这些,他并没有想太多,嘴角上扬了个弧度,有些阴郁,“本王一早就猜到,有可能是他。不过他及时地将此事儿提出来,对陛下的安危起着重要的作用。况且,皇宫里混入北昀国细作,她们的目的,无外乎就是刺杀陛下。” 他作为临水国的安阳王,自然要为陛下的安危着想,这关乎着江山社稷,也关系着国泰民安。 从这些角度出来,安阳王也算一个大英雄,当然,有些事儿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也令他的形象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他将东西放下,站起来,走到飞鹰的跟前,手掌落在飞鹰的肩膀上,提起了媚姬云娘,“飞鹰,本王平生,最不该做地,或许就是将云娘逼死!” 飞鹰对媚姬云娘的感情,他很清楚,当年救了云娘那么多次,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关系。 倒是跟着安阳王这么久,他看得出来,在皇帝面前,他是忠臣,在公子面前,他是慈祥的父亲。在细作面前,他是狡猾的狐狸。 为了他尊崇的道义,安阳王做每一件事儿都是深思熟虑的,就算他不清楚,但他愿意相信。 “王爷,末将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安阳王将他搀扶起来,他却跪地磕头,“王爷,末将得您栽培,这是末将引以为豪的事儿。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还在派人查探扁鹤身份,可如今,能够为王爷解忧的,就只有末将一人了。” “不,不行!”跟了他这么久,这位副将,早就在心里,有了重要的位置。怎么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陷他不顾。 飞鹰摇头,抓住了安阳王的手臂,“末将是自愿替王爷赴死!” “不行,此事儿我另有安排!”风清扬不愿意因为这事儿,将自己唯一的副将,就这么弃如草芥。 他们是一起拼出来的兄弟,他们更是努力至今的主仆,这些都不能抹去他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回忆。 “王爷,这天底下除了末将,还有谁能够下蛊。况且,末将下蛊一事儿,有太多的人知道了。所以……王爷,就让末将来结束这一切!”为安阳王效力是一部分,更主要地是媚姬云娘死了。媚姬云娘死了,他内心唯一的那一根支柱,好像也跟着没了。 没有了曾经那束明亮的光,触目都是黑暗。 于是飞鹰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毛遂自荐,自己去替代扁鹤,结束帝都所有人的怀疑。 安阳王不许,“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二皇子,本王都不惧怕!”他蹲身,把着飞鹰的肩膀,“飞鹰,你是本王的副将,本王上战场,你就得跟在身后!这是你作为副将的职责!” “王爷,末将这条命是您的,是最适合替您去死的!”飞鹰再次恳求。 安阳王咬牙切齿,他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副将代自己而死,尽管起初,他也这样想过。 “你既然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本王的,那你就应该杜绝这种思想!飞鹰,你是将,是沙场的将,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安阳王叉腰,因为愤怒,五官纠结着,绷得很紧的额头上,现出三道皱纹。 他年纪大了,但精神头还好,他的原则在,他的精神头也在。 “如果……你还在意咱们主仆情分,如果……你还听从本王的命令。今日所提之事儿,就此打住!”安阳王气头上来,一抬手就罢休了,他的瞳光里,有升腾的火,“好了,你先退下吧!” 飞鹰求死的心愿,没有得逞!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发软,拱手作揖片刻,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间。 …… 这次,打从走廊走过的时候,七海又看见了飞鹰。 瞧他走得那么慢,七海好奇。 利用空间,跟在身后许久,突然发现对方离开王府,竟然去了慕鹤斋。 慕鹤斋虽被查封,但飞鹰瞟着的方向,却直指阁楼。 空间里的七海看他盯得那么专心,跟着也往上瞧。 是了,灯笼映着,阁楼处的蔷薇尚在,虽然看不真切,却依旧能够看清楚,那是蔷薇。 媚姬云娘独爱蔷薇,看样子,飞鹰应该非常清楚。 要不然……逗他一逗! “哪,喜欢就早点儿说,现在伤心有什么用?”针对上次飞鹰给闻步知下毒一事儿,七海可是以牙还牙。 听到熟悉的声音,飞鹰抬头,阁楼处却站着七海。 他脸上带笑,说出来的话犹带讽刺。 飞鹰不乐,但他同风清扬不同,气急了,又找不到方法回怼,于是只能逞一时之快地回,“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觉得你说一句,这同你没有任何关系,可能会比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更有魄力!”七海坐在栏杆上,脚上一踢,剑就蹭得很高,像一个皮球,起起落落。 第180章 胡说死因(二更) 飞鹰本不想搭理七海,可是每次听着他的话,就无端会上当生气。 他瞪着七海,语气冷冷,“我不想再这儿同你动手!” “真生气了啊,哈哈?”七海翻身落下,拦阻了飞鹰,活泼的面容,沁满了笑,那笑似田地里,无论风吹日晒,都可以疯长的野草。 飞鹰气恼,那鹰爪微荡,破空劈来。 七海跳开,冲着面前的男人依旧在笑,笑得神采奕奕,“喂,先别打架啊。想不想知道,媚姬云娘临死之前说了什么?” 媚姬云娘临死时,只见了七海一个人。那她会说些什么呢? 飞鹰的心里,不安又迷茫,想要问点儿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眼前只有七海一个人知道媚姬云娘死前说过的话,所以,因为爱,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终于往七海看过去了。 同以前不大一样,十分温和,没有攻击性和杀伤力。 “你会告诉我么?” “当然了。”七海转过身,那两只灵动的眼睛,眨动时,格外可爱,“原本媚姬云娘就提到了你。” 他听得高兴了下,随后又苦涩了,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什么,提到了我?”随即又摇头难耐,他觉得这不大可能,“你胡说,她根本就不知道。” “没错,她是不知道啊。但是前辈问我,菩提庙里下蛊毒的人是不是你啊?然后为了让她不伤心,我就点头说是。”七海喜欢敷衍,在敷衍中了解对方的心情,打探对方的秘密,“不过,她问,我告诉她以后,她并没有过多地反应,只是点头,非常迷茫地回,是……是么?” 是……是么?这样的语气,大概也是不敢相信的吧。 “她还跟我说了很多秘密。”七海将剑一踢,砰地窜高,落在伸出的手掌心,“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事关重大,要是告诉你们,我想前辈她会死不瞑目的。” 飞鹰听着这话,是相信的,毕竟媚姬云娘听从安阳王所做的每一件事儿,都称得上是一个秘密。 但始终令飞鹰不大明白的——媚姬云娘为何最后竟然愿意把那些话告诉给七海,这个陌生人? 他们之间,难道存在什么关系么? 七海笑他,“别胡思乱想,云前辈人那么老,怎么可能被我看上?” “你!” “不过她信任我,而且她很聪明!”七海往后退两步,又跳到楼顶坐下,沐浴在夜风中,回答得十分干脆,“扁鹤随身携带一幅画,那画中的女子,让爱慕扁鹤的云前辈十分嫉妒,于是特地找了我,希望我能替她查到那个女人。可惜了……”他拍拍两手,挺无聊的,“女人的身份我并不确定。后来呢,她又和我做交易,让我查查扁鹤?” 飞鹰愣着,恍然大悟,“太子和二皇子那边是你……透露出去的,你竟然对王爷……” “啊哈哈。”七海捧腹大笑,再次确定真相的他,满是愉悦地回了一句话,“这么说,扁鹤真是安阳王无疑了。” “休要胡言乱语!” “我又没有说,是你自己刚刚说的?”七海将剑放在膝盖上,仰躺着身体,看暗沉天空里那隐约的星。 星稀稀疏疏,两三颗,怎么看怎么凄凉。 “飞鹰,你说云前辈当日知道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到最后竟然是利用她,得多绝望啊?”说到这儿,七海就想到了安之若,安之若是利用自己来赌一个真相。可真向仍然未曾揭露,那九泉之下的他该有多难过。 飞鹰被七海这句话,说得有所触动,平日一向坚强的人,到现在,却无端哽咽,想起那日媚姬云娘站在慕鹤斋的阁楼上,帮助他对付了弯刀城的柳叶飘。 若非媚姬云娘及时解困,想来他完成得会非常吃力。或许他还会死。 死?想到这个词汇,飞鹰又说不出的难过。 他是唯一一次,忍耐着七海的聒噪返回安阳王府的。 “喂,回去了?”七海站起来,想跟过去,继续打击一下的,但是想着这飞鹰虽然可恶,但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他的一切命令听从安阳王,所以这个人只要最后能够得到报应,他又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倾身落地,握着剑,他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好久没有去看看步知,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如他想的那样,到得医馆时,闻步知还未睡,正在照顾受伤的罗敷。 “来啦,来啦!别敲了。”伙计披着衣裳,往大门口冲。房门拉开,一看是七海,当即笑起来。 “是七海啊,来来来,快进。”伙计打了一个呵欠,手臂用力一扔,朝着内室的方向,“罗姑娘受伤了,闻姑娘还在给她医治呢。” “受伤?”七海大吃一惊,走近了,掀开帘子,才发现罗敷躺在床上,后肩包了沉沉纱布。 靠近闻步知,他不敢相信地盯着那伤口,“严重么?” “嗯!”闻步知看了七海一眼,怕吵到睡了的罗敷,示意出去细说。 原来,他这两天没有来,罗敷心烦,跟踪北昀国细作,不想暴露了,被人刺伤,好不容易才赶回来。 “她……这是去哪儿打听了?” 闻步知为难地掀了掀眼皮,“那些人藏在哪儿,她就去了哪里打听?” 七海眼皮一跳,惊恐地指着帘子,“她她她去了皇宫?” “可不,她是扮演丫头进去的。谁知碰上了北昀国细作,肩上被人刺了一剑,幸好回来得早,不然我恐怕也救不了她。”闻步知伸了下懒腰,蹲在那儿处理伤口,有些累了。 七海将闻步知拽到一旁,细细打听,“步知,你还问到了什么?” “……她回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闻步知想着当日罗敷回来时,手里拽着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将东西拿上来。 竟然是一块腰牌。 同如嫔宫里的一模一样。 “我问过,她嘴里只念了一句话,她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七海听得有些犯难,“除了这几个字,还有别的么?” 闻步知摇头,“她没告诉我太多。但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受了刺激。” “哎!”七海叹口气,想想就生气,“你说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如此不听话,万一跑到皇宫,还出不来,那不是白白搭上一条命了么?” 闻步知手指放唇,使了个眼神,“嘘,小点儿声。” “不过她这一趟不虚此行!”七海看着手掌心那块腰牌,掂量了下重量,眉开眼笑地表示,“……这就是皇宫里北昀国细作潜伏的地方。” “……皇宫里的事儿,你怎么也好奇?”闻步知撑着腮帮子,看都看迷茫了,“你不是说,只查大师兄的事儿么。” “我是查大师兄的案子呢。不过……大师兄的案子牵连太广,我也实在没办法。如果现在不争取机会好好查查,那很多事儿都不能水落石出。”七海挤眉弄眼,不觉笑着望向坐得端正的闻步知,有些心累地垂了眉,“想要喝点儿什么?” “那你等着。”闻步知拎桌上的茶盅就知道,对方要喝热茶。忙不迭地去厨房里,泡了一杯。 她慢步下楼,皱着眉头,又将两天前发生的怪事儿告诉给了七海,“哦,忘了同你说,前两个有个女人被抬到了咱们医馆。” “女人,什么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永远在谈话交流上保持着乐趣,这是七海。当然,他本人聪慧机灵,还喜欢猜,“莫非这个患者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她面部被毁,又说不了话,身上皮肤白皙。她的锁骨处有……有一个灼烫的伤疤。被抬进来时,那几个女人说,她是种庄稼不小心摔伤的,可那伤分明是烧伤。况且,她皮肤白皙,一双手也保护得很好,不像干过农活的样子。” 七海听得邪门,“那她们看了病,就走了么?” “可不,那几个女人都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我本想问两句,谁知她们直接朝我拔剑,实在可怕。”闻步知诉苦时,张牙舞爪,念念有词,“哦,对了,就是那时候,罗姑娘说要跟去看看。” 第181章 罗敷母亲(三更) 七海一听,趴桌子上无奈哭诉,“难怪,她这么大个人,能跑去皇宫?” “……你别这样。”闻步知伸手,推七海的脑袋,“你不是一直说你聪明么?” “可是很烧脑,很累啊!”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七海就觉得自己经历的事儿,就像一部长篇悬疑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因为什么,能够拥有现代的意识? 他自己倒是认为穿越而来,但他……却觉得这个世界,跟他想象地大不一样。 如果穿越,那起码是一个存在的年代。但他为何来到这个听都没听说的年代? 小的时候,他瞧着自己那瘦弱的手掌。自己呢却拥有着成年人的心理,所以那时他一大展才华,就被人误以为是个怪物。 现如今,来到帝都,自己经历得每一件事儿,就同在七海山庄学武,全凭缘分。 他喜欢地,可能一遍就会了,不喜欢的招式来十遍二十遍都不管用。 加上知道空间随身携带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更加肆无忌惮。单单空间那隐身的功能,就让他爱不释手。 现如今,他为了查询大师兄寒沉消失的真相,竟然天天大开脑洞。 “那怎么办?”闻步知无奈地摇摇头,凑近了笑,“要不然你告诉我,我也帮忙。” “此事儿凶险,你别插手。”七海冲着闻步知乐呵呵地笑。 累了笑,伤心了笑,高兴了笑,受伤了也笑。那笑容似乎是七海的招牌笑容,看见那笑的人,就觉得内心舒适,快意。 七海拿着茶杯,喝了口茶,热茶不烫,滑过干涩的喉咙,仿佛也让他那一丝疲惫散得四分五裂。 “……七海——”闻步知心疼他,“别太累,大师兄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到的。”闻步知后怕某一天,那乐观的笑容戛然而止。 帝都人心复杂,七海的名声越来越大,在很多平民百姓的眼中,他都成了一位英雄。可是一个英雄,付出的代价很大。 他的处境也更加艰难。 听罗敷说,七海因为过于优秀,而吸引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注意力时,闻步知就在想,如果他应付不了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的人啊,太可怕了。 有些人,满面笑意,其实内心肮脏。而有的人,你看起来他凶神恶煞,可实际上,他是好人。 “七海?” “嗯,什么事儿,你说?”他又是这一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了。 闻步知都看不下去,伸手推他的胳膊,“你一天这么多麻烦,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笑一笑,十年少!”七海眉头凝了一下,回答得漫不经心,“这个世界上,伤心的事儿都是不可避免的,人呢,也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所以咱们得需要自己照顾自己,特别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凡是笑一笑。老天爷总会眷顾咱们的。” “瞧你,一天大道理这么多。”闻步知盯着自己莲花袖子,笑得盎然,如同杂草丛里生得最高的一朵兰花。 七海夸她漂亮! 闻步知的脸颊绯红,像彤彤彩霞,不好意思,“别胡说。” “漂亮就是漂亮嘛!” “好了,别说,别说,别说啦。”为了塞住七海的嘴,闻步知一个劲儿地敬茶。 “是……是七海护卫么?” 里屋传来罗敷的嗓音。 七海和闻步知对视一笑,连忙入了屋子。 罗敷想撑着胳膊坐起来,无奈肩上无力,但她那张脸还是无意识地抬高了些,“七海护卫?” “什么事儿,慢慢说?”七海拎了板凳,反方向坐着,眼神藏着星辰。 罗敷为难地看了七海一眼,忧愁地说,“那天我去了皇宫。” “嗯?”七海看了闻步知一眼,点点头,“我知道。步知已经告诉我了。” 罗敷摇摇头,随后四下找东西,闻步知纳闷,将那腰牌拿出去,“罗姑娘,是不是找这个?” “没,没错。”接过那块腰牌,她细细地查看了很久,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她捂着腰牌痛哭流涕。 七海被这一哭一吼给吓地,眼神都亮堂了,有些许丧气地问了,“罗姑娘,你先别哭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声音如拂柳一般,初生嫩芽,在清风里缱绻,很柔和,低声,是商量的口气。 罗姑娘听着,抹了两把泪,食指定着那块腰牌,声音尖细地回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我母亲死了。可直到今日,我……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母亲并没有死。她……” 说到这儿,她竟然没有了声音,虽然极力收住眼泪,但七海却无意识地发现,罗敷的脸色,如阴云垮了下来。 他有意识地猜测了两句,“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罗敷拎着那块腰牌,她一字一句地回,“伤我的,是我的母亲。给我腰牌,放我出来的,也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离开家这么多年,原来……原来她竟然北昀国细作,如今潜伏在皇宫里的如……嫔。” 被隐瞒这么多年,被忽略这么多年,自己的母亲没有死,而是在北昀国当细作,并且那日皇宫里,她竟然要杀了自己。 只因担心自己将秘密泄露出去,她身旁的丫鬟哀求了好半天,才说服如嫔,放自己离宫。 罗敷记得很清楚,母亲同她重复次数最多的,是那样几句话! “永远不要让我看见你,尽快离开临水国,否则再次相见,我一定会杀了你!” 以往抛弃他们,现如今相见了,也要杀了她。 罗敷失声痛哭,她觉得自己活得好失败。 “所以……如嫔就是你的母亲?”七海思忖着,有些为难,“那……接下来,你还想见她么,打算……怎么办?” “她都不愿意认我,我见她有什么用?”罗敷有些累了,她又出声提到了一件事儿,“七海护卫,我母亲……” 七海没有犹豫,皇宫里北昀国细作一事儿,他很清楚,“她可能会死!” 偏过头,她是很正直地回答这个问题,“你娘做了如嫔,她最大的目标,想来也是刺杀临水国国君。而且……为了防止咱们临水国北上,你们北昀国也只剩下这唯一一个的法子。” 桃夭公主嫁入北昀国,看似稳定了战局,其实每年,各国虎视眈眈。 北昀国更是联络了周边小国,和他们结为了朋友关系。 为什么这么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昀国还是想要东山再起,将临水国全面击溃。 “我知道!”罗敷勉为其难地回了一句,“我一直都知道她会死,但是……一想到我想了她这么多年,念了她这么多年,就突然有些不想她死了!” 七海看了罗敷一眼,伤感地蹙了下眉头,不大高兴,“可是我没有能力救她,并且我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救她的!” 第182章 云若泄愤(一更) 说不上是什么心狠,只不过是因为他这个身份,不值得这么做。 如嫔娘娘,是北昀国细作,对临水国国君就是一大威胁。这次自己利用二皇子,查探北昀国细作,不亲自揪出歹人便算了,还要帮忙,更不可能! 七海注视着罗敷,瞧着她肩膀上的伤,若有所思地说,“罗姑娘,如嫔真是你母亲?” “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长什么样子!”罗敷咬牙切齿,忽而又哀伤阵阵。 这么久了,父亲罗中死了,未婚夫赵照死了,师父远平死了,吴顾也死了。那些她爱的,她可以依赖的,关心她的人都死了。 如今老天告诉她母亲还活着,她本该高兴,然而母亲的态度,让她彻底心凉了。 也许同父亲一样,北昀国一切都高于她们的那个家。 哪怕那个家,已经四分五裂,都不在意。 …… 后来,七海见罗敷心情郁郁,没想同他说话,只是令闻步知帮忙照看,切莫让她做傻事。 二皇子找到证据,逞交给皇帝后。 皇帝下令,着如嫔上殿。太监传唤,却听闻如嫔身穿玄色刺绣长袍,束了北昀国女子发式,站在浅月宫的屋顶上。 她嘴里嘟囔着这样简短的几句儿歌。 飞鸟一只天边过,未见思乡人。 飞鸟回,不见思乡人。 笼中鸟,相思鸟啊。 苟富贵,勿相忘…… —— 阙无英和禁军统领围了整个浅月宫。 皇帝心中诧异,不由地退了朝,前往查看。 不过当时人很多,远远地都能看到,如嫔立在屋顶上,如坠云端一般,唱着歌谣。 然后她将匕首举高,朗声念道。 “兄弟姐妹们,咱们生是北昀国的人,死是北昀国的鬼。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做北昀国的叛徒!”她呜咽着,握着匕首,声音拔高,坚定勇敢,从容淡定,“今日我如意在此立誓,若我死后,凡苟且偷生,为了一己之私叛国求荣者,我哪怕是到了地下,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皇帝站在院子里,望着屋顶上的如嫔,整张脸都黑了。先前他还在想,如嫔腹中孩子没了,会有多伤心,如今看来,却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倔强地抬起下巴,问了如嫔一句话。 “如嫔,告诉朕,你究竟是不是如皇后的表妹?” 如嫔冷笑,那眼神里的笑意像钉子一般,远看去,淡淡锋芒。 “这还重要么,我的陛下?!” “告诉朕?!” “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永远不会!”她将匕首插入胸膛,翻身而下。 砰……重物一般砸在地面,死相惨不忍睹。 那些宫人,那些太监,那些禁卫军,那些大臣,那些皇子,那些公主,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一幕。 记忆犹新的一幕。 二皇子看得触目惊心。 因为北昀国细作主谋被抓到,皇帝欢喜,当场就赏赐了他。 带着赏赐离开的二皇子本来觉得运气不错,谁想意料之中,月贵妃也被皇帝放了。 从冷宫出来后,月贵妃亲自到得陛下跟前赔礼道歉。 如嫔败露,似乎为月贵妃澄清了清白。她又得了陛下的欢心。 太子殿下这边听闻这个消息,感动不已。 急匆匆地回到东宫,太子妃云若却有些难过。月贵妃出来,说不定会找她麻烦。 她隐隐有些害怕,手指捏着袖子,在走神。 “阿若,阿若……”太子殿下问询了半天,太子妃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跟着嚷大了一声。 云若抬起头,又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 这种感觉又陌生了起来,太子殿下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伸手,想握住太子妃的手,缓和下这尴尬的气氛,然而话未说完,太子妃就躲开了。 被太子妃突然的一躲震撼到了的,不只太子殿下,还有屋子里的仆人。 当然,嬷嬷倒是看得喜笑颜开,那些丫鬟却又兀自为两人的冷漠感到难过和好奇。 “……你……” “臣妾有些嗜睡……”太子妃后怕相对无言,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被人当面催赶,太子殿下尴尬又苦恼,就算他留下,太子妃也不会同自己说什么。就像她有了身孕以后,常常靠在美人榻上发呆。 “……那太子妃好生养着,本宫……”太子殿下在固执的太子妃面前,又变怂了。虽然很想大声问问,他们之间的问题,让太子妃解释一下。可他又担心,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因为受不住自己的刺激,再次……没了孩子。 那是他们的孩子。 太子妃见太子殿下离开殿中,呼了一口气,随后面无表情地返回了内室。 她肚子大,刚坐下,丫鬟银杏就行上来,看了那嬷嬷一眼,噘嘴吐槽,“娘娘,难不成您要一直同太子殿下如此么?他真地很在意娘娘。那天晚上,她见你一整晚身子不适,便坐在外面守了你一晚。” 太子妃当时没有休息,她很清楚,“银杏,你说的,本宫如何不懂?可是你也看见了,且不说陛下碍于我们云家,三番四次冷落殿下,就是……就是那月贵妃,也要派了嬷嬷到我们身边监视我们。若是……像往日一般夫妻恩爱,那本宫如何保住腹中的孩子,又如何让外人相信,殿下爱而不得,我们夫妻关系……不和呢?” 太子殿下心软,永远不会因为自己对付云家。可是……月贵妃不会,陛下更不会。 她永远无法想到,自己流产的证据来自月贵妃,永远无法想到,自己哭诉到陛下面前时,对方那哑然的反问。 “太子妃,你不能看好腹中骨肉,是自己的无能!在这深宫里,你应该明白,什么是人心难测!” 当时她也许还年轻,竟然当众诘问。 “父皇,您明白失去孩子的痛苦么……您了解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却不能申冤的痛苦么?” 那会儿她梨花带雨地跪在面前,如此真诚地恳求陛下能够为自己做主。 却没曾想到,一切皆是枉然。 “放肆!太子妃,月贵妃是太子在这后宫唯一的亲人,你让朕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杀了他,对太子有何好处?难道你想让人知道,贵妃娘娘,太子的姨娘亲手杀了他的孩子?!” “可……” “你下去吧!你爷爷当年忤逆圣意,再不上朝。朕若非宽宏大量,你们云家还能有今天?!”皇帝怒意深重,并未给太子妃申冤。 因此,自己孩子被害一事儿,她也从来没有说出口。但孩子怎么流掉的,谁害的。这么多年,太子妃从来没有忘记。 也是经过了那件事儿,她方才明白,在这后宫,靠太子殿下,永远没有可能。 她的孩子,她的家族,甚至她的夫君,都要靠她自己来守护。 以往她都是安分守己,谨慎小心,可下午太子妃令银杏出宫时,嬷嬷耀武扬威,将银杏半道上截了下来,打个半死不活,送到了东宫。 银杏被打得伤痕累累,因为宫外家人,不敢声张,只言自己摔了一跤。 “太子妃,银杏是您身边知心的丫鬟,摔成这样,老奴也心疼。可是您得宽心啊,您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万一……不小心又动了胎气。只怕到那时您又要跑到陛下面前,状告您自己的姨娘了?”那嬷嬷已成昨日黄花,偏偏言行举止,媚气十足。端着倚老卖老的姿态,动不动就要摆自己是月贵妃派来的谱,这个架子一大,对太子妃也是冷淡疏离。 甚至还觉得自己的地位高于了太子妃,颐指气使已经是常态,太子妃为了孩子可以忍,但是这般毒打她的心腹,实在令人气愤。 “……所以,嬷嬷的意思是,银杏命数不好,活该在外面摔了一跤!”太子妃含笑问了一声,朝着嬷嬷走了两步。 嬷嬷哪里看到太子妃这样的表情,当下有些狐疑,畏头畏尾地往后缩,“……太子妃,您……您可要明白,老奴是贵妃娘娘派来的?” “是啊,本宫从未忘记你是她的人!”太子妃起手,拔下金簪,果决地扎进了嬷嬷的心口。 嬷嬷瞪着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心口的金簪,哆嗦着嘴唇,还没有说什么,就倒地死去了。 她的嘴角现出一抹朱红的血迹。 第183章 皇子巴结(二更) 当着屋子里的丫鬟的面,太子妃直接杀了这个在东宫里,自以为是的嬷嬷。 她曾经一直都隐忍着,今日实在忍无可忍。 太子妃云若的母亲是个江湖人,没有那么地位观念,她想地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活。 皇宫里,太子妃所怀的第一个孩子,被月贵妃算计,没了。 这次,再有了身孕,她当然应该小心翼翼,切莫再被人背后攻击。 看着嬷嬷死时的狼狈,她得意一笑,抿着朱唇,满是愉悦。 后来,她准备让宫里的人,将嬷嬷的尸首,扔出皇宫。 同所有的宫人都言,嬷嬷是摔跤磕坏了脑袋。 只是因事儿搁浅,只能等着晚上。 丫鬟银杏担心太子妃,有些自责,“娘娘,您这么为了奴婢,要是……要是贵妃娘娘发现了可怎么办?” “无妨,本宫自有办法!”太子妃那一刻,给身旁银杏的感觉不一样了。 她虽然替太子妃操心,但满眼的光辉皆来自太子妃果决和勇猛。 —— 当日晚上。 太子妃准备让人嬷嬷的尸首运出皇宫,谁知太子殿下突然回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让太子殿下瞧见了那包裹尸首的席子。 太子殿下看得草席,伸手去掀,却被太子妃云若阻拦。 “殿下最好不要看!” 她孤清冷傲,目光灼灼有光。 “为何?”太子殿下恍然不明地将太子妃望着,思量许久,终于拿脚将草席推开。 嬷嬷的尸首掉出来。 他吓了一跳,瞳孔瞪大,犹豫不决地问,“她、她怎么死了?” 太子妃云若摩挲着自己豆蔻的食指,神色幽幽,回答地很顺心,“我杀了她。” 太子殿下一向宠她,即便没有说出任何理由,但只那么简短的一句,是她杀的。 他就没有多问。 之后,他离开时,令身边属下剑升将尸首带走了。 担心有人问起,他还特意去见了月贵妃一面,说那嬷嬷伺候不周,差点儿害得太子妃云若腹部骨肉流掉。 所以他杀了她。 月贵妃看着那草席里的尸首,没有多说,只是平和地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此乃小事儿,你不必同姨娘说这么清楚!” 太子殿下的面颊有些薄冷,目光也渗透着凉意。不知道为何,这位月贵妃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大一样。 他亲生母亲死了,从未见过面。那月贵妃是他的亲姨娘。也是因为月贵妃,他感受到了一丝母爱。 大概也是因为这,太子殿下才如此敬重自己的姨娘。 月贵妃打量着太子殿下,同平日有些不同,她喜笑,手指撑着下巴,倚靠着美人榻,问他,“太子妃现在怎么样了?” “阿若有了身孕,如今好几个月了。”太子殿下对于月贵妃突然提起太子妃,有一丝迷茫。 月贵妃挥挥袖,命嬷嬷抱来了几盆补品,说是太子妃有了身孕,拿这些东西给太子妃,算是平日里对她忽视的补偿。 太子殿下点点头,命属下剑升接了。 离开昭云宫,望着补品,他难以置信,恐又担心对方会陷害太子妃,当下让剑升一查究竟。 然而补品调查回来,说的确是针对孕妇的补品,没有什么害处。 太子殿下听后,这才放心,便令剑升亲自入得宫中,还坦白相告,这是姨娘的心意。 未想补品送到太子妃云若的手里,太子妃担心月贵妃背后使那宵小,便令人将它拿去喂了院子里的猫。 到了夜里,她再去查看,却发现那猫还活着,并且活蹦乱跳地。 喵喵喵……她退后两步,有些犯难地看着银杏,“猫……没死?” “看来这次月贵妃没有给娘娘的补品里下药。”银杏伤未好,不过平日里没有离开过太子妃,伤了擦了药,都陪同在侧,“不过娘娘,虽然月贵妃未曾下药,但平日还是要小心行事儿。” 太子妃握着手绢,回头盯着自己的心腹丫鬟,点了点头,“是啊,你说得没错,这种事儿,本宫要小心为上。” 银杏看着浓浓夜色,以及趴在墙头上那双幽绿的眼睛,搀扶着太子妃赶紧回了屋子。 喵喵喵…… —— 翌日晨,天大亮。 二皇子因为七海那北昀国细作藏身皇宫的消息,得到了父皇的夸赞,又得了父皇的赏赐。 心中激动,不免高兴。 于是一大早,坐了马车,命令属下长迢送了礼物到得安阳王府。 当然,太子殿下因为七海此次帮衬,令月贵妃洗刷了嫌疑,被放出了冷宫,心中也万分感激。 也便送了礼物去了安阳王府。 接礼的府兵看着那样礼物,难以置信的脸颊上,堆着笑。 他们思量,这七海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能引得二皇子如此感激,还派人送上了礼物?那一箱子,真不知是什么金银财宝。 安阳王府府兵看着那些箱子出奇,听说是二皇子,原以为二皇子豪气干云,出手阔绰。不想这二皇子的人一走,太子殿下又派了属下送来了一箱子礼物。 府兵此刻已经瞠目结舌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情景。 七海还未出来,却被飞鹰看了个底儿。 “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府兵尴尬地指了指,“回将军,这是二皇子命人送给七海护卫的。”随后手臂又一指,“这……这是太子殿下命人送给七海护卫的。” 飞鹰冷漠地瞪了几人一眼,伸手准备去掀箱子。 不想身旁府兵干看着,焦灼不安地将二皇子和太子殿下送东西时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将军,您不能动。来的人说了,如果……如果不是七海护卫亲自打开,咱们就都得掉……掉脑袋!”为了不掉脑袋,在飞鹰面前如此坚定正直,也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飞鹰偏偏不信这个邪,幸好七海出来时,直接阻拦了。 “喂,那可是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送给我的。”七海靠着大门,手里握着剑,眉开眼笑地提醒,“注意原则啊,飞鹰将军!” 鹰爪靠近朱漆箱子,原本打算伸手掀开的,可是碍于面子以及那送礼之人的身份,他终究还是将爪子收了回来,仗着高冷的姿态,没有多问。 等着飞鹰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七海才挂在一个府兵身上,令众人一会儿去自己的屋子里,他把礼物给大家分一分。 府兵听了愕然,摇头晃脑。心里虽然激动,可是又十分畏惧,“七海护卫,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送给您的东西,我们怎么敢收?万一被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知道了,我们可是要没命的。” “得得得。谁跟你们说的,这箱子里的宝贝是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主动想要送给我的。送给谁的东西呢,就归谁管。我把我的东西送人,谁敢嚼舌根!”七海嘟囔一圈,吩咐人将箱子抬回屋子。 等着众人休息了,悄无声息地把箱子里的宝贝分人了。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比较世俗,送地多是一些金银财宝。不过,七海只分了一箱。 剩下的一箱,七海兜进了空间,准备带去招安馆,收买人心。 风清扬从他身旁的小家仆口里,听到七海送给他们一些宝贝,心中好奇,便溜达着到了七海的屋子里。 他背着手,儒雅地笑了,“真是好运气,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如此青睐你。” 七海呵呵笑着,拍了拍桌面,兴奋地望着风清扬,“都是一些世俗之物,公子不缺,我就不给你了。” “是啊,拿着宝贝,收买府里的人。眼下,众人都觉得,你——七海才是安阳王府的主子。” 七海拧着眼睛,不高兴,“钱财乃身外之物,多了呢,也用不掉。不若同自己的朋友分享,说不定以后,遇到了难关,还会有人帮忙,也保不准呢。” “哦。所以……这就叫未雨绸缪!”风清扬重复着这四个字,眉眼都带着喜意,他喝了一杯茶。 七海就愣了。 “那茶是冷的?”他好心提醒了一句。 “嗯。” “你平时喝冷茶会咳嗽的?” 风清扬拍拍脸,笑他,“也许你的蜂蜜水起了作用。” “那是步知的蜂蜜水?” 风清扬瞥着他,没想太多就脱口而出了,“不过,闻姑娘跟我说,这法子是你祖传的。” 第184章 送礼过程(三更) 呵呵,这么相信自己的人,不该推得太远! “这没什么,只要……只要你能好。不再病恹恹的,谁开的方子都无所谓!”七海跳起来,将袖子里的一块玉佩放在桌面上,按着玉佩放在风清扬的跟前,“他们都挑了礼物,这个给你的。”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明目张胆地送礼物给你,这是审时度势,想让你哪边都投靠不了?”风清扬总这么一本正经地,那光风霁月的笑容,让七海时不时地难耐。 感觉他人挺无趣的。 越是一板一眼地讲道理的人,越没有什么灵魂?! 风清扬将桌面上的玉佩拿起来,随口颇有才华地评了八个字,“色泽清透,是快璞玉。” 听懂他言外之意的七海,眉眼乖张,乐呵呵地回,“多谢公子夸奖我。” “可是璞玉需要雕琢,否则终究不能成为一块好玉!”风清扬放下玉佩,看着七海,若有所思,“七海,你当着众人的面收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东西,以后就没有退路了?” 七海站起来,高抬一只腿,落在凳子上,“就算不送我这些,我也没有退路啊?” “可这会落人口实!”风清扬思路清晰,说得坦坦荡荡。 “我知道啊。反正落人口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七海就烦风清扬这种如母亲一般的唠叨,开始念旧账了,“上回公子跟我一起去永昌侯府,吃了人家府上的橘子。” 风清扬歪着头,目光冷淡,“是你给我的。” “哦,你的关注点儿应该在你是否吃了橘子的份上。”七海咕哝着嘴,直接动手了,“君子如玉,听说过没。你戴这个,值当。” 风清扬偏头望他,像在讨价还价,“你怎不戴?” “我是公子的贴身护卫,我……我戴这个,像什么样子。况且这玉佩,稍微碰撞,就得碎成两半。给我……太浪费!”七海将玉佩兜在风清扬的掌心,转瞬又想,“你是我的公子,既然我已经被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盯上了。那你这个做主子的就得护着我。所以这些赃物嘛,都得有。” 风清扬说不过他,拎着那块玉佩,笑着讽刺,“赃物?呵,你说你,堂堂王府护卫,为了让我收下一块玉佩,用了多么阴诡的计谋。” “有么?”七海撑着腮帮子,表现得十分温和,“我怎么没有觉得?哎,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公子共进退。况且,如果我哪一天有危险,你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对吧?” 风清扬点头,倒真就回了一句,“若……他日真到了这一天,身为你的主子,自然会为你出头!” 七海盯着他,不敢相信,那淡蓝色的瞳仁里,布满了星光,“呵,呵,公子,你可真是无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风清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那目光,诚心守诺,七海十分欣慰。 风清扬这个人,七海心里压根没有当成什么主子。再则他本人的思想是每个人都公正平。 既然如此,他对待旁人,哪怕是比他地位高的人,除非心里根本没有位置,若真有位置,那必定是好友。 ——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派人将礼物送到以后,并没有让他们及时回来,都在旁观察。 直到七海本人现身,并且收了礼物以后,才放心地回去交差。 东宫。 太子殿下得知七海护卫兴高采烈地收了礼物后,神情激动,望着太子妃云若,不禁笑意连连。 “阿若,你瞧,我早就说过,他一定会收下礼物的。世间没有谁,能够忽略那一箱子宝贝。” 太子妃云若未看太子殿下一眼,但她却觉得并不像太子所想的那么简单。 “殿下,臣妾以为,七海护卫收下礼物,并非是想入殿下麾下做事儿!” “……本宫当然明白他的目的不可能这么简单,只不过,他能收下本宫的礼物,可见,他也并不讨厌本宫!” 早在之前,他就给过七海护卫诸多提示,但七海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因此,七海并不想投入他麾下,这是斩钉截铁的事实。 不过,收买一个有本事儿的人,必须耐住性子,因此,他愿意等,也愿意尽最大的可能,去磨炼七海的性子。 剑升站在一旁,犹豫了很久,有些怂。 太子殿下看出来了,“你怎么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殿下……今日给七海护卫送礼物的,不只您一个。” “不只本宫!”太子殿下目光冷下来了,望向对面坐着的太子妃,有些恍然,“莫非……他也送七海护卫礼物了?” 这个他? 太子妃云若也是清楚的。 除了存在竞争力的二皇子,没有旁人。 —— 二皇子府上。 属下长迢风驰电掣地赶到了书房。 自己的主子兴致高,一个人在下棋子。一手黑棋,一手白棋,一心二用,还能专注如此,长迢看着,都觉得自己的主子恐怖如厮。 不过他地位低啊,在二皇子面前,就怂,这大话必然不敢多说两句,但查到的消息,还是得如实禀报。 “殿下,七海护卫收下您送的宝贝物了!”长迢握着剑,恭敬行礼地回答。 二皇子私下,脾气大,一点儿从容的态度都没有,纯粹是有火气就发。 但见他那手重力一拍,长迢就觉得渗人。 “是什么人?” 问个问题都是咬牙切齿,难怪陪伴多年的长迢畏惧如此。 长迢拱手,回,“太子殿下!” 二皇子噎着嗓子,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君子如玉,俊秀文雅的派头,可私底下。 那就是蛮狠霸道还傲娇。 他争夺人才可以,太子殿下争夺人才就不行!当然,这话,最多是长迢的心里话。 而且还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你们怎么不抢在他的前头?”二皇子觉得,这送礼感激,也得讲究个时间,如果在前,那是主动。如果在后,便是模仿。 其实收礼的七海未必能够想到这些,但他本人疑心太重,所以此刻,怒发冲冠,便是为此。 长迢别扭又心酸,“回殿下,咱们的确是第一个送到安阳王府门口的。” 是第一个,那就好?!二皇子心里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心里降了几重的火! “那……太子送了什么礼物,可比本殿下送地贵重?” “不,不知!”长迢拱手,压低了身体,回得有些飘,“好像也是一个大箱子。” 得,究竟是谁送的礼物最贵重,他这下属也没有了解清楚? 二皇子那几重的火又窜窜地上去了! “……你是不是猪啊你?”他一生气就变得粗俗不堪,骂人实在常见。 长迢单膝跪地,给吓到了,“回殿下,属下不敢受此评价。” “呵,学会顶嘴了?”二皇子叉着腰,怼着骂。 长迢摇头,恭敬作揖,“殿下,属下成猪,就不能替您尽心做事儿了。” “呵,你还挺能看得起自己!” “是殿下让属下平日里多多……多多向七海护卫学习。”长迢的眼里,七海护卫就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殿下喜欢,他就得好学。 第185章 凤弦身份(一更) 何况,平日里,他在旁站着,并非胡言乱语,而是在静静地观察。 七海护卫,本人同京都其他纨绔有天差地别,同京都里的护卫奴才也有些区别。 他见人不卑不亢,言笑晏晏,大模大样? 也许他处事比较出奇,有些散漫,无拘无束,胆大自由。 对待任何一个比他地位高的人,总能圆滑应对。 所以在京都很多人的眼中,七海护卫是一个稀罕物。 世人都喜欢稀罕物。 当然帝都的人更喜欢。 因为他们身边全是地位卑微的人。平日里笑笑,都会被称之为曲意逢迎。 虽然也有一些傲娇的人物,但他们都是狗仗人势,全然没有七海这种,心地善良,狡黠可爱,聪慧机灵之辈。 接触下,谈到任何问题,他们都放得尤为地开。 特别是在自己迷茫又解不开那恰似九曲环的道道时,他们就由衷地渴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些志同道合,在迷茫时能如同老师一般点拨的人才。 而七海,身兼这些条件时,再因着他神秘莫测的武功,就更加让人欢喜了。 长迢学了个表面,二皇子竟然喜欢得紧,左看右看,都十分欣慰。 特别是二皇子,恍若嗅出了一丝七海的潇洒味道。 就是因为这,所以二皇子非常开心,无视长迢的胆大妄为,直接将他此时此刻不畏惧,有担当的表现看成一种处之泰然,临危不乱的能力,给予了赞赏。 “不错,长迢,以后就要这样,心里想什么,就得说什么,只要不是什么……让本殿下过于讨厌的话,本殿下就不会恼羞成怒!”二皇子将黑棋子放在棋盘上。 一心不可二用,这是古人留下来的道理。 二皇子不信,然后他那一子,没有在意,下错了地方。 随后手持白棋的一方,当下就满盘皆输了。 二皇子叹口气,捏着鼻翼,想发火。 属下长迢觉得气氛不妙,执行任务可以不眨眼的他,这会儿却在哆嗦。 “滚!” 他以为自己能够逃过去,谁想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主子,生生咽出了一个字来。 滚! 好生仓皇啊! …… 退出殿门,书房里就传来棋子洒落在地时声音。 大珠小珠落玉盘,大抵如此。 不过后来没多久,二皇子又将属下长迢叫进了书房,“太子那边的礼物,他可收了?” “也……也收了?!”长迢颤着声,抬起头,发现二皇子此刻竟然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他! 心有不甘,怨尤不断! 不过,他也没有想过,七海将太子殿下送的那些礼物分发给了安阳王府的下人。 晌午未过,七海就带着另外一箱子礼物,去了招安馆,见了凤弦公子。 瞧见那一箱子钱财,他愣住了。不知七海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 招安馆中的其他兄弟,看见那箱子宝贝,吞咽了下口水,有些不大清楚状况。 或凭栏望着,或瞠目结舌,或半知半解,或荒唐不明。 七海伸手握着一锭白银,悠闲地叉着腰,透出光亮的眼睛,横扫楼中各处,随后欢快地指着银钱说。 那些钱财是用来改善弟兄们的伙食的。 楼中兄弟一听,愣了下。 改善伙食的钱财实在是太多了吧? 七海感叹了下,拍了拍凤弦公子的肩膀,“这些钱,分给咱们几十个兄弟。剩一点儿,改善伙食。” 楼中大部分兄弟都不是贪钱之人,但看到七海抬了那么一大箱子钱财到得招安馆,说要给他们改善伙食的时候,突然觉得也许这个与众不同的馆主,真地同别人不一样,是个可以跟随的主人。 是他们招安馆的福气。 虽然加入招安馆的兄弟越发多了,但伤亡者也跟着少了,江湖中人对招安馆的认同度也变高了。 由此,他们对七海的认同便更上一层楼了。 凤弦公子遵从了七海的意思,七海有要事儿商量,便让凤弦公子叫了几个武功居上的兄弟到了二楼的房间里,商量要事儿。 “凤弦公子,以后只要我没在招安馆,底下兄弟就全听你的差遣。”他将袖子里的馆主牌拿给了凤弦公子。 凤弦公子对七海的信任,十分感激,躬身接了。 “哦,另外,告诉诸位兄弟,咱们招安馆得有几条做人的原则。”七海后怕以后二皇子利用他们,为自己争夺储君之位,是以给出三条规则来约束他们的思想。 曾羽恭敬,看了几个兄弟一眼,“馆主请说!” “第一,不做伤天害理违背江湖道义的事儿!第二,不做鲁莽愚昧没有人情味的事儿!第三,不做渣男!” 前两天,几个兄弟还表示,最后一条,他们都有些懵。 “渣男所谓何意?” “为了名利金钱身份抛家弃子的男人,不是大丈夫所为!”七海详细地点明分析清楚以后,那些兄弟会心一笑,当即就同意了。 后来众人散去,凤弦公子却并未离开,他站起来,犹豫了下,“馆主,凤弦有重要的事儿,想同您商量!” 七海见他脸色苍白,眸色疑惑,连忙引人进屋。 凤弦公子看着屋外的人,犹豫再三后,他突然起身,跪倒在地,“馆主,凤弦加入招安馆,并非为名为利。” “我知道。” 他……知道?凤弦公子犹豫不决,心里琢磨,为何七海竟能知道自己来招安馆的目的? 七海看他一时呆愣住了,脸色也不大好看,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竟然想得入了谜。 “你看起来不缺钱啊,所以我以为你如果不是有特别的目的,定然不会进这招安馆。因为没有必要。” 他这样的解释刚出口,面前的人却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是。” “什么目的?” “来寻一个人!”凤弦公子果决回答。 “什么人?”七海犹豫了一句,让他起来说话。 原来,凤弦公子并不是帝都的人,他来自安州。 他是奉余婆的命令,前来寻找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镇国公遗孤付少爷。 七海听得纳闷,撅着嘴,想了下,忍不住问了,“你是镇国公的后人?” “不,我只是为主子前来寻人的。”凤弦公子摇头,他交握着手指,告诉七海,自己的主子,是当年为镇国公夫人接生的稳婆,也是照顾了孩子两年的奶娘。 当年,她亲眼瞧见,有人在大火里,将小少爷救走。虽然不知那人是谁,但余婆以为,少爷身负大仇,被人培养长大后,一定会前往帝都,为镇国公申冤。 这个故事显得有些漫长,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而言,听起来有些残忍。漫天大火里,孩子被救走,就成为了这个故事的转折点儿。 这说明镇国公那个惨案依然还有破解的希望。 是喜事儿啊。 七海开心,“这听起来很有意义。”他瞟着眸子,不解他为何进了招安馆,而不是一直偏向镇国公的云家。 谁知凤弦公子颇为明智地告诉他,“馆主,你知道,云老一事儿,帝都皆知。陛下更是因为此事儿,对太子殿下心生芥蒂。凤弦初来帝都,人生地不熟。想要寻到少爷,必须得准备充足。可想要此事儿不被外人知晓,不被旁人注意,除了二皇子的招安馆,别无他法!” “你倒是明智。云老仇人很多,因为是太子的亲戚,故而监督云府的人不少。你成功避过了那些监督者,很幸运!”七海朝凤弦公子竖起大拇指,随后又略略好奇了,“不过,你将这些告诉我,也没有用啊?帝都这么大,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再则,镇国公的小公子年龄那么小。当年那件事儿,估计也是隐晦。我随口就喊,恐怕十分危险。” “馆主误会了,凤弦必然不会用此事儿来拖累馆主。只不过……”他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又不大好意思,“听闻馆主同云老关系不错。” “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七海这次说得又直接又干脆。 他不喜欢绕弯子,凤弦公子能够冒着风险,同自己说出他的秘密。显然他信任自己。 旁人的信任至关重要,这也有利于以后博取招安馆这些兄弟的信任,为自己储蓄人脉。 毕竟朋友多,好办事儿! 不过凤弦公子并非想让云老做什么,而是想要得到镇国公夫人所做的晾衣架。 七海耸耸肩,一脸吃惊相。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凤弦公子想要地……竟然是区区晾衣架? 第186章 太医信笺(二更) 晾衣架哪,是个好东西。 在凤弦公子眼里,利用晾衣架,也许可以吸引潜藏在帝都的公子。 不过七海没这么想,倒是为此吃惊了很多。 “你要晾衣架做什么?” “找人!” 凤弦公子记得主公说过,晾衣架是镇国公夫人所做,当时镇国公被冤枉叛国求荣,被诛九族时,帝都里就再也没有人敢售卖晾衣架。 唯独云府的云老收藏了镇国公夫人当年所做的晾衣架。 凤弦公子打算,暗中利用晾衣架,找到当年同镇国公夫人密切相关的朋友。 七海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也明白,这件事儿的重要性,“凤弦公子,此事儿异常凶险。你……你得想清楚了。” 那晾衣架是镇国公夫人所做,如果出现在帝都,那么镇国公一事儿,必定引起哗然。 届时如果被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儿,凤弦公子定会没命。 可看样子,他似乎不会罢休,索性七海就让他知道此事儿的凶险。 “嗯,好。等到晚上我将晾衣架给你送来!”七海回应了凤弦公子,为此凤弦公子拱手叩拜。 打开招安馆房门,七海意犹未尽地转过脸来,望着身后的人,好奇地猜测,“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馆中那些兄弟?” “是我的手下!”凤弦公子回答干脆。 “全部?” “除了曾羽公子!” “哦……”他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心里激动。 如果收买了凤弦公子,令凤弦公子听从自己,那以后招安馆的所有兄弟,都会听从自己的话。 实在是妙啊! —— 二皇子和太子殿下争执多年,如今讨要七海,都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两人都沮丧难耐。 二皇子心机重,仗着自己在陛下面前能够说话的份上,夸奖七海。 还言这次北昀国细作潜伏皇宫的消息,是他提供。 能够将自己在父皇面前的夸奖抛诸脑后,来收买人心的,估计就只有二皇子这种阴险小人才能做出来。 背地里这么一出,七海真就入了皇帝的眼。 回想那日天望山围场,他处之泰然的精神,以及应对任何难题时表现出来的聪慧狡黠,倒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此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皇帝撑着下巴,询问众人,该给七海安排一个什么职务。 二皇子想到自己底下还有个职位空缺,如果让七海填上去,那就成了自己的人。 可太子殿下却先一步阻止了二皇子,让七海做一个宫中编纂文书。 理由是,他平日里文采出众,还能解诗? 皇帝吸了一口气,怪异地问,“不知他解了何诗?” 这一问,太子殿下便有些忐忑不安了。云老因为七海能解出镇国公夫人念出的诗句,才心情转好的。可镇国公一事儿,是大忌讳。他此刻说出来,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谁想安阳王风清扬自以为是,可能觉得将七海解释了镇国公夫人那首古诗的事儿说出来,会引得陛下龙颜大怒,从而杀了七海。 然则他跪地说完,皇帝却摇头一笑,“哦,他……还有这样的潜质!” 因着听了好奇,皇帝难以置信。便令安阳王明日入朝,将七海带进皇宫。 安阳王遵了旨。 …… 下朝后。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分别派人前往安阳王府,给七海带了口信。 孟绫世子,陈露白公子,云家得知消息的云步非,户部侍郎毕郝来,永昌侯府公子保不准等人也纷纷派了小厮。 送口信的太多,再接连跑了三趟以后,七海索性不回屋了,直接坐在大门口,等信。 飞鹰瞪了他一眼,“刚才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七海俏皮,没有告诉他们,“嗯,吃饭!” 吃饭?!飞鹰若真是相信了七海的话,那他就真地是一个傻子。 傻子飞鹰跟着反问了一句,“一连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找人去吃饭,七海护卫好大的排场?” “嗯,对。”七海怼了飞鹰一句,神采奕奕,“怎么,你嫉妒啊?” “你?”飞鹰那鹰爪在面对七海时,总是不受控制。 他很伤心。 府兵不敢插话,只能静静地听着两位大人的话,憋着笑,很努力。 春日的风夹杂着瑟瑟冷意,虽不如严冬,却总能让人觉得一丝不安。 飞鹰守着王府院门,反复看到有人过来给七海带口信或者书信后,便觉得此情此景,过于让人好奇。 可七海这个人,估计他问破了嗓子,对方也不会告诉他一句。 为此,不在门口徒徒等待,飞鹰便回了王府。 等着人一走,几个府兵便跟着过来询问。 也许七海待他们跟普通哥们一般,人又好相处,是以几人都愿意同他多说话。 “七海护卫,今日怎么这么多人请你吃饭啊?” “我惨了!”七海看了书信,故作难过地回。 府兵震惊,“怎,怎么了?” “我被陛下盯上了。”七海撑着脸,将自己的书信往两兄弟面前一晃,“哪,这是户部侍郎给的,说是今日朝堂,太子提议我做文书。为此,让安阳王明日带我一起进宫。” “那不是很好么?”府兵们探头探脑,觉得此事儿实在太过令人好奇。 “好什么好!”七海挥挥手,将两个哥们拉近了分析,“这么久以来,你们王爷都不大喜欢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我魅力大,还是太聪明。菩提庙一事儿后,安阳王就想将我……”他在脖子上,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姿势? 两个府兵听得压抑,不禁怀疑,“七海护卫,不至于吧,咱们王爷平日里挺大度的啊。” “是啊,我也好奇。你说帝都里,我能结交那么多朋友,怎么唯独王爷不喜欢我呢?”七海斜着眸子,试图打听。 一人笑,“一定是因为七海护卫太聪明了,王爷他忌妒!” 另一人摇头,并不赞同,“那也不至于想让七海护卫去死吧?” “哎。罢了,不想那么多了。”七海拍拍两个府兵的肩膀,气不顺地回了屋子。 走廊里,望见管家关伯。 关伯走了两步,突然叫住七海。 七海转身,食指定着自己,“关伯,你……有事儿?” “随我来……”管家关伯将七海叫进自己的房间里,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封信笺,交给了七海。 “这什么东西?”七海讪讪地问。 “我打扫药房时,找到的。”管家关伯望望四周,手指着那封书笺,“是张太医的手笔。” 听到张太医三个字,七海听得发傻,连忙将书笺拆开。看着上面的消息,他恍然大悟。 原来张太医担心自己哪天被人陷害,故而将自己的秘密过往写在了那张纸上。 纸上书到,自己曾经被安阳王叫去冷宫,给一个怀了龙种的丫鬟看病接生。后来孩子生下来没多久。 张太医便开始仕途不顺了。 皇宫时,几乎没有一个人让他出诊。 再后来,他就被安排安阳王风于则带回了府,说是照顾安阳王妃。 看着那宣纸上陈述的事实,七海砰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看着管家关伯,唐突地问,“关伯,你为何……”这种不利于主子的书笺,他还拿出来给七海,让七海十分怀疑。 管家关伯蹲身,手指着书笺,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窗外。见无人发现,他才大胆说明。 “七海,如今的王爷早已不是曾经的王爷了,神思隐秘,处事心狠手辣。”他掩着唇,抹了一把眼泪,“先前王爷对付赵照,我觉得赵照是北昀国细作,咎由自取,死不足惜。谁知那日竟然从王爷的衣服里,发现了密笺。信上内容,竟然同弯刀城灭门有关……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连江湖门派,都要如此残忍!” 他抓着七海的袖子,眼里有光,“我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只知他骁勇善战的模样,从来不知……他竟然成了刽子手!”管家关伯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又将当日晚上公子风清扬怒发冲冠质问安阳王的事儿问了出来。 第187章 关伯认可(三更) 七海那日已经确定了安阳王是扁鹤的身份。 对于几次派遣飞鹰执行任务,阻挠他查探菩提庙一事儿,也了解一二。 不过,他这个人,嫌烦,不找听墙角,给自己找麻烦。风清扬心中纠结,兴许去找过自己的父亲。 但管家关伯能够听到那些话,可是让七海有些吃惊。 “王爷所做之事儿,我这么多年,竟然丝毫不知。”年纪大了的人,说起伤心的事儿,就会忍不住抹眼泪。 七海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但他相信关伯的痛楚是真的。试想一下,平日里,一个被自己看做英雄的人,突然发现他跟心目中的那个他完全不一样,那得有多失落呢。 伤心罢,他抬袖,看着七海护卫,犹豫着问了,“那日张太医离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倒提醒了七海,七海感伤了,眼神里含着落寞的光芒,“张太医已经死了。” “死了,他……怎么死的?”管家关伯抓着七海的袖子,神情。 毕竟和张太医一起在安阳王府共事这么多年。年纪都大,彼此之间也有可供聊天的话题。 如今张太医死了,管家关伯的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七海低了眸子,很诚恳地回了两声,“关伯想想看,安阳王囚张太医这么多年,他离开,对谁最有害?” “是了,王爷倘若真不在意,何必将他关在咱们安阳王府。” 这样的想法,管家关伯起初不敢有,后来相处久了,知道了太多难以置信的事儿,他就越发要往那个方向思考了。 七海看他失落颓唐的样子,收拢了手上的书笺,怀疑地问询管家关伯。 管家关伯是安阳王府的老人,对府里大部分的情况都是了解的。 关伯回忆着那日安阳王妃分娩的场景。 当时,稳婆进了房间,屋子里就无声无息的。 按道理来说,安阳王妃早产,应该是一件情急的事儿,为何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仅如此,那日安阳王还将王府里所有的丫鬟家仆全部屏退了。 只派了几个府兵,将安阳王妃所住房间团团围住。 “当日给安阳王妃接生的稳婆可在?” 管家关伯摩挲着手指,烦心地接口。 他说,那天晚上,他亲眼见到产婆进去。结果出来时,稳婆就死了。 当年他就怀疑,也许是稳婆没有救下安阳王妃,王爷动怒,就杀人灭口。 可转念一想,这听起来未免有些荒唐。 自己的王爷怎么可能如此残忍? 是有人感叹奇怪,但安阳王一出口下令,王府的所有人就再也不敢多说安阳王妃的事儿。 后来还是公子出生后,安阳王才透露,说安阳王妃身体不好,故而公子身体也不如意。 兴许是因为这个理由,府里的那些家仆丫鬟嬷嬷们,也都信誓旦旦地相信那个供认不讳的流言蜚语了。 安阳王妃是因为丫鬟谋害,导致早产,生下公子,撒手人寰的! 七海听着关伯提起那晚安阳王妃分娩一事儿,心里更是疑惑重重。 要他觉得安阳王妃是早产而死,他还真不相信。 安阳王妃陶红鸾的死过于匪夷所思! 七海初步以为,是安阳王害死了他自己的王妃。可惜,苦于没有任何线索。 “七海,这事儿关伯只同你说。”管家关伯想着七海在查,跟着嘱咐,“这安阳王府藏了多少秘密,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够揭晓了?” 七海转头,认真地说,“为什么不告诉给公子?” “公子喜欢胡思乱想,倘若……知道此事儿,他断然会问。”管家关伯在风清扬身边这么久,早就了解了公子的为人。 七海乐呵呵地,没觉得哪里不好,他笑,“不挺好的么,公子问出了结果,我也不用查了?” “我想王爷不会告诉公子的。”管家关伯觉得,这么多年了,没有一次告诉过公子这种事儿,他想,若真告诉,那一定是太阳打东边出来了,“毕竟他在王府时,没有一次提起过。” “……哦,也对。他如果说出来,未必要阻拦我查。”想到安之若的死,他恍惚也说服了固执的自己,“关伯,你告诉我这些事,就不担心?” “七海。”管家关伯拍着七海的肩膀,眼里流露出恐惧,“我这些天,一直在想王爷的目的。可是……我想了这么久,都没有想到那究竟是为什么?” 七海徐徐地回应了一声,“我也好奇!” “查出来如何?” “……嗯?” “我也想知道寒沉生死不明的真相,否则,我对不起他死去的母亲,对不起猫耳娘。”管家关伯犹豫了很久,他目光含悲,看着他时,沁着晶莹的泪珠。 七海审视着他,“关伯也怀疑?” “是。”当弯刀城灭门,当他知道两个丫鬟买麝香香包陷害安阳王妃,当他知道自己的王爷还有一个名字叫扁鹤,当他看到张太医藏了这么多年的心声,当他了解到安阳王给公子下毒,当他一次又一次阻挠七海,对付七海时,他便怀疑了。 这么多年,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主子,可事实摆在面前时,他不得不信。 “好,我查!”七海悠悠地望着关伯,洋洋洒洒地做出了决定。 管家关伯感动不已,他甚至因为寒沉,给七海下跪。 七海阻拦,伸手抓住,“关伯,不可!” “七海,先时关伯多方质疑刁难,不识大体,还望你不计前嫌,能够为吾侄查出真相!”管家关伯很是利落地朝着七海磕头道谢。 七海受宠若惊,“好啦,关伯,你这样,我会折寿的。再说了,没有关伯你,我哪里来这么多证据。毕竟这个查案嘛,需要证据。” 关伯站起来,他瘸了的腿下跪本就立不住,幸亏七海阻拦,不然不知道会有多疼。 七海明目潋滟,将张太医的信笺收回去,慢条斯理地出了房门。 二人表现得镇定,关伯端着东西,往另外的方向离开。 每走几步,碰到家仆丫鬟,他们总会开开心心地同他打招呼。 或许是那一箱子宝贝使对了地方,又或许是七海本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护卫。 最近天气不是很冷,却也没有多么暖和。 可能是刚刚入春,吹动的春风还夹着冬日瑟瑟的冷。 “七海……”风清扬搂着小白,招手唤七海过去,示意怀里的银狐犬。 七海望它,有些心虚,狗子一向不喜欢他,上次还咬了他的裤脚。万一不注意,再被他咬一口,那可如何是好。 “它会咬我!” “不会的。”风清扬拎着狗子,送到了七海的胳膊肘里,温声细语的口吻,“我瞧着你几日不带他出去溜达,貌似有些伤心。” 七海盯着狗子的眼睛,似疑非疑。狗子吐着舌头,拿爪子碰七海的手背。 汪汪…… “瞧,它凶我,它不喜欢我的!” 风清扬看着发呆,“恐是小白见到你,很有精神。” “……是么?” “当然!” 第188章 皇帝召见(一更) 就这样,银狐犬小白那一整天都跟着七海,七海走哪儿,它就跟哪儿。 为了照顾好银狐犬,他还特地买了排骨,红烧了以后,才丢给小白。 小白是个吃货,看到排骨,更加开心了,整个厨房里,都是它欢快的叫声。 汪汪汪…… 应和着他这笑声的,是小白舞动地极高的尾巴。 晚上,银狐犬小白在风清扬的屋子里吃了晚饭后,还特地去七海的房间看了看。 七海觉得是为了排骨来的,没搭理,谁知狗子有灵气,前爪趴在七海的脚背上,嘴巴贴着脚背,极力卖好。 就在屋子里静地只能听见呼吸声时,小白忽然汪汪叫了起来。 七海隐身空间,拉着布丁,指着空间外的小白,惬意地问,“这只狗子当你朋友怎么样?” 布丁是空间犬,高智商,被自己的主人这么戏谑,孰不可忍,“汪汪汪汪……” 大概是在说,蠢笨的狗子不大适合我。 谁知,在他如此以为的时候,布丁竟然直接走出了空间。 汪汪汪…… 小白开心地往布丁身旁挤,晃晃自己雪白的毛,大概是在告诉布丁,自己有多威猛。 布丁不说话,前爪一抬,落在小白的脑门上。 看其架势,七海总觉得它是在宣告自己的地位。 汪汪汪……果然,小白生气了。 布丁夹着尾巴逃进了空间。 还在四下寻找布丁和七海的小白,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 直到累了,才出了门,回了风清扬的身边。 风清扬近日身体好转,银狐犬小白瞧着这样的主人,也挺兴奋,蹦蹦跳跳着回了狗笼子睡觉。 呼呼…… 今夜的风吹得猛,院子里又传出了沙石的碰撞声和翠叶的摩挲声。 风清扬躺着,没睡,却也不想动。 就在这时,窗外有人影闪过。 与此同时,隔壁七海也听到了那微弱的声响。 他从空间里,站起来,握住了剑。 利用空间,出了屋子,隐身走廊。 来者飞檐走壁,抵达走廊时,忽然落下一只大号的羊毛笔。 七海现在对方身后,百无聊赖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方舟前辈,大晚上入府,你烦不烦?” 方舟前辈一个翻身,落下长廊,抬起食指,冷冰冰地指了七海几下,背着手,却推了风清扬的门。 风清扬披着衣服,已经坐在凳子上了,他还给前来的贵客倒了一杯茶。 “还是清扬乖腻,叔一来,就倒好了茶。”方舟前辈走到桌前,伸手拐了一个凳子,看着凳子上的脚印,他很为难,“以前都听别人说,清扬你有洁癖,今日一见,叔实在看不出来,你这洁癖是洁地哪门子癖?” 七海追上去,单脚踩在脏板凳上,特别温和地补充,“这是我的位置。” 方舟前辈气郁,伸手一托拂尘,凳子就干净了大半。他坐下,看着风清扬,羊毛笔却指着七海,“明日你父亲会将七海带上朝堂。” 风清扬没听七海说,不知所以然,“为何?”他望着七海,“真有此事儿?” “没错。”方舟前辈听着,脸色也暗了,瞟着七海,尤为凝重地问了一句,“哦,对了,知道什么原因么?” “当然。我朋友……很多的。”最不喜方舟前辈这种高深莫测的调子,他解释得很快,“听说太子向陛下提议,让我做个文书。” “没错?”方舟前辈侃侃而谈,忧心忡忡地分析了两句,“镇国公夫人那首诗,你不仅知道意思,还知道名字。这点儿……想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都难。” 七海噎了噎,百思不得其解,“谁透露出去的?” “你自己啊!”方舟前辈忍不住怼他,“凡事儿锋芒毕露,你不被人抓住把柄都难。” “所以明日这入朝……” “我觉着,是有人要害你。这首诗是镇国公夫人所作,你还知道意思,有心者会怎样想?”方舟前辈直接果敢,偏偏将这其中的道理拆得干脆分明。 风清扬听了这话,下意识地说出个关键的地方,“也许陛下会误以为七海同镇国公夫人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如若那般,想陷害你的人,只怕……” “哦。”七海没有多大的反应,点点头,“还好。” 方舟前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就这么哦一下,不担心到时候命没了?” “担心啊。”七海没心没肺地,笑得有些傻,可想想看,那首《石灰吟》他的确说过很多次。陶老,云老甚至观尘大师,孟绫世子,陈露白等等,这些都是知情人。 所以他装作不知,并不一定就能够让旁人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既然挽回没有用,那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担心有什么用,与其担心,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这种尴尬的处境?” 风清扬迷茫脸,眼神悲伤又哀怨,他好好问他,“打算怎么做?” “实话实说呗。毕竟那首诗,我们那边的孩子都知道。”七海将剑放在桌面上,月牙的笑明快又开朗。 “你……学过?”方舟前辈倒是没有听过那几句诗,不由地问了,“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七海懒洋洋地回,“《石灰吟》。” “含义?” “歌颂石灰的古诗。”七海直接,紧跟着又当着众人面念起了那首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镇国公夫人当日念这首诗,目的何在?”方舟前辈按耐不住地询问。 当年,镇国公叛国求荣一事儿,他只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具体详情,他并不清楚。 听说镇国公畏罪自杀,撞于大殿之上,然后其夫人火烧镇国公府,站在屋顶上,慷慨激昂地念下了那四句诗。 他听旁人描述,有的则十分称赞这种英雄气节,有的则十分鄙视镇国公一家畏罪自杀的行为。 还有的对镇国公心生同情,明明就是一位大英雄,何曾最后成了叛国求荣的罪人? 七海坚定地望着方舟前辈,发现他表情复杂,摇头解释,“我觉得,镇国公一家应该是被冤枉的。” “为何?” “如果叛国求荣,应该反啊,逃生啊,何至于在血洒朝堂,说什么清白二字!”七海有自己的见解,有自己的思想,也有自己独特的意识,“这首诗,就是镇国公夫人为了力证她夫君的清白,吟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镇国公是被冤枉的?”方舟前辈说着,不由自主地望着风清扬,气颓地补充,“当年接受陛下命令,前往镇国公府捉拿的,是……皇兄。” 风清扬知道是自己的父亲所为,不过父子之间,总有一种强烈的信任感,不能允许任何人亵渎,“我父亲不会随意冤枉人!” “我们知道,毕竟安阳王也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人,最可恨的应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七海脱口而出之际,发现两人不约而同地瞪着他,瞪着他的眼神,令他十分尴尬。 “哈,你们不是小气的人,应该不会透露出去的吧!” 风清扬忍着笑,笑容极浅,温和地瞟了七海一眼,声音很有力量,“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明日早朝上,你要这么说,被五马分尸都是有可能的。” “呵,我有分寸!”朋友面子,尊严得有,面子也不能丢。 方舟前辈对七海这个人也是好奇万分的,想听故事,人有兴趣,或许便是方舟前辈如此看重七海的理由。 可无奈,七海偏偏逮住了他的软肋,“既然来了,说说吧,那画中女子是谁?” 方舟前辈握着茶杯,目光闪躲,犹犹豫豫片刻,拽了羊毛笔就想跑。 七海跳过去,拦住人,风清扬堵住人。二人齐心协力,势必要了解那画中的女子身份! “我真不认识!”方舟前辈稚嫩的脸庞上,裹着丝笑,有些怂。 “不认识?”调子拖高,七海故意地,看着风清扬,“公子,他说不认识。” 风清扬也是个想要知道真相的,特别霸道十足的口气。 “打!” 打! 冷酷无情的侄子…… 第189章 御前宫女(二更) 方舟前辈气地上躲下窜,好半天,才清了一口气,“……我说得是实话。” 七海睥睨着他,总觉得方舟前辈隐瞒那么久,实在让人有些怀疑。 画中女子是谁,是他们一直纠结的人。 现如今方舟前辈上门,七海自然想要问个明白。 可惜,两人吐槽了好半天,都不见方舟前辈说出真话。 七海转动着自己的眼珠子,神色晦暗,迷茫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好,方舟前辈,我们不追问画中女子,你只要告诉我,有关如皇后的事儿?” “……这……” “怎么,难道如皇后和那画中女子是同一个人?”风清扬接下了七海传达过来的眼神,跟着也问了一嘴。 太过急切,他回答得很快,“当然不是。” 风清扬忍着笑,七海也忍着笑。 果然,那画中女子和如皇后并非同一人,她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只是相像而已。 得知这个答案,七海跟着又附和了一句,“有人告诉我,那画中女子是北昀国人?” “谁告诉你的!”方舟前辈看上去非常着急。不过可惜,他入了七海的圈套。 就凭这一句反问,七海明白了。 画中女子的确是……北昀国人! 七海镇定地坐下,偏头看着风清扬,“先前我救过几个北昀国朋友,把画拿给他们看过。也是他们,告诉了我画中女子的身份。” “所以……叔叔莫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之所以问你,无外乎只是想要确定一二。”风清扬也坐在,手指拈杯,瞳光温和迷人。 方舟前辈被二人的话吓到了,有些迷茫,不知如何敷衍,“……不,她不是北昀国的人。她只是一位御前宫女,名唤顾芙。她……曾经到过山门做客。” “御前宫女,顾芙?”七海和七海对视了一眼,莫不震撼,良久,忽然又问了一句,“她人呢?” “死了。”方舟前辈说到这个结果,眸色浓郁悲伤。 “怎么死的?”七海又生生问了一句。 “得了重病!”方舟前辈怅然回答。 风清扬较为聪慧,凡是宫里的仆人,无论太监还是婢女,都有其档案资料,“既然是宫里的御前宫女,那么资料簿上,定然有对方的身份信息。” “好主意!”七海一时崇拜地看着风清扬,“咱们到时候进宫查查!” “……反正陛下明日也要召见你,想办法,让陛下认同你,然后真就封你为宫中编纂。” 七海摊摊手,纠结,“我没当过,想想就觉得头疼。” “这么就打退堂鼓了,七海,这不像你的风格!”风清扬捏着袖管,声音细细,清风拂杨柳,满目柔光,“莫要自暴自弃,也许……你有这个能力。” “万一你父亲幸灾乐祸,想要我死呢?”想要讨到官职,就必须得说服安阳王风于则,只要他不出幺蛾子,那么她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风清扬认真思量,瞧着方舟前辈一眼,忽然咧嘴笑了,“叔叔如果认同七海的能力,那么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应该没有问题吧?” “很难!”方舟前辈心塞塞地看着七海,啧啧舌,“就算我不再朝堂上替他说好话,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说的。” 七海拍拍心口,向风清扬吹嘘,“没错,我在帝都朋友还挺多的。” “别太自信。”两人待久了,说话模式都差不多了,“也许他们只是贪图你的武功和才华。” “哦……”七海意味深长地瞥了风清扬一眼,“你也是么?” “不,我……贪图你的性命!”风清扬说笑。 被贪图性命的七海原地发怵! —— 方舟前辈离开的时候,有些留恋。据说上次七海的故事,让他十分心喜。就此想要知道过程。 “方舟前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看方舟前辈犹豫不决的样子,七海忍不住问他。 不过如他所愿,方舟前辈贪图地不是七海的命,不是七海的武功,也不是七海的颜值,更不是七海的名声。而是七海愿不愿意成为方舟前辈的徒弟。 临水国里,千万个中的画画徒弟?! 七海有些心酸,疲惫地回,“抱歉,我没有画画的潜质。” “想多了。”方舟前辈突然间端起了南王殿下的架子,“本王只是希望让你进入山门,成为创作故事的老师。” “呵呵……多谢殿下器重。” 方舟前辈由衷地凑上前,展开攻势,提出各种理由,“只要你加入,山珍海味随你挑。” “南王殿下,你别忘了我是安阳王府的贴身护卫!” 方舟前辈喜欢拆穿他,让他认清自己的地位,“别忘了,你不可能一辈子成为安阳王府的护卫!” “你说得对。但我……必须查出我大师兄消失的真相!”七海坚定不移,眸光有神。 方舟前辈了解了,他状若明白地点点头,没有想太多,轻轻地回,“那好。我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多谢!”夜色下,方舟前辈一跃而起,那大号羊毛笔滑过青石砖瓦,随着袅袅清风消失无踪。 …… 早朝开始的半个时辰。 安阳王风于则已经命管家关伯前来催促了。 没有休息好的七海在关伯的推搡下睁开了眼睛,有些颓,有些累。 “七海,王爷命你赶紧收拾好出府!”关伯眼皮掀了掀,“你们今日可要入宫面圣!” 进宫? 之前朋友带话,都是为了提醒他入宫一事儿。七海了解,快速地洗漱完,就奔出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骑着马在安阳王府门口,但是却没有给七海准备。 七海奔到王府大门口,刚叹一口气,安阳王叫嚣着,就策马离开了。 看这意思,是让七海自己走路进宫。 他可没有那么傻,歪着脑袋,在王府府兵的目视下,直接唤出空间,隐身坐上了安阳王的马背。 安阳王飞奔到了皇宫门口停下,大摇大摆地理着官袍,看着身后那无人的官道,他嘲讽道,“小子,跟本王斗,你还嫩点。” 空间里的七海听着他说那话,吐了吐舌头,故意在对方背后现身。 “王爷,走吧!” 七海突然在后肩拍了一下,安阳王惊得面色惨白。 “你……你不是……” 七海故作疲惫地抹了一把没有汗水的额头,“是啊,王爷,你跑得太快了。我走路,能跟上你,真是不容易。” 没感觉他有多累的安阳王被七海那简单的两句话气了个半死。 后来入了皇宫,抵达殿堂石阶外。 安阳王就令七海在宫门等候,说是陛下传召,再令他进去。 七海苦恼,可是皇家规矩多,没办法。只能找了个地方,歪在汉白玉阶上打瞌睡。 二皇子,鲁国公,兵部尚书,孟世子,陈公子以及户部侍郎等等众人,经过时,或注目,或打招呼。 打招呼最为真诚,最为胆大的当属孟绫世子。 孟绫眉开眼笑,“七海?” “嗨!” “来得够早啊!” 七海耸耸肩膀,手指定了定宫门里,手掌遮唇,说得十分清楚,“没办法,有人催的。” “安心等着,一会儿陛下就会传你。”孟绫世子走之前,还侧身拍了一下七海的肩膀。 入得朝殿,一声公鸡打鸣的上朝声传出,身穿龙袍的皇帝就从偏殿进来了,接受文武百官朝拜后,第一句就问到了七海。 “安阳王,七海护卫何在啊?” 安阳王走出列队,拱手行礼,“回陛下,人已经在宫门外侯着呢。” “传他进来!”皇帝一起手,身旁跟了多年的赵公公,特别有眼力劲儿地托着拂尘冲殿门外的人喊。 “传七海护卫进殿——” 高亢的呼唤声从殿内传到宫门,七海一个愣怔,跳起来,探长脖子看了两下,拍了拍身上的灰渍,大步流星地朝着大殿走去。 他本人活泼,又穿着明艳的朱色锦袍,因为身材纤细高挑,所以走起路来,莫不精神抖擞。 朝堂诸位大臣你看看你,我看看我。 有的并不知道七海护卫长什么样子,是以都忍不住探长脖子去瞧,目光泛泛,却尤为集中! 这就是那位查探菩提庙旧案的英雄吧! 第190章 侥幸逃过(三更) 七海大步入得殿中,直视了皇帝两眼,突然想起来,要行礼。 于是恭敬叩拜过后,行礼作揖。 皇帝眯缝着眼睛,慈祥地看着他,“咱们又见面了,七海护卫?” “是啊,有缘千里来相会嘛。”七海点点头,笑容满面地问,“陛下见我,是……” “听说你文采不错,还会解诗?”皇帝开门见山,都没有让任何人起这个话题,就直接询问了七海。 七海胆大,想了想,他回,“不,刚好学过一首。” “听说你知晓镇国公夫人临死前所背的那首诗……”皇帝刻意提醒,好像话中有话。 历年来,朝堂上的大臣,谁要提到镇国公的案子,说出镇国公叛国求荣实属冤枉,就会被陛下革职。 当然,更严重地,是被误以为同伙,诛灭九族。 七海貌似明白此话的用意,故作惶恐地解释,“陛下,七海只是有幸学过这诗。” “听说你还知道那首诗的名字?” 七海点头,回了一个是。 “你说说看?”皇帝慢条斯理,拍打着袖管的动作,让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镇国公的事儿,现如今谁还敢旧事重提,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被陛下以此为由,引火上身。 七海看着皇帝,想了想,他很认真地回,“此诗被作者取名为《石灰吟》。” “何意?” “描述石灰形成的过程,赞美石灰有着勇于牺牲的精神!”七海轻轻地回。 “作诗的人难道是……镇国公夫人?” “不,这是一位于先生写得。”七海拱手答,于谦所作名诗,他记得很清楚。 “此事儿只是简单地赞美这……石灰?”皇帝为了试探众人,不惜将这个简单易懂的问题抛给了所有的大臣,“昔日有文臣说这首诗写得很好,不若大家畅快淋漓地解释一番。” 皇帝随意点了鲁国公,狡猾的鲁国公,半推半就,言自己愚昧无知。 鲁国公不行,皇帝就指着兵部尚书陈明杰,陈明杰也跟着摇头。 皇帝想了想,看呆立在那儿的常太傅,别有用意地问了,“太傅啊,您来解释解释此诗有何深意啊?” 常太傅拱手,明知故问,“陛下,老臣不知此诗有何深意。”此刻,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就应该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回答,回答者死。 当日为镇国公出头的那些人,是怎样的下场,众人都非常清楚。现如今,缄口不言,视而不见就是最好的回应办法。 “别都站着,你们也来说说看,此诗何意啊?”皇帝调转方向,望着那些皇子。 皇帝抛出一个诱饵,想测试一下哪位皇子可以胆大包天地说出此诗的深意。 当然,他了解自己那些儿子,个个聪慧狡黠。 如果连这么直白的诗都不懂其中的意思,那他们上的学堂,只怕是白学了? 但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谁敢说,他倒是拭目以待! 果不其然,蠢蠢欲动的心,终究有人试图挑衅皇权。 可七海却转了一个方式。 他笑嘻嘻地问,“陛下,就此诗,七海一直有一个小问题,想请教陛下?” “你说。”皇帝按耐不住好奇,紧跟着地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石灰痛不痛?”七海故作天真地一问。 皇帝噎了噎,倒是觉这个问题有些幼稚,“万物皆有灵,被埋在地下,经历若干年,想来也是痛的吧。” “陛下博学多才,七海佩服!”七海朗声突然拍了马屁,惊得高座上的皇帝都愣了一瞬。 看到皇帝的表情,七海紧跟着解释,“陛下,其实依七海而言。作此诗的于先生应该是求学若渴,遇到了太多的困境。” “哦?怎解?” “若不是遇到太多的困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我鼓励的诗呢?”七海手指触着下巴,忽悠地解释,“所以,七海以为这位于先生定是博览群书,某日在知晓了石灰造就的艰辛之苦以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石灰学习。故而他才做了这种诗,寄希望自己……在野,恪尽职守,忠君爱国。在朝,以天下为己任,敢为社稷苍生粉身碎骨!” 七海反复强调是作者本人的思想,开口闭口都未提说出这首诗,来告诉皇帝,自己夫君有冤情的镇国公夫人。 “哦,按你的意思,这镇国公一家皆是冤枉的了?” 虽然七海并不期望皇帝往那个方向引。 但狡猾的皇帝却还是没有放过他。 七海作揖,笑着回,“不,镇国公一家冤不冤枉,七海说了不算。” “那你以为呢?” 七海笑得斩钉截铁,“陛下的想法就是七海的想法!” “哦?” “陛下觉得冤枉则冤枉,不冤枉则不冤枉。七海只是安阳王府的一个护卫,只保护公子的安全,并没有揣测朝事儿的能力。”七海插科打诨的回复,让皇帝打心眼里佩服。 这个世界上,像七海这样聪明,人缘又好的王府护卫,他十分喜欢。 况且还是武功高强,可以破了菩提庙旧案的能人! “果然与众不同!”皇帝抬手,当下便同意让七海担任宫中编纂一职。 七海颓丧着脸,拒绝得很快,“陛下,七海惶恐啊。” “怎么,你不乐意,嫌弃职位太小了?”皇帝冷着声,面色因为声音的变化,也渐渐暗沉得不敢对视。 七海正经,“陛下,七海只是一名王府护卫。” “这有什么关系?!”皇帝很快就替七海找到了解决办法,随口应和了一句,“七海护卫,宫中编纂同你在安阳王府做护卫并不矛盾。” 推脱不得的七海护卫也只能拱手谢恩了。 只不过此职位不在二皇子的麾下,因此七海得此一职,他并没有多么高兴。 虽不高兴,也不忧伤。毕竟太子也没有讨到多大的便宜。 可惜了……七海在朝堂上的狡黠应对,没有让皇帝将他处决,因此安阳王风于则的内心是有些煎熬的。 他很难过。 下朝后,安阳王走在前面,七海跟在后面,户部侍郎毕郝来追过来,满面荣光,“七海护卫,哦……不对不对,七海大人,老哥给你道喜啦。” “你还是叫我七海吧,这大人二字我真不担当!”七海摇摇手,看着大步离开的安阳王,嘚瑟地说,“看见前方那个走得极快的人没?” “安阳王?” “没错。你们叫我一声大人,他就会痛恨我一次!”七海忧伤,忍不住抱怨,“刚刚进宫时,他准备了一匹马,就……一匹,然后就自个儿走了!” “这安阳王也忒小气了?”毕郝来为人爽快,自从太子殿下同七海关系不错后,他就总觉得七海是太子殿下麾下的人,是家人,得和平相处,“我就不明白了,这安阳王怎么总针对你呢?” “呵呵,谁知道呢?”七海无奈,耸耸肩膀,看着身旁的毕郝来,惆怅道,“好了,小毕,改日再会。” 说着追安阳王去了。 第191章 出宫同行(一更) 未曾想到,安阳王就在皇宫门口,等待七海。 见着七海,他相当直接,一点儿面子也没有留,就笑着说。 “本王小看你了!” 七海得意,“不,是王爷高估了陛下对镇国公一事儿的介意程度。”他插腰,叹口气,目光望向别处,眼眸深深,嘴角惬意,“要不然,为何陛下没有杀了我,反而……放了我呢?” 安阳王拢着袖子,虽然有些难过,但这种结果他倒是预测到了,所以反应也没有多大,“你反应快,脑子灵,陛下能够放过你,你很幸运!” 七海听着这些夸奖的话,有些意想不到,他呵呵地笑了,很不正规地俯首作揖,“多谢王爷夸奖,七海愧不敢当。” “希望你能一直让本王夸奖。”安阳王累了,反而不愿意策马了,直接拢着袖子,步行回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旁的人真看不出来这两人各怀心思。 这不,一路迎来,两人都在放狠话,谁也没有放过谁。 七海跟上安阳王的步伐,目光充满了笑意,看到他那得意的样子,他就来气,“王爷,安之若为了给他哥报仇,落入了你的圈套里,让你既向公子力证了自己的清白,又借此消灭了我的朋友,手段真是高明。” 安阳王顿住脚,乐呵呵地反问了一句,仿佛是在警告七海,“哦,可是本王打听到,安之若是你从京都大牢里救出来的?” “嗯,没错啊,我和公子好不容易才将人救出来,所以他是我和公子的朋友。”七海看着安阳王,瞧他那怡然自得的样子,跟着也学。 安阳王走两步,回头盯着他,七海没说话,转头也跟着望过去,有模有样地学着。 街道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小贩叫卖声。 恰好是早市开放时,人如白蚁,车如马龙。 各家酒肆布帆在春风中摇曳,阁楼上,拱桥运河上,船声,人声,水声,饮酒碰撞声。声声不歇。 七海嘟囔着嘴巴,打从楼底下走过,云纷纷是做生意的,听弟弟说,七海今日要跟随安阳王入宫,担心他出事儿,便特地在皇宫出来的第一家大型酒楼等待着。 她视力好,加上七海身上那引人注目的朱色衣裳,导致她一眼就看到了七海。 “七海——” 阁楼上传来清脆地宛若黄莺的声音。 经这一声唤,街道上但凡听过的纨绔子弟,都禁不住往阁楼上一望。 云家长姐云若贤淑乖张,如今是太子妃。其妹云纷纷做生意能力强,在云家,开了不少铺子和商行。 当然最近其弟云步非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夜行衣。夜行衣质量高,价钱少,销售量还不错。 不过,买过的人都很清楚,曾经七海也找人开过铺子,卖过衣服。 “云家姑娘找你。” 安阳王还特地提醒同行的七海。 七海抬起手臂,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随后便不管不顾地跟上了安阳王。 “怎么不搭理我?”云纷纷把着栏杆,瞧着安阳王,心里嘟囔着这安阳王有些过分。因为和自己爷爷有仇,所以也想方设法地阻挠她和七海见面。 看七海走得那么快,大概也是因为安阳王的命令,不得不为吧。 她有些丧气,看着远去的背影,颓败地捋了捋青丝。 木楼梯咯吱咯吱地响起来,近了,云步非的脑袋落入云纷纷的眼里, “你怎么来了?”云步非咧嘴,呵呵笑了笑,握着扇子,慢步走了上来,浓黑的目光里透着点儿无辜,“不是啊,姐,你来这儿见七海兄怎么不早说?” “来了又怎样?”云纷纷走到桌子前,手指一定,远去背影渐无,“他被安阳王控制着,压根就没有上来说话。” “哈哈。”云步非心里发笑,七海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 安阳王针对他那么多次,也没见七海怕过。所以只有一个理由,七海不上阁楼,不是因为畏惧安阳王风于则,而是躲着不见他姐云纷纷。 “姐,不要太看得起自己的魅力,七海兄心里头,就只有闻姑娘一个人,你瞎凑上去,那是毫无作用的!” 那边云步非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姐姐的面颊已经从晴朗转为乌云密布了。 可能是被那句瞎凑上去三个字气到了,她心里窝火,握着酒杯,三步并两步地行上前,抬脚一蹬,哐当,云步非就被踹得跌倒在地面上。 那锥心的痛,让云步非的脸通红如晚霞。 “姐,你是想让你弟弟断子绝孙啊?”云步非努力撑着地面站起来,伸手扒拉了一个凳子坐好,折扇一开,扇扇风,又收紧了放在桌面上,眼神温柔。 “这么好的饭菜,一口不吃就走,嫌弃银子太多,使不出去啊。” 筷子握在手里,对着桌面一立,云步非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 “云纷纷可是帝都相貌身份不错的姑娘,人家主动叫你,你竟然不应?”安阳王像在嘲讽七海的愚昧无知。 七海反问一句,“慕鹤斋的媚姬云娘对王爷也不错,王爷怎么不迎娶她入府,反而陷害她,逼得她在京都大牢自尽?” “不知道,就最好不要胡说八道,小心……你这颗脑袋!”安阳王斜眼看着七海,看上去没有动怒,可那阴森森的笑意却早已透露了他的怒意。 “媚姬云娘爱慕王爷,王爷都没说迎娶他,那又何必双标?”七海抖抖肩,贱兮兮的样子,走得快,安阳王还没有跟上,虽然双标一词的确稀罕,不过他自己思索一下,也早就知道了这话的用意。 安阳王一拂袖子,想到那日媚姬云娘没有请任何人,反而让七海前去见面,心下狐疑。追上前去,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挺直接的。 “等等……” 七海扭头,等这个年纪大了走不动道的安阳王,“怎么了?” “媚姬云娘见你时说了什么?”安阳王睥睨着他,没觉得自己此刻是在求人。 七海耸耸肩,“哦,是这样……”他又故意停了停,伸出的食指合住,缩回来,背身后,“嘿,不是,王爷怎么关心起媚姬云娘来了?你……这么害怕干什么,莫非……你就是那位……扁鹤?”他双眼皮微微眨动,明眸里闪现出一丝狡黠。 安阳王心里挺怕他的,每次问话,都感觉自己被看透了。可是明明看透,却偏偏还要飞蛾扑火地同七海较量一下,说起来,他这个人还真有些说不出的执拗。 也许是棋逢对手的执着罢! “本王是或不是,那又如何?”安阳王不管不顾了,这七海在陛下面前都能轻松摆脱艰难,可想他能力是出众的。 “哦……看来王爷是承认了?”七海巴巴地凑上去,微抿着嘴角,“公子……应该也知道了吧?” 那天晚上,清扬气势冲冲地来到跟前,责备自己隐瞒身世,责备自己隐瞒他做了那些事儿,莫非……清扬是受了他的挑唆,才会设计自己? “是你设计?” “别别别。”七海笑得张狂,否认得迅速,“公子一开始就怀疑你了,他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若是设计你,定能不动声色。而我……哪里有能力跟踪你?”可回头否定后,他那眸子又转过去了,看向安阳王时,眸子里有水雾的光,他又激动又兴奋,显然,那日出去的就是扁鹤。 因为安阳王已经接二连三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王爷,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没有逼迫你?”七海想了想,特别直接地解释了京都大牢里,媚姬云娘冲自己说过的话,“哦,媚姬云娘过份爱你,所以叫我过去,就是随便闲聊两句,没有说什么重要的秘密?” 闲聊两句,没有说什么重要的秘密? 安阳王看着七海,他笑得很开心,说话很自然,没有破绽。可就是因为太自然了,就好像真地在说实话,于是他就更不相信七海。 内心也就更加觉得,媚姬云娘告诉过七海一些别的秘密?! 第192章 飞鹰出事(二更) 七海,你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这是安阳王走到王府门口,说的最后一句话。 王府府兵瞧着两人走时,安阳王自私地骑了一匹马,回来时就同行了,关系发展得太快,让他们只觉得天差地别,不敢相信。 “嘿嘿,七海护卫,王爷……王爷真跟你一起回来的?”等着安阳王进去了,守门的两个府兵才慢慢移动身体凑上来问。 七海摇摇头,“王爷跟我回来没错,但他……还是不高兴,想杀我。”他无奈地吐吐舌头,内心隐忍不安,瞳瞳目光里盛满了笑意,“哎,不过……想杀我,又没办法杀我,所以他心里急啊?” 两手背后,他大摇大摆地迈步进入了王府。 两个府兵乐呵呵地想,神人啊,安阳王何等身份,皇上的弟弟,杀他竟然还说什么没有办法? 任何一个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有些奇葩。 当然,运气较好的七海,从来如此。 —— 安阳王府是个老宅,不仅有高耸阁楼,还有一处较为不错的观景凉亭。 那亭子傍水而建,很大,四周风景宜人。 进了屋子,管家关伯颔首从跟前走过,“公子在观景亭等你?” 七海回头,发现管家关伯瘸着腿,端着托盘走得很快。 看他离开的方向,大概是朝着安阳王的房间去的。 安阳王风于则在书房里,一进书房。就掀了案几上刚刚泡好的茶。 茶水晕湿了桌上雪白的宣纸。装有墨汁的砚台下也积了水。 水浓成珠,珠光里有人的影子,或浓,或暗,或明,或清。 朝堂上,他本想借助皇兄的力量,处死七海,可惜事与愿违,不仅没能让七海死,而且还让七海成了皇宫里的编纂。 他越想越气,心里头,还隐隐不安。 飞鹰出去了,这会儿没有在王府。他气怒,又没有处发。 因为口渴,就嚷着管家关伯倒水。 未想对方一来,瞧见他满脸怒意,心下苦痛!竟不知如何处理。 —— 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风清扬也许等得久了,迷糊地睡了。 七海为了吓他,走路没有声音。 等着近了,方要吓吓。谁知对方竟然睡着了。迷糊的脸色有些安详,嘴角带着点点微笑。额头黑发随着清风一拂,缓慢吹去。 “哈!” 七海伸出两手,重重一拍,对方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很轻微地问了,“来了,坐!” 七海心不在焉,嘀咕了一句,“我这么吓你,你也不害怕。”然后他就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静听风清扬的吩咐。 风清扬手指摩挲着指尖,有些心忧,良久,他关心地问,“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 七海知道他会问这件事儿,有些高兴。一蹬,就跳在了高高的栏杆上,挂着。 “陛下前面翻来覆去地说废话,最后就镇国公夫人火烧镇国公府时说过的那首诗,询问我那诗的名字,当然……最重要地,是询问那首诗的深意?” 他一说,眼睛就瞟在风清扬的身上,“其实,听这首诗的字面意思,就知道镇国公夫人是冤枉的,对不对?可皇帝偏偏在朝堂上,询问了很多人,它的深意?” 风清扬听了想笑,两手叠在身前,思路清晰,“手段果然很毒。”他再抬眼,“那你怎么做到的?” 七海移了只脚,放在栏杆上,特别镇定自若地回答,“我解释了整首诗的意思,利用作诗的于先生的角度告诉了陛下的深意。” “那陛下就没有问你,镇国公夫人临死时说这首诗的深意?” “这还用问么,一听,就是再告诉别人。自己有冤。特别是那两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可是啊……”他将声音拖长,冷风卷起他朱红色的袍子,侧脸的冷厉,清晰可观,“我没有明说。” “……”风清扬一听七海的话,就知道他会如何插科打诨了。 但是自己偶然想象,还是禁不住想笑,“所以你现在是宫中编纂大人,不再是我身边的贴身护卫了。” “不,我拒绝了。虽然我拒绝了,但陛下似乎也没有放过我的意思。因此这个编纂我当着,你的护卫一职我也要当着。” 七海两手倚靠着石桌,眉头一皱,就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知道么,今天一早去皇宫,你父亲只准备了一匹马。我可怜巴巴地在他后面追,那简直了……” “你……会跟在后面追?”风清扬手指托着下巴,尤为欣赏地问,“我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是。没错。”七海看风清扬这么自信。不想瞒他,“结果到了目的地,你父亲还以为把我甩掉了呢,其实……我就在他的马上,只是……他不知。” “我想父亲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敌人,就是七海你。”风清扬看七海那扬眉吐气的模样,开始为自己唯一的父亲担忧了。 能够让他看成对手的人,本事儿不小。 风清扬竟然把这个当成了故事来听,听得还挺认真,“那后来呢?” 后来?果然是安阳王的儿子,这么沮丧的情况,还要听后来? 不过他如此配合,七海也不想让他失望,“后来我赢了他。回来时。他知道对付不了我,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一句陪我走路的话。就这样,在众位大臣眼中,你父亲待我十分认同,十分体贴。宁愿自己走路。也要给我同行。可实际上……” 风清扬眼珠子瞪大了,挺惊讶的,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实际上,他却是来问了我一些事儿?”七海听到安阳王说那些话时,估计就觉得七海知不知道,都变得无所谓了。 因为无所谓,所以他问得十分鲁莽,万分直接。 风清扬眼波里夹杂着不安,他自己在揣测,“都是些什么事儿?” 七海看着他的脸颊那隐忍的不甘,大概也是想要知道一些什么,他没有让风清扬思索,但却怀着好奇的意思,想要逗趣一番,“该问得都问了,已经不存在没问得?” “是么?” 他的眼睛故意瞟在观景亭的外面,像在望着什么人,又或者是在思索。于是那本就是一句疑问的话,因为带了感情,说出来时,却变味了。 是……么?听起来像是在说,是的。 —— 两人在观景亭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那管家关伯过来请二人用膳时,他们才知晓了飞鹰的死亡。 坐在书房里的安阳王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飞鹰要替安阳王完成最后一项任务,主动宣告了自己扁鹤的身份。 杀死他的那些人,武功出神入化。 他们戴着黑色面罩,看不清脸。 不过消息来得夸,去得快。 与其同时,飞鹰一死,立马就有人传出,扁鹤是飞鹰的第二个身份,扁鹤被江湖众多仇人追杀,死于非命。 至于那些黑衣刺客,也因为刺杀扁鹤一事儿自尽。 “飞鹰……飞鹰的尸首在哪儿?”安阳王颓丧着,声音哑涩涩地,因为知道飞鹰去世的消息,他一下没站稳,跌在了石凳子上。 “在京都衙门。听钱大人说,昨天晚上,长临码头有人打斗,扁鹤受了重伤,被人打下了河。等人捞起来时,已经淹死了。” 安阳王最伤心地,不是因为飞鹰死了,而是飞鹰本来就不想活,而且他太过忠诚,在最后快死的时候,也要替他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当然,安阳王风于则终究要跑跑过场的。 飞鹰的尸首还在京都衙门,那些杀害飞鹰的人,以及那些事不关己的证据,他还得好好地查。 第193章 罗敷告辞(三更)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空间之极品护卫最新章节、空间之极品护卫公子无双、空间之极品护卫全文阅读、空间之极品护卫txt下载、空间之极品护卫免费阅读、空间之极品护卫 公子无双 、、、、、、、、 第194章 救助凤弦(一更) 飞鹰死了,罗敷自我欺骗,大仇得报。她是将所有的仇恨都归在了飞鹰的身上。 她是一个理智的同伴。 因为七海是安阳王府护卫,那是风清扬的父亲。如果她刺杀安阳王,无异于会给自己的好友——七海带来麻烦。 来临水国这么久了,七海为了她,得罪了很多人。 罗敷对此,是感激万分的。 况且,她根本不是安阳王的对手,未婚夫赵照就是利用自己的性命,给了她一个提醒。 不能鲁莽,鲁莽丢了性命,也报不了仇。反而会连累朋友。 所以可想而知,罗敷是忍受了怎样的痛苦,才决定用离开去忘却在临水国里这些不美好的记忆。 幸好老天有眼,飞鹰这个直接害死自己未婚夫的仇人死了。 他死了,至少了安慰自己,报了一半的仇。 毕竟另外一半,有很多人的参与,包括……他的亲生父亲罗中。 —— 送走罗敷姑娘,七海的心情不好,他并非整天苦闷,就是总会在朋友的面前念叨罗敷姑娘的恩情。 风清扬就忍不住说到这个问题。 “七海,自从罗姑娘走后,你似乎很喜欢叹气?” “的确。”七海趴在桌面上,瞪着眼睛,比较丧气地说,“罗姑娘安慰自己报仇雪恨,实际上,只不过不想给我添麻烦。” 风清扬听到这话,想得很清楚,“……她最大的仇人,是我的父亲。” “安阳王策划菩提庙一案,对付他的夫君赵照,令飞鹰于菩提庙下毒。这些,她是有理由怨恨安阳王的。可谁让我是你的贴身护卫呢,她杀你父亲,你不会允许,可她伤你,我也不会允许。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自我安慰,她自己报仇雪恨了。” “你可会怨恨我父亲?” 七海拍拍肩膀,剑往桌上一放,随即哈哈大笑,“罗姑娘是我的朋友没错,我呢,打抱不平也没有错。但是这些并不是我造成得,兰因絮果,自有命数。再说了,我怨恨你父亲,你父亲就能改变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或者说……之若兄就能回来啦?” 风清扬眼波流转,怅然若思地回想一下,“不能!” “所以嘛,很多事儿不能太纠结,一纠结,脑袋疼,胡思乱想过后,就得抑郁症!”七海指着自己的脑袋,心宽体胖地说,“我就感觉我自己生了重病!” “……怎么会?”风清扬是被七海的话逗笑的,但他笑得勉强,憋得难受。 “真的。” 银狐犬小白嗅到他的气味,又跟着寻过来了。 到了跟前,晃晃自己的尾巴,就跟着一跃,在七海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乖乖地抬着爪爪,放在了石桌上。 汪汪汪汪…… 它问风清扬,爸爸,你们再说什么? 七海将手掌挥下来,落在狗子的脑袋上。 脑袋被重压,狗子也没生气,反而拿舌头舔了下七海的手背,亲腻地拿耳朵蹭了蹭。 “看,它多喜欢你,七海?” “得了吧,它啊,又是惦记我做的红烧排骨了。”七海回瞪了风清扬一眼,伸手将银狐犬抱在了怀里,“公子,你说,要不要给银狐犬找个玩伴!” 风清扬摇摇头,神色怪异,应该说有些难为情,他不喜欢这样,扭捏又犹豫,“还是不要了,若真再买一只银狐犬,届时家里,它便无法无天了。” 哦,公子有洁癖,是不能再找只狗,回来祸害王的清净。 —— 某日下午,七海带着银狐犬小白出去遛弯,偶遇到了招安馆的兄弟,他拉着七海,到了一处窄巷,诉说了凤弦公子的情况。 凤弦公子来帝都是寻找镇国公的遗孤的,所以他不得不找安阳王算账。 所以这一次他约了飞鹰于长临码头见面。 镇国公叛国求荣时,镇国公夫人自焚以证清白。 而当日污蔑镇国公的是安阳王,带兵抄家的,也是安阳王。 凤弦公子派人跟踪飞鹰,借此想要杀了安阳王的副将。未想飞鹰紧急之时,扔出蛊虫。 也是因为这,凤弦公子昏迷不醒。招安馆兄弟利用内力封住他的穴脉,才挽救了凤弦公子的一条命。 但是蛊毒不解,人必死无疑。 可刺杀安阳王的副将一事儿,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安阳王和太子知道了,恐怕招安馆的兄弟们也保不住了。 七海四下一看,心里琢磨凤弦公子为何会中蛊毒时,他突然有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也许……也许刺杀飞鹰的是凤弦公子? 他有些急,“这样,你赶紧回招安馆,一会儿我就带着大夫去救人?” “是。”那人点头。 为了防止有人跟踪,七海待在巷子里后走,让兄弟先回招安馆。 救人心切,七海连忙到得医馆,叫上了闻步知一道。 闻步知背着药箱,心急如焚,“到底是救什么人,你这么着急?”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招安馆?!”七海在路边,走得很快,当然同路的过程中,也很认真地解释。 闻步知往肩膀上提了一下药箱,“你不是说,你误打误撞,成为了招安馆的馆主么?” “没错,正因为我是馆主。所以我才必须救那个人!”七海停下步子,凑近耳边,“那人是镇国公的后人,回来报仇的。” 这么些日子,帝都里那些流言蜚语,闻步知多少了解一些。听到是镇国公的后人,聪慧机灵的她很快就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让我带了蛊毒的解药,莫非……” 七海朝她点头,“没错,他刺杀飞鹰时,被蛊虫咬伤了。” 医者仁心,这么一听,闻步知立马加快了速度,跑到了七海的前面。 可走到前面,又不知道方向。 七海看着傻呆呆的闻步知发笑,伸手将人拽了回来,“走这边!” “哦。” 这一路,二人都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唯恐那凤弦公子中毒身亡。 到了招安馆,为怕有人瞧见,曾羽亲自护送,将人引到了凤弦公子的屋子。 七海带着闻步知进入房中,闻步知拿开袖子,看着那蛊毒入寝,皮肤溃烂的手臂,心下骇然。 “这手臂只怕都保不了!” 听到这话,最先激动地却是七海,他抓着闻步知的手腕,特别强调,“步知,凤弦公子的手臂绝对不能废了!” 七海的急切,闻步知看在眼里,她沉思了一下,犹豫再三,“既然不能断了手臂,那就得想办法,把蛊毒吸出来。” 吸出来? 看着那手臂,七海皱了眉,“怎样做?” “你要来?”闻步知听了话,一针见血,“不行。” “为何?” “虽说我能救你,但你这样做,无异于让自己也跟着中一次毒。”闻步知犹豫再三,“还是我来吧。” “不行!”七海冷冷地瞪她一眼,闻步知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七海来了。 闻步知取出小刀,落在对方被蛊虫咬伤的地方,七海帮衬,吸了毒血。 那味道,一个字,恶心得要命。七海感觉这辈子都没有尝过那种味道。 他坐在椅子上,一直拿水漱口。 闻步知用针扎着几处穴脉,又给对方服用了解毒药草。 因为中毒时间长,所以她又开了药方,告诉身旁的人,凤弦公子最近不能过于操劳,手臂每日都要泡,直到半个月后,才会恢复。 过后,回身,望着七海,将手中草药塞到七海嘴前,“吃了这个?” 七海挺乖,往跟前凑了凑,笑笑说,“苦不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不是也这样以为么?”闻步知没等七海注意,就捏着七海的嘴巴,将两头毛塞了进去。 尝着那草药,七海想哭了,“步知,尝过无数次后,我以后再也不要嚼这种草药了。” 闻步知乐了,拉了凳子坐下,语气温吞,“适才不让你来,你偏要来,怎么样,自作自受了吧?” 第195章 欠下人情(二更) 七海无辜,“我不下嘴,你就得下。” 闻步知撑着下巴,很在理,“我到底是大夫?”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担心。”在劝解闻步知这条路上,七海就没有输过,“你是大夫,倘若这个毒有问题,一时解不出来。那你下口,往那儿一躺,留下我这个半点儿医术也不懂的人,如何救凤弦公子?佛家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这还有个前提。那就是得自己有救人的能力。否则那就叫自以为是,愚蠢无知!” 闻步知听这滔滔不绝的理由,喜笑颜开。但挺给人面子。 她没有同七海争辩下去。 …… 开了药方,七海交给了曾羽,让人下去买药。 谁知楼底下突然传来了二皇子的声音。 二皇子背着手,进入招安馆,刚进来,就发现楼梯楼底的兄弟,目光散漫担忧,气氛凝重可怕,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了,这是……”他环顾四周,别有意味地问了馆中兄弟,“凤弦呢?” “……殿下?”有个兄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拔高了声音提醒楼中的七海,“馆主……馆主来了?” “来就来了,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二皇子看那兄弟闪躲的目光,不自觉地望着楼上,食指指了指,“七海大人来了?” “在这儿。”七海靠在栏杆上,笑眯眯地同底下的二皇子道,“殿下,楼下等我。有事儿相商。” 他看了曾羽一眼,示意他小心,然后快速地下了楼。 “殿下来这儿做什么?”七海在楼底靠窗的地方,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来,坐。” “原本想在父皇面前推荐你做点儿别的官,谁知被太子插了一脚,所以让你做个编纂,委屈了?”二皇子圆滑,刻意提醒了一句。 七海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惬意地喝了一口,回得很快,“多谢殿下好意,其实这个编纂一职,我不怎么感兴趣?我深以为,王府护卫似乎要比较自由。” 二皇子宽袖一理,神情怏怏,“怎么。编纂一职让你不自由了?那……要不然我同父皇求情,让他重新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若二皇子求情,只怕所说的职业又是他麾下的空缺。七海不会上当,“不用了。我说了,安阳王府风清扬的贴身护卫,才是我最在意的职位!” 二皇子故意挑衅,“看来太子殿下给你的这个职位,你并不看好啊?” “随殿下开心!”七海笑,他那笑中,掺杂着一丝狐疑,不由地压低了声音,他问,“殿下平日里不是挺正经的么,今日怎么还自称……” “你不是说过,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么。只要愿意,叫什么都挺顺口的么?”二皇子有意识地拉拢七海,眼睛扫了一眼整个招安馆,若有所思时,提起了一件事儿,“扁鹤死了!” 七海看着他笑,“也许你该称他为飞鹰。” “你是说,他已承认自己就是江湖中的扁鹤!”二皇子意在提醒七海,把事儿闹大了没有什么用,如今有人替代扁鹤而死,那就应该适可而止,“我想你应该明白,有些事儿,有些人,你永远不能僭越调查!” 这二皇子,不是一路人,言辞间都有自己的看法。此刻他这一句,似乎是在告诉七海,同安阳王作对,并没有什么道理。 “你是想说我不该这么固执?” “是啊。因为一些事儿。丢了小命,不值得。”二皇子镇定自若。 七海反问,“你听说过寒沉的名字,你也应该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地位?” 二皇子点头,他早就听说了,“是,我知道,寒沉这个人,武功高强。七海山庄猫耳娘的大徒弟!” “你单单知道他在七海山庄的地位,单单知道他的名声。但你不知道他的为人,更不知道他是七海山庄最疼我的大师兄!”七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泪,他气到了,“同那些大人物斗,我固然没有多大的本事儿。可是只要查出我大师兄的生死,只要查出背后的真相,无论怎样的艰险,我也不会放弃!” 二皇子看七海这么坚持,没再往下打击了,“那好,我不劝你。你呢。好自为之。” “殿下多虑了,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直到真相水落石出!”七海咬牙! 他坚定的意志力的确让二皇子觉得有些上头,大概也是因为七海这种无惧风雨的能力,所以他看重七海。 即便太子同样欣赏此人,他也要从中挑拨,将人揽到自己的麾下。 谁想二皇子的话题刚落,他就下意识地看着楼顶,“凤弦公子现在何处,怎么进来这么久,都没见到他?” 七海握着茶杯,抿着热茶解释,“我让他替我去办了一件事儿,谁想受了伤。” “什么事儿?” “监督飞鹰。”七海回。 “既是监督,怎会受伤?”二皇子何等聪慧,他那脑袋瓜一翻,仿佛就能猜中其中的关键,“莫非,他也刺杀了飞鹰?” “不,若是他杀的,他本人应该非常开心地回来,而不是被人送回来?”七海眉开眼笑地解释。 “你这说得倒是十分在理。”二皇子看着七海,自顾自地倒茶,“伤得可重?” “不重,只是中了毒。好在……我家步知已经解了。” 二皇子食指往楼上一定,有些怀疑,“你既然已经说了实话,为何还担心我上去?” “不是担心,只是后怕你身旁有太子殿下的眼线。万一知道殿下麾下的人刺杀安阳王的副将,只怕二皇子脱不了干系,我呢,是为殿下考虑?” “呵呵,多谢你的考虑。不过……”二皇子手指转着青瓷茶杯,深思熟虑地反问七海,“七海,刚刚几日,就能使唤馆中的人,你真是厉害?” 七海笑着说,“让我当招安馆馆主的人,是殿下你。要不然,我也使唤不了?” “可我听说,你将我送给你的那箱子宝贝,分给了馆中兄弟。怎么,迫不及待地收买人心?”二皇子语气里有些薄怒。 七海自然听出来他这话什么意思,可是他觉得自己十分无辜,“东西是殿下自己送给我的,送给我的东西,那自然就是我的了。我的东西,我自然有处理权。” 世间这个理儿,二皇子也拿他没有办法,微微顿了顿,凭着笑,缓和了十分尴尬的气氛。 后来二皇子和七海告辞离开,出了招安馆,坐上马车,属下长迢就觉得奇怪。 “殿下为何不上去问问凤弦公子的情况?” 二皇子摇摇头,有些落寞,“他都拦我了,再跟着去,不是让他的苦心白费?” 在他这里,想要的,不是凤弦公子的人情,而是七海的人情。 只要七海感激他,比任何人感激他都要管用。 初时,他只觉得七海武功高强,为人豪爽。 可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面对父皇给予的刁难,七海却能游刃自如。心里充满了敬佩,是以,他更加看好七海了。 也对他在太子和自己当中做出选择,感到万分期待。 “为何?”长迢赶着马车,还是没懂。 二皇子丧气,有些苦恼,“凤弦公子的事儿,本殿下装作不知,全权交给他去处理。私心想来,他应该会感谢本殿下。” 二皇子拢着袖子,望着远方,春日归,风景绮丽。一路行来,鸟鸣莺啼。 眼见得二皇子安分守己地离开,七海就再次上了楼梯。 楼中兄弟看着二皇子不闻不问,觉得好奇,探出去的视线,收回来,望着七海,“殿下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七海背着手,往楼梯上走。每走一步,那些兄弟就面带微笑,毕恭毕敬地朝着七海行礼。 楼中大部分的兄弟是凤弦公子的人,他们都是为镇国公后人余婆效力,所以凤弦公子刺杀飞鹰一事儿,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透露出去。 在七海同二皇子冷静交谈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恍惚明白一件事儿,在这人来人往的帝都,七海是一个特殊的人。 也是他们唯一可以倚靠的馆主! 第196章 皇上筹谋(三更) 飞鹰去世,安阳王顺藤摸瓜地彻查,然而根据飞鹰尸首,以及当日的去向,做出了很多假想。 以前有飞鹰在旁,他还可以同他商量。如今没了这个忠心的副将,任何事儿做起来,都有些艰难。 不过,他知道。 下蛊厉害的飞鹰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死的。他在被人追杀的时候,以自己就是扁鹤的身份,去死。 可见,他一心想要完成任务,替安阳王风于则遮掩身份。 当然,让他这么鲁莽冲动,不顾一切的理由,是他对媚姬云娘的感情。 安阳王想到这儿,忍不住抹泪痛哭,“就因为她死了,所以你就要这么处罚我么?” 他很后悔,自己为何不将媚姬云娘赶出帝都,非要借助她的手,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现在媚姬云娘死了,飞鹰也不想活了,所以他也选择一死。 甚至宁愿死在刺客的手里,也没有下毒应对。 安阳王又开始伤心抹泪,书房里,飘出微弱的呜咽声。 …… 不过一切,都让他大感意外。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杀害飞鹰的,竟然是陛下培养的死士。 翌日早朝散去。 安阳王独自被皇帝身旁的赵公公带到书房,进入偏殿。 皇帝命人看了椅子,他才说到了飞鹰一事儿。 “太子和二皇子来朕宫里,提到过菩提庙的事儿。”皇帝拿着奏折,看了安阳王一眼,发现他还站着,他又好心提醒了一句,“来,安心坐着。朕同皇弟你好好地聊一聊。” 安阳王拱手,落座。 “听说进入菩提庙的那条山路有一个林子,看起来林深雾罩,实际上,林子是被人下了蛊毒。” 皇帝虽然在话家常,可是安阳王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因此,没有回话。 “我找人查到,鲁国公府的人,兵部尚书的人,云府的人,太子,二皇子,都知道,这最能下蛊的,是你的副将飞鹰。”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知晓飞鹰就是下蛊者。 那是因为他们都非常看重七海,在和七海互惠的关系里,七海故意让他们知道了一些秘密。 当然,这里边,自然也有情深义重的好友,好友之间,随意摆谈,偶尔也将这些秘密当成话题说出来。 他的好友里边,免不了就有人说漏嘴了,甚至还有主动在他的面前说漏嘴的。 “这些日子,菩提庙的事儿朕听得有些多了。所以,朕恐你的事儿,被旁人知晓,便派了人,将你身边那位处理掉了。” 皇帝谈到生死,无关痛痒,那轻描淡写的口吻令安阳王一度有些抓狂。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很沉着。 经历太过的可怕战局,他才能保持冷静。 “不过他死时并没有多么痛快,临死之前,将扁鹤的身份揽到自己身上,可见……他时一个十分忠心的副将!”皇帝将拟好的圣旨拿给身旁的公公,“给安阳王送过去。” 公公托着圣旨,交给了安阳王。 安阳王躬身接过,就听到面前的皇帝说了四个字。 打开看看。 明黄花纹的圣旨轻轻打开,狂放的字体句句清晰。 北昀国和临水国这些年来,看似平和。实际上,彼此不满。 虽说有桃夭公主和亲,但近日边塞屡次引发祸端,不是北昀国的将军在临水国的土地上,打了个平民,就是抢了一棵树。 总之,临水国和北昀国两方,都有意思打仗。 桃夭公主过去,虽然做了皇后。但据说,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皇帝又新选了一位夫人,十分得宠。 “看见了吧,事态恶化。他们是故意激起民愤,故意挑起两国战端。”皇帝说完,徐徐地看着安阳王,“皇弟啊,什么事儿,都没有国事重要,你莫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心情。他日边塞动乱,你就得披甲上阵!朕手心里,能对付北昀国百尺竿的人,非你莫属!” 安阳王风于则神思清明,“北昀国派了百尺竿?” 这百尺竿在北昀国被称为猛虎将军,为人聪慧狡猾,是北昀国十大高手之一。 手握开山斧,身穿的玄铁盔甲,可承千斤力。 不过他这个人,最厉害的地方,是他明明可以正面交手,偏偏是一个靠智慧行事儿的人。 他的招数,常常是用最少的人,打最大的仗。 临水国派了不少人同他对阵,以往镇国公还可以同他周旋,后来镇国公一死,能与此应对的就是安阳王风于则。 这大概也是皇帝为何信赖安阳王的真正原因。 皇帝派死士杀了飞鹰,尽快处理了安阳王的后顾之忧。 安阳王捏着手指,端坐着,虽没有表情,但皇帝却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 “皇弟,我知你心情不顺。毕竟那飞鹰是跟你同生共死过得。可是飞鹰不死,你如何给众人一个交代,菩提庙林里的毒,都没能阻拦那小子的道,不仅如此,还让他根据蛊毒,找到了解药。试想一下,飞鹰副将以后若要为你办事儿,他……还能有旁的能力,替你分忧解难么?!” “臣弟……明白。”对于皇帝的解释,他本人也很清楚。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拿忠心耿耿的副将,最终竟然死在了陛下的手上。 他很震惊,却又不得不认同。 “你明白就好!” 安阳王这些日子,一直不了解,他看着皇帝,“皇兄为何不杀了七海?” “的确,他做的那些事儿,朕都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可是……朕得需要一个理由。” 皇帝想着七海,不由地叹气。 “当年朕就是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所以当镇国公叛国求荣消息传出去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帝都百姓,甚至是他底下的付家军里边,都有人不肯相信。虽说,朕若下旨,他们都得死。可如果没有确切的理由,想要让他们死得不留痕迹,实在是太难了。”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皇帝后悔此事儿的原因。 为了遮掩一件事儿,就牺牲了一个不错的武将,导致朝堂众多文臣告老还乡,武将解甲归田,朝堂流失众多人脉,让北昀国虎视眈眈,临水国边塞战乱不断,实在愧疚自责。 “那陛下打算放过他?” “现如今,他还这么执着,是因为并不知道,那件事不可查。但倘若他知道,继续查探会丢了性命,朕以为,他一定不会愚蠢地坚持!”皇帝的看法,同安阳王不一样。他的眼里,没有不怕死的人。 就好像,镇国公撞柱而死纷纷请辞离去,可他提到砍头,诛灭九族之时,众人又纷纷否决,是一样的道理。 安阳王懂了,他是打算用高高在上的皇权震慑七海,让七海知难而退! 竟是如此地……费尽心思啊! “皇弟,七海此人德才兼备,倘若能够收入麾下,或许会比飞鹰优秀!” 皇帝是在提醒安阳王,如果有办法和七海这样的聪明人化敌为友,也许要比仇人相对好得多。 第197章 长临码头(一更) 陛下的建议,安阳王不是没有好好地思忖过。可是他觉得,像七海这种人,是不可能就此放手,不查探他大师兄寒沉一事儿的。 除了让他死,别无令对方就此止步的可能! 不过陛下对七海的欣赏,安阳王有些琢磨不透。单单听陛下说,是因为当年处理镇国公一事儿,留下来的后遗症,怎么也说不通! 况且,镇国公当年如果不死,那陛下的那个惊天秘密就会被外人知晓。 皇室的秘密,最不容易见光。 七海追查自己寒沉大师兄的死,如果顺藤摸瓜,无疑会查出当年的事儿。 这会令陛下不安,当年,这也是安阳王最不安的事儿。 他在隐藏一个惊天秘密,这个惊天秘密同他的儿子风清扬有很大的关联。 一想到儿子的安危,他更加惆怅百结。特别是瞧着儿子风清扬同七海的关系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如果……如果这个秘密揭露以后,会是怎样的场景? 起风了,骤然发急的春风,像抖筛子一般,打在安阳王的肩头。 他又是步行回府的,没有了飞鹰的陪伴,他显得十分落寞。 飞鹰被陛下培养的死士杀害,这事儿陛下亲口告诉他,所以他再也没有机会前去查探。 只能将那份遗憾深藏在自己的心头! …… 管家关伯似乎瞅见了如此狼狈的安阳王,但安阳王没有唤他,他亦然不能前去打扰。 抱着黄铜盆朝着厨房回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了走廊。 罗敷给的那些证据,并不足。是以飞鹰的死,七海还没有办法查清。 招安馆内,凤弦公子中了毒,毒已解,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从对方的口中,打听到飞鹰被杀的真相。 风清扬好奇事情的真相,亲自找来七海打听过。 七海沉默了一下,认真地解释,“罗姑娘本想刺杀飞鹰,替赵照报仇。但她晚了一步,只发现飞鹰被人约在了长临码头。” “那些是什么人,你可查到了?”风清扬温和的口吻,听起来儒雅清秀。 七海哈了一口气,有点儿愁,“招安馆的人?” 招安馆是二皇子所开,所以飞鹰被刺杀,那就是二皇子指派。 毫无疑问,风清扬会这般想,“你怀疑二皇子?” “不不不。” 七海答应过凤弦公子,不会将他的秘密抖落出去,因此他很是负责任地说。 “我是馆主,凤弦公子等人只听我的。这不……那天我发现飞鹰亲手埋了媚姬云娘的尸首,十分伤感的样子,误以为他对媚姬云娘有情,是以派了凤弦公子跟踪飞鹰。” 把刺杀变成跟踪,用自己当挡箭牌。这对凤弦公子的安危,十分有益。 风清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派了凤弦公子跟踪飞鹰?” “嗯。” “他还被飞鹰打伤了!” “嗯。” “也就是说,如果找到凤弦公子。就可以同他打听,当晚的情况?” 七海继续捣蒜般地点头回应,“我就是这么想得。” 风清扬这人深思熟虑下,又望着七海,补充了一问,“需要我给你找些帮手么?” 他素来有些人脉,只不过无人可知。表面上阙无英等人,都听从陛下的。可实际上,他们唯风清扬马首是瞻。 皇宫里,亦有些公公,也是听从风清扬的。 七海不知道这些事儿,他仅仅扬着剑眉,“你……你还有朋友?” “往年无趣,怕被人欺负,所以收买了一些可供使唤的仆人!”风清扬从自己的手心,拈出一张纸,放在了桌面上,“长临码头里,有个叫季明的人,他是那儿负责交接货物的头儿。如果凤弦公子那儿没有了解到情况,可以去季明那里,查查当日是谁租用了货船?” 七海一听,傻眼了。风清扬有这么多手下,究竟是谁将飞鹰招去长临码头的,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那他撒谎敷衍,也不知可否管用。 “但是……他只听你的,不相信我怎么办?” 风清扬视线在脚边一晃,从容地给出解释,“你可以将小白带去。”银狐犬小白不喜欢的人,谁也抱不走它。 更别说,带出去溜圈了。 小白一开始就愿意吃七海喂的肉骨头,那只是因为信任,亦或者喜欢。 七海挺难耐的,“能不能不带狗子?” “你不喜欢它。” “那倒没有。”狗子动不动要抱,动不动要拉便便,他这么一个大男人,被一个狗子为难,何苦来? 风清扬直视着七海的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堆满了温和笑意,“既然没有,那就它了!” …… 七海知道季明是风清扬的人后,就思索着先行从季明的身上探探口风。 万一知道是凤弦公子,他也好敷衍敷衍。 季明在长临码头,是个检查往来货物的头儿。嘴角留着一缕胡须,穿着粗布衣服,中胖身材。面圆,但额头突出,驼峰鼻,有些发紫的薄唇。 见到了七海,不,确切地说,是看到了带着银狐犬小白的狗子后,他满心欢喜地问了,手上因为搬了货物,还有些灰尘。 “是风公子让你来的吧?” 七海笑着看向季明,亲切地打了声招呼,“我叫七海。” “嗯,听说了。”他拍了拍手心的灰渍,眼底有光,“解决了菩提庙旧案,结识了不少朋友。最近还成为了宫中编纂大人。” “你怎么知道?”七海搂着银狐犬小白,歇斯底里地嗯了一声。 对方很明快,双手拍打着掌心的灰,“小兄弟,我调查过你。七海山庄,猫耳娘的徒弟。” “嗯。” “武功不如你大师兄!” 这踩高扁低的感觉,七海有些不耐烦,“好吧,反正我大师兄武功的确很高。”人啊,得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啊。 “……你今日来这儿,是公子让你来得?” 七海摇摇头,有些颓,“没错,是公子让我来得。” “有事说事?” “长临码头发生了一桩凶案,我想知道……那些凶手的来历。”七海特别专注地问询了一句。 季明叹口气,双手叉腰,神色怅惘,“你啊,来得很巧。那些凶手的来历,我已经命底下的兄弟查清楚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七海追着他,瞳色凝重,“为什么?” “为什么?”季明傻笑着回答,“呵呵,我要是告诉你。我这么兄弟,只怕都会死于非命。我……不能因为你让我的兄弟冒险。” “可是邪不压正。迟早会有人来查的?况且死的这人,是安阳王的随身副将飞鹰。就算我不查,他也会查。” 七海试图用安阳王来压这个季明。 “安阳王?”季明哈哈大笑,一点儿畏惧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怡然自得,“他要真敢来,那就让他来吧。” 七海都听愣了,他们这样子,一眼都知道不怕。可是谁来都是查,为何他们能够如此沉着冷静。 “这个凶手比安阳王还厉害?”他往对方跟前凑了一下,举棋不定。 可惜季明十分老实,表明了态度,就不会表明第二次态度。 “小六,过来搬货。”季明一招手,又兀自忙活了起来。总之七海问什么,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七海追着他,十分犹豫,“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查的。” “兄弟,因着你是公子的护卫,我才好心提醒你。如若不然,我一句话也不会说。”他摇摇手指,自己则搬起了一袋货物往船上走去。 七海看着他的背影,想象着他所说的那两句话,开始深思,也开始怀疑。 不过他不罢手,握着剑,跟上去,“那好,就算你不告诉我,那我总能问你几个问题吧?” 他让银狐犬小白帮忙,果不其然,小白直接跳到季明的货物上,刨着两爪,汪汪吠叫。 “小白是公子最喜欢的宠物,他跟着我来,自然也是想要知道真相。你这么扭扭捏捏,不加相告。回去后,我也没法向公子交代啊。” 提到公子,季明有所犹豫,“那好,我告诉你。当日飞鹰到得码头,上了一艘船。船里边,是招安馆的凤弦公子,可惜他刺杀失败,中了蛊毒。另外,还有一个姑娘,不敢贸然行动,仅仅尾随跟踪。至于……至于那些刺杀的人,小兄弟还是放弃吧。及时止手,对谁都好。” 他拎着银狐犬小白,往七海怀里一扔,继续抱着货物走了。 七海顿在那里,他总以为无人知。原来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 凤弦公子和罗敷早就被人发现了。 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可见这长临码头,非同小可…… 第198章 无从收获(二更) 七海站在码头处,遥望码头四周。码头的工人看起来十分普通。可是从抬搬货物的形态上来看,他们的精神挺好。 额头一片清明。最要紧地,是那专注的目光。 明亮有神。 看着那些人,七海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也许这些普通的工人,武功不弱。 他们应该……都是季明的人。 可季明听从公子风清扬,换句话说,他们是风清扬的下属。 曾几何时,七海觉得风清扬危险重重,身旁无人相护,今日一见,他却有些傻眼了。 若有所思片刻,他转步,去了招安馆。馆中的凤弦公子已经醒转,听说七海来了。 他快步起身,朝着七海拱手作揖。 “你刚好,就别行礼了。”七海进屋,伸手将门合上,末了,反问凤弦公子,“你可知道,那日刺杀飞鹰,有人发现了你?” 凤弦公子微微一顿,笑着点头,“我是故意令码头的人知晓的。” “这……这是为何?”七海有些摸不准他们的心思,将剑放下,他大口喝了一杯茶,“那长临码头的季明,你认识?” “有兄弟查到,他们是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的下属!”凤弦公子竟然知道季明,看来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七海这边,越听越糊涂,怅然地问,“那些人,是公子的人。你原本就知道?那……你去刺杀飞鹰,也是故意让别人发现的?” “没错。安阳王同二皇子本就有书信往来。若我身份被戳穿,风清扬知晓此事儿,也最多会把怀疑对象转到二皇子身上。”凤弦公子清楚地解释。 可是这些真相,七海听了,却万分生气。想他在二皇子和风清扬面前。遮遮掩掩,到最后,竟然是在做无用功。这谁受得了? 七海瞪他,有些不适应地苦涩忍然,“那你可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 凤弦公子回忆着当晚场景,如此分析,“那些人身手不凡。手握御赐金牌,好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宫里? 七海一听,这才想到了什么。 那季明言语孤傲,始终不愿告诉他,那些凶手是什么身份,可见这其中的秘密,事关重大。 况且,对方还奉劝他,不要继续查探此事儿。否则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既然那些凶手来自皇宫,这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皇宫的人?” 凤弦公子只记得他们的装束,很是严整。统一款式的夜行人。手上拿同样的配剑,剑上刻了一个关字。 腰牌更是纯金打造。如此阔绰又有条理的人,定然是从最正规的地方来得。 况且,他邀请飞鹰来到长临码头,上船以后,命人在甲板上,以及船舱里,倒了面粉。白色面粉若沾鞋底,势必会留下痕迹。 后来派出去的兄弟,跟踪发现。那些人也是当晚入了皇宫。 由此,他们是皇宫的人无疑。 七海思索,“杀人的会是太子殿下的人么?” 凤弦公子没有清楚直接地说明,唯独压低了声音。 “当年安阳王带兵入镇国公府下旨,镇国公夫人焚府念诗,所以镇国公同安阳王有血海深仇。镇国公同云老关系极好,这云家大小姐又成了太子妃。所以太子殿下对付安阳王,或者他身旁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以自圆其说得!” 七海也这样认为,“你说得没错。那些人倒有可能是太子殿下的人。但……” 他想得深远。 这个关键时刻,他刺杀飞鹰,还将飞鹰是扁鹤的身份传出来,略略有些画蛇添足。 况且,飞鹰就是扁鹤的消息,同太子有何关联?这对太子又有什么好处?何至于让他费尽心机,杀害飞鹰。 这显然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 所以,这个杀害飞鹰,并传出飞鹰就是扁鹤这条消息的人,显然有更大的目的。 唯有陛下才不期望自己的皇弟牵连上这么多事儿,唯有他才想尽快解决那些潜在的麻烦。 可若是陛下,他具体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三月中,春风绕十里。 帝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有老妪背了一背篓新鲜雪白的梨花,在街头叫卖。 七海打从街上走过,便买了两支。瞅着梨花,笑颜颜地拿去给了医馆的闻步知。 梨花沁香满医馆。 当两支梨花出现在身前时,闻步知高兴地笑起来,一把接过,转头看着七海,“从哪儿摘的?” “有个婆婆山里摘的,我买了两支。”七海找了个位置坐下,“罗姑娘走了,医馆忙不过来,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伙计?” “不用,找伙计还得给工钱。”闻步知拒绝了,当然她眼睛往那小伙计身上一眨,就透露了她内心的感受,“七海,那小伙计,他的工钱还没给呢。” 七海别扭地转眸,他凑近了说,“步知,其实这个世界上,银子也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闻步知十分吃惊,圆润的双瞳瞪大了,更显明亮。那是特别好看的桃花眸,眸里承载了振奋的力量,“你以前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哦,对。以前我确实觉得这个银子十分地重要。”买钱买房生活费,全靠它。那个时候,他的认知就是……一切的物质基础,都是用钱来衡量的。 但现在不同了,在这个世界里,他发现大人物的朋友越多,这个钱就越不值当。因为命都没了,再多的钱,也没有什么用? 七海往椅子上靠,等着闻步知最后一个病人没了,他才将人叫过去聊天,“步知,你要不回山庄吧?” “回去做什么?” 七海难耐地说,“最近我眼皮一直跳,我在想,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儿啊?” “那是假的。”闻步知又拿曾经的想法来否决七海的担忧。 七海重力敲桌面,不安地回,“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以前咱们没有危险,我不用担心。可现在不同了,大师兄这个案子越查越复杂,我担心万一以后得罪了什么人,我不要紧,可步知你……”他一转头,发现闻步知撑着腮帮子,竟然在笑。 那笑轻松,没有觉得委屈,当然,目光里透着一丝心疼。可能是自己的意中人,所以一切的委屈都变成了自身的磨炼。 “我不会添麻烦的!”闻步知笑着安慰七海,“我离开山庄那天,就告诉过爹。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七海很想再劝点儿什么,可是越说越没意思。步知绝对不会离开帝都的,她这么表明态度,如果自己再执意拒绝,那便没有担当。 他总得有保护心上人的能力! “好吧,你不走,就在帝都!”七海扑腾着身上的泥土,打算留这儿吃午饭了。 闻步知看着七海,一时想起来什么,提到了今日发生的怪事儿。 “那个女人又来了?” “什么女人?” “就是先前罗姑娘受伤,从皇宫回来之前的那个女人,她好像又犯了病。”闻步知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瓷瓶里装着一只蝴蝶。 她指着瓷瓶,小心翼翼地说,“这是追踪蝶。今日我在那女人的药里,加入了桂花粉。这追踪蝶是我爹留给我的宝贝,只要迷路之时,将它放出去。它就可以指引方向。” “所以……用它,就可以找到那个女人?”七海若有所思地看着闻步知,他不明白为何如此在意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也许是遭难了的贵妇,咱们没有必要多管闲事儿吧。” “可……七海,她是宫里的人。”闻步知想,这个女人既然是从皇宫里出来,也许本身就深藏着秘密。 那某一天,七海要去皇宫查找一个顾芙的御前宫女,不是更加容易。毕竟救一个人皇宫里的人,总有些道理。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被囚在什么地方?!”七海觉得,如果在宫外,他还能将人救出来。但若是在宫内,拯救此人,无异于引火自焚。 谁知闻步知听了笑声不止,她悠然自得地告诉七海,这个女人并没有入宫,而是被人带去了阙无英的府上。 放出瓷瓶里的追踪蝶,她拽着七海的胳膊,奔出医馆。 蝴蝶在空中飞着,所留之处,必定歇脚。 而这个女人果然被关在了阙无英的府上。 第199章 公子人脉(三更) “竟然在这儿?”七海抱着胳膊,看着面前那宏伟壮观的将军府。 这是阙无英的住宅?也就是说,那个从皇宫里出来的宫人,就关在阙无英的家里。 七海看着闻步知,“将追踪蝶收回去。” 闻步知点头,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包花粉。 追踪蝶嗅到花粉,飞到闻步知的掌心。 闻步知借此将蝴蝶塞进了瓷瓶里。 不过阙无英一向同自己关系不好,这会儿这么闯进去,反而不方便。再则步知在身边,他得注重策略和形象。 闻步知大方地扁着袖子,手指着院墙,“七海,咱们翻后墙进去吧?” 一向端庄贤淑的闻步知,竟然因为自己,变得如此地不拘小节。 七海好生羞愧。 “不用了!”七海往回走。 闻步知追着七海,对于他突然放弃,百思不得其解,“别啊,咱们反正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阙无英将军不喜欢自己故弄玄虚,脾气也不好,人也不幽默。曾经,动不动在安阳王的面前,告状。 是个铁面无私的男人,他同这个人打交道,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至少得找一个可以让阙无英害怕或者尊敬的人。这个人,除了风清扬以外,没有旁人。 风清扬是七海眼里头最管用的人,特别是压制这些官大还特别固执傲娇的人物。 在岔路口,七海告别闻步知,他还答应,会帮忙查出那个怪女人的身份。 闻步知高兴,站在台阶上,望着七海,“你做了编纂大人,以后在帝都,定然要多加小心了。” “我会得,步知放心。”七海迈步走,闻步知又走下来,将瓷瓶递出去,“到时候进了那府上,找不到人,就用这个?”她又细心地拿了花粉包,“追踪蝶很容易寻人,你拿着。” 七海接过,细心地问了,“这追踪蝶……咬人么?” “放心。它不会的!”闻步知哪里想到,自己武功如此高强的意中人,担心地竟然是一个小小的蝴蝶能否伤了他。她叹气,兀自离去。 …… 安阳王府观景亭里。 风清扬两手放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山峰,突然想起了那件事儿。 飞鹰被杀的前一日晚上。 他来找过自己。 两人的谈话是在安阳王府最高的观景亭进行的,那时候飞鹰就跪在自己的面前。 飞鹰跪在地上,朝他磕了几个响头。 然后很伤心地同他说,“公子,属下可能活不成了。” 他看着飞鹰,略略有些绝望,神色不大好看,“给我一个理由。” 飞鹰匍匐拜倒,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着,“媚姬云娘在京都大牢里自尽了,飞鹰……心里很是痛苦。” 他愣了愣,亭上挂着的灯笼,曳下点点光影,光影笼罩着风清扬的脸颊,他的脸上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倒是飞鹰,因为匍匐跪拜着,所以脸上的表情,风清扬未曾看到,可以说一无所知。 只能从他吞吐的嗓音里,感受到他起伏不定地伤愁。 “你……同父亲说过这件事儿么?”风清扬挑了个背对灯笼的位置坐下,他不太喜欢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情绪。 飞鹰迟疑不定地回,“属下已经说过了。可王爷说,属下在他身边多年,即便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 “看来……父亲不喜欢你死!”风清扬仰着下巴,沐浴着冷风,他喉咙哑,难受,想咳嗽,但他忍着。 努力一忍,又终于憋住了。 飞鹰沉默不语。 “父亲不喜欢你死,可你却偏偏要死。飞鹰,我想问问你,你是因着什么笃定,你有死的权利?!”风清扬咬牙,终于坚定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飞鹰的性命,是为他们所救。 算是比较郑重其事地在讨论这个问题,飞鹰抬起头,拱手作揖,他轻轻笑着,“飞鹰,你害了那么多人。说实话,你的确该死。七海从前就想杀你,他的朋友也想杀你报仇雪恨。可是……碍于我,他没有这么做。现如今你自己要主动送死,我……虽然高兴。可谁又能杀了你呢?” “公子,属下可以为王爷做最后一件事儿。”飞鹰其实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他每次做事儿,都会思考。这大概是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突然成为安阳王的副将的重要原因吧。 显然,他还是有很大的能力的。 “王爷之所以陷害媚姬,大概也是期望最后有人能够替他承了扁鹤这个特别的身份。只要属下代他去死,就不会有人再盯着他,甚至怀疑王爷就是……江湖中的扁鹤。没有了这层威胁,纵然有人查,也无路可查。” 风清扬不赞同,“不了,虽说我希望父亲能够安然无恙,但是你死了,他好像也不会开心。”他站起来,“此事儿就此作罢,不要说了。” “公子——” “还有事儿?”风清扬转过去,看着跪在那儿的飞鹰。 飞鹰拱手告诉他,“已经有人约了属下去长临码头。” “你仇人那么多,有人杀你很正常。但我相信……你应该有能力对付!”风清扬只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就扬长而去。 当时风清扬也揣测过约飞鹰前去长临码头的人,但他想来想去,也不会想到招安馆的凤弦公子。 并且还是七海派去跟踪的。 七海这个人,他很了解,如果他真要刺杀飞鹰,根本不会等到这么久。 可是他还是等了,所以他所说得派人跟踪飞鹰一事儿,他完全没有怀疑。 “公子,倘若这一次,属下不能逃过刺杀。请……请您以后多多保重。千万不要为属下一条贱命伤感。”他额头点地,呜咽着说完这句话时,眼泪已经滑过眼角。 看似他是安阳王身边的副将,可他听从的人,不是安阳王,而是风清扬。 所以这么多年来,安阳王令飞鹰做的那些事儿,风清扬或多或少都非常清楚,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也大概了解了一些。 “人这一辈子,生死不由己。你若想生,那便生,你若……想死。那便死,但……如果真要死,就替父亲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吧!” “属下领命!”飞鹰拱手,再次磕头。 …… 风清扬回忆着那一段经历,走下楼梯,来到长廊,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摊开手掌,用力地掐着手指。 也许是个什么穴位,他掐着那个地方,舒服了许多。然而他虽觉得舒服,却又觉得自己十分可怕。 到了走廊。 暗沉的阴影里,灯笼被风吹得一晃,现出风清扬那温和儒雅的表情。再去看,竟然透出一丝孤独和冷傲来。 像生长在悬崖的花,与生俱来地孤冷。 七海睡不着,推开房间的门,借着屋里的光,他看到了风清扬。 “在那儿做什么呢?” “吹凉风。”风清扬走进了光亮里,此时此刻,他又显得莫名地儒雅矜贵了。 七海刚好有事儿同他说,于是将他叫进了房间里,说到了长临码头的季明。 “公子,我已经找到了季明!”开门见山地一问。 “他怎么说?”风清扬也好奇问出来的结果。 第200章 大胆猜想(一更) 季明是为风清扬办事儿的,究竟是怎样的结果,公子能不知道? 七海故意咳嗽了一下,他不开心地趴桌子上,“你在明知故问?” 风清扬当然能够看出来,七海脸上不甘的表情。不过他回答得也很符合逻辑。 “抱歉,我还没有来得及问。” “哦……”七海坐直了身体,眼神里带着异样,“所以你今天才让我带着银狐犬小白去长临码头,就是想知道结果呗。” “嗯。” “那好。”七海也是服了他,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公子手里边还有那么多人脉,忍不住打听,“长临码头的那些工人全都是公子手里的人。” “是。”风清扬今日既然让七海去见人,应该就没有打算隐瞒不说,“那些人听从我的命令,不过……我还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天下还有这等好事儿?”七海持怀疑的态度。 风清扬认真地看着七海,实实在在地回复,“我没有必要骗你。” “当然,我也选择相信你。”还是那个道理,七海不喜欢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始终愿意相信,他们之间的友情是纯正的。 本来还想问点儿别的什么,谁知风清扬反而不悦地看着七海,“可你也隐瞒了什么,七海,我心里,也很难过。” “咳咳,不是,你……怎么这么说?”明明没有去问人,可还是有所怀疑,真是一个聪明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隐瞒了真相,是不是?” “那好,我说实话。”隐瞒不了,就无需隐瞒,“罗敷姑娘跟踪飞鹰,凤弦公子将飞鹰约去了长临码头。当然,只凭一个消息,就能引得飞鹰前往。仅仅是因为,凤弦公子盗了媚姬云娘的尸首。如果飞鹰不去,他就将其毁之。” 原来如此!风清扬懂了,如果是媚姬云娘的事儿,这等威胁,飞鹰会出去,也在情理之中。 风清扬望着七海,又想起了什么,目光很沉重,“七海,如果没有这桩事儿,你可会杀了飞鹰?” “杀他?”说实话,七海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不过。我肯定,就算我没有这个想法,也会有很多人,想过杀他。包括……” “包括我父亲,对吧?”明明是一个理智的问题,可在他自己说来,那明亮的眸色又忽然变得凝重。 七海点点头,回答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毕竟安阳王同我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吧,公子?” 风清扬莞尔笑笑,七海同安阳王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是他唯一美好的地方。让他心里头,不至于那么忧心忡忡的地方。 所以他也一直在努力维系着,只希望像七海这种聪慧过人,文武双全的朋友,不要和自己的父亲产生什么可怕的矛盾。事实上,一旦有了矛盾。他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幸好!”风清扬轻轻地扯了一个笑,笑容里夹杂着说不得的温柔。 幸好什么呢? 幸好现如今,他们维持的这种关系,还如此地美好? 其实只要这么平平淡淡地,风清扬就会觉得很温馨。父亲没有生命危险,自己的朋友也能好好地在身边? 只要好好地,他就会感到满足? 七海看他那笑意十足的样子,忍不住动了动嘴,“之前你父亲和二皇子通过书信,所以二皇子怀疑你父亲的身份,为此派招安馆的人跟踪打听,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风清扬不知道这件事儿,怀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久。”七海告诉风清扬,某日自己去招安馆的时候,就同曾羽师兄问过。 由此,他也就知道了二皇子和安阳王通信的事儿。 “七海,你以为父亲在全力支持二皇子?”风清扬后怕自己的父亲会参与党争,那不是一件安全的事儿。 七海摇摇手,“应该没有,要不然二皇子应该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是当时我问过,二皇子并不知道。所以最多就是你父亲想借助二皇子的手,助他自己完成一些任务罢了!” 风清扬不关心安阳王的任务,他只关心对方的安全,“那你怎么想呢?” “我。”七海屈着胳膊,手指定着自己,面若桃花,有些犯难,他格外通明地回了一句,“我对二皇子要做的事儿不感兴趣。我唯一感兴趣地,只是大师兄寒沉的事儿。” 他将抛弃了很久的话题,突然拉了回来,眼神带笑,“今日我问季明,杀死飞鹰的刺客时,你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告诉我,最好不要过问此事儿,因为如果他告诉我真相,可能彼此都会丢了性命。我不相信,执着地想要问问原因。可惜把公子你搬出来,都没有让他乖乖说出真相!”七海是个聪明人,回头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说出真相就能丢命的凶手,只能是一种人。 权势滔天的人! “公子,你猜猜看,我心里想到的凶手,是谁?”七海就是喜欢分享自己内心的想法。 风清扬在听的过程中,就已经有了他的想法,他回答得十分迅速,“我想或许是九五之尊,当今天子!” “呵呵,真行。”七海凑到风清扬身旁,胳膊肘碰了碰风清扬,眼里透着星星一般的光,充满了希望,“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很明显!”傲娇的公子有时候会显得十分傲娇。 这怼人的功夫一点儿也没有落下。 “那你觉得陛下为何要派人刺杀飞鹰?”七海将这个一直没有想明白的话题,抛给了风清扬。 风清扬抬起了手,贴着袖子撑着下巴,他思量了一瞬,干脆地回答,“一直以来,陛下都想出战北昀国。虽说将桃夭公主嫁过去,起到了暂缓的作用。但我以为,他还是十分期望能够出兵。毕竟,能和北昀国的百尺竿将军一战的,只有父亲。或许不想让父亲在帝都惹上这些麻烦,是以才派人替父亲解决飞鹰吧。” 七海不知道北昀国和临水国有这么多矛盾,所以这种事儿,找风清扬清出个头绪,是理智又聪慧的想法。 他赞赏,“多亏了公子。”跟着又笑,“虽然公子一直在王府,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你还能掌握这么多重大消息,七海到今天为止,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风清扬眼角眉梢布满了零星的光芒,他并不赞同这个想法,瞧着七海这个哥们,他这样怼七海,“谁告诉你,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你没有出过王府啊!”七海直接地搬出了这个引以为傲的证据。 “我不出去,难道不能有人把消息送到我的手中么?”风清扬神色得意,反笑了这么一句。 七海一思,觉得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啊,他沉默了,不由尴尬了起来。 他瞳孔瞪大,难以想到,风清扬这么有人脉。那他到得帝都,怎么都觉得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意思。 于是他鼓足勇气摊牌了,“公子。你人脉那么多,去哪儿,应该都不会有生命危险吧,那你是如何想着让我做你的贴身护卫的?” “你说得对,我有很多仆人。”风清扬垂首,手指拈着自己的袖子,像是在思索,可回复时却平淡如水,“当然,我也没有想过让你来。” 七海差点儿被这句话给呕死,他百分无奈,“这么说,请我过来得,只是关伯的意思。” “嗯,关伯想着你曾经同我玩得不错,所以……让你来,我不会无趣。但事实上,我几乎想不起来,我少时同你见过面。”风清扬盈盈一笑,抬起俊脸来,颇让人觉得温婉,“事实证明,七海,你真地是一个不错的护卫。你能来,是我的运气。” 被吐槽一顿,又给自己一个甜头,这是帝都这些公子擅长的处事原则。 不过,七海忍不住也想说叨说叨,“那如果我不来给你当这个护卫,你会请别的人么?” 风清扬歪着身子,有些疲惫,却又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他回答得很专注,还很得意。 “我有这个能力,又为何要花钱请护卫?” 有一种魅力,是发自内心,傲娇地让人难以想象。 七海啧啧舌,想想甚是,没有否决,他回应,“公子果然冷酷无情。” 第201章 她是贵妃(二更) 对方彼此为着隐瞒之事儿坦诚相对地提了两句。 七海不争执了,风清扬人脉广,他以后办事儿也方便。省得自己苦心孤诣地查探。 现如今,他也觉得没意思,就将闻步知说起过的怪事告诉给了风清扬。 风清扬听得玄乎,心里琢磨,无缘无故,为何会带一个女人到得阙无英的将军府上。 那女妇人如此凄惨的现状,最后还要被囚在将军府里,如果说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女人,恐怕他也不会这么细心地思量。 “你确定那女妇人在阙无英的府上?” “当然了。”七海从袖子里,努力地取出一个小物件,放在了风清扬的跟前。 风清扬伸手去够,却被七海当即拦住,“嘿,别碰,这东西,可是步知给我的。打碎了,就完了。” “何物如此精贵?”他好奇,深蓝色的眸光落在瓷瓶上。是一个精致的瓷瓶,瓶身有细腻的花纹。 他看得出神,纤细的食指指着瓷瓶,“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一种蝴蝶,根据花粉引路。是步知特意喂养的。”七海没有解释太多,吵嚷着风清扬,准备出安阳王府。 这一次,七海没有独自带着风清扬离开,而是告诉管家关伯,让人备了马车。 华贵的马车准备妥当,七海认为一路行来,恐会引人注目的时候,方才罢休。 风清扬坐进马车,七海驾马,赶往阙无英的府上。 阙无英的将军府离安阳王府不远,转两条街,出一条巷子,就能抵达。 因着一般有身份的马车,出行时,自有平民开道。于是一路行来,直到将军府门口,都是畅通无阻的。 更稀罕地是,两个守卫瞧见马车,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直接奔进府中通报。 没过多时,阙无英就直接出门迎接了。 七海看到人,靠离风清扬近了一些,“他们怎么不问问,就出来接你了?” 昔日阙无英是安阳王府的护卫,他才品出众,于是成为了皇帝的勇威将军。但是人不能忘本。 所以他吩咐王府的每一个人,只要见到安阳王府的人来,一律不通报,直接进府找他。 他要亲自迎接。 七海不知晓这些事儿,才会有些好奇。可风清扬那不骄不躁的样子,想来也是早就串通好了的。 他问也白问。 索性不问。 直接开门见山,说起了那个来自皇宫的女人,“无英将军,今日我陪同公子前来,是向你打听一个人?” 阙无英前方引路,突然听见七海问,忍不住转头,“编纂大人想问什么?” “哎。别这样,不太习惯。”新的官职说出来,就莫不让人心烦。七海这个人,还是比较适应别人叫他七海护卫。 编纂大人?呵呵,他能编纂出什么?! 风清扬直入话题,将那位宫中藏着的女人一事儿说了出来。 这话一提,阙无英的表情凝重,他忍了忍,有些焦虑地回答,“这个人是贵妃娘娘命人送到我这儿的,据说是北昀国细作,而且她还求了一道圣旨。眼下,先行命无英看管着,等到时辰一到,便押送边塞。” 押送边塞这四个字,让风清扬和七海一瞬间,有些震撼。 既然是陛下认可下旨,那么这个女人定然是北昀国细作无疑。可是如嫔娘娘已经死了,如今这又是从哪里发现的北昀国细作,直接杀了不就完了,非得如此大费周章,还牵动了月贵妃。实在太令人好奇了。 可陛下同意,将人押送边塞,是因为什么? 风清扬和七海不敢想,彼此对视了一眼,突然间领悟了。 “那女人还在么?” 阙无英点头,“被属下关在密室。” 风清扬举步往走廊走,“带我去见见。” 阙无英依旧十分恭敬,将人带进了密室后,两人才见到那个所谓的北昀国细作。 这个女人不会说话,面容已毁,看不出什么身份。唯独那双手,依然白皙纤瘦。但指甲磨损过,有伤痕。 她似乎被折磨得很惨,一双眼睛里,除了畏惧,还有些迷茫。 蜷缩着腿,靠在密室的角落里,手上戴着铁链,她很有节奏地撞击着墙壁。 因为那略略起伏,手腕上的铁链也在恰当的时候,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铛铛铛…… 风清扬捏着袖子,往那夫人身上走过,刚刚看了妇人一眼,那夫人豁然扑了过来。 一把抓住了鞋子,并且毫不避讳地拿脸贴着鞋面。 风清扬被这一幕吓坏了,情急之下,连忙缩回了脚。 七海看得古怪,为了确定,他也走到了女人的面前,等待着有人过来扑到他的靴子上,可惜并没有。 “公子,她……认识你。”他能确定,女人认识风清扬,但对他并不感兴趣。 风清扬微蹲身体,嘟囔着问,“你……是谁?” 女人双眸挤出点点泪光,她想告诉风清扬,可因为嗓子坏了,她只能发出嘤嘤嘤的哑声。 七海蹲身,看着她露在外的脖颈上,有一块被烫过的疤痕。 那疤痕在锁骨处,皮肤溃烂,像是被铁烙生生烙下的。 她的头发很乱,被人扯过的一圈,头发稀疏。而且发质枯燥,恶心。上面还有黏糊糊的油渍。 她嘟囔着,哭泣着,左顾右盼下,忽然伸出了小指。 之前她在地面上写字,诉说自己的身份。已经不下五次。这五次里,她的手指被掰断了八根。 还剩两个小拇指,可以动弹。可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身边都是些坏人,根本不会听从自己的诉说。 于是她很为难,目泛失落的光,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当她抬起小指时,几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以此来缓和自己的心情,填补自己那崩溃的情绪。 终于,她鼓足勇气伸出小指,在地面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月舒。 风清扬和阙无英一瞧,当时就吓傻了。他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句,“你……真是月贵妃?” 月贵妃?三人一起打量着女人,那模样,那神情,怎么可能会是月贵妃?她如果是月贵妃,那……皇宫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不过既然得了这一层消息,他们势必不会就此作罢。 阙无英决定去同陛下言明,被风清扬拦住了,“事到如今,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不知道。再则,陛下同月贵妃多年夫妻情分,枕边人变了,他都不知,有些说不过去。再则……”他手指定着妇人的脖子,“这里还有被烫伤的伤疤。” 七海也点头应了风清扬的分析,“没错,烫哪儿不好,非得烫这儿。兴许她真是北昀国细作,只不过为了活着,故意用这样的身份哄骗你我,好挑拨离间。” 阙无英绕着妇人走了一圈,蹲身问她,“除了贵妃娘娘的名字,你可还有别的证据?如果没有,那恕我们无法帮衬。”陛下认可了以后,人才交到了他的手里。他没有权利冒这个风险,是以,他认同风清扬的说辞。 七海看到阙无英说出这句话后,女人那突然颓败的面颊。 很绝望的神情。 说真的,她被害得如此地步,即便告诉别人,她是月贵妃。又有何人能信,再则,她现如今,身上没有任何的证据。 锁骨处那烫伤的伤疤是昭云宫里那疯女人给自己烙上的,她并不能证明自己,脖颈上没有所谓的青鹰纹身。 她哭丧着脸,落寞地摇头。 没有证据,她没有! 七海觉得万事皆有可能,故而看着她笑了,“其实想要证明你和昭云宫的月贵妃谁真谁假,这并不难?” 风清扬听七海一说,若有所思地怀疑,“你是说让陛下鉴别真伪?” “没错。陛下同月贵妃关系应该是最亲近的,让陛下来看,两人谁真是假,再合适不过了?” 这世界上,不可能找到两个连表达方式都一模一样的人,即便真有,那二人的记忆绝对会有出入。 只要陛下肯相信她一次,问出的问题,女人也能答得出来。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风清扬看七海说得轻松,可无形之中,也开始怀疑陛下会不会同意这件事儿。 况且这样的月贵妃,没有充足的证据,陛下如何会相信呢? 第202章 不能揽下(三更) 七海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他笑着答,“如果说,她真是月贵妃。那么皇宫里的那个人就是冒牌货,对陛下的性命也就存在威胁了?因此,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风清扬那面庞虽然温和,却面有顾虑,“她现在这副样子,若是没有证据,陛下不会相信。” “没错,她这副样子,如果没有证据,陛下是不会相信。”七海认同他的观点,但他却觉得,任何一个人总有破绽。从真的月贵妃身上,发现不了,可以从假的月贵妃身上试探。 这听起来,是一个可怕的问题。万一这女人是一个狡猾的北昀国细作,故意挑拨月贵妃和陛下的关系,那他们这些乐善好施的人,就成了别人口中最锋利的刃,随他们借刀杀人。 不想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二皇子和太子都有意拉拢七海,也每每利用他来达成心中的目标。这一次,七海打算,利用他们,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月贵妃这一后台垮塌,最高兴地,还是二皇子。因此,这件事儿,还得由二皇子去做。 这也算上一次月贵妃囚禁,七海帮称的一个借口。 “公子不用管了,我会想办法的。”他拿着剑往外走,没有同风清扬说那么多,“你先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风清扬看着人,摇摇头。身后的阙无英邀请公子去屋里喝杯茶。 一路迎来,亭台楼阁跟当年那般,没有多余的变化。 推门入屋,一旁的屏风上,挂着好几个类似的晾衣架。 风清扬驻足停留,斜眼看着那晾衣架出神,大概也是觉得稀罕,这普天之下,出现晾衣架这种东西后,立马就有人趋之若鹜,加以珍藏。 天云突变,镇国公叛国求荣,虽然有人觉得此物方便晾晒衣物,也无人敢收藏在府。 这会儿瞅见,他触碰着衣架,笑着问他,“这东西你怎么也有?” “上次七海护卫有幸送过一个!”阙无英伸手,指着后面一排又一排的晾衣架,笑笑说,“后面的,都是属下模仿做的。” “哦,你自己做的?”风清扬好奇,“简单么?” “回公子,属下以为,这很简单。”一直以来,阙无英在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的面前,总是自称属下,谦逊恭敬,老实忠厚。 风清扬同他解释,“现在你已经不是王府护卫,不必如此。” “虽然属下高升,但属下永远记得公子的知遇之恩。”他始终秉持着做人的根本,这也许是他身上的才华没有泯然众人矣的理由。 在屋子里逛了好几圈,也没有话题可说,一来二去地,很是无聊。 只能落坐在后花园里,看着后院里,绽开着雪白花朵的梨树。 一丛丛,一簇簇。 春风拂过,白色花瓣翩跹起舞。 风清扬伸手拎起花瓣,拈在手中捏了捏。没过多久,院墙里就跳进来一个人。 却是七海。 “怎么不走正门?” “听见你们说话,想着你们在后院。”七海握着剑,上得跟前,将剑一放,就心情盎然地说起了自己的去向。 他卖关子,又让二人猜测。阙无英不喜欢接七海的话题。 风清扬配合默契,他拿着茶杯盖,抚动着杯中青翠的茶叶,袅袅清香自杯沿飘出来,“月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娘,告诉他,他一定不会相信。可如果告诉二皇子那就不同了。一来,倘若皇宫里的月贵妃不是真地,那么二皇子提出来,就是大功一件。即便以后重归贵妃之位,凭她这副模样,也定然不能再在后宫待着。所以你……只能去找二皇子,而非太子殿下。” “嗯。没错。”七海张扬着笑,“我是去见了二皇子。但……我还没有说起这事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时间,如此有利的事儿,七海竟然未提。 “这不是你的风格。” “……公子,想想看,如果我告诉二皇子,他第一时间除了考虑此事儿的利息以外,还会怎么想?” 凭二皇子的聪明才智,说不会暗自揣测七海本人的用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根本没有归顺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地替他考虑,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还是在故意借自己的手,查真相?! 二皇子不是蠢笨的人,他一定会这么想。而且肯定会问七海一句,为什么? 所以如此光明正大地告诉二皇子,反而没有任何作用! “那……你还去见了二皇子?”有了这样的顾虑,七海突然间折返,也是有理由的,“这不是多此一举?” “嗯。不会。”七海往喉咙里灌了杯茶。招安馆是二皇子的地盘。里面的兄弟虽然各有身份,但在他麾下,也是众人昭昭,所见所得之事儿。 倒不见得他不能不拿来利用。况且前些日子,他利用一箱子钱财,哪怕再没有收买到一到两个人心,也算讨了个不吝啬钱财的名声,加上他和凤弦公子,也就是他们的主子比过武功,本事儿已然说明。 就算有人会唐突说些什么,也不见得会有人猜出他的用意。 再说,他是招安馆的馆主,但二皇子那里,大概自信招安馆里,七海那区区手段,并不能将所有的兄弟就此收买。 因此,二皇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利用招安馆的兄弟借题发挥。 七海是晚上入得招安馆,见到凤弦公子以后,他将这事儿摆谈出来给对方听。 “这个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当然,她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隐瞒了很多人,而且此人自诩自己是月贵妃。”七海告诉凤弦公子,他所查之事儿,与之无关。然而这样危险的事儿,也必须得有人告知陛下。 “馆主为何不直接告诉二皇子?” “此事儿……我并无证据,平日里进入皇宫的机会,也没有旁人多。再则同月贵妃也并不熟。况且二皇子问我,为何多管闲事,我如何解释?”七海不想让人发现,月贵妃的真假一事儿,是由自己撺掇得,“因此,我不希望二皇子知道此事儿同我有关。” 凤弦公子明白了七海用意,“馆主打算让我将此事儿告诉二皇子?” 七海看着凤弦公子,担心他觉得这件事儿难办,不由地问了,“难办么?” “不难。”那日若非七海帮忙,他早就没了性命。现如今,恩公令他帮衬,他显然没有推托的道理。 再则在这帝都,一时半会儿,他们还不会回去。如果能够让馆主接纳自己,帮衬自己,说不定镇国公付少爷,也能查探出来。 彼此的利息,是他们那段友谊的保持剂。更是他们彼此互利互惠的关键。 凤弦公子当天晚上答应后,在第二天,让人禀报了二皇子,说有要事相谈。 二皇子见了书信,不多耽搁,就策马赶往。 招安馆顶楼里。 一盅茶过后,那件事儿已经说完了。 二皇子听得古怪,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凤弦公子如何知晓此事儿?” “实不相瞒,殿下一心拉拢馆主。所以凤弦斗胆,派人跟踪馆主。谁想竟然发现馆主一桩密事。” 说话之人,话语惊奇,神秘诡异,二皇子听得万分好奇。 第203章 踏青幌子(一更) 凤弦公子为人聪慧,他利用七海打开话匣子,又将七海交代的事儿,称之为密事儿。 想要拉拢七海的二皇子势必会有所反应。 然后风弦公子真就等来了二皇子的询问,“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他摇头,故作怅然,“这事儿,我还没有查清。跟踪馆主的兄弟回来,只告诉我,他在密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何处?” “下面的人打探说,这个女人是从皇宫里出来得,面目被毁,直接送往了阙无英的府上。”凤弦公子点到为止,让旁人猜测不到其中的原因。 二皇子犹豫着,他冷静思量。心想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被囚在阙无英的将军府里? 因着这些好奇,二皇子离开时,还特地交代凤弦公子,不要将此事儿透露出去。 直到翌日晌午时分,他亲自去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风于则听说二皇子驾到,不由得觉得稀罕。在管家关伯将人引起偏殿书房,他告诉对方,自己来此,是为了见七海时。 安阳王就愣住了,一旁圆滑地问了,“不知二皇子此次登府,是要同七海讨论何事儿?” “皇叔,没什么。就是想请他出去踏青。”二皇子在说出这句话时,已经瞟见了安阳王风于则那古怪的眼神,立马松了口,补充了一句,“除了七海以外,还有清扬一路。” “踏青?”安阳王绝没有想过,二皇子会找到这么一个十分有意境的理由,来将七海叫出去。 他沉思起来,私心以为。他是想要拉拢七海而已。至于清扬,不过是用来堵自己嘴巴的挡箭牌。 二皇子邀请,他能如何,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站在那儿的管家关伯,他刻意抬手提醒,“关伯,快去把公子和七海叫过来,殿下请他去踏青。” 关伯颔首应了,“是,老奴这就去。”拖着腿,跑得很快,直奔后院。 风清扬和七海已经起了,因为住得近,二人正在聊天。 关伯着急奔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提醒,“公子,二皇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风清扬犹豫地念着,看着七海时,那规整的细眉里,浮动着一丝好奇。 七海不纠结,在他眼里,二皇子拉拢自己是可怕,自己退无可退,很麻烦。但是这并不让他觉得,二皇子就是一只老虎,来了安阳王府,就会吃人。 “这么好奇,过去看看呗!”一只手窜进袖子,将缩上去的里衣袖子拉出来,七海才撑着桌面站起来,利索地拍了拍衣服,同关伯笑,“走吧,关伯。” 两人随着关伯到了正厅,安阳王又赶紧命关伯准备马车。 二皇子及时阻拦了,“不必了,皇叔,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他瞟着七海,比较淡定地说,“走吧。” “去哪儿啊?”七海看了风清扬一眼,追着问二皇子。 二皇子背着手,停下来,回头打量了七海一眼,嘴角抿了个淡淡的笑,“踏青。” “踏青?” 三月芳菲,是踏青的好日子。只是一大早,二皇子就找到安阳王府,邀请他们踏青,怎么看,都像一个幌子。 七海不肯信,一路上,马车里都在询问,“殿下有事儿就说,这么卖关子,很无聊。” 属下长迢在外驾着马车,他拉着缰绳,气宇轩昂。一路车轮声有条不紊地响着。 马车里,摇晃的二皇子眸子盯在七海的脸上,“说吧,你最近在忙什么?” 七海耸耸肩膀,百无聊赖,“没忙什么啊?”对着风清扬,他表现得一脸无辜,又像刻意从风清扬那里求证,“能忙什么,我一天都很闲,是不是啊,公子。” “嗯。”风清扬随声附和,很给兄弟面子。 “是么?可是本殿下怎么打听到,最近七海正在干一桩密事呢。”二皇子感觉抓住了七海的把柄一般,洋洋得意,莫不心悦。 倒是七海,那张脸上,余留了一丝怀疑。当然,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大概是凤弦公子那边办妥了,起了作用。所以才令二皇子主动前来问他。 “殿下是从哪里听到这些消息?” 二皇子也很维护凤弦公子,“找个人监督你,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呵呵,的确不是。”七海看着风清扬,那眼神是打算妥协了,所谓见好就收,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最近我的确在办一桩密事。可是我不能告诉殿下,因为……”他张开手,放在嘴唇上,“这事儿太过可怕。” “能有多可怕?”二皇子听了,嘴角翘着,满目不屑,“本殿下可怕之事儿,已经司空见惯了。七海,大胆说出来,让本殿下听听看,有多……匪夷所思?” “这……消息真得特别可怕!”七海添油,加了一把大火。 这火烧得旺,七海已经十分有信心了,他想着,二皇子无论如何也会询问自己,此事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七海直接把话题挑明白了,当然,为了营造一个听起来真地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他那眉头皱得十分厉害,“那日宫里,月贵妃抓了一个女人,并将那个女人送到了步知的医馆里,步知好奇,告诉我说,那女人是从宫里来得,面容被毁,嗓音已坏。但皮肤白皙,不像是干活的女侍应。” 他停了停。 二皇子迫不及待地问了,“你的意思是?” “我也因为这个好奇,特地去无英将军的府上调查过,见了那女人一面。二皇子……”七海谨慎小心地问了,“你猜猜那个女人是谁?” “是谁?”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谁也无法压下去。此刻二皇子就像一个亟不可待的猎人,在追寻逃跑许久的猎物。 “她手指断了,用小指在地面上写着她的名字。她……她竟然是昭云宫那位?” 这件事儿真是了不得的事儿,二皇子已经瞠目结舌,团着的手指竟然在颤抖,像打翻了茶杯一般慌张。 月贵妃? 他嘴里念叨着这三个字。 七海不给他任何消化的时间,继续补充道,“这事儿听来十分可怕,我和公子一道去看,实在看不出来,那个女人是不是月贵妃。而且……无英将军还说,此女被月贵妃的人送了出来,还得了陛下的圣旨。说是要押往临水国边塞,鼓舞士气!” 一直沉默的风清扬终于插话了,“这么一看,那个女人有可能是北昀国潜伏在皇宫的细作,而且身份神秘。” “那你们怎么知道她是月贵妃?” “她自己写出来告诉我们得。不过她八根手指被废,只剩小指。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挑拨离间,才说自己是月贵妃?”七海全然没有为那个女人说话,因为如此一来,二皇子就会以为他并不在乎其中那些弯弯绕绕,倘若……他能借此查探,那就是大功一件! “七海,你怎么能这么说?倘若那昭云宫里的不是真的月贵妃,那他潜伏在皇宫,能有什么目的呢?”二皇子故意将这个话题抛给马车的两人。 七海故作思量的样子,手指托着下巴,“能有什么目的,莫非……她她她……她想刺杀陛下!” “是啊,那北昀国细作在皇宫潜伏,往深了说,是不期望咱们临水国南下,那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刺杀父皇!”他不敢想象,眼眸瞪得老高,也许太过紧张,他犹豫着说,“不行,本殿下得去告诉父皇,绝对不能让小人出现在父皇的身边!”他出口,叫了一声停车。 属下长迢掀开车帘,“殿下,咱们不去踏青了么?” “不去了。”二皇子望着两人,面色难堪,想说什么,他二人也瞧得出来。 七海主动化解尴尬,“殿下就将我们放在这儿吧,事情紧急,不得马虎!” “嗯。”二皇子拱手,说了句抱歉。 七海和风清扬就不得不下马车了。 看着马车的背影,七海嘴角上扬,眸光淡若琉璃。 第204章 皇子生母(二更) 说是踏青,只不过是想个由头,让自己和公子出来,以便交谈。这真假月贵妃的案子,听起来似乎有些耸人听闻。 何况那个自称自己是月贵妃的女人,断了八指,毁了面容。唯独一双眸子,还明丽有朝华。多多看两眼,也许会有些熟悉。 她的皮肤很白,虽然这些日子吃了些苦,被辗转押送,身上灰渍斑斓,实属可怜。可细细一看,却也会觉得,那个女人有些异常。 二皇子自然是见过月贵妃的,所以像他这种稍微熟悉的人,应该更有把握确定,那个女人是真是假。 属下长迢坐在马车外面,一路驾着马车,赶往皇宫。未过多久,他才挑开车帘,同坐在车里的主子说上一句。 殿下,到了。 二皇子从马车里出去,因为知晓兹事体大,不能张扬。索性自己先行去了月贵妃的昭云宫看看。 他到得昭云宫里头的时候,月贵妃正在下棋。一个人的棋,下得实在不大尽兴。可宫里的下人们,像是畏惧她,都不同她说话。 她在昭云宫里,虽然谨慎小心。可近日以来,特别是她将真的月贵妃从这个皇城里,请出去的时候,神色难安,几日都休息不好。 听得宫外的靴子声,她一抬头,就见身旁宫女急急忙忙地行进来,微躬身体禀报月贵妃,说是二皇子到了。 二皇子? 这月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娘。理当同太子殿下亲近,这会儿却来了一个二皇子? 如今的形势下,二皇子这个对敌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以防被二皇子发现什么破绽,她连忙同身旁宫女说了一句,自己头痛病犯了,需要休息,让宫女回绝了二皇子。 这一番操作,已在二皇子的预料之中。但是月贵妃不见自己尚能说得上理由,可为何偏偏要称病,甚至连自己见上一面,都不能够。 莫非……真是北昀国细作,因为担心漏出破绽,才这么害怕得么? 既被拒绝,他在昭云宫门口站着,也无意思。只能从昭云宫离开。 属下长迢看着失落的二皇子,略略心惊,不由地发怵,“殿下,贵妃娘娘不愿见您,即便传出去,也没有妨碍。不如……去看看淑妃娘娘。” 云淑妃是二皇子的母亲,因为平时里不多走动,所以二皇子同她关系并不亲近。少时也未曾在对方身旁教养,母子关系更是冷淡如雪。 虽说二皇子顾及,但现如今,也只有云淑妃能够帮得上忙,他也就铁着脸去见了。 云淑妃在所有人的眼中,惯喜欢弹琴。人未到,曲音已经缓慢地传进了二皇子的耳朵。 细听去,那音交错相谈,先时清明澄澈,不慌不忙,谁知略略一会,却如登高眺远,山风烈烈急吹,激烈动荡犹如叠石。又仿若置身在静谧大海里,虽不见惊涛骇浪,却也有汨汨急流。 门口的宫人平日里,哪能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皇子,这会儿二皇子主动近前,令她嘘声。她一时看得呆了,因着那俊容,面含绯色。 “母妃这一曲当真是天籁之音,儿臣能够一饱耳福,真是今日来此的运气啊!”他客套话说得很顺,像平常里说得过多,已经习以为常。此刻一说,那云淑妃已然察觉到了几分虚假和圆滑。 但是自己的儿子,她不能拆穿,唯独收回放在琴架上的手指,慢抬目光,看过去,“是皇儿来了?” 她很愿意去亲近自己的儿子,也许是很多年以前,就失去了作为母亲的探望机会,所以现在人长大了,她也希望能为儿子做些什么。 她站起来,几乎是扑过去的,两手抓着儿子的胳膊,视线描绘着衣袍上的纹路,内心激动。眼眸含光带泪,看得人心揪。 二皇子也许贪图这种感觉。可时间久了,看上两眼,心里就感到万分难过。这种难过也许会令他想起曾几何时的孤独。 虽然教养他的人,并没有对他不好。可人就是这样,总要是生身母亲,才会觉得那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人能够如此冷漠对待。 他……真地不大喜欢。可是因为那件事儿,他想要达成的目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跪在了地面上,同云淑妃请安。表达了一下这么多年来的想念之情。 后来母子俩处得不错,二皇子还在此处用了膳食。 午膳过程中,二皇子提到了月贵妃一事儿。当然,这事儿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因此他说起来,犹豫不决。 “母妃,被押出皇宫的那个女人,已经透露了她的身份,但她面容俱毁,已经分辨不出此人的真实身份。” 云淑妃听得后怕,她握着筷子,心慌意乱,“皇儿,此人现在囚禁在何处?” “阙无英的将军府上。而且……”二皇子面庞冷清,他打听了两句,“母妃可曾见过月贵妃?” “昔日皇后的生日宴时,她舞蹈一场,母妃还被陛下选出,为她伴奏!当时,我们说过两句话。”云淑妃嘟囔着,徐徐地看着二皇子,她深思地问,“皇儿,要不然母妃去见见这两个月贵妃。瞧瞧她们谁真谁假?” 二皇子抓住云淑妃的手,犹豫了下,“若是月贵妃不想见母妃呢?”他没有遮拦,也告诉了云淑妃,自己未进昭云宫殿门一事儿。 云淑妃赫然一笑,没有想太多,仅仅失落地颓笑了一下,“此事儿母妃心中自有定数,皇儿不必担心。” 二皇子信任地点了点头。 后来从云淑妃宫里出了门以后,长迢忍不住在身侧提醒,“殿下,也许咱们已经被太子的眼线盯上了。” “本殿要不是担心他不知道,也不这么大张旗鼓了。”二皇子悠哉悠哉地往楼下走,那得意忘形的笑容里,已经表明了他真正的用意。 这趟浑水,不能只让自己来趟,也得让太子殿下一起。届时此事儿闹大,对太子的打击,无可厚非。 这是他最为看重此事儿的理由。 果不其然,二皇子和长迢刚刚出宫,太子的眼线,一名公公立马奔到东宫门口,将此事儿告诉给了太子身旁的剑升。 剑升犹豫,奔进宫内。 太子妃在御花园去了,东宫只有太子一人。 太子殿下正在画画,满屋子的仕女图,皆是太子妃云若的花容月貌。看见急忙进屋的剑升,忍不住瞟眼看过去,温吞地笑了,“何事儿??” “殿下。”剑升上前,恭敬地回,“二皇子去了昭云宫,被贵妃娘娘拒绝后,又去了芳华殿。” 众所周知,这云淑妃是二皇子的生母,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这会儿,突然间,去见云淑妃,究竟是因为什么。 太子放下狼毫,看了剑升一眼,不由得问,“你说……他去那儿做什么?” “殿下,云淑妃到底是二皇子的生母,有没有可能……只是偶然路过,前去探望得。”剑升随口说了一句话,面庞就忧伤起来,浓云眸里,透着一丝诡异。 “他若无事儿,绝对不会去芳华殿。”相处久了,对二皇子的认知,也只是胸有城府,诡计多端。 “那殿下……” “哼,咱们先静观其变,看看云淑妃接下来要做什么?”太子以为,云淑妃接下来得动作,绝对同二皇子要做的事儿,脱不了干系。 事实如此,在晚上的时候。云淑妃就以看望月贵妃为由,携了古琴,前往昭云宫看望。 月贵妃在二皇子跟前抱病,如果再在云淑妃跟前抱病,势必会引起怀疑。扫了一眼宫人,就急急忙忙地下去,将云淑妃领进了屋子。 云淑妃较贵妃地位低,自称一声妹妹。 这会儿入了屋子,月贵妃还保持着曾经的端庄。她笑着一礼,“妹妹请坐。” 云淑妃坐定,偏头看着月贵妃一眼,突然道,“姐姐,近日妹妹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昔日皇后姐姐宴会上,姐姐舞蹈,妹妹弹唱。今日春意阑珊,莫不静好。不若咱们今日……” 她一出此言,月贵妃的心里头就有些紧张,“淑妃妹妹,姐姐近日身体不适,要不然过几日再陪妹妹如何。” “……姐姐,你说咱们上次谱的曲是不是不够应景?”云淑妃淡淡地看了月贵妃一眼,谨慎小心地问了一句。 那月贵妃犹豫不决,随口敷衍道,“小桥流水这样富有诗意的曲子……” 云淑妃一听,当即愣了。 当年宴会上,月贵妃笑,“这曲子恢宏大气,倒与那温婉诗意的曲子不大一样。可也亏得淑妃妹妹弹唱得不错。” 当年的话同此刻的话大相径庭,云淑妃呆住了。 第205章 试探贵妃(三更) 后来从月贵妃此处离开以后,她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当日离宫,去了阙无英将军的府上,要求见见那个自称月贵妃的女人。 来得时候,风清扬和七海刚好在将军府里,所以他没有顾及太多,直接将人带到了密室。 云淑妃虽然同月贵妃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她却能够在面容俱毁的情况下,问出关键的问题。 依旧是皇后生日宴会上,月贵妃所跳的舞。 月贵妃哭泣着脸,她跪在地面上,伸出手指。在枯叶上轻轻地划了几笔。 写下了曲子的名字。 她想伸出手,做个动作,可惜八指已断,唯独小指还能弯屈,做出一个它觉得相似的动作。 云淑妃内心暗暗想,这样的女人,这样的眼泪,这样的表情,除了月贵妃以外,哪里还能是别人? 她兜着衣服站起来,将披帛盖好,走出密室,屋外突然同阙无英说了一句话。 “无英将军,密室里的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 阙无英看她问得细致,不禁反问了一句,“几日前。”他胆大地反问云淑妃,“淑妃娘娘可能确定她的身份?” “本妃……”云淑妃冷静地想了想。 月贵妃同陛下在一起这么多年,就算相貌变了,日常生活总会有些不一样。为何陛下还会执意下旨,是真地不知道,还是……他很清楚,只不过不愿意打草惊蛇,想将计就计? 云淑妃觉得脑袋很乱,她不安地离开了将军府,在状况没有了解清楚以前,她自然担心自己的儿子,怕他一步错,步步错。 她清楚,这么多年,自己的儿子心里想要什么。现在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帮忙,恐怕就没人帮忙了。 她往门口走,刚出府,就被七海拦阻了。 云淑妃回头,看了七海一眼,瞧着他相貌才俊,手上握着剑,眼中星光璀璨,神态洒脱有趣。 当下就猜中了七海的身份。 “你是安阳王府的……护卫七海,宫中新上任的编纂大人?”她喜极而泣,忍不住笑着看向他,握着袖角,往跟前的将军府指了指,“刚刚你也在?” 七海既然愿意来见她,自然知道她会多问。 他点头说,“没错,我在。” “那……那你也知道本妃来这里是做什么?”云淑妃又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七海再点头道,“我想同密室那个自称月贵妃的人有关。” “……是,事关重大,本妃不能告诉你。”云淑妃上得马车,吩咐身旁的小厮赶车。 七海出剑,拦阻了她的去路,忍不住说,“是二皇子让我在这儿问淑妃娘娘得?” “什么,是皇儿……你……”云淑妃那些年也打听过自己的儿子,知道他干大事儿。 七海看她犹豫不决,继续补了一把火,犹豫半晌,他再嘱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二皇子来找娘娘帮忙的?” “你……你如何知道?” “二皇子是从我这里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七海收剑,目朗似星,倔强地解释,“淑妃娘娘,这个密室里的人牵连的人,有很多。” 云淑妃叹气,脸色苍白,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回答,“大人,若你是皇儿的人,那你应该劝解他,不能淌这淌浑水。” “但是我得有足够的理由,不是么,淑妃娘娘?”七海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说服二皇子。 云淑妃没有办法,只能惆怅着解释,“实不相瞒,那个密室里的女人,的确是月贵妃。” “如何求证?” “她说出了当年和我在一起时所作之曲?”云淑妃逼迫自己,呼了一口气,坚强地看着七海说,“可在这个世界上,她们都不知道我这个曲子从何而来?只有她……只有贵妃娘娘才知道,此曲是将名曲《破阵》倒着过一遍。只有……只有真正的月贵妃才知。” 风清扬已经等不住了,现身出现在了身后。他冷静道,“淑妃娘娘如此确定,难道已经去见过昭云宫里那位贵妃娘娘了?” 云淑妃回神,这才发现风清扬还在,他略略吃惊地反问,“风公子……风公子也在这儿?” 风清扬朝着云淑妃行了一个大礼,随后才平和地解释,“淑妃娘娘切莫误会,此事儿事关陛下安危,我们在此,也是为了等一个真相。” 云淑妃倒并没有在乎两人来这儿的目的,只是有些担心,“如今这个假的月贵妃在皇宫里,陪伴在陛下面前,或许随时都可能对陛下不利!”她犹豫地分析,“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恐怕陛下那边也不会相信我们。” “是啊,陛下那一关并不好过。”风清扬也认同云淑妃的主意,但是这件事儿,太过麻烦,倘若没有绝对的证据,根本没有办法对付那位占了月贵妃一职的冒牌货。 冒牌货无妨,可她是潜伏在皇宫里的北昀国细作。万一……狗急跳墙,刺杀陛下,那对北昀国国君将是莫大的威胁。 云淑妃决定,万万不能让那女人的阴谋得逞,“风公子,七海大人,现如今咱们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将那个冒牌货从陛下身边拉下来啊!” 风清扬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其实这件事儿取决于一个人!” “风公子指的是陛下吧!”云淑妃细思极恐,她犹豫着问,“可是这件事儿要怎样才能让陛下抉择呢?” 七海听得头疼,他出主意,“交给文武百官如何?” “你的意思是将此事儿闹大?”风清扬听得糊涂,“能行么?”这是他最为怀疑的地方,况且他本人眼里,这种做法,总有点儿逼宫的意思。 云淑妃手指拈着袖子,“若要此事儿能够稳妥,除非……除非朝堂文武百官能够齐心协力。” 七海一听,就摇手拒绝了。现如今朝堂局势紧张,有太子党羽,也有二皇子党羽,还有互不支持的阵营。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让他们同仇敌忾。 “我觉得不妥!” “是不妥!”风清扬皱眉道,“如果将此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呢?” “人尽皆知?”七海赞同地点点头。 云淑妃拒绝了,她打算靠个人的力量给陛下透透口风,“陛下那边,本妃去说说。” “……万一陛下不信淑妃娘娘的措辞,娘娘当如何?”风清扬预料了所有可能会发生的问题,百无聊赖地回了一嘴。 “这……兹事体大,陛下难道不会想到,这件事儿可能会存在多么大的危险么?”云淑妃的心里,她认识的九五之尊,没有那么愚蠢。何况,宫里边的月贵妃若真是北昀国细作,他就应该做出行动。 现如今,最需要地,只是想想如何更好地阐述,仅此而已。 第206章 太子知晓(一更) 在阙无英将军府门口,同风清扬和七海两人说了这番话以后,她便坐马车回去了。 出宫一事儿,很快传到了几人的眼中。 太子殿下坐在月贵妃的宫里,属下剑升提起此事儿以后,他有些困惑。 “姨娘,您说,淑妃娘娘这么多年没有出宫,怎么今日突然忍不住了呢?” 剑升在旁说得那些话,月贵妃已经听在了心里,虽然她很紧张,但还是保持镇定地回话,“淑妃娘娘今日还到了姨娘宫里,同姨娘说起了当年你母后在宴会上的事儿,未想姨娘年纪大了,实在想不出你母后诞辰时,淑妃娘娘所作的曲?” 太子全然没有查觉到这个问题,他理了理袖子,抚着桌沿说,“姨娘忘了么,当日云淑妃将破阵曲子反弹,你还特地同她合作,在父皇面前舞蹈一场呢?” “破阵?”月贵妃在这两个字时多多停留了一会儿,忽然间问了,“淑妃真是厉害,还能作出破阵这样的曲子?” 谁知这一句话,竟引得太子殿下连连怀疑,他转头,望着今日的月贵妃。 留在昭云宫里,她命人给自己拿的糕点是他平日里最讨厌吃的糕点。而且栗子糕吃多了,便会过敏。 这个问题,姨娘从前从未犯过,今日却还是在身旁丫鬟的提醒下,方才想起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再则适才她竟然忘记,那破阵一曲是父皇作曲,云淑妃反弹得来得。 “姨娘,淑妃娘娘在宫里,可是技艺娴熟的大家,她在琴上的造诣非同小可!”太子故意说出这话。 那月贵妃未曾想过,连连点头应是。 得知月贵妃的反常,太子没有多待,一出门,就同剑升提起此事儿,“姨娘自从禁足出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太子殿下背着手,从汉白玉阶的走廊里行过,彷徨不安地问,“今日云淑妃出宫去了哪里?” “阙大将军的府上?而且……”他还将云淑妃同七海和安阳王见面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一听七海二字,太子突然觉得可怕。他甚至会想,是否二皇子命云淑妃收买七海,意图拉拢他成就霸业。 可回头一想,这似乎不大可能。要早同意,当初他也不会帮忙将自己的姨娘救出来,他也不可能同云家如此亲近。 七海那样聪慧的人,应当明白,卷入皇子争储的事情里,并不是明智的行为吧! “随本宫出宫!”太子命令一下,也焦灼地往宫外而去。 当然,太子此刻身旁的眼线也自然而然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得知消息,反问长迢,“太子可是出发了?” 长迢点头禀报,“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见过阙无英将军了吧。”长迢觉得,太子和二皇子两个人,彼此监督着。应该心知肚明。 可明明知道,还要这么做?真是心胸狭窄,互为对方的眼中钉啊! “嘀咕什么?”二皇子放下茶杯,一拂袖子站起来,瞟了长迢的眼睛,很是耐心地戳穿了长迢的心思,“是不是在想,本殿下和太子彼此都清楚身边的眼线,为何还要装作无知,是不是觉得太可笑?” “属下不敢。”长迢躬身,谦逊又无辜地张着嘴。 他不敢有过多的怀疑。 二皇子也挺善良,没有将这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方法故意压在心头。 “实话告诉你,月贵妃一事儿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仅凭本殿下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能将这事儿闹大,不过那是太子殿下的亲姨娘,倘若她亲姨娘如此,你说到时候这场景,得多有趣啊?” 长迢一时傻了,虽然一向都觉得二皇子如此地狡猾。可现在看来,争夺未来储君之位的人,都比较地怕。 像立在山尖,退无可退,只能拿着剑,阻挡一切后来居上者。他们之间拼杀后的结果,才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关键因素。 “走,备马!”二皇子意犹未尽,看着长迢,一吩咐,就背手从二皇子府上走出去了。 看着府里清净,他没来由地看着长迢,“王妃呢,去哪儿了?” “拉了几个小厮,在打马球呢?”谨慎小心地将这话说出来,那二皇子就愣住了,找人玩已经丢了他的脸,现如今竟然还找了几个男的打马球。 真是…… 就在二皇子满心怒气时,空中飘出一个马球。 “殿下,小心!”若非长迢反应及时,马球当场就会砸在二皇子的后脑勺上。 陈岁荣惊慌失措地奔出来,看到此情此景,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态度还算端正,她认错了,“殿下恕罪,臣妾……”犹豫了半天,她无奈地噎着嗓子,“适才没长眼睛。” 都要砸到他了,竟然就这么一句,自己没长眼睛? 二皇子气闷,可是父皇给的媳妇儿,王妃娘家又是兵部尚书,不敢惹,只能憋着气反问了一句,“王妃玩了几个时辰了?” 王妃倒是不怕,很潇洒地伸出了三个手指。二皇子看着,心里腹诽。都已经三个时辰了,她竟然还能怎么玩? “身为王妃,日日马球为乐,恐怕有失体统!”办正事儿的时候,二皇子就成了暴脾气。 长迢想着如何圆场,却殊不知陈岁荣,这个年轻的王妃,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殿下教训得是,臣妾以后多多注重体统!”她转身,全然没有当回事儿。 觉得在府里失去了男人尊严的二皇子,抓着袖子,憨憨地踢了那女人的背影一脚,“看见没,看见没,父皇怎么就从那么多的贵女里,挑了这么一个孩子气的女人?” 长迢第一次看见这么较真的二皇子,特别是刚刚那虚空的一脚,颇有种怨夫的气质,“殿下息怒,王妃原本年纪就小嘛,是不是?” “她,她……”二皇子咆哮道,“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王妃,她……她有一天将本殿下当做夫君了么?” 长迢看二皇子那如同大火一般喷薄的表情,也着实没有发现,自己的二皇子抱怨如此深! “是是是……殿下,正事儿要紧!” 二皇子唰唰挥动着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站着的长迢,“还傻看着干什么,赶紧备马!” 长迢应得迅速,“是,属下马上去。”他握着剑奔出府门的姿势,就像在跑。貌似背后有什么抓着尾巴的人! 当然,在长迢离开以后,二皇子还是刻意看了看身后,老远依然可以听到自己那小王妃的嬉闹声。 无可救药的女人! 他想! 出了府,马车已经备好。他赶车赶得挺快,到时太子殿下还没有离开。 阙无英却已经在门口等待着了。 “你知道本殿下要来?”挑开车帘,二皇子面严色冷,瞅着阙无英的表情,有些明知故问。 阙无英处之泰然,身份摆在那里,骨子里有股临危不乱的气质,他简单地回答,“回殿下,是太子殿下令末将在这儿等得?” “哦,没错,他也知道本殿下会来这儿?”看了属下长迢一眼,二皇子跳下马车,领着人,不说废话地往阙无英关押那女人的密室里挤。 还没进去,太子殿下忽然呜咽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那女人丑陋的面容,锁骨处烫得溃烂的伤疤,瞧着她被打断的手指,无比心疼。 双膝跪地,抓着女人的手腕,哽咽不语。 那女人十分感动,看着面前的太子,喜不自胜。她大概以为自己可以出去了,不用再饱受这样的痛苦,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更可怕的事儿,竟然还在后面。 …… 太子和二皇子在阙无英的府上,达成合作,打算将这事儿放在朝堂上细说。 既然他们能够辨别,那父皇应该也能辨别。况且,这等大事儿,还是及时说出来为好。 离开时,太子叫住二皇子,平易近人的面颊下,深藏着汹涌波涛,“这事儿,是七海告诉你的?” “你好像说错了,他现如今是你麾下的编纂大人!”二皇子现在还无法忘记,太子在朝堂上,截胡的事儿。 不过太子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回得轻松,“七海可不是能够让咱们戏弄的人,你觉得,他不是故意将此事儿告诉我们得?” 第207章 确定身份(二更) 即便是,也不能直说。 “太子,好像忘记告诉你,这件事儿,如果不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也许你永远不会知情!”二皇子耀武扬威的神情,单只手一伸,顺其自然地拍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肩膀,就高兴地离开了。 太子看着二皇子的表情,面容狰狞,他咬着下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剑升,咱、们、走!” 大动干戈了,两个兄弟一直如此。身后的阙无英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无意识地看着两个笑面虎如此争斗。他突然想起七海说得那句话。 记忆犹新的话。 “皇家的兄弟能叫兄弟么,他们眼里没有亲情,只有那至高无上的储君之位!踩着亲人的皑皑白骨坐上了那个位置,第二天他没有悲伤,他只会拂拂袖子,说上一句,诸位——平身!”七海如此生动形象地用这样一句话,加以形容,让阙无英的脑海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二皇子见了密室的女人,太子殿下也来见了密室的女人。他们还商量明日在朝堂提起此事儿。看似都是为了父皇的安危着想,其实都只不过怀揣着自己的目的。 等着两人离开将军府,阙无英才叹了口气。 身旁的府兵问他,“将军,太子和二皇子都注意密室里那个女人,万一陛下问罪。您该如何应付?” 阙无英回头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笑了下,那笑容里夹杂着一丝伤悲,“他跟我说过办法。” “什么办法?”府兵好奇。 “正常情况下。你不应该问我谁说得么?”一本正经地阙无英难得打趣了一句话,他回答着说,“只要死不认账,就无人知晓。” 七海告诉他的时候,还要大胆。他调侃,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两人身份尊贵,只要他们威胁逼迫,不得不说。 况且,一个女人押出皇宫,多少都有点儿动静。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眼线发现,必定没有一方不知道。 “将军,何人出的主意?”他身旁的府兵还挺配合。 阙无英偏头看了他一眼,笑得无比开心,“最近上任的宫中编纂,公子的贴身护卫七海。” 这二字一出,府兵开心了。 七海,帝都名人啊。能够勇闯菩提庙,还活捉了北昀国细作,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他们这些下属早就听习惯了。 —— 街上。 安阳王府的马车轻轻地走过,两旁平民自动躲开,让出一条道来。 风清扬看七海坐在那儿,不由地磕瓜子,忍不住打趣,“七海,你就不担心么?” “担心?”七海视线移过去,若有所思,“担心什么?” “你将此事儿透露给二皇子,就应该猜到,这瞒不住太子殿下的眼线。”风清扬徐徐地问他,“如今此事儿未有任何证据,你就将事儿闹大,万一出了变故,该当如何?” 七海把瓜子放在风清扬的手里,漫不经心地示意对方磕瓜子,“想太多没用!况且我在将这事儿透露给二皇子的时候,就已经笃定他会将这话告诉给太子殿下。” “为何?” “月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娘,她要是假的,对谁最有利?” 风清扬思量着回,“二皇子。” “那不就得了!”七海颓着躺下,笑容满面,神情万分愉悦,“二皇子这个人本来就可恨,对他有利的事儿,他肯定掺和。况且月贵妃这事儿,无论成败,对他都没有什么祸害。反观太子殿下,这就是一个不小得打击。” 风清扬哦了一声,看七海那风轻云淡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 密室里的女人胆子大,她可以冒充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冒充皇宫里的月贵妃。 毕竟,这对她没有什么好处。一旦失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她愿意赌一把,何尝不是抱有希望! 所以,并非是她胆大,而是她的身份,原本就是那位月贵妃。 密室里的女人若是月贵妃,皇宫里的女人,就是假的。此事儿陛下如果知道,他会选择怎么做,这让他心中感到隐隐不安。 而七海,心里头,也有了结果。 密室里的女人一定是月贵妃,因为是,所以二皇子才会冒风险,太子殿下也才会参与。当然,云淑妃也才敢胆大包天地告诉他们,那个人就是月贵妃。 可这个人经过假的月贵妃的手,还告诉过陛下,陛下认同的北昀国细作,会在朝堂上,听从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话,收回成命么! —— 月贵妃从太子殿下那里得到云淑妃的消息,内心惶恐,这个假的月贵妃会对云淑妃下手,特地命人守在云淑妃的宫门口。 二皇子也担心皇宫里那个假的月贵妃,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的母妃不利。虽然云淑妃和他关系并不亲近,但是他的母妃到底是明日殿堂上,一个活生生的证据。 所以他当然不能马虎,便特地派了人在云淑妃的门口等着。 不仅如此,月贵妃外,还安排了眼线。就是担心这个北昀国细作逃离皇宫。 昭云宫里,月贵妃已经知道自己身份败露,就等着到时候皇上下旨抓她。 但她自从走到这条路上开始,就没有想过会安然活下去。 如嫔妹妹为了宫中潜藏的姐妹,不惜在皇帝面前自尽,她将那种举止视之为自己的精神意志。 当然,她不想被临水国皇帝杀害,她要死,也要死得光明正大。 夜暗淡无光,天空也没有星星。 宫外依旧有整齐划一的禁军巡逻。 月贵妃站在窗户旁,感受着那最后的时光。她在想自己最后的日子。 也许想得太多,泪珠从眼角滚落,她有些心伤。 这么些年,死的姐妹越来越多。从前,她觉得自己也该完成任务,给姐妹们一点儿信心。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些冒进了。 …… 临水国皇帝还在书房里看奏折。 没一会儿,赵公公托着拂尘,就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子和二皇子给昭云宫和芳华殿都安排了人!” “他们当然要安排人,好不容易才知晓了月贵妃北昀国细作的身份,他们又怎么能放弃呢?”皇帝所说的这句话,无疑清楚这件事儿。 赵公公颔首,思量着问,“陛下,要不要安排人监视着昭云宫呢?”他呼了一口气,未雨绸缪地说,“万一昭云宫那位逃了,那咱们……” “逃,不,她不会逃!从她将折磨月贵妃,替代月贵妃身份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决定为国赴死,之所以……留着月贵妃这个证据,无外乎就是希望朕能够将她送到临水国边塞助威,让北昀国士兵耻笑!” “既然这北昀国细作,心思如此歹毒,那陛下打算如何应对?”赵公公对于陛下明知那是北昀国细作,还没有任何行动的举动感到万分好奇。 皇帝抬头,看了赵公公一眼,语气沉着有力,“朕本来希望从她出手,查出潜藏在宫内所有的眼线。可惜……太子和二皇子这么一闹,打乱了朕的计划。想来那个女人,也心知自己身份暴露,不会再信任朕了。” 赵公公狐疑了,怅然若失,“陛下,明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拿出证据,那这件事儿……” “此事儿苦了贵妃。不过……她被人迫害至此,应该也不会怨恨朕?”皇帝安慰自己,当然,她却高估了月贵妃对他的感情。 早朝时间到了。 诸位大臣行完礼后,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站出来,直指月贵妃是北昀国细作。 朝堂上,众位大臣哗然。有地觉得这事儿太过古怪。 不过月贵妃是太子殿下的姨娘,若不是有足够的证据,应该不会这般诬陷吧? 到底那是太子殿下在这皇宫的后台? 第208章 醉翁之意(三更) 众人如此猜疑,都摸不准太子殿下的心思。 不过太子和二皇子提议陛下,彻查昭云宫的月贵妃,可谓尽心尽力。 唯恐父皇不会发现他们那所谓的孝顺。 因为他们的嘴里,秉持的理由,就是为了父皇的安危。 皇帝看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有生以来,这么一唱一和,很是感动。 这可比上次两人齐心协力举荐那位七海有趣多了? “太子,月贵妃是你亲姨娘,你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说她是北昀国细作,可有证据啊?”皇帝皱着眉头,没有承认太子诉说之事儿。 太子殿下被冷漠对待,二皇子不罢休,跟着也闹,“父皇,太子所言,千真万确。现在昭云宫里边住着的女人,并非月贵妃。而是潜藏在皇宫许久的北昀国细作。” “兹事体大,怎容你们无凭无据就污蔑朕的贵妃!”皇帝面有愠怒,食指一抬,偏头望着二皇子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浓烈。 二皇子肩膀震颤了一下,他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要努力拼一回,当下咬着牙回复道,“父皇,儿臣斗胆,请您允许传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进殿!” “呵,还找了证人!”皇帝气地龙椅都未坐了,直接站起来,两手叉腰,看样子,他为二皇子的做法感到心酸。 二皇子的提议并没有得到认可,不过皇帝却命人将阙无英传入了大殿。 阙无英单膝跪地,在皇帝问起时,坚决否认此事儿。 二皇子恼道,“无英将军,密室所囚者就是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你怎能止口不提!” 阙无英拱手,端得无知不解,“殿下,末将并不知此事儿!” “你?!” “好了,别吵了。此女是由朕下旨,令无英将军送往临水国边塞,鼓舞士气。”皇帝当面维护阙无英将军,而后话题一转,看着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你们不是都怀疑贵妃身份么,那从今天开始,贵妃娘娘禁足昭云宫一个月。此案交由刑部受审,何日真相大白,贵妃娘娘再出宫门!”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就算再有理,也只能沉默不言了。 这种事儿堂而皇之地交给刑部,无异于在拖时间。而且刑部这种地方,必须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昭云宫的月贵妃身份作假,否则这个案子就是一个悬案,永远不会结案。 那密室女人过不了多久,就要送往临水国边塞,相当于将这个唯一的证据也给抹掉了。 显而易见,皇帝不想让刑部结案。 …… 朝堂下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没有讨到任何好处,他们丧气地从朝堂上返回。 看到阙无英,想到他在殿上的冷漠回应,心中百般痛苦。 倒是阙无英,自从大殿离开以后,他就感到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敌意了。 也后怕他们会上前问询。 毕竟陛下深夜派人出宫,发诏令阙无英明日殿堂上,否认月贵妃一干等事儿。阙无英接旨,不得不遵从。 加上七海事先提过死不认账,现在想来,更加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他面上笑容淡淡,竟觉得此事儿太过无趣。 二皇子离开皇宫的时候,永昌侯随行,看着面色凝重的二皇子,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谨慎地看看四周,小心提醒,“殿下,这等大事儿,陛下交由刑部,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本殿下明白,父皇是刻意不让众人知道。”他难耐地看着永昌侯,内心失落,眼角携着淡淡的光芒。 如果不是父皇不希望此事儿水落石出,又怎么会在大殿之上,斥责他冤枉月贵妃。而且此事儿只需真假月贵妃对质即可?为何还大张旗鼓地令刑部去查探此事儿。 查探过程中,偏将那密室的月贵妃带往边塞,这不就相当于,将唯一的证人也给抹除了么? 一想到这儿,二皇子难耐得很,千算万算,都未曾算计到父皇的心思。 “侯爷,以你之见,接下来本殿下应该怎么做?” 永昌侯背着手,望着远山,小心回复,“装作哑巴,装成瞎子,像每晚那盏灯笼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二皇子听着那滑稽的话,笑容凝固,“侯爷的意思是?” “殿下,这事儿,就算陛下不愿众人查探。可到底对殿下您没有任何坏处啊。”永昌侯背着手,意味深长地看着二皇子。 月贵妃被害,送往边塞鼓舞士气。而皇宫里住着那个假的月贵妃,所以于情于理,最倒霉地是太子殿下,而非二皇子。 听得这话,二皇子堵闷的心情,略略好转了过来,他望着永昌侯保户,难以掩盖内心地兴奋。 是啊,就算这事儿他讨不到好处,太子那边也好不了? “侯爷,一同喝酒聊天如何?” 永昌侯保护拱手作揖,兴奋之至,“微臣荣幸之至。”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笑,结伴而行。 饶是太子殿下那边,心情沉重。下了早朝,返回东宫时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身旁跟着的剑升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直到了东宫殿门。 太子妃云若听说了这件事儿,挺着大肚子于殿门等候。 看到太子殿下的身影,她连忙迎上去,不安地问了,“父皇那里怎么说?” “父皇在朝堂上,阻止了我们。”太子殿下气息奄奄地,精神不大好。 太子妃云若伸手拉了他一把,愁苦地问了,“关在阙无英府上的女人真地是……贵妃娘娘么?” “是。我问过了,云若,她亲口告诉我。还……还说对了我从小的乳名。姨娘……姨娘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啊!”太子殿下头疼,两手支着额,趴在几案上,独自懊恼。 太子妃看着他,手放在对方的后脑勺上,有些心疼,虽然想着月贵妃的处境,也实在可悲。然而能够报得孩子的大仇,她似乎很是兴奋。 “殿下要不然去送送她吧,说不定过几日赶往边塞,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话听起来莫不诚恳,太子妃也是尽最大的可能掩盖自己内心地惬意。 以前月贵妃杀害她儿子,她痛彻心扉。如今看这月贵妃的处境,她却并不开心。 “娘娘,太子殿下……” “殿下睡着了,去拿毯子过来!” “是。”银杏点头认可,笑着离开了。 窗外拂进几丝春风,银杏行过来,太子妃云若抬起手指放唇,示意银杏压低声音。 第209章 利益为上(一更) 入夜,太子殿下醒时,太子妃云若并不在身旁。 看着剑升,他揉了揉太阳穴问,“太子妃呢?” “太子妃出宫了。”剑升平静地回答。 “她去了哪儿?” 太子殿下刚问出口,就突然意识到,太子妃可能要去见的人,内心隐隐不安。 谁想剑升将留下的书信从案桌上拿过来。太子殿下一瞧,这才确定,她要去阙无英的府上,见姨娘。 当年那件事儿,她还是忘不掉。丧子之痛,想着也是该解决了。 太子妃突然登门,府兵赶紧通报,没多久,阙无英出门相迎。 “阙将军,失礼了。”太子妃云若言简意赅地说,“本宫想去见见她,可以么?” 阙无英躬身,握着两手,抬起头,那一刹那,他思量着,恭敬地让出路来,“娘娘请。” 有人引路,将太子妃云若带到密室。 云若把亲自做的饭菜放在月贵妃的跟前。 月贵妃看到太子妃云若,情绪有些激动,双腿往后蹬了蹬,似乎有些害怕。 太子妃云若见到她这副模样,恍惚明白了,她苦涩地讽刺,“贵妃娘娘,云若从未想过,咱们会在这里相见。” 月贵妃啊啊啊地看着云若,眼里恐惧,想来也是因为担心太子妃云若因为丧子之痛报复自己。 果不其然,太子妃云若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孩子的小肚兜,她笑嘻嘻地,看着月贵妃说,“姨娘,哦,不,贵妃娘娘。如果不是您,也许……也许这个时候我的孩子应该很大了,或许……或许她会唤我一声母亲。” 她明明在月贵妃的面前那样得意地笑着,她应该觉得畅快淋漓。应该觉得大快人心。 仇人啊,她天天惦记着的仇人啊,她时时刻刻都想为儿子报仇的对象。 然而,真就看到月贵妃遭殃了,看到她狼狈不堪地坐在自己的面前,云若却高兴不起来,反而非常同情她。 肚子太大,她蹲身非常困难,可以说,是跌下去的,“殿下为了你,已经触怒了父皇。但是父皇并不希望查清此事儿,还你公道。” 这句话对月贵妃是一个打击,她忽然双膝跪在地上,朝着面前的太子妃云若磕头,她咿咿呀呀,像在求饶,求原谅。 “娘娘不用跪我,云若承受不起。”太子妃云若抹了一把泪,泪珠盈盈,“也许这就是报应,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所以老天有眼,你这样了,父皇都不愿意来看你。” 月贵妃神色惊慌,她退后,瞳仁很亮。面容被毁地疼痛,都不如被陛下伤害的心痛! 在被太子妃激怒下,她猛地咳出一口血,良久,她嗓音浑浊地说出这样两句话。 如同咆哮。 “姐姐,原来……原来你没有……没有骗我。”情绪激动,她晕过去了。 阙无英请了大夫,而太子妃云若在丫鬟银杏的搀扶下,从将军府离开。 她走得很慢,失魂落魄。 快上马车时,才转过来问阙无英,“阙将军,她什么时候离开帝都?” 阙无英拱手回答,“回太子妃,明日她就得出发,恐怕……她永远都回不了帝都了。” 月贵妃面容被毁,嗓音已哑。北昀国细作替代了她的身份,即便陛下还她一个清白。也到底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是以这样的方式,抛弃了她。 当然,皇帝也许不知道,月贵妃跟如皇后不同,她这个人爱得太卑微,即便如同行尸走肉,她也会答应陛下,完成对方所想。 让自己承担了北昀国细作的身份,那么皇宫里那位活着的北昀国细作,就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 一颗可以搅动风波的棋子。 —— 七海坐在屋顶上吹冷风,风清扬从房间里出来,举了自己的手中的酒杯,笑着问,“在做什么?” “在想月贵妃的事儿!”他两手枕着后脑勺,风清扬看他想得那么认真,不觉一跳,落在屋顶。 扬起手中的酒盅,又递上了一个酒杯,给他,“来,喝酒。” 七海没有接,倒是望着远处夜景,问风清扬,“公子,你说陛下有感情么?” 风清扬歪着头,瞪七海,“你觉得呢?” “我以前看过那么多书,他们都说,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皇帝的情分最是没用。起初我还以为,这可能有些牵强。今日就月贵妃最后的结果,我深深明白,原来皇帝没有人性,不是说说而已的。” “陛下要是听见你说他没人性,也许……他不会放过你!”风清扬浅呷了酒,面容俱冷,不像在开玩笑。 七海看着他,尴尬地说,“这不是在你面前么,你又不会背叛我,对不对?” “嗯。不会。”风清扬将酒杯放在砖瓦上,也枕着两手,躺下去。 黑影幢幢的地方,竹子破损摆动。 “七海?”他忍不住问了,转过来看着七海。 “嗯。”七海应了一声。 “今日你去见过无英将军了?”风清扬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无外乎就是朝堂上的一些情况。陛下君子一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并没有承认月贵妃一事儿,反而敷衍地交给了刑部。不过听说陛下去找过无英将军,还特地吩咐将密室的月贵妃押送边塞。”七海解释着,一脸沮丧,“哪,公子,有没有觉得皇帝特别没人性。那女人已经如此惨了,竟然还要替他去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风清扬兀自点点头,末了,下意识地出口说,“七海,陛下既然知晓密室里的是真的月贵妃,那他自然也知道皇宫里的那位是假的。” “没错,这件事他已经无法扭转回来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将这事儿闹到朝堂上,那些北昀国细作,早就听到了风声吧。”在七海的意识里,二皇子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可谓费尽心机。 虽然这个结果有些不尽人意,但最起码,也告诉陛下,月贵妃身份有假。而且皇宫里,其他的北昀国细作,最近一段时间内,绝对不会有任何作为。 毕竟,情况危险,稍微动作,就可能会被人察觉。 所以皇宫什么时候最为太平,应该就数这一段时间吧。 真假月贵妃的事儿,浪费了不少时间,眼下七海可以理直气壮地查询顾芙这个宫女了。 翌日清晨,七海亲自寻了云纷纷,云纷纷看七海求她帮忙,开怀不已。 “所以你想让我查探顾芙这个宫女?” “没错。”七海觉得自己虽说是宫中编纂,可深宫内庭里的事儿,恐怕还得找人帮忙。 云纷纷笑他,“想让我帮忙也可以,只不过……你得做神仙凉粉给我吃。” 神仙凉粉? 七海瑟瑟发抖,往对方身旁凑了凑,谨慎小心地问了,“你听谁说得?” “先前,太傅大人看见步非的铺子里摆满了晾衣架,随口就问过步非那东西是怎么来的,步非告诉他,是师承于你。”云纷纷搅动着手里的手帕,单手撑着下巴,天真单纯地说,“太傅大人貌似很喜欢你,说你不仅会做神仙凉粉,还会自制晾衣架。同镇国公夫人一样聪慧。” “然后呢?” “如果不是吃过神仙凉粉,太傅大人一定不会这么说。”云纷纷捧着两手,意兴阑珊地问了,“所以,七海,给我做碗神仙凉粉吧。只要你给我做碗神仙凉粉,调查御前宫女顾芙一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为了表现她的坚决,云纷纷还特意拍了拍心口,水灵灵的眼眸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古灵精怪。 七海懊恼地拍了下脸颊,“不是,云姑娘,你怎么关注的地方,这么地与众不同呢?” “哈哈,挺周全对不对?自从你将自制晾衣架的办法告诉步非开始,我日日看,早就学会了。可这神仙凉粉,我还没有听说过。所以啊……七海,你既然亲自来找我了,那当然得做给我一碗神仙凉粉了。”云纷纷看着七海笑,明媚,像夏日里,窝在树身上的知了。 虽觉烦躁,却透着热闹之气。 第210章 宫女信息(二更) 最终自然是七海没有执拗过云纷纷,为了让云纷纷帮忙查探御前宫女顾芙,特地从空间里捞了一大把神仙树叶,给她做神仙凉粉。 神仙树叶的叶子十分新鲜,但如果受不了叶子的味道,便会觉得它非常臭。 神仙凉粉同豌豆凉粉不同,它的颜色似琉璃,渣滓较多,看起来十分地香甜可口。 将一大碗凉粉端上桌时,云纷纷还不忘打听制作的步骤。 七海瞪她,“刚刚在厨房,你不是看见了么?” “嗯,我是看见了,你加入了很多灰。”她觉得这种制作步骤,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总让她下意识地以为,这种神仙凉粉之所以味道甘美,不仅仅是出于它自然,更是因它的制作工序太过艰难。 放入那么多地灰,啧啧……要不是制作的人是七海,她可能吃不下去。 “想什么呢?” 七海直接,“凉粉你也吃上了,什么时候帮我查探那位御前宫女?” 云纷纷抬起筷子,笑容满面,“这样吧,我吃完,就进宫,帮你问阿姐。” “不行,这件事儿不能告诉太子妃。”七海还是理智地找了一个可以让云纷纷接受的理由,“云姑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最近被月贵妃的事儿搅得头疼。现在月贵妃的事儿刚落地,你万不能再拿这件事儿去麻烦她。况且……”七海手指点着檀木桌,表情专注,“如果让别人知道,咱们在查探这个宫女,说不定……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看七海那耸人听闻的言语,云纷纷嘟着樱桃唇,“会……会么?”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七海又嘱咐了一句,“这件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 “……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云纷纷手指指天,指地,指指七海,又指指自己,活泼可爱地点头应承,决定自己亲自去查探这事儿。 云纷纷在七海千叮万嘱下,进了皇宫,在东宫处同太子妃说笑聊天至下午,她就故意去了司礼殿,查探了诸多宫女太监奴籍。 因为司礼殿平日里没有人出入,可是她非宫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以只能独自闯宫。 禁军统领王英带人走过,听到司礼殿传出来的声音,不由得抬手,止住了身后跟随的禁军。 拔出剑来,朝着窗户看去。 就在他刚刚探出头时,便看见云纷纷青衣的身影。 他笑了笑,带人离开,将身后的禁军带到其他宫殿巡逻去了。 等到夜里,才独自前往打探。未想,云纷纷还在司礼殿,没有离去。 殿中,偶尔传来砸声。 守在殿外良久,他有些提心吊胆,翻窗而入,竟然发现云纷纷栽在古木箱子里,翻看着各宫女婢资料。 “翻够了么?”王英握着剑,在其身后冷不丁地问。 “还没呢?”一时没有注意,她还没有发现有人出现。因着那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直接坐进了箱子里。 箱盖往下栽去。 王英伸手,握住箱沿,无可奈何地问,“快出来,一会儿人该出来了?” “呵呵,王统领……”云纷纷尴尬地从箱子里爬出来,脸庞绯红,突然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你……你怎么在这儿?” “纷纷姑娘还问我呢?这儿是司礼殿,万一被人发现,你就完了。”王英将箱盖往后放好,朝着云纷纷伸出手去,“别胡闹,快出来!” 云纷纷眨巴着眼睛,像个小狐狸,窥探了四周,方才握住对方的手站起来。 从箱子里跳出来,她有些失落。 “还是没有翻到?” “你找什么?” “王统领,你知道御前宫女的户籍资料放在哪儿么?”云纷纷咕哝着嘴巴,手指定了定整个大殿,“我用最快的速度,查看了这里的资料,并没有一个叫做顾芙的宫女?” “顾芙?”王英听得有些熟悉,反问了两句,“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印象。” “真地么?”云纷纷见王英有办法,开心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王统领。你能不能帮帮忙,查一查?” “嗯。可以。”王英眉眼含着笑,过后又摇了摇头,“不过……” “不过什么……”云纷纷激动地请求,“只要你替我查到,要什么我都给你。” “要什么都给?”王英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云纷纷一眼。云纷纷时常进宫,容貌秀美,他们也时常见到。 宫外时,但凡他需要买些什么,云姑娘的铺子里,就没有多要价钱。反而免费赠送。 一来二去,王英对云纷纷颇有好感,不过他年纪大,不比阙无英将军,年轻有为。 想来以后迎娶云纷纷,都没有机会。 “我答应帮你。”王英说,“我什么都不要。” “真的!”云纷纷高兴过头,一把拥上去,“那实在是太好了。” 僵在那儿的王英,骨子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感。等到云纷纷脱离他的怀抱,他才收回了手。 “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查这个宫女?”想知道理由的王英,这样同云纷纷交代。 云纷纷牢记七海所说得不得告诉任何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的承诺,因此她晃晃手,为难地说,“还是算了吧,多谢王统领的好意,此事儿,恕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她失落地往外走,王英怅然了下,情急地回,“算了,我不问理由。”他承诺,“给我两天时间,两天时间,我替你找到它。” 云纷纷兴高采烈地奔到王英的面前,有些腼腆,“那可说好了,到时候我在宫门口,等你的好消息。” “好。”王英见殿外有人声,伸手拉了她一把,二人直接躲在柜子后。 殿门打开,几个宫女,撑着灯笼,入殿寻找资料。 “贵妃娘娘到底要找什么?” “一本宫女簿。”另外一个宫女哈了一口气,“娘娘的心思,我们做奴婢最好别猜。否则知道了什么秘密,反而还会被灭口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进宫当宫女的时候,我母亲再三吩咐。什么都要装作不知。” “哦。这样啊。”两人将灯笼拎在眼前,四处翻看宫女档案。 “贵妃娘娘让你找哪个宫女啊?”一个丫鬟似乎有些犯困,为难地拍了拍脸颊。 “好像以前在陛下跟前当差,后来听说和……和侍卫有染,所以被陛下杀掉了的那个丫鬟。”那丫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伸手抹抹脖子,一脸地惊悚。 另外一个宫女被她的话吓到了,捂着眼睛,有些心伤,“你……你别吓我。”恐慌两下,又抓住同伴的袖子,“你说这个宫女都已经死了,为何贵妃娘娘还让我们来查?” “我没敢问。万一贵妃娘娘说一句该问地别问,那不是自讨苦吃?”这个丫鬟机灵,催促着同伴寻找。 她速度很快,头脑很灵活,“我记得贵妃娘娘说过,御前宫女的户籍资料一般在第三格!” “那个宫女叫什么?” “好像是……顾芙?” 顾芙?这边蹲在角落里的云纷纷格外激动,想站起来。却被王英抓住。 “别说话,被人发现就完了。” 云纷纷指着两个宫女,“她们……她们好像知道。王统领,咱们胁迫她们,问一问?” 两个人声音如蚊,低低地商量着,像两个活宝。 王英犹豫着,邪魅一笑,“那还不如等她们拿到了,咱们才抢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倾身看着云纷纷,“你不是说,整个殿中的宫女户籍资料,你都找过了么?” “我……我只找了跟我身高差不多的地方。”云纷纷无辜地盯了王英一眼,王英忍不住着笑了。 第211章 禁军统领(三更) 那两个丫鬟抬了凳子,站在凳子上,翻看着宫女户籍资料。 可喜地是,两人一翻,立马找到了。 跳下地来,云纷纷准备去抢,却被王英阻拦,“这儿要闹起来,会被发现的。” “那怎么办,一会儿她们该回去了?”云纷纷急地满头大汗。 “别急!”王英拿着剑站起来,“我去跟踪。你在宫门等我。” “哦。” 云纷纷从哪里出来地,就从哪里出去。 司礼殿外的禁军已经被王英打发了,此刻更是带着人阻拦了两个丫鬟。 这位王英统领记性好,以检查的借口,目睹了那位户籍资料上有关顾芙的资料。 抵达宫门口,云纷纷笑着问,“王统领,你把东西放在哪儿了?” “在肚子里。”王英故意逗趣云纷纷,吓地云纷纷惊恐不已。 “吃了,你怎么这么笨,吃什么不好,非得吃纸!”云纷纷苦恼地扶着额头,着急地往外走。 王英笑她,“我已经记下来了。”他令宫门禁军拿了纸笔,将所记住的资料,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递给了云纷纷。 云纷纷看着资料,“王统领,你不会是胡编乱造,随便写给我的吧?” “你的事儿,我不会这么马虎!”王英看上去很年轻,他同户部侍郎毕郝来有些区别,年纪虽大但不显老,但户部侍郎毕郝来,年纪很小,看上去却像一个大叔。 禁军统领一向严肃,何时笑过。可对云纷纷,他却温柔体贴。 这会儿细致地将云纷纷所要的东西写下来,身后几个守卫都看见了,憋着笑。 他们想,自己的老大竟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你背下来了?” “没错。” “多谢王统领。”云纷纷拎着那张纸条,笑颜如花地跑了。 王英一手握剑,一手叉腰,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几个兄弟在窃窃私语。 “说什么呢?” “老大,没想您对云家姑娘这么用心!” 王英看他们几眼,没说话,迈步进宫。走了两步,仿佛后怕什么,突然转过脸来,正经八百的模样,“记得啊,不许说出去,说出去有你们好受的。” “是!”众位兄弟挺直脊背,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眸子点点头。 —— 顾芙宫女的户籍资料拿到,云纷纷多了一个见七海的借口。 依旧是早晨来找的七海,还为此雇了辆马车,说是踏青。 七海站在府门口,“云姑娘这么隆重,是去哪儿?” “踏青啊。”云纷纷站在马车的旁边,乐不可支地笑了下,“哪,去不去,不去,就不给东西了啊,你期待已久的东西,不想要了?” 糟糕,怕是拿到顾芙宫女的资料了。七海不得不去,远远地只能同看见他的管家关伯嘱咐了一句,“关伯,记得告诉公子,我出去一趟。” 管家关伯点头,让七海放心。 —— 上回和着二皇子出门,中途因为月贵妃的事儿,没有去。可不知怎么云纷纷知道了。 “上回和二皇子踏青去了?” 七海摇头,“没机会,人家中途就回去了。” “为什么啊?” “说是踏青,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单独找我公子聊天,问询月贵妃的事儿。”七海倒在车壁上,悠闲惬意地享受了下这种姿态,过后,突然间开门见山,“顾芙的户籍资料呢?” “拿到手了。”云纷纷将那张纸条拿出来,给七海过目。 七海细细读着纸条上的资料,“宁州人氏,顾堂知府之女。年方二八。” 看着那些资料,他有些惆怅,“光这个,我们并不能查到什么啊?” “能。”云纷纷夺回户籍资料,手指定着宁州二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可以派人去往宁州,询问询问。咱们不知道顾芙长什么样,可以让他父亲画一幅啊?” “嘿。说得有理。”七海掀开车帘,心中激动,“那行,咱们只有去了顾家,就可以得到顾芙的画像。” 七海期望能够看看此顾芙的画像是否同方舟前辈那幅画中的女人一样,若是同一个人,就说明,这个顾芙便是画卷中的女人。那他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查出真相。 一旦画中女人的身份坐实,那么安阳王同安阳王妃争吵的目标所在,也就一清二楚了。 但是……这个顾芙会是画卷中的女人么?倘若不是,便就说明,那个顾芙并非这个顾芙,身份是伪造的。 …… “忘了跟你说,这个顾芙和侍卫有染,被……被陛下处死了,这样……也没关系么?”云纷纷只担心,不能替七海排忧解难。 环抱着双臂的手指晃了晃,他笑得一脸开心,“这不重要。” “不重要?”云纷纷不懂,“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知道顾芙长成什么样,如此一来,利于我查真相。”七海说着,掀开车帘,自己做了车夫,“云姑娘,坐好了啊,踏青去了。” 云纷纷急忙叫住她,“你……你还真要去踏青啊?” 七海没听错,她问地是这句话,不由地转过头,看着云纷纷,万分狐疑地说,“怎么,不应该去踏青么?” “不是,我……我就是没想到。”云纷纷开心地抱着马车扶手,开心地宛若向日葵。“七海,真地,我简直无法想象,你得了消息,就愿意陪我去踏青。” “哎,别误会。我本人呢,也想踏青!”七海赶着马车,到了山里,四处游玩了会儿。 春天到了,漫山遍野的樱桃花,雪白雪白的。 七海坐在大石头上,握着根树枝,犹豫再三地说,“云姑娘,宫女如果死了,她的尸首会让人送回去么?” 云纷纷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下,她摇头,“阿姐说,宫中婢女性命如草芥,如果有宫女死了,肯定不会送回去地。倘若再是因为做错了事儿死得,那更不可能叶落归根!” “这样?”七海站起来,犹豫不决,“那顾芙有可能不会被送回宁州,对不对?” “……嗯,没错。不过死讯终究会通知的罢!”云纷纷木讷地解释着,忽然啊地一声站起来,她叫道,“七海,顾芙是御前宫女,她做了这样的事儿,陛下定然不会允许有人查探。你说贵妃娘娘查探这事儿做什么?” “贵妃娘娘?”七海眸中生疑,“你说得是……月贵妃?”真正的月贵妃已经被阙无英送往边塞了,这个假的月贵妃查找顾芙,莫非……她和顾芙有什么关系? 不,不对。她和……画中那个女人有关系? 她们…… 联想到这儿,七海豁然开朗,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儿。 “回去吧,云姑娘?” “不踏青了。” “四季都可以踏。” “夏天太热,冬天太冷,你受得住啊!” “坚持就是胜利!” 第212章 身份有假(一更) 最后还是云纷纷托人去了顾家查探,结果难以想象地是,宁州的这位顾知府遭遇横祸,死了。 现在那儿已经没有了顾家的下落。 那些打听的人从隔壁领居那里打听到顾知府的女儿。 原来,是有一个女儿,叫顾芙。不过那顾芙自小有病,不认识人,后来还当了乞丐。 在街上,查到顾芙,是个胖妞,而且从来没有入过皇宫。 了解到这些消息的第三天,云纷纷直接听傻了,她火急火燎地赶到安阳王府,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七海。 管家关伯放了人进府。 七海和着风清扬已经起了,此刻在屋子里聊天。 云纷纷入府,嘴角带笑,应该是得到了好消息。谁知话没出口。 七海就笑了,伸手指了指风清扬,“公子已经沿着那个地址去问了。” “说说,看看跟我查探的消息是不是一致的。”云纷纷撑着下巴,听从对方的消息。 风清扬询问出来的消息同云纷纷查到的消息并无任何出入。 “公子,顾芙并不曾做过御前宫女,换句话说,皇宫以前的那个顾芙户籍资料是被人伪造的,意在……鱼目混珠。”七海咧着嘴笑得明丽,“真有意思。” “可是这么一来,咱们就断了线索!”风清扬皱着眉头,替七海为难,“七海,现下只能从皇宫见过这位顾芙的人下手了。” “是啊,可是我们如何知道,皇宫里的顾芙究竟见过谁?”云纷纷问出这么一句话时,风清扬和七海却同时笑了。 没错,方舟前辈告诉他们,画中女子是御前宫女,叫顾芙。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画中女子曾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当差。 七海拎起茶杯,目光充满了震惊,在等到云纷纷离开以后,他才光明正大地提到了这件事儿,“公子,你父亲收藏过皇宫里顾芙的画像,他如此珍爱那幅画,你……你就不好奇么?” “好奇,当然好奇!”风清扬捏着手掌,言辞冷厉,“我一定会亲自问问父亲,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能够被安阳王和方舟前辈如此珍重的画像,那个女人倘若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那么只能有一个原因。 他们深爱着那个宫女。 不然,这个宫女的身份就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七海握着剑,看了风清扬一眼,“我还有事儿,出去一趟!” “好。”他刚刚出了府门,前往鲁国公府的时候,在半路上,就碰到了杀手。 那些杀手身手不凡,每个招式,均可致命。 七海被堵在了巷子里,当即决定装傻,“各位,我……我同你们无冤无仇,不至于这么紧跟不放吧?” “主人下令,杀!”那些人不说废话,眼神交流一下,就拔剑而出。 他们的剑是同样的剑,而且出剑速度几乎一模一样。 七海打累了,唤出空间,直接跳到了屋顶上,观察着下方几人的动静。 他不忙,有时间可以跟这些人耗费,于是他挑准时机,在他们不知自己去向的时候,突然活捉了一个人。 可惜,还没有询问几人,究竟是何人指派时,他们就已经咬舌自尽了。 七海蹲身,在他们的身上反复搜索,都没有发现任何证据。所用的那些刀,也只是普通的刀。 估计是担心事情败露,被人发现。 他这个时候出来,就被人盯上,一时间,他怀疑过安阳王府的人。 但他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近日来,安阳王也没有找过他,王府里十分安静,恢复了往日那般孤寂。 管家关伯见到他时,还常常说王爷也许已经认同了他,正是因为认同,所以才没有找任何麻烦。 一连安静了好几日。 不过这些人,突然死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正踌躇着,就瞅见巷子外头,有几个捕头。 他招手将几个捕头唤过来。 捕头奔近,看着七海,吓坏了,“七海护卫,你……你杀的啊?” “不是,这些都是想杀我的刺客。”七海靠着墙壁,烦心不已,“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哪儿来得,好不容易活捉一个,他们还齐齐咬舌自尽了。”七海蹲身,将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的黑布拿来,瞧了两眼,叹了几口气,“哪,长这么俊,还做杀手。可惜了。” 捕头凑上来,看着那几个黑衣人,“七海护卫,他们打你一个,你还赢了?” 七海龇牙咧嘴,耸耸肩,“这意思,我不能赢?” “那他们厉害么?” “不知道,武功很好,轻功更不错。”七海犹豫地,拍了拍脑袋,“他们很机灵,全程就说过一句话。” “什么啊?”几个捕头挨拢了,格外好奇。七海嘟囔着嘴,模仿着说话的人,情景再现了一下。 捕头看得高兴,又追上问,“还有呢?” “没了。他们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七海往巷子外走,潇洒且恣意,模样里透着三分决绝,“麻烦兄弟几个把这些尸首带给钱大人,让钱大人帮忙查查看。” 捕头拿着刀,站在箱子里,乖巧地回了一声。 “哦……” —— 七海跳上了鲁国公府门口的石阶,站在台阶上,他看着门口的小厮,歪头示意,十分知礼,“通报一下呗?” “七海大人,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叫。”登门习惯了,守门小厮都认识了他。于是马不停蹄地去报告给世子孟绫。 孟绫听说七海来了,将小灰搂怀里,亲自去门口相迎,“七海兄,难得来看我?” “这不来了么?”七海伸手把胖兔子夺回来,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走,进府,有事儿商量。” “好。” 二人一前一后,七海也没有拘束,直接地去了孟绫世子所住的屋子。 推门,拎了个板凳坐好,有模有样地叹口气,“知道么,今日我又遇到了刺客?” “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人想杀你?”孟绫世子看着七海的脸颊,啧啧舌,“七海兄,我观你印堂发黑,恐怕需要去算算命!” “去,胡说八道,我七海才不信这些迷信。事在人为,听说过么?”七海捏着胖兔子小灰的耳朵,“它好像长胖了,之前……没有这么胖啊。” “是啊,这不,我给它吃了肉。”孟绫十分大气,手掌在桌沿上拍了拍,疑神疑鬼地说,“天底下也只有我的小灰才愿意吃肉。” “呵呵,真地是……与众不同。”七海表演已经学到了精髓,哭丧着整张脸。 孟绫世子有些震惊,“不是吧,这么夸张?” “国公大人在么?”七海问。 “在书房。”孟绫有些别扭,“你又捣鼓什么,月贵妃的事儿还嫌不够?!” 七海嘟囔,死不认账,“月贵妃的事儿,我又没插手。” “还装。除了你,谁知道皇宫里潜伏了北昀国细作。这么多年了,我可没见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这么上心。”孟绫世子对七海有一个最绝对的理解。 在他眼里,七海在查探他大师兄寒沉一事儿格外地尽心尽力。 哪怕牵扯很多人,都不会放弃追踪查探。 不过这次他猜错了,七海妥协地说,“不,我没那么无聊。这次是我家步知,她告诉我皇宫里押出来一个女人,十分奇怪。这才希望我能查探一下,谁想到就是月贵妃。”他那双眼睛满是惊诧,“说真地,我实在没有想到,陛下这个人如此心狠手辣。连他的枕边人都可以不管不顾,月贵妃跟了他,真是这一辈子做地最后悔的事儿了吧。” 孟绫冷呵一声,甩甩手,“幸亏你是在咱们府上说的这些话,我也不会告诉外人。要是……旁的人,指不定传到陛下耳朵里,诛你九族!” “要是外面,我也不说了?”七海不想说太多废话,催促好半天,孟绫才带他去见鲁国公。 书房里,鲁国公听闻御前宫女顾芙,略略纳闷,“我是听说陛下以前身旁有个贴心的宫女叫顾芙?” “国公大人见过了?”七海喜笑颜开,凑近问了,“同如皇后像么?” 鲁国公背着手,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个宫女是个丑八怪,如何同皇后相比!” 第213章 国公分析(二更) 丑八怪三个字可是吓傻了七海。好半天他才知道鲁国公所谓的丑八怪是因为什么。 原来这个顾芙在陛下跟前,时常戴着面纱。可奇怪地是,皇帝似乎给了她这个特许,以至于她可以如此胆大包天。 “哦,也就是说,这位顾芙并没有多少人看到她的真面容,而且……而且她对外称自己是丑八怪。”七海跳起来,有些震惊,眼里写满了惊诧,“啊,这么一说,这事儿可就稀罕了。” “有什么稀罕的?”鲁国公和儿子孟绫世子对视一眼,忽而凝眸深思,“七海大人怎么关心起御前宫女来了?” 七海站起来,神神叨叨地说,“你们自己猜猜看?” “别告诉我,又同你师兄寒沉的生死有关系啊? 七海点点头,一本正经,“没错。” “说说看,你师兄的事儿怎么就同御前宫女联系上了!”孟绫世子将小灰这个胖兔子,提起来,放在桌面上,手掌温柔地抚弄着,言笑晏晏。 “暂时不能说,说出去,命就保不住了。”七海跳到凳子上,伸了伸懒腰,忽而意识到了什么,又从凳子上蹦卡下来,“养成习惯了,抱歉。” “你这习惯怎么养成的?” 七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听话,师父追的。” “哈哈,那你可真惨!”孟绫世子洋洋洒洒地笑着,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同情。 原本是打算留下来用午膳的,可七海觉得得珍惜时间,一天这么悠闲,也不是事儿。 索性就早点儿回了安阳王府,门口离去时,抓着孟绫世子的手,“喂,世子,能不能让你父亲不要告诉外人?” “你不是交代过,这件事儿说出去,会丢命么,放心,我父亲老奸巨猾,他没有那个心思?再说,你以后总会透露真相给我们的,是吧!”孟绫世子拿胳膊肘撞了下七海的胳膊,脸上表情理智,不张扬,是个风雅之人。 七海得了回应,点点头,绽着笑脸,眉开眼笑,“好兄弟!”他步下石阶,朝着孟绫世子挥手,走了两步,又侧过身提醒,“世子,还是不要给小灰吃太多肉,毕竟它是吃萝卜的。况且战兔么,比地是身姿矫健,而非惊人体重!” 此话出口,孟绫世子愣了下,看看跟出来的胖兔子小灰,连连称是。 犹豫着回过身,往府里走。 鲁国公却启程,准备去见二皇子,被孟绫世子阻拦了。 “父亲,七海兄不说了,兹事体大,不要随意询问么?”孟绫世子这个人虽然睿智,但重情重诺。 鲁国公瞥了他一眼,笑地跟个老狐狸,“这孩子,我不过就是觉得此事儿有趣,想同你陈叔聊一聊,再说了,好久没见露白了吧,找着露白去打打马叔怎么样?” 孟绫世子心想同陈叔聊天,这才放心,也许是因为担心父亲欺骗他,让他做了小人,故而陪伴一路。 前往兵部尚书府。 陈露白叫着孟绫后院赏马,不由地说起月贵妃一事儿,“你说,皇宫里那位是月贵妃么?” “当然不是。” “这么确定,为什么?” 孟绫回答地特别快,脸上还挺自信,“七海说得。” “他?”陈露白听了,眼神里写满了惊讶,有些犹豫,神情冷淡淡地问,“难道这次的事儿,是他背后搞的鬼。” “不,他告诉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查探了一番。”孟绫觉得,七海说出来,也算救了陛下,此举动,是有必要地,“没有七海,怎么能知道皇宫里潜伏了北昀国细作,又怎么能提醒陛下以后小心为上?” 陈露白纳闷地拍了拍手掌,想了想,跟着回,“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贵妃娘娘可是陛下最亲近的人啊,为何她被北昀国细作如此祸害,陛下全然没有心疼的意思?” “自古皇族无亲情,再是枕边人又如何,在陛下眼里,他更想做地是顾全大局,如何挽回损失?”这些道理,不难理解。月贵妃已经被折磨成了那副模样,与其花费力气救她,还她清白,不如顺水推舟,放过皇宫那个假的月贵妃,然后利用这个人,查出潜伏在皇宫里其他的北昀国细作。 可惜,陛下的这个计划被七海发现了,在七海告诉二皇子以后,太子殿下无疑也会卷进来。 殿上附议,已经令后宫里那位假的月贵妃了解到自己身份暴露。所以她会选择什么时候离开人世,谁都不清楚? 但是无疑,她离死不远了。 “哎,七海护卫这人……有些……”陈露白是笑着的,光那笑,就说明,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男人。 能够从各个地方,逐个击破,并且让众人了解到,皇族那些可怕地不为人知的阴谋,也许就只有七海能够这么坦率直接了。 利用两位皇子,冲锋陷阵,有时候他真会怀疑,难道七海就不担心,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某一天突然醒悟过来,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么? 可惜,他全然没有反应。一如既往地为他寒沉师兄的生死忙碌着。 仿佛查案已经成为了乐此不疲的事儿。 “那他最近在做什么?” “他……”孟绫叹口气,走近陈露白跟前那匹俊俏的马,抚摸了下马鬃,“他今日来见了我爹,问了我爹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露白也开始好奇七海的下一个行动了。 孟绫微笑着回,回地十分轻快,“他问一个叫做顾芙的宫女?” 这边两个人兴致高昂地聊着天,那边鲁国公和陈明杰两个中年组合也兴致高昂地聊着七海这件事儿。 “是么,他打听之前那个在陛下跟前蒙着面纱的御前宫女?”陈明杰一听,脸上都变了一个颜色,若有所思地回,“除此以外呢?” “他问我可见过那宫女的相貌?”鲁国公思量,这个顾芙一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要不然七海护卫不会抓着她不放。 况且七海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查清七海山庄弟子寒沉一事儿,怎么可能凭空扯到一个御前宫女的身上,这未免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那兄长以为,这七海大人作何如此?” “我在想,这个顾芙宫女,会不会也是北昀国细作?”鲁国公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后,陈明杰已经僵持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了。 是啊,顾芙这个宫女以前出现在他们的身前时,就已经得了陛下的特许,可以时刻戴着面罩,但如果真地丑到一种地步,陛下也不可能选她为宫女了吧? 那么选她为贴身宫女,是因为什么呢?图她长地丑?嗯……想想也不大可能。 这个问题,他们一致认为,有蹊跷。 陈明杰失神下,忽然之间笑了,那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惊魂不定,“陛下在身边留了这个北昀国细作,看来只有两种目的。一种想以她为饵,查出其他的北昀国细作。另外一种……”陈明杰伸出食指,下意识地指向了鲁国公。 二人对视的时候,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 或许皇帝对那个叫做顾芙的宫女动了情。要不然,她就是北昀国细作里最大的头儿,身份悬殊太大,以至于他想要顺藤摸瓜,查出背后的人。 然而当年北昀国细作全部归降临水国,是否同这个宫女有关呢? 这是他们的猜想而已。 “这个七海还言,此事儿不得伸张,否则恐会丢了性命。我觉得他既然这么说,想必内心已经有了结论。”鲁国公两手兜着袖管,洋洋得意。 不管此时此刻,他们有多好奇,只要七海已经接手此事儿,那真相就快了。 第214章 百花会上(三更) 翌日一早下朝后,陛下就在书房里,提起了三月底四月初的百花会。 听说这个百花会是当年如皇后提出,陛下用情甚深,也就慢慢地记住了这个百花会,现如今,他想想这个时节,便忍不住拎着袖子,握着狼毫在雪白的宣纸上,挥笔写下百花会三字。 “来人?” 在殿中侯着的赵公公,佝偻着背,快步上前,压着腰,突然出口唤了声,“老奴在。” “百花会快到了,你去各宫提醒一声。”皇帝一拂自己精致的便袍,犹豫了下,禁不住笑了,“就这样吧,能有什么展示的礼物。就等到时候容朕一观。” 百花会是在御花园举行的,到时候除了皇子皇妃以外,还有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亲眷参加。 不过为了让此会不过得那么单调,才子会作作文章作作诗,行行酒令亦或者聊聊天,而后宫那些嫔妃们和着大臣家属们会在此跳跳舞,唱唱歌,作作曲,或者展示一下同花卉有关的墨宝作品。 往年,就属太子妃云若的作品引人注目,她本人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皇帝也十分看好她。 每到那时,陛下就会赏赐太子妃很多礼物,与此同时,太子殿下也会脸上有光。 赵公公颔首一笑,“是,老奴这就去。” …… 晌午,日光烁烁,伴着微风。 冷宫的竹林里头,一个小太监背对站着,良久,太子妃身旁的银杏警惕小心地寻此跟来。 那小太监将一幅画轴交给银杏。 然后他吩咐说,“太子妃可是又准备了画作?” 银杏躬身点头,“是。” “那好,将这幅画轴和太子妃的画轴替换了!”这话阴声怪气,银杏这个丫鬟一听,扑通跪倒在地,畏惧地瑟缩了下脖子,有些难言,“大人,太子妃对银杏恩同再造,银杏不能……不能忘本啊?” 此刻听来,言辞切切,伤感莫名。倒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丫鬟,知道太子妃待她如亲人一般,接下任务,未免内疚。 可那太监一听,突然拎住了她的衣裳,晨光洒在小太监的领口上,银杏觉得这么看起来,那太监的脸颊,森严可怕。 “别忘了,你不是临水国那太子妃的仆人,而是北昀国里培养的密探,你今日若是自私不做,那么你就只能以死谢罪了。”小太监正要举起手臂,银杏忽然哽咽着点头答应了。 “是,银杏遵命!”小丫鬟跪坐在竹林里,含着泪答应了下来。 那小太监掐着银杏的手突然松开了,略略怅惘地感叹了一句,别忘了你来临水国的任务,就消失在了晨光里。 武功如何高深,可想而知。 为此银杏只能兜着画轴,小心翼翼地抱了回去。 那天她给太子妃云若上茶,发现太子妃那副站着画起来的画作里,是临水国帝都繁荣茂之景,更有百花会的象征。 “娘娘画地真好看。”银杏嘴甜,笑眯眯地夸了一句。 太子妃云若看了她一眼,眉眼带笑,“是啊,这画画了整整七天,我这身子,也实在费了些心啊。只望陛下能够欢喜,如此殿下……也会多被赞赏两句。” 她心里想要地,无关礼物,无关地位,只是期望自己心里的那个男人,能得人青睐,能有人愿意相信他本人的才华能力。 太子殿下是她心里最为信赖的人,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希望他的一切愿望都能实现的人吧。 “好了,银杏,把这画收起来,用东西包好。就等到百花会开始后,父皇一观了。”太子妃云若千叮咛万嘱咐,等着银杏应承,她才回房休息。 肚子越来越大,晚上也睡不好觉。反复折腾自己,愈发怀疑自己的能力。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纲。可她初为人母,也不过一句,受罪而已。 小心翼翼地扶着桌沿坐下,谁知凳子太矮,她有些坐不下去。 恰好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也刚好回来,便着急地冲进屋子,搀扶住了她。 她回头,看着那个人的眼底动了一圈涟漪,微漾着他好看的灵灵目光。 “银杏,把垫子拿来!”太子殿下连忙吩咐,银杏替太子妃高兴,赶紧去屋子里,将那温暖舒适的垫子拿了回来。 自从月贵妃被带出临水国帝都后,太子妃云若心里的那个结貌似也结开了,面对太子殿下,她似乎没有再多加隐瞒。 深爱的两个人,最忌讳将对方推地太远。 也是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发现太子妃云若露出了他们初见时的笑容。 她在许意中人,而他恰好是那个被花砸中的人,当时太子殿下看到云若,天真如含苞待放的野茴香,明艳艳地充满了朝气。 太子妃云若笑着,坐定后,突然拉着太子殿下也坐下,随后欣喜地提到了百花会一事儿。 “殿下,要不要看看臣妾所绘之景。”太子妃云若想要同太子殿下分享的意识,让太子殿下心中吃惊。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应下道,“银杏,把太子妃的画作拿过来。” 银杏应了应,去书房,将那画轴取出来,交给了太子殿下。 画作徐徐打开,由左到右看去,有禁军,有城,有街道,有小贩。卖花的,坐船的,唱歌的,赶集的。有酒楼,茶肆,书斋,铺子,医馆等等。当然沿着运河,还有许多开放的桃花,美轮美奂,尽收眼底。 太子殿下感叹道,“虽说南王画艺最佳,可在我心里,阿若的画却也别有一番风趣。” “殿下以为,父皇会喜欢么?” “嗯。”太子殿下扶着太子妃,认真思量,他想了想,动动唇回答,“我以为,父皇一定会喜欢阿若的画。何况这是临水国盛况,此画是在夸赞父皇治国有方。夸父皇的,他怎么能不欢喜?” 太子云若靠在太子殿下的肩头,她这次有些发愁了,“殿下觉得父皇喜欢,父皇就一定会喜欢。如果……”她仰着下巴,瞟着太子殿下问,“殿下想要什么礼物?” “阿若喜欢什么礼物,我就喜欢什么?”她的手指落在太子妃的额头,无不宠溺。这东宫之中,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恩爱两不疑,虽然先前十分冷淡,但太子殿下却未曾娶过侧妃。 深情,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是太子妃云若内心给太子殿下的标签。 那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第215章 准备礼物(一更) “既然阿若挑选了礼物,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表表孝心,准备一点儿什么礼物?”太子殿下逗趣了两声。 太子妃就拿柳眉瞪他了,“臣妾不信,殿下就全无准备?” “当然不会!”往年百花会时,他就提前准备好了礼物,这会儿自然不会因为东宫政务繁忙而忘却。 他令剑升将手中的礼物拿出来,剑升眼神显现出异样,他难耐地回答道,“殿下,这个礼物太大了,不好搬进来。” “……嗯,也是。”太子殿下私心一想,就此作罢。眼睛看着太子妃云若,“到时候再看,如何?” 云若想了想,答应了,“那好,臣妾就等着殿下的礼物了。” 除了东宫这边,还有很多地方都忙着百花会的礼物。 要数现在最为着急地,应该是二皇子。 往年二皇子选择礼物,都不如太子妃。今年,他一定要选择一份让陛下开心的礼物。 二皇子妃陈岁荣日日在院子里和着仆人嬉闹。平日里同二皇子更没有交流的机会。 “长迢,王妃呢?” 属下长迢语气噎了噎,面上一阵为难,看看院外,低声说,“王妃在院外踢毽子呢。” “踢毽子,踢毽子!本殿下哪天想见她,就听到她再玩儿。她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做王妃的觉悟么?”二皇子轰然一声,将桌上的全套瓷杯,全部掀在了地面上。 看着地面上的碎片,长迢都为陈岁荣捏了一把汗。 “走,去后院,本殿下倒是要看看,她能张扬到何种地步?”二皇子可能也是不知道应该送怎样的礼物,才能讨父皇关心。所以脾气有些怪,一时又没有发泄的人,看太子妃每年那般用心,自己迎娶一个王妃,却只知道玩。 自然小做攀比,便就是因为这点儿攀比,一点儿小事儿都能触动自己那敏感的神经。 火爆脾气一点即燃。 然而到了院子外,却发现王妃早就有了盘算。北昀国生长在冰天雪地里的寒梅,也在这个时节被她找到了。 寒梅是粉色的。 临水国谢地很快,一月几乎都看不见了。可陈岁荣却能找到这种寒梅,实在令人佩服。 瞧着院子里其他春季的花,他略略有些纳闷。 “记住了啊,必须得将它们好好保留在月底。这样百花会上,父皇就可以看到北昀国盛开的寒梅!”陈岁荣从兄长陈露白那里打听到,这种寒梅必须得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生长,所以特意找了种子,种在冰窖里。 不过这个冰窖在深山上,是陈岁荣冬日徒步行走时,挖地洞。储存的冰块。 深山气温低,所以寒梅来之不易。 身旁的丫鬟看着寒梅,笑着打听,“王妃,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准备礼物了?” “不早准备,殿下肯定不开心。没准儿还跑来质问我为何不准备礼物?”陈岁荣朝着天空扔出手中的毽子,一个转身,毽子刚好落在脚背上。 她踢毽子时非常认真,时不时还做各种小花样。所以看着她踢毽子,也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活泼,天真,乐观,爱玩,是陈岁荣在府上,留给二皇子最多的印象。 “王妃,王妃……”身旁的家仆跟着提醒,陈岁荣一个转身,收回毽子,往家仆提醒的方向看去。 原来二皇子已经在那儿站了很久了。 丢下毽子,她走到二皇子跟前,正经地行了个礼,“殿下……有事儿找我……哦,找臣妾么?” “没什么,你玩吧。”二皇子木讷地丢下一句,转身准备走,忽而又交代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陈岁荣怀疑,“我头发怎么了?” 二皇子叹气,伸出手,落在王妃的头顶,从那团盘起来的发髻上,取下了一根鸡毛。 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何曾见过自己的殿下这般深情,当下男地偷看,女的眼红,莫不欣喜若狂。 等人走了,众位小厮和婢女才奔到陈岁荣身旁窃笑,言二皇子待她有心。 陈岁荣啊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反问了一句,“殿下……对我动心了?” “是啊,王妃。奴婢们在府上这么久了,他第一次对女人这么温柔体贴。” 陈岁荣摇头,不相信,“那殿下对之前那个姑娘呢?” 奴婢们不再答话了。 没错,二皇子先前对那位舞姬也十分地温柔体贴,而且还和二皇子在一起赏月。 她们王妃刚来,但二皇子几乎没怎么搭理,听说,每日晚上,都是在书房休息。 今日会被二皇子另眼相看,也许真是运气。 陈岁荣吐吐舌头,对于二皇子所谓的欢喜,并没看好。 要想父亲以后不受威胁,只要不动心,不动心,就不会受伤。 谁先动心,谁就完了。 牢记这个原则,她转过身,将毽子一抛,又高兴地踢了起来。 走廊里。 二皇子见自己的王妃也费心尽力选了礼物,苦闷散去。便也打算送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 …… 安阳王府里,风清扬询问起送礼物一事儿,七海倒头就问,“今年百姓收成如何?” 风清扬点头,“昨年大丰收,今年天气很好,想来也不错。” “那……要不然送一捧麦子吧!”七海解释。 风清扬闻言,附和着他笑,“七海,你倒有办法。” “当然了。”七海觉得,皇帝这种人,但凡坐在那个位置,肯定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吧,“反正百花会也是一个节日,肯定送什么的都有。咱们只要寓意好,什么不是送。再说了,陛下九五之尊,能缺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并不贵重的东西,才最得他青睐。” “嗯,那我找人挑选。”风清扬扭过身,看着七海,若有所思,“你难道不打算挑点儿什么东西?” “不了。”七海颓丧着脸,“我一个护卫,你送礼就行了,我送什么?” 风清扬抱着双膝,好整以暇地回,“可你别忘了,现在你还是宫中编纂。” 啊……七海从椅子上栽下来,尴尬地笑了,“好像是哦,那我也得准备点儿什么。” 风清扬温和的瞳光里,有七海明亮的笑容,“需要我帮忙么?” 七海拒绝,“不了,我自己可以的。”他耸耸肩膀,格外可爱地说,“再则,我没钱,不比他们,买那么贵重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 百花会,花是主题,那他就随便准备点儿花吧。意思意思得了。 —— 两人未曾再提百花会一事儿,风清扬问询七海,那御前宫女查探的情况。 七海就显得万分苦恼了,“哎,你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就心烦。” “怎么了?” “我去了一趟国公府,请教了下鲁国公,你猜猜看,他怎么说的?”七海倒了一杯茶,茶叶青翠,竟是新茶,“刚摘的?” “关伯说现在这时节,最好摘茶,故而找了些人,到茶叶庄子里买了这个。”风清扬解释地非常细心,“这茶叶入口甘冽,香味幽远。是上好的毛尖。” 七海享受地品了品,神情愉悦万分,“的确是好茶。”他多喝了几口,继续说,“你不知道,那位宫女,得了陛下特许,在陛下身旁伺候,平日里还戴了面纱,所以鲁国公告诉我,他也不清楚这个顾芙究竟长什么样?” “这么说。就只有方舟前辈见过她。”风清扬迷糊了,他觉得宫女如果太丑,必定没有理由留在陛下身边。不过陛下特许,戴了面纱,会否只是佯装出来而已? “倘若方舟前辈知道顾芙的真实身份,也许他不会告诉我们这些。”七海选择相信南王,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他很清楚,告诉我们以后,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查探此事儿。” 风清扬应和,“你说得对!” 方舟前辈告诉他们那画卷中女人的身份时,挺干脆的。而且他能画出顾芙的画像,可见顾芙在他面前时,拿下过面纱。又或者说,他们原本就相识。 第216章 七海入宫(二更) 两人的猜测仅仅停留在这一个问题上。 只要那个女人的身份大白,那么安阳王,安阳王妃以及她之间的恩怨瓜葛就能清理了。 在七海心里,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女人会否就是安阳王在皇宫里,找张太医接生的那个丫鬟。 如果是,那么这个丫鬟肚子里怀的孩子,就有可能是安阳王风于则的。 如果是一个护卫的,那么安阳王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折,还亲自请张太医前去接生,甚至最后还要将张太医留在安阳王府。 这个顾芙是画像中的女人,安阳王,方舟前辈喜欢她,所以才会这么看重。 当然,七海还思索过,让他们这么看重的理由,兴许是因为顾芙身份不同。 她是不是北昀国细作的头呢? 让郁长亭,郁世轩老将军卖力的主子呢? 当年归降临水国的北昀国的细作,都是谁呢? 太想查清那个案子。 在七海的心里,他一直觉得北昀国细作同自己大师兄寒沉的死因是联系在一起的。 就好像之前他查到的那样,大师兄寒沉护送公子前往菩提庙时,并没有被杀。可第二次后,便被人盯上。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在菩提庙里,知道了什么秘密。 他能从观尘大师那里得到镇国公夫人临死时写的那首诗,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七海深思许久,都没有说话。 风清扬目不转睛地看着,也没打扰。只自顾自地品茶。 一阵春风吹过,挂着的灯笼挣响连连。 七海被惊醒。 “你走了很久的神!”风清扬还乐于助人地提醒他。 七海应和,“哦。” “在想什么?” “大师兄寒沉的死因!”七海瞳孔明亮,双目未曾从风清扬身上挪开。 风清扬唇上携了丝笑,笑容里,含着半点儿光芒,略略有些浓烈,“想到什么了?” “只要顾芙的身份确定,那么这背后的是是非非也就不那么复杂了。”七海人是自信地,他冲风清扬望过去,双目明亮。 不过,他的表情同风清扬想象中的那种光彩不大一样。 想要怀疑,又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他的表情是矛盾的。 好像几次都想脱口而出,问问自己,但七海都忍住了。 风清扬自己也察觉到了那种感觉。 说不上的苦恼,更说不上的心酸。 他甚至在想,如何才能让这种感觉消失,但随着真相一步走一步地靠近,他觉得,没有机会了。 —— 百花会是在下午。 众位朝臣准备着礼物,午休的时辰过去,他们携带家眷赶往皇宫了。 御花园里,早就布置了桌椅板凳,各个走廊蹬道遍布花香。 春日浓浓,花香醉人。 为了陛下安慰,众人进入皇宫时,都要搜身,以此预防刺客进入百花会。 那天禁军统领王英最忙,带着禁军,守护在各个角落。只为护佑陛下平安。 这日,天高云淡,微风,日头不毒。适合赏花。 众人接二连三地身着官服来了此地,唯独七海和风清扬有些另类,毕竟一个身子不好,没有官职。另外一个,虽是宫中编纂,却也刚刚上任,那笨重难看的衣服,七海本人也不喜欢。 “七海大人!”宫门口,户部侍郎毕郝来老远就行上来,拱手作揖,“又见到你了。” “不是几天前就见过么?”七海捋捋舌头,似笑非笑地问了。 “这不重要,重要地是大人您来了。”毕郝来的手在七海的袖子上拍了拍,诧异道,“大人怎么不穿官服啊?” “官服笨重,不好看。影响形象。再说了,赏花而已。”七海不纠结,偏头看着户部侍郎,邀请道,“侍郎大人,一起走?” “好,一起走!”户部侍郎伸手示意,身旁跟着的公子风清扬看毕郝来热心打招呼,也跟着有礼地点了下头。 这会儿,从宫门口涌进皇宫的大人,来来往往,或许是因为百花会,需要携带家眷,所以他们特别安分。 连那些家眷,也穿得明艳如花,只图个喜气。 进宫后,有特定的太监,将所有大人引向御花园。 在那儿,已经编排了他们特定的位置。 每个官员,所坐位置都不同,而他们的家眷,或多或少地坐在桌子的后面。 百花会更不缺少才子文人,也少不了一些呈礼的官员和贵族姑娘。 风清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些妙龄漂亮的宫女偶尔会打量一下安阳王府公子,因为过于俊美而驻足停留。 不过他们倒是喜欢看看七海,总觉得七海这个人,拿着一把剑,神情热切,精神抖擞,不比风清扬,这般病娇羸弱。 在他们的心里,七海这种,应该是她们的理想型吧。 陛下到—— 一声干哑的太监吆喝声,传遍整个御花园。陛下身穿暗紫色便袍,漫步进入了御花园。 这会儿的皇帝,只图舒适,没有穿得像上朝那般正经,更没有像上朝那般严谨,应该说,他是一种惬意的穿法。 兴许跟七海的想法一样,百花会不是旁的宴会,应该有些区别。 反观底下身着官服的大臣,倒有些让人不大适应了。 那一排排大人里头,总有两个与众不同的人。 七海坐在风清扬的旁边,对酒不感兴趣,对美食却尤为地喜欢。 陛下还没开话,他却已经吃上了。 “公子,这个红色的糕点不错。”七海窃窃私语? 风清扬团了一个糕点在手心,回答得也很有趣,“早就尝过了。”他手指伸了伸,定着白色的糕点,“这……块糕点也不错。” “我尝尝。”二人无视所有人,一左一右搭着腔。 他们吃糕点的姿态,有些惊奇。特别是那些一直打量着他们的宫女。 皇帝喝了口酒,扫了御花园一圈,目光落在了风清扬身上。 他淡淡笑着,在同身旁那个机灵的护卫吃糕点。 皇帝抬了手,看着下方坐着的安阳王,嘘声问,“清扬也来了?” 安阳王回头,温和地看着儿子,轻声回答,“历年,这百花会,犬子就没来,这一次,他也想出来看看热闹。” 皇帝点点头,冲着身旁的赵公公吩咐道,“他们似乎很喜欢吃糕点,你派人再送几盘去。” 赵公公颔首,“是,老奴遵命!” …… 后来众人拆分百花会的礼物时,陈岁荣姑娘的寒梅就落到了皇帝的眼中。 他想起了那年寒梅花开,如皇后看他时的那种端庄贤淑的眼神。 当时,如皇后笑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怪他的女人,唯一一个愿意陪伴他坐在那个高位上,无视所有罪过的女人。 可惜,她死了。 “没想到这时节,寒梅也能开得如此好,此礼是……” 身旁站着的赵公公点头哈腰,“回陛下,这是……”他伸手示意,皇帝看过去,正好就瞅见了坐在那里,目光注视着糕点的陈岁荣身上。 那是二皇子妃。 陛下赐婚的姑娘。 年纪较小,但胜在单纯善良,适合他那个脾气暴躁,胜负欲强烈的儿子。 “哦,果然用心了。”皇帝看着不远处的陈明杰,认同地说,“陈爱卿,朕就知道,你的女儿不会让朕失望的?” 大家这才发现,皇帝看着那棵寒梅树,喜笑颜开。 甚至还赏赐了陈岁荣,顺便带了一下他的儿子。二皇子的王妃被夸奖,自然夫家也有面子了。 之后便是太子妃云若,太子妃云若的礼物是幅画,用精美的盒子封好,就放在皇帝的跟前。 太子妃云若身子不好,坐在较高的椅子上,太子殿下冲太子妃挤眉眨眼,示意他安心。 皇帝看着那精美的盒子,并没有伸手去动,反而将眼睛瞅向了装着的麦穗。 是新鲜的。 “这是……”皇帝犹豫着,赵公公咧嘴轻笑,恭敬地禀报,说那东西是安阳王府公子所送。 皇帝一听,十分好奇,将瓶口打来,倒进掌心,看到饱满的米粒,笑得十分欣喜,“看来今年的收成实在不错啊?” 第217章 陛下震怒(三更) 他吩咐身旁的赵公公,将麦穗全部倒出来,分发给底下的文武大臣。 文武大臣里,年纪大的臣子,看到那样的收成,仿佛瞧见了盛景。 国泰民安,百姓也安居乐业,这的确是他们的渴望。所以看着那麦穗,格外感动。眼里更是喜不自胜。 他们都好奇这份礼物,皇帝倒没有变态,只是看着安阳王风于则,兀自夸了一句,“清扬的礼物,很得朕的心!” 安阳王犹豫了下,睁大了眼睛。惶恐和吃惊。 —— 大部分的礼物都看完后,底下一盆兰草突然被人发现了。 皇帝好奇,手定着兰草花,“这花……” 赵公公格外客套,跟着解释,“陛下,这是七海大人送的。” “哦,他送的?”皇帝伸长脖子,探出的视线落在七海的身上。 他问了,“编纂大人为何送朕一盆兰花啊?” 七海放下酒杯,站起来,乐呵呵地说,“陛下,百花会百花会,就得花多才热闹,这兰花常年在深山中开放,它也是君子啊。曾经有先人这样说道……”他吸了口气,继续补充,眼里带喜,神色慷慨,“兰甚似乎君子,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雪霜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也。就是说这兰花啊,生长在深山和贫瘠的丛林里,不因为没有人知道就不发出香味;在遭受雪霜残酷的摧残后,也不改变自己的本性?所以,七海才将这样品德高洁的兰花赠送给陛下,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生于深山薄丛之中,不为无人而不芳。雪霜凌厉而见杀,来岁不改其性也。嗯,你送这份兰花,朕很是欢喜!”皇帝称赞了两句,就命赵公公将兰花送进书房。 赵公公得了令,七海才松了一口气。 风清扬看着七海,笑容半敛,“七海,你……原来,送地是兰花?” “呵呵,我随便找得,没办法,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七海小声回复。 …… 不过百花会,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在等待太子妃的礼物。往年,太子妃的礼物都是最为特别,也最为称心地。 陛下每次都会对太子妃云若的用心进行嘉奖。 这不,看了这么多礼物,陛下的目光就落在了太子妃云若的身上。 他笑着问,“不知今日太子妃有什么有趣的物什,给朕呢?” 银杏将身子不便的太子妃搀扶起来,太子妃向陛下颔首一笑,回答道,“父皇,儿媳这次送地是一幅画!” 画?陛下打量着桌面上礼物,赵公公伸手将那精致的长盒子打开,入目是一个卷轴。 太子妃云若心里琢磨,自己画了几天的画,终于可以圆满了。只要能够得陛下欢喜,那也不枉这么些天的忙活。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陛下亲启那画轴,也很想知道,这次太子妃云若会给陛下一个怎样的惊喜? 可是谁也不知道,当那幅画打开时,皇帝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暗,甚至能够发现他大亮的瞳孔里,埋藏了些什么东西。 就在众人期待着陛下介绍那幅画时,突然间响起了陛下怒吼的声音。 “太子妃,你可知罪?!” 云若笑容忽然敛住,有些不解地抬起下巴,“父皇,儿媳……儿媳不知何罪之有?” “不知,不知,呵呵……那好,你画地是什么?!” 太子妃云若缓慢地站了起来,她摇摇头,“父皇,儿媳所画,是父皇心中所想啊。” “好一个心中所想?!”陛下将那幅画恼羞成怒地扔在了地面上,七海和风清扬好奇地看着。 画面展开,竟然是御前宫女顾芙。 七海和风清扬以及鲁国公都同时看到了那幅画,鲁国公等人以为是如皇后。 但他们却知道那是宫女顾芙。 这个女人,何至于让陛下生这样的怨气? 太子妃云若在银杏搀扶着上前,目睹着画卷上的东西,忽然有些疑惑,她不住摇头,“父皇,儿媳……儿媳并非……并非做此画。” 陛下的瞳仁发红,他怒气滔天,隐忍地看了七海一眼,语气里有些冷意,良久,突兀地下了命令,将太子妃软禁。 太子殿下略略恍惚,他曾经见过那画,只是临水国帝都一幅市集图,国泰民安的景象,何至于成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能让皇帝如此震怒? “父皇,儿臣可以担保,太子妃从未作过此画!”太子殿下万般恳求,可惜如何也不能打消父皇软禁太子妃的意图。 这会儿的皇帝,冷言冷心,让人看不透他内心深藏的秘密。 更看不透,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决绝和冷淡。 太子妃身怀六甲,竟然要将太子妃软禁。甚至于押入天牢。 太子殿下再三恳求,“父皇,太子妃现在的身体,不能……不能软禁啊。” “……此事儿,休要再提。”皇帝说着就走,执行的禁军统领王英到得跟前,准备押解太子妃去天牢。 太子妃云若不卑不亢,突然站起来,反问天子,“父皇,敢问儿媳所犯何罪?” “蔑视皇权,自以为是!”皇帝用八个字总结。 可云若全然不解,他抬了抬下巴,略略吃惊地问了,“儿媳不懂!” 皇帝瞪了太子妃云若一眼,目光里写满了失落和惆怅,他没有告诉他原因,当然,更没有说明,这其中的理由,就像是一个愈发定义的悬案,直到太子妃云若被押走,就尘埃落定了。 上方的王已经走了,底下的文武百官,纳闷地看着。后来赵公公只能中途结束,并令人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直到伸手触向那幅画时,七海突然叫住了他,“……公公,这幅画送给我怎么样?” 赵公公抬起眸子,哭笑不得,“七海大人,别逗了。陛下动怒,全因此画,你怎么还要故意添乱呢?” 七海傻笑着说,“可是……这幅画画地太好了,值得收藏。” 已经惹得大怒的东西,谁还敢碰,七海竟然……竟然要收藏! 赵公公嗓子眼红了红,他有些心累地说,“七海大人,您不要命,老奴还要呢。”他一边裹了画,一边拱手作揖,希望七海能够多多体谅老人,“七海大人,饶恕了老奴吧。” 他拿着东西,就蹭蹭地离开了。 好好的百花会,顷刻间无法收场,所有的人都在好奇画上的女人,可所有的人都对画上的女人缄口不言。 他们都在怀疑那个女人,他们都在思索一个问题。 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何陛下看到她,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可惜,无法深想。 第218章 被囚天牢(一更) 太子妃云若被陛下囚进了天牢,甚至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若给理由,陛下就说,太子妃勾结北昀国细作。可具体证据,还没有拿出来。 太子殿下在昌文殿外,跪了不下两个时辰。但陛下都言不见。 直到太子殿下病重,被抬进了东宫。 太子妃云若在潮湿的环境里,靠着墙,挺着大肚子,并没有办法坐下。 天牢里,有很多在押罪犯,但像太子妃这种身份尊贵的罪犯,天牢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刑部官员后怕得罪了太子妃,加上畏惧太子殿下现下的身份,所以不敢怠慢。 整个牢房里,虽然所住的地方有些潮湿,但是所放置的床,还干净温暖,而且桌子上,依旧有人每过半个时辰来添置热水。 当然刑部大人吴天远更是命了侍女伺候太子妃云若梳头发。 这日,陛下却突兀地到了。 赵公公命人看了太师椅,而后他屏退了天牢里所有的人。 牢房内,落针可闻。 皇帝拂了拂身上暗紫色的便服,神态有些懒散,他看着太子妃云若,像是在话家常,“你可能还不知道,太子为了救你,昨晚在外跪了两个时辰,累倒了。” 太子妃垂着眸子,本来不想搭理,但听得太子殿下,她那双眼睛豁然明亮了,看着陛下,她干裂的唇轻启。 想问点儿什么,却好像喉咙里卡了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陛下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忽而问了,“百花会上,你赠给朕那幅画,画中何人,你可曾想过?” 太子妃忍不住苦涩一笑,她还是那么固执,她回,“父皇,您明明知道,百花会上,儿媳断然不会送一幅仕女图给您。” “是,朕确实不相信。所以……朕找人查了查!”陛下一抬胳膊,眼神孤傲,冲牢房外的赵公公说了一句,那赵公公立马命人将丫鬟银杏带进来了。 银杏已经全身是伤,从她陷害太子妃的那一刻,就已经承认是自己所为。 太子妃云若瞧见血淋淋的丫鬟银杏,眯缝着眼睛,“银杏?”她走上前,好不容易才抚着墙角跪下去,“你……” “很意外是不是。”陛下伸手,手指定着丫鬟银杏,“自从那人你被带入天牢,你这丫鬟就承认是自己策划主谋。” 太子妃云若不敢相信地看着丫鬟银杏,不自觉地问她,“银杏,真地……真地是你?” 丫鬟银杏看了皇帝一眼,瑟瑟发抖,然而眼神却无比坚定,“是奴婢!”她抬头看到太子妃云若时,眼泪又不自然地掉落下来了,“娘娘,都是奴婢害了你。” 陛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眼里有沧桑,但面色还较平静,他沉默着,忽而笑了,“这丫鬟同朕说,她是喜欢太子殿下,所以才想祸害你!” 太子妃云若摇摇头,“不可能,银杏的为人我知道,她……她不会的。” “没错,朕也不信。所以……命人严刑拷打,才从这丫头的嘴里撬出证辞。”皇帝又令赵公公捧着画卷出来,放在了太子妃云若的跟前,伸手拈出一幅画,将其打开。 画卷里,那女人的姣好面容慢慢地显现在视线之下。 精致秀丽,尤其是那笑,足以令很多男子倾心于她。 太子妃云若看着画卷中的女人,犹豫下,质疑道,“这不是母后的画像么?” 陛下看了太子妃云若,他仅仅只是笑,笑声里,像是在怀疑,又像在质疑,“这个女人,你真以为是皇后么?” “不是……母后?”太子妃听得震撼,她那瞳孔尤为明亮,迟疑许久,就又听到皇帝继续说。 “她叫顾芙,是当年潜伏在皇宫的细作,这个女人心思狠毒,为了刺杀朕,竟然伤害了太子的母后啊。”陛下说起来,十分激动,眼里闪现着浓浓的水晶光芒。 他流泪了! 太子妃云若不知道父皇此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有些疑惑,“父皇的话,儿媳不懂?” “你身边的丫鬟都是那个女人的手下,那个女人虽死,但依旧有很多人在临水国潜伏。”陛下痛心,神情落寞地感叹道。 太子妃云若孤寂地笑了,她问,“所以父皇是想让儿媳……做什么呢?”只因为一幅画,父皇便动怒,想将自己打入天牢,这怎么听怎么可笑。 陛下沉思着回答。 他说,如今这种局面,唯有一种办法,可以打消众人的误会,不再令外人提起此事儿。 那就是太子妃自尽。 太子妃云若退后,她的脸色苍白,按耐不住冷笑,笑声苍凉,像覆盖了深深大雪。一眼望不到希望的尽头。 “父皇,儿媳怀有殿下骨肉,你……你却让儿媳去死?只因为……因为那幅画。这……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不相信这幅画,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可以轻而易举就令陛下如此杀伐果断。 “儿媳……若是不肯呢?”太子妃云若固执,她是一个倔强的人。 一开始便是如此。 “还记得……朱太医每日给你送的安胎药么?”皇帝提醒一句,随后又问,“你是不是怀疑,为何自己的肚子变化得那么快?” 太子妃云若抚着自己的肚子,疑惑不解,“父皇……想说什么?” “你的安胎药里,朕命朱太医下了药!”陛下从未出现过那样的眼神,当太子妃云若捕捉到那丝冷酷时,方才明白这其中的苦楚。 但最为可笑地,她身为皇家儿媳,自己的父皇,竟然要害了她的孩子。 “所以贵妃娘娘屡次陷害我,都是父皇指使?”她唇色沧桑,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 陛下听后,摇摇头,“不,她所做的事儿,无外乎只是因为一己之私。和朕没有任何关系。”他说着站起来,拢着袖子,在牢房里走了一圈,“现如今,很多人都企图利用那位北昀国细作,挑起内斗,朕若姑息养奸,那背后的人绝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皇权,如今她们利用你来完成这个任务,朕……不得不……” 太子妃云若直接打断了陛下的话,她的面容坚定,眼神里除了凄凉,还有说不得的不甘,“所以父皇就想让儿媳承担这一切,这就是父皇现如今想做的事儿。杀鸡儆猴,是不是?”她冷眸若冰霜,那回答时的表情,像极了当年在殿堂上,力证镇国公清白的云老。 陛下是九五之尊,只要稍微伤及颜面,他就会觉得痛苦不堪。现如今,看着太子妃云若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心里头很不好受。 自然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难道你想看着太子殿下为了你颓丧度日么?” “殿下娶我之时,儿媳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儿媳……愿嫁,是因着他对儿媳的那份真心,更是因为他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目光明亮如珠,里面承载了太多美好的记忆。 那个寂静的凉亭,太子殿下发誓,他若为皇,必定纳云若为后!当然这句话,像太子妃云若这种人,她并不太在意。 她在意地,是那打动父亲,打动母亲。乃至打动爷爷的那些誓言。 当时,他说,人这一生,起起浮浮,谁都不能保证一帆风顺。但他虽为太子,亦是丈夫。从今以后,无论生,还是死。他绝不辜负。 否则自毁前程,生死相随。 那是太子妃云若为之不顾一切的话,哪怕她知道自己是云家人,哪怕月贵妃害她腹中骨肉,她亦可以为太子殿下,倾心相守。 太子殿下待她至今,从未违背自己发下的誓言。 所以,她愈发舍不得了。又怎么可能,牺牲自己?牺牲自己来保全太子殿下,她不信? 女子本弱,为母则纲。她还未曾生下孩子,又怎么会想着去死? 不愿,不甘! 第219章 皇妃命运(二更) 最终,陛下也没有说服太子妃云若答应他的计划。 不过,带着孩子去死。这个要求,未免有些过分? 也因为这坚决的回应,陛下震怒,从天牢里出去了。 赵公公跟在身旁,看着陛下脸上薄怒未消,一路尾随,也不敢说话。 直到踏上汉白玉阶,皇帝才神色怪异地看向赵公公,“赵公公,你说,朕这么做,他会服软么?” 赵公公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明白他嘴里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憨厚地笑着,因为年迈。他的脊背有些佝偻,可是他能够在这个深宫,一直走到皇帝的身边,想来是一个聪慧狡黠且能掩盖锋芒的人。 “陛下将太子妃囚在天牢,云老一定会进宫替太子妃求情的?” “是啊。朕多次请他进宫,他都不肯来,现如今,他的孙女马上就要死了,再不进宫服软。就没机会了?”皇帝乐呵呵地笑着,为自己这个计划感到格外欣慰。 但他的确是想杀鸡儆猴,利用太子妃一事儿,蛊惑天下人。 更想提醒那些查探此女的人,来掩盖当年那些真相。 他绝对不能让别人明白,他这个皇帝被敌国细作忽悠,动了心。 这是一个皇帝的尊严。 …… 安阳王府。 风清扬的人带来了消息,据说今日陛下去见了太子妃,出了天牢后,面色怪异,怒意深重。 七海一听,从躺椅上,跳起来,“公子,这事儿你有什么想法?” 风清扬手臂放在桌面上,手指拈着回纹袖子,语气温柔,“七海,百花会上,那画里人,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不就是之前媚姬云娘让咱们查探的画么,还是……你模仿过的画?当然,你父亲也收藏过那幅画!”七海风轻云淡地回复了一句,摩挲着手指甲,解释说,“可见,陛下也认识画里的女人,不仅认识,而且还应该有些恨她!要不然……怎么可能在看见太子妃赠送那幅画,他立马就翻脸无情了呢?” 当然,这是一个正常人都能够看出来的地方。 风清扬附和着她的意思,点点头,“说得没错,我也这样以为。可是……可是这个女人,究竟是因为什么,能让陛下如此动怒,甚至连身怀六甲的太子妃,都不愿意放过?” 汪汪……银狐犬小白不知道怎么就跑到房顶上了,这会儿下不来,就只能爪爪趴在屋顶上,声嘶力竭。 七海瞧见,哈哈大笑,手臂一伸,“公子,快快快,你看你那狗子?” 顺着视线看过去,风清扬揉揉鼻翼,也挺无奈,“小白是有些调皮。” “把它救下来吧。”七海吆喝着风清扬,一起出了院门。 两人来回地跟着视线寻找助它上去的东西,可惜什么也没有看到。 “害怕了吧?”七海两手插腰,冲着狗子笑。 银狐犬小白畏惧地叫嚷着。 汪汪…… “是不是想下来啊?” 狗子本能地又汪汪了两声。 “哈哈,那你跳啊。跳下来,我接着你!”糊弄狗子的七海,瞪着大眼睛,故意打趣。 狗子无可奈何了,觑着七海,眼睛里应该有恨。嘬嘬牙齿,满眼都带着冷意。 风清扬跟着七海也戏谑地说,“如果以后,不吃排骨,我就想办法带你下来?” 七海愣住,手指定着小白,“公子。那可是你自己的狗!” “无聊得紧,同它聊聊!”风清扬耸耸肩膀,搞怪的话也是一句跟着一句。 最终七海还是将狗子从房顶上带下来了,风清扬打算按照七海的意思,再养一只狗子,给它作伴。 可说到这儿,七海灵机一动,转头问,“公子,你说,陛下会不会因为喜欢那位顾芙宫女,所以才给了她那么多特许?” 诚然,这样的分析,非常正常。首先一个宫女,在皇宫里,走到陛下的跟前,面容丑陋,还能得陛下重用。 说得单纯点儿,肯定是顾芙宫女能力出众。 可细细想想,能引得君王这般动怒,会否是因为做了什么事儿呢? 风清扬看着七海,“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有了这么多想头。” “什么事儿都得开动脑筋,不是么?” 风清扬并不认同,“陛下九五之尊,喜欢一个宫女,自然可以将她封为嫔妃?” 陛下这样尊贵的身份,显然不可能隐藏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最终没有把顾芙宫女封为嫔妃的理由,只能是…… 宫女无意帝王,钟情他人。就有可能引得陛下动怒! 两人一起想到了这个理由,根据他们的查探,那顾芙是北昀国细作,她杜撰身份,住在皇宫,不被发现,不是因为伪装得太好,而是因为这个杜撰身份的人,是九五之尊,是皇帝! “……听说太子为了太子妃,跪求陛下,失败了。”风清扬又提了一嘴。 七海点头,“听人说了?” “他如果想要杀鸡儆猴,势必会杀了太子妃。可太子妃身怀六甲,又是太子的意中人,那么陛下断然不会利用自己的手杀人!”七海单手拍着脑袋,辗转思量,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为了云老。 …… 晌午过后,他出府查探。 云老派人将他带到了院子。 院子里,提到太子妃云若一事儿,他就嚎啕大笑。 “咱们的这位陛下,生性多疑。如果仅凭一幅画,就治罪太子妃。只有一个可能……他不期望众人得知画中女子的身份,更不希望皇族秘密被旁人知晓。”云老苦笑着,剧烈地咳嗽下,竟然吐了一口血。 他是给气的。 “当年付弟不过只是奉命调查,谁知竟然中了他的诡计。他至始至终就没有想过找人调查,不过是在等待一个理由,让付弟卷入其中,他好一网打尽!”可笑,他始终没弄懂陛下的用意,而是在太子妃云若发生了这样的事后,才恍惚明白,其中的道理。 安阳王风于则不过是间接执行者,而他们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云老气愤难平,还没有同七海说说这事儿,就听见陛下差人传话,让他进宫。 进宫之前,他望着七海,满眼带泪。 一咬牙,只能为了孙女,进入皇宫。 云纷纷看着云老离开,有些傻,她不像先前那般活泼。 装着心事儿时,愁眉苦脸地可怕。 “七海,你知道,我爷爷倔强这么多年,陛下为何没杀了他么?” 七海靠着大门,看着远处的路,“是因为你大哥手上的兵权!” 云纷纷摇摇头,“云家世代忠良,大哥镇守边塞,军攻赫赫,这是其一。你已经想到了。但……我以为,陛下不过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天下百姓,他诛灭镇国公九族,只是因为镇国公叛国求荣,该杀!他九五之尊,仁善德心,不会因为镇国公一事儿,祸及无辜。” 云纷纷听大哥云霁将军提到过这件事儿,当年陛下在殿上冤付叔叛国求荣,期间有很多人解甲归田,可独她的爷爷,他怨恨不得,心有不甘。甚至一心想要洗刷此等冤案! 七海听得眉心都跳了跳,难耐地问了,“这么说,云老到现在都还没有原谅陛下,他所谓的不言,更是不甘!那……那他今日进宫……”察觉到不妙,他同云纷纷说了一句,就出了云府。 动身追赶云老,到达宫门时,他运气不错,云老刚刚步下马车。 为了保护云老,七海隐身空间,随同他一起入了一趟皇宫。 多次见到陛下,他发现,这个人真地心机颇深。身穿白色便服,立在书房的灯光下。 待赵公公一声禀报,云老就被人送进了书房。 他可以下地,却故作不能,坐了轮椅过来,当然也是被内监抬进去的。 第220章 陛下用意(三更) 看着他的样子,空间里的七海忍不住笑。 这样傲慢的样子,估计也只有才华横溢的人,才敢这样吧。 轮椅连着这人一同被人抬进了昌文殿。 两名太监松手,退出了殿中。 “你终于愿意进宫了?”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陛下抬步,来到了云老的跟前,躬身看着云老的脸颊。 “瞧你,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是不肯同朕好好说话?” 云老隐忍着,他闲淡的目光并没有那么温和,“陛下九五之尊,老夫一介武夫,哪里还能同陛下商谈?” “朕如果不将你孙女关进天牢,你应该不会来吧?”皇帝出声道。 说到痛处,云老愕然抬头,目光里夹杂着沧桑。 “陛下,若儿嫁给太子,从未有任何不礼之举,为何您竟要将她置于死地啊?”云老不安地哭诉着,“况且,她腹中还有太子殿下的骨肉。” “……是,你说得对。太子妃身怀六甲,朕这么做,的确无情。但你知道月贵妃么?从春猎回来,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皇宫里,有太多朕不知道的人,就连……就连朕最怜爱的如嫔,也是敌国细作。你说,太子妃……在百花会上所做之事儿,谁又能证明,她就是无辜的,她就不是北昀国细作?云老,敌国细作潜伏皇宫这事儿,最近这些年时有发生,若朕不能坚守宁肯错杀一人,也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那么朕又有什么能力做临水国的皇帝,又有什么资格捍卫先皇留下来的江山?!” “呵……”云老不屑地抬起下巴,他的眼里只剩下嘲讽。太子妃云若是否就是北昀国细作,他应该知道。 但为了一己之私,扭曲事实,不惜杀害太子妃的行为,着实令他寒了心。 当年那个六亲不认的皇帝,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镇国公一事儿,这么多年,你从未心服口服。若你能够再入朝为官,那朕可以想办法,保住太子妃的性命?” 云老是当年带头支持镇国公的党羽,这么多年来,不入朝为官,就是他对陛下当年那个举动的痛斥。 现在他如果入朝为官,不仅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更让那些因为镇国公死去的人,付出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他的入朝为官,是彻底忘记了兄弟的死,更忘记了,他对案子的否决! 现在孙女被囚进天牢,陛下以此要挟,他虽有心搭救,亦觉得举步维艰。 一边是兄弟,另一边是孙女。 可他心疼孙女,也了解大义。于是他仰起下巴,看着皇帝,只说了一句话。 “陛下,臣想见见太子妃!” 皇帝准了。 七海不知道当年镇国公究竟是怎样的惨状,所以也不能理解,云老三番四次否决进宫的理由。 他只能从对话里,了解云老并不愿意入朝为官。 陛下亲自派了赵公公,带着云老前去天牢探望。 太子妃云若肚子愈发大了,她行动艰难,唯一还好地是,身旁有人搀扶。 银杏被人用了刑,没人医治,昨晚太子妃的牢房里,她悔恨死去。 可始终没有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因为这事儿,太子妃云若受了打击。 靠着墙壁,脸色愁苦。太子殿下最近也没有来探望,估计是被人阻拦在了天牢外。 怀着孩子,又没有倚靠,太子妃云若觉得,可能从她嫁给殿下那一刻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不仅连累了太子殿下,更祸害了自己的一生。 有人推着轮椅,进入了天牢。 太子妃云若看见爷爷,心里多了一丝希望。 “赵公公,老夫想单独同太子妃聊聊!” 空间里,七海靠着栏杆,只觉得气氛凝重。 云老看着太子妃,面容沧桑,挺着大肚子,在这潮湿的环境里待着,有些心疼。 “太子殿下来过么,若儿?” 太子妃云若不想让爷爷担心,“殿下适才来看过我了。” “是么?” “若儿怎么可能骗爷爷。” 走到跟前,她想蹲身,却无力。 还是云老自己站起来,握住了孙女的手,他看着她,神色忧伤,“若儿,爷爷……爷爷救不了你啊。” 太子妃云若勉为其难地笑了,她摇摇头,于是只用曾经云老说过的话来安慰爷爷。 她说,“以前爷爷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还不知道,现在看来,也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爷爷这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可你……可你却偏偏牵扯上了这么一桩事儿。爷爷……如何能救你出去啊?”他在太子妃云若失魂落魄之际,突然双膝跪地。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若儿,你付叔同爷爷是八拜之交,他含冤入狱,爷爷不能替他洗刷冤屈,亦不能救他。直到今日,爷爷心中,都免不了痛恨自己。今日,陛下以爷爷入朝为官为条件,让爷爷救你。可爷爷……若是入朝为官,势必让当年替你付叔丢掉性命的叔叔伯伯们,寒心啊!” 太子妃拉不了云老,但她从小聪慧,更识大体,所以对于爷爷的无能为力,并未有任何的抱怨。 况且陛下到此,亲口说过,她不得不死的理由。 可她不甘心。 七海隐身在空间里,看着纠结的二人,自己也显得莫名纠结起来。 他拿了剑,觉得没意思,便离开了天牢。 回到安阳王府。 风清扬仍未睡,站在灯笼底下,他看着落寞的七海,笑着问,“去哪儿了?” “皇宫和天牢。” “你去……皇宫了?”他好像挺纳闷,不由地又问了,“怎么去得?” 七海嘿嘿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得。”说完,凑上前来,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么,云老被召入宫。” “我已经知道了。” “你肯定想不到,陛下以太子妃性命要挟,让云老入朝为官。”对于七海而言,入朝为官而已,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儿,云老固执不肯,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风清扬背着手,走到身边,对于七海突然间提出这么一问,颇为理解,“你刚来帝都不久,并不知道镇国公和云老的关系,镇国公含冤入狱,云老带头替其申冤,然而终究没有将人救下来!云老内疚,不再入朝为官,陛下对此心有不甘。这次太子妃一事儿,如果云老答应陛下,那对于曾经因为镇国公死去的大臣而言,该是何等心寒啊?” 第221章 公子怀疑(一更) 七海听懂了,他笑着点头,“哦,原来,云老之所以不同意陛下,竟然是因为镇国公。” 从起初刺杀开始,他对这个云老本来没有什么好态度的。可接触以后发现,这个人正义凛然,侠肝义胆。 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兄弟的清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和这个天下之主做斗争,实在是让人敬佩。 七海感叹,“你说,这次太子妃真地没有办法活着走出天牢了么?” 风清扬摇摇头,这些事儿,他不知道。但曾几何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婚礼轰动帝都。 太子妃如果死了,那位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就这么视若无睹吧。 他不相信,“也许太子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儿!” “他不允许又能怎样,我去皇宫,亲口听到陛下跟云老说,太子殿下为了太子妃请求,可是连去天牢看望太子妃的机会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风清扬莞尔,恍惚地瞅着七海,这种瞅是在等待七海的主意。 七海摇摇头,“别看我,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能怎么办?” “可我以为……会有人找你帮忙的?”这并非风清扬无中生有的猜测,只是因为云家素来和七海关系不错。 上次月贵妃的事儿都有办法,这次太子妃难道就不行了么?况且,就算没有办法,云步非也会找上门来的。 七海苦恼,他倒是有些看不惯皇帝一手遮天的样。 “你说陛下看到那幅画,就大题小做,会不会太奇怪了?”虽然一开始他觉得是为了云老,可现在看来,七海有了另外的想法。 这里面一定有乾坤。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唤出空间,又开始整理他那一堆写好的线索。 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画卷上的那个女人借着宫女顾芙的身份在临水国陛下跟前当过差。 也就是说,她平日里,同皇帝相处密切。 那么这个女人的消失,一定同皇帝有关! 他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的感情归宿。首先,她对方舟前辈一定没有感情的,如若不然,方舟前辈也不一定留画至此,甚至最亲密的称呼还停留在姐姐一称上。 所以这个女人的爱慕者就还有可能是皇帝和安阳王! 安阳王同安阳王妃陶红鸾为此起了争执,还私藏画像多年,显而易见,他是喜欢那位北昀国细作的。 至于皇帝,一幅画就将身怀六甲的太子妃打入天牢,可见他对画中女子的恨意很重。 恨意深,不就是因为爱之切么? 那么…… 七海突然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这个借了顾芙身份的北昀国细作和皇帝有情,但她出于什么理由,欺骗了皇帝的感情,又或者她的身份被发现,所以遭遇了皇帝的痛斥。 听去世的张太医说,当年安阳王让他给一个怀了龙种的宫女接生。 如果是普通的宫女,万不可能。所以这个宫女,一定是安阳王喜欢的那个顾芙。 北昀国细作郁老将军在菩提庙赠送死对头的儿子心法口诀。会否是因为公子的身份,其实是……北昀国细作和皇帝所生! 他有了这个想法以后,突然颓坐在了地面上,后背冷汗直冒。 大师兄寒沉护送风清扬前往菩提庙,回来时被人杀害。可见他一定在菩提庙里,看到了什么。 会否是因为了解到寒沉大师兄知晓了公子的身份,所以才处心积虑,将其在菩提庙路外杀害! 七海坐在那里,有些细思极恐。 那一晚上,他没有休息好。 隔壁的公子风清扬,也坐了起来。他点了蜡烛,坐在案几上,将那一幅画打开。 这幅画他留了很久,也揣摩过自己父亲那般珍惜的理由。 现如今,和七海查探的这些事情中,他的思路已经愈发清晰了。 其实……很久以前,他就开始怀疑,只是一直不肯相信,他不是父亲的儿子。 以往,父亲征战回来,受了重伤,出血过多。 他身为父亲唯一的儿子,自然期望献血。然而他意外发现……自己和父亲的血并不相融。 所以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那之后,他思虑过,折腾过,甚至大哭一场。但最后,他从父亲的画上找到了答案。 真相已经显而易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用想,他也明白?!自己的母亲并非安阳王妃,并非陶红鸾。而是父亲爱慕的女人。 当然,她的真名是不是顾芙,他清楚,但她对父亲有没有感情,他不清楚。 他百无聊赖地出了房门,房门关上,他去见了父亲。 父亲在前院书房里,还没有休息。 他也睡不着,眼睛一直瞅着画卷上的女人,手掌轻抚着女人的面庞。 他唤……兰姑? “谁?”意识到门口有人,他脱口而出。 “是我,父亲!” 听到儿子的嗓音,安阳王有些怀疑,明亮的眸色里夹杂了一丝不安。 他从来不会这个时候出来见自己,除非,像上次那般,他知道了什么秘密。 安阳王赶紧将案桌上的画收起来,放在了笼子里。随后整理了下衣袍,前去开门。 风清扬穿得很薄,他眼神哀怨,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安阳王,“父亲,清扬可以同你聊会儿么?” “当然可以。”安阳王伸手,拉着风清扬进屋。又将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儿子,“你身体不好,出来怎么也不多穿点儿。” “父亲……”风清扬手指放在桌面上,他看着安阳王,语气挂着一丝烦耐,“说吧,来找父亲什么事儿?” 安阳王这种口吻很平淡,却很慈和。但正因为这样的反应,风清扬才觉得痛苦。 他犹豫了很久,天蓝色的瞳仁里,一向心事重重,不过他问得直接,“父亲,我……不是你的儿子,对不对?” 安阳王愣了下,站起来,哈哈大笑,“清扬,这话你听谁说的。你不是父亲的儿子,父亲养你这么大?” 见安阳王不愿意承认,他将桌子上的茶杯一掷,摔成的碎片,他轻轻抬起,好看的眉紧紧地蹙着,随后便干脆地在手指一滑,血沁出来,落在杯子里。 他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 安阳王缩回了,他摇头,“清扬,你别多想!” “既然不是,父亲为何不敢验证呢?”风清扬眸子抬高,光线晦暗的地方,易人察觉的忧伤。 这样的忧伤,像一层冰块,烧进自己的心房。 果然,他父亲拒绝了。 其实进门开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真相,他执着于此,又是因为什么呢? 风清扬抚着桌沿站起来,他不说话了,一遍又一遍地往外走。 安阳王心中痛苦,他叫住风清扬,“清扬,父亲……没有骗你。” “……”呆了一阵儿,他苦涩一笑,直接往外走。 要知道,隐瞒了这么多年的真相,突然间被儿子发现了。他觉得很惭愧,更加内疚,于是怒火烧身,急匆匆地冲到了七海的屋子,语气隐忍而悲痛。 风清扬在阁楼,没有回房,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跑去了七海的房间。 七海被闹醒,翻了个身,谁想锋利的剑刃于月光下一晃,直削过去。 睁开眼来,只瞅见那略略冰凉的剑,七海提着被子,“王爷,夜闯别人的房间,不是君子所为?” 安阳王眼里有泪,语气声透着质疑,“七海,本王原不想对付你,可没想到你竟然挑拨本王和清扬之间的父子关系?!” 他咬牙切齿,七海都没听明白,“王爷这话就奇怪了,我怎么就挑拨你们之间的父子关系了?”抬起被子,往身上一罩,他将安阳王的挑衅,直接忽略掉了。 第222章 公子身世(二更) “七海,我要杀了你!” 被褥里的七海蠕动了下,继续蒙头睡觉。 安阳王被气恼,挥剑劈来,然而,砍下去时,七海并没有在被子里。 布丁狂吠下,他已经在空间里躺着了。 没有血溅出来,安阳王挑开被褥一看,哪里还有七海。 “出来——” 空间里,七海坐在桌旁,看着此刻失去理智的安阳王,心里在想,他到底是抽什么筋? 虽然自己的确知道风清扬非他的儿子,但他还没有告诉公子啊?这般反应,莫非…… 公子又去找了他,说了什么不该说得话? 无法理解,他只能出了房门,去问风清扬。 大晚上,他没在屋子里。 七海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坐在阁楼。夜风吹动时,他就小声咳嗽。 但是咳嗽并不严重。 “喂,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呢?” 听见声音,风清扬抬起头,下意识地笑了,“怎么,你在找我?” “嗯。”七海一个倒立,稳稳落在风清扬的身旁。 剑砰地一声放在桌面上,他无力地解释,“说真的,你父亲的脾气真地有些无法想象?” “为何?” “他今天找我麻烦了。”七海翘着二郎腿,悲伤地说,“刚刚他拿了剑,扬言要杀了我。”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倒是正常。”风清扬望着夜风,徐徐地回应着,“也难怪他会拿剑砍你。” 公子的反应,七海没怎么看透。这般悲惨了,他竟然还是那无足轻重的两个字。 正常? “公子,你的良心不会痛么?你……你父亲刚刚拿着剑,要砍了我。”七海觉得心疼,被公子这无情的话给伤的。 朋友之间的信任,就这么当然荡然无存了么? 风清扬却笑了,笑容苦涩,似乎已经看透,“他只是觉得秘密被看穿,心里不高兴,想……找个人发发火?” “府里那么多人,为什么找我发火?”七海跳起来,特别不甘心地反问了一句。 他甚至跳在了栏杆上,站得笔直,面容潇洒慷慨,让人为之激动万分。 “也许……”风清扬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回得也格外镇定,“也许是因为你武功高强,不容易被杀死吧。与其发火杀害无辜,不如找一个武功不错的出气筒,如此一来,他不容易造孽!” 既然是这个理由,七海也没有可矫情的地方,反正他武功高强,听起来也是夸奖和认同。然而他回想着这事儿,又感到有些不解,“不是,你父亲说我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这是为何?”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风清扬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当真有些悲凉,他瞧过去,望着七海的眼睛,“我可能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 七海虽然早就了解清楚了,但他觉得朋友嘛,善意的谎言还是得有。 他捧腹大笑,“我说,别告诉我,你用滴血认亲的法子判断的啊?” 被七海猜到的风清扬,刻意地问了,“你也知道这个法子?” “哦,你们这儿的人不都是用这样的方式认亲的么?”七海表示,自己不是科学家,这样的方式有无科学性,他并不想知道,“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会判断错,认错亲人。” 风清扬薄唇的笑容有些浓烈,很清晰的想法,他回答得比较简单,“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多谢!” 咳咳……自己的良言貌似并不管用,他也懒得再回。 况且,他认为,风清扬和安阳王是父子,只不过风清扬不是安阳王和安阳王妃陶红鸾的孩子,而是风清扬和北昀国细作的孩子吧。 正因为自己的意中人是北昀国细作,所以安阳王才后怕别人知晓。 哪怕是下毒,也要将自己的儿子留在王府。又或者说,这是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孩子的重要方式。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查清大师兄寒沉去世的真相,也许公子的身份,他不会轻易去掀开。 这样的秘密,估计对于深爱自己父亲的公子而言,不大好接受吧! “你怎么想?” “公子,我七海自从进了安阳王府大门开始,就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是不是安阳王的亲生儿子,你是不是安阳王府公子,这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关心地无外乎只是你这个朋友!”七海说出这番话,很开心地扬着下巴,他笑眯眯地嘟囔,“眼下,我最想要知道地,是那个假身份的御前宫女,还有她和……”手指扬着天空,严肃又正经,“陛下之间的关系?” 关系—— 说到这儿,风清扬的面颊有些古怪,他无法理解,为何七海会以为宫女顾芙和皇帝存在关系。 直到七海有意地提起了一件事儿。 “公子,我的分析自然是有根据的。之前咱们不是商量过么,这个御前宫女是北昀国细作。我不相信,陛下身边那么多能人,还不能知晓她北昀国细作的身份,所以他们之间,谁又能知道,没有这种……日久生情,或者一见钟情的感情呢?” “一会儿功夫,你将整个故事都编圆了。”风清扬徐徐地摇头,他坦白,“这听起来,实在太可笑了。” “不可笑!”七海犹豫着,眼神淡定认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子里发了芽,“这个世界上,越是让你觉得匪夷所思地,越有可能发生!” 风清扬手指甲狠狠地掐进指腹,他佯装地格外宁静,似是而非地回了这么一句,“也许……是吧?” 也许……是吧?他一直这么以为。有些事儿,有些人,不能调查,永远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掩盖了多少秘密! 帝都涉嫌皇族的秘密,七海并非感兴趣。但师父交代,必须查清大师兄寒沉的下落。尽管同这些皇族秘密牵连在一起。既然如此,那他的力量,不管多太微弱,也绝对要用一个支点,翘起整个地球。 “七海,有关那幅画的秘密,再查下去,可能会让你丢掉性命!”风清扬眼中有些惋惜,他苦口婆心地提醒,“太子妃何等身份,只因那幅画,就被打入天牢。可见陛下对此,不希望有任何人查探!而……你,倘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调查皇族秘密,最后的结果,难保不会同太子妃一样?” 七海点点头,他很赞同,毕竟在他心里,也觉得陛下是在杀鸡儆猴,可是如果这件事儿,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细细查探,就永远没有人拆穿这件事儿的真相!也就会有更多地人,因为接触了那幅画,而死于非命。 “大师兄的事儿,不得不教会我像飞蛾一般,不顾一切!”七海站得笔直,眼睛里绽放地是深藏在寂寂黑夜里的那一缕微渺的光芒? 浅淡,却又朝气蓬勃。 让人留恋,亦或者让人精神焕发。 …… 安阳王清晨上朝,看到七海,眉心有些许凝重。 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拂袖子,就上了马车,前往皇宫,上朝去了。 他人刚一走,云步非就登了门。 大门口,七海被人叫住。 七海懊恼,看着他,也知他是为了太子妃云若一事儿! “太子妃的事儿,我真没有办法解决。况且陛下决定的事儿,我难道还能让他收回成命?”他这么说完,抓着云步非的手,使了一个眼神,往大街旁商量,“就算陛下要治罪,也得给出一个理由才行,你收买一些大臣,让他们联名上书,为太子妃请命。另外……”嘴上冷酷无情不帮忙,可实际上,却是最热心的。 他分析独到又聪慧,可以说,最讲义气! 第223章 结拜兄弟(三更) 可七海所说的这件事儿,并非云步非来此的目的。 但他也非常感动,自己的朋友能够关心他的心情。 太子妃是他的长姐,长姐身怀六甲,被打入天牢,此事儿已经无可厚非。 不过他的爷爷特意将此事儿告诉给了云家众人。 云老告诉他们,陛下在借题发挥。他对太子妃的罪行说不出一个名堂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因为他不敢说。 云步非最敬佩的人,也就是自己的爷爷云老。 云老知道家人心情沉重,但更多地也是为云家众人考虑。 这会儿,他来到这里,是让云步非将七海叫到云府,他有不得不说的话。 “不是这件事儿?”七海走在前面,轻松笑起来,和着云步非同路,快速地返回了云府。 路上,有人飞檐走壁,发现七海的行踪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路上。 近日以来,有人屡次去得医馆,不看病,就是四处查看。 闻步知以为,他们是冲着七海来的,某一日,便于后门,前往安阳王府寻找七海。 两个府兵瞧见闻步知,突然想起来了,他们热心打招呼,“闻姑娘是来找七海大人的吧?” “是啊,他在么?”闻步知捻着袖子,贤惠端庄的面容上,有些踌躇。 一府兵笑着说,“七海大人刚刚同云家公子出去了?” “哦,是这样啊。”闻步知看他既然没在,也无心入府,便火急火燎地回了医馆。 …… 云府。 后院。 云老坐在轮椅上,特意等待七海。 “步非,你先出去,爷爷要同七海说点儿事儿?”云老推着轮椅,走到两人跟前,抬头望了一眼云步非,语气平和地吩咐。 云步非拱手,态度恭敬,“是,爷爷。” 他转身老了七海一眼,离开了后院。 不过云家众人都在,他们都在前院坐着。太子妃云若的事儿,除了云老着急,他们做父母的,做兄弟姐妹的也着急。 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云府,都是一个船上的蚂蚱,命运和前途都是系在一起的。 “真不知道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云洲颓在石凳子上,感伤地抹眼泪,“可惜,父亲让我们稍安勿动,我们就是想救,也没有这个能力啊?即便……有人脉,能将太子妃救出来。躲得了初一,又能躲得过十五么?” 云纷纷看爹伤感,自己也跟着怅然,不过她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还不曾抹灭的希望,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出现在后院,爷爷始终惦记着要见的人。 七海。 但她也后怕,七海触碰太子妃云若一事儿,陛下多疑,如果他认为七海也是北昀国细作,那就将七海拖下水了。 云步非挥动着扇子,虽然年纪最小,却继承了云老的优点,他不急躁,尚且能够保持理智,只是会有些担心云老。 今日爷爷的举动,总让他难安。 像在交代后事儿,又像……在无声抵抗。 —— 后院里,云老请七海坐下,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血书。 这血书上,是当年那些为镇国公赴死的兄弟的名字。 这么些年,他无声反抗,不肯入朝为官,就是希望陛下能够彻查当年兄弟的案子,不让他枉死。 但渴望了这么多年,期盼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一无所获,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儿。亦或者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儿。 七海看着血书,不大明白云老的意思,“云老,您这是做什么?” “这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上面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忠心。可陛下无德,处心积虑,手段毒辣。明日老夫若是朝堂上,不能回来,那……那就托七海兄弟,替老夫收着吧。”他从轮椅上站起,突然跪下。 “云老,使不得!”七海伸手将人搀扶起来,接住对方呈送上来的血书,眼里闪烁着光,“您快起来,有什么事儿,咱们慢慢说!” 将云老搀扶在椅子上坐定,七海才小声地提醒,“云老,你刚刚说,明日若是回不来……为什么回不来?有什么事儿好好商量,万别鲁莽啊。” 云老叹口气,摇摇头。 “生命可贵,定要珍惜!”七海又跟着补充。 他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武功出神入化,又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 因此,七海愿意替云老做些什么,但是他又渴望自己能够救下这颗忠肝义胆却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不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就好像他只能想些办法,救太子妃云若,却不能保证,最后真能将太子妃云若救下来! “云老有没有想过,也许咱们可以试着救救太子妃?”七海将他的想法慢慢地告诉给云老,云老听闻,连连感激。 “老夫没有想过,七海小兄弟竟然分析得如此周到!”他感叹了一句,又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半块虎符,递给七海。 七海瞧着那东西,不觉纳闷,“这是……” “这是虎符。还有一半在霁儿的手中。他底下的云家军,不认君令,只见虎符。”云老把那半块虎符交出去,目的很简单,那是将云家众人的身家性命,也给交了出去。 皇帝这些年,虎视眈眈,不敢有任何作为。是因为云老可能比镇国公更加狡黠,他忠君,却不会因为被陛下冤枉而自怨自艾。 他做任何事以前,会充分地考虑,然后做出适当的准备。即便他觉得自己会死,也会狠下心来,利用自己的命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七海小兄弟,我……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今日……今日若是可以,老夫想同七海小兄弟结拜。”云老担心他死后,家里的人无人照顾,所以才期望在这个时间里,托付云家众人的命。 当然,他会这么迂腐,并不怪他。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只要结拜成兄弟,那么受道德约束,七海就不能不顾及云府众人的性命! 毕竟,他从孙儿云步非的嘴里打听到,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有意拉拢七海。而且那日春猎,众目睽睽之下,还能调包太子殿下和二皇子的礼物,可见本事儿不小? 所以将云家众人托付给这样优秀的人,是他最为明智的事儿。 七海当然明白他打的算盘,可也表示理解,“做云老的兄弟,我可是受宠若惊?” “既然如此,那你我今日便结拜吧?”云老冲外面的人招呼,云步非匆匆进了院子,听了爷爷的话后,吓地胳膊一抖。 自己的爷爷同自己的兄弟结拜,那把他置身何地呢? 第224章 又有刺客(一更) 可是爷爷的命令,他不敢违背。 只能听从云老的话,将父母叫进来,见证他们之间的结拜。 七海怪诧异的,看着他同云老这个老人之间的结拜,陡然有些受宠若惊。 虽说云老的私心,他非常清楚。但他并不难过,也没有觉得烦躁不安。 “皇天在上,后天在下。今日我云伏同七海结拜为异性兄弟。他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随后,他割了手指,滴在酒里,递给了七海。 七海接过碗,将血酒喝下了。 云老同七海结拜后,心情舒畅。当天就要留七海用晚膳。 因为云老的决定,云家众人对七海的称呼,都不由得变了。 云步非和云纷纷都觉得奇怪,也不明白云老此番的用意。 倒是云洲和他夫人,无论如何都极为认同。在他们眼里,七海给云老解毒开始,他们打心里就已经将七海奉为恩公了。 之后,父亲又开口同他们聊天,还时不时地让七海进门。 可见,二人相处不错,是志同道合。虽说年龄差个半截,但在他们儿女的眼中,父母高兴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眼下,云老令七海同自己结拜为兄弟,他日他若死了,云家出事儿,七海就不得不管。 这算盘打地精,然而七海因为云老是重情重义,德高望重的前辈,便也没有计较那么多。 他并不害怕惹火上身。 唯独觉得云老有什么秘密,似乎欺骗了他。但管他呢,现在已经成为了结拜兄弟。 他没有必要想太多。 吃了晚饭,离开时,云步非和云纷纷送两人到了门口。 云步非和七海一道走着,云纷纷一个人在后面,面上没有任何笑容。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思索着她现在和七海的关系。 他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自己喜欢的男人同爷爷结拜成了兄弟,换句话说,她对七海的辈分好像也变了。 大门口,她唤他,“七海……”纠结了好半天,她才补充了两个字,“爷爷?” 七海捧腹大笑,非常满意地点头,“嗯,乖孙女。” 云纷纷脸涨得通红,“你当我爷爷,就这么开心么?” 七海挺直,不顾及,“是啊。你这样的妙龄少女,唤我爷爷,我高兴啊,哈哈?” 云步非扇子一开,神清气爽,面上带着微笑,“啧啧,七海爷爷,现如今,你这辈分,可是比我爹娘还大,以后我们云家就得仰仗你了。” “放心吧,有爷爷一口吃的,就有步非一口吃的!”七海还伸手,刻意抚了下云步非的脑袋瓜。 云步非一脸懵,无辜地看着对方的手掌从自己的脑袋瓜上离开,纳闷不已,“不对,你明明跟我差不多高,怎么就?” 七海昂着下巴,得意洋洋地握着剑,迈步往前走。 “爷爷自有妙计!” 跟在身后的云纷纷借着大门的光影,发现刚刚七海所站的地方,有一块石头。忍不住捂着袖子笑出了声。 “哼,还妙计么。不过就是一个石头!”云纷纷蹲身,伸出手,触着那石头,内心沉重。 其实她不是没有思索过爷爷的目的,只不过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爷爷在这样的情况下,同七海结拜,无异于是想倚靠七海,渡过难关。同时将他们云家众人的安危,交到七海的身上。 因为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包括陛下,都对七海十分看中,也就是说,未来无论谁成为储君,七海都没有生命危险。 同他们云家扯上了联系的七海,将会成为他们强有力的后盾。 可是云纷纷是一个聪慧的人,她喜欢七海,是看中了他这个人,如果因为云家,他就陷进这个局,那他的生命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她站起来,看着弟弟跟着一起离开的云纷纷,神色寥寥。 转身,踏着石子,还没有进门,就发现了坐着轮椅的云老? “爷爷?” 她跑上前,握住云老的轮椅,有些怅惘,“你出来做什么?” “你七海爷爷走了么?”云老刻意用这样的称呼加以提醒。 云纷纷不甘心地吐吐舌头,十分难耐地回应了一声,“纷纷不想他和爷爷结拜。” “不过可惜啊,爷爷还是同他结拜了。”云老抬起下巴,那清冷的面庞上挂着一丝奇怪的笑。 当然,微显苦涩,“纷纷?”他叫住她,语重心长,“你不是小孩子了?” “爷爷让他同你结拜的目的,纷纷很清楚。”云纷纷握着身前的秀发,无辜地坐在了院子里的朱漆栏杆上,“现在阿姐在天牢,你担心陛下刁难,为此对付云家。如果和七海结拜,他就不能坐视不管。可是……” 她是真心喜欢七海,在说起这话以后,水灵灵的眼睛里,流淌着泪珠,她觉得爷爷这样做,有些强人所难,无法理解,“爷爷,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非常自私么?” 云老从孙女那里听到这句话,为难了,他摩挲着自己皱纹巴巴的手指,难掩悲怆,“纷纷,爷爷……爷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现如今除了七海,似乎没有人能够和云家扯上关系。 那些代表着云家的希望,需要有人寄托。 可云霁,他是臣,也是将。倘若陛下对付,那么无异于又是镇国公的下场。 镇国公和他是兄弟,镇国公含冤而死,他最为痛苦。何况,他深爱着镇国公夫人,他对田园诗的守护,是情。对兄弟,是义。对他们叛国求荣一案的鄙视,是对真相的渴望。 云纷纷第一次瞅见自己的爷爷在她面前无助,她忙不迭地站起来,自责地道歉,“爷爷,是纷纷不好,质疑你的苦心!” “不,你没有说错,爷爷终究还是太狠心了。”云老感叹着,眼里泛着愁意。也许是觉得明明自己的方式如此自私。 那位七海小兄弟还愿意答应,内心感到十分敬佩吧!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镇国公。 他也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男人! 田园诗爱上他,也许都是有原因的! “纷纷,你喜欢七海么?” 云纷纷没有想到爷爷会这么问,她倒是没有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喜欢。” “他可愿意娶你?” 云纷纷傻傻地笑了一下,“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既然无缘无分,以后就不要执着了。”云老自己坐着轮椅离开了,他最后留给自己孙女的一句话是。 执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缘分,未来就会不甘心。 就像当年,他执着的,也只有一份得不到的缘。 云纷纷望着前方的男人,看着爷爷那孤单的身影,她总觉得,爷爷曾经爱而不得。 所以才会有这样大的感悟。 …… 路上,云步非将七海送到半道上,方才停下来,“在府里我不敢,在这儿,我只能唤你七海了。”他将手臂扬起来,搭着七海的肩膀,“爷爷这样做,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代他向你道歉!” “叫爷爷?”七海拿剑柄拍他的脑袋,有意地调转了话题。 云步非难为情地瞪着七海的脸庞,对他此刻的举动,百般绝望,“不是,你真要当我爷爷啊?” “都和你爷爷结拜了,那自然得遵循规矩。”七海笑得特别开心,这种倚老卖老的感觉,第一次尝试,反而惬意。 云步非气急,“你这么年轻,也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辈分跟年龄没有什么关系!”七海提醒。 暗沉的夜里,蛰伏着看不透的凶险。 “闪开!” 一支箭飞窜而来,七海发现,连忙推开身旁的云步非,拔剑将其打落。 第225章 刺客身份(二更) 云步非躲开,才没有受伤。 可夜里,七海已经追着那男人到了对面的屋顶,但他左看右瞧,都没有发现持箭之人的相貌。 再落下地来,云步非已经冲到跟前,“七海,没事儿吧?” “让他跑了。”七海看着地面上的箭,蹲身看时,发现那箭竟然……竟然和之前刺杀自己的箭一模一样? 飞鹰已经死了,天底下还有谁会用此箭伤人呢? 因为并非安家箭,所以七海更觉惶恐。 七海担心云步非的安全,让他先行回去,自己再四处查探查探, “七海,这实在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吧!” “不,你先走。”七海的空间里,灵犬布丁突然狂吠不止,想来那人还没有走远。 如果云步非在此处站着,反而容易分他的心。 云步非看着七海,无奈地开口,“真不用我帮你啊?” “不用!”七海果决,叮嘱道,“赶快回去,自己小心!” “……那……那我真回去了啊!”云步非看了七海一眼,握着扇子,憨憨地离开了街道。 片刻,街道四周,就剩下七海一个人,那寂静的声音里夹杂着长箭破空的声音,裹挟着冷风,忽然由前方奔来。 箭快要穿过七海额头的时候,他突然藏身空间,那箭穿过空气,落到了地面。 对方忽然出现在房顶,因为没有发现七海的身影,不觉狐疑,抬头踮脚张望。 七海在空间界面上,输入弓弩和长箭。然后拉弓搭箭,瞄准了前方张望的杀手。 砰……箭直接扎到对方的胸膛,男人从屋顶摔落下地。 七海由空间,奔到男人的跟前。 发现男人已经死了,而且他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为了调查此人的身份,他将尸首拖进了空间。 再次返回安阳王府后,他把尸首带到了风清扬的面前。 风清扬有洁癖,看着那箭正中胸膛死掉的杀手,有些震撼,“为何想杀你的人那么多?” “谁知道呢。”七海抚抚心口,“我也好奇,你说……我是一个香饽饽还是什么,他们都这么器重我?” 风清扬听了想笑,“杀你也是器重你?” “能够被杀的人,一定是令他们害怕的人。他们如此高看我,可不是器重?”七海贴着下巴,眼珠子一转,就用这样乐观的态度讲解了自己的遭遇。 不过他喜欢分享,也喜欢吹嘘。 便说得十分有趣,“哪,公子,猜猜看,今天云老让我登府做什么?” 白色的袖子在凳子上拂动了一下,风清扬开动脑筋,思索着七海这一问,“现在这个时候,总不至于是好事儿?” 七海怔了下,回答得十分迅速,说得也比较在理,“实话说吧,我和云老结拜成了兄弟。” 风清扬刚倒进嘴里的水,不经意地喷出来,他失形象地看着七海,这样惊悚的事儿,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七海,你可知云老比我父亲还要大得多?” 七海点头,没有否决,“我知。” “你跟云老结拜成为兄弟,这事儿恐怕不大简单!”风清扬对七海了解深,他不相信,七海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便跟着反问了一句,“七海,眼下太子妃被囚天牢,云家处境艰难。若你这个时候同云老结拜,这相当于,是云老将云家众人的命运,交到了你的手上!” 七海坐在凳子上,转了一个圈,躺在桌沿上,脑袋枕在桌面上,吐吐舌,“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怎么还答应?”这是风清扬不理解的地方,所以他的反应过大,显得有些吃惊。 七海感叹,他告诉风清扬,说自己也许是因为感动。 当时他本想反问两句的,但云老从怀里拿出那封血书时,突然被他的赤胆忠心而感动。 有时候会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他的意义在哪里? 直到师父猫耳娘将他派到帝都,调查大师兄寒沉时,他才发现自己有那么多的作用,也因为认识了太多的朋友,而感到喜悦。 一个人被看重甚至依赖的时候,何曾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意义? “怎么不说话?” 七海回答,“云老是一个好人,我看重他。也许正是因为看重,所以我才会答应吧。” “这是你做的决定,我无权干涉,只是……帝都不比七海山庄,你万事儿小心。现如今……”风清扬琢磨着,最近这段时间,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大事儿,“帝都并不太平,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先前拉拢你,此刻太子妃被囚东宫,二皇子党羽一定迫切地希望这件事儿持续发酵,最好……能闹得更大一些。” 七海一个翻身,跳起来,对着风清扬念叨自己的困境,“我说,我进来,在地面上扔的那个刺客,你怎么不问?” “若不是针对你的刺客!”风清扬意犹未尽地一笑,“怎么可能会被你带回来?” “嗯,聪明。”七海走到刺客的身旁,手指一定,“你帮我查查,他是什么人,如何?” 风清扬嗯了一声,倒也不怀疑,眼睛在地面上逡巡了一圈,蹲身看着刺客,柔和地笑笑,“这样吧,我画一幅画,让人替我查查?” “你画一幅画,就能查到此人了?”七海表示怀疑,这个世界上,可同他曾经身处的那个世界不同。 他们啊,那里有身份证。他嘟囔着身份证三个字时,风清扬交握着两手,也点头,“嗯,没错,是有身份证。” 他耸耸肩膀,手指定着刺客,非常在理地回复,“你同旁人没有仇恨,谁能杀你?所以能够杀你的人,定然不是普通的刺客。因此我觉得这个人在帝都,应当有一个不错的职位。” 他偏着头,不惊奇,不迷茫,很有规律地问询了两句关键的话,“哦,对了,忘了问你,他……武功如何?” “高深莫测。若是我没注意,只能一死!”七海有空间灵犬布丁狂吠以此提醒危险,才能免于危难。 所以这个男人,武功不弱。 风清扬拢着手,不在干坐着。回到案几上,拈了墨汁,快速地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成画。 可画了半天,才画一个轮廓。 七海心急了,“这得画多久?” “心情好,半个时辰,心情不好,一个时辰!”风清扬淡定地补充了一句。 七海听得心里极不舒坦,可惜又无能为力,眼里落了点儿光,他平心静气地问,“那公子怎样心情才好?” “除非……” 然后七海此刻就身在厨房了。 公子表示,如果能够有人给他做点儿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那么他自然心情大好,心情一好,画画半个小时,足够了。 说不定还会多画几张。 七海落坐在厨房里,在那里思量了一个比较迅速的法子。 厨房的案板上,有两个馒头。 他灵机一动,拿了馒头,迅速切块。随后打了三个鸡蛋,将馒头块在鸡蛋里裹了裹,随后热油轻炸,外面的鸡蛋炸好后,就出锅了。 因为外皮鸡蛋较嫩,所以馒头吃起来也比较香。 端着一盘鸡蛋块回去的时候,风清扬的屋子里,已经挂满了画像。 差不多有个十来张。 七海端着东西走到跟前,不敢相信地问了,“不是,我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画了好几张?” “嗯。想着你要给我做美食,我很激动!”风清扬放下狼毫,顺走了盘子,尝了一口,津津有味地解释,“当然,我也不笨。在画了一张后,突然觉得没必要画这个刺客的全身,其实只画一张脸,便足以查探!” “不是,你画这么多张?”七海瞪大了眼睛,表示好奇。 第226章 医馆谈心(三更) 风清扬吃了一口鸡蛋馒头片,赞赏了两句,笑得一脸开心,不过七海疑惑,他自然不会干站着不解释。 “多画几张,查起来,比较方便?” “嗯,那好!”七海将桌子上的画像拿起来,折叠好,放进了袖子,“这一张,给我?” “你做什么?” 七海眨眨右眼,“等公子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我就可以亲自登门找他算账。” “你自己没有怀疑过,是何人下手?”风清扬背着手,笑着问他。 七海眼睛眯地紧紧的,在风清扬淡淡的眸光里过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总不至于是公子要杀我吧!” 风清扬拒绝得很快,他坚定地回答,“我不会!” “嗯,逗你的。看给你吓的!”七海相信风清扬的人品,更相信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主仆,实际上他们之间都没有看低彼此。 眼神里留下的那丝信赖,不言而喻。 “那……你怀疑是谁……”他看着刺客,蹲身,触碰了下对方的手掌。 掌心有厚厚的茧,可见常年握着兵刃。 “你搜了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我就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过任何东西?”七海颓颓地,觉得现在的刺客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尤其是在刺杀他这一事儿上,显得格外的胆大和细心。 风清扬收了手,“看样子这个杀你的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犹豫地抬起下巴,“会是……父亲么?” “安阳王?”七海傻笑,他可不相信安阳王杀他会这么地胆大,竟然快到安阳王府时动手,“你父亲先前杀我,可是拿着剑直接冲进了我的屋子,我对他早有防备。” “那……会是太子殿下的人么?”风清扬思量了下,忽然又摇头。 太子妃云若现如今怀有身孕,她被打入天牢,也有几天了。 皇帝没有治罪,也没有说辞。太子殿下更是为了太子妃的事儿,忧心忡忡。听说太子殿下接二连三到得陛下跟前为太子妃求情,都无任何效用。 所以眼下这个时候,派人刺杀七海,这显得不符合逻辑。 七海摇头,“你说谁都行,就这太子,不大可能。”他之前随云老入宫,得知太子殿下现如今的心急如焚。 因此,他觉得太子殿下没有心情专注于其他的事儿。 “那……二皇子么?毕竟他意图拉拢你。你这么久都没有答应,他会否利用这种办法让你做出选择?”风清扬每次怀疑时,都有自己的看法。 七海听后,手指撑着下巴,也不相信,“二皇子一开始就觉得我这个人麻烦,不会答应他。但是……他老早就想杀我,怎么可能趁着太子殿下忙碌的时候,动手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告诉我真相?” 听了这些解释,风清扬点点头,“照你这么说,太子和二皇子恐怕都不可能是凶手背后的主谋。” 七海想了想,震惊地凑到了跟前,说出了他最为胆大的怀疑,“公子,我怀疑……是陛下要杀我?” 陛下? “怎么讲?” “他对云家并不看好,如今谁都同云家撇清关系,太子殿下的大臣也都装聋作哑,按兵不动。就我,还亲自前往云家,他是否找人跟踪我,想将我除去呢?”说到这儿,安阳王将管家关伯今日同自己说的事儿,转述给了七海。 七海一听,不觉诧异,“步知真地来找过我?” “嗯。”风清扬提议道,“我想如果你现在不忙的话,就去看看吧。你最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儿,应该没有去看看你的意中人吧?” 七海摸摸脑瓜,略略难耐,“是啊,我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也实在没有时间去看看她。今天又这么晚回来,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你不是告诉我说,闻姑娘对你极为包容,极为爱慕么?!”风清扬难得能够逮到机会,调侃七海。 七海甩他白眼,“笑吧,笑吧。反正就算步知生气,也不会不搭理我。”他从桌子上顺了宝剑,就踏出房门,“公子,我去看看,一会儿回来。” 风清扬靠在门口,打算嘱咐一声注意安全,然而他连七海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你啊,什么时候能够走着出去?” 七海隐身在空间里行走,风清扬看不见,总以为他是使用轻功,跳墙离开的。 坐在凳子上,风清扬又拎了一块鸡蛋馒头块,喜气洋洋地收拾画像。 …… 医馆同往日不同,他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开。 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并不是伙计的。 七海觉得古怪,只能利用空间进屋。 门口被锁着,站着两个男人,手握着剑。 步知握着茶杯,坐在凳子上喝茶,她表现淡定,不说话,只是喝茶。 即便听到七海的嗓音,也只是细眉一皱。 七海心疼,看着那些人,觉得他们碍眼,便点了穴道,扔出了医馆。 “步知,反复喝个空杯子,不觉得无聊么?” 洁白的茶杯盖从手中脱落,闻步知微扬着脑袋,刹那,那隐隐发愁的目光里盛满了笑意。 她站起来,拥抱七海,没多久,反而哭笑不得,“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吓死我了?” “抱歉,最近有些忙,没有过来看你。” 闻步知看了一眼门口,两个大男人已经被扔出医馆了。 她伸手锁住门,随后才走过来,给七海添了杯茶,“这些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冲着你来的?”犹豫许久,她又有些心烦,“今日去安阳王府找你,你没在。” “我去了云府?”七海回应,伸手落在闻步知的手背上,轻言细语,“那些人没欺负你吧?” “他们倒是没欺负我,只是监督我的行踪。”这种限制自由的人,她还不知道底细,所以才会显得这般焦虑。 但她烦心地,是这些人的最终目的。 她伸手,抓着七海的袖子,“最近这段时间,注意安全,然后……不要来医馆了。” “其实……我早就被人盯上了。”七海觉得,那么多想杀自己的人,也不差这两个。 闻步知听了心疼,纠结地说,“那如何是好,总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们欺负吧?” “他们可曾伤你?” “不曾。” “那就没事!” 七海的意识里,若真有备而来,岂不是早就除之而后快,何必迟迟等待,按兵不动?! 第227章 分析疑点(一更) 未曾伤害步知,只是于医馆监督,想来不是要取自己的命! 那这些人会是什么人呢? “步知问过没?”七海撑着下巴,眼里流淌着光,神色晦暗,温柔且细心地问了一句。 闻步知摇头,思量了下,突然提醒,“最近可有人跟踪?” 跟踪?他一天忙着查案,没有想过其他的事儿,所以也未曾了解过旁的事儿。 七海犹豫再三,想起来了,他战战兢兢地补充了一句,“忘了说,最近倒是有人想刺杀我。” 刺杀?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闻步知的面色不安起来,他抬头看了七海一眼,又略略无奈,“查到什么来路了么?” 七海摆摆手,“正让人查着呢。” “既然如此,那七海你一定得万分小心。”闻步知四下看了眼,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希望天天都能够陪着七海,但是自己却只能替人看看病而已,没有多大的出息。就好像医馆来了人,她能做地,只是保持镇定,不给七海添乱。 “傻丫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自卑的?” 她的脸比较圆润,笑起来,十分端庄,眼神里覆盖着七海胳膊的暗影。 春日的夜,雨水多。 刚一来,窗户外就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风清扬看着打在芭蕉上的雨水,叹了口气,又拿了件衣裳往阁楼上走。 这一次,安阳王风于则也坐在那儿,手里有酒。 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个光影幢幢的灯笼。 灯笼里,透了丝细微的光。 映照着安阳王那张严肃的面颊。 他叹了口气,眼睛觑着风清扬,下意识地站起来。 风清扬没有躲避,风吹得急,他又跟着咳嗽,到了父亲跟前,又儒雅地拱手,“好巧,父亲也在这里?” “清扬,爹在这儿等你。”安阳王是很忐忑的,他知道儿子心神不宁,一定会来这个僻静的地方吹冷风,索性便跟着来了。 看了风清扬一眼,犹豫了很久,他团紧自己的手指,鼓足勇气说,“清扬,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件事儿。” 风清扬偏头看着安阳王,眼神淡淡,还是像之前那样的口吻。 “父亲……会告诉我么?” 他持怀疑态度,他不相信事实。 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主要还是因为安阳王欺骗了他很多次,已经欺骗地产生了抵抗力,甚至不肯再相信那所谓的事实。 “我……”安阳王叹了口气,徐徐地解释,“你……的确不是父亲所生,是父亲的朋友所生?” 风清扬笑得很淡,他直接,“我娘呢?” “她……死了。” “不是你的王妃陶红鸾。” “不是!” 安阳王咬着下唇,他平复了心情,保持得格外镇定,他没有多思多想,更没有烦心不安。 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敷衍着儿子。 风清扬再问,“那我父亲是谁?” “他……他是一个很无奈的人!”安阳王静静地回答,他看着儿子时,那双眼睛里,掩藏着悲伤。 这悲伤不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然风清扬却禁不住笑了,他甚至还问了一句,“这个人是谁?” “他离开了帝都。”安阳王有些疲惫,神情落寞,恍惚难安的语调,“父亲将你带到这么大,只有一个心愿!”他忽然站起来,拥住了儿子,“你是父亲的儿子,是父亲一手带到大的儿子。父亲可以自己死,却绝对不会让你寻找你的亲生父亲,绝不可能!” 往年,他没有问,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亲生父亲,而是养父。 他爱自己的父亲,不想让他难过,所以他没有任何诘问,只是承诺地点头,“你交代的事儿,清扬记住了。” 他坐在跟前,看着灯笼,沐着冷风,听着雨声,一连咳嗽了好几次,突然又问了,“父亲知道最近刺杀七海的刺客么?” 安阳王两手拍着膝盖,看了儿子一眼,不想他竟然怀疑自己,有些愠怒,“父亲的确是想杀了七海,可是至少现在还没到时候。” “不是父亲,那是谁?” 安阳王看风清扬,他还是非常平静,让人察觉不出他到底有多生气,淡淡地犹如一朵山茶花。 “虽然不是我,但是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他!”安阳王背着手,发现风清扬对七海的执着,有些吃醋,“为什么清扬对他如此在意,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风清扬转过脸庞,接收到了父亲的质疑,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聪慧地隐藏了自己的心思,“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帝都城里,几乎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他交流。大概是觉得他是一个病秧子,更是一个怪人。 安阳王从小对他的保护,以及他在帝都里所遇到的那些怪事儿,让很多人都对他充满了怀疑。 很多人都会直接地将王府那些护卫的死怪在自己的头上,可除了七海。 他犹豫,他好奇,却永远不会试探,仅仅会直接出口问他,是或者不是? 明明知道真相,可他不说,七海就相信了。 那样美好的情分,总是想要好好地保存着,不让它有任何的问题。这是他的私心。 安阳王始终没有告诉风清扬,他的真正身份。 可是从七海的那些证据加上安阳王此刻的说辞,便足以证明,他是皇帝和那位北昀国细作的儿子。 毋庸置疑。 他只是觉得这么些年,自己的养父将自己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然而亲生父亲却不知道他的存在,实在有些可笑。 “父亲?” 安阳王顿住脚,回头瞧见儿子眼里蓄满了的泪珠,有些惊讶。 当然,那一刻,儿子却突兀地朝他躬身一礼。 千言万语,都融合在父子的深情里。 …… 雨还下着,中途夜风吹地急,拂在脸上,凉嗖嗖的。 七海站在二楼窗户前,抚着窗户,看帝都的夜街。 虽然下雨,夜街依旧挂着灯笼。 四处小摊,还在叫卖着。有戴着斗笠的路人,匆匆忙忙地奔回家去。 “过来吃点儿东西吧,看什么呢!” 七海回头,放剑,坐上凳子,“看看这里的晚上跟我那边的晚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七海山庄的晚上本来就比这儿热闹?”闻步知听了却笑,捏了一块糕点递给七海。 “嗯,好吃。”七海想想,从空间里,提出了笔和纸出来。 将先前整理的线索,全部摊在桌面上,继续分析。 闻步知看纸张那么多,搬了板凳,坐在旁边,也想帮帮忙,“这就是你来帝都以后整理出来的?” “没错,包括帝都发生的大事儿,我全都记录在册!”七海凝神,将最近调查的东西拿到闻步知跟前,愁眉苦脸,“你看看这个?” 闻步知接过东西,瞧着上面记载的线索,笑出了声。 那记载并不只有文字,还有扭扭歪歪的线路图。 正方形,长方形,剪头,都标地没有出入。 “这都什么符号?”闻步知嘴角带笑,“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别笑,特殊符号,我七海专用。”七海将图纸拿过来,放在桌面上,开始阐述他记录的数据,询问闻步知,“哪,我问你几个问题?” 闻步知好整以暇,“你问?” “方舟前辈那幅画里,是一个女人。他告诉我,那个女人是御前宫女顾芙。” “然后呢?”闻步知听地仔细,在等待着故事的过程。 “然后我就让云姑娘进宫查了一下这个宫女的背景,后来公子又差人去了顾芙的老家。结果一查,才发现顾芙的身份是假的。而且真正的顾芙是个傻子。”七海说着,情绪也显得有些激动,“步知,从这里,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说明方舟前辈画上的女人在皇宫当过差,但顾芙不是她的真实身份!”闻步知思路清晰地回了一句。 第228章 怀疑身世(二更) 七海听到这样确定的分析,伸手捏了捏闻步知的脸蛋,笑得特别地开心。 “步知,看吧,这样的情况,咱们一眼都能看出来,对不对?” “这……很清楚啊,有什么问题么?” “等等,先听我说完。”七海又跟着补充图纸上记录的证据,“这个宫女顾芙在陛下的面前,戴着面纱,据说面容丑陋。可方舟前辈的那幅画里画出来的顾芙美若天仙!”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这个顾芙并不是丑女!而且我觉得,这个顾芙在陛下跟前,以面纱遮面,陛下就不会好奇么?如果它真面目丑陋,陛下又是因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跟前,日日欣赏呢。这不是污了自己的眼睛?” 七海那双眼睛,灵动地转着,像夏日的星辰,沙里的璀璨日光。 闻步知看他这么盯着自己看,心有些慌,“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 “我是觉得步知特别地懂我,你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的心坎儿上。” “那当然了,我们一起长到大得,不让自己聪明些,怎么能跟上你的节奏?”闻步知被他一夸,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跟着又问了,“哪,继续问?” “这个假的宫女顾芙的画像,不只方舟前辈那里有,还有几个人也有!”七海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步知,你绝对想不到,这个安阳王,公子的父亲,也藏了这幅画?” “等等,你怎么知道?”闻步知觉得,风清扬就算同七海的关系好,也不至于将自己亲生父亲私藏其他女人的画像说出来吧。 七海瞪着大眼珠,完全没有否决此事儿,“步知,你还真就猜对了,这还是公子亲口告诉我得。” “这……”闻步知听了,有些怀疑,“安阳王就不生他的气?” “他自己偷出来的。”七海太直接了,不过幸好风清扬没有在跟前,否则风清扬一定会特别尴尬。 “安阳王私藏女人的画像,只有一种可能……” 七海看她犹豫半天,不知道怎么措辞,有些急了,“就是这个画中的女人是他的初恋!” “何谓初恋?” “就是第一次喜欢的女人!”七海言简意赅地说完,又小心翼翼地分析了,“步知,你说安阳王妃同安阳王吵架,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女人,所以才产生矛盾的?” 闻步知这下也糊涂了,“七海,先前,你不是说,安阳王妃陶红鸾同安公子的兄长关系匪浅么?他们两人该不会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亲的吧?” “我也这样想过,可从云老那里得知,安阳王妃成亲后同镇国公夫人有过接触,说她和安阳王闹了矛盾。”七海也被绕糊涂了,大师兄寒沉牵扯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逐渐接近真相,但得到得真相,却越发让七海不敢相信。 甚至不敢着手。 “七海……”闻步知从那些图纸上,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突然提了一嘴,“你说北昀国细作郁长亭老将军教过公子心法。那这位郁长亭将军会不会爱慕公子的母妃?” “不可能,这也太离谱了。” 闻步知知道他误会了,跟着解释,“我说得这个女人,不是供奉在菩提庙的那位安阳王妃,而是……这个画中的女人,那个假的宫女顾芙?” “你的意思是……对啊,没错。这个假的宫女本身就是北昀国细作,倘若他和安阳王在一起,生下了公子。郁长亭因为意中人这个理由,照顾公子,也在情理之中。” 七海豁然站起,“大师兄是陪着公子去菩提庙的,会不会他因为发现公子的师父是郁长亭,而非菩提庙观尘大师,因此遭来横祸,为北昀国细作所杀!” 闻步知站起来,点点头,“言之有理,寒沉大师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那些王府护卫和着大师兄全部被杀,只有公子一人活着,可见杀大师兄的人,并不想伤害公子。” 公子这般特殊,除了他的身世,还能因为什么呢? 料想到这儿,七海惆怅起来,他握紧了剑,看着闻步知,言他要去京都衙门见见钱长申钱大人。 “我陪你一起去!”闻步知伸手抓住七海。 七海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离开医馆,进入京都衙门。 钱长申和刘师爷听说七海来了,连忙让人上了两杯好茶。 知晓七海还是宫中编纂,于是礼数上更加周到了一些。 “不知七海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儿?”钱大人出声问了。 七海抬头,“钱大人,你之前告诉我,我大师兄寒沉生不见活人,死不见尸首?” “没错。”钱长申理着袖子,对这件事儿记忆犹新,“你大师兄虽然没有尸首,但那些王府护卫的死却存了案宗。” 那些案宗之前看时,没有多大的记忆,这会儿再看,回想着四周的那些人,七海立马懂了。 要么他大师兄还没有死,要么杀他大师兄地,就是安阳王风于则。 那些北昀国细作在林子里所下之毒,乃是飞鹰的蛊毒。 而且当时在菩提庙路林子里,救了公子的人,约莫是飞鹰。 只有飞鹰有解药,不会中毒。 想到这儿,他站起来,看着闻步知,“步知,我得回去!” 闻步知拦住他,心急如焚,“七海,安阳王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杀死的人,你这样鲁莽去杀他,只怕……” 七海睁着眼睛,声音很小,“我知道分寸,步知。”大师兄寒沉待他宛若亲兄弟,如今他生死不明,七海的心里莫不难受。 来帝都这么久,最后证据所指地,还是安阳王,七海的心里,想要调查真相。 他从京都衙门,拿着那份案宗,直接奔往了安阳王府。 雨水不大,却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 面见公子风清扬以后,他想了一个计划。 …… 握着剑,站在安阳王风于则的书房,他推门而进。 安阳王豁然立起,瞧着一身狼狈,握着长剑,出现在跟前的七海。 “放肆,谁允许你进入本王的书房!” 七海咬牙,将案宗往对方的桌子上一抛,“王爷,飞鹰已死,你应该告诉天下,我大师兄生死不明的真相吧!” “本王不懂你说得什么?!”眼下这个护卫七海儿子的朋友,他没有能力,可以动他。 因此,他只能装疯卖傻,佯装不知寒沉的死亡真相! “不懂,那好,我告诉你。将安阳王妃供奉在菩提庙里,是你所为。因为那些北昀国细作的藏身之所就在菩提庙。当然,他们归降,听从吩咐的也只有你。”七海将他收拢到的证据,一点又一点地放在同一个背景下,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 “郁长亭假扮观尘大师,教习公子心法,这事儿听来,看似可笑,但却足以说明,他清楚公子的身世。他……也许知道公子是你和那个女细作所生,因此和你同样爱慕女细作的郁长亭,便背着你,教习公子武功!” 安阳王背着手,唇上胡须颤了颤,他否认事实,随口反问了一句,“照你这么说,本王同那郁长亭,必定拔剑相顾。可本王将王妃的牌位放在菩提庙,只是一心向佛。清扬前往祭拜,只因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因为什么,真正归降临水国的北昀国细作,无外乎就是郁长亭,郁世轩父子俩。那严将军以及观尘大师都非诚心归降。而令郁长亭关心公子的理由,第一是因为他认识你,也认识公子的母亲。身为北昀国细作,定然不会和临水国陶红鸾夫人有关系,因此,他只能和那幅画中的女人有关系!” 七海并没有特别肯定公子是安阳王和那位北昀国细作的儿子! 他这么逼迫,更利于确定安阳王对那画中女人的情分! 第229章 谁是凶手(三更) 安阳王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可在七海拿出那幅画以后,情绪突然就特别激动。 甚至还向七海动手。 七海站在屋顶,手持画卷,朗声问她,“安阳王,你对这画中女人,的确有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说完,他将风清扬叫了出来,笑嘻嘻地说,“公子,你父亲深爱的人,从来就不是陶老的女儿,而是北昀国细作?” 安阳王看着自己的儿子从长廊里现身,突然咳出一口鲜血。 “清扬,你和他……” 风清扬泪含在眼眶,他叹了口气,手指着那幅画,“父亲,抱歉,清扬也是无能为力!”他慢抬视线,看着七海,轻声出口,“所以……杀死寒沉的人,就是父亲对不对?” 安阳王既知事情败露,也没遮掩,“没错,寒沉知晓郁长亭教习清扬后,私下查探。父亲后怕他传出祸患,便想将他除掉。谁知……那日安排了人,于菩提庙外准备除掉他时,却不想有人比本王快了一步!” 七海听得心惊,快步自屋顶落下,院子里时,他仓促开口,“不是你所杀?” “不是!” “可那菩提庙路林子里的毒,正是飞鹰的蛊毒?”七海反问,眼里徒留一丝倔强,“难道王爷还要否认么?” “没错,菩提庙里的事儿,的确为本王安排。但本王确实没有向你大师兄出手。” 风清扬喉咙滚了滚,他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迷糊不清地想了很久,终于出声,“没错……不是父亲。王府其他护卫虽不如寒沉高,但武功也是不弱。那人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杀害,我竟没有听到丝毫的声音!” 安阳王袖管的手指握地发紧,他很清楚,凶手是谁。 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身为臣子,不可能出卖他效忠的君。 而诱使陛下动手的人,是他……自己。 他深爱的女人名叫兰姑,她只一笑,就令很多男人为之倾倒。 当时,她来到临水国,同他和陛下走得最近。 为了留她在身边,皇兄更是为了她,造了御前宫女顾芙的假身份。 谁想这日渐相处下,皇兄不顾她的意愿。强行要纳兰姑为妃。 兰姑不得不顺从,后来一来二去,就怀了身孕。 谁想兰姑偶然身体不适,晕倒在皇兄跟前,由此,兰姑服用堕胎药,企图打胎的举止,就被皇兄发现了。 那个时候,兰姑和皇宫闹了矛盾。而陛下也查到了兰姑的真正身份。 她是潜伏在临水国行刺皇兄的细作,更是所有细作的头儿! 兰姑逃离皇宫,最终被带回。但皇兄对兰姑,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特别是临水国忠臣接二连三地在家中被人杀害。 杀害的凶手,直指北昀国细作。 皇兄恼羞成怒,将她囚禁,并以她和侍卫有染为由,将宫女顾芙从自己的身边除去。 可深爱兰姑的人,不只皇兄,现如今的九五之尊。还有安阳王他自己。 兰姑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特地恳求于他。 为此,他令张太医,在兰姑生产之时,救下孩子。 可惜,出现了难产,兰姑最后抓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话。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份,永远不要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夺储位之争。 还给了代表她身份的玉佩,算是把北昀国所有的细作,透露给了安阳王风于则。 当时,兰姑告诉他,郁长亭此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可以重用。 有了兰姑的信物,安阳王风于则很快就让潜伏在北昀国的细作归降了临水国。 后来寒沉发现郁长亭是北昀国细作,并教习公子心法。加之又从观尘大师那里了解到,自己并非是公子的师父。 由此,寒沉产生了怀疑。 他后怕皇兄发现清扬的身份,就将兰姑信物交给了寒沉。 陛下得知兰姑信物的去向,怒火中来,派了死士,将其诛杀在菩提庙路上。 然而,寒沉武功高强,那些死士并不能将其诛杀。 为了陛下,他拿管家关伯以及七海山庄性命威胁,令寒沉束手就擒。 寒沉不得不顺从,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打落山崖。 当时,安阳王记得皇兄说过一句话。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就找人搜山!” 也因为这个命令,安阳王派人在山崖寻找,后来发现其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坠崖而亡! 寒沉毕竟是七海山庄的大徒弟,本领过高,在江湖也颇有名声。 如果随随便便就死,势必引起注意,不若就隐瞒实情,将其他的王府护卫全部杀害,来掩盖这其中的真相! …… 当然风清扬武功不弱,他之所以全无察觉,只是因为安阳王命人给风清扬下了药,致使他在有限的时间内昏迷不醒。 七海见安阳王沉默不语,拔高声问,“我师兄不是王爷所杀?” 安阳王坚持,“不是!” “……那好!”七海握剑,走向风清扬,但面对着安阳王时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定,“此事儿是真是假,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他说完便走,脸上没有任何笑容。风清扬尾随他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态度决绝。 风清扬问,“你会相信我父亲的话么?” 七海点头,“我相信师兄不是你父亲亲手所杀,但我不相信他跟这件事儿无关!” 不只七海,风清扬本人都不相信。自从寒沉护卫消失,风清扬已经暗自怀疑了很多年。 这些年里,他不下三次调查。 可前去调查的人,都死在了菩提庙路上。 眼下,他还有其他的想法,他觉得能够和父亲产生关联的人,除了皇宫里那位,再无旁人了。 他是不是……皇宫那位的儿子,这并不重要。他只是后怕,自己的查探,会影响父亲的计划。 人这一生,总要选择保护自己的人! 他风清扬想要保护地,无外乎那个苦心孤诣,出谋划策的父亲安阳王。 每次一触及父亲的事儿,他就会感到紧张,他怕伤了父亲的心。可回头一想,连自己都不知道真相,又如何能够为父亲守护真相? 明知自己不是父亲的孩子,但他却不愿捅破,后怕七海知晓,引火上身。 七海是他朋友,他不想杀他。既然不想杀,就只有欺骗,方能化险为夷。 第230章 细作主子(一更) 为大师兄寒沉报仇雪恨,是七海坚持到现在的心愿。 更是他在帝都一直这般努力的理由。 可是安阳王风于则并没有承认,是他筹谋计划,所以七海只能够暂时将此事儿压在心里,顺藤摸瓜,只要能够查找出证据,那么大师兄寒沉也就不会白死了? 他最近几日十分惆怅。 回到房间,有些睡不着。于是出了安阳王府,去了安之所的坟墓前。 他拿了一瓶好酒,在浓浓夜色里,抑制不住地聊天。 “兄弟,之前我觉得,我来帝都。无外乎就只有大师兄这一件事儿,跟你一样简单。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要查的事儿,跟你没有什么区别!”他仰头灌了一杯酒,就又傻傻地笑了,“借酒消愁愁更愁,我又希望他是凶手,却又希望他不是。” 如此一来,他就有绝对的机会,不伤害公子风清扬。 公子风清扬即便不是安阳王的亲生儿子,但他们的父子关系很好。 这点儿,以前就知晓。 “你说,如果他是凶手,那我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啊?”他觉得很纠结。以前这问题落在安之若身上的时候,可因为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没有真地和安阳王拼个你死我活。 他是留了退路的。 可他的心软,害死了自己。但七海,在这种情况摆在自己的面上时,又能怎么解决呢? 他不清楚,他头疼,“哎,算了,既然今晚是来跟你喝酒的,就不想那么多了。”他喝完酒,站起来,最终决定,坚持自己的原则。 不胡思乱想,影响心情。 …… 这边风清扬倒是恢复得很快,可以说,就像今晚七海没有去父亲跟前质问过什么,那些事儿,就像一缕清烟,随风散去,不见半点儿影子。 七海回府了,手里拎着几个鸡蛋,神情得意。 守门府兵见着,笑着招呼,“七海大人去哪儿了?” “睡不着,出去喝了会儿酒。”跳进了安阳王府门槛,走廊里撞见管家关伯,他把鸡蛋塞上去,“关伯,把这鸡蛋放到厨房。” “你买这做什么?” “改天做鸡蛋饼!”七海提了把剑,急匆匆地朝着走廊里走。 风清扬的房门未关,还坐在凳子上,喝茶。 七海喜不自胜地走过去,发现公子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索性退回去,笑着招呼,“还没有睡?” “等你!”风清扬抬着下巴,看了七海一眼,似在打趣,“怕你伤心到自杀!” “嘿,公子,什么时候也这么幽默了?” “不久。”风清扬十分平淡地回应,紧跟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我也睡不着,要不进屋来坐坐?” “嗯,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进来坐坐!”七海走进屋子,哈了一口气。醉意微醺,酒味很大。 风清扬鼻子灵,瞥了他一眼,“你喝酒了?” “喝了一盅!”七海抚着心口,有些难耐,但还是格外冷静地加以说明,“我呢,去了之若兄的坟墓前,和他聊了会儿天。” 这样的事情,也算是行踪了。七海这会儿,将此事儿,毫不遮掩地说出来。风清扬纠结,“也许,你不该告诉我。” “为何?” “我是安阳王的儿子,你告诉我,可能……” 七海两手挨着桌子,细眉稍稍一抬,“我知道了,你是要告状!” 从小到大,他被师兄弟们告状无数次,没有一次,能够忽悠过去了。 至于公子,就算不将这话告诉安阳王,凭安阳王的老谋深算,也很难不清楚。 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想法。 “无所谓!”他摊了摊手,笑容窝在眼角,眼角里含着惬意的光芒,跟他本人的性格十分相衬。 不忧虑,不烦心。有自己的思想,这就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风清扬听后,温文儒雅的面庞上,带着喜悦,他调侃,“我没有那么无聊!” 保护父亲虽然是他的目的,不过如果能够化解父亲和兄弟之间的关系,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他刻意不提安阳王的事儿,就像七海刻意可以不提寒沉大师兄的事儿,是一个道理。 两个人都在竭尽全力维护他们中间那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兄弟纽带。 —— 早朝上。 太子妃一事儿被诸位朝臣摆在了台面上,以太子为首的官员,全都附议。希望陛下能够彻查此案。 有人甚至不顾性命地提出要查探画中女子的意见。 态度果决坚定地要数再次重穿官袍,入朝觐见的云老,云伏大人。 他头发花白,年纪很大,这次因为太子妃的事儿,心神不定,彻夜难眠,是以入朝时,整个人都是颤颤巍巍的。 还是由云老的侍从跟随! 陛下见这个多年不曾上朝的云老突然间入朝为官,喜不自胜。 甚至决定,等到早朝一下,就要将这个消息散步出去。 他要令文武百官,以及帝都所有的人,都明白,镇国公一案,并没有任何人同意,他底下的大臣都是支持自己的。 镇国公就是……叛国求荣。 这是一个九五之尊,迄今为止,最想要的东西。 皇权至上,不容任何人质疑。 云老带头,和着一半以上的朝臣为镇国公请命,有的惨死,有的解甲归田,还有的犯了连坐之罪。 现如今,云老进殿,意味着他终于屈服了。 可是云老到得大殿之上,不坐皇帝看的座,不拜陛下。仅仅从手中,将那幅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画轴,铺陈出来。 随后将画放在跟前,匍匐跪拜,“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期望陛下能够彻查这画中女子,还太子妃一个公道!” 他拿着那画出现,只有一个理由,他要在朝堂上,为太子妃请命,他需要一个地方,可以发泄内心之苦。 那画中女子实乃当年的御前顾芙,是陛下替自己的心上人造的假身份,至于她的真实身份,朝堂上并无一人知晓。 她是北昀国细作,是当年那批细作的头儿。 她叫兰姑。 她和陛下有一段无法公之于众的感情! 云老不知,唐突地抱着此画前来,跪拜在地,随后又将关系深厚的好友——也就是镇国公的牌位从宽袍袖子里拿出来,放在跟前。 “陛下,当年镇国公也是在这殿堂上,被人诬陷为北昀国细作的!如今只因为一幅画,太子妃便被污蔑为北昀国细作,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人难以信服啊。”云老颤抖着肩膀,额头砸在地面上,眼神无比执着,“太子妃如今身怀六甲,过不了多久,便要临盆。现如今,陛下将她打入天牢,没有证据,便以北昀国细作之名将她治罪,属实牵强附会。还望陛下看在众臣所请的份上,还太子妃公道!” 云老年纪大,以他为首,为太子妃求情。太子殿下底下的朝臣纷纷叩拜附议。此番下来,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因为突然间下不来台,面色黝黑,怒火中烧。 “恳请陛下彻查此女,还太子妃公道!” “恳求陛下彻查此女,还太子妃公道!” “恳请陛下……” 朝臣连番恳求,太子殿下也有了底气,便也跟着拱手叩拜。 “恳请父皇彻查此案,还太子妃公道!” …… 二皇子虽然好奇那画中女子,但是眼下这个时候,惹恼父皇,并不明智。 于是兜着袖子,端正地站着。 若是这请命成功,那便说明太子妃命不该绝。他这个对手,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会栽在这件事儿上! “云……伏,你竟然……竟然在大殿之上,逼朕,你……”皇帝双袖拂动,怒发冲冠。虽说朝臣众多,但因为戳到一个君王的软猎。君王逆行,也在情理之中。 第231章 都是假的(二更) 云老匍匐摇头,“陛下,老臣不敢。” “你……不敢,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敢把这个死去的乱臣贼子拿到大殿之上,你……你还说你不敢?”陛下叉腰,在龙椅四周徘徊来去,那眼神,那表情,无一不在表明,自己内心的怨愤。 “陛下,老臣今日所请,亦是众位朝臣所请,更是当年那些无辜惨死的大臣所请!”云老脑袋垂着地板,依旧在据理力争。 在他眼里,对镇国公和太子妃一事儿的力争,都是有道理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这是重中之重。大概也是因为这点儿,所以云老不惜惹恼陛下,也要说个明白。 总之,他所陈述的言辞,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太子妃是冤枉的,太子妃不应该因为一幅北昀国细作的画,就被打入天牢,定下大罪。 “陛下,此画中女子若真是北昀国细作,理应将她找出来。如此方可查清,她和太子妃之间的瓜葛。哪怕真是叛国求荣的大罪,也总该证据充足,如此百姓以及我们这些朝臣才不会议论纷纷啊。” 身怀六甲的太子妃被打入天牢,没有治罪,区区这么一点儿理由,根本不可能连性命都没了。 一旦传扬出去,众人就都会深想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到时候他们甚至会揣测圣意,怀疑陛下是否是因为介于镇国公和云老的关系,才这么对付太子妃。 所以云老如今所说,是真正的所思所为。 也正好戳中了陛下那根敏感的神经? “云伏,在朕面前,你冠冕堂皇,胆大妄为,企图为付泽这叛国求荣的逆贼求情,真是辜负了朕对你一直以来的信任!”皇帝袖摆一拂,因为云老的身份,他并没有下旨伤他,只让人将他赶出大殿,不允许他再入朝为官! 可是云老既然带了牌位和画卷出现在大殿上,就已经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拯救自己的孙女的目的还未达成,怎么可能就这么被陛下驱逐出殿? 他不甘心! “陛下……孙女云若自从成为太子妃开始,就从未有过任何不当的行为,如今若是因为这区区一幅画,就要治她于死地,岂不是太荒谬了么?”云老哭诉后,再一次恳求道,“当年镇国公在这殿堂上,也被诬陷为北昀国细作,那日他据理力争,甚至不惜血洒大殿,以证清白!此事儿……难道陛下忘了么?老夫今日跪在这儿,是蒙受先皇恩荫,想劝解陛下能够赏罚分明,亲近贤臣,远离小人啊!” 云老沉痛地哭诉再三,可惜皇帝因为在众臣跟前,失了颜面,所以内心痛苦,也没有顾及君臣之情,便恼羞成怒地让禁军将云老押出大殿。 “父皇,云老也是实话实说啊,太子妃怀有身孕,常居东宫。怎么可能会勾结北昀国细作,对付父皇呢?!”太子殿下拱手,跟着拜倒,随后又言辞恳切地说情道,“父皇,跟随太子妃一同的丫鬟里,少了银杏。儿臣怀疑,这丫鬟就是北昀国细作,这次百花盛会,调换画轴,诬陷太子妃,是为企图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啊。若是现在,你让云老离开大殿,不彻查这画中女子,那此事儿怎么能昭告天下,又怎么能让天下百姓信服哪!” “好一个父子关系,好一个天下信服!”皇帝苦笑着叫嚷着,因着那幅画,因着他身为九五之尊的地位,所以未曾保持理智,就将太子殿下禁足东宫,使用武力将云老押出皇宫。 然而云老挣脱禁军侍卫,态度坚决。 “云伏,你……你想干什么?!” 看着那蓬头垢面,双眼泛红的云老,陛下面色颓唐,目光冷沉沉地定着殿堂里的云老。 云老仰天大笑,笑声不止。 “什么君臣,什么公正道义。想我付弟半辈子坚守,为临水国鞠躬尽瘁,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你的猜疑,在这大殿上心灰意冷,血染梁柱!你……你这个冷血的皇帝,你……你这个无情的君王!没想到老夫……坚持半生,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他哭笑不得,在大殿中央,昏昏沉沉。 朝廷上的人,有地望着他,有地同情他,有地担心,有地得意。 可他们都没有想过,云老竟然会在大殿上怒斥陛下。 “我云伏这一生,忠君爱国,问心无愧!今日……哈哈哈哈……”那笑夹杂着哭声,从高亢转为低沉。 听着听着,他突然抱起脚边的牌位,直撞上柱子。 柱子前,云老额头血流如注,一个摇晃,倒在大殿上。 大臣们看着云老,惊讶,畏惧,惊慌,他们能看到地,是云老死不瞑目的那双眼睛,能看到地,是大殿上,溅洒在地的血水,能看到地,是那幅被溅了血水的画。 画上女子笑容明媚,却无端扰乱了安阳王内心深处那无尽的痛苦! 那是兰姑,那是他深爱的人!可他深爱的人,自从进入皇宫开始,就再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她甚至交出了北昀国细作为首的信物,这是对皇帝的情分! 现如今,她被众人直指北昀国细作,拿在台面上,批评议论。 这对他们这些深爱着兰姑的人,是何等地恐惧和不甘啊! “快,快看看他,看看他……”陛下万没想到云老也会撞柱恳求,眼神似乎有些迷茫,伸手一指,那赵公公连忙从台阶上下去,试探云老鼻息。 “陛下,云大人已经……已经没气了。”赵公公慨叹着回应,眼里藏着浓浓的愁意。 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儿,还是镇国公。如今才几年,又发生了同样的事儿。 云老以命相求,是心之所往。可陛下的心里,却仿佛赌了一座墙。 今日看着这个固执倔强的臣子来到大殿上,他心里很舒适,压在心里头这么多年的惆怅,也不那么沉重了。 镇国公一事儿,是陛下埋藏在心里的苦。他在发现镇国公一家以死回应着所谓的罪名时,有些震撼。 没错,唯有震撼二字能够形容他的反应。 想着那四句古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当时那个护卫怎么告诉来着? 是想借石灰,告诉大家,即便身陷逆境,也绝对不能丧失自己高贵的人格! 没错,这样寓意深刻的古诗,就像控诉了他本人的举动,是多么地愚昧,多么地无知! 但凡多想两下,他就感到痛苦。 倘若云老今日安然地上了朝,又没有说那些废话。那么也许,他会考虑将太子妃从天牢里放出来。 “来人!”皇帝坐在书房里,开口一唤。 赵公公连忙跟上去,“老奴在。” “去,将太子妃放了吧,另外……带朕口谕,去云府,替朕安抚一下云家!”皇帝明白,现如今云霁将军还在临水国边塞应敌,此刻唯一能够做地,就是安抚好云府,断然不能令云霁将军因为此事儿,班师回朝,而且他还得想办法,将云霁将军的虎符收回来! 这么想着时,他又站了起来,令赵公公传旨意,前往昭云宫。 那个假的月贵妃在听说了云老自尽的事儿,心中愉悦,一个人坐在殿中,举杯喝酒。 “陛下来了,臣妾有失远迎啊!”她语带嘲讽之意,眸光冷森,唇上携了一丝笑。 “放肆,陛下来了,你怎可不行礼啊?”赵公公拖着拂尘,冷声斥责,然而那假的月贵妃完全无动于衷。 “若非我这身份是假的,你这走狗哪里有机会插嘴?”那假的月贵妃举起杯子,笑着望向皇帝,仰头灌了一杯酒,“陛下,再失去一位臣子,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第232章 心灰意冷(三更) 她语带讽刺,每句话,都像是刻意说给皇帝,让皇帝恼羞成怒地。 不过皇帝从政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这区区的几句话气倒。 更不可能在敌人的面前失去所有的理智。 皇帝走向那假的月贵妃,冷言嘲讽,“你知道你最后会怎么死么?” 假的月贵妃愣住,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有一天,我会死。所以……你以为这句话,我会害怕么?”她又娇媚地笑了两声,那声音里,得意和兴奋! 皇帝抬起手臂,让赵公公退出去了。随后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来到了假的月贵妃的跟前,“杀你,对于朕而言,易如反掌。可是朕觉得,你这么厉害,又知道朕的软肋,要不要考虑一下,将你留着!”他端起对方的酒杯,往嘴里灌。 假的月贵妃被他那眼神震慑地手足无措,但她为了尊严,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我身份已经泄露,陛下将我留在此处,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皇帝大怒,酒杯重力放在桌面上,内力将杯子震碎。 假的月贵妃啊了一声,往后靠了靠。 “你啊你,在朕的地盘,还妄图挑起祸端。真是不自量力!”皇帝走近她,一把伸手。 一只黑色的蛊虫突然从手指上,爬进了对方的嘴。 假的月贵妃,不敢相信地看着,随后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紧跟着看到自己的手指开始牵出密密麻麻的青痕。 一开始一点点,慢慢地,痒奇难耐,甚至到最后,她发现自己的脸颊好像有什么东西再爬。 她猛地咳嗽了一下,随后栽倒在地,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全身痛苦。 皇帝站起来,拍了拍手指,拢着袖子在跟前走了一圈,依旧是淡定从容,“在春猎上你就开始筹谋,利用如嫔,来遮掩你的身份!但是你从来也没有想过,朕自己选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怎么的言行举止!所以……在朕身边的那半个小时,朕就知道,你是北昀国细作,不过你没有一个细作的觉悟,连月贵妃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妄想替代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假的月贵妃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但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掐住,动弹不得。 “你让你身旁的丫鬟调查宫女顾芙,朕便如你的意。不过你明明身份暴露,还敢如此,无非是想令朕想到当年的兰姑,企图让朕痛苦!可惜……论狡黠,你比不上月贵妃,论智谋,你比不上兰姑。”皇帝冷冷讽刺了两句,忽然又笑起来,“真正的月贵妃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朕身旁的,也是假的月贵妃。朕宠她,只因她聪慧过人,知道退而求其次。就因为她天性比你更加聪明,所以她活了这么多年,甚至将自己变成了真正的月贵妃。而……你,这个连几天都应付不了的女人,还配说自己是北昀国细作!” 那假的月贵妃握住酒杯,想自尽。谁想,皇帝背过身,直接吩咐,好好照顾月贵妃,不得让她自尽。 他要这个假的细作亲眼看到那些北昀国细作全部都死于非命! 不过陛下惩处这位假的月贵妃,也只是出了一口恶气,没曾想到,那位细作,已经命人,将云老撞柱一事儿告诉给了太子妃。 天牢那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因为知晓爷爷惨死的事儿,不吃不喝。 皇帝入地天牢时,太子妃望着她,那眼神倔强,恍若殿堂上的云老。 太子妃云若是云家,最像云老的,虽为女子,却有男儿的鸿鹄之志和胆魄。 “陛下来了,恕云若身子不适,不宜行礼!”她斜着眸子瞅着皇帝的衣摆,连曾经那恭敬称呼此刻都变得那般不屑。 皇帝站着,顿在那儿,看了下赵公公,赵公公也觉得万分狐疑。 “云若啊,身为太子妃,应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陛下,我爷爷殿上自尽一事儿,你还打算隐瞒到何时?”太子妃云若撑着墙壁走了两步,肚子太大,已经不便行走。身怀六甲,却在潮湿的天牢里待着,实在可怜。 皇帝不想提起云老一事儿,仅仅笑了笑,“太子妃,朕来这儿,不是同你说这些话的?” “有区别么?”太子妃苦涩一笑,“若陛下对爷爷心有愧疚,便会放云若出这天牢。但陛下九五之尊,又打算以怎样的方式,昭告天下我这个太子妃的罪过,又打算以怎样的方式,给我爷爷编排罪名,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呢?” “你可知这些话,是欺君!” 太子妃摇头,那眼神哀怨分明,“先前,云若腹中孩子被害,陛下却告诉云若,说这深宫复杂。现如今云若入得天牢,陛下却告诉众人,云若勾结北昀国细作,图谋不轨。我爷爷忠肝义胆这么多年,不知道陛下又当以怎样的方式回复我父亲?” 云老已死,这孩子因为亲人之痛,大逆不道,实属正常。此事儿,他不想计较,只下令,命人好生照顾太子妃。 等到明日所有的任务完成以后,便送太子妃回东宫。 …… 天气明媚,日光炽烈。 太子妃天牢囚禁几日,终于能出去了。 太子殿下为尽孝道,现如今在云府守孝。不过,还是派了属下剑升,保护太子妃,回东宫。 东宫还是东宫,熟悉莫名。 可里面的人却是里里外外全部都换了,往日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已经不再。 踏上石阶,太子妃云若问起身旁的剑升,剑升想着太子殿下的叮嘱,所以一句话也没有说。 倒是太子妃自己琢磨出来了。 “殿下在东宫,对吧?” “是。”这事儿不用回避,因为回避没用,剑升点头。 “陛下究竟给我爷爷栽赃了一个什么罪名?”太子妃云若顿住脚,未曾梳洗,她的头发丝许久未洗,一条凝成一条,远远看去,只余悲凉。 剑升犹豫不决,只能回应,“陛下下旨,封锁消息,只言……言云老是突发重病而亡。” 太子妃一听,傻乐。她不说话,就只是笑,笑声凄凉。 倒像是受了刺激,后来她洗漱出宫,去了闻步知的医馆。 闻步知在七海那里,也听说了云家最近发生的事儿,望着太子妃,心生同情。 “娘娘,您今日……” “我想知道……”太子妃上前,坐在桌前,朝闻步知生出手,询问自己的病情。 闻步知起初觉得,太子妃那么大的肚子,应该快要临盆了。可是把脉一看,才发现,太子妃体内有毒。 即便把孩子生下来,估摸着也是死胎,保不准儿,还会没命! “娘娘……你……你……”闻步知犹豫再三,可医者仁心,她也不想说谎,“你脉相不稳,神情疲惫,这倒没什么。关键……毒已入腑。” 太子妃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她从来也没有想过,陛下所言,竟然是真的。 她的孩子……没命了? “多谢……闻姑娘相告!”太子妃嗫嚅着,发黑的眼角里,藏了一丝怨毒。 第233章 前辈故意(一更) 她以为天牢里,父皇所说皆是假的,只因为误会她是北昀国细作。 可在医馆里,询问闻步知才知道,自己的孩子真地有问题。 肚子很大,却一点儿生产的意思也没有。 而且她时常感到头疼,严重的情况下,还会便血。 这些她找太医看过,太医那时告诉她的话,都是孩子没有问题,只是太过忧心,累的。 现如今这孩子是生不下来了,即便生下来,也是死胎。 她从医馆出去,看了剑升一眼,“回宫吧!” “是,娘娘。”剑升驾着马车离开了医馆,她很想回娘家送爷爷最后一程,却又觉得没有意思。 —— 云府,太子殿下亲自吊唁。 也许是因为感激云老一命换一命,救了太子妃。所以这会儿才不会顾及父皇的颜面,亲自前来上香。 他跪在云老的棺材前,磕头,算是替太子妃敬了孝道。 七海听说此事儿,有些诧异。犹豫了会儿,才跟着云步非回了云府送云老一程。 去时,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众人看着七海,方寸大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云洲看着七海,不自觉地唤他,“叔父,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七海跪在地上,回头问,“上面那位怎么说?” “上面那位?”云洲难耐地哭诉,“陛下言,父亲是郁结于心,病死在殿中的。” 明氏为人爽快,哪里肯相信这些,“什么病死,分明是血洒大殿,恳求那狗皇帝救下若儿。”她说着,又哀凄地哭出来。 七海抬手,拿了香,朝着云老的牌位磕了三个头,随后恍惚明白了那天云老吵嚷着要和自己结拜的理由。 他将镇国公当年的东西交给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够保住最后一丝证据,或者某一天,替镇国公申冤。 这次无奈一死,甚至皇帝都要封锁事发真相。可能是害怕走漏风声。 “那……被囚禁的太子妃怎么样了!” 云纷纷哽咽着回,“阿姐已经被放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安葬大哥!”七海站起来,随后又叮嘱,“这件事儿先隐瞒云霁将军。” “我知道。”云纷纷呜咽着,他挺难过。那天晚上还和爷爷聊天,转眼就是阴阳两隔。当时她心里很不高兴,也一直不懂,为何爷爷要和七海结拜成兄弟。 这种将她的意中人拉下水的行为,她并不赞同。 现在她恍惚明白了,因为已经想过,要用命去救身怀六甲的阿姐,所以他想赌一回。更为了他心目中,迟迟不肯服软的意志。 为了当年镇国公,他兄弟的冤情。 “好了,别哭了。现在尘埃落定,咱们必须打起精神来,至少对于大哥的事儿,得装聋作哑!”七海让他们起身,在云老跟前发誓,不再提起此事儿,不再说起镇国公的事儿。装聋作哑,永远不被别人拿捏住把柄。 云洲和明氏看着七海,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悲伤落寞得很。云纷纷同云老关系很好,眼下他突然过世了,自然想要多陪陪自己的爷爷。 七海表示理解,只拉了云步非,到一旁商量。 “云老上朝,你可跟去了?” 云步非点头,握着袖管,难耐地回了一句,“我没资格进宫,爷爷让我在宫外等。” “那就好!”七海打听清楚,又有些紧张,“快把陛下的圣旨拿过来我看看?” 云步非火急火燎地将父亲手里的圣旨拿到了跟前,递给了七海。 圣旨打开,七海才明白,这九五之尊事情做得有多绝。 看着圣旨上皇帝所谓的借口,他就火冒三丈。明明是为了太子妃,大殿自尽,却说成突然发病,真不愧是皇帝才能够做出来的。 他下令禁止任何人将此事儿说出去。底下的大臣为了活命,自然得好好遵从。 活命的事儿,谁敢大意。 “步非啊,你爷爷不仅仅是想救太子妃。更多地想用死来保留他对当年镇国公一案真相的执着。也许……这样,是他最好的结果!”七海握着剑,忽然想到了什么,“太子妃被放,说得什么理由?” “姐夫吊唁时说过,陛下说,阿姐是被北昀国细作诬陷,所以已经将人放了?”云步非手指捏着下巴,有些犹豫,“七海,我总觉得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听姐夫说,爷爷在殿上,已经惹恼了陛下。若是陛下将这火发泄给阿姐,那……那可如何是好?” 七海徘徊不定,手叉着腰,“我担心倒不是这个。” “不是担心这个,那是担心什么……” “算了,我先去了解了解情况,家里交给你了。”七海犹豫再三,从云府离开了。 从云府出门,刚刚拐过一个走廊,忽然一只金色的蝴蝶缠绕在四周。 看着那蝴蝶,七海回头。一旁阁楼上,方舟前辈提着那支羊毛笔,正同七海招手。 踮脚一转,旋转落定,七海问了,“方舟前辈怎么在这儿了?” “那幅画可是你透露出去的?”方舟前辈隐忍不安地问了。 七海这话听得怪,又瞧着方舟前辈面有愠怒,突然动唇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妃手中那幅画……” “我还能调换那幅画,去对付太子妃。”七海晃着脑袋,给自己倒了杯酒,“我就算武功再厉害,也没有那个兴致啊。再说了,太子妃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要害她。” “不是你?”方舟前辈绷着眉头,有些失落,那双明亮的眼珠眨动了一下,“这么看来,只怕真是北昀国细作挑事儿?” “方舟前辈……也对细作一事儿感兴趣?”七海听着,额头绷着,满眼都是冷光,他实在想不明白,方舟前辈何以这个表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关那幅画像中女子的身份?” 七海就等着他突然问了,才好大展才好,“嗯,你问得真是时候,傻子才不会不理解你所谓的煞费苦心。” “你……都知道了?” “我以前问你多少回,你没有一次告诉那画中女子是谁,可偏偏在公子面前,你就一字不差地说了,这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想利用公子的人,调查这个御前宫女?” 方舟前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不确定,买个宫女顾芙是不是画中女子,所以才想借助他们的手,来查探此女? 对于这样的目的,七海也是最后才想出来,此刻这么一深想,他就十分得意,“喂,方舟前辈,你说,皇族子弟,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 方舟前辈并没有否认,反而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没错,都不要脸。” 他告诉顾芙这个御前宫女,也是因为无从查探,此刻七海和风清扬调查以后,他才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待结果,“这个顾芙的身份是假的,对不对?” “嗯。没错。”七海浅呷一口酒,又跟着好奇,“你打听这个,是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顾芙,我也想知道,她……到底同他有没有关系?” 七海着重点在这句话的他上,“这个他是谁?” 方舟前辈想了想,回答得模棱两可,“很多人。” 很多人?呵,这方舟前辈人少,个头不高,偏偏还喜欢糊弄人。 “方舟前辈,你是不是欺骗了我们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儿?”七海想到了什么,捧着腮帮子,专心地问他。 方舟前辈愣了下,若有所思,“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七海开始整理脑子里那些疑惑,“首先,我见到你开始,问起那幅画时,你说什么也不肯卖,连看看都不看,甚至还燃了大火,烧了藏书阁。当时,我觉得你是为了声东击西,让我们相信画不在你山中。可后来我又在想,我把画偷走了,你怎么第一时间来找我,甚至还告诉我,你的身份。在画轴上涂抹了东西,分明是怕人偷走画。” 第234章 你必须查(二更) 他犹豫再三,又跟着分析,“后来,在安阳王屡次对付我的时候,你又突然出手相帮。如果不是因为你监督着我,怎么会知道安阳王府里的动静?直到后来,我将罗中藏着的那幅画,交给罗姑娘,罗姑娘命画师画了众多画,放在市集贩卖,被安阳王知晓后,你又得知我用你度过危机。显然,很多事儿,你都是一清二楚的。” 方舟前辈怔着,他坐得很端正,“你分析得不错。”他没有否认,而且直接承认了,“不过你还说漏了一件事儿。我其实知道那个姑娘不是御前宫女顾芙,但我知道姐姐她真正的身份。” 七海激动,拍桌立起,“说说,什么身份?” “她是北昀国细作兰姑!” “哦,然后呢?” 方舟前辈凝视着他,“你在套我的话?” “我早就查出来了,我只是想对对,看看有没有疏漏?”七海淡定从容地坐在对面,他又张扬地笑起来。 像向日葵。 七海抿着嘴角,回答地有些紧张,随后他瞟了方舟前辈一眼,突然嚷起来,“哦,太子妃被北昀国细作陷害,那幅画已经被陛下发现了,因为此画,太子妃被囚进冷宫。云老又因为拯救太子妃,不想被陛下威胁,入朝为官,所以这幅画稍后牵扯出这么多事儿。陛下怎么能允许再有人将此事儿掀开?” 方舟前辈眼神里透着执着,“皇兄后怕此事儿,我虽然了解了大概,但当年姐姐死去的真相,我还没有查清。所以……我需要有人将这件事儿再闹大?” “别看我,我没有这个能力!”七海犹豫地说,“我来帝都是为了我大师兄的,别的,事不关己,也没兴趣!” 方舟前辈倒没有反问,或者逼迫。只是非常平静地提起了一件事儿,他说,“你还记得那位月贵妃么?” “你是说被送往边塞的那个真的,还是皇宫里那位假的?”七海徐徐地问了一句,方舟前辈却下意识地笑了。 “笑什么?”七海不明白。 方舟前辈的目光里藏着一丝悲伤,隐忍又痛苦,“如果不是知情人,我想很少有人会知道,她们两个都是假的。” 两个……都是假的。天哪,要是这么说,那就可笑了。 “真的月贵妃去哪儿了?” 方舟前辈像是知道一些什么,她开始认真地讲故事,“真的月贵妃已经死了,在她进宫没多久,就已经去世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那月贵妃同如皇后相貌不一样,胜在气质卓然,聪慧过人。但是也许是太聪明了,所以她想地太多,病死了。 这件事儿,方舟前辈之所以这么清楚,只是因为月贵妃死后,她书了一封信给方舟前辈,说是让他过去,给自己画一幅画。 “如皇后是病死的,月贵妃也是病死的?她们姐妹俩都是……病死的?”七海私心一想,忽然眯着眼睛好奇地问了,“方舟前辈,你说她们是不是得了遗传病?” “何为遗传病?” “就是他爹娘都有的病,要不然年纪轻轻的,就都的病了?” 命中率太高,实在让人无法从那个方面深想。 方舟前辈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你啊,故事不能这么编?” 他说完,不知道是哭地,还是笑地,眼睛有着发红,“其实,她们不是病死的,更准确地说,是气死的。” “气死,被谁气得啊?”七海探究着问。 方舟前辈微抬下巴,眸色凝重,“两个都是陛下的女人,你说,她们是因为什么?” “哦,我知道了。”七海翘着二郎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们都是为情所困。可是皇帝,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很正常啊。” “不……”方舟前辈沉思着。 七海这边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当日,他们将那幅画贩卖,鲁国公就告诉自己,画中女子是如皇后。 可那画中女人根本不是如皇后。难道如皇后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内心怨愤,所以就被气死了么? “方舟前辈。”七海出声叫他,两手撑着下巴,面色也正经了起来,“你画的那个女子,你喜欢的那位姐姐,是北昀国细作。如皇后和月贵妃知道自己是陛下心目中兰姑的替代品,所以……深感绝望。想着这么多年以来的夫妻感情,竟然是一厢情愿。所以才……会因为心灰意冷,郁结于心而病逝对不对?” 方舟前辈听着七海的分析,苦涩地笑了下,随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画轴,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他推过去,“这才是月贵妃的真面目!” 七海好奇,将画卷轻轻打开,一个同兰姑相似的容颜徐徐地展现在面前。瞧着那女子眼角挂着的一滴泪,他可以想象出,月贵妃病重时的凄凉。 “陛下没有去看过月贵妃么?” “她苦苦哀求,不希望我告诉皇兄!”方舟前辈摇摇头,不自觉地念出来这样一句话,“可怜天下痴心人,最后还是败给了人心!” 七海听得神神叨叨的,单脚放在凳子上,叹了口气,“那……最后皇宫里那个月贵妃是谁?” “她也是北昀国细作,不过她对皇兄用了真情,所以也就不曾泄露过自己的身份。加上月贵妃的死,没有外人知道,她又一直按兵不动。因着她留在皇兄身边多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害皇兄的事儿。有时候,皇兄都觉得,她把月贵妃演活了,也就渐渐认同她。谁想……” “谁想最后……竟然有人陷害她,替代了她的身份,对不对?”七海这才想起来,那个君王的决绝。 不是因为君王太决绝,而是因为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进过陛下的心?所以在两个细作同时上演这么一出戏时,皇帝可以做到面不改色,最多就是牺牲一个有些感情的细作罢了? 但七海以为,那个假的月贵妃即便是个细作,单单凭她对临水国陛下的那份情意,也是弥足珍贵的。 陛下决绝地让人将她送往边塞,这对一个女人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 细思极恐,原本以为君王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原来不是因为他无奈,而是那个女人在君王的心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这个被陛下喜欢的女人,不也是北昀国细作么,为何陛下如此双标?”七海嗫嚅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大好看。 方舟前辈专注地盯着他,眼里存着一丝困惑,“何为……双标?” “没什么,就是陛下要求高。”七海弄懂了内心一直存在的疑惑,他站起来,不多留了。 方舟前辈还是那句话,希望七海能够继续彻查那个女人的身份。 他只要一个真相。 “我不会贸然答应你这个请求,不过……如果有一天,我非查这个女人不可。方舟前辈,我会帮忙得。”七海回头打了一个响指,跳下阁楼,身姿潇洒。 方舟前辈抚着栏杆,他紧抿着嘴唇,像是胜券在握,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得意的笑容都定格了。 “你一定会查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查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方舟前辈一个人希望查出那件事儿的真相。 牵扯的人太多太多,以前是镇国公,后来是云老,再后来是他,再后来的后来是很多因为那幅画丧命的人。 要为死者还一个公道,只有彻查此事儿,即便君王压力在身,性命攸关,也可以勇往无前地查询此事儿! 七海为人正直,胆大包天,他能做旁人不能做之事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同临水国很多人不一样。 这就是方舟前辈了解到的优点! 第235章 一样的命(三更) 回到安阳王府,七海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什么事儿也不想,专心整理自己的资料。 方舟前辈让他来做这件事儿,实在非常明智,说真地,七海查探了这么久,他大师兄寒沉已经和那个北昀国细作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不查,大师兄寒沉的下落不明,永远不会知道。 可现如今,皇帝以太子妃一事儿杀鸡儆猴,令很多人不敢轻举妄动。 此案,光看,都觉得是一件让人心力交瘁的案子。 七海眯着眼睛,将今日从方舟前辈那里得到的消息,写在了之前给出的结论上。 这个北昀国细作的头儿,也就是兰姑,是皇帝喜欢的人。因为这个女人,如皇后和月贵妃为情所困,病逝。 因为这个女人,安阳王风于则和安阳王妃陶红鸾闹了矛盾。 因为这个女人的画像,安家兄长安之素死在安阳王的人手下! 因为这个女人,媚姬云娘嫉妒心深重,最后竟然也为安阳王所害。 因为这个女人,安阳王妃陶红鸾早产而死。 因为这个女人,太子妃身怀六甲也被囚进天牢。 因为这个女人,云老不得不以命抵命,以此来维持自己的尊严和对镇国公的信任。 很多事儿,都同北昀国细作兰姑有关。但现如今,北昀国细作里边,知道这个兰姑的人,全部都死了。 郁长亭和郁世轩父子死了,安之若死了,吴顾死了,严将军死了,观尘大师死了,安之素死了,安阳王妃死了,罗中死了,远平将军死了。 全是同这件事儿有牵连的人。 那他想要找到证人,查清此事儿,恐怕除了安阳王以及皇帝这个当事人,就再也没有了别人能够知晓这个女人的一切了。 七海看着那两个同这件事儿,联系密切,却无从调查的安阳王和皇帝,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比凶险。 与此同时,阁楼上,打听到刺客消息的风清扬,拈着纸条,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个刺客竟然是……陛下所派? 他难以置信,坐在那里吹了好一阵儿的七海,良久,突兀地站起来,去见七海。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七海看了房门一眼,语气颓唐,“门没关,进来吧?” 推门,最先映入眼帘地是一张温润矜贵的俊俏。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跟前,将手中的纸条递出去,“刺客的身份查到了,是陛下派来的。” “陛下派了人要杀我!”七海跳起来,手指着自己,难以想象,“公子,你确定没有查错?” “你得相信我有能力查到!”风清扬此刻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坚定,并且他的眸子里,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果决。 七海苦恼,耸耸肩膀,“可是他杀我做什么,我……想不明白?” “你……去了云家?”风清扬也很直接,他一拂袖子,也没在意被七海踩了的凳子,直接坐下了。 七海瞠目结舌,有些犹豫,“这个我坐了的啊。” “我长了眼睛。”风清扬比之寻常,神色还有些说不出的怪诞,直到他又补充说,“你那几天跟我说,有人跟踪你,我……我就派了另外一拨人跟踪你,企图调查到跟踪你的刺客!” “哦,难怪,那几日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原来除了别人,还有你的人啊。”七海伸手拍了拍风清扬的胸膛,感激又高兴,“多谢公子好意!”意尾音拖长,搞怪又活泼。 风清扬看他那般兴奋又无所畏忌的样子,生气了,“七海,我跟你说正经的,这事儿非同小可。” “我知道啊。”七海犹豫不决,手指在自己的头发上挠了挠,挺机智的一个人,但看上去,就挺没心没肺,“我又没做什么,就算我去了云府,陛下也得找个时间问问我。况且,第一次杀不了我,第二次也绝对杀不了我。”这是七海最为自信的事儿。 空间傍身,无所畏惧! 可当很多人要杀他的时候,风清扬突然有些难过。 准备杀他的人里边,也包括……他自己! 自己的父亲安阳王隐瞒的那些事儿,虽然他不知道,但是倘若有一天,父亲和七海站在对立面,他绝对会横加阻拦。 尽管他心里的那个义字也分外重要。 “可有很多人想要杀了你呢?” 七海撅着唇,不能理解,“怎么会?” 风清扬踌躇再三,将另外的杀手也告诉了他,“二皇子派了人,他也要杀你?” “他一向拉拢我,为何突然要杀了我?”七海纠结,给自己倒了杯茶。 风清扬给出的理由也比较的直接,同样,也非常有趣,“你太优秀了,听说你和云老结拜,他自然担心你会向着太子殿下,所以……” “不是,我同云老结拜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七海虽然口头上在嚷,实际上,心里头非常清楚。 生前他那结拜大哥云老就是支持太子殿下的,眼下他同云老结拜,这个消息落到了二皇子的耳朵里,他不误会,进而刺杀自己,也不是他的风格。 那……医馆那边,就是二皇子的人。 想到这儿,七海的面色沉下去,像夜里,晃在海面的树影,朦胧阴郁。 风清扬以为他会害怕,然而转瞬间,七海那双星星眼又攒满了喜气,笑容横生,“不过凡事向前看,他要是杀我,总得有理由,只要我说服他,并且让他杀不了我,那么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风清扬叫住他,语气里有些无奈,“七海,帝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二皇子这个人更不简单!” “嗯。”七海点头,像个好朋友一样回答。 风清扬面容愁苦,“那你就应该听听我说的话。” 七海坐回去,反问了一句,脸上仍然是笑着的,透着希望。 像满田的油菜花,金灿灿的。随时随地都透着一股喜悦之意。 “这个世界上,谁的命都是命。我大师兄寒沉的命也是命!” “为了那个真相,你就要搭上自己的命!”风清扬从那些事情上,也看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重重相叠的真相,或许同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脱不了干系,“你知道,这是愚蠢的行为!” “不是!”七海很理智地回答他,很是正直,“我说过了,我大师兄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他对我很好,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是我的亲人,就像你同你父亲一样。” 亲人?! 第236章 公子心思(一更) 说到亲人这个两个字,风清扬的心里头,夹杂着一丝不安和迷茫。 亲人,亲人? 他何尝不是因为亲人,才在这里假惺惺地劝解兄弟,不要查探! 他不就是担心七海查出这个案子,同自己的父亲有关联时,七海会为此跟他反目成仇么? 可是他害怕唯一的知己离开,害怕反目成仇,更害怕自己失去一切。 他的内心只剩下那一点点的希望! 不再阻止了,他没有资格。 “抱歉,你说得对,寒沉是你的大师兄,无论如何,你都会查的。”他还是温文儒雅地诉说着这件事儿,很随心,很平和。 七海觉得自己说得太严肃了,瞪大了眼珠子,在风清扬的双眸上晃动了下,“嘻嘻,有没有觉得我刚刚特别正直和霸道。” 风清扬噗嗤一笑,“别在正直霸道后,再突然乐呵。”他都有些不大适应反转这么大的七海,憋回了一口气,嘟囔着嘴巴,言笑晏晏,聪慧机灵。 “不是说要去医馆么?”他提醒。 七海一听,拿着剑,就跳起来,直接飞檐走壁,离开了房屋。 风清扬望着,笑了笑,拈着袖子笑了笑。 汪汪汪。 银狐犬小白突然找来了,甩甩它的尾巴,嘴巴上含着一封书信。 叫两声,书信还不到,也算是厉害。 “小白,你嘴里什么东西?”他蹲身,因为内力,袍子并未沾地,一拂一起,再站立时,他整个人飘逸绝尘。 面上本来是微笑着的,谁知纸条打开,看了内容,他整个人都有些落寞。 那些人突然间要见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不及思量,他也跟着出了府门。 再见面的地方,依旧是四月茶楼。 有人戴着斗笠,站在屏风后,声音沙哑有力,“公子终于来了?” “你们从来没有找过我。”风清扬说的话,总让人禁不住多想。 那人笑出声,掩这唇回答,“只要公子需要我们,我们随时随地都在。” “呵呵,是么?”风清扬面对着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既然你们不请自来,那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公子但说无妨。”那人是为风清扬效力的,但是除了风清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亦或者照顾自己。 “帮我保护一个朋友!”风清扬抿着嘴巴,坐在了屏风后,并没有想过什么,只是非常认真地回了一句。 帮我保护一个朋友! 那边哈哈大笑起来。 “公子是否期望我们保护你那贴身护卫,七海呢?” 风清扬听到对方的笑声,站起来,眼神看过去,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 “七海护卫武功高强,不用我们姐妹保护。”女人笑着回了嘴,而后转过身来,看着坐在那儿的风清扬,“公子,该保护的,应该是你的父亲?” “我会保护我的父亲!”风清扬回地坚决,良久便要离开。 那戴着斗笠的女人突然叫住他,“别生气嘛,公子。其实忘了告诉你,最近……你很危险。” “这话什么意思?” “还记得郁长亭老将军为何要教公子心法么?”女人反问了一句,那话声不急不徐,当真听得人好生怀疑。 不过风清扬机智,在听到他这一称呼的时候,竟然忍不住笑了,“你称呼郁长亭为将军,莫非你是北昀国细作?”他站起来,眸子里充满了杀气。 女人又笑了,“公子误会了,我们只是受之恩惠,护佑公子平安而已。” “那你们是什么人?” “只要公子记住,我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保护公子,便是!”那女人一转身,斗笠随风拂动,良久她突然禁不住笑了,“公子,七海护卫武功高强,你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实在是非常明智。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最终要做得,和你背道而驰。倘若有一天,你们拔剑相向,不知这个人是杀还是……不杀?” 风清扬冷冷丢下一句,言辞冷厉如常,“这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们姐妹都是为了保护你的存在。他日七海护卫威胁到公子的生命安全,我不知道,到底保护谁?!”那女人叹了一口气,一个翻身,就落坐在了屏风后的凳子上,“保护公子,绰绰有余。对付七海护卫,我们竭尽全力。” 风清扬听着这话,笑起来,“怎么说?” “陛下派的死士,不但没有将七海护卫杀死,反而被杀了。我们同死士交手过,死了不少兄弟姐妹,可见,我们对打七海护卫,只能没命。”女人从手指上取下一瓶药,扔在了桌面上,笑容璀璨,“可若是公子愿意让咱们用些小人手段,或许这个七海护卫……” “够了!”风清扬冷厉的眼神,有了些异样,“我说过了,他是我的兄弟,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杀了他。哪怕他杀了我,我也不会允许你们动手!” 女人不自在地挑眉,想了想,伸出手,“这毒药很贵的,公子不要,就算了,我自己留着?” 风清扬握着药瓶,向上一抛,毒药脱手而出,又回到了那女人的手里。 女人握着药瓶,准备离开。 风清扬却忍不住叫住了他,眼里有波光,“等等,我想问问,郁长亭为何要教我心法?” “也许公子该唤他一声师父!” “我不会承认一个北昀国细作做我的师父!”在这种事上,风清扬也有自己的铮铮傲骨,可能爱国情怀的缘故。 然而女人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他,“公子或许不要在纠结这个问题比较好?” “什么意思?” “公子仁心,郁长亭将军教了你,你自然应该唤他一声师父,况且曾经他以观尘大师指点你的时候,公子不也唤了师父么,怎么得知对方身份,就变得这般动怒了!” 风清扬长呼了一口气,意犹未尽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希望公子在任何事情面前,都能宠辱不惊!”女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茶楼窗户一闪而过。 风清扬奔向屏风后看,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这人轻功着实是高,难道会是教习自己轻功的师父?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洁白的掌心,若有所思。 夜极黑,街上有淡淡的光。 亮堂堂的巷子里头,贩卖声络绎不绝。 夜市已经开了。 他静静地站着,想着女人说的话,不觉狐疑。 …… 医馆里,七海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兜进怀里。 步上台阶,兴奋激动地走进房屋时,他就愣住了。 二皇子坐在凳子上,望着面前的闻步知,眼睛都没有眨动过。 脸上带着丝笑,眼眸深邃,无波无澜。 “步知?” 闻步知内心有些畏惧,最担心七海会来,却不想他真就来了。 七海从怀里兜出那包糖炒栗子,扔给闻步知,“步知,接着。” 闻步知站起来,顺手接过,又好像害怕二皇子给她抢了,端着一副端庄的样子,可爱地放在了身后。 二皇子看着这俩人,这般逗趣,实在觉得滑稽。他甚至还在想,自己究竟是有多穷,才会令他们觉得自己会抢一包糖炒栗子! 七海走过去,长迢已经削剑砍了过来。不过在那剑快要落在七海的肩膀上时,一个偏身,人就安然无恙地走到了闻步知的面前。 乐呵呵地坐着说,“步知,快尝尝看,热的。” “嗯。”闻步知谨慎小心地伸手,在背后拈了一颗栗子出来。 刚要吃,就发现七海和二皇子都盯着它。于是又将栗子握住了,团地死死得。 “步知,吃吧,二皇子要什么没有,不可能跟咱们抢栗子?”七海安慰着闻步知,拉了板凳,坐在旁边。 长迢看了二皇子一眼,那意思,好像是打不过。 第237章 较量高低(二更) 二皇子眼神冷下去! 打不过能怎么办? 收起来,注意形象! 长迢捕捉到这样的眼神,兴奋得不知所措了。收起剑,乖乖地站在了二皇子的身旁。 “步知,给我两颗。” 他一说,那闻步知就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三颗,放在七海的掌心。 她不是不识数,只是喜欢跟意中人一起分享。 七海看着闻步知,嘴角一抿,星星眼张望了下,将一颗糖炒栗子丢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眼疾手快地接下。 “给你的,二皇子!” “给我?”二皇子眯着眼睛,不知何为。 “你要杀我,又不妨碍你享用步知给你的美食!”七海颓在桌子上,吵着口渴,“步知,有水么?” “你怎么了?” 七海按按肚子,“最近吃了什么东西,肚子痛。” “我给你看看?”有个大夫的意中人是什么感觉,分分钟可以给你看病开药? 闻步知抓着七海的手腕,脸不红心不跳,看完,沉默地站起身,去抓药。 “你一来,闻姑娘都愿意走动了?” 他刚刚守在这儿的时候,就没有发现闻步知离开那个凳子,而且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想事儿。 现在七海一来,她就这么胆大,真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二皇子愁眉苦脸地问了,似乎很不高兴,他皱着眉,“本殿下都要杀你了,你还这么不慌不忙,淡定从容?” “嗯。”七海点点头,剥开了糖炒栗子,十分开心,“很好吃的,尝尝看?” “要是长迢这一剑下来,血流长河,你还吃得下么?”二皇子也喜欢逗人,那嘴角一歪,就扯出一个极致的笑。 笑容里,掺杂了一丝怨愤。明明在发狠,看起来却挺可爱。 七海望了长迢的剑一眼,平心静气,没什么害怕地,“二皇子要是这剑落下来,我估摸着,最后血流长河地不是我?” “哦,为什么?”二皇子坐直了,眼睛拉近了一些。 七海把剑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砰地一声,吓坏了二皇子身后的长迢,“简单啊,因为我比谁都厉害。” “哦?” “不相信啊。”七海转过去,淡定地剥糖炒栗子。 二皇子看了属下长迢一眼,气闷地使了一个眼神。 可是,他刚准备提提剑,两柄银针就扎到了长迢的胳膊上。 长迢哭凄凄地说,“殿下,属下的手……” 二皇子看着那柄银针,忽然站起来,“这是什么?” “毒针!” 回答地却是吃糖炒栗子的闻步知,她抬起下巴,挺端庄贤淑的一个人,竟然做这样的宵小。 长迢吓地面色苍白,直冒冷汗,“殿下,属下还不想死啊?” “闻姑娘,长迢是用剑的,他胳膊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废!”二皇子眼里波光重重,突然紧张起来,他也算一个好主子,知道那是毒针,立马就向闻步知求饶。 闻步知摇头,手指定着七海,“你问他,他同意,我就取针,他不同意,我就不取?” 七海看着长迢一眼,故意地翘着下巴,“步知,那针真有毒啊?” 闻步知看他的眼神,立马就懂了,扬着下巴,笑得明媚,“当然了,你知道的,谁伤你,我就跟谁拼命。” 她这么一说,二皇子立马目光暗淡了,身后跟着的长迢,愈发凝重起来。 他还很年轻,不想英年早逝啊。 那可怜又卑微的目光落在二皇子眼里,二皇子有些难堪,他只能拱手,向七海鞠躬,“七海,放了长迢吧,本殿下向你赔罪!” 因为一个属下,向七海谢罪!长迢看着,感动不已。 七海直接,笑着点头,“步知,取针,解毒!” “不行,他要是……”闻步知拒绝。 七海淡定,伸手按着闻步知的肩膀,“放心吧,二皇子聪慧过人,哪里会跟我这个护卫计较,听话,解毒。” “哦。”闻步知只能轻轻点头,可片刻,又有些绝望,“万一他们……” “不会的,听话!”七海甜甜地哄着。 闻步知这才答应,站起来,取了针,倒了一颗药。 递给长迢。 长迢傻兮兮地将药喝下,看着二皇子,觉得自己无用。二皇子瞪了他一眼,没挖苦他。 闻步知就比较麻烦了,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只能拈着细针跃跃欲试。 她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她坐在那里,全程盯着看着二皇子和他的手下,丝毫也没有放过他们一丝一毫的动作。 七海看着闻步知绷地紧紧的脸颊,笑容噎了噎,随后,眼神抬高了下,“步知,二皇子答应不会出手,就不会出手。别太紧张。” 二皇子说着就又坐下了,怒意在眼角流淌,“闻姑娘放心,本殿下既然已经答应,就不会不信守承诺。” “好!”七海朗声回复了一句,眼睛瞟向二皇子,“得,看见了吧,他不会背后出手。要不然,万一没杀死咱们,得多丢脸。” 闻步知看着七海那胸有成竹的笑意,嘴角一勾,没想什么,点点头,“嗯。” 二皇子懊恼地拍在额头上,神色怅惘。 他怎么就算计不了这个家伙呢? 不过,该问地还得问,今天可以信守承诺,不代表明天就得信守承诺。 “听说你和云老结拜成兄弟!” 七海浅浅一笑,没有敷衍,“对啊,我和云老一见如故,便结为了知己。” “七海,你同云老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在太子妃被囚进天牢,他就想着和你结拜?”二皇子故意挑拨离间,当然也算非常睿智地点拨了云老当日的用意,“难道你真愿意装聋作哑?” “啊,对呢。二皇子,你分析地着实有理。”七海故意恍然大悟,而后瞥着目光,笑着问了,“我当时怎么这么笨,连云老的用意都没有明白?” 二皇子看七海这副样子,还以为他对云老不满,因此再接再厉,鼓足勇气地分析,“七海,云老为了让你相助云府,刻意算计你。这样的人,难道你真要视他为兄么?” 七海耸耸肩膀,表现得非常无辜,“那怎么办呢,云老现在已经血洒大殿了,我除了答应他,别无他法啊!”他撑着腮帮子,望着闻步知,你一句我一句,“步知,咱们江湖中人,答应的事儿,绝对不能做不到,否则就是背信弃义,对不对?” 闻步知点点头,轻快地回,“没错!” “你也不早点儿提醒我,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和云老结拜了?”七海开始甩锅。 二皇子发急,“要不是有人告诉本殿下,说你和云老结拜,本殿下也不知道啊,如何阻拦?” “得得得,你也承认是自己慢一步了吧,你不早点到云府来阻拦我误入歧途,我也不会和云老结拜啊!”七海挂着个苦瓜脸,伤感又憋屈,歪倒着脸颊,突然计上心头,“你不来阻止也就算了,还因为我被迫和云老结拜成兄弟一事儿,刺杀我。二皇子,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真地没人性?” “不是,本殿下若不是得知此事儿,也不会……” “对对对,二皇子如果不得知此事儿,派人来杀我,我还真不知道二皇子如此地在意我。”七海饱含深情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也没有注意到,“我不是不在意你,我是……”他说些这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望着在那里发笑的长迢,他甩动着袖子,应该是发现自己给套路了。 套路了没什么?但他这个皇子,还真地因为套路里的事儿,而为七海担忧,想要给他出出主意。 这么一想,真地觉得自己好愚蠢,好无知? “哼!”二皇子拈着袖子,“你同云老结拜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可如果太子殿下那里,你不能及时止步,本殿下还会杀了你?”他长吸一口气,淡淡闲愁,“当然,你武功高强,本殿下杀不了你,可闻姑娘,可云姑娘,可你心底在意的那些人,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238章 赌你不敢(三更) 七海慢悠悠地把糖炒栗子的壳放在桌面上,又慢悠悠地望向二皇子。 “嗯,二皇子这个对付我的办法,的确够狠!”七海用最诚恳的态度,同二皇子笑盈盈地聊天,“不过……难道就兴你对付我的朋友,而我偏偏就要受你威胁,无动于衷么?” 二皇子压低了声音,“那你会如何?” “你伤他们一根毫毛,我就要殿下一条命!我在意的人若是死了,我就去陪他们。而你,二皇子,一个想要坐上皇帝宝座的人,就会因为我,永远失去那个可望不可即的梦!” 被七海这句话吓到了,他有些震惊,“你敢杀我?” “不敢,你是二皇子,我是小护卫。可是……不敢地,是现在这个理智的我,理智与否同我在意的人会不会受伤有牵连!所以二皇子最好不要伤了他们,否则……”他站起来,特别阳刚地望着二皇子,“你怎么伤害我,我当十倍报之!” “你……你怎么敢……”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什么都敢试试的人,要不然……”七海靠近二皇子,明明要瘦弱很多,却偏偏让人畏惧这强大的气场。 二皇子被那眼神吓到了,他慌张地站起来,“长迢,咱们走!”走到医馆门口,他又突然转过来,“七海,这一次我放过你,可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拉开门,他背着袖子,离开医馆。 看着那人走了,七海才坐在了闻步知的面前,安慰她,“吓坏了吧?” “怎么会?” 七海坐在凳子上,两手挨着桌面,好奇,“刚刚你真给那长迢扎地毒针?”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你骗我得对不对?” 闻步知掩唇,冲七海笑,“我哪里有那么多毒,那不过是为了救你,所用的缓兵之计!” 七海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媳妇儿的脑门,“你啊,果然不乖!” “什么样的情况下,就得有怎样的思维,这话……不是七海说得么?”闻步知调侃七海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地想起两人在七海山庄的美好回忆。 那个时候,七海不是护卫,他们每天做得最有趣的事儿,就是去山庄打鱼。可现在,调查大师兄寒沉的真相,却偏偏失去了自由。生命都时常被威胁。 闻步知看七海倒在桌子上,也跟着模仿。 她看着房顶,问七海一个重要的问题,“七海,没有我们,你打得过二皇子么?” “当然!”七海点头。 “那如果以后你打不过,我就自杀!”闻步知转过脸庞,端庄的面庞,却有豪放不羁的心态,“如果能够留在你心里一辈子,死了也没关系,下辈子有缘,我一定还会去找你的。” 七海听着这话,有些害怕,他突然握住了闻步知的手,他徐徐地说,“步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 “嗯,你说。”闻步知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眼神,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所以为此震惊,“我洗耳恭听。” “人如果死了,就会化成灰。”七海想着,就有些紧张,“再也不可能有下辈子?” “嗯?”闻步知不大明白七海说得话,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下辈子的。因为有,所以她希望生生世世都能和七海在一起。 七海叹了口气,好心补充,“人啊,寿命十分短暂。而且一生中,会发生太多的意外。比如生病,比如意外,比如天灾。总之人活着不容易,所以……”他把手放在身前,“所以时刻保持警惕,珍爱生命,知道么?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会难过。可我又不敢死,所以我就会生不如死?” 看到七海这么伤心,闻步知的心里,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她动了动朱红色的唇,“那好,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死。” 七海非常高兴,转过身,看着闻步知的脸颊,眼角泛红,手指微弯,“那……咱们拉钩!” “好,拉钩!”闻步知点点头,笑容里,全是喜气。 …… 从医馆里离开的时候,闻步知送他回去。 七海不肯,让她在门口止步了。 “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那你小心!”闻步知提着裙角,站在门口,目视着七海消失在街上。 出去时,路上碰到了京都府尹钱长申? 几个捕快先前就认识,看到七海,热情地打招呼,“七海大人?” 七海拿着剑,小跑上前,“看什么呢?” 钱长申手指着地面的尸体,“不知道是谁出手,又有人死了?” “嗯?”七海好奇,蹲身,捂着嘴巴,瞧着尸体,“究竟是些什么人?” “好像是……禁军!” 七海一听,突然就愣了,禁军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到这儿来。 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他怎么死的?” “奇怪的是,他同当年安阳王府护卫的死一模一样!”钱长申将仵作的话传了一遍,拢着袖子,纠结不已,“你说,难道又是北昀国细作干得,这……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七海不觉诧异,京都衙门不远的地方,行凶伤人就算了,还特意将他死的症状安排得同那个屠夫以及安阳王府护卫一模一样,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总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守城禁军惨死,看来明日不得不上报陛下了!”钱长申叹了口气,毕竟帝都底下,又一个同当年那些王府护卫死得一模一样的人,这不得不让人暗自揣测,是否那个凶手还在帝都? 最为好奇地,就是七海。 他想来想去,都无法想到,这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其实……是方舟前辈为了让七海查探,特意想出来的一个残忍的计策。 帝都脚下,死了守城禁军,同当年安阳王府那些护卫一模一样,那一旦钱长申将其上报。 那安阳王一定会怂恿陛下,让七海查探此事儿。 不管七海同不同意,他若接手,就一定会找到结果。 这么想着时,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人离开,阁楼之处,却有一个女人,戴着斗笠,穿着白衣。 “没想到,想要知道当年那个秘密的,还有南王殿下!”她偏头盯着离开的方舟前辈,斗笠下,唇轻轻地弯了弯。 靠着阁楼的柱子,她望向那暗沉的天空,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 寒……沉…… 第239章 统领被打(一更)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夜里下了一场雨,翌日天空阴沉,地面潮湿。 钱长申于殿堂上,禀报了禁军守卫惨死京都衙门一事儿。 当然,禁军统领王英也禀报陛下,在皇城门口发现了死去的十名内监。 为此,这位管理皇城安全的王英在阙无英未在帝都的情况下,被陛下暂时降了职位,还打了三十大棍。 那三十大棍下去,王英也只能在家待着,闭门不出了。 云纷纷素来是一个雪中送炭的,听说王英统领被打得皮开肉绽,特地送了药,前往禁军统领府上探望。 王英这人,对云纷纷真心,见她到来,十分感动,却不让人进门。 毕竟被打的地方,说起来难以启齿。云纷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么待着,不大方便,有损名声。 后来,从禁军统领府离开,七海却找上门了。 两人于门口碰见。 “七海?”她叫了一声。 七海才望见云纷纷。见她手中拿着药,忽然笑了,“看王英统领的?” 云纷纷收住药瓶,看着七海,脸上布满了阴霾,她后怕他误会,“不是你想地那样。上回调查顾芙时,王统领帮过咱们!” 她用地咱们,也算拉近距离,毕竟调查顾芙,是七海的目的。 “哦,是么?”七海握了剑,往大门,“那……是得好好感谢他。”他看了云纷纷一眼,伸手接药瓶,“药给我,我帮你带给他。” 云纷纷蹙着眉头,对他这话不大高兴,总感觉她和王英统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于是她就跟着他进去了,像要显示自己已经名花有主。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云纷纷絮絮叨叨。 “那是,纷纷多标志的姑娘,爷爷还能不知道?”七海戏谑了一句,眼里有微光。 “你这样不好!”云纷纷给气地。 “叫爷爷!” “鬼才叫你爷爷?” “我跟云老是结拜兄弟,你得尊敬长辈!” 云纷纷撅着嘴巴,瞪了七海一眼,七海这个人啊,总是不愿意直面她的感情,总是用最奇怪的眼眸,说最奇怪的话。 挺让人心烦意乱的。 “好啦,纷纷小姑娘,跟爷爷进屋!”七海站在前方,转过来了,然后晃着她的手臂,晃地特别认真,一不小心就由衷地开怀,“过来。” 他一声过来,云纷纷觉得不去,都扭捏造作了。 …… 进了屋子。 王英统领趴在床上,褥子盖好了双脚。 “云姑娘,我不是说不见客么?” “我孙女怎么你了,你不见她?”七海笑着打趣,而后往凳子上一条,叉着腰,就乖腻地眨着那双眼睛。 孙女? 云纷纷伸手,示意七海不要无理取闹,结果她个子矮,碰不到七海,只能无奈地说,“你老爷子行行好,不要乱说话,行不行?” “嗯。”七海又从凳子上,跳下来。端正坐好了,望望云纷纷,询问王英统领,“王统领,我孙女能坐么?” 又来了,谁是他的孙女? “坐……坐吧!”王英统领见了七海没几次,这会儿看他。剑眉,星星眼。没有血气方刚的傲,但是五官俊美,不存在攻击性。尤其是那双眸子,里面波光粼粼,很亮,像星星。 握着剑,却十分活泼。潇洒不羁,让人心喜。 “七海大人来此,是……” 七海笑着说,“陛下让王英统领,三天之内,查出此事儿,对不对?” 王英统领感叹了一句,“不过直到现在为止,我都毫无线索。” “我看了那些内监的伤,皆是高手所为,没有漏出任何破绽。一刀致命!”七海捧着腮帮子,笑容敛去了,唯独那双眼睛,还格外明媚,“想想看,几个内监常年在皇宫,能跟什么人有仇,无外乎就是不小心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妨碍了别人什么,再或者就是故意被人利用,以此挑事儿。” 王英统领听得云里雾里,有些难耐,“什么意思,我听不大明白。” “不明白?”七海眨动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问了,“你怎么能不大明白呢?” 末了,又好好地说叨,“简单来说,无论是京都衙门死的禁军,还是皇城门口的内监,都是背后之人的一个挑事的幌子。” 王英统领想翻个身,无奈伤重,只能哎呦一声忍着。瞧见云纷纷站在那里,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七海瞅了一眼云纷纷,“你先出去等我。” “做什么?”云纷纷捏着手指赌气。 “让你出去!”七海又急地眼睛发昏,目光暗暗地,瞧不见半点儿喜意。 “为什么?!”云纷纷站着没动,目光冷冷清清,又问了一句。 七海还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手里晃动着药瓶,不禁白了她一眼,“你站在这儿,,我怎么帮王统领上药!” 云纷纷赌气,可在看到七海时,脸红如彩霞,一踢脚,走了。 站在这儿,她心里也烦。 …… 见人走了,七海才合上房门,眨着星星眼,他招手,“掀开被子,王统领,给你上药。” 王英呆怔怔地看着七海,脸色尴尬,“不劳七海大人费心了,我……我自己来!” 七海笑他,“怕什么,都是男人?” 于是在王英统领没有任何反抗下,七海给他上了药。 看着他的伤,七海啧啧舌,“第一次瞧见被打得这么惨的人?”他伸手拍了拍王英统领的肩膀,像在自黑,“跟你的伤一比,我陡然间觉得我的师父其实是一个十分心软的人!” 王英看七海一个人在那里感叹,内心有些伤,他摇头,像是在否决七海的意思,“那不一样!” 七海想了想,又望了望那伤,再次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嗯,是不一样。” 可不就是不一样么,一边是师父,一边只是几个听从皇帝命令的禁军。 “王英统领,月贵妃现在怎么样了?” 王英统领的眼神有些烦心,他莫名地看了七海两眼,有些不理解这其中的用意,“七海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是禁军,应该知道昭云宫那位假贵妃的事儿吧?”七海翘着二郎腿,他勾着脚道,“今日早朝上,陛下令王统领查探禁军和内监一案,如若王统领几日都没有结果,那么我就可以站出来,得到处理这个案子的机会!” 王英统领有些为难,他看着七海,那目光依旧如此地明亮。笑容自信又艳丽。 卷进这样的案子里,他还这么高兴,真是没心没肺么? “七海大人,你可知,朝堂上诸位大臣,面对这个案子,唯恐避无可避,怎么在你眼里,反而还迫不及待呢?”王英统领可能觉得七海这种人过于罕见,同时也过于骄傲自大,所以他将这个案子背后潜伏的危险,全部置之度外,“莫非大人争强好胜,只是想通过这个案子,名利双收?” 七海不觉地翘着嘴唇,眼睫抬了抬,笑得更欢,“想太多了,我要真是为了官声,何必还要固执地在安阳王府做个护卫?” “那你为何……” “太子妃被囚天牢,云老血洒殿堂。都同北昀国细作有关,而我大师兄寒沉,也同北昀国细作有所瓜葛,此事儿若我不查,那我大师兄生死不明的真相,永远不会水落石出!”这是七海正正经经地面对着王英统领说出来的话,坚决,果断,正义凛然。 王英统领瞧着他的目光,想起帝都流传那些话,心生敬仰。 “七海大人,这个案子若是查不出结果,会如何……” “最多皇帝震怒,再把你打一顿,或者说你没本事儿,把你禁军统领的位置给撤了呗!”七海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 王英统领直接吓傻了,有些迷糊,“不是,七海大人,陛下还会将我的职位给降了!”他往床沿趴了趴,望着七海,神情纠结无奈。 第240章 孩子死了(二更) 七海噗嗤一笑。 “兄弟,你也太好骗了吧?”他拍王英统领的肩膀,“你以为陛下真是让你来查案的?” 王英统领跟不上七海的节奏,他可能是听不懂七海的交流方式,“七海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朝堂上,那么多人。为何陛下独独选择了你一个?” 七海手指托着下巴,习惯性地发散脑筋。 王英统领听得越来越头疼,让七海有话直说,别兜圈子。不过他本人也是觉得七海不拘小节,所以说话才比较诚恳。 “你想啊,就算朝堂上的人都后怕这个案子,但是并没有谁敢拍拍胸膛,胆大妄为地说,陛下让他去做,他不做的啊。所以他明明可以将这个棘手的案子交给刑部,交给皇子,但只挑选了你一个人,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信任你,也希望你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只要你拖着伤,不想那么多,等到时间一过,朝堂上那些本来就畏惧这个案子的人,自然而然不会在你没有结果的时候横插一脚。陛下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个局势,所以才敢对你说这么多!”七海分析给力,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放弃。 陛下觉得朝堂上没有谁不自量力地查探那个案子,可七海却一定会珍惜他意想不到地机会,查清本案,还死者公道。 同王英统领有过这样的交流过后,他一开始有些心惊胆战,他后怕这并非陛下要的结果。 可因为毫无线索,所以也就按着七海的意思,装作一无所知。 两日后,如他所想,陛下除了让他加强调查以外,并没有下过任何的旨意,也并没有说过要撤掉王英禁军统领一职位。 这个案子平常地无人知晓。 方舟前辈和想要为寒沉死因调查的朋友,在接二连三毫无机会的尴尬处境下,越发地绝望和痛苦。 但他们只能忍,只能等待唯一的机会降临。 …… 不过恰好是在这段时间里,太子妃临盆了。 她把孩子生下来,稳婆抱出去的时候,太子当场就傻了。 因为孩子是……死胎。 太子殿下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还是奔至床盼前,安慰太子妃云若。 太子妃望着床账,合上眼睛,从生产完,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除了汗水,就只剩下泪水。 “阿若,阿若……” 太子殿下看得触目惊心,握着太子妃云若的手指,一直叫个不停,然而,太子妃云若不答。 死胎一事儿,她早就知道。所以真就生出来,也无外乎就是早就经历过的打击。 丫鬟已经换完了,知道太子妃云若生下死胎的嬷嬷们,立刻将此事儿告诉给了陛下。 陛下坐在书房里,抬了抬下巴,“太子妃如何?” “回陛下,娘娘好像……傻了。”嬷嬷匍匐在地面上,始终微垂着脑袋,向皇帝禀报。 皇帝听后,叹了一口气,让嬷嬷下去了。 赵公公拖着拂尘,在陛下跟前守着。 陛下听着这事儿,也不是惊奇,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太子妃这会儿只怕怨恨朕!” 赵公公虽然明白陛下这话的意思,不过他一般都是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的,也正是因为这,所以他保持地十分平静。站在陛下身旁,眼眸微垂,像个雕塑。 陛下抬眼问他,“你说朕这么做,究竟好还是……不好?” 太子妃药膳里的那些东西,并非是他所为。而是当年的月贵妃,以及潜伏在皇宫里的北昀国细作精心策划。 当然,他那般告诉太子妃,只是觉得太子殿下感情用事,行事优柔寡断,因着这太子妃的身份,在朝堂上,得不到众人支持,所以想要利用手段,拉拉太子,至少要让他觉得,即便失去了云家之女,他也照样是临水国的太子殿下,照样是未来的储君。 他最痛恨,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皇子。这不由自主地令他想到曾经的自己。 太子在皇子里边,在处理感情一事上,显得不太直接,甚至于太过懦弱。 他这样的品性不适合……成为未来临水国的储君! 可如果太子妃,这个云家长女云若离开太子殿下,兴许会让太子殿下懂得成长的意义,也不至于变得如此颓唐。 “老奴愚昧!”赵公公颔首回应,迂回,婉转。 陛下觑他一眼,恼羞成怒地问了,“你……你除了会说愚昧二字,还会什么?” 陛下稍微语气加重,赵公公就吓地全身颤抖,一匍匐,立马栽倒在地,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老奴罪该万死!” 陛下一掀眼皮,知道赵公公狡猾,也不再吓他,“起来吧!” 赵公公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拎着拂尘,不多言语了。 …… 东宫。 云步非和云纷纷拿着太子妃令牌进了宫。 到时,太子妃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 云步非想着自己要当舅舅,特意带了一些小孩能玩的拨浪鼓什么的,谁知,看了孩子才知道。 是……死胎! 云纷纷瞧着死胎,眯着眼睛,捂着心抽搐,她伤心地看着,不知道一会儿阿姐问起,要怎么回答。 可太子妃倒也没有多问,就那么躺着,忘记了疼痛,一直到了晚上,用膳的时候。 太子殿下端着燕窝,走到跟前看望的时候,太子妃忽然间笑了。 那笑略显苦涩。 太子殿下看地发愣,“阿若……” 太子妃云若想坐起来,望了一眼太子殿下,她突然问,“殿下,我想看看我的孩子。” “……你刚生产,孩子还是……还是过几日再看吧?”太子殿下在想办法,压制此事儿,只要他的阿若能够开心,哪怕让他丧尽天良地出去抢一个孩子给她,他也愿意。 但是太子妃云若却是摊着手说,“哪怕是个死胎,我也想看看,可以么?” 太子殿下震惊太子妃云若竟然说到了死胎,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想从太子妃的眼眸里看出一点儿别的东西。 太子妃却是静静地笑了,笑地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仅仅睁着眼,看着太子殿下,无助地哽咽。 “拿给我看看,就看一眼……好不好?”她伸出手,泪水布满了整张脸。 太子殿下看得万分心疼,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在他左右为难,准备命人出宫找个孩子替代的时候,太子妃云若突然说,“虽然是个死胎,但孩子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毕竟是他的母妃。” 太子殿下不敢相信,她竟然会知道,有些怯懦,他仅仅地握住太子妃的手,在竭尽全力地安抚丧子之痛,“阿若,我们都还年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对不对?” 太子妃云若点点头,却没有过多反应,哪怕真就见了死胎,也只是轻轻地拿着手指触碰了下孩子的脸。 不吵不闹,反常得紧。 …… 入夜,太子妃云若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到太子殿下面见了陛下回来。 正中的桌子上,全是太子殿下最爱吃的菜。 听属下剑升回禀,太子妃在等他用膳时,他像一个孩子,快步进了东宫。 这个夜里,烛光盈烁。 太子妃云若穿着凤冠霞帔,脸上薄施粉黛,要不是因为分娩之痛,恐怕她看起来不会那么憔悴。 “阿若?” 瞧见太子,她想起身,可惜没有力气。 还是太子殿下朝着云若伸出了手。 “等久了吧?” “不久!”太子妃摇头,指着桌上的饭菜,让太子殿下坐下来一起用膳。 太子殿下觉得今晚的太子妃十分奇怪,可具体又说不上来,他只将太子妃的奇怪归咎于失去了孩子。 酒足饭饱后,太子妃望着太子殿下,突然忍不住流眼泪,她是一个固执清高的人。 “殿下,臣妾活不成了。” 第241章 太子妃逝(三更) 砰…… 太子手中的酒杯仓皇地掉下去,怔怔地看着太子妃,她的嘴角淌出血渍。 “阿若……”太子殿下想要传唤太医,却被太子妃云若阻止。 她的嘴角还在流血,血渍顺着她的樱桃唇一点又一点地溢下。 太子殿下伸手阻止,却听得太子妃唐突地跟自己说。 “我……活不了了。” 太子殿下没听明白,他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他伸手,唐突地擦着那血渍。好像擦干净,太子妃就能好似得。 “我是云家女,我……我的丫鬟是北昀国细作,这么久以来,我吃喝都经过了她们的手。”她艰难地咳嗽了一声,又咳了血,面容憔悴,可悲可怜,“生出死胎,怪不了任何人。父皇……父皇从来都不期望殿下迎娶我这个云家之女,所以无视贵妃娘娘的刁难和算计。现如今爷爷已死,父皇那里,我的存在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会是你的……你的绊脚石。” 太子妃云若哪怕知道自己要死,也绝对不愿意让太子殿下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与其告诉她,自己郁结于心,想要离开。 还不如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北昀国细作身上,如此一来,她若死了,太子殿下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儿,同陛下闹矛盾。 “阿若,还记得,京都衙门的闻大夫么,她……她医术不错,我……我带你去找她?”太子殿下这会儿哭地像个孩子,什么地位,什么名声,于他不过是虚无。 也正因为这个,他抱着太子妃云若直接出了东宫。 皇宫里的宫女,内监,都能清晰地看到,太子殿下抱着太子妃,快速地穿过御花园,从汉白玉阶跑下去,汗流浃背,痛苦至极。 太子妃云若伸手刚刚够到太子殿下眼角那滴泪珠,手臂就无力地垂下去。 她……死了。 死在了那个晚上。 宫灯耀眼,星辰惨淡。四周巡逻禁军,摩肩接踵,脚步声却有条不紊。 “阿……若……” 凄厉的一声划破天空,撕心裂肺,痛心疾首。 太子妃云若死了。 太子殿下当即也傻了,抱着太子妃的尸首,回到了东宫。 东宫的案几上,放了一封信。 是太子妃今日下午,亲自写给太子殿下的。 上面没有多余的言辞,只有一句话。 殿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也许不知道该说什么,夫妻间情分深厚,所以深藏在心底的那丝怨,那丝恨也就饱含在狼毫的笔触下,辗转成了那一句,她想要留给深爱之人的话。 殿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殿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反反复复,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写了多少遍。但满满一张纸,直到毫无空隙,才结了尾。 那天晚上,太子殿下躺在太子妃的身旁,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那句话。 他日若为皇,必定纳尔为后! 然而,现如今,他最爱的人死了! …… 太子妃离世后,东宫整个殿中内监宫女,皆是素衣。 一大早听闻这个噩耗的陛下,担心太子殿下心中痛苦,却万没想到,他竟然也到了。 他穿着白衣,在众臣未有所请时,双膝跪地,恳求陛下能够让他彻查潜伏在皇宫的北昀国细作。 手中握着的,是当年令太子妃被囚东宫的画作。 里面的女人展开来,是倾国倾城的笑。 当年云老在殿堂上,陈词。之所以惹怒陛下,终究是因为镇国公的牌位,和当年云老的固执决绝。 而太子殿下,孩子是死胎,太子妃又病逝,一连这等遭遇,陛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拂了他的意思。万一太子受了刺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殿下请求,常太傅也当机立断,站出来,附议此事儿。 一连堂上,大部分朝臣也跟着附议。 他们的意思,也是为了查询北昀国细作。 昨晚陛下还在深想,如果早朝上,有人带头彻查北昀国细作,他应该怎么选择。 “既然是众臣所请,那就令太子殿下彻查此案!” 这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年,他不相信,区区彻查,也能查出端倪。 毕竟,他相信,自己的臣弟,安阳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儿发生。 “儿臣叩谢父皇!”太子殿下匍匐一拜,望着画卷中的女人,他冷着瞳仁,紧紧地握住了手指。 —— 太子殿下在常太傅府上商量此事儿的时候,还在思索,从什么地方查询。 常太傅眼见太子殿下伤感莫名,微微躬身,向其推荐了七海。 因着他打探到,云老生前同七海结拜为兄弟,而二皇子还派人刺杀过七海。 “这……七海真同云老结拜过?”太子殿下侧过眸子,不假思索地问了。 常太傅拱手,点头应道,“此事儿,老夫已经派人打探清楚了,殿下,当日太子妃因为画中女子进了天牢,显然陛下不想提起此事儿,现如今,你……” 太子殿下仰手,回头,凄楚地笑了下,“老师,学生自然知道此事儿轻重。但阿若一死,我再无牵挂。若能查清此人,便可还她一个公道!”他不求其他,只求能够给太子妃一个公道。 如此,他才能够安心赴黄泉,履行他此生许下的承诺。 太子离开太傅府时,常太傅叹气,他不后悔成为太子殿下的老师,因为他为人重情重义。可于君王而言,他太过重情重义,甚至达到了过犹不及的地步。 这种病,已然病入膏肓。 …… 安阳王府里。 风清扬听说太子妃病逝的消息,按耐不住地问询七海。 “若是太子殿下调查此事儿,令七海相助,你会答应么?” 七海一听,喜气洋洋,“当然答应,这同我来说,是件好事儿啊?” 如果太子殿下不想彻查此事儿,那他就算是孤独前行,也就失去了一面屏障。 可如果太子殿下在前,那他就能成为七海一个呈交证据的屏障。 他可以通过太子殿下,让这件事儿水落石出。连同他大师兄寒沉的下落,也能查个透彻。 “公子,剑升大人求见!”管家关伯急匆匆地敢来禀报。 七海一听,和坐着的风清扬对视一眼,眉开眼笑,“公子,我说吧,机会来了?” “自己小心。”风清扬站起来,笑着嘱咐他。 “等着我的好消息。”握着剑的手臂向后一扬,七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见到太子殿下的第一眼,他就十分同情。 身穿白衣,面上苍白,双眸愁苦,和曾经见过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太子殿下回头,看着七海,神情古怪。 七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太子殿下的事儿,我答应你!” 剑升替自家主子开心,“殿下,七海大人答应了,他答应了。” 太子殿下听闻,伸手一礼。 那苍白的面色下,陡然生出了一丝喜意。 第242章 此案后果(一更) 说出答应二字,太子殿下似乎又有些疑惑,他那愁眸里,愈发专注了一些。 “为什么会答应?” 他独自喃喃。 身旁的属下剑升小声回应,“殿下,您还是将人叫进来,自己问问吧?” 不及这主仆二人揣测,七海已经奔到了两人的跟前,开门见山地提醒。 “太子殿下,你就不问问我为何答应你?”他是以一种温和的语气,更是以一种神秘的口吻,来讲述这件事儿。 至少此事儿,不会太过沉重。 太子殿下扬了扬细眉,也是特别顺遂心意,“为何?” 七海怂恿,“你猜猜看嘛?”他不喜欢说得太过沉重,这会令他感到迷茫。 太子殿下头疼,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特别无奈,“想不出来!”这已经算是气弱了。 也许最近经历的事儿太多,他忙着处理,又和太子妃云若,更是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七海也不让他猜了,特别随和,“好吧,我直接告诉你。” 不仅太子殿下,就连他身旁的属下剑升,都十分专注地伸长了脖子看向坐在面前的七海。 七海眨眨眼睛,摊摊手,依旧甩了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那你知道我来帝都是因为什么么?” 太子殿下了然,“为了寒沉护卫,你说过。” “嗯,没错。我就是为了大师兄来的帝都。”七海点头应了一句,随后笑嘻嘻地回应,“如果对我没有利用价值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答应?因此……正是因为大师兄寒沉的事儿和你想要查探的北昀国细作,有所牵连。为此……我才毫不犹豫地答应你。” 太子殿下明白了他答应得这么迅速的理由,却依旧忍不住想要知道,七海接下来的举措。 七海自然也是坦诚相告。 “太子殿下还记得百花会上,太子妃呈交的那幅画么?” “记得。”他意中人就是因为那幅画,被父皇囚于天牢。所以,那幅画,印象深刻。 七海见太子回答地这么迅速,当下又翘着唇,笑了。这笑有朝气,蓬勃,更有生机。 谁要是见过那笑容,就真地会被笑容感染。 太子殿下想笑笑,无奈心中有事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记得又如何,难道七海大人还知道画中女子是谁么?” 七海却刻意折转了这个话题,他想好好地说个明白,最起码要明细这件事儿的用意,“当日,百花会上,陛下在看到此画,便治罪太子妃,可想而知,画中女子同陛下有关。太子殿下,你这次求得此事儿,可想过一旦查出背后真相,会带来什么后果?” “本宫当然思索过这个问题,可那又怎样?”太子殿下转过头,望向七海的眼神,坚定不已,正因为这样态度,让七海愣了很久。 “不怕死?” “本宫不怕死,本宫……只想为阿若求一个真相,哪怕……”太子殿下犹豫了下,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说点儿什么。 七海补充了一句,“即便储位断送,前途暗淡,也……绝不后悔!” 太子殿下对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到吃惊,“是,永不后悔!” 做了这样的决定,七海手指屈着自己,“太子殿下,你不怕死,勇气可嘉。但是……我怕死,我不想死。” “你这话什么意思?”太子殿下后怕七海会后悔,丧气地问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七海,你答应了本宫,自然不能再敷衍本宫。” “别急,别急。我说我怕死,又没说我不帮助殿下查询真相了。”七海不高兴,往那一坐,挺兴奋,看着剑升一眼,又自顾自地冲小二喊,“来杯好茶。” 剑升瞪着七海,七海瞟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受不住,捏额回答了一句,“茶钱算我得。” 七海指了指属下剑升,着急地说,“太子殿下说得,可不是我要的。” 剑升拿着剑,抱着双臂,表情淡淡,他都已经习惯了,哪怕是七海叫上一桌子饭菜,他都不见得会觉得这是什么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已经成为了七海的代名词。七海如果不胆大妄为,反而不像七海了。 “茶喝好了么?” 等着茶喝完以后,太子殿下才着急地提了一句,“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帮本宫?” “不是帮助太子殿下,是……互相帮助!”七海从容不迫地点明了这个问题的关键,“兹事体大,如果参与的人越少,那么陛下那边,就会以最果决的方式处理。” “什么意思?” “他会杀人灭口!”七海直接。 “那本宫该当如何?” “有没有办法,让二皇子同你达成合作?”这是七海的希望,如果不能,那一切后果,就只能太子殿下一人来承担了。 太子殿下皱紧了五官,眯缝着眼睛,他在思索这个问题,“有些困难。” “嗯……还是我来想想办法吧?”七海嘟囔了一句,末了,运用茶杯在桌面上演示了一遍,“哪,太子殿下,这个画中的女子,是北昀国的细作没错,当年她潜伏在临水国皇宫,在陛下跟前当差,名唤……顾芙?” “顾芙?”太子殿下听着这个名字,犹豫不决,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又或者说,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并未注意,“然后呢?” “然后我找了云姑娘,进宫查询,这才了解到,御前宫女顾芙的身份是假的。”七海说着这个,就忍不住叹气,“她身份是假的,这件事儿,我已经让人打探清楚了,可是太子殿下,你想想看,一个北昀国细作,利用宫女身份,出现在陛下面前,安然无恙很久,是不是有些太可笑?” “你怎么想?”太子殿下听得认真,抓着杯子喝了一口茶。 “我向鲁国公问询过。他说,这个御前宫女面容丑陋,常带面纱。”七海说着,就想提问题,“太子殿下,你想想看,一个面容丑陋的宫女,如何能够在陛下跟前当差这么久?” 太子殿下还挺有理由,“父皇是明君。” “明君!”七海白了他一眼,“太子妃身怀六甲,只因为一幅画,事情真相都还没有查探出来,就囚于天牢,不让太子殿下探视,难道太子殿下就没有怀疑过这其中的问题所在,还是太子殿下心知肚明,却不愿意怀疑?” 太子殿下眸子里愠出怒意,“今日之话,若是传到了父皇的耳朵里,你只有死路一条!” 七海倒不害怕,翘了二郎腿,悠哉悠哉,“这不是在太子殿下跟前,分析这其中的根源么?” “这话太过放肆了!”太子殿下骨子里还是处于当局者,所以因为父子感情,还不愿意去脱离信任父皇的范畴。因此,每一句话,他都不希望听到,别人说父皇的不是。 “若是太子殿下这么相信陛下,为何这次要查探此事儿?”太子殿下的用意太过明显,别说七海,就是朝堂上,请命的那些大臣也都十分清楚。 正是如此,七海这么一反问,太子殿下就什么也不敢说了。 太子殿下垂首思量,看上去是想起了什么。所以七海没有将话题一直专注在这件事上,“这些调查,除了别人口中得到的证据,还有一部分是我的分析。” “你到底想说什么?”太子殿下困惑地问了一句。 “那幅画中的女人同陛下本就相识,说不定陛下还喜欢她,因为喜欢,所以她才能被陛下承认,哪怕是一个假身份,都无所畏惧!”七海说着说着,跳到了凳子上,“我初步认为,太子妃会被陛下打入天牢,只是想要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 是啊,父皇此举一出,几乎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替太子妃申冤! 第243章 太子怀疑(二更) 七海见太子殿下迟疑着,冷着脸颊,神色忧伤,大概已经怀疑到这件事儿,背后有什么奇怪的理由,是以踌躇难定。 “既然七海大人觉得此事儿严重,那么我要如何处理?” “如果太子殿下真想还太子妃一个公道,就必须得敢做!”七海表示,这件事儿,太过严重,没有绝对的信念,是做不成的,“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畏首畏尾,甚至担心你父皇会如何处罚你,那么我敢保证,你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太子殿下看着七海那质疑的眼神,他心里很不好受。 这就好像在质疑他曾经放在心里的爱情,他以前不懂,为何他做事从来没有那么果决,现在他明白了。 对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之位,他不是不想要,只是不大想要。 在他的心里,皇帝之位永远都不是最为重要的。 他唯一想要地,是在自己孤独的皇族身份中,得意中人相伴,白头偕老。 “本宫说过,储位断送,前途暗淡,也不会改变本宫查探此案的初衷!”太子殿下从自己宽阔的袖子里,取出一封他来,“这就是当日太子妃为百花会准备的画作,虽然原作本宫找不到了,但本宫依着记忆,画了半卷。” 那画很长,是太子妃当日百花会所画。他记性很好,凡是看到过的场景全部都画了出来。 画卷一扬,临水果帝都的盛况全部展现了出来。 七海看着,不由得想起了清明上河图。 好专注,好细致的画。 “太子妃画这幅画用了很久吧?”七海赞扬地问。 “是,没个几日画不出来!”太子殿下护短,看着自己的亡妻那幅画作,内心隐隐疼痛。 再好看的画又如何,他心爱的阿若已经被那些魑魅魍魉的北昀国细作害死了。 他能做地,就是还她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真是痴情,七海……佩服!”他是打心眼里欣赏太子殿下的,这个世界上,坐在那个位置上,一般是因为情,才坐不成储君的,只能说明一个理由。 他多情,同时还有心。 事实证明,太多的帝王都是因为心足够狠毒,才能稳固自己的皇权。 太子殿下起手,比较直接,“七海大人如果真地欣赏本宫,那么一定要相助本宫,查出真相!” “好,我帮你!”他一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不会敷衍。 …… 然而,太子殿下的行踪,很快就被陛下发觉了。 跟踪太子殿下的人回来,便将太子殿下去见七海的事儿,告诉给了陛下。 以往二皇子总有眼线跟踪,是以太子殿下也没有过多在意。 反正他对七海的拉拢,二皇子知道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云老曾经支持太子殿下,现如今,七海和云老已经结拜,所以,按道理来说,七海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麾下的人。 可七海从来不愿意承认,因为他不承认,是以太子殿下在某些事儿上还必须得现身恳求。 太子殿下将要离开之时,七海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殿下,还有件事儿,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儿?” “我早说了,你可别着急。”七海往前走了两步,贴耳将昭云宫里的月贵妃身份是假的一事儿告诉给了他。 太子殿下沉默,“先前不就已经知道,那月贵妃是假的么?” “不。”七海犹豫着说,“被押到临水国边塞的,也是北昀国细作。” “什么?”两个月贵妃怎么可能都是假的,他突然伸手,掐住了七海的脖子,面上难以掩盖自己的怀疑,“七海,休要侮辱本宫的姨娘。” “我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何必告诉你?”七海大人隐身空间,太子殿下回过神,发现自己掐着空气。 “七海,你出来!” “太子殿下,我在这儿!”七海跳到房梁上挂着,远离太子殿下,如此也好说话,“你想想看,月贵妃同陛下相守这么多年了,就算彼此厌倦,也有夫妻感情吧。可是陛下说不认就不认,还真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北昀国细作,折磨她,欺辱她,甚至断她八指,这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吧?当然……你肯定会说你父皇以大局为重,但那月贵妃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去了临水国边塞,又能如何?” 他一蹦,稳当当地落在对面凳子上,“所以太子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此一来,把那假的月贵妃的计谋,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他停顿的功夫,已经落坐在凳子上了,“所以我思考了陛下的用意,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中途查出这件事儿,说不定陛下是想借助现在宫里这个假的月贵妃。把潜伏在临水国皇宫里的所有细作一网打尽吧。” 分析在理,逻辑分明。太子殿下也开始从这个方向深想了。 当然没有确认过,所以他也只是似疑非疑。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怀疑,太子殿下偶然想起了什么。如果说之前昭云宫那位月贵妃是假的,那么她想方设法地陷害太子妃,让太子妃流产,也就说得过去了。 之前自己一直被姨娘憎恶云老同叛国求荣的镇国公勾结的观点所误导,导致他即便知道了真相,也最多只想想从未怀疑。 现下突然想起这件事儿,他的心里难以平静,更难以忍受,北昀国细作对自己心爱之人的迫害。 所以此时此刻,他更想知道,为何一个北昀国细作在身边,父皇都无动于衷? 他思量着,踌躇着,“七海大人可知父皇所谓何意?” 七海点点头,回答得很快,“我当然知道。”方舟前辈告诉了他真相,又算计他,让他去查明真相。 如果不将他这样的苦心传扬出去,还真有些对不住。 “南王殿下,殿下的叔叔,就是知情人。”他告诉太子殿下,方舟前辈是曾经见过真的月贵妃的唯一一人,而且真的月贵妃是病逝在宫外的。 太子殿下听说是南王,大吃一惊。毕竟是父皇的皇弟所说,他心里还真不敢不信。 和七海告辞以后,他回到东宫,想了很久,收买了现在昭云宫的内监,探听了一下情况。 内监贪财,不遗余力地把自己了解到消息,全部告诉给了太子殿下。 “现在昭云宫里的月贵妃中了毒?” 内监点点头,“可不是么,殿下,奴才还知道,当日陛下将奴才们屏退,单独和月贵妃说了几句话。最后进屋,才发现娘娘已经说不出话了,甚至还趴在地上咳血呢。双眼和嘴都是乌黑乌黑的。”他压低了声音,又道,“殿下,奴才还发现,偶尔会有黑虫,自贵妃娘娘的脖颈里爬出来。” 太子殿下被这样的情况说得全身抽搐,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从骨子里爬出来。 显而易见,昭云宫这位的惨状,是父皇所为。 父皇对于一个北昀国细作,不让她死,而是欺辱她。手段毒辣,无法深想。 就算她是北昀国细作,威胁了临水国的利益,那也可以给个痛快,何苦如此折磨对方? 他一想到那位细作的惨状,就慢慢想到身怀六甲被囚天牢的太子妃。 连探望的机会,父皇都不给自己,是害怕什么呢,还是他一开始就故意如此,只是为了逼迫云老入宫? 这边内监打探消息后,就匆匆离开了东宫。 然而他一离开东宫,就迅速地朝着御花园离开。 陛下所派的,那些想要杀害这个内监的人,最后都失败而归了。 内监瞅着跟踪的人消失无踪,才冷哼一声,笑起来。 “狗皇帝,我也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那内监在太子妃这个棋子失去后,立马将目标对准了太子殿下。 这次,他故意将昭云宫的真相告诉给太子殿下。 就是希望造成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矛盾,如此一来,不用搭弓拉箭,临水国的内部矛盾就会激化! 那时她们便坐收渔翁之利! 第244章 他的坚持(三更) 当然,太子殿下在早朝上,跪求彻查北昀国细作一事儿,对于陛下而言,是一件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事儿。 所以他自然会令人加以阻止。 就像现在,他派人监督太子殿下,得知有内监入得东宫,立马派人跟踪。 无外乎就是因为知道,现在这个关键时候,最想看到自己和太子殿下矛盾激化的人,就是潜伏在临水国皇宫的细作。 他不能让那些人得逞,于是就得千方百计地阻挠。 当然,太子殿下出宫,见那位曾经上得菩提庙的七海,所以他也十分担忧。眼下,唯有一个人,可以阻止这件事儿发生。 那就是安阳王。 请旨入宫后,皇帝坐在昌文殿里,开始向安阳王分析。 “就在不久,太子殿下出门见了一个人?”皇帝看着安阳王的眼睛说地这句话。 安阳王很清楚,他点头,回了一个是。 随后又解释,“陛下说地是七海。” “嗯。这个人有勇有谋,武功出众。他要是因为云老帮助太子殿下查出那幅画中的女子,只怕……朕多年隐藏的秘密,就要传扬出去了?” 其实,按道理来说,这件事儿,是个麻烦。北昀国细作同皇帝有了关系,那无疑是一个耻辱。 对于普通的人而言,这个耻辱无外乎就是和敌国的女人有了感情。 但对于君王,就是一个说不得的存在。谁也不能妄图挑衅皇权,做出这样的事儿,谁也不能试图揭开皇帝隐藏在心里的那道伤疤。 倘若有人会借此揭开那道伤疤,那么谁就得死! 皇权至上,这大概也是临水国皇帝觉得最理所当然的事儿。哪怕是牺牲一个忠将,也无所谓。 当年,镇国公也是奉命追查北昀国细作,不想被陛下背后插了一刀,冤枉他叛国求荣,让那些的秘密就此尘封下去。 皇帝是个聪明人,杀伐果断,他也是利用镇国公的死,来告诫全天下的人,特别是意图查询真相的人。 如果那些有意查询真相的人,在得知试图挑衅皇权就会丢掉性命,一定会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着手调查。 因此,大多数贪生怕死之徒,就被这么一道明显至极的圣旨给吓倒了。 “皇弟啊,此事儿你有什么高见?” “陛下,臣弟以为,这七海即便神通广大,也万不会不顾及自己的亲人啊。”安阳王拱手,胸有成竹地调侃了一句。 那皇帝一听,纳闷了,“你如何这般自信?” “陛下忘记了么,当年有一人,是老夫麾下大将,他离开帝都以后,去了一个地方?”安阳王有意这么遮遮掩掩,想让皇帝揣测一番,此人是谁。 皇帝由着安阳王麾下大将几个字来忖度了一下,良久,他便猜到,这个人就是去了七海山庄的万若影。 “那人在七海山庄?” “是。”安阳王言简意赅地回答,沉默了下,又唐突地解释了,“陛下,他离开时,答应过臣弟,若臣弟有任何任务需要完成,他必定回来效力。现下,既然他在七海山庄,不若让他捉拿猫耳娘,如此一来,威胁七海及时制止,便事半功倍了。” 皇帝听后,大吃一惊,“你打算杀了他?”思量一下,又立马摇头,“不,他乃七海山庄的人,而且还是猫耳娘的徒弟。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徒弟是死于朕的手中,无疑会大动干戈。届时可是一大祸患!” 安阳王忍不住咧嘴一笑,笑容无不阴险狠毒,“若是如此,那就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那就相当于将所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抹杀在了摇篮里,是果决又明智的行为。 但皇帝觉得这个七海聪慧机灵,能文能武。如果能够收于麾下,不见得不是一个可用之人,于是他摇摇头,愁苦地说,“此人有才有德,进入帝都,得到了多少朋友。倘若能有办法,说服此人,还是尽量将其说服吧。毕竟……多一个人才,总要比多一个尸首要好得多。” 安阳王拱手作揖,恭敬地接受了陛下的意见。但口头上虽然这么回答,不过安阳王骨子里却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 在他的意识里,七海同他之间不对付,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既生瑜,何生亮,估计就是他们这种人! 所以他和七海,要么他死,要么七海亡! 离开皇宫以后,安阳王回到安阳王府,又见到了嬉皮笑脸的七海。 他今日心情不错,又做了美食给风清扬。 风清扬吃得欢,见他回来,连忙搂着银狐犬小白站起来。 “父亲,七海做了美食,我令关伯送你房间去了!” 安阳王听到声音,回头望了风清扬一眼。 风清扬的表情是凝重的,比以往还要凝重,那眸光里,承载了太多可怕的东西,有时候看久了,都会觉得,他心里面藏了太多的事儿。 “嗯?”安阳王只是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 “……”风清扬目光惨淡,无光的眸子里,承载了数不清的愁苦。他是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看到七海的好,能够发现七海这个兄弟对他的重要性,能够理解他对七海这个朋友的认可。 可是最近以来,无论他想怎样的理由,安阳王就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态度, 那种感受,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七海余光瞟见风清扬的眼神,笑嘻嘻地走到身后,剑又轻轻地够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风清扬转过头,七海啧啧舌,“公子,你看看你,我跟你父亲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在意这些事儿。”他说完,又将手揽上公子的肩膀,特别豪气干云地说,“不过,他虽然不喜欢我,但也没有办法杀了我,这不,有公子你在中间调和,咱们永远处在互看不爽的局面,除此以外,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是么?”风清扬独自喃喃,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有他自己知道,父亲对七海的怨恨之意,达到了怎样的境界。也只有他知道,最后,他会采取怎样可怕的措施。 因为后怕,才希望阻止。 可阻止不了父亲,他就只能阻止七海。 坐在椅子上,他回头看着七海,眸色衰,“七海,你……你离开帝都吧?” “啊,为什么?”七海不解地嘟囔着嘴巴,心情不好,“大师兄的事儿,还没有尘埃落定呢,我怎么可能离开。” 这是比较坚定的抉择。 是他七海的选择! 第245章 太子当前(一更) “可是……” 风清扬最害怕的事儿,就是劝解七海离开帝都,事实上,他自己感觉到了很多危险重重的事儿。 可七海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目标,迟迟不肯离去。 这有些怪。 七海也知道他会误以为自己倔强,但原则问题,若不倔强一些,怎么能够活着回去见师父猫耳娘? 他师父那么凶,那么讨厌自己,若是不做点儿让她开心的事儿,说不定长大了,还是要被打骂的份儿? “公子,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七海坦然自若地回复了一声,并且告诉风清扬他心中有数,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风清扬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听他接下来的计划,“那么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不是说了么,我呢没有自己查探,有人替我查探。”七海表示,这个人就是太子殿下。想到太子殿下说得那些话,他内心有些佩服,“以前我总觉得太子殿下身为皇族,是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但现在看来,他比咱们帝都任何一个人都要真诚。”至少他敢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活着。 也对,七海这么说,那么太子殿下就是要彻查那位北昀国细作的了。到时候太子殿下顶在前面,是死是活,他自然知晓。可看起来,七海背后帮衬,肯定要比太子殿下要安全得多。 可实际上,太子到底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再怎么对他,也不可能杀他。而自己的父亲,安阳王,也是太子的皇叔,因此皇叔也不可能要致太子殿下于死地。 唯独七海,他在帝都没有亲人,在君王和父亲面前也是一个小小的王府护卫,如果他也不帮忙,那他的处境到底会有多危险呢。 可自己能够帮他做些什么呢? 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站起来,笑着说,“我也想帮你!” “好啊。有公子帮忙,我的胜算就更大了。”七海乐呵呵地抬着下巴,面容里藏着一丝欣喜。 “那你同我说说你的方案吧?”风清扬现在就想自己也掺和进去,如此一来,就可以让父亲安阳王能够看在自己也参与的份儿上,手下留情,至少不要伤到他的兄弟。 七海点头,“好啊,我跟你说。” …… 那天,他说出了自己的引蛇出洞的办法。 七海以为,从那位屠夫开始,自己就好像进入了别人编织好的阴谋。似乎有人故意将自己往那个方向带,主要还是想要让自己成为一把钥匙,来解一个秘密。 风清扬听得不解,“此话怎么讲?” “我也就随口一说,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呢,既然有人将我变成那把钥匙,我又确实已经做了钥匙该做的事儿,那就没必要考虑那么多了,反正覆水难收。不如就痛痛快快地做这把钥匙,况且这把钥匙一旦坐上了,轻易脱离,反正没这个可能。” 风清扬虽然听得也有些糊涂,可大概的理儿还是知道的,“可是七海,听起来,这把钥匙真地不好当,你确定……” “我确定,我很想看看后面这个为我大师兄出头的是什么人?”七海捧着腮帮子,在思虑接下来的方法。 总而言之,她一定要查探出这件事儿的整个过程,绝对不能让机会从手中溜走。 从七海那边得知了很多事儿,太子殿下都派人一一查探了,最后才发现那些事儿,全都是真实的。 不过为了调查太子妃的事儿,他派剑升四处寻找证据。然而那些丫鬟,怎么都找不到? 银杏的失踪,众人没问。太子殿下派人调查,本来无果。谁知入地天牢一打探,就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银杏丫鬟欺君瞒下,被陛下逼问的事儿。 “你记住,若是你骗本宫,本宫一定会杀了你!” “属下不敢!”天牢里找到的人,为了活着,他只能迫于无奈,将陛下在天牢里审问丫鬟银杏的事儿,告知太子殿下。 “那好,你下去吧!”太子殿下背着手,那人很快就消失了。 剑升看着太子殿下,犹豫地问,“殿下,银杏既然是北昀国细作,只怕……” “是啊,一个敌国细作在太子妃身边这么多年,她有没有做过陷害太子妃的事儿,自从百花会后,就已经显而易见了?”现如今,太子殿下最为痛恨北昀国细作,仿佛她们的存在,就是他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太子殿下迷茫地望着剑升,想了想,突然让剑升去寻找当日东宫的婢女。 可剑升查看回来,才发现,所有的人全部死了,尸首扔进了枯井里。 当日,从那里,太子妃发现了如嫔身边嬷嬷的尸首。 剑升以为,替换东宫的丫鬟和太监,一定就是杀害那些人的罪魁祸首。 太子殿下回头瞟了他一眼,不假思索,“他是九五之尊,既然审问出了一个北昀国细作,又怎么可能放过其他人。放虎归山,呵呵,父皇不会这么做!”从七海那里得知了太多的秘密,他自己又证实了太多的秘密。太子殿下已经愈发相信,他的父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当然,他是一个王者。王者傲视天下,原本就不能够存在太多的感情。 这事儿,太自然了。也因为过于自然,所以太子殿下想着太子妃云若的死,内心深觉痛苦。 所以不愿意同生共死,履行当日承诺,也要查询真相。 “剑升,你替本宫做一件事儿!”太子殿下突然出口, 心腹属下剑升,单膝跪地,“属下在。” “剑升,此事儿事关重大,若是为人所知,必定性命不保。”太子殿下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幅画,“此画是太子妃当日所画,现如今太子妃病逝,本宫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儿。” “自从当初殿下选择了属下开始,属下就唯殿下马首是瞻!无论生还是……死!”剑升当即单膝跪地,跪拜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有些疯魔,他想利用底下的文臣和武将的性命,找出一条可以查探真相的光明之路。 不过他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儿的。 剑升点头应允,于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从东宫离开皇宫。 太子殿下知道,现如今东宫都在父皇的监督之中,无论自己去了哪里,父皇都会知晓。 他这个父皇啊,生性多疑,聪慧过人。如果不是抱着玩命的心思,同他作对,很难胜出。 当年的镇国公和云老不畏惧生命,所以他们即便死了,也依旧是诸位大臣心目中的英雄。 能够为之抵抗的英雄。 所以太子殿下也想效仿他们,不过他这次要了解到背后的原因,一定得把好刀用在刀刃上,否则很多事情,都会显得无能为力。 像镇国公和云老那般,失去他们最重要的信念。 可他没有信念,他不在意的那些东西和她想要的东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 快到傍晚的时候,陛下就已经知晓东宫的太子殿下出了皇宫,并且秘密接见了几位大臣。 随后就准备返回皇宫。 在回皇宫的路上,有人突然劫持了他,随后将他绑去了四月茶楼。 在那里,一个戴着斗笠的女人坐在屏风后,令人将他眼上的黑纱取下来了。 太子殿下忍不住笑他,“不知道阁下为何要将本宫带到这里?” 屏风后,响起茶杯拂水的声音。 太子殿下一听,立马笑了,“这是四月茶楼?” “呵呵,原来东宫的太子殿下不蠢啦。”戴着斗笠的女人终于肯回头看看屏风后坐着的太子殿下,“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临水国当之无愧的储君,现在看来,你不过就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怂包。” “为了感情,真地怂么?”太子殿下自嘲地一笑,那笑眼里,有他的尊严和坚持。 第246章 陌生女人(二更) 为了感情,自然不怂。但是,为了那份情,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性命。那就显得愚不可及了。 戴着斗笠的女人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莫名想笑,可她忍住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爱而不得,所以她才会嘲讽别人那弥足珍贵的爱情。 “你可知道,从出宫开始,你父皇就已经盯上你了?”女人一出口,太子殿下那边,捧腹大笑。 他难耐地看着那个女人,像是在嘲笑她的愚昧无知,“本宫虽愚不可及,但也并不显得阁下多么聪明。父皇本就反感众人查询北昀国细作一事儿,我这个儿子,又怎么可能是个例外?所以无论本宫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他都会知道,而且……本宫以为,现在他已经出了宫,用他至高无上的权利打听到了一切。不过……”他阴邪一笑,面庞朝着屏风,“只要他得知本宫有意逼宫,必然会十分着急。到那时……” 戴着斗笠的女人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为了感情如此愚蠢的太子殿下,越往后想,她就越觉得恶心。 “等到那时,你父皇就会名正言顺地废了你,甚至当着众位皇子的面,杀了你?”戴着斗笠的女人这么一说,她当下看着女人,想了想,突然出口道,“可惜啊,看着你这么飞蛾扑火,我死在不忍心啦。不然……这样吧,我帮太子殿下谋划成功!” “阁下有什么目的?” “太子殿下想借逼宫之事儿,让陛下杀了你。可是太子殿下如何知晓,你逼宫就一定会成功?”女人从屏风后走出来,手指落在太子殿下的肩膀上,伸手捏了捏,嘲讽意味更重,“你文看得过去,武功也看得过去,可是这脑子着实有些看不过去?” “本宫想做什么,同阁下无关?” 女人伸手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不,太子殿下,你要做的事儿,同我还真有关系。如果……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不但当年的真相不能水落石出,就连……就连太子妃百花会上所赠陛下仕女图的那个女人,也全然不会知晓。” 太子殿下一听,恼羞成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太子殿下就不必多问了,事实上,我帮你,也不是为了太子殿下。正所谓……当年那个真相,不只殿下一个人感兴趣?你或许是太子妃,但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自然是因为有趣,才愿意帮忙了。”其实这个女人觉得太子殿下此举,最多会惹怒陛下,但并不会让陛下狠心杀了他。 到时候不但不能将当年真相公之于众,还不能帮助公子扭转局势? 公子要想成为临水国的储君,就必须得铲除当下几个祸害。 譬如……太子殿下,譬如二皇子。 但是太子殿下一心只为女人,不成气候。可也正是因为他痴情的性子。所以陛下必定不会杀了他,最多将他废掉。 但……太子殿下本人正义凛然,处事自有公允。在很多大臣的心目中,都有一定的地位。 要想彻底铲除他,就必须得用点儿心。 所以这个女人就想了一个别的法子,既能通过太子殿下,将当年的事儿,公之与众,又能除掉太子殿下,给日后的公子腾一丝位置。 “阁下想怎么帮助本宫,说来听听?”眼下太子殿下已经不顾及生命危险了,他只想知道,那画里的女子是谁,为何父皇会震怒,又为何会不顾太子妃有孕,都要利用他杀鸡儆猴? 那戴着斗笠的女人笑颜明媚,她从手中取出药瓶。 “这是什么?” “现在昭云宫里那位细作,还未丧命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中了毒,而她所中之毒的解药,就是我给太子殿下赠送的这瓶药。你如果能够救了她,我想她势必会告诉你一些,必不可少的秘密。另外……” 这女人让他随身戴着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是一个很小的翠玉扳指。 他表示这个扳指,一旦戴在手指上,那皇宫里潜伏的那些细作,多半会听从他的性命。 太子殿下瞟了一眼扳指,“这扳指是何人所用?” “忘了告诉殿下,这扳指一旦戴上,后果非同小可!”女人按着翠玉扳指,斗笠下嘴角笑意,若隐若现,让人心生彷徨,“实话说吧,这扳指是当年郁家父子效力的主子,也就是那画里女子的遗物。陛下当年和这敌国细作有过一段情。也就是因为这个,他后怕自己的秘密被外人发现,这就是他要除掉太子妃的用意!” 太子殿下满目惊诧,他一直怀疑,就是不肯相信,现在突然从他人的口中,听到那个怀疑了无数次的真相,颇有些难受。 他冷傲地偏过脸颊,“你……在胡说!” “胡说?”戴着斗笠的女人,那目光略略有些寒凉。虽然看不到,但她回话的姿态,却明显是在戏谑太子殿下天真幼稚。 “太子殿下要是觉得我胡说,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拿自己的命来换一个真相,换句话说,太子殿下为何要在这里,听我这个互不相干的人,跟你说什么……秘密呢?太子殿下,这世间有很多事儿,都是不能自欺欺人。好好想想你死去的太子妃吧,她端庄,高贵,识大体,本人聪慧过人,为何会在皇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陷害。失去孩子,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殿下一直坚信自己身边的人。” 她冷声笑着,“两位细作姨娘的恩赐,让殿下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太子妃,这种感觉,如何?” 太子殿下被她的话激怒了,有些抓狂,眸光有涟漪轻动,他抿着嘴角,团紧的手指忽而又松开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那支翠玉扳指戴上,“那好,我答应你。不过……不过如果这些事儿,你欺骗了本宫。本宫哪怕是死,也绝对会杀了你!” “放心吧,太子殿下。我没必要去欺骗一个无用之人,这没有必要!”她压低脖颈,面容里,得意又猖狂。 事关临水国天子,他的父皇,太子殿下本就无路可查。 而且就逼宫一事儿而言,他也没有信心觉得父皇会告诉自己。所以在听得这个女人的计划以后,忽然就释怀了。 这翠玉扳指戴上,父皇若是杀了他。那么定然觉得他勾结北昀国细作。 可如此一来,这发上的翠玉扳指,只怕真同陛下牵扯不清了! 届时,因为勾结北昀国细作的罪名,父皇定然会将他除掉。可到那时,若没有绝对的证据,一定不能服众。 可有了这份证据,他也不能不狡辩了吧! “太子殿下,可考虑好了?”女人心急如焚地问他,“最好考虑清楚了,毕竟……我手底下的人,为了那份真相,既然以命相搏,就总得收获一些什么吧?” “好,我答应你!”太子殿下应承后,女人手劈了人,令底下的属下,将人从密道,送到了皇城外。 剑升也从太子殿下消失的地方,发现了太子殿下的行踪。 “殿下,您没事儿吧?”他迎上去,焦灼不安地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摇头,看着不远处的巍峨皇城,回了东宫。 随后陛下传唤,他将手上的翠玉扳指,兜进了袖子,才快步前往。 门被人推开,年迈的赵公公,躬身放了太子入得书房。 陛下就坐在那里,他背着手,看见太子殿下行礼,当即便笑了,“起来说话吧,父皇正好有要事儿同你说。” “是,父皇。”太子殿下起礼,随后就垂首到了陛下跟前。 第247章 监督太子(三更) 陛下坐在案几上,他此刻穿着便服,神态自若,“你是朕的太子,以后要继承大统的,可是做这临水国的储君,就要有储君的样子。”他拂了下自己的袍子,手指落在一封奏折上,“这奏折是你老师呈得,他说,言州最近民不聊生,特地点名让太子前去处理呢。” “老师?”太子殿下的心里头,这才想起他打心眼里关心的人,可是为了查询真相,也太子妃报仇,他已经走在了那条不归路,内心的坚持,根本不可能将他这头倔牛拉回来! “是啊,你老师最近连呈几个折子,夸奖你呢。更是交给了你很多任务。”陛下想了想,又禁不住高兴起来,“父皇同你老师说,太子妃病逝,你心中郁闷。若是前往那些地方,赈灾什么的,恐怕不能称心如意。”他惯喜欢用那双眼睛审视自己的孩子,可这一次,审视的目光里,却第一次有了作为普通父亲才有的体贴和关怀,“太子啊,你母后生前,最期望的事儿,就是你能够有出息。她将你当做未来储君培养,不是让你为了一个死人枉顾性命的!” 死人?听着这句话,太子殿下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几乎无所畏惧地回了一句,“父皇,那是您的儿媳。她虽然已经病逝,但在儿臣心里,她永远是太子妃,即便……即便以后不是太子妃,那也是儿臣的妻子。” “放肆,你就这么同父皇说话?”陛下偏头看过去,发现他的太子殿下竟然因为一个女儿,落泪了。 甚至眼神里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怨恨。 临水国的太子殿下,竟然是一个情种。这样的性格,以后怎么能成气候? 当然,以往同意他迎娶云家长女,那是为了拉拢云老,掌控云家兵权,现如今云老死了,云霁在边塞打仗。这个时候,他不计较,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太子殿下能有所出息,至少不会因为太子妃的死,让自己沉迷。更不会因为太子妃的死,忘记了临水国储君的职责所在。 然而太子殿下太感情用事了,适才他稍微利用太子妃,就胆大妄为地怼自己的父皇。 如此德行,以后怎么做这临水国的君王啊? “父皇,儿臣刚刚承受丧妻之痛,就不多待了。”太子殿下气不过,扬长而去。 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皇子,竟然不像他的风格,反而像一个女人。 一个在她面前无所顾忌的女人。 那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死了,就还阴魂不散,在这个皇宫里,每一天,陛下都会怀疑,身边的内监,以及身边的丫鬟是不是敌国细作! 可没有证据,又后怕真相。导致他慢慢地误以为,所有的人都是敌国细作,他多疑,后怕。甚至担心当年的秘密会被天下人知道。 堂堂国君,被一个敌国细作玩弄于手掌之中,甚至还乐不思蜀,那应该是一件多么无耻丢人的事儿啊。 “来人!” 宫内的内监赵公公连忙拖着拂尘,来到了皇帝的身旁,微微压着身体,垂着脑袋,谨慎小心,温和有礼地问了,“陛下?” “太子呢?” “陛下,太子殿下应该是累了,所以和他的贴身护卫回东宫去了。”赵公公脸上不沉重,很温和,同时嘴角压了一点点笑意,恭敬禀报。 不张扬,会说话。 “你啊,惯喜欢说好听的话。太子如果真是累了,就不会捣鼓出这么多事儿了。”陛下手掌撑着脸颊,语气落寞,他想了想,慢吞吞地回了,“对了,出宫的人回来了么,他们怎么说?” “回陛下,他们……他们……”赵公公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禀报道。 陛下看赵公公突然结巴,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怯,陡然间不知所云。 “到底怎么了,快说!”陛下对此发了火! 赵公公这次再也不敢隐瞒,只能回答地格外仓促,他笑嘻嘻地说,“回来的人都打听到,太子殿下打算联合众位官员逼宫啊!” 逼宫?这二字一出,陛下刚刚握住的奏折,也无声掉落了。 他看着那奏折,想着那个消息,突然间思量起了刚刚太子在自己跟前怼出的那句话,以及太子刚刚眼中充斥的愤怒。 那分明……是毫无顾忌的姿态啊? 原来是要……逼宫?他虽然想到了这些,却始终没有忘记这背后的理由。也许不是不敢想,而是不愿意去相信。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太子殿下,临水国未来的储君。 不管以前他为太子殿下制造了多少障碍,终究没有想过要惩罚太子。 父子之间,能有什么仇恨呢? 可是……他没有说服太子,没有将他从那条路上拉回来。他这个皇帝,完全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你说……他……他怎么能如此对待朕哪?”想到这里,他捶胸顿足,内心的痛苦宛若一根绷紧的弦。 而弦……断了! “陛下……”赵公公眼神泛红,看看陛下难受,他也跟着伤感起来。 后来,陛下令赵公公,传唤王英统领入宫。让他集结所有禁军,随时随地监督太子。 王英统领听了,有些震撼,心里琢磨,到底是因为什么,太子殿下会被陛下如此对待。 不过,他是臣,没有资格,问询任何事儿。 倒是出宫后,因为好奇,前去找过云纷纷,令他将这件事儿告诉七海。 翌日清晨,七海从云纷纷那儿知道真相,赶往统领府见面。 王英统领看见七海,心神不定,“七海大人,你说,这案子还没有查完,陛下如何又重用我了?” “王统领,这事儿还不简单。我都说了,陛下这个人,让你查探此事儿,只是一个幌子。皇城里,内监被杀,你这个统领终究逃脱不过责任。陛下惩罚你,也在情理之中。这次他既然让你监督太子殿下,想必是因为太子殿下彻查敌国细作一案,受到了陛下怀疑。这才……” 七海抱着双臂,思量着,忽而,又道,“陛下就没有交代你别的什么?” “有,他还令我最近注意宫城安全,切不可再出事儿!”王英统领总觉得事出有因,所以内心隐隐透着一丝怀疑。 总感觉会出什么事儿。 七海让王英统领无需多问,只要安分守己,陛下那边就不会找他麻烦。 第248章 储位断送(一更) 王英统领自从那日在七海这里得了建议以后,就十分欣赏七海,也将他当成了自己一个朋友。 这会儿突然间皇帝传唤,不提罪过,却是让他做好准备,枕戈待旦。光这件事儿,就足够让他感到振奋。 毕竟……大喜事儿啊! 可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事儿? 太子殿下自从屡次出宫,面见那些文学大臣开始,就在三天之内,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第三天的夜里,下了一场骤雨。 雨仍未歇,太子殿下就身着官服,在大半夜里,让人包围了陛下所居住的书房。 那天雨下得很大,汉白玉阶上的水,浓浓晕晕。太子殿下手持长剑,站在书房门口。 一派地森冷。 他的大拇指上戴了那翠玉扳指,于是一直行到了书房门口,他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而且十分幸运。 陛下听闻外面摩肩接踵的响动,合着衣服,躺在塌上,声音低沉,“来人?” 他知道会是今天夜里,他也知道,他的儿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因为这件事,他睡不着,也没有去后宫嫔妃处歇息。 只乖乖地躺在那里,目光冷冷清清。柔和的面颊上,多了一丝犀利的光。分明的棱角,被打磨地尖锐。 听见响动声,他站起来,看着身旁匆匆行过来,压着肩膀的赵公公,“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公公难以回复,他点头应了一个是,再次躬身出门了,回来未曾禀报,就听到了太子殿下的叫喊声。 陛下虽然不想见到那样的场景,可是没有办法,那打斗声铺天盖地。 吵得他头疼耳鸣。 那厚重斑驳的大门被人打开,里面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子,皇帝穿着冗长的袍子,站在殿门口,面上镇定,像刮起大风的海面,虽然被吹起,迟早归于平静。 他从暗影里走进来,光亮淡淡地。 在见到太子殿下以后,明明只是隔了一个台阶,却偏偏有不怒自威的霸气。 太子殿下望着陛下,唤了一声,“父皇?” 在皇帝的前方,围拥着无数的禁军。 而太子殿下这边,除了刚刚拼命的人,就只剩下一些府兵。 剑升杀红了眼,握着剑,站立在太子殿下的身旁。 虽然明明看上去,剑拔弩张,气势如虹。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儿怪异。 “太子,你可知,今日带人来了这儿,意味着什么?” 太子殿下捧腹大笑,“父皇,你知道儿臣想做什么?”他已经想死了,只是真相还是他愿意活着的借口。 “……”陛下看着得意忘形的太子殿下怒火万丈,心中愤怒,当然还有一丝伤感。 到底太子殿下是他的亲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即便他有能力让太子殿下认错听话,但这不比普通家庭。做错了事儿的太子殿下,再如何,也会落入众臣之口,留下话柄。 再则,太子殿下逼宫,他根本没有机会,继续留下自己这个孽子。 这个儿子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只有一死。 太子殿下穿着盔甲,脸上还有血渍,他冷声问他,“父皇,现如今,你除了退位,还有别的办法么?”他嘲讽皇帝,告诉他,现在宫外已经有大军凯旋,陛下无路可退。 皇帝含着幽幽冷瞳,愤怒而起,“太子,你可知,此举是自寻死路啊!” 太子哈哈大笑,他却笑了,“父皇,你不是一直想问儿臣,今日为何如此么,那好,儿臣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他冲着剑升喊道,“剑升,把人带上来!” 昭云宫里那位替身的月贵妃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陛下的跟前,她的嗓音虽然不如以往那般清脆。但此时此刻,却能开口说话了。 “太子殿下,你面前的父皇当年的确同我们的主公恩爱白头!”那假的月贵妃一字一句,随后将一副画拿出来。 画上女子,眉眼姣好。 “告诉他,这女子是谁?” 那假的月贵妃转身,将画卷展开,一字一句地告诉诸位,说这个画中女子,就是当年北昀国细作,兰姑。因为陛下深爱她,令如皇后和月贵妃伤心病逝! 陛下听到这些话,身体轻颤,有些站不住脚。 但是他根本插不上话。 太子殿下逼宫,底下大臣,乃至二皇子都因为震撼,赶往了皇宫。 毕竟那只是一个局,没有大军守卫,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皇宫。 他们看到太子殿下血染将袍,眼神里带着蔑视,手中的长剑落在假的月贵妃的肩头,“你……告诉他们,此人同陛下……有何瓜葛?” “是!”那假的月贵妃承太子殿下救出,为了太子殿下逼宫能够成功,自然要极力讨好。 不过她这会儿脱口真相,只在争取机会,手刃陛下。 “当年兰姑同临水国陛下日渐相处,互生欢喜。谁知兰姑一开始算计,就是为了接近陛下,伺机杀害陛下,防止临水国的大军压境!防止临水国的铁蹄在北昀国土地上践踏!可惜啊可惜,主公的心愿尚未达成,却还是放不下你这个皇帝,为了你,甘愿做了北昀国的叛徒!遗憾……这样的恩情不但没有得到陛下的怜悯,却偏偏被陛下猜疑,甚至惩处,冤主公和宫中侍卫有染,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冷宫里难产而死!” 那假的月贵妃慷慨陈词下,指着画中那倾国倾城的美人,“我们主公在北昀国,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你知道她成为北昀国叛徒,死地都是一些什么人么?!” 回忆纷至沓来,皇帝万分痛楚,然而这个假的月贵妃,身为北昀国细作,自然知晓方面的一星半点皇家秘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地是,这个敌国细作如何还能活着,太子殿下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救活了她? “她……她怎么还活着,怎么可能?!”皇帝冷声问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木讷一笑,“父皇,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太子妃真正的死因么?” “她被北昀国细作利用,如果不死,不仅是她,连你自己,都会被敌国细作害死啊!父皇身为临水国君王,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 “所以……所以父皇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云大人血洒殿堂,看着太子妃毒发身亡,看着……儿臣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死于敌国细作之手么?!父皇……您是儿臣的父皇啊,你对天下人仁爱,对儿臣可曾有半点儿仁爱之心哪!”太子殿下哭诉陈词,远方常太傅也策马奔来。 “殿下,殿下……啊,莫要犯傻,莫要犯傻啊!”常太傅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从小到大,他都明白太子殿下那赤诚之心。现如今,太子殿下走上了这样的道路,他这个做老师的怎么能够受得住呢? 于是在看到这样的情况以后,他内心痛苦,绝望下,策马前来,寄希望能够替太子殿下求情,弥补此刻胡作非为犯下的罪过。 “老师……老师……我……”太子殿下看着常太傅,心有顾虑。却不想突然之间,一支箭破空而来。 “小心——”常太傅念着,然而那箭直刺太子殿下,虽然躲闪及时,却还是不小心扎倒了太子殿下的脖颈。 那一点伤口钻心的痛! 不过箭尖有毒,没过片刻,太子殿下单膝跪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假的月贵妃手持飞镖,朝着陛下疾出。 太子殿下看着飞镖,将手中长剑扔出。飞镖恰好撞在剑身上,被格挡开。 他在最后的紧急关头,拔了剑升长剑,当即斩杀了自己救活的敌国细作。 那假的月贵妃,摔倒在地时,瞪大了双眼。 众人料想不到,最后危急关头,竟然是太子殿下相救! 可惜,他终究犯了错。哪怕是假的,哪怕是故意如此,也终究犯了错。 于是被囚天牢,彻底失去了生的机会! 第249章 当年真相(二更) 如想象的那样,翌日清晨的殿堂上,因为太子逼宫一事儿,二皇子带头附议,表示太子殿下逼宫重罪,不可轻易饶恕。 陛下有心放过太子,却因为众臣阻挠,不得已只能下命令,废黜太子。 二皇子从朝堂上离开的时候,还问过永昌侯保户理由。 “二殿下,太子终究是皇后所生,陛下对如皇后多有愧疚,曾经还恳求陛下,若是太子殿下做错了事儿,一定要留他一命,现如今太子殿下逼宫,陛下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又怎么可能杀了他呢?”永昌侯保户的眼里,太子殿下此举,虽然凶险,但朝堂上陛下的反应,足以说明,他并不会允许太子去死! 二皇子一听,心中不悦,想着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隐隐有些难耐,“太子不死,就始终于本殿下是个祸害啊!” “殿下何必心急如焚呢,你想想看,大势所趋,太子殿下的前途已经被他耗没了。从今以后,就算他想要争得储君之位,也终究没有机会了。”永昌侯保户的意思是,陛下这个人最痛恨挑衅皇权之人。 不杀太子殿下,那是因为他也是一个父亲。可废黜太子殿下,那则是因为陛下是九五之尊,是临水国的王! 没有谁,能够让临水国的王忘记曾经。 陛下去天牢里探望过太子殿下,他问对方,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救了北昀国细作? 太子殿下却苦笑一声,“父皇,事到如今,你问儿臣的竟然是这件事儿?” 陛下目光呆滞了一下,他看着太子殿下,心中怒火又旺了,“你手上的翠玉扳指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他的心里无端生了很多火气,手指定着那个翠玉扳指,他又补充说,“这个翠玉扳指是当年北昀国细作的主子兰姑所有,今日你戴着这个翠玉扳指逼宫,实际上是为敌国细作利用啊,你……身为临水国的太子,怎么连这么一丁点儿的问题,都看不破呢?” 他背着手,在太子殿下的跟前来回地晃悠,目光凄惨冷淡,想教训什么,来发泄一下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但是,太子殿下却冷漠地笑了,他抬起自己的手指,将翠玉扳指拿下来,放在地面上,朝着陛下磕头,“父皇,儿臣打着逼宫的幌子,算计你,欺骗你,儿臣不孝,但儿臣……绝不后悔!”他额头点地,每一声重响拉开一记又一记的回忆。 他记得太子妃云若的音容笑貌。 他记得太子妃云若最爱吃卷酥。 他记得太子妃云若最后写给她的那句话。 一定要活着,可是没了阿若,他又如何活着? 他原本就不想坐在那个孤独的位置上,像自己的父皇一般,多疑猜忌。更不想像他父皇一样,因为一己之私,就可以冤枉自己的忠臣。 他不具备一个君王的素养! 这点儿,毋庸置疑。 现在连他心目中,那唯一的光芒——太子妃云若也已经死了,所以他心中彷徨难安,痛苦难以自抑。 逼宫只是想要求得一个真相。迫不得已听从那个陌生女人的计划,或许是他生命终结的因素。 那是北昀国细作,所以她才会知道那么多的事儿。 “给你翠玉扳指的究竟是什么人?” 太子殿下摇头,“父皇,儿臣……并不知道。” “你……你难道还要合起伙来,对付父皇么?!”陛下这个人生性多疑,还是那样,看到那个翠玉扳指,怒火中烧,始终不肯相信,太子殿下不知情。 如果不知情,那其中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呢? 每一丝每一缕的想法,在脑海里盘绕的时候,陛下都不愿意相信。 所以最后,天牢的大门呼地一声落下了。 不过皇帝始终不知道,太子中那一箭,已经深入骨髓。 夜里,他难受了几次,因为不肯告诉狱卒,所以死得无声无息。 等着第二天,有人来送早饭,才发现太子殿下死去了。 他的翠玉扳指放在跟前,他还写了一封血书,为他的老师,太子妃的亲人以及他利用的那些大臣求情。 陛下看到血书,嚎啕大哭。一时间苍老了很多。 如皇后临死前,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太子殿下无论犯了什么错,都不能杀他。 但是,太子殿下却死在了爱情的迷雾里,死在了北昀国细作的泥淖中,死在了他自己的承诺里。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他记得很清楚! 太子殿下因为逼宫一一事儿被废黜,又死在了天牢。 然而皇帝却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太子殿下是死于敌国细作的手中。 他特地命令赵公公传下去,就说太子殿下逼宫,罪不可赦,所以赐毒酒一杯! 太子殿下死后,待在府里的二皇子,听着父皇说的圣旨,略略困惑不解。 留在府上的永昌侯保户笑着道,“太子殿下,老夫已经查到,太子殿下是昨晚死去的。并非陛下赐毒酒而死!” “可父皇为什么这么做呢,他对皇兄不一直都不错呢。况且父皇对皇后多有愧疚,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全然不顾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二皇子握着自己的袖子,端着小茶盅的手指,在瑟瑟地发抖。 他紧张,他害怕,他甚至觉得被自己看成对手的太子,原来死时,竟然是这样的状况。 不敢多想,他只觉得头疼。 “侯爷,你说,父皇是不是太敏感了,就因为北昀国细作,他就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为什么呢?”永昌侯保户看着二皇子疑神疑鬼,状态不对,心里替他担忧。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语气里承载着一丝说不出的痛楚! “二殿下,二殿下……”保户抓住他,这才发现,他额头渗出了薄薄的汗渍。 有太子的时候,他日日都想着和太子殿下斗,可这个对手突然有一天,失败得这么彻底的时候,他竟然开始畏惧起来。 这种畏惧,是来自临水国九五之尊的,是因为他那位父皇。 “殿下放心,现如今朝堂已经是一盘散沙,所有的人都会认同你。有我们这些老臣,你就放心吧!”保户将二皇子搀扶着坐下,随后又笑着嘀咕,“先时有太子在,这七海大人不愿屈身在殿下麾下,现如今太子已经死了,东宫无主,你若伸手,表明殿下用人的决心,那七海大人还不是要乖乖地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么?” “你说得对,说得对!”二皇子听说后,火速准备了礼物,打算到时候出发去安阳王见七海。 宫里来了消息,太子殿下逼宫被赐死的时候,七海不敢相信地兜着狗子从房顶上,跳下来了。 他看着风清扬,急忙问,“公子,你打探清楚了么,这太子殿下真被赐死了?” “听说昨晚,太子逼宫,惹怒了陛下。为此陛下赐了他毒酒!”风清扬说完,眸光凝重,“不过七海,我也听说,太子殿下只是打着逼宫的幌子!听闻昨晚上,皇宫打斗激烈,更有人说,当日百花会上,太子妃画中的仕女图,就是北昀国细作兰姑,她……同陛下貌似有一段情。” 风清扬查探出来的消息,丝毫没有隐瞒,当然,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最起码他希望,在短暂的时间之内,七海不用调查那个北昀国细作,也不用因为这个北昀国细作惹怒父亲。 然而,七海却犹豫了,笑眯眯地问,“那个女人叫兰姑?” “是。” “那她就是你父亲当年喜欢的女人呗?” 闹了半天,这事儿还是牵扯在一起了。 第250章 痴心一人(三更) 有了太子殿下的逼宫一事儿,七海得到的线索越发多了。 首先,画中女子的身份已经确定了,是北昀国细作的头儿,叫兰姑。 她和陛下有一段情,后来因为身份,被陛下冤枉和侍卫有染而被打发进了冷宫。 因为她之前是宫女顾芙的身份,所以即便要进冷宫,也只是一些宫女打杂,做粗活的地方。 这个地方虽然她还不清楚,但至少她曾经出现在某个地方。 七海想到这儿,看了风清扬一眼,便提出要出去散步。 风清扬看着他,“你是不是要去见二皇子?” 公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他忽悠不过去。退后几步,七海眨着眼皮笑,“公子,知道么,如果我能够让二皇子帮忙查探那顾芙宫女的去向,我就可以知道,她当年是否有了身孕,她同陛下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 在此之前,她一直怀疑风清扬就是安阳王拯救的那个孩子,就是兰姑和陛下的孩子。 但他没有证据,凡是不能确定的事儿,他一定不能盲目去传,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一个打算去见七海,另外一个却也送上了门。 二皇子乘坐马车,在路上和七海碰头了。 掀开车帘,看着前面站着七海,二皇子禁不住笑了,“七海大人,你看,咱们果然有缘?” “不是,我正好要见殿下!”七海握着剑,眉目敛下了几丝笑,随后一个翻身,落在了马车上,他从车顶跳下来,落在长迢的身旁,“哦,对了,殿下。太子的事儿,你有什么感想?” 二皇子冷冷的瞳光里,不乏冷幽的光,他徐徐而谈,“太子殿下刚刚被赐死,就被你讨论,七海,你可真是不怕死!” 七海压低了声音,掀开帘子,看着二皇子,像在谈天说地,“没有,我怕啊。” “怕……怕你还敢说这么多?”二皇子不屑地笑他。 灵动的目光亮晶晶的,璀璨又夺目,他兴奋地回了一句,“我这不是同二皇子说嘛?” “你……”他这次是来拉拢七海的,所以语气也没有那么沉重,反而镇定了许多,“现在太子殿下已经死了,你还想在他麾下?” 七海倔强地扭头,“谁跟你说,我在他麾下了?” “既然不在,那就更好了。”二皇子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你觉得本殿下如何?” 七海摇晃着手,不乐意地回答了一句,“你啊,不是我的菜。” 二皇子神色冷冷悠悠,他目光冰凉,“何意?” “我没有成为太子殿下麾下的人,那我自然也不会成为二皇子的人?”七海说话,是有独特神韵的,不着急,不慌张,不畏惧,不害怕,心情舒缓,是一个乐观派。 二皇子显然被他的回答激怒,不过七海也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回怼他,“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品,我有权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一个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可知,跟了本殿下,你日后在朝堂上,官位可不只是一个编纂?”实在说服不了,就只能权利诱惑了。 七海淡淡地,并不把那所谓的编纂一职放在眼里,他本人是平心静气地,而且嘴角上,还扬着一抹意味十足的微笑,“我本来也没有打算做宫里的编纂。那不是你和太子当初争吵的结果么,没有你们,我怎么可能做这个破编纂,时不时还要上朝?啧啧,真是费劲。” “你!”二皇子真是被七海这种人给气死了。可是,明明生气,还不能对付他,也真是痛苦不堪。 七海见二皇子生气,想着要让他办的事儿,只能坐进马车,应承着说,“不过二殿下放心,我来到帝都,一心一意只为了大师兄,所以不会妨碍到殿下的任何计划,殿下没必要因为我生气。” 二皇子看七海,卑微又诚恳,扑腾了下衣摆,“直说吧,来这儿找本殿下做什么?” 七海眨着眼睛,欢心地回答道,“之前的北昀国细作归降了临水国,而这个头儿,叫做兰姑。此事儿,二皇子应该知道了,对不对?” 二皇子点头,面容却纠结起来,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却藏着一丝责备。好像在说,陛下禁止查探北昀国细作一事儿,他还敢明目张胆,真是厉害。 “不怕掉脑袋?” “说几遍了。”七海往二皇子身旁挤了挤,他像在讲述一件有趣的事儿,“殿下,你知道之前太子找我,所谓何事儿?” “无外乎就是那兰姑的事儿?”二皇子从那日太子拯救昭云宫里的月贵妃的举动,就能了解到其中的问题。 “嗯,没错,是兰姑的事儿。不过太子殿下查探这件事儿的时候,你真地觉得他不知道么?”二皇子伸了一个懒腰,开心地说,“太子殿下这个人太过痴情,但这并不代表他愚昧无知。所以一开始他就知道,只要惹上这件事儿,就会储位断送,前途暗淡。可……他明明知道,却偏偏无所顾忌,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照你这么说,那他可真是疯了?”二皇子徐徐一笑,笑容里夹杂着半点儿苦涩,但也深藏着对竞争对手的不屑。 七海打击他,“殿下,你别不屑。太子殿下是为了太子妃才想着要查询真相的。他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大好的前程。光凭这一点儿,他就已经赢了你。”他瞅着二皇子的眼睛说,“至少太子殿下不怕死。可你呢,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临水国的储君之位去的,你筹谋得比太子多,你付出得比太子多。但到头来,你发现,人家最后却不屑和你争,想想,自己有多吃亏?” 二皇子伸手揪住了七海的衣领,“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七海笑他,撅着嘴,“说不过就动手,不是君子所为。这一点儿,你比我那孙女婿差远了。” 孙女婿?二皇子眉头轻皱,但眼睛却瞪大了,“你这么年轻,还有孙女婿了?” “我同云老结拜为兄弟,云若是云老的孙女,太子是云老的孙女婿呗。”七海不着急,就喜欢这么唠叨,让二皇子疑惑又难受。 可是没办法,二皇子只能苦苦地承担着,但他却松开了手。 因为他觉得七海无赖,“眼下是非常时期,你让本殿下去查兰姑,不是让本殿下引火上身?” “小心点儿,不就好了。”七海乐呵呵地,俊郎的五官下,笑颜如花。 第251章 医馆闲聊(一更) 二皇子越说越来气。 “小心,小心,可本殿下凭什么要为你小心?”他的脸颊都涨红了。 七海啧啧舌,觉得现在的二皇子特别像一个怨妇。不过他心善,见不得对方这么颓唐,做件事儿,都要讨价还价。 “理由可多了。” 他凑拢了,眨眨眼,“我同陈露白公子和孟绫世子是好朋友。你王妃是陈露白的妹妹,那也就相当于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做了你的王妃,按照这个理儿来讲的话,你就是我二妹夫。二妹夫帮助你兄长办点儿事儿,应该不过分吧?” 二皇子拂动着袖摆,没见过七海这么不要脸的人,“你还真是会找理由。” “不找理由,殿下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帮忙呢,啦,对不对?”七海翘起唇来,目光清浅,嘴角笑意,似乎带着几丝别致的花。 二皇子想怼,一转身,七海竟然不见了。左找右骂,都没看到人。 掀开接连,暴脾气上来了,二皇子跟着嚷,“他人呢,跑哪儿去了?” “殿下,七海大人没有出马车。”长迢拱手,卑微到了极致。好想说点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尊严,可后来一琢磨,尊严永远比面子重要,她也就压制住了内心的烦闷不安了。 “没用!同是护卫,你怎么连他人影儿都没有看到,你……你简直让本殿下没脸!”二皇子那劲儿里,全是淡淡的恨意。 这家伙,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武功高深莫测,还让他去帮忙查那个敌国细作的头儿? 很难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七海大人利用空间,远离了马车,也远离了那个阴晴不定的二皇子。 站在身后的街道上,他挥挥手中的剑,“吵吵吵,就知道吵个不停。要想拉拢人,就得有诚心。” 他摸了一下鼻子,大摇大摆地去了京都衙门外的医馆里。 天外阴云滚滚,打了雷,下起了雨。 七海跑得快,进入医馆时,只看见闻步知百无聊赖地在吃饭,筷子兀自扒弄着碗里的米饭,面带愁意,失魂落魄。 “步知?” 听见熟悉的嗓音,闻步知从座位上,突然跳了起来,回头,七海握着一支紫色的刨华玉兰,伸出去,“送给你?” “给我的?” 闻步知言笑晏晏地将花接过,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满脸喜气,“嗯。好香。” “嘻嘻,你喜欢就好!”七海楞着,过于活泼开朗,以至于他在发现了闻步知脸上的绯晕,还要乐呵乐呵地说叨两句,“步知,你害羞了?” “……你?”姑娘跺脚,背转过身,将花兜进袖子,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当然了。”七海拍了拍脸,没拘小节,直接拎了筷子,往嘴里夹了一块黄瓜。 啊……好咸啊。 “步知就吃这个?” “嗯,我自己做的。”闻步知垂眸,惬意一笑,“可能跟你吃过的黄瓜,不大一样!” 呵呵,哪里是不一样? 七海迅速放下筷子,坐在桌子的对面,下巴贴着凳子,汇报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程,“步知,你听说了吧,太子殿下的事儿?” “我听说是陛下降旨,给太子殿下喝了毒酒。”闻步知想着,有些不敢相信,“你说,太子殿下好歹也是陛下的亲儿子,他怎么就那么狠?” “皇族的人,多半如此。再则,就算陛下不想杀了太子,他也无法说服那些君臣啊。”七海半挑着细眉,剑放桌上,砰地一声碎响,不过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说真地,太子殿下不顾性命,也要查清北昀国细作。我啊,也没有白白帮忙。” 闻步知听得有些好奇,站起身来,将房门锁好,“七海,说说,你到底怎么帮了太子?”她穿着浅绿色的绣花襦裙,并不华贵,但远远看去,却是实在的大家闺秀。 七海说什么,她一向感兴趣,这会儿撑着腮帮子,意犹未尽,又莫名兴奋,撑着一张脸颊,神色开怀又舒适。 “我将我之前查探的那些消息告诉了他,但……我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偏偏要逼宫,既然是逼宫,他又为何要借机利用,这……这未免太愚蠢了?”七海从风清扬那里打探到,太子殿下当时逼宫时,救了昭云宫那位细作。因此,他在想,太子殿下是否被北昀国细作利用?单单背后那支箭,就充分说明。 临水国皇宫里,是有潜伏着的北昀国细作的。 “太子殿下若是为了查询真相,甘心被敌国细作利用。那他最后这种结局,倒是有些可怜了?”七海翘着二郎腿,转过身,后背靠着桌子,徐徐地望着窗户。 半掩的窗户里,雨水拍打着窗沿,滴答滴答地响。 闻步知站起来,替他着急,“这种事儿又不是你能控制得,何必为此难过?” “嗯,步知说得没错。不过我啊……”他伸手,拿了盘子里的糕点,尝了一口,差点儿没有咸死。 他很尴尬,但也很客套,望着自己的意中人,特别耐心,“步知啊,我跟你说,其实这盐巴吧,有些时候,吃多了,人就会生病?” “哦。”闻步知专心地听着,没有明白他这话地意思,仅仅只是那么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特别地干脆,“嗯,七海,你继续说!” 这么明显了,她都还没有明白,七海趴在桌子上,很镇定地从盘子里顺了一个糕点,伸手抓着闻步知的手,放在了对方的手心,“这个,再尝尝。” “谢谢。”闻步知还挺感动,尝了一口,没多想,直接喂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感叹道,“好吃!” 说了半天,他就这么一句,好吃。 七海心有些碎,迷茫很久,还是忍着算了。 他家这位,味口重。不咸不好吃! “适才我又见了二皇子。”七海藏不住心事儿,“太子殿下死了,他还想要拉拢我。” “可是为什么?”闻步知犹豫不决。在她眼里,就算七海武功高强,本人聪慧。但他能够帮助二皇子做些什么呢? 想不透的时候,闻步知就觉得二皇子意图不轨,“七海,答应我,不要再和二皇子沾惹上什么关系。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七海打量自己的意中人一眼,小圆脸,天生的贵气。一笑,端庄温柔, 因着又是大夫,便别有一番风味。 “步知,这个世界上,好人和坏人并不是靠容貌就能知道好坏地!”七海眯着那双星星光亮的眼睛,若有所思,“二皇子这个人,说来倒也不坏,最多有争夺储位的野心。他对我,意在拉拢。倒是帝都里某些慈眉善目的人,你越是瞧他,你越觉得他有问题。但他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这种坏,才是真正的坏。” “坏人好人我一样不在乎?”闻步知抬起下巴,目光里有氤氲水气,她握着手指,“我只是担心你。” “放心吧,我可是聪明绝顶的七海!”七海趴在桌沿上,擦她的眼泪。 咚咚咚…… 有人敲门了。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闻步知去开得门。 云纷纷合上雨伞,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目光浅浅,看着来开门的闻步知,“闻姑娘,还好,你没睡?” “……云姑娘?”情敌来找,端庄的姑娘还是能保持着独特的魅力,的确让人觉得大气十足,“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嗯……我有些事儿。”云纷纷其实最近几天,都会在医馆对面等待一个人。 刚刚她已经看到七海进了门,所以也就不由自主地跟过来了。 抬头看了闻步知一眼,很是高兴,“可以进去坐坐么?” “当然。”闻步知就是这样,也许是信任她和七海之间的感情,因此并不介怀云纷纷的到来。 “你来得很巧,七海也在?”闻步知转过身,一下子惊呆了。 座位上的七海已经不见了。 唯有窗户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第252章 为了云家(二更) 云纷纷有些失落,她转过下巴,“抱歉,我其实来这儿是见……见七海得,既然他已经走了,我……” 闻步知抓住她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同七海说?” “倒是有事儿,但……不重要。”云纷纷的头发上,沾上了水气。她不同闻步知,面容始终楚楚可怜,端庄心妍。而云纷纷,长相偏英气,活泼开朗。 握着伞,独自走在街道上,每走一步,他就略略惆怅,目光泛着的冷,像她手指甲上的淡淡清光。 良久,屋顶上有人叫她,“我的好孙女怎么了?” 那嗓音清脆,洪亮。 撑着的伞落在地面上,云纷纷回头,笑容晴朗,“七海?” “喂喂喂,按住按住,伞跑啦!”跳下地面,他拧了下细眉,冲着追伞的云纷纷喊。 云纷纷听到,连忙跳出去,一把按住自己的伞,提起来,走到了七海的身旁,为他遮着雨。 “你爷爷是来看你奶奶的?”他高调地把闻步知自称为奶妈,无疑是想告诉云纷纷,自己的心里,只有那青梅竹马一个人。 云纷纷赌气,“我知道,你喜欢闻姑娘?没想跟她争。”她退后两步,自己把伞合上了。 七海生气,冲她笑,“生气也不能把伞合上啊?” “谁让你让我叫你爷爷的?”云纷纷偏头看着七海,又生气,又烦心,耳朵上蓄满了红晕。 七海拿剑拍她的脑袋瓜,“孙女啊?” “烦不烦?!”云纷纷身上滴满了雨水,还在固执地往前走。 七海无奈地吐吐舌。 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事儿要说。他不再说笑了,赶上去,拦住她,“你是不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儿来找我?” 云纷纷往前走,神情恍惚。 “哪,告诉爷爷,我一定想办法啊。” 这话刚说出口,七海便看见,前方那个遥远的背影停住,然后她转身,目光凄凄,不安地回到了面前。 她哽咽无声,“七海,现在姐夫已死,我担心……我担心朝堂上,会有人对付云家,如果……如果那样……” 七海愣了下,他把云家给忘了。 眼下,太子殿下逼宫,被赐毒酒。倘若这个时候,陛下要将云家一网打尽,该当如何? 届时,云家要怎么做,才能安全? “别担心,这事儿没那么艰难!”七海蹲着膝盖,冲着哭诉的云纷纷挤眉弄眼,“只要天还没塌下来,云家就不会有事儿!” 他刚想伸手安慰,却又退后了,“喂,你别哭啊,爷爷我有心上人,没办法安慰你啊。” “是,我知道了!”云纷纷将手中的伞,塞到七海的手心,独自一人跑掉了。 看着云纷纷苍茫的背影,七海有些内疚。 他从空间里,将那半块虎符拿出来。 看着虎符,想起了当初和云老结拜的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结拜时,他就知道,云家的生死,在他的身上。那会儿,他什么也没有想过。 如今,云老已死,太子殿下逼宫时,他未曾阻挠。所以加剧了此种情况。 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他目光迷茫,神色难安。 良久,他又去了二皇子的府上。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他站在门口,请求见二皇子。 二皇子坐在书房里,看了属下长迢一眼,不觉诧异,“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长迢将七海的情况告诉给了二皇子,“殿下,七海大人全身都被雨淋湿了。” “这……”二皇子听了这话,只觉得十分奇怪,高兴之余,不禁问身边的长迢,她笑得得意,“你说,他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属下长迢最害怕被二皇子提问,他脑子不够用,凡是能够想到地不敢说,不能想到地,随便胡诌,又会被骂。 所以每一次,他都装蠢。 “殿下,属下愚笨!” “愚笨,愚笨!”砰……二皇子将刚倒的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气急败坏,“你除了会说愚笨二字,你还会说什么?”冷眼瞪了长迢两次,就自顾自地往门口走,“走,出去看看!” 刚出门,就瞧见七海挂在房梁上,衣服上还有水珠。 “进了府,爬那么高做什么?” 七海一个倒立,落在长廊上,抱着剑,凑上来,格外高调,“想跟你谈谈心?” 要谈谈心的二皇子,差点儿没把他刚刚喝下去的茶吐出来,他睥睨过去的目光里,盛满了愁意。 不大好看,也不大光彩。 甚至还有些惨淡,总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有话直说?” 七海笑起来,站直了说,“我刚刚好好考虑了一下二皇子的话,觉得你说得很对,太子殿下已死,我是得好好站个队!”他退后,靠在朱漆柱子上,笑颜灵动有光,“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二皇子一听是这事儿,逢管其他,只一拂袖子,唤七海进入书房,“跟本殿下进来!” “好嘞!” 进入书房,长迢在门口站岗。 七海跳桌子上,站着,衣服润,还有水,他冻得瑟瑟发抖。 二皇子盯着他,“原来七海大人是在淋了一场雨后,才懂得本殿下的好!” “嗯,没错。感谢这场雨!”七海点点头,手中的剑拍了拍二皇子的胳膊,“喂,谈个条件呗?” “什么条件?”二皇子倚靠着椅子上,手指撑着太阳穴,“本殿下倒想听听,你这个滑头,究竟是因为什么想要跟着本殿下的?” “云家上上下下的命!”七海跳起来,落到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云老活着的时候,拉我结拜了。底下的人都是我的儿子我的孙儿。这太子殿下死了,万一二殿下你觉得不如意,颠倒黑白,让陛下扣给云家一个帽子就麻烦了?我身为云家的老大,不想办法保护他们,实在愧对死去的云老大哥。” 二皇子没想到,七海会拿着这件事儿,来同他说叨,一时之间,笑得眉头都凝起来了,“你可真是会算计!” “诶,殿下可别这么说?我,七海,大活人。聪慧机灵,武功高强,能力出众。你用云家区区几条人命,换我这么一个帮手。就偷着乐吧?” 二皇子握拳拍桌,“狂妄至极!” “是是是,这年头,优秀的人,必须得狂妄一下,要不然该怎么过啊?”七海咳嗽,想喝水,伸手拎起茶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随后他才乐呵呵地说,“我优秀,所以我才能够狂妄啊。要不然二皇子也不会拉拢我到现在?” 二皇子瞥他一眼,那一眼,愤怒昭然若揭,而且值得一提地是,这种眼神,带着一定的冷意,“我真想杀了你。” 七海累了,换了只脚,翘二郎腿,“好啦,别废话这么多,殿下想杀我,何止今天才有这个想法,以前那么多次,不早就杀过我了么?可事实上……”你也没有杀成,这几个字,是嘟囔出来地。 声音很轻,二皇子却听得一清二楚。 “七海——” “诶。”七海仰躺在凳子上,喜滋滋地回答。 “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本殿下就试试看?”二皇子站起来,对着屋外的长迢一喊。 长迢推门,“殿下?” “拿剑!” 剑扔出来,二皇子一脚踢翻,剑柄落在手中,他持剑而上,快要削砍到对方时,七海却利用空间,窜到了对方的身后。 甚至拔出的剑刚好落在二皇子的脖子上,不偏不倚。对方稍微动弹,就会割破脖颈,死于非命! 七海不好意思地收回剑。 嗤……剑尖倒转,方向对换,直刺而来。 七海踮脚,跳跃而起,翻个身,剑尖直指头顶。 “怎么样,无能为力了吧?” 第253章 该服了吧(三更) 那剑刚刚抵在脖子上,二皇子偷偷地看了一眼,只觉得惊险无比。 不过看着那剑,他突然间,对七海有了新的认识。 的确,武功过于出众。不只长迢,就连他,都只能甘拜下风。 如果刚刚他不小心伤到了七海,那么现在死地,就是他自己了。 “喂,殿下,没事儿吧?”七海收了剑,手指在对方的眼睛上晃动了下,随后撅着嘴巴,笑眯眯地说,“怎么傻了,殿下,说话啊?” 二皇子回神,将剑递给了身后的长迢,郁闷地坐下了,挺识趣。 凡是同他的性命扯上关系以后,二皇子就打心眼里,明白,七海这个人的能力了。 如果这样的人落到了别人的手里,那有人想要杀他,不是轻而易举么? “你的确十分出众!”二皇子佩服地说,眼睛抬起时,目光里有赞叹的光芒。 “谢谢夸奖。”七海点头,嘴角微微一笑,然后,他又愉悦地坐下了,怀里抱着剑,衣服上滴着水,冷意从背窝开始冒,“早说了,我……我优秀得吧?” “除此以外,还有别的条件么?”二皇子看着这么一个优秀的家伙,跟自己这个皇子,谈条件,都这么理直气壮,难耐地扬起手,“说完走人!” “云家上上下下所有的命,殿下都得帮忙保住!”七海撑着下巴,轻言细语地说。 “好,本殿下答应你。”二皇子点头同意了,随后又略略白了他一眼,“你该滚了!” “不滚!”七海死皮赖脸地看着长迢,他又嘟囔了一句,“殿下得给我立个字据!” “字据?”二皇子不敢相信地站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殿下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言而无信。况且云老已死,太子殿下已死,本殿下以后,无论如何都会做太子。”他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七海,如果不是因为七海武功厉害,凭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拉拢他。 “那可不一定。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七海还是笑着,他那笑,天真,活泼,开朗,热忱,得意。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 二皇子如今,看到他笑一下,心里头就郁闷。七海舒坦了,自己绝对不会舒坦,这是因为他在七海这里吃了太多的罪,由此演化出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七海,你前世到底是什么变得?” “你应该问,你前世到底积了什么德,才会遇到我这样优秀的人?”七海抱着双臂,眨巴着眼睛说,“我啊,可比你收藏的那些宝贝,年代还要久远。”他自信起来地时候,会有些神秘,也是因为这一分神秘,让二皇子总忍不住揣测他。 后来,七海累了,不想再待着,便拿了剑,伸了个懒腰,从二皇子府上离开。 刚要走,门口的陈岁荣王妃,突然探了脑袋,看着七海笑,“七海大人,来了就留下来用晚膳吧?” 七海眯着眼睛,看见王妃陈岁荣,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跟第一次见面毫无出入。 红彤彤的面颊上,彰显出她单纯的气韵。 “可是……殿下应该不喜欢?” “不会。”陈岁荣走到二皇子身边,手掌落在二皇子的肩膀上,撒娇道,“殿下,七海大人是我哥哥的朋友,他既然已经入了你麾下,那就留他吃顿饭,怎么样?” 二皇子不高兴地看了陈岁荣一眼,陈岁荣完全忽略他的感受,直接冲着属下长迢道,“快去准备晚膳?” 长迢知道二皇子已经对自己的王妃动了心思,上次择选礼物相赠,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不敢怠慢,拱手回应了一个是,就退了下去。 陈岁荣不拘小节,说着就往大厅引。 二皇子看着自己的王妃,对自己不管不顾时,吃醋了。 目光里,一丝揶揄的眸色。 他在书房里,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答他。 七海瞟着陈岁荣,轻声问她,“二皇子对岁荣妹妹怎么样?” “嗯,还行。”陈岁荣一想到这里,那双眼睛就蓄满了愁意,“他……他脾气特别大。动不动就同我发火。上次我出府打马球,被他训斥了,说我整天抛头露面,丢了他的脸。” 看这怨气滔天地,七海觉得陈岁荣对于这婚姻,怕真有些不高兴了,“那你怎么想得?” “七海大人不是说了么,我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如果同殿下对着干,他生我的气,必然会对我父亲和兄长他们不好,所以只要我能够忍住了他,一切就都会变得不一样!”陈岁荣像一个学以致用的孩子,她同太子妃云若比起来,这么轻松惬意的理由,无外乎只是因为她没有动心。 爱情这个东西,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太子妃云若虽然无辜,但胜在太子殿下对她一片真心,黄泉也愿意共赴。单就这一点儿,她也没有嫁错人。 陈岁荣只要始终保持着这个样子,循规蹈矩的同时,不动心,不嫉妒,那么她一定会笑到最后。 “岁荣妹妹以为殿下可会再想着杀我?”七海想将这个简单的问题,说给陈岁荣,看看她的态度。 陈岁荣啧啧舌,笑嘻嘻地回,“殿下想杀了七海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我偷听到,他就派了人刺杀你。可最后七海大人安然无恙的时候,我才明白,其实有些事儿,殿下心里想,却不一定能办成,因此我以为,在今天试探了七海大人的武功以后,殿下应该……不会再想着杀了你,杀不了你,还派人,不是浪费精力么?” 她一转身,就撞上七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捂着唇笑,“就是七海大人这么优秀,这么有趣,所以我兄长和孟绫哥哥才会和你做朋友吧!” “嗯。”七海不谦虚地背着手,“有道理。”被人夸很开心,可一转身,就开始打喷嚏。 淋雨淋出问题了呢。 陈岁荣看见七海大人全身湿透,特地命了人拿了衣服过来。 二皇子慢吞吞地从后面跟上来了,瞪着七海,吃了飞醋,“还是换身干衣服吧!” “谢谢!” …… 吃了晚膳以后,七海离开了二皇子府上。 虽然一直都清楚有人跟踪,但七海一直没有当回事儿。 倒是监督的长迢等人替他将人抓到了。 带回来,扔在二皇子殿下的面前。 “说,谁派你杀他的?” “小的……小的……”刺客匍匐着身体,看着二皇子,絮絮叨叨地回,“太……太傅大人派小的跟踪得?” “太傅大人?”二皇子一听,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常太傅那个老匹夫竟然会跟踪七海? 第254章 力保云家(一更) 二皇子抬起手臂,手指捏着茶杯盖,拂动着里面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杀了吧。” 杀了吧? 语气漫不经心。 长迢点头,剑蹭地一声响,此人已经倒地。 死了。 “就他这样地人,还跟踪七海,似乎有些不自量力?”在二皇子的眼里,七海自然答应成为他麾下的人。那么他必定会想办法,保护七海这个香饽饽。 另外,他武功高强,这样的人,什么时候到了身边,或许会比一把杀人的刀还要锋利无常。 他觑着那人的尸首,眼神冷厉,语气虽然平常,不过,他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这所谓的心狠。 倒是……他那稚嫩的王妃啊,让他头疼! 二皇子站起来,背着手,看着属下长迢,脸色平静,“本殿下的头发没乱吧?” “没有,好得很。”长迢如实禀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是憋出来地,根本不敢多笑,就害怕二皇子问他笑从何来,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为。 “好啦,走吧!” 来到陈岁荣的屋子里,二皇子神色是淡淡地,失落的目光里,夹杂着几丝迷茫。 因为他的王妃,没在屋里。 而是在玩儿。 同几个丫鬟玩秋千。 “哈哈哈哈……”秋千架上的沐朝雨兴奋不已,坐在凳子上,半含着浓浓目光,惬意悠闲又自在。 陈岁荣眯着眼睛,嘴角带笑,看见门口站着二皇子,一着急,从秋千架上摔下来。 二皇子看得紧张,飞奔而出,想要将人接住。 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家王妃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院子里。 他伸出的那双手,孤独地顿在空气里。 而那个他想要保护的女儿,还大言不惭地挥挥手说,“殿下,这点儿功夫,臣妾还是有得。” 那种发自内心鄙视的眼神,让二皇子一瞬间就像一个发泄的皮球,神情冷漠到了极致。 陈岁荣碰了碰身旁的丫鬟,“小桃,殿下怎么又生气了?” “王妃,殿下想要接住你,可你却自己跳下来了,殿下伤了面子,心里不舒坦。”小丫鬟有眼力劲儿,想笑却又替自己的王妃可惜。 陈岁荣晃晃袖子,心里琢磨,既然二皇子生气了,讨厌自己了。那也没什么,最起码不会因为他接住了自己,欠一份人情,也不会遭遇英雄救美的尴尬。 “哦。” 小丫鬟凑上来,神神叨叨地问了,“王妃,殿下生气了,你就这么一个哦?” “我不哦,我应该怎么做?”陈岁荣回头,打量着自己这个丫鬟。 丫鬟心碎,觉得自己的主子可能不大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 她失算地非常严重,同时又很苦恼,甚至在琢磨,什么时候王妃能够正眼看看二皇子,了解了解二皇子喜欢她的一份心意。 自从上次两人在一起后,小丫鬟就觉得这二人该当甜甜蜜蜜了。后来才知道,王妃在地上,忽悠了一晚。 清晨起来,二皇子气个半死。因为他被灌了迷汤。 现如今,在小丫鬟的眼里,二皇子对王妃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挂着名头的丈夫。除此以外,别无想法。 …… 七海答应二皇子后,翌日早朝,没有一位大臣禀报陛下,让其处置云家。 众位大臣不提,不想让太子一事儿愈演愈烈的皇帝便也就此罢休了。 但他思量许久,都没有整理出这背后的理由。 二皇子为何会在太子大势已去后,不做任何回应。 这不是他这个儿子的风格,在以前,他恨不得将太子的人全部拉下去。 可此时,却聪慧地按兵不动。 书房,赵公公拖着拂尘,慢吞吞地来到了跟前,微微躬身,态度诚恳,“陛下,刺杀的人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没回来? 陛下瞳仁里藏着火,嘴巴一歪,神色怅惘,“安阳王府那位护卫,现下怎么样了?” “安然无恙!”赵公公往跟前凑了凑,“陛下,安阳王让老奴带了书信给你。” 皇帝伸手,“拿过来瞧瞧。” “是。”赵公公将书信拆开,两手呈上去,递给了陛下。 陛下踌躇片刻,迅速地将纸条拆开,不由地纳闷半晌,心里琢磨了下,将纸条打开,便看见几行字。 “荒唐至极!” 陛下动怒,将纸条拍在案几上,任谁都能看见,他恼羞成怒的脸颊。特别是青筋爆起时,不经意间扯出来的冷笑。 虽然这么震怒,但赵公公还是非常平静。也许在皇帝身边,待的时间够长,见惯了皇帝动怒,所以他也就无所畏惧了吧。 “七海山庄的人,当真武功了得。当年出了一个寒沉,现在又多了一个七海。”陛下咬牙,想着自己派了那么多的杀手,到最后一个也没有活过来,心里不免绝望。 皇帝九五之尊,都是讲究颜面得。现如今始终杀不得七海后,他的心里会有些难堪,甚至怀疑自己培养的那些死士。 连一个王府护卫都解决不了,如何对抗北昀国的铁蹄。 “传安阳王入宫觐见!” 赵公公领旨,赶紧下去了。 四月中旬。 安阳王府。 又下了大雨。 “何当共剪西窗烛,巴山夜雨涨秋池!”七海坐在屋子里,对着窗外,想起了这首诗。 恰好何必的风清扬听见,他推门出屋,现在门口,笑得合不拢嘴,“你在念什么?” 七海撑着窗沿,懒散地偏过了脑袋,“念一首诗。” “这是什么诗?”风清扬儒雅地看过去,他的面颊里,藏不住的愁意。多看两眼,都觉得她有问题。 “嘻嘻,不告诉你。”七海还是那没心没肺的笑,他一踮脚,就坐在窗台上,郁闷地跟风清扬说,“哎,我最讨厌下雨天。” 风清扬想了想,不明白,“为什么?” “没为什么,讨厌了,就讨厌了呗!”他枕着后脑勺,直接下了腰。 此刻再往上看,屋子倒了,有水珠从房檐上掉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 这声音很柔和,很有节奏。 “雨声打在台阶上,好听。”七海坐起来,抬了只腿,目光炯炯,“公子,我见了二皇子。” “太子殿下已经死了,他底下的那些大臣,二皇子最多提醒一二,倒是……”风清扬神色郁郁,目光哀婉,“云老一家。” 云老曾经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依托,后来为了拯救自己的孙女,太子妃云若,他血洒大殿,慷慨陈词,为了正义力劝陛下。这等凌云壮志,这等英雄气概,实在令人佩服。 况且,他忠心受挫,悲愤交加。陛下又因为他所做之事儿,感到痛恨,冤枉他欺君罔上,勾结乱臣贼子之过。 云霁将军是云家唯一一个为国尽忠的人了,而且对方还在边塞应敌。就算皇帝心里有收取云家兵权之意,但这个时候,却不敢轻举妄动。 故而二皇子没有借题发挥,皇帝也暂时收了心,总算没有借故对付云家。 也正是因为云家没有遭受这样的苦难,所以风清扬才会觉得奇怪,“云家无事儿,是不是你做了什么?”风清扬如此笃定,这背后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知道,二皇子意图拉拢七海。 七海点点头,“嗯。没错,是因为我。” “你答应了二皇子?”风清扬刚开始还比较犹豫,此刻却变得迷茫,“七海,你可知,此举太过愚昧?” “也不尽然。”七海乐呵呵地望着风清扬,感慨道,“公子,朝堂上,能同二皇子作对地,无外乎就只有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已死,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阻碍。” 听着这话,风清扬的眼角滑过一丝凄楚,“既然如此,那二皇子为何会答应你,不对付云家?” 七海从窗户跳下来,明亮的眼睛闪烁如星辰,“因为是我自己讨到得啊。” 明明是自己努力讨到的机会,却偏偏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些不言而喻的神气。 第255章 醉酒真话(二更) 这就是七海,永远保持着他最自信的一面。 就像是原野山花里,生长在山口,每天迎风吹动的一支草,只要他能够昂首挺胸,便绝对光芒万丈。 风清扬越来越佩服他了,“七海,你真是胆大包天的人,可……我佩服你。” 七海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挑了挑眉,整个人都是兴奋地,“你佩服我,是不是得有点儿什么表示?” “要钱的话,明日我让人给你取!” 七海晃晃脑袋,“我不缺钱。”他跳下来,黑黑的眼珠子轻轻眨动,“想喝酒,公子,一起,如何?” “这……”风清扬想了想,非常忧虑,迟疑了很久,他也跟着抬起了头,这种笑容也是富有感染力地,“好吧,一起喝酒。” 以为会成功出门,不想走廊里,被安阳王发现了。 在听到七海带风清扬出去喝酒,安阳王毫不客气地把七海骂了一顿,最后令管家关伯,把他关进了柴房。 “一个破柴房,能够关住我?”七海嘀咕两声,瞟了风清扬一眼,让他在屋子里等。 被锁住,窗户钉住,且有府兵把守的柴房,七海却轻松松松地出来了。 还翻进了风清扬的房间。 “你这速度还真快!”风清扬回头,笑容停留在眼中,他已经准备好了,便慢腾腾地站起来,“那咱们就走吧!” “钱……钱带了么?” 风清扬不置可否,从袖子里拎出了一锭银子,“一锭金子怎么样?” 七海嘴唇上扬,半晌,憋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够了够了,够喝好几次了。” …… 二人翻后院出得安阳王府,最后选了帝都最大的酒楼,坐了进去。 酒楼的雅间,十分安静。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酒。 酒入肠,风清扬就有些醉了,脸通红。 他并不能喝太多酒,度数越高的酒,不到一碗,就醉了。 醉醺醺的风清扬看着七海,那眼睛挤出很多眼泪来,泪水在脸上泛滥成灾。 七海握着酒盅定住,看着这样的风清扬,当下有些为难。 “不是吧,公子,你……你醉了。” 风清扬脸红彤彤地,像个不倒翁一般,摔下去,萌萌地,“我醉了,你背我。” “别醉啊,快起来。我不要背你!”七海眼睛都淌着泪光,他压低了声音,像哄孩子一般,“小风风,听话啦,背不起啦。爷爷年纪大了。” 风清扬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伸手拽七海的头发,醉意滔天,要人命啊,“你的胡须怎么这么长啊?” “啊……住手,住手!”七海一个劲儿地拍打着风清扬的手,寄希望对方赶紧松手,自己脱离苦海,谁也没有想过他竟然吐了,吐在了七海的袖子上。 七海眼珠子都掉下去了,他真地好难过,“这是我的新衣服啊,风清扬?”他伸手,狠狠地握住风清扬的手,“你身为公子的儒雅和风度呢,身为……公子的气概呢?” 风清扬摇摇头,苦涩地反问,“什么是儒雅和风度啊?” “这个,就是……就是说你特别温柔,特别俊美,特别地美!”七海努力思索一些比较容易的词汇来给醉了的风清扬解释。 但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什么是温柔?” 噗嗤。醉了的公子,智商好像也有些低? 在七海嘲笑他的时候,风清扬突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的样子十分正经,七海都看不出来,他是醉了。 因为他还笑着说,“七海,如果以后我和你成为了敌人怎么办?” 敌人? 七海听不大懂,勾着唇笑,“我跟你又没有仇,成什么敌人?” “可你跟我父亲有仇!”风清扬忽然出手,拍打在七海的手背上,吓了七海一跳。 然而他还是没有放弃地点头一笑,“七海,我父亲想杀了你。我一向……一向不会违背他,他若杀你。” 七海看醉了的公子挺可爱,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哈哈大笑道,“我武功那么高,安阳王杀不了我。” “如果可以呢?”风清扬眼睛一圈,全部是眼泪,“那他就同七海成为了仇人,可同七海成为了仇人以后,我……我是一定要帮助我父亲杀你得?” “啧啧啧,你好残忍。”七海瞟他,伸手故作夸张地在光滑的桌面上重重一拍,“我们可是兄弟啊,兄弟不应该同生共死么?” 醉了的风清扬打了两个饱嗝儿,眼睛盯着七海,转了两圈,面目无辜地问,“我不想跟你同生共死。” 这话一出,风清扬敲打着桌面,嚎啕大哭。 “住嘴!”七海只敢对醉了的风清扬说这种话,所以他玩得更开心了,伸出手掌,抚了抚风清扬的脑袋瓜,“小清扬,你想想看,我身体这么健康,这么聪明,这么俊俏,这么厉害,所以我一般不容易死的,对不对啊?” 风清扬嘟着嘴巴,想了想,萌出了天际,“七海,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好不好?” “小清扬,想让我答应什么事儿啊?”七海坐直了,伸出两手,拉拽了一下风清扬的耳朵,“你说吧,如果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我会考虑考虑地?” 风清扬伸了一个懒腰,趴在桌上两分钟,脑袋瓜从手臂间探出来,好狼狈地说,“七海,别伤害我父亲,好不好?” 七海嘴一扁,不乐意了,“不行!”他眯着眼睛,格外讲理地回,“如果你父亲同我大师兄的死没有关系,我可以不欺负他。但如果跟他有关系,我……我一定会杀了他!” 风清扬团着五指,握成个拳头,“可是如果你杀他,我也会杀了你。” “嗯,那就杀吧?”七海抱着手臂,故意打趣,结果一转眸,醉意朦胧的风清扬已经倒桌子上了。 然后七海不得将人背着回安阳王府。 奔上屋顶,因为下了雨,不小心一滑,背上的男人没站住脚,直接从房顶倒下去,心疼他的七海,快一步掉在地面上,后背被一个重量级别的公子压地想吐血。 “好重啊,好重!”七海撑着草地站起来,好不容易将风清扬搀扶起来,却发现他的鞋子踩上了狗屎。 小白站在后面,乐呵呵地晃尾巴。 七海吐槽,“你拉的便便?” 狗子退后两步,没脸看主子的脚,好多,好多的……便便啊。 汪汪汪汪……对不起,狗子像在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风清扬是个有洁癖的人,这样下去,等酒醒过来,他会发火的啊。 七海捏住鼻子,拿脚将风清扬沾了狗屎的鞋子蹭了蹭。 结果……没蹭掉。 他又努力地蹭了蹭。 结果……还是没蹭掉。 心态崩溃了,七海撑着风清扬,看着那鞋子,无可奈何地瞄着狗子,“去,把你主子的鞋子给我拿走!” 小白委屈巴巴地盯着七海,用它的小嘴巴,衔着鞋子。而且还是沾了狗屎的鞋子,它心里头有些受不住。 汪汪汪汪……狗子表示强烈地抗议。 “快点儿!”七海叉腰,真生气了。 狗子蹑手蹑脚地往旁边挪动,然后用嘴巴,将沾了狗屎的鞋子从狗洞里拎出了安阳王府。 七海扛着风清扬,快速地回了房间。 将人安顿好,往被窝里一塞,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隔壁,仿佛听到了安阳王的声音。 探头一看,安阳王提着个灯笼进了屋。随后屋子里一阵惊天动地。 没过多久,安阳王过来敲了七海的门。 七海觉得聒噪,利用空间去柴房了。 门开,被褥没动,屋子里没人, 安阳王气匆匆地奔进柴房,发现七海正在柴堆上睡觉。 “七海!” 有人叫了一声,七海翻了个身,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人,“王爷啊,有事儿么?” 第256章 无法阻止(三更) 安阳王怒火冲天,直指七海,“说,为什么要带公子出去喝酒?” 七海挥了挥自己的袖子,不乐意地喊,“谁喝酒了,王爷,没有证据,就不要随意冤枉人!” 安阳王近到跟前,一丈外,酒气熏天,可这七海,死皮赖脸地,还敢说没有喝酒。 “要是清扬出了事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只听得柴房门咿呀一声,咄咄逼人的安阳王就出去了。 他担心儿子,命令管家关伯做了醒酒汤。随后便一丝不苟地照顾醉了的风清扬。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从以前乖乖地滴酒不沾,到现在变成这副德行,心里就止不住地痛恨七海。 跟着就开始抱怨站在那里的关伯,“都是你惹的好事儿,要不是你,这样无耻之徒怎么会来帝都,会到了咱们安阳王府?” 关伯觉得这句话说得太不妥当,实话来讲,自从他将七海山庄的七海请过来以后,公子不仅有了伴儿,而且还多了一个朋友。 “王爷,七海这孩子虽然跳脱顽劣,但胜在真诚。况且他来了以后,也带来了大夫,医治公子啊?”关伯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再则,王爷没在王府的这段时间,陪伴照顾甚至保护公子地,都是七海护卫啊?” “别说了,他治好公子,本王可以重金赏赐。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在安阳王府为所欲为!”安阳王怨恨深重,可惜,现在还没有到关键的时候。 陛下最近一段时间派来刺杀七海的人,一半以上,他都给解决了。目地就在乎激怒陛下,让陛下觉得七海此人武功高强,不除不能解其忧。 况且那些刺杀的人皆是陛下豢养的死士,这些死士全部死在七海手中,陛下一定会多疑,甚至觉得七海就是生下来同他这个九五之尊作对的人! 适才,宫里的赵公公亲自来接他入宫。 面见陛下的时候,他临危不乱,甚至临场诉说了很多有关七海的罪行。 陛下那边,只怕已经对七海恨之入骨了吧。 “七海,我一定会杀了你,绝不姑息!”安阳王咬着牙齿,身前的手指紧紧地团着,在吩咐关伯照顾公子以后,他就返回了书房。 计划已经开始了。 想必七海山庄的万若影已经收到了他的书信。 只要万若影,将七海山庄的猫耳娘抓来,做了人质,那么无论如何,七海也必死无疑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七海啊七海,本王看你能高兴到什么时候?” …… 安阳王最暗淡的阁楼上,飘过一道人影。 方舟前辈托着拂尘,看着喧闹不已的安阳王府,内心惆怅又愤怒。 他本想利用七海,帮助自己调查北昀国细作兰姑的死因。可到头来,却等到太子殿下逼宫,被宫中潜伏的细作利用后杀害。 姐姐兰姑的死,他也算清楚了。 因为是北昀国细作,所以被皇兄诬陷同侍卫有染。但是兰姑武功高强,更是北昀国大将军。若非心中有爱,怎么会甘心受这样的苦? 皇兄待她如此绝情,当真是冷酷的君王啊! 杏花微雨,那年姐姐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原来早就冷血无情,不复存在了。 只可惜那个时候,兰姑同他说的那番动人心肺的话。 “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只觉得我自己的性命最为重要,后来我才发现,如果他能安好,他能高兴,哪怕是我死了,也没关系?” 他依然记得,兰姑笑着同他说,“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后悔。无论是……曾经,还是以后。” 她对皇兄的感情已经到了叛国的地步,可终究还是败在了她的身份上,败在了她自以为是的爱情上! 那个时候,兰姑有了身孕。被陛下误会怨恨时,她被打进了冷宫做丫鬟。 爱慕兰姑的人当中,除了皇兄,还有安阳王。 所以他深以为,现如今王府里的公子风清扬,就是当年兰姑和陛下的孩子。 夜风呼呼吹着,想到这儿,他打了一个冷颤,随后跃下走廊。 去见七海。 屋子里并无人影,一番寻找,才知道安阳王府的柴门被封锁了。 听那动静,七海隐身空间,跑出来瞄了两眼,得知方舟前辈找他,不禁喜上眉梢。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刚才还在柴房里,现在就跑到了跟前,方舟前辈愣住了,吓傻了说,“你怎么……” “一个柴房,拦不住我。”七海扁扁薄唇,意兴阑珊,提着剑,往房顶一指,“这儿不安全,咱们出府说。” “好!”方舟前辈点头回应。 “比比脚力!” “正合我意!”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在安阳王府的穿梭而去。 等着安然出了安阳王府后,七海才光明正大地问询方舟前辈来此的用意。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太子殿下的事儿,是否是你怂恿?” 七海不甘心地嘟着嘴巴,摇摇头,“不是我,我没这么无聊!” “还要装傻。”方舟前辈不想吐槽,冷眸狠狠剜了对方一眼,方才咧着嘴说,“若不是你,太子殿下怎么可能……” “诶,别泼我冷水啊。自从太子妃云若死了以后,太子殿下就已经心灰意冷,想要随她而去了!他来找我,不过就问了一些北昀国细作的消息。你也知道,他是太子,我是王府护卫,他问到我,我能不说么?”七海瞪着方舟前辈,悠哉悠哉地笑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否?”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劝解太子殿下。他……他可是东宫太子,怎么能够因为太子妃,就……自暴自弃呢?” 方舟前辈虽然年纪尚小,但还是受到了他那个年代的教育,拥有固定的思想。 因此,面对太子殿下一事儿,方舟前辈深以为,七海不加劝阻,怂恿太子殿下逼宫,让太子殿下一度丢了性命,实在不是一个忠臣所为,“你这样,真不是一个咱们临水国的臣子!” “你还说对了,我本来就不是臣子!”七海捂着嘴巴哈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回应,“不过,我呢,也是心善之人,在太子殿下决定逼宫之时,我曾问过他。” 方舟前辈拦阻七海,稚嫩的声音响起来,面容憔悴,神情痛苦,“你问了什么?” “我问他逼宫理由,他告诉我。哪怕储位断送,前途暗淡,也绝对要查清真相!”七海打心眼里佩服太子的一片痴心,而这个时候,他的面容下,没有任何正经之意。 第257章 都是利用(一更) “所以,方舟前辈,试问这样的太子殿下,他问到我,难道我要装作不知么?”七海回头目光,坚定的眸色比琉璃还要灿烂,他一说,却又禁不住笑了,“就算我真就和他作对,装作不知。他还是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除非……” 方舟前辈倒想看看七海又给自己找什么法子,“除非什么?” “除非太子妃云若不死,要不然……我也爱莫能助?”七海的潜意识里,太子殿下说什么为太子妃查清楚真相,这些话都是假的。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理由,可以从容不迫,不管不顾地跟着太子妃云若一起死。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儿,故而七海没有阻拦。 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拦一个人究竟是选择生,还是死? 就好像没有人阻拦他大师兄寒沉生死是一样的道理? “你明知道……”方舟前辈被七海的话说得头疼,他瞪了七海一眼,目光里流淌着不安和迷茫,甚至于还带着几丝沮丧。 七海滑稽地耸耸肩膀,“我又不是太子妃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她会被人陷害,要怪就怪敌国细作太阴险了?” 说起这话,他还特意抬起那双灵动的眼睛,眼里生了怨愤,他一字一句,冷冰冰地,像将人揉和在见不得光的泥淖里,“方舟前辈,你明明知道那位兰姑是敌国细作,还是喜欢她到这个份上。不惜利用我,也要查清楚她的死因。按道理来说,我只不过无法阻拦太子逼宫,可你呢,明知你们的姻缘不对,还想方设法地说这么多,难道不更可笑么?” “七海,你!” “哪,我什么我,在指责别人的时候呢,一定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七海回怼的时候,笑地格外开心,他明眸里盛满了暖意,苦涩的笑意,洒满了光辉。 这种笑,三分惬意,七分潇洒。 方舟前辈即便地位高,也无话可说。 他就坐在那里,得意地坐下了,不多想,不唐突。 手里握着那把剑,俯瞰着楼底。 夜市已开,街道喧闹。 “方舟前辈,我只问你一件事儿?”七海调转了一个方向,神色自若,“京都衙门口,那件事儿,是你做得吧?” “你在胡说什么?”方舟前辈背身,稚嫩的脸庞上明显带了一丝火气。可他会发火,不就是因为被七海察觉了他的计划么。 七海揉着太阳穴,神色不安地瞟着眼睛,乐呵呵地,“方舟前辈,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谁会杀禁军,将其放在京都衙门外,不就是希望京都府尹钱长申,将此事儿闹大,然后让我帮忙调查么?” 方舟前辈一起拂尘,背过身,淡淡神色,不欢不快,“哼,我为什么要你帮我做这种事儿,这也太可笑了?” “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啊,再聪明,也着了敌国细作的道。”七海听人说了当时逼宫的事儿。太子殿下并非真地要逼宫,不过就是借个幌子。可他安然进了皇宫,又能不受阻碍。 自然是因为背后有敌国细作帮忙开路。 在这件事儿上,他想到了一件事儿。 或许……北昀国细作早就想趁着太子殿下逼宫一事儿,利用他,查出兰姑死因。 可谁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是假逼宫,而且他丝毫不怕死。 储位断送,前途暗淡,之前还有命!可在这件事儿发生以后,太子殿下连命都枉送了。 方舟前辈从一开始就想利用七海为他调查真相的这份心,终究失算了。 七海枕着下巴,追着问,“其实你告不告诉我,都无所谓,因为事实上,这件事儿,我早就怀疑到了你?那会儿阁楼上喝酒,你告诉我那么多事儿,就是期望我能帮你。只可惜,我没有答应你。为了让我帮忙,你特地杀了禁军,将他送到京都衙门。”他长吸了一口气,翘了只脚,洋洋洒洒地笑,“当然,方舟前辈何许人也,在这繁华帝都生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京都府尹钱长申的为人,他刚正不阿,必然会将这样的事儿,禀报陛下。所以……” 方舟前辈的表情已经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颓唐地点着头,“没错,你猜得很多,那名禁军确实是我杀得。我也确实是希望你能查清此事儿。因为全天下,只有你七海一个人有这个能力!” “呵呵!”七海挥挥手,不赞同他的想法,“你啊,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以往藏书阁里,七海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拿走兰姑那幅画,可谓神出鬼没。 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可以自保的人,才敢亲查菩提庙一案吧。 若没有这些经历,他又怎么可能想让七海帮忙查探。 所以内心想到这些事儿,他就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你有怎样的能力,帝都很多人都清楚。包括……包括皇兄!”方舟前辈走近七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金牌,递出去,“皇兄多次安排死士杀你?” 皇兄? 七海晃晃脑袋,“你是指陛下,还是指安阳王?” “能培养出死士地,自然是当今陛下!”方舟前辈最近经常跟着七海,也知道那些刺杀七海的死士,究竟是什么死因,“一个想方设法地救你,另外一个想方设法地替你处理,这其中的原因,你可有认真想过?” 七海愁眉苦脸,哈了一口气后,很认真地问了,“谁想方设法地救我?” “安阳王。”方舟前辈往跟前坐下,“平日里,他那么讨厌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为何突然想着帮你,杀了那些死士?” 七海将手中的长剑拔出来一点点,又推回去,随后又拔出来一点点,在推回去,没兴趣地思量着安阳王此举的用意。 他觉得安阳王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公子护短,才不杀自己的。既然不是,那就说明,他想将死士的死,推到自己身上。 这样皇帝就会觉得自己挑衅皇权,如此一来,皇帝动怒,当然会采取行动,对付自己了? 果然狠毒! “哎,同样的人啊,你还只是利用,可安阳王就要置我于死地!”七海倒在桌子上,从桌子上顺了杯子,叹了几口气。 方舟前辈见他如此,便也跟着坐到了对方的身边,眸子暗淡无光,神色茫然若失,“皇兄一直想要置你于死地,先前我想了很多都没有想明白。现如今,我突然明白了?” “你明白了?”七海用自己的袖子扇风,微微动唇,“说说看。” “因为安阳王府现在的公子,是姐姐和陛下的孩子。安阳王深爱姐姐,他定然会答应姐姐的意思,保护清扬。”方舟前辈苦恼一笑,那笑夹杂着心酸,“我姐姐爱而不得,定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的结局,所以那天冷宫夜里,替她找稳婆接生地,不是别人,而是皇兄。也是皇兄,将孩子从皇宫里送出来?” “可是方舟前辈怎么能够确定,清扬是陛下和你姐姐的孩子,有何证据?”七海眨巴着眼睛,想要了解其中的原因,但他心里早就有过这样的怀疑,现如今这么问,不过就是为了得到可以为此证明的证据。 方舟前辈行上前,瘦瘦弱弱的一张脸上,铺陈着半分惬意。 “七海,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吧?”方舟前辈想了想,跟着解释,“安阳王府的张太医离开时,只你一人护送。我曾经派人去过他的家乡打探,但他所隔壁的领居说,张太医根本没有回去过,一直在帝都。所以我以为,张太医一定是死了,兴许……你还知道!” 稚嫩的声音里,夹杂着愤怒。嘴角上扬的那抹笑,更加显地狡猾和呆板。 第258章 王爷歹意(二更) 七海要死也得死得明白。 他跟着又问,“还有呢?” “还有……”方舟前辈这么年轻的人,成天一身道袍,拿着拂尘,挂着羊毛笔。却顶着一张俊俏稚嫩的脸庞。 简直有些奇特。 “我派人寻找了帝都四处,最后发现了张太医的墓碑!我想,张太医死了,应该是你立的碑吧。毕竟这全天下,只有你七海一人,重情重义,可以替很多人立碑。”他矮了身,凑到七海的耳根前,提到了安在民的儿子安之若以及当初北昀国敌国细作严大将军。 七海恍然大悟,“不是,你调查我?” “是,若不调查,我怎么可能了解七海?怎么可能知道,闻名帝都的七海护卫。还怎么可能知道,七海你是一个胆大妄为且又重情重义的人?”方舟前辈声音高低合适,他在说到这些严肃的问题时,不是森冷的面孔,不是冷漠的语气,更非质问。 他言辞得当,态度真诚。 有王爷的气质和华贵。 “好吧,我告诉你。”七海两脚一放,转过到方舟前辈的面前,他细数道,“其实你说得对,张太医的死,我知情。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方舟前辈被七海这句话气个半死,慌张坐下,觑着眼睛,“说明什么,七海,张太医就是皇兄当年请去冷宫的大夫,此事儿我已经从冷宫嬷嬷那里求证清楚了。” “胡说?”七海不相信,“安阳王做了这样的事儿,如果要为了兰姑的孩子考虑,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那么安阳王就一定会杀了那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他斜着眸子瞟了方舟前辈一眼,骨子里渗透着冷意,“你告诉我,你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真相?” 方舟前辈听着这话,恍然间便笑了,“那么你就猜猜看,是因为什么,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知道了的?” 模仿七海昔日的口气,跟着考验七海。 七海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思量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 但他不敢相信。 沉默良久,他回头,“莫非这个嬷嬷是北昀国的人?” “你说得没错,就是北昀国细作。这个嬷嬷当年装疯卖傻地在冷宫里,她是姐姐身旁最得力的帮手。然而……姐姐难产,把孩子生下来后,就……就死了。”方舟前辈说着,忍不住突然痛哭了起来。因他年纪小,这么一哭,便更加像个孩子。 七海看着他伤心,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地。方舟前辈,南王殿下,情之一字最是磨人。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和地位就可以不喜欢了,是吧?” 方舟前辈难过地看着七海,“我伤心,只是因为姐姐最后爱而不得,并不是因为旁的什么。你想……多了。” “好吧,我的错,前辈,别生气!”七海大丈夫,能屈能伸,赔礼道歉一事儿,自然也能轻易做到。不过看对方那么严肃,觉得挺没意思,便跟着,一脸愁苦地叹气,“啊,方舟前辈,我该怎么办啊,谁都要杀我?” “想杀你的人,很早就想杀你了。又不只是现在。”方舟前辈这次真被他夸张的表情震撼到了,“以前杀你没成功,现在难不成进步了,还能成功了?” 七海两手握着剑,摇摇头,笑得挺可爱,“不会。” “这不就得了?”方舟前辈转瞬一笑,他站起来,“现在姐姐的死,我已经查清了,我想,或许我该回山了。” 七海坐在那里跟着嚷,“喂,等等,再多玩儿几天呗?” 方舟前辈跳上栏杆,站着,纹丝不动。想了想,他回头,叮咛七海,“你为了你大师兄寒沉一事儿,来到帝都,但还是要注意危险,毕竟帝都不比七海山庄!” “多谢提醒!”七海激动地站起来,朝着远离的方舟前辈招招手,“后会有期啦!”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袍加身的方舟前辈,托着拂尘,快步离开。 两手放在栏杆上,七海转了身,在思索。 公子是北昀国细作和陛下的孩子,如果此事儿泄露,那二皇子势必会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对付公子。 他身为公子贴身护卫,断然不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做。 所以他觉得,这件事儿,哪怕自己知情,也不能告诉旁的人。 义字当天,这是七海的原则。 最近一段时间,都有皇帝派来的死士,安阳王派人跟踪保护他,只是为了日后能够杀了自己。 此计真毒! 七海渐渐有些痛恨帝都城里,这些狡诈的小人了。只因为一己之私,便要痛下杀手,无情无义,当真让人揣摩不透。 深想下,他决定,最近一段时间,都隐身空间。 于是下一秒,他消失在阁楼以后,跟踪的刺客就慌了。 一个大活人,突然就凭空消失了。难道是神仙? 死士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阁楼。而身后安阳王府的人,拿着剑,死死地盯着死士。 不过在屋顶上,待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七海的影子。 可……七海早就回了安阳王府。 守大门的两个护卫,也没有看见七海进了王府。 现身在走廊时,风清扬望见他,从石凳上站起来,朝着那人挥挥手,“这儿呢?” “公子?” 七海回头瞅见,握剑跟上,半耷着细眉,轻声一笑,“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睡不着,等你回来聊会儿天。”风清扬眉眼弯弯,他招七海过去,给七海泡了杯茶。 “你刚去了哪里?”风清扬嘟囔着嘴巴,禁不住笑了。 “方舟前辈找我。”七海实话实说,“现在那画中女子身份清楚了,他就回山了。”杯子放在跟前,他又猛地喝了一口,随后面容冷冷清清,“哦,有件事儿,我很苦恼。” “说来听听。”风清扬真就专注地坐着了,脸颊上带着笑,笑容对着七海,“也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陛下派了死士杀我,然后……你父亲为了保护我,杀了那些死士!”七海一说出这句话时,风清扬手中的茶杯,突然脱落在地。 当时七海有一种想法,如果将这件事儿告诉公子,那么公子定能明白其中的用意。 果然,风清扬听了此话,平静地承诺道,“放心吧,此事儿我来想办法。” “那就好!” 七海伸了伸手,因为按耐不住疲惫,同风清扬说了一句,就回房了。 …… 过后,风清扬没有休息,直接去书房见了父亲。 安阳王打开门,瞧见儿子站在院子里。 “清扬?”他愣怔地望着,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 但风清扬进屋的第一句话,却格外地直接。 “父亲,你杀害陛下派来刺杀的刺客,究竟是因为什么?”他是笑着问地,但这种笑却显地苦涩。 好像别有用意。 换句话说,又太过奇特。 安阳王否认得很快,他摇头,“父亲哪里有这个胆子,敢杀陛下的死士?清扬,你又高估父亲了。” “呵呵,清扬并没有说,那些刺客是死士,父亲如何知道?”风清扬这个人聪慧又细心,在他提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显地格外正气了。 他瞄着安阳王的眼睛,略带审视。 安阳王心慌,因为说谎,他并不敢直视自己的儿子,何况,他后怕自己的儿子拿出什么证据。 如此一来,他又当如何回复? “又是那臭小子说的吧,清扬,他是挑拨咱们父子俩的关系,想利用你,来对付父亲?”安阳王手拍在膝盖上,紧张莫名,“何况,你也知道。父亲同他的关系一直不对付,所以……” 第259章 一条暗道(三更) 风清扬从中打断他,不想再继续下去,“父亲,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的朋友。他是我的贴身护卫,他来帝都,是我点头了得。而且……他是我的朋友。他若杀你,我必定杀他。可在他没有向你下手之前,你绝对不能伤害他。” 他站起来,恭敬地朝着安阳王一礼,随后低下头去,说了一句话。 “清扬……绝对不会允许!” 他起礼后,推门而出。 当然,他自然也明白安阳王不会同意这个,倒也没有试图挑衅。唯独觉得此事儿,需要好好想想计划。 至少得让父亲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风清扬在想方设法地找寻解决办法,安阳王在想方设法地加快速度。 只要七海山庄那边,万若影能够完成他的事儿,那么对付七海,也会像对付寒沉一般,容易。 七海将皇帝对付自己的事儿告诉给风清扬,是因为他知道风清扬会替自己想办法。 但他不是一个只会靠别人解决问题的人。他不想让自己的处境,显得那么被动。 …… 天灰蒙蒙地。 七海起床了,不同任何人打招呼,就利用空间,从后门离开了。 他去了招安馆。 凤弦公子听说七海来了,站起来,恭敬拱手作揖。 “别,凤弦公子。我不是说了么,在这儿,你是馆主。” “馆主。我……我有事儿同你商量!”他伸手,将房门合上,随后打开了暗匣子。 暗匣子打开,是一条长长的暗道。 暗道门旁边,有几步台阶,走下台阶,就是长长的甬道。 不黑,各处都设了烛台。烛台上燃了蜡烛。 七海问走在前面的凤弦公子,不解此意,“这是去哪儿?” “馆主,你先随我们来!”凤弦公子带着七海,走了很长很长的道,拐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了尽头。 当时,最后一扇门打开,竟然是城外林子里。 七海哈了一口气,吃惊不已,“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一条通向城外的暗道。” 凤弦公子有些尴尬,他摇头,很正经,“馆主,这暗道不是二皇子留的。” “不是他留的,难道是你留的?”七海眯着眼睛,犹豫了下,突然捂着嘴巴,难以置信了,“可是你留这条暗道做什么?” 凤弦公子回答得格外简洁,他徐徐地回应,“我是为了逃命。” “逃命?”七海踌躇,目光清澈有神,“你犯了什么法?” “馆主,早先提起过,我同馆主许多兄弟都是余婆派来的。我们是镇国公的后人,我们此次进京,是为了寻找我们小少爷。”凤弦公子跪在地面上,“这条暗道,通往城外,利于逃命,也利于撤退。” “哦,你是说过?”七海翻了翻眼皮,一脸怅然,末了又觉得十分可笑。 甚至还有些纠结。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暗道,不该告诉他这么一个外人啊。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我知道了……”七海嘟囔着嘴巴,“万一以后出了事儿,你们说是我告密地,那我可就冤枉了。” “馆主武功高强,聪明绝顶,昔日正是在馆主的帮助下,救了凤弦,凤弦心存感激,不敢隐瞒身份。”凤弦跪在地面上,向七海行礼。 七海低头笑他,“你起来吧,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因为听说我同云老结拜,你才不会告诉我吧。” 凤弦公子为难,有些不好意思,“馆主聪慧,云老同镇国公昔日是结拜兄弟,现如今云老同馆主结拜,定然是因为信任馆主。凤弦乃镇国公后人,自然会愿意亲近馆主,同馆主说实话。”他一番诚恳地回复过后,便匍匐跪拜。 七海阻拦,搀扶他起来,“你都说了,是镇国公的后人,镇国公同云老是结拜兄弟,我同云老也是结拜兄弟。那么我们三人就都是结拜兄弟了,对不对?” 凤弦公子再叩首,随后恭敬地提议道,“馆主近日可要事事小心?” “你知道了什么?”七海悠悠地往身后大石头一坐,翘着二郎腿,面不改色地回。 “馆主没有发现,近来总有人跟踪么?” 七海点点头,“发现了。”他苦恼地眨眨眼,难过地说,“一直都有人想杀我,不是一个两个。” “刺杀馆主的人,一部分来自皇宫,一部分来自安阳王府。”凤弦公子徐徐地回应,他那目光望着七海时,克制又隐忍。 当真是一个奇才。 “你说得没错。”七海犹豫不决,“但你是怎么知道,最近刺杀我的人,来自皇宫和安阳王府。” 凤弦公子再拱手作揖,面带愁容,“馆主,因为担心你的安全,我命人查探了一番。安阳王府的人杀了那些皇宫出来的刺客,我想,他一定是想将他们的死推到馆主身上。”他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了一句,“馆主,倘若需要凤弦相助,凤弦定然义不容辞。” “我来这儿就是因为这个?”七海看着凤弦公子,友好地表示,他以后会多加帮衬招安馆的兄弟。 “凤弦查到,最近运往临水国边塞的粮草被敌国细作半道毁了,陛下正忧心此事儿。在战事敏感的时候,缺失粮草,后果不堪设想。倘若馆主,可以得到护送粮草的机会,我等愿意相送。”凤弦公子是招安馆的人,那表面上就是二皇子的人。 二皇子派了人前往边塞,一定能够得到陛下的应允。 七海一听,这押送粮草再方便不过了。 即便粮草没了,也可以通过空间,输入粮草于界面,获得粮草罢了。 他一听,非常认同地回,“嗯,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凤弦公子再次恭敬拜倒,“馆主,凤弦愿意陪同!” “嗯,不。你不能去。”七海看着凤弦公子,他勾唇一笑,“你的身份太特殊了,跟我搅在一块儿不好,这样吧,我让陛下派人。” “可是……” “他要杀我没错,可是也得等到我把粮草送到临水国边塞对不对。”七海挑了挑细眉,眸子里藏着一丝万分得意的笑意,“我在想,如果我完成了这件事儿,陛下会不会对我有所嘉奖。” 一旦陛下看到了他的能力,对他进行嘉奖,那他就得好好提提大师兄寒沉的事儿,届时有刑部和三司帮忙调查。 一切也就如意得多了。 第260章 押送粮草(一更) 凤弦公子所提议的事儿,七海觉得非常有道理。 皇帝要杀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安阳王的迫害,更多地在于,他对自己能力的曲解。 如果在这个时候,将粮草押往边塞,解救燃眉之急,那么说不定,皇帝就会知道他自己的能力。 不这么苦心孤诣地想要杀他了吧。 同凤弦公子告别后,他去见了鲁国公。鲁国公和孟绫世子听到七海提起押送粮草一事儿,内心深感诧异。 不敢相信地捂着嘴巴,“七海兄想要去押送粮草,可是……为什么?”最先惊讶地自然是孟绫世子。 鲁国公捋着胡须,没说话,但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待七海的回答。 七海先是苦恼一阵儿,随后又笑嘻嘻地解释,但在解释之前,他总是喜欢问人一些问题。 “孟世子,现在押送粮草去边塞的人,最后都死了么?” “嗯,敌国细作计划周密,杀人越货。现在正是临水国和北昀国两国交战的时候。粮草如果不能准时抵达,想必云霁将军会有些麻烦了!”孟绫世子犹豫着回答。 想了想,他抬起头,看着七海,“不是,你还没告诉我,为何突然想着去送粮草呢?” 七海皱着眉头,故意笑着回了一句,“很简单,我是一个比较爱国的人!” “呵呵,这件事少说也发生半个月了,你现在才想着爱国,谁相信啊?”孟绫世子嘟囔了几句,完全不相信七海,“所以你一定有别的理由?” “嗯。”七海没有敷衍,他回答,“是有别的理由。” “快说。”孟绫世子催促。 “陛下嫉妒我,想杀了我!”七海左看看右看看,佯装地十分神秘。 “陛下……嫉妒你?”听了这话,孟绫世子哈哈大笑,他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么可笑的话。 当然,因为他觉得有趣,所以便更不会相信,这个奇怪的借口。 七海这种人啊,什么事儿都会神秘兮兮,让人无从下手。 “陛下是真地嫉妒我,特别嫉妒我!”七海往孟绫世子跟前凑,那潇洒惬意的样子,谁看了谁不信。 “七海,陛下九五之尊,需要嫉妒你么?”孟绫世子也不是不相信自己朋友的能力,就是想说点儿什么,逗逗自己的朋友。 现在,为了面子,他自然得圆回来,所以保持地特别理智和平静,“你先别激动啊,听我说完?陛下嫉妒我地,不是能力,而是我的武功?” “你的武功?”孟绫世子越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了,难耐地问了,“什么意思?” “陛下派了很多死士,想要杀了我,结果我武功过于高强,他没杀成。孟世子,想想看,一个九五之尊,想要杀了我,我却没死,他的内心会多么愤怒!”七海说话时,不着急,不紧张,胆大妄为,什么话都敢脱口而出。 也正是因为这些话,鲁国公好奇了,“可陛下为何要杀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护卫?” 孟绫世子提醒他爹,“父亲,七海兄还是宫中编纂。” “哦,对。你这么一个小小的编纂,何至于让陛下派死士杀你呢!?”鲁国公怀疑这件事儿的真实性,“老夫真地不大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还有这件事儿,是谁告诉你的?” “还用告诉么?”七海没透露方舟前辈,他也无意给自己找麻烦,只是淡淡的口吻,“我抓到杀我的人,一威胁,他就招认了,全然不用我自己动手。” 孟绫世子伸出大拇指,表示欣赏,“七海兄,你可真行。” “谢啦。”七海被夸害臊了,挥挥手,没想太多,“至于陛下为何要杀我,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父亲,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太子殿下,所以陛下才对七海痛下杀手?”孟绫世子若有所思地怀疑这件事儿,在他的心里。陛下刺杀,一定是有理由地。不然估计也懒得自己动手。 随便找个什么杀手,也足够了。 七海托着腮帮子,隐隐地回,“哎,太子殿下逼宫同我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孟绫世子站起来,拿胳膊肘碰了一下七海的手,“你敢说……没有关系?” “呵呵,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七海巴巴地奉承了一句,“没错,太子殿下打算逼宫前,问过我一些敌国细作的消息。但云老血染殿堂,陛下肯定会找人监督太子殿下,他见过我的事儿,难保陛下不会知道,说不定还以为是我的主意?另外,云老生前,同我结拜成为了兄弟。所以陛下或许是因为云老,想要杀了我吧?” 孟绫世子点点头,“这么看,就说得过去了?”他回头,瞅着鲁国公,“父亲,既然七海兄为国尽忠,那我这个世子定然不能置若罔闻,所以这次押解粮草一事儿,我也得去!” “大丈夫志在四方,我儿如此,我这个做父亲也是骄傲得很啊!”鲁国公拍拍儿子的肩膀,眸子里除了骄傲,还有一丝得意。 七海也跟着佩服,“是啊,孟世子,这次押解粮草,已经先后死了好几个大将了。你不顾性命,还要去跟着冒险,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少拍马屁!”孟绫世子俊郎的面容上,升腾出一丝微笑,“你不也一样想要去冒险么,如此而言,你也是一个大英雄!” “我……我这不是有目的么?” “能够完成押解粮草的事情,看来你也是一个胸有成竹的人,但是……不胸有成竹一下行么,搞不好,这脑袋就得搬家?”七海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了一下,眼里含光笼雾,可爱至极。 孟绫世子看着七海那我见犹怜的样子,明明是一个王,偏偏装成一个虫,忍不住同身旁站着的鲁国公笑了,“父亲,看见了没,在这个世界里,谁在这种事情上,还能大言不惭地开玩笑的人,除了七海,别无他人!”他说话时,不虚伪,不嘲讽,发自内心,声音洪亮又清脆。 宛若第一次在菩提庙路林里相见。 金色的华服,戴着帽子,气宇轩昂。 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风貌,不让人佩服,是不可能得? 七海也佩服,他纠结地说,“其实不只当今陛下,想杀我的人很多,孟世子你跟着我一起去,不怕回家被打么?” 孟绫世子白了他一眼,神色晦暗,眸光冷厉,回地轻飘飘地,“七海兄,你是老虎么?” “啊?” “你不是老虎,我还怕你吃了我?”孟绫世子欣赏一个人,打心眼里地欣赏。 他同自己的父亲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鲁国公也是非常欣慰地。 这天底下,鲁国公孟家忠诚君王,从不做苟且偷生之徒。 “好,那你好好收拾一下。父亲到时候给你践行!”鲁国公此话一说,目光琉璃璀璨。 七海看孟绫世子决定,便挥挥手走了,“孟世子,那咱们就一起去边塞走一趟吧,边塞路上,亏你照顾了?” “放心,有我在,此事儿可解!” —— 翌日朝堂上,七海刚刚提出,自己亲自押解粮草后,孟绫世子就站出来,准备一同前往。 陛下因为粮草迟迟无法送往边塞,心中愤愤难平。 这会儿,突然有人毛遂自荐,打算前往边塞,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当然因为这件事儿,他本人也很激动,甚至于兴奋不已。 既然刺杀七海不得,那让他在完成这个任务以后,将其刺杀,倒是一箭双雕! “好,不愧是我临水国的大英雄!”皇帝起袖,当即赞叹了两句。 神采奕奕,君王气概! 可七海却觉得,这是一条可怕的道路,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马失前蹄。 第261章 离开帝都(二更) 皇帝会否放过他,全看天意。 押解粮草一事儿,放在了三日后。 七海也特地回去同风清扬交代了一声。 他不觉怅然地问了,“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七海回答地很慢,还非常犹豫。 他说,“我要押送粮草去边塞!” “为什么?” “简单啊,陛下和你父亲都要杀我,我找个地方避避!”七海压低了声音,打趣回答。 风清扬不自觉地想笑,他反问,“以前不也杀过你么,没见你这般害怕啊?况且……”他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况且你这次去押送粮草,陛下就不会杀你了,我父亲对你的态度就改观了?” “等我立了军功,陛下说不定会赏赐我!”七海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事实上,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查到在背后操控自己的人。 让自己的处境越发危险的人,他一定得了解到。 从那个屠夫死在街上开始,就有人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方向和线索。 虽然这个方向渺茫,线索也渺茫。 但七海以为,总能查到。 再则,他既然成了临水国的人,自然得为临水国的人考虑。 云霁将军是云家人,是云老的孙子,云老同自己结拜,那云霁将军就是自己的孙子。 粮草未到,如何打仗?他不想办法,云霁将军只能一死! 在想到这件事儿以后,他的内心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困扰。这种困扰像一条线,狠狠地将它缠绕在了一起。 逃脱不得,挣脱不得。 唯有勇敢前行,才能拨开迷雾,找出破绽。 风清扬知道他决定的事儿,根本无力挽回,便只能嘱咐他,“先前已经有几位大将军死于非命,这押解粮草,不是儿戏。七海,你要时刻注意?” “我知道,押解粮草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七海心平气和地回答,他并不着急,也并不担心。 也许太过平常,风清扬替他抹了一把汗,“七海,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七海点头,让他别着急,“我懂,兹事体大,我一定要万分小心,可公子,押送粮草的人前后死了好几个了,如果再没有站出来,云霁将军镇守边塞,岂不是要为国捐躯么?” “他的死活,你不该担着!”风清扬犹豫再三地说。 “我不是多管闲事,但我同云老结拜时,答应过,要保护云家人,现在我若撒手不管,那云霁将军,我的好孙儿,不是只能等死了?”他说得很干脆,企图让自己的行动不变得那么无迹可寻,“所以公子,我做的事儿,都是有意义地。” “意义?”风清扬不悦地低下头,“在你心里,拿着自己的命去保护别人的命,值得么?” 七海答得非常快,他摇头,“不值得!” “那你还?” “但我跟云老结拜成兄弟的时候,就已经答应过,人就算再胆小,也不能没有选择,没有信用!这就是我。”七海说服风清扬的时候,还喜欢举例子,“打个比方,公子,如果某一天,有人要对付我,我也会遵守保护你的原则!” “对付我,你也会为我拼命?”风清扬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在想,如果要对付自己地是他,那应该如何处理? 但因为七海那份情分,他没有提起,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风清扬半睁着眼睛,瞳仁里有七彩的光芒。 七海这么一提,一想的时候,他就总会忍不住想起一些别的什么。只是这别的什么,从来不敢提起。 —— 两人离开,各自回房休息,风清扬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坐在自己的房间,辗转悱恻。 陛下为何要杀七海,这些他并不是很清楚。但同自己父亲有瓜葛,那是一定得。 他也认为,父亲对七海得敌视并没有消退。换句话说,七海这次押送粮草到边塞,无论是不是为国尽忠,陛下和父亲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杀他。 与此同时,七海的危险就更大了。 敌国细作,父亲,陛下亦或者一些别的人,那七海不就危险重重了么。 风清扬不放心,就像当时七海说得那句话,如果他自己有危险,七海一定不会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单凭这个,他也没有理由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七海,是他的兄弟! …… 清晨天未亮,他就一封书信,交给了码头上的那些人。 他们见到风清扬时,躬身拜倒。 “公子终于肯用我们了?”男人恭敬地笑着。 风清扬点头,“是。”他淡蓝色的眸子里夹杂着一丝说不得的沉闷,是愁地,“这一次,你帮我一个忙?” 那人矮了身,“公子请吩咐。” “帮我保护一个人?” 那人犹豫了下,突然问,“不知公子让小的,保护什么人?” “你曾经见过,他来询问过飞鹰的死因。”风清扬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灼灼的光芒。 “原来是他!”中年男子点点头,他竟然胆大地反问了一句,“敢问公子,这个七海同你是什么关系?” “别人眼里。他是我的贴身护卫,宫中小小编纂。但在我心里,他是我的朋友!”风清扬那淡蓝色温和儒雅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犀利的气势,“所以若你真是真心为我做事儿,那我提出的每一个要求,应该都不为难吧?” 中年男子看着风清扬,瞧着他那一丝倔强和仁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没错,郁长亭老将军。 那是他的主公。 郁长亭老将军一辈子跟随兰姑将军,他爱慕她,把兰姑藏在心里,兰姑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后来兰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郁长亭老将军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始终如一地守护着。 那每一个眼神,都是赤诚的光芒! 兰姑待部下,一视同仁。是北昀国里,一个名声赫赫的女将军。 不过接受陛下旨意,来到临水国做细作开始,兰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喜欢上自己的仇人。 自己本该斩杀的对象。 兰姑深爱临水国君王,郁长亭老将军深爱着兰姑。 这也是为什么郁长亭老将军宁愿自己死,也要让他们这些活下来的部将,隐姓埋名,在背后保护着公子风清扬? 风清扬很少让他们帮过自己做什么,这次请求他们保护好七海的安慰,可以说最卑微,最可怜了。 “好吧,我答应公子,一定护卫七海安然抵达边塞!”他恭敬拜倒,不卑不亢,“直到死,也不忘记!” “好!”风清扬神色里夹杂着一丝伤感,“那就请你说到做到!” 那中年男子微微躬身,“公子放心,我等必定竭尽全力,保护七海。” “还有……”风清扬担心会有陛下和父亲的人马,特地提醒了一句,“我这个朋友得罪的人比较多,或许会有三路人马刺杀他,所以……一切拜托了!”他起手,朝着那人行礼。 中年男子恍惚,不敢相信,公子这样孤高冷傲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贴身护卫如此恭敬? 风清扬微笑着看着他们,拔高了调,“怎么样,可以做到么?” 中年男子微笑着颔首,“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三日后,天气晴朗。 四月中旬,梨花尚未谢,七海和孟绫世子从帝都出发了。 皇城之上,皇帝亲自送行,并将此等押送粮草的任务交到二人的手里。 毕竟很多人已经因为粮草一事儿,死掉了。如果再没有人护送粮草抵达边塞,打仗的士兵吃什么,战马吃什么? 就算铁打的人,也终究会因为断了粮草,失去战斗力!出了皇城,山野里,走了一段路。 两人便就地停下,歇歇脚。 第262章 途中布局(三更) 孟绫世子看着远处的层峦叠嶂,看着七海,“离开帝都,告诉闻姑娘了么?” “这种事儿,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七海拎着一块石头,无聊地朝着草丛里扔去。 孟绫世子笑他怂,“怎么,不敢说啊?” “我这是怕步知担心。再说了,这人啊,最怕离别。想着自己离开,又想着自己危险将至,这何尝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呢?” “看来七海兄体会很深嘛!”孟绫世子戏谑了七海一句,自己也禁不住难过起来。 桃夭公主的事儿,他仍然记着,直到现在,都未曾忘记。 这件事儿,让人心伤,可能已经成为他内心深处一个爱而不得的背影。 只要一个人,又没有什么回应,又深知她过得不好的时候,恍惚会因为自己的痴情心生同情。 这是他始终弥补不了的缺陷。 回头再看七海那眼中的深情,想着他口头上挂着的闻姑娘,内心还颇有些羡慕,颇有些嫉妒。 二人在山包上坐了很久,差不多休息够了,两人才押送着粮草前行。 七海看着粮草,迟疑了下,忧心忡忡地提议,“孟世子,你在前,我断后,共同保护粮草!” 中间,护送粮草的士兵差不多也有一百来个,都是皇宫里的禁军。 身手矫健。 两人护送粮草一直十分努力,直到夜幕降临以后,七海以方便为借口,步入了空间。 他沉思道,这些粮草是边塞将士的生命保障,他必须得带到边塞。 但有了空间,别说这些粮草,就是更多地粮草,他也能手到擒来。 现如今最重要地,是完成他的任务。 他一定得想办法,将那些偷盗粮草的细作引到这里来。 但是怎么做,才能让他们乖乖地现身,然后抢夺粮草,这是一个需要细细思量的问题? 如果背着孟绫世子去做,他一定会拼死保护粮草? 显然,不能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七海在空间里,思量很久,突然决定了。 他一定得把这个计划告诉给孟绫世子。但他本人正义凛然,如果拿真的粮草,肯定不会愿意跟自己冒险。 所以他说服孟绫世子的办法,就是将这些粮草换成别的东西。 比如……石头。 七海回去,将孟绫世子唤到一边,实话实说。 “孟世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实话实说吧?”他左顾右看,小心地说,“这次护送粮草,我地真正目的,是为了抓到杀害咱们临水国将士的敌国细作!” 孟绫世子听着,认同地点点头,“是要抓到那些伤害将士的细作,如此才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同胞。”他感叹一声,忽然问了,“七海兄打算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七海抱着双臂,故作烦闷,“敌国细作最想做地,一定是想毁了粮草。所以凡是前来毁坏粮草地,一定是敌国细作。因此……咱们只能用粮草来引蛇出洞!” “不行!”孟绫世子言辞冷肃,“若是粮草有个好歹,咱们拿什么给那些边塞将士?” “此事儿我自有办法,只要……只要……只要孟世子愿意相信我。”七海附在对方耳根前,小心翼翼地说了一个计划。 孟绫世子听得神采得意,却又有些不敢相信,“那,咱们将真的粮食藏在何处?” 七海拍拍胸膛,“我刚才出去方便,倒是看到了一个藏粮食的好地方!” 孟绫世子狐疑地问了,“在哪里?” “我带你去!” “好!” 二人都想查出那些杀害同胞的北昀国细作,也正是因为这个目的,他们愿意互相合作。 所以也就不觉得把粮食搬来搬去,有多费劲了。 等着孟绫世子离开后,七海便又将几袋粮草,分散各处。 而且明明知道有人在跟踪监督他,他还是光明正大地藏粮草。 毕竟那些敌国细作都不是傻子,自己去任何地方,他们都会好好监督。 也就是因为这点,七海以为,他们偷换粮食,一定会被别人知道。 所以用这样的计划,既可以安抚好孟绫世子,又可以唱一出反间计,抓到那些北昀国细作。 来了,来了。 快了,快了。 七海和孟绫世子驻扎在林子里休息。 “他们会来么?” “会。” “七海兄,你为什么如此自信?” “已经前后杀了不少人了,咱们这次护送,就是云霁将军最后的希望!敌国细作如果能够将咱们打退,这件事儿就不难办!”七海从怀里掏出吃得,递给孟绫世子,“离开帝都的时候,买的包子,给你。” 孟绫难以想象,接过包子,大口嚼起来,“不是,你出门,还带这些?” “我们总不能这些日子,一直吃那些大饼粗粮吧!”七海自然不会告诉他,拥有了空间,就拥有一切的吃食。 “呵呵,说得也是。”孟绫世子让七海等着,从自己马儿的背上,拿了一壶酒,“正好,我也带了酒。咱们家一起吃。” “要是有花生米,就更好了。”七海嘟囔一嘴,就见孟绫世子把花生递过来,“给,吃!” “世子,你也买了这么多吃的,不对啊?”孟绫世子摇摇头,看着他,随后从自己的后背,拎出一只灰兔子。 正是小灰。 看着兔子,七海笑了,“这就是你说的……” 孟绫世子补充,“战兔!” “嗯,叫……小灰!”七海附和着,把自己的包子递给小灰。 小灰蹲在世子的腿上,趴着吃包子。 包子的油汁弄脏孟绫世子的裤子,他也全然不介意。 在他的心里,兔子和自己的地位,是一定得。 他们是朋友,也是知己。 不过七海本以为可以抓到敌国细作的时候,安阳王和陛下的人连番刺杀他。 这突然地刺杀,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刺杀的人实在太多,孟绫世子握着红樱枪,百感交集。他知道,如果不能表现地非常在意粮草,也许就不能引出那些敌国细作。 可是,奇怪地是,他护着粮草,那些人却全然没有动静。 他们的目标,只是——杀人。 没错,他们只想杀人! 而这个时候七海也突然不见了。 孟绫世子看向四周,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担心。 这个七海啊,一定担心粮草,跑上山了吧。 七海藏身在空间里,敌国细作将火把,扔进他们偷藏粮草的地方。 很快,三处藏着粮草的地方,全部燃起了大火! 大火沸腾,在七海的视线里,晕染成霞! 第263章 半路截杀(一更) 那敌国细作回头看了身旁的手下一眼,咧嘴轻笑,“怎么样,他二人现在在哪儿?” “姑娘,他们已经被自己的人围住了。”身后一个姑娘,神采得意地拱手回复。 “很好,他们鹬蚌相争,咱们渔翁得利!”女人拂着袖子一笑,掀开斗笠,露出她整张脸。 这女子相貌方正,只是眉眼生了一丝冷厉,多出了许多打磨不平的棱角。 七海隐身在空间里,专心地注视着这个女人。 她是女人穿着一件绛紫色的襦裙,盘着头发,至于身后那些姑娘,穿地不如她华贵,但却一样训练有素。 恰在这时,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空翻落在女妇的跟前,看不清面貌,但那姿态以及轻功,想来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那人手中长剑一挽,冷声命令道,“秋夫人,好久不见啊?” 那女妇的真实身份突然被戴着斗笠的女人识破,有些吃惊,“你是什么人?” “跟你一样!” “既是姐妹,那你就应该跟随我,烧毁临水国的粮草,为咱们北昀国的将士们开辟一条冲破临水国防线之路!” 戴着斗笠的女人,摇摇头,“不,我长烟一辈子,只听从一个人?” “你是说兰姑?”被唤为秋夫人的女人诧异莫名,片刻后,突然出声问了,“她是北昀国的叛徒,为了临水国国君,不顾国家的利益。这样的主公,你敬她何意?” “这跟你没有关系!”戴着斗笠的女人剑指那秋夫人,眼神冷厉,仿若刀子一般,异常可怕,她手中长剑唰唰舞动时,剑招如风。 七海坐在空间里,拿笔记录了此刻的场景,又拿笔记上了秋夫人和着长烟两个名字。 在写完这几个字以后,他沉默了。眼神里余留地,是他说不出地迷茫。 看到这儿,显然,这个秋夫人就是平日里,截杀临水国将士,烧毁粮草的女人。 长烟呵呵一笑,“秋夫人,你说说你,自己都已经嫁给了临水国的大臣,又怎么能说主公那爱而不得的往事呢?” 她声音纤细,一句又一句的话,像要将人扼杀在喉咙里,目光里攒动着深深的笑意,“这么看来,你不是比主公更要丢人现眼!” “胡说八道!”秋夫人冷厉地回,“我潜伏临水国多年,只是履行一个细作应该做的事儿。从来没有对不起陛下!” 这个陛下,自然是北昀国国君。 “哦,那你怎么还要同尚书大人成亲,为他先后生下几个孩子呢?如果这些都是虚情假意,你又是因为什么,改名换姓,想要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长烟句句戳心,那秋夫人一个隐忍不得,便拔刀相向了。 长烟跳开一丈,“且慢,秋夫人,今日长烟来此,不是为了挖苦你。你我都是北昀国人,自然不该反目成仇,拔刀相向!”她主动收回了长剑,背着身,沉思片刻,解释说,“主公再如何,都是我的主公。现如今她死了,我不能连她唯一的心愿都忘记。” “兰姑……兰姑有什么心愿?”秋夫人的心里,还是挺佩服北昀国当年的女将军兰姑地。所以这个时候,依然想要知道,对方生前,交给长烟的心愿。 长烟轻飘飘地转身,说起了当年之事儿,“兰姑当年冷宫产子,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孩子由我们的人从皇宫里带出来,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他是主公唯一的血脉,还是临水国国君的孩子,身上流着皇族血统。” 空间里的七海提笔记在本子上时,那一瞬间,就错愕了。 公子风清扬,真是临水国陛下和敌国细作兰姑的儿子! “他在哪里?” “安阳王府风于则保护了他二十几年,现在他已经长大了,若不是因为安阳王当年思慕主公,为了公子,不惜利用自己的王妃,恐怕少爷已经死路一条了。”长烟说着,就有些紧张起来,她团着手,在另外的手掌重重地敲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现如今安阳王布的局已经快要被一个护卫推翻了,可偏偏公子视这护卫为兄弟。所以今日我来此,就是公子吩咐,让我保护他。” 秋夫人冷不丁地问了,“他是谁?” “今日押送粮草的京官七海,就是……就是这底下,被围攻的人。”长烟焦头烂额了,她特别愁,听她的声音都能听出来,“秋夫人,今日你将他们的粮草烧毁,势必会令这押送粮草的七海生恨。他是公子的朋友,他若是死了,我要怎么向公子交代?如此一来,他就永远不会信任我,也就永远不会和所有的人去争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是临水国储君之位? 临水国陛下当年抛弃了有了身孕的兰姑,要不是安阳王,兰姑的孩子也保不住。如果将这个真相告诉给风清扬,那么风清扬势必会因为这杀母大仇报复临水国陛下。 可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临水之主,未来的皇帝。 秋夫人一听,往后退了两步,“你的意思是说,让主公的孩子成为临水国国君?” “没错!”长烟握着手指,斗笠下,她无比坚定,“咱们的机会不多,所以一定要得珍惜。可这机会,是寄托在公子身上的。换句话说,没有公子,我们什么也做不成?秋夫人,眼下你烧毁了他们的粮草,已经将他们置于死地,现如今,你如果再杀了七海,那……公子那边,我要如何交代?” 秋夫人听了这话,回头看山下,“听说那人武功高强,所以我还没有派底下姐妹杀他。围攻他们的人,不是我派得。” “那就好,反正这件事儿,你万莫再动手!”长烟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商量。可不知道怎么,她给人的感觉,十分紧张。 七海瞅着她,看看那个秋夫人,又看看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刚想着撤退。 忽然又一个女人落在了树丫上。 她穿着橘色的衣裳,头上别着一根木簪。明明看起来十分朴素,但那身衣裳,偏偏艳丽地过分。 至少,称得那姑娘明艳动人。 “素之,你果然来了?”戴着斗笠的女人抬头,瞧着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没有说话,她很平静地看着山下,许久她跳下来,手中飞镖簌簌而出。 当场就杀了两个人。 七海在空间里吓了一跳。 三个都是细作,可是三个人却是对头,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儿,让她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听了这么久的墙根,七海在纸上,也已经画好了跑者的关系,突然又来了一个女子,且还是认识的人。 所以七海就又静下来,准备听听这个橘衣女子的话了。 橘衣女子整个人不是冷漠,只是很忧伤,她说话的时候明明很平静,却偏偏带着一股淡泊宁静。 她看着两人,“你们被跟踪了?” 紧跟着又说了一句,“谁也不能对七海下手,秋夫人,长烟姑娘,你们最好记住了?” “素之副将好雅兴啊!”秋夫人抱着手臂,冷悠悠地回了一句,但那眸光里,并没有太多地畏惧。 她是在奚落。 “秋夫人,你不服么?”她一个闪身,来到秋夫人身旁,手中飞镖刚好对准了秋夫人的脖颈,“秋夫人,我说过了,七海绝对不能死。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语声淡淡,像一缕薄薄的清烟,缓慢地飞上了天空。 天空有铅云,却没有下雨,风在树林里拂动,瑟瑟冷意。 “素之副将,你是主公的人,你怎么可以背叛主公?!”这话是长烟姑娘斥责地。 却被素之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当年,寒沉放过了我,我欠他一命,自然要还他一命!”素之副将说话依旧很平静,像横亘在山峦的淡淡云烟。 第264章 粮草安危(二更) 但她的目光看起来很沉定,没有多余的情绪,依旧是入佛一般的深沉和缥缈。 七海望着她,有些许迷茫,又有些许困惑。 这恍惚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儿。 在背后操纵自己的,应该就是这个女人吧。 素之。 副将! 敌国细作兰姑的副将。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这真地让人万分好奇。 “好了,我先走了。”她转过眸子,静静地看着长烟,“长烟姑娘,你我目的不同,但是若你阻碍我的目的,我一定不会让你的计划得逞。可若是……你安分守己,咱们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助。” 长烟姑娘自然知道素之副将的本事儿,也知道她当年和兰姑的恩怨。 现如今她这样保护七海,似乎也和自己的任务不谋而合,说起来,她完全不应该畏惧什么。 但……有时候想多了,也会忍不住怀疑这其中的原因。 “我得走了!”那女人从僻静的山路里离开。 七海也将它在纸上提笔写下。 不过……他没有多待。 不知道孟绫世子会不会怪他临阵脱逃? 结果到了目的地,刺杀已经结束了。死的人都躺在地面上,他们看起来,十分可怜。 为了押送粮草,为了完成任务,最后却把命交代了出去。 “我们的人怎么样?”七海着急问了。 “还好,死了两个。其他兄弟都还好。”孟绫世子偏头看了四周一眼,按住七海的胳膊,“七海兄,咱们粮草没事儿吧?” “没事儿!”七海答应过孟绫世子,不会轻易让对方毁了。可为了引蛇出洞,那些人确实烧地是真正的粮草,他放肆地笑,“我七海是什么人,怎么能允许他们烧毁粮草。” “那……她们烧地是什么?” 七海乐呵呵地回应,“他们烧地是假的,不过表面确实有粮草。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孟绫世子喃喃两句,有些不解了,伸手将七海拽到一边,“那你引出什么了?” “引出几次杀害咱们粮草京官的凶手?”七海迟疑了一下,看着孟绫世子,他谨慎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个人就是尚书的娘子秋夫人。” “秋夫人?”孟绫世子摇摇头,“七海兄,这可不是闹着玩儿得。如果真是……秋夫人,那……” 七海平静地看着他,“世子是因为什么不相信呢?” “她一个女流之辈……” “女流之辈就不会做坏事呢。”七海靠着房门,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还富有逻辑,“那之前那如嫔,太子妃身旁的丫鬟,还有那月贵妃,她们不也是女流之辈么,可最后还不是被查出来,是……北昀国细作?孟绫世子,你啊,不能以性别来判断对方的能力?”他跳起来,指着自己,“你看看我,年轻吧,可是我功夫高啊。对不对,那谁能说年轻,功夫就低了?” 孟绫触了触鼻翼,不敢想象地说,“七海兄,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如此别扭呢?” “哎呀,想多了。我就举一个例子而已。”七海提了一把剑,突然郑重其事地说,“你想不想为咱们临水国的将士报仇雪恨!” 孟绫瞠目结舌,“想。”可又犹豫了,“可是怎么报啊?” “我有办法。只不过……”七海贴耳告诉他,要想报仇,就必须捉到那位秋夫人。 “你知道那个凶手在哪儿?” 七海犹豫了,“我知道。”他看着孟绫,“我刚刚见过她,在她的身上放了东西。” “什么东西?” “别管什么东西,但是今天咱们就可以抓到凶手!”他看了一眼身后,“走,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先去把她抓起来,如此回京,就可以禀告陛下,让陛下裁决啊。” “……会是秋夫人么?”看孟绫世子的眼神,七海就知道,他犹豫了,他或许并不希望是秋夫人。 “你不希望抓住这个凶手?” “不,不是。”孟绫世子看着七海坚定的眼神,点点头,“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孟绫安排众人就地扎营,而他和七海,则去抓人。 七海带路,利用空间灵犬的狂吠声,来判定秋夫人所在之地。 还好,人没有走? 但是孟绫世子依旧有些紧张,他拍了拍自己的小灰,担心它那刚刚吃饱的肚子,“你啊,不跟着我,还不开心?” 小兔子晃晃自己的耳朵,拿它的嘴巴触孟绫世子的袖子,乖乖地,脑袋抬起来,那双红眼睛,格外可爱。 七海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叫住孟绫世子,“就在这附近。” 他们两人沿着香气,在空间灵犬的指引下,突然发现了秋夫人刚刚歇脚的地方。 可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人呢?”孟绫世子正好奇,身后一个女人突然握着剑刺来,她扯开自己的袖子,看着两人,“我说为什么我的袖子为什么会有一股香气,原来是你们在捣鬼?” 秋夫人的容颜出现在孟绫世子的眼中,孟绫世子怒道,“真是你,秋夫人?” “世子,想不到吧。”秋夫人瞟了孟绫世子一眼,嘴角上扬,“我原本不想对你们动手,但没办法,你们已经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今日……不是你起,就是我亡!” 七海摆摆手,“我们怎么可能死呢。要死地,只能是你?” 孟绫世子冷森森地看着她,“秋夫人,我问你,我们临水国几次押送粮草的将士,是都被你所劫?” 秋夫人丝毫没有否决,“没错,都是我杀得。只要阻拦了你们粮草安然送往边塞,咱们北昀国将士,就可以彻底打败云霁大将军,彻底收回失去的故土!” 七海冷脸,“北昀国和临水国已经联姻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打仗?” “哼,联姻。就你们那身份不实的桃夭公主,陈将军的千金!七海大人,你可真是天真!北昀国多年以来,何曾同临水国真正停战过,你难道不知道?”她盯着手中长剑,簌簌一挽下,急刺而来,“今天,我要为严将军,报仇雪恨!” 那女人飞奔而来,孟绫世子就和她缠斗了起来。 招式狠厉,互不相让。 孟绫世子素知秋华夫人以端庄贤惠著称,现在却是一个聪慧狡黠的敌国细作。 他有些接受不了? 第一次见到秋华夫人,是在自己的生辰宴上,那个时候,她带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温柔又善良的母亲形象。 但是现在,她拿着剑却突然刺了过来。挂在脖子上的胖兔子小灰,突然跳下了地面,然后直奔秋华夫人。 秋华夫人躲避不及,被兔子拉住了腰带。 “死兔子,走开!”秋夫人挥起了剑来,朝着小灰的肚子砍去。 “小灰,走开!” 听到主人的叫喊,小灰赶紧跳出去,却不想被树藤挂住了脚。 眼看着那剑快要砍向兔子,七海看不下去了,直接隐身空间。 再现身时,秋夫人后背已中一剑。 原本并没有想要杀害她,只是阻止兔子不被伤而已。但是秋夫人却自己撞了过去。 看着人倒地,孟绫世子又难过,又痛心,又怨愤。 不过好在小灰无事儿,要不然他只怕心都没了。 “七海兄……多谢!”孟绫世子站起来,伸手拉住她。 七海不解地看着,有些犹豫,“她这是死了吧?” “是,七海兄救了小灰,也为咱们押送粮草的将士报仇雪恨了。” 七海不干,生气了,“她自己撞上来的啊?” “哈哈……七海兄,我看见了,是你为了救小灰,伤了秋夫人,然后她自己撞上你的剑,死了。”孟绫世子看着七海那撇清杀人的样子,笑地张不开嘴,“好了,咱们别耽误功夫了,得赶紧押送粮草,离开这儿?” 七海干脆,便和着孟绫世子离开了。可走了一会儿,忽然就犹豫了下来,他利用空间返回原位查看秋夫人的尸首。 发现秋夫人不见了。 第265章 师兄缘分(三更) 秋夫人是本来没死,还是尸首被同伴带走了! 七海有些丧气,早知道就应该用空间试一下,能够带进空间的人,只能死了。 回到山下,孟绫世子看他心不在焉,感觉奇怪,“怎么了?” “秋夫人的尸首不见了?” “不见了!”孟绫世子的第一反应跟七海一样,他也怀疑对方没有死。 路过事实上,秋夫人确实已经死了。 她的手下将她的尸首带回去,这是秋夫人的遗愿。 第一,她想让自己的夫君看到她的尸首。 第二,她打算利用自己的死,让自己的丈夫对付七海,为姐妹们争取时间,同时也能除去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能够让长烟乃至素之副将在意的护卫,一定有着别的用意。 她的手下都是一些忠心之人,自然也不敢忘记她最后的遗愿。 —— 七海一路上,都在思量那个叫做素之的女人,一定程度上,她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一步走一步地得到寒沉师兄的事儿,同这个女人的操纵是有问题的。 但是现在他没有机会去查探此人,何况粮草押解在即,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孟绫世子疑惑地看着她,“咱们的粮草呢?” 带着粮草,反而不利于办事儿。 “孟世子,想不想跟我玩一个游戏?”七海手臂用力一挥,“咱们比比看,谁能够先行抵达前面的那个山坡。” 孟绫世子看着这么好玩的七海,翘着唇不乐意,“不是,七海兄,咱们出来是完成任务地,不是出来游山玩水得?” “没错啊!”七海抱着剑,点点头,“就是因为我们前来完成任务,所以需要加快速度,至少得将休息的时间也得算进来。” “这……”孟绫世子没听懂,有些为难,“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啊?” 七海伸手,抚摸着小兔子的脑袋瓜,偏头笑看着孟绫,“我来的时候,公子为我安排了一些人,他们已经帮咱们把粮草先行送到了别处。所以……” 孟绫世子握着红缨枪,一下子开心了起来,他拍了拍袖子上的树叶,“你早说啊,七海兄,既然已经将粮草送走了,那咱们就赶紧跟上她们吧。” “嗯。那咱们走!”七海翻身上马,和着孟绫世子乃至此次押送粮草的禁军,策马前往。 翻过一个山坡,到了下午,黄昏到来。 前方真就有人在等待着七海。 她身边堆着粮草。 七海挠挠头,犹豫了很久,骑在马上,他眺望着远方,不敢前进。 还是孟绫世子走过去,了解了情况,才挥手示意。 “七海兄,咱们的粮草——” 粮草? 七海到得跟前,看着素之副将,神色为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孟绫世子,只能随口胡诌,“这……这就是我给你说得帮忙运送粮草的朋友?” “风公子安排得?”孟绫世子笑着问了。 七海点点头,没有否认。这件事儿确实不大好说,不过他更好奇,为何这个女人要帮忙运送粮草。 粮草已经烧毁? 难道不是真地么? “世子,我们公子有话让我带给七海大人!”那素之副将很给面子,将七海引到一边,看着七海,露出了同刚刚山林里相见没有的温和,“师弟?” “师弟?”七海不懂为何她如此称呼。 素之副将莞尔一笑,然后笑着看向七海,“当年你大师兄发现我的身份,还是放了我?甚至还医治了我的伤,教了我几招剑法。”她很冷静,是那种极端的冷静,跟她说话,就感觉被什么冰块凝固着。 但海面上风平浪静。 这是素之副将的风平浪静。 “其实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七海开门见山地说,但还是非常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准确地说,当时我就在你们的面前!” 素之副将点点头,她回答,“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反倒七海不解了。 “还记得那个屠夫么,其实我只不过是在将我没有查清的真相还原而已,我希望七海你能够查清你大师兄的死?”素之副将像在诉说自己的故事,非常卑微,又非常隐忍,“我深爱着你的大师兄,我做梦都想为他做些什么,我想……” 七海续接地特别快,“我知道,你想还给大师兄一命!” “你说得对,我做梦都希望能够为寒沉做些什么,刚开始我以为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是不对得。可慢慢地,我看到了你的能力。在很多人的面前,突然消失,又能凭空……凭空变出两匹马的能力以后,我就在想,你就是我的希望,靠你,我可以查到寒沉的真相了!” 七海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凭空变出两匹马的能力。 终于他想起了一件事儿。 当初从菩提庙回来,和着大胡子海之岚返回山下时,他从空间里,牵了两匹马出来。 难道,那个时候,有人跟踪自己? 细思极恐,七海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该看得都看到了,不过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素之副将轻言细语地回,“我只是没想到,你的武功如此高强。” 七海暴跳如雷,但五官拧紧,却并没有拔高调发火,“不是,你竟然利用我!” “没有!”这个一向平静的女人脸上突然有些许情绪了,“我只是暗中观察,偶尔提醒你一些有关寒沉的事儿,并没有多加干涉,而且……你武功高强,我每一次都跟踪不了你。只不过……只不过对你多有调查,了解一些。你……你别生气。七海大人……我……我知道自己是敌国细作,但是……我一心只想查出寒沉的死因,仅此而已。” 她说着说着,就泪落眼角。这么多年,一个敌国细作,背后计划一切,查询心生人的死因。 其实也挺坚强地。 七海佩服她,“嗯,我大师兄生前对你很好?” “是。他……他陪我一起看过花海。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他……他还跟我说,我……是他见过最……最漂亮的姑娘!”提起这个,素之副将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丝甜美的笑意。 “看来……我大师兄是喜欢上你了!”七海了解了这一段过往,也替大师兄开心。 难得情窦初开啊! 素之副将的眸色却又突然暗沉了下来,像刮起了大风,“可是……可是我……我不敢告诉她我内心真正的想法,我终究离开了他。” 那一离开,就阴阳相隔了。 一段缘分,成了遗憾! 第266章 阻止失败(一更) 看着这素之副将哭得这么伤心,七海不想多加责备了。 他拍了拍袖子,看着素之副将,“好啦,我反正出七海山庄都要查探大师兄下落地。你如果不利用我,也许我在这纷杂的帝都,还真没有什么方向呢。” 回头,手臂定着那些粮草,他很欣慰,“谢谢你调换粮草,给我运到这儿。” “不必客气,就算我不调换,七海大人也会找到粮草得,不是么?”她说话很轻,像缥缈的云层。 不过对于七海,她的这种淡漠反而有些亲切了,她抬起下巴,望着七海。 她的心情很好,特别是将真相说出来,七海依旧没有放弃查探真相的时候,她内心非常感动,还向七海跪拜。 七海搀扶起她,“别,你是大师兄喜欢的姑娘,那就是我的师姐。” 素之副将脸红了红,尽管那双瞳布满了伤愁。 “那么,就此告辞了!” 身后女子叫住他,“七海大人为何不在意我的身份?” 七海回头,眨眼笑,“我相信我大师兄的品味,不会那么差?” 一个把意中人的死放在首位,明明知道真相大白,会经历什么,依旧不愿意放弃。 这是……真爱! 回到孟绫世子身旁,孟绫牵着马笑,“怎么样,那夫人走了么?” “走了。”七海拉住缰绳,怡然自得,“回去时,别告诉步知啊。” “怕什么?”孟绫世子哈哈大笑,“云姑娘在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般啊?” “那不一样!”七海翻身上马,嘴角万分惬意,“能够避免地就最好避免,不是么?” “嗯,有道理!”孟绫世子将小灰塞进衣服里,策马前往了。 —— 回去的刺客,将当日情景告诉给了风于则。 风于则听得纳闷,“你的意思是说,除了陛下的死士,还有一拨保护他们的人?” “是,王爷。”属下单膝跪地,对于他们行动的失败感到格外怅惘。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书房里。安阳王背着手,表情纳闷。 手下犹豫半晌,回答道,“回王爷,他们回来时,去了码头。” “码头?” 沉思半晌,良久,他挥挥手,让手下下去了,“你先下去吧!” “是。”手下答应着,站起来,退到门口,抬步离开了。 然而这种怪异的回答,语气也变得有些迷茫。 等着人离开后,安阳王又唤了府兵,随后紧急入了宫。 他在陛下陈述了阻拦者的位置。 因为是敌国细作,皇帝不想饶恕,特地派了禁卫军前往码头围剿。 管家关伯听到了这话,转身由长廊去见了公子。 风清扬听说此事儿,震住了,他一拂袖,便要出府。 不想门口被人堵住。 安阳王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冷傲地觑着儿子,“清扬,这么大晚上,你去哪儿?” “父亲,清扬有重要的事儿出府。” 安阳王惬意地抬了抬下巴,回答得很快,“何事儿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父亲,我……” “关伯,带公子回屋!”他站起来,冲着自己的儿子发的第一次发火,不是因为儿子同敌国细作纠缠在一起,而是他吩咐敌国细作保护七海,并且他畏惧自己的儿子在和那些知道真相的敌国细作跟前,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一旦他的身份被皇兄知晓,亦或者底下的皇子知晓。 那风清扬就是皇族血统,有了争夺储君之位的理由。 安阳王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卷进这样的风风雨雨里,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突然有一天走进别人的怀抱,一声皇叔替代了父亲。 他这个人啊,无论运筹帷幄了什么,终究只是期望能够保护自己的儿子,自己费尽心思养大的儿子而已。 他不在乎旁的什么,他想要地只是儿子风清扬的安危。 但自从儿子和着七海这个人搅和在一起以后,他的心似乎都飞了,所思所想都同自己不一样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无力。 “父亲,那些人是儿子收买的杀手,你不能无故冤枉无辜!”风清扬冷声解释着,寄希望安阳王能够理解他,不要杀了那些无辜的人。 “是不是无辜,调查才知?!”安阳王坐在椅子上,面目下,是镇定,是威严,更是霸气。 安阳王驰骋疆场这么多年,敌国之人都传他气势如虹,不怒自威。 风清扬从未见过,然而现在,他貌似明白,外面为何这么传了? 这样的父亲,如果不计较那些阴谋诡计,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忠义的王爷。他为了临水国,为了国家,所做地一切,都充满了正义。 他是临水国的臣。 可他忘记了,他也是自己儿子心目中的英雄。 身为英雄,他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做了这么一件可怕的事儿。 他要杀人。 因为阻拦他刺杀七海的人。 那些人是风清扬下了命令。 他痛苦,他畏惧,他觉得撕心裂肺地痛苦。 然而……一切地痛苦都在转眼间化为利刃,扎在骨,伤在心。 “父亲,真打算杀了他们?” “这是陛下的命令,父亲为臣,不得违背!”安阳王冷声斥道,“清扬,无论如何,你都是父亲的儿子。你绝对不能同敌国细作有任何瓜葛!” “七海是我的朋友,父亲,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若伤他,我必定保护他!”风清扬是一个充满了正气的人。他握着手掌,目光寥落,孤寂而痛苦! “可是清扬,他是陛下都要杀的人!你阻止得了么?” “你……杀不了他!”风清扬回应着,也许太过惆怅,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止的咳嗽声,让他忍不住咽出了一口血。 安阳王惊诧地上前,搀住风清扬,“儿啊,你怎么就不明白父亲的苦心呢?” “他们是帮我才去阻拦的,父亲,你……你可否放他们离开帝都?”风清扬不想欠他们的人情,现如今,因为帮助自己保护七海,就要被杀。 他怎么能不自责? 可是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禀报安阳王,码头那些细作已经全部被杀了。 风清扬听到这话,一个没注意,吐出一口血来。 他倒下去的时候,面前突然现出一个人影。 他就挂在房梁上。 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还冲着他笑。 “七海……”风清扬昏迷了,安阳王请了大夫来给风清扬看病。 大家都说,风清扬郁结于心,心绪不宁才吐血而出。 安阳王心痛,衣不解带地在旁边照顾。 风清扬醒来时,是正午。他一醒,就看着坐在那儿的安阳王。 “父亲?” 安阳王抬起眼睛,他也好久没有合眼,肿着熊猫眼,抓着的风清扬的手,“孩子,你要是……你要是出了事儿,可让父亲怎么同你母亲交代啊?” “清扬没事。”他开口一笑,没有责备,也没有提起码头那些人的事儿。 他长到这么大,总是会选择把哀伤的事情放在心里,不让任何人察觉到他是怎样地痛苦。 七海总说,想那么多做什么。可惜。他做不到,于是做不到的事儿,只有一个办法,别人不知道。 那就是闭口不说。 直到码头兄弟傍晚而来,怒斥风清扬违背承诺,不守道义。害得他码头兄弟无一生还。 他站在院子里,不躲避,只是骂。 他骂,“风清扬,我们应郁老的令,保护你,谁想你竟然对我视为草芥,不管不顾啊!” 阁楼,屋顶上埋伏的弓箭手,瞄准了院子里的那个大叔。 刹那间,他胸膛中了好几箭,箭尖没过他的胸膛时。 他嘴里还嚷着一句话。 将军,属下来陪你了! 第267章 往事如烟(二更) 处理掉尸首的时候,风清扬恰好站在窗户旁,院子里淌着朱红色的血。 虽然并非他所杀,但到底是因为他而死。那心里延伸的一种冷漠和孤寂,彻底凉了他的心。 他仿佛想起,安之若死时,站在院子里的七海。 他就站在那儿,没有多余的想法。 只是笑,苦涩地笑。 …… “喂,孟世子,想不想歇一会儿,吃点儿什么?” 七海又开始忽悠了。 自从押送粮草开始,七海每隔几分钟,就会忽悠他吃东西。 他觉得自己押送粮草这些日子,日渐憔悴,总是吃吃吃。 胖兔子小灰倒是高兴,一听美食,耳朵就不由自主地从怀里探出来,望望七海,啧啧自己的小嘴巴。 “小灰,进去!” 爸爸,我真地想吃东西! 七海看着小兔子的长耳朵被按下去那一刻,有一丝恍惚。 伸手将怀里的胡萝卜递给孟绫世子。 世子就难耐了,“得,七海兄,小灰跟着我,怕是养不起了。” 七海抬起手掌,看着丛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边塞?” 孟绫世子过来人,远远地瞅着前方,“还早呢?” “啊……没想到这么远!”七海嘟囔着嘴,一跃而起,兴致浓烈又张扬,“哪,孟世子,咱们再来比一比看看谁先抵达前面。”回头,看着诸位禁军,“兄弟们,你们慢慢来。” 禁卫军跟着七海这种活宝,气氛也不沉重。 彼此都保持地友好的态度。 “你们看,孟世子和七海大人关系可真好?”有人在身后打趣。 “那可不嘛。”另外的人跟着回。 “咱们这趟啊,可算立功了啊。” 又有人补充。 “为什么啊?”有人表示不理解,跟着回了一声。 “咱们七海大人武功高强,孟世子也十分骁勇。有他们在,咱们押送粮草也安心一些。边塞将士们也能早日凯旋,跟咱们一起回家见爹娘啊。” “是啊。” “是啊。”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欢声笑语,格外喜悦。虽然才刚刚经历一些人的刺杀,但这并没有什么妨碍,他们只要能够安然地将粮草押送到边塞,哪怕是死了,也值当了。 眼看快抵达目标,七海挥动着剑,哈哈大笑起来,笑眼都是喜悦。 “怎么样,孟世子,我赢了吧?” “对,我输了。”孟绫偏过头,望着七海,“我说,七海兄,你愿意出来,真是为了一己之私?” 七海呶呶嘴,笑成星星眼,“当然不是,我还是为了……为了出来看风景。” 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多么高尚,所以他也不喜欢将自己表现得那么高尚。 “是么?”孟绫世子停住马,远远地听到马上的七海在那里念叨着。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孟绫世子跟上去,仿佛能够听到那诗里的豪情壮志,但因为难掩悲凉,所以也跟着惆怅。 “七海兄,好诗啊,你作的?” 他跟着夸赞。 七海摇头一笑,“辛老师作地?” “辛老师是谁?” “辛弃疾!” “哦,他是什么人?” “……可怜人!” “……” —— 再过三日,就到了五月。五月间,梨花渐败,山野里已经没有白色的梨花和樱桃花。 天气也逐渐热起来。 七海山庄里,万若影不忍对猫耳娘动手,所以他决定将这些事儿,全部告诉猫耳娘。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猫耳娘坐在书房里,手指拈着那张纸条,“若影,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是安阳王的人!” “半月,我……我情非得已。”万若影从一个杀手成为唱曲的人,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猫耳娘,“我当年跟踪你,一直看到你将镇国公的孩子带到七海山庄。” “你……你告诉风于则真相了?” 万若影摇头,他难过地回答,“半月,从住在七海山庄开始,我就视你为知己,没有一次,吐露七海的真实身份。” 他告诉猫耳娘,几年前写信告诉给了安阳王风于则,镇国公留下的孩子已经被他给杀了。 也是因为这斩钉截铁的话,所以安阳王相信了,也没有及时让万若影回去。 今日,猫耳娘来找,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万若影,你……你怎么能骗我,你可知道,七海这臭小子喜欢你家步知啊,咱们以后……以后是亲家。你……你遥身一边,就成为了安阳王风于则的人,就成为了杀害付大哥的仇人。你……你怎么能?”猫耳娘心中痛苦,她双眼里蓄满了恨意,“若不是……若不是自认为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也不会让他去帝都,我也不会让他查询寒沉的下落。我……” 她撕心裂肺地捶打着胸膛,无助地看着台阶,“那臭小子最重情意,虽然比较贪玩,但还算听我的教导。我……我让他查不出寒沉的下落,就不许回来,我……我要怎么办哪?”她的手掌按在桌面上,颓唐地坐在地面上,嘴里喃喃着,“臭小子……臭小子要是死了,我去了九泉底下,怎么……怎么有脸告诉他爹啊?” 猫耳娘盼起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皮肤还算白皙,皱纹虽布满了脸,可依旧有着迷人的气质。 美人在骨不在皮,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万若影看着猫耳娘,握着笛,往门口走。 “去哪儿?” “我……王爷命我进帝都,也许……我可以将七海和步知带回来!”万若影明明知道,此行没有带猫耳娘进帝都,已经难逃一死,但是他心系猫耳娘,不希望他暗恋了这么久的意中人受伤,便决定独自前往。 猫耳娘叫住他,眼里含着泪,“没有查到他大师兄的下落,就不许返回七海山庄。臭小子他……不会跟你回来得。”她捂着脸颊,抹了一把泪,吸了下鼻子,隐忍地提议,“算了,还是让我去找他回来吧!” 她抬起头,不忍眼泪掉下来,她这个人啊,当年爱而不得就算了,偏偏还要为情敌养孩子。 这么多年,她带着七海长大成人,对七海一直不冷不热地,动辄便打骂。 后来将七海赶走,她以为自己仁至义尽,会很快乐,却没有想到,自从七海离开七海山庄,整个家里冷清了,也没有人跟自己吵架了,更没有人同她说。 说。 师父,你老这么发火,会越变越丑地,越变越丑的你,怎么配当我师父么,我可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七海?! 最近这几天夜里,她总会想起这话,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其实非常想念七海,想念这个徒弟。 她是拿七海当儿子养得。 万若影拒绝了,“不,这件事儿由我去办就行了,半月,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信我一次!”他在门口顿住步子,从怀里取出一只簪子,握着簪子,他想,终究是送不了得。 团着簪子,他走得很快。 万若影先一步启程离开七海山庄,返回帝都。 他用了两天时间,抵达安阳王府。 有人小心禀报了一声,安阳王就离开了王府。 管家关伯听到他们说起万若影万兄,便跟着一路出门了。 郊外,万若影孤身到了,看见自己当年最得力的手下出现,安阳王抿着嘴,抬起眼睛问他。 “若影,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安阳王翻身下马,拥抱自己的这个忠心的手下。 他一直非常器重万若影,所以帝都无事儿,他也没有找万若影回来。 “若影,快,快起来!”他搀扶起自己忠心的手下,看看身后,忍不住问了,“你女儿呢,怎么不见了?” “回王爷,小女在帝都。” “哦?是么?”安阳王看着万若影,笑了下,忽然问了,“本王书信上安排你的事儿,没有忘记吧?” 第268章 故人被抓(三更) 万若影突兀地跪在了地上,他匍匐叩拜,“王爷,属下无用,没办法捉拿猫耳娘到帝都。” “哦,没有抓来?”安阳王回头看了跪在面前的属下一眼,亲和地笑了,“恐怕,不是没有本事儿,而是你不肯将人抓来吧?” “王爷明鉴,属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儿!”万若影压低了声音,再敷衍着回了。 “若影,这么多年了,本王待你不薄啊。你身为本王的心腹,完成任务未曾亲自禀报,本王也没有将你召回帝都,就是给你以及你的孩子留情面。怎么……怎么突然间,你变得这般犹豫了呢?” 他转眼一想,慢慢地蹲身,单手放在万若影的肩膀上,眼中的皱纹凹陷得更深,“莫非……你之所以在七海山庄迟迟不归,是对那位猫耳娘动了心,你们……” “王爷,属下万万不会做这种事儿。”万若影抬起头,挺直脊背,握着两手,求饶。 “不会,呵呵?”安阳王震怒,抬脚踢在万若影的胸膛上,“万若影,要是不会,她又是什么?” 拨开众人,猫耳娘恰好站在人群里。 她坐在那里,眼神迷茫着不着。 安阳王手臂一扔,指着猫耳娘,“你以为随随便便一封告知镇国公遗子死去的消息,本王就会相信了么?若你真这么厉害,当年就解决了她,为何能让她活到现在!” 跪在地上的万若影觑着坐在那里,未曾苏醒的猫耳娘,声嘶力竭地叫着。 “……半月——”万若影急了,他的眉头皱起来,像褶皱的纸,但碍于安阳王,这个他忠心的主子,敬佩的英雄,他还是求饶,“王爷,你别伤她,她……也是形势所逼啊。” “原来……原来你果然……在骗我!”安阳王退后两步,心神不定,“若影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原来你真地是在骗我。” 这时,那痛苦的女人转身一变,就站了起来。 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还活着的男人。 原来这只是为了试探万若影所布的局。 此刻看着着急万分的万若影,安阳王的心里,莫不痛苦,他背着手,冷声问,“所影,告诉本王,当年,猫耳娘带走的孩子,究竟是谁?” “……孩子已经被我杀了。”万若影目光犹豫地回应着。 “你还想隐瞒本王!”安阳王冷声瞪他,“事到如今,你还想带着当年的秘密到棺材么?” “王爷,那只是一个孩子,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会远离帝都,好好活着。求您……求您放过他吧。”万若影知道自己隐瞒不得,所以转而求情。 但是无论他怎么求情,安阳王都不愿意。甚至他还要派人前往七海山庄。 “王爷,猫耳娘只是江湖女子,那孩子……那孩子同他没有任何瓜葛!” “你还想遮掩!”安阳王冷笑着,背过身去,“难道……难道你不想见自己的女儿了么?” 万若影吓地面色发白,嘴里嘟囔了一句,步知。 安阳王听见这个名字,颇觉得熟悉,“对了,我忘了,你的夫人闻氏生产而亡。现如今,她的女儿应该……应该同清扬差不多大吧,步知……莫非你的女儿就是那位给清扬看病的大夫?” 万若影心疼女儿,着急不已,“王爷,你……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安阳王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这么在乎自己的女儿,那你就告诉我,当年被猫耳娘带走的孩子是谁?” 万若影思量道,寒沉现在下落不明,若是拿他说事,也许可以敷衍一时,“那孩子就是……寒沉?” “寒沉?”安阳王听后,目光哀伤,想了很久,却觉得哪里不妥,“你还想骗我,寒沉是关伯的侄子。关伯跟本王多年,他是怎样的人,本王还不知道么?”太过冷厉,他突然伸手,掐住了万若影的脖子,姿态可怖,同当年的安阳王判若两人,“快说,孩子究竟是谁?” “属下……属下不知!” 松开手,安阳王命令手下将万若影带回王府,自己则翻身上马。 性命攸关,万若影现在最为担心地是自己的女儿猫耳娘。 猫耳娘心疼七海,断然会出得庄子,寻找七海,他一定得想办法,通知猫耳娘。 可是七海在安阳王府当贴身护卫,万一看到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可千万不能因为他,影响了步知和七海的感情啊。 一路跟踪,一切尽被关伯看在眼里。被抓回安阳王府的万若影被关在厨房,看守的人,皆是身手了得。 关伯一瘸一拐地进入长廊,他着急地敲着风清扬的大门。 门开,风清扬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关伯,不假思索地问,“关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公子,不好啦。”管家关伯将房门合上,疑神疑鬼地说,“适才我跟踪王爷,发现王爷见了一个人。” 风清扬按耐不住地问了,“什么人?” “七海山庄的人,万若影万大侠。”管家关伯犹豫良久,回答道,“以前就是他带着七海和寒沉到咱们王府来过。” “我不记得了。”风清扬那个时候一生病,就发高烧,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关伯擦了一把汗,想了想,他补充道,“公子,你不知道,这万大侠就是……就是闻大夫的父亲啊。” “什么,闻姑娘的父亲?”闻步知是七海的意中人,此事儿,七海同他说过,他心知肚明。 眼下,为何父亲要抓闻姑娘的父亲? 他摇摇头,难以置信地问他,“为何?” “公子,这万若影是王爷手底下的人,他是为了追踪当年被猫耳娘救走的那个孩子!”关伯长话短说,可他听得也很糊涂,了解得并不多,眼下听到这话,也甚觉迷茫,“公子,这万大侠是我侄子的老师啊,我不得不救啊。”说着,他跪倒在地,那面上的苦痛,可以想见。 风清扬听得十分纠结,他抬起头,看着关伯,想说点儿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片刻,颓丧地回道,“关伯,七海是我朋友,闻姑娘是我恩人,他们我定是要救的。只不过……现下咱们救了他,他也离不开。更何况,既然是闻姑娘的父亲,他又怎么可能弃闻姑娘不顾呢?七海押送粮草去了边塞,这些事儿……除了我来管,别无他法!” 关伯点头,踌躇着,“公子,那现在怎么办啊?” 风清扬望着那隐于乌云下的天空,有些枉然。 期待他能早点儿回来? 第269章 公子身世(一更) 人自然是要救得! 不然等到七海回来,他若知道了去,父亲和他之间的梁子,也就结大了。 万若影在柴房里度过了两日,第三日的晚上,风清扬将人救出,放掉。 送人出安阳王府后,折回来,却被安阳王叫住了。 “父亲?” “清扬。”安阳王叫了风清扬进屋,打算将所有的事儿告诉他。 父子俩从来没有彻夜畅谈过。 风于则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他伤心地说,“孩子,父亲一直没有告诉过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风清扬不解其意。 “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好奇么,也有很多次想要问问父亲吧?”他说话的时候很温柔,但面色痛苦,仿佛那是压在心头最沉重的一件事儿。 如果不说,也许儿子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他。 可若是不说,他就无法阻挠儿子? “清扬……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安阳王叹了口气,眼神还是异常坚定,只不过眼眶里,含着一汪泪,“你不是!” “那我是谁?”风清扬情绪有些激动,他淡淡的口吻也夹杂着一丝焦灼。 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点儿他怀疑过,他是谁的孩子,这个问题,他想过很多次? 只不过七海说,滴血认亲不一定有什么用,让他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 但现在,不是她胡思乱想的问题,而是他应该怎么想的问题。 “你不是父亲的孩子,你是陛下的孩子。”安阳王说地隐忍痛苦,他想了想,抹了把眼泪,“你的母亲叫兰姑,当年陛下微服出巡,偶然遇到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琴棋书画,才艺双绝。一支芙蓉舞,引得氏族公子翘首以盼。陛下相中了你母亲,觉得你母亲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她飒爽英姿,可令世间男子为她赴汤蹈火。” 风清扬听得迷茫,他怀疑,这个世间,如何会有这样完美的女人? “然后呢?” “陛下将她带到了皇宫,让她做了御前宫女顾芙,后来日渐相处下,他们之间有了感情。” 风清扬静静地坐着,手指捏着袖子,恍然不解,“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母亲就有了你。”安阳王风于则望过来的眼神有些凄怆,“那时父亲借酒消愁,想了很久,才认同他们喜结良缘这件事儿。” 风清扬看着父亲痛苦,伸出手,覆盖着安阳王的手背,温和地询问,“父亲也喜欢兰姑?” “是,父亲对兰姑的爱不比陛下的爱浅。但你母亲偏偏爱上了她。后来一段时间,你父亲发现,兰姑的细作身份。兰姑企图带着腹中的你逃离帝都,不想被陛下抓回,此龙颜大怒下,才知道,她就是北昀国细作的头,她来北昀国是为了刺杀陛下。当时刑部调查得出,杀害朝中十几位大臣的细作,正是兰姑。因此……陛下气愤不过,以她和侍卫有染为由,将她打入冷宫。” “那我为什么还活着?”风清扬听着这样的真相,有些难以接受,偏转过头,看着安阳王,很凄凉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安阳王伤感地回他,“因为你母亲求助了我,生产那天,是由我安排了太医去救治你得。因着你母亲生你之时,精神不济,所以将你生下后,已经掉了半条命。她跟我说,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好好活着,远离皇宫是是非非。” “然后呢?” “然后父亲以你母亲难产为由,将你从皇宫里抱出来,抱出来时,父亲在想,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救下你。”安阳王回忆那件事儿的时候,心里面又纠结又迷茫,“不过她知道。” “她?”风清扬禁不住猜测,“她是谁?” “她是我的王妃,陶红鸾。知道你不是我亲生,而且……因为此事儿,她还同我吵过架。但奇怪地是,她跟我说,即便如此,也想嫁给我。她说……至少得还了我的恩情。我心知她说得是气话,也几次不想娶她入府。谁料她在皇兄跟前祈求,要跟着我在一起。” 风清扬听着这事儿,偏过头,很正经地问了,“那么你喜欢她么?” “父亲的心里只有你娘一个人!”安阳王撑着额头,苦恼地站起来,从桌面上,将那幅画拿到了跟前。 轻轻展开,画中女子娇艳美丽。 “父亲的心里容不下任何一个人。只除了你母亲。可……可后来……”安阳王看着画,痛心疾首,“跟你一样,红鸾发现了这幅画,当时才明白,我心里爱着地,竟然是北昀国细作。还是……还是御前宫女顾芙。”他呜咽了两声,突然出口说,“她逼迫我,问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娘。” “你告诉她了?” “没错。为了她能够离开,我告诉了她。并且我还发下狠话,告诉她,一旦你的身份泄露,我也不会独活。她……后来妥协了。”安阳王仍然记得,新婚之夜,她独守空房,穿着朱红色的新娘服,站在窗户旁。 风清扬哭笑不得,“所以,父亲,杀了她?”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风清扬的目光里有璀璨和悲凉的光芒,“什么叫不得已而为之,父亲,你设计杀害安阳王妃,这是事实?” “不,不是这样,清扬。父亲和王爷都没有夫妻之实,如何会有身孕。只是……只是她自知自己时日不多,特地传出自己有身孕的消息。” 丫鬟尤珠姑娘虽然是他的人,听从他的吩咐,但和着木棉姑娘伪装王妃去慕鹤斋,买麝香香包地,却是安阳王妃自己。 她准备好了所有的一切,她甚至逼迫安阳王风于则,不得不接受这样残忍的计划。 “那是她自己这样要求你,可她如此作为,是因为对父亲有情,父亲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真就让她牺牲自己的性命。关键,尤珠姑娘明明是你的人,为了你们鞍前马后,到头来,父亲却不愿意放过她,让她以死谢罪,来成全了你们,是……么?” 安阳王怅然抬头,但他并没有后悔,只是平静地说出了一个自以为书信的理由,“清扬,此事儿重大,王妃既然为父亲做到了这个份上,定是希望父亲能够借此,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那父亲又为何要杀了安之素?” “只是错杀!”安阳王风于则捏着袖子,坚定不移地解释,“安之素对红鸾有情有义,他得知红鸾意图牺牲自己成全于我,便深夜来府。被我发现后,红鸾求情,希望我能放他离去。谁知他要带红鸾离开,我一时心急,才会命飞鹰将他杀害!” “难怪,那香包……是陶夫人得,对不对?”也是因为那个香包,安之若才会怀疑到安阳王府。 风清扬想到这儿,懊恼不已。由此可见,安之若提自己的兄长报仇,理由充分恰当。 “清扬,若父亲不这么做,我要如何蒙骗陛下,你……就是我的儿啊?父亲答应过你的母亲,绝对要护佑你平安,难道你想让父亲做一个不信守承诺的人么?” 他哭诉着,双眼泛红,无助的眼眸里,写满了颓败。 风清扬抚着桌沿站起来,他愁苦地来到门口,回头望着安阳王,“也是因为这个,父亲想要杀了七海?” “他必须死,父亲不杀他,陛下也要杀他。”安阳王苦恼地回,“因为……寒沉的死,是陛下所为,是咱们临水国的王上所为。他查探寒沉下落不明的真相,就是在挑衅皇权!” “父亲敢说,寒沉的死同你没有关系么?”风清扬回头,压着嗓音轻轻地问了。 “你……” 第270章 师父进京(二更) 门口,听着这话的管家关伯,手里的托盘无助地滑落在地。 砰一声,托盘在走廊上,打了一个旋儿。 安阳王听见,瞅着站在那儿的管家关伯,他看到对方脸上,脸颊的颜色,忽然变得十分晦暗。 “关伯?” 管家关伯一瘸一拐地上前,望着风清扬,神色不安,“公子,寒沉……寒沉是怎么死得?” 风清扬摇头,“关伯,寒沉……他……” “你知道吧,那孩子……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死得?” 关伯的眼神里,带着绝望和痛苦,目光里,泛着凉凉的冷意,他哈哈大笑,手指定着安阳王,苦涩的笑了,“王爷,寒沉入府,是我叫来得。您……您怎么能够杀了他呢?” “关伯——”安阳王着急地站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关伯解释。 “王爷,寒沉保护公子,尽心尽责,您怎么能……怎么能杀了他呢?”管家关伯退后数步,目光带泪。他望着天空,哭凄凄地叫着,“寒沉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了你啊。” “关伯……”风清扬上前,想搀扶他起来。 却被管家关伯拒绝了,他痛楚,不甘地跪在地上,匍匐叩拜后,他说。 “王爷,公子,老奴在王府多年,现在老了,累了,想休息了。” 他踉跄站起,朝着王府大门而去。 风清扬看着他,“关伯?” 安阳王背手,合着眼睛,微微抬手,“清扬,让关伯走吧。他忠于本王这么多年,如今知道寒沉的死同本王有关,又怎么不会内疚,不会痛心哪?” 风清扬看着自己的手,他回头,“父亲,清扬没有想过……” “你不该说出这些。”安阳王伸手,触碰着风清扬的额头,“儿啊,寒沉的事儿,你不该管。也……不能管。” “当年我去菩提庙时,只喝过父亲给我的安神茶,其中的猫腻儿就在茶里吧?父亲……”他抬起头,淡蓝色的瞳仁里,生了火焰,目光星星淡淡,毫无光澜。 安阳王刚刚还在怀疑,心想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后来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可能会注意到得一切。 既然已经猜中,他就只能说出实情。 “清扬,没错,寒沉的死,同父亲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 “那会儿寒沉跟随你去菩提庙,知道那个传你心法的人,不是观尘大师,而是郁长亭老将军。可这郁长亭是北昀国细作,虽然归降临水国,但对兰姑,却依旧死忠。当时,寒沉跟踪他,调查他,俨然已经知道他的目地。寒沉怀疑,为何一个细作,竟然对你那么好?后来他同兰姑身旁的素之副将产生了关系,素之副将待他情深似海。父亲在想,倘若寒沉打听,素之副将必定帮忙查探,届时你的身份只怕……只怕会被外人知晓。” 他近前两步,手放在风清扬的胳膊上,“孩子,父亲培养你到这么大,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更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所以……所以任何一个人只要调查你,伤害你,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不过知晓你和寒沉关系不错,所以父亲……” “借刀杀人,对么?就像现在,借陛下的势,杀七海,杀我的朋友?”风清扬的质问声虽然很轻很轻,但却帮着不可磨灭的力量。 让眼前的安阳王震撼不已。 他也跟着走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权利怪罪父亲,责备父亲地,就是他这个儿子。 父亲有什么过错呢? 他不过是被那位兰姑抓住的救命稻草,仗着父亲爱她,便将那个沉重的承诺随意抛给安阳王,抛给父亲而已。 天地间,如果连他都要伤害父亲,那他可真是一个残忍可怕的儿子。 从走廊,返回房间的这段时间,他觉得很漫长,路过七海的房间,他仿若听到了笑声。 公子,来喝一杯呗! 推开门,里面坐着的七海,翘着二郎腿,喜笑颜开地说,“哪,我在这儿哦?” 但实际上,那只是幻觉。 曾经发生过,他记忆犹新,便出现的幻觉。 风清扬进去了,坐下了,没过多久,他又出来了。 静地像空气,轻飘飘地,连风声都不曾发现他在想些什么? 关伯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安阳王风于则后怕他将此事儿告诉别人,所以派了人跟踪他。 管家关伯走在路上,知道真相以后,他回了老家。 但在老家住着后,上了坟没多久,整个人就疯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疯得很厉害。一开始就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那些下人返回安阳王府禀报,安阳王突兀地站起来,问他们怎么回事儿? 府兵摇头,只悲苦地说,关伯……疯了? 安阳王痛恨,抱着脑袋,大受打击,后来他安排了人,寄希望能够照顾上了年纪的关伯。 万若影被放,安阳王知晓,事实上,他也清楚,自己的儿子会顾及什么,将人放掉。 倒也没有多想。 他要亲自前往七海山庄,询问猫耳娘时。 猫耳娘已经进了帝都。 监督万若影的属下回来,将猫耳娘的住处告诉给了安阳王。 “他们在客栈?” “是。” “万若影也在?” “是。” “……” 这次的计划,他不能再失败了。 安阳王这样想着时,他的目光又深邃了许多,像遥望而去,看不清楚的迷雾,突兀地压过来。 风清扬最近几日,有所颓败。 早朝时,皇帝问起当年劫走叛国贼子的猫耳娘一事儿,安阳王脱口而出。 皇帝蹙着眉头,不由地问,“皇弟,你果真找到了那人?” “回陛下,臣弟已经将人查到了。如今那猫耳娘已经来了帝都。”安阳王禀报此事儿后。 皇帝下了旨,让禁军协助安阳王,捉拿猫耳娘。 万若影为了救下猫耳娘,紧急时刻,将受伤的猫耳娘打落水中。 由此,猫耳娘捡回了一条命。 —— 当日入夜。 天热,下了小雨。 猫耳娘在雨夜里,穿梭逃亡。 不想被安阳王等人当场阻拦。 风于则骑在高头大马上,傲视着前方的猫耳娘。 猫耳娘冒雨前行,可此刻却稳立如松。 她看着安阳王,拔剑出鞘。 今日她穿着雪白的襦裙,盘着的发丝里,仿佛还带了雪。 不算苍老的面容,精致却又凌厉。 她一直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哪怕时隔多年,她依旧能够毫无畏惧地说,她深爱着镇国公。 那个被陛下冤枉的臣,那个如玉一般纯净的付国公! 她深爱着她崇拜又敬佩的男人。 虽然她爱而不得,但这份爱,并没有改变。 只是如今站在这里,她有些茫然。 也许……她见不到七海了,她的徒弟。 在这个世界上,她从未在跟前有过好脸色的徒弟。 她后悔,自责,心里甚至在想,如果可以,那么她希望有一天,七海不要讨厌她。 她依旧是七海心里头最好最好的那个师父! “猫耳娘,多年不见啊!” “是啊,风于则,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地狡猾可笑!”猫耳娘神情倨傲,睥睨着马背上的安阳王时,她依旧是从容,淡定。 “镇国公府大火四起,将那孩子带离帝都多年,安然无恙,你……可真是镇国公夫妇的恩人哪!”安阳王瞟着她,语气里充满里不屑和讽刺。 可猫耳娘依旧笑着,她捧腹大笑地看着安阳王,笑声停止,目露凶光,眼泛锐光,“风于则,当年你冤枉付大哥,让付大哥阖府上下死于非命,今日我梅半月,定要取你狗命,来祭奠付大哥上下!” 第271章 师父之死(三更) “猖狂至极!”安阳王瞥着眼睛,冷厉地瞪着对方。 那目中的不安和失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所有的人都包裹在里面。 刹那,安阳王持剑而上。 受伤的猫耳娘自然抵挡不过安阳王,况且,她此刻慌张焦灼,阵法大乱,虽然能够抵挡,却只能自保而已。 那剑从正中划过,刀刃上的痕发出刺目的光。 “猫耳娘,本王问你,当日被你带去的孩子到哪儿去了?” 风于则冷傲地瞅着猫耳娘,可那坚毅的面庞上,除了对他的怨恨以外,愤怒以外,没有多余的情绪。 “那孩子不是被你的人杀了么?” “杀。既然如此,那么今日你来这儿,是因为什么呢?”安阳王哈哈大笑,他懊恼地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笑地欢心,“猫耳娘,让本王猜猜,你……你来这儿,不会是为了你的好徒儿七海吧?” “你……你把七海怎么了?”一提起七海这两个字时,猫耳娘的心就已经乱了。 她握着剑,站在那里,身子不住地颤抖。 “他就是镇国公的孩子是不是?”安阳王风于则以猫耳娘最在乎的人威胁,让一向理智的猫耳娘在此刻,竟然露了怯。 她跟着喊,“你……到底想怎么样了?” “你应该问本王,七海到底能不能活?”他哈哈大笑,神色里充斥着冷傲之意,良久忽而笑了,“不过,本王告诉你,从今以后,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要杀他得,不只有本王,还有临水国陛下!” “你……你欺人太甚!”猫耳娘气地胳膊哆嗦,剑上锋芒烁烁,“风于则,你……你明知付大哥并没有叛国求荣,你诬陷于他,冤枉他是乱国贼子,你……你就不怕报应么?” “报应?哈哈哈哈……本王从来不在意这些。”安阳王站在两丈外,朗声道,“本王乃临水国的臣,无论生,还是死,都绝对不会背叛临水国君。他令臣死,臣则生,他令臣死,臣亦可死。” 猫耳娘怒不可遏,剑呼呼直指安阳王,“风于则,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愚昧无知之人!” “本王愚昧无知,猫耳娘,说错了吧。那个愚昧无知地,是抛妻弃子,血染殿堂,妄图以死证明清白的付泽!”安阳王朗声一唤,“弓箭手!” 此话一出,身后骑马的士兵,一排排手上搭着弓,瞄准了猫耳娘。 猫耳娘站着,笑声苍凉又坚定。 “风于则,你以为杀了我,我就会忘记一切么,不,不会。我要让你永远记住,痛苦二字,究竟是怎么写的?”他一扬手,目光森冷可怕,“准备!”停顿了两秒,“放箭!” 箭雨凌厉,猫耳娘一个旋转,奔至树林里。 她的胳膊上中了箭,走了两步,她就动弹不得了。 靠在石头上,她呼吸不畅地望着那些逼近的人。 他们搭着弓箭,箭满天飞,箭雨仿若从湛蓝的天空擦过,毫无征兆地在她的视线里放大。 一点又一点近了。 挥剑格挡,终究阻拦不了那密集的剑雨。 她呼着气,看着远处,中箭时,她好像看到,那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徒弟七海,坐在树干上,手里握着根树枝,龇牙咧嘴地说。 师父,别这么凶巴巴地,小心你嫁不出去!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心里头,那个人的地位,如此重要。 她的徒弟七海,她靠一人之力,在大火里,将他救出。一直带到那么高那么高的徒弟! 她的徒弟啊! 她调皮的徒弟啊! 她那调皮成那个样子却活泼开朗,聪慧机灵的徒弟啊! 天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全身像蒙了一层,清亮的光芒。 那光芒像七海的笑,清澈干净的笑。 她那徒弟啊,她唯一的徒弟啊,好想见面的徒弟啊。 “七海……师父……师父真地很想你,真地很……很喜……欢你得。” 万若影见到猫耳娘尸首的时候,他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像一条失去了水的鱼,在无助地徘徊着,跳动着,而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希望。 他怅惘地叫嚣着,“王爷,若影一直以为你是临水国的英雄,你是临水国万民的希望,可现在看来,你不过就是一个自私愚昧的人,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配英雄二字!” “够了,万若影,本王不杀你,只是因为本王惜才,你这么一个大英雄,难道要因为这个女人,口无遮拦么?况且……”安阳王围绕着他转了一圈,正经地问了,“你还有一个女儿,你女儿现如今在帝都当大夫,你惹怒本王,羞辱本王,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女儿?” 万若影瞳孔睁大,他嘴里喃喃着步知二字,垂着的五指无力地合上。 女儿? 是啊,他还有一个女儿呢? 惹恼了安阳王,于他有什么好处?如今七海不在帝都,猫耳娘的事儿恐怕也就只有他才知道。 现下,他要保存实力,如此才可以将杀师大仇,告诉给七海。 他忍着所有的不甘,看着自己的意中人,那死不瞑目的表情,愤怒不已。 得忍! 一切,皆得忍! —— 孟绫世子和七海抵达边塞时,云霁将军已经损失惨重,因为无粮无草无水,底下的将士失去了所有抗敌的信心。 而紧急军报传到帝都这么久,迟迟没有粮草的消息,难免会觉得力不从心。 孟绫世子瞅着躺在地面上的战士,为他们如此凄惨而心生自责。 “都怪我,云将军,怪我来晚了!” 他单膝跪拜。 被云霁将军阻拦。 “别这么说,孟世子,没有你们,我们也不可能等到粮草啊!” 他伸手示意二人进帐篷,“走,咱们进去再说!” 云霁将军站在帐篷里,示意整个地形图,他表示因为粮草一事儿,将士挨饿,失去了斗志。 “这有什么,现在粮草都有了,还差什么?” 云霁将军满脸绝望道,“将士们能饮之水被人从高山截断,现如今大家喝口水都不容易!” 孟绫世子听了,百般后悔,“既是如此,咱们就将水源抢回来?” “不行,那山头已经被敌国人霸占,我们营帐本就地势低。多次派人,都死于他们之手!一来二去,已经死了大概五十个兄弟了。哎,怕是……怕是无人敢去了?” 七海跳在板凳上,眉开眼笑地说,“那不一定!” 孟绫世子回头,笑着问,“难道……七海兄有办法?” “有。”七海跳下板凳,倒着坐定,“没有人去,我就去呗!” 孟绫世子着急,“那我陪七海兄一起去!” “别,我一个人足够了!”七海眯着眼睛,想了想,随后同云霁将军笑,“这样吧,今晚大家肯定都想喝水,给我准备二十个水桶,我打些水回来。” “二十个……” “是啊。七海兄,你……你确定能拿回来么?”孟绫世子那瞳仁里的吃惊,就像是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疑窦丛生。 第272章 找到水源(一更) 七海拍拍胸膛,冲着二人自信一笑,“当然,我可以得。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因为……我觉得我可以。” 他握着剑,准备现在就出发,“现在咱们军中士气大减,所以只要我能够带一百桶水回来,那么必定士气大增。到时候,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孟绫世子看着,心有些慌。 七海瞅着云霁将军,“好啦,快给我准备二十个水桶。” 云霁将军在他掀开账帘离开的时候,突然跪地叩拜,“孙儿恭送爷爷!” “嗯?”七海听到这称呼,突兀地回过脑袋,“云将军叫我什么?” “您同爷爷结拜为兄弟,现如今他老人家已逝,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然该称呼您为一声爷爷。”他匍匐拜倒,而后又哽咽着恳求,“孙儿自知爷爷功夫极高,如果……如果爷爷可以抢到水源,孙儿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爷爷!” “快快起来,你这一口一个爷爷,倒是喊得干脆!哈哈,好孙儿。”七海伸手摸云霁将军的头发,模仿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拍拍云霁将军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找回来水,不仅如此,我还可以替你们将水源抢过来。”他回头看着孟绫,“孟世子,这儿就交给你了。” 孟绫追他到门口,“小心一些,早点儿回来。” “放心。” 七海说着这句话,等着二十个水桶到了,他便拎着水桶,利用空间,走了。 虽然入得空间,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空间里,储存东西,不费力,但他这个人仍然要移动。 那些水桶是死物,放入空间,走哪儿上哪儿,可他这个人,还真得攀爬高山。 爬得大汗淋漓,也不好意思叫苦。好在功夫不错,他不矫情。 …… 三个时辰过去了。 七海没有回来。 五个时辰过去了。 七海还没有回来。 八个时辰过去了。 七海依旧没有回来。 孟绫世子和云霁将军坐在帐篷里,一刻也不敢休息。在他们的眼中,七海似乎已经遇到了麻烦。 或许,跟曾经的派去抢夺水源的将士一样,去而不归。 他们心伤地抓着脑袋,有将士进屋,轻声禀报。 “将军,已经有一个兄弟,因为久未饮水,渴死了。” 孟绫听得心颓唐,粮草到了,水又没有。 出水的地方,被北昀国人霸占山头。 七海入得山水口,就已经了解了把守的情况。 他翻身,望着山中,那个清澈的小水沟。 想了想,还是走了。 得知水沟的方向以后,他就想出了一个妙招。 紧跟着,他利用空间,输入二十桶山泉水,等待着水桶被灌满山泉水。 七海蹲身,小心地尝了一口,十分甘冽,也十分美味。 有空间相助,别说二十桶水,哪怕是一百桶,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灵犬布丁觑着那些水桶,烦心地抬了抬自己爪子。 七海回头,看它的爪子扒弄自己的衣摆,他不好意思,“忍住啊,布丁,我相信你是一个有着高尚品格的狗子!” 布丁汪汪汪的叫着,没有办法,对付主人,只能趴在地面上,等着主人装满水,拿了弯刀,在哪里砍伐竹子。 “哎,如果这个空间能够得到类似水管的东西,说不定会比竹子方便。” 布丁汪汪,大概是想说,把水源口占领就好了。 但是七海回想了一下,这样下去,光打架都得费一段时间。说不定,还得杀人。 与其花时间去抢占源头,不如从不远的地方,自己重新开辟一个小水沟。 互不干涉。 想到这儿,他便估量了离水源口不远的小山沟,自己拿锄头,挖了一个小水摊。 利用竹子,接了一条水渠。 竹子极长,采取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原理,搭了竹子,埋了竹管,到得临水国边塞可供使用的水渠。 虽然速度有些慢,但七海先行装了二十桶,可以先行带回去用着。 北昀国主将郁世恭想着临水国云霁将军气数已尽,正在期盼那边赶紧死呢,殊不知他们已经解决了危机。 饭桌上,云霁将军端着酒,敬七海。 甚至让七海给他们讲一讲,得到水源口的办法。 七海转了转眼珠子,站在凳子上,笑着看云霁将军,“你们啊,就是傻。不让咱们用水,咱们可以自己重新挖一个啊。只要靠近水源口不远,自己挖一个,也不会耽搁时间。不用和北昀国的人拼个你死我活,还可以喝到水,何乐而不为呢,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啊。”孟绫世子听说了这话,喜笑颜开,“七海兄,这你可就立了大功了。” “哎,先别说这个。我呢,不擅长打仗,这些排兵布阵的事儿,就得有劳你们了。” 云霁将军听后,眨眨眼,回头望着孟绫世子,他向七海解释,“孙儿和孟世子已经商量过了。北昀国城池,易守难攻。所以我们打算请君入瓮?” “什么意思?”七海拿着酒碗,偏转头,看着云霁将军。 孟绫世子笑道,“那郁世恭以为我们没有了粮草补给,死路一条。所以现在,只要我们几日无所行动,郁世恭必定误会。等着过来抓捕咱们时,咱们再一举出手,将他们尽数拿下!” “哦,我懂了,你们打算佯装出已经弹尽粮绝的模样,让众人相信,咱们已经再难东山再起了?”七海手里握着筷子,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到时候你们再擒拿主将,逼众人投降。” “没错!” 七海犹豫不决,“可他们要是不来呢?” “不,他会来得。”云霁将军冷声笑着,“这个郁世恭,不比他父亲狡猾,弟弟隐忍。他争强好胜,跟孙儿打仗这么多年,最迫切得就是能够战胜我,收回国土,现如今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孟绫世子附和着解释,“看似机会,实则只是一个深渊。他若往里跳,势必会被咱们得大网套住。” 七海得意一笑,“可是万一……如果他派别人来呢?” 云霁将军眉头轻皱,“那就只有出去引他过来了。或者……正面交战,谁输谁赢,全靠运气!” “嗯,那好,如果……如果他不肯来,我就替你们跑一趟,把他给捉回来!届时能不能让他们听话,就得看你们自己了啊。”他站起来,身高本就高,站在凳子上,便更高,那逍遥的姿态,让他看上去,特别地精神矍铄。 因为七海和云老结拜,又挽救了自己的将士。 云霁将军给七海安排了自己的住处。 七海觉得无聊,躺在被子上,问云霁将军,“云老是不是把我跟他结拜的事儿告诉给你了?” “是。” “那他去世的事儿你也知道啦?” 云霁将军坐在案前,蜡烛光芒微微烁着。 他点头,又回答了一个字,“是。” “那……对于我和你云老结拜一事儿,你是怎么想得?” 云霁将军愣了下,面上有些踌躇,他回答得却非常专注,“爷爷是想告诉我,咱们云家永远有倚靠之人,以后云家的所有人,都得听从……您的吩咐。” 七海翻了个身,趴在被褥上笑,“哎,云老非常聪明,可是啊,抛给了我一个难题。我啊,对不起你们哦。” 云霁跪坐在几案前,忽然回头,他站起来,有些迷茫,“怎么这么说?” “实话告诉你吧,爷爷我啊,因为调查大师兄的事儿,被陛下给盯上了,他打算……杀了我!”七海说到这件事儿的时候,十分平稳,手指落在脖颈上,像根本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像……在讲故事。 他淡淡的表情上,徒留下几丝自信的光芒。 这种光芒,令人欣喜,令人欣慰,更令人崇拜。 第273章 杀掉敌将(二更) 云霁将军几乎一瞬间,就凑到了七海的跟前,他是云家长子,更是云家之主,现在云家里,唯一一个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人。 所思所想,一定是为国尽忠。 不能被那些小人算计上,更不能让他们找到任何把柄。 不过常常在那种高位上坐着,是因为有云老,有自己的爷爷。 现在他不在了,所以他把七海当成唯一的倚靠。 “好啦,别丧气啊。你现在是云家的这个!”七海伸出大拇指,朝着云霁将军,“云霁,爷爷我跟你说,现在爷爷陪着你,你想怎么打胜仗,都可以跟爷爷说。爷爷我,可以帮你。” 云霁将军迟疑着没有听懂。 七海拍拍他的肩膀,坐起来,乐呵呵地说,“你虽然是一个臣,但是臣光芒万丈的时候,就会被人忌惮。这皇帝老儿虽然想要灭了云家,但因为有你,有你这个可以对抗的将军,他就绝对不会动你。” 云霁将军嗫嚅着,他想,百战百胜这四个字,真地有些当不起。 “你怎么啦?”七海眨动着眼睛,笑话他,“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你没有自信啊?” 他一个转身,剑尖落在云霁将军的肩膀上,特别欢快地说,“云霁啊,爷爷我在帝都的时候,被陛下,被安阳王,被那些细作,来回刺杀了好几次,可我一次都没死,说明……说明老天爷认为我是贵人,不会死,所以现在贵人来到边塞,帮你了,你就应该昂首挺胸,认为你可以成为云家的依靠!” “云家的依靠?”云霁将军明白七海的意思,但他没有信心。现如今能不能杀了敌国主将,还是未知。 而且,为了抵抗敌军,底下将士每天吃草根度日,好不容易坚持到今天晚上,才喝到水。 因此他心里头,又痛苦,又绝望。 云霁将军静静地瞅着他,那一瞬间的伤感,冷意从手指蔓延。 七海乐呵呵地笑起来,那双眼睛,灵气有光,尤其是那动作,慢条斯理地很。 “小云霁啊小云霁,你得有大哥那种霸气,霸气你懂么?”他换了一个问题,突然斜着眼睛,问云霁,“哪。云霁,我问问你啊,你可知道,陛下这么多年,为何不敢动你爷爷?” 云霁听着这话,两手落在膝盖上,思量着回,“难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兵权?” “嗯,跟我之前猜得一样。的确是因为你的兵权。不过这只是一部分。”七海摇摇头,咋咋呼呼地回了,“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虎符。” “虎符?” “云家军只听拥有虎符的人,除了你云霁,你爷爷也有半块。这半块,是大哥生前给我得。”七海从怀里兜出来,放在云霁将军的手心,“你看看这东西?” 云霁看了两眼,回头一笑,随后将东西送到七海的手心,突然跪下了。 “这虎符既然是爷爷生前拿给爷爷的,那定然有爷爷的道理,云霁不能拿!” “哎呀,别说了,绕得我头晕,究竟是爷爷他,还是爷爷我啊。”七海兜着东西送进自己的袖子,笑得眉眼弯弯,“谁说要给你得,我就拿出来,给你看看,好让你知道,我跟你爷爷结拜地事儿,是真的?” 云霁被七海逗笑了,他回答得也很淡然,“抱歉,七海爷爷,云霁以后说话会注意得。” “嗯,好。”七海拉了拉被子,往头上一盖,两腿一踢,特别郑重其事地休息了,“好啦,睡觉,困了。” 本来以为,奔波劳累过后,就可以睡一个好觉,没想到大晚上,敌人夜袭。 好在孟绫世子和云霁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一次夜袭并未成功。 两方对打到清晨。 七海想得周到,提前为将士们准备了馒头和蔬菜。 一个人坐在厨房门口,等着人来取。 每一个将士手里,都有馒头充饥。累了呢,就分批休息。 所以两方虽然打仗,但并没有觉得有多么麻烦。 晨曦耀在七海的身上,像一束希望之光,让所有的人都充满了朝气。 不过孟绫世子乃至云霁将军的计划失败了。 帐篷里,两人的内心都说不出的沉重,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究竟该怎么做? 七海想了想,嘟囔着嘴巴,两脚在地面上踢了踢,“不能直接跑到他们帐篷里,把人捉回来么?” “这……能行?”孟绫世子怀疑,“你也知道啊,七海兄,他们今日败了仗,肯定会有所防备,现在带人袭击,不是羊入虎口么?” “不会!”七海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霁将军和孟绫世子,“我去烧毁粮草,吸引人注意力,孟世子带兵叫嚣。云霁跟着我,去刺杀这个带兵的主将!” “你让云霁前去刺杀,这?”孟绫世子觉得七海的办法太过胆大了,他有些迷茫,“不行,云将军如果出了事儿,咱们云家军势必群龙无首,任人宰割。” 七海啧啧舌,恍惚一笑,不以为然,“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等我烧毁了粮草以后,再去帮云霁呗。” “要去闯敌营,也得我去!”孟绫世子毛遂自荐地说。 “不行,孟世子,你在这儿,没有跟那家伙斗过,没有经验。可云霁就不同了,他和那家伙斗过不少次了,经验十足。”他撑着腮帮子,手里握着酒,“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想啊,是你去刺杀好,还是云霁刺杀好。” 孟绫世子听了这个,点点头,有些心烦意乱,“倒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七海兄,你怎么能够笃定,这次闯敌营,一定会成功呢?” 七海撑着太阳穴,“我没笃定啊。” “那你还……”孟绫世子气急,坏里的胖兔子小灰咚地一声,推掉了陶瓷碗。 “谁让你碰得?!”孟绫世子训斥兔子。 七海看着兔子眨眼笑,“看吧,你一怂,你家兔子都不爱搭理你了?” 孟绫世子被七海的话给气着了,他憋屈地嚷,“我不是怂!” “是是是,没有说你怂!”七海委屈巴巴,一个旋转,落在正中,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桌面上。 孟绫世子和云霁将军趴在桌子上,眯眼细看。 倒特别期望能够看出来什么似得。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两人齐齐问。 七海简单直接,“辣椒面。” “嗯?” 两人将其打开,辣味刺激,孟绫世子连忙将其盖上,“这……这熏死了人了,不是,七海兄,你用他做什么?” “这辣椒面啊,闻着都辣。咱们用它,刺杀也就事半功倍了!”七海扬着细眉,神采奕奕,那俊俏的面庞上,笑意生动。特别是那双大大的眼睛,眼里有光彩,一眼万年。 在七海的劝说下,云霁将军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两人一起行动是在深夜,光线暗,比较容易下手。 孟绫世子带着他的战兔已经带着云家军在门前埋伏好了。 只要到时候看到火光,就证明粮草已经烧毁。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叫阵了。 七海看看云霁,笑着问他,“孙儿怕不怕?” 虽然这称呼怪怪得,但他表现却很平和,“不怕。” “不怕就好!”七海为他鼓舞打气,“记住啊,一会儿刺杀不要太紧张,门口的那些人,我想办法,解决。那个大得,就归你了。” “好。” 在云霁将军闪身潜进敌营时,他那气场,是一个主将不可或缺得。 所以七海看重他,更相信他能成为云家最能发光的人物。 他强大了,那位九五之尊,势必会因为这些能力,不对云家下手。 毕竟是一个可以抵挡敌国的臣子啊! 第274章 躬耕田园(三更) 七海放火,没有用太多的时间。 他总是把一切,都想得十分透彻。 不过他这个人,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在没有绝对把握,可以令粮草全部毁于一旦时,他不会贸然点火。 利用菜油,泼向所有的粮草,然后从正中,点火。 这中间,出了点儿故障。火势一点点的时候,那些人就发现了。 七海为了阻止敌国士兵救火,利用空间,将前来的人,当场刺杀而亡。 空间在身,无所顾忌! 敌国主将郁世恭正在帐篷里,他随时随地地准备着出战。 不过就在他准备打个盹儿时,忽然听见了士兵们的叫嚷声。 “发生了什么事儿!” “将军,敌军叫阵!” 一个慌张的士兵匆匆禀报后退下。 这郁世恭刚刚准备进入营帐,拿起他的刀,挑开帐帘,忽然有人握着剑而入,一柄长剑直刺向自己。 片刻,一股冷兵交接之声,回荡在耳边。 “是你,云霁?” 云霁手握长剑,站在桌子前,睥睨着对方,“没错,是我。” “你不怕死么?!” 那郁世恭冷冷笑他,云霁白了他一眼,“死,应该是你死吧?” “我!”郁世恭哈哈大笑,“云霁,你虽然胜了我,但你万莫得意。今天……才是杀死了你的最好时期!”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儿?!”云霁冷厉一声,在看到那刀挥过来时。 突然听到卡啦一声响,郁世恭的刀过来了,被云霁打下来了。但他自己,却被人当场刺了一剑。 那剑拔出之时,他直接掉在了地上,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点儿什么,就望见七海在那里抹剑上的血。 云霁震惊,他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七海,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下来得,“七海爷爷,你什么时候出现得?” “嗯,刚刚啊。”七海凑近了,小心翼翼地回。 “刚刚?”云霁左看右瞧,那眼睛四下打量,他总有一种感觉,七海神了。 没有任何出口,突然出现在了对方的身后,一剑刺中对方。不是神仙,能有这么邪门? 云霁将军凑上前来,微微躬着身体,“七海爷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嗯。”七海手指托着下巴,他笑着问,“这个人欺负过你么?” “欺负?” “就是特别无耻那种!” 云霁挠挠头,被问懵了,“哦。” “你明白啦?”七海跟着一笑,“哦是什么意思?” 云霁想了想,恭敬一礼,“七海爷爷,他虽然是我的对手,但都是各司其职,各护其主。都是同样的人,何必在他死了以后,还要欺负于他。姑且就算了吧?” 七海一听,伸手碰他的头,“难怪云老觉得你有出息。就这种大气的气度,爷爷我也觉得很有出息!”他一晃手,盯着地面上的人,“走,搭把手!” “好!”云霁将军看了七海一眼,然后两人便将死去的郁世恭抬起来了。 抬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很是高兴。同时,他还觉得,七海,自己爷爷的结拜弟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回去时,他提到郁世恭的死,七海却抢先一步夸他,“孟世子,你不知道,我烧毁了粮草以后,准备过去帮忙地时候,云霁将军已经将那主将给杀了?” “这么厉害!”孟绫世子跟着就开始夸奖,他那夸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柔和风丽。 七海偏着脑袋跟着夸奖,“可不嘛,肯定厉害啊。他是谁,我结拜大哥的孙儿。云家唯一的大将军!” “呵呵,说得也是啊。”孟绫世子走过来,胳膊肘碰了碰七海,跟着打听,“那你呢,是怎么烧毁粮草么,而且速度那么快?” “很简单,我从厨房里偷了炒菜的油!”七海嘘声,孟绫世子一听,那唇翘地老高,“呵呵,真有你得啊。” 七海退后两步,两手拎着胖兔子小灰的耳朵,“怎么办怎么办,我回帝都就又要被追杀了。” 云霁听了不忍,“七海爷爷为何会被追杀?” “不知道。”七海眯着眼睛,乐呵呵地笑,“陛下一定是有病!” 听着这两句话,云霁的内心只有一种感觉,七海太与众不同了。 更与众不同地是,他明明杀了敌国主将,是有功绩得,却偏偏要把一切的功绩,推到自己的身上。 云霁将军十分不解,内心也隐隐不安起来。 直到晚上,七海将他叫到身边,直截了当地询问云霁。 “哪,你觉得我为何要把杀死郁世恭的功推到你的身上?” 云霁摇头,“云霁愚钝。” “那是因为,你是云家唯一的希望。你在百姓心目中,本就是一个英雄。现如今,又在缺粮短水的情况下,杀掉了敌国主将,这是一份荣耀,属于你,属于云家得。他日如果陛下为此对付云家,你的功绩将会是你日后保全云家一份十分贵重的东西!”七海笑得有些为难,他指着自己,“而我呢,现在是安阳王府护卫,他日我查清楚大师兄寒沉去世的真相,那么我就要回七海山庄。” “回七海山庄做什么,就在帝都不好么?”孟绫世子表示不解,在他的心里,最好的事儿,应该是成为临水国臣子,住在帝都才最幸福。 可惜七海不是这么想地,他自己也不大喜欢。 他摇头,回地很认真,“不,这儿阴气太重,不适合我,我啊,还是喜欢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田园生活?”孟绫世子一听,就不由地生闷气,“不是,七海兄,你武功这么高,不报效国家,却要回去种田。” “躬耕于田园,有什么不好?”七海斜眼问他,“孟世子,照你这么说,我武功高强,就不能掌控自己的未来,非得在帝都里,做个臣子,生个未来当臣子的儿子啊。”他执拗地抬了下巴,清高地回,“生命只有一次,选择也只有一次。自由自在,不差钱的生活,总能比处处小心,时时在意的生活强。至少……在我心里。” “七海兄,你……你跟我不是一直都挺有话题的么?”孟绫世子不乐意地坐在了凳子上,半冷着眸子,那眸子里,微恼和不甘。 七海走过去,伸手抚摸他的战兔小灰。 孟绫伸手拍打,“不许碰小灰!” “孟世子,生气啦?” “哼。”孟绫世子偏头,“我不同你这种没有志向的人说话!” “鸿鹄之志得好好想,也许我会愿意报效祖国得?”七海为了讨好兄弟,如此卑微,真地不太容易。 得亏他脾气好! 第275章 不得不死(一更) 孟绫世子这人乖巧,志向远大,所以他希望自己结交的朋友也能够有着鸿鹄之志。 当然,他并不了解七海,他接受的教育,同七海不一样。 所以只一心想自己内心所想。 不过七海这个人不喜欢让朋友难过,哪怕是敷衍对方,也会愿意。 “七海兄,做人可要言而有信。你答应我,未来咱们要再上战场,齐心协力,保卫家园得!” 七海点头,“好,如果有一天,真没什么事儿,我一定跟你这个……齐心协力,保卫家园!” 云霁将军看看孟绫世子,又瞧瞧七海,忍不住笑。 这二人,吵吵闹闹得十分可爱。 敌方主将牺牲,底下副将畏惧,军营里,人心惶惶。 七海令众位士兵,言云霁将军夜闯敌营,斩杀敌国主将郁世恭为口号,让敌方士兵更是听了云霁的大名,就谈虎色变,不敢上阵杀敌。 因着粮草被火烧了,没过三日,那些人就缴械投降。 军方的捷报传到帝都以后,皇帝大喜。 七海和着孟绫世子待了一阵儿,便准备返回帝都了。 临走之时,云霁将军跪拜七海,当然,他依旧高亢有力地唤七海为爷爷。 血气方刚的人,不害臊,言辞恳切! 孟绫世子握着红缨枪笑着说,“七海兄,难得啊,云家最有威望的将军竟然认你为爷爷!” “你懂什么?” 运气好,付出了多少,就收获多少回报! 他啊,同云老结拜时,并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死得那么快。唯独明白地是,云老临死同自己结拜的用意。 说得难听点儿,是为了云家。说得好听点儿,他是不得已为之。 七海这个人是非分明,若非云老真是一个让人敬畏的长辈,也许他不会同意结拜。 如此努力地保护着当年那封血书,不是因为内心的正义,能因为什么呢? 七海讪讪一笑,转头看着孟绫世子,“孟世子,这次回京,打算做点儿什么?” 孟绫世子拉着缰绳,回头看七海,“七海兄呢?” “我么?”七海转个身,靠在马背上睡觉,他笑得轻松又惬意,“除了大师兄的事儿,我还能做什么?” “事到如今,能查出来么?”孟绫世子都为七海感到纠结,“七海兄,一直以来,都想提醒你。寒沉护卫是死在保护风清扬的途中消失得,我在想,这事儿同风清扬是不是有点儿关系,那病秧子啊……” 七海一听这个称呼,就气得火冒三丈,“公子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孟世子最好不要天天把病秧子挂在嘴上,听得人心烦!” 这护兄弟的样子,像个吃人的老虎! 孟绫世子怂了,怕他,“我错了错了,不该如此无礼。七海兄,宽恕我呗!”道歉时,他还特意拱手作揖。 七海笑起来,得意得很,“那才对嘛!” 他那一笑,仿若黑夜当空里,闪烁不停的星星。 希望的指路明灯。 这种感染力极强的笑,天真,放浪,倔强,乐观。 总之,孟绫世子这样看待七海,那笑意,功不可没。 —— 猫耳娘死后,安阳王令万若影亲自处理尸骨。 那天,晴朗无云,碧空如洗。 他将猫耳娘下葬以后,为了不被众人发现,他离开得很快。 入夜后,辗转难眠,痛苦不堪。 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房间里,给自己死去的意中人烧纸。 他在等待,等待七海回来。 就像在等一个嘱咐。 去见闻步知的时候,女儿还挺好奇,笑着问了他来帝都的原因。 万若影喝了很多酒,唱着成调的曲儿,却不解释。 第二天,照常去医馆看望女儿。 当他望着自己女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七海。 如果安阳王真就查到,七海是镇国公的孩子,那以后面临的处境,不会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那七海和女儿之间的婚事,岂不是会因为自己,泡汤了么? 他焦灼,后悔。 他想了很多法子,最终,将离开帝都的事儿同女儿讲了。 闻步知摇摇头,她很倔强,“我不会离开帝都得?” “为何?” “他……”想到七海,她的眼角就堆满了笑,“要是七海押送粮草回来,见我不在。会着急得?” “咱们到时候可以让人给他留个口信。”万若影心急如焚。 “为何?”闻步知还是不解父亲的用意,“爹,你知道得。师父她老人家发过话,说七海如果查不出寒沉大师兄的下落,那就不能返回山庄。七海这个人固执又倔强,如果我不辞而别,或者逼迫他和我回去,那他心里得多难过。” 纤纤素手搅动着筛子里的草药,她又走到了柜台前,抓了药回来,“爹,你最近火气旺,一天焦虑得,应该是生病了。哪,这个给你,回去煎水服用!” 万若影抓着女儿的手,“步知,听爹的话,你必须离开帝都。” “爹,你……你到底怎么了?”闻步知从未见过,自己那一向闲情逸致的父亲,竟然会在今天变得如此慌张。 那目光里的哀愁,像一阵凄清的冷风,瑟瑟吹过每一处街道。 “步知,若是不离开帝都……你和七海……” “爹,我和七海怎么了?” 刚刚窜到喉咙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万若影知道,这件事儿,他不能说。女儿固执,跟自己一样? 她对七海,情深义重。如果真要离开帝都,早就离开了,何至于会因为七海,孤身一人来到帝都开医馆? 不就是想要天天在一起么? “爹,到底怎么了,你说啊!”闻步知着急。 “没,没事儿。爹……爹就是不喜欢帝都而已!”万若影咧嘴笑笑,含着将落未落的眼泪,出了医馆。 闻步知觉得父亲神情恍惚,让伙计看着医馆,自己出门看看。 这一跟踪,竟然发现父亲进了安阳王府。 她又好奇又震惊。 —— 走廊里,风清扬站着,他望着万若影,百般狐疑,“万前辈,为何回来了?” “没有选择,不得不回!”万若影苦笑,朝着风清扬躬身行礼,“多谢公子……当晚救命之恩!” “令千金给我看过病!”风清扬知恩图报地看着他,“她也救过我,现在她父亲有难,我救,本就理所当然,只是……”他不解,自己救了他,为何他又来了安阳王府? 万若影看着风清扬,忍不住笑了,“公子那日将我送走,未想王爷已经准备妥当。我在客栈停留的时候,就被他的人发现了。” 风清扬听得难耐,他几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万前辈,我父亲做了什么?” 绝望的脸颊上,弥漫着刺骨的怨意,“王爷利用我,杀了一个人?” “谁?”风清扬把着朱漆栏杆,脸色惨淡。 未曾说出口,安阳王背着手,站在阁楼上,强势地叫了他一声。 “万若影?” 只是名字而已,可万若影却当场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后来风清扬再问,也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万若影去了安阳王的书房。 安阳王看着万若影,身前是一桌的酒菜。 “我记得初次见你,你无家可归,还带着一个病重的孩子。” 万若影点头,两手放在膝盖上,很卑微,“是,属下记得,那会儿是王爷帮助我治好了女儿,还……还收留了我。” “嗯。”安阳王感叹一声,眼睛瞅着万若影,“这件事儿,你记得就好。可是……本王身为你的救命恩人,事到如今,你却要恩将仇报?!” 万若影一听,扑通栽倒在地,“王爷,属下……只是……只是……” 安阳王给万若影倒了一杯酒,轻轻地放在对方的面前,“若影啊,这么多年,你在本王麾下做了不少事儿了。本王也从来没有苛待过你。现如今本王处境艰难,你却要……”他说着,语气略显沉重起来。 第276章 返回帝都(二更) 而握着酒杯几乎同一时间,酒水倾泻而下。 安阳王发了火。 万若影仓皇,单膝跪地。 “属下该死?” 安阳王看着他,苦涩一笑,“郎有情妾有意。若影啊,猫耳娘的尸首,是你安葬了的吧?” “王爷,猫耳娘在山庄,对若影不错。他死了,若影怎有不管不顾的道理?”尽管内心悲愤,但万若影还是不想忽略猫耳娘在心里的意义? 可眼前这个安阳王,的确是他的主。于他而言,不仅有救女大恩,更有知遇之恩。 现如今,心上人被主子所杀,他纵然痛苦万分,也不想因此对自己的主子下手。 他这种被江湖道义感染的心,已经被很多的情分影响。 再难有做杀手时,不管不顾,一心只为完成任务的快意了。 “你救猫耳娘,本王不怪你。你没有完成任务,本王也不怪你。不过……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本王。你要记住,若影,本王真要杀你,易如反掌。可本王……惜才。以前如何器重你,现在也一样。” 万若影跪拜安阳王,回了一个是。 “不过……现如今你已经让公子产生了怀疑,你的出现,已经影响到本王的计划,所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桌面上,言辞坚决,“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万若影懂规矩,知道安阳王放在桌子上的是什么东西,他苦涩一笑,“只要属下一死,王爷就会放过他们么?” “你女儿的死于本王没有任何的意义!”安阳王直截了当地回应。 他笑得沧桑,兜住药瓶,“王爷放心,属下的命是你救得,你让属下死,属下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只是……”他匍匐叩拜,言语诚恳。 万若影没有为七海求情的理由,是后怕七海的身份坐实。因为如此一来,七海就不得不死了。 他没有说出这个压在心头的请求,就从房间出去了。 那天他照常喝酒,一喝酒,就会跑到医馆里,在那里看看自己的女儿。 闻步知知道父亲会来,特意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爹啊,你这几天太奇怪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不吃,却在这里喝闷酒?” 女儿拉了椅子,按着父亲的肩膀坐下。 万若影抓着女儿的手,跟他说了自己的心愿。 他说,他啊,自从当年去到七海山庄,就对猫耳娘存了心思。 闻步知撑着腮帮子,“我知道啊。爹你当时不知道给猫耳娘送了多少朵花?” 他又说,他一直都喜欢猫耳娘,但可惜猫耳娘都不大喜欢他。 闻步知也跟着遗憾,“爹,你单相思,女儿也很痛心。可是没办法啊,猫耳娘心里头,一直藏着一个比你俊俏的男人啊。” 他又说,猫耳娘心目中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很久了,现在,他也可以保护猫耳娘了。 闻步知哈哈大笑,鼓足勇气说,“爹啊,你不是一个孩子了,喜欢猫耳娘就得勇敢去追。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你要敢于尝试。” 他还说,他还说,最怀念在山庄的日子。 他唱曲,偶尔当当老师。 闻步知却说,“我不喜欢,这样的话,七海天天都会被猫耳娘打。” 然后他说了很久很久的话,直到他同女儿说,他要走了。 闻步知收拾着碗筷,回想着爹爹情况不对,她便跟着出去看了一眼。 “爹……” 那一眼,她看到万若影像一片枯叶,摔落在地,吐血而亡。 那一眼,成了诀别。 那一眼,她痛彻心扉。失去母亲,再失父亲。 “爹……” 仿若一声长啸,划破天空。 能够听出来地,是女儿痛失父亲的心碎和绝望…… —— 几天后,闻步知操持父亲的丧事。医馆歇业,不再看病。 那段时间,闻步知着了魔。 她总觉得父亲的死有些蹊跷。可是那天,她知道父亲的死是因为中毒,便忍不住问询时,父亲却抓着她的手说,不许报仇,不可报仇。 “为什么?” 回答是。 没有为什么! …… 闻步知打算去安阳王府后,问询风清扬情况。 谁想,丧事那天,已经有人将她包围。 不许出房门半步。 那些人都是些禁军,从宫里出来地。 闻步知想出去,却又不能出去。 二皇子为了掌控七海,自然也要监督闻步知,听说宫里的禁军包围了医馆。 自然是十分纳闷。 便亲自前往医馆,问询对方。 “殿下!”禁军统领王英伸手阻拦。 二皇子看得奇怪,脖子往医馆里探了探,犹豫不决,“怎么闻姑娘的医馆被围住了?” “回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王英统领只是听从上面的行事儿,其中缘由,自然不知。 二皇子纳闷了,调侃道,“闻姑娘不过是一个大夫,父皇囚住她,是何道理?” 王英统领摇摇头,“此事儿,末将也不知道。” 二皇子不觉好奇,回头看了属下长迢一眼,因为无从下手,离开了。 “你说怎么回事儿?” “属下也不明白。”长迢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闻姑娘一个看病的大夫,也能引得皇帝的注意。这实在太让人费解了。 “七海那儿有什么消息?” 长迢回答,“殿下,听说七海和孟世子已经成功将粮草押送到边塞。据说……云霁将军孤身一人闯入敌营,斩获敌军主将,打了大胜仗!” “呵呵,这次七海押送粮草有功,本殿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二皇子看着前方,唠叨着长迢,回了府中。 闻步知的情况被云纷纷知道了,特地过来看望。 门口王英见她执意要进去,不忍心阻挠,便放她进去了。 闻步知身着素衣,坐在地面上,给自己的父亲烧纸。 她哭得眼睛都红了。 “闻姑娘?”云纷纷进屋,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分同情。 闻步知抹了把眼泪,站起来,她今日的脸颊有些白,也许哭过,眼睛红肿。 乌黑的头发上,簪了一朵雪白的纸花。 云纷纷叫了她一声,她还是很理智地站起来,拉了个凳子,给云纷纷倒了一杯水。 “抱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被禁军给封了路。进来……很麻烦吧?”闻步知笑笑,望了一眼屋子,收回伤感的目光,“云姑娘,有什么事儿,就请说?” “我也是看到这么多禁军,有些好奇,才过来看看你。七海……七海爷爷离开的时候,跟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云纷纷撒了谎,她理智地将自己意中人称之为七海爷爷,一方面说明她已经打算放弃,另外一方面,是因着云老生前同七海的结拜。 闻步知听了这话,便笑了,“莫不是他让你叫他爷爷?” “没有。”云纷纷摇头。 “你别听他得,他就是有趣,跟你闹着玩儿。他这个人啊,就喜欢开玩笑。”闻步知拉着云纷纷的手坐下,她像一个好姐妹,倾诉着自己的痛苦,“云姑娘,最近我眼皮跳得厉害,我在想……七海这次押送粮草,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种感觉倒是有些相像,云纷纷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七海全身是血。现如今闻步知也做了同样的梦。 看来,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担心七海,所以想什么来什么吧。 “闻姑娘放心,七海爷爷事儿。”她轻声安慰道,“前几天,有消息说,他们打了大胜仗。可见,粮草已经安全送达了。这大半个月,回来时,不用护送粮草,快马加鞭,定然比走时要快得多。” 艳山红花枯萎,入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 孟绫世子和七海在返程途中,又遭遇了刺杀。 这一次,若非七海,孟绫世子怕是要断根胳膊。 第277章 公子迎接(三更) 不过孟绫世子感恩,向七海道谢时。 七海却笑他傻。 “孟世子,你啊,真是心善。那些刺客都是冲着我来得,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和他们打架,也不会差点儿就断条胳膊!” 孟绫世子撅着唇,瞪了他一眼,“别说那么多废话,肉麻兮兮得。你是我孟绫的朋友,你被人刺杀,我难道还要在旁边干看着,说一句恭喜!” “所以我才说你人好嘛!”七海拉着缰绳走了两步,突然问,“小灰呢?” 孟绫世子叹气,“怕是肚子饿了?” “你没给它吃东西?” “只有饼!”孟绫耸耸肩膀,笑着回,“它这么大了,也得自己吃吃苦头。这……很正常。” 七海从空间里,拎了烤鸭出来,“哪,这个给他。” “什么东西?” “肉!”七海眼角有光,依旧是自信的光芒,“不够还有。” 孟绫世子每一次看到七海从袖子里掏东西的时候,都会感到万分怀疑。 他不清楚七海藏了多少好吃得,可是在他们休息时,翻来覆去地找了三遍以后,他就明白。 七海这个人啊,神秘莫测。有制造食物的根本。 “七海兄,说起来,陛下为何要杀你?” 七海凝着眉,那双大眼睛溜溜打转,“我不是说过么?”他笑起来,“那是因为我查探寒沉大师兄的事儿,他心里慌张?” “为何慌张?”孟绫世子总是无法像风清扬一般跟上七海的步伐,以至于,每一次都会重复那两个字。 为何? “太子殿下逼宫的事儿,你还记得吧?”七海凑拢了,小心分析,“那北昀国细作的头儿,叫什么兰姑得,之前在陛下跟前当宫女,自称为顾芙。你说,她一个敌国细作怎么可能同侍卫有染。况且天天搁陛下眼皮子底下,还能和侍卫有染了去,不觉得太夸张,太奇怪。更何况……这个兰姑,容颜绝美,笑一下,都很有特点。” 孟绫世子噎了噎嗓子,“兰姑和陛下之间有关系。” “这兰姑是北昀国细作的头儿,和陛下有了感情,所以……所以陛下在发现她的身份以后,为了皇族颜面,就故意说这兰姑和侍卫有染。”七海说得累了,抱起酒盅猛地喝了一口。 孟绫世子听了,依旧不解,“可这事儿同寒沉护卫有何关系?” “那关系就大了。”七海现在,已经不担心将此事儿的真相说出去,反正孟绫世子知道了也好,他日可以成为评判此事儿的证人。 “那菩提庙路的郁长亭,郁世轩等人都是这兰姑的仆人,配合兰姑一起刺杀陛下得。所以兰姑一死,他们投降,在菩提庙地宫里藏着。那观尘大师同样是北昀国人,大师兄陪着公子前往菩提庙上香,有没有可能会发现什么,发现了以后,便招来了祸患。所以……陛下这般不待见我,有没有可能是担心大师兄的死会将北昀国细作兰姑和他陈年烂芝麻的事儿,一不小心掀出来呢?”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就是孟绫世子,听着这些分析,也觉得十分在理。 但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些事儿,就算分析如此,也无法制止。 “既然如此,七海兄还要继续查下去么?” “当然。”七海跳起来,握着剑,直指苍穹,“我来帝都,我师父交代过,她说,要是不查出师兄的下落,就不许回山庄。我堂堂男子汉,自然要说到做到!” 孟绫世子偏着头,看着七海那信心十足的样子,想了想,问他,“但是你继续查下去,陛下就会杀你?真相重要,还是命重要!”那胖兔子小灰也钻出脑袋来,拿它的红眼睛瞪着七海,啧啧嘴巴,也不由好奇。 七海扑腾下地面,继续坐下,翘着腿,惬意一笑,“当然是命重要。” “那你还……”孟绫世子听得无语。 “陛下杀我,我不能躲么,为何非得傻傻地站在那里,让他来杀我?”七海的反问很有道理。不过倘若没有空间,他也许会比较苦恼。 空间傍身,扎进空间,几乎没有任何人知晓。 查探大师兄寒沉也就轻而易举了。 孟绫世子听着这话,替他担忧,“七海兄,你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格,实在让我钦佩!” “多谢钦佩!” “……” —— 几日后,两人带着十来个押送粮草的禁军,快马加鞭到了帝都城下。 二人风尘仆仆。 孟绫世子待遇不错。 刚到城门,父亲国公大人孟怀恩,以及好友陈露白,自在城门楼接他。 “国公大人,露白公子。” 老远,这孟绫世子还没有打招呼,坐在马上的七海,倒先替他打招呼了。 孟绫世子逡巡着七海,像在吃醋,“我得父亲,我的朋友,你喊得这么起劲儿干嘛?” “你有父亲,你有朋友,还有那么多仆人来接。我这不一个人嘛,要是什么都不说,得多尴尬,是不是?” 七海总有理由,孟绫世子被他说得内疚,还陡然有些感动。 心伤得望他两眼,“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七海眨巴着眼睛,跳下马来,刚想着要不要去医馆见见闻步知,就看见了前来接他的朋友。 云纷纷,云步非姐弟俩。 近到跟前,七海不敢相信。姐弟俩调侃道,“爷爷老人家,这一路上,可好啊?” 七海靠着云步非,故作苦恼,“爷爷老人家特别不好。” 云纷纷笑他,“怎的不好?” “爷爷我一路被人刺杀,风餐露宿得。你说好不好?”七海又拿剑敲打了一下云步非的肩膀,云步非丧气得很。 云纷纷望着七海,刚想说说闻步知的事儿,忽然看见正中一人策马而来。 近到跟前,他儒雅白袍,顺着黑色长发,随风而起。 “公子,我在这儿!” 七海跳起来。 风清扬翻身下马,被风吹得咳嗽了好几声,突然笑起来说,“算准你今日回来,没想到你真回来了。” 身后的府兵随后而至,牵了一匹马,拉到七海的面前。 七海瞅了瞅风清扬,笑着说,“怎么不坐马车?” “我软磨硬泡许久,父亲才让我出府。”风清扬苦笑着,指着马,“怎么样,没让你没有面子吧?” 相处久了,都知道朋友之间的性格乃至习惯。 他拍了拍马鬃,看着七海,“我让厨房给你做了好吃得。” “酒肉都有!” “怕是你一顿吃不完!”风清扬牵着马车,这么一唤,七海就走了。 走得时候,他向云家姐弟俩道了歉。 风清扬本人孤寂得很,帝都城里,没有几个朋友。 在七海心中,公子将他当做朋友,这大概就是七海果决跟随的理由。 第278章 公子分析(一更) 两人骑马,七海还以为会直接回家。 谁也没有想到,马儿竟然直接跑过安阳王府,身后的府兵都追不上。 七海看着他跑得很快,病体缠身,都跑到了山上。 在那里,风清扬停下来,挥动着马鞭,望着七海,他说,“山环雾绕的地方,是不是觉得空气挺新鲜?” 七海勒着缰绳到了跟前,凑近了,忍不住笑他,“公子,我就离开这么一段时间,你就开始伤悲春秋了?” 风清扬合着眼睛,看着层峦叠嶂,心里颓得很。 可是七海偏偏开心得很,全然不似风清扬这般哀愁。不过那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猫耳娘,已经死了。 更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同之前不大一样。 至少以前,没有多大顾虑,就算皇帝和谁要杀他,也绝对碰不到边儿。 可是现在不如以前了,现在的七海啊,失去了太多,他的身份也已经被人发现。 搞不好,就会被人杀。 风清扬了解一些,他只是希望那些事情能托一阵儿是一阵儿。 “七海,你以后会离开帝都么?” “当然了,大师兄的事儿一解决,我就带着步知回家,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七海仰头看风清扬,知道他肯定在想,自己走了,没有说话的朋友了,便跟着忽悠,“不过,我肯定还来帝都看你,或者把你接到我们山庄,看一看,玩一玩。你完全没有必要觉得,自己没有朋友?”他在马背上,躺了躺,一下子就坐起来,对着风清扬哈哈大笑,“不是,我说,公子,你最近怎么看起来怂怂得?” 风清扬一拂衣诀,瞧着七海那怼人的样子,不乐意,“别胡说,我只是觉得你回来处境危险,也许你会向我跪地求饶。” “好好好。我向你跪地求饶,你到时候就保我。”七海转溜着眼睛,和乐笑笑。 风清扬也没走,拉着缰绳,总是忍不住偏过脸,看着七海,那眼神里,有说不得的隐忍,他问。 “我父亲是不是派人在路上杀你了?” “怎么会?”七海拍拍胸膛,笑颜如花,“我这么厉害,谁能杀得了我?” “我没问你这个!”风清扬恼了,压抑良久的心情,突然间就变了,“我问得是,我父亲有没有派人刺杀你?” 七海还是傻笑着,在大师兄寒沉的事儿还没有真相大白以前,他不喜欢过多地猜想。这很容易影响兄弟的情分。 “没有啊,你父亲是大英雄,就算恨我,也不可能在我七海为国效力的时候吧?”七海骑马到了跟前,手指按着风清扬的肩膀,“公子,说起刺杀,我倒要和您说点儿特别的事儿?” 风清扬烦心。抬起手指触了触自己的眉毛,他啊,就嫌弃七海这聪明的脑子。要不是他死死记住自己的问话,说不定早就让七海这个家伙,把自己糊弄过去了。 “我父亲到底有没有……” 七海真是被他打败了,凝着那灵力劲儿十足的眼眸,回得特别惨淡,“有,行了吧?”他骑着马,往山下溜达,“不仅有,还好几次呢。你父亲就是一头倔驴,不杀了我,他就不开心。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杀不了,还杀,都不嫌弃自己能力低下得?” 风清扬一怔,七海的这些话,显得俏皮,又因着和他之间这份关系,不加念叨。而是温声细语,尽可能将这件严重的事儿,说得如此婉转。 “七海,果然……我父亲还是要杀你么?”风清扬的情绪不对,一拍马股,就下了山。 为了阻止父亲对七海下手,他真就又去和父亲吵了一架。 由护卫一职,上升到了知己,由知己上升到了性命。 安阳王听得脑袋痛,想说点儿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背着手,叹气,“清扬,怎么那臭小子一回来,你就要跟父亲顶嘴啊?” “如果清扬话说得有些重,那么清扬实在抱歉!”他握着两手,这样同安阳王讲道理。 他补充道,“七海是我的兄弟,如果父亲杀他,清扬绝对无法容忍。到时父亲莫要怪罪清扬为了兄弟,肆无忌惮!” 安阳王冷声斥责,“就算你阻止得了父亲,能阻止得了陛下!” “那咱们就试试看!”风清扬气愤地从书房里走了。 自从没了管家关伯,安阳王府里,除了那些家丁女婢以外,便没有了别的人。 七海拎了凳子,坐在走廊里,老远就瞅到了那郁郁寡欢的风清扬。 “喂,又去找你父亲评理了?” 风清扬走到他跟前,看了他一眼,不想再提这个,便问起别的,“这次去边塞,还发生过其他的事儿么?” 七海一拍膝盖,笑起来,“哪,咱们进屋说。”他提了那把凳子,将房门一关,“你找那把……”他特意留了一把没有坐过的凳子。 可是公子那厢,已经坐在他旁边地凳子上了。 “你洁癖好了?” 风清扬看着七海,“也多亏了你,时不时地坐我的凳子,这洁癖也好了三四分。” “呵呵,是么?那我可是你的贵人啊!”七海握着风清扬的手指,目光含着一丝星辰。 风清扬冷冷瞅他,但话语里依旧稍显贵气,“别废话了,快说说吧。这次边塞,可发生过别的事儿?” “我发现了潜伏在临水国的奸细!”七海拍拍脑袋,“这个在暗中杀害咱们临水国押送粮草的京官,是尚书之妻秋华夫人?” “秋华夫人?”风清扬听到这儿,不觉诧异,“你把她……杀了?” “当时,不杀她。孟绫世子的那只胖兔子就得没命!” 七海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瞟了风清扬一眼,“况且,她杀了那么多人,没有人取她的命,我帮临水国那些死去的将士,取了她的命,不好?!” 风清扬抚着额头,细细思量了一下,忽然转过了脑袋,“倒不是你杀得不对,只是你万万不该亲自杀他。七海啊,我实话跟你说,这尚书平日里,宠妻出了名。帝都很多人都知道,如今你一下子,把秋华夫人杀了,那他府上的几个孩子就失去了母亲。你说……如果尚书找你麻烦,该当如何?” 七海挥着袖子,一本正经,“找就找,她来杀我,我自保,不小心杀了她,还找理由来杀我,也不觉得莫名其妙。” 风清扬淡淡地吐了一口气,神情难耐地回,“你平时里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儿上没有想到好法子呢?” 七海捋捋袖子,“那秋华夫人是北昀国的细作,如果陛下知道了,应该会想办法对付尚书,而不是我吧。” “话是这么说,可……可七海不要忘了,陛下意图杀了你?”风清扬眼神里微含苦楚,倒是渴望说点儿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七海皱着眉头,那道双目十足地亮堂,他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公子放心,反正人我已经杀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不过孟世子当时也在场,可以替我证明,那秋华夫人就是一个奸细。” 风清扬看着七海,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压惊,“这件事儿,你好自为之。” 七海拿剑压住风清扬的膝盖,“不是,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想想办法呗。当时我杀了人以后,那秋夫人的尸首无端消失了,我在想,会不会是她的手下将尸首带走得?” 风清扬扑腾着自己的长袍,“你倒不也用着急,七海,这秋夫人虽然死于你手,但是她为何会在边塞的路途中出现,为何会对你们出手,她也是说不过去得。你……不就是这么想着,所以才无所畏惧得么?” 第279章 互为知己(二更) 一看就是知己,连说话都这么得有道理。 七海舒心地笑了,“果然,你是明白我得。”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七海,你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让自己陷进去。” “嗯,没错。这人遇到了困难,无非两种选择,一种是倔强坚强,爬起来,东山再起,另一种是转换思维,调转方向,从头再来。我七海被人冤枉,那肯定得有理由,他们要想害我,我就得想办法为自己申冤!” 风清扬看着七海,点点头,他撑着桌子,长呼了一口气,“这帝都城下的事儿,什么时候能够变得简单一些?” “还好吧,也不是多么困难,无非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五月了,天气渐热,坐在那里,都会觉得一阵热风飘来,浑身不适。 风清扬看了七海,不情愿地说,“七海,你这种性子,真不是什么好人?” 七海无动于衷,伸伸手,笑了,“像你这样,想得周到,也没见你能够规避那些风险啊。” “你这是歪理!”风清扬急了眼。 七海乐呵呵地回了一句,“不管了,真等到那事儿落到脚背上了,我再动也不迟。”他猛地站起来,提了剑,准备出府,“好啦,这话题下次再聊,我先去个地方!” “才刚回来,不能坐一坐?”风清扬丧气地看着他,可能后怕父亲又动手,他追出去,“我陪你走一趟医馆!” “不用了吧?”七海难耐,他可是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风清扬这个人,担心地是七海受伤,于是没有想太多,跟着一路,出了安阳王府。 骨子里也算霸气,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有情商。 “大不了到时候医馆外面,我多多回避!”风清扬冷不丁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七海直接傻眼了。 手里握着剑,在边上站着,目光淡淡,迷茫不已。 风清扬嘴角上扬着一抹笑,似在得意。 “不是,你得给我面子!” “你不是一向脸皮厚!” “我那叫胆大!” …… 闻步知已经从平静走到了最为尴尬的一步。 她内心懊恼,神情痛苦,每一次想要出门,都被禁军给拦阻了。 听人说,孟绫世子和七海已经押送粮草回来,她欣喜不已,原本打算去接人得,谁知竟然没有机会。 “我要出去!”闻步知看着两人。 门口两个禁军的脖颈上被银针所扎,现在已经动弹不得了。 可是唯一让人气愤地是,禁军统领王英十分圆滑,知道闻步知会有怎样的招数,所以一开始,就令人多围了几圈。 医馆无人敢进。 几天生意惨淡,十分萧条。 七海老远看见,提了剑,护短了,“王统领?” 王英看见七海,冷不丁地回头,冲着手下喊,“放手。” 那些手下也听说了七海押送粮草的事儿,打心眼里,十分敬佩。 然而这是皇帝下的令,他们也只能围拥着七海的意中人。 “步知?”七海跳起来,奔到对方的身前,“没事儿吧?” 闻步知在看到七海的时候,不觉抿了唇,没有把父亲去世的消息说出去,只是不安地抓着七海的袖子,解释道,“七海,这些人……这些人是陛下派来的人。” “哦?”七海想了想,没太震撼,仅仅啧啧舌,点了点头,“那又何妨?” “七海,陛下让人监督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父亲的死,皇帝的旨意,已经令闻步知感到万分迷茫,她开始怀疑,是否父亲做了什么,亦或者她……做了什么。 七海伸手,捧着闻步知的脸,“傻瓜,不就是被人给看住了么,没事儿?” 什么事儿,都不能看成事儿。如此就不会怯懦,不会怯懦,就不会害怕! 闻步知抓着七海的手,往医馆里带,“这儿人多,我们进去说?” 七海站着没动,眼睛瞟了瞟远方,示意那还有他兄弟风清扬呢。 闻步知尴尬了,瞥他,“你来看我,不能一个人来么?” “我?”七海挠挠头,定着风清扬,“他怕我被杀,执意要来。” “你啊,来了,也不请人进去!”闻步知说着,咧嘴一笑,随后走到风清扬面前,友好示意。 七海看着闻步知,原以为会被说呢,不想这种小事儿上,还挺给人面子。 风清扬背着手,他回,“闻姑娘,我就不用进去了。” “那怎么行,来者是客!”闻步知目光缱绻温和,看了风清扬的脸色,踌躇不决,“公子的脸色不好,正好我给你把把脉。” 父亲的事儿,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此刻又佯装得非常平常。是以七海也没有看出来,有关万若影去世的事儿。 “公子怎么样?”七海看闻步知把了很久的脉,脸色苍白,不觉关切地问了一句。 闻步知收回手,叮嘱了一句,“公子咳嗽症是不是又犯了?” 风清扬尴尬一笑,“老毛病了。” “不。” 闻步知特别决绝,“你是不是又喝了药?” 风清扬捏着袖角,笑着否决,“我什么也没有喝。” “你在骗我!”闻步知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儿,在七海那里学到的一丝倔强。 况且,她本人也有一些能力,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她敢于说真话。 风清扬收起袖子,还是在撒谎,“没有的事儿?” “公子还不说真话?”闻步知望了七海两眼,那眼中流淌着一丝不安和难耐。 七海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他这个人了解风清扬,所以他觉得风清扬一定是有道理得,如果没有道理,绝对不可能会这么做。 伤害自己的举动,没有理由,怎么可能? “步知,也许是误喝。你也知道,安阳王府那么多家仆,万一弄错了药,也说不定。”七海给闻步知使了一个眼神,许久以后,闻步知止口不提了。 但内心还是有些不大高兴,“公子,身体是你自己得,如果你不爱惜,那么没人会替你爱惜。” “闻姑娘,我记住了!”风清扬拱手,回以一笑。 风清扬并不知道她的父亲已死,加上医馆并无异常,所以他也没有询问。 闻步知看着七海,想到了父亲的死,快速站起来,假装去给二人泡茶。 她泡茶的时候,却是在擦眼泪。 端着茶到得跟前,她才跟着打听,“七海,大师兄的事儿,有底了么?” 七海点头,眨眼笑,“有啦。” “那……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回山庄了!” “嗯,没错。”七海发自内心是希望事情朝着这样的结局发展得,但是她有一种感觉,事儿可能会朝着其他的方向发展。 陛下的刺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制止。这些,都是未知。 也因为这所谓的未知,因此他总有一种不安和怅惘。 但他又不希望让自己的心上人难过和导游,所以便扯了谎。 “怎么了,步知,想回山庄了?”七海偏头,望着她的脸。 闻步知忽然抑制不住地流了泪,她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是啊,想回山庄了!” “放心吧,一旦这事儿查清楚了,咱们马上动身!” 这终究只是一个承诺,一个后话。在七海的心里,哪怕是不能实现,他也会确定闻步知安然离开帝都。 …… 从医馆里出来没多久,七海不安地抱着双臂,看着风清扬,神色有些衰,“公子,你说,这皇帝老儿怎样才肯放过我?” “此事儿是因寒沉而起,兴许……就此放手,会不会更好一些?”风清扬顿住步子,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七海。 七海沉思了很久,却还是笑了,“呵呵,又想劝我放弃,那不可能。现在很多事儿,已经有了眉目,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他大摇大摆地走着,握着剑,潇洒恣意。 而余留在身后的风清扬,仿佛觉得那个背影,越来越远。 第280章 反咬一口(三更) 他想,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也许真相会水落石出。 但是毫无疑问,他和七海之间的厚障壁,会越来越深。 清晨早朝。 七海因为其编纂一职,不得不上早朝。 那天孟绫世子亦在场,他双膝跪地,拱手作揖,“陛下,此次押送粮草入边塞,臣同编纂已经查清,那个潜伏在临水国,多次杀害京官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皇帝坐在上方,俯瞰着堂下的臣子,神采奕奕地问了,“那究竟是何人啊?” “此人就是工部尚书之妻秋华秋夫人!” “现下秋夫人究竟在何处?!” 孟绫世子感叹道,“回陛下,秋夫人此行意图谋害臣和七海,以求自保,秋夫人被……” 话刚刚说完,工部尚书赵如林难耐地行到殿堂正中,向陛下喊冤。 “陛下……孟世子简直一派胡言!” “哦,难道此事儿并不属实?”上方坐着的皇帝,突然间愣了,他看着底下的工部尚书赵如林,又看看孟绫世子,怀疑地问了一句。 赵如林拱手笑了,他道自己的夫人一直未曾出京,现如今在王府里,依旧安然无恙。 孟绫世子看了七海一眼,两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当时秋夫人被刺死,他们都在场,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活着。 皇帝也为了公平起见,特地将秋夫人叫到了大殿之上。 这秋夫人同他们所见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而且经过太医到内室查探,后背并无旧伤。 如此一来,孟绫世子所言,就是有意陷害。 七海看得出奇,忙不迭地奔进殿内,朝着皇帝解释。 他表示也许这个秋夫人,是被人假冒。 不过一番查探,秋夫人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工部尚书赵如林情绪激动,控告七海和孟绫世子冤枉自己的夫人。 皇帝为了给以教训,打算惩罚孟绫世子和七海。 七海举手示意,大喊冤枉。 皇帝望着七海,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怎么,七爱卿有话要说!” 七海点头,特别沉重,“七海不服!” 他在殿堂正中,陈述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我和孟世子绝对不会犯此错误,这秋夫人于途中刺杀,千真万确,不过那人究竟是不是真地,臣等尚且不知。因为一个没有查清的事儿,就冤枉臣等,那未免太果断了,陛下。” 世间还没有谁敢同皇帝如此较真。 不过皇帝也特别想同七海过招,平心静气地反问了一句,“那七爱卿有什么法子可以洗刷冤屈么?” 七海拱手,笑得远绚丽,“听说秋夫人有两个孩子?” “……”陛下不解,朝堂大臣不解。 七海犹豫了一下,突然笑道,“可否让两个孩子到得大殿,辨认一下自己的母亲。” 赵尚书突然就急了,那眼眸里,透着深深的哀伤。 孩子的父母亲总觉得七海会伤害他们,至于那些大臣,却不知道七海打的什么算盘。 两个孩子到得大殿后,七海提前让内监蒙着了两位孩子的眼睛。 七海走近了,一手抱住一个孩子,“哪,你们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现在咱们同妈妈玩个小游戏,摸摸她的脸和手,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妈妈好不好?” “好。” 两个蒙了眼睛的孩子,一个是男孩,另外一个是女孩。 回答的嗓音清脆天真。 七海走近鲁国公,示意了一下,鲁国公立马点了秋夫人的穴道。 秋夫人面上伤感,却无法动弹。 将两个孩子放下,七海把小手送到秋夫人的手背上。 孩子天真,哥哥抚了抚,突然咧嘴笑起来,“哥哥,她是我的娘亲。。” 七海点点头,笑了笑。 另外一个女孩也摸了摸秋夫人的手,跟着也点头,“大哥哥,是娘亲的手哦。” “哦……”七海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把小手又放到了秋夫人的脸上。 孩子抓挠半天,齐齐回答。 “是娘亲,没错。” “是娘亲,没错。” 母亲一整天照顾孩子,肯定同孩子相处了很长时间。 孩子们熟悉母亲的手,这是理所当然地。 但此时此刻,孩子摸了半天,都说,是娘亲的手。 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之前考虑过,此刻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地。 赵尚书见七海如此戏谑,在殿堂上,反咬了七海一口。 皇帝为了安抚赵尚书的情绪,便令内监,打七海三十大板。 言辞冷厉,毫不留情。 “等等——”七海将两个孩子抱开,又令孩子抚了抚宫婢的手,“嗯,很棒。现在哥哥还想请你们帮帮忙,这是不是你们的娘亲啊?” 在抚摸了一个宫婢的手后,两个孩子同出一辙地回答。 是他们的娘亲。 七海放下孩子,耸耸肩膀说,“陛下,适才只是七海有意为之,毕竟这个北昀国细作心知此事儿事关重大,所以逼迫两个孩子,如此作为,是有可能的。” “编纂大人不要满口胡言乱语!”赵尚书此刻对七海恨之入骨。 七海扫了尚书一眼,满不在乎,“嗯,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你……你欺人太甚!” 皇帝看七海闹了这么一出,最后只能将孟绫世子和七海同时打入了天牢,等待彻查此事儿。 七海不发一言。 孟绫世子觉得七海不喊冤,不说话。定然已经想到了法子,便也不再废话了。 当日正午,七海坐在牢房里,时不时地傻笑。 孟绫世子坐在角落里,不满地问他,“我就不知道七海兄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七海小心翼翼地挨到孟绫世子的旁边,轻声提醒,“我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放了一样东西。” “什么?” “毒!”孟绫世子一听,气地眼皮直跳,大声呵斥七海,“不是,七海兄,那么小的两个孩子,你也要下得了手?!” “嘘,小声点儿!”七海伸手,将孟绫世子往跟前一拉,“那又不是致命的毒!” 听了这话,孟绫世子才稍微冷静下来,坐下地了,白他一眼,“你给两个孩子下这……不致命的毒做什么?” “咱们被关在这种地方,他们不应该受点儿委屈啊?”七海洋洋洒洒地回了一句。 孟绫世子却不肯相信。 七海虽说有些闹腾,但还没到这种丧尽天良的地步,可见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得。 下了朝,赵尚书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孩子就无缘无故地晕倒了。 赵尚书和假的秋夫人看得心急如焚,接连请了几个大夫给孩子看病,都没有什么用。 “孩子,孩子啊……”赵尚书跪在地面上,痛哭流涕,“都是你,非要拿孩子威胁我去诬陷七海大人,现在好了吧,孩子变成这样了。” “尚书大人这话说得奇怪,做都做了,有什么抱怨得?”女人媚眼一眨,神采奕奕,窃笑不已。 第281章 被人威胁(一更) 七海将孟绫世子敲晕,利用空间,离开了天牢。 跟着出了皇宫,去了赵尚书的府上。 后院。 “混账东西,竟然敢谋害夫人的孩子!”那女人握拳,重力敲在桌面上,“看来,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分寸!” 赵尚书心痛地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你的主子害了我不够,还要害了孩子们么?!” “大人,你怎么不明白?这是七海那臭小子造的孽。他要是不给孩子们下毒,孩子们如何怎么会晕倒?”那女人冷不丁地讽刺了赵尚书一句,手指抚了抚自己的发丝,“大人啊,要不是因为你还有点儿作用,主子早就杀了你。怎么还可能给你生两孩子。你老来得子,应该感到庆幸!” 赵尚书哀天动地,“你这个疯女人!你……你拿孩子们逼迫老夫陷害七海大人和孟绫世子,当真是无耻至极啊!”他到底是临水国人,是一个忠心的臣子。没有能力,却有胆识。 “身为臣子,不能替陛下效力就罢了,还和你这敌国细作,祸害朝廷忠臣,吾心中愧对陛下啊!这一次若非七海大人和孟绫世子及时押送粮草抵达边塞,吾临水国将士不知道会被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细作祸害多少人命?!” 那女人冷不丁地瞪了赵尚书一眼,神情冷傲,“尚书大人,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为何会同你夫人一模一样,那自然是因为主子信任,利用秘术,换脸而来,现如今主子为了任务而死,我又怎么能让她抱憾终身!” 赵尚书抽了墙壁上挂着的宝剑,“白玉,你在夫人身旁伺候多年,现如今你……你想让孩子们都死于非命么?” 白玉是秋夫人身前的贴心婢女,为了报主子大仇,特意返回来,一来是照顾孩子们,二来是为了报仇雪恨。 不过这一切都落在了七海的眼中。 得知赵尚书知晓此事儿,他心里惬意了许多。 那白玉冷哼一声,“尚书大人,我说过了,若是七海不死,夫人九泉不得安宁!”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孩子,就去祸害临水国的忠臣。”赵尚书冷眸沉沉地回复了一句,“白玉,从今以后,我不需要你为孩子们做些什么,请你尽快离开临水国,离开帝都,否则他日再见,老夫必定杀了你们,为我临水国将士报仇!” 秋夫人杀了很多押送粮草的京官,其中一位,还是赵尚书底下的副将。 白玉冷傲地望着那两个孩子,讽刺道,“尚书大人,你以为说出实情,恳求陛下放人,孩子们就能活过来么?且不说今日你诬陷了他们,即便不愿在陛下面前告状,我等姐妹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不得不为!” 赵尚书颓唐地坐在地面上,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指,定着眼前的白玉,“你……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你……你竟然……夫人若泉下有知,知你祸害她的孩子,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呵呵,忘了告诉你。尚书大人,我追随夫人这么多年,她从来就不是贤良淑德之人。今日我做这一切,都是她心中所想。自从她嫁给你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在布一个局。”她朗声大笑着,冷厉的面容,是秋夫人的脸,“若你不肯进宫,请陛下下旨为夫人报仇,那明日这个时候,就会出现当年惨状。尚书大人和敌国细作里应外合,意欲……图谋不轨!” “你……你……”赵尚书仰天大笑,手中长剑,紧紧地握着,“当年本官救你们主仆俩,原本是积德行善,不想竟是……引狼入室。若非夫人病逝,我怎会同你主子成婚,这么多年来,不知她鬼面蛇心,在天子脚下,苦心布局。竟然利用我,对付同僚!此……此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以为老夫人会因为两个孩子,嫁祸他人么?” “不会,尚书大人宅心仁厚,当然不会了!”白玉伸手,拨弄了头上的发簪,突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可是……我白玉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你耗,所以……尚书大人,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明日进宫请旨,你做……还是不做?” 尚书大人仰着头,合着目光,“陷害忠臣,老夫心中,已经有愧。明日进宫,我也会将事实真相告诉陛下,再也不会受你这个奸细威胁,祸害临水国忠臣。鲁国公为国尽忠,同老夫也是平辈,他儿子不顾性命,前往边塞,押送粮草。这等赤胆忠心,你竟然让老夫陷害于他,你……你……真是无耻之人!” 在女人恼羞成怒,准备出手杀了赵尚书时。 空间里的七海迫不及待地现身将女人打晕了。 赵尚书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七海,灿烈的日光下,俊俏的面颊下,透着浓烈的笑意。 他犹豫了下,手指抬高,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是……是七海大人?” “对,你没有看错!”七海笑起来,那双大眼睛时不时地眨动着。 赵尚书有些惊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女人,突然冷不丁地望向七海,“七海大人不是……不是在天牢么?” “我刚逃出来!”七海凑近了,俯瞰着倒地的赵尚书,笑着伸出手去,“来,尚书大人,起来吧。别在这儿坐着了,冷不冷?” 赵尚书看见七海伸过来那只手臂,神情凝重万分,不知道怎么,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呆怔感。 只一秒,他就反应过来,双膝跪地,朝着七海磕头认错,“七海大人,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老夫不该助纣为虐,同敌国细作牵扯不清,现如今为了孩子,自私自利,是……是老夫的错,还望您大人大量,放过两个无辜的孩子吧!” 七海瞥头,望了一眼屋子,扁着嘴,言辞真切,“不行,你冤枉我和孟世子陷害秋夫人,现如今陛下为了你这老臣,将我们关进天牢。孟世子身份贵重,哪里受过这种罪,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救救你的孩子?”他一晃手,跳上走廊,靠在栏杆坐下,“我又不是圣母,没有那么好心地。” “七海大人,老夫……老夫明日进宫,如实将这一切告知陛下。还望七海大人不计前嫌,能够放了我两个无辜的孩子!” 七海想了想,拍了拍后脑勺,再三确定,“明天……真会说啊?” “说,一定,老夫发誓,绝对会如实禀报陛下!”适才空间观察,赵尚书还算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 同那奸细较量,也很实在。 他托着下巴,思量了下,伸手令尚书大人坐,“好吧,我姑且相信尚书大人一回!” 赵尚书回头盯着屋子,脸颊上带着一丝不安和困惑,“孩子们呢?” “放心,没下毒。睡到晚上就醒了。”七海踢了踢脚,一个翻身,落在跟前,叉着腰说,“不过尚书大人记住了,如果你骗了我,没有去陛下面前说明一切,那我七海也不是吃素得!” 赵尚书又跟着跪倒在地,目光里隐藏着不安和迷茫。 走到走廊里,七海看了好半天,突然问了,“这么大个宅子,仆人也太少了?” 赵尚书颓败地回答,“大多都被敌国细作给杀了。” “啊,那你这个尚书当得够失败得!”七海退后两步,将那女人拎起来,“这个女人这么过分,留着也是祸害,要不杀了吧?” 赵尚书心一冷,被那句话吓得冒冷汗。 后来七海还是将女人带走了,后怕她惹出什么祸事儿。 …… 京都衙门。 京都府尹钱长申看着七海扛来的麻布口袋,不觉皱眉,“七海啊,你这拎得什么东西?” “一个人!”七海正经地回。 “……” 第282章 贵人帮衬(二更) 刘师爷胆子小,握着手绢,扭扭捏捏好半天,眼睛眨动下,往跟前看了看,“那这人没事儿吧!” “活着呢!”七海伸出剑,在接头一砍,口袋落下,探出女人的脑袋。 钱长申望了女人一眼,吓得眼睛都发黑了,不敢相信得看着七海,“不是,七海,你怎么还把秋夫人抓来了?” “什么秋夫人,她只是秋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完了完成她的任务,扮演了她的主子!”七海指着那女人,表示秋夫人之前杀了很多押送粮草的京官。 刘师爷一听,抬起脚,狠狠地踢了对方一脚。 他那滑稽的动作,看笑了七海,“喂,刘师爷,别踩坏了,到时候是我和孟世子能不能安然无恙出得天牢的证据!” 出天牢? 京都府尹钱长申满眼地不可置信,“七海,你……你是从天牢里逃出来得?” “没错。”七海眉眼透着一股自信,她笑起来,笑得一脸开怀,“我的确是从天牢里逃出来得?” “七海大人哪,你……你从天牢逃出来,那可是犯了杀头之罪?”钱长申推七海往门口走,“快快回去,万一被人逮着,就麻烦了?” “除了你们,谁知道我出来过!”七海讪讪一笑,身子往椅子上一压,“刚刚我去了尚书府,见了赵尚书。” “那……那查出什么结果了?”钱长申好奇,一拂长袍,落坐在七海跟前,笑着打听,“那秋夫人的身份是真是假?” “要是真地,我抓她来干什么?”七海舞动着剑,笑着打趣,“真地秋夫人就是北昀国细作,不过她呢,被我给杀了。现如今抓来这个,是假得。她是打算祸害我们,让陛下杀了我。” “为何要杀了你?”钱长申听得糊涂。 七海扬扬手,剑往桌面上一拍,专注地分析,“钱大人,你也知道,我为了查探大师兄的下落,闯过菩提庙,捉过敌国细作,我的本事儿,陛下打心眼里折服了。” 他这么一吹,钱长申和刘师爷对视一笑,笑七海这牛皮吹得大,也不怕事儿后后悔。 见他二人目露怀疑,七海瞪他二人一眼,不高兴地走了,“罢了,你们不相信就算了。” “七海,七海,我们说笑得,说笑得。”钱长申追着七海的步子,唯恐他会生自己的气。 却不想七海实际上是在逗趣他,目光懒洋洋地,眨眨眼睛,笑了,“钱大人放心!”他的手落在钱长申的肩膀上,“我啊,并非小气的人,不会生你的气得。”他使用了一个眼神,嘱咐了一句,“对了,忘了同你说,那个人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七海放心,你的事儿,就是下官的事儿!”钱长申看着七海,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冷汗。 七海武功过于高强,天牢里,都能来去自如,钱长申不觉得神秘莫测才怪。 街头起风了,走过拱桥上,下了雨。 雨水滴在湖面上,轻轻地打了一个旋儿,像被什么东西,打地四下溅开,涟漪浮动,恍若一朵绽放的花朵。 “七海大人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七海听到声音,迅速回头。 那女人穿着朱红色束衣,扎着高发髻,撑着把伞,站在身后。 是七海认识的人。 上次帮忙保护粮草的敌国细作素之副将。 也是自己进入帝都以来,一直利用自己查寻寒沉下落的女人。 “你怎么来了?”七海背对站着,没什么兴致,“大师兄的事儿,我没有忘记。不过现在我遇到了麻烦,要查此事儿,得先从天牢里出来!” “我知道七海大人,在为何事儿心烦?”她往跟前走了两步,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儿不好解决。” “哦,你又知道啦?”七海虽然并不讨厌她,但是她对这个人动不动的跟踪调查,感到心烦。 素之副将合了雨伞,跟七海一样,觑着那打水仗一般的涟漪,她笑了,“秋夫人死了,她的人冒充她,利用赵尚书对两孩子的爱,来诬陷大人,是不是?” “嗯,挺聪明得嘛!”七海仰着下巴,不觉问她,“那,既然你这么厉害,说说看,我要怎么才能处理这件事儿?” “我所有的希望都在大人的身上,定然不会让她们坏了我的好事儿!”她凝着眼睛,一个转身,手中的雨伞已经被抛向空中,再落入手中,已经打开了。 素之副将现如今的执着,只在寒沉一事儿上,寒沉的事儿不能尘埃落定,她永远不会离开。 还是那样清冷的气质,说话徐徐,面容平静得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迈下台阶,回头看了七海一眼,然后笑得妩媚又动人。 离开七海以后,素之副将直接在当天晚上,杀了赵尚书两个孩子。 从书房听到响声,奔到内室,在看到地面一摊鲜血时,咆哮大哭。 “你……你究竟是何人?” 素之副将嘴角露出讥诮之色,“赵尚书,秋夫人再如何也是你的妻子。你忠君,难道……她不能忠君么?”她的剑上还有鲜血,目光里透着一股笑意,“秋夫人是我姐妹一员,临死时,特地让我来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你……可知道是为何?”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连孩子都不放过啊?” “你是临水国的臣,她是北昀国的臣。你们之间即便能够结缘,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上面派给夫人的任务。秋夫人身为母亲,断然不希望两个孩子长大,被人说成敌国细作之子,所以生前令我等姐妹前来了解了这桩虐缘。况尚书大人想想看,明日你面圣,说出实情,你赵家上下皆是罪孽深重。再留住这两个孩子,陛下难道还会放虎归山,那……到底是你和北昀国人之间的孩子啊?”看着赵尚书,她大笑着讽刺,言谈之间,不留半分余地,“夫人先时利用你,得知了多少大臣的秘密。又有多少人死于尚书大人之口,你这个犯下滔天大罪的臣,还想保护两个孩子,也不怕陛下诛你九族?” 她一个闪身,跳着房梁离开。 赵尚书跪在那摊血面前,泪流满面。 …… 素之副将中途掺和,让赵尚书明白了秋夫人这些细作的真面目。 孩子的死加剧了他对敌国细作的恨意! 因此上朝时,他跪倒在临水国皇帝面前,陈列了秋夫人的罪行,痛斥自己被女人蒙蔽了眼睛。 朝堂上,他磕头认罪,希望陛下能够放了七海和孟绫世子两人,言他们是临水国的英雄! 过后,他取下官帽,声声碎碎地呼喊道。 “先前被细作蒙蔽,做出许多出格之事儿,老臣愧对陛下的厚待,愧对列祖列宗,愧对这顶乌纱帽啊!”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拔剑自刎在殿堂前,算是谢了罪,了此残生。 —— 天牢。 孟绫世子咄咄不休地询问七海昨天白日去了哪里。 七海敷衍。 “别骗我,七海兄,昨日要不是我给你打掩护,刑部大人早就发现你了。”孟绫世子坐到一边,按耐不住地望向七海,看他面色沉重的样子,有些不解,“到底去干什么了,说说看啊?” “实话说吧,昨天我离开了天牢。” “废话。”孟绫世子瞪他一眼,就着身前坐下了,可又想要打听什么,便跟着问,“那你查到什么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知道。”七海想到那日拱桥上的敌国细作素之副将,目光亮了下,他自信地回,“应该快了吧。” “啊?”孟绫世子失落地说,“以为你已经有办法,让陛下放咱们出去了嘞。” “别急嘛!”七海笑嘻嘻地,目光明朗得仿若太阳,“说不定一会儿就出去了呢?” “一会儿就出去了!”孟绫世子躺着睡觉,“真那么容易,你早就跳起来了?” 第283章 转危为安(三更) 这话刚说出口,那天牢重门就开了,一道太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漆黑的台阶上。 七海一看是鲁国公,真就跳起来了,“哈,孟世子,是你爹?” 孟绫世子不敢相信,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了,望着站在走廊里的鲁国公,面露笑意,“父亲,你怎么来了?” “来放你们啊。”鲁国公亲自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伸手拉了他儿子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渍,嘘寒问暖,“你啊,这么大个人了,第一次住这天牢来了,怎么样啊,有没有吃苦。” “没事儿,这不七海兄陪着我嘛!”孟绫世子揽着七海,笑盈盈地看着他,还忍不住打趣,“哪,上次从边塞回来,你可怜巴巴没人接。现在跟着我一起回去,怎么样?” “上次明明是公子来接我得,怎么可能没人管我?”七海握着剑,独自往外走,手臂往外面一递,就笑了,“我同云老结拜过,在云家,他们把我当老爷子供着。说不定这次出天牢,来接我的人会很多。孟世子,就等着羡慕吧?”他停下来,拍拍孟世子的胸膛,快步跑出了天牢。 天牢门口,果然有人在迎接七海。 车帘打开,云纷纷从马车里,走出来,跳下地,她看着七海,恭敬地笑,“七海爷爷,天牢的待遇如何?” 七海向孟绫世子眨眼。 孟绫世子怼他,“要不是云姑娘喜欢你,会来接你?” “胡说什么,她叫我……七海爷爷。长辈身份!”七海看着云纷纷,遗憾地问,“小步非呢,哪儿去了?” 云纷纷冷目瞅了马车一眼,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冷意,“藏什么藏,出来吧?” 七海定睛一看,果然,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呢。 云步非掀开车帘,看着他,恭敬一声七海爷爷,就跳下了地面。 “哪,又是你们来接我,啊,好感动!”七海跳上马车,面上带着明快的笑,可车帘一打开,直接震惊了。 里面还偏偏坐了一个风清扬。 “公子也是来接我得?”七海坐进车,神色自若,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怎么同他们姐弟俩在一起,还一起坐马车?” 他坐下时,又怕有灰尘,如同弹簧一般跳起来,想着风清扬有洁癖。 风清扬望他一眼,“坐吧。”叹口气,笑着扬眉,“我来时,已经和他们挤在一起很久了,洁癖不洁癖,也来不及了。” “呵呵,挺有觉悟得嘛!”七海扑通一声坐下,云纷纷和云步非跟着上了马车。离开时,七海还向孟绫世子炫耀了一番。 “哪,孟世子,上回我先回家,这回我又先回,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嫉妒?”下了车帘,七海高兴地像一个孩子。 鲁国公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吐槽,“怎么样,我儿看到了吧,你把他当朋友,他啊可是一点儿不吃亏啊。” 孟绫世子跟着笑,“七海兄老大不小了,做事儿还这么幼稚,还冲我吐舌头。” 鲁国公背着手,示意一旁的马车,“赶紧回去吧,瞧你这一身的草!” “好,上车!”孟绫世子中途问到了自己的战兔,鲁国公一巴掌就拍在自己的胸膛上。 询问了一个听起来貌似吃醋的问题。 孟绫世子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爹,“不是,父亲,战兔是我宠物,你是我的父亲。这能比么?” 鲁国公逗弄儿子,哭兮兮地回,“怎么不能呢,爹觉得自己在你的心目中啊,连一只兔子都比不了?”说着说着,他还真就哭了起来。 孟绫世子看得邪乎,不禁想笑,“我说父亲,不是,你至于么,儿子刚出来,你就开始哭,不怕儿子再进去啊?” “呸呸呸。你可是我的儿子……”鲁国公转眼就严肃起来,想了想,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儿啊,爹问你。这云霁将军怎么就打了胜仗,转危为安了呢?” “哦,是七海兄提议,让云霁将军夜闯敌营,刺杀敌国主将。”孟绫世子说到这儿,又扁了扁唇,“不过七海兄也是厉害,一个人,将敌营的粮草全部烧毁了,还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他夸奖着,面上带着崇拜的笑意,随后话题一转,又向鲁国公道,“父亲,你不知,七海这人,武功高到什么地步。和儿子同样关在大牢里,他竟然还能出去溜达一圈。” “是么?”鲁国公握着胡须,对儿子的话表示怀疑,“这世上能有这么厉害的人?” “以往躲避闯菩提庙,他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而且……七海兄还告诉我,现如今陛下和安阳王都想杀了他。为何要去边塞,就是为了躲避上面接连地刺杀。”孟绫世子对于七海的崇拜,越发深入骨髓了,所以吹嘘起朋友的本事儿来,那就同说书地没什么两样,“当时我还笑他,说陛下和安阳王是有病还是怎么,非得杀他,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鲁国公越听越来劲儿,“说说,怎么着?” “父亲,还记得太子殿下逼宫一事儿么,这敌国细作同陛下有一段情分。这种事儿,自然不需要有人再挖出来。可是七海兄告诉我说,寒沉护卫的下落同这北昀国细作脱不了干系,故而他要查探,陛下和安阳王必定会加以阻挠。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了他。” 鲁国公两手拢着袖子,微微地往后靠了靠,那笑,老奸巨猾地,“可是……陛下既然要杀他了,他怎么还敢在帝都待着,也不担心到时候陛下怨愤他,万一又找人刺杀他,那如何是好?” 孟绫世子一听这话,心里头难过了起来,无力地戳着指腹,“七海兄说,他们杀不了他,可是陛下,是一国之君,是九五之尊,他要杀个人,易如反掌,怎么可能杀不了他?” 鲁国公覆盖着儿子的手背,“也许七海不适合帝都,他太不懂得收敛锋芒了!” “……” 马车徐徐地行着,七海心里明白,风清扬一定不会询问原因,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想到这其中的问题。 “你知道么,今日早朝上,赵尚书自刎了!” “自刎。”七海扬着细眉,不觉狐疑,“怎么可能呢,他那俩孩子还在呢,他若死了,孩子怎么办?” “孩子死了。” 风清扬回得急,在回答这个问题地时候,他抬起了那淡蓝色的眸子,打量着七海。 “你这意思怀疑我?” 云纷纷和云步非自从坐进马车,就感觉他们自己是马车里的挂件,想出口,却因为风清扬坐在那里,他们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毕竟安阳王和镇国公结了仇,而云家和镇国公又有关系,所以云家的孩子,都听从云老的话,同安阳王府的人不扯上半点儿关系。 第284章 关伯疯了(一更) 风清扬捏了捏眉心,并非不相信七海,只是他的人在桥头看见过他。 所以……他才会往这方面想。 “有人见过你!” “见过我,也不能说,孩子是我给杀的啊!”七海单脚踩座塌上,不以为然地辩解,“我承认我在早朝上利用孩子是有些过分,但这并不代表我心狠,会杀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吧!”他抬了抬下巴,“你们说是不是?” 云纷纷冷不丁地附和了一句,“没错,风公子不能因为有人见过七海爷爷,就诋毁他的人品。” 七海抬手,挥了挥,“去去去,爷爷同公子说笑地,附和什么呢?” “你……”云纷纷果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再废话了。 但心里头,却对七海的偏袒,不甚难过。 风家和云家的这层隔阂,就像隔了一片海,即便到了彼此所在的位置,也不定能够适应彼此的环境。 风清扬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七海,我并非怀疑你?” “我知道,你就有点儿质疑是不是?”七海抬起手,郑重其事地回,“这样吧,我发誓,我要是杀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就不得好死!” 云纷纷气不过,踩了弟弟云步非一脚。云步非哆嗦一阵儿,心不在焉地瞥她。 “哎,姐,你干什么啊,我什么也没有说?” “吵什么吵! 姐弟俩还较真起来了。 …… 等着安阳王府,二人下了马车,七海才开门见山。 “实话说吧,这次去边塞,我查清楚了一件事儿。” “何事儿?”走在前面的风清扬跟上来。 七海望着他,有些难耐,眼睛挂着一丝眼泪,他回得很快,“我果然是别人的棋子!” “什么意思?”风清扬背着手,“我不明白。” “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是个可怜人!”七海提着剑,抱着手臂,那双灵动的眼睛,藏着疑惑,“公子,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经从四月茶楼出来,就遇见了一桩悬案。”他看着风清扬,“记得么,就是那死去的袁屠夫?” “我记得。”长长的眼睫毛下,那双淡蓝色的眸子起了涟漪,“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袁屠夫的死对付你?” “没错。” “那人是谁?”风清扬好奇到了骨子里,同时他又后怕那个人会知道一些别的什么。 七海犹豫了下,坐在栏杆上,“她是敌国细作,是兰姑身旁的副将!功夫不错,这次押解粮草,多亏了她的帮助!” “可敌国细作为何要利用你,她的目的是什么?” 七海另一只腿,落在膝盖上,眉眼都是笑,“这么说吧,她对我大师兄有情,如果大师兄不死,或许她就是我大师兄以后迎娶的夫人。”他对身份什么并不看重,而且他相信,大师兄寒沉既然能够认可素之副将,那素之副将一定有着特别的魅力,“不过,公子,我大师兄跟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他恋爱了?” 当时押送粮草时,素之副将清冷面容下的真诚,已经让七海有所感动。 可以背叛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不谈命令,不谈任务,只聊风月。 可见,她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风清扬还想打听,淡蓝色目光里夹杂着好奇,“除此以外,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她只是希望我能够调查出我大师兄的下落!”七海这么一提。 风清扬立马反问了一句,“她既然如此执着,为何不自己查探?” “她查了,可惜查探无果。也许一直没有什么结果,才想让我查探吧。”七海清亮地笑起来,清脆的嗓音,“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反正我师父让我来,也是为了查探大师兄的下落。和她想要地,让我去做地,不谋而合!” 风清扬却不这样赞同,他眼里有些愁,迷雾里掩盖着,深不可测的愁意,“你这样很危险,七海。” “我知道。”七海拔剑,踮脚一跃,在芙蓉池里转了个圈,又落在走廊上,一如既往地活泼,“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走在了刀尖上,不继续走下去,对不起我所有的努力。” “虽然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但是七海,你可想过,寒沉的下落一直查不出,你当如何?”风清扬是个未雨绸缪地,什么坏的结果,都想替他想着。 七海笑他,有些感动,“公子,好像从很久前,你就在劝解我了。”他往前走两步,又退回来,声音干脆又明朗,“可是寒沉是我大师兄,我总不能连他的死都不清楚!离开山庄时,师父再三叮嘱,若不能查出真相,便不用回山庄了,我当时立马应下了,现如今大师兄的下落,没有任何结果,我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在这件事儿上,七海挺倔,风清扬说不过他,只能看着他一步又一步地往深渊走,走向他了解的光明大道里。 风清扬又开始用那双感伤的眼睛打量着七海,他总以为,自己的那双眼睛能够看出点儿什么。 但是他认真地看啊,看着看着,就在回想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还是那样,阻止不了。 他最担心的事儿,朝着能够看见的方向出发了。 …… 晚膳过后。 七海在王府上,四处寻找管家关伯,但问遍了安阳王府所有的仆人,都不知道管家关伯去了哪里。 问询公子,风清扬平静地回,“他已经离开了安阳王府,兴许……已经回家了吧。” 可是当七海吃了晚膳,出去溜达,却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疯子。 七海愣着,看着那人,心慌地伸手,抓人。 只听得他嘴里絮叨着什么,然而除了那两个字寒沉,没有多余的话。 “哈哈哈哈哈……寒沉,寒沉……”他挣脱七海的胳膊,独自一人跑向了小桥流水的角落。 湖边灯笼的影子曳在湖面上,光影闪烁,波光粼粼。 有孩子叫他傻子,他咿咿呀呀地点头。 有孩子叫他疯子,他咿咿呀呀地点头。 那日,有人手持长剑,站在岸边。 带头的人,说了一句,王爷下令,杀掉关伯之后的之后。 这个老人,突然就变得如此悲惨,无人问津了。 因为他……出人意料地疯了。 一个人在角落里吃糟糠,吃烂菜叶子。 七海今晚路过,一眼望见跪在哪里,蓬头垢面,吃菜叶子的关伯。 他吓地怵在了巷口。 “关伯,关伯……”七海奔到跟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关伯拎着菜叶子就跑开了。 他跑啊跑,身旁一推车不由得撞过来,人直接被弹开两丈远。 砰…… 关伯当即就撞伤了,吐出一口血来。 他拖着瘸腿,爬起来,看着七海,傻笑着又跑了。 “关伯……” 七海叫了他很久,追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人影。 ——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关伯会疯? 七海想不明白,只能握紧了手中的剑,先行去看望闻步知。 路上,属下长迢拦阻了他的去路。 “二皇子?”他跟随着长迢到了铺子。 二皇子伸手示意了一下座位,笑着道,“来,坐!” 七海摇头不解,“殿下让我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七海,这次押解粮草到边塞,实在是辛苦你了!”二皇子主动示好,还给七海倒了一杯热茶。 七海恍惚,直接地问,“有什么事儿,殿下请直说。” “七海同云老结拜以后,云老是否送了你一份大礼?” 七海摇头,伪装得一无所知,“大礼,他跟我结拜,已经将我害惨了,哪里来的大礼?” 二皇子兜着袖子,滑稽地笑了笑,“罢了,我直说了吧。七海,云老一定将统率云家军的虎符给你了吧?” 七海眯着眼睛,“什么虎符,我听不懂?” “有了这云家虎符,就相当于掌握了兵权!七海,别告诉本殿下,你连这都不知道?” 七海拎着茶杯喝了一口,活泼地笑了,“说真的,我真不知道虎符是什么?”他挺有理由地回,“我一个江湖中人,来帝都,除了调查大师兄的下落,别无他想。” 他笑地天真无邪,就像一个没有经过打磨的玉石,虽有渣滓,却依然清透光泽。 第285章 亲口承认(二更) 二皇子两手拍在案桌上,那起势下地凶猛,无法想见。 “七海……你还在装傻!” “殿下,坐下,好好说话。”他嬉皮笑脸地,全然没有把那些事儿放在心上。 “……七海,那些东西放在你那里,没有任何用!” 七海反问了一句,“对殿下有用?” “当然!”二皇子知道他已经无形中承认了,摩挲着大拇指,笑地盎然激动,“七海,你让本殿下做地事儿,本殿下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你……不是说,你愿意成为本殿下手中最强大的羽翼么?” “我怕二皇子不敢要我这样的羽翼!”七海跳下地,单脚踩在凳子上,手掌挡着嘴,小声地同二皇子道,“那东西放在你那里不方便,现如今已经被陛下惦记着了,你要拿去,定会没了性命。另外……”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屋顶,手指定着月光下,屋顶上的人,“你好好看看吧,那些是什么人?” 二皇子抬起下巴看过去,逼着的暗沉天空下,无数个黑衣人突兀而至。 手上搭着弓。 “这是……” 七海跳下地,“都是来杀我得,当今陛下培养出来的死士,他们……都是要我性命得,明白么?” 他悠悠一转,眸子里转动下,天空半点星辰。 那飞速而来的箭,落在七海的剑刃上,碰撞下,被七海狠狠地挥了过去。 箭只那么几秒的功夫,就刺进了屋顶上另外一个搭箭的黑衣人。 “殿下,你要是得了那块虎符,我相信,明天,你就要死在早朝的路上!”七海俏皮笑着,他拔剑,明明跃出阁楼,四周的人却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再发现时,已经有好几个黑衣人死在了夜里。 七海落在街道上,眺望着盯着他的二皇子,挥挥手,离开了。 到了医馆,大门敞开着。 禁军已经不见了。 仿佛人去楼空。 整个医馆里,落针可闻。 七海愣了下,进入房间,四下呼唤了很久,都不见闻步知的影子。 “步知,步知……” 他在街道上,找了一圈,都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京都府尹钱长申站在门口,张扬了一眼,突然去将七海请了过来。 “七海,你……你来晚了,人被带进皇宫了?” “皇宫?”七海不觉怀疑,“步知不过是一个大夫,为何会被人带进皇宫?” 钱长申拉着七海的手,走到一边,“是陛下差人将闻姑娘带进了皇宫。”他有些迟疑,“七海,是不是你之前闯了天牢,被人发现了?” “不可能!”七海望着钱长申,想了想,忽而点头,“钱大人的意思是,我连累了步知。” “诶。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赶紧回去和公子商量一下,打听打听情况要紧。”钱长申总觉得,这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来想着去皇宫看看,谁想一眨眼,街道上,闻步知已经背着药箱回来了。 “步知……” 他那清脆的嗓音响在了街道,然后……闻步知看过去了。 端庄的小圆脸上,携了一丝喜极而泣的笑。 药箱掉地,她跑过去,抓住了七海的胳膊。 “七海……” “步知……” 她眨眨那双温柔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七海看了一下医馆,不由担心,“你去了皇宫?” “没错。” “你……你怎么进皇宫了?”七海将药箱从地上提起来,不觉怀疑。 闻步知摇摇头,“我也不知,倒是陛下让我给他看病。” “怎么样?”七海拿着剑,往台阶上走,“老皇帝病情怎么样?” “有些严重,咳血了!”闻步知放下手里的药箱,目光里夹杂着一丝狐疑,“我被带到皇宫,并没有见过他的脸,只是透过屏风,悬丝诊脉。另外听得那内监神情紧张。” “悬丝诊脉……”七海笑起来,往凳子上一倒,“我说,你诊出什么名堂了么?” 闻步知看着桌上的茶,摇摇头,“跟我同行的太医都说他郁结于心,可我……就听见他咳嗽,然后……然后听声,好像十分虚弱。” “皇宫里太医那么多,他为何独独挑了你进宫?”七海握紧拳头,心里琢磨,有谁会将步知的医术告诉给陛下呢。 他困惑不定,看着闻步知,“除了看病以外,还做了什么?” 闻步知似乎也十分困惑,她摇头,很郑重,“除此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是这样啊。”七海纠结得很,有些仓皇,有些狐疑。 闻步知看他一脸难耐,忍不住笑了,“没什么大事儿,你就放心吧!” …… 可自从皇帝让步知进宫看病以后,七海心里就不安了起来。 在闻步知的医馆里坐了很久,甚至同京都府尹钱长申嘱咐了一声,他才回了安阳王府。 …… 安阳王府最高的阁楼上。 安阳王风于则觑着进府的七海,冲着身后站着的手下道。 “你看见了么,他亲自杀了那些死士?” “回王爷,属下这次没有动手,确实是他一个人所杀,而且……当时二皇子也在。”身旁属下描述了当时的处境后。 安阳王乐不可支。 “王爷,属下……属下不明白,为何……为何……要这么对待七海大人?” “你叫他大人?”安阳王转过身,不肖片刻,就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目光清淡,没有畏惧之意。虽然双手在晃,却压根不是所谓的畏惧。 “你……究竟是谁?” 被发现后的素之副将没有掩饰,他退后两步,突然出声。 “故人!” “故人?”安阳王顿住脚,偏头盯着他,想要伸手揭下他脸上的面具,但素之副将躲避了,“说,你到底是谁?” “兰姑,王爷还记得么?”素之副将的声音也修饰了,安阳王压根没有认出他来。 “你……你是兰姑的人?” 素之副将点头,“没错。”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素之副将冷冰冰地看着他,“公子是陛下和兰姑的孩子,对吧?”她说着,抬起头,直视着安阳王。 安阳王那一瞬间,全身冷意袭来,她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也许最为后怕的事儿,出现了。 “你……你想干什么?” 素之副将轻轻抬起了眼睛,她询问了一声,“王爷,当年的寒沉护卫是你筹谋杀得不?” “胡言乱语!”安阳王背着手,瞥过了目光,将心中那些无法言明的痛苦搁下了,“本王为何要杀一个小小护卫?” “正因为他是护卫,所以……所以他的命在王爷的心里才不值一提,就像……”素之副将从容冷静,“就像现在的七海护卫!” “一个细作,关心敌国护卫,当真可笑!”安阳王讽刺素之副将对一个护卫动情,且这个护卫还是临水国的护卫,“不过……寒沉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王爷果然杀了寒沉护卫。”素之副将看了他一眼,却没笑,但显然眼中缺失了光彩,“……呵呵,何必拿这种话讽刺我,您老人家不也跟我一样为情所困么?” 她偏转过头,看过去,眸中并没有光彩,但就是那一双眼睛,就将安阳王看得浑身不自在。 是啊,这样的讽刺就像在嘲讽自己。 若不是因为安阳王爱上了敌国细作兰姑,又怎么会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去撒下一个又一个谎言,最后覆水难收,只能靠着皇帝的手去阻止。 素之副将冷冷一笑,“安阳王,我忘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她那没有光彩的眼睛,豁然暗沉了下去,“你一直隐瞒的身世,陛下他……已经知道了。” 安阳王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到底在说什么?” “公子的身世……陛下已经……知道了!”素之副将说完,安阳王气急败坏,伸出的手,捏住了素之副将的肩胛骨,那一气之下。 骨头碎裂般,从阁楼摔下去。 第286章 未曾透露(三更) 等着安阳王派人追杀此人时。 风清扬出手,将她给救了。 安阳王追到院子里,差点儿把整个安阳王府都翻光了,也没有看到素之副将的影子。 七海坐在凳子上,和着风清扬在打纸牌。 毫无疑问,有人冲进来,询问二人。 七海看他们一眼,笑起来,“公子可有洁癖,你们还是门口看一眼吧。” “是!”那些人看了两眼,没觉得有人,又迫于公子风清扬身份的压力,只能先行离开。 七海见人一走,拉拽风清扬的袖子,“你知道你救的什么人么?” “不知。”风清扬明朗的目光里,笼着点点星光,嘴角上,带了半点儿星辰,“难道不知道身份,就不能救人了?” 七海侧身,拱手,“公子善心啊。” “要是你从天上掉下来,我救不救?”风清扬笑着问他一句, 七海将手中的王牌全部扔在桌子上,他大快人心地回,“看见了么,公子,我赢了。” “这么多回,赢一次,真不容易!”风清扬伸手,将宽阔的袖子整了整,随后将纸牌叠好,放进了袖子。 七海咋呼着去抢,却被风清扬制止了,“这东西,你留着没用,送给我了。” “我画出来不容易啊。”七海哭凄凄地看着那纸牌,整张脸上,像涂了什么东西,显得没有气色。 风清扬握住拳头,拍了拍袖子,随后笑着问他,“人呢,藏哪里了?” 七海手指往被褥里一递,风清扬就冷冷地看着他。 为了安抚他静心,七海答应到时候给他换新被褥什么地,他方才缓和了阴沉的脸色。 “前辈……前辈你没事儿吧?”七海将被褥掀开,只看见素之副将额头大汗淋漓,目光呆滞地让人觉得可怜。 素之副将紧团着手掌,因为肩胛骨碎裂,所以咬着唇,痛苦又凄凉。 风清扬望着七海,“必须得看大夫了,七海。” “可是……现在你父亲找人找得急,根本没有办法啊。”七海耸耸肩膀,面庞为难,掩饰他自己,利用空间出去,那绝对没有问题,但关键是,他的空间,旁人根本进不去。 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风清扬迟疑了下,“从闻姑娘处拿点儿药水过来。” “……好吧!”总归是一个办法,七海点点头,利用空间,离开了安阳王府。 风清扬一开始也是好心照顾她地,可素之副将忽然忍着痛,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你就是主公和……和临水国皇帝所生的孩子吧?”素之副将翻了身,忍着剧痛跪好,“属下见过少主!” 她明明是一个男人的面容,为何听声音,却是一个女人? 风清扬好奇,那素之副将吐了一口血,忽然看着他,眼中透着一丝怜爱,“主公清丽,少主俊美,果然……果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风清扬憋着嚷着问了一句。 那素之副将却笑了,“我曾经是主公身旁的副将,我……我原本是她的影子,她生我生,她死我死。殊不知主公爱上了公子的亲生父亲……”她停顿了一下,面色昏暗,“公子的亲生父亲……就是当今的九五之尊。而……而安阳王只不过是你的养父!”她又吐了一口血,嘴唇已经乌紫了。 风清扬正是因为从安阳王那里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你……你胡说!” “少主,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虽说之后没有照顾你,但你的身世,我素之知道得清清楚楚。”她仰着下巴,看着风清扬脸上愁苦的表情,“你母亲当年带人归降临水国时,抛弃了我。若非……若非寒沉救我,照顾我,我……我早就死了。少主……您……您还记得菩提庙的钟声么?”她说着说着,不由地感伤起来,“只可惜……可惜我还没有嫁给他,他就被你的养父,现在的安阳王害死了。” “杀害寒沉地不是我父亲!”风清扬倔强又坚定的回应下是他对自己父亲的保护。 他不希望自己可怜的安阳王因为这件事儿犯下欺君之罪,他更不希望自己连保护父亲的能力都没有! “前辈,我不管你是谁,只要……只要你答应我,永远不过问此事儿,我就放过你。” 风清扬不是一个心狠的人,但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的恨却是实实在在,让人无法忽视地。 素之副将哈哈大笑起来,“少主,以往我一直没有证据,证明安阳王就是杀害寒沉大哥的凶手,可就在今天,我告诉那个老皇帝,你就是兰姑和他的孩子以后,老皇帝的反应,简直可以吃人?”她瞪大了那双眼睛,像在咆哮,亦像在愤怒,“那老皇帝他吐血了,他问我是谁,我告诉他,我是兰姑的心腹,我知道安阳王所有的秘密。你……你一定想不到吧,安阳王当时的反应,他不惜伤我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他就是那个杀害寒沉大哥的凶手!” 咔…… 风清扬掐着她的脖子,突然失去了理智。 就在那一瞬间,素之副将毒发身亡了。 她自己给自己下了药。 原本她期望能够将一切告诉给七海,告诉他,安阳王就是凶手。 可想着一边是兰姑的儿子,另外一边是她意中人的师弟。 她突然释怀了,只一个人将所有的痛苦全部承下,去黄泉碧落,陪伴自己的意中人。 她死地时候,眼睛望着窗子,窗子旁,寒沉护卫坐在那里在喝茶,桌上放着他的剑,喝完茶,温和一笑下,偏转了脸庞,朝她伸手。 “素之……过来!” 那一刻,她看到寒沉的身影,突然就咽了气。 风清扬缩回手,满头大汗。 等素之副将死了,她才恍惚明白一个问题。 自己的担心是多余地。 她并不期望看着七海和自己反目成仇。可就在刚才,他为了父亲,差点儿出手杀了她。 刚刚,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刚刚,他看见她的眼中淌下了眼泪。 泪水将贴在脸颊上的人皮面具划开,露出她如雪的皮肤。 风清扬伸手扯开,躺着的人露出她整张脸。 银盆的脸,覆舟的唇,眉形弯弯若月,明眸善睐。 究竟是怎样的不舍,才会让她死也不愿意合上眼睛? 风清扬无神地颓在凳子上。 七海拿了药,推门进来,他看着那女人发黑的唇,又看着失魂落魄的风清扬。 “公子,她怎么死了?” “她自己服了毒!” 风清扬被叫地回神,但他的脸上,全是盈盈泪光…… 第287章 必定杀他(一更) 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样子,七海叹了口气,颓在了椅子上。 绚丽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光芒。 只是可惜,那光芒里,夹杂着半点儿颓丧。 她到底还是追随寒沉大师兄去了黄泉? 七海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这样看着素之副将的尸首,他瞥头问风清扬,“怎么办,她死了?” “七海,去开门!” “啊……”迟疑了下,他点头,“哦。” 打开门,风清扬找了下人,言那刺客闯进屋子里来,自己服了毒。 安阳王在房间里等,等着一个结果。 有府兵来报,说是刺客死在了公子的屋子里。 七海将素之副将的尸首处理后,给风清扬换被褥。 那天风清扬受了刺激,早早说自己犯困,要休息。 “这么早就睡啊?”七海看他一眼,目光冷冷清清。 风清扬笑容清冷,灼烫的视线里,夹杂了一丝愁意。 “嗯。” 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 “那好,我也回去睡了。”七海挠挠头,无所谓了,直接进了屋子。 准备休息。 这一个晚上,风清扬没有睡好。自己的身世再三被人提起,他很担心。 他父亲安阳王也没有睡好。 一整晚都坐在书房里,在蜡烛光下,看桌上那幅画。 是兰姑。 他的手指轻蹙着画上的女子,看着她的脸颊,她的笑。 就忍不住伤心。 “兰姑……兰姑啊……现在可让我怎么办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从素之副将那里听到皇帝已经知道了风清扬的身世后,他一整天,额头都紧绷着,脸颊上还有泪痕。 也许是因为痛恨,因为素之副将的那些话,他将这一切加诸在了七海的罪行上。 那是七海的罪。 七海打乱他计划的罪行! 那天晚上,他想到了很多皇帝会如何责备他,甚至要回儿子的圣旨。 不过翌日清晨,入朝以后。 内监赵公公却宣布今日不上朝,理由就是,陛下病重。 有禁军依然会去请闻步知进宫,闻步知好生奇怪。 那天她看完了病以后,忽然问赵公公,“公公,那些太医呢!” 赵公公摇头,“太医被陛下屏退了。” “屏退!”闻步知听得纳闷,不觉怀疑,“为何屏退?” “闻姑娘,有些事儿。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可是……”闻步知吃了一个闭门羹,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只能忍不住这种好奇,在看病后,离开皇宫。 皇宫大门口里,她碰见了云纷纷,云纷纷问询了王英统领。 原来陛下几天前遭遇了刺客,气得吐血了,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吐血,谁也没有了解到。 这几天,陛下都会让人请闻步知入宫看病。 时间久了,闻步知也会不知所措。 她大着胆子,问了,“陛下,民女有一事儿不解?” 皇帝沙哑的声音响起,“说!” “皇宫这么多比民女医术高的太医,为何你只要民女一人看诊。”闻步知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皇帝的回答却让她万分吃惊。 掀开屏风,皇帝端坐在那儿,他笑着回,“朕想知道,让一个乱臣贼子,为之喜欢的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闻步知肩膀颤了下,她没有听懂皇帝嘴里的意思,犹豫着不知做何回答。 “陛下,你……你什么意思?” 皇帝坐在上方,冷森森的瞳孔里,带了丝冷冽,“闻步知,你可知,你父亲万若影,是安阳王府的秘探!” 闻步知听得糊涂,心想她如何认识自己的父亲。 “陛下这话何意?” “你父亲万若影不听劝告,爱上叛臣贼子的师父,所以他……只有死路一条。”皇帝冷笑着,瞟了他一眼,笑着问,“你要不要看看,朕现在的脉象如何?” 闻步知坚定地补充了一句,“陛下最近郁结于心,身体很不好!” “郁结于心,哈哈?”皇帝打量着闻步知,笑着回答,“你这几日,从太医嘴里听到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不觉得十分惭愧么?”尾音拉长,声冷词言地,让人有些后怕。 闻步知也是因为这样的语气,紧张不已。 “陛下所言,民女不明白!” 皇帝俯瞰着她,抬起手来,“小姑娘,你可知,这些日子,根本不是给朕看得病啊?” “什么?”闻步知满腹狐疑,就在这时,赵公公掀开自己的手腕,阴邪一笑,“闻姑娘,你看地是咱家。” 闻步知被皇帝这样得心计弄得有些懵了,脸色惨白如霜。 当然,她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地什么药? 就在她想要问个明白的时候,那皇帝扑簌着龙袍站了起来,他咧着嘴问了,“闻姑娘,给天子看错病情,你当如何?” 闻步知不懂皇族规矩,她还是平心静气地回了一句,“我看错病,是陛下不信任。这同我医术没有任何关系?”她睥睨着目光,竟然有些胆识,倒让皇帝有些意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嗯,好!”皇帝看着她,笑着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闻步知兜着袖子一礼,“民女自然想活!” “很好,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皇帝叉着腰,站在面前,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闻步知,“太子,二皇子以及朕派去的人,都说,你是这个七海最喜欢一个姑娘,而你这个姑娘的医术还挺高!菩提庙林子里的毒就是因你而解!” 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得意又猖狂,“你说,如果七海这小子知道,你要杀他,将如何?” 闻不知端庄秀丽的容颜,瞬间苍白,她的唇色也因为这样的情况显得十分悲凉。 “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他!”她最大的软肋就是七海。 可惜皇帝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其中,只可以活一个。可若不答应,你们都得死?” 闻步知阴冷地笑他,“陛下所说,民女的确害怕,但是你根本杀不了他。要不然陛下多次派人刺杀,七海为何还安然无恙?” “朕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何杀不了他?想了好几天,终于有了主意。最好的利刃不是被朕所杀,而是……被你所杀!”皇帝起手,慢吞吞地走到了闻步知的跟前,“曾经有一个女人,她告诉朕。世间最厉害的武功,不是杀掉一个人,而是控制一个人。控制一个人的软肋,让它化作一把杀人的刀,只能为朕所用!” 临水国陛下底下的死士最厉害的地方,不在武功,而在忠诚度。 他们的脑海里没有家国,没有性命,也没有感情,除了任务,就只有任务。 完成任务,活着继续做任务,永远不会背叛主子。 现如今,皇帝将要用兰姑所教秘术,去蛊惑一个人的心智。 将要用秘术,去操控一把可以让他对付七海的钥匙。 七海,七海。 这个人必须得死。 他已经触犯了一个皇帝想要杀他的原则。 毕竟七海是一个能力出众的人。 帝都脚下,俘获了太多大臣的心。朋友太多,本人才华横溢又有能力。这样的人,可以收服做臣子,自然是好,无奈七海是镇国公的儿子。 那叛臣贼子已经被自己所杀。 也是因为这个问题,皇帝已经没有说服七海的机会,只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杀了他。 消除最后的可能! 那迷惑人心智的秘术,身旁的赵公公看得出奇。 他看着,突然发现闻步知的双眸转红。 再一眨眼,她就站了起来,向皇帝请命。 皇帝起身,看着手里的戒指项链,他忍不住笑了,回头看着赵公公的表情,有些愕然,更有些兴奋。 那些听话的北昀国人,之所以成为杀伐果断的死士,只是因为他们心智被人控制,所以才变得如此听话。 而这一次的死士,是闻步知。 这会儿,她的脑海里,只剩下刺杀七海的任务! 第288章 意识控制(二更) 闻步知回了医馆。 她曾经,整个人是柔地,眼里有情,嘴里有笑意。 但现在,她就像一个上场的老虎,威武又霸气。 她的每一步路,都迈得很大。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积累了三千积雪,无法融化。 她拎着药箱,走一步,她的耳边就出现了皇帝的声音。 杀了七海,杀了他,杀了他…… 于是就是在这样的目标下,她回到了医馆。 医馆门开着,七海坐在桌子上,貌似在等她。 不过她本人没有这样的概念,此刻也不知道七海是谁。 云纷纷今日也来了,陪七海一起坐着等人。 看到门口的影子,她似乎担心误会什么,于是非常迅速地站了起来,叫了一声。 “闻姑娘……” “步知……” 身旁的七海,亮堂的眼眸里,充满了喜意,这种笑像是期待许久,突然得到他想要的那种笑。 惬意,舒适的笑。 刚走两步,空间灵犬布丁就汪汪狂吠起来,每一声狂吠,都在提醒七海,这个人很危险。 七海注意到这个问题,伸手拽了准备凑上前说笑的云纷纷。 “别去!” 就在这两个字后,两柄银针直接对着云纷纷扔去,七海拿剑抵挡。 “步知,你……你怎么了?” 闻步知看着七海的目光,十分可怕。 一阵发狂后,因为闻步知的拼命刺杀,让七海忍不住怀疑起来。 看着她身上的药箱,他在怀疑,难道临水国皇帝又让她进宫了? “步知,步知……”七海走到身后,按住她的肩膀,想唤醒她。可闻步知不知道怎么,完全不认识他了。 “滚!” 她喊! 云纷纷看得出奇,伸手抓了七海一把,“怕是魔怔了,咱们先将她敲晕,冷静冷静!” “好。” 将人安定后,闻步知休息后,再醒来,她似乎没有贸然刺杀七海了。 七海和着云纷纷对视一笑,随后目光冰冷地问了,“你怎么样了?” 闻步知微笑着,手指抚了抚脑袋,有些丧气,“我没事儿,七海。”她看了一眼云纷纷,“云姑娘也在这儿?” “她过来看看你!”七海温言解释一句,而后瞳仁里像是划过一丝暗淡的光芒,“不过刚刚……你好像魔怔了。” “魔怔?”闻步知摇了摇头,些许不解,“我……我做什么了么?” 云纷纷刚想说实情,七海却按住她的手阻止了,“能做什么,无外乎就是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罢了。” “啊……” 这种魔怔的程度同那些死士不同,死士一开始就有目标,都是替皇帝办事儿。 可闻步知,这个江湖长大的姑娘,她被控制以后,自然是杀七海。而不被陛下操控,就会恢复自己的意识。 这也许就是皇帝最高明之处吧! …… 夜深了,天空有闪烁的星星。 耀眼的星星像一双又一双眼睛。 先行送云纷纷回云府的七海,一路上都心不在焉。 云纷纷看着七海,叫了他一声,他好像没有听见,而后又叫了他一声,但还是没有听见。 七海恍惚回应,看着云纷纷,他尴尬地笑了笑,“抱歉,爷爷我走神了。” “……爷爷可是在为闻姑娘的事儿担心?”云纷纷眉开眼笑,七海让她叫爷爷,她就乖巧听话地答应。 七海点头,没有敷衍,“是。” “你怎么想地?” “这几天,步知总是被陛下叫进皇宫看病,可是皇宫太医无数,为何要让步知前去?”七海抱着双臂,手指定着自己的下巴,眼里的光如星辰大海,虽然蒙着一丝暗沉,却也依旧蓬勃朝气。 不一会儿,就到了云府。 宅邸门口,两个府兵毕恭毕敬地向七海行礼。 称呼是,七海老爷? 进入云府,率先前来叩拜的云家众人,就有云家夫人。 明氏江湖中人,最是重情重义,所以明氏对和云老结拜的七海毕恭毕敬。 七海刚进门,他就让人吩咐了糕点。 明氏为七海冒死前往边塞的举动,感动不已。所以她待他,不仅仅是当一个贵人,更是当一个长辈! “七海叔叔,霁儿在边塞怎么样?” 七海嘴角一翘,“放心吧,粮草事情已经解决,云霁将军那边的危机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儿行千里母担忧,明氏擦了一把眼泪,抑制不住地思念。 太子妃云若死了,女婿太子殿下死了,公公云老也死了,家里突然失去了顶梁柱。她现如今最期望地,一家平安。云家的孩子不能再出事儿了。 云步非挥着扇子,十分欣赏七海的魄力,“这次大哥危机可算解决了,七海爷爷啊。” “可不是么,若非爷爷请命前往边塞,也许大哥就不能脱困?”云纷纷最不吝啬用这样的言辞夸奖自己的意中人。 七海看着他们,喝了口茶,叹了口气,“不过咱们云府的处境还没有解除?” 明氏等人都不解其意。 “为何,这……” “实话说吧,大哥离开前,给了我一样东西。”七海瞥了云步非一眼,云步非愁眉紧锁,忽然回应了一句,“莫非……是……大哥的虎符?” “不错,云霁那儿只有半块虎符,这么多年,明明云家和镇国公关系匪浅,却没有遭受陛下的爪牙,那是因为他内心有顾虑,畏惧云家军。”七海又喝了一口茶,压低了声音继续补充,“这顾虑除了太子殿下的缘故,那就是云霁手里以及云老各自手里的半块虎符。” “是啊,大哥兵权在握,如果陛下要对付大哥,必须得得到虎符!”七海充满了智慧的分析,让明氏愣住了,她心里是有些焦灼地,“所以咱们云家,什么东西都能丢,唯独虎符不可丢!” “那这虎符在哪儿?” “云霁将军常年边塞待着,这虎符交到他手里最合适不过,况且他也清楚军中情况。若是有了变故,他拿着虎符总比咱们方便得多!”七海是这样思量地,这虎符谁拿着都行,就是他不行。 他这条命,被皇帝惦记,被安阳王惦记,被很多人惦记。 他不能让自己祸害了云家。 毕竟在查探到寒沉大师兄的下落以后,他就可以回到七海山庄。 那个时候,他不会再来帝都,继续管着云府的事儿了。 “叔叔,虽说霁儿常年打仗,但是……万一以后陛下强制夺他虎符,那可如何应付啊?” “真要那样……”七海想了想,站起来,眼睛横扫四周,内心快意无穷,“那就择选一位明君,跟着他反了吧。” 云步非被七海的话吓地扇子掉地,他连忙奔过去,捂住了七海的嘴巴。 “爷爷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七海挣脱他的手,一个转身,就坐在了凳子上,“哎呀,迟早的事儿。以前太子殿下在,这云霁自然是跟随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没了,那选择权,自然在云霁的手上,他这种带兵人才,皇帝是不会愿意让他解甲归田得。所以他只会稳住云霁,或者糊弄云霁交出虎符,然后再将他……杀掉!” 在场的云家人看着说得抑扬顿挫的七海,不知道该附和什么,反正就只是僵住了。 一动不动。 他们把七海放在云家的顶端,同云老一般让人尊敬。于是七海揣测的这些话,就成为了他们对云家未来的预料。 这会儿听见,犹如木雕,难以忍受。 七海一看她们如此表情,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愤,他笑嘻嘻地回,“不过,咱们只要不让事情这般发展就是了。” 说了话,竟然没有人反应。 七海不高兴了,他用剑磕了一下桌面,才唤回几人的神智。 第289章 关系渐远(三更) 云家留七海用了晚膳才让对方回去。 七海反正无聊,就在云家多待了一段时间。 离开地时候,云纷纷不放心,送他到门口。 “回去吧!” 七海招招手,让云纷纷回去, 可是,对面屋顶上,一人手持长剑,对准了七海。 “小心……” 云纷纷这个人爱得执着,不顾性命地替七海挡。 嗤啦…… 箭碎了,七海握住那箭,伸手拉住云纷纷的胳膊,“什么都挡,有没有脑子?!” 他吵了一嘴,云纷纷却忍不住笑了。 松开手,他站住了脚,看着云纷纷,“你先回府,我再走!” 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恨,根本不敢开口,只能听话地点了点头。 云纷纷回头,又望了七海一眼,一直进入了云府,合上了大门,七海才走。 不过透过门缝,她清晰地看到,七海消失了踪影。 寻觅也无,她想,七海武功高强,理应如此吧。 利用空间站在那个地方,七海却没有动。 他看到那些人捉摸不定地往下瞅,甚至他们还跃下来,四下寻找他。 因着空间,没有人能发现七海究竟在哪里,可七海看他们却看得仔仔细细。 等着人离开,他也就跟着一路。可这次没有进皇宫,而是去了安阳王府。 原来……安阳王还没打算放过他们? 风清扬看到进府的人,不安了起来,如果说,这些人真是被父亲派去刺杀七海,那么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所以……几乎一瞬间,风清扬就已经猜到七海就在附近。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仅仅面带愤怒地将回来的府兵杀掉了。 此举,他可以说是为了兄弟情意。又可以说,是为了不被七海抓住把柄,让安阳王和七海的关系变僵! 七海落寞地行在走廊,他已经从公子淡蓝色的眸子里发现了异样。 两个人相处久了,自然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默契,两个字,才能够形容。 七海明白风清扬这个举动的用意,也明白风清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不到,感应得到。 —— 可七海却很难受,这种难受,不是因为风清扬如此自私地欺骗他。 而是他为风清扬难过。 为了他和自己父亲之间能够友好相处,一个人,在独自承担着那种说不出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地。换句话说,和公子这份兄弟情意,也同样令他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他也在乎和风清扬之间的关系。 来到帝都,非主仆相处,而是比朋友还亲,比兄弟还要好。风清扬对他的忍受,不仅仅是那些身份地位,礼仪规矩。 公正公平且友好地看待他这样的人。 可他呢,因为寒沉大师兄,他先前想过利用他,后来,更是不顾兄弟情分,也要查询寒沉大师兄的下落。 而且,他发自内心地以为,寒沉大师兄同安阳王有关系。 关系很大。 说不定……就是他害死了寒沉大师兄。 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有向安阳王出手。对于安阳王的刺杀,他都是被动地应对。 很大程度上,不是他觉得这叫滥杀无辜,而是……他顾及到自己和风清扬的兄弟情。 他后怕自己稍微出了差错,就会让兄弟伤心。 被安阳王养大的孩子,除了安阳王这个养父,他还能剩下什么呢? 不像他,从小就来到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想要地,几乎都有。 咚咚…… 有人来了。 七海像个弹簧一般,从椅子上蹦起来,他蹦起来的速度很快,可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毕竟这么大晚上,谁会出现。 “七海……” 果然,是风清扬。 他整理了下思绪,脸上洋溢着笑,然后将房门拉开了。 等着风清扬进了屋,他还是像小孩子一般笑,还是会蹲在凳子上,同风清扬聊天。 他伪装得很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友情。 风清扬见他不说破,自己也就没有说破,仅仅问了他,“你今天去哪儿了?” “在路上转悠了会儿,想了想大师兄的事儿。”七海偏转头,继续回复,“我还去看了步知,随后在云家溜达了一圈,吃了晚饭。” “这样啊……”风清扬的淡蓝色的眼眸在蜡烛隐隐绰绰的光芒下,有些昏暗,他甚至问到了七海,今日父亲可曾派人杀他? 七海挠挠头,表现得非常自然,不让自己兄弟为此内疚。 “这我哪里知道,陛下派人杀我,说不定你父亲还帮我解决了呢?” 明显着不愿意说破,风清扬深受感动。 离开地时候,他还道了声谢。 七海看到他们两个人越来越不坦率,越来越心事重重地时候,也跟着伤感了起来。 …… 夜里打雷,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大师兄寒沉站在山头,感应地问他。 “小师弟,最近练武,有没有不乖啊,师父她老人家有没有打你啊?” 他跳起来,朝着对方哈哈大笑,还不好意思地责备对方。 “大师兄,打是亲骂是爱。师父对我,这是责之切,爱之深。像你这样古板又严肃的人,师父自然是不喜欢同你废话得?”他反驳了寒沉大师兄。 寒沉大师兄听着听着,就笑起来,“你能体谅师父的苦心,就太好了。我也就不担心了。” 七海凑近了,一个蛙跳,挂在他大师兄的背上,“大师兄,你来帝都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回山庄啊?” 大师兄背着他,重重地往上提了两把,仍然在笑,“七海大了,大师兄背不动了。” “哪有,我一直在减肥!”七海两手搂着寒沉的脖子,努力往上蹭。 他大师兄背着他,没有放手,仅仅压低了劝解他,“七海,大师兄想师弟师妹了,也想师父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七海伸手扯寒沉的耳朵,“要是想师父,就回七海山庄,看看呗!” 寒沉大师兄忽然仰起了脑袋,那张脸转过去,七海被吓到了。 眼睛里掉下血丝,嘴角也有血渍。他的脸上全都是伤,他的眼神特别绝望。 “已经回不去了……” 大师兄这样说着。 七海听得不对劲儿,全身哆嗦着。 他不解地问大师兄,“为、为什么?” 寒沉大师兄在最后关头,还冲他勉为其难地笑了下,“师弟,我已经死了。” 这话说完,风呼呼吹过,树叶翻飞下,大师兄突然幻化成朱红的杜鹃花,随风飘散。 “大师兄,你去哪里?” 七海醒来,冷汗直冒,目光一片惨淡。 第290章 剑中线索(一更) 寒沉大师兄已经离开了。 刚刚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可想着那个梦,七海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很大一部分,寒沉大师兄已经死了。 换句话说,自己在帝都查探这句话,不过就是想要知道,寒沉大师兄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这个案子越来越清晰地时候,七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大师兄的剑。 大师兄多么聪慧的一个人,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不可能连证据都不留。 他进入空间,将大师兄的剑拿出来。剑上的血渍已经变暗了,凝固在剑刃上。 七海坐在空间里,反复摩挲着那把剑。 这时,他才发现,大师兄的剑鞘里,有什么悬机。 盯着剑鞘里黑漆漆的部分,他略略好奇,而后点了蜡烛,对着剑柄反复查看了一下。 这才发现,剑柄中,有一块小磁铁。磁铁下,好像有一张字条。 磁铁拿掉,纸条倒出来,七海将其打开,才发现,字条空白,没有任何字眼。 一张没有字的废纸,藏在剑鞘里,实在太奇怪了。大师兄没有那么奇葩,因此,这张字条上,一定有他秘密。 磨蹭着纸条,七海看着空间灵犬布丁,“你能让它化出什么字么?” 布丁拿爪派了拍字条,喷了水,都没有让字条显现出字来。 七海坐着好好想了想。 这样的纸,也许并不是水就能够显现出来得? 也许得用其他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七海托着下巴,在空间里一直待到大早晨。 他甚至找了墨水,火,各种东西来试探。结果发现,墨水不行。火呢,差点儿就将唯一的线索给烧没了。 云家是商贾之家,见多识广,也许可以拿去请教请教云纷纷。 在见到云纷纷以后,她禁不住笑七海神神叨叨,“不是,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线索,我大师兄留下的线索。”他把那张纸条递给云纷纷,百思不得其解,“纷纷啊,这对爷爷很重要,你想想办法?” 云纷纷接过纸,触碰着纸张,想了想,眼神凝肃了起来。 “这种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哪里?” 她手指触碰着太阳穴,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后方才回答,“这纸好像是陛下所用!” “陛下所用?”七海听不大懂,“怎么讲?” “以前使者前往北昀国,后怕机密要件泄露,特意用了这种纸来保密。此事儿唯有使臣知晓。”云纷纷笑了下,望着七海,“如果你不着急,我可以找人帮忙看看。” “大概什么时候能够给我?” 云纷纷若有所思地想,“现如今姐姐姐夫都不在了,我进宫也没有那么方便。要不然……要不然咱们找个人问问。” “什么人?” 小丫头眨眼一笑,当下就有了主意。 她说,常太傅。 常太傅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她是太子妃的妹妹,太子殿下的妹夫,定然会帮忙查一查。 况且太傅博学多才,各国书籍皆有涉猎。说不定能够说出什么蛛丝马迹。 七海催促了几句,“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去问问太傅大人吧?” “好。”云纷纷点头,安排了丫鬟,备了马车,从云府出发前往太傅府。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死了,常太傅心中内疚。 府门口,已经显少有人登门拜访了。 这会儿听到家仆来报,说是宫中编纂大人七海和云府姑娘云纷纷到得府上,要见他的时候,不觉吃惊不已。 “快请!” 一声令,两人就被请到了太傅府正厅。 常太傅伸手,令两人坐。 家仆上了两杯新茶。 清明节过后,后院新茶初接,茶叶清透,茶香宜人。 现如今五月末,新茶都快喝没了。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云纷纷买了新茶相赠,常太傅接受了。 “不知纷纷姑娘来见老夫,所谓何事儿?” “是这样,太傅大人。我这儿有一份机密文件,却怎么也显示出来,不知道太傅大人可否帮忙瞧瞧?” 礼尚往来,云纷纷都这么巴结讨好了,常太傅怎么可能不知情,他稍点头,答应了下来。 七海将纸条递出去,道了声谢。 常太傅触碰着纸,又放在蜡烛光下看了一眼,忽然感慨道,“此纸名为贵月华,只有滴一滴血,方能显现出字迹。” “贵月华?”这个名字听起来太古怪了。 七海和云纷纷喜不自胜,相视一笑下,又问。 “也就是说,这纸,只要滴了血,就能显出字来。”云纷纷不犹豫,说着就要割手指。 七海瞪她一眼,训斥她姑娘家家,好事儿不做。 深想下,自己却忍着痛,割了下手指。然后将血滴落在了纸条上。 纸条沁血以后,并没有显出字迹。 七海无奈地问,“哪里有什么字迹?” “这滴血后,必须得等上一个时辰,方能看清啊。”常太傅语重深长地解释道。 “这样啊。” 七海提剑站起来,有礼地作揖,道了一声谢后,离开了太傅府。 云纷纷追着七海,也很好奇,“看看,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七海抬剑,不想让她扯上这些事儿,“姑娘家家得,看什么看?” 云纷纷拦住他,不高兴地撅着嘴巴,“不是,七海,你不能过河拆桥啊。我帮了你,你再怎么,也应该满足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不行。”七海伸手,拍了拍云纷纷的胳膊,“听爷爷的话,这种要人命的秘密呢,最好不看,不知道的话,你始终是安全得。” 云纷纷看不惯七海这种人,气得抱拳,“不是,这种要人命的东西,你到时候不也得看么?” 七海瞅他,眼神里有森冷的光,可他这个人,就没有佯装动怒的本事儿。 那眼睛一眨动,尽管有些冷了,偏偏因为目光有神,神情阳光,不令人觉得畏惧。 “什么你啊你的,叫爷爷?” 云纷纷不乐意,歪过脑袋,态度坚决,“不叫!” “必须叫!”七海踢脚,握着剑的手臂扬高,“不听话,揍你了。” 他只是吓唬她,云纷纷却笑了,手掌在对方的胸口一拍,“得了,不看就不看呗,还揍我。你再表现得夸张一点儿吧。” 七海站在走廊里,看那搞怪的丫头,生气却又实在气不出来。 古灵精怪地,也终究是云老的孙女啊。 出得房门,云纷纷上了马车,掀了车帘,便跟着催促,“走了,出去喝酒?” “不去了,我有事儿!”七海提了剑,从另外的方向走了。 他的背影,永远那样精神烁烁。 不过她除了仰望,却怎么也不能并肩。 这是一件伤心的事儿,云纷纷失落地扶着马车。 禁军统领王英今天不当职,刚刚出来,准备前往云府,路途之中,就碰见了一人饮酒的云纷纷。 “云姑娘?” 他一喊,声音里都好像带着浓烈的笑,很激动。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你了?”王英统领飞奔上了阁楼,指着楼底的马车,“你今日出来做什么?” “哦,随便坐坐。”云纷纷随便敷衍了一声,而后笑着问王英统领,“哦。对了,你呢,王统领今日怎么有时间出来了?” 王英统领拿了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今日不当职。” “哦,这样啊。”云纷纷走神了,她情绪不对,望着王英统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有件事儿,我想想问问你,之前闻姑娘几日都入宫替陛下看病了么?” 王英统领莞尔一笑,“这事儿不假,我底下兄弟还觉得奇怪。因为陛下差人请闻姑娘入宫五次。” “五次?”云纷纷纳闷地捏了捏眉心。 皇宫太医那么多,却请闻姑娘一人进宫,莫非…… 第291章 问问师父(二更) 云纷纷想,这个老皇帝,爷爷和着付叔都因为他而死。 可见皇帝根本不是一个好人。 现如今,将闻姑娘叫去皇宫,肯定是因为他想对七海做什么? 是了,是了。 闻姑娘乃七海的青梅竹马,他二人互生欢喜,若是此事儿,被皇帝利用。 七海定会受伤。 想到这儿,云纷纷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偏头看了王英统领一眼,就告辞离开了。 王英统领见心爱的姑娘要走,忙不迭地站起来,“云姑娘?” 他望望四周,憨厚的眼睛,攒出来的笑,过了过湛蓝的天光,邀请道。 “最近天气不错,云姑娘如果没事儿,可否挑个日子,一起出去放风筝?” 云纷纷拎着裙摆,站在楼梯处,想了想,她点头回应。 “也行,到时候王统领有空闲的时候了,尽管来找我。” 她个性直爽,什么事儿都看得开。唯独爱情,她将王英统领的这种邀请,想成了知己。 然而,知己难得,很多事儿都不是这样发展得。 —— 七海返回安阳王府时,发现那张纸条上,是大师兄寒沉留下的一封书信。 书信上写道。 【师父,弟子不孝,于帝都搅和了皇室机密。暗中查探时,被安阳王发现后,以山庄为由,威胁追杀,倘若师父有朝一日发现所留此物,断不能鲁莽行事,入帝都复仇。弟子敬上!】 看着那几行字,七海仓皇地站起来。 手中的纸掉下去。 咳咳咳咳咳…… 走廊里响起风清扬的咳嗽声,也许只是无意间走过,他伸手敲门了。 咚咚…… 敲了两下,七海才将纸条放进袖子里,走过去,将房门打开。 “公子?” 他很奇怪,看着风清扬,突然有了一丝不安。 风清扬也察觉到了,笑着看他,“青天白日,你关着门,在做什么?” 七海摇头,表现得非常冷静,“没做什么?” 瞧见七海一根手指包扎着,他神色怪异,“手怎么了?” 七海笑,“呵呵,不小心被东西划伤了。” “这样?” “真是这样!”七海苦涩一笑,拉了板凳,请风清扬坐下。 风清扬的确坐下了,但他心中不安。 “公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七海呼了一口气,随后又问,“如果……如果有一日,我查到了我大师兄的下落,你……你会相助么?” 风清扬听着这话,愣了一瞬,他点头,笑地很正经,“我会得。” 七海以为他不会犹豫,七海以为他还会说点儿什么。但除了那三个字,我会得以外,没有多余的字眼。 连最基本的解释都没有。 但七海想,查到了这步田地,他无论如何,也会询问安阳王风于则,自己的大师兄寒沉究竟是怎么死得。 当时,安阳王风于则斩钉截铁地告诉七海,没有对付过寒沉。 现在看来,不过是在撒谎。 内心深以为此,他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彷徨。 …… 医馆。 七海想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闻步知的时候,闻步知正坐在凳子前,发呆。 “七海?”她笑起来。 未被控制,她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对七海的思念,也就更加耐心得多。 七海迈过门槛儿,走过去,撑着桌沿坐下。 大师兄寒沉亲笔所写地安阳王暗杀陷害。显而易见,这个仇人,就是风于则了。 七海希望是他,却又不希望是他。 “怎么了,魂不守舍得?”闻步知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放在桌面上。 七海神色难耐,他想了一瞬,还是打算回七海山庄,问问师父猫耳娘的意思。 伸手,覆盖住闻步知的手掌,七海展颜一笑,笑容凄凉。 “步知,咱们回山庄一趟!”七海笑着补充了一句。 闻步知听了回山庄,反而有些紧张,她缩回手。 自己的父亲是安阳王秘探,他已经死了。 现如今,回到七海山庄,看到猫耳娘,她应该怎么解释,才能敷衍过去。 七海看她不高兴,便又笑了,“没事儿,步知不想回去,不回去便是了。我一个人回去一趟,看看师父她老人家,过些日子,再回来。” “七海……”闻步知抓着七海的袖子,想说点儿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答应回去了。 …… 准备离开帝都的那一天,他去见了云纷纷。 让她帮忙,看着医馆。顺便提醒她,不要带着弟弟云步非惹事。 云步非看他啰里啰嗦一大堆,不禁笑起来,“七海爷爷,你果然真像咱们的爷爷了。” “臭小子,别胡说。”七海握着剑,作势要打。 那云步非却扬起手来,笑得凄凉。 “好好好,我就随便说说,七海爷爷莫要倚老卖老。”云步非这笑话刚说完,身旁的姐姐云纷纷却给了他一脚。 云纷纷向来是一个明事儿理的人,她怕给七海找麻烦,便不让他担心,“放心吧,七海爷爷。我们一定少惹麻烦,不让你为难。” “那就好!”七海离开地时候,心里就担心云家的人会出事儿。不过云霁将军刚刚打了胜仗,这皇帝就开始处置云家,也说不过去。 所以,这种担心只是一点点担心,还没有达到恐惧不安的地步。 —— 当天夜里,七海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饭菜,亲自送到风清扬的面前。 风清扬错愕地望着,满目不解,“七海,你这是?” “我是来告别得。”七海指着桌上的饭菜,笑嘻嘻地说,“这些饭菜,都是我做得,哪,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淡蓝色的眸子似疑非疑,他望着七海,有些发愁,“你要……离开帝都了么?” 朋友离开,他很孤独,所以心中失落。 “就知道你是这副表情!”七海站起来,拿着酒杯,和风清扬跟前的酒碰杯,盈盈一笑下,面上笑意浓烈如日光,还是像当初那样,活泼可爱,“我呢,的确要离开帝都,不过……我过一段时间,再回来。” “为什么要回山庄?”风清扬捏着袖子,为难得很。眼神里光芒暗沉,他担心路上会有变故,担心父亲和陛下会再下手伤人。 七海答得干脆,没有直接说清楚,仅仅静静地回了两句,“我想我师父了。”他唉声叹气,故作害怕的相,“啧啧啧,一想到我那师父,就感觉这两个脚不听使唤了。” “为什么?”风清扬不打断他讲自己的故事,仅仅听到奇怪处,问询两句,“难不成,你这么大了,令师还要打你?” “那可不,她最喜欢拿木棍打我,我这次还没有……”想到寒沉大师兄留下的证据,他一瞬伤感,又忽而摇头,神情黯然得很,“还没有查出寒沉大师兄的下落,她肯定不大高兴,说不定……” 风清扬急了,神情恍惚,“说不定怎么?” “她打我更厉害!”七海虽然一直表现得非常活泼,但是他的心里,对自己这个师父的冷淡其实也是挺伤感得。 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山庄里,就他从小打到大。问万叔,万叔总说,师父有难处,是希望他成才。 可当他武功精进以后,他师父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改善,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总之,如果让他形容一下自己的师父猫耳娘。 他肯定用几个词语形容。 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冷漠无情。 风清扬听到这句‘她还要打我’就下意识地笑了,“既然如此,那你这次回去告诉令师,你是我风清扬的贴身护卫,若她伤了你,回了帝都,我定然会责备她。” 七海仰头哈哈大笑,眼里有泪,不是离别,而是夹杂在兄弟俩之间的隔阂。 像庄稼地里的一窝草,明明可以迈过去,却偏偏要将它除掉,才能令庄稼大好一般。 第292章 兄弟情义(三更) 风清扬放下筷子,很内敛地补充了一句,“那明日我送你吧?” “不用了!”七海拍拍胸膛,“我这么大一个人了,哪里还需要你送。到时候反而让别人看笑话,别人看笑话没什么。你父亲……说不定会生我的气,说我把你当奴才使唤。” “我父亲……”风清扬貌似明白了什么,偏着脑袋,隐忍地看了一下七海。 他笑着说,“那么早点儿回来,我在帝都等你。” “我会得。”七海伸手,冲风清扬笑了,“哪,公子,我这一走,你可记住了,每天都要按时吃药,不能再让自己病着了。大概十来天呢,我就回来了。” 风清扬笑着,却夹杂着一丝不安,他最近一直心神未定,每次都会时不时地走神,总会想到这儿,想到那儿。 “那你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到时候派人去接你?” “接什么接,到时候时间一到,我就回来了。”七海站起来,在风清扬的面前,突然蹦到了椅子上,“哈哈,看见了没,等回到山庄,我这蹦来蹦去的习惯又要一直这么下去了?啊……” 他叹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根本没有掺杂着厌恶,而是欢喜。 大概是要回山庄,见自己的亲人那种迫切和激动吧。 一个人从遥远的地方离开,最希望做地是一件事,那就是团聚。 和自己最亲的家人团聚,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生活。 如此,会觉得很有安全感和幸福感。 七海捧着脸颊,笑容满面,他想,在帝都待久了,能有时间回家看看也挺好得。 舒缓一下心情,做点儿有价值的事儿。 况且,现如今,寒沉大师兄这件事儿,已经让他感到为难了,感到痛苦了。倘若能够回去,请教一下师父猫耳娘,说不定,这个问题能够解决。 风清扬起身,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大袋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放在桌面上。伸手推过去,“拿着这个?” 七海乐呵呵地问,“给我得?” “嗯,你要回去了,身上没有钱,不知道你师父回去会不会训斥你,有了这些钱,也许好交差。”风清扬并没有告诉七海,荷包里的钱全部都是金叶子。 他啊,只希望兄弟能够收下,然后过几日,回到帝都,还是他的贴身护卫。 他们还是好兄弟! 风清扬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七海一直如此以为。 “哪,到时候走了,你可别太想我啊。”七海伸手夹了一块鸡蛋饼,放在风清扬的碗里,“来,吃这个,你上回不是说好吃么?” 七海懒洋洋地看着风清扬,再三叮嘱他要喝药,要吃饭。 风清扬虽然没有说话,没有哭泣,却很感动。 甚至于感动地让他内心深处开始颤抖。 畏惧,恐慌,孤单,一时涌上心头。 那天七海特地去见了安阳王。 属下禀报安阳王。 安阳王都不屑搭理他。 不过看他主动上门,又提到了风清扬的事儿,便让人将书房门打开了。 “进来吧!” 安阳王风于则对七海向来没好气,不过这回,很难得,七海没有怼他。 嬉皮笑脸也没有了。 很严肃,很正经。 七海站着,望着安阳王的脸颊,若有所思,“王爷,我这次过来找你说话,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矛盾。” 他吐了一口气,站起来,特别严肃,“公子跟我是好兄弟,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他。上次你给的药,他还留着,如果……如果继续吃下去,你应该知道,他的咳嗽症再不会好。” 他吐了一口气,双手叉腰,忍住了没质问,也没有发脾气,“如果你真地爱你儿子的话,或者说,你真想保护他,那么最应该记住得,是他的命,以及他病后的人际关系。” “七海!”安阳王站起来,冷冷淡淡,“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要回山庄,可能会玩个十天半个月。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重情。公子是我在帝都的兄弟,他这个人心思沉,病总是不好,所以……我期望他能够快乐一些!” 至少在他能够得到师父首肯,不再查下去,他们的友情依然没有任何隔阂就再好不过了。 “言尽于此,王爷,你自己想想吧!”他走到门口,拉开门,长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了安阳王一眼。 那个眼神里,有对安阳王杀害大师兄寒沉的怨恨,有他对正义的渴望,有他对友情地执着。 但是这个眼神,安阳王却是第一次看见。不如往日那般活泼,不如往日那般明丽。 但也是这个眼神,安阳王重新看待七海了。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镇国公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如果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容易坏事儿。 他真不打算杀他。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出去了,他必须坚持下去,完成这最后的计划。 “好戏就要上演了!”安阳王抚着自己的腰,望着房梁。 然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多月的担忧,终于就快结束了。 彻底结束。 …… 阴沉的云,清凉的风,翠绿的树。 风清扬还是骑马送了七海一道,闻步知在一边站着,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想地是七海。 “七海,保重!” “你也是!”七海勒转马头,冲着风清扬晃晃手,然后唤了闻步知。 他们启程了。 骑着马疾驰在林道里,风呼呼地刮着脸颊,穿过树叶洒下的细碎光芒,一点又一点地洒在二人的头顶。 两人赶了很久的路,正午时,太阳灼烤着大地,二人歇息了一会儿。 “步知,要不要吃东西!”七海坐着马,看着远处的山峰,他很久没有停下来歇一歇,抛下大师兄寒沉的案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儿。现如今终于停下来,他心里敞亮多了。 “好。”闻步知冲七海笑了笑,随后从怀里取出两支银针,“七海?” “要说什么,直接说。”七海拿着水壶喝了口水,擦了两把,递给闻步知。 闻步知害羞了下,接过了,却没喝,她看着手里的银针,“七海,云姑娘找过我了。” “嗯,那小丫头是我孙女儿,步知,别瞎想啊!” 没做错事,不心虚,七海答得飞快,他的那双眼睛,永远有神且光亮。 任何人看到那双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发自内心地真诚。 很真地一个人。 骨子里都表现出来了那种真, 七海就是这种人。 “云姑娘跟我说,那天我差点儿伤了你?”闻步知抿着唇,忍不住眼泪直掉,她擦了两把,忽而又笑了,“七海,我……我后来回想了一下我做过的事儿,没想起来。” “没想起来,挺好得。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最好不要记在心里。”七海宽宏大量,对于闻步知的反应,他只想成了是皇帝使用的计。 不过可惜,步知意志力强,没被控制。 “放心吧,步知,我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伤得了?”七海冲她眨眼睛,那目光里,只剩温柔和体贴。 第293章 公子杀他(一更) 闻步知摇摇头,还是非常伤感。 很久,她从兜里拿出一瓶药,“七海,你要记住,我如果……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能够杀你得最致命的毒药,就是上次得到了蛊虫。所以……” 七海乐呵呵地点头,“我明白,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吃两头毛。”他伸手,拉闻步知的胳膊,“好啦,赶紧吃东西,然后咱们再赶紧回去。” 闻步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二人不再啰嗦,便高兴地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 他们在河边晒了会儿太阳,坐了一会儿,可怎么也没有想到。 高高兴兴,风餐露宿地返回到七海山庄,花去整整几日的功夫,到了七海山庄一看。 竟然毫无一人。 从门口到院子,全都是尸首。地面的血迹凝固着,发出一股沉重的恶臭。 七海站在院子里,跟以往不一样地是,以前师兄们都围着他,笑他,同他打趣。让他在帝都里多见点儿世面,回来讲故事给他们听。 可现如今他真就背着东西回来了,却发现自己想象中这个温馨的家,已经没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七海咆哮着,四处查看,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亲人,就这么消失无踪。 闻步知蹲着身,捂着嘴,梨花带雨。 “我就知道不可能安然无恙地,不可能安阳无恙地。”闻步知看着身旁的尸首,她好像有些发呆。 不过七海的目光更加惨淡,突然之间,他似乎不会笑了。 跪在院子里,他的声音都变得仓皇。 恰在这时,四周屋顶,出现了很多黑衣人。 有的身材纤瘦,有的身形独特。有的男,有的女。 七海冷漠地瞟着那些人,他问,“你们是谁?” “杀你的人!”有人回了一句。 那熟悉的嗓音,七海貌似在哪里听过,不过他现在怨气大,不想废话。 拔剑出鞘,便迎面而上。 “七海……” 在空间的帮忙下,那些人根本不能伤害到七海。可是闻步知突然地发狂,却令七海左右掣肘。 哪里都不对。 “步知,你做什么?”七海看着站在身前上的闻步知,有些慌张。 如此左右为难的局面下,那些刺客尚且能够应付,却偏偏无法招架意中人突然疯魔。 黑纱下,长烟嘴角一抿,朝着闻步知拔剑而刺。 七海急中生智,方才救下闻步知。 长烟的手下死了大半,加上她突然察觉到,眼前的七海可以隐身刺杀他们姐妹时,当下做出一个判断,赶紧带人逃走了。 这刺杀……不行! 不走,所有的姐妹都得死。 “步知,步知……”冲到身旁,七海抱着闻步知的脑袋,他一瞬间想哭。 他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在他以为敲晕就能够让闻步知清醒的时候,却发现醒来,对方要做地事儿,是杀了他。 那两柄银针涂了毒,七海接住了,团在掌心,狠狠地捏碎了。 毒还没有解除的时候,七海坐在远处吃两头毛,翠绿的叶子味道很涩,也很难咽。 闻步知坐在马背上,双手被缚,被七海点了穴道。 她的眼睛一直红着,什么话也不说,只有一句。 七海,我要杀了你! 她好像只懂这一句。 七海回头盯了闻步知一眼,赤红的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情意,一张小脸上,五官似乎都因为恨他而扭曲。 背后的刽子手,果然厉害。只用一招,就让他觉得肝肠寸断。 师父,万叔,师兄弟们,这些人应该都已经遇到不测了吧。 七海坐在马背上,停了两下,就开始抹眼泪。 太阳光耀着,林道里空气清新。可大中午,却下了急雨。 是场太阳雨。 七海揉着眼睛,伤感地路着,他哭自己太过愚蠢,他哭他没有想到,安阳王会派人伤害他的亲人, 他忘记了安阳王风于则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他也忽略了那些贵族皇室的心。 善良,不存在地。 若如此,自己的大师兄又怎么可能下落不明? 七海觉得头疼极了,他仰头望着天空,急雨洗涤,他生病了,头疼欲裂地从那马背上摔下去。 却给自己的意中人穿了雨衣。 返回帝都的这几日,比回去时还要漫长。七海痛苦纠结,趴在草地上,他昏沉沉地睡了几个时辰。 一起身,发现闻步知瞪着他。 她望着七海,忽然说了一句别的。 她要去方便! 七海怕她憋坏,冒着意中人要杀害自己的危险,给她解了穴道。 在他伸手,准备接闻步知下马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却差点儿削掉七海的胳膊。 要不是躲避及时,七海想,他的那只胳膊就得废了。 “步知?” “七海,你这乱臣贼子,我要杀了你!” 这样的步知,七海见识过一次,就不想再见第二次。突然间看见,他心下慌张,还是用老法子将她抓住了。 …… 一日又一日地过去。 一次又一次地追逐。 七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着自己的意中人再三周旋,才活了下来。 他从帝都返回七海山庄,一天都没有待,就启程回帝都了。 山庄上下,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可要杀七海的,无非皇帝和安阳王。可见,此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可笑,他以为安阳王和皇帝只要他一人的命,杀他不得,就会放弃。却不想,皇族的手段更毒。 他们杀人,擅长诛心。 ——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 风清扬推开那扇窗,看着被雨打得左摇右晃的芭蕉,内心失落到了极致。 他派了人! 他下了令! 他派了北昀国那些细作去打残自己的兄弟! 理由很简单,为了他唯一的父亲。 安阳王风于则。 这件事儿他想了很久,他甚至觉得,自己唯一一次如此忍心,竟然想要自己的兄弟残废。 只要七海走不了道,就不会回到帝都,只要七海残废了,他师父就不会再让人返回帝都,查探寒沉护卫的下落。 只要……只要七海不回来,什么都能守住。 腿残废了,他以后会找人给七海治疗。 但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回到帝都,继续查探下去。 寒沉的死,他很纠结。 这件事儿,他只有烂在肚子里,但今天晚上,看着那疾风骤雨。 他竟然跑到了院子里。 管家关伯疯了,没有人会时刻看着他。 仆人发现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落鸡汤。 在雨中,他咳嗽不止,还吐了血。 安阳王风于则过来劝解他,他指着自己的父亲,诘问了一句,“父亲,为什么你当初要救我,为什么你要养我,为什么不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放弃我。我是祸害,是祸害啊!”他咆哮痛苦,袖子上的水渍混合在端正的五官上。 袖袍上绣着银丝线的刺绣边,白色的衣袍,显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安阳王拉住他的胳膊,“清扬,听话,听父亲的话,回屋子,回屋子里去,你这身体,不能再折腾了?” “走开!”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情绪起伏跌宕,无外乎是受了刺激。 现如今他第一次向自己的朋友下手,本着打断七海双腿为目标做出的命令。 他……他好残忍。 他给北昀国细作长烟下达的任务是,让他永远也不能回帝都。 “哈哈哈哈哈哈……”风清扬仰头笑着,笑完,他又瞅着自己的手,“父亲,看见了么,我的手……有血了,有……有血了。” 雨水冲击着手上的血迹,他指着自己的心口,继续向安阳王哭诉,“父亲,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么,因为我活该,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报应,给我的报应!” 我的报应? 我的报应? 我的报应…… “清扬……”安阳王想要伸手搀扶,被风清扬甩开了。 他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往台阶处走。 第294章 讨要公道(二更) 身后的家仆看着他们的公子,自从七海护卫一走,他的心境都变了。 时而疯狂,时而迷茫,时而惆怅。 他们看着风清扬的背影,思虑了一阵儿,安阳王风于则责骂两句,家仆就去了厨房,烧水。 不无所料,他们公子又折腾了几日。 几日高烧不退。 找了大夫来看,安阳王听说了症状,让人带着大夫到账房处取了银钱,离开了。 坐在凳子上,他又伤感又痛心。 他思量着七海跟自己说得那些话,不安地在房子里找来找去。最后在风清扬的柜子里,找到了那瓶药。 药瓶里的药已经全部被吃没了。 只剩下一个空瓶。 安阳王看着瓶子,痛不欲生。 “清扬,清扬……”他扑倒在床跟前,抓着儿子的手,仓皇落泪,“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爹的话啊?”将那些药吃得干干净净,这是不打算再活下去了么。 安阳王风于则握着儿子的手,这么多年,他保护儿子这么多年,目的就是希望不要有人伤害他。 可现如今,他的儿子身份暴露了,按照皇兄对兰姑的感情,一旦知道清扬是他的儿子,绝对不会任其就这么伪装下去,不管不顾,置若罔闻。 他想到这些,愈发痛苦起来,“清扬,你醒醒啊,看看爹啊,看看爹啊。” 战场上再多的艰难险阻,他都没有想过投降,都没有因为尴尬的处境痛哭过。 可一到了他儿子风清扬的身上,就忍不住痛苦起来。 他想到那些年,他背着儿子一起在院子里放风筝。 他想到那些年,他给儿子讲他英雄的故事。 他想到那些年,儿子在教书先生面前,聪慧过人的时候。 他想到那些年…… 那个时候,他的儿啊,他一直保护得很好。日日开心,没有太多顾虑。 虽然身体差,但和他这个父亲之间,哪里有这么多矛盾。 他们父子彼此信任,彼此安慰。 可现如今,他的儿子指着他的鼻子,诘问。 为何要救他,为何要让他这么痛苦! 听到那些话,他的心里头,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劈开肺腑,痛彻心扉。 屋外的雨下得更急了,直接掩盖了他哭诉的声音。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三日后,风清扬清晨醒来,他好像梦到了可怕的事儿,一下地,就穿了鞋,拉着家仆的手打听父亲安阳王。 “公子,王爷入宫去了。” “入宫?”风清扬回头看着窗外,天已经晴了,四周空气清新,被大雨洗刷了几天的树木,干净地脱去了尘土。 安阳王下朝回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七海返回帝都了。 守城的护卫亲自将这件事儿告诉安阳王,还表示,回来的七海大人,同平日大相径庭。 不爱笑,不喜欢说话。他们同他打招呼,他也不回答。只牵着两匹马,马背上坐着一个女人,红肿着眼睛,双手被束缚着。面色单纯,眸光可怕。 “他……他真地回来了?” “是真地,王爷,属下亲自问过,现在人在四月茶楼里。好多纨绔少爷因为觉得稀罕,还聚拢了看他呢。” 七海将闻步知抱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顿好,就在那儿等待一个人。 陈露白,孟绫以及陈岁荣三人打马球回来,瞧着茶楼二楼人烟稠密,不觉吃惊。 下得马,奔进茶楼。 一上二楼,瞧见七海,三人对视一眼,奔到跟前笑了。 “嘿,七海兄。”孟绫世子奔到跟前,他的手放在七海的肩膀上,“这几日都不见你,去哪儿了?” 七海回答,脸上没有表情,“回了一趟七海山庄。” 他是非分明,不会将仇恨发泄在自己的朋友身上,他令店小二给所有人都泡了热茶。 几人对面坐下,觑着七海时,只觉得他看上去,心情不大好,人也十分古怪。 孟绫世子大喝了一杯,撑着手看着坐在他旁边,束缚着两手的闻步知,闻步知坐直了身体,瞳仁无神,“七海兄,闻姑娘……这是怎么了?” 七海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句,“着魔了,不认识我。” “这……”陈露白听得万分奇怪,回头望了一眼妹妹陈岁荣。 “怎么会着魔的?”孟绫世子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 四周的人现在则是将五个人望着了,他们很好奇,为何以前安阳王府的贴身护卫,宫中编纂,如此古怪? “陛下为了杀我,拿她当人质吧!”七海苦涩一笑下,手中的剑忽然出鞘,“现如今我回来了,自然要到跟前讨个公道?” 孟绫世子吃了一惊,聪慧地折转话题,“七海兄,不是回山庄去了么,怎么样,好玩么,好不容易回去一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山庄……毁了。”七海握起茶杯,冷不丁地砸在了桌面上,“山庄里的师兄弟都死了。” “死了?”孟绫世子听得无不替七海难过,但是可惜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帮帮忙。 还想再追问下去,七海突然看向孟绫世子,眼睛里停留着浓浓的哀伤,如墨一般,黑漆漆地化不开。 他像是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冷淡了起来。以前在他们当中,哪怕是皇帝要杀他,也不会变得这么惆怅。可是现在,看着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七海握着筷子,低垂着头,许久忽然转头看着孟绫世子,他呵呵一笑,那笑还算活泼,清透。 “孟绫世子,我没带钱,能请我喝茶么?” 孟绫世子愣了下,提了提袖子,完全不介意,“当然可以啊。”他笑得眉飞色舞,而后揉了揉脖颈,“七海兄,你可别吓我。” “不会,我说笑得。”七海又叫了好几杯茶,喝完以后,递给闻步知。 甚至解开了她的穴道。 也就是那一瞬间,闻步知掐住了七海的喉咙,眼里无情。 孟绫世子,陈露白以及陈岁荣突然站了起来。 互相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神情慌张。 “七海,我要杀了你!”她的手指掐着七海的脖颈,七海没有反抗,仍旧拎着桌上的茶递了过去,“别想着杀我,杀不了得。步知,听话,喝茶。” 哗啦…… 刚上好的一杯热茶就这么被闻步知打碎了。 七海又让人上了杯茶,放在桌面前,伸手推了推,“有本事儿喝了茶再杀我!” 闻步知伸手欲推那杯茶,却被七海阻拦了。 捏着她的下巴,七海灌了她一口茶,一柄银针却直接扎在七海的胳膊上。 银针带毒。 七海并不难过,他看着闻步知,只是笑,“你以为拿银针杀我,我就会难过呢,我告诉你,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步知,而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我请你喝茶,是看得起……” 嗤地一声,三柄带毒银针,再次扎在了七海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这一扎,疼地七海眉头蹙了七分。 他伸手又猝不及防地点了闻步知的穴道,而后从自己的兜里,取出两头毛,艰难隐忍地咀嚼着,眼中伴着清冷的光。 孟绫世子和着陈露白看得紧张,他们凑拢了,盯着那三柄银针,手足无措地问,“疼……疼不疼?” 七海咬牙,将手拿起来,“要不然你们试一试?” 孟绫和陈露白往后退了退,特别尴尬,“不用了。” 陈岁荣却看得心疼,想来七海哥哥一定非常喜欢闻姐姐吧,要不然也不会痛成这个样子,还要不顾受伤,也要让心上人喝水。 她看得十分感动,想说点儿什么,话到口中,又咽回去了。 孟绫世子急得很,“七海兄,你这必须得看大夫啊。” 七海拔下三支银针,朝着他二人点头。确实太疼了,骨头碎裂的感觉。 当然,还伴着蚀骨的心痛…… 第295章 带人上殿(三更) 瞥头看了闻步知一眼,他伸手,袖子擦了下闻步知下巴的茶渍,他软语安慰,“步知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得。” 他擦茶渍的时候,眼睛里散发着零碎的泪光。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邀请七海去国公府坐坐,顺便也打听一下情况,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但是遗憾地是,七海拒绝了。 他站起来,两手落在二人的肩膀上,凄苦地一笑,“孟世子,陈公子,我七海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且这喊打地还是上面的皇帝。你们帮我,无异于是给自己找麻烦,况且你们是朝中重臣之子,焉能因为我,置府中众人不顾?” 他不想连累帝都这些朋友。 否则,他一回帝都,肯定带着心上人闻步知去了云府。 哪里会在茶楼待着? 只是为了清理那份奇怪的关系,所以他才保持得这么明智。无论如何,这就算是为自己不亏欠人情的借口吧。 “可你……”孟绫世子还想说什么说服对方,陈露白却拉着孟绫世子摇了摇头。 七海仰着下巴,看了孟绫世子一眼,而后突然出声道,“孟世子,如果你还念我是你朋友的话,可否帮我给云家带一封信,交给云家姐弟。” 孟绫世子看着七海递过来的书信,接过了,“好,我帮你送过去。” “还有……”七海想了想,平心静气地说,“孟世子……”他捡起地面上的杯片,割袍断义,“从今以后,咱们再也不是兄弟了。” “七海兄……” “七海兄……”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二人是欣赏七海的才能得,现如今看着七海为了不拖累他们,割袍断义,他们忽然心里有些难过。 不敢置信地望着七海,迟疑了半晌,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四月茶楼。 手中杯片落地,地面上,一块衣诀像被风吹过,自动挪了一段距离。 七海回头,看着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闻步知。 空洞的眼眸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深不可测的仇恨,像弥漫的飞雪。 他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但意料之中,从来没有闻步知。 他喜欢的人。 “步知,步知……”七海将手腕的绳子解开,随后将人抱下了楼梯。 楼梯上的纨绔子弟都在好奇,宫中编纂这是怎么了,被他抱着的姑娘怎么了! 他到底犯了什么病,有些许不解,又有些许诧异。 这天晚上,他没有回安阳王府,只是找了客栈住下了。 风清扬从府兵那里了解到,七海回来了,有些没站稳。 只要他再回来,再回来……就说明,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没有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也许,他这次回来,是要查清寒沉的下落,也许他就会发现这个背后的真凶。 风清扬止不住地颤抖着。 “公子,公子……” 他又倒了,大半夜里,醒来时,病加重了。 病中咳血不说,还因为梦魇满头大汗。 于是大半夜就起来,穿了衣服,拿了剑,独自坐在窗户旁。 窗户半开着,夜风吹打着院子的树,晃悠悠地拂进来。 风清扬坐在那儿,打了一个冷战。 银狐犬小白步伐颠颠地跑过来,蹭着它家主子的腿。 它家主子伤感不已地抹眼泪,小白只能汪汪汪地叫两声。 风清扬纹丝不动。 汪汪汪…… 风清扬低下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将它团在怀抱里。 拢得紧紧得。 黑沉的天空,像被人拨开了一条口子。曙光耀在窗前。 安阳王快要上朝了。 风清扬后怕七海在路上对父亲不利,拎着剑跟随一路。 安阳王刚上车,就瞧见风清扬站在马车下。 “清扬,你……你身体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风清扬没有回答。 “听话,父亲一会儿就回来。”安阳王瞧着儿子风清扬,苍白的脸,毫无气色。 有些内疚。 风清扬抬起下巴,很平静,“七海回来了。” 这一句话,安阳王直接明白了他出来的用意,是担心他吧。担心路途中,七海会报仇血恨,所以才来找他。 马车徐徐地前行了,风清扬握着剑坐在父亲的旁边,聚精会神,却没有同父亲说一句话。 空间里只能承受七海一个人,除非闻步知死,否则绝对无法进入空间。 这意味着,七海不能使用空间,只能带着自己的意中人。 走哪儿,带哪儿。哪怕是累赘,也没有选择。 早朝上,七海独自进宫了。 他背着她的意中人,一起上了朝。 以宫中编纂的身份。 九五之尊坐在龙椅上,看着七海,眸色极冷。 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今天他就回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个女人入了大殿。 诸位皇子,鲁国公孟怀恩,孟绫世子,兵部尚书陈明杰,陈露白,常太傅,户部尚书毕郝来,新上任的工部尚书龚庭,京都府尹钱长申。 这些人,一个又一个压着背,侧眸盯着他。 皇帝忍着气,看着站在正中的七海,不由问了,“七海编纂何事儿上奏?” “陛下,七海想向陛下讨一个公道!”七海拱手作揖,行地是江湖礼。 皇帝倒想看看这个小子死到临头,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陛下,上次七海随孟世子一起前往边塞押送粮草,抵御外敌。可谓雪中送炭,理应有功。为何到了七海这儿,不但无功,陛下还要伤我妻子。” 大殿上,众人都为七海如此直言,感到纳闷。但看到身旁站着的闻步知时,他们突然了解了其中的曲折。 皇帝睥睨着七海,王者风范,“此话怎讲?” “七海为了临水国,不远千里赶往边塞,陛下却控我夫人,让她神志不清,对我拔刀相向。七海想问问陛下,我……究竟做了什么,值得你非要将我除掉?”他今日来,本就不是为了求情,让皇帝给解药。 因为在他知道大师兄寒沉死去的真相时,他就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 君王迫害,他对抗不了。但是……他就算杀不了这个王,也得问个明明白白。 “昔日太子殿下逼宫,诸位大臣想必也知道,陛下对北昀国细作之主兰姑生情。此事儿,众臣已知,我七海也是你的臣,为何偏偏对我,要赶尽杀绝?陛下,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了解七海的人,都呆住了。 不敢说话,茫然若失地望着。 当然,他也算留了情面。没有因为自己的大仇,而伤害自己的兄弟! 安阳王也吃惊,他没有将此事儿说出来。 皇帝一身龙袍,双手拍在膝盖上,神情冷淡,“朕从来不知,这世间还有人向朕讨什么公道?”他对着殿外冷声嚷道,“来人——” 所有的人都惊恐地看着七海…… 第296章 流放北荒(一更) 七海拔剑出鞘,一瞬之间,恍然失去了理智。 “临水国的九五之尊,因为一己之私,隐瞒真相,还枉以为是为国除害,陛下也不害臊么!” 皇帝坐在龙椅上,冷漠道,“你这是在质问朕?” 最近这些日子,七海情绪起伏很大,也许山庄所有的人都死了,他太过压抑,所以他失去了同一个国君对抗的理智。 明明知道自己的意中人被皇帝控制了,明明现在处境艰难,他还是没能忍住,责备和质问皇帝。 果然,皇帝并没有让他太过舒心。 奔进朝堂的禁卫军,直接围攻了七海。 七海不想伤人,哪知那些禁卫军奉命办事,要取他性命。 于是七海的剑,在朝堂上,沾了禁卫军的血。 安阳王见势不妙,忽然伸手,将闻步知拉了过来,“七海,若不放下兵刃,本王现在就杀了她!” 七海握着剑,仓皇回头。闻步知被掐着脖子,动弹不得的姑娘,眼神依旧朝着她。 “放开她!” “你先放下剑!” 七海隐忍地看着手中的长剑,神色淡淡,充满了悲伤。 思量了下,手中长剑扔在了朝堂上。 可剑一丢,所有的禁军都持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陛下,此人早朝行凶,罪无可赦!还望陛下降旨,押入天牢!”他这个人一带头,殿堂上,随安阳王的人,几乎同一时间,全部匍匐叩拜,请陛下下旨。 皇帝叉着腰,逮住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编纂上前领旨受罚!” 七海站着未动。 朝堂上,但凡敬佩七海,拿七海当朋友得都在替他着急。 户部侍郎毕郝来已经连连使了好几个眼神,就是希望七海赶紧服软。 可惜,七海感觉自己走不动道了。 站在那里。 仿若木雕。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杀了他所有的家人,害了他的意中人,现在又想利用自己的权势,让他跪下来道歉? 这个世间,还有没有道理了? 他拒绝,“我七海只跪父母!” “你!”皇帝气丧,抬起手臂,直接令人将七海押入了天牢。 安阳王提议,将这闻步知也关起来。 皇帝听了,坦言摇手,“嗯,这倒是好主意,毕竟……他就算武功高强,也万不会不顾他未婚妻的死活。” 七海骂他,“你就是一个昏君!” 殿堂上那些朋友,替他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果然是个不怕死得,皇帝都敢怼。 之前同皇帝说出这样狠话的镇国公和云老,可是都自杀了,现如今他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孟绫世子很想进天牢看看七海,询问一下七海的问题。可鲁国公却坦言,现如今七海是一个累赘,如果在这个时候去见七海,必定被朝堂中人构陷,说他们是同伙。那就连累了国公府。 “老爹,真要如此么?”他回头瞧着暗沉的天空,有些绝望,“可七海兄再怎么也是我的朋友,他突然如此,实在太反常了。” 鲁国公背着手,摇摇头,“伴君如伴虎,君让他死,他就不得不死。况且,爹以为,此事儿万不会如此简单?” 孟绫世子叹气,手重力地敲在柱子上,“所以,父亲,咱们要坐以待毙?” “除了等待,咱们就只有等待啊!”鲁国公拍拍袖子,隐忍地咬着牙。 他不想欺骗自己的儿子,当然,他也不希望儿子在这关键的时间里,去惹什么麻烦。 或许帝都里,很多人都不会惹麻烦。 包括……那个想要拉拢七海的二皇子。 “你说他会怎么样?” “反正不会死!” 二皇子担忧地看着陈岁荣,压抑不住内心地好奇,“你说,他……是七海本人么?” 陈岁荣手里捧着糕点,小声回应了一句,“而且……他也真是七海!” “你又没有上朝,怎么知道?”二皇子瞟了陈岁荣一眼,觉得她就是胡言乱语, 陈岁荣收下那记白眼,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温柔一笑,“七海是怎样的人,殿下不知道。那天他只用了一招,剑就刺在了你的身上。要不是及时收手,臣妾想殿下一定死了。” 二皇子冷冷瞟她,“你这意思,本殿下在他面前,就是一个无用之人?” 陈岁荣觉得跟二皇子说话好累,她恭敬作揖,“臣妾并非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说?” 碍于七海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二皇子没忍住不发火,直接摔碎了一个茶杯。 茶杯在地面碎成了渣。 陈岁荣一时扭捏得很,赶紧解释,“臣妾只是想说,七海大人武功高强,上一次,他能够在天牢里,平安出来,那这一次,也一定会平安出来。”她想了想,苦涩一笑,“可我觉得,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二皇子最近智商不在线。 陈岁荣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不能理出一个头绪。晕乎乎地,内心深感绝望。 “臣妾的意思是……”她拔高了调子,想尽快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七海回来,带着闻姑娘一起。闻姑娘被人控制,一心杀他,他都宠着护着,臣妾以为……他定然不会抛弃闻姑娘,独自离开帝都?” “是了,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云老利用他,和他结拜,他都甘愿装成一个傻子,保护云家众人。现如今又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活命,抛弃闻姑娘?”二皇子揉了揉太阳穴,瞳仁里,费解消失。 他在想,皇帝会如何对付七海,会不会牵连自己? 倘若这个时候,去问询这其中的问题,必然会被父皇误以为,七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到那时,他只怕又会被父皇冷落了。 所以……他不能去求情。 兀自坐下,他沉思着。 可惜,他没有想到父皇会给七海安排的罪名,竟然是因为他是……镇国公的孩子。 大殿上,他下旨,将七海流放。 凡敬佩七海的大臣,都不由自主地难过。 当年镇国公的事儿,他们就没有插手成功,那些一心求情的大臣也全部死了。现如今,变成了七海,前车之鉴,他们谁又敢轻易求情? 朝堂上,鸦雀无声。 这是能够预料到得。 然而,七海听到这句话,却不服,他暗暗讽刺着。 他念。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杀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四句诗念出来时,在殿的所有大臣,恍然想起了镇国公一家。 那个站在屋顶上的镇国公夫人田园诗,就好像活生生地站在了常太傅的面前。 常太傅听得瞳仁瞪大,他好像又见到了自己的干女儿。 干女儿说,我给你做最好吃的神仙凉粉。 那个时候常太傅觉得自己很幸福,可在镇国公一家被诛九族的时候,他……亲眼看到干女儿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镇国公死了,所以她也无所畏惧地同死了。 常太傅转身叩拜,“陛下,七海编纂武功高强,先后破菩提庙旧案,解边塞粮草之危险,此人,是临水国的英雄啊,不能独断地杀了他啊。” 安阳王斜眼瞅了常太傅一眼,诡笑着嘲讽,“太傅大人,怎么,此刻,所有的人都赞同陛下下旨,杀了这个祸害。为何你偏偏要横插一杠,为他求情?难道……”他朝前走了两步,“难道你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爷错了,老夫保地是临水国的英雄,保地是咱们临水国的江山。此等才华横溢,重情重义的英雄,陛下又怎么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枉害了他性命呢?” 皇帝冷眼相待,“若非朕欣赏他的才华,朕就不会将他逐到那北荒之地。而是直接杀了他?!” 七海呵呵笑着,抬起下巴,他瞄着安阳王,瞳仁里折射出恨意,“安阳王,你为何杀我,你自己不清楚么?” 第297章 替他求情(二更) 安阳王被这句话弄得懵,神色里掺杂着无法言喻的怨憎。 他嘟囔着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七海这边只是笑,除了笑,再没有多余的情绪。 不过在场的大臣们,皆是一头雾水,唯有安阳王,清楚七海的嘴里,到底想说什么。 他站着,局促不安。手指捏着袖子,神色彷徨和怪异。 没错,七海能够威胁他得,就只有风清扬的身世了。 他最在乎自己儿子的命,皇帝现在还没有将此事儿说出去,他这个外人,难道还想开先例? 这个真相,他若是首当其冲,受苦地就是自己了。 七海被带回了天牢。 害怕闻步知出事儿,所以他解开了她的穴道。然而在天牢里,她除了想要杀了七海这种话,别无旁得。 七海握着她的手,“步知,不管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先坐下吃饭吧?” 风清扬站在狭长的走廊里,目睹着这一幕,他挺心酸。 那天早朝,他以为七海会对父亲不利,结果没想到被闻姑娘拖累了,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 而闻姑娘被控制,神志不清,一心想要杀他。 看着七海,他很难过,便未曾近前探望,就离开了天牢。 天牢外,云纷纷和云步非又来求她帮忙了。 “怎么样,风公子?”云纷纷急切地问了很多话,有关七海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受罚等问题,问了不下十来遍。 安阳王却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句。 他很好。 就扬长而去。 云纷纷追上去,跪在地上,抓着风清扬的袖子,“风公子,众所周知,让陛下下旨,流放七海得是安阳王。所以我求求你,看在以前七海把你当兄弟的份上,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风清扬俯瞰着地面的云纷纷,她脸上泪痕严重,一双眼睛,明明伤感却透着一股期望。 散发在骨子里的期望。 然而,风清扬冷淡地挣脱了袖子,离开了,他没有选择。 被陛下流放的人,多半是一些大恶人,想方设法,受尽折磨,才会放弃。 也许是想向天下人证明,他是一个好皇帝,所以将最后的刺杀,放在没有人了解此事儿的基础上,如此一来,七海就可以死在途中,死得不明不白。 北荒之地,路途遥远,气温又低,在路上出个好歹,谁也不能保证。 皇帝打着这个算盘,既可以令众人觉得,他这个君王的仁慈,可以放过叛国贼子的遗孤,又可以完成自己筹谋的计划。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 “姐,七海这事儿不好办,继续下去,咱们也讨不到好处?”云步非冲云纷纷分析,他的意思是,这事儿要从长计议。 云纷纷情绪起伏很大,她推开阻止自己的弟弟,“云步非,难道不救他了么,你要知道,当我们云家落难时,谁救的我们?” 云步非很为难,女人啊,到了关键的地方,总容易感情用事。 他扇子打开,叫住了云纷纷,“你去哪儿,太傅大人帮忙求情都没有用,难道……难道你还打算劫囚不成?” 没错,能够帮云家的人,就只有常太傅了。当年姐夫底下的大臣也已经转了方向,支持二皇子,现如今,谁又能够帮他? 云纷纷犹豫再三,“既然不能。就只有去求风清扬了?” “不是求过了么?” “那就再求!” 云纷纷坚定地回了一句,侧眸看了弟弟云步非一眼,前往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府大门口,云纷纷嚷着求见风清扬? 风清扬拒绝了。 “风清扬,你若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 府兵回到院子,将这事儿禀报给公子,风清扬气不过,快步走出去。 “云姑娘,我说过了,此事儿我做不了主!”风清扬面色十分苍白,这句话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云纷纷抬起脸,望着风清扬,百思不得其解,“风公子,你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在捣鬼,你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哪,难道……难道七海在你的心里,当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护卫?” “我……我从来也没有这样想过!”风清扬目光暗淡下去,他揶揄地瞅了七海一眼,眸光凄冷,“陛下下旨,我……我无法违背。” “你胡说!”听到这句话,云纷纷忽地立起,眉梢一抬,禁不住笑了,“风清扬,我从来也没有想到,你对七海的情分竟然都是装的,你……只不过是想利用他,查清菩提庙旧案,查清你母亲的死。你……你实在太过分了!” 风清扬摇头否决,“我从来也没有这么想过,我……我一开始就没有这么想过!” “既然没有,为什么你不愿意救他,在七海眼里,你始终是他的兄弟?可在你眼里呢,你又是怎么想的?”云纷纷团住拳头,伤心落泪,“这次回七海山庄,他的亲人全都死了。你……知道么?” “我……”风清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云纷纷也没有给他多余的解释,“要杀他的无非就是陛下和你父亲。那么你能否告诉我,杀他山庄上下得,除了你父亲,还能有谁!” “放肆!”刚刚进宫回来的安阳王看见云纷纷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怒从中来,身旁府兵拔剑出鞘,跃跃欲试。 似乎她再不走,就要人头落地。 “送客!” “安阳王,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云纷纷瞟了安阳王一眼,“活该报应在你儿子身上!” 啊…… 安阳王转身,就掐住了她的脖颈,麦黄的皮肤上隐隐显出青筋,“你再说一句,本王就杀了你?” “有本事儿,你就杀!” 安阳王气不过,握着对方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悬空的人,努力挣扎着,像一条失水的鱼,在经历最后的痛楚。 风清扬上得跟前,看着安阳王,“父亲,放了她!” “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子,父亲怎能放过她?”安阳王并不听从风清扬的劝阻,非要置云纷纷于死地。 一阵疾风而来,风清扬挥开安阳王的手臂,直接将人从对方手中接下了。 云纷纷挣脱风清扬,冷漠地回,“风清扬,别以为我就会感激你。若是……若是七海死了,我就一生一世诅咒你们!” “休得狂妄……”安阳王大发雷霆了。 “父亲,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当日,风清扬答应父亲不会救下七海,但他的要求是,不能伤害七海的朋友。 云家的人,就是一个例子。 安阳王收回了手,看着颤颤巍巍迈步入府的儿子,迟疑了,心疼了。 门槛上,因为太过激动,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咳得撕心裂肺,好像一不注意就要摔下石阶。 仓皇可怕。 “清扬——” 安阳王追上前,府兵口的七海站在空间里,怔怔地望着里面的人。 他原本打算出手,杀了安阳王。只要不顾念江湖道义,背后伤人。 必定取了安阳王的性命。 可是在风清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又病情加重地时候,七海却怎么也出不了手了。 他这个人,就是有些重情重义,这也许就是帝都每一个人,都会犯的毛病。 无情无义的人,总要比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活得长久。 他提着剑,离开了。 今日就看在风清扬请求的份上,暂时不杀风于则。 一切等到自己流放那天再于殿堂出手。 必能报仇雪恨! …… 风清扬回房,躺在床上歇息了。 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七海出剑杀了他。 他原本并无旁的想法,可梦中,七海出手的时候,他忽然释怀了,也就此醒了过来。 他握着被角,掀开被褥,下了地。 走到窗户一角,想了想,穿了衣服出门了。 第298章 不得不救(三更) 他一向不喜欢飞檐走壁。 可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风清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安阳王府。 他去了四月茶楼。 今天晚上,他约好了人,要见面得, 戴着斗笠的女人自从他说出这句话以后,就温好了热酒,在等待他。 听伙计说,公子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 屏风后,她看见,一向温润如玉的风清扬,因为身子脆弱,脚步虚浮。 风清扬勉为其难地冲她笑了下,“前辈真准时?” 她倒是挺熟稔,全没客套的意思,“公子的话,属下不敢怠慢。” “公子突然来这儿,是希望属下做些什么么?” 风清扬手指捏着袖子,他看向屏风,“你帮我查一查,陛下究竟对闻步知姑娘做了什么?” “控心术!”女人没有犹豫,直接告诉给了风清扬。 她答得过于坚定,竟然令风清扬一时颇为怀疑。 “你如何知道?”他好像误会了,忍不住地嚷,“难道这件事儿是你做得?” 长烟冷静地摇了摇头,“你误会了,公子,此事儿的确是你们临水国国君所做,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闻步知,拖住七海?当然,能够杀了七海,就再好不过了。” “不要转换话题!”风清扬有些急躁,话语里好像掺和了一丝愤怒。 长烟没有想到,几句话就会令风清扬动怒。 她着急地解释,“公子,以往你母亲在世时,同皇帝说过这个媚心术。她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让人的意识长期处于控制下。有的人迷惑地深,有的人迷惑地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闻姑娘定然是被媚心链直接控制得。如果不能解除,她一辈子都会受皇帝控制。” 风清扬听得心烦,“没有什么办法解除么?” “没有。”长烟回复时,语气很淡,末了,她又回道,“不过,此术乃是北昀国长公主所为,她兴许能够不靠媚心链,就解除控制。但是……长公主心如蛇蝎,她不是兰姑,没有绝对的好处,怎么可能帮忙,甚至……来到临水国?” 风清扬冷不丁地看了长烟一眼,他又吩咐了一声,“你让你的人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儿?” “难道还要刺杀七海?”长烟反问了一句,立马摇摇头,“不行,公子,我底下的兄弟姐妹不是他的对手,杀不了他。” “我没有让你杀他!” “打断腿更不行了?” “我说过了,我……没有让你杀他!”风清扬气愤难平,眸色里夹杂着一丝冷锐,他的手落在桌面上,震得那杯热酒,都溅了出来,“你帮我,将解除控心术的法子告诉给他。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想办法,救他出天牢。” “公子,你得想明白,你若救他。日后他一定会回来杀了安阳王,替他山庄上下的人报仇雪恨!”长烟望着风清扬,一眼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不过就是这样,即便看清了,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劝解什么。 唯独只能将救人的后果说出来。 一切都看公子自己的意思。 风清扬垂首,手指握着酒杯,杯中酒洒在他的手指上,衬得他肤色洁白。 苍白的白。 “我知道,不过这不是你关心的事儿,你只需要将此事儿告诉他,便是了。” 风清扬站起来,仓皇地往门口走。 长烟看着他,有些着急,“公子真不杀他?” 虽然没有背过身去,但他回答得却格外有力,“她是我的兄弟!” 她是我的兄弟! 因为是兄弟,所以他只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平安,如此,一切都好。 …… 三日后,众人都以为七海会被押解去北荒。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七海越狱了。 他坐在皇宫大门上,注视着所有上朝的官员。 他将会在今天,为自己山庄上下报仇雪恨。 安阳王就是他即将杀害的对象。 绝对无法容忍他活下去的一个人。 风于则。 今日,他要取安阳王的狗命! 来了,快来了。 当安阳王的马车停下,当空间里的七海持剑站起来,当车帘被人挑开。 几乎那一瞬间,七海仿佛全身都泡在了水里。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从车帘掀开以后,咳嗽声就响起来了。 风清扬跟着一路,他甚至手里还拿了长剑。 下了马车,他驻足在那儿,仿佛能够发现四周弥漫的杀气! 很重很重的杀气! 也许之所以能够觉察到,就在于他从小习地心法。 武功招式偏静,在静谧中,能够觉察到那一瞬间的怪异。 七海利用空间,拔出剑了,他跳下地面,剑尖朝着安阳王风于则。当他凝聚所有的力气,准备杀掉这杀了七海山庄上下,杀了寒沉大师兄的仇人时。 风清扬却出现了。 他迟疑着没动,望着父子俩,紧挨着,步入了大殿。 风清扬入皇宫,得到过陛下的首肯,所以他进去,并没有任何人阻拦。 安阳王风于则一心担心皇帝会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将儿子风清扬的身世告诉所有的朝臣,以至于情绪低落,眼神飘渺不定。 风清扬跟随着安阳王,一刻都没有停过。他手中的长剑仅仅地握着,直到到了外殿,禁军收下兵刃,他都还没有任何反应。 七海走在身后,空间阻挡,没有人能看得见他。 但是风清扬却一直能够感觉到七海就在附近。 他并不能看到,可和七海相处久了,他觉得他就在,没有离开过一次。 七海也万没有想过,风清扬会跟着一起。 他一直都拿风清扬当兄弟,他不希望让对方看见,自己在他跟前,杀了他的父亲。 这很残忍。 七海莫名地望着。 …… 殿堂上,朝臣跪拜以后,被皇帝叫起。 安阳王跪在地面上,令风清扬跪拜。 可碍于母亲和七海的事儿,风清扬一动不动。 皇帝知晓风清扬是自己的儿子,对他宽容和善了许多,“罢了,不跪,就坐吧。” 甩甩袖子,令宫人,提了一把椅子,让风清扬坐。 风清扬骨子里倔强,他也没有坐。 七海看着他,脸色愈发惨白了,目光冷傲得很。 可他了解公子,仍然能够从那淡蓝色的目光里,看出他的伤感,亦或者期待。 可惜,没有任何期待。 皇帝忍受了他的脾气,却什么也没有询问。 …… “陛下,编纂大人武功高强,才华出众,不应流放啊!”孟绫世子按耐不住替七海求情。 虽然七海逃了,可如果陛下不收手,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止海捕。 “犬子无知,还望陛下赎罪!” 鲁国公一看皇帝脸色不对,忙躬身出列,替儿子请求。 第299章 朋友对峙(一更) “父亲,七海兄不久前才同儿子前往边塞,解决粮草的燃眉之急,这等功难道还抵不了过么?”孟绫世子执意为七海求情,面容下一片惨淡光芒。 “逆子,休得胡言乱语!” 又被父亲鲁国公给训斥了一顿。 “陛下……” “住嘴!”鲁国公给了他一记眼神,孟绫世子再想求情,也只能缄口不言了。 上方的九五之尊,那位皇帝俯瞰着在这儿貌似唱双簧的父子,捏了捏鼻翼,皱着眉头,心情不顺。 他想问问,你们两个说够了么? 安阳王有眼力劲儿,一瞧见鲁国公等人替其求情,别有深意地问了。 “孟世子,为了一个叛国贼子求情,莫非……莫非……” 鲁国公匍匐叩拜,言安阳王是信口胡诌。 就此,殿堂上想要求情的人,都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不敢多有置喙。 风清扬站在大殿上,他能感觉到七海的存在,所以对于自己父亲如此不留痕迹,置他于死地的做法,感到万分痛心。 七海对这些话题置若罔闻,然而空间的他依然专心致志地看着风清扬。 也许他在观察,又或者说,他只是静静地望着。 有些伤,有些痛楚。 不过也使他更加坚定了起来。 杀了安阳,一定要杀了安阳王! 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为自己的师父他们报仇! 当他握着剑,走向安阳王时,风清扬的目光突然有些凄楚。 在七海的剑,快要指向安阳王的后背时,风清扬突然叫住他。 “七海,你要杀杀我,放过我父亲!” 殿堂上的人,左顾右盼,都不清楚风清扬究竟在说什么。 四下,哪里有七海的影子。 天牢重病把守,他怎么能出来。不过知道七海已经越狱的大臣们,却也跟着一滞。 七海聪明绝顶,能够从菩提庙里安然无恙地回来,可见武功,也非同凡响。 但此时此刻,朝堂上,没有一个人看到七海的身影。空荡荡,有风吹进来,拂动着大臣们的衣袍。 没人,没人,真地什么人也没有! 他们都心慌起来,唯独上方坐着的皇帝有些心急如焚。 他让身旁内监,将闻步知从天牢放了出来。被控制的闻步知接收到了他的命令,竟是直接来到了大殿之处。 “七海——”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七海回头,苦恼地看着那个双眼发红,一心一意要杀了自己的闻步知。 他的步知。 究竟该怎么办? 七海再次现身时,剑已经架在了安阳王的脖子上。 风清扬恰好抓住了那把剑尖。 血水很快涌动出来,顺着手指缝滴落下来。 七海吼道。 “让开——” 声震四野。 “放了我父亲!” “他杀了我大师兄,杀了我师父,杀了万叔,杀了山庄那么多人,你竟然让我放了他,公子,试问这究竟是什么道理?!”七海冷着眼睛,看着风清扬,他无法形容内心的痛楚。 四周的大臣被突然出现的七海吓住了,也被这样的情景震撼到了。 以前这两人好得像兄弟,现如今却成为了仇人! 拔剑相向,互不妥协! “七海,我只有他一个父亲!”风清扬似在恳求。 七海哈哈大笑,“你只有这一个父亲,我又何曾有两个师父?!” 安阳王看着那剑,被自己儿子风清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感动。 先前,他一直怨恨自己,没想到生死关头,还愿意第一时间保护自己。 “清扬,爹没事儿,听话!” “别废话!”风清扬嚷了一声。可此刻聒噪的,就只有安阳王一人而已,他看着七海,淡蓝色的眸子坚定不移,“我说过了,七海,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伤害他,绝对不会!” 七海听得眼中含泪,“以前你跟我说,大师兄的事儿水落石出时,你会帮我!” “是,我说过。”风清扬回应了一声,“可是。他是养我到现在的父亲,在我生病以肉为引的父亲,他是陪着我照顾我的父亲。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七海,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曾经,几次三番刺杀你得,不是……不是我父亲,而是……而是我。” “你?”七海狐疑了。 “没错,是我。因为我老早就知道,是我父亲杀了寒沉,杀了你大师兄,杀了你师父,杀了万大侠。我……我一直都知道。所以……”风清扬长呼了一口气,他将一切过程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那天你离开帝都,我就找了人,下了令。让你永远不要回到帝都!” “你……你派人去山庄埋伏……就为了阻拦我回帝都,阻拦杀我?”七海手指着自己,不敢相信此刻的场景。 而那双亮堂的眼睛,却好像带上了无法抹灭的悲伤。 “风清扬,我一直把你当兄弟,我……我一直相信你!”七海刚刚说出这句话。 风清扬就反问了他一句,语气里充斥着嘲讽,“七海,你真地相信我了么,从第一天来到安阳王府,你对我……就只有试探,怀疑。” 七海愕然了一下,没错,从进入安阳王府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风清扬。 什么时候相信他了呢? 在他对风清扬了解的时候,在风清扬给足了他信任的时候。 “想起来了,是不是?”风清扬偏头看着七海,冷声呵斥,“我……我从来就没有将你当成我的兄弟。我之所以跟着你,信任你,无外乎我想利用你,利用你,为我父亲遮掩,利用你,你就永远会因为兄弟情分,不怀疑我父亲,利用你,你就会为我办事儿!” 风清扬第一次说假话,是在今日。 他把此生所有的美好,全部说得一文不值。 他对七海的诘问,像在破罐子破摔。 他今日,只求以一死,来保全父亲,来让七海收手! 不过他忽略了,因为就在所有的人眼皮子眨了一下,七海已经站在了安阳王的身后,手中匕首抵着安阳王的脖颈。 金銮殿上,打打杀杀,皇帝忍无可忍。 他在心里发号施令下,那闻步知忽然迈步入了门槛儿。 嗤…… 又有银针飞过来, 七海自然知道,她银针涂抹了蛊毒,可是想要破解,需得吃两头毛。 但这会儿分钟,安阳王就杀不了了。 “七海,来啊,杀了本王。为了师父报仇啊。” “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你父亲叛国求荣,被陛下诛了九族。谁想猫耳娘当年竟带你逃离镇国公府,于七海山庄隐姓埋名。不过你绝对想不到吧,你的万叔,你的意中人的父亲,竟然是本王的心腹!山庄上下被灭,猫耳娘惨死,万若影被杀,都是本王一人所为。包括……那个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和尚!” 和尚? 七海涣散的瞳孔里,夹杂着一丝悲凉,她不敢相信地瞄着安阳王,下意识地问了,“你……你杀了大胡子?” “没错,他师父观尘乃是北昀国皇族之士,难道不该杀么?”安阳王依旧责备。 七海痛苦,划伤了安阳王的手臂。 啊…… 安阳王痛楚着,“清扬,不要管我!” 可就在此时,那闻步知忽然拔剑刺来。 风清扬于身后点了她的穴道,威胁七海,“放了我父亲,七海?”他看着闻步知,语气冷冽如初,“放了他?” “我若不放呢?” “那我就杀了闻姑娘!” “风清扬,你卑鄙!”七海恼了。 风清扬冷声笑他,“现在,我跟你不一样么,七海?” “那好,想要救你父亲,就跟我来!” 七海拎着安阳王,直接奔出了皇宫。 宫门口,屋顶上, 风清扬和七海二人,互不放手,气氛紧张沉重。 站在巍峨宫门上,七海瞟着安阳王,看着风清扬手中的长剑划伤闻步知的脖颈,心如刀割。 第300章 互放人质(二更) 血水沿着剑刃流淌而下。 滴答,滴答。 七海仿佛听见了闻步知疼痛的声音。 尽管意中人被控制的眼眸里,没了往日的情意。 但他还是舍不得,放不掉! “七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风清扬冷冷清清地说,“放了我父亲,你要我的命,我给你!” “你的命我自然会取,不过……不是现在!”七海呼了一口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今日杀不了安阳王,以后总可以杀。现如今,最主要地,还是媳妇的命。 “好,你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到了城门外,我自然放了你父亲!” “好!”风清扬着急地瞟着底下观看的大臣们。 户部侍郎毕郝来和孟绫世子,陈露白赶紧命了人,准备了一匹好马给七海。 七海带着安阳王这个人质,和着风清扬乘坐马车,到了城门口。 互相放了人质离开时,风清扬担心皇帝陛下控制闻步知,迫使她冲开穴道,伤害七海。 为此一剑刺伤了她。 不过风清扬昨晚他自己试探过,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止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风清扬,你……你骗我!” 风清扬坐在马上,他盯着七海,扔下了一瓶止血药,“若是不赶紧止血,她必死无疑!” “你!” 七海瞅着那策马离开的人,不敢耽搁,赶紧离开了皇城。 风清扬坐在马上,今日早上,他流了很多血。血水晕透了衣衫。 他从马上摔下去。 血水便从身前铺展开。 安阳王风于则心痛地看着他,而皇帝,风清扬的亲生父亲,因为儿子的执拗和筹划,他也及时收了手,没有派人追赶,直接令安阳王将风清扬带进了皇宫。 今日这戏剧性的早朝一事儿,让帝都的人,都禁不住怀疑。 不过对于那些敬佩和仰慕七海的人而言,七海最终能够妥协,带着闻步知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这不得不归功于那位在宫门口,倒下的风清扬。 听说,他身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 血流如注,想来会养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 …… 孟绫世子看着鲁国公,“父亲,七海真得是镇国公的儿子么?” “安阳王如此信誓旦旦,想来真是吧。”鲁国公叹了一口气,神色难耐地回了,“不过七海为人仗义,武功高强,谁想竟然被安阳王父子害到这步田地。” “我却不这么以为?”孟绫世子是从其他的角度来看得,并且他自己还有其他的想法,“陛下多少禁军,想要将七海拦住,不易如反掌。若非风清扬和他对质,引起恐慌,又答应他,准备马车,想必七海今日根本离不开帝都!” 鲁国公听到这句话,也跟着怀疑了,“你的意思是?” “父亲,你没发现呢,风清扬来时,身上还有伤。那伤口,分明是新伤。但他根本没有和七海交手,所以这伤从何而来,除了他自己以外,有谁能够伤了他这个安阳王府公子?”孟绫世子回忆着今日早朝的一切,莫名地转过了脑袋,盯着陈露白,“露白,你说呢?” 陈露白感慨了一声,“原来孟兄已经不叫他病秧子了。”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七海兄不准我叫病秧子,会跟我急!”孟绫世子说着,笑容又暗淡下去,只留半点儿失落,“忘了说,七海兄,在边塞时,一个人,在大晚上,从北昀国的地盘里,提了大概二十桶干净的水,给边塞将士。” “二十桶?”陈露白惊讶不已,“七海兄武功可真是高深莫测,令人佩服啊!” 兵部尚书陈明杰背着手,冷不丁地回了一嘴,眸光冷厉了些,“他能从天牢重地逃出来,不惊动旁人,又能突然不动声色地在朝堂上出现,实在令人骇然!孟兄,你说,万一七海不离开皇城,进宫行刺,那陛下安危……” 陈露白却摇头否决了,“父亲,七海兄不会这么做,纵然他怨恨皇帝,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毕竟……毕竟他也是临水国人。国不可无主,否则天下百姓难安。” “说得没错,七海兄若真要行刺陛下,早就杀了他,何苦今日突然出现,暴露行踪!”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陈露白和孟绫世子却格外信任他。 大概也是因为七海平日里讲信用,是个让人佩服的人吧! …… 宫外。 闻步知伤在表面,并没有太过危险。 处理包扎后,血就止住了。 当时,他一心想要返回帝都,再报大仇。 谁想,宫外,北昀国细作长烟已经骑着马在等待了。 她坐在马背上,戴着斗笠。 手握长剑,四下潜伏着众多北昀国细作。 察觉到杀气的七海掀开车帘,迈步下了地。 七海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怀疑,“你就是当日在七海山庄杀我的人?” “是!”长烟转身,看着七海,“不过七海大人放心,我等姐妹并无心取你性命,只是……只是应公子承诺,断你腿,令你无法返回帝都!” “果然……他要杀我。”七海一瞬苦笑。 长烟不忍他二人如此,感伤地解释,“七海大人,公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毕竟他知道,你离开帝都时,已经知道寒沉护卫为……安阳王所杀。” “是啊,我查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大师兄早就留了线索。”七海黯然神伤,内心惭愧。 长烟望着他,斩钉截铁地说,“公子很久以前就怀疑安阳王,却一直不曾相信,直到……”她忽然问了,“七海大人还记得素之么?” “素之前辈?”七海犹豫了下,他顿了顿,解释,“她服毒自尽了。” “没错。可是她在服毒前,已经了解到寒沉护卫下落不明的真相!”长烟想到昔日姐妹,有些伤感,她啊,佩服素之的勇气,“因为知晓你和少主情谊深厚,所以她宁愿死,也不肯说出实情,挑拨你们朋友之间的关系。” “你是说……” “少主千方百计劝阻你调查真相,并不是因为他后怕你知道了真相,而是他担心你知道了真相,也报不了仇。她怕你死在帝都。你的身份,无论是皇帝,还是安阳王,他们都不可能放过你。而且……”长烟往前走了两步,垂首望着七海,“我敬佩大人的为人,也仰慕大人的才华。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处境并不允许你这么做!” 七海听了,不觉讽刺他,“你以为,我会害怕他们么?” “你当然不怕,不过再加一个闻姑娘呢?”长烟手指定着马车,她按耐不住地诘问道,“你可知闻姑娘中了什么毒,为何会不认识你,又为何会杀了你?” “老皇帝控制了她,她自然不认识我,一心要杀我!”七海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可这有什么关系,等着安顿好步知,我可以再返回皇宫,杀他个措手不及。我还可以……威胁临水国陛下,让他把解药给我。” “可闻姑娘所中,并非是毒?”长烟感叹不已地说,“在这帝都城下,一步错,步步错。你小小一个编纂,还妄想将临水国的天捅出一个窟窿么?” 七海直接,逡巡着他,“你说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知道步知为何如此?” 长烟一个翻转,从马背上跳下来,她语重心长地解释,“闻姑娘所中,实乃北昀国的控心术。这是北昀国长公主的所学秘术,除了她以外,无人能解。”她瞟了一眼七海,连忙解释道,“也许你不会相信。这控心术是兰姑在临水国潜伏,最后一道护身符。可是她因为儿女私情,不但不曾对皇帝使用,还将此术告诉给了皇帝。这……” 她呼了一口气,难以掩盖地惆怅。 第301章 皇帝诘问(三更) “正是因为这是兰姑最后一道护身符,所以别说临水国皇帝,就是兰姑本人还在,也未必能够解得了这控心术,所以……七海大人,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 长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想起那天晚上,那个怕苦怕痛的少主,为了七海的安慰,不惜伤害自己,来谋划此局,就不由得难过起来。 风清扬是七海那些朋友里的其中一个。 可七海却是少主风清扬世界里的唯一一束光。 那束光,是风清扬心中唯一的光,他自然比任何人都不舍得那束光。 那束光,是风清扬心中唯一的知己,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珍惜。 纵然伤害自己又如何,纵然被兄弟误会又如何。 他只要放他的兄弟离开? 七海看着长烟,不由自主地问,“是他让你来告诉我这些是不是?” “当然不是。”长烟摇摇头,她苦笑着说,“七海大人,你应该了解他,对不对?断你双腿,这就是一个大笑话,你武功这么高,我们怎么可能做得到。何况,安阳王府里那么多人,若是他要杀你,自然要派王府精锐,何曾会用我们?”风清扬只是以此为一个安慰,好让内心的矛盾得到化解,好让他自己能够说服自己的无知。 她说完,一拂袖,跃上马背,“若要解除控心术,必须前往北昀国,接见我们的长公主。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她一拉马僵,马儿四蹄高抬,精神矍铄,“少主为了你,身受重伤,尚未醒转。若七海大人还顾念这一点点情分,就早日前往北昀国吧。多耽误时间,你的心上人就多一份危险!” 七海朗声叫住他,“等等。” “何事儿?” “你给他带几句话。”七海勉为其难地笑起来,那双眼睛忽然又升腾出几丝希望,“多谢他放我出帝都,也多谢他告诉我这些真相。不过……师兄大仇,杀师大仇,师兄弟大仇,我总有一天会讨回来,到那时,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也对,武功如此高强的一个人,什么时候都可以下手,但他没有这么做,何曾不是顾念他和风清扬的兄弟情分,何曾不是因为顾念那一声知己? 长烟侧了身,拱手作揖后,快马加鞭地离开了。 七海掀开车帘,坐进马车。 闻步知虽然醒来,但依旧用那双冰冷的瞳仁盯着七海。 七海伸手捂着她的眼睛,像在发泄,“你瞪我有什么用,有本事儿,你把我原来的步知还给我啊?” 他这么责备了一句,伤心难过地流眼泪。 泪意朦胧,神色晦暗如初。 那张脸上,也许再难出现像日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经历了这么多,最终的结果竟是如此。也许……他该庆幸吧。 —— 皇宫里,所有太医都彻夜难眠了。 风清扬失血过多,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皇帝背着手,来回地踱步。 安阳王站在那儿,没动,已经伤心地石化了。 早知道筹划杀掉七海,会要了他半条命。他就不应该如此执着。 “下去,下去!”皇帝斥责了所有的太医,屏退了所有的奴仆,只留了安阳王风于则一个人。 众人离去,殿门合上,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纠结和矛盾之中。 因为皇帝从来没有这么关切一个人。 除了皇子。 风清扬竟然奇迹般地得到皇子的待遇,实在太奇怪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甚至怀疑风清扬是否不是安阳王风于则的亲生儿子,他其实是……陛下的孩子。 不过在他们沉默地站在外面时,殿内却响起一阵茶杯碎裂地面的噗啦声。 “风于则……你太过分了?” 皇帝食指定着床榻上的风清扬,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却攒满了说不得的冷意和怨气。 “他明明是朕的儿子,明明是朕和兰姑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瞒着朕,为什么你不告诉朕,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皇帝这人,生性多疑。 在得知安阳王欺骗了他,风清扬是他的孩子以后,他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这么些年,对风清扬所做的事儿。 不多,却印象深刻。 那日,风清扬入宫恳求他,放过桃夭公主。 他这个父皇做了什么? 当着孩子的面,指责他地不是,甚至将人囚禁在王府,没有他的命令,不能离开王府半步。 “呵呵,风于则,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一手好算盘哪。”皇帝颓唐地笑着,手臂伸出,宽阔的玄色袍子里,手指微微扬出,“你……你为了让朕和兰姑的孩子怨恨朕,你隐瞒这么多年,就是想要独占朕的儿子是不是,你想让兰姑因为朕不宠爱她的儿子,地底下怨恨朕,是不是?你……你太狠心,你……你是在太狠心了。” 安阳王匍匐叩拜,他拱手否决这一切,“不,陛下,臣弟不得不这么做啊,你也知道。那日你对兰姑恶语相向,又将她打入冷宫。她……她心有不满,才会让臣弟……” “胡说,她没有告诉朕,她……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朕!”皇帝恼怒地将挂着的尚方宝剑拔出来,落在了安阳王风于则的脖颈上。 想到今日,他自己的儿子为了安阳王,不顾性命也要保护的常年,他嫉妒到发狂。 他和兰姑的儿子,最后却偏偏认了他人为父。这种心情,就好像内心深处,滑过一抹淡淡的冰水。 所触之地,皆凝成冰! “难道兰姑是否有了身孕,皇兄也不知道么?”安阳王风于则这一声诘问,令皇帝怔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皇帝听得心碎,他手中的宝剑,痛心地收回了。 的确,他早就发觉兰姑不对劲儿。他早就知道兰姑有了身孕。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被自己内心深处那所谓帝王尊严威胁到了,所以他宁愿相信,兰姑这个北昀国细作,同他之间一切都是带有目的的欺骗,也不肯相信,他们之间,存在真情。 兰姑心灰意冷,在皇帝冷漠的举动里,慢慢淡去了她的爱情。 她在冷宫里,做着一个丫鬟时,回想起曾经的一切,她觉得很美好,却终究还是将那些美好全部抹去了,只剩下唯一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她总用世上那些听起来有些可笑的理由,来安抚自己内心的悲怆。 将那些悲怆,都化成了保护孩子的利刃! 安阳王风于则这一生的守护,让她陡然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爱情,就像一个大笑话。 君王之爱,毕生守护,放弃了一切,到最后,却不过他是他,我是我。 而不曾努力的爱情,却承载了她一生的幸福! 第302章 失去儿子(一更) 皇帝悲愤,手指揪着安阳王风于则的衣服,整个人有些疯魔。 “你骗朕,你……骗朕,你……是朕最亲的弟弟啊,你……你怎么可以骗朕哪?” 因为年迈,她的手揪着自己的衣领,神情伤感,痛苦无助。 也正是因为这痛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地仓皇。 不过,再如何,也终究木已成舟,无法更改了。 “陛下,纵然你怨恨臣弟,讨厌臣弟,臣弟也绝对不会后悔,永远不会!”安阳王风于则一生的傲骨,就像现在,如此分明,如此浓烈。 不纠结,不迷茫。 也正是因为他如此态度,皇帝才更没有资格责备! 让兰姑心碎得,是他。 把兰姑打入冷宫得,是他。 把兰姑和他的孩子带大得,也是他。 现如今,他的亲生儿子在风清扬面前的无所畏惧,是他抚养成功的象征。 皇帝抬起手,“你起来吧。” 安阳王风于则这才站起来,他看着床榻上的儿子,神色伤感,痛苦了几分,“陛下,那清扬。” 那边声音压低了许多,犹豫着回,“你回去吧!” “可是清扬……” “他是我的儿子,被你抢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皇帝怒目圆睁,神色冷漠,那张脸颊上,黑得可怕, 安阳王风于则看着床上的风清扬,站着没动。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是他的儿子。他的语气有些别扭,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内心有些伤愁。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 养了这么多年,在他生病的时候,这个九五之尊,就要将他霸占了。 哪里有这种道理? “陛下,臣弟以为,这个节骨眼上,清扬还不知你是他的父皇,也许……他一时不能接受啊。”安阳王风于则恭敬地说完这句话,他匍匐跪下,希望皇帝能够先将风清扬交给自己。 可如此一来,好像是在告诉对方,风清扬是他安阳王的儿子。 只有他可以说服自己的儿子! 如此挑衅皇权,皇帝怎么能就此作罢。他冷漠的脸颊上,挂满了愁云。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将朕的儿子带走么?!”皇帝冷声一呵。 令人送安阳王风于则出宫。 赵公公拖着拂尘走进来,甩手冷漠,“王爷请吧!” 一直以来,这个赵公公就无不佩服七海编纂,现如今,安阳王置他于死地。 他心里自然会有些冷漠。 安阳王风于则失魂落魄地从皇宫里走出,他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台阶。 可能踩滑了,摔了一跤,于是他显得神情恍惚,目光更带着一股说不得的沧桑。 这么多年了,他为了守住儿子的身世,迫害了多少人,到头来,自己的儿子终究还是回到了那个皇帝身边,做了皇子。 安阳王风于则无比痛楚,他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好像人生暗淡,无光无影。 “王爷,王爷……”身旁跟着的属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主子的态度,就明白,这事儿不是好事儿。 当然不是好事儿,他将失去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夜里起了风。 下了大雨。 雨水冲刷着屋顶。 安阳王风于则坐在风清扬的屋子里,看着儿子屋子里的摆设,以及那条白白胖胖的银狐犬。 小白不说话,它就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安阳王风于则这个时候,不像战场上的狮子,而像一个被顺毛了的狗。 他颓唐,不精神,苍老。 因为儿子的身世,他注定睡不好觉了。 这是他努力这么多年的根源,却又是他崛起的基础。 儿子没了,连这一丁点儿的光芒都没有了,何其无辜,又何其痛苦。 “小白,你兄长回不来了。”安阳王风于则拢着狗子,痛哭流涕。 那眼泪,让身旁的仆人都觉得难过。 …… 皇宫。 内殿。 灯火通明。 风清扬做了梦,梦中,七海的剑插进心脏,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你不配成为我的兄弟! 这一声,他突然醒了,醒时,全身疼痛, 皇帝坐在椅子上,听见赵公公说,风公子醒了。他开怀不已,连忙叫人传了太医。 太医赶到文菖殿,查看了一下风清扬的伤口。那个时候,风清扬苏醒了,瞪着眼睛看着那些手忙脚乱的太医。 而他们的身后,站着那个身穿白色便装的皇帝。 他看着自己醒来,神情大好,说话都充满了快意。 “快,快,看看他怎么样,看看他怎么样?”精明的皇帝,那种柔和的眼神,是他这个父亲对儿子最好的爱。 但是可惜,这种爱来得太迟。 像风清扬这种温润如玉的人,对于皇帝的讨好,也是那见怪不怪的冷漠疏离。 他坐起来,拱手称要回家休养。。 皇帝一听,脸如阴云,“清扬,现在皇宫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到哪里去?” 风清扬摇头,否决了,“清扬只有一个家,这家,是安阳王府。” 他抬起脑袋,望着面前的九五之尊,说得抑扬顿挫。 平静的面容下,有不易觉察的唐突和不安。 皇帝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没有想到。 抬起手臂,他斥退了所有的太医。 殿里只剩下风清扬和他的时候。 他才准备说出当年的情景。 “清扬,朕只是不知道,如果早知道你是朕的儿子,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在安阳王府长大啊?” 风清扬跪在地面上,他自嘲一笑,“在安阳王府长大没什么不好?” 至少有父亲,也至少会有母亲。哪怕那些都是假的呢? 安阳王风于则从小对自己,就如同亲生父亲一般,这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清扬……”皇帝还想说点儿什么加以劝阻的时候,却瞟见他那目空一切的眼神。 他的儿子终究不愿意认他为父亲! …… 黄昏。 赶了不远的路程。 七海带着闻步知出来晒太阳。 闻步知除了晚上休息,白天一直会用那双眼睛瞪着他。 七海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想杀我,可是你总不能因为要杀了我,不吃饭吧?”他伸出手指,在对方的肩膀上点了点,而后就唤出空间。 蹲在空间里,闻步知四下寻找七海。 “七海,你出来!”她嚷着,眉眼都是冷意。可是走了两步路,她也觉得肚子有些饿。 从树上掉下来几个包子,她伸手接过,看了两眼,没多想,就往嘴巴里塞。 恰在此时,七海坐在树枝上,瞟着眼睛看向底下坐着的闻步知。 “步知,好吃么?” 此声一出,又出现了银针。 七海躲避及时,空间里,闻步知又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虽然他用这样的办法,让闻步知吃了东西,喝了水,但骨子里却是十分难过。 若是走到困境,以前的步知,没有被控制的时候,她一定会想办法,安慰自己。 但现在,显然没有这样得机会,被控心术控制的闻步知,完全不复曾经的温柔体贴。 她现在,脑袋里可能唯一会做得,就是杀了七海。 杀掉七海,是她一辈子为此努力的任务。 七海坐在树上,看着天空,明丽的光透过树缝落下来。 看着手心的光芒,他一直在想一件事儿。上次听那北昀国细作长烟告诉自己,风清扬伤重,昏迷不醒。 但凡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有些丧。 如果他出了意外,那日后还如何报仇?如果他出了意外,那他如何对风清扬说一句谢谢? 如何…… 他思量的过程中,闻步知已经站起来,往远处走去了。 “七海,你出来——” 又是那尖细的嚷叫声。 七海捂着耳朵,心里琢磨,得赶紧抓住她了。 第303章 路遇樵夫(二更) 万一走远了,再找不到人。 她那暴脾气,不知道又得添多少乱。 如所想的那样,七海依然点了闻步知的穴道,只是……这一点穴道,还得带一个人。 有些重。 他在山林里走着,想着前往北昀国。 不过现如今依然在临水国境界。 他背着人,往大路上走地时候,遇见了一个樵夫。 樵夫瞟着他,又看到那姑娘眼里森冷,心里琢磨着,这七海,会不会是采花大盗。 贫苦农民,人老实善良。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抵挡,就悄无声息地放了手里的柴火,拿着弯刀,悄无声息地往七海的身后走。 空间灵犬布丁叫唤,必定危险将至。 七海打了一个转,恰好看到那握着弯刀劈砍过来的樵夫。 “喂,老伯,你做什么呢?” “你这个臭小子,年纪轻轻,不做好事儿,竟然……竟然欺负一个小姑娘,我……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 七海一听这话,心里琢磨,一定是误会大发了。要不然这个小小的樵夫,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自己。 “等等,大伯!”七海抱着闻步知,一跃而起。 跳到树枝上,她将人放下,搂在怀里解释,“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带她去看病得!” “看病?”樵夫老实,多看了两眼,突然问,“既然是你未婚妻,为何她不动弹。难道不是你这个小人,点了她的穴道么?” 七海从树上跳下来,指着怀里的人,“老伯,我冤枉啊。要是……要是我真是坏人,何必点她穴道,这么大个林子,背着个人累不累,杀了不轻松么?” 樵夫想了想,又突然嚷嚷道,“那好,你把姑娘的穴道点开,我自己问问。” 七海纠结地凝着眉头,看向怀里的闻步知,有些忧郁,“不能解,她脾气大,会杀人!” “骗谁呢,我才不相信!”樵夫冷着眸子,死活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握着弯道的手扬起来,定着闻步知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她为什么这种眼神?” “她想杀了我呗!” “什么,你这小子,还真是坏人!”樵夫挥刀过来,被七海踢开,那弯刀扑通一声,掉进了草地里。 樵夫看着自己的弯刀,急地跺脚,“你这个恶人,还我弯刀,不然……”他哆嗦着,然后从地面上,拿起一根树枝,在空中劈打着。 唯恐七海近前一步, 七海看着樵夫的动作,笑了下,觉得无语,可眼神里却也带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他说,“老伯,你如果不相信,就看看吧。” 点开闻步知的穴道,他没有搭理。却不想闻步知忽然奔过来,一把掐住了七海的脖子。 那樵夫看到姑娘出手,七海都没有反抗,心里有些恍惚,捂着嘴,他问,“这个姑娘还……还真是你的未婚妻啊。” “是,只不过……”七海瞥过脸颊,看着樵夫,一个转身,再次点住了闻步知的穴道,“只不过我未婚妻被坏人迫害,不认识我了,所以每一次让她安静,不和我动手的法子,就是点住她的穴道。” 樵夫被他的经历打动,有些心酸,“那这姑娘,就没有什么救治的方法了么?” “不,还有。只不过……”七海从地面上,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嚼在嘴里,他指着天空,“需要我离开临水国,去到北昀国。” 那樵夫一听这话,替他担忧,“北昀国那么远,你这跋涉千里地,去了以后,就有办法拿到解药了么?” “我也不知道。”七海苦恼地皱着眉头,神情一如既往地沉重,但他那双亮堂的眼睛,依然倔强地充斥着朝气,“不过,我一定要找到解药,让她恢复,我不期望她一辈子活在被人控制的处境下,和世界上最亲的人,成为敌人。” 樵夫听得十分感动,眼眸里带了一丝泪光,他拉住七海的手,看了看阴沉的天空,“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要不然……要不然兄弟到寒舍小住一晚。” 七海嘟囔着嘴巴,“那怎么好意思呢?” 樵夫憨厚地笑了,“没关系,我家除了我媳妇儿,就只有我儿子。你去了,无非就是添一两双筷子的事儿。” “好,那多谢老伯了。”七海拱手作揖,将弯刀捡回来,递给樵夫,而后背着闻步知,跟着樵夫,回了家。 那是一个小院子。 院子外,围了篱笆。 里面种了小鸡,叽叽喳喳地叫着。 推开门,一个小孩子,忽然奔过来,抱住了樵夫的腿,“爹,你终于回来了。我今天背了三字经,你要不要听听看?” “别缠着你爹了,他身体不好。燕儿,过来,洗手吃饭。” 那樵夫的夫人看上去知书达礼,好像也是一个有才华的女人。 七海边上看着,觉得他们说话的方式,全然不像是普通百姓。 樵夫同七海张罗了两句,温言禀报道,“哪,小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老夫的内子。” “婶婶好。” “……”那夫人走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七海一眼,而后看着自己的夫君,“夫君,这位是?” “今日砍柴遇见得!”樵夫呵呵笑了下,随后将人带到一边,引了七海进屋吃饭。 闻步知的眼神把那夫人吓住了,七海挡住她的眼睛,解释了两句,“抱歉,夫人婶婶未婚妻生了病,她不认得我了,对我颇有怨恨,所以……” 那夫人也是一个识大体得,点点头,倒并没生气,温和地笑了笑,“小兄弟慢用,我去厨房给你们倒点儿酒去?” “我不喝酒。” “爹爹以前在府上,不经常喝酒的么?”那小孩子声音懵懂可爱,嚷了一句后,立马站起身来,安慰他父亲,“爹爹,难道你因为自己成了樵夫,就改变你的喜好了么?” 那樵夫觉得有客人在场,十分尴尬,捂着脸颊,调侃了两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爹爹,今天我跟娘亲一起去了集市,没关系得。我们还有银钱。”那小孩子自信十足地说完了这话,立马眨巴着眼睛说,“我和娘亲做的馒头,卖了不少钱呢。” “这……” 七海看到这么自信,又不操心钱财的孩子,便有些怀疑了。 四下一看,墙壁上放着两把宝剑。 看那宝剑上的玉石,也不像是寻常人家。 那夫人盛了菜,放在桌面上,随后又笑着提醒,“小兄弟,让妹子去屋子躺着吧,你这样带着她,很累得。” “多谢婶婶。不过……我吃完了,还得喂她吃饭。”七海解释了一句。 这时樵夫他夫人露出了惊诧的眼神,“这……这是为何?” 樵夫抓着他夫人的手,小声解释,“这姑娘被人控制了,一心想要杀这位小兄弟。一会儿喂饭,可能有些麻烦。” 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 …… 晚上,天边挂了弯月。 七海睡不着,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台阶上,坐着那个小孩子,小孩子仰着下巴,在看天空的星星。 “喂,在看什么呢?” 小孩子将手一伸,定着头顶的星星,“看星星啊,大哥哥,不觉得星星很亮么?” 七海回应了一句,“是,的确很亮。” “很漂亮,对不对?”小孩子瞟过脸,望着七海,咧着嘴笑,“大哥哥,我爹娘说我得眼睛像星星一般,你觉得……像不像?” 七海看过去,那双眼睛很大,是桃花眸。眸子里瞳仁清澈见底,亮若繁星,他点头,“像,极像星星。” 小孩子歪着脑袋,特别郑重其事地问,“那你别动,我看看你得?” 第304章 目若星辰(三更) 小孩子站起来,凑拢了打量。 他说不动,七海真就不动。乖乖地仰起下巴,让小孩子欣赏自己的眼睛。 他拿双眼睛很亮很亮,小孩子看得有些动容,“大哥哥,你没有发现你的眼睛也像星星么?” 七海犹豫着,目光呆滞。 他的眼睛像星星么,真地像么? “好像星星。不过……大哥哥一定遇到了伤心事儿,因为我在水里看我的眼睛,觉得很清澈,可你的眼睛,初看,很亮堂,很有精神。可看就了,就觉得你很难过。特别像伯伯的眼神。” “伯伯?” “是啊,我伯伯以前是镇国公,可惜,他被皇帝害死了。”小孩子低下脑袋,那亮若繁星的眼睛,也陡然蒙上一层暗淡的光芒。 可七海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总之内心深处,隐隐不安和彷徨。 他叫镇国公为伯伯,那他们是…… “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七海抓着小孩子的胳膊问。 “明文年。”小孩子回了一句,笑着嘀咕了一句,“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爹娘也从来不后悔当初离开帝都的决定。他们跟我说,我伯伯是真正的英雄,他不是叛国求荣的贼子,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像伯伯那样的英雄,不过我觉得,那皇帝那么坏,我长大了,报效国家,难道要为一个坏人做事儿么?” 他小嘴动了动,有些想不明白,目光都有些惨淡,“所以大哥哥,你说,我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呢?” “邪不压正。”七海的手掌落在孩子的脑袋上,笑颜明媚如灼灼日光。 他的那种笑,是经历重生的笑,这种笑,没有融合他的悲伤和落寞,始终明朗朝气。 说完这话,七海又继续补充,“其实想成为一个什么人,最主要地,是看自己。皇帝再坏,他迟早会走到生命的终点。当他走到终点,就又是另外一个皇帝的天下。如此一来,你自然可以朝着自己奋斗的目标前进了。不过大哥哥我想告诉你,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你都要保持自己的初衷,不能因为财,权,亦或者势,而丢掉了自己身上最美好的东西,如此才不会在生命的终点,感慨自己白活一趟。” 他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但他的言语上的激励,却让小孩子的内心深觉幸福。 那小孩子侧过脑袋,望着七海,不由自主地问了,“大哥哥,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我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那你是哪里的人啊?” 七海手一指,犹豫地回了,“我家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交叠的手摩挲着嫩白的指腹,神情一如既往地凝重,“我也不知道我未来会做什么,可是现如今,我最想做得,是带着我未婚妻去到北昀国,让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恢复成我们一起同甘共苦的样子。” 小孩子抿着嘴角,看着七海,“姐姐生了很严重的病么?” 七海摇头,“不是病。”随后又赶紧补充,“但是很严重。” “但北昀国很远得,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那里去!”小孩子转过脸来,眼中焦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不能改变你想改变的事儿,那怎么办?” 七海眯着深邃的眼睛,愁眉苦脸,神色盎然,“不能改变的事儿,有很多。我也遇到了很多,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人啊,除了面对以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小孩子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颗糖炒栗子,“哪,给你这个。” “糖炒栗子?”七海最喜欢吃这个,他跳起来,问孩子,“这哪里来得?” “集市上,我朋友送给我得。”小孩子把糖炒栗子剥开,塞到七海的嘴里,“哪,尝尝看。” 七海尝着糖炒栗子,恍若回到帝都一般。 他记得那个时候,很喜欢买糖炒栗子,步知跟他一样,也喜欢吃。 他买,她就知。 两个人感情很好。 而且当时风清扬和他关系很好,他们一起破案,一起分析。 做着一对身份平等的朋友。 在他遇到问题以后,公子会帮。在公子生病的时候,他会找大夫。 那何曾不是当初那些美好的回忆? “大哥哥,大哥哥……”小孩子站起来,歪着身子,在七海面前,晃了晃手,天真的嗓音让人心头一暖。 七海回过脸,眼珠子眨动了一下,“嗯。” “你有朋友么?” “有!”七海回答得坚决。 “那他对你好么?” 七海依旧没有犹豫地点头,“他对我一直很好,如果没有那些糟心的事儿,我们肯定是很好的朋友,就像……亲兄弟一样!” “那……听你这么说,你和你朋友发生了不好的事儿了。”小孩子面露遗憾,伤心地说了一嘴,“大哥哥,我和我朋友也发生了一些误会,但是我爹爹说,朋友之间的误会根本不算误会,只要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一方妥协就是了。放下自以为是的面子。收获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有什么不好呢?不过……如果你觉得你的朋友从未真心,不值一提,那一辈子误会,又何妨,至少你曾经那样清楚地了解到,他是一个多么恶毒的人。” 七海听着那些很有道理的话,他笑了,“谢谢你,告诉大哥哥这些话,我……我很开心。” 好多事儿,憋在心里久了,就会觉得痛苦,所以他冷不丁地说了出来,“大哥哥曾经也有一个好朋友,他长得很好看,对我特别好,而且人又聪明又有能力。他说,我是唯一一个想跟他成为朋友的人。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一辈子有这样一个好朋友,那肯定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小孩子果然是喜欢听故事的,嘟着红唇,莫名问出了一句话,“那后来呢?” “后来……他的爹爹杀了我的师父,杀了我的叔叔,杀了我的兄弟姐妹,杀了我的朋友,杀了……我所有的亲人,我心里很生气,我决定要杀了他父亲报仇雪恨!”七海说得伤心,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可每次想到他,孤苦伶仃,我又总是欺骗自己,那不是事实。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机会。” 小孩子站起来,背着手,看了七海一眼,眼神如疏星朗月,“大哥哥,你没错!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由你们来承担。评价一个人的好坏,并不取决于他的长辈!” 是啊,他又有什么错呢? 第305章 留下画来(一更) 小孩子的话,是实实在在的安慰话。 七海听了,心中莫名感动。 是啊,安阳王风于则和临水国皇帝犯的错,对他造成了伤害。 风清扬又没有? 他这样怪罪,有什么意义? 听着,莫不觉得可笑。 他站起来,伸出手,“小兄弟,谢谢你了。” 他说完,眉心凝着,神采焕发地进入了房间。 看着坐在那里,依旧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的闻步知。 他笑,“瞪我就能杀我了,那你多瞪几眼?” 他啊,不怕她瞪。 歪着脑袋,躺在闻步知的身旁,他刚合眼睡。 闻步知就嚷,“七海,我一定要杀了你。” “多少回了?” “等我解了穴,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闻步知嚷着,神色难安。 七海望她一眼,伸手拍了拍闻步知的肩膀,“来来来,步知,给你变个把戏。”他伸手,把对方的脸推过来,神秘莫测地说,“哪,看好了啊。” 就在他盯着闻步知的眼睛,两秒。突然啊了一声,进入了空间。 “臭小子,出来!”闻步知还是跟着嚷,可惜,空间的七海,直接躺着就寝了。 就这样,一夜好梦。翌日清晨,曙光洒在窗台。 七海带着闻步知向老伯告别。 “老伯,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了。”他温声笑着,将昨天空间里,准备好的银钱,放在了桌面上。 老伯一家都惊诧地看着桌上的荷包,“这是……”他推辞了,“不,小兄弟。你在外闯荡,银钱用得着,不用给老头子了。” 七海摇摇头,看着老伯,“这是我的心意,如果你们不收下,我会难过得。”他望着那个眼睛如星辰的小孩子,“你说得对,有些时候,也许得看开一些。” 说完这些话,他背着那个永远怨恨他,永远想杀了他的未婚妻,上了马车。 继续赶路了。 林子里,树木很多,阳光洒下细碎的光芒。落在铺满枯叶的地面上。 偶尔阴凉潮湿的灌木丛里,会落下光影。或者爬出一长串的蚂蚁。 看着成群结队的蚂蚁搬家,七海在想,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得下雨了。 那老伯在七海离开以后把荷包打开,竟然发现银子下面,是一堆金叶子。 “夫人,这……” 这么多钱,一辈子吃穿不用愁了? 在荷包下面,有一张纸条。 七海写道,多谢老伯信任镇国公。 夫妻俩看着那句话,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那个逃跑的七海护卫,编纂大人,镇国公的遗孤,全城捉拿的人。 他们眉眼带笑,含泪望着。 可七海的马车影已经不见了。 二人走着走着,没多久,忽然听见远处大道上,有人在喊。 “师兄,咱们背上这东西,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就完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看着身旁同样穿着同款服装的男人念叨了一句。 “师妹放心,有师兄在,那些人就休得拿走师父让咱们带到北昀国的画。”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回应了一句,随后将画从姑娘的手里接了过来。面庞盈盈有光,神色自若地让人深感快意。 七海坐着马车,听到那些人要去北昀国,原本想要带着闻步知凑上去,让他们带个头得。 哪里想到,身后一拨身穿布衣的人,手持利刃,飞奔而来。 “小子,身上的画留下,不然你们休想离开这天眼窟。” 这是天眼山。 因为长得像人眼睛,所以被住在这儿的先辈,命名为天眼窟。 天眼窟的老大,身量高,长相俊美。就一个不好地地方,那就是声音。 他的声音沙哑,是那种像巫婆说话一般的沙哑。 所以每次只要他一说话,就会让人觉得是一种痛苦。 他的手下,最怕地,也是老大跟他们说话。 这个老大稍微一嚷,四周树木翻飞,内功深厚。 所以他立下规矩,除非江湖上的人,能够打败他。 那么他就会放人安然离开天眼山。 所以时常有很多人,在路过天眼窟的时候,还要想着塞几颗黄豆,就怕听到那老大的声音,影响了心情不说,还有可能七窍流血而亡。 七海不清楚情况,背着闻步知站在不远处的野草里,停了停。 忽然见得前方一阵风起。 不多时,头顶上方,一个身穿浅蓝色绸缎的年轻公子,缓缓落下。 他刚落地,身旁就立马有属下送上一个太师椅。 “都说了,要把画留下,怎么几个就是不听呢?”这声音,乌鸦一般。难听至极。 要不是他人长得好,或许他们会吓得当场就跑。 那带头的白衣男子,怒地拔剑,“秦无衣,我们都是方舟前辈门下,此次只为送一幅画前往北昀国,你怎么能半路围劫我们,如此不守江湖道义,你也不觉得恶心?!” “恶心?” 天眼窟的秦无衣,喃喃了两个字。 恶心。 那边就不舒服了,瞅着眼睛看过来,目光淡淡地绷紧了,语气也有些不乐意,“你再说一句恶心?” 天啊,太难听了,受不住。 小姑娘捂着耳朵,想哭,“师兄,咱们绕路走吧。” “不行。”那白衣男子咧着嘴笑了,“咱们已经连续绕了十条路了,总不能一直绕下去吧,要不然何时能够抵达北昀国?” 七海靠在树上听着这话,眼珠子转了转,乐呵呵地跳上树。 “这声音简直太好听了。”他巴结奉承了一句,底下的人目光都往树上挪动了一下。 这个家伙,到底再说什么? 果然,秦无衣那双眼睛眨动了下,“你说什么?” 在七海眼里,秦无衣的这种嗓音,很难听不错。但在动画片里,配音演员可能还十分稀缺这种嗓音。 所以他表示能接受。 一般害怕的人,才会觉得这种嗓音,要人命! 七海带着闻步知落到地面上,他看着秦无衣,“兄台的声音简直是天籁之音。” 吹牛不打草稿,这夸赞得太过了! 方舟前辈派去北昀国送画的几个徒弟,瞠目结舌。 心里琢磨,这样的声音,能是天籁之音? 该不是耳朵有问题的人吧? 他们往后退了两步,专心地打量着七海本人。 穿着一件红色锦衣,手里握着剑,还搀扶着一个温婉端庄的姑娘。 那姑娘眼中生恨,一动不动。 秦无衣抬了抬眼皮,难听的嗓音又出来了,“你……你是什么人?” 七海幽默地回,“罪人。” “那你这是?” 七海犹豫了下,格外专注地回,“看你们这边热闹,过来看看?” “打架得?”秦无衣神色哀婉,犹豫了下,那难听的嗓音跟着叫了出来。 七海一瞬间躲进了空间,消失匿迹。 众人看着,只觉得此人非常神秘。 秦无衣身后跟着的弟子问,“这莫不是仙人吧?” “不是不是,我就会点儿瞬间转移。”七海说话时,正在秦无衣的身后站着呢。 现场众人吃惊,这个像仙人的男人什么时候跑人家后边去了? 七海手搭在秦无衣的肩膀上,他剑指着远处的几个白衣服弟子,“兄弟,给个面子呗,我认识他们的师父?” “你认识?” “认识啊。”七海又一瞬间,利用空间,来到了几个弟子的中间,吓得几个白衣服弟子面色阴沉,“他们的师父在咱们临水国,画艺出色,平日里,住在山里。穿着一件道士衣服,非常年轻,长相稚嫩。关键啊……”他犹豫了下,又跟着回,“他画画不错。各地懂画的人,总喜欢前去拜访,到了山门口,就得说一个跟自己有关且让他好奇的故事。故事动听了,自然就能进入山门了。” 第306章 打架游戏(二更) 听着七海这长串的描述,那几个白衣弟子咧嘴轻笑,心中万分得意。本来这几日,被秦无衣纠缠,他们就不能安然通过天眼山。 如今来了一个同他们师父相识的人,武功还这么高,要是他们请求他,必然能够安然通过。 那师兄脑子转得快,三步并两步地跪下,“师伯,请受师侄一拜。”他说完,仰着下巴,有些许尴尬,“师伯,这恶人接二连三地挡了我们好几回,如果再不过去,只怕就会耽搁师父的事儿了。” “方舟前辈他让你们送什么画,给我瞧瞧?”七海看着几个白衣弟子。 白衣弟子可能也是太敏感了,犹豫了很久,“这……” 七海托着下巴,笑嘻嘻,“给我看看嘛,反正你们师父也常把画给我看得。” 几个白衣弟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傻,不过因为七海武功高,描述又准确,所以还是怀着一丝期待。 七海看出来了,“你们不相信我?”他难耐地吐舌,走回自己的地方,然后将闻步知背起来,“算了,本来想帮你们得,结果你们不给我看,不给我看,我为什么要帮?”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忽悠,“等我下次见到你们师父,师伯要好好地跟你们师父说说这事儿。”他剑柄一定,冷森森地问了,“说说看,你们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得记下来。” 看着救命稻草快没了,白衣弟子们心急如焚,当下突然蹲了身,跪在地面上,“师伯,师侄多有得罪,还望你能包涵。” 七海歪着头,“给我看看?” 白衣弟子里,师兄率先点头,“看,师伯,你别走!” “哦。”七海背着人,走到了那说话的弟子身旁,将闻步知放下,伸手问,“哪,给我吧。” 那秦无衣看着这边,磨磨蹭蹭,忽略他的举止,内心动怒,神色晦暗,“你们在唱戏呢?” 能怎么办? 七海噎了噎,瞪回去,“别吵,烦死了。”他手一摊,笑眯眯地,“快,拿给我看吧。” 画握在掌心,他犹豫了下,忽然觉得那画轴有些熟悉。 他未看,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了。 北昀国细作,兰姑的画像。 塞到几个白衣弟子的手里,他再次背起闻步知,“我不看了。” “师伯怎么了?” “我知道画了什么。”他看着几个白衣弟子的脸颊,“你们是不是怕画被他拿走了。” “是啊。”带头的师兄有些为难地问了一句,“怎么办,师伯?这东西要是落到了那男人的手里,我们就……” 七海看着那几个白衣弟子,眸子充满了惊疑,“不是,你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啊。” 那师兄脸色暗了暗,指着秦无衣,“他们人也不少啊。” 七海转头看过去,瞄了几眼,“哦,也是,他的手下也挺多。”歪着脑袋,眼睛眯紧了些,“那你们把画给我,我帮你们保管着。” “这……”几个白衣弟子将画递给七海。 七海往头顶一抛,然后啊了一声,将画踢进了空间。 然后画就不翼而飞了。 白衣弟子看着那画消失不见,揉了揉眼睛,“不是,师伯,咱们画呢?” 七海扭捏,“这不给你们藏起来了么?” “那……就好,师伯,现在这个任务,就只有交给你了。”那带头的白衣弟子一声令下,几个弟子就拔剑冲了过去。 七海嚷嚷着,“喂,我怎么帮你们完成任务啊?” 那秦无衣一声吼,无穷的内力,把那些白衣弟子全部震退了。 七海拦住他们,“哎呀,回来,打不过还打!” 一叫嚷,白衣弟子们退回来了,纷纷望着七海,意思是,师伯,你该上了。 什么师伯,他这就是在套近乎,好让他们带自己一起去北昀国而已? 所以被人这么一说,七海一咬牙,“师伯来!” 他走到了那秦无衣的跟前,突然咧嘴笑,“这位公子,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从不玩游戏。” 那难听的嗓音,七海忍了忍。 他笑,“很有趣得,你要是输了,就放他们过去,我要是输了,就把画给你。” 几个白衣弟子叹气,“师伯,你不能这样啊。” 七海抬抬手,有点儿憨厚,“淡定,游戏嘛,刺激刺激才好玩。除了你们那画,能存在什么东西,让对方答应和咱们游戏么?” 白衣弟子乖乖地摇头。 他们说,“不会。” 七海想了想,眯着眼睛,又回了一句,“我说吧,不存在等同价值的游戏,没有人玩儿。” 那边秦无衣觉得七海这个人很有兴致,撑着下巴,想了想,“玩什么游戏呢?” “嗯。”七海握着下巴,想了想,补充说,“咱们比记忆力。” “记忆力?” 秦无衣没有听太懂,他仰着下巴,“这……怎么比?”兀自嘲讽了一句,他笑了,“莫非你记忆力不错,所以才想让我上钩。” “不是,谁记忆力好了?”七海叉着腰,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这么一出,神色冷漠,“要不然你说个游戏。” “你怀里这位姑娘倒是挺漂亮得?”秦无衣说完,眼睛在闻步知的脸上一扫。 七海往身后拉了拉,“她我可不赌,她可是我未婚妻。” “这样的小姑娘,我可看不上。”秦无衣倚靠着太师椅,盯着小姑娘的眼睛,想了想,“既然是你的未婚妻,那你们关系一定不错,不如……让她动手,和你比试比试谁的武功更高!你若赢了,我就放他们离开!” 七海抿着嘴唇,“我要输了呢?” “输了?”秦无衣嘀咕了一嘴,“要是输了的话,那就把画给我。” 几个白衣弟子抱不平。 “太不公平了,师伯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未婚妻下手?” “是啊,师伯心疼媳妇儿,不会出手伤她的?” “我看他诚心想拿了画走人。” “太过分了。” 身后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七海却抬手制止了,“好啊,我同意。”他伸出抬高,往前一定,冷漠得很,“不过,我先说好了。如果一会儿我赢了我未婚妻,你就得放他们安然离开。否则……我就杀了你。” 秦无衣看着身后的手下,“他要杀了我呢?” “老大,万一这小子真赢了她未婚妻呢?”那些小兄弟的心倒是急了。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闻步知本身原本就要杀了七海。 七海把闻步知放好,让她靠着树。自己则跳到了树上。 秦无衣看地好笑,这俩人到底在玩什么? 白衣弟子也是木讷地看着。 师伯玩地有些奇怪啊。 七海捏着小石子,坐在树上,一扔,解开闻步知的穴道。 不过哑穴没解。 闻步知抬脚踢了踢地面,死死地瞪着七海,手指抬得极高,好像在说。 杀了你。 杀了你。 七海吐了吐舌,站起来,向着底下的未婚妻做了个鬼脸。 然后她未婚妻一柄银针脱手,直接刺向了七海。 七海一仰,跳到了另外一棵树上。 “来啊,来啊。媳妇儿,我在这儿。” 闻步知扭过看过去时,朝着七海现在的位置追去,结果银针扔出去。 七海却不见了。 “媳妇儿,我在这儿。” 闻步知晃头。 “媳妇儿。我在这儿。” 闻步知再晃头。 “媳妇儿啊。快来快来,我在这儿。” 闻步知跟着又转了方向追。 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因为体力不支,累倒在地了。 白衣弟子在跟前嘀咕。 “师伯果然是冷漠无情的人。” “可不是,这样可耻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咱们想想办法,让他们别玩了,继续下去,师伯母会累死。”有徒弟提议了一句,握着剑,忽然奔到闻步知的跟前,友好地提示前面的七海,“师伯,快来,伯母累……” 话还没有说完,三柄银针直接戳进了男子的喉咙。 第307章 同路朋友(三更) “大师兄……” “大师兄……” 男子转向师弟师妹的方向,无助地倒在了地面上。 当场中毒而亡。 七海意识到了问题,飞奔过去。 那闻步知又一柄银针扔过来,七海躲避,利用空间,点了闻步知的穴道。 “师侄,师侄……”他捂住那大师兄的喉咙,反复查探。可是,他不仅仅是中了毒,而是被杀了。 七海一下子傻眼了,搂着那人,心中痛苦难安。 一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 秦无衣笑容收住了,瞥着头,望着那闻步知,“不是,你未婚妻这么毒?” 七海抬起下巴,冷声吼了一句,“滚!”他又附和了一句,“别让我再看见你!” “呵呵,脾气还很大!” 就在他们在面前哈哈大笑时,七海的剑已经架在了秦无衣的脖颈上,“我让你不要说话!” 我让你不要说话! 秦无衣手指拈着那剑,又用那难听的嗓音问了,“为什么不能说话?” “游戏不游戏地,我认了。不过我实话说了吧,今天他们必须安然离开这儿。”七海恼羞成怒地问他一句,“你……放还是……不放?” 秦无衣笑着问,“输了,就把画留下。” “那画你要不得。”七海怼了一句,他那亮堂的眼眸里,生出愁云,“你不是想知道画了什么么,那我告诉你,画中女子,是北昀国的长公主?” “北昀国的长公主?”他愣了一瞬,缓缓抬头,“你……你说得是她?” 你……说得是她?这几个字却宛若清澈的小溪,潺潺流动的水。 让人心驰神往。 难听的嗓音,原来只是伪装。 在场的人,除了七海以外,几乎很多人都是一脸懵。 不知道这个秦无衣,究竟是什么意思? “来人,放他们过去!”秦无衣抬头,看了七海一眼,神情不悦,“如果你骗我,我一定杀了你。” “这种事儿,我何必骗你。”七海自然是胡诌得。不过以前,问过北昀国严将军的女儿,她看了画,想到的人,就是长公主? 所以他即便编出这么一句话来,也没有什么可忌讳得。 那些白衣弟子背着大师兄的尸首赶紧逃了,七海望着怨恨自己的闻步知跟在了那些白衣弟子的身后。 身后的属下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你……你就这么放了他们?” “那画我本就看过,只是想要确定一下,仅此而已。既然他告诉了我,我也没有纠结的意思。”秦无衣的手指抬高,抚着自己的眉头,“那姑娘中了控心术?” 身后的属下反问,“公子,控心术是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秦无衣回头看着七海的背影,他感慨了一句,“他是第二个为了自己的妻子前往北昀国见长公主的人!” 第一个啊。 那个时候他还小。 临水国镇国公背着他的夫人,不远万里,前往北昀国,给她夫人看病。 当时她问那男人,“你就是临水国镇国公?” 那男人点头一笑,“我是!” 他又跟着问了,“你确定能够打败我么?” 那男人并不像七海这般,活泼开朗。反而一脸冷肃,那种出自贵族公子才有的雅人至深,让他不由得恭敬。 他要试一试。 然后果然就试了。 他用了三招,打赢了自己,成为了一个安然通过天眼山的人。 秦无衣,北昀国潜伏在临水国的细作,专门试探前往北昀国的临水国人。 了解他们的目的。 若不是因为知晓长公主的确问过方舟前辈要过画,也许长公主不会捎来一封书信。 “走吧。”他说着,站起来,再次走进了天眼窟。 他这个细作,在临水国一待就是好几年,没有人知道他是北昀国细作,也没有人能够安然通过天眼山。 除非那些能够打败他的人! 七海……是一个。 —— 走了没多久,七海让那些弟子,将他们得大师兄安葬了。 蹲在那里,他从空间提了一瓶酒出来,跪下地,磕了几个响头。 对于方舟前辈那些小弟子,他深感自责,将画交给他们,“各位,师伯很抱歉,要不是我,也许……也许你们的大师兄就不会死。” 那些弟子却是感动地跪下地,朝着七海磕头,他们哭泣着说。 如果不是因为七海相帮,也许不能安然离开天眼山。 七海搀扶着他们起身,犹豫了许久,也拱手作揖,“实不相瞒,师伯的未婚妻中了北昀国长公主的控心术。她会冷漠无情到这个地步,只是因为她为人控制了意识。” 那几个白衣弟子一听,心下同情,“师伯,既然去吧,那就随咱们一同前往北昀国吧。” 七海明知故问,“你们也要去北昀国见长公主?” 有人带头回,“是啊。师伯。师父在我们临行前,下过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亲手将画交给北昀国的长公主。” 七海喜极而泣,“原来是同行,那……那实在太好了。” 就这样,七海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不过闻步知被人控制,不知他是谁。只要动弹,必定要伤人。 所以每一次,七海就必须想好特定的办法,在不伤害那些白衣弟子的情况下,让闻步知可以在很多事儿上自由得多。 七海看她眯着眼睛,脸色有些红,就明白,闻步知要干什么。 “师伯,你怎么知道师伯母要去方便啊?” “青梅竹马,她一个眼神我都清楚。”七海淡淡回了一句,拱手,很恭敬地说,“那就麻烦了。” “好嘞,我现在就去。” 有了同行的人,七海在照顾闻步知的事情上,轻松了许多。 那些孩子,热闹,喜欢说话,总是会问七海。 他叫什么名字? 七海想了想,他没有说谎,“我叫七海。” 七海? 众人一听,手中握着的棍子掉在地面上,有人抬起脸颊,感觉下巴都快掉了。 “你就是那个不顾安危,查清菩提庙旧案,活捉北昀国细作,解决边塞粮草之危的七海……大人?” 七海摇摇头,“我只是安阳王府……”停顿了下,“风清扬的贴身护卫。” “有人说,你同风公子关系很好,是真的么?” 看着茂密的林子里,那昏暗的天空,七海很认真地回。 应该是……真地吧。 可他将应该二字否决了,回答说,“是真地!” 是……真……得! 他们是……朋友,亦是知己! 第308章 沈家三杰(一更) 几个小辈,离开临水国及时。 他们对七海这个人物的丰功伟绩,止于流言蜚语。 但能够被很多人传颂地,大概是个英雄。 这是方舟前辈的原话。 他们听从师父的话,又因为刚刚七海出手相救,他们很是敬佩。 有人感兴趣了,“师伯,你给我讲讲你在帝都的事情呗?” “我可以讲。”七海犹豫了下,靠在树身上,他那带有压迫感的微笑,像是在陈述一个可怕的事实,“也许我从帝都开始,不,不对,也许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生死就掌握在别人的手上了。” 那些小辈听得吃惊。 “怎么讲?”他们挨个簇拥着,貌似对七海的故事,十分感兴趣,所以专心致志,耐心地听着。 “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在山庄里生活,那个时候的我,很顽皮。不过没想过,我会是我师父救下来的故人之子。”这些不是七海了解得,是皇帝栽赃说,他是镇国公的儿子时,他自己揣测出来得。 那些小辈们,有人太入迷了,问得还是挺认真,“然后呢?” “然后……”七海笑了笑,“我师兄来到帝都,成了安阳王府贴身护卫,在这期间,发现了一些秘密,被人害了。尸首无存,只有一把剑。那把剑送到山庄后,师父令我进得帝都查探,还说……” “说什么?” “她说如果查不到真相,就不用回去了。”七海苦涩笑了一下,他看着那些小辈,“如果当时我赖着不走,会不会就不是阴阳两隔,让离开成为最后的一面。” 那些小辈一个比一个有良心,问到这儿,他们不问了。 四周有些潮湿,七海一个闪身,进入了空间。他从空间抱了柴,拿了火出来。 再次回到几个小辈身旁,生了火,给大家取暖。还拿了吃得,给几个小辈。 他们好久没有吃过烤鸭,这次能够跟着七海一起享用,是他们的福气。 这种幸福的事儿,是那些小辈从来没有想过的。 七海坐在那儿,吃着烤鸭,看着闻步知,他解开闻步知的哑穴,喂她吃。 闻步知不知,将烤鸭吐在了地面上,依旧冷言冷语,“我要杀了你,七海。” 七海点头,“我知道你要杀我。”他往闻步知跟前靠,“你要杀我就得活着,不吃饭,别说杀我了,你自己都得饿死。”他一番劝阻下,便又跟着说笑,“赶快吃饭,别让我们一直像傻子似地看着你吃饭。” 闻步知坦然地说,“把我的穴道解开。” “不解。”七海回。 “解开!” 七海坚定地瞪着她,拔高了声音,懒洋洋地回了,“解开,解开,解开你就胡乱杀人。凭你这个,谁敢解开?” 闻步知声音出人意料地冷漠,“必须解开!” “不解怎么样,你打死我啊?”七海望了她一眼,明明桀骜地笑,偏偏带着一丝苦涩。 他想得多,经历的事儿很多。 心中有事儿,经历了太多,自然而然会觉得伤感。 伤感到了心,就会变得颓唐。 他还是会往闻步知的嘴里塞烤鸭肉,但是他不再说话了。 绚丽的眸子里,炯炯有神,却没了喜悦。只剩下哀愁。 闻步知倒也没有骂了,她也在吃饭。 身旁的小辈看着这二人的相处模式,想说点儿什么,“师伯,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七海犹豫,手指落在太阳穴上,然后辗转地思量,“一种控制人意识的东西。不过……不是病,只是忘记了曾经那些过往。” “这样么?”小辈们听着那一句,忘记了曾经的过往。 心里五味纷杂。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事儿,才会让自己的至亲忘记了曾经的过往。 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控制,吵着要杀了自己,一定十分痛苦吧。 “师伯……” 七海抬起手,他看着那些小辈,很正经,“你们别叫我师伯?”他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地露出了一点儿笑,“如果可以,叫我七海吧?” “这……” “这……” “这……” 小辈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觉得这件事儿不妥当。 七海反问了一句,“怎么不妥当了,其实我原本就和方舟前辈不是同一个师门。我们只是认识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什么关系?被当做棋子利用,却在最后关头,没有办法的利用! 那些小辈们听了这话,点头同意了,“那好,七海前辈。” 前辈?有生以来,他做了一个前辈。 七海犹豫着,转过脑袋,望着他们,他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就这样,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逆转。 …… 正午。 日光烁烁, 全身暖洋洋得。 七海眺望着远方,眸光冷冽,他的心情,是不安得。 时而有乌鸦飞窜起来,像是什么刻意的东西。 …… 来了,来了。 七海突兀地站起来,听到了声音,他看着那些小辈,突然问,“你们听见了么,那是什么声音?” “马蹄声。”众位小辈各自拿了剑,往大路走去。 宽阔的路道上,有个小茶馆。一群女人两手被缚,她们穿着村姑的衣服,还很年轻。 坐在桌子前的,是三个男人。 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面长体宽。旁边坐着的两位,一个穿着旧蓝的布衣,大概二十来岁。另外一个同岁,穿着绛紫色的衣裳。 他们三人,坐在茶摊喝茶。 二十来个女子,依次双手被缚。虽然脸上天真稚嫩,但那双眼睛,却冷如冰窟。两丈之外,光瞟见,就觉得来者不善。 沈家三杰的想法是,无论如何,都要尽快赶到帝都,将这些人交给陛下处理。 这些女子是北昀国细作,年纪尚轻,个个眉清目秀。但心思歹毒。 一连于边塞,杀害了他们底下将士上千人,让他们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以他们三人,特地将这二十来个女人,押往帝都。 …… 草坪上,一个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靠近姐妹,小声嘀咕。 “听我说,姐妹们。这三个人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他们不死,想要诬陷沈将军意图谋反,也就麻烦了。” “可是,这三人功力极高,我们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有姐妹提出质疑。 “不必,一会儿,咱们会有人接应。”那女子露出诡异的笑意。 小辈们天真单纯,看到那么多年轻的姑娘,被绑着,误以为这三个男人道德败坏,人品不佳。 “七海前辈,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救救他们!”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要前去帮忙。 被七海拽了回来,“这些女人的身份。我们都没有弄清楚,现在冲出去帮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身旁小辈有人问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们在这儿等我。”七海将闻步知放下,从容镇定地说,“我过去看看。” “好。”小辈们随口答应了一声。 七海跳上大道,几个小辈都探长脖子想要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结果一眨眼,七海人都不见了。 当然,他们自然会理解武功高强。都不知道空间的意义所在。 空间里的七海站起来,往旁边挪动了下,直接走到了几个女人的跟前。 “姐姐,你是说,接应咱们的人,能够杀了他们么?” 那红衣女子点头,“会得。” “究竟是什么人?” “是咱们北昀国的高手,我发出去的信号已经到了大人的手上。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现。姐妹们,别灰心。今日……我们必定取了这沈家三杰的性命。” 临水国,沈家三杰。 镇守北方边塞。 年纪大点儿的沈永,是父亲,稍微小点儿的两个是兄弟,沈肃和沈庄。 沈家还有一个叱咤风云的老将军沈安。 沈安镇守北方,特地派了自己的儿子,和两个孙儿,押解这些可怕的北昀国细作,前往帝都,治罪。 第309章 敌国樊尚(二更) 七海听了那些女子的话。 捕捉到了三个信息。 第一,她们都是北昀国细作。 第二,她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马上会有同伙前来,刺杀。 第三,喝茶的三人是沈家三杰沈永,沈肃和沈庄,他们是临水国的大将。 在了解了她们的目的以后,七海又奔到了沈家三杰处,想从他们那里,听到一些什么。 沈永砰一声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说,“我……我真想一个又一个地杀了她们,省得她们祸害咱们临水国将士。” 沈肃摇头,从旁安慰,“父亲,爷爷说过,这些人,身份特殊。她们都是高手,而且还是当年潜伏在咱们临水国一批最为得力的高手。现如今,若是将她们杀了,咱们那些因为她们死去的将士也无法安然归来,根本解不了心头之恨。二来,她们是北昀国长公主所派死士,专门为挑拨临水国国君和朝臣关系存在。爷爷猜想,当年忠义的国公大人的死,也同她们脱不了关系。” 七海听到,身子一僵! 沈庄附和着,面色正经,“是啊,父亲,大哥说得对。你们看,那红衣女子叫红梅,这一路上,她祈求咱们杀了她多少回。为什么,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我才明白,她身带剧毒。若是因为杀她。沾染上她的血,咱们会立马七窍流血而死。”他不确定其他那些女子是否也身带剧毒,所以不敢贸然行动。 “但是……我这几日,心绪不宁啊。”沈永握拳,砸在桌面上,咬着牙齿,手背上青筋直跳。 他的心里,团了旺盛的火,这火令他不安和彷徨。 更令他纠结。 杀,还是不杀,都是一件为难的事儿。 查清了情况,七海原路返回,山林。 见得七海回来,那些小辈个个询问情况。 七海回应,“那些女子皆是北昀国细作。” “细作?” “没错,听那三位兄弟说,她们罪恶滔天。这次押送,就是为了返回帝都,请陛下定夺。”七海又解释了两句,良久,抬头看着几人,神情难安,“听那些女人说,她们的同伙要来,好像是要在那儿,处理了沈家三杰。” 沈家三杰? 听到这句话,几个小辈不安了起来。 他们认识沈家三杰。 沈家满门忠义,从上到下,皆乃忠将。而且他们常年镇守北方要塞,时刻防备北昀国人入境。 七海听他们一解释,冷不丁地问了,“他们都是英雄?” “是啊。临水国人,在北方水土不服,而且寒冷至极。沈家人在那儿镇守,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小师妹抬起脑袋瓜,怅然地解释了一句,“所以七海前辈,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们。” “人是要救。”七海在临水国成长,他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沈家三杰就这么失去了性命,“好,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前去提醒一二。” 七海站起来,一个闪身,又入了空间。 这边小辈们崇拜地说笑。 “七海前辈好厉害啊。” “可不是么?” “我一辈子就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嗯,七海前辈在临水国是英雄嘛。” 善良单纯的孩子们,看整个世界,都是美好得不像话。 按照他们的话说,天空永远是湛蓝的,河水永远是清澈的,人心,永远是无可奈何得。 —— 七海再次赶回去时,沈家三杰正被多人围拥着,他们面带愁容,神色痛苦。 沈永握住剑,不由地问了,“庄儿,那茶里被下了药?” 被问及的沈庄,医术不错,他摇头,“不,茶里无药,我们饮时,早就检查过。” “那是为何?” 沈庄联想到刚才的一幕,突然想起来,“茶具。” “嗯?” “紫砂茶壶上被抹了药。”沈庄想到这儿,回头看着那个卖茶水的老板,他已经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这个人,怕是她们的同伙。” 红衣女子闻言一笑,她点点头,“没错,他的确是我们的人,都说沈庄医术了得,怎么,既然中了毒,为何不给自己解一解啊?” 沈永握着手中的剑,站起来,看着沈肃和沈庄,“肃儿,庄儿,听爹的话,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沈肃和沈庄摇头。 “父亲!” “父亲!” 沈永推他二人,“再若不走,咱们就都走不了了。” 沈肃和沈庄艰难地站起来,握着剑,“沈家三杰,从来不会独自逃命,苟且……偷生。” 他三人站起,握着剑,都朝外拼杀。 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是地面上,还是死了不少北昀国细作。 红衣女子眼神冷毅,将匕首拔开,手掌握上去,蹭着兵刃,划出一条血口子。 今天,她一定要想办法,完成长公主交给她们的任务! 沈肃推了父亲沈永和弟弟沈庄一把,独自刺向那女子。 在那红衣女子的血快要沾上沈肃的手臂时,七海拿剑格挡,将红衣女子踢开。 剑尖上,血水顺着剑忍滴落在地。 沈庄呼喊着说,“兄台,她的血有剧毒!” 七海盯着手中的剑,沉思了一下,将剑鞘一踢,侧眸看了三人一眼,“既然如此,此人必杀!” 不说废话,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剑已经刺向了红衣女子的身后。 凭借着最快的速度,取了红衣女子的性命。 其他细作见到老大已死了,方寸大乱。可对于七海这种高手,又没有办法应对。 “谁敢杀我的人?” 这话一出,从山道上,一匹骏马飞奔而下。 此人身形纤瘦,容貌奇丑。整张脸都被烧伤。 他是北昀国五大高手之一,真正的瞬移能力者樊尚。 轻功卓越,速度极快。能够同他对抗的人,都是一些身手敏捷的人。 他看着七海,手中的铁钩无力地抛着,指着地面的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问。 “你杀得?” 七海点头,承认道,“没错,我杀得。” “为什么杀她?” 七海冷声,“北昀国细作红梅,残害临水国将士,在此地诛杀我们临水国沈家三杰。你说,她该不该死?” “你……着死!”那其貌不扬的男人看着七海,手中铁钩忽然抛向七海,七海退步,迅速唤出空间。 在消失一会儿的功夫,此人已经围绕着七海,转了很多圈。 烟尘跌宕,因为他速度太快,实在找不到藏身之地,所以七海当时显得有些为难。 他深呼了一口气,将闻步知之前涂抹了剧毒的三柄银针拿在了手上。 然后利用空间,将针扎在了土里。 七海现身,那男人瞪着冷厉的眼神,手中的铁钩一抛,当即抓伤了七海。 不过在七海拉扯间,那男人当场踩在银针上。 毒针没入了脚心,樊尚当场痛得哇哇大叫。 七海将铁钩扔到一边,虽然受伤,但看到那男人摔在地面上,挣扎片刻,就死于非命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 “兄台……”沈家三杰来到跟前,看着七海胳膊上的伤。 七海看着他们,站起来,擦了下脸上的血,笑容灿烂,“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们……你们安全了。” 沈永,沈肃和沈庄当即叩拜七海。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我等他日再登门拜访!” 七海摇头,“不用拜访了。”回得非常正经,“我没有家了。” 沈家三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摸不清楚这是一个情况。 七海没有回应,握着剑,往剩下的几个北昀国细作走去。 唰唰。 剑尖将她们身旁的一棵枣树给劈开了。 他问,“接下来,我问你们的话,你们必须如实回答!” 那几个北昀国细作,瑟缩成一团。 “你们是如何陷害当年的镇国公得?” 几个女子摇摇头,说不知道,不清楚。 第310章 三杰同行(三更) “快说!”七海真地没有耐心了,手中的长剑,又劈开了另外一棵枣树,言辞森冷,“我再问你们最后一次,你们是如何陷害镇国公得?” 北昀国细作摇摇头,泪流满面,看上去当真是不知情。 也对,她们的老大红梅已经死了,至于她们,只是一个小喽啰,长公主如何会把计划告之于她们。 七海真得生气了,久久无果之下,他收回了剑,转身离开。 那些女人在他转身时,不自量力地拿匕首刺去。 七海一个转身,几人都死了。 他给了她们机会,是她们自己不珍惜。 沈永看着所有的北昀国细作全部死于非命,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地是,他一直都想杀了她们,为临水国将士除害。难过地是,她们这些人,是线索。 有了她们,可以查找到更多的北昀国细作,了解她们的计划,想到更为有利的解决办法,才不会让北昀国细作,屡次三番入得临水国捣乱。 “恩公……可是镇国公府旧人?”沈永拱手作揖,恭敬地问了。 七海收剑,他点头,“是!” “镇国公当年一事儿,沈永倒是有所耳闻,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七海着急,回头看着他,“沈将军请说?” “当年,国公夫人中了控心术,镇国公带她不远万里,前往北昀国,请长公主相救。” 听到这话,七海心头,咯噔一响,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有些气馁。 他恍然地问了,“控心术?”他往跟前,走了两步,突然追问道,“沈将军知道控心术?” “是。这控心术乃是北昀国长公主魅惑人心的手段,但凡她出手,定教人无所适从。”沈庄补充了几句,眉眼透着不安,“至于国公大人不顾一切,去到北昀国,究竟用了怎样的办法,才令北昀国长公主将控心术撤除,那就不得而知了?” 七海听地问,心里急切,“你们不知控心术何解么?” 沈庄摇头,“太医院曾经为此试图解除此术,可惜百无一用。” 听他们这么说,七海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控心术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可以让好好的未婚妻,突然变得这般冷漠无情 他心头难安,纠结了些许,叹了口气,“多谢几位将军的提醒。”说完,转身。 沈肃却突兀地问了,“敢问兄台可是安阳王府风清扬贴身护卫,宫中新上任的编纂……七海大人?” 七海顿住脚,他回头,笑了下,“叫七海没错,但我已经不是宫中编纂了。现如今。我只是一个被通缉的罪人。不过……”他回头,很正经地说,“罪不罪人地,那是皇帝的说辞,而我,从不认为我自己有罪,相反,我还觉得自己有功。只可惜,皇帝昏庸,有功的人,却被视为叛国贼子。” 沈家三杰,都是能力出众的人,他们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看着七海,回复得十分和善。 “七海大人在咱们沈家军的眼中,自然是英雄!”沈肃恭敬地说。 七海侧眸看着,没有说话。沈肃愣了一瞬,补充道,“七海大人,你押送粮草前往南边边塞,可谓雪中送炭。要不是你,恐怕云霁将军难以脱困。” “不。”七海为了保住云家的名声,他始终将没有承认自己的能力,“我什么也没有做,押送粮草的指挥官,是孟绫世子,我只是一个陪同的人。” “七海大人还要妄自菲薄么?”沈永突然出口道,“帝都消息已经传遍了,大人的神勇,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在我们这些人的心目中消失。即便当今陛下,也不会忘记。” “他?”七海冷笑一声,“呵呵,他一个昏君,你觉得我会相信?” “陛下虽然生性多疑,却万万不是昏君。他知百姓之苦,每年减免朝廷征税,知人心险恶,重用忠臣。”沈永说着,叹了口气,“当年他被北昀国细作所蒙骗,也快刀斩乱麻,将此情缘斩断。若非事关皇族荣誉,他断然不会下令诛灭镇国公九族啊。” 看得出来,沈永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对皇帝正确的一面,知道好好评判。错误的一面,也知道好好评判。 他都有些不大适应。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若非是他,我父亲怎么会在殿堂自尽。忠臣最忌讳地是什么,是陛下猜疑。因为他的猜疑,让一个家庭破碎。这样的君,不配为君!”七海握着剑,走得极快。 “七海大人此行,何去?” “我的事儿,你们没有听说么?”七海冷着眼神看着三人,“沈将军口中的明君,用控心术害了我的未婚妻,我此次前往,就是为了见那北昀国长公主,让她救我未婚妻。” 沈庄面露担忧,惶恐地问,“七海大人未婚妻也中了控心之术?”想自己的父亲,当年也是带着中了控心术的母亲,前往北昀国,七海就忍不住苦笑。 风水轮流转,这么久了,他也变得如此倒霉了。 沈庄蹙起了眉头,“七海大人,一路保重!” 七海朝着三人点头。 若非他在,他们必定命丧当场。所以沈家三杰。都为此感恩戴德。 他们三人朝着七海跪拜,“恩公,一路慢走!” 七海看着他们,回头,突然想起来,又握着剑退回去,“你们现如今,可要回边塞?” “这些北昀国细作功夫极高,既然她们都死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耽搁时间返回帝都。况且边塞情况不好,我等还是要原路返回。”沈永带头回复了一句。 七海听后,犹豫了下,与其让那些并不熟悉路的小辈们带路,不如跟着沈家三杰,越过边塞,进入北昀国境地。 如此,反而更容易入得北昀国。 他坚定不移地说,“我跟你们一起前往。” “可是……”沈肃犹豫了下,“恩公……” 七海抬手,“以后不要叫我恩公,直接叫我七海。”他的眼神很亮,却染了哀愁,深不见底的幽暗。 “好,若是七海兄一起,那可真是如虎添翼啊。”沈庄很开心七海能够跟着一路。 毕竟他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以一敌十,说不准还可以帮忙北昀国大将路宫这个小贼。 七海没有说话,他转身走,“我还有些朋友,需要一起。” 沈家三杰发愣,直到一些人闯进大家的视线。 几个白衣弟子和着那个纹丝不动,却怨念重重的闻步知。 第311章 旧友思念(一更) 沈永看着几个年轻小辈跳出来,吓了一跳。 “七海兄弟,这是……” “方舟前辈的弟子,学画画得。”七海咳嗽了一下,走过去,将那个无法动弹的姑娘闻步知背起来,“好了,咱们出发吧。” 几人沉默一阵儿。 年轻小辈们听到马车声,往回一看,那辆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看着马车,七海笑了,看了身上的姑娘。 “步知,你看,老天爷都不让我背你!”七海上前,将人马车里一送。 几个年轻小辈坐在马车顶上,七海驾马,沈家三杰骑马带路,就这样赶往了边塞。 沈永看着沈庄,叹了口气,“七海兄弟似乎心情不好?” “父亲,控心术不好治。看那姑娘的眼睛,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沈庄拉着僵绳,看了一眼,想着闻步知纹丝不动,看样子好像被点了穴。 沈肃回头看了七海一眼,“没有办法治么?” 沈庄摇摇头,以一个大夫的角度,“很难。” 如果控心术这么好对付,当年镇国公也不至于带着自己的夫人离开临水国,不顾任何人的眼光,也要到北昀国,恳求北昀国长公主治疗? 可见,这其中是有问题得。 “可是七海兄岂不是要照顾她未婚妻到北昀国帝都?”沈肃很难想象,走这么远的路,带着一个明明可以陪同一路,偏偏一动不动的未婚妻,会是怎样的感觉。 心碎和迷茫吧! 沈家三杰是将门,所以在这种事儿上,知道不多多置喙。 赶了一段路。 七海停下来,解开了闻步知的哑穴。 结果,对方一出口,就是那么一句。 七海,我要杀了你。 七海敷衍了一句,“我知道啊。” “我要杀了你!”还是一模一样的话。 七海听得心烦,“我知道了啊。” 闻步知不气馁,“七海,我要杀了你!”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我,你以前总说爱我得。”七海这句笑话说完,旁边的闻步知终于换了一句话。 她说,不要脸! 马车顶上的小辈,探出了脑袋,眯着眼睛,笑着说。 “七海前辈,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说话的,是个小姑娘。 七海仰着头,无奈地看看身旁的闻步知,意犹未尽地回,“她都骂我不要脸了,你还觉得有意思?” “喜欢一个人,就总喜欢跟她说话得。”小姑娘回了一句,末了又说,“七海前辈,你带着你未婚妻大老远去北昀国,她醒来以后,一定会很感激你。” 七海听着这话,心里头非常暖,他探下脑袋,像在认真讨论这个问题,内心深觉美好,“真得会么?” “会啊!”年轻小姑娘随口说了一句话,七海好像内心就受到了极大的安慰,这种安慰,有时候会让一个人从深渊里爬出来,然后……再慢慢地前进。 诚然,这个小姑娘很有爱心。 他抬头,很真诚,“谢啦。” “不必客气!”小姑娘坐稳了,他几个师兄们看着小姑娘笑,大概是觉得小姑娘很会说话,也安慰了七海这个前辈。 ——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走着。 帝都里的纨绔贵族,因为没了七海这个有趣的人,少了很多看头。 孟绫世子和着陈露白二人坐在阁楼上喝酒。 “露白,我记得在这儿,七海兄就在这儿,回答出了那个问题。”孟绫世子现在一看见自己的战兔,就会想起曾经七海不顾性命地救了它。 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偶尔想到那些画面,无形之中,就会觉得难过,甚至于会想,七海到底去了哪里。 他带着闻姑娘,去哪儿了呢? 陈露白沉默了半晌,站起来,瞅着帝都繁华的街道。 七海走了,帝都并没有任何影响。可是他们这些人啊,同七海打交道的朋友们,却会无意识地想到,七海在帝都时的乐趣。 起风了。 陈露白看到熟人,跟着招孟绫世子过去。 孟绫世子烦闷地晃了晃手,无趣得紧,“怎么了?” “快过来看。”陈露白叫了孟绫世子到得跟前,然后手指定着楼底下的云纷纷和云步知。 他们二人在底楼里卖衣服。 “云家姐弟俩竟然亲自在做生意……” 孟绫世子愣住了,恍然大悟地看了陈露白一眼,随后二人从楼梯处下去。 云纷纷显得特别热忱,她是一个做生意的料,以往她坐在楼里就行。 奇怪地是,七海走了,她开了很多店铺。 其中卖衣服的就有三家。而且他们什么衣服也不卖,就卖一种颜色的衣服。 红色的。 最奇葩地就是,她偶尔还要低价出售昔日北昀国细作所穿衣服。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想同云纷纷说几句话,问问情况。被她弟弟云步非拦阻住了。 “孟世子,陈公子,别问了,我姐自从七海兄一走,整个人魔怔了,现在除了做生意,哪儿也不去!”云步非背后同朋友数落她这个姐姐,心里头,就觉得可怜,“也不知道七海兄还会不会回来,我姐这个样子,真有些吓人。” 他们探讨着,回头,看那穿着浅绿绸缎的姑娘。 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亮,吆喝起来,看似热忱,实际上面无表情,像个木头疙瘩。 “云姑娘一直这样?”孟绫世子不敢相信地问了一句。 云步非耸耸肩膀,“一直这样啊。”他压低了声音,“不过还有更厉害得。” “更厉害得?”两人都是一愣。 云步非折扇大开,指着不远处,自己那卖衣服的姐姐。 格外讨好。 那韩公子是个文弱书生,平日里最喜欢云纷纷。这次见到她卖衣服,就点了头,要了一件红色。 结果她姐姐呢,还抓着人,说。 “韩公子,这衣服好不好看,试一试才知道,我给你穿,怎么样?” 本就是心上人,一笑就心猿意马了。 韩公子二话不说,就木讷地点了点头。红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时,云纷纷左看右看都不对。 特别是穿上以后,她姐姐还会补充几句。 “好看,很合身。韩公子,你买吧,你穿红色最好看了。” 不是所有的人穿红色都好看,只是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喜欢穿红色罢了。 韩公子买了衣服时,看着云纷纷盯着衣服,流眼泪的样子,就知道她有心事儿。 而他也听说过,云纷纷同编纂大人七海走得很近。 陈露白恍然问了一句,“七海兄好像就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那哪里是喜欢,是着魔了?”孟绫世子的印象里,七海穿着红衣服的样子,格外精神,最主要地是,他精神矍铄。 一双大眼睛,绚丽又亮堂,就好像目中有星辰。 而七海洒脱散漫,不受拘束的性格,在他们这些人的心目中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云姑娘状态不好,但也没有那么糟糕吧?”陈露白觉得还好,至少没有大哭大闹。 可是到了那种杀猪的人,看见衣服想买,云纷纷就会哭泣着不卖。 她的理由是,“你不适合红色!” 特别直接的一句话,让很多顾客感到非常难过。 暴脾气地会骂一句。 但云纷纷总会坚定不移地说。 你不适合红色,别侮辱了我店里的衣服! 这话刚说出口,那个户部士郎毕郝来,乐呵呵地奔到了面前,要买衣服。 “云姑娘,买给郝来一件呗!” 云纷纷望了他一眼,不说话,冷漠疏离地回,“不,你不卖,你不适合!” “我需要买!” “你不适合!” “我真适合。”毕郝来看到红色的衣服,也是想起了七海,谁想云纷纷姑娘如此冷酷无情地一句话。 不,你不适合,别侮辱了我的衣服! “我真适合!”毕郝来厚脸皮。 第312章 痴情女子(二更) “你不适合!”云纷纷抱着自己红色的锦衣。 户部侍郎毕郝来有些郁闷了,心不在焉,他玩味道,“这衣服也就七海大人穿得最为精神了。” 此话一出,憋了很久的云纷纷吐出一口鲜血来,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 “姐!” “云姑娘……” “云姑娘……” 云姑娘…… 云步非,孟绫世子,陈露白以及在场所有关注云纷纷生意的纨绔贵族,都因为云纷纷吐血掉地,面如死灰。 他们有的心疼,有的纳闷,有的怀疑。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喜欢到骨子里,又从来没有回应,那只能是单相思。 可单相思又怎样,这些云纷纷都不在意。 因为她不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并不想独占一个人,若是七海安然无恙,过得幸福,她便什么也不说了,可是七海过得不好啊,他在逃难。 身边还跟着一个失去了记忆,只知道杀他的闻步知。上次,听孟绫世子和陈露白公子描述的那些情况,云纷纷彻底慌了。 她特别希望自己能够为七海做些什么,哪怕是只是一点点什么,又有何妨呢,但是这所谓地一点点希望,最后都演变成了失望。没错,失望。 七海现如今可能回不来了,而世间之大,她就算有心查找,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他。 “七海,七海。”云纷纷看着天空,瞧着那一丝浓黑的光,没有意识地摔下地面。 手里的衣服却在云纷纷的怀里,一直完好无损地握着。 握住时,就像在握着幸福。 “阿姐,阿姐。”迷糊的意识下,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但不真切。 云纷纷吐血了。 四周伤心的纨绔贵族子弟有很多,数不清的人,万分担忧。 有的人甚至在一旁说闲话。 “云姑娘刚才嘴里叫的人是谁?” “好像是七海。” 近距离的人听清楚了。 户部侍郎毕郝来这个人看到云纷纷吐血,心里颓,他有点慌,“我,我没想这样啊。” 那云步非背着姐姐云纷纷回了云府。 日光透过天空的云彩飘落在了窗沿上,将一切希望掩盖了,见不到任何可以值得一提的喜气。 “纷纷啊,纷纷啊。”她母亲一直坐在床畔在哭。 小声抽泣着,不知道人何时才会醒来。 因为在云家人心里都知道,她在思念谁。 七海护卫,七海大人,七海恩公,七海爷爷? 究竟该叫什么,他们已经不多想了,唯独会发自内心地在想,那个人现在安全么,他会回来么,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云家? 云家曾经的天空是灰暗地,自从有了七海后,那层阴霾消失了,他们像是得到了救赎,又像是得到了庇护。 他们云家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了。 那日儿子云霁听说了七海的事儿,内心愤怒,但却没有办法回来,没有办法救人,这是一件痛苦的事儿。 却又被云家记在心上的人,无论在哪里,他们都可以好不愧疚地说,七海是云老的结拜兄弟,是云家尊敬的长辈。 晚,用膳了。 云纷纷吃不下,仍旧一如既往地睡着,她在休息,亦或者在痛哭。 好几天这样,丫鬟都见怪不怪了。 “七海,你现在怎么样了,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云纷纷小声呜咽着。 好像有人知道她的痛楚,忽然出口说,“七海兄大仇未报,当然会回来了。” 这说话地是坐在窗沿上的弟弟云步非。怕他姐姐寻死觅活,所以特地在这看着。 “真会回来么?”云纷纷那清冷的眼眸里带了一丝好奇,更透着一股五为纷杂,“步非,他真得会回来么?” “会地,不回来,怎么报仇?”他是被迫离开临水国地,好多事儿都做了,唯独替他大师兄报仇雪恨这件事没有做。 另外七海山庄的人死了那么多,他更加于心不忍了,不杀了安阳王风于则,七海怎么会罢休。 那毕竟有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是这样的道理。 因为明白,所以才不会就这样抛弃。 七海兄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 “姐,你就安心等他回来吧?”云步非从窗沿上跳下来,来到了云纷纷的身旁,“他啊,现在只是没有办法回来,那狗皇帝贴了海捕文书到处抓人呢,总不能让他回来送死吧,你说是不是?” 弟弟的劝解终究是有用的,七海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没有回来。当然,现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 救人,救他自己的未婚妻,救闻步知。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步知也不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临水国帝都,想着帮自己的忙,查大师兄寒沉的下落。 七海喜欢闻步知,那种感情已经超越爱情,能够彼此信任,彼此关心,彼此在意的感情,说什么都是幸福的,说什么都不会因为一点艰难险阻而抛弃。 云纷纷自然不知道七海是带着闻步知去北云国解除控心术。 控心术貌似只有敌国的人听说过,而他们,一窍不通,半点不明。 越往北走,气温越低,在大家都在痛苦无助时,七海看不过去,从空间里拿了毛毯和丰厚的食物以及水源。 在看到这些东西时,大家都傻眼了,毕竟他们真不知道七海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小辈们自然是最好奇地,问了很多,七海看着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说出了一句话。 “你们猜猜看。” 你们猜猜看成为了七海的口头禅,这一句话也时常会在最紧要的时候,突然从回忆里窜出来。 那个时候,风和日丽,自己站在树枝上,底下师父猫耳娘她老人家会拿着树枝追赶到他身边,冷漠地质问他。 臭小子,我问你,鸡腿是从哪里偷得,上课还敢偷鸡腿,你真是厉害啊。 七海就会哈哈大笑,说出那句同废话没什么差别的话来。 你猜猜看哦。 师父猫耳娘压根不想回头,倒是根据她自己的猜测回复两句。 第一句,你这个臭小子。 第二句,你翅膀硬了,还敢偷东西了啊。 然后,再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那些熟悉的回忆,却仅仅只能是回忆的回忆。 师父猫耳娘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停留在记忆深处地只有追逐,只有训斥。 七海是个成年人的思维,猫耳娘不喜欢就算了,这没什么,但是他这颗心还是会痛。 他觉得自己就算不是很可爱,也至少很努力,可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师父猫耳娘如此讨厌自己呢,是因为他是镇国公的儿子么。 真的,说不通。 太多奇葩的理由,让他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七海很遗憾,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七海山庄的那一刻就成为了跟所有亲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小辈们坐在马车上,还在其乐融融地猜测。 有人这样说,“哦,我知道了,七海前辈把这些物什藏起来了。” “错了,难不成我还会知道自己会来这种冷地方。”七海一针见血地回答。 “不是么?”有人质疑。 “当然不会。”七海犹豫了一下,很正经地说,“而且我也没有钱,买不起。” “那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七海只是笑了笑。 又有小辈们眨眨眼睛,很正经地猜测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七海前辈是仙人。” 仙人?七海想啊,这个世界上会有仙人么,真地会有仙人么? “嗯,你们真聪明啊,我就是神仙哦。”他耍猴一般,大小不已。 小辈们也发现他在说笑,跟着哈哈大笑。 沈家三杰坐在马背上,彼此看一看,想不明白原因在哪里。可到了最后,他们除了相视一笑,别无说辞。 七海真是他们在路上捡到的宝贝,没有七海相救,他们或许已经死了,或许苟且偷生,任人宰割。 走在这样的路上,风夹着雪,他们却有衣服,却有美食,何其幸啊。 “七海兄,再赶一段路,就能到沧木岭了。咱们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好。” “太好了,终于可以歇息了。”小辈们大声地嚷,七海看着那茫茫雪峰,真没有想到临水国的北方边塞如此地凄凉。 第313章 抵达雪山(三更) 风呼呼地吹在脸颊上,虽然有些冷,但更冷地,似乎是那一颗没有着落的心。 那座沈家三杰所说的沧木岭就要到了,马车上的小辈们都很激动,唯有七海,看着身旁坐着,柳眉沾染了雪花,眼神却依然凌厉的女人。 他的未婚妻闻步知。 有时候看着那一副表情,七海就禁不住苦恼。以前的步知啊,很喜欢自己,她信任他,她说自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可是不知道怎么,七海真不知道她为何会一直不醒,之前她晕过去以后,还恢复了过来,怎么现在却全然没有什么反应呢? 他心里的苦楚没有谁能真正地体会到,至少现在,他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为何永远是那样的眼神。 从来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的步知啊。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步知,就这样消失无踪了。 他很难过,靠着马车,任泪水无声砸下。 马车上的小姑娘还是非常热情地带着她出去方便,七海感激时,对方就会说,前辈对我们这么好,肯定要为你们做点什么啊。 “谢谢。”七海颔首。 小姑娘摇头,“不必客气。” 山岭的天气更冷,沈庄拿了一壶酒走过来,伸手,递出去,“七海兄,给。” 七海诧异地问了,“什么,是、是酒么?” 沈庄点头一笑,“没错。”他侧眸看了一眼远处的雪,那洁白无瑕的雪。积地很厚,覆盖在重重山峦下,远处了瞧,美到了极致,但这种美,是自然之美。 他又跟着补充,“喝一点不会着凉。” 七海急切地问了,“还有多久?” “快了,翻过这座山,就快到了。”沈庄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渴盼。 七海在想,这样艰苦卓绝的环境下,这沈家三杰究竟是怎样忍受住得? “你们一直在这儿?”七海表示好奇,毕竟帝都的时候很少看到过他们。 “对,保卫戍土,是我们的责任。”沈庄豪气万丈地说,“沈家历代都是将门虎子,不会做缩头乌龟。” 七海伸出大拇指,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句,“我佩服你们。” “多谢。”沈庄像是叹了一口气,他们除了换防回营时会回到帝都看看亲人,平日里都没有任何机会。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们将要离开这里,一定是两国停战,互不干涉。到那时,他们就可以真正地回家享福。 也不会看着自己的父亲,六十几岁了,满头白发还在打仗。 “七海兄,如果要救人,必须得去见敌国长公主,可是那个时候,你要如何去说服她呢?” 沈庄的担忧是很正确的,曾经镇国公带着自己的母亲田园诗前往北云国时,那个时候,敌国长公主也根本不愿意解除了控心术。要不是因为观尘大师乃是敌国皇子,他痴情于田园诗,兴许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愿意去求情? 当然这其中的细节无人能够清楚,不过没关系,七海不会放弃,哪怕是威逼利诱,也得让敌国长公主为他的未婚妻解除控心术。 他有空间,也比自己的父亲要聪明,他相信自己会比镇国公更加有用。 “我一定会让她出手。”七海回答,不经意,却又好像成竹在胸。 沈庄佩服这样魅力十足的七海,“七海兄果然是一个英雄。” 七海笑,他是一个英雄,有人说他是一个英雄。 他怎么可能是一个英雄,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旁的梦想,只愿意做自己的事儿,走好每一步,和很多亲人在一起,过好每一天。 他这样平淡的人,比他们过于平凡了些,实在算不上一个英雄。 七海心里琢磨着,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英雄,那一定是为苍生为百姓的真英雄。 两人刚这么想着,就看见身后雪地里,闻步知掐着小姑娘的脖子出来了。 小姑娘一张脸吓得满面带泪,那张望的眼神里带了一丝痛苦。 仿佛在说,救救她,她不能呼吸了,又好像在说,放过她吧,她真地没有做什么。 “师妹?”身旁的小辈们心情紧张,望着那个小脸都被吹红的姑娘。 紧张之下,看向了七海,“七海前辈,快救救我师妹啊!” 七海站在面前,望着闻步知,“步知,放手,你会掐死她的。” 闻步知冷冷地笑了,“想让我放了他。你就自杀。” 七海点头,故作抬剑,抹了一下脖子。血溅出,格外可怕。 身边的人配合,大喊一声,“七海前辈。” “七海兄。”沈庄也吓到了,蹲身在七海的面前,伸手触碰着七海的脖颈,结果一看才发现,根本没有血。 七海眨了一下眼睛,让沈庄保密。 闻步知喜笑颜开地跑过来,总以为可以亲眼目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七海不但没死,还在恰当的时间里,站起来,点了他的穴。 “七海,你这个无赖。” 七海伸手,在闻步知的肩膀上拍了拍,笑得挺可爱,“我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无赖,你怎么才知道。”也许是因为爱得太累,所以有时候七海也会小小地抱怨,“你知不知道,以前的步知啊,最喜欢我了,就这无赖二字,也会变成聪慧过人。” 一旁的小辈听着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有时候他们真专注地听了,才会发现这其中并不是在说笑。 可以说,是在发泄,发泄自己的无奈和苦闷。 就像怀念那些美好的事。 闻步知看七海如此得意,突然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那个小姑娘倒地不起了,几乎同一时间,嘴角吐血。 七海看着,仓皇地奔过去,看着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身旁的师兄们因为手足无措,在吵嚷。 沈庄会医,四下看伤,才瞧见小姑娘的胳膊上有银针。 七海急了,拔了银针,赶紧吸毒,又进入空间,拿了两头毛。 好在小姑娘运气好,中毒时间不长,又及时服药。若是她大师兄那般,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兄,她、她没事了吧?” “幸亏及时。”沈庄回复。 沈庄也没有意识到,这个英雄,一刹那的无辜和绝望。 他走到闻步知跟前,咆哮诘问,“步知,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她,差点杀......杀了她啊?” 那双绚丽的眸子里生了泪,泪水如珍珠,掉落下来。 第314章 智计救人(一更) 七海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还哭得这么伤悲,实在有些不像他自己了,但是这个小姑娘如果今天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非常伤心,非常痛苦。 “你不是想杀的,就只有我么,你、你为什么还要滥杀无辜啊?”七海声嘶力竭地问出这句话后,身旁的小辈和着沈庄就过来劝解,意思就是说控心术根本不由自己能够掌控,所以也并非是他未婚妻所思所想。 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步知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步知被控制了。 身旁沈庄也安慰好几句,他方才冷静了下来,可是闻步知怎么说得。 “你这么无赖,要想杀了你,一定得比你更无赖,不是么?”闻步知懒洋洋地,翘着红唇,冷风吹起她的长发,让她原本的自己变得格外冷漠,太冷漠了。 七海又没控制住自己了,心里像烧了一把火,毫无征兆地在身上缓慢地燃起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慌。 没错,惊慌,他已经猜不透现在的闻步知了,被控制的未婚妻看起来十分的精明,让人找不到半点把柄,所以他每一次对付起来都特别吃力。 毕竟也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久而久之,自然会因为那份吃力而痛苦,不是旁的人啊,伤害了她,他会心疼。如果因为现在的她,伤害了一些无辜的朋友,他也会自责。 “沈兄,咱们继续上路吧。”经过这一次以后,七海就再也不敢让任何人来照顾未婚妻,怕再次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而伤害无辜。 可是也因为这个原因,一路上照顾起闻步知来,都显得格外尴尬,像是早就知道了其中的问题所在,又像是早就知道男女有别,所以万分苦恼。 小姑娘每次看见愁眉苦恼的七海时,也会因此有些许自责,甚至心里会想,这队伍里,就她一个可以帮忙的女同胞,偏偏还给七海前辈惹了麻烦,真是好生无奈啊。 “对不起啊,七海前辈。” 她虚弱地说了一句,七海就笑了下,用那双明亮闪烁的大眼睛告诉对方,没关系。或者,我的错。 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哦。 几个人的队伍再次浩浩荡荡的开拔了。 翻过沧木岭,到了大晚上,歇息一段时间,翌日清晨,天边显出曙光来,他们就终于就到了。 七海背着未婚妻,进入了沈家营帐。可是人刚到没多久,就出事了。 听说敌军故布迷阵,让沈老将军陷入了雪山脚下。峡谷处,他逃无可逃,一次性失去了很多的沈家将士。 “你们是怎么保护好将军的?”那是沈永的父亲,出了这种事,自然心急如焚,想要想办法救人,这大概也是他们刚回来就不歇息的理由。 亲情的驱使让他们放弃了休息时间。 副将一旁阻止,“将军,不能去啊。那儿地势险要,这会前去,无异于送死啊。” 沈永焦灼,“那依各位之见,应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就葬身在雪地里吧。” 儿子沈肃谨慎地回复了一句,处之泰然地,“父亲,现在这时候咱们去,不但不能救出爷爷,还容易把自己陷进去,所以依儿子的意思,还是到了晚上咱们在行动,等到他们疲倦懈怠之时,再出击如何?” 沈庄认同大哥沈肃的话,“父亲,大哥说得对,咱们现在绝对不能贸然行动,否则一定会失去救出爷爷的机会。” “那好,我这就派人准备粮食和人马,晚上的时候再前去救人。”此行危险,沈永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前去,但是两个儿子也不希望父亲前去,争执半天,坐在那儿的七海实在看不过去了。 跟着嚷了一句,“这样吧,你们都不去,我去。” “这,七海兄,你们来这儿是做客的,不是打仗的啊。”沈永不想自己的朋友也跟着卷进这场浩劫里。 敌军多年对峙,很少会做出这样的决断,现在会如此,不过是因为想着他们没在,欺负老父亲。 沈家三杰咽不下这口气。 七海走过来,“算了,行军打仗不是我七海喜欢做的事儿,所以,你们也没有必要为此苦恼,此事我来做就是了,你们带我去看看。”他说得特别直接,言语间十分从容。 沈肃不希望七海前去冒险,“七海兄,我知你武功高强,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不能因为我是客人,就不让我帮忙吧。”七海不想让气氛太沉重,“况且日后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把我当朋友,真心的朋友。有困难了,你们也能雪中送炭对不对?” 他挤眉弄眼,眼中深藏着温柔和体贴。 沈肃开怀一笑,他同意了。 小辈们都担心七海出事,纷纷到得跟前询问,“七海前辈,你、你真要一个人去帮忙么?” 七海微微扯了扯嘴角,“朋友有难,为何不帮?” “那你千万要小心,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去见敌国长公主的。”小姑娘小声说了一句,天真单纯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七海点头,“我会的。”他让她们放心。 沈家三杰带着七海前去查看了峡谷。 敌军在高处,沈老将军在峡谷里,不管怎么看,沈老将军都不占优势。 七海看着站在高处,朝着峡谷里滚雪球的敌军,气从中来。 “我爹怎么会去峡谷里呢?”沈永问了一句。 那副将回答,“是、是因为有人专门从峡谷附近偷偷跑出来,企图......企图从另外的地方突破防线。老将军担心出事,只能羊入虎口,前去抵抗。谁想、谁想这竟然是一个陷阱。” “哎,简直是欺人太甚。”沈永叹气,看着父亲受苦,准备前往时,七海突然阻拦。 “我去看看情况,你们先在这里不要乱动。”七海解释了一句,迅速地唤出空间离开了。 众人都还没有看清楚七海去了哪里,他就不见了。 有高手相助,天助沈家军啊。 七海利用空间到了峡谷以后,发现沈老将军带着几个残兵还在负隅顽抗。 这么大年纪,还这般努力,七海觉得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他突然出现在身后时,老将军发现了他。 “你是何人?”沈老将军特别警惕。 七海从容地说,“沈永将军让我来得。他让我来救老将军。” “救我?”沈老将军摇头,拉着七海的手,“听话,赶快离开这儿,小伙子,不要待在这儿啊,这儿危险。” “放心,我自有办法。”七海握住沈老将军的手,看了他一眼,“老将军还没吃东西吧。” 好久没吃饱了,实在是饿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在抵抗敌军。即便死,也必须死在战场上。 “老将军,你不会死。”七海想救的亲人没有救到,但现在他一定能够救下自己的朋友,一定要救。 沈老将军一开始并不相信这话,直到七海拿出各种各样的美食以后,他们才由衷地相信,七海这个人是有能力得。 七海不仅让他们享用美食,还在峡谷里搭了帐篷,给了那些将士护寒的棉袍。 很快,士气大涨。 七海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峡谷外。冷冽的风吹动了他的衣袍,将他俊逸的面庞映衬得格外动人。 敌军看见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帐篷,坐在峡谷享用美食,一时间懵了。 七海看着沈老将军,笑着问了,“沈老将军,敌军头儿叫什么名字啊?” “樊步成。”沈老将军说。 “樊老儿,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樊不成,不成,不成,永远不成功嘛。哈哈,你说说你,有什么本事,就知道用此等宵小。” 第315章 敌将气晕(二更) 将所有的将士聚集在一起时,那种说不出的感觉突然飞奔而来,像乱石头击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樊老儿,看见沈老将军没,不缺吃,不缺喝,是因为什么么?很简单,因为老天爷眷顾我们,根本不让我们吃苦,所以看见这些,你是不是心情特别痛苦啊。” 七海骂完以后,又让所有的将士起哄。 你活该,你活该,你活该,你活该,活该啊。 樊老头活该,樊老头活该,樊老头活该啊,活该啊。 那声音传来传去,像一阵狂风,从头顶刮过,风将他们从这儿吹到了那儿。不留余地。 樊步成在山头,想着自己布的这么大的一个局,想着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头来,沈老头儿坐在椅子上,有帐篷,有吃的,大鱼大肉,穿在身上的衣服,那都是羊毛的。 哦,天哪,樊步成老将军觉得自己的心都不像是自己的心了,那一瞬间的不安,不时搅动着。全身都有什么东西沸腾起来。 要炸开了。 可气乎。 可恨乎。 可伤心哪。 “樊老头,你要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我再免费送给你一个棺材啊。”七海快速地奔上去,然后再众人没有觉察到时,突然间将那棺材放在了身后。 也是从空间里拖出来的。 呵呵呵。 “樊老儿,回头看看,礼物喜不喜欢啊。”这话一说,樊不成回头,完全不能想象,那儿真就有棺材。 他看着,看着,看着,受不住了。 呼呼,风吹来,当场气得吐血了。 “将军。”当场樊步成就栽下去了。 上方混乱不堪,有人带着将军逃之夭夭,回去休养去了。 他们痛不欲生,加上七海又令人于这个时候放箭,导致他们损失惨重。 敌军撤退后,七海带着人占领了峡谷之上,沈老将军反败为胜了。 沈家三杰都前往迎接,并且为了招待七海,做了很多好吃的,让七海以及很多小辈都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小兄弟,这次若不是你,老夫就回不来了啊。”沈老将军敬酒过程中,问到七海的名字,七海笑着回答,“沈老将军客气了,都是一国同胞,这种事儿都是应该得。” 沈老将军忽然笑了下,疑惑不解地问了,“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啊?” 七海回,比较直接,没再怕得,“七海。” “七海,那不是安阳王府的护卫,解决了菩提庙旧案的大英雄么?”沈老将军对于老皇帝下的那些旨意,全然忽略了。山高皇帝远,他根本不在怕得。 七海反问了一句,“沈老将军,在皇帝眼里,我可是罪人。” 沈老将军苍老的面庞下,扯了一丝笑意,笑意很沉,“七海兄弟不顾性命安危,前来搭救,这样的人,就算是罪人又如何。”他叹了一口气,诘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他杀的忠臣还少么?”他们是常年沙场的将,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 所以沈家认定一个朋友,就是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没有太多固定的条条框框。 他一直如此以为,全然没有忘记君子准则。所以也正是因为这丁点的好,他始终是一个正义凛然的君子。 正义凛然的君子。 …… 边塞,并没有待很久。 帮助沈家军,彻底对付了敌军以后,他才带着闻步知,跟随着那些小辈离开得。 风呼呼地吹着。 沈老将军站在悬崖处相送,看着那个瘦弱的七海,背着他的未婚妻的模样。 心里充满了同情。 沈庄看着七海,他同情对方的遭遇,“爷爷,父亲,他……算一个好人么?” “为什么这么问?”沈永伸手,定着七海的方向,“没有七海兄弟,咱们怎么能够轻易打败敌军。在父亲眼中,他本就是一个好人!” 沈庄面露苦涩,“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七海兄,会被陛下通缉?” “君王总是会因为大大小小的事儿,却否决一个人的努力。”沈永不安地回。 他对现在这个陛下,已经极其不满了。 发自内心不满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显得那么地不值一提。 守卫边塞,是为国,为民。 而真正的君,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变得不值一提了。 沈老将军直接得很,“七海小兄弟是一个英雄。”他不忍心这样的英雄被国人误解。 叛国贼子? 这四个字,曾经压倒了多少人。 总有人说,叛国贼子是要诛灭九族的罪名,可从来没有人说过,冤枉一个忠臣叛国贼子,究竟要承担怎样的罪名?! 臣子犯错,臣子死,陛下犯错,臣子还是死。 “纸笔来!”沈老将军为七海抱不平,将最近几日七海在边塞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写在了回帝都的捷报里。 沈家三杰也直言不讳地表示,七海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这份捷报到了帝王的手里,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因为打了胜仗,陛下高兴,特地令内监赵公公宣读圣旨。 赵公公宣读圣旨后,殿堂上的大臣们听得诧异。 皇帝动怒了,“闭嘴!” 两个英雄二字,被赵公公当场噎在了喉咙里。 …… 此事儿一出,下了早朝以后,七海又成了大家嘴里的福星。 孟绫世子看着陈露白,“瞧见了没,七海兄竟然还跑到了北部边塞,帮沈老将军打仗,他……可真是一个英雄?” 言语里极尽崇拜,内心深处,更是喜不自胜。 鲁国公和兵部尚书互相望着,感慨这七海神通广大,竟然连沈老将军这样的人,都能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一句,他认为七海是英雄的称赞,仿佛重重地打了皇帝一耳光。 一个被高高在上的皇帝定义为叛国贼子的人,竟然被功绩赫赫沈家将军定义为英雄。 谁能忍受这样的评价? “不过沈老也算一个在陛下面前敢于说真话的厉害角色了。”鲁国公背着手,看着陈明杰,心情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般愉悦,所以他一伸手,就邀请朋友喝茶,“今日风和日丽,走,去四月茶楼喝茶。” 陈明杰乐呵呵地回了一句,“荣幸之至。” 二人一路,往四月茶楼而去,潇洒快意。 他们接触七海这个人比较早,又因为自己的孩子们喜欢同七海做朋友,所以久而久之,也多了一丝钦佩。 佩服他胆子大,佩服他忍耐力强。 当然,因为七海是镇国公的孩子,出于对镇国公的敬佩,所以他们也就发自内心地敬佩了。 云府上下,最为欢喜。心病成疾的云纷纷因为沈老将军带回来的这个好消息,心情大好。 云步非坐在跟前,笑话他姐,“怎么样,安心了吧?” “嗯。”云纷纷靠着床沿,欢心不已,“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去帮助沈老将军去了。” “人家沈老将军回信,说是七海兄,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敌军首领气晕,占领了峡谷,也解决了他们的危机。”云步非人脉多,找了人,从朝廷大臣那里打听到了这个消息。 就是专门回来告诉他姐姐得,就怕他姐姐会因为这件事儿,心情不顺。 “步非,那地方那么冷,他会不会受苦啊?”七海的安危不用愁了,她又开始愁他得衣食住行。 云步非折扇敲了敲脑袋,郁闷得不行,“不是,阿姐,在你心里,七海兄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云纷纷不解弟弟的意思,嗯了一声。 云步非嘟囔了一嘴,“你就放心吧,七海他跟我们一样,不会亏待了自己。” 他可是记得跟清楚,沈老将军的信上说,七海兄解救他出峡谷,赐棉被和美食。 单就这个,他也不会相信七海不知道抵御严寒,不知道照顾自己。 第316章 放纵自己(三更) 太傅府里。 有仆人将一瓶凉粉端了过来。 先前七海过来做的时候,拉着他一起,认识了神仙凉粉叶,然后仆人特地在这个时节里,去找了神仙凉粉树,特地做了神仙凉粉。 看见绿油油的凉粉,常太傅突然禁不住哑声痛哭了起来。 他面庞含泪,明明是呜咽,可还是禁不住高兴。 他这一辈子没有儿女,唯一的干女儿就是镇国公夫人田园诗。 当年镇国公被皇帝污蔑成叛国贼子时,田园诗为了不连累自己的义父。 她忍着什么也没有说。 这段父女关系,一直是一个秘密。 仆人看着常太傅哭了,连忙跪地,“老爷,要是做得不好,老奴再去做。” “不,不是,不是。”常太傅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握住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好像水多了,并没有七海和他干女儿做得好吃。好在有神仙凉粉的味道,因此,他依旧很是开怀。 先前太子殿下逼宫,皇帝没有惩罚常太傅。 太子殿下被赐死,常太傅也失去了很多可做之事儿。 不过七海被捉拿天牢,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在殿大臣,七海就是镇国公的儿子时,他一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这辈子,不辅助太子殿下,那是因为太子殿下是个痴情之人,放不下太子妃云若。他理所应当追随太子,然而在得知七海就是干女儿田园诗的儿子,他的外孙儿时,最近的心情,越发地舒畅。 他甚至还令人在太傅府的后院,收拾了出来,说以后要留给外孙儿。 七海山庄收养他的师父猫耳娘死了,那些师兄弟们也死了,现如今,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这个外公替孩子谋划了。 清明节的时候,他去给镇国公夫人上过香,当时他将七海在帝都做的那些出色的事儿全部告诉了女儿,还希望女儿泉下有知,能够保护七海这个外孙儿。 常太傅不知这是迷信,所以在沈老将军的来信里,听到沈老将军对他的认可和夸赞时,他觉得无比自豪。 家仆看常太傅经常让人打扫宅院,忍不住问了,“老爷,好端端地,为何要打扫宅院啊?” 常太傅乐呵呵地一笑,“知道七海么?” “知道,那小子还教老奴给老爷做神仙凉粉呢,不过学艺不精,做了好半天,生生没有做出来。”家仆微微颔首,十分恭敬。 “这个在大家眼里的厉害人物,就是小姐的儿子。”常太傅伸出手指,小声嘀咕,“放在我书房里的灵位,就是小姐的灵位,小姐是……是镇国公夫人田园诗。” “镇国公夫人?”家仆大为吃惊,他也替自家老爷开心,“老爷,七海大人心地善良,能力出众,帝都可有很多人喜欢他呢?”他说着说着,一扁唇,手定着自己,“就是老奴,也羡慕七海大人能够做出这好看又好吃的凉粉呢。” “哈哈,那……等以后他回来了,我就让七海好好教教你。” 老家仆跟着回以一笑,“那老奴就盼着大人……不对,盼着公子回来,教老奴做神仙凉粉啦。” “好好好。”常太傅站起来,望着今日书桌上,自己写得那一首诗。 干女儿田园诗曾经写的诗儿。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字迹清秀有力,笔锋婉转,字里行间如行云流水。 “将这诗给我裱起来,放家里!”常太傅人老了,坐在桌子上久了,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卧室走,“我去……睡会儿了,,一会儿到了晚上,记得……记得叫我起来。” 老家仆不理解,“老爷一会儿要去哪儿么?” “天热起来了,出去走走。”常太傅慢悠悠地往书房里走,他年纪大了,走路没有精神,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表明,他今日很是开心。 如此……如此也好。 —— 安阳王府。 风清扬在七海离开以后,就再没有出过王府一步。 不过他倒是找到了有趣的事儿, 偶尔会坐在凉亭里喝酒,偶尔会逗趣银狐犬小白。 偶尔会一个人打打地、主,不过他打牌的时候,一会儿笑得很开心,一会儿都格外正经。 最后手中的牌叩在桌面上,他就格外温柔地说一句。 七海,我赢了。 站在身后的小厮瞅了半天,才明白他们的公子刚刚扮演了两个角色,除了他自己,还有那个贪玩热忱的七海。 他将牌抬高了,送进袖子里,正正经经地补充,“好了,回屋吧。” 一回屋,他就把房门关上,画半幅画,仰躺在床上。 这日,天气干燥,外面嘈杂,他大晚上不休息,来回地踩自己的凳子。 有家仆经过,听见了,吓地直接推门。 然后就看见风清扬单脚踩在凳子上,凳子底下咯咯哒哒地响。 “公子,您……您怎么了?” 风清扬站得笔直,没说一句话,只温和地下来,再三叮嘱,“踩脏的凳子以后都不用擦。” 伺候他的家仆这才知道,风清扬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啊还是那么重情重义,他是在模仿七海护卫,然后给自己减压。 “公子,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那家仆凑拢了,小声嘟囔,将刚刚在书房门口添茶时,从安阳王处听到的消息告诉给风清扬。 风清扬听了喜不自胜,“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家仆信誓旦旦地回了一句,“我刚刚亲耳听到得。” “这样么?”风清扬背过过身,也没有在乎那脏凳子,就坐下来,嘴角却携了一丝笑,“他能安然无恙,又有沈老将军认可,说不定,陛下真会撤回对七海的追杀。” 其实陛下对七海的追杀,风清扬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毕竟七海武功高强,杀不了他。 只是那中了控心术的闻步知闻姑娘,可就不确定了。 他近来反复查看书籍,本来以为能够找到控心术的蛛丝马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确切的记载。 久而久之,风清扬也觉得没有什么信心了,这会儿听到小家仆说,七海在临水国北部沧木岭雪山里,救了沈老将军,救了沈家三杰,被称之为英雄以后。 他被阴霾遮盖的心情,今天忽然舒畅了些。 “寒月,我口渴。” “那我去给公子泡茶。”小家仆挺热心。 “不了?”风清扬想了想,很笃定,“拿酒。” 第317章 不是七海(一更) 不了,拿酒。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彻底地断了小家仆的话。 小家仆比较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脸颊像一个茄子,很没精神。 之前,就是因为公子风清扬要喝酒,所以才挨打地,现在也就更没有精神在这么肆无忌惮地给公子拿酒了。 “公子,恐怕不行,王爷会惩罚小的的。”小家仆终究还是说出了这种示弱的话。 “不会。”风清扬又继续撺掇着七海做这种事儿,不过似乎并不管用,因为上一次他还说会保护家仆,可是还是莫名其妙地被打了,“到时候,我会说服父亲。” 得了吧,又是这一套说辞。前几次也不拿酒了么,结果呢,还不是因为酒的事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由此可见,公子所谓的会帮忙,其实都是假的。 实则不然,风清扬每一次说得都是真的,只不过安阳王想办法惩处,却是背着风清扬处理得。 这个寒月虽然像七海一样活泼,可他在地位比较高的安阳王跟前,比较害怕,不像以前的七海,胆子大,本领强,所以最终即便没有风清扬的庇护,他也还是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因为七海是与众不同地,在风清扬的心里,是一个聪明绝顶,武功出众的极品护卫。 之前菩提庙旧案的事儿解决以后,有很多人都在拉拢七海。 鲁国公,孟绫世子,兵部尚书陈明杰,以及他的儿子陈露白,云老,太子殿下,太子妃,二皇子,户部尚书笔郝来,京都府尹钱长申,还有那些江湖中人,方舟前辈,阙无英将军。 他们都是能跟七海在一起聊天处事的人,不过七海这个人吧,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他至始至终地就是要为自己的大师兄寒沉查清下落。 当时,他把风清扬当朋友,很多秘密都会说出来,可是七海就麻烦了,他本身那种信以为真最终终究付诸东流,现在风清扬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很是自责。 寒沉护卫的死同自己的父亲安阳王有关系。而且七海在查询这个案子时,最大的阻力来源于父亲。 又因为安阳王这件事和皇族秘密有关系,所以到最后,这件事就显得万般艰难了。发自内心的艰难困苦。 他们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个案子的真相变得越来越紧张,一方面不希望真相水落石出,要为父亲安阳王想退路。另一方面又因为兄弟情分,不敢稍微努力,齐心协力地查出真相。 “去拿。” 风清扬恼羞成怒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所有经过的家仆就都听见了,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命令声。 小家仆哪里看过温润儒雅的公子这样,有些害怕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担心会出事。 “好,公子,小的马上去拿。”寒月连忙退出房间,走出去时,有人盯着他,谨慎小心地打听,“公子,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谁知道呢?”寒月悲戚地嘟囔了一句嘴。 他是新来的,听说以前的七海护卫是公子风清扬最好的朋友,容貌俊逸,聪明绝顶,能力出众。而且七海护卫是帝都的名人,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 没多久,寒月就出门,拿了酒过来,又被安阳王风于则身旁的人发现了。 “你手里拿得什么?” 小家仆回,“酒。” “谁让你给公子拿酒的?”那府兵很凶,说话饱含着威胁。 不过寒月这一次直接搬出了公子风清扬的名声出来,“公子让我拿得,我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府兵没想到寒月胆子大,会插嘴,“还敢顶嘴,上次王爷说的话忘记了?” 寒月开始哆嗦了,就是这样,没有多久,就马上败下阵来,让人心烦意乱,让人情绪崩溃。 好烦,真地好烦。 “是、是公子吩咐,公子说,不拿,就把小的赶走。小的进入安阳王府,就是为了生计,现在不把公子伺候好了,谁能管我呢。”寒月再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挺怪诞得,明明很害怕,却依然能啰里啰嗦一大堆。 府兵看他回得这么执着,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抬起食指,指指点点,最后佯装无奈地离开。 “嘿,死马当活马医,还挺管用。”寒月是拼了一把,再拿着酒回去时,风清扬心情就舒畅了。 “多谢。” 寒月这个做小家仆的,惊诧不已,这实在有些吓人了,挺奇葩的。 自己的公子跟自己说什么来着?多谢,多谢,竟然跟自己道谢。 寒月有些不耐烦,他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震惊了,迷茫不安地想,是不是因为以前的七海护卫特别让自己的公子尊重,所以平日里都是以朋友相处呢? 想到这一层,寒月特别地回应了一句,“不客气。” 他这么一说,还挺对风清扬的胃口,因为这不客气三个字,风清扬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嘴巴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嘴,神情气爽得很,“七海?” 叫出这两个字,寒月就显得分外尴尬,有一种好心白费的错觉,他真不喜欢。 风清扬歪着脑袋,在看到那容貌并非自己的朋友七海时,失落地回,“抱歉,认错人了?” 这是还没喝,就醉了么,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么就醉了? “来,坐下,一起喝。”风清扬再补充了一句。 寒月是个喜欢喝酒的,既然风清扬真要让他喝酒,自然不能辜负公子的一番好心。 这同七海是有不区别的,就算风清扬不找他喝,七海也会主动坐下,说不定还会拉个板凳,翘着二郎腿,来一句真好喝,亦或者什么酒,一点味都没有。 风清扬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好,还刻意地问了寒月。 寒月回答道,“不好喝。” 还真是不好喝,奇奇怪怪地,并且,寒月还感觉到有些白水一般的无味。 怎么能这么难喝,实在让他有些难以下咽? 可寒月这个人担心会被风清扬责备,他回答说,“好喝,这简直是我这一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了。”喝着这样的酒,他却说着这样违心话,单单那微表情,他也能够轻易地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能够吸引人的酒,实在是难喝的要命。 风清扬飘乎乎地问了一嘴,立马就怅然了起来,这种怅然只是因为他再也遇不到像七海这种与众不同的朋友了。 这种不同不仅仅在于胆量,而是七海的那种真,无论是绚丽夺目的笑,还是自己独特的行为方式,总而言之,一切都变得不大一样。 “王爷?”门口安阳王到了。 寒月扑通一声跪在地面上,小嘴一抹,压低了脑袋。 等着人进来以后,众人看到他们的公子背对着房门,一个人独自喝着酒。但寒月一跪,风清扬确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主要原因在哪儿,显而易见。 七海不会有这么无趣的反应。 “清扬,你答应过父亲,不会喝酒。”安阳王苦口婆心。 风清扬赌气,反问,“为何不能喝?” “你身体不宜喝这么多的酒啊?”安阳王走过来,准备把酒盅收走,却被风清扬一口灌了,不留任何余地。 安阳王真地发火了,“清扬,事到如今,你还要同父亲作对么?” 风清扬回得正义凛然,“从来也没有人想要喝父亲作对?”他讽刺一笑,“事到如今,谁还会有这个胆子呢?” “清扬?” 风清扬怒地把手中的酒盅扔掉,雷霆大火,“父亲为何、为何杀了关伯?” 第318章 和父争吵(二更) 安阳王风于则看着儿子风清扬的反应,彻底蒙了,他是怎么知道管家关伯是自己杀死的? 这件事是找人秘密去办地? 他怎么会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阳王风清扬打算咬口不承认,“没有的事儿?” “没有的事儿?”风清扬的笑很浅,而且很平淡,语气十分从容,并且安阳王发现,这种从容甚至达到了不喜形于色的高度。 让人难以形容,也让人难以辨别。 安阳王纠结了片刻,木讷地站在那儿。 既然没有能力再说这么多,那就佯装得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没有人知道。 不承认,就相安无事。这是安阳王一直以来敷衍儿子风清扬的行为。 风清扬坐下,无助地回,“关伯在安阳王府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父亲,你找人下手时,有没有为此后悔过啊。” 安阳王风于则背着手,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回答,“他根本就没有疯。这个世界上,一个疯子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事儿?” 他在大街上听到管家关伯说,张太医是被人秘密杀了的,又说弯刀城灭是因为自己,还说风清扬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 凤清扬咬牙,“他都已经疯了,你又何必在意他说了什么,再则那些事不都是事实么,敢说不敢做?” 安阳王风于则摇头反对,“清扬,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会相信父亲?”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了,那种失落的感觉是怎么也无法形容出来得? 风清扬这么赌气,说重话伤害自己的父亲也很难过,但是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说出一些什么,也许就是因为爱之深,伤之切吧? “可我想要问问父亲,你曾经同我说的那些话还算数么?”风清扬失魂落魄地颓在了椅子上。 之前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事儿之所以如此地原因,只是因为陛下的命令,可杀害管家关伯,是他自己了解到的无奈,偏偏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风清扬内心说不出的哀愁。 他并不能改变自己的父亲,去做出别的选择,他也不能让自己,去完成那些猝不及防的计划。 风清扬下逐客令,“父亲,清扬累了,就不多留你了。” 安阳王风于则因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具体该说些什么。 但他这个儿子是自己央求皇帝回来的,回来的那天,他开心到发狂,总觉得儿子还是他的儿子,尽管不是亲生,也是他的儿子。 只要儿子的心在身上,那就无所顾忌。 安阳王看了寒月一眼,跟着责备,“本王不是说过,不许公子喝酒么?” “小的、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王爷,公子执意让小的拿酒,小的如果不拿酒,公子就会生气,你也知道,公子身体本来就不好,他要是被小的气坏了,小的就不能在王府干活了啊。” 突然这么聪慧地躲避了所有麻烦,风清扬一时间高兴了许多。 有点儿七海的性子了。 风清扬站起来,“父亲,是清扬以死相挟,他除了照做,没有其他的办法。” 安阳王风于则叹了一口气,如此就答应了,倒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他没有再伤儿子的心,匆匆离开房间,但走到走廊,却感伤地偏过脑袋看了一眼。 “王爷,公子他?”身旁府兵觉得公子的情绪不对,有些担忧。 “除了让他这样,还有别的办法么?”安阳王勉为其难地苦笑一下,不再说话了,但看得出来,他的目光有些呆滞,神情也不大对。 翌日清晨。 早起时,日光照进来,因为天气热了,所以风清扬起了一身汗。 沐浴过后,一道圣旨传到了安阳王府。 是皇帝想要接自己的儿子风清扬去皇宫说话。 之前放风清扬回来,就是因为风清扬答应皇帝,如果通传,一定会进宫。 安阳王久久不接圣旨。 心情冷到了极致。 风清扬跪地,自己接了。 皇帝特意派了人在安阳王府的门口接待,风清扬随内监赵公公一起走出了安阳王府,坐上了来接人的马车。 赵公公放了步撵,搀扶着人进去。 风清扬跟着内监赵公公去了御花园。 皇帝在喂水里的金鱼,他洒了料以后,那金鱼成群结队地往池水里涌动。 听到身后的靴子声,他抬起头来,看了风清扬一眼,“来了。” 赵公公快速上前,接过了水池盆,恭敬地退下。 “清扬?”这是皇帝对自己儿子说话时的温柔,不像在朝堂上那么威严,甚至于不讲道理。 风清扬依旧尊称为陛下,他对皇帝避之不及的感觉。 皇帝想要触碰他的肩膀,但是风清扬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往后退了退。 意识到了什么,皇帝收回了手,目光透着慈爱,“在王府里怎么样?” 风清扬回,“劳陛下挂念,王府是清扬的家,自然吃得好,睡得好。” 乍一听,很有七海本人回话的感觉。 皇帝是听出来了,“你就那么喜欢那臭小子?” 风清扬冷漠地解释,说话的口气有些胆大,“陛下,七海是清扬在帝都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这么有质量的话,说得也算十分坚定了。 皇帝知道他难过,便回了一句,“只要他不出现在帝都,朕可以不杀他。” 风清扬怕也是活腻了,听得好笑,竟然直接笑话了一句,“陛下明明知道,你杀不了他。”若是杀得了,那些派去的死士早就杀了七海,何至于后来全部都死了呢。因为这句话,皇帝大发雷霆,生气了。 他的心情有些难过,或者说有些悲伤,“你知道这句话,朕一定会杀了你。不过因为你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放过你,出于一个父亲的疼爱。” 风清扬回怼了一句,“如果陛下真要杀了我,早就杀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他质疑皇帝的能力。 又或者说,质疑皇帝的真心,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赶尽杀绝的皇帝会对他这个人存在什么仁慈。 “清扬,他是叛国贼子,来到帝都是为了他父亲报仇血恨的。你说这样的人,朕到底该不该杀?” “该不该,不由清扬决定。”他说话是温言细语地口气,不慌张,不匆忙,很平静,很温和。但语气里不乏生分和不满。 皇帝感觉说什么,风清扬都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他只能说点别的什么来缓和内心的忧虑,“朕想到了你的母亲,那个时候,朕一直以为她对朕是真心真意,殊不知她竟然欺骗朕?你说,朕能不怨恨他么?” “她是否真心,清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清扬以为,陛下在乎地不是她的真情实意,而是被无缘无故欺骗吧?”风清扬很实在地怼人,这或许同他现在的心情有关系。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有如此魄力。 大概还有一个原因。 他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个九五之尊到底对自己乃至母亲有没有丁点的爱意。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并不在意。 或许是因为皇帝嘴里对七海总是没有好话的原因。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清扬,朕现在没办法恢复你的皇子之位,所以,朕希望你能理解。” 对风清扬,他连父皇这么一个称呼都不舍得说出来。真是无情无义啊。 皇子之位,他从来都不想要,在他眼里,安阳王风于则虽然让他伤心,但始终是他内心深处最爱的那个人。 最爱的父亲。 后来皇帝对自己的儿子无话可说,便让内监赵公公将他送回安阳王府了。 安阳王风于则从儿子进宫以后,就心神不宁了,便一个人在王府门口等待,这一等,就等到了风清扬回来。 下得马车,安阳王站起来,着急地凑到风清扬跟前,等赵公公走了,他才打听,“清扬,陛下找了说了什么,是不是?” 他觉得自己的皇兄一定是将自己的儿子抢回到身边,说不定还会向全天下号召,风清扬是皇子。 风清扬看着他,于心不忍,“没有,陛下从来就没有打算要认我。何况清扬心里就只有你一个父亲。” 说完,上了台阶,他迈步进了安阳王府…… 七海抵达北昀国边界,那一段时间里,还遇到了不少的杀手,大概是因为边塞气晕樊步成的事迹传出去了,所以樊步成的部下就派人追杀七海。 七海运用空间系统,轻松地解决了那些人。 不过杀一波,来一波,直到路途上遇见了上官流云。 他是丞相上官透的儿子上官流云。 从小就被送到了鹤山学艺,是一个贪玩好耍且呆萌的男人。 “兄台,帮忙拦住它,帮忙拦住它啊。” 上官流云学成而归,他带回来自己的宠物,一只白天鹅。脑袋上有一戳黑色的毛。 可是途中受了惊诧,天鹅到处乱飞,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偶然遇见了七海这些人。 第319章 上官流云(三更) 七海帮忙将天鹅拦住,抓给了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看着七海,微笑道,“谢谢你了,兄台?” 七海看着天鹅,他夸赞着说,“这鹅好胖。” “哈,我喂得好。”上官透啧啧舌头,跟七海说笑话,“它叫小花,最喜欢朋友。” 说完这话,他还特意眯着眼睛问,“兄台是要去皇城么?” 七海看了下身旁的小辈,答得欢快,“是啊。”沉默了半晌,又突然间问了,“你去哪儿?”遇见一个喜欢跟他说话的人,上官流云高兴地把手中的树枝一扔,“哦,我也去皇城。”他上下打量了七海一眼,热心地邀请,“要不然一路。” 有个认识的人带路,七海相信,进入北昀国皇城会比较方便,于是索性点头同意了。 但有件事儿,他得说清楚,“这一路上都有人在追杀我,也许你会非常危险。” “嗯,无妨,追杀这种游戏,我也玩过。”他忽地一下掠上马背,速度之快,显然是在说,他武功高强,压根不需要担心。 七海看着他,坐上马车,笑容很淡,“也行,多一个帮手。” 不过奇怪地是,那些人在看见上官流云后,就没想过再动手,而是异常惊诧地怀疑,为何上官流云公子会跟他们在一快儿。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就这样,七日后,还未到皇城门下,就有人拿着旗帜,浩浩荡荡地来接人了。 上官流云看见那自家旗帜,内心愉悦,老远就开始嚷。 “爹,在这儿,我在这儿。” 他激动,活泼,就好像曾经的七海。 七海也想到,以前从边塞回去的时候,他的那些朋友就会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风清扬对他真的很好,这个世界上,抛开父亲的事儿不说,他真地是一个让人觉得温暖的人。 十分友好,十分和善。 待人到了跟前,上官流云和自己的父亲来了一个大熊抱。 父子俩高兴时的姿态,落在了七海的眼里。 他眼里有异样的光,神采得意间,像是挂着浓淡的笑意。 好像也回想起了曾经那些美好,所以此时此刻,他万分羡慕。 “爹,来,我给你引荐一个人。” 将上官透带到跟前,他看着七海,冷笑了一下,“儿子,不用介绍了。临水国,安阳王的护卫。” 七海笑着补充,“不,你错了。我是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的护卫七海。” “看见没,儿子,他是临水国的人?”上官透的眼神随着那眉轻轻一挑,憎恶不言而喻。 上官流云听了却笑,没什么不高兴的地方,“爹,那又怎么样,他现在是我的朋友?” “流云,你这孩子?”上官透说不通的时候,脸色更黑了,“可你知不知道,他还是临水国通缉的叛国贼子。” 上官流云环抱着双臂,唇扯了扯,“那又怎么样,我一个江湖中人,他能图我什么呢?” “他是?” 上官透还想说点什么,他儿子直接将怀里的天鹅扔了过去,用话搪塞过去了,“那又怎么样,朋友嘛,同他是哪国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这个人生性贪玩,但又十分正义,本人的能耐是任何人都不能随意置喙地。 因为上官流云在七岁的时候,就显现出极高的才华,而且他武功出众,是一个思想觉悟乃至人品出众的这么一个人。 另外,他不忘本,看着上官透说,“父亲,你不知道,七海兄被说成叛国贼子,那是临水国皇帝说得,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他歇了一口气,跟着嚷嚷,“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啊,跟七海兄就是这样的关系。” 上官透苦口婆心说了好半天,感觉七海流云都没有觉得怎么样。 七海一度觉得十分诧异,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也不懂。 好像上官流云才是上官家的主人一样,他老爹都得听他的。 上官流云冲七海挤眉弄眼地说,“走啦,七海兄,一起入皇城。” 七海点头。 那闻步知醒来以后,就又跟着骂,“七海,我要杀了你。” 七海回得特别悠闲,“好好好,杀了我,杀了我,高兴了吧。” 那双怨毒的眼神这样直视着七海的时候,坐在马上的上官流云突然就转过了脸庞,笑着问,“七海兄,这位姑娘怎么一直嚷着要杀了你呢?” 七海嘚瑟地回,“她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上官流云一听,手指一定,笑容天真,说得却别有深意,“七海兄,难道这姑娘不喜欢你?” “不,她可喜欢我。”七海沉默了一下,还没有想出一个理由来。 七海身旁的闻步知突然又嚷嚷了起来,“七海,我要杀了你。” 那一声,清脆悦耳,却饱含着怒意。声音虽然洪亮,却又总叫人心情不悦。 “你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喜欢我就直说嘛?”七海逐渐有些赖皮了,恐是因为看着她情况,后怕到时候遇到什么阻力,所以才会如此失落吧。 闻步知脸红了红,接着骂,“不要脸。” 七海拍拍自己的脸颊,“我本来就有脸,你才不要脸呢?” 闻步知怨恨不已,想接着骂,却又觉得不过瘾,心里惆怅万分。 加上穴道无人能解,导致他每一次都显得有些狼狈。 七海见上官流云如此热情,跟着追问了一句,“上官兄听说过控心术么?”控心术,这个词汇有些时候听久了,就会觉得惊奇。 他停下马,小声说“七海兄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你看看我未婚妻。”七海指着闻步知的眼睛时,上官流云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不是因为七海的未婚妻跟他闹了矛盾,而是她的妻子中了控心术,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记忆。 就像曾经。 曾经啊,临水国的镇国公带着他的意中人田园诗到得北昀国,求见长公主,那个时候长公主是直接否定了。 那个女人,蛇蝎心肠,当时死活不愿意给镇国公夫人看病,最后镇国公求情都没有用。 他夫人田园诗后来在某皇子的帮助下,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个北昀国皇子后来为了心上人,竟然愿意亲自前往敌国。 后来,镇国公被冤枉成叛国贼子,九族被灭,镇国公夫人田园诗最后在大火中死去了。 她作了一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中的意思,大家都能够懂,只不过这个世界里,除了七海,不会有人知道,这首诗真正的诗名。 更不会有人知道,镇国公夫人田园诗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七海的母亲,果然有些特别。 第320章 提前准备(一更) “七海兄,七海兄?” 叫了好半天,七海才反应过来,听到上官流云说的话,他又陷入一种回忆的噩梦了。 他说,“我母亲曾经中了控心术,是因为北昀国的皇子相助?” 上官流云点点头,他笑了笑,“没错,要不是因为那位皇子相助,找到解除控心术的方法,也许,那位镇国公夫人根本无法活命。”具体做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但七海的意识里,他只是想到了一个问题,“后来呢,那皇子在临水国做了菩提庙的和尚是不是?” 上官流云听别人说过,他笑着回,“没错,他在临水国改自己的名字为观尘?” “你如何知晓?”七海追问着说,“莫非,你去过临水国,调查过这些事?” “怎么可能,七海兄,我这是听别人说得。”上官流云虽然在鹤山学艺,不过他从来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儿。 他有自己独特的能力,他也经常去了解一些有趣的事儿,就像那个对临水国镇国公夫人关系极好的皇子。 他的事儿,也算是有趣的事儿。 七海想,他母亲那个时候,运气还挺好。但是观尘大师已经死了,再也不存在着一个无缘无故相助的人。 他开始惆怅,甚至发自内心地想,倘若长公主不愿意帮忙,他应该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说服长公主呢? 上官流云看着七海,很专注,“在想什么?” 七海笑了一句,“上官兄,你爹杀我怎么办?” 上官流云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的笑容同曾经的七海一样,没有任何忧虑,“放心吧,我爹不会杀你的,他不敢。” 我爹不会杀你的,他不敢! 听着这句话,七海实在有些恍惚,他突然问了,“上官兄怎么如此自信?” 这世间还有儿子不怕父亲的,说得那么从容不迫,怪事儿啊。 一开始七海还以为是上官流云撒泼耍赖,威胁自己的老父亲。后来他就知道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上官流云自小出类拔萃,他得到过先皇的夸赞,现如今的小皇帝是他的兄弟,而皇帝对他,常常是欣赏有加。 太后娘娘因为上官流云活泼可爱有才华,所以对他一直很好,没有瞧不上的地方。 有人说,只要笼络了上官流云,就相当于有了前途,但是上官流云不轻易交朋友。 七海能够成为他朋友,一来是因为他见过七海的画像,二来是因为七海的真诚,三来是因为听说他武功高强。 在临水国,武功高到到很多人称赞的这步田地,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不由自主就吸引了。 可七海也不是好糊弄的,“我的身份,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何要装作不知?” “不是装不知,是七海兄没问?”上官流云嘟囔了一句,特别诚恳地说道,“七海兄,现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七海点头,笑了,很轻松,“你说。” “你来是为了给你未婚妻解除控心术,他们是?”上官流云好奇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奇葩的事儿,那些白衣弟子一次这么多,身上还背着包裹,实在让人看不透彻。 那小姑娘时不时拿眼睛瞅他两下,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 七海看了那些小辈一眼,犹豫再三地问,“我可以说么?” 小辈们眨眨眼睛,想了想,蹙眉头,“七海前辈,此事师父交代过了,不能告诉任何人。” 七海接收到那些小辈的意见,耸耸肩膀,回答得很慢,“哪,上官兄,抱歉了,我不能做这种事儿。他们有选择不说的权利。” 上官流云这个人活得通透,他点头一笑,“既然不说,那就算了。” “上官兄,我也有一个问题。”七海从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有了时间,他肯定得问,“你父亲为何怕你?” 上官流云就知道会是这个问题,他回答得十分简单,“官职大,家里有人宠。” 身旁跟着的上官透听见了那些话,觉得好没面子,故意干咳了一下。 上官流云憨笑了下,“父亲,事实如此,你多担待。” 上官透没办法,只能傻乎乎地笑了下,全当自己没有听见。不过虽然有些尴尬,但他并不觉得丢脸。毕竟这是他的儿子。 上官透能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他本就自豪。 上官身旁那些手下看着他们公子脸上那流露出来的洋洋得意,也发自内心地崇拜,甚至自豪。 “七海兄,你武功很高么?” 七海没谦虚,也没自卑,回答挺平静,“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七海握着闻步知的手,他淡定地回答,“就是不清楚能否打败你,但你一定不能打败我。对自己没有绝对的认识,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在不能说明和解释的时候,他也学会了含糊不清。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会像风清扬一样不生气不乱想。 近来也不知怎么了,他总会想起风清扬,也许这个兄弟身体不好,所以他才一直如此担忧吧? 他一沉默,似乎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起来,没有谁再想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谁可以道貌岸然地寻找一些可说的话题。 风在吹,四周很静,静地七海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北昀国,皇城。 在上官透将人接回去以后,前来接送的人就多了起来。 大大小小,从老至少。七海以前喜欢热闹,但现在十分讨厌热闹,他会觉得太吵,也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悲苦的死循环。 他的亲人都死了,他的那些快乐因为亲人死后,也随之离去了。 大概也是看出了七海眼底那生人勿近的感觉,所以上官流云简单介绍说,是他的好朋友,就让人安排了厢房。 住下后,七海显得很忧虑。 现在他唯一必须做的事儿,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北昀国长公主的府邸,然后和她见面,问问对方,如何才能够解除控心术。 但愿这一切能够安然解决,不要有太多的困难。 小辈们知道七海要见长公主,特地过来寻人。 有人问了,“七海前辈,明日随我们一起去见长公主吧。” 七海对他们如此自信表示怀疑,“为什么你们笃定长公主会愿意见你们?” 小辈们跟着笑了下,他们表示,有了师父那幅画,一定能够完成任务。 借助这个大好机会,所以他们表示,一定能够成功见得长公主,至于长公主会不会愿意解除控心术,他们不确定,但是有一点,七海前辈武功高强,真要惹急了。 就威胁一番,此事便不足以成为问题。 七海听起来,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如果事情真地那么简单,那只能说明长公主是一个傻子。 能够在北昀国有自己的威望,想来这个长公主一定不是一个小角色。 “那好,各位都累了,等到明日咱们再出发。”七海安慰他们,希望他们都能做好准备。 但实际上,他更担心那个长公主不好惹,如果不肯解救他们临水国人,到时候? 啊,他又开始杞人忧天了。现在的自己,经历了太多的事儿,顾虑增加,人也就变得忧心忡忡,畏首畏尾。 “七海前辈,那你早点休息。” “好,去吧。” 七海在他们走了以后,才带闻步知进屋。 当时解开了闻步知的哑穴后,对方也是奇迹地没有说话。 七海嘀咕,“不是要杀我么,怎么不杀了?” 闻步知敛了敛眸子,突然心平气和地说,“我的脑子里,天天都有人命令我杀你?” 呵呵,有觉悟了。 “然后呢?” 闻步知的眼神里还是那么怨毒,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然后、我为什么要杀你?” 第321章 你找死啊(二更) 七海听着这话,伸手搂着闻步知笑,“所以步知不打算杀了我?” “你觉得可能么?”闻步知翻了他一个白眼,那眼神里的光芒继续按下去,“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不杀你。” 七海顺着他的话冷了冷,“可是你不是想不明白么?” “是想不明白?”闻步知讽刺着一笑,那端庄的脸颊上,虽然缱绻,却充满了愤恨。 七海刚刚眼里的喜气,突然就没了,他以为自己的未婚妻恢复了,开始自言自语,“步知?” 突然这么叫,闻步知很不习惯,她目光冷了冷,“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七海侧了身,拎起茶杯给自己倒水,“就是想叫,有什么问题么,我以前就是这么叫的?” “不许叫?” 要是搁在以前,七海肯定会气回去,说什么就叫就叫,可是今天却变得寡言,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他站起来,将闻步知送到了内室,一个人唤出了空间。 “七海,放开我!” 连续几次,七海靠在门口,无奈得很,“拜托,能自己好好休息么?”这么嚷着,感觉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尴尬得很。 “放开我!”闻步知的语气甚至有些冷冽。 是不服输的语气。 七海睥睨着他,平常心对待,“放开你,你就要杀我,我有这么笨?” 他固执地扭过头,“不放。” 闻步知是有急事,竟然有些恳求了,“放开我,我今晚杀不了你。” 看她那么辛苦,七海嘴角一抿,突然想起来了,下意思地动了动唇,他喜气洋洋地回了一句,“那好。” 解开穴道,闻步知破窗而出,七海看着她的身影,困倦了,就这么睡了。 翌日晨,天气还有些灼热,屋子里静悄悄地,闻步知到底没有说实话,在她回来以后,整个屋子都找遍了,都没有看到七海,她琢磨着,七海应该是离开了,可谁也没有想过,七海并没有走,而是在空间里休息呢。 除了七海,谁也不会知道他自己藏在了哪里。 这或许是一件奇怪的事儿。 后来闻步知到处找人,没有找到,实在太累了,也就倒在被褥里睡了,等七海醒来,以后叫她。 她特别无辜地问,“七海,你臭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不过就是回了一趟空间而已,能够去哪儿呢?呵呵呵,但他不会说出去。 七海笑了一瞬,哭凄地问了,“我昨晚在屋里休息得啊,这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闻步知顶着黑眼圈,翻了个身,一、特别无辜地回了一句,“我昨晚找了你很久,就差把房子掀了。” “找我做什么?”七海贱兮兮地问了,“你睡不着,想我了?” 闻步知特别诚恳,双眼泛红,“不,我想要杀了你!” “那你还说什么呢?”七海偏过头,唤出空间时,直接又点了她的穴道。 “七海,你这个小人?” 七海将她背起来,特别欣慰,“你才知道啊。” “......” 面见长公主的时候,是由那些小辈带路地,不过遗憾地是,到了长公主府上。 两个小家仆只让了几个小辈进去。 七海和闻步知被阻拦在长廊,坐着等待。 但七海不是能够耐住性子的人,所以他将闻步知放下,佯装要去方便为由,利用空间去见了长公主。 长公主同北昀国细作兰姑十分相像。 可以说,一颦一笑,皆有分寸。但是长公主比较媚,不如兰姑,看起来颠倒众生,偏亮得不张扬,不过分。 可长公主显得十分冷漠了。冷厉的眼神,以及那霸气的姿态,看着那女人,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没错,怪物。 盘起的头发上,戴着一朵白花,仿佛为人戴孝似得。 她看着小辈们呈上的画,嘴里嘀咕着,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然后大发雷霆,“来人,把他们给我砍了。” 几个小辈为了对付长公主的人,尽管害怕,却还是保持了他们身为临水国的尊严。 不过这种情况下,七海也不会坐视不理,因此在那些人出手时,七海就已经现身了。 “你是谁?”长公主一声怒斥,当下那张脸黝黑可怕,谁也没有想到,七海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得,有些惊慌。 不过那些小辈却好像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七海前辈,你怎么来了?” 他们喜笑颜开着,纷纷凑拢到七海的身边。在七海身侧,哪怕只是站着,他们也觉得就像自己的师父那样,很有安全感,不会为此害怕和心慌。这就是七海身上最独特的魅力。 有能力的人总是会无形之中得到很多人的欣赏。 七海就是这样的人。 “长公主,你不能动他们!”七海霸气执剑,拦住了所有人。 刚开始长公主还不曾相信,可七海利用空间杀了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小厮时,一时间让长公主有些手足无措,当他在喊着来来人时,七海的剑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长公主看着剑锋利的一端,难以想象,她后怕地往后退,“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七海冷着目光,声音拔高了些,语气幽幽弱弱,“我说过了,长公主,你若是杀了他们,我便杀了你。” “杀了本公主,你也跑不掉。”长公主自以为这句话会把七海吓到,然而七海却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原本就没有想过要逃。”他来这里是为了未婚妻闻步知,如果长公主不帮忙,那未婚妻就会永远如此。 七海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将剑拿开前,七海特意交代,“别嚷好么,我不喜欢太闹的女人!” 那犀利的目光真就令长公主感到为难了,于是也不大想说什么,就忽略了自己叫人的打算。 她坐下,第一次目光生了惧怕之意。 其实还是七海突然出现,将她吓到了,误以为这样的男人武功惊人,惹恼了说不定真杀她。 七海的目光特别亮,有星星一般璀璨的光芒。 不过这种光芒终究有些凄凉。 长公主问七海,笑声冰凉,“你说你叫七海?”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就是七海,没有敷衍,“是。” “那你就是临水国的人了?” 长公主下巴趴在椅子上,回了一句,“敌国人跑北昀国来,你找死啊。” “你才找死呢?” “谁找死还不知道呢?” “没有诚信的女人!” “我师父要是知道你要杀了我们,他绝对杀了你。” “就是!” 七海比那些为他打抱不平的晚辈要来得直接,“是啊,我找死,可那又怎么样?” 有本事的人,永远能够在自己尊严被踩在脚底下时,发出最精准的一问。 那又怎么样? 他这么反问出去。 “那又怎么样?”长公主觉得七海这么大的口气,一定是一个愚蠢无知的小子。可是说真地,她打心眼里还很怕他。 她拂了拂自己宽阔的袖子,模样冷淡如雪,“啊,说罢,小子,找本宫何事?” 七海很正经,“我有名字。” “好吧,七海?”长公主哦了一声,声音软绵绵地,但听起来确实有些怪怪得,“本宫问你,你来北昀国有何要事?” “长公主的控心术很厉害。”七海调侃了一句,然后笑着问,“可有破解的法子?” 长公主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显得十分懒散,眼瞳里有冷光,他笑着说,“哦,本宫知道了,你一定有什么人中了控心术吧?”她媚笑了好几声,突然心驰神往了,看着七海,犹豫了下,“说说看吧,七海,是不是这样啊。” 七海点头,“嗯,长公主聪明,回答满分。” 这回应的话,听起来怪怪得,不过她倒是不讨厌,挺直接地,“但是,本宫凭什么帮你啊?” 第322章 再当护卫(三更) 就是这么傲娇,长公主的眼神貌似告诉了七海答案。 可七海在进入这扇门开始,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关系,他知道会如此,所以已经想到了会做的一切。 七海看着长公主,跟着哈哈大笑。 长公主瞟他,也觉得这个人挺怪,“你笑什么?” “那长公主又笑什么?”七海成功地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一瞬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这话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她沉着地回了,“本宫自然是笑你傻,因为本宫不可能帮你。” 七海逗趣她,眼神含笑,“为什么你不会帮我?” “本公主凭什么帮你?”长公主再次冷了一声,回应时却越发有火气了。 “那长公主为什么不凭点什么帮我呢?”他捉弄长公主,在话语上,将长公主弄得头晕。 长公主的脸颊有些冷淡,同时还有因为七海而凭空生出的愤怒。 没错,是愤怒,这种愤怒,已经根深蒂固了,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愤怒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产生的。 其实长公主被七海绕晕了,并且还失去了反驳的机会,耍赖嘛,汉语的艺术。 长公主声音拔高了,郁郁寡欢,“我说了,我不会帮忙得。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七海塞了塞耳朵,“我知道啊,你说了很多遍了。” “所以离开北昀国,不许再来见本宫。”长公主微笑着言语示意,但看那笑,却是得意的笑。 七海斜着眼睛看着他,“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来,再怎么也得好好游玩一番。”他停了停,继续补充,“游玩够了,再来请教长公主,解除控心术的法子。” “你?”长公主真心觉得七海脸皮很厚,但是她好像除了动动嘴皮子没有其他的办法。 七海眨动了下自己还算亮堂的眼睛,犹豫不决地问了,“哪,长公主,我武功这么高,你就不需要什么护卫,帮帮自己什么得么?”他还刻意提醒了一嘴,“我当护卫,免费。” 长公主一瞬间又提起了兴致,“免费?” 七海直接,并没有卑微,“当然你得想办法救我的未婚妻。” “你觉得本宫有这么傻?”长公主不相信这个臭小子会比她那些朋友厉害,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压根不需要养一个无用的人。 七海看长公主的眼神如此不屑,不觉又问了一句,“长公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不需要质疑,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长公主被七海的话感染,她站起来,叫了自己公主府里最好的几个护卫,让七海跟他们比试。 为了让长公主认同他的能力,故而第一招,七海就用到了空间,一招将好几个护卫全部给制伏了。 小辈们见识过七海的本事,一脸地不可置信。 七海的武功,也让他们更加有安全感。 长公主看愣了,心悦诚服了,她叫了七海到得跟前,拎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伸手轻轻放下,“好吧,本公主就让你当本宫的护卫,贴身护卫。” 此事过后,当天下午,长公主聘请了一个临水国人当护卫的事儿就传开了。 上官透听说了这件事儿,还让儿子去做说客,让七海不要到得长公主府上做护卫。 七海的武功,上官透也了解了一些,边塞的事儿,他也早就听说过了。 他本人是服气的,就凭刺杀总是失败,也能看出,七海那小子有本事。 可这种有本事儿的人应该用在实处,譬如为陛下效力。 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被长公主得到了呢? 他焦虑下,特地让儿子上官流云去劝说此事。 上官流云这个人不想欺骗自己的朋友,于是他说,“七海兄,我来这儿,是为了父亲来得?” 他就坐在台阶上,眸光灿烂如织锦,“七海兄,知道我今天为何来找你么?” “你父亲让你来的?”七海不想重复,但是还是回了一嘴。 等待着下文。 “七海兄,你刚来北昀国,好多事儿都不知情?” 北昀国的老皇帝驾崩了,后来小皇帝登基,这个长公主在诸多事儿上,多有参与,这样的掣肘,让小皇帝十分可怜,也恰恰是因为这样,所以小皇帝对长公主的怨恨非常深。 私底下,已经接二连三地派了很多人,就想要杀了长公主。 可是为长公主办事的人也有很多,每一次刺杀都不成功。 这一次,七海这种厉害的角色,变成了长公主身边的贴身护卫,有关刺杀的事儿似乎变得更加难了。 当然,长公主在这些方面做得那些事儿,小皇帝看不顺眼,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七海。 上官透了解七海,所以才担忧。那小皇帝听说了这件事儿,自然心中不满。 所以这整件事儿,要想不被陛下迁怒,就必须让七海这种武功高强的人出手。 皇帝留着七海,就是觉得劝说了七海,就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刀,替自己办事。 七海听了,忍不住嘲讽,“上官兄,我不是你们国君借刀杀人的工具,我也不是北昀国人,我来北昀国也不是为了逃命,为了谋差事儿。” 上官流云明白七海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会告诉陛下,让他不要针对你,但,七海兄?” 他为难地想了想,很是悲伤地说,“若是以后陛下派人,你能否放过陛下的人?” “我的职责只是保护长公主,不会伤人。”七海平静地回, 成为了长公主的贴身护卫时,他就想起了自己在安阳王府做护卫的日子,不像现在,同长公主交流的想法都没有,每天安排好闻步知,他就陪伴着长公主去任何地方。 同上官流云说的那样,虽然有刺客刺杀,但七海没有伤他们半分。仅仅点了他们的穴道。 在限定的时间内,穴道就会自行解开。 不伤人性命,只保护长公主,这就是七海的承诺。 长公主倒不高兴了,指着那些人,冷声问,“怎么不杀了他们?” “我不愿意。”七海直白地回复了一句。 没错他说过要保护长公主,但并不代表就要杀人。七海不是奴隶,有选择权。 长公主挥手过来,被七海握住了手腕,“长公主,我不想杀你。” “七海,你、你不配做本宫的护卫。”一个人站在山林里咆哮,长公主后怕,快步跟上七海,还是忍不住要服软。 长公主实实在在地怕死。 第323章 庙中相见(一更) 老远,七海义正言辞地回她,“我也不想做你的护卫。”还特别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容易丢命嘞。” 走在身后的长公主,魅惑地扭着腰,洁白的细指擦了擦脸上的薄汗,不屑地笑了下。 好像再说,终于见识到老娘的厉害了吧,谁让你做老娘的贴身护卫。 不过可惜,七海自动屏蔽了这句话,意犹未尽地走在前面开路。 他算了下,前后来的刺客已经好几拨了,他觉得这些刺客非常麻烦,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不能杀手,得点穴保命,想想都觉得有些绝望。 他最担心地是长公主能否守信用,但是也最担心长公主能否遵守承诺,因此内心深感不安。 步知,他的步知,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想让步知自由,又担心她闯祸。不放了她,又担心她遇到危险。左思右想下,便陷入这个死循环了。 这让七海有些纠结,于是每一次他都会问长公主,你什么时候解除控心术。 长公主并不会解除控心术,她一直骗人,“等到时机成熟以后。” 于是长公主想借助七海的手,帮她做一件事儿。 七海知道什么事儿,他冷笑着问,“好啊,你说?” “本宫让你杀一个人?”长公主坐在椅子上,露出那双腿,怎么看怎么奇怪,因她嗓音冷厉沙哑,所以会让人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错觉。 七海知道长公主的意思,同小皇帝作对,她必然有同样的想法,他敷衍了一句,“好啊,杀人可以,先给我未婚妻解除控心术。” 长公主眉梢轻动,眼神落寞,“好,我答应你。” 那天闻步知被带进房间时,长公主让她离开,随后看着闻步知,突然就笑了,“姑娘,听说你一直想要杀了他?” 闻步知冷眸的目光瞥了长公主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围绕着闻步知转了一圈,神采奕奕,“怎么,你不想杀他了?那臭小子不是特别让你讨厌么?” 闻步知脑袋又疼了起来,一个女声,尖锐得很。 她抱住脑袋,眼睛猩红,“要杀,当然要杀,怎么可能不杀?” “既然如此,本宫就助你一臂之力。”长公主嘴角动了动,手指拍着闻步知的肩膀,就在这个时候,闻步知整个人又开始变得十分凶残。 不过,长公主和闻步知达成交易,说是要合力杀了七海。 出来时,闻步知第一次和着七海笑,她温柔地笑,“七海?” 七海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眸光缱绻,更多地是欣喜,他有些不敢相信,“步知?” 跑上前握住闻步知的手,他看着她,惊喜不已,“你恢复了?” “对。”闻步知笑起来,不过在她靠近时,空间灵犬布丁叫地特别大,那感觉已经像是撕心裂肺了。 七海看着这样的闻步知,明明她神情温柔,嘴角带笑,但心里头却略略显得沉重,他很痛苦,却又像是喝了鸩酒,甘之如饴。 “嗯。”他还是用曾经的温柔去对待闻步知。另外也想看看长公主究竟想做什么。 那天晚上,闻步知为了杀他,讨好,温柔地做饭。总之对待七海,极尽了温柔。 不过每一次闻步知动杀心,七海都知道,他只不过在忍,在糊弄他而已。 毕竟很多事儿都是如此可笑,可笑地让他忘记了很多事儿,很多让他不明不白的事儿。 这些事儿中,七海有很多是自己不想明白得。 在最爱的人面前。 “步知,我喜欢你,一辈子的那种?”这晚,闻步知依旧动手杀他,但看到那双清丽的眸子在迷离的光影下,那不安和哀伤,闻步知竟然察觉自己舍不得。 她舍不得。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舍不得,就像刀割伤了手指。 从最开始没有察觉到疼痛到最后开始慢慢麻木,从一开始的迷茫,到最后的心碎。 现在,这就是一个过程,折磨着七海的心。 闻步知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后,侧过身躺下了,也不再说话。 屋子里的声音逐渐消失,空间灵犬也没有在七海的脑子里沸腾。 一切恢复了平静。 闻步知没有下手杀七海,在七海的心里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证明,闻步知的内心对自己的爱意还没有被控心术所迷惑,如此,自己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清晨,长公主传唤七海时,将闻步知也一同叫去了。 偌大的客厅里,帷幔吹开,响起半点零碎的响声,声音柔和动听。 长公主坐在那里,目光浓重,神色晦暗。这一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一直特别平静。 “知道本宫今日将你叫来做什么么?” 七海气愤长公主欺骗他,没有好脾气,“不知。” “还记得本宫让你杀什么人么?”长公主捋捋自己的袖子,身上那灰褐色的蝉翼交襟长裙让长公主多了一丝曼妙和喜悦。 七海摇头,是故意地,“不知。” 不知,不知。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直接让长公主气愤难平,她甚至从那太师椅子上站起来。 不再慢条斯理,而是快速地让人不知其意。 “七海--” 七海傲气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朗的眼神里汇聚了无数的光,“我在。” 自称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就没有必要抛弃自己一切的信仰。 公平公正。 又或者说,人人生而平等。 “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宫现在就告诉你,本宫希望,你明天就杀了一个人。”长公主走下台阶,来到七海的跟前,笑声渐起,“小皇帝明日要去北昀国皇家寺庙供香,你去杀了他。” 七海自然不会做她的棋子,当然也不会让自己去辱骂他,他很平静,神色盎然,“好。” “你这是答应了?”长公主不敢相信。 七海故意妥协,点点头,嘴角动了动,他点头回答,“好。” 长公主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她反问了七海一句,“你就不问问为什么?” 七海什么话都不想说,她笑出声,“我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这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一个平平淡淡的人,他不是北昀国的人,只为了自己而过。 敷衍长公主的话,也只是想要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而已。 为了解除控心术,七海暂时不想动长公主这个可怕地疯子? “皇家寺庙叫什么寺庙?”七海问得比较清晰。 张公主哈哈大笑一阵,忽然心奋不已地回答了一句,“叫昌平庙。” “好。” 昌平庙。 七海是骑马到的。 然而到了寺庙不远的地方时,他才发现寺庙门口全部都是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 知道进不去,所以七海唤出了空间,直接隐身进去。 到了寺庙内,只看见那个小皇帝跪在佛团上,手拿香,在祈祷战事儿能平,百姓安康。 七海原本只是看个稀罕,但是在看到小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时。他有些动容,他思量,这个皇帝是一个不错的皇帝。 空间灵犬布丁咬住七海的裤脚,七海低头,看着它,“你想说什么,小布丁?” 汪汪,汪汪。 七海不懂狗语,很是不耐烦,“嗯,不能杀这么一个好皇帝是不是?” 布丁松了裤脚,特别乖巧地点头,汪汪。 七海躲在那佛像的后面,突然出口道。 “陛下一心向善,定然能心想事成。” 小皇帝仓促地站起来,“谁,谁在那里?” “陛下屏退众人,我就出来。”七海嘱咐了一句,于是所有的人就在皇帝的命令下,退出去了,很快,寺庙里就安静异常,只能听见一点点寂静的声响。 “我在这儿,陛下?” 小皇帝抬起头看去,只看见七海挂在梁柱上,目光灼灼明亮…… 第324章 闯入刑场(二更) 七海穿着朱红色的锦衣,风吹动着他衣摆,是一个十分活泼的人。 他跳下来以后,便用那双眼睛,微微瞟着小皇帝。 小皇帝看他这么厉害,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武功那么高强,应该就是那一个从临水国来到这儿的护卫七海。 他之前没有见过,还以为是一个老大叔,原来并不是。 “七海,你、你就是七海对不对?”小皇帝十分激动,想不出是因为什么理由才变得这般激动,但是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仰着脑袋,目光斐然,叹了一口气,七海忍不住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想了想,他突然就笑了,哦,也对,这么多次刺杀,最后还安然回去地,真是一个善心的护卫。 七海这么自嘲了一下,就见小皇帝突然问了一句,“陛下,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你希望以后战停止,百姓和乐,对吧?” 小皇帝点点头,他回答,“是,朕希望以后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向临水国发兵?”七海冷冷质问了一句。 小皇帝沉默,他刚刚坐上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要听从诸位大臣的意思,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毕竟,他也希望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 但没有能力。因为年纪尚小,还没有足够承担家国大业的本事。 因此朝堂上那些大臣,都不肯听从他,在战事上,先皇一直主张战事,希望能够收复河山。更重要地是将临水国占据。 这也是小皇帝无可奈何且要努力去做的事儿。 七海看着他,“你现在面临的问题听起来好像不少?” “是不少。”小皇帝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这就是朕希望七海护卫能够帮衬朕杀掉长公主的理由。” 七海看着小皇帝,“你杀她做什么?” “那女人一直想方设法地杀掉朝中忠臣,企图清君侧,企图自己当皇帝,做这天下之主?”正是因为长公主的野心太大,所以小皇帝着急了,因此时不时地派人刺杀长公主。 想着长公主的言行举止,七海也深以为她本人有问题,不过,他现在是长公主身旁的贴身护卫,不能不信守承诺,更不能失去理智,杀了她,否则未婚妻闻步知也就危险了。 她将永远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她嘴里嚷着要杀的人是她唯一的亲人。 步知,步知,因为这关系,七海又迷茫了。 七海看了皇帝一眼,犹豫着问,“陛下,可知我今日前来做什么?” 小皇帝有些畏惧,往后退了退,他说,“不会是要杀了朕吧?” “嗯,聪明。”七海抱着双臂,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但是我并不想做这些事儿。太过无趣了。况且我凭什么在她没有为我未婚妻解除控心术之前,帮她做任何事儿。” 听到控心术,小皇帝犹豫了一下,“七海护卫,你的未婚妻中了控心术?”小皇帝好像想起来什么,他背着手,思索,“怎么又有人中了控心术?” “你知道控心术?”七海眸子里带着欣喜,他实在不敢想象,那究竟是什么可怕地邪术,也就是因为这个,他很担忧,“陛下可知道如何解除?”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解除?”小皇帝告诉七海,当年临水国镇国夫人田园诗也中了控心术,是她夫君背着人,一路跋山涉水地回来得。那个时候,镇国公对待他夫人时的温柔体贴,就像一层朦胧光晕,缠在众人的身旁。 那是一个十分温馨的场面,皇帝现在回忆起来都会觉得他们是自己见过的最幸福的恋人。 不像自己的父皇,对自己的母妃,那般无情无义。 就算相看两厌,也不该为此背弃才是。可惜,就像母妃说得那样,越是失望,就越想要忘记,甚至最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可我听说过,控心术是张公主的秘术,天下就她一人会。”七海想着那北昀国细作长烟跟自己说的那些事儿,理直气壮地反问了一句。 小皇帝摇头,他回了一句,“的确如此”说完这话,他也跟着迷茫了起来,“但昔日镇国公夫人并非为长公主所救。” 七海颓唐,“陛下什么意思,你、你是说长公主骗我?” “没错,镇国公夫人的控心术乃是皇叔相帮,以那女人为由,才哄骗了众人相信镇国公夫人控心术已解。” 七海听得恍惚,“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小皇帝叹气,“那邪术是由兰姑师父所教,长公主和兰姑情同姐妹,二人知晓这控心术的解除之法,但……那日镇国公夫人控心术所解,实际上是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听到这几个字,七海突然慌了。 他不懂,“陛下,此话何意?” “要想解除,就得年纪相仿的姑娘和着被中控心术的姑娘互换。但是要想转移成功,被换一方必须心甘情愿。否则前功尽弃。”小皇帝曾经有幸了解到自己的皇叔,当年有人对他情有独钟,不希望他痛苦,便答应和着镇国公夫人互换。 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情况,最后换没换,他也不清楚。唯独知晓长公主那解除控心术的事儿是假的,骗人的。 七海看着小皇帝,苦涩一笑,“你说……是假的,呵呵,是假的?” 他转过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帝揉了揉眼睛,压根没有看到七海的影子。 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但看得出来,七海非常难过。 他利用空间,出了昌平庙以后,就骑马回去了。街市里,七海拉着马僵,落寞地走着。 忽然。 看见马道上,几辆囚车缓缓行过,囚车里那个女人的身影异常熟悉。 这不是严家将军的女儿么,怎么会被囚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四周的看客,要么扔鸡蛋,要么扔烂菜叶子,其凄惨的状况无法形容。 七海看着那囚车里的姑娘,穿着囚衣服,身上血渍斑斓。 他的记忆一下就被什么冲开了,看到这些,他甚至会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在被人冤枉的情况下,好歹他的父母一个血洒殿堂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好在他的母亲自己焚毁了家园,死在了大火中,没有受过任何苦楚,可是现在,这个姑娘也是因为不实的真相,被冤枉,被皇帝诛灭九族。 当时七海听到百姓说,严家众人午时砍头。 七海看着人,想到了严家无辜,更想到曾经是他救了这位姑娘。 救人就救到底。 闹市里,七海以长公主为由,私自让监斩官刀下留人。 那姑娘在不堪下,看到了七海的眼睛,她记得那双眼睛,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她记起了曾经,当初就是因为七海,她才能够平安地带着父亲的骨灰回去,这些岁月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自己的恩人。 当希望变成绝望,期待变成奢侈,心愿幻化成泡沫,她竟然在这明丽的日光下,看到了七海。 看到了她的救命恩人,看到了她喜欢的人。 她深爱着七海,哪怕是上官家按照约定,前来求娶,也不愿意。 明明只要嫁到上官家,她就能够以上官家的媳妇为由,让皇帝网开一面。 但是严姑娘不肯。 只因为喜欢,喜欢才令她如此倔强。 现在跪在这儿,她又看到了七海,内心说不出的激动。 那狼狈不堪的面容下,多出几丝灿烂的微笑。 他来了,来了。 第325章 各有目的(三更) 七海以长公主的权利,让监斩官收回行刑的命令,监斩官知道长公主这个人的利害,加上严加这些人,是先皇下的令,先皇已经驾崩了,所以他对长公主更加肆无忌惮。 “好好好,英雄,能否先放下兵刃。”监斩官后怕地捧着脑袋,随后嚷了一声,一切就都戛然而止了。 最后严家众人被关押进了大牢。 七海站在身后,冲着严姑娘笑,他特别温和地打气,“严姑娘,相信我,我会救你们,我一定救你们出来。”就像是期望替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做点什么,所以他眼中有泪,对严姑娘所说,就像在对自己所说。 严姑娘看着看着,微笑颔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七海。 他周身都闪烁着光芒,这是严姑娘可以看见得。 其实光芒在一个人的心里,如果他是自己的惧怕物,定然会觉得他阴沉如乌云,可若内心全是他的影子,在危险的时候驾临,那么这个人定然霞光万丈,闪烁着人的眼睛。 “你到底在想什么?”七海说完那句话,又自言自语,他仰望着天空时,内心莫不落寞,沫不忧愁,这种忧愁,像极了他见到山庄众人尸陈遍野的心境。 尤为痛苦。 有些不想回府,七海便转而去看了闻步知。 闻步知在上官府上,很不安分,每次追逐打架,只有上官流云愿意搭理她。 七海进去时,就看到闻步知坐在石凳上,扭捏不定。 嘴巴里塞了手绢。 “嗯嗯嗯嗯嗯嗯呃。”嘴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七海看出来了,他的未婚妻一定又惹祸了。 走到上官流云的身旁,他笑了下,很是为难地说,“她今天又做了什么?” “因为找你找不到,所以伤了人。”上官流云倚靠在台阶上,将手里的酒盅递过去,“七海兄,陛下的事儿多谢了。” “什么?”七海下意识地问。 “我找人跟踪了你?”上官流云解释说,“你去了昌平庙,见了陛下,对不对?” 七海笑着回了一句,“没错,我是去了寺庙,但并不是为了刺杀陛下。长公主自然会给我这么一个奇葩任务,毋庸置疑。”毕竟,主动送上门的护卫,不用白不用。 上官流云看着七海,很正直地笑了笑,平静异常,而且还很温柔,“七海兄,陛下会是一个英明的皇帝。” 他英明与否,不是说说就可得。 七海的意识里,很多皇帝在登基时,都还保持着明君的初衷,但是后来七海就不这样想了。评价一个人要在他一辈子终结的时候。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儿。”七海接过酒,转过脸庞,望着上官流云,从他的脸上,他看到了忠诚和期待。 也许这跟他自己信任风清扬是一样的道理。 这种信任,七海发自内心地想要替对方保护着,于是他笑着说,“但现在他确实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有些颓唐,上官流云抿了一口酒,然后叹着气,“我曾经想要为陛下杀一个人。” 七海心知肚明地回答,“我知道,你要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长公主,和小皇帝夺权的长公主。 上官流云换了一个姿态,笑嘻嘻地看着七海,“莫非你知道?” 七海点头一笑,“长公主为何要杀小皇帝,这件事儿不用我提醒,想必你也知道,对吧?” 上官流云哈哈大笑,拱手说,“七海兄,你真得很聪明。” “谢谢夸奖。”七海真诚地笑着,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和着风清扬一起聊天的日子,他也常常说,自己非常聪明。 但是七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很气馁,很迷茫,很不安。 “可是上官兄武功这么高,难道也杀不了长公主么?”七海表示非常好奇,这件事明明就不是那么艰难。为何他到最后没有成功? 七海问到最关键的地方了,上官流云自嘲一笑,他回答说,“杀了几次,没有成功,到后来,就开始害怕她。” “怕?”七海听到这个字眼,有一种突兀和迷茫。 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怕。皇帝的结拜兄弟,地位如此高,他会怕。说笑地吧? 上官流云手掌抬高,神色奕奕,“哈哈,就知道七海兄是这个表情。” “理由。”七海专注了起来,“给我一个理由。” 上官流云有些颓败,他还有些丧气,最后才反问七海,“七海兄,你知道长公主的势力有多可怕么?” “有多可怕?” “朝堂上大半的大臣都信赖她,遵从她。她的手上不仅握着人脉,更握着她姐姐的兵权。陛下登基以来,苦心孤诣。想了很多办法,似乎都没什么用,长公主一日不死,陛下就永远没有办法主掌大权。” 上官流云侧坐着,他连叹气地时候都是那么明快,虽然有淡淡的愁意,却依旧仙气一般。 “只要长公主死了,这些事儿就可以避免么?”七海问他,是那种随意和散漫的口气。 上官流云眼中生出喜意,他笑了,“莫非七海兄愿意帮忙?” “你误会了。”七海摇头,他暂时不想这么做。 长公主现在是他的希望。 是解除控心术的希望。 他还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上官流云听到七海这么回答,眼底写满了失落和惆怅,他的内心深处是无法言喻的悲凉。 不过他这个人是非分明,朋友不愿意做的事儿,他不会强迫,更不会因为朋友拒绝,就划清界限。这不是他想要得。 为什么这么久,都会有人替小皇帝刺杀长公主,原因就在于他们希望得到功名利禄,加官进爵。 因为小皇帝说过,只要有人能够杀了长公主,那就是北昀国未来的护国大将军,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但上官流云从来没有告诉七海,这件事做完以后的好处。事实上,在上官流云的心里,七海是一个不屑功名利禄的人,他始终都是一个淡泊名利,志趣高洁的人。 七海离开时,多看了闻步知两眼,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向长公主求证了控心术的解除办法了。 回去地时候正好是大晚上,因为回去得太晚,长公主在同别人谈事儿。 所以七海面见长公主时,被阁楼下的属下拦住了。 长公主会跟什么人见面呢? 七海好奇,特意隐身去空间看了一眼。 “所以,长公主让那小子做护卫,只是想要利用他……” 第326章 长公主死(一更) 这男人是北昀国的国师,不知道会些什么歪门邪道。 为了荣华富贵,因为长得过于幽默,被长公主提拔重要了。 于是就在北昀国洋洋得意了这么多年,现在更是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时不时替先皇修几个看起来仙气缭绕的阁楼,说说什么修仙的门道,对付人的门道。 长公主点头,“像七海那样愚蠢无知的臭小子,不能利用么?” “哦,也对。是该利用。不过长公主,还是要小心啊,你若是为他的未婚妻解除了控心术,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你以为控心术……真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解除?”长公主纤纤手指落在工部尚书庞统一的肩膀上,柔柔弱弱地说,“在外面的人眼里,兰姑死了,控心术只有我一人会,实则不然。这不是什么邪术,而是靠七虫花毒的气味,来迷糊人的意识,让人失去记忆,听从操控者的命令。现如今,那姑娘已经毒入血液,若无女子愿意用自己的命,将那所谓的七虫花毒引在自己的身上。不出三年,必定七窍流血而死,并且受控制者的命令,中了控心术的人,也必定会死于非命。” 长公主误以为对方不了解这些,七海就一直会被她利用。 现如今亲耳听到这些话,他的内心已经紧紧地揪了起来。 想到这里,他突兀地从空间里出去,随后恼羞成怒地奔到了长公主的旁边。 声音冷漠地问,“你竟然骗我?” 长公主不以为然,眼神有孤傲,“骗你如何,你敢杀我么,七海?” 七海手中的长剑落在她的细颈上,整张脸一如既往地可怕,就在长公主那嚣张的气焰升腾起来,就在这句话说完以后。 因为怨恨,那剑直接划了一个伤口,“长公主,我现在就问你最后一句,你能救我的未婚妻么?” 长公主眼波含笑,神情愉悦,眸光森重得可怕,“没有,有本事儿你就杀了我。” 七海咬着牙齿,冷森地问他了,“说吧,为何骗我?” 长公主笑起来地时候,活像一个疯子,“很简单,因为你愚蠢,活该被我骗啊。”这骗字刚说完,她捂着自己的脖颈,突然难受了起来。 恰在此时,她重重地从自己的凳子上摔下,七窍流血而亡了。 啊……啊…… 原来,七海的剑柄上,之前在刺杀北昀国红衣女子时,就染了毒液。 刚刚因为愤怒,所以不小心划掉了她的细颈,就这样毒发身亡了。 那天晚上,工部尚书庞统一因为七海刺杀了长公主,内心惧怕,说着就往外走。 七海将他活活抓住,严加审问了起来。 “控心术……你,会解么?”坐在长公主的书房里,他端着杯酒,品了一口,就看着绑在柱子上的庞统一。 庞统一瑟缩着脖子,心里害怕啊,好话说遍了,“大侠,兄弟,控心术小的也不了解啊,小的来北昀国,就是为了赚钱,能够糊口啊。” 七海俊逸的脸庞上,挂着冷悠悠的笑,“糊口,呵呵,拿着俸禄,做着坑蒙拐骗的事儿,你这种人,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得?” 庞统一哆嗦着,他表示自己只是建一些房子而已,并没有做什么违心的事儿。 七海讽刺他,“做没做过,我不清楚。”虽然没有做过,但他一定会将这个不知所谓的工部尚书,交到小皇帝的手里。 这是北昀国的事儿,他这个临水国人,本不该参与,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自己不参与,就不能消除痛苦。 长公主欺骗自己,她活该,这个人和心狠手辣的长公主在一起讨论他,他也活该。 —— 翌日朝堂上。 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话说完,皇帝就开始询问国事了。 因为长公主在,大部分的朝臣并不认同小皇帝做的任何事儿。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感觉自己就是一个附属品,做什么事儿都显得束手束脚。 他敛了眸子,看向上官家一家,眼里仿佛藏了浓云。 不见半点儿星辰。 就在朝堂上,那些大臣耀武扬威,让小皇帝局促不安的时候,七海现身了。 没有人阻拦,直接出现在殿门口。 众人都心下惊诧,左顾右盼,以为神来了。 可是到得跟前,还没有说点儿什么,七海就将一个麻布口袋提出来了。 像扔垃圾一般,放在地面上。 嘴角有笑,眼中有恨,神情怨愤。 他看着北昀国的小皇帝说,“陛下,什么人看不顺眼,就得除了才会开心,像这种杀鸡儆猴的事儿,虽然不好做,但偶尔也得做一做!” 内监公公听从皇帝的意思下去,将麻布口袋打开。 “啊啊啊……”内监扑腾在地面上,吓地脸色发白。 小皇帝问,“装了什么?”可以说,他神情尤为正经了,但是现在,却不是正经不正经可以解释得。 对方的眼中已经写满了惧意,而且他看着七海,两腿都在哆嗦。 失去了一个内监官应有的礼仪,不过麻布口袋打开,皇帝就看见了。 那是长公主的尸首。 他晦暗的双眼,因为麻布口袋的人,欣喜若狂,“这不是……不是长公主么?”长公主一死,小皇帝没了束缚。感觉像只蝴蝶,蹁跹起舞。 “是长公主啊?”小皇帝微微一笑,手臂扬起,指着长公主,大放厥词,“长公主居心叵测,扰乱朝纲。今日七海护国大将军将其斩杀,以儆效尤。” 七海站在那儿,看了看小皇帝,突然问了,“陛下,严家大将军昔日奉命前往临水国做细作,也算忠心耿耿,为何昨日要当街斩杀严家老弱妇孺?!” 小皇帝一听,就明白七海希望自己能够下令,放了严家大将军,因此十分舒心地下了命令,“上官将军!” 上官透出,拱手拜倒,“臣在!” “朕今日要大赦天下!”小皇帝也是聪慧之人,如果当着大臣的面,说严将军没有罪,恐怕会失了皇家颜面,让先皇泉下不安。 所以小皇帝因为长公主死了,便一句大赦天下,将那些曾经因为先皇,被冤枉的人,全部放了出来。 算如了七海的意。 不过私底下,七海亲自找过小皇帝,让拟旨承认严家将军无辜,光明正大地让严家后人住回自己的家,过回曾经的生活。 杀掉长公主的本事儿,令小皇帝动容,这种正义凛然,是非分明的品性,让小皇帝颇为欣赏。 甚至还特意赏赐七海一个大宅子,赐名将军府。 为了让七海同意,便将此事儿传扬了出去,就怕七海会拒绝,甚至会因为他是临水国人,不乐意做北昀国的护国大将军。 七海很冷静,他拒绝了,“不,我不会答应得。” “为何?”上官流云知道他不会答应,所以有些迷茫,“可是陛下已经承认了七海兄?” 七海神情淡淡,语气更是冷锐逼人,“我知道,但我不会同意。” “为什么呢?”上官流云不安地看着七海,他言辞恳切,“临水国陛下追杀你,我们陛下重用你,你难过不清楚么?” 七海握着长剑站起来,“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去!”他平静了些,脸上的冷意却更加沉重,“我一定会报仇血恨,一定会。” 绝对不会忘记! 一个人心里有事儿,他就会选择杜绝一切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事儿。 成为北昀国护国大将军,不是他的本意。但上官流云告诉他,如果不接受,就是让小皇帝没面子,下不来台。 届时,那严家后人也不能得到更好地照顾。 七海是个心软地,没办法,只能暂时接受了官职。 第327章 劝解七海(二更) 七海和着上官流云见了一面后,才决定回去见未婚妻闻步知。 不在约束闻步知的时候,最近几天她总会刺杀七海几次,而每一次失败以后,闻步知也就无能为力了。 看着疲惫的闻步知,七海伸手将人拉起来,要不是不注意,恐怕就要挨上一刀。 严家众人被放,小皇帝也下了圣旨。破例认同了七海的提议,主要还是想要挽留七海而已。 其中严将军的女儿因为七海的恩情特意让人下了帖子,希望七海能够来参加聚会。 也算是一个感谢宴。 只是当天晚上去的时候,七海还带了闻步知同行。 严姑娘有些吃醋,心不静,因此总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大概也是不甘,她多次敬酒,不过都被七海拒绝了。 闻步知坐在七海的身旁,他全程拿手挡着。 严姑娘看到七海的样子,心中悲伤,误以为七海害怕她走近,惹闻步知不高兴。 结果身旁奶奶问到了这件事,“七海将军,为何你要这般?” 七海摇头,目光含着笑,很冷淡,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解开了闻步知的穴道,闻步知立马破口大骂了起来。 七海,我要杀了你。 七海,你不得好死。 七海,我一定要让你痛不欲生。 总之就是这些话,说多了,双眼也变得赤红,让人无从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七海大哥,闻姑娘怎么会这样?”在以前,临水国医馆里,严姑娘看到过闻姑娘对待七海,那时温柔体贴,一心一意,现如今变化如此,真叫人捉摸不透。 七海苦笑着回,“她中了控心术?” “控心术?”严姑娘的心情有些沉重了起来,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应对。 只是她听说过控心术,是长公主的秘术,可是既然如此,为何七海要杀了她。 “长公主已为七海大哥所杀,现如今只怕没有办法可以解除控心术了。”说到这里,严姑娘就觉得紧张了,愁眉苦脸一般,心情沉重。 七海笑着,“无妨,就算她永远这样,我也会照顾她一辈子。” 严姑娘听到这句话,非常难过,那眼眸里的愁意像极了风清扬。 这不是曾经无所顾虑,始终活泼开朗的七海,但她依然深爱着七海,脑海里,始终是那个雪夜里,帮助自己的恩人。 他一笑,温暖如阳,仿佛四周的白雪都渐渐消融了,清清淡淡的光芒里,有无法想见的温柔和落寞。 那个时候的七海,真得迷人,是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唯一感受过的温暖,这温暖,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他不是因为一见钟情而喜欢,而是贪恋某一种温柔而深爱。 七海这样的人是她内心深处的那道绚丽的阳光,所以最后这道阳光弥足珍贵了,她爱上了,不可自拔了。 “七海大哥,你?”她很想将这么多年的心意说出来,却没有任何勇气。 七海看着闻步知,他很感伤,如果没有控心术,那自己的未婚妻陪伴着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幸福,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 不是因为环境而无助,而是因为异国他乡而无助。 他喜欢热闹,喜欢往人多年的地方挤,但现在他却不喜欢太过热闹。 因为人总是会触景生情,看到别人大团圆,自己却要寂寞空虚冷,那是怎样的心境? “长公主骗了我,她根本不会救人。”虽然是误杀,但毕竟是他杀得,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七海丝毫没有否认,“所以我杀了她,毫不留情。” 工部尚书庞统一被抓了起来,因为七海揪住他的身份不放,并揭穿了他本人那些歪门邪道。 所以他被抓了,不过小皇帝大赦天下,所以他捡回了一条命,曾经长公主麾下那些朝臣不相信长公主死了,就特意询问庞统一。 庞统一哭诉着说,“是真的,是真的啊,各位大人。”他手舞足蹈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拿着剑放在了长公主的脖子上说,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救不救我的未婚妻,公主不但不求饶,而且还笑了下,说不救。然后七海就拿着剑,直接抹了公主的脖子,就那么一个小的伤口,公主就死掉了,七窍流血,死因可怖啊。” 被这庞统一一说,那些大臣个个面庞发白,好像脖子已经被人控制了一样,呼吸不畅。 “真有、真有这么玄乎么?”有不相信的大臣随口问了一句。 庞统一跺脚回答,“可不是么?” “这,这人如此厉害,我们对付不了啊。”长公主底下的大臣们,谁也不敢替她报仇血恨,理智地选择了趋之若鹜。 后来小皇帝从中试探,他们都反复一句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亦或者说,吾皇英明。 总而言之,长公主的死平息了长公主羽翼的内乱,而七海的存在,平息了那些人的愤怒。 没有了勇气,只能做缩头乌龟。秒怂之下,自然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不过也有几个长公主的忠诚粉丝,说话毫不忌惮,于是轻而易举地就被小皇帝处决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皇帝心里惆怅,因为七海作为护国大将军,却没有来上朝,这是否意味着七海不愿意做北昀国的护国大将军,是否意味着,他不愿意待在北昀国,为此小皇帝让上官透去说服七海。 上官透心烦意乱地答应了,但是可惜,这件事,做起来似乎十分麻烦。 毕竟七海太顽固,打不过,说不过。他最骄傲的儿子都无济于事,自己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一苦恼的情况下,他就开始惆怅不安了。 偏头看了下上官流云,他的儿子也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表示这件事有些麻烦。 要出宫的时候,小皇帝把上官流云叫住了。 大殿里,小皇帝看着上官流云,紧张莫名,他还在苦恼,心想此事应该怎么做。 “流云,你说他会答应朕留下来么?”小皇帝和自己的兄弟说话时,没有架子,因他能力不够,所以根基不稳,便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如此依赖七海,甚至于让七海做这个护国大将军,总觉得有了护国大将军,一切都会很方便,很容易。 然而这个护国大将军是敌国人。好在他只是一个江湖中人,还不存在着特大的威胁。 虽说他的父母是临水国的臣,但他的父母死于临水国皇帝的手中,所以小皇帝觉得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毕竟不怎么了解,所以小皇帝还是担心七海不会接受,因此最近一直以来在摸索一个好的办法。 上官流云表示七海是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女人,要想帮忙,必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小皇帝沉思了下,继而问了,“流云,七海这个人一心想要为闻姑娘解除控心术,倘若可以找到一个全心全意为七海的姑娘转移这种毒,也许会有办法?” “可是谁会愿意呢?” 这才是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如果能够找到一个为七海的事儿,此事就能得到妥善解决。 七海最顾虑的难题解决了,他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兴许这件事处理起来会比较容易,但是这件事解决起来并不容易,他们心里也不大舒坦。 “但愿咱们能够想到一个好的法子?”上官流云隐忍不安,面色愁苦。 小皇帝感叹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说他为何要救严将军的千金?” 上官流云当即顿住了,他想了想,也有些好奇,”会不会是因为他对严姑娘有好感呢? 这个……两人都陷入了怀疑,所以他们决定到时候借机试探一下。 第328章 严家千金(三更) “七海兄,今日还不去住将军府么?” 上官透之前各种鄙视愤恨,今日却卑微讨好,果然是因为七海现在在小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特殊。 七海看了他一眼,只有一眼,什么都不说了,目光惨淡,应该是觉得没有必要。 儿子来劝解他一次,现在老爹又来,烦不烦,“如果上官大人觉得我不配在这儿,那我下午就搬出去。” “不是这个意思,七海将军,老夫这次前来是想跟你说。”他压着脑袋,正琢磨用怎样的措辞来劝解时,一转头,七海已经不见了。 走得时候连声音都没有听见,现在想想,都不由地吃惊,之前大殿上,忽然出现,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有人觉得七海是个神。 只有神,才能随意地变来变去,但实际上,七海只是利用空间消失了而已。 七海站在空间里,找了一个位置,坐着吹冷风。 “动不动就玩消失,烦不烦?”上官透嚷了一句,然后拂了拂袖子,很愤怒地背着手离开了。 拱桥上,上官流云看着自己苦恼的父亲,诧异地问了,“父亲,你怎么了?” 上官透郁闷地回了一句,“我再也不会来这里劝了,爱留就留,不留拉倒。”嘴巴撅着,好像有什么特别受不了的事儿。 上官流云安慰,“爹啊,放宽心啊。”等着说完了这句话,他才高兴地去后院看七海。 这一次来见七海,则是因为严青青姑娘,他想打探一下,七海是否对她有情。 然而到了院子里一看,四下里都找了,也不见七海。 空间了的七海听见上官流云喊他,偏过脑袋望了一眼上官流云,果然父亲来了儿子来。 可儿子要比父亲聪明,他坐在台阶上,便笑着说,“七海兄,你不愿意出来,我就在这儿跟你说话了啊。”他停顿了一下,“我派人在临水国打探了一下,你们临水国国君并没有打消要杀你的念头,如果,如果你愿意出来的话,或许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七海无动于衷。 他对临水国皇帝杀不杀他,已经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了。 临水国皇帝不是他的亲人,一切都无所谓,总之只要能够解除闻步知的控心术,那自己所遇到的难题就都不是什么难题。 一切就都值得。 他的心情就同过山车一般,时高时低。 “七海兄,你去哪里是你的自由,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他像聊天一样,很认真地在说一件事儿,也是因为他平淡的语气,所以他回复的声音很轻。 七海也最容易相信这样的人,他想,上官流云不过是一个江湖中人,应该不会给自己找太多的麻烦。 他已经出了空间。 远处台阶上的上官流云眼珠子转了转,回头一望就看到了七海。 他连忙站起来,奔到了七海的跟前,“七海兄,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七海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儿么?” “没事儿,就过来看看你。”上官流云小心问询了一句,最后将话题扯上了严青青,“严姑娘是咱们北昀国一个才艺双全的姑娘。” 七海点头,认可了,“是,她很勇敢,惯用马鞭,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嗯,没错。”上官流云看他对严青青的态度很好,紧跟着又说,“我以前啊,倒是很欣赏她。” 七海的眼睛里是多了一点什么,他回答得非常坚定,“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上官流云编了好半天,才说出了点什么,“我大概喜欢她。” 七海很沉静,没什么需要难过地,“喜欢就去追。” 好不屑一顾,看来他根本不喜欢严姑娘,一切试探都没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她么?” 七海直男问,“难道我必须喜欢她么?” “呵呵,不是这个意思?”上官流云摇头,语气卑微,近似讨好的口吻,“我只是好奇,为何你会帮助严姑娘?” 七海这么一听,恍惚明白了,不就是误会他和严青青,吃醋了么。 “别误会,我除了步知,谁也不喜欢。” “这?”上官流云现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瞳孔里写满了愁意。 怎么就不喜欢呢,如果喜欢,就可以让陛下赐婚,如此一来,七海就成为了北昀国的女婿。 可是,他这人,偏偏不喜欢,这就让上官流云苦恼了,在他和小皇帝以为,这件事可以好好利用的时候,老天爷却中途一刀,斩断了他所有的期待。 不过老天有眼,有很多事儿都有独特的发展规律。 就像七海不喜欢严青青,但并不代表严青青不喜欢她。 小皇帝狡黠,特意去见了严青青。严青青站地笔直,对于七海这个人的人品高度赞美和认同。 而且小皇帝发现严青青的目光里都透着所有的欢喜。 他愣住了,语气有些卑微,神色也变得难堪,持续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严姑娘喜欢七海将军?” 被问及,严青青也没有任何敷衍地回了,“是,我喜欢他。” “可是你知道七海将军的心里喜欢谁么?”小皇帝平静地站起来,望着严青青,犹豫了很久,便跟着糊弄说,“其实七海在意地是闻姑娘能够解除控心术,所以只要你愿意成为那个牺牲自己,将七海未婚妻身上的浊血转换过来的话,那他就会一辈子记住你。” 严青青听得一怔,后退了几步,面色仓皇,“陛下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自然要将控心术的事儿说得明明白白,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严青青听起来特别震撼。 “我应该怎么做?” 小皇帝看着这个女人,眼神犀利,对牺牲自己却没有半分怨意,仅仅问了,她 究竟要做什么。 一定是发自内心地欢喜,才会想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吧。 小皇帝颇受感染,也因为自己的动机感到一丝自责。 “严姑娘,你可以?”小皇帝想着让严青青考虑一下,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但是严青青早已知道小皇帝可能会说什么,便平静若初地笑了,“不需要考虑什么,如果没有他,我不可能到现在,所以,我愿意。” 小皇帝听懂了,严青青愿意的理由有两点。 一是爱情,二是恩情。 第329章 错解姻缘(一更) 小皇帝看着严青青,不希望她中途后悔,所以再刻意提醒了一嘴。 “严姑娘,也许你会死?这是……要命的事儿,你明白么?” 这种事儿,她怎么可能不明白,所以她保持地淡定,点头一笑,“难道我会说谎么?” 她不可能地,事实上,很多事情,已经写满了最好的结局。 “但是……请给臣女一点儿时间。”严青青看着小皇帝,抿嘴笑了下,“臣女……臣女还想处理点儿事儿。” 就这么一说,小皇帝只能点头答应她,但是,答应她以后,他的内疚之意更重了。 不过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毕竟这件事儿,事关北昀国江山,事关能不能留下七海这样的才艺和武功都出众的人。 严青青那天下午,特地去了上官府里。 小厮门打开,一看是严姑娘,连忙放了人进去,但是对方竟然是来见七海得。 七海听说是老朋友,乐于见她。 “严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严青青抬头,这才发现七海站在远处屋顶上,灿烂的日光沐浴着全身。让他看起来,十分耀眼。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样,再耀眼的人看久了,就更加奢侈能够得到? 特别是自己内心最喜欢的人。 “七海大哥,你在做什么?” “晒太阳!”七海俯瞰着院子,不觉好奇,“严姑娘的鞭子呢,怎么不见你拿着?” “我……我放家了。”严青青那扎的老高的辫子放下了,这会儿的她,有了一丝女人味,不是那么冷淡和强势。 七海跳下地面,看她扭捏的样子,笑了,“严姑娘有事儿要跟我说?” “我……明日可以陪我去摘一朵花么?”严青青脸上羞涩,猝不及防地提了一嘴。 七海愣住,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北昀国有一个风俗,在某个日子里,去北昀国的百年姻缘崖上,摘一朵花送给自己的情郎,就会成为一辈子的夫妻。 七海误会她和上官流云是情侣,以为只要帮忙摘到这样的花。就可以帮帮自己的老朋友,于是毫不犹豫就点头应下了。 “好,严姑娘,我答应你。” 严青青激动无比,虽然知道七海肯定不会清楚这背后的意思,但是现在,听到七海亲口承诺,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七海大哥,多谢。”她抬起手,恭敬又真诚。 严青青看着七海,那真是喜欢到了一定的境界,光看着他,都会觉得是一种幸福。 …… 入夜。 严府。 严青青的母亲冯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坐在房间里,翻出了曾经总是不喜欢的衣服。 大红色的衣裙。 那个时候,严青青觉得自己这样一定会很难看,但是现在,光看着,她都觉得无比幸福。 铜镜里的容颜娇羞可爱。 “青青?”冯氏站在身后,将托盘上的簪子拿出来,递给严青青,“这是母亲的嫁妆,要是真摘着那花,表明了心迹。母亲就亲自去到陛下面前,求他赐婚。” 听到赐婚二字,严青青喜上眉梢,可母亲一走,她又难过了起来。 她觉得,这婚无论如何都是结不得的,如果能结,那一定是一个奇迹。 毕竟七海根本就不喜欢她。 …… 朝阳初升,老远,严青青就乘坐了马车,在上官府门口等待。 七海出来前,交代了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未婚妻。 那些仆人应了。 七海拿着剑出来,就看到了马车旁,望着自己的严青青。 “这么快就来了。”七海热忱地打招呼,而后关切了一句,“等久了啊?” 严青青摇头,含羞带怯地笑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马车,“七海大哥,请。” “好。”七海直接跳上了马车,挺有分寸,为了避免上官流云到时候吃醋,她什么也没有说。 来到百年姻缘庙林道里,严青青带着人走得小路,没多久就到了栈桥小道。 栈桥小道上,有一条铁锁链子。 那铁锁链从这到那儿,一直往外延伸,而铁锁链只有一条链子,在那深渊下,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白花。 那些花白地耀眼,虽然看不真切,但站在山崖边,往下看去的时候,严青青突然觉得心驰荡漾。 她准备摘,却被七海抓住了,“等等,你做什么?” 严青青看着底下渴望已久的百年姻缘花,不及思索。就从腰上拿出鞭子。 细长的鞭子,刚缠上那根铁链,就被七海拖拽到了一边。 严青青泄气,“七海大哥,别拽着我。这样下去,不好摘了。” 七海没说假话,就怕严青青不小心摔下去了,所以有些情急,“我说过了,我帮你摘。” “可是……很危险。”严青青依旧有些为难。 “我说了,我帮你。”七海固执,他握着剑,纵身一跃,在铁链上一个旋转,而后簌簌落下深渊。 严青青傻眼时,深渊并不见七海的影子。 七海站在空间里,从深渊里摘了两朵百年姻缘花。 既然这是姻缘花,他自然希望能够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将其中一朵兜进空间,让空间灵犬布丁加以照看,而另外一朵,直接送给了站在崖上的严青青。 严青青接过那白色的花,脸上透着一丝喜意。当时的严青青并不想死。 她突然有了一种要嫁给他的意思。 有时候这个人,总会忍不住想要说点儿什么? 但是,当她准备张口告诉七海,这朵百年姻缘花的意思时,七海哈哈大笑起来,“严姑娘,多谢你了,这花很漂亮,我相信步知也会喜欢得?” “嗯?”严青青没有明白,“难道你也给闻姑娘摘了么?” “没错。”七海没有敷衍,直接回以一笑了,“我的确给步知摘了一朵,就是……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是这样啊?”严青青觉得全身冷冰冰地,如同泡在冰水里,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就是这样,偶尔连说句话,都感觉是一种奢侈。 严青青平心静气地看了一眼七海,侧脸的轮廓在朝阳下映衬地格外好看,那双明媚的眼睛里,藏着说不得的心事儿,却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凭添了一丝成熟。 七海笑了下,望着严青青的眼睛,看她在走神,忍不住问了,“严姑娘,不回去么?” 严姑娘,不回去么? 这句话,重复了两次,最后严青青才反应过来。 她见他要走,突然叫住七海,“七海大哥,能帮忙把这朵花给我别在头上?” 七海点头回答,“可以。”走到对方跟前,看着那花,又摇头,“严姑娘,我以为头上不要别白色的花为好,感觉怪怪得。” 就好像有什么丧事儿,七海可不喜欢这个。 如此,寓意不好。 “为、为什么?”严青青仓皇地看过去,一瞬暗淡无光,想不出对方有什么理由。 七海沉默了一下,又解释说,“还有。花放头顶上会被蜜蜂追得?”他看着严青青,“这么漂亮的花,拿在手上多好?” 等原路返回时,遇到了很多陌生的人,看着严青青手中的百年姻缘花,格外佩服。快步上前,恭敬颔首说,“不知姑娘这花……” 严青青本想说自己摘得,怕别人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七海就突然回复道,“我以铁链借力,摘到得。不过……那毕竟是深渊,如果兄弟要摘,一定得注意安全?” 抱剑的公子微一颔首,在他和夫人的眼中,七海喜欢身旁的姑娘,不然不会去摘取一辈子恩爱的花送给对方。 可惜,他们不知七海内心并不知晓严青青的心意,也就不知道自己错摘了此花。 第330章 陛下赐婚(二更) 也给了严青青这一辈子,最微渺的期待。 爱意的期待。 她大概以为有了那花,就好像得到了七海的情意,就能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哪怕……她死了呢? 马路街道上,所有认识七海的人望见严家姑娘手上那朵花,都会不由自主地揣测二人的关系。 甚至会有人说,“恭喜。” “恭喜?”七海听到这句话,总会按耐不住地纳闷,“严姑娘,听见了么,他们在恭喜你,恭喜你能觅得好郎君?” 严青青回头,跟着也补充了两句,“我也要恭喜七海大哥和闻姑娘,希望你们能够永远恩爱,白头到老。” 她说完这话,踮脚亲了下七海的脸颊就离开了。 翌日,陛下听闻七海为严姑娘摘取百年姻缘花的事儿,特地下令,赐婚二人。 这个消息传到七海的耳朵里时,他整个人,突然就炸了,不以为然地问,“你又在胡说什么?”他说着,就禁不住冷笑一阵,“说起来,这太奇怪了,我就帮忙给严姑娘摘朵花,就得迎娶她为妻,这是什么道理?” 上官透急地踢脚了,“七海将军,这是陛下的旨意,你得遵从?” 七海言辞森冷,语气怪诞,“我不乐意!” “七海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上官流云也跟着高声附和。 “我说了,我不乐意!我七海,是临水国的人,不是北昀国的国民。我一辈子只听从我父母的话,他们死了,我的命就由我自己掌控,从来不会改变!” 上官流云听了这些话,略略有些愤怒,“不是,七海兄,难道你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么?” 七海想着那花的颜色,回答得十分清楚,“不就白色的花?” 真是无言以对了。 “严姑娘就没有告诉过你,在我们北昀国,那花的含义么?”上官流云坐在走廊上,抱着膝盖说,“摘了那花的人,就意味着要一辈子结为夫妻,永远不分离。” “可要跟严姑娘结为夫妻地,也就是你而已?”在七海这里,他一直以为,严青青心里喜欢得是上官流云,换句话说,之所以为严青青摘那朵花,是觉得她姑娘家家,摘到那花,实在有些危险,故而七海才会站出来,帮忙一起摘。 换句话说,他做那件事儿的目的,是因为义。 兄弟道义。 如果不是因为兄弟道义,他绝对不会陪同一起摘那朵花。 况且,上官流云之前还向他说过,和严青青姑娘有些感情。 一直喜欢严青青。 上官流云心情惨淡了,目光呆滞了些许,望着七海,他傻笑了一阵儿,“不是,七海兄,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样想?”七海看着上官流云,那双眼睛格外专注,只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有些心情不顺。 除了闻步知,他没有说过要迎娶任何人,除了闻步知,他也没有说过要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严青青的情意,她不想,也不愿。 所以在听到赐婚时,她并不答应。 但是严青青却接了圣旨,她为此高兴了一整天。 其实,只要有这么一个名分就行,能不能得到七海,并不是她的目地。 她只是觉得,嫁给了七海,那为了七海,牺牲自己的一条命,至少不会让七海太过内疚,到底自己是他的妻子。 而且,自愿医生,母亲他们断然不会为难七海大哥,那么这一切的美好,就都是幸福的。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严家赐婚当天,闻步知得知了此事儿,为了威胁七海,她亲自在成亲现场,抵达了护国大将军的府上。 在那儿,新郎七海未到,严青青却自己入了护国大将军的府上。 她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在帝都来参加他们婚礼的大臣面前,亲自举了杯盏。 小皇帝做主婚人,尽管七海没有来,但他坐在那里,表现出来的霸气,已经令旁人觉得太过可怕。 为什么会这么专心? 所有的大臣都在想一个理由,后来,他们终于懂了。 七海和严姑娘成亲,是小皇帝的意思,小皇帝想将那位长公主杀掉,以此让七海以北昀国女婿的身份留在北昀国。 可惜,他们没有算准小皇帝的心机。 小皇帝至始至终都只是希望让严姑娘成全七海,用性命救闻步知的性命,如此一来,闻步知就能恢复意识。 到那时候,愧疚感和内心深处的感恩之意,必定让七海承担照顾严家老少的情分。 所以要照顾他们,就必须得七海来当家做主。 小皇帝运筹帷幄,不做这简单的婚姻捆绑,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聪明得七海都不敢相信,他的目的在此。 七海心情不好,听说了这件事儿以后,一个人在空间里待着,不让任何人找到她。 谁知闻步知冲破了穴道,听说七海成亲,特意前往杀她。 在护国大将军的府里,她看到严青青一身喜服站在那里,气愤难平。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是她心里不舒坦。 “七海,我要杀了你!”此话一响,四周人声鼎沸。 上官流云看到,没有看到七海,只能赶回院子里去找。 严青青戴着红色盖头,做梦都想着七海能够出现见上一面。 因为她明日就要死了。 和闻步知以命换命,为了七海的幸福。 可惜,它那鞭子刚刚缠住闻步知,对方突然将三柄毒针扎进了严青青的脖子。 众人齐力围攻时,空间灵犬发出剧烈的吼声。七海从空间里苏醒后,他有些吃惊。 因为他在闻步知的身上放了灵犬可以嗅见的鸡腿油。 换句话说,如果闻步知有危险,空间灵犬就会有反应。 这会儿叫声这么大,莫非……七海不敢耽搁,连忙出空间,往护国将军府上看过去。 护国将军府里,热闹转瞬变成喧闹。 乌泱泱的那些人围着闻步知,都想将她绳之以法。 七海赶到,护着她时,才知道她杀了新娘严青青。 “你、你又杀人了?”他情绪崩溃了,快速奔到严青青的身旁,他看着严青青脖子上扎得极深的毒针。 又看见严青青的嘴角上滑出墨黑的血渍。 “严姑娘,严姑娘……” 严青青提了最后一口气,对七海说了一句话,第一句是,帮我把那朵花戴上好么?第二句是看着小皇帝说得,她说我愿意。 愿意什么呢? 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七海,让他救自己喜欢未婚妻。 可是她哪里料到,控心术需要地是活人,而非中毒身亡者。 这就好像在告诉小皇帝,留住七海唯一的借口就这么没了,严青青也死得不值当。一切地一切,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流逝了。 小皇帝额头的青筋紧绷着,他拿剑,直刺闻步知。 剑刃被七海的手掌握住了。 他反问皇帝,“你要做什么?” 小皇帝看着冥顽不灵的七海,痛不欲生,“七海,你可知道,严青青为何要同你成亲?因为她想和你成亲以后,用她的命换你未婚妻的命。只要严姑娘心甘情愿,你的未婚妻就可以恢复意识了。” “恢复意识?”七海听到这话,自然非常吃惊,自然非常高兴,但是他努力思索了一下此事儿的前因后果,就突然了解了整个计划的过程,“是你,这是你的计划,对不对?” 七海往前走了两步,“你是皇帝,就有权决定别人的生死么?!” 小皇帝那样愤怒,显然让严姑娘以命换命,是他的主意。 现在严姑娘被自己的未婚妻误伤了,此事儿已经变得异常复杂了。 严姑娘死了,未婚妻闻步知杀了她。一夕之间让他背负了情和债。 第331章 怒怼国君(三更) “七海将军,不能如此无礼?!”上官透冷声补充了一句,火急火燎,唯恐七海对皇帝不利。 可七海却仅仅有些感伤。 “没有你告诉她那些,她怎么会知道控心术的解法?就算我对严家有恩,但也没有必要让她用命来偿还吧?” 小皇帝握着剑连连退后,难以忍受七海的质问,“严姑娘本就喜欢你,想要嫁给你?” “嫁给我?!呵呵,陛下,多大的恩情啊,如今,我是不是得跪下来,向你道谢啊。”七海嚷嚷着问了,“严姑娘现如今是家里唯一的独苗,她死了,你让她的家人怎么办,你……让我七海怎么还这个人情?” 小皇帝冷声将剑递过去,“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让我杀了你未婚妻,替严姑娘报仇?” 他的目光里更刻意带上了一丝冷漠和嘲讽,“陛下也知道她是我未婚妻?!”他伸出手指,定是小皇帝,语气冷漠到了极点儿,“若非你杜撰这么一出,严姑娘也不会被我未婚妻所伤,我也不会亏欠严姑娘?现如今我……我的未婚妻杀了她,那就相当于我七海杀了她。这份情,我怎么还,她中毒而亡,我得……怎么救?!” 小皇帝也没有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他吞吞吐吐地解释,“不这么做,七海会因为人情留在北昀国么?” “当然不会!”七海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随口冷悠悠地补充,“我早就说过,我是临水国人,我身上背负着众多人命,我还没有报仇,我不可能留在这儿异国他乡,为你们国家效力,我七海做不到,不可能!” 他咬牙切齿地冲着小皇子诘问,“你……你凭什么以为,我七海就会听从你的话,你凭什么以为,我七海会留下来替你做事儿,小皇帝,你想得太好了吧?!” “放肆!” 四周高亢有力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七海冷不丁地笑了,那笑凄凉,但言语里却充满了正义,“都说父债子偿,要不是因为你父皇安排那么多细作到得临水国,临水国的皇帝怎么会爱上你们北昀国兰姑,怎么会生下风清扬,怎么会让安阳王为了维护那个真相,接二连三地害人性命。没有这些事儿,我父母如何会被污蔑,我大师兄寒沉如何会死,山庄上下的兄弟姐妹怎么可能会亡,而我,又怎么可能会为了逃命来到你的北昀国?” 小皇帝放下剑,实在不知道话应该怎么继续下去,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这件事儿,已经如此发展了,不可挽回了。 有关这些事儿,他不清楚,也不知道临水国发生的那些事儿。 但小皇帝是一个有心的人,他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这些事儿,可能对七海的打击。可,他还是要说。 “你得记住,在临水国,你只是一个逃犯!” 七海冷声反抗,“逃犯,临水国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以及你北昀国的人才会如此以为,在很多长了眼睛的人心中,我七海没有做过任何危害国家的事儿,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堂堂正正的英雄!英雄,你明白么,对,你不明白,你刚登基,虽然你很想治理好北昀国,但是你得现实一些,还没有经历任何波折,还没有做出任何成就,你就希望底下的人心甘情愿地服你了?小皇帝,别太天真了,若不是我杀了长公主,现在站在你对面地就还有她,还有那个心思歹毒的长公主。有她在,你将寸步难行!” “够了!”小皇帝也发怒了,目光里透着怨恨,“七海,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堂你拜,还是不拜?” 七海声音拔高,他回答,“我拜!”走到了严青青尸首的身边,他向严家人要了那百年姻缘花,亲自别在了严青青姑娘的头发上,他向她行礼,然后将她的尸首抱了起来,走时,他朝着众人说。 “从今以后,严青青是我的妻,严府众人是我七海的亲人!”他转过身,看着北昀国皇帝,一字一句,句句发自肺腑,句句真心,“小皇帝,现在你的计划已经达成了,我以后的事儿,请你不要插手。为了我未婚妻活命,就牺牲别人的性命,这样草菅人命的事儿,我做不出来!” 在七海心里,性命太宝贵。没有谁能够随意地夺取别人的性命。 人人都是平等得。 想到这里,他看了下上官流云,“上官兄,帮我一个忙?” 上官流云喜欢这种三观很正的七海,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你说?” “帮我照顾我的未婚妻!”七海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穴道,站在那里的闻步知。 她仍旧在嚷,七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双瞳赤红如火,像个发疯的女人。 上官流云点头,十分坚定,“好,我会照顾好他。”。 “多谢。”七海点头,道了声谢,抱着严青青出了护国大将军府上。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直到门口,七海就隐身进了空间,再也没有任何人,望见七海了。 那些大臣已经看见过多次,就这么凭空消失的七海,也深深以为,七海是一个神奇的人。 不知道为何这么神奇的人,临水国皇帝不知道惜才,也不知道放过他? 七海抱着严青青的尸首,将她安葬好了。 那朵白色的百年姻缘花,摘下来这么久,依旧灼灼其华,好不灿烂。 “严姑娘?”七海从空间里拿了酒,给严青青的墓前倒了一杯,然后怅然地笑,那先笑有些难堪,“多谢你对我的一番情意,只是抱歉,我心里没有你。”他说完,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不过,你放心,严家后人不会再出事儿,我会找人好好照顾他们。” 陪着严青青几个时辰,七海才决定下山。 快到六月,山中蚊子挺多,七海的手臂上,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包。 可怜巴巴地到了城里,七海进入了药铺,药铺大夫好像认识他,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七海将军。” “别这么叫了,我不是!”七海走近了,指着自己手上的蚊子包,“这是被蚊虫叮咬得,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药铺老板看了两眼,从柜台里拿出了一小盒药膏递给七海,愁眉苦脸地问了,“大将军,节哀顺变啊。” “节哀顺变?”七海看着药铺老板,不觉纳闷。 药铺老板告诉他,小皇帝昭告天下,严青青姑娘大婚被人行刺,中毒而亡。 没有告诉任何人,为谁所杀,那是给七海面子,更是给她一丝尊严。 第332章 摘花示爱(一更) 听着药铺老板所说的那些话,七海的心里就更加怅然了起来。 其实严青青的死让他的心里多了一些压力。 毕竟严青青姑娘曾经那样想要用她的命去换回一些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份厚重的情分,让七海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还。 谁也不能要求他去娶谁? 之前他一直这般自由,但现在看来,七海就有了压力。 毕竟是他的未婚妻将严青青姑娘误杀了的,不管未婚妻有没有被控制,他七海都责无旁贷。 现在严青青姑娘死了,他无形之中将严家的生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以后就不能不冷静地对待小皇帝了。 到底不能因为他,让那些严家人无辜受连累。 他这个人做不到,就只能逼迫自己去保持所谓的理智。 现在他听到小皇帝所做的决定,心有不甘,却又万般痛苦,这种痛苦,是可以说明得。 “七海兄?”回到了上官府,上官流云老远就和他打招呼,也正是因为七海在护国将军府上所做的那些事儿,导致上官流云认为他已经想通了。 上官流云看他没有说话,直接跳了下来。 日光正好,落在她的发梢,光彩照人。上官流云像一个乖巧的孩子,眼中充满了喜悦之意。 “七海兄,别不搭理我啊?”上官流云追上来,七海看了他一眼,也可以说,是瞪着的。 “不要废话!”噗嗤一响下,七海直接拔出了剑来,架在了上官流云脖子上,他朗声质问,“上官兄,你可真是狡猾啊,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出来你竟然和着小皇帝过来欺骗我。' 上官流云还在欺骗她,七海笑容里都是苦涩得,“ 你那日跟我说起严姑娘的事儿,不过就是为了试探我,对不对?” “是,可是七海兄,我只是想要知道?”上官流云被七海看穿后,手足无措,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 以前他是特别愿意相信一个人地,但现在,被自己信任过的人 伤害多了,自然到时候就避之所及了。 “你想知道我是否喜欢严姑娘,你若是知道我和严姑娘关系不一般,就会告诉陛下,让他赐婚,届时我就是严家女婿,我就不得不在北昀国了,对不对?” “七海兄,你听我解释啊?” “不必解释了。我不想听?”七海在收回剑时,说了一句话,“上官流云,如果你在欺骗我一次,咱们就永远不是朋友!” 上官流云噎住了,没有勇气继续解释下去,只能告诉自己,现在的七海兄神情崩溃,不太能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 七海也显得十分痛苦了,他俊俏的面颊上,曾经十分灿烂的,让人一眼就觉得亲切有神的眼眸突然变得不大一样。 “我话就说到这儿,愿不愿意,就看上官兄自己想不想认我这个朋友了。”他走进屋子,抱着闻步知出去了。 他带着闻步知去看百年姻缘花。 可能严青青说那是北昀国的风俗,所以就想带她去看看吧。 空间里,七海拿着那花走出来,放在闻步知的手里。 那双绚丽的眼眸生出了些许的嘲意,七海静静地看着,就那么看着,心里苦,面颊上更苦。 把那花放在闻步知的手心时,闻步知突然间就没有骂了,只是拢着那朵白色的花,多看了好长眼睛。 看完,她讽刺七海,“怎么,七海,你觉得要自杀了么?” 七海冷冷瞧她,“我为什么要自杀?” 闻步知冷笑,疑惑了下,“你难道不喜欢那个新娘子么,杀她的时候,我觉得她长得不错。” 七海握住她的肩膀,心里的那点光芒就像被黑夜吞噬了,无可救药了一般。 他郑重其事地看着闻步知的眼睛,“步知,你才是我的未婚妻!” 闻步知听了这话就冷笑了起来,“笑话,我闻步知一心只要杀你。你那新娘子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七海忍不住抹眼泪,“步知,你杀了她,你杀了一个对我情谊深厚我却不喜欢的女人啊?”他说到这儿,眼圈突然间就翻红了,“我原本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被你杀了以后,就意味着我亏欠了她的情意,就不得不帮她照顾那些亲人,你、你明白么?” 闻步知事不关己,语气淡漠成雪,“就算如此,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死是活该,谁让她可以成为阻拦我的棋子呢?” 言外之意是,严青青是自己活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七海就没有办法这么想了,他只想将严姑娘的情意还了。 毕竟严青青姑娘一开始是想要拿命成全他和自己的未婚妻。那所谓的情意,在他的心口,幻化成了一把刀,令他时刻记得自己的未婚妻杀了这个无辜的女子。 闻步知依旧不为所动,那眼神里冷傲之意仿佛颠覆了全世界,“死了就死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听到这话,七海抬起手,想要打人,最后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看着在那里窃笑的闻步知,情绪几乎崩溃了。 “你笑什么笑,中了控心术了不起啊,你要杀我,就杀我,杀其他无辜的人做什么?之前杀了人,我不跟你计较,可你怎么还改不了,闻步知,你是我七海的妻子,是我这一辈子要娶得人,现在你变成这样,我、我要拿你怎么办啊?” 一个人在最崩溃的时候,就会变得这么虚弱无力,大概也是因为这样,七海责备够了,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所以整个人一倒,就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山风吹着脸,七海合着眼睛,没有人看到他流眼泪,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歪着身子靠在那儿。 情绪起伏下,风吹得更大。 咳咳。 七海听见声音,偏头去看,坐着的闻步知眼神里有异样的光,而那朵雪白的花上,落上鲜红的血渍。 点点血迹浸透了花朵,让花转眼间奄奄一息,就这么枯萎了。 看着闻步知,七海吓了一跳,他坐起来,望着闻步知,声音沙哑,“步知,步知,你怎么了,你?” 闻步知嚷他,“别碰我。”几乎翻了一个白眼,眼神里都是灼灼冷意,“要不是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会吐血?” 七海死皮赖脸地凑过来,“都吐血了,走,带你去看大夫。” “不用,我不需要你的帮忙。”闻步知翻了一个白眼,神色里都带着强势的味道,“死不了。” 七海着急,“那怎么行?” 闻步知懒洋洋地看着他,“我自己是大夫,伤势怎么样,需要你说!” 凶巴巴地,七海实在看不过去了,他白了对方一眼,好没底气地说,“能不能温柔一些?” 可惜这句话,刚说出来,闻步知就又吐了一口血。 说来也怪,刚刚七海嚷她,她脑袋疼,一没忍住,就吐血了,因为这个,闻步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自己要杀的这个目标产生了别的想法。 换句话说,因为打不过,又因为时时被七海保护着,所以产生了感情。 七海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管你,但是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 闻步知冷着脸,没有看他。 “这叫百年姻缘花,说只要一个男人能够冒死摘一朵,就会和这个女孩子一辈子。”他站起来,手指着深渊的花,“我再给你摘十朵,凑成十一朵怎么样?” 闻步知知道下面是深渊,便希望对方掉下去摔死,“好啊,下去摘。摘上来我就相信你。” 七海灵机一动,点了闻步知的穴道以后,就跃下了深渊。 前来摘花的人都望着七海,看着他不顾性命地掉下去。 速度太快,都没看见人影了。 一旁的人在那儿嘀咕,“别是摔死了吧?” 第333章 一生一世(二更) 闻步知听到这话,也不由自主地往底下看,这个时候,她全然没有心情,将说闲话的人杀死,仅仅是想知道七海有没有死。 可是七海利用空间,消失不见的时候,闻步知就发现,自己的心有些迷茫了。 七海是他的目标,杀了他以后呢,自己的存在是因为什么呢,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她站在崖上,看着深渊一直嚷。 七海! 七海! 七海! 七海! 七海! 七海! …… 嚷了好几声,忽然觉得非常难过,这种难过达到了一定的境界,竟令她有些迷茫和不安。 七海没有回应,他大海真得死了吧! 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让他死! 闻步知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就变得赤红,神色痛苦,眼睛里透着血色。 她跳上铁链,站在铁链上,大声地呼喊着。 七海…… 七海…… 崖对面的那些人都忍不住看着闻步知,觉得她很危险。 纷纷在喊,回来吧,姑娘,危险啊,快回来吧,危险啊。 可惜,闻步知就是不听劝,站在铁链上,由于情绪太激动,绣花鞋踩偏了,无助地往铁链下掉。 就在这个时候,闻步知人栽下深赚,崖上的人惊恐万状地瞧着,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同情。 因此就在这紧急万分的时刻,七海拿着花,于千钧一发之际,从空间跳出,接住了坠落的闻步知。 借助铁链的牵引,落在了崖边。 那些人看得目瞪口呆,觉得此刻这种场面,实在令人羡慕。 当即哈哈笑着地笑着,拍手鼓掌称赞地称着。 然而停在崖边,闻步知手中的银针扎在七海的胳膊上时,刚好是七海捧着十一支花,给闻步知。 他说,“步知,那支花脏了,不好看,我多摘了一朵,凑成了十一朵。” 他又说,“步知,在我们那里,十一朵花代表一生一世,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 他甚至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记得我,要不要杀我,我都会陪着你,永远不会变。” 闻步知赤红的眼睛,盯着这样的七海,有些许怅然。 明明她要杀他,他却非要给自己摘花, 明明很危险,他却非要听从自己的话下去。 明明刚才,他可以完全不救她,却偏偏救了她。 为什么,闻步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甚至看到这样的七海,都后悔自己把那根银针扎到七海的身上。 甚至于她拿地不是有毒的银针,而是没有毒得。 七海疼了下,将花放在闻步知的手中,在众人的注目下,拔出毒针,神色怅惘而悲哀,就在她说出这样的话后,突然冷不丁地想要说点儿什么。 但看着那并非毒针时,七海释怀了,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他突然出手,搂住了闻步知。 兴奋,激动,开怀。 四周的看客哈哈大笑,纷纷鼓掌示意。 闻步知被七海抱着转圈,当时她冰冷的心有些动容。 等着放下闻步知,七海特别乖巧地说了,“步知?”他伸手握住闻步知的手指,很温柔地补充,“答应我好不好,以后要杀我,就杀,但不要伤害无辜!” “呵!”闻步知冷笑着望向七海。 七海并不在意她的眼神,只伸手抓住闻步知的手指,就下山了。 这一路上,闻步知还真就很乖,什么也没有说。 随着七海往下走,走得急了,她会不乐地呼唤闻步知,“能不能放开我。” 七海握着手,紧紧地放在身前,“不能。” 那死皮赖脸的劲儿简直没谁了。 闻步知实在看不下去,她蹙了眉头,目光里有些许暗沉,嘴唇上蒙着淡淡的冷意。 可是她打不过七海,就只能任由七海拉着,一直返回北昀国帝都。 …… 北昀国细作长烟派回国的姐妹打听,说是七海和着北昀国严番的女儿严青青成婚了。 是小皇帝赐婚。 换句话说,那就是国婚。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长烟的眸光有些沉重,更有些落寞。 她会忍不住想,七海此行的用意,换句话说,她应该感到高兴,但是现在,住在北昀国,嫁给北昀国人,那就和临水国所有的朋友背道而驰。 那公子风清扬……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无法设想,更无法揣摩这件事儿,只道此事儿听起来有些麻烦。换句话说,这个消息,令七海的形象大打折扣。 七海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一个他们不认识的人了。 长烟觉得这消息,自己应该高兴。 可到最后,她却开始难过。 为公子风清扬难过。 无边的夜色,笼罩着阁楼。 风清扬坐在阁楼。上等。 没多久,长烟就到了。 她戴着斗笠,望着风清扬,有些哀愁,“公子?” “来了。”风清扬抬起淡蓝色的眼睛,望向长烟,“有七海的消息了么?” “有。”长烟直接,看着风清扬,他越发消瘦了一些,“我担心公子听了承受不住!” “放心吧,怎样的结果我都能够承受。”风清扬回答得有些颓唐,语气也有些怅然。 长烟没办法,只有实话实说了,“公子,七海在北昀国,迎娶了严番的女儿严青青,现在……大概在享福呢。” 扑通……手指上无端掉下一个杯子,杯子碎落在脚跟前。 风清扬剧烈地咳嗽起来,双肩颤抖着。 听到七海很好,他应该高兴来着。但是他还是希望七海不要成为北昀国严番的女婿,这不该是一个临水国人应该做的事儿,毕竟会受万人所指。 实实在在地认定七海为叛国贼子。 风清扬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得特别痛苦,痛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如果七海以后回来,他会被多少人误会啊,到时候谁又会真相地相信七海的清白。 虽然不能断定,但他认可七海的能力和聪慧,他也觉得七海会理智地处理这件事儿。但是背叛,他着实不大相信。 “公子,七海可能回不来了。”长烟笑着安慰,希望风清扬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公子,他在临水国,是带罪逃犯。能够迎娶严番将军的女儿,已经是福气了,你……何必因为这件事儿,折腾自己!” “说完了么?”风清扬一听这话,恼羞成怒地瞪了长烟一眼,十分无情,“你可以走了?” “这……”长烟被风清扬突然的情绪蛊惑,心不在焉地又补充了一句,“公子,你不是一直希望他安全么,为何他现在在北昀国,安阳无恙,还成为了严家女婿,而你却不高兴呢?” 她在明知故问。 不过不确定,所以内心依旧会感到怀疑。 “七海会回来得,他是临水国人,一定会回来得!”风清扬咬着牙,补充了一句,而后站起来,抚着栏杆,往楼梯走,“这个消息,如果你散布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然而,事实上,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了临水国帝都。 甚至早朝上,皇帝特地提起了此事儿。 他很得意,就像抓住了七海的把柄,“各位,看见了么,这就是你们自以为的英雄,这样的英雄,竟然迎娶了北昀国细作之女?” 言外之意是,这样的男人,不是叛国贼子,能是什么?! 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还是他慧眼识珠,又能识次品。 鲁国公和孟绫世子这边,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不肯相信是事实。 他们垂着首,没说话,没有认可皇帝,也没有偏向七海。 整个朝堂上,唯有常太傅说,这件事儿恐有误会。 老皇帝睥睨着他,语气不悦,“什么误会?” 第334章 太傅态度(三更) 常太傅平日在这个时候,绝对会闭口不谈,但是现在他却双膝一跪,躬身表示,此话是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呵,常卿啊,你难道没有听到这么多大臣说么,此事儿已经从北昀国边塞传到了咱们这儿?”老皇帝始终不愿意相信,七海是一个英雄。 这或许同他当初下了那个决定有关。 为了不自己打自己的脸,为了不让众人知道他诛灭镇国公是一个不智之举,为了不让众人了解,他是一个昏君。 所以他一直以来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不能去否定他昔日的成就。 任何人都不能去否定他作为君王所做的抉择。 常太傅昔日听从干女儿镇国公夫人田园诗的话,不在他们被诬陷的时候站出来,已经心中内疚。 现如今,知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并且还是一个小英雄时,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豪。甚至打扫庭院,盼望着七海能够早日回来。 现如今,七海迟迟不归之时,却被老皇帝再杜撰出了此等重罪,常太傅的心里更不好受。 他对皇帝这个人,越发不满了。 老皇帝看着常太傅,因他是朝廷重臣,所以也未曾杀他,只言他为叛国贼子说情,其心有鬼,特令他在家中思过。 就这样,常太傅直接不上朝了。 面对这样的决定,诸位大臣都替常太傅感到不值得。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则,所以便只感到万分怅然,甚至于觉得常太傅本人欣赏七海。 鲁国公都为此震惊。 孟绫世子听了想笑,“常太傅以往听从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逼宫被废,云老又同七海结拜,他会偏向七海,理所应当。但是我也不相信七海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若不是这样,他就不可能救沈老将军。” 鲁国公背着手,点点头,“我儿说得对,七海这个人虽然处事圆滑,但胜在重情重义。他要真会叛国,如何会在云家大难临头时,站出来保护云家,又如何会在边塞岌岌可危之时,自动请命前去押送粮草!此真心爱国之人,如何会是陛下口中的叛徒!” 孟绫世子见鲁国公对七海这个朋友的评判,笑容满面了,“父亲,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护着七海兄?” 鲁国公伸手落在了孟绫世子的额头,“我相信我儿的眼光!” 孟绫世子看着鲁国公,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佩之意,愈发地深。 除了鲁国公和孟绫世子。 陈露白和陈明杰在家里也说起了此事儿。 陈明杰笑看着陈明杰,温柔问了,“父亲,以你之见,此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陈明杰摇头一笑,笑容尽显真诚,“陛下对七海的成见,是从她父亲母亲开始得。如果……帝都的人一直信任和敬佩七海,称他为英雄,那就同陛下想杀他的话背道而驰。如此一来,陛下不就相当于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听了陈明杰的话,陈露白也跟着点头,“父亲,陛下可真是心狠手辣之人。”他想到皇帝,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愤之意,是对此人的不满。 陈明杰犹豫了下,笑看着自己的儿子,“为父以为,阿绫也会如此认为。” 陈露白点头一笑,“没错,我和孟兄都如此以为。不过……”她偏过脑袋,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不仅仅我这么认为,就连岁荣都如此以为。” “岁荣?”陈明杰一听,心里不安了,“这……这丫头要是在二皇子跟前乱说,不会……出事儿吧?” “父亲放心,儿子看二殿下对岁荣妹妹不错,上次下雨,一个人在府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妹妹回去,他也没有责备。”陈露白这么说,那意思就是二皇子已经对岁荣妹妹动了真心。 可以说,已经正式将她放在心里了。 …… 陈岁荣大晚上不休息,带着仆人在院子里弹琴唱歌。 久久不去就寝,二皇子动怒了,背手站在台阶上,当场斥退了众位家仆。 家仆们走地时候,看着二皇子那森肃的样子,当下无不担忧他们那没心没肺的王妃。 “臣妾给殿下请安。”陈岁荣看他们走了,心中不乐意,躬身一拜,别别扭扭地往房间走。 二皇子拉住她的手,“回来!” 声音特别冷,陈岁荣被吓得一哆嗦。 她瞅着二皇子的眼睛,“做、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二皇子抿着嘴巴突然问了,看着放在那儿的琴,“刚刚弹地什么?” “一首曲子?”陈岁荣咕哝了一句,就想逃,却被二皇子拦阻了。 长迢看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说着就匆匆忙忙地离开。 被拦阻的陈岁荣没好气地望着二皇子,神色不耐,“有什么事儿,不能直说么?” “你……你不知道么?”二皇子逼近了,眼睛里藏着一丝浓重的笑意,“岁荣,你对本殿下……” “我没有。”陈岁荣话都没有说完,就快速地回了一句,很没底气。 二皇子不高兴,将人往怀里一拉,就开始触对方的额头。 蜻蜓点水一过后,陈岁荣不敢相信地看着二皇子,像个可爱的蘑菇,怵在那里,“殿下为何要这样?” “一个男人亲一个女人,能有什么为什么?”二皇子暴脾气上来了,真想一巴掌挥过去。这要是别人,早就开骂了。 但是唯独这个小王妃祸乱了他的心。 看她瘦瘦弱弱,呆呆萌萌,一天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全无王妃的样子,可是有时候他偏偏还挺喜欢。 上次原本想同王妃说说自己的心意,结果陈岁荣一回来,就躬身请罪说。 抱歉,殿下,适逢大雨,臣妾在家里多待了几个时辰。 然后看着他在那儿冻了半天,好心好意地补充了一句,“殿下,下大雨嘛,多穿点儿,免得发冷。要是伤寒,臣妾可不想照顾人。” 陈岁荣,他的王妃将将一瓶冷水给他从头泼到了脚,让他想笑,都笑不出来。 最后还是自己憋着忍着,回了书房,差长迢熬了一大碗生姜汤。 “陈岁荣!” 二皇子突然一拔高调,言辞森冷。陈岁荣感觉耳膜刺破了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没说话,就只将人看着。 二皇子看着她,觉得这个呆瓜,怎么能是自己的女人,“你就没什么想说得?” 陈岁荣脸色阴沉沉,狐疑不明地看着他,“臣妾,臣妾该说什么么?” 臣妾……该说什么么?! 啪。 二皇子打了自己一巴掌。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第335章 风月计谋(一更) 二皇子看着陈岁荣的脸庞,内心深处有些怅然,迷茫的眼神里,透着半点儿喜气。 陈岁荣无法想象这种感觉,心绪不宁的同时,还深有些苦恼。 她退后两步,木讷地问了,“有什么需要说得么,殿下?” 二皇子眼睛里镌刻了一些苦恼,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己的王妃这么地不可理喻。 根本无法掌控她,就像一阵风,努力想要握在手里,却又从手心飞去。 “你、你还不知道本殿下是什么意思?” 陈岁荣摇头,天真地回,“不知道。”他走得很快,目光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二皇子看着那样的眼神,很想说点儿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别扭地转头回去。 他实在太好面子了,会这样,也情有可原。 …… 属下长迢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主意,他的眼里有黑雾,暗淡地很。 待得二皇子近到跟前了,长迢才笑着分析,“殿下,您对王妃的情意如果不说清楚,她很难明白得。” “你以为本殿下不想跟他说清楚么,但是如果有用,本殿下还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二皇子发泄了一句。 二皇子苦涩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只能佯装什么也不知道。 毕竟,他也觉察到,陈岁荣在刻意回避自己的感情。 到底,那样明显了呢? 陈岁荣看着二皇子离开的背影,歪着脑袋,想了想,脸色一红,转身回自己的房间了。 有丫鬟梳着头发问她,“王妃,殿下很喜欢你,为何你一点儿都不……” 陈岁荣握着桌子上的梳子,她想,不动心,就永远不会痛苦。 动心了,总会忍不住想到,他日自己的丈夫,坐上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会变成什么样! 她一定是忍受不了得。毕竟,她羡慕自己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旁的女人,整日里争风吃醋。 她实在不喜欢。 “二皇子是什么人,他日他如果鱼跃龙门,我就要跟着一起锁进深宫,我不想变成又一个月贵妃,又一个皇后,我想要地,是将我捧在掌心的男人。”虽然还没有出现,亦或者这辈子永远没有机会。 但是陈岁荣想,她不动心,至少不会受情所累。 二皇子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为何要对自己百般躲避,如果……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身份,那也太奇怪了? 他没有别的女人,按道理来说,不是因为吃醋?难道是因为以往自己太冷了,所以王妃对自己并没有半点儿心动么? 心动? 二皇子握着的筷子,仓促地掉落在地,他的心情好像拂进了水渍,彷徨难解。 属下长迢站在旁边,忙让人重新准备了筷子。 还是那样,他希望主子能够和王妃实话实说,而不是在这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二皇子手指握着茶杯,抿了一口,茶凉心冷。 他怒地拍桌,“长迢,拿酒来!” 然后二皇子当天喝得醉醺醺地,他笑着问属下长迢,“你说……那小子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小子,指地就是七海。 帝都的人,都很关心七海,不是真地关心他的生死,而是简单地关心他的故事,他的事迹。 就好像,这些故事能够让他们感到心里有什么安慰一般。 长迢犹豫了一下,说,“殿下,长迢以为,这些都是传说?” “哦,说来听听。”二皇子没有想到属下长迢也能够怀疑,不觉好奇他的想法,“本殿下倒要看看长迢有什么睿智的想法?” 属下长迢拱手,恭敬地说,“不知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闻姑娘深中剧毒的事儿。那会儿七海护卫,如此担忧,背着人,深夜前往救治,可见在他的眼中,闻姑娘十分重要。既然是重要的人,为何还要杀了迎娶旁人,这……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这……这倒是了。”二皇子嘴角微笑,“闻姑娘变成那般,他都要带着她离开帝都逃命,可见她的确对闻姑娘情深义重。这和严番的女儿成婚,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想到这里,他有些震惊,偏过脑袋,望着属下长迢,“你说得对,那些消息定是北昀国小皇帝故意传出来,让咱们误会得?” “可殿下,让咱们陛下误会七海有什么好处。” 二皇子惆怅了一阵儿,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处,但是有一点儿。 他突然想明白了,北昀国小皇帝是故意让父皇知道。如此一来,对于这个希望七海有所污点的皇帝就会抓住打击七海的把柄。 毕竟是一个亡命徒,让他的形象变得恶劣,岂不是一件好事儿。 “长迢,你有没有觉得,父皇有些过分?” 属下长迢看二皇子的眼睛通红,貌似有些醉了,“殿下,属下愚笨?” 二皇子站起来,哈哈大笑,“装什么愚笨,长迢啊,咱们这个陛下心狠手辣,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不顾诸位大臣的名声,不顾儿子的性命。谁要危害到他的利益,他就要谁死?七海此人武功高强,功绩卓越。他要成了我的帮手,就不错那个位置抓不到手。可……可你看看,这么久了,太子死了这么久了,我呢,我不但没有得到他的青睐,反而愈发不受他的喜欢?” 属下长迢听得惊心动魄,想说点儿什么劝阻,最后却不敢动,只能拱手,躬身,恭敬木讷地站在那里。 “有时候,有时候本殿下在想,父皇,父皇,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父皇?想当年,北昀国和临水国明明矛盾尖锐,但他还是要将年纪轻轻的桃夭公主嫁到北昀国那个老头子那里去。让桃夭公主一辈子都不能回国。”在二皇子的心里,既然桃夭公主的父亲是一个战功赫赫的人,那就不应该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他是让那位九泉之下的将军,死不瞑目。 嫁过去没多久,那老皇帝撒手人寰了。年纪尚小,却要混在深宫里,苟延残喘。 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此时此刻,他偏偏这般了,一句话都好像说不出来,内心的痛楚,无法言喻。 毕竟他心里头,桃夭公主是他那个时候的白月光。 想到这儿,他望着属下长迢,提醒说,“今晚就在书房就寝了?” 属下长迢发表意见了,“会不会不大好?” “哪里不好?”二皇子冷眸望了对方一眼,笑容冷淡。毫无朝气,“挺好得,没有哪里不好?” “是么?”长迢觉得他家主子是在吃醋,换句话说,因为在王妃陈岁荣那里不被重视,所以生气了,也便因为这个,变得有些丧气,“可是殿下,王妃那边会生气得。” 二皇子无奈地问了一句,“她会生气,她会生气,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显然,他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对付陈岁荣。最好让她知道,自己不就寝,也是可以得。 也要让陈岁荣明白一下,孤单就寝的痛苦。 可惜,他的这种幼稚,无论发挥得有多好,都显得百无一用。甚至听起来,只让人觉得可笑。 甚至于可恨。 可笑的含义,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当然,他没有想到地是,王妃陈岁荣一大早就出来了,和着几个丫鬟在踢毽子。 不过问他为何没有前去就寝,不过问他昨晚好不好,还能兴致高昂地踢毽子,简直……难以想象了? 他一失落,没注意台阶,扑通……摔地上了。 院子里的丫鬟们听着那响声,突兀地转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了趴着的二皇子…… 第336章 爱而不得(二更) 身旁的属下长迢快速跳下台阶,将二皇子搀扶了起来。 “王妃,殿下他……” 身旁的丫鬟使眼色。 陈岁荣点点头,让她们退后,“先看看,有没有事儿?” 有事儿才会想他么,这……这怎么能如此? 二皇子摔地上的时候,刻意地抬了脸颊,往远处的陈岁荣看过去。 他在想,自己的王妃怎么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又在想,自己的王妃为何什么也没有做? 连关心他都不可能么? 陈岁荣看到他的视线,立马转过了脸庞,随后望向了别处。 属下长迢看着现在的二皇子和王妃之间这点儿奇怪的风月计谋,有些想笑。却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劝阻。 全程只能当做一个看客,东拉西扯,不做任何评判。 二皇子被搀扶了起来,愤怒地晃动着衣服袖子。 走近了几步,不知道是碍于面子还是别的什么,二皇子放弃同陈岁荣说话,独自走了。 几个丫鬟凑拢了,问陈岁荣,“王妃,殿下生气了。” 陈岁荣握着毽子,脸色尴尬,又不是她推得。 “我知道。”陈岁荣目光有些难看,“我看见了。”但是不能因为他自己摔一跤,就非得跑到跟前,问询两句,怎么样之类的话吧。 不觉得难堪嘛? 二皇子果然甩头走了,王妃又继续玩毽子了。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处在某种不温不火的状态下,略略让人有一种无法言语的错觉。 …… 户部侍郎毕郝来拿着好酒,过来看望常太傅。 常太傅年纪大了,这次倔强,替七海说情,惹怒了皇帝。也因为这个理由,常太傅被囚禁在了自己的太傅府。 没有人来过。 户部侍郎毕郝来是被囚禁这段时间里,唯一的一个客人。 为了招待他,常太傅让身旁的管家做了神仙凉粉。 正午就留下来吃饭了。 常太傅将绿幽幽的神仙凉粉推到了户部侍郎毕郝来的面前。 毕郝来望着凉粉,激动不已,筷子夹了一块,不由地赞叹,“清凉舒爽,口感甚佳。” “不错吧,这个啊,是七海教我这管家做得?”常太傅看了管家一眼,眉眼都是笑,“他啊,就做了一点儿神仙凉粉,可惜手艺不佳,水放多了。” 户部侍郎毕郝来看着神仙凉粉,夹了一块,又惆怅地放下,看着常太傅,心情郁闷,“真不知道,七海大人现如今究竟在做什么?” 常太傅垂眸,喝了一口酒,“帝都的人不都在传么,说北昀国小皇帝赐婚,让他和严家姑娘成亲?” 毕郝来听出醋意来,哈哈大笑道,“怎么,太傅大人,连这种鬼话都相信?” 常太傅摇摇头,“那小子在帝都时,云家姑娘对他有情,他都没有想过要成亲,现如今,一个细作的女儿都可以和他成亲了?真要如此,那一定是小皇帝威逼利诱,设计陷害。” 在常太傅和毕郝来的眼里,这件事儿只能是北昀国小皇帝的计划。 目的嘛? 七海聪慧过人,武功高强,小皇帝也许正是因为看到这些优点,又忌惮七海在边塞的功绩,所以想要将其拉拢。 这一招,就叫做收买人心。 七海痛恨临水国皇帝,这没有错,但是因为个人恩怨,七海就做一个是非不分,叛国求荣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得。 他们死也不会相信。 况且,闻步知变得不认识他,他都没有想过要抛下闻步知,情感上背叛自己的未婚妻,着实有些荒唐。 毕郝来替七海抱不平,“七海兄这人,一开始在帝都的时候,我还觉得他胆大妄为,现在看来,不过是因为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努力。若不是因为坚信自己能够查出真相,他又怎么可能……哎……”一提到这个,毕郝来皱着眉头,伤感不已,“想当年镇国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惜血染殿堂,其夫人生死相随,在帝都可是一番佳话。那些不相信镇国公叛国求荣的大臣们,都因为说真话,丢掉了性命啊。” 想到这里,户部侍郎毕郝来就忍不住痛哭起来。 常太傅也跟着难过,手落在毕郝来的箭头,“郝来啊,那云老不也一样么,昔日和镇国公是八拜之交,后来镇国公死,他一个人手握着那份血书,宁愿永不上朝,也要为镇国公报仇雪恨,这何尝不是云老所信的道啊。” 毕郝来擦了一把眼泪,跟着又笑了,“不过云老如果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敬佩的人就是他二弟的孩子,兴许会开心吧?” “说得也是,七海这孩子有情有义,真不愧是镇国公的孩子。”常太傅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笑。 常太傅示意喝酒,“来,郝来啊,喝酒喝酒。” “好,喝酒。” 二人之间所有的苦楚,全部掩盖在了那样一场酒水里。 …… 近日,七海时常会跟着闻步知,她去哪儿,他便去哪儿。 也没有点穴,让她失去最起码的自由。 至于那些毒针。 在昨天晚上,七海就将毒针全部偷偷换掉了。 变成了最普通也没有毒的针。 虽然说两头毛已经没有用了,但是七海以为,对别人而言,那毒针还是要小心为妙。 闻步知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拿,也闹了一阵,但是太可惜,七海现在采取冷冻策略。 “七海,说,是不是你把我的东西拿走了?” 七海决绝地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除了你以外,谁在我的身边?!”闻步知恼羞成怒,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又赤红了。 闻步知冷冰冰地瞅他一眼,“不是你是谁?” “反正不是我。”七海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乐,“你的东西,我又没有见过,我又没有给你保管,丢了怎么又能怪我呢?” 闻步知撅着嘴巴,忍不住动手,可是那一巴掌还没有下去,就被七海抓住了手腕。 他冷冰冰地回话了,“步知,女人啊,还是温柔一点儿好,太凶了,会被说成母老虎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闻步知想发火,还是忍耐住了,看着自己的手腕,语气冷冰冰,“放手!” 七海刚放开,那一巴掌就挥过来,却没有打到七海。 可以说,七海隐进空间,不见了。 闻步知吓坏了,站起来,左顾右看,“臭小子,你给我出来!” 七海现在闻步知的身后,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在这儿呢,步知?” “你……你刚跑哪里去了?”闻步知犹豫不决地问了。 七海看她眼睛恢复成原来的颜色,开始逗趣她,“怎么,你着急啊?” “无赖。”闻步知又骂了一句,坐回自己的位置,瞪着大眼睛不说话。 七海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笑容艳丽又开怀。 闻步知瞧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在那里傻笑,不决好奇了,探过头,“臭小子,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七海不说话,依旧是哈哈大笑。 闻步知忍不住了,站起来,往对方的跟前凑,想要瞧瞧七海的手心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放肆大笑。 可是她偏头看过去,七海忽然合上了手掌,“怎么样,想看啊?” “你手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闻步知依旧坚持追问。 七海站起来,洋洋洒洒地说,“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有,一定有。”闻步知态度坚持,没好气地问了,“要不然,你藏着掖着做什么?” 七海团住手掌又张开,张开又握住,故意笑她,“这里可是一份好东西呢?” 第337章 高尚人品(三更) 好东西? 听到这好东西三个字,闻步知本来没有那么好奇地,反而增加了好奇心。 瞧着好东西三个字,她略略忍不住想看看,也正是因为想看,闻步知便握住他的手腕,发火了。 “拿出来!”她觉得是她的银针,所以说话特别坚定。 就是希望七海能够将手掌打开。 然而,七海故意凑近了,伸手握着闻步知一缕头发,特别专注地问了,“真想看啊!” “快打开。” 七海转了身,故意笑嘻嘻地,“想看的话,你就求我啊?” 扑通,闻步知将桌子上的茶杯扔到了地面上。 七海跳起来,看着那几个瓷杯,不觉烦心,“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破坏公共物品啊?”他瞧着那些东西,语气也有些尴尬,“这都是别人得,要钱的,步知,咱们不节约,人家会找麻烦得?” 这不店小二送茶水来了。 七海听见,跑进空间,拿了几个一模一样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 “七海将军,来,这是本店免费送您的茶水。”对于七海这个人的本领,北昀国帝都大多数的人,都听说过。 因此七海光临本店,这掌柜得就多加照顾。 此刻看着地面上的碎瓷杯,又瞧瞧桌子上,几个完好无损的茶杯。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变得这样? “客官,这是……” 七海眼睛斜了斜,定着闻步知,“我未婚妻随身携带的宝贝碎了?” “呵呵,是么,这碎片真像我们客栈的茶杯呢?”虽然店小二这么以为,但是看着那些碎渣,他不由得愣了许久。 七海接下热水,道了声谢,催促着说,“兄弟,你有事儿么?” 看七海那双眼睛落在闻步知的身上,店小二立马知趣地离开了。 闻步知瞪七海,威胁的语气,“说还是不说?” “嗯,什么?”七海依旧是一副颓唐的表情,装作不知。 “你说什么?”闻步知冷淡着眸子,“把银针还给我?” “没拿,什么也没有拿。” “你藏在手心了?”闻步知态度坚定,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 七海的脸色突然就正经起来了,摊开手掌,伸到对方的跟前,“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指着自己的手掌心,特别严肃,“步知,我的手心的确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我的心。” 闻步知愣住,不解。 “这是我的心?”七海又唐突地补充了一句,“步知,我喜欢你,所以一直期望你能够恢复得像以前一样,这样的话,我的心才会是一个完整的心,不然,它会千疮百孔得,你知道么?” 闻步知听着这略略尴尬的话,脸一臊,退后几步,“臭、臭小子,你说什么呢?” 七海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拔高了调,“我说,我的心在你那里,你一定要好好善待它,否则没有了心,我可能就只有死了。” 闻步知看得格外难过,哽咽了一下,忽然问了,“难过什么?” “难过……难过啊。”七海捧着脸颊,忧心忡忡,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难过有一天你连曾经我们相处过的那些感觉都没有了?” 闻步知听得发慌,“要、要什么感觉?” “你知道得。”七海绝望之下,坐下了,他好像有些发痴,“以前,以前步知绝对不会叫我臭小子,也绝对不会拿银针伤我。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对,就没有什么不对得。” 闻步知发现,七海又变成了山崖上那个自言自语落寞无辜的样子。 她感觉喉咙里有一丝血腥味,在徐徐地流出来,一点又一点地,钻心地痛。 “你怎么了?”闻步知忽然问了。 七海摇头,冲她笑了笑,是那种一瞬间,就格外冷淡的表情,“没什么?” 他拿着剑往外走,“如果想吃东西的话,就跟我一起下去吧?” 闻步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上七海的步伐,可能是觉得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只有七海一个人,可以骂,只有七海一个人,会那样叫她。 步知,步知? 她的名字叫……步知么? 楼梯处,她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咳嗽了下,血丝落在掌心。 她仓皇地看着,手指点了穴,拿了丝绢,将自己的血迹握住,塞进了袖子。 正准备吃饭,上官透就带着人来了,拿了陛下的召书。 又跟着赏赐了七海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在护国大将军的职位上,再加了一个职位。 上官透憨厚地往七海跟前凑,笑容略略深奥,“七海将军,陛下这是给你升官了啊,你……你总该领旨吧?” “我不做北昀国的护国大将军!”七海依旧直接,“我是临水国人,我始终要回国得。” “这……”上官透被七海这种倔强的精神弄得有些崩溃,不知道究竟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应对,“为什么啊,七海将军,这可是一生的荣耀啊?” “一生的荣耀,呵,让我背叛自己的国家,做你们北昀国的大将军。此话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回临水国报仇雪恨?!”七海砰地一声,将剑放在桌面上,目光冷冷清清。 上官透这次是来下旨得,小皇帝说了,他不信任任何人,就只将这个重大的任务交给了他。 所以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现在,圣旨念了,那么多人跪着呢,到头来七海一点儿面子不给,直接不接旨。 这可让上官透苦闷了。 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火焰,忽然冲了出去。 好想打架啊! 不过带着圣旨来得,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始终都得忍! 忍! 忍不住了! “七海将军!”这一声,不在像刚才那般隐忍了,可以说,带了点儿强势。 那感觉就好像再说,这是圣旨,你除了接下,别无选择。 七海偏头,也不想彼此这么尴尬,他把筷子放下,看着上官透的圣旨,迟疑了一下,补充道。 “上官将军,我也不能为难你,这样吧,你回去让小皇帝拟旨,就说我七海聪慧过人,武功高强,他内心佩服,特地……特地想让我做临时的贴身护卫。”护卫在风清扬跟前做久了,也不能接受其他的职位了。 上官透不想做,又担心,隐忍了许久,只能拿着圣旨,背着手,带着所有的手下,离开了客栈。 “将军,这家伙这儿不会有问题吧?” 上官透白了心腹一眼,“人家比你有聪明!” “……” 第338章 他的恳求(一更) 没有办法,七海在小皇帝心里,地位高,他这个老将军就得听从命令,过来劝解。 劝解过程里,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得听从。 因此,在得知七海最后让他回去告诉小皇帝那些话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同意了。 带着人离开,七海才瞅着闻步知,他脸颊带笑,“步知,多谢你给我面子?” “胡说什么?”闻步知翻了七海一个白眼。 素来端庄的脸颊,因为那双冷厉的眸子,所以看起来凶巴巴得。 不过七海见怪不怪了,“你今天没有出手伤人啊?” “有你在我身边,我能出手么?”闻步知几次出手失败以后,她也就逐渐明白了七海的能力。 在高手面前,她也就要知趣了。 班门弄斧,可能还会要咯她自己的命。她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她表现得这么淡然。 “步知,你怎么不说话?”七海看闻步知脸色古怪,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别的提议,“哪,想不想吃好吃得?” 闻步知倒是觉得有趣,“什么好吃得?” “你先等着,我做好了,再给你拿下来!”七海起手,找来了小二,拿了银钱,说是要为自己喜欢的人做好吃得。 于是那一天下来,很多顾客都不肯离开,都想知道七海大将军做了什么好吃得。 后来七海为每一个桌的客人,都定制了一盘,当时所有的人看着桌上的绿油油亮晶晶的东西,深感好奇。 他们问,那是什么。 七海答,神仙凉粉。 神仙凉粉哦,也不知道那位老太傅现在吃腻了没?身旁的老管家做出来的能不能吃?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脑子里装了太多迷茫不安的事儿,因此他很落寞,手指握着筷子,也会无意识地想起公子风清扬的事儿。 “虽然凉,但口感佳。”那是风清扬说得。 “真是美味!”那也是风清扬说得。 “如果七海你去当厨子,我一定每天拜访。”依旧是风清扬说得。 风清扬对于七海的回忆太过深刻了,好兄弟,一直以来的好兄弟,突然有一天变成了自己的仇人。 处在对立面,便会觉得心烦意乱。 这次北昀国的小皇帝赐婚,也不知道传出去的消息,风清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想? 七海这个人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在乎临水国帝都和朋友的看法,希望他们能够回复自己,希望他们能够答应自己? 无论旁得,都无所谓。 也许低估了他自己的魅力,所以七海至始至终都觉得,他们会误会自己。就像……就像父亲,当年的镇国公一样。 陷进误会里,被老皇帝诛灭了九族。 众人称赞神仙凉粉做得好吃,可七海却失魂落魄。 一个人撑着桌子,明明看着闻步知,却又好像没有看到闻步知。 闻步知一开始甚至有些心慌,可在抬头,看向他时,忽然发现他的眼睛,泪水涌动。 泪水顺着那绚丽的眼睛里,滴落下来,被泪水润湿的睫毛上晶莹璀璨。 闻步知放下筷子,也没有吃饭的想法了。 想要安慰七海一下,回地却是一句冷飘飘的话,“臭小子,哭什么呢?” 七海回过神来,目光呆滞,“没什么?” “没什么,你哭?”闻步知不屑,笑容明明带着几丝嘲讽。 可真就看过去,才会发现,那丁点儿的不同。 作为被控心术控制了意识的人,她竟然一瞬间想地不是杀七海,而是他……为什么哭? 七海望着闻步知的眼睛,笑容窝在眼眶里,他不想影响她,“我这是风迷了眼睛?” “嗯?” “我觉得我自己做的神仙凉粉好吃到爆炸?” 好自恋的人哦? 七海凑近了闻步知,犯贱地问了,“有没有觉得吃了我做的神仙凉粉,你一下子就爱上我了?” 然后呼地一声,闻步知手中的筷子就突兀地朝着七海的眼睛戳来。 被七海当场握住了。 他指着自己的眼珠子说,“步知。我的眼珠子这么可爱,你怎么舍得我去死?” 真是! 要不要人命啊! 握着闻步知的手腕,他的笑容比绚丽的日光还要耀眼,“步知啊,老是暴力打我,有一天,你会觉得很累?”他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好好爱我,不好么?” 身旁倒茶的店小二手指顿了顿,难以忍受这两人的笑容,实在太奇葩了,奇葩到他们觉得,这个护国大将军有些花心。 才刚刚娶了严将军的女儿严青青,立马就跟别的女人告白。 七海瞪着店小二,怒气冲冲,“听够了没有?” 听够了没有? 呵呵,好生气的样子啊。 店小二吓地,抱住托盘,就赶紧转了地方。 上官透带着圣旨回去,同小皇子说了七海的意见。 没多久,他们又来了。 这次便给了七海一个职位。 贴身护卫。 七海不是护国大将军,而是贴身护卫。 护卫这样的职位实在很低,但偏偏七海笑开了花。 他安置好闻步知以后,进入了皇宫。 书房里。 小皇帝背手站在书架前,终于等到了人。 “来了?”听到走路的声响,他望向七海,眼里灼灼光。 七海没有下跪,身旁内监觉得太过放弃,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被合上,小皇帝看着七海,“七海,你同朕来?” 七海跟着小皇帝一起进去,穿过狭长的宫道,就到了密室。 推开铁门,小皇帝邀请七海,“这是朕平日里修身养性的地方?” 那地方的确清幽,虽然是密室,但却有翠竹长起来,一直抵达天窗。 七海看着那地方,不解地问,“陛下将我带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之前在寺庙里,朕想了很久。”小皇帝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七海,两国交战,百姓流离失所,咱们现在,只有让两国停止战乱,才能收手啊!” 七海笑了,“光我们停,你不下令,到时候我们不是中了你的计?” “七海,停战已经无可厚非。但是你们国君迟迟不肯让步,一直要将咱们赶尽杀绝。咱们……现在撤退,你们大军必定紧随其上。”小皇帝越说越紧张,在说到最后一步,他突然双膝跪地。 七海吓得面色一冷,有些说不出的冷淡,“你做什么?” “七海,朕乃一国君,却也是百姓的君。今日站在这儿,原本危险重重。是你替朕杀了长公主,了却了危害。这份恩情,朕铭记在心。” 七海听了那话,笑了一嘴,“虽然你说得让人感动,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愿意做北昀国的护国大将军,也不代表我会一直待在北昀国。” “是,这些朕都知道,所以朕思考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儿。也许……”他匍匐叩拜,七海这次不仅仅是震惊,反而愣住了,“什,什么?” “七海,你是临水国在逃罪犯,此话是朕打听到得。但朕也知道,你在临水国朋友很多,实力武功人品,你都居上。所以朕在想,如果你代表着北昀国,前往临水国谈判,让双方止战,划定界限,那咱们两国就不会有死亡,有战争,对不对?” 七海听着小皇帝那慷慨激昂的话,难以置信地问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朕的母亲,就是死于战乱之中,朕希望北昀国永远没有战争!”他仰起下巴,匍匐拜倒,“七海,朕惧怕死,但朕同样惧怕先皇在世时,那无法掩盖的野心。更惧怕你们临水国的铁蹄迈入北昀国,将北昀国吞灭。毕竟咱们北昀国文臣居多,能够胜任的武将却少之又少。” 第339章 那时桃夭(二更) 一个九五之尊,朝着七海跪拜时,眼神流露出来的伤感以及真诚。 确实有打动到七海。 可是七海想了想,却又问了,“你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是临水国认识的叛国贼子,我根本没有办法,安然回到临水国,即便安然了,也不一定不会受到临水国皇帝的追杀。” 小皇帝欣喜若狂地站起来,“七海,此事儿朕已经考虑过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作为使者返回临水国,我相信,临水国皇帝不会伤害你。况且……” 七海替他接了,“况且我武功高强,死不了?” “……朕……”小皇帝是有这个私心,“朕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像朕这样的想法,朝中大臣无一人赞同,他们要么畏缩,要么惧怕,几乎没有人肯亲自前往临水国,和临水国国君达成合作。眼下,咱们北昀国边塞的将军,可以和临水国对抗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 七海伸出手指,直接吼住,“打住打住,北昀国什么现状,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我让你们文臣变多得么?”他吐槽了一句,“你那死去的父皇,之前派了那么多细作跑到临水国,刺杀皇帝。武臣能不少?总说你们北昀国无心起战事,要真这样,怎么可能派人前往临水国。若不是这些细作,临水国皇帝怎么会看上兰姑,又怎么会让我七海失去父母,失去师父,失去亲人?!”他的反驳也很直接,北昀国皇帝不知情,所以无从辩驳。 他只能说,“正是因为先皇做错了事儿,所以朕才希望能够弥补这一切,总不能让更多的人,在临水国里,举步维艰,总不能让他们,永远在异国他乡,完成那不知所为的命令!” 七海听小皇帝的言外之意,应该是要撤回那些细作,“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有办法让那些细作全部回来,不再继续做恶了?” 北昀国皇帝点头,“没错,他们在外,最想念地,就是自己的父母,如果两国停战,如果……彼此和乐相处,还需要什么细作?!” 七海摇摇头,他不肯信,“你……你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临水国镇国公的为人,朕听说过。他是一个大英雄,这样一个大英雄被陛下构陷,又说成什么叛国贼子,七海的心里,应该不好受吧,既然如此,那么可否听朕一言?”北昀国小皇帝看着七海,格外专注地说,“只要你能够杀了他,奉新主为国君,那么北昀国的未来和临水国的未来,就可以重新开始,不遵先皇之意,停战止戈,和平相处!” 七海听得热血沸腾,他望着小皇帝,看着他那稚嫩的长相,“你说说,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得?” “百姓!”小皇帝轻声回。 他是先皇唯一活在民间的皇子,继承大典也非名正言顺。 上官透不惜在先皇死后,篡改圣旨,愿意支持他为君,则是因为他的人品。 朝中大臣中,左丞相,右丞相都是鼎力支持他得。 曾经也因为听到他对北昀国的设想而深受感动。 “我佩服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七海看着面前的小皇帝,年纪轻轻,思想格局如此大,的确是他无法想象得。 小皇帝欣喜,“七海可是答应了?” 七海懒洋洋地回答,“不答应。” “为何?” “我未婚妻控心术未解,我如何保护她?”七海有些苦恼,神情凝重。 北昀国小皇帝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回道,“如果七海放心,朕可以找人照顾她。” 七海反笑了一声,“当人质么?” “七海误会了,朕如果有心为难,也许你们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小皇帝笑着回应了一句,“你能安然离开,朕明白。但闻姑娘呢,她一心杀你,到时候不肯同你一起走,那该如何?况且……七海放她自由,不就是因为她已经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么?” 七海一听,愣住了,“你监督我们?” “客栈的事儿,谁都知道。”小皇帝想了想,没有说假话,“是上官将军告诉朕得。” 七海坦然一笑,凑近了,望着小皇帝的眼睛,是那种很期待的目光。 他问,“陛下真不知道控心术可解之法么?” 小皇帝耸耸肩膀,微微一笑,“朕如果知道,一定会用它可解之法,救治闻姑娘,然后以此恩情,让七海成为朕北昀国的护国将军。” “真不知道?”七海实在不肯相信,他觉得很多事儿,都让人难以置信。之前长公主说自己会解,最后却是欺骗。 那谁能知道这个小皇帝没有欺骗他。 七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我答应你,以使者的身份,前往临水国,可是……如果我回来,我未婚妻出了什么事儿,我一定拿陛下开刀。” “朕此言一出,绝不作假!”小皇帝走近书桌,从案几上,拿了圣旨,递给七海,“此行,朕令流云陪同你一起去!” 七海挑眉问了,“你要监督我?” “不,七海误会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帮手,这样你也能有伴儿不是么?”小皇帝补充了一句,又跟着笑了,“七海,若是战事儿可平,那两国百姓就不用再遭受战争之苦了。” 七海抬头,凝视着小皇帝,他给七海的感觉,总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眼神里的光泽仿若星子,充满了期待。 七海看着看着,心里七分信任,三分怀疑。 一个时辰后,七海离开皇宫。 小皇帝器重他,特地派人送对方回去。 皇宫门口,忽然有一女婢,突然叫住他。 “是七海大人么?”女婢不知七海身份,跟着那人的背影,仓促地叫了一声。 七海回头,语气温柔,“姐姐是?” “婢子是楚晨宫的,主子听说来了一位大将军,所以过来问问是不是?”那女婢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声,声音婉转。 七海点头,“我是七海。” “那大人可否随婢子去见见主子?” 七海犹豫,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丫鬟,“你家主子是?” “主子说,你是她在临水国的朋友。”女婢低垂着脑袋,压低了声音。 七海迷茫了,他不解地看着那女婢,朋友,临水国的朋友,会是何人? 皇宫里的朋友,难道是……桃夭公主? 七海心头一震,“劳烦姐姐带我去。” 就这样,七海被女婢引入了皇宫。 不过奇怪地是,那个地方,地处偏僻之地,院子里杂草丛生。 阁楼上,蜘蛛网也结着。 七海站在那儿,突然问女婢,“姐姐,桃夭公主她现在怎么样?” “公主她……” 女婢摇摇头,她回以一笑,“公主来时,被众位嫔妃欺负。一日宴会上,兰贵妃令公主献舞。公主因为变戏法,被污蔑为妖女,后来……陛下就将她囚禁在了这冷宫。” “冷宫?”七海看着那苍凉之地,问女婢,“桃夭公主现在何处?” “在……在屋子里呢?”七海踩着楼梯到了阁楼房间里。 房间里长满了爬山虎,爬山虎内有一股恶臭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人难以接受。 七海掩着唇,走进,忽然听见有人说话。 他一抬头,看见桃夭公主的脖子上,双手上,还有手臂上,全部都是铁链。 厚重的铁链锁着她瘦小的手脚和脖子,可怜无比。 七海往前走了两步,“桃夭公主?” “七海护卫?”桃夭公主不知七海升官一事儿,站在那里,神情恍惚。 他心疼地问了一句,“你、你怎么会这样?” 第340章 直挂云帆(三更) 桃夭公主的眸子越发地冷淡,语气也变得沙哑,神色暗暗地,让人难以言喻此刻的悲凉。 要不是那笑时,明显的梨涡,要不是她年轻,皮相尚且不错。 也许七海不认得她。 桃夭公主看了自己两眼,尴尬地说,“现如今我已经落魄不堪,七海护卫莫要怪罪。” “我救你下来!”七海上前,砍断铁链。谁知铁链未断,反而被震得后退两步。 “这是什么铁?” “砍不断得。”桃夭公主抿嘴,她回答,“这是先皇特地命人打制得,他……他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别想出去。” 七海看着桃夭公主,“公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甚至自己猜测,“刚来北昀国和亲的时候?” “是啊,刚来北昀国和亲的三个月。”桃夭公主看了那女婢一眼,温和地说,“她叫采薇,是我在北昀国的心腹,也是她悉心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七海看着她,“为什么不写信告诉临水国陛下?” “当年我求过,陛下何曾在意?”想到临水国皇帝,桃夭公主的眼神就无不伤感落寞,“况且,我写什么呢,写了以后,要如何送出去,在北昀国的地盘,无论临水国陛下是否知晓我已经身陷囹圄,他们都不会回家。即便……” 七海替桃夭公主续下去,“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派人来救你,相反他们还需要你这么一个借口,如此方能挑起战争?” 桃夭公主听后,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笑,笑容伤感,“七海护卫,你还能像曾经那样聪明!” “聪明又有什么用,很容易被人盯上。所以桃夭公主,咱们相识相离能有多久,我就变成了一个带罪的逃犯了。” 桃夭公主看着自己的屋顶,她苦笑了一下,“那只是暂时的。七海护卫,你得相信。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就好像……来到北昀国,你依然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做你自己。” 七海点头,“是啊,至少……我不像你这么辛苦。”他目光淡淡地,有些悲愁,想了想往外走,“桃夭公主,我会救你回去得。” “不,不用了。”桃夭公主看着七海,眼神里有些倔强。 她告诉七海,这是先皇下的圣旨,目地就是为了对付她。先皇如今驾崩了,他的圣旨已下了,别说小皇帝来了,就是不来,他也不敢私自放了自己。 毕竟……毕竟这可是先皇的圣旨。 七海摇头,嘴角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公主放心吧,我想做的事儿,一定能做成,我想救你出去,你一定能出去。” 他往外走,走到台阶上,又忽然转过了脸庞,对着桃夭公主念。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他最后几句念完时,豪放不羁,气吞山河的气势,让这个桃夭公主发自内心地感动。 她笑笑,这世间,能够在这个时候,还用这样的诗来安慰她的,估计就只有这个老朋友了吧?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她反复地吟诵着这句,笑声清脆。 女婢没读过书,在一旁看着,“公主,七海大人说了什么?” “他让我静候佳音,会想办法救我。” 女婢替桃夭公主高兴,“那不很好么,公主,离开这个鬼地方,你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做你自己了?” 桃夭公主想到这儿,眼神黯然,“可即便我出去,又能去哪儿呢?” 女婢抿唇,她是和亲的公主,自然没有离开北昀国的勇气和道理。 但是,不离开,北昀国又没有任何亲人?虽然,临水国兄长风清扬待她不错,可她离开帝都的时候,便明白,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女婢看她久久没有说话,跟着嚷了一句。 桃夭公主回神,语气轻飘飘地,“无妨。” …… 七海从皇宫离开时,一直在想桃夭公主的事儿,他甚至思量了很多办法。 北昀国老皇帝已经驾崩,现在让小皇帝放了桃夭公主,那是不可能得。 小皇帝同意,底下的文武大臣也会嘀嘀咕咕。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众位大臣知道,桃夭公主已经死在了皇宫。 七海想到这儿,他特意去找了上官流云。 他正经地问了,“上官兄还记得临水国前来北昀国和亲的桃夭公主么?” 上官流云听到这儿,叹了一口气,他回答得简单,“记得,桃夭公主很年轻,很漂亮。” “是了,她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公主,而且很是善解人意。”七海说着,俊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失落, 他又询问了,是属于明知故问地语气,“那么上官兄,我想问问你,桃夭公主如今在哪里?” “嗯?” “我同她也算老相识了吧,为何我来了北昀国,却不曾在皇宫里见到她,别的妃子倒是遇见了好几回?”七海突然问询了一句。 上官流云的脸色就有些暗沉了,他看向七海,“七海兄也许已经见过桃夭公主了吧?”他握着酒水的手臂落在膝盖上,“若是没有见,七海兄也不会在这里质问我?” “是,人我见过了。在冷宫。”七海解释,“她在临水国堂堂公主殿下,现如今竟然被关在冷宫里,甚至临水国竟然没有收到半点儿消息。” 上官流云扑腾着衣服站起来,背着手,他解释,“其实之前我也见过桃夭公主一面,她很聪慧。后宫有人让她学习戏法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她还是执意去做,七海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她年纪轻,容颜美,离开临水国的时候,就有意中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会选择毁了自己的前途,来保全自己,兴许是因为……她想图个安稳吧。”七海从善如流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桃夭公主是故意地,这个外人也看得出来。 可七海却忍不住苦笑,“她用自己大好的青春来换自己的前途,的确有些胆大,可也正是因为这点儿胆大妄为,所以她终于熬过来了。” 上官流云叹气,回头看了七海一眼, 第341章 救出公主(一更) 七海纳闷,不解地看着,“叹什么气啊?我说得不对么。桃夭公主在咱们临水国,人缘好,喜欢她的人可以排满一个街道。要不是遇到瞎眼的皇帝,至于将这么漂亮的一个公主,嫁给你妃嫔成群的陛下。” 他说完,还不忘呸了一声,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怨愤,像是即将雷雨的天空,布满了阴沉的云。 “七海兄为何这么生气,莫非?”上官流云怀疑七海对桃夭公主有意思。 七海摇头,冷瞪着他,“总之桃夭公主不该嫁到北昀国,我作为一个普通朋友,都觉得她婚姻太不幸。” 尽管七海发牢骚这么久,但上官流云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也是因为那是临水国的桃夭公主,所以才会无动于衷吧。 七海不想在哪里铺垫了,“我会救桃夭公主离开,不会让她孤苦伶仃地在皇宫里受罪。” 上官流云认真甩锅,“这件事你应该去同陛下说。”犹豫了一下,他看着七海,很是正经严肃,兴许是知道这件事不会成功,所以才特别提醒吧,“不过七海,我必须告诉你,有些事儿你改变不了,因为现在的陛下无法去推翻已故先皇的决定。” 七海自然知道这个理由,“放心,我会安然将桃夭公主救走,你们只要装作不知,这件事我就可以解决。” “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上官流云希望一次性说清楚,这样实施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七海面无表情,他的实力已经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了,“除此以外,没有什么。” 大摇大摆地离开以后,上官流云突兀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七海,你还打算再客栈继续住着?” 七海回应,“不可以么?”他抬头看了下湛蓝的天空,“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儿了?” 他相信北昀国小皇帝应该告诉了上官流云,毕竟这个是小皇帝的好朋友,否则现在他也不会多问。 只是七海此时此刻无心想这么多,因此七海觉得内心世界是迷茫得。 当天晚上,上官流云被叫到了皇宫里。 接见陛下。 再次说到了此次出使临水国一事儿。 “流云,战事不能再起,你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临水国君答应撤退,如此这边朕才能够令人撤退,结束这么多年的战事。” 北昀国和临水国在太上皇的时候,还保持着和平往来的原则,互不侵犯,但是到了他父皇这一代,硝烟战火不尽,因为挨得近,彼此之间都想要将对方吞并,导致此事到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必须用尽一切手段,让对方收手。 上官流云把七海当朋友,不希望小皇帝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计划,“陛下,您知道七海兄在临水国是逃犯,现在让他跟我一起,不是让他往火坑里跳了么?” 小皇帝不觉失落,“连连流云也不肯相信朕?” “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陛下,你知道这件事对于北昀国任何一个百姓都十分重要。此次出使谈判,咱们必须得赢,否则前功尽弃。七海兄即便武功高强,但在临水国,仇家众多,咱们的计划一定会很危险。” 小皇帝听后,并没有多么惆怅,相反他还觉得自己的朋友小题大做,“流云,你不必担心,此事朕已经调查过了,七海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陪同一路,绝对事半功倍。说不定他还会替咱们杀了临水国陛下,他的仇人。” 上官流云听着这话,有些奇怪,“陛下是倚靠什么,如此自信,又是因为什么,觉得七海会听从咱们的摆布?” 此事听起来实在玄乎,上官流云不相信也是正常得。况且七海这人,性格散漫,不拘小节,胆大妄为,有些敢多说什么。不仅什么也不会说,反而会觉得十分奇怪。 小皇帝始终坚信自己的原则,他这个停战的思想其实很早就有大臣提出来,只不过是有人忘记了,因为忘记了,所以战事频繁,民不聊生。 “朕一定要让北昀国恢复曾经盛世的场面。”豪情壮志,那身为帝王的格局之大,让人莫不振奋和鼓舞。 上官流云以前就是因为看到小皇帝身上这种无形之中的光芒,所以才会想着和他成为朋友。 事实上,这么久了,上官流云才发现小皇帝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初衷,由此,他当年没有选择错。 “我会完成任务,早日归来。” 小皇帝嘱咐,“对了,流云,你记住,此事也许会遇到诸多难题。并不会如我们预料得那么顺利,但无论顺利与否,七海都必须给我安然带回来,毕竟朕需要这样的人才。” 上官流云听到这句话,很是震撼,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欣慰地点头同意了。 不过对七海而言,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完。 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桃夭公主。 当晚的皇城,燃起了熊熊大火,丫鬟采薇提前被带出了皇宫,在客栈外面接应桃夭公主。 小皇帝也从上官流云的嘴里听说过七海救人一事,于是保持得特别平静,不猜想,不后悔。 依旧命令内监去帮助七海完成最后的一项任务。 很快,冷宫里沸沸扬扬,说是冷宫着火,桃夭公主不幸死去了。 在后半夜,大火被扑灭,还有内监发现了尸骸骨,就此小皇帝下圣,言贞贤淑太后死去。 就此便没有人过问桃夭公主的事儿了,毕竟自己做过什么事儿,说不定冤魂缠身,会找他们报仇。 小皇帝装傻充楞一下旨,这件事就结束了。 但是这件事儿依旧让小皇帝好奇,他没想过七海竟然会找到年纪相仿的尸骸来鱼目混珠,心思缜密得让人觉得可怕。 “厉害,厉害?”小皇帝抬头看着冷宫,仿佛从刚刚那熊熊燃烧的大火里看到了了七海的身影。 如此厉害的武功,在火光里,都站得那么笔直。 不过谁知道七海有神秘空间加持呢。 皇宫门口,七海背着桃夭公主先行去了楼顶。 他很着急,“步知,快去,烧热水。” 闻步知干愣着,不敢相信自己要杀的这个人竟然敢使唤自己。 七海抓着闻步知的手,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哪,快,帮忙啊。” 闻步知看着桃夭公主身上的铁链,不觉诧异,“你救的什么人?” “好朋友。”七海嘟囔了一嘴。 不知是因为什么,闻步知在看到一个重病缠身的人时,会突然想着给对方看病,“男女有别,我照顾她,你去烧水。” 七海震撼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眼前的闻步知,从之前总是情绪暴躁,要杀他,到现在竟然平心静气地给人看病。 他很感动,说了一声谢谢,就立马下去烧水了。 后来水开,七海就一个人在楼下等着。 采薇在身旁照顾桃夭公主,一直到人苏醒。 闻步知诊脉的时候发现,桃夭公主竟然服用了麝香丸。 在发现后,他将七海叫进来了,言辞冰冷,“臭小子,我问你,谁让你给她吃麝香得,是药三分毒,她现在再也没有办法做母亲了。” “什么?”七海立着没动,他的脸色黝黑,阴云一般,本来十分欢心的事儿,到最后,却因为桃夭公主不能生育而心生同情,为救人的闻步知吐血陷入了泥淖里。 他搀扶住闻步知,惊魂不定地叫她,“步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给我倒一杯水。”闻步知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但看得出来,闻步知身体虚弱,情绪也激动。 “怎么样,没事儿吧?”闻步知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水,忽然听见闻步知叫了一声七海。 七海愣住回头,看到闻步知又惊呆了,霎那间,那双眼又赤红一片了,“滚。” 第342章 公主抉择(二更) 骂了一句以后,七海还不大明白她这是什么操作,憋屈地看着,“我没惹你啊。” 事实上七海已经注意到了,刚刚他的步知,意识似乎在慢慢苏醒。 但是很快,他就被重新控制住了。 “步知,你、你真的没事儿么?” 闻步知翻了一个白眼,两个字脱口而出。 有病。 七海沉默了,好不容易才发现这点美好,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老天就这么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我问你,她究竟是怎么回事?”闻步知手臂一伸,定着七海,愁眉苦脸地指着人,“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做如此龌龊的事儿。” 七海没什么精神,回答问题也是漫不经心,“误会了,她是我的朋友,我刚刚救她出来。关于她发生的那些事儿,我、我也不知情。” 说完这话,他下意识地往外走。 门口,停住了脚。 “如果她醒来,麻烦你不要告诉她,她会受不住这样的消息。” 闻步知没有回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七海将采薇叫出来,神色冷淡,几乎同一时间剑就伸了出去。 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我问你,桃夭公主为何体中为何会有麝香?” “是、是长公主让奴婢这么做得。”采薇双膝一跪,仓皇地回答。 “你是木头么,长公主让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七海冷颜瞪她,“要不是因为是你告诉我桃夭公主的行踪,我也不会知道此事。所以,我不杀你,但是从今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滚!” 那女婢采薇站起来,刚刚还一脸求饶,顷刻间双眼冷厉,从袖子里拔出匕首来。 嗤啦,剑割喉,人就倒下了。 瞥见尸首,他找了人,将人给拖出去埋了。 大将军在客栈杀人的事儿,小二看见了,因为是陛下的耳目,此事毫无疑问落到了小皇帝的耳中。 小皇帝手指所夹白棋子,不受控制地掉下棋盘,惊动了整盘棋局。 “七海真是一个实在的人。”小皇帝想,桃夭公主身旁的丫鬟是长公主的人一事儿很久才调查出来,心里还在琢磨,此人会死在何人的手里,如今看来,七海真是一个宝。 思维敏捷,是非分明。 桃夭公主当天醒来的时候询问采薇。 七海冷言冷语,“她死了。” 桃夭公主没有多大的反应,看七海眼神不对,刻意回了一个字,“哦。” “就哦?”七海好不烦心,神采都惨淡了好几分,“你既然知道她并非和你一条心,你还留她在身边。” 桃夭公主垂头,她回的话让七海抓耳挠腮。同时脸色也显得莫名烦躁。 “你、你就算要逃离那个老皇帝,没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吧。” 他训斥得语重心长,“桃夭公主,你知道么,你变成这样,有人会心疼的?” 闻步知坐在那儿冷哼一声。 桃夭公主莫名一笑,苦楚万分,“七海护卫,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时的我无路可走。” 七海想着自己也算了解过后宫里的尔虞我诈,所以桃夭公主的为难,他应该表示同情,而不是现在无济于事地嘲讽。 “抱歉,我没有站在公主的立场想这个问题。”七海能屈能伸,知错能改,“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七海护卫将我带出来了,我必定会想办法继续活下去。”桃夭公主知道自己的大好年华还在,她依旧可以做回自己,于是很是自信地回应七海。 七海声音压低了些,语气也柔和了些,“我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另外。”他想想便抬头迎上桃夭公主的眼睛,“这次回国,你同我一起回去。” “不,和亲公主没有再回国的道理。”桃夭公主所受的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阻碍了她的想法,更阻碍了她追求幸福的步伐,可以说,她这么选择,不是好事儿。 七海犹豫了许久,“你不同我回国,难道要在这儿待着?”, 桃夭公主坐起来,望着七海的脸,她很惆怅,“我已经没有家了,七海护卫。” “只要国在,你就有家。”七海耸耸肩膀,十分有趣地问了,“我不是你朋友么?只要你想,我可以想到斩断你手中的铁链,带你回临水国。” 桃夭公主态度坚定,决定了的事儿,就不会轻易更改,“七海护卫救我性命,我已经非常感激,但是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想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和亲前,她向自己九泉之下的父亲承诺过,不会做这样的事儿,现如今,她选择留下,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肯颠沛流离,没有羞耻地返回临水国,被百姓看不起,被她喜欢的人瞧不上。 七海心中忐忑,“你不想见见风清扬?” 清扬哥哥?桃夭公主的眼睛一瞬间就有了光泽,那双眸里的喜悦像漂浮夜空里的星星。 她想回去,很想。 但不能。 “我和清扬哥哥已经不能回到曾经去了。” 情已经变质了,再也没有所谓的可能了。 更何况,她喜欢的人根本不喜欢她,也无法做到陪她一起死的地步。 也就是那一刻,她称呼风清扬为兄长,哪怕骨子里那般执着地喜欢一个人。 七海苦笑地看着桃夭公主,他念。 “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花谢为花开,花飞为花悲。花悲为花泪,花泪为花碎。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独自吟诵完,闻步知插嘴了,“这诗叫什么名字?” “残花。” “写得真好。” “是啊。” …… 桃夭公主后来不便在客栈一直待着,又不愿意到时候同七海一起离开北昀国,返回临水国,是以七海只能给她找了一处幽静的院子,让她住。 并且请了一些丫鬟,照顾她。 离开别苑的时候,她突然问七海,“七海护卫要回临水国了么?” “是。”七海犹豫地回了一句。 桃夭公主沉默良久方才又问了,“可是我听说陛下派人要杀你。” “是,没错,他要杀我。”七海笑着回答,片刻又禁不住笑了,“不过我想他杀不了我得。” “你、你为何会被追杀?”桃夭公主知道理由,只是想确定一下真相。 七海看着桃夭公主那张惨白的脸,还没多久呢,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当日那些天真的笑容,只剩下这无穷尽的悲伤和惆怅。 “桃夭公主没有听人说么?”七海睿智的眼眸里潜藏着质疑。 “有。”桃夭公主捂着嘴,一瞬诧异,“莫非七海护卫真是镇国公的孩子。”她嘴角带着点点微笑,“你善良热情,正义勇敢,七海护卫,你真不愧是名门之后。” 七海拱手,回以一笑,“多谢公主夸奖。”握着剑,他徐徐地往楼梯下走,走了两步台阶,就面露伤感地问了,“公主真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么?” “不回了。”桃夭公主浅浅笑着,向七海道了谢。 “那就没有什么要让我带给公子得?” 桃夭公主怔怔地想着,努力想了很久,她嘟囔了一嘴,“没有了。” 天边的云又白又灿烂,在湛蓝的苍穹,没有目的地飘着,从她和亲,离开临水国开始,从她回到家开始,一切地一切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们啊,终究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爱情又有什么追逐下去的必要呢? 桃夭公主好想好想回到父亲的身边,好想好想做一回父亲手心里的小公主。 可是啊,没有机会了? 大门打开,七海嘱咐了两句,离开了。 有人看着七海的背影,觉得很高大,却又很孤独。 回到客栈的闻步知,见到他第一面就说,“她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七海震惊,手指颤着,“你、你什么意思?” 第343章 他要回去(三更) “忘了同你说,她的体内可不止这些,可以活到现在,也许只是一个奇迹而已,所以七海,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人继续活着还有意思么?” 她说着挑挑眉头,戏谑一笑,“哦,对了,七海,她身上的铁链是用什么东西弄掉得?” 七海百无聊赖地坐下,“我找了人帮忙。” “嗯,在她那里,你臭小子真是她的贵人。”闻步知觉得七海的存在,可能是解救桃夭公主水深火热的唯一一人。 不过,她揣测的话没错,毕竟桃夭公主身边的人都是长公主的奸细,这么久以来,自然是想着对付桃夭公主。 再加上刚来的时候,因为不被陛下重视,失去了老皇帝的庇护,那些嫔妃变本加厉地折磨她,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七海长叹一声,嘴角紧抿着,没有一丝丝笑容,“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必要再继续打扰她的必要了。” 说完这话,七海转过身,特别正经地看着眼前的闻步知说,“步知,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能带着你一起了。” 闻步知恼羞成怒地站起来,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想逃跑?” “不,我不是逃跑,只是有重要的事儿不得已必须离开而已。”七海小心安抚,“步知,你要杀我,也得等我办完了事以后,到那个时候,你再杀我如何?” 闻步知不悦,她揪住七海的衣领,“臭小子,把我当猴耍么?” “别这么说,步知啊,最近你也发现了吧,自己内心深处根本不想对我出手,你啊,只是想要跟在我身边而已。但是临水国危险重重,你不跟在我身边,你就不会有危险。而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安危处处受制了。” 七海将手举高,特别尴尬地继续分析,“这是迄今为止,我觉得最好的策略了,有了这个策略,我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来,不会让你觉得麻烦,也不会因为时时在你面前,让你难过了。” 闻步知冷幽幽地瞟着七海的眼睛,早就看破了他的目的,“可是万一你不回来,我就杀不了你了。” 七海小心翼翼地嘀咕,“就算我现在在你面前,你也杀不了啊?” “你在说什么呢?”闻步知凶神恶煞,她的目的很简单,每天睁眼,要做的事儿,就是杀了七海。 每天休息也是为了杀七海。现在七海要是走了,那她能做的事儿还剩下什么呢。 等着到了那个时候,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义。 意义,这个词汇或许要比想象中的事儿要更加无聊。 “不行,我不愿意。”闻不知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得看着你,寸步不离。” 七海回以一笑,他特别严肃地告诉闻步知,自己是去送死的消息。 闻步知一听,怅然地问了,“不是,你反正也是要去死,干脆让我杀了你得了。” “步知,你没有这么残忍吧。”自己喜欢的女人到了这个份上,不想着挽留自己,反而要杀了自己,老天爷也真是够残忍得。 闻步知不留情面,“抱歉,我一直这么残忍。” “可你要是杀了我,以后会后悔得。”七海软磨硬泡,就是希望闻步知能够改变这种野蛮的主意,但是可惜,闻步知的是世界里,只有杀了七海,没有明辨是非。 在七海因为这样的闻步知寒心时,他的心里就会愈发憎恶临水国老皇帝,甚至想要杀了临水国老皇帝,替自己的步知报仇血恨。 但是,这不行。 七海心里有些颓,他望着闻步知,特别友好地劝解了一句,“步知,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杀我的理由么,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你未来的丈夫,你现在杀我,你以后就没有倚靠,没有人关心在意你,没有人给你钱花,也没有人陪着你一起变老。” 闻步知拒绝得很快,“谁要嫁给你,谁要花你的钱,谁要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步知啊。”七海抬起脑袋,眼珠子黝黑大亮,神色里稍显不安,“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以后拿你怎么办哦?” “臭小子,这次你别想离开我,我非要杀了你不可。” 手指点了闻步知的穴道,她只能站着,不能动了,那一刻,七海的心里头,全是无法想见的迷离和落寞。 七海犹豫了一句,笑眸深深地问了,他想,“步知啊,既然你这么想杀我,那就耐心等着吧。” 他想,北昀国和临水国千里迢迢,闻步知未必认识,所以便将闻步知带到特定的位置,安顿好。 才去见了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站在书房里,昏黄的光芒遮住了他的眼睛,那一瞬光芒下的颓唐,是他对七海的怀疑。 “七海兄,你知道此行是要做什么么?” “我知道,你们国君不说了么?”七海挑了挑细眉,一口回应,“是希望和临水国谈判,终止战事。” “没错。”上官流云背着手,转了过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凝重,“那七海兄以为,这次谈判能够成功么?” 七海虽然不想伤害上官流云,但有时还是需要霸气地解释一下,“当然没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上官流云的眉头压了压。 七海静静地吐槽了一嘴,“很简单,临水国在边塞,几乎都是赢多输少,因为这几年的战绩,我们那老皇帝更是野心更甚。所以你们突然要求停战,好像有些幼稚。” “七海兄,你?”上官流云被七海的鄙视惹怒了,颓丧着脸。 七海扬扬手,很幽默,“上官兄,淡定,来,快坐下。” “给我一个理由。”是很坚定的口气,不过再强势,也不如七海那么一句闲情淡淡的话。 “临水国比北昀国的武将多,而你们的武将全部送到临水国做细作了,所以你们的先皇总是不能赢过临水国,这就是他过于愚蠢导致的结果,因此最后,我们临水国国力强盛,而你们明明有机会知道,却不愿意思考,所以你们先皇想太多,被气死了。” “……” 第344章 母亲故事(一更) 上官流云在七海的心中,他应该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中人。 可就在自己说起北昀国的那些事儿时,他突然间有了一丝困顿。 没错,困顿。 用这样两个词语加以形容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看到了那种让人无法明白的眼神。 孤傲之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烦忧。 他看着七海说,“我们北昀国不会那么糟糕的。” “没错,这不你们北昀国迎来了春天。”七海意在指小皇帝,但是他并没有觉得从此北昀国小皇帝就真地会带着北昀国走上繁荣富强,国力强盛。 任何一个国家最后的繁盛除了君主要贤明,还在于有才大臣的辅助。更在于君王本身所制订的那些规则,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让底下的平民百姓认同和配合。 没有他们的支持和认同,总有一天会天下大乱。 临水国的老皇帝一次又一次地违背民意,相信对未来的发展也是毫无作用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们北昀国不着重于自身发展,却总想着派人深入敌国内部搞破坏,那自然会失去众多沙场大将。“他歇了一口气,沉思良久,看着上官流云,此时此刻,他的神色很平静,像一泓清泉,清澈,潺潺流去时,不见任何的波澜壮阔,他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话,“上官兄,作为一个普通人,你能关心家国事,可见你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上官流云听着这话却笑了,他徐徐地问了,“怎么,你不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说真的,七海还真不是。在他的心里,他无时无刻想着的。不是为国,不是为君,只是师父猫耳娘的任务。 直到自己以及身边的人无端卷入那一场风波,然后所有的事儿就这么戛然而止,尘埃落定了。 他成了镇国公的孩子。 他成了皇帝口中叛国逆贼的孩子。 他成了临水国皇帝抓捕的重犯。 一切想象的麻烦接踵而至。 七海看着人,笑笑说,“上官兄,你觉得这次谈判会得到临水国皇帝的认可么?” “陛下已经派人送了国书抵达临水国,如果他愿意谈判,应该很快就会给我们消息。” 七海讪讪笑了,“所以我们现在就需要等这个消息。” “是。” “时间还长?”七海顺口再问了一句。 上官流云的声音异常平静,“时间还长。” “那就等着吧。”七海站起来,双手叉腰,莞尔问了,“你了解我母亲和五皇子的事儿么?” “听说过。”上官流云站起来,走进父亲的书房,从对方收藏的画里找到了一幅画出来。 “这是你母亲的画像。” 七海很激动,戳了下手,将对方拿过来的画像打开。 画像里的女子同兰姑那些古典端庄妩媚之态不同。 田园诗更加地俏皮,显得十分地灵动和秀气,放在雪白脸颊上的剪刀手那么地熟悉可爱。当然更重要地是,她比别的女人都要有个性。 因为,她坐着椅子时,翘着二郎腿。 天鹅颈上,戴着一条洁白的项链。眸若春雨一般,眼神里藏着说不得的神秘。 七海看着自己的老妈,其实光那剪刀手和二郎腿,就能清晰地说明,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不是很特别?”上官流云自己看两眼,就会不由自主地扫七海两眼,感觉好像七海继承了镇国公和田园诗两个人的美丽。至少七海嘴角上挂着的那一丝浅淡的笑容,像极了田园诗。 夸赞自己的老妈,能不肯定,“是很特别?” 他怅然地问了一句,随之把眼睛转到画上,“为什么你爹有我老娘的画像?”他揶揄地笑了一下,“该不会你爹对我老娘存了什么心思吧?” 上官流云捏了捏鼻翼,怅然的神色无法形容,他想当然地回答,“看到田园夫人这么美丽又独特的人,应该发自内心的喜欢过的吧?” “哦,既然如此,那第一次上官将军针对我,怎么没见他对我有多仁慈?”七海挑挑自己的剑眉,目光大亮。也许作为一个孩子,听听母亲的故事,他会觉得很幸福。 然后就这样着了魔。 “这个问题,我已经帮你问过了。”上官流云想了想,嗤了一声,他憨笑回答,“我父亲说,那是因为当年田园夫人说了他几句话。” 七海贴耳朵,开心地追问起来,“什么话啊?” “他说我父亲没有你父亲俊美,没有你父亲温柔,而田园夫人是一个颜控,作为颜控,得挑选一个好看的人。颜控的意思就是喜欢好看的人,我问过父亲。”上官流云说着就给自己的父亲打抱不平了,“其实我的父亲当年并不丑,那只是田园夫人用来拒绝我父亲的说辞。看到七海兄如此俊美,又像极了当年的镇国公,因此父亲他才会一时嫉妒,不过七海兄没发现么,我父亲对你不错。” 七海没有否决上官透现如今对自己的照顾,“嗯,是了,对我不错。”想到起兴处,他忍不住转过了脑袋,看着上官流云,“为什么你长的这么好看?” 上官流云挺直了胸膛,笑容里夹杂着一抹自信如阳光般的温暖,“我继承了我母亲的吧。” 上官流云的母亲是一个京都贵胄,看上了父亲的憨厚和勇猛,也没想着温柔与否,就嫁了。 这一嫁,还真就赌赢了,上官透一辈子呵护着她,没有让她吃过什么苦,千依百顺地,特别温柔。 直到去世。 七海看着上官流云的整张脸,“你母亲真是你的贵人。” 要遗传成上官透那个样子,估摸着想要迎娶一个貌美的姑娘,除非看上对方身上存在的勇猛和实诚。 “七海兄,其实就你母亲和我父亲之间这点关系,也应该相信,我们不会害你。”上官流云当起皇帝的说客来,那是各种手段都游刃自如。 果断坚决,不留痕迹。 “好吧,我相信你。”七海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朋友。 太过藏匿自己的心思,真地好累。 上官流云贴心地出主意,有意为之地问了,“那带闻姑娘到上官府来住吧。” “客栈里,什么都不方便。”上官流云这会儿的那双眼睛十分深情。 七海看地发呆,不知所以然,“你这样讨好我会觉得内疚得啊?” “这有什么内疚得?”上官流云觉得七海是在说笑。 “那好吧,我想想再说。”七海回答得漫不经心,他的心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好。 毕竟闻步知的情况不稳定,他担心会出事儿。 “哦,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同你说。”上官流云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是那些同来北昀国的孩子们留给他的,“他们无心在北昀国多待,所以提前走了,这些东西是他们留下的。” 打开书信一看,七海给乐了。 说什么,无论在哪里,他七海都是一个英雄,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要坚强。 虽然短短几句话,却充分证明了他们对自己的认同,就凭这个,七海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否定自己。 “多谢。”七海看着上官流云,道了一声谢,就离开了。 走地时候,他忽然折回去,“上官兄,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上官流云仓促地问了,“七海兄但说无妨。” “罗中大人的府邸现在何处?”七海也是关心他的朋友,要不然不会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问起这些。 “罗中?” 很久没有人说起罗中这个人了,而且他作为当年被先皇派去的细作,不是已经死在临水国京都大牢了么? 上官流云十分平静地回了一句,“罗中大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七海犹豫了声,摇摇头,“我问得是她的女儿罗敷?” 罗敷姑娘,说实在得,上官流云并没怎么关注,所以根本不明白这个姑娘究竟是谁? 七海看他眼神里只剩下惊诧,便心知他不懂,索性什么也不问了。 第345章 馆主安好(二更) “算了,我这件事自己想办法。”七海没有继续打扰上官流云,便告辞离开了。 上官流云执意要送他走,走了一半,又扭转过脑袋,“七海兄,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嗯。行。”七海点头应允,神色有些许敷衍,目光浅浅,好不快意。 走到门口,看了上官流云拱手一笑,“好了,上官兄不必送了,我先回去了。” 离开没有多久,七海就走进了夜色里。 他走得很快,在上官流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老远。 甚至连个背影都没有看到。 打着灯笼的小家仆在跟前嘟囔了一嘴。 “公子,七海将军这武功也太邪门了,刚刚还看见背影,这一会儿就瞧不见影子了。” 七海应和着她的话,回答得漫不经心,“是有些邪门,不过还好,至少他并不是咱们的敌人。”说完,和风一般的笑容扬起来,他步履款款地走上了台阶。 七海刚刚在空间里走了几步,有些口渴,拿了瓶水,再出来时,怀里兜着空间灵犬布丁。 身后的危险靠近,布丁从七海的怀里挣脱,那双眼睛发出一丝灼灼的光。 身后有人跟踪。 布丁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谁!”七海纵身一跳,落在对面的屋顶上,唤出空间后,便能清晰地从身后河岸树影里走出来一个身影。 白发,抱着七弦琴。 额头有一缕酒红色的发丝。 这个人怎么那么熟悉。 落到地面,打量了一下,他将空间灵犬布丁放在空间里。 “好巧啊,你怎么来了?”七海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是喜悦得,更是激动得。 这是招安馆的朋友。 那人跪在地面上,面色带喜,十分尊敬,“馆主,我可找到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 七海苦闷的眼神里写满了困惑和伤悲,“我现在就是一个罪犯,你来找我就是引火上身?” “不,这不是引火上身,馆主,还记得我曾经在馆中和你说的话么,我是镇国公的后人,我们就是为了寻找少爷,保护少爷而生得。” 青色衣珏落地,沾染上吹落在地面的竹叶。 凤弦公子喜极而泣,“少爷,凤弦终于寻到你了。” 他匍匐叩拜,被七海阻拦。 七海搀扶他起身,慢悠悠地问了,“凤弦公子快起来吧,你这样我真受不住得。” 这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弦公子只能站起来,微微压低了身体,眼角里柔和的视线里,藏不住的喜,“馆主,这次属下前来,是有事请教。” “何事儿?”七海隐忍不安地问了一句,目光里有怀疑,当然更多地是无法言喻的落寞。 凤弦公子这才将二皇子图谋不轨的计划说了出来。 原来二皇子打算重走太子殿下的路,当然他会在走这条路之前,把一切后路都想好。 至少不能重蹈覆辙。 “二皇子打算让你们做什么?”七海平调的语气里含着一丝冷意。 凤弦公子回答,“他想让馆中所有的兄弟替他攻皇城。” 拿我的兄弟当炮灰,这二皇子心机够深得啊? “他为这一步应该计划了很多年吧。”七海背着手感叹了一句,笑容里闪现着洞察人心的智慧。 这二皇子其实同太子殿下一样,都是有计划的人,而且还都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人。 只是智慧容纳不了野心。 他们太心急了,总要在老皇帝无事可做的时候做这一件事。 倘若他能明白,做这种事情应该具备怎样的能力,或许谋划起来会比较简单。 其实七海并不希望他存在那么多的野心,毕竟事儿不成,最后还连累了自己的家人。 “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事儿找我?”七海偏过脑袋望着凤弦公子。 凤弦公子四下望望,恭敬地伸手,“请随我来。” “是。”七海便跟着凤弦公子一起走向了一栋宅子。 那宅子虽然不是很热闹,但是宅子很大,里面的设计和布局都是那种看起来十分优雅和气派的。 门前的台阶上铺了红地毯。 咚咚,敲门声响起,有人出来开了门,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在打量了七海一眼,她跟着就往里面跑,边跑边喊,“是少爷,是少爷,余婆婆,少爷回来了。” 七海一脸懵,不明所以地问了,“凤弦公子,那小姑娘?”可能不大明白对方那么激动的原因吧,所以才会如此。 七海跟着傻傻一笑,笑容里三分真,三分困惑不明。 凤弦公子解释,他告诉七海,那小姑娘认识镇国公,对于年轻时期俊美的镇国公而言,这小姑娘可能是一个见证者。 七海彷徨不安地问了,“既然我同镇国公这么相象,为什么你就没有认错。” 凤弦公子拱手,笑得傻气,“还是有些区别。” “哪里有区别?” 凤弦公子也是很不给面子地来了一句,“比如现在七海馆主就会问我为什么,而国公大人不会?”镇国公同七海一样俊俏,但成熟稳重。 而七海就显得有些活泼了,并且那双眼睛十分亮堂,像沙漠里的星,不忍直视,却又让人印象深刻。 “好吧,反正夸我,还是夸我老爹,都是一家人。”七海上了台阶一步,还没有站稳,就看见一个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精神抖擞,每走一步就让人觉得震撼。 脚步很稳,让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位婆婆莫非就是?”七海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有人抱住了他的脖子,叫他祖宗。 祖宗? 七海不适应一个陌生人这样抱着自己,便听见老婆婆涕泗横流地说,“祖宗啊,婆婆可把你盼回来了啊。” 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两手张开,竟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婆婆难道认识自己? 他想了很多,有所怀疑。 余婆才放开他,抹掉眼泪说,“看见了么,这小祖宗长大了都不认识我老婆子了?” 七海退后两步,疑惑不解地看着凤弦公子,“她是余婆?” 凤弦公子有理地回答了一句。 对方点头,“是。” “那这个人就是你嘴里说的那位贵人,我爹娘身边照顾我的人?”七海往左边栽了栽。 凤弦公子伸手搀住他,“馆主,余婆是你最亲的人,她不会害你。” “呵呵,我知道,亲人嘛。”七海恭敬拱手,特别温顺,敛住了他的桀骜不驯,“七海见过婆婆。” “呵呵,祖宗叫我了呢。”余婆伸手拉住七海的手,言辞温柔,和蔼可亲。 虽然叫着七海祖宗,但她给七海的感觉就像乡间婆婆一般亲切。 十分地好相处。 七海感动,现在这个境界,还有人喜欢他,内心感动不已,明亮的眸子如同灯笼一般,喜不自胜。 “婆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七海是个自来熟,看到余婆那么亲切,便伸手将人拉住了,一瞬间,他给人的感觉,很好。 凤弦公子还在想,七海会不会接受余婆,但现在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烦恼。 他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 进入大厅,余婆请七海上座,七海还有些纳闷,“婆婆是长辈,我怎么能坐在这儿呢?” “怎么不能,婆婆在镇国公府里,只是一个下人。以前坐这儿,那是还没有找到你,现在找到你了,自然祖宗该坐上位。”说了这么多,他还亲自给七海奉茶。 七海有些不敢当,“婆婆别这样,我怕折寿。” “不会,有婆婆帮你挡着,只能增寿。”余婆一说,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七海别扭,“您老还挺幽默哈。” “不跟上少爷的节奏,少爷怕是会非常生气。”余婆伸手拍拍七海的肩膀,一把拉着七海就往后院走,“来,祖宗,让婆婆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宅子。” 第346章 去见余婆(三更) 这个宅邸虽然有些偏僻,人烟稀少,但是宅院很大。 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水榭上,柳枝挂在湖面,池水清澈见底,芙蓉徐徐地冒了花苞,远远看去,不可亵玩焉。 余婆指着天空盘旋的白色信鸽,“那是你娘为你养的?” “我娘养这么多信鸽做什么?”七海郑重其事地问询了一句。 余婆哈哈大笑,那笑声空旷洪亮,同她脸颊上的那两条皱纹搭配,更加地和蔼可亲。 “你娘担心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儿,譬如和你朋友相隔两地了,无法沟通时,就可以借助这个写一封书信。聊表慰藉。”余婆解释,打量了七海一眼,跟着奇怪地念叨了一句,“像啊,真像。” 七海睁着大眼珠子问了,“哪里像了。” “哪里都像。”余婆轻言细语地回答了一声。 不过,余婆还是恰如其分地说了一句,“但是婆婆觉得祖宗这双眼睛还是最像的。” “是么?”七海眼睛里蒙着淡淡的喜悦,当然,更加精神了。 “婆婆有眼光。” 余婆一定是一个扔刀片地,转身就扔了一句话,“不过我家祖宗比你父亲要自恋得多。” 七海当场就尴尬了,“婆婆,你说话真是够幽默得哈。” 余婆温和一笑,“哈哈,我家祖宗再怎么都是婆婆的心头宝。”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指着阁楼说,“那座亭子是夫人留给祖宗的,里面房子很多。夫人自己也住过。” 跟着又伸手一指,“地契什么的,婆婆都给你留着呢,以后你想跟谁住,就跟谁住。” 手指跟着一伸,满面的笑,“这北昀国有好几座宅邸,都是你娘给你赚得,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看。” 七海看得天昏地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一个富豪。 他母亲到底是做什么的,能够赚这么多钱,买这么多宅子。 “婆婆,跟我说说我母亲的事儿吧?” 七海坐在阁楼台阶上,洗耳倾听。 余婆笑着,坐到七海的身边,想了想,说,“夫人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太广泛了。 “怎么个有才华法呢?”七海紧跟着追问了。 余婆想了想,犹豫不觉地问了,“譬如,你母亲能够做出很多新奇的东西。” 七海脑子里划过一丝伤感,他想了想,不觉一笑,“婆婆说得是晾衣架。” 余婆那眼睛划过一道精明的光,眼神里带着一丝欣喜,应该好久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消息了,所以略略吃惊。 “小祖宗也懂晾衣架?” 七海跟着显摆了一声,“我也会做,而且我应该还会包装。” “我懂,包装的意思就是让晾衣架变得更好看。”余婆笑颜如花地说了一嘴,眼神里有明亮的光。 “婆婆也知道包装的意思?”七海表示非常震惊。 余婆讪讪一笑,“当然,夫人跟我解释不下二十遍,要再记不住的话,那我可就真老了。” 七海听了哈哈大笑,神情愉悦不已,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开怀。 余婆目光里不乏笑意,只可惜语气里却有些心酸,“如果你母亲还活着的话,那孩子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七海听了这话,也不免难过,但是目光里却流淌着几丝不安和无奈。 是啊,他的母亲还在,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会很幸福么? 不再是七海的他,会是一种怎样的人生呢? 犹豫了很久,他的目光里就变得异常冰凉了。 身旁的亲人都走了,唯一剩下的亲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妻闻步知。 但是闻步知中了控心术,她每天都在想着让自己去死。 哪怕是一个心智很好的人也受不住自己曾经最亲近的人天天说出这样的话吧,所以他才会这么难受。 余婆说到镇国公夫人田园诗的死,面目就有些狰狞了,“小祖宗,如果要是婆婆早就知道你这么厉害,又是咱们仇人的护卫,那咱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够给你爹娘报仇血恨。” 七海愣了一下,没有回话。 余婆又道,“这次咱们回临水国,只要抓住风清扬,就不相信风于则他们不着急。” 七海摇头,很果决地回答了一个字,“不能。” “什么?”余婆不解,“小祖宗不想让婆婆杀了他们为你爹娘报仇?”好像提起这件事,余婆情绪就不受控制,她甚至颇为郁闷地问了,“那怎么能行呢,小祖宗,你父母那么好的人,要不是当年被人迫害,皇帝冤枉,也不至于会惨死啊。” 一想起当年的惨状,余婆就忍不住抹眼泪。 七海不忍,伸手安慰余婆,特别正直地解释,“婆婆,我从来没有说过不会报仇,安阳王杀我师父,杀我山庄兄弟,杀我大师兄。这桩桩人命,他必须还,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忘却自己内心的善良,“曾经在安阳王府,风清扬对我不错,我们是知己,无论以后发生怎样的事儿,我都不会杀他。” “为什么啊,孩子,他身体差。杀他容易。况且有了他做人质,安阳王能不妥协么?”余婆语重心长地劝解着,她的希望只是为了自己的主子报仇,从来没有想过手段是否毒辣。 七海不同,他和风清扬相处得很好,他了解风清扬是怎样一个正直的人,他更知道,被自己的好知己伤害会是怎样的感受? 既然自己已经体会到了,他就不能让风清扬也去感受这种痛苦? 这绝对不行。 七海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安阳王拿他做人质威胁时,风清扬举步维艰,最后还是当着众人的面,以他自己的方式送他们离开。 尽管过程荒唐,但七海的心里是感激得。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婆婆,杀谁都行,风清扬不行。” 余婆难耐,抓着七海的手腕,“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七海站起来,很固执,“他是我的兄弟,从我进入帝都开始,很多事儿都是他维护我,保护我。我们之间的仇恨,是上一辈的仇,不能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让无辜的人受伤害。我如此,他何尝不是如此?” 虽然余婆觉得七海的话有些牵强,但是秉持着内心的善意,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儿,何尝不是一种魄力? 眼中的乌云散去,留下些许赞许。 余婆看着七海,“也许小祖宗说的话是对的,婆婆终究一介女流,不能做到深明大义!” 七海摇头,“婆婆别这么说!” 第347章 为友出气(一更) 七海从余婆处离开的时候,神色怅惘,心情沉重。 临水国二皇子要反叛的这件事,是二皇子自己的野心,他一个外人,无力解决。 只是希望,二皇子若是能够赢了他的父皇,那也不需要他再出手了。 见到余婆,听余婆说了爹娘留下的人脉,他稍显愉悦,“帮我调查一个人?” 凤弦公子望着七海,“馆主请说?” “罗府的人。” 罗家的人还在,毕竟只有罗中,死在了临水国。 罗敷因为知道未婚夫赵照死了,心灰意冷,也就离开了临水国。 这次来到北昀国,或许可以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凤弦遵命,下去查了,回来时,神色颓唐。 原来罗府上下的人讨厌罗府=敷。 罗敷不想寄人篱下,也就换了一处地方过活。 农家人的生活。 还不知道此事的七海,垂眸思量,嘴角微微一笑,“怎么样,有罗姑娘的消息了么?” 下午,风和日丽,燥热的天气里,吹着一丝凉悠悠的清风。 裹挟着脸庞。 “找到了。”凤弦公子垂眸。 七海狐疑,“人在哪儿?” 最终是由凤弦公子带去得。 罗敷姑娘自力更生,在做煎饼。 虽然打扮得太过俗气,但是容貌秀气,吸引了很多顾客。 看着那人,七海的心里头划过一丝温柔。 他走到铺子前,声音尖细地嚷了,“老板,两个煎饼。” “好咧,你先等着。”自顾自地穿上围裙,七海难以自信地看着罗敷。 七海看着对视的眼神,打听,“老板娘,赚多少钱了?” 罗敷非常亲切,“还好。” 她只说还好,不让七海担心,更不想欠七海的人情。 七海掀开帘子走进去,看着菜板上的煎饼,犹豫地说,“多少钱一个。” “五个铜板。”罗敷伸出五个手指,就又跟着笑了,“不过是七海大驾光临,所以我这煎饼也就免费了。” 她拿着毛巾擦干净凳子,伸手示意了,“七海护卫现在现在怎么样了?” 就是因为好朋友相见,没有拘谨,反而热络了许多。 罗敷也更有农妇的气质了。 七海笑她,容颜依旧,还是视线下,那曾经凌厉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了。 “你越发好看了。” 七海懒洋洋地笑看着眼前的罗敷。 嘴甜,像是抹了蜜糖一般,甜甜得。 罗敷从善如流地笑了一句,“多谢夸奖。”还挺礼尚往来地,“别光说我,你也挺不错得。这么久了,人是越发俊美,而且还稳重了许多。” 七海调侃了一句,“毕竟人总是要长大得,不是么?” 罗敷耸耸肩膀,做了四个煎饼。 两个给七海,两个给那位背上背着琴,一头银发的男人,“这是给你得。” “谢谢,看上去很美味。”七海没客气,倒是身前的凤弦公子,没有同罗敷有过多深的交流,因此显得很是拘谨。 不过第一次同姑娘打交道,看着那两个油光满面的煎饼,咽了下口水。 罗敷直接,将煎饼推了推,“怎么,这个兄弟不喜欢吃?” 凤弦连忙摇头,他拱手一笑,“多谢。” 七海拍凤弦公子的肩膀,“老朋友,别太拘谨,再说,你要跟她客气,她反而还会不喜欢。”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七海发现了,罗敷已经不是姑娘的发饰,而是换了一个已婚妇人的发饰,看上去温婉了许多。 离开的时候,七海不动声色地放了一个荷包在桌子上。 罗敷回过头来,只看见一个荷包。 上面有鸳鸯戏水。 打开荷包,全部都是金叶子。 罗敷抬手,想叫住七海,可是现在却已经没有了勇气。 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她有些难过。 兀自抹了一下眼泪,罗敷在想,也许自己不该给七海添麻烦了。 曾几何时,七海多次出手救她,曾几何时,七海送她到宫城门口。 他的眼睛,绚丽夺目,不如现在这般,心事重重。 以往七海叫她的声音,那么潇洒惬意。 可时间在变,一切都在变,然后她终于活成了最枯燥乏味的人,而七海却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阳光的少年郎了。 但无论经历了多少岁月,罗敷都不会忘记,她的潜意识里,对这样一个少年有过深深的爱恋。 就在她离开的那一个多月里。 她那样深深地想念过这样一个少年郎。 七海。 “姑娘,还有烧饼卖么?”一个路人拉开了她的思绪。 罗敷快速地将荷包收了起来,眼睛里透着喜气,她笑着回,“有啊。” 做好了煎饼,她递给那位客人,收了钱,她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七海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 有些人,在眼里,一停就是一辈子。 而有些人,只是一眼就走进了心里。 难以忘记。 师兄? 罗敷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好像铺满了彩霞。 罗敷的情况,凤弦公子说是因为她家里的二娘和弟弟待她不好所致。 七海为了给罗敷讨回公道,特地去了一趟罗家。 七海坐在椅子上,剑上擦了鸡血,营造了一种悲凉的气氛。 罗家二娘跪在地面上瑟瑟发抖,“将军?” 谁不知道这个七海是小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竟然惹恼了他,那必然是要受点苦楚得。 “你们赶走了罗姑娘?” “没有,没。” “说实话!”七海将手中的剑远远一递,好像能够看见对面的一棵树直接坠在了地上。 卡啦,断了。 罗家夫人吓坏了,不敢想自己接下来会被怎样,肩膀颤栗着,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她,我一定让你们好看。”他的手指朝着四周指了指,“我会派人在府里紧紧地看着你,看看你们,究竟是要做人,还是做......鬼?” 一番威胁下,罗家夫人面色惨白地磕头,“是是是,民妇一定做到,一定做到。” 很多时候,七海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没有信心,连威胁人,也喜欢使用如此冷酷的方式了。 可是事实证明,这样简单粗暴的言语方式,似乎总是能够让坏人乖乖就范。 跨出罗家宅门,七海问身旁的凤弦公子,苦涩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的我很像一个人?” 凤弦公子发现了七海的改变,但没有猜到他到底想说什么,“馆主的意思是?” 七海挠挠头,“我好像越来越觉得二皇子的话是正确得?” 那天余婆派人来接七海回去。 七海拒绝了,“凤弦,等到哪天我离开北昀国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凤弦公子自然知道七海这么说的深意,不过就是希望自己不要跟着她,因为他很不喜欢。 到底七海是一个向往自由自在的人。 七海回到了客栈。 掌柜地过来告诉他,说是闻步知姑娘今天着魔杀了白丞相的儿子。 白丞相,何许人也? 先皇赏赐了尚方宝剑的臣子,有美德之能,才学之名。 七海慌张,“那人呢?” “被白丞相的人抓走了。”掌柜的比较急,毕竟寻了这么久的七海,却总是没有找到。 七海抓住掌柜的衣领,怒火万丈,“我不是说过看好她的么?” 他整理了思绪,问掌柜的,“丞相府现在何处?” 对方回,“东街一百里路。” “好,我知道了。”七海说完这话,目光幽幽,但离开之前,还是格外友好地帮忙拍了拍掌柜褶皱的衣服。 掌柜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慌。 心神不定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额头上,冷汗连连。 丞相府。 白丞相并不在府里,听小厮说,他去了皇宫。 询问闻步知在哪儿,小厮回答,“将军,人、人已经被丞相押解进宫了。” 第348章 再造杀孽(二更) 押解进宫。 步知? 七海心里紧张,不想多待,迅速地赶往了皇宫。 白丞相跪在大殿内。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俯瞰着跪在那里的白丞相以及被绳子所束缚的闻步知。 看着这个白丞相,小皇帝很有些头疼。 他在北昀国里,德高望重,狡猾多端。这次来闹,定是做足了准备。 小皇帝脸色惨白如月光,许久,愣了几秒,心情一如既往地沉重起来。 这要不是闻步知,一切好说,关键她是闻步知,七海的未婚妻啊。 如果杀了闻步知,给白丞相出气,那七海又怎么会罢休,和七海之间的合作只怕要毁于一旦了。 七海神情凝重了许多,语气烦闷,冲进皇宫时,有人拦阻。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七海就不见了。 禁军看着消失不见的七海,害怕出事儿,立马入宫禀报了陛下。 小皇帝揉着太阳穴,看着白丞相,很从容地说你了一句话,“这样吧,白丞相,明日早朝朕给你一个交代。” 他知道七海知道此事,一定会大闹皇宫,便将闻步知扣下来了,就怕七海来寻。 白丞相拱手,卑微如尘,“陛下,求您为老臣做主啊。” 自从先皇驾崩,白丞相就因为年纪太大,不愿上朝了。 除非有特定的事儿。 当然他这么做,也是因为不甘心小皇帝来继承皇位。 在他眼中,这个小皇帝母妃身份卑微,不配继承皇位。 小皇帝对此事儿心知肚明,但是并没有说破。 因为在他的眼里,白丞相此刻来做这样的事儿,无非就是让他为难,毕竟他重视七海,也希望能够停止征战,但这对于七海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便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白丞相才会在这个时候咄咄逼人。 小皇帝很清楚白家的事儿,他的小儿子并非亲生,乃是养子。 这个养子因为深受宠爱,所以养得骄纵跋扈。 以至于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声有多臭。 不过还算孝顺,以至于白丞相对他还算器重。 人长得不错,人也聪明,就是手段毒辣,还有些懦弱。 “好了,丞相大人,明日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帝生气了,郁闷地站起来,入了偏殿。 七海在空间里,目睹了这一切时,还是感激得,尽管小皇帝也的确是因为他的能力,才会如此敷衍。 但是七海的心里却渐渐难过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形之中击中了他的原则。 按道理来说,杀人偿命,他不清楚状况,倒是之前亲眼见过闻步知滥杀无辜,所以对她突然杀人极其相信,以至于现在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办? 七海努力深思这个问题。 直到他做出了一个残忍的抉择。 盗尸首入空间。 只要死皮赖脸,白丞相就拿不出证据来。 这样暗想起此事时,七海觉得自己已经因为爱,连是非观都没有了。 夜深人静。 七海穿着夜行衣,进入了丞相府。 丞相府里挂着白绫,远远看去,就像覆盖了一层白雪。 寂静得让人觉得阴森可怕。 就是现在。 七海利用空间,隐身跳下。 灵堂里的棺材里,七海将尸首搬出来,但是在准备搬进房间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尸体根本无法进入空间。 怎么回事? 布丁汪汪地叫起来,狗子这次的叫声比较凄厉。 七海突然间醒悟了过来。 没错,这个男人还没有死。 他一定没有死。 这个空间能够存储没有生命的东西,除了看守空间的布丁和他以外,任何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不能够活着的,所以这个男人没有死。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七海将他带出了丞相府。 搬动尸首,就不能够再利用空间隐身离开。 于是跃上高墙时,脚下打滑,被丞相府里半夜起来的管家发现了。 “有刺客,有刺客。”管家指着七海的方向,之前看管丞相府的那些府兵,蜂拥而至。 一并追上七海。 街巷里,凤弦公子来得及时。 “馆主。”他行礼。 七海将这个人塞给凤弦公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月光中。 那些人明明看到七海从房顶跑过去了,但是追上去一看,哪里有人。 凭空消失的人,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人呢?” 有人问。 “跑啦。” “怎么跑啦?” “消失啦。” 很多人都不肯相信一个大活人会跑着跑着就消失得,这怎么看,都有些邪门,大概是觉得这件事儿太过难以置信,于是所有的府兵,都感觉奇怪,被这样的形势吓坏了。 看着他们离开,七海站在空间里得意,最后背着手,欢快地回了余婆的住宅。 凤弦公子将人放在一个长方桌子上,七海站在身旁,目光望着站在白丞相的儿子。 不能入空间,就说明他还活着。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一个人活着也像死了呢? 怎么回事? 凤弦公子看着七海,忽然问了,“馆主,这个人分明已经死了,你怎么说他没死?” 七海拍拍胸膛,“他本就没死,只是吃了什么东西,暂时没了呼吸,也许这个世界上,真就存在这样的药。” 他指着人,想了想,犹豫道,“找个人看着他。明日我要进宫,见见小皇帝。” 翌日朝堂上。 白丞相大闹进了大殿。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等着白丞相又一阵唠叨。 “陛下,七海此人杀犬子不说,还盗走犬子尸首,简直是天理不容,可怕之极啊。”白丞相跪在大殿上哭诉了一番。 小皇帝拧着眉头,想要说点什么,突然间心思一动,良久忽然间笑了,“此事儿,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闻步知被带上了大殿。 经过闻步知讲解,原来是这白丞相的儿子故意捉弄她,才被打了一掌。那一掌只用了三层力,不可能会死。 所以这男人死的原因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 最起码闻步知觉得她不能背这样的黑锅。 “胡言乱语,若是我的儿子没死,他怎么可能一天不说话,一天不苏醒,一天不吃饭。闻步知,你、你以为呢?” 恰好这时,七海现身了。 他站在大殿时,已经让众人傻眼了。 毕竟没有谁看见他从门口过来,换句话说,七海突然的出现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只有神仙才来无影去无踪。 “陛下,丞相大人在无中正有,暗度陈仓。”七海睥睨着白丞相,脸色平静,但那双安静却充满了讥嘲之意,“丞相大人的公子根本没有死,他还活着。” 跪在地上的白丞相又破口大骂了,他伸手,定着七海,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你、你杀了人,盗走犬子尸首,还敢狡辩。” “我没有狡辩。”七海转身,冷言笑了一下,“请陛下允许我的朋友带他的儿子上殿。” 小皇帝觉得此事儿蹊跷,点头同意了,就这样,凤弦公子带着白丞相的儿子上殿。 大殿中央,对方的确毫无生机,但是这个毫无生机的人,在七海的眼中,却是一个大活人。 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相信他是一个大活人。 七海走近闻步知,刚想说话,闻步知就掐住了七海的脖子。 “臭小子,你果然骗我。明明说好了,会尽快回来,原来不过是怕我杀了你,想着逃命。” 七海握住对方的手掌,“你,你想多了,没有的事儿。我说好了,会回来,这不是回来了么?”他那双眼睛像蝴蝶一般眨动着。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闻步知的手始终不肯放开,无法,七海只能利用空间先行撤退了。 空间里,七海看着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发呆的未婚妻,又想笑,又怅然。 第349章 假死而已(三更) 小皇帝唤了七海现身,七海果然出了空间。 他瞟着躺在大殿上的男人,解释得模棱两可。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被什么控制,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白丞相的儿子没有死,他、他还活着。” 千真万确,没有丝毫差错。 “你、你说犬子没死,那好,如何证明?”白丞相好像听不懂七海的话,到了现在还在执意地争取一个结果。 闻步知冷眸离开七海,低头望着地面的男人,她蹲身,看着男人,心里在琢磨,这个男人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奇特之处。 “若是有银针,我倒是可以试一试他的脉象。”闻步知此话一出。 白丞相不安了,他跟着嚷,“就是你杀了我儿子,现在还想用歪点子伤害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七海白了丞相一眼,好奇极了,“奇怪了,你说我未婚妻帮你救治儿子,你如何这么激动?难不成你害怕自己的儿子被医好么?” 光白丞相的态度,七海都可以拿来做文章,他恼羞成怒地瞪着他,“丞相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儿子又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千万别因为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而自以为是。” 白丞相望着七海,神情不好,面色也相当难看。 但是七海就是喜欢这样,仿佛看见这样的丞相,他会觉得很解气,又好像他觉得这样做,很有一种成就感。 特别是闻步知站起来告诉他们,此人没死,只是被银针封住了心脉时,众人都傻眼了。 “闻姑娘的意思是,他有救?”小皇帝听到这个诡异的结果,不可置信时,却又觉得兴奋,只要白公子没死,那么一切的谜底就会得到一个真相。 这个真相会让人觉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至少白丞相不会再来叨扰了。 闻步知将此人身上的银针拔出来,而后用药覆盖在白公子的伤口上,很快,对方就有了呼吸。 七海也是看得糊涂,毕竟此人昨晚他也盯了几个小时,可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大夫,总是会遇到很多奇怪的病人。 譬如这假死的人,也可以轻易地发现问题所在。 闻步知站起来,笑着说,“过不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一定会醒。”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这一等待的时光里,七海觉得自己的未婚妻是最有耐心得,也最有昔日的模样。 “步知,你可真厉害哈。”七海在旁边起哄,想要加以试探,谁想对方竟然咬牙切齿地说,“臭小子,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放过你。” 七海扁扁唇,说真的,他还真没有这么想过,毕竟这种事儿,偶尔需要自己去想象一点美满的东西,至少不要让自己觉得爱情上,永远没有光明的时候。 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让他突然惊醒,其实所谓的控心术还没有脆弱到会被本体自己主动消除。 果然那些所谓的恢复,都是虚幻,真正体会到的人才能明白,最亲的人把自己当仇人时,那种无助和苍凉,就像他,现在这样一个逐渐被这件事给控制了灵魂的普通人。 闻步知看着七海,那银针扎向眼睛时,七海突然走神时的落寞,不觉吃惊了起来。 “七海,七海?” 上方的皇帝已经连续叫了好几声。 七海转头,看着上方的皇帝,他回应了一句。 “陛下!” “现如今,只要白丞相的公子醒来,你同闻姑娘就可以离开皇宫了!”小皇帝也迫不及待地希望那个‘死去的人’能够赶紧醒来。 只要他能够醒来,那么这一切就都有了说法。 果不其然。 人醒了。 小皇帝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一股讽刺的意味,直接投向了跪在那里的白丞相。 白丞相的脸颊上好像蒙着淡淡的尘雾,他的脸色格外难看,似乎儿子的生,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儿子起身时,看着白丞相,面色发白地往后退,手指定着白丞相,话语就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得。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小皇帝纳闷问了,“白公子在说什么?” “陛下,他,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啊。”白公子仓皇地抬起手臂,瑟缩成一团,目光迷离,神情冷淡。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无法想见的迷茫。 七海伸手,抓住那白公子的胳膊,声音凉薄,“你父亲为何要杀你?” “女人,有个女人?”那白公子扭动着四肢,声音都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那,那个女人,她,她她……还没死,没死。” 七海追问了一句,“什么人没死?” “她没死,她还活着。”白公子抓着七海的袖子,膝行了一段路,望着小皇帝,调侃了两句,“陛下,长公主身旁的妖冶姑娘还没死?” 七海听到这么稀罕的事儿,一瞬不解了,“什么妖冶姑娘?” 小皇帝听了,震撼地站了起来,他的额头片刻就显现出薄薄的汗渍。 妖冶姑娘曾经在长公主的身边是一个贴身杀手。 长公主祸乱朝纲的时候,曾经命令妖冶杀害了朝堂上十二位阻拦她的大臣。 这十二位大臣死因一致,极其凄惨。并且最可怕地是,当初长公主还拿此事儿威胁过小皇帝。 为了抓到妖冶姑娘,小皇帝动用了禁军力量,终于将她关进了天牢,将她杀了,替那十二位忠臣报仇雪恨。 当时,这桩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但现在,她却又活过来了。 小皇帝踉跄后退两步,内监搀扶住他。 七海看着小皇帝,平心静气的语气,不过眼神里有些不屑,“妖冶姑娘是谁?” “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杀手!”小皇帝面露伤感,回答地异常坚定。 七海又问,“什么本事儿?” “控制人,杀人于无形!”小皇帝冷静自持地补充了一句。 七海咧嘴轻笑,目光惨淡,“她主子都死了,杀她还远么?” 小皇帝听着这话,目光落在七海的身上,“你、你要杀她?” “和丞相大人勾结,冤枉我未婚妻,我若不杀她,只怕她当我是病猫!”七海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望向白丞相,“陛下,就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现在小皇帝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七海的身上,自然七海说什么,他就会准备什么。 最终,白丞相被囚禁天牢,早朝结束。至于那丞相府,也在七海的怂恿下,被封了。 做出这样的举动,早朝上部分大臣,自然出列为丞相请罪。 七海几句话怼了出去。 他讪讪笑了,问他们,“诸位,今日丞相大人和长公主的杀手合作,能够来对付我未婚妻,他日就可以来控制你们,或者……杀了你们?” 这话一出,那些大臣直接不敢说话了。 毕竟……他们都同长公主有瓜葛,可最后却在长公主死后,一边倒。 长公主的人知晓了,又会是怎样的后果呢? 第350章 杀手男的(一更) 那日过后,小皇帝顶着大部分言官的劝阻,将这个大半生对北昀国有恩的老臣给关押起来了。 当时他得手心都是汗渍。 也许第一次做这种事儿,所以会显得有些心慌。 做完此事儿,早朝结束。 小皇帝将结拜兄弟上官流云叫到自己的书房。 他背对着窗子,逆着光,上官流云觉得眼前的朋友,真就有了天子的作风。 他的方式是果决又干脆得。 “流云,你说,朕这一步赌得对么?” 上官流云摇头,他回答得很正经。 他说,臣也不知道。 对付白丞相,就是和长公主抗争到底,而斗争的根本,在于七海,这个武功高强又有头脑的人。 自从那次将他封为护国大将军开始,小皇帝就一门心思地依赖上了。 早朝上,七海说,要杀了那位神秘的杀手妖冶姑娘时,他还十分吃惊,“你说,七海能够杀了那位妖冶么?” 上官流云沉默,他拱手,’“听说这个妖冶,狡猾多端,陛下,也许七海可以杀了他。” “上次朕亲眼看到她死,可现如今人就活了。这……这实在太可怕了。”小皇帝望着上官流云,“流云,你快去,将这件事儿告诉给七海。让他一定要将这个妖冶给杀了,绝对不能让她再继续活着。” 七海聪慧,命令余破,调查这位妖冶姑娘的行踪。 妖冶姑娘似乎为了见七海,刻意让余婆派去的人找到自己。 丞相府里。 她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放着箜篌。 戴着面纱,一双眼睛,盈盈有泪。 “七海将军,终于来了。” 妖冶姑娘的声音清丽又妖媚。 七海点头,笑着反问,“不是你请我来得么?” “呵呵,说得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男人看到我这么漂亮女人,竟然不心动?” 七海拔了个调,眼睛逡巡着对方的头发,“你实在是自恋,戴着个面纱,谁知道你美不美?”他在假山上,转了个身,望着妖冶姑娘说,“哪,把面纱摘下来,让爷爷我好好看看。” “好大的口气!”那手掌一拍,桌面上,箜篌所有的弦,在内力下振动了数许。 七海模仿妖冶姑娘的招式,“你以为自己就这么一拍一摸,别人就会害怕了啊。”他换了一个姿态,就在妖冶姑娘准备拨弄手中箜篌时。 假山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七海隐身空间,走到妖冶姑娘的身旁,在对方站起来,惶恐不安,准备坐下来,谁知自己的椅子突然折断了。 扑通一声摔了一跤。 “出来!”妖冶姑娘叫破了嗓子,七海就是不出来,还将妖冶姑娘的箜篌拿走了。 妖冶姑娘望着桌子,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箜篌就不见了踪影。 “我箜篌呢,箜篌呢?”妖冶姑娘跪在地面上,四下寻找箜篌。 箜篌不见,她心迷茫。 “出来!”这次妖冶姑娘的声音,已经是惊恐万状了。 老远处,余婆带着退到身旁的凤弦公子紧张不定,“祖宗一个人能够对付么,他可别出什么事儿呢?” 刚刚找到人,要是出了事,他心里不知道得多难受。 凤弦公子小声安慰,“主子放心,少爷无碍。” 在他的眼里,少爷的瞬移功夫出神入化,时常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这会儿都没有听见馆主的信号,可见他能应付。 七海将箜篌拿起来,扔到一旁的凳子上。 妖冶姑娘,弹跳了一下,吓坏了,狰狞地望着空气,“出来!” 七海现在身后,拍了一下妖冶姑娘的肩膀,“姑娘,我在这儿?”话一说完,就又进了空间。 一会儿箜篌被拿到这儿,一会儿箜篌又被拎到那儿。外面的妖冶姑娘又愕然又害怕,而空间里的七海呢,逗趣得十分上瘾。生生觉得,自己借助空间,是一个最有趣的东西了。 “出来!”妖冶姑娘的嗓子都吼哑了。 空间里的七海扁扁嘴巴,心里琢磨,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那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因此,他就又利用空间,对付了妖冶姑娘。 其实他要完全有机会对付妖冶姑娘得,但是此刻,想着她背后和着白丞相欺负自己的未婚妻,便丝毫放过她的想法都没有了。 捉弄了一个时辰,妖冶姑娘躺在地面上,万分后悔今日要在这儿,对付七海。 这个男人的功夫高深莫测,实在太可怕了。 “你出来,出来!”七海不出来,又抓了一把,她的头发。 在恐惧和戏谑下,妖冶姑娘一口血喷涌而出。 直接被气晕过去了。 七海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便伸手解开了她的面纱。 面纱下的脸颊说不上精致,也说不上好看,就是特别怪。 怪诞到了一定的境界。 这……这分明是一个男人。 男人能有这手指,这白白的皮肤,他挠挠头,面上一阵难耐,“原来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他在空间里蹲身,刚伸手指,布丁就在狂吠。 七海扭头看布丁,“不能碰啊?” 布丁用爪爪拍了拍七海的手背,“汪汪。” “你的意思是……她人有古怪?”七海发散思维。 上次遇到一个北昀国细作,就可以利用自己全身的血做文章。 如今这个妖冶,会不会欺骗自己,想要引蛇出洞。很多事儿,不能绝对揣测到问题的时候,七海跳到对方背后,豁然出剑。 那妖冶姑娘感受到杀气,果决地翻了一个身。 转过脑袋,嘴巴里三柄银针吐出,可惜七海在空间里,银针未曾伤到人,到底还落了地。 妖冶自知自己不敌,奔跑地出了丞相府,却偏偏被七海撒网捉住了。 那网子现准备得,在布丁的帮助下,网子从天空而落,直接将妖冶兜了进去。 一紧一扎下,妖冶就无路可逃了。 凤弦公子端正站着,在等待馆主下令。 “凤弦,帮忙!”老远,一个清亮的声音。 “时间到了!”他刚听到七海的呼唤声,就抱着琴弦,在院子里落坐。 而后一声长呼,琴声缭绕。 那网子里的妖冶头昏脑涨,没过片刻。竟然七窍流血。 最后摔下院子,灰尘跌宕。 凤弦公子奔上前来,看着七海,望了妖冶一眼,“她经脉寸断,馆主,这个姑娘离死不远了?” “什么姑娘?”七海叉腰,笑容冷冽了几分,“她是男的。” “男的?”凤弦公子觉得不可置信,想要看清楚些。却被七海拽了回来,“没死透。就别看。还有,北昀国的杀手都不把自己当人,保不准儿她会不会拿自己的尸首做文章,依我看,找竹子,抬着她回去。” 凤弦公子躬身点头,“是,馆主。” “哦,对了,明日早朝时,将此人带到大殿上,让众位大臣好好看一看。那些拥护长公主的大臣,不提醒一下,谁也不会知道小皇帝的厉害?” 七海这话说出口,凤弦公子便点头同意了。 帝都谁不知道,这个妖冶是长公主最厉害的杀手,能够死而复生,已经是个奇迹。现如今七海抓她,不费吹灰之力。 殿上大臣已经发自内心地服了。 七海围着那网子里的尸首,剑尖指着人,“他……他还没死透?” “……” 众臣一听,往后仰了仰。 没死透,什么意思? 七海继续解释,“我再刺一剑,就差不多了。”他抬起脑袋,盯着上方的小皇帝,“陛下,上次他欺骗了你,要不然你来一下。” “朕。”小皇帝可能也是受到了七海的鼓舞,于是慢步下了台阶,接过手中的剑。刺了下去。 一声呜咽后,那人怒目圆睁,便死了。 刚才,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算计自己。身中剧毒,只要有人碰触,立马会化成灰烬。 不过七海聪慧,把他折腾成这副样子,也没有碰触她一下。 甚至最后都是让人用竹竿将人挑出去,火化了得? 第351章 皇子谋反(二更) 小皇帝不解地问七海,“为何这般出去?” “怀疑他衣服上下了毒。”七海讪讪地笑,挥挥手,他理直气壮地回应,“你们北昀国的细作都很变态,利用自己尸首做文章的不在少数。” 小皇帝哦了一声。 再次回到龙椅上,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宽阔的金丝线袖袍一挥,他当场下了圣旨。 这次又封了七海的官职。 七海否决了,他不当护国大将军,他更不会做北昀国皇宫大内侍卫。 小皇帝看着七海,“是否官位不高?” 七海摇头,“没有。” “那为何如此?” 七海想了想,仰头仰着小皇帝,很执着,也很倔强,“我不喜欢。” 就这样,他迈脚离开了皇宫。 后来的日子里,上官流云奉命追查从长公主府里出去的任何杀手。 不留余地。 手段果决。 特别是遭遇到妖冶死而复生的事情以后,她就愈发斩钉截铁了。 路上,碰见了七海,请他喝茶。 闻步知跟着一路,眼睛始终在七海的身上,想尽一切可能要杀了七海。 七海看她眼睛瞪得老高,给她点了一杯茶,“眼珠子瞪这么大,累不累,我又不跑!”瞅着那握住他袖子的未婚妻,他表示受不住,“你抓我袖子,就能杀我了,我在你面前,你就能杀我了。” “废话少说,只要你不跑,我总有一天杀了你。”闻步知玩着牙齿。 “看你这小样,除了衣服,啥也没有,还杀我?”七海翘着唇,把剑往空间一扔。 被打掉了排骨的布丁,狰狞着脑袋瓜,汪汪汪。 外面的人听不见,七海看见了,无动于衷。 闻步知瞟着那剑的方向,直接没见了,心中诧异,“臭小子,你剑呢?” 七海淡淡地回,“我扔了。” 上官流云看二人斗嘴,明明那姑娘中了控心术,明明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明明语气里不怀好意。 七海却偏偏能够和她斗嘴,笑眼明亮如珍珠,神色自若。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抬高,落在闻步知的手背上。 而后趁其不备地碰了一下闻步知的头发,“看吧。定然是你总想杀我,所以你才长了白头发。”那一根头发,发尾白,发根黑,“果然你舍不得,发根还没有白透。” 闻步知冷着眸子,看着七海的手指,在七海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嗤啦一声,那一根头发就扯掉了。 七海尴尬地整张脸颊都变黑了,倒是闻步知,神采得意,倒是觉得十足地幸福。 “步知,你果然越发地残忍了。”七海哭诉了一句。 当然是假哭。 末了,又跟着反问了一句,“步知,你突然这么生气,突然将头发拔掉,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到你的白发,伤心难过么?” “你!”闻步知是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了。 看到如此厚脸皮的七海,同坐的上官流云也比较尴尬,好在涵养够,自己提了杯茶,就坐着在那里,看戏也好,不看戏也罢,反正这都是人家的私事儿。 七海眯着眼睛,望着上官流云,他笑嘻嘻地,“哦,我忘了你,不好意思,上官兄?” 敢情他自己被遗忘了! 上官流云请他喝茶,请得有些冤枉。整张脸都是白里夹着水雾。 浓眸里多出一些苍白。 果然啊,他这个外人。 七海想地是,电灯泡都无法阻挡我的魅力! …… 此消息也丝毫不差地传到了临水国。 临水国皇帝听着这个七海在北昀国的成就,内心更是愤怒不已。 “这臭小子如今连是哪国的子民都忘了,竟然帮着敌国那个小皇帝?” 他怅然地拂动着袖子,冲安阳王风于则吐槽,“你看,要不是清扬,能让这个祸害逃出临水国么,现在倒好,成为了我们临水国一大劲敌!” 安阳王风于则对自己的儿子风清扬,始终有私心,甘心维护,“皇兄,这并不关清扬的事儿。” “不关,要不是他,能够让那七海逃离临水国!”临水国老皇帝背着手,在偏殿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脸上恨意浓厚。 怨恨的理由,永远和七海脱不了关系。 安阳王风于则越发发现,他对七海已经达到了,不杀就不痛快的目的。 “陛下,此事儿不急,那小子总会回来得。”风于则拱手回应道,“他怨恨臣弟当年冤他父母之仇,就算回来,也会第一时间取我性命!” “这事儿,是朕的主意!也怪朕忌惮那镇国公,若不是因为想着他才华出众,兵权在握。且同北昀国人走得那么近,兴许朕会放过他?” 安阳王风于则未抬首,嘴角却余留了一丝讥讽。直到现在,皇帝都不肯承认,是担心兰姑身份暴露,特意为了她如此。 好像兰姑不配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大概就是安阳王风于则最讨厌当今皇帝的地方。按道理来说,皇帝是自己的情敌,他这么虚伪的男人,应该天理不容。 可惜,老天爷偏偏厚待他,让他从不为兰姑的事儿,生出半点儿自责之意。 安阳王风于则好气啊! 可回头一想,他坐在那个高位上,伤害自己的心爱之人,也许也有说不得的痛苦。 只是他没有瞧见。 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不在纠结七海的事儿了,“对了,听说北昀国要来使臣议和,让咱们停止战事儿?” “是啊,皇兄,半个月后,使臣估摸着就要出发了。”安阳王风于则兜着袖子,望着老皇帝,他知道,皇兄从来没有想过要议和,一时心思玲珑,便跟着拱手笑了,“皇兄若是不肯议和,待使臣来到帝都之后,就可以坚定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也好给边塞将士一个确切的决定。” 安阳王风于则的意思是,如果北昀国议和的条件不错的话,那么可以商量。毕竟边塞百姓,常年受苦。颠肺流离,可以说是,十分无辜。 老皇帝怅然地看着风于则,想了想,突然兴致盎然地反问了一句,“这些年来,咱们战况如何?” “战况不错,吞并远宁城池势在必得!”安阳王风于则将回来的捷报说给了临水国陛下。 临水国陛下看着风于则,抬起袖子,笑意愈发深了,“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停战,这北昀国现如今是离咱们临水国最近的地方。仗着水源,处处让咱们受制。倘若拿下他们,也是朕这大好江山空前绝后的本事儿。” 安阳王风于则还想劝点儿什么,但是看皇兄这么兴奋,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必定要主战,不议和了。 …… 安阳王离开没多久,内监赵公公忙入宫,告诉陛下一个重大的消息。 说是二皇子半个月前调兵,现在永昌侯等人的部下已经快到帝都宫城脚下了。 皇帝一听,那双眼睛瞪大了,里面浓给如墨,看那表情,应该是不敢相信。 “他……真就派了兵回来了,他……真要和太子一般,逼朕退位。他真要……他怎么能这么做?!”老皇帝双手叉腰,脸色颓白了一阵。 半晌,老皇帝看着内监,让他准备马车,他要深夜出宫,去见二皇子。 顺便敲打一下,也好挽回损失。 …… 马车在暗沉的宫廊里走过,没多久,就到了二皇子宅邸。 二皇子端坐在书房,心情愉悦,恰好在喝茶。 “伯宁侯他们回来了么?” “殿下放心,他们已经驻扎在城外三里处的地方了。”属下长迢拱手,贴耳回应。 他最近总是眼皮跳,感觉有什么大事儿发生,因此焦虑不安,“殿下,此事儿危险重重,若是棋差一招,必定满盘皆输啊。” “本殿下自然知道,不过……若不拼上一把,谁又能说,我一定会输呢?”二皇子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夜色,他想,他的父皇年纪已经大了。 第352章 皇帝警告(三更) 年纪够大,已经可以退位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刚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时候。 门口有小厮上前禀报,说是陛下来了。 深夜到访,难道……二皇子不敢想象,连忙前往迎接。 王妃握着毽子,看了下二皇子书房的方向,找了几个丫鬟,陪着自己一起胡闹。 她们把毽子踢得老高,笑声清扬。 待得老皇帝入府,听见那银铃一般的笑声,方才看见了王妃她们。 一群孩子在踢毽子。 陛下站在走廊里,咳嗽了一声。陈岁荣故作吓坏了似地,奔到陛下的跟前。 “父皇入府,儿媳都未迎接,实在不孝。望父皇谅解。” “朕这儿媳可是愈发乖巧了。”皇帝看了陈岁荣一眼,眸子里生出些许的柔光。 光芒里,掺杂着的,那无法分辨的哀伤。 愁到了骨子里。 王妃尾随着陛下往里走,由于陈岁荣的阻挠,所以为二皇子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院子里,二皇子已经跪地在迎接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跪地,皇帝当没看到,到了门口,才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别跪着了,进来吧。” 二皇子起身,随着陛下进了屋子。 陈岁荣没有走,就在身旁坐着。 二皇子不想将这件事儿牵扯进来,他让王妃出去候着。 王妃摇头,笑眼明亮,“臣妾可以在这儿为父皇烹茶。” “不必了,你出去吧。”二皇子讪讪地抬起手来,容颜里夹杂着一丝冷漠和不可形容的正经。 可皇帝看她执意不肯走,就将陈岁荣留下了。 打量了二皇子一眼,皇帝两手兜着袖子,看着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还记得太子么?” 二皇子两肩一沉,心里琢磨,为何父皇突然这么问? 他理所当然地拱手,言语道,“儿臣记得。” “简单说说看。”皇帝一抚龙袍,那眼神像要穿透阴沉的乌云。 二皇子点头回应,声音有些沉郁,他答道,“皇兄不孝,带人造反。后在天牢被……赐死。” “嗯。没错。”皇帝点点头,“原来你知道啊,父皇以为你忘了?” 二皇子起手,跪得端正,“儿臣不敢问。” “我倒是希望你是真地不敢忘。”皇帝望着二皇子的脸颊,因为太过紧张,他的额头生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他看着二皇子,嘴角上的胡须动了动,犹豫再三地问了,“上次赈灾,你是头功,说吧,想让父皇怎么赏赐于你?” 二皇子两手颤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十分忧伤,忧伤地让他突然想起了太子殿下当日的惨状。 那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就好像主教堂里的人,突然间被人踢出一个洞,然后那个洞毫不遮掩地露出它原本的面目。 那些记忆,忘不掉,那些记忆,却又深藏在心里。一记重锤,不给予任何的机会。 陈岁荣虽然年纪尚轻,但对陛下所说的这些话,也了解得很。 今晚前来,无外乎旁敲侧击,让二皇子明白,他做的事儿,已经被发现了。 若不及时收手,他也会和太子一样的惨状。 可是当今皇帝不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 拉僵的野马已经奔上了大道,就算忧心,也会是无力。 二皇子这样回想着的时候,便觉得全身疲惫,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 但是这种痛苦,他要忍着,因为如今忍,才能够继续完成他的计划。 “儿臣明白。”二皇子隐忍地回答了这句话。 老皇帝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说起来,以往就没有好好看过他,现在更是没有兴致。储君之位,他已经有了人选。但断然不会是眼前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太急躁了,虽然聪慧,却过于心狠。太多的事情。他完成得都不大好。 至少,不是老皇帝心中能够满意得。 这大概也是因为老皇帝不喜欢二皇子的亲生母亲。 “好了,父皇来你这儿,就是想看看你。现在天色已黑,我先走了。”老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甚至没有和二皇子多说点儿什么,就带着内监赵公公,快速地离开了二皇子府邸。 人一走,二皇子就颓坐在地面上,抬起眼睛,盯着那个茶杯,他失魂落魄地问了陈岁荣,“本殿下要做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 陈岁荣走近了,跪在地毯上,给二皇子重新倒了一杯茶,她知道二皇子在做什么大事儿,她也知道他面临怎样的处境,所以她没有责备,只是很平静地回,“是,我都知道了。” “你怎么会知道?” 陈岁荣笑着回,“臣妾观察出来得。” “观察?”二皇子冷不丁地笑了,指着大开的屋门,“刚刚看见了么,这件事儿,还有一个人知道了。” 陈岁荣点头,也很从容,“看见了。” “怎么想得?”二皇子恍然不已地问了,他还是垂着脑袋。 也许是在等待一个答复。 陈岁荣想了想,跟着笑了,笑声落寞又苍凉,“这是殿下想做的事儿。” 二皇子以为她会说出一点儿别的什么,如今听到,笑容里却几不可察地添了些别的什么。 “本殿下以为你会说点儿别的什么。”他豁然伸手,将人按在地上。 发红的眼睛觑着陈岁荣,像一个发疯的人,有像一个可怜的孩子。 “本殿下不该这么做么,本殿下不该么,为何我苦心经营的一切,他知道得这么快,为什么?” 躺在地面的陈岁荣,望着那样的眼神,想了想,她很睿智地回,“也许一开始陛下就不信任殿下,在你的四周都安插了奸细。所以你有动作,他必定知晓。但是……” 她没有深思熟虑,仅仅抬起下巴说,“如果……如果殿下真地害怕的话,可以及时收手。可……拉弓没有回头箭。殿下,何不搏一搏自己的命运?” “你支持我?” 陈岁荣偏过脑袋,想了想,“殿下想多了,我没有支持你。” “那你为何这么说?” 陈岁荣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她咕哝了一句,“殿下不是计划了很长时间呢?” 二皇子冷笑两声,“如果这次失败的话,也许你也要跟着我一起陪葬。难道,你不怕死么?” “怕。”陈岁荣抿着樱桃红唇说,“我舍不得兄长,舍不得父亲,舍不得亲人,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 二皇子放开他,缩回了手来,“那你还要支持我!” “你不是计划很久了么?” 得,又绕回来了。 第353章 迫在眉睫(一更) 二皇子坐直了身体,有些许怅然,她看着陈岁荣,望着自己这个单纯又怪诞的王妃,颓唐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何要帮我?” 陈岁荣十分理智,望了一眼二皇子,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臣妾帮殿下做过什么了?” 二皇子看到她,突然很想怼,忍不住惊了下,“怎么,你记性这么差,刚刚的事儿给忘了?” “没有忘。”陈岁荣撑着地面站起来,她想了一个足够可以说服二皇子的理由,“我记得很清楚,你这种行为叫谋反,到时候会连累亲人得,我父亲,我哥哥他们……” “你放心,事已至此,我不会让你父亲和你兄长牵扯进来?”他站起来,看着陈岁荣,想了想,“不过,如果这次不行,你就得陪着我死了。” 陈岁荣咕哝了一嘴,“倒也不是一定非让我跟着你一起死。比如,咱们和离就行了。” “这是陛下赐婚,你以为谁都可以和离啊。”二皇子看着陈岁荣的眼睛,明明天真单纯无邪,可爱透顶,偏偏有些绝望。 他究竟是有多倒霉,才会找到这么一个女人。但没办法,谁让他喜欢她。 “不是,你是本殿下的王妃,你……你不帮我,你竟然想要和离?”二皇子也是被自己这王妃给说得愣住了。 心里不仅愁苦,而且还有些失落。 二皇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坐着回复她,“明日我想想办法,看看要不要和离吧?” 陈岁荣乐呵呵地笑了,望着二皇子的脸颊,“和离的理由呢,说我不够温顺,还是没有遵从三从四德?” 二皇子偏头看着陈岁荣,“具体要什么理由,你自己选择,我都会想尽一切,让父皇同意你我和离?” “可是如果一旦你和离的话,别人也会知道?”陈岁荣笑着又补偿了一句。 二皇子听着这些话,恼羞成怒了,悲伤大戏突然变成喜剧,任谁也不敢相信,“不是,那你到底想怎样,到底是和离,还是不和离?” “别凶。和离是大事儿,急也急不得。”陈岁荣小声嘀咕了一句,片刻,慢悠悠地走近了,将桌子上的冷茶拎起来,“喝口茶,别上火。” “……” 他这究竟是娶的祖宗还是媳妇儿? 好忧伤。 临水国老皇帝的旁敲侧击还不够,甚至还将大臣们提出的蝗虫之灾,交代给了二皇子去处理。 这似乎在变相地让二皇子做出决定。 二皇子遵了圣旨,他的谋反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他的父皇似乎没有给他任何退缩的机会,因为他渐渐发现,他的父皇派遣地那些陪伴他前往云州处理蝗灾一事儿时,特地派了禁卫军。 而那些禁军,属下长迢见过,说是以往刺杀七海的那些人。 擅长弓弩,杀人如麻。 “看来父皇已经在逼我反了!”二皇子站起来,望着长迢,冷声命令,“我们的人到了么?” “全都驻扎着!” “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戌时行动。”二皇子觉得,反正已经被这个临水国老皇帝给摸清自己的心思了。 那还不如给他致命地一击。 反正他已经写好了和离书,那些不想牵连的人,都不会被牵连了。 …… 属下长迢站着,笑容浅淡,“殿下,恕长迢无礼,你为何要选在这个时辰下手。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不仓促,本殿下同太子殿下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会总结,不像太子,明明有机会,却不愿意。”他伸手,握住狼嚎,在桌面的宣纸上写着一个字。 急! 临水国老皇帝总以为旁敲侧击下,二皇子就会放弃谋反。根本不会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突然谋反。 所以选择在这样的时辰里,搏一次机会。哪怕……最后真地死相凄惨呢。 那至少会给父皇沉痛的一击。 “长迢,你让永昌侯从东门进攻。我派人从西门而入。最近这些日子,天气显热,按照父皇的习惯,他一定不会睡得这么早。往年他休息地时候,总会时常警惕。可现如今,咱们光明正大呢?” 二皇子是在投机取巧,因为他知道,越是准备妥当,越没有机会。 不如趁乱偷袭,反而更容易得手。 “长迢?”二皇子坐在椅子上,看着身旁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贴心心腹,“你可知,此次本殿下若是不能成功,你会如何?” 长迢拱手,单膝跪下,他永远不会忘记太子殿下身旁的心腹剑升究竟得到了怎样的后果。 但是这没关系,他并不在意,只拱手,坚定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殿下,无论是流放,还是此被杀,长迢都无怨无悔。” 属下长迢的眼神异常坚定,二皇子却撑着太阳穴,无助又痛苦,“我不知道这次行动会怎样,但是不做是死,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做,说不定这次,真会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果然,二皇子计划得不错,在他的人马还没有赶到的时候,就部署了自己的计划, 提前行动的计划。 在这个夜晚里,临水国皇帝还在思量,自己的儿子会不会放弃谋反,乖乖地去处理蝗灾。 如果他妥协了,自己要不要给对方一次机会? 儿子……是杀还是不杀呢? 临水国皇帝靠在躺椅上,面露愁容,他的神情并不大好,语气也有些冷冽,目光凄凉得很。 直到……内监赵公公突然奔跑到了跟前。 “陛下,陛下,我们的人来报,二殿下已经带着人闯宫了。” “他提前行动了?”临水国老皇帝局促不安地跳起来。 内监赵公公点头,“是啊,陛下,二殿下来势汹汹,已经先后占领了东门和西门。” 临水国老皇帝呆呆地想,这个东门和西门,轻易地闯进来,莫非是因为永昌侯。 下意识地了解到这点儿,他立马下了令,派无英将军前来救驾,随后又返回了书房,摇动了控心链,将那些训练出来的死士召到了皇宫。 不过他的速度太慢,在人还没有到时,二皇子就已经,身披战甲,入了大殿。 直接将皇帝赌在了书房里。 临水国老皇帝却也不愁,独自坐在龙椅上,俯瞰着那将殿门围得水泄不通的府兵。 他哈哈大笑,末了,沉声问二皇子,“你真是挑了一个好时辰?” 二皇子在对方跟前走了一圈,眼神孤傲,他得意地看着上方的皇帝,“父皇,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你若是愿意让出帝位,儿臣便尊你为太上皇。你看,如何?” “太上皇,太上皇?”老皇帝有些不敢相信,捂着自己的脸颊,情难自已,“好啊,好啊,果然是朕的儿子。”他龙袍一挥,真就下了命令,“好,今日朕就下旨,把皇位传给你。可是……你得记住,这皇位父皇给了你,你就得好好地坐着,坐……稳了。”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好好坐着,不辜负你的期望。”二皇子恭敬地拱手,看着身后的人道,“来人,送太上皇去偏院休息。” 临水国老皇帝看着二皇子,突然问他,“你当真这么急不可耐么?” “不该还是……不能?”二皇子背着临水国皇帝,“在父皇的眼中,永远没有儿臣的身影。无论儿臣做了多少事儿,立了多少功,在父皇的眼里,我永远不可能取代皇兄,成为太子。父皇,是你,是你……将儿臣逼到了这个份上!” “胡言乱语,你自己不甘心要大逆不道,拿走父皇的皇位,却还强词夺理?我儿啊,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这辈子,都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呢?!” 那临水国皇帝穿地是家居服,不比朝堂上来得严谨。 此刻他眼眸深邃,当然,更多地是,是他在危险之时,依然能够保持冷静,和着二皇子谈条件,说对错。 第354章 启程回国(二更) 二皇子被老皇帝的话说得愣住了,他不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由地偏过脑袋,望着他,“这话何意?” “朕不让你做皇帝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你不行,你比太子差,而是……你没有资格。因为你……压根不是朕的儿子。你非皇族血脉,却妄想继承祖宗留下来的家业,你不觉得,这有些幼稚可笑么?” 他的手指定着二皇子,嘴角上,一抹凝重的笑意,让此刻的气氛看起来无比怪异。 “要不是想着你本事儿不小,才华不错。朕早就杀了你,还让你做临水国的皇子,你、你也太可笑了吧?!”临水国老皇帝朝着内监伸手,“圣旨拿来!” 内监赵公公将圣旨递过来,老皇帝拿起圣旨,朝着空中一抛,“好好看看朕下的圣旨吧。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做临水国的皇帝,有没有资格带着你的人来逼宫?” 二皇子愣住了,蹲身,将圣旨拿出来,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他仓皇地跳了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时候,自己成功了,所以父皇才说,他不是皇族血脉,不是他的儿子吧? 他在混淆视听,想让自己心智大乱么? “父皇,你在说谎,我是纯正的血统,我是!”二皇子的情绪变得有些古怪。 谁能想到,他今日马上就可以逼宫成功,完成自己的心愿以后,竟然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呢? 非皇族血脉。 那他若是杀了父皇,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 就算他杀伐果断,坐上了皇位。底下的言官恐怕也会借此让他名声扫地。 再则临水国皇子众多,那些皇子若因为自己谋反得到了皇位,口诛笔伐,倒霉得还是他。 二皇子抱着自己的脑袋,无法想象此刻的僵局。 他握着剑,走向了老皇帝。 老皇帝手指一抬,轻描淡写地指着自己的心口,“来,在这儿,给朕来一刀。只要杀了朕,这临水国的江山就是你的了,这临水国的皇位,也就是你的了。” 他伸手,握住那刀柄。 二皇子恼羞成怒地吼着,“放开!” “不放!”老皇帝跟着一嚷,眼神里依然是得意放肆,“不是逼宫么,不是让朕退位么,怎么,你不敢么,拿着你这剑,杀了父皇,杀了朕。如此,你就可以做这天下之君,做朕的孝顺儿子!” “你无耻!”二皇子阴冷地喊着,看着老皇帝那道貌岸然的眼神,以及那毫无道理可言的话语。 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为什么会这样?”二皇子按耐不住地想着,他的内心深处,好像有无数根藤蔓,狠狠地抓着。 甚至在他的以底抓出一个洞来。 他哈哈大笑着,几经仓皇下,突然跪倒在地。 “父皇,儿臣、儿臣输了。” 他额头点地,三拜之后,突兀站起。 依然傲视群雄地直指临水国老皇帝,“父皇,你不要怪儿臣。儿臣若是认罪伏法,你依然要杀了我。既然如此,那儿臣就更没有认罪伏法的道理。儿臣……儿臣不是皇兄,无法为了自己的名声就忘记这些跟随着我的大臣们!儿臣得为他们争取出路,为……我自己争取一道出路。” 身旁站着的赵公公绞尽脑汁地想着那些禁军,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那些人还没有到? 眼见得那剑快要没入皇帝的胸膛时,老皇帝后退几步,出两手,迅速将剑握住了。 那轻握之下,一个旋转,一只蛊虫飞出,咬伤了二皇子的虎口。 二皇子吃痛,手上剑坠落,被老皇帝直接抢了过去。 架在脖子上时,不知为何,二皇子突然流了鼻血。 只肖片刻,二皇子就摔落在地。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那些人叽叽喳喳,大声尖叫着。不知道此时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为何二皇子不是皇族血脉,为何二皇子竟然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输了? 永昌侯一气之下,跳了起来,拔剑朝着老皇帝刺去。 不过老皇帝还没有刺到,一只蛊虫忽而奔出,跳到了对方的脖颈上。 很快,永昌侯就死了。 那些禁军看着永昌侯死了,一下子乱了阵脚。待到皇帝的援军来到,他们则如沙塔一般,溃败了。 二皇子被关押进了天牢,永昌侯死了。这些到了皇宫还没有参与逼宫的人,因为二皇子落败,也只能缴械投降。 进入天牢那一天,临水国老皇帝没有来,但内监公公却来了,手持拂尘,到了跟前。 “殿下,陛下令小的前来说一声。”那公公看了一眼二皇子,瞧他已经身中剧毒,有些不大忍心,但还是没有忘记陛下的吩咐,“殿下,其实……您并非不是皇族血脉。” 二皇子一听,哈哈大笑,他握着铁栏杆站起来,面上苦涩又绝望。 当然眼眸里,更有些不敢自信。 “原来,父皇骗我,他竟然用这事儿骗我。哈哈哈哈哈哈……”二皇子孤独地靠着墙壁,眼神里,满是痛楚。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二皇子无力望天,他想,也许,他的死期到了。 但是奇怪地是,老皇帝并不想让他死,只是让人解了他的毒,关在天牢里。 似乎想要找出二皇子背后那些潜藏的人。 特别是支持他的人! 不过自从二皇子进去以后,二皇子妃为了避免危险发生,特地给那些大人带了口信。 告诉他们,另择明君。 众人不解,“王妃,二殿下已经进了天牢,您怎么不想着救殿下出来啊?”有老臣拍拍手掌,意思是,让兵部尚书陈明杰去说说情。 陈岁荣看着那些大臣,觉得他们站着说话不腰疼,“逼宫谋反何等大罪,让我父亲和兄长求情,万一求情不成,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可是殿下他……他现如今在天牢里,不知道会是怎样凄凉的状况啊?”有大臣跟着嚷嚷,满目带泪,大概是觉得二皇子死了,以后就失去了依靠。 所以竭尽全力,希望有人能够将二殿下救出来。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临水国皇帝收到了北昀国使者的信,无心处理此事儿,也不想让任何人看笑话。 便暂且将二皇子压制了。 只等着北昀国使者前来,解决了他们之间的事儿,再做决定。 未想,这个北昀国使者,竟然并非旁人,而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七海。 …… 北昀国皇帝送七海和上官流云出得帝都城门时,同二人行过大礼。 那在旁人的眼中,应该是道谢。 能够让北昀国皇帝道谢的人,那一定是有实力的人,一定是被器重的人。 毕竟只有被器重的人,北昀国皇帝才会如此郑重其事。 七海坐在马车里,承诺北昀国皇帝会完成交代的任务,但是希望他能够信守承诺,照顾好自己的未婚妻。 说到未婚妻,今日未曾追随,倒是好奇。 上官流云好奇地问了,“闻姑娘呢?” “还在休息。”七海笑着回答,“我给她吃了点儿什么。” “吃?”上官流云颇为不解,踌躇片刻,突然问了,“到底吃了什么?” 七海翻白眼,“熟睡的药。”他计算了一下,“可能会睡到晚上。” “晚上?”上官流云向七海竖起大拇指,“七海兄,给自己的未婚妻下这么重的药,你、你真够厉害得?” “我这是为她好。”七海百思不得其解了,“再说了,那药挺好的啊,又没什么副作用。况且还等着她醒来,让她一起回去。” 他顺势倒下去,抱着后脑勺,“等她醒来,就不知道我去哪儿了,杀不了我,没有目的,应该就会好好活着。直到……我归来。” 上官流云很不给面子,笑颜如花,“可万一你那妻子发疯了呢?” 第355章 路上闲谈(三更) 七海站起来,白了对方一眼,他摇头,“步知现在绝对不会下狠手得?” 上官流云悠闲地靠了下去,侧着身看着七海,故意笑话他,“那可不一定,要不是闻姑娘易怒,动手伤人,怎么可能让白丞相捡到了便宜?” “虽然如此,但是……”七海听不下去了,看着上官流云的嘲笑样,心里不舒坦。手指在对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语气冷冷,“上官兄,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乌鸦嘴?” 上官流云无辜,“我说得是实话。当然……”他眼皮一眨,“可能还有一种情况。” 七海咧嘴,“什么情况?” “她来追咱们。”上官流云抬起胳膊,他怅然地笑了。 女人啊,总是那样,不经意间,就喜欢说些有的没得。所以闻步知如果发现七海离开了的话,那么按照她那样的性格,一定会想办法追踪。 直到把人追到为止。 想着上官流云的分析,七海只觉得万分苦恼,踌躇下,也有些冷淡。 想了想,他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所以呢,到时候,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咱们能如何?” 上官流云手指落在自己的胸膛上,靠着的脚,一左一右地晃着。 如果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还能怎么办,自然是顺其自然! “要真来了,就坐着呗。反正这个马车够大,两个人是塞,一个人也是塞。但是……有了我,你们两个想亲密地说说话,恐怕就不行。”他还啧啧舌,故意让七海觉得摊上他,就是摊上一个祸害。 但是七海的心情却并没有为此沉重,他反而乐呵呵地笑了,抬脚踢了上官流云一下,“到底是什么误会,才让你觉得我七海如此愚笨啊,我要和我的步知说悄悄话的时候,不知道把你踢出去啊。非得莫名其妙地让你待在一边,当电灯泡?” 上官流云听得起兴,乐呵呵地笑了,转过脸庞,望着七海,“这电灯泡,所谓何意啊?” “就是形容一个人没有情商,没有智商。明明知道别人是一对,还要莫名其妙地打扰。”七海抱臂,往车壁上一靠,睁着大大的眼珠子,挑了挑细眉,“上官兄,这次陛下让你来,是为了监督我吧。怕我完成不了任务。” “监督你?”上官流云瞪大了眼睛,坐着瞟向七海,“不是,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陛下对你,是真器重。他让我跟着一路,是为了保护你,毕竟有我在旁边,就可以陈述陛下对你的器重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是么,陛下让你保护你?”七海调侃,忍不住笑他,“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保护我就算了吧。” “当然,七海兄武功高深莫测,我不一定能够赢得了你。”上官流云往七海的身旁蹭了蹭,眼睛眯着,嘴角留着一丝笑容,“其实七海兄,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反驳了,因为我吧,也觉得武功不如你,所以这次我之所以答应陪同你去,只是想看看你这个人究竟有多少朋友,还有临水国的人待你如何,是不是真如你说得,除了皇帝,其他人都觉得你很好。” 七海一下子就觉得自尊心被伤到了,他偏着脑袋,瞅着上官流云,“你就等着看吧,我七海的人格魅力不会削减半分。” 上官流云扁扁嘴,笑容更深,“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就等着看吧,迟早会让你相信!”七海眼睛里不屑地觑了上官流云一眼,就一声不吭地抬起车帘看外面的风景。 路程尚且很远,上官流云困倦,便枕着胳膊睡着了。 中途醒来以后,发现七海竟然消失不见了。 “停车,停车?”上官流云一把掀开车帘,看着七海,眼眸弯弯,嘴角肆无忌惮地上扬,“看见七海大人了么?” 那驾车的属下摇头,“回公子,七海大人没有出过马车啊。” “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上官流云正哀伤感叹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别嚷了,我就在马车里。”七海依旧像刚才那样,保持着一个动作,躺着。 上官流云长呼了一口气,看着七海,烦心地说,“七海兄,麻烦你有点儿人性,这么突然消失不见,会吓死人得。” 七海回答,神采得意,“武功太高,没办法。” 上官流云咬牙,生气了。坐回去,脸上都蒙着淡淡的云雾。 “上官兄,不要生气,我只是想逗逗你。”七海不知道何时从空间里,拿出来两个鸡腿,伸手碰了碰上官流云的肩膀。 “别碰!”上官流云还真就使了小性儿,然而那香喷喷的鸡腿放在跟前一晃时,他就立马变得有些开心起来。 兜手接过,坐起来问,很正经了,严肃的眼神,“这都是哪儿来得?” 七海回答,“我带着得。” “离开帝都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带鸡腿?”上官流云郁闷地问了一句。 七海怅然,“你眼神不好!” “……” —— 马车走的官道,每一次停下来歇歇脚时,上官流云的眼神就会特别好奇。 因为他们在吃烧饼时,七海在吃肉,他们喝水时,七海在喝酒。总之,他们有多惨,七海就有多享受。 最后上官流云不乐意了,往七海跟前凑,手指戳了戳对方的酒,“酒哪里来得?” “我带得。” 我带得! 还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三个字,可此话一说完,身旁的朋友就恼羞成怒地扒拉七海的衣兜了。 上下找了找,都不见酒水的所在地。 七海抬起下巴,眼睛瞪着他,“翻够了么?” 上官流云举起双手,这次愤怒转化成怀疑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七海的与众不同,他便怀疑七海是一个怪物。 他往后退了几步,“七海兄,你莫不是什么怪物变得,所以有这幻化美食的本领?” 七海瞅着他,是那种黯然的眸色,“为什么不说我是神仙?” “你也就会变美食,只能是怪物!”好没有逻辑的上官流云。 不过也恰好是这样一个有趣活泼的同伴,才不至于让七海觉得,这一趟返回临水国的旅程那般地凄凉。 看着窗外艳阳高照,七海不自觉地嘟囔着。 凄凄惨惨戚戚…… 上官流云往外瞅,“什么东西让你觉得凄惨?” 湛蓝的天空有风,白云在移动…… 第356章 感情培养(一更) 什么凄惨的事儿? 有很多,在自己的心头萦绕,挥之不去,饱受痛苦。 风清扬。 他以前的好朋友。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该如何面对? 是友好地打招呼,还是大打出手。想过很多的办法,似乎都没有什么用。 苦恼,纠结,沉闷。 上官流云看着七海,“你有心事儿?” 七海否决,“没有。” “那你一个人凄凄惨惨?”上官流云望着七海的眼神,别有一番滋味,“感觉吟诗似的。” 七海不否决,“没错。是在吟诗。” “什么诗?”上官流云靠近七海,想听听下文。 七海跟着念,凄凄惨惨戚戚,凄凄惨惨戚戚。 来回一句,十次后。 上官流云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该死的家伙。 此后,他坐在马车里休息,几个时辰都没有再开话题。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走过,像沙漏。 闻步知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上官家的人,七海在哪儿。 她那凶巴巴的样子,没有人敢欺骗她。 于是最后,不知道那姑娘究竟是什么暴脾气,直接抢了马厩里一匹马就追踪而去。 什么都没有准备。 夜里。 七海睡不着,独自在马车外吹风。 小河边的风声呼呼地吹着。 吹到了心里。 内力灌输在掌心,一颗小石子吸在掌心,随手一扔,砰砰地响个不停。 河面上浮动了一丝涟漪。 看着那样的水波,七海没兴致了。 就着河边坐了下来。 马车里的上官流云醒了,望着远处的七海,他跳下地面。 “想什么呢,不睡觉?” “没什么?”七海回,“觉得没意思。” 上官流云摸不着头脑,“想开点儿吧,这比什么都好?” “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之间,因为什么,成了仇人。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七海貌似是很认真地在想这个问题。 上官流云想了想,没有过于直接,非常合乎情理地说了。 “这有什么,看看你们之间的仇恨,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起。既然曾经是兄弟,那没什么大事儿,彼此见面不说话便过去了,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之前打听过七海在临水国的事儿,知道一些小秘密。 上官流云挑了个位置坐下,冷不丁地问,“据说你和安阳王府的公子风清扬互生爱慕?” 互生爱慕四个字,气得七海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如此奇葩。 “我觉得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耳朵?” 上官流云自然知道这话的意思,“你啊,就是不愿意说实话,好多人都说,风清扬为了你,生了重病。” 七海无情地瞪过去,“他本来就有病。” “不是,话不能这么说。”上官流云继续补充,手掌落在对方的肩膀上,那姿态,从容悠闲。 “我们只是彼此欣赏对方,非你所谓的......”那两个字说不出,对一个大男人而言,过于害臊。 七海目光惨淡,琢磨了一句,“你很适合去说相声。” “何为相声?” 七海面无表情,“一种艺术吧。” ...... 二皇子住进天牢这一段时间。 无人敢去看望。 像之前太子殿下那样,孤苦无依。 都怕受他牵连。 但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却令众人吃惊。 陈岁荣跪在大殿上,请求陛下让她见见二皇子。 皇帝盯着她,“这个时候去看她?” 陈岁荣今日穿着第一次大婚的衣服,她点头,“是。” 陈明杰不知道女儿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昨晚见女儿,女儿还说,她对二皇子没有太多的感情,他是生是死,没有太大的关系。 可现在,就跪在面前,替对方求情,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王妃既然知道,为何要去看他啊?” “他在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时,还给儿媳留了一封书信。儿媳回家一看,竟然是封和离书。” 和离书? 在场的大臣听见,不由得嘀咕。 陈岁荣匍匐叩拜,“所以父皇,儿媳在想,这种关键的时候,应当前去看看他。” 皇帝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逗趣了一句,“王妃可怕死?” 陈岁荣笑了下,毕恭毕敬地回,“怕。” 不过毕竟年纪小,因此她那一句怕,当真对了皇帝的胃口。 “二皇子既然给了你和离书,那此事朕就不会计较。这一次看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孩子以后,便永远不要再见他了。” 陈岁荣点头,应承了,“好,今日一见,便永不相见。” 临水国老皇帝知道这次兵部尚书未曾牵连,也就没有牵连他们。 装聋作哑了一回,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内监赵公公给了陈岁荣王妃一杯酒水,令陈岁荣拿给二皇子。 陈岁荣聪慧,接过了酒水,但她并没有打算让二皇子喝下。 天牢里四处都是蟑螂。 潮湿的被子上,爬满了很多虱子。 嗤啦。 铁门打开。 陈岁荣身着当日嫁衣走到了天牢里。 这一次没有百年朝凤盖头,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二皇子就认出她了。 不敢相信地站起来,他感动不已。 但看着那酒壶,不自觉地明白了什么。 如果死在自己王妃的手里,也没有什么不可。 他凑近了,笑了一句,“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我?” “我去见了陛下,他同意我来见你一次。”陈岁荣眼珠子转了转,跟着解释说,“不对,应该说,我们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二皇子听了不禁有些吃惊,他迷茫地问了一句,“你以后都不会来看我了么?”他想了想,便跟着自嘲,“也对,以前我好端端地时候,你就没有来看过我,这一次我进了这天牢,生死难料,你也能来看我最后一次,也是不错。” 陈岁荣纠正他,笑得恍若向日葵,“我也想多看你几次得,但是陛下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她当着二皇子的面转了一圈,“我够不错的了,至少穿得这么隆重得来看你,对不对?” 二皇子苦笑,但陈岁荣说得是事实,“多谢。” 陈岁荣望着他,“谢什么?” “谢你不避嫌,来看我。”二皇子走到了陈岁荣的身旁,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支金凤钗。 “若不是因为败了,我想过要让你做的皇后。”后面的话他并没有克制,说得很清晰,“一直以来,以为可以拿你当棋子,现在看来,却是把我自己绕进去了。岁荣,你很厉害。” 陈岁荣笑得灿烂。 她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好像也绊住了他抛来的藤蔓。 缠住了,动弹不得。 只是她没说。 想着那酒壶是皇帝派人送来得,他走到一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被陈岁荣打翻了。 她背着手看着他,“酒洒了,就别喝了,下次我托人给你带。” 她往外走。 二皇子伸手拦住他,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呢,怎么可能还会有下一次。 恐怕再也没有下次了吧。 他不敢相信这所谓的下一次具体是什么时候? 所以慌张害怕,眼睛里还有泪光。 “不会是最后一次的。” 陪着他一起死,往后余生,永远能够在一起。 终究做不到七海所谓的不动心。 不动心等于不爱。 一个深情的人,跟自己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丈夫,如何能够做到相看无情。 他们之间又 没有深仇大恨。 明日里,她贪玩好耍的时候,二皇子都没有过分责骂。 后来更是无限纵容。 院子里的秋千架坏了,她看见二皇子亲自给她做了一个崭新得。 喜欢一件款式的衣服,后来丫鬟就全部抱来了那些衣服。 之后打听,才知道是二皇子订制的。 喜欢向日葵,他派人买了种子,在院子里种了一颗。 现在已经开花了。 开得很好。 二皇子同属下长迢说,向日葵像王妃的笑。 第357章 重蹈覆辙(二更) 自古以来,深情留不住。 就像现在,深情无人知。 他真地喜欢,不是想想地喜欢,是行动地喜欢。 陈岁荣虽然口头上什么也不说,但终究陷在了那样的温柔里。 难以自拔。 日积月累,忘记了一切。 不管刀山火海,陈岁荣单纯地想着,陪着他就行了。 ...... 内监赵公公看见陈岁荣打翻了茶杯,匆匆回去禀报了老皇帝。 老皇帝老奸巨猾,认为王妃并非对二皇子无情,担心对方说服自己的兄长和父亲反叛,便令人到得府门外刺杀王妃陈岁荣。 那天陈明杰心里纠结,畏惧老皇帝背后下手,特地让自己的儿子陈露白在门口等着。 这一出来,就发现了接踵而至的杀手。 “小心?” 陈露白拔剑抵挡,看着护着的陈岁荣,“没事儿吧,妹妹?” “没事儿,哥哥,你怎么来这儿了?”陈岁荣看着那些人,便知道他们是皇帝派过来得。 自己死了,也没什么,不拖累家人。 但现在看着哥哥挡在跟前,陈岁荣的心里越发地难过。 她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在她眼里,今日倒掉那酒,就已经惹怒了皇帝。 这些人追杀,不过是误会,皇帝想要铲除后患,特意做出来这样的事儿。 “哥哥,你不该来得?”陈岁荣抓着哥哥的手臂,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冲动。 可是现在,她除了抱歉只有抱歉,“哥哥,是岁荣对不起你们。” 想了想,又跟着说,“哥哥,这些人是陛下派来杀我得。你打不过得。” 陈露白望着陈岁荣,看了她一眼,神情凝重,“不会说丧气话,哥哥在,你什么也别担心。” 抱着妹妹,陈露白一跃而起,从屋顶上逃走了。 只是脚上中了一箭。 伤得很重。 “哥哥?”陈岁荣看着陈露白脚上的伤,脸上挂着泪水,眼角有恐慌。 但陈露白却伸手捋捋妹妹的头发,“这总比丢命了强吧。” 陈岁荣听着哥哥的话,又想笑,又震惊。整个人的神情有些呆滞。 陈露白指着身后的巷子,“咱们小心地走,慢慢地。” “嗯。”妹妹点头。 两个人在巷子里来回地跑着,说实在得,挺可怕的一件事儿。 不过好在中途孟绫世子过来帮忙,他们都安然回去了。 到了尚书府。 陈明杰看到儿子的脚上那么多血,难过不已,心情也显得有些沉重。 “怎么回事,如何受伤了啊?”陈明杰叹气,焦急半晌,让人请大夫。 被儿子给阻止了,他摇头,无奈地说,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因为皇帝派人追杀妹妹。 陈明杰看着女儿,忍不住责备,“前几天哥哥说得不要去见二皇子,你怎么就不听呢,这是要气死父亲才高兴么?” “父亲,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去看他,我是真地喜欢他。”陈岁荣痛哭,跪在父亲陈明杰的面前时,只有说不出的难过和郁闷。 但是没有办法,就是这样,因为放在心里的情意,让她无法选择不屑一顾。更何况,她打心眼里喜欢二皇子。 二皇子要死了,她应该去见一面得。只是,想到某些事儿,她就感觉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绝望。 因为那瓶有问题的毒酒。 她当时没有拿给二皇子喝,还故意打倒了。 当时离开地时候,赵公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睛里装了火。 不怀好意的样子,充分证明了一个问题,对方是打算杀了她。 没错,她再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危险临近了。 “父亲,哥哥说得对,这会儿出去请大夫,会被发现得。”陈岁荣想了想,急中生智,“现在我们刚回来,就出去,万一那些追踪的人没有离开,我哥哥的身份就暴露了啊。” 陈露白点头,抓着陈明杰的袖子,“是啊,父亲说得很对啊。” 陈明杰低头瞅了一眼陈露白的腿,鲜血淋漓,伤势严重。 “既然如此,赶紧把你哥哥搀扶进屋,赶紧处理伤口才是。” 陈露白撑着力气想站起来,扑通掉落在地面上。 昏迷不醒了。 望着裤腿看过去地时候,才发现伤口一处全都是黑血。 而且那团黑色在逐渐蔓延。 就一小段功夫,整条腿就已经爬满了。 看上去像是中了毒。 陈明杰背着手在前厅踱步,“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啊。” 得亏这时候孟绫世子将人找来了。 身后跟着一个大夫。 “快,快给露白看看伤。”孟绫世子望着陈明杰,“陈叔,赶紧带大夫进去吧。” 陈明杰抓住孟绫世子的袖子,紧张得额头冒汗,“有没有人发现啊?” 孟绫世子抓住陈明杰的手,让他放心,“这件事既然是陛下派人,那自然知道此事儿,不过,陛下是私底下做这件事儿,所以放心吧,那些人不会跟过来,陈叔,先给露白看伤再说。” 陈明杰这才放心,点头一下,“那就好,那就好。” 大夫看完伤,出了屋子才告诉大家,说是陈露白这伤十分严重。 大概是中了剧毒。 听闻剧毒二字,陈露白直接吓傻了。 既然那些是剧毒,就说明这次皇帝下的死命令,那女儿陈岁荣一定逃脱不过皇帝的魔掌了吧。 怎么办呢? 陈明杰第一时间担心地是女儿的性命,第二时间担心地是兵部尚书府里这么多的人命。 陛下向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要他疑心,那必定会连根拔起,不留痕迹。 现在他已经对女儿动了杀心,就意味着兵部尚书府被怀疑了,不安全了。 为了避免皇帝下令祸害无辜,当天晚上兵部尚书陈明杰将所有家仆和丫鬟叫到房间里,同大家说明解释,而后发了钱,让他们回家帮忙。 陈明杰摇头,“听老夫说,此事儿事关性命,大家千万不要固执留下。” 可是管家给大家发钱的时候,那些家仆事与老爷们共存亡,绝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陈家。 但是陈明杰的心情有些怅然,“不行,你们必须离开尚书府,否则老夫就赶各位离开了。”他叹了一口气,就将此事交给管家去办了。 兵部尚书府的家仆待遇不错,压根不想这么离开,但看老爷的态度,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只能选择离开。 很快,尚书府里就安静了下来。陈明杰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看儿子。 儿子正抽搐着,嘴角带血。 陈岁荣在一旁看得流眼泪,后悔自己今日的决定。 “哥哥,哥哥?” 叫了好几声,陈露白都没什么反应。 孟绫世子知道这毒太严重,为了救治朋友,回去请大夫了。 到了国公府,鲁国公孟怀恩看着匆匆忙忙的儿子,出口叫住他,“发生什么事儿?” “父亲,露白出事儿了。”孟绫世子迫不及待地找大夫,没想那么多,就慌慌张张地去了后院。 但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解毒的人。 兵部尚书府翻了好几圈院墙。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痛苦。 “大夫,真没办法么?” 太夫摇摇头,他黯然神伤地让府里的人准备后事儿。 那毒已经爬到了手指。如果再没有办法解毒,陈露白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为看儿子情况越来越不好,兵部尚书陈明杰决定闯闯皇宫,恳求陛下赏赐解药。 鲁国公知道此事儿,从后门过来将人拦阻了。 “明杰老弟,你这样做糊涂啊。”鲁国公拽着陈明杰的手,“你现在跑皇宫里,打算怎么说,质问陛下,为何露白会中毒么,还是询问陛下,露白中的什么毒,应该怎么解?” 他长呼了一口气,敛起了眉头,“你打算让我怎么做,就这样看着露白死在我前头么,大哥?” 第358章 露白受伤(三更) 兵部尚书嚎啕大哭,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看着他沧桑的脸颊,和皱紧了眉,鲁国公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替陈明杰担忧,但毕竟不是当事人,尚存几丝理智。 “明杰老弟,你现在去了皇宫又能怎么样呢,陛下多心,你要是去求解药,无异于怀疑陛下,让陛下彻底没了耐心,到时候别说露白,就是王妃,也得没命,所以你一定要忍着,忍到这件事儿尘埃落定。” 鲁国公拍了拍陈明杰的肩膀,“快,带我去看看露白的伤势。” 陈明杰望了一眼鲁国公,想了想,带着鲁国公去看望陈露白去了。 陈露白的伤似乎更严重了,那毒已经蔓延到了胳膊。 看着那毒蔓延的速度,鲁国公孟怀恩望着儿子孟绫,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意思。 孟绫托着下巴,急中生智,“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 孟绫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我师父衣神医。” 是了,众人这才想起来,当初闻姑娘中了毒,七海连夜找了孟绫世子,几人前往了蝴蝶谷。 现在为时不晚,可以找衣神医。 就在他们准备回去出发时,国公府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有贵客到了。 “什么贵客?”鲁国公疑惑不解。 小厮想了想,跟着描述,“老爷,是一个女人,她说她叫衣神医,是世子的师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衣神医主动来了临水国帝都,对于现在这种处境而言,那就是上天保佑,阿弥陀佛。 “陈叔,我去带师父过来。”孟绫世子再次从后门返回国公府了。 没多久,衣神医就跟着自己的徒弟到了兵部尚书府。 快步到了内室,看了陈露白一眼,拎起对方的袖子,当时就愣了。 幸好还没有到心脉。 衣神医嘟囔了一嘴,利用银针止血,先将毒素固定了起来。 毒素不蔓延,一切都还有救。 “孟绫,给我拿匕首来。” 听了师父的话,对方递给了一把匕首。 只见衣神医点了火,将刀放在上面烧了烧,消完毒以后,才割在伤口,将毒血放了出来,挑去了烂肉。 四周的人看得触目惊心,汗水直冒。 陈岁荣更是不敢看,背过身捂着眼睛。 泪水从脸颊滴落时,他听到了陈露白的痛楚声,陈岁荣紧张地握紧了袖子。 那毒要是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会多痛。 知道可怕,所以她才更加内疚。 那一个晚上,所有的人都没有睡好觉。 陈露白的伤治疗了很长时间。 衣神医忙碌了很长时间,看着众人,站起来,“没事儿,休养几日就没有问题了。” “多谢衣神医。”众人颔首。 陈岁荣递上毛巾,让衣神医擦一把手。 “衣神医,擦下手吧。” “好。”衣神医接过帕子,看着陈岁荣,而后问了一句,“她究竟是怎么了?” 陈岁荣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他......” 衣神医不勉强,“如果这件事儿不能说的吧,那就不用说了。” 孟绫世子忙上前解释,“师父,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改天徒儿再跟您细说吧。” 衣神医点头,回复得很轻,语气都变得很难耐。 “好。”衣神医知趣地回复了一个字。 七海赶了半个月,才到了临水国差边城。 这些日子里,临水国帝都无人过问二皇子的事儿。 自从刺杀失败以后,老皇帝也没追究王妃陈岁荣的生死。 帝都就好像被冰凝固了起来,失去了它应有的走向。 直到早朝,大家才明白。 临水国老皇帝,他们的陛下,不多问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老皇帝在处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 在这期间,绝对不允许任何可耻的消息传到北昀国。 是了。 大臣们都知道。 北昀国小皇帝派了使者前来。 具体要做什么,无人能够猜到。 直到老皇帝坦然地告诉在殿的大臣。 “北昀国小皇帝两个月前,书了一封信,恳求朕和他们停止征战,友好相处。不过这事儿……被朕给回绝了。现在小皇帝按耐不住,又派使者来了临水国,希望能够促成此事儿。”老皇帝说了这句话,神情凝重地看着诸位大臣,询问他们的意见。 底下大部分的大臣主张和,小部分大臣主张继续南下。 毕竟北昀国现在已经失了很多城池,功下他们,就可以将北昀国领土转化成临水国的领土。 然而那些操心百姓生死的大臣却拱手叩拜,希望他们的国君能够停战。 毕竟受苦最多地是那些边塞的百姓,他们经常搬家,经常在战火里,痛失双亲。 不过这违背了老皇帝的意愿,他主张继续战斗下去,因此,老脸一黑,就忍不住讽刺了。 “当年北昀国占领我们多少疆土,将咱们踩在脚下的时候,我们所派使者,他可曾答应和我们谈判啊?”老皇帝抬起下巴,蔑视了那些主和的大臣,认为他们胆小怯懦,没有主见。 公说公有理,媳说媳有理。怎么都不行,反正朝堂上,就是两极,各持意见。 老皇帝看他们也不出声,也没有谁果断地给出一个办法,所以朝堂上争执后,鸦雀无声。 看没有人带头,也没有出主意,老皇帝觉得没意思了,就只能百无聊赖地退朝。 到了宫中,又差了安阳王到得跟前,询问他的意见。 安阳王风于则内心也很矛盾,百姓的状况他是了解得。可作为将军,他更能明白,在现在这大好的时辰下收手,对临水国是多么地不利。 临水国已经占了几座城池,倘若不趁此南下,占领北昀国,那以后再想打,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小皇帝绝对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提高军事能力,逐渐壮大北昀国。 …… 大家都在盼望那一天的到来,都在等待着北昀国使者的到来。 他们在想,北昀国究竟会派怎样厉害的人前来,想了很久,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 …… 日日月月,一个又一个钟头走过,终于在半个月后,听到了北昀国使者的消息。 据说在城外一家茶铺喝茶。 临水国老皇帝一听,问了,“使者是谁?” 那些人便跟着形容,说其中一位,相貌俊俏,喜穿红衣。 老皇帝眼神紧凝着,五官都在挣扎。 “莫非是……七海?”最后两个字咬牙切齿得有些可怕。 第359章 再返帝都(一更) 在想到这个名字时,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太可怕了。 他在想到这个人时候,又驱动了控心链。 然而闻步知并不同七海在一处。 特别是七海到了帝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 很多大臣都看见了。 他还是离开的时候那么俊俏,还是曾经那么潇洒,可眼里的笑容却不复曾经那般喜悦,也不复昔日那般惬意。 这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郎。 他已经不喜欢同旁人打招呼。 户部侍郎毕郝来认识她,老远就在招手。 他呼唤着。 七海兄,七海兄。 七海掀开车帘,想跳起来回应一声,却发现自己好像没这个资格。 他啊,是临水国的罪犯。 这样呼唤,恐怕会让户部侍郎大人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儿。 在帝都街道上,众人不知道七海护卫究竟是怎样成了北昀国的使者的,但大部分的人还是觉得七海很厉害,是一个英雄。 甚至有小孩子天真地问那人是谁?七海都会听见有人告诉孩子。 他叫七海,曾经安阳王府的护卫,皇宫里的编纂大人。 七海在听到这句话时,便又细细听去。 那孩子小心翼翼地问了,“为什么咱们国家的英雄要去替别人办事儿? 七海就抬起下巴,望那孩子一眼。 孩子的父母惊吓到了,立马局促不安地将孩子抱走。 躬身,不敢让七海看孩子。 怕对方发现什么。 从大街上徐徐走过,中途经过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府的宅子前,青苔又长起来了,似乎府里的人又很少出门了那般。 安阳王风清扬站在阁楼上,瞧见七海,顿时有些紧张,便急急忙忙地追出去看。 到了大门口,刺烈的阳光就照在他病白的脸颊上。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哀伤。 风清扬站在门口。 很多人都好几个月没有看到风清扬出门了。 第一次出门,竟然是见七海,他曾经的王府护卫。 看到那个人,七海的心里头划过一丝淡淡的哀伤。 他装作没看见。利用空间返回了马车。 上官流云双手枕着后脑勺,眯着眼睛问了,“看到风清扬了吧,他怎么样啊,见到你什么反应?” 七海手指拨弄着袖子,回答得黯然神伤,“没什么反应?” 上官流云一听,纳闷地坐直了身体,眼神里有倔强,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听者却觉得有些伤感。 “想见老朋友就去见见呗。” 七海回,“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为什么?”上官流云表示不解,甚至还替对方想办法,“他要是听说你回来,跑出来见你,就说明他是在意你的。”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 七海颓唐地笑了,“我说上官兄,我对你的爱犹如长江,滔滔不绝。” 郁闷的上官流云,一脸迷茫。 什么意思? 七海侧过脸,哈哈大笑。 臭小子,看你想象能够丰富到哪里去? 也许七海这么一唱,对方紧张了,便再也不敢这么开玩笑了。 马车快到宫城时,已经有了人来迎接。 那些人迎接的人中。还包括鲁国公和孟绫世子。 孟绫世子喜不自胜,抬起头多看了七海两眼,心里琢磨地是这小子厉害,成为了北昀国使者,而非他背叛了临水国。 相处过后,就了解多了,知道七海是怎样的人,因此他们见到七海依然很热情。 七海冷漠地走过对方身旁,嘴角嘟囔着笑了一下,“小灰怎么样了,世子?” 孟绫世子也低声回答,“长胖了吧。” “一会儿再见。” 跟随着众位大臣到得大殿以后,因为七海的身份,临水国老皇帝即便有心抓他,也无可奈何。 当着大臣的面,这些事儿他不能做。 临水国九五之尊,无法如此阴险。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句话更好地描述了七海现在的处境。 他很安全。 没有谁能够伤害他,就凭他是北昀国使者。 临水国皇帝看着七海,诡笑了一声,“七海,咱们又见面了。” “客气了。”七海敷衍地拱了下手,都不屑看上面坐着的皇帝。 “不知贵国使者前来,所谓何事儿啊?” 上方皇帝一发话,上官流云得给七海面子,为他出气啊,于是毕恭毕敬地蹲着身,朝着七海一拜,“陛下,来这儿之前,我们陛下已经交代过了,出使的一切事项都听从七海将军的话。” 七海狠狠瞄他一眼,不知道他说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整个人都看懵了。 “七海将军,小的一切都听从你的指挥。”为了帮七海出气,上官流云当着众人叩拜七海,都可以。 真是给足了面子啊,七海想着,便故作得意嚣张的气焰,“好啦,在别人面前,以后不许跪我。” 上官流云行了一个大礼,“是,七海将军。” 众位大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滑稽。 想上官流云既然真能跪下去。 不过七海也算厉害,能够被北昀国的皇帝器重。 临水国老皇帝气死了,揶揄地问了,“七海将军是吧,走的时候是王府护卫,去了敌国,以后就升了啊。果然你是一个叛国求荣的逆贼!” 七海偏头看了皇帝一眼,一眨眼,就进了空间,几秒钟又现了身,“我父亲那个时候,你说他是叛国贼子,然后他就撞柱子死了。以为献出生命。你这老皇帝就会觉得他清白,但是他死了,他儿子,也就是我,活到这么大,也没见到你这个老皇帝忏悔,说他不是叛国贼子。” 他在大殿上,走了一圈,狡黠一笑,“综上所述,这人啊,不能太在意名声。太在意,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反而活得不潇洒。因此在该在意名声的时候在意,不该在意名声的时候就千万不能在意。别人的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该为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该为自己活。” 所有的大臣们都屏住呼吸,听取这段不足以成为废话的独白。 七海看没有人回应,他又忍不住笑了,“老皇帝啊,我不否认你曾经为临水国做过什么,但是在我父亲的事儿,你的眼睛是真的瞎。” 临水国老皇帝在逼宫的时候,至少还能够伪装得像一个临危不乱的皇帝,但是在七海跟前,他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特别是在被指责眼睛瞎这一句话上,大殿里,依然能够听到老皇帝怨愤的粗重声。 上官流云小声嘀咕,“他都生气了啊。” “生气就生气,让他生气多不容易。”七海偏偏还把声音嚷得很高,丝毫没有顾忌。 “七海,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么?”临水国皇帝压低了声音,嘴角轻轻笑着,但这笑看起来却让人觉得可怕。 他是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在警告七海,“这儿是临水国的脚下,这是朕的地盘。虽然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你又不是北昀国的人,杀你一个叛国贼子,就算北昀国的人知道了,也不过只是笑笑。” “嗯。”七海抱着手臂,大义凛然却又搞怪得意,“想杀了我啊,那就直接杀啊,我又没不让老皇帝你不杀我,但是你也得有办法啊。” 在殿的大臣们,本来为陛下说出这样的威胁,有些替七海担忧得,但是听了七海这回复,他们却由衷地想给他竖一个大拇指。 毕竟他们的陛下杀了七海这么多次,也没见过哪一次真就被人给杀了。 可见,只要闻步知姑娘不在身边,七海就没有顾虑,做事儿也就更加方便得多。 临水国皇帝有些头疼,这么久了,也确实没有什么确切的法子将他给杀了。 就刚才,他眼睛都红了,也没看见七海溜到哪里去了。哪怕他功夫再厉害,也应该有点影子啊,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第360章 故人依旧(二更) 这一次早朝,皇帝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最终只是叫了人将这上官流云和七海安排在了一处偏殿住下。 供给使者所住的房间外,有很多禁军把守。 值得一提地是,这些禁军里边还有阙无英将军。 就在刚才,被传进皇宫时,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叫住阙无英将军聊了会儿天。 风清扬比以前的身体状况还要差,他咳嗽着望向阙无英,“七海他今天回来了?” 阙无英将军自然知道这件事,对方小心翼翼地点头,“是,他回来了。” “他是以北昀国使者的身份回来得?”风清扬又跟着说。 但这一次他转过脑袋看过来了,没有多余的犹豫,很果决地做出了自己的猜测,“陛下会想方设法地杀他,也许他会找你去。”停顿了一下,他握着茶杯,笑颜如花,“你会怎么做呢?” 阙无英自然知道公子的意思,于是他言简意赅地问了,“公子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做到。” 风清扬放下杯子,保持着那个动作,“什么都可以答应么?” “什么都可以答应。”阙无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显得非常干练,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但只有在主子面前,他自己当成的主子面前,才会这么果断。 “那好,想办法救救七海。”风清扬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阙无英其实想说七海护卫武功高强,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救,但是他竟然忍耐住了没问。 也就是因为他没问,风清扬倒是问他了,“你为什么没有问,七海武功那么强,我为什么要救他?” “公子自然有公子的道理。”阙无英回答。 风清扬听了这话,禁不住想笑,但他转过去时,就是最灿烂的笑。 发自内心。 阙无英将军帮忙,七海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实际上,风清扬觉得自己很幸运。 七海从小没有父母,他的师父猫耳娘也不喜欢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大师兄,又因为他的事儿,被父亲害死了。 很自责,很羞愧。 就希望能够为对方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最起码不能再让七海处于险境。 在风清扬的心里,七海、七海是他的朋友。 发自内心的朋友。 他不想失去却偏偏失去的朋友。 换做以前,七海回来,一定是兴致高昂地跑回来,然后跳到他的跟前,将自己查探的那些消息告诉自己。 可就在今天,他没有,连一面都没有见。 风清扬想,自己阻碍他复仇,七海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 也许这次是假借北昀国使者的身份对付自己的父亲安阳王。 究竟要如何才能避免七海不对父亲安阳王下手呢? 他在思量这个问题。 阙无英多问了一句,“公子,如果七海来了王府,应该怎么办?” 言外之意是,如果七海过来报仇,究竟是要怎么应对。 风清扬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他很惆怅。 语气里都夹杂着浓浓的哀伤。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让他杀了我的父亲!”风清扬想了想,豁然站起来,问他,“父亲呢?” 身旁家仆回应,“王爷在书房呢。” “书房?”风清扬跑向走廊,虽然辛苦,但还是很紧张。 直到他跑过去,看见自己父亲安然无恙。 那个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 七海和着上官流云住下了。 上官流云赶路累了,躺在褥子上休息。 七海嘱咐,“这大白天睡觉,小心被人夺去了性命。” 上官流云焦急地站起来,冲着七海,“不是吧,大白天也会有人杀我啊?” “当然不是冲着你来得。”七海手指着自己,目光坚决,“他们自然会挑准时间,一次又一次地登门,直到我七海死了才会罢休。” 上官流云哭天抹泪地说,“啊,不是吧,七海,还要杀好几次啊。那、那什么时候你们国君才不会想着派人呢?” 七海嘴角轻轻地扯动了一下,“除非他的人杀了我。我一死,他自然不会动你,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只要他七海在,那么这件事儿就很难平息,至少在七海的心里,老皇帝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自己。上官流云跟在自己的身旁,处境十分危险了。 “上官兄,今天的事儿,谢谢。”七海为今天在殿上,他如此给面子而感谢。 上官流云摇摇头,“别道谢,七海兄,举手之劳。如果我把你说得重要一些,那你们国君自然会多忌惮你一些。”忌惮就不会想着杀人了。 “是啊,你这么一说,他们便更加觉得我叛国求荣了。”七海想,上官流云的举动显然也有这样一层意思。 上官流云傻笑,站起来,瞟了七海一眼,“没那么严重,七海兄,我也是为了你好嘛。这些小事儿就不要计较了吧。” 七海挠挠后脑勺,倒不是计较,只是觉得这样亏待了别人,“我没有计较,我只是觉得,你把我捧那么高,也许以后我不会回北昀国,更不会为你们的皇帝做什么。” 希望,徒劳地放在自己的身上,就是一场无法形容的失落。 失落? 想着这个词汇,七海就忍不住难过起来。 “你放心,这是咱们离开北昀国的时候,陛下特意交代过得。对七海兄好,除了这次劝和停战的事儿以外,我们并不能要求你继续为北昀国做什么。只是你为北昀国出力,我们就该信任你,并且保护你的安全。” “若我报仇呢?”七海坦白,眼睛望着窗外,“我想杀的人不多,一个人是临水国的安阳王,另外一个是临水国的皇帝!” 上官流云震惊,心里琢磨,这两个仇人,身份这么高,恐怕杀他不容易。 “你一个人能行么?” 七海决绝,“我可以。”虽然他可以,但是会受到很多的阻挠。 譬如公子风清扬一定不会让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按道理说,既然是仇人,他应该做到心无旁骛,直接将人杀了就是。 但风清扬的情况不太好,这个时候,杀了风于则,那就等同于要了风清扬的性命。 曾经的好朋友。 下不了手。 实在不忍心。 上官流云发现了,在同七海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好像有些慌神。 “七海兄,七海兄。” 七海站起来,拿着剑,他回头看了上官流云一眼,“我还有事儿,出去一趟。” 上官流云点头,回应了一句,“啊,去哪儿啊你。” 七海走到门口,又顿住,“正好把坏人引开,不好么?” “那好吧。”既然决定把坏人赶走,他也可以安心。 七海离开,他不放心,在门口,拿出一瓶药。 七海凝神看着,“这是什么?” “哎,药。用他逃命得。”上官流云的态度是很真诚得。 七海收下了,“谢谢。” 发自内心。 才刚走出店门,他就发现有人跟踪。 七海回头,那跟踪的影子便荡然无存。 看来来得这些都是高手。 走到大街上,七海不想大动干戈,就利用空间隐身。 跟踪的人即便现身,也没有瞧见七海的踪影。 人间蒸发了一般,全不知七海所走的方向。 院子里,风清扬在喂自己的银狐犬小白。 小白食不知味地躺在桌子上。 直到它突然汪汪叫起来。 风清扬不知道它为什么叫,但很吃惊。 布丁探出半个脑袋出空间,逗弄小白。 也许嗅到气味,小白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风清扬站起来,四下望去,并没有人。 但他觉得七海应该来了。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七海,你要报仇,那就找我!” 不过嚷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就好像七海根本没有来。 第361章 看望陈兄(三更) 无论风清扬如何激将法,七海都没有出去。 但是他坐在屋顶上,看着风清扬,拖着病体往书房去找人,追着仆人询问安阳王去向的时候。 七海觉得他一定认为自己突然来这儿,是为了报仇,杀他父亲风于则得。 要不然不会紧张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想捉弄风清扬了,直到他无心算计,准备离开。 风清扬忽然跃上了屋顶。 就站在七海的跟前。 只是一个在空间内,另外一个空间外。 七海站着,在观察风清扬的反应。 风清扬想了想,还是对着空气问,“七海,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你突然回来,是因为什么?但是……陛下从未放弃过杀你,如果……如果你要皇宫里继续待着的话,那么随时小心。” 还是关心自己的话? 有时候七海都在想,公子风清扬这么关心自己,是真地在乎自己,还是因为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放弃杀风于则? 无从问,只能压抑在内心。 七海还是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话。 走得匆忙。 离开安阳王府,站在空间里,回头望着那远处的阁楼。隐在幽远处,头顶泛着寥寥日光。 风清扬站在那儿,大概是觉得他会门口现身。 只要他看见了自己,就证明他真地来过吧。 可七海却没有想过走出空间? 因为……他不想让风清扬知道。 …… 七海失落地在街道上走着。 接近六月,蚊虫多。从空间里出来,没多久,手背上,就被叮咬了几个红包。 不知道何时,竟然来到了鲁国公府。 他想了下,翻墙进了府中。 “小灰,你真地好胖啊!”喂久了兔子,孟绫世子都有些嫌弃它。 七海坐在石凳上,放下了剑,“世子,小灰确实越发胖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绫世子回转脑袋看过去,在发现是七海时。 他愣住了,喜出望外,仓促问,“七海兄,你、你什么时候来得?” 七海站起来,拎了胡萝卜,走到小灰的身旁,微微蹲身,边喂兔子边说,“不久,刚到。” “呵呵,是么?”孟绫世子催促家仆给七海泡茶。 还是像以前那样,热情。 进入屋子,孟绫世子递了一瓶药,瞅着七海可怜的手背说,“蚊虫这么多,你也不备点儿什么?哪,用我的吧。” 那药十分清亮,还止痒。 七海感动,看着那药,“感觉同花露水一般?” “花露水是何物?”孟绫世子望过来。 七海想了想,示意着那药,“就同这药差不多吧?” “……” 热茶送上来,七海咕噜灌了个透彻,孟绫世子看他一副没喝茶的表情,嘲笑他,“七海兄,我这茶是有多香,才会让你这么爱不释手啊。” 七海调侃回他,“也许我只觉得国公府的茶香。” 孟绫世子觉得七海会说话,“你啊,还是这么滑头!” 七海若有所思,“不滑头,如何能喝到国公府的茶?” “这脸皮越来越厚了!”孟绫世子含笑打趣。 提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反问七海,“七海兄,你知道二皇子的事儿么?” “是啊,今日殿堂上怎么没有看到他?”七海琢磨,一定是逼宫失败,被老皇帝杀了吧。 孟绫世子手指点了点桌子,犹豫不已,“你不知道么,七海兄,二皇子逼宫失败了。但因为最近敌国使者要来,就暂时压着这件事儿,没有让她传扬出去?” “哦,也就是说二皇子现如今在天牢?” “是啊。”孟绫世子提起这个,脸色都变了,“二皇子逼宫,永昌侯也被皇帝给杀了。现在还连累了王妃。” 七海迟疑,“你是说陈岁荣小姐?” “是,她去看望二皇子,陛下试探后,误会了。派了人杀他?为此……”他沉重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膝盖上,“就因为这个,露白脸上受了伤,中了毒,若非我师父来帝都,只怕……只怕露白就没命了?” “陈兄中了毒?”七海听到这样凄惨的事儿,忍不住问,“陈岁荣小姐还好么?” 孟绫世子摇头,他的手指落在茶杯杯盖上,“不好,她对二皇子动了心。依我看,她是打算陪着二皇子一起死。” 他望着七海,由衷感叹道,“岁荣妹妹还年轻啊?” “这……”七海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思量了一瞬,扑腾着红色衣袍站起,“我正好也没有事儿,那就借此去看看陈兄吧。” 孟绫世子想着大家都是朋友,便自作主张地将七海带去了尚书府。 抵达尚书府时,七海就发现潜伏在尚书府附近的黑衣人。 “这些人……是老皇帝派得吧?”七海只肖一眼,就知道那些人是曾经杀害过自己的禁军。 对方讪讪点头,还特地竖起大拇指,“七海兄,聪明!” “你平日里,是怎么进去得?”七海瞅了一眼兵部尚书府。 孟绫世子无奈地耸耸肩膀,“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不动声色地从后门进去?” 七海一听,笑了,“你走后门,我走大门吧。”跃下去的时候,孟绫世子都没有看到七海的影子。 利用空间进入尚书府,比孟绫世子从后门翻墙要快得多。 孟绫世子未到厅中,七海就已经到了陈露白的内室。 陈露白最近一直没出门,在休息。陈岁荣守在旁边照顾。 衣神医把着陈露白的脉,有些累了,揉了揉肩膀,漫无目的地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好好地休息了一会儿。 “衣前辈?” 衣神医睁眸,觑着眼前的七海,不觉皱眉,“怎么想着来兵部尚书府得?” 七海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声,“你怎么来得,我就怎么来得?” 走到了陈露白的旁边,觑了下对方的脸色,“他伤得很重?” 一旁陈岁荣点头,面色憔悴,“大夫说是中了毒。” “有衣前辈在,毒应该解了吧?”七海的视线落在陈露白的脸颊上,不是特别苍白,腮前还有点点红晕。看样子毒已经解了,只不过虚耗力气,需要静养。 “是,哥哥的毒已经解了。”陈岁荣沉思了一下,无助地团紧了手中的丝绢,她往前走了两步,对之前七海说过的话深信不疑,“七海哥哥,我……我有话同你说?” 她踌躇了一下,将人往院子里带。 “七海哥哥,你之前跟我说,不能动情,可现如今,我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七海知道陈岁荣想表达什么意思,他摇头,“逼宫大罪,我恐怕救不了二皇子。” “我知道。”陈岁荣说着就跪倒在地,“七海哥哥,我只想求您一件事儿。” 七海心急,“你先起来说话吧?” 第362章 蛊虫新主(一更) 毕竟是二皇子的王妃,虽说二皇子逼宫失败了,但是七海依旧尊敬她。 就像她可以漠视自己的尊贵身份,跪在自己的身前,恳求自己相助一般? 七海眼珠子转了转,眼神的光芒敛去,“这是皇家之事儿,我根本管不了。” 陈岁荣卑微地看着七海,“我想让七海哥哥做得……不是这个?” “那好,你说,做什么?” “烦劳七海哥哥把这封和离书还给她。”陈岁荣思来想去,当初皇帝应允她去见二皇子最后一面,就错过了将这和离书还给他的机会。 倘若他死了,便不能明白她真正的心意。 如果托付七海,她方才放心。 七海没有拒绝,接下了和离书,拿在手中,更是百般好奇,“这和离书是他写给你得?” 陈岁荣恭敬点头,“是。” “那……你还了和离书,说明……你也对他动心了?”七海言语里不委婉,直接地可以让人猜到下文。 陈岁荣还是回了,“是。” “哦。”七海暗想,果然陈岁荣没有做到不动心。 但二皇子若是真心实意,也不怪陈岁荣无法木讷不解。 他将和离书放进袖子里。 那时,他还不知道陈岁荣已经选择了死,来维护她对二皇子的情意以及保护家族的重担。 陈岁荣在七海接下和离书以后,匍匐拜倒。 当日午夜,返回皇宫。 上官流云睡不着,点了蜡烛,在等七海。 奇怪地是,这一天,都没有杀手到来。 “你怎么还没睡?” 听声,他回头,看着黑漆漆的窗户旁,站着一个男人,身上朱红色的衣袍并不明晰。唯独那双眼睛,恍若黑夜里,最为璀璨的光芒。 “七海兄,你再不回来,估摸着我就得给你烧高香了!” “我武功很高,不会出事儿。”七海坐在桌子上,转眸望向他。 “你是没事儿,但我有事儿!”上官流云单手拍在桌面上,震得那支蜡烛无声倒下,落了蜡油。 伸手去碰,指尖蜡油凝固。 被烫了指尖的上官流云瞪着七海,“我坐了这么久,提心吊胆地等着杀手,结果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七海讪讪笑,“原来上官兄有被人刺杀的癖好。” “呸,不是你说得么,他们要杀你?”上官流云紧跟着反驳了一句。 七海点头,“对,是杀我!”过了会儿,又怅然地看着上官流云,眼里眸光生了困惑,“不过,老皇帝杀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上官流云一肚子没好气,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不是,我跟着你一起,老皇帝杀你,不得杀我啊。” “他是非分明,不斩来使!临水国老皇帝态度坚决。他……不会杀你。”七海估摸着上官流云是误会了,跟着解释,“只要我不在上官兄身旁,那些杀手就不会杀到你这里来。我想今天,他们都没来过。” 上官流云一听,掂着食指,“莫非……莫非你今天把那些杀手引出去了?” “应该说……”七海的视线徐徐地落在那扇大门上,眼里光芒万丈,神色若有若离,“我在跨出这扇大门开始,就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哦,所以七海兄为了我,故意让他们看见。”上官流云抱手一笑,“多谢七海兄了。” 七海将他的拳头推回去,很真诚,“我好像……压根就没有引他们出去。” “那你……” “他们的人一直守在门口。”七海指了指拐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瓶辣椒水,“他们估计要来了,咱们得早做准备!” “这是什么?” “辣椒水!” 上官流云觉得这有些小儿科,杀人怎么能用辣椒水。 七海冷肃地盯着他,“谁让你杀他们了,你杀了他们,到时候那老皇帝言咱们这北昀国使者公然行凶伤人,好不好听?” “可是……他们先杀我们得啊。”上官流云泄气,怅然半晌,竟然不知此事儿何为。 他纳闷了,“七海兄,你好糊涂。” “放心。我不糊涂。”七海瞥见窗上的影子,手肘碰了碰身旁坐着的上官流云,意思是,大鱼游过来了,得小心注意,准备拉鱼钩了。 那杀手原准备跳窗而入,谁想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七海手中的辣椒水就喷出去了。 杀手双眼进了辣椒,像个南瓜一般,落在了地面上。 大家看七海站在窗户上,哈哈大笑。不觉吃惊。 “喂,再不拉他走,他就要死啦!”那几个死士陡然间看到这样的一幕,心里紧张。 夜黑,瞧不见同伴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但借着树梢寥寥月光,那清亮的水浸着红色的光芒,残忍至极。 “这……这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未及思索,也没有人上前拉他。便拉弓搭弩,朝着七海扎去。 七海飞奔而出,站在院子里,跳了跳,“来啊,在这儿?” 那几个杀手又跟着拉弓搭弩,谁想,箭扎上对方的屋脊上,落了瓦,碎在地面上。 淅沥的响声,像是将人无形之中给引走了。 上官流云站在窗户上,望着那个在房顶上逗留的七海,心中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心善的人。 至少在被刺杀这件事儿上,他清楚地明白,那是自己的劫。 所以他不会麻烦自己。 失落转身,他就坐回去。 在那桌子上,他等待着七海归来。 七海将杀手直接带去了临水国老皇帝的书房。 空间隐身下,惊动了老皇帝。 老皇帝开了殿门出去,杀手齐齐跪地。 “一群蠢货!”骂完不够解气,那袖袍之下的手,好像都为此生了怨意,无声握紧,“怎么追人追到这儿来了?” 杀手不言。 但七海要在屋顶上乱窜,他们有什么办法? 就在老皇帝惊讶时,空间里的七海持剑站在台阶上。 “有种你自己来刺杀啊,光骂别人有什么用?”七海咕哝一句,瞟着底下的老皇帝。 老皇帝阴冷地看着他,手中一只黑色蛊虫缓慢地移动到了掌心。 只要再进两步,七海也非死不可。 谁想,一步未进,七海就听到了空间里布丁的叫声。 声音此起彼伏。 得知老皇帝企图对付自己,七海咧嘴一笑,立马唤出空间消失不见了。 那只蛊虫飞窜而出,却直直摔在了地面上。 壳砸在汉白玉阶上,淌了血。 那只蛊虫似乎有些可怜,晕乎乎地倒趴着。几只爪爪还在空气里翻飞。 空间的七海蹲身看着那黑东西,不觉思量,这蛊虫怎么同安阳王身旁手下飞鹰所持蛊虫一模一样,莫非……他也会蛊? 七海在老皇帝找人不得,返回台阶时,利用瓶子将受伤的蛊虫兜进去了。 趁着衣神医还在,也许可以问问这蛊虫的来历。 或者说……它和飞鹰的蛊虫有什么不同? 没有多待,七海直接兜着蛊虫出了皇宫。 见到衣神医时,她望着七海递上来的瓷瓶,忍不住笑了。 “究竟是什么稀罕的毒物,能让七海如此在意?” 七海抿抿嘴角,神色自得,“这蛊虫倒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拥有它的主人,太过稀罕?” “拥有它的主人不是飞鹰?” 这话是孟绫世子询问得,他本人也太过诧异。 毕竟之前这蛊虫是飞鹰所有,这会儿七海旧事重提,莫非还有别的人使用此物? 衣神医已经回到了国公府,现如今,二人在书房里,提起这蛊虫,话题良多。 “这蛊虫却不是飞鹰得。”七海拎着瓶子说,“是我在皇帝那里得到得。” “陛下那里?”孟绫世子托着下巴,走到七海跟前,“够可以啊,七海兄。陛下杀你,你却能够自保,还能得了它的蛊虫。” “不!”七海摇头拒绝,眉梢眼中有孤凉的笑意,“我啊,可是拿命才得到了这蛊虫?” “怎么讲?” “他原是想拿这蛊虫杀我得?”七海压低了声音说,“你看,这蛊虫这么厉害,要伤到了脖子什么得,我只怕死无全尸?!” 第363章 王妃赴死(二更) 回想起那蛊虫的可怕,孟绫世子瑟缩了下肩膀。 他想起来,手指定着蛊虫,嘴角笑意更甚,“哦,对了,七海兄,忘了跟你说,永昌侯随二皇子逼宫失败,曾同陛下对阵,只此一招就受了重伤,当时便死了!后来……有内监传,在永昌侯的脖子上,发现了一条虫子。我在想……会不会就是这种蛊虫。” 七海这么一听,费解了,“二皇子谋反,永昌侯也跟着一路得?” “可不是么,他这一死倒好了。阖府上下,无人能够逃过!”七海一听,手指顿了顿,看着孟绫世子,“那他儿子保不准呢?” “侯爷夫人受不住打击,在天牢里自尽了。至于侯府世子,哎。太害怕,就给吓傻了,成天在街市上晃,孤零零得。” 七海听得眉头凝了凝,“阖府上下家仆也给皇帝杀了?” “谋反是死罪,七海兄,侯府上下,谁还能置身事外呢?”孟绫世子抱着胳膊,表示,“听说明日闹事处斩!” 七海一听,不高兴了,“这不公平!” “谋反是死罪,七海兄,有什么不公平可言!”孟绫世子苦笑着分析,“就像你一样,那时你父亲被冤叛国贼子,镇国公上下,仆人都是被杀了得。” 七海咬牙,眼睛已经红了,“所以我才说不公平!” 那衣神医看着两人一眼,“别争执了,快将蛊虫给我瞧瞧,若是这蛊虫的毒如此厉害,那就得赶紧研制出解药,以防陛下再次对付你们,不是么?” 七海不争吵了,桌上铺了宣纸。将其铺展开,然后把蛊虫倒了出去。 蛊虫在闷挤的瓶子里度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死了。 衣神医瞪了七海一眼,“你果然不是一个心善的人!” 孟绫世子为兄弟开脱,“师父啊,不能这么说,七海兄这也是为了不丢失蛊虫才采取这样的办法嘛?” “没错,它毕竟是有毒的虫,我怕它跑了,将它装起来,不打开透气也正常。”七海为自己争辩了一句。 衣神医看了两人一眼,听得烦心,“别吵了,累不累?” 两人就再不废话了。 衣神医利用银针,将蛊虫的毒挑出来,回头看着孟绫世子,“拿个杯子过来。” “哦。”孟绫世子眼疾手快地将杯子递给衣神医。 七海掀开盖。 那毒汁滴入杯底时,雪白的一部分,立刻团出黑色的水液。 衣神医拿起来,凑到嘴边,孟绫世子吓得一抖。 “师父,虽然你想制造解药,但是你不能一口气就把蛊虫的毒液喝了啊?” 衣神医回头,觑了她一眼,“你小子,谁告诉你,我要喝了它?” 孟绫世子别扭地说,“你自己都拿了起来了?” “胡言乱语!”衣神医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只是嗅一嗅而已。” 七海凑上前,笑着问,“衣神医,什么味?” 衣神医放下杯子,踌躇满面地回答了一个字,“臭!” “啊!” 孟绫世子和七海对视一眼,笑容里藏满了惊奇,神色里多了丝晦暗不解。语气里,更是惊诧和困惑。 却不想,这个时候七海竟然自己站了起来,目光里透着一丝狡黠之意。 “那衣神医,这蛊虫的毒厉害么?” 孟绫世子多嘴地问了一句。 七海看着他笑,“这么幼稚的问题,你也好意思问,要是不厉害,人能死?” “我也就问问,能不能酿制出解药么?”孟绫世子碰了一下七海的胳膊,让他不要不给自己面子。 衣神医站在灯光下,哈哈大笑。 两人凑近了,百思不得其解。 “可有什么不妥当?” “没有。”衣神医瞧着蛊虫的尸体,笑嘻嘻地说,“这是蛊母。蛊母之毒,断然比普通的蛊虫还要毒啊。” 七海听了好奇不已,“嗯,那老皇帝每天拿着这有毒的蛊母,不怕中毒么?” 孟绫世子也不给七海面子了,嘴角哆了哆,“笨啊,七海兄,陛下能够喂养蛊母,那就是它的主人,你见到我那小灰伤害我的么?” 七海不乐意孟绫世子怼他,语气平淡,“见过。” “何时见过?” “它不吃胡萝卜,要吃排骨?!” “……” 孟绫世子被七海的话说得无语了。 二人在国公府里,聊到了后半夜。 七海就返回皇宫了。 走时,他去天牢见了二皇子。 二皇子躺在潮湿的枯草上。 他是被毒死得。 毒死前,他留了一封书信。 书信上有这样一句话。 他道,王妃于儿臣已经和离,虽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实。 所以他日若遇心喜者,可以改嫁。 还望父皇能够宽恕儿臣谋反之过,不将此大逆不道之责,加诸在王妃身上。 她年纪尚轻,不知儿臣所图,亦不曾沾染儿臣所谋。 她对儿臣,无心,无欢,无爱,亦无喜。 这话里,句句是对陈岁荣的挂念之意。 可在看到这封未曾被人看见的书信时,七海的心里头,不禁自责起来。 倘若他能够早点儿来见二皇子,兴许王妃陈岁荣给自己的和离书,他就能够看见。得知王妃心意。 也不会像太子殿下那样,对那份遗失的感情重蹈覆辙。 果然还是……都陷进去了。 七海将那份和离书拿了出来,放在二皇子的手心。 然后他离开了。 走出天牢的时候,他甚至在想,王妃陈岁荣如果知道二皇子临死都未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会是怎样的心酸! 于是七海将那封无人瞧见的书信兜里了袖子里。 这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翌日清晨,二皇子的死讯传到了老皇帝的耳朵里。 老皇帝听后震惊,不觉望着身旁的内监,“他……他究竟是怎么死得?” “二皇子是服毒自尽,还……还留下了一封血书!” 这血书非是二皇子写得,是七海自己书写,故意挑拨离间得。 血书里,是二皇子对老皇帝多年不重视的痛斥,更言他昏庸无道。 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临死前还要写上一封血书。 血书里,每一句话都是对他的痛斥。 那一刻,临水国老皇帝第一次感觉到,扎心的疼。 比太子殿下死时,还要强烈得多。 七海回到了殿里,上官流云已经睡二觉了。 他撑着腮帮子,瞅着七海,“七海兄,你哭什么?” “我没哭!”七海躺着,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他小声嘟囔说,“最近这两天,皇帝不会再派人杀我们了?” “为什么啊?”上官流云满是困惑。 七海哈哈大笑,他说,“因为……因为我用了个计,狠狠地伤了他的心。就像……就像他对我的步知使用控心术,那样一针见血地疼!” “啊,你……让他这么生气?” 上官流云转过去看七海时,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朝阳爬上了窗沿。 今日不曾不上朝,倒是兵部尚书陈明杰来了。 他让勇威大将军阙无英通知了七海。 上官流云摇头,手往屋子里头一指,“恐怕不行,七海兄昨晚大半夜没睡,要醒,估计也得等到晌午去了?” “晌午?”陈明杰担心出事儿,想要进去催催,但又担心惹恼了七海,反而不同他去见自己的女儿。 于是也就没叫。 谁想正午后,回到兵部尚书府,却看见自己的夫人哭诉不止。 言女儿陈岁荣服了毒。 “岁荣……岁荣清晨不还是好好得么?”陈明杰心急如焚,看着夫人,“哪,找大夫看了没有啊?” “看了,看了。人倒是醒过来了,但……但就剩一口气了。”一旁的夫人心中困苦。 陈明杰难耐,奔到房间里去看女儿。 女儿神情憔悴恍惚,面庞惨白,嘴唇发干。 她没死,她貌似在等待一个结果。 可是在她嘴里嘟囔着七海时,陈明杰这个做父亲的心碎了。 儿子陈露白中毒,尚且还救下来了。怎么女儿又来了这一遭。 他捶打着梁柱,“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364章 善意谎言(三更) 他着急,又赶紧去皇宫,请七海。 这次他想,哪怕七海睡觉,也得摇醒了背来。 就这样,他让人准备了马车,又火急火燎得往皇宫赶。 …… 熟睡中,七海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那是在天牢里。 二皇子盘腿坐在天牢正中,窗子里大亮的日光落在他的后背上。 他声音有些哑。 他说,“七海,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七海木讷望着,良久回答,“没有我,你还是谋反了?可见,你拉拢我,没什么用处?” “是啊,拉拢你没什么用处。”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继而又笑了,“可是拉拢你没有什么用处,那我……为何要拉拢你呢?拉拢你……究竟做什么呢?我……拉拢你不行,拉拢旁人……就行了?” 七海听得绕,他看着二皇子的背影,却迟迟没有走上前,“哦,对了,王妃让我给你和离书?” “王妃不喜欢我,我谋反的时候,她都不在意。”背对着七海的二皇子仰天苦笑,“不过也好,不爱就意味着我死了,她也不会伤心,她不伤心,我便开心。她若伤心,我便自责。世间情爱,应当如此吧。” “王妃不喜欢你,何必让我拿和离书来?!”七海反驳着凑到了二皇子的身旁,他的手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七海这时才发下,日光照着的那只手,全部是血,血水一点又一点坠落。 …… 啊,七海被这噩梦惊醒,上官流云刚好在用午膳。 瞧着七海醒了,他指着桌子上的饭菜,“正好,也不用叫你了,一起吃。” 七海揉了揉额头上的密汗,望了桌子上的饭菜一眼。 他问,“今天没上朝吧!” “你算得很准,老皇帝说,今日免朝。”握着筷子的上官流云眸子转到七海的身上,乐呵呵地说,“刚刚……兵部尚书急着找你,你在睡觉,就没叫你?” “兵部尚书陈明杰找我?”七海回想着二皇子死了,王妃陈岁荣会做出的选择,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他拎着靴子,快速穿好,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跑。 门口,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眼神都冷了起来。 “七海兄,你去哪儿?”上官流云在身后呼唤了一声, “有事儿!”七海丢下两个字,就离开了。 这刚来临水国没几天,上官流云只体会到一种感觉。 那就是孤寂。 时不时地一个人,总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哎,陛下可真是狠心啊,派了他一个人来这种人生地不熟的临水国? …… 皇宫门口,和着兵部尚书陈明杰撞上了。 “七海小兄弟,总算见到你了?” 七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兵部尚书,“是为了王妃来得吧?” “是啊。”陈明杰看着七海,伤心痛哭。 七海犹豫了下,迟疑半晌,快速地回了,“我先走,陈尚书,你慢慢跟来。” 眨眼功夫,七海就上了屋顶,在屋顶上,快速地飞奔着。 陈明杰看着七海为了他女儿,依旧如此努力,便也催促着小厮,赶往兵部尚书府。 到时,陈岁荣听到了七海的声音,微微转了脑袋,“七海哥哥,我……我想……” 夫人瞧见女儿陈岁荣临死都不忘见七海一面,误会了,带着众人先行下去了。 还替女儿合上了房门。 陈岁荣失落的眼睛藏着期待,她问,“殿下他……他离开前说了什么?” 七海不忍她带着遗憾离开,皱着眉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和离书他已经看到了,在看到和离书以后,他……他笑了。” “他笑了,他……笑了。”陈岁荣抬起胳膊,看着窗户外的日光,她想,二皇子看到自己退还和离书,应该明白她的心意了吧。 七海分析,“二皇子心思玲珑,王妃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怎么不会明白你的意思?而且……而且他还亲口跟我说,虽说你们两情相悦,依旧不能在一起。但他希望你能答应和离,好好生活,找一个如意郎君。” “是么,他……还是这么关心我?”陈岁荣抿了抿嘴角,忽然抓住了七海的手腕,“七海哥哥,我……我恐怕不行了呢,你、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么?” 七海平静地问了,“什么事儿?” “我父亲母亲,我兄长,他们、他们都未参与谋反,他们……都是无辜得。若我这一死,依旧不能保全他们,望你出手相助。岁荣九泉之下,也会感念你的大恩……” “好,我答应你。” 陈岁荣偏头看向门口,她说,想再看看父亲母亲兄长他们。 七海替他叫了。 站在门口,大概五分钟。 就听见室内传出滔滔不绝的哭声。 一点又一点得漫溢,将整幢尚书府笼罩在乌云下,不见半寸星光。 …… 陈岁荣王妃死了,死在她刚刚十九岁的芳龄中。 二皇子的小王妃,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死去了。 她虽然和二皇子没有夫妻之实,却依然愿意以死,还了对方那一世深情。 “为什么要帮我?” “那不是你一直想做得么?” 无人答应,也没有人回应那一腔情深。 七海站在柱子下,他说了谎,他明明去晚了,二皇子连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王妃对他已经情深不悔。 所以也未曾知道王妃想随他赴死的决心。 在她的家人面前,当他们的家人痛苦时依然微笑地为女儿祈祷,认为他们可以在九泉之下一起携手相依时,七海却忍不住哭了。 他心里想,人死了,就什么也不存在了,哪里有什么灵魂所在? 遗憾就是遗憾,意难平始终是意难平?! 七海拖着步子往走廊门口走。 兵部尚书陈明杰带着众人,匍匐叩拜七海。 因为他及时来了,圆了女儿的心愿。至少在女儿离开时,不是遗憾离开得。这也就知足了。 那日,陈岁荣王妃离开人世的消息,传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听到那个消息,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他为何一点儿都不开心呢,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身旁内监赵公公站着,他伤感地回,“陛下,王妃死时,一直吵嚷着要见七海一面。她是……在见了七海后,才咽气得。” “这……”临水国老皇帝听了这话,大怒。 他想,二皇子和陈家的婚事儿是他赐得,按道理来说,二皇子妃应该为他得儿子去死才对,为什么要见七海,为什么? 想破了脑袋,他都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 “你去……去……去打听一下,王妃见那叛国贼子做什么,快,快去?”临水国老皇帝坐在躺椅上,望着内监,一直在喊。 第365章 府中闲谈(一更) 赵公公点头,退后数步。转身离开了花园。 他走了几步,回头望着老皇帝,眼里的惆怅淡下去,笑意却阴森得让人觉得可笑。 这个在皇帝身旁,潜伏了这么多年的内监公公,并不是别的人,他也是北昀国的细作。 陈岁荣死去后的日子里,陈露白心情不大好。 孟绫世子来见他的时候,发现他坐在王妃陈露白的棺椁前,在吹箫。 他一件青色如苔藓的衣袍,显得和灵堂格格不入。 孟绫世子蹲身,手落在陈露白的肩膀上,“露白,王妃已经去了。” 陈露白回头,看着孟绫世子,他说,“阿绫,小妹曾经问过我一句话,她问我,相恋的人是不是应该永远在一起?我告诉她……是。”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认同,所以陈岁荣果决地选择了陪同。 孟绫世子抿嘴笑了下,“怎么会呢,露白,你别多想,现在……岁荣妹妹已经和他想见的人见面了。” “是么?”陈露白目光卑微又绝望,神色里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他啊,还是自责。一个翩翩文雅的公子哥,到底还是自责到了心! 箫声又响了起来。 孟绫世子知道自己劝不得,就只能站起来,往外走。 陈明杰急问,“阿绫啊,露白到底怎么样?” “他不肯出去。”孟绫世子回头往灵堂方向瞟一眼,“岁荣妹妹的死,他很自责。不过……”他笑看着陈明杰,“陈叔放心,露白一定能够振作起来?” …… 七海带着上官流云出宫,在帝都街市里转了转。 临水国的特色小吃,请上官流云吃过,帝都繁华的杂耍剧,也请上官流云看过。 直到经过安阳王府时,他在门口驻足停步。 上官流云背着手,不迟疑,就登门了。 砰砰砰。 七海望过去,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管家关伯,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厮。 看着那个人,七海冷着眸子,伤心了。 烟花易冷,故人已去。剩下地,都是新人换旧人。 “不知公子是?” “哦,你去禀报你们家公子,就说我和……”一回头,就发现七海不见了。但是上官流云知道,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隐身不见了,“哦,就说北昀国上官流云前来拜访。” 那小厮听后,进入府里通报。 风清扬坐在椅子上,手指捋动着狗子脑袋上那戳毛。 天气愈发热。 风清扬特地为银狐犬小白换了一个发型。 上官流云被请到院子里时,他吩咐人,给对方看了座。 不及上官流云问,他突然跳到了凳子上,拎起毛被刮了三层的狗子,笑着问对方,“看,狗子好不好看?” 七海喜欢做荒唐的事儿,他好像也喜欢。 所以七海走了,风清扬就总会忍不住做些荒唐有趣的事儿。 “呵呵,好看,好……好看。”在上官流云的眼里,他觉得狗子真地很丑。技术不到家,毛皮都剪出问题了。 空间里的七海却下意识地笑出声了。 “哈哈……”他捧腹大笑,但因为身处空间,无人能够听见那爽朗的笑声。 空间灵犬布丁抬起爪爪,觑着自己那造型奇特,被自己爸爸害惨了的银狐犬小白,内心不知道是怎样的感觉。 凉凉得。 再看去,风清扬已经将小白放走了。 他那样洁癖的人,看着自己凳子上的泥垢,没有说什么,就直接坐了上去。 七海的眼皮直接跳了跳。 上官流云更是难以置信,传闻里,有洁癖的风清扬公子,竟然是如此地洁癖。 他想笑,但忍住了。 再抬起下巴,看向风清扬,就发现此刻的风清扬同刚刚的不大一样。 他坐在那里,宛若一幅漂亮的画。身着淡蓝色沙罩长袍,细长的手指拈了茶杯,不卑不亢的眸色,温和儒雅的声音。 “上官公子来咱们临水国是做什么?” 上官流云回以一笑,“自然是劝说老皇帝停战。” “停战?” “是。”上官流云的眼眸看着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一角,他想了想,当着七海的面说出了北昀国小皇帝的意思,“陛下令我等前来,是希望能够促成和临水国合作,彼此停战,互不干涉。” 风清扬兀自握着杯子,没有说话,他想,这是不可能得。 临水国老皇帝一生征战,就是想要吞并北昀国。 上官流云反驳了一句,“虽说我北昀国地势偏僻,武将稀少。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北昀国的人没有脑子,风公子。北昀国四面都是小国,若是这些小国在我们北昀国深陷故土以后拧成一股绳,谁也不保证,他们就吃不了临水国!” 明明只是在互相分析,说说彼此的看法。但到最后,上官流云却气愤成这步田地,不由地让风清扬难过起来。 到底不是七海,说什么,都要发火。 他轻言细语地回复,“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并没有说临水国陛下真就会按我说得去做。上官公子,这些话,你不该告诉我,毕竟……我什么也不懂。” 他那疏离清风的表情,似乎有些生气了。兀自抬手,咳嗽了半晌,就又端起了茶来。 身体状况愈发不好了。 七海想要走出空间看看,可思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 停留在空间,看着书房里看过来的安阳王,他又想起了曾经。 安阳王护犊子似地行到了院子,看着从北昀国来得这位使者,他起手行了个礼,面不改色地问了,“上官公子,我儿身体不适,就不多留你了。”他瞅了身后站着的小厮一眼,很快就有人搀扶着风清扬回了屋子。 只有那只银狐犬小白站在那儿傻傻地笑。 风清扬顿在台阶上,回头去看。 他好像看见七海穿着红色锦衣站在院子里,笑嘻嘻地说。 “猜猜看。我打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猜不着。”风清扬发傻地回。 “你猜对了,我请你喝酒。” 风清扬笑了下,他回,“不用,我不喝酒。” 可是自言自语了半天,院子里哪里有七海。 小厮嘀咕,“公子,公子,没有人啊?” 哦,没有人。 应该是有的吧! 转过脑袋去的那一刻,七海的心里头有些憋屈,这种憋屈的心情,大概是他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份啊。再也不能破镜重圆了。 毕竟……他总有一天会杀了他最在乎的人! 绝对,不会放弃,绝对……不可能回头。 上官流云公然被催促着离开安阳王府,有些气不过。 不过好在为人聪明,也不讨这个没趣。 走出安阳王府后,七海就现身了。 “难怪你不喜欢风公子,原来他有这么一个无趣的老爹?” 七海解释,“他何止无趣,还有些心狠手辣。” 上官流云不乐,跟着也骂了一句,“他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七海站住脚,无言,就是眼神死死地停留在了上官流云的身上。 一句话没有说。 可正因为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所以那眼神里得冷傲和锐气,毫无保留地落在了上官流云的眼中。 毋庸置疑,他生气了。 这种气愤,令他一度有些懊恼。 “不是,七海兄,我的错,我不该说风清扬。” 七海的话有些高深,他回答着说,“我不是指责你批评他,我是看不惯你在不了解别人的基础上,随意评判别人。” “真生气了啊,七海兄!”上官流云看他走得着急,快步追了上去,他坦诚地解释,“七海兄,你应该知道,我是北昀国的人,陛下派我来此得目的?” 七海想了想,折回去,不生气了,“抱歉,忽略了你作为北昀国人的感受!”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许是因为我太累了吧,所以才胡言乱语。” 第366章 这不公平(二更) 上官流云很快就理智了下来,他摇摇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谁让他是七海呢? 这么想着时,七海表现得又格外平静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瞧见拱桥下方,有一个傻子在岸边游戏。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头发脏乱不堪。脸颊上不知被谁刻了一个囚字。 几个熊孩子看着那傻子,手握着柳枝,狠狠地拍打对方的胳膊。 细长的柳条落在那男人的手背上,一身质量不好的里衣,和着血渍凝固在了一起。 七海眼尖,瞅着那个男人,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人是保不准么?” 上官流云瞪大了眼睛,他一个从北昀国来得人,怎么知道那是谁? “七海兄,你不会生病了吧?我……我是谁?” 七海转过身,在看清眼前是上官流云后,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奇怪且幼稚的问题。 “我只是想让你猜猜看?”七海很会给自己台阶下,不让别人有钻了空隙的可能。 上官流云不是不给面子,是真猜不着,他摇头,很气馁,“猜不到。” “你好好猜一猜?”七海可能觉得没意思,多问了一嘴。 上官流云抱着胳膊,往拱桥下探了下,“去问问不就行了?” 他一点脚,落在岸旁,斥退了那几个熊孩子,便张嘴蹲下,看着保不准的脸颊。 很快,七海也来到了对方的身后。 看着保不准的脸颊,他神色有些紧张。 “保不准?” “嘿嘿嘿嘿……”这个永昌侯的世子保不准果然疯了。 七海看着他的样子,想救他,看着身旁的上官流云,“……找个人照顾他吧?” “为什么?” “以往他跪过我。”七海平静地回了一句。 “跪过你?”这什么逻辑,上官流云真就没有明白过来。 但是七海不在意他的任何想法。 …… 途中,撞见了云步非。 他握着扇子,站在阁楼上招手。 “七海兄,七海兄……” 七海回头,看向阁楼,从阁楼上的身影里,瞧见了他的朋友。 云步飞是跑下来得,握着扇子,台阶下得突兀。 到了跟前,直接和七海来了一个熊抱。 七海冷酷无情,“叫爷爷?” “嘿,还是这么皮?”云步非看着七海,瞅着疯傻地保不准,“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 “他是我朋友?”七海辗转思量,不由得问了,“可以帮忙给他找个地方住么?” 云步非拽了七海一把,替他考虑,“不行,七海,你忘了么,这个可是永昌侯的儿子。永昌侯是逼宫谋反的人,府里上下的人已经被杀了,这个时候,你去管一个傻子,到时候连累地就是你自己了。” 他担心得不是外人,而是七海。 七海点头,后怕会给云步非找麻烦,“好,那我再想办法。” 瞟了云步非一眼,他下意识得看着阁楼,“你……你姐姐呢?” “阿姐她……”云步非不觉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回,“自从你走以后,阿姐就生了重病。不过好在她没大碍,只是太过担心你。” “这样啊?”七海犹豫了一下,看着云步非,“什么时候,我去看看她?” “真得?”云步非说得这么细心,自然是希望七海能够去看望云纷纷。 若是七海回来,第一时间去看望,说不定阿姐会开心许多。 那日,安顿好保不准以后,七海去见了云纷纷。 云府里,云家众人看到七海还活着,并且以这样的身份回来时,心中激动。 看着手里的糖炒栗子,七海想了想,跟着丫鬟到了云纷纷的住宅。 “七海……”云纷纷捂着嘴,喜极而泣。 她之前还以为七海不会回来,可看着这个思念的男人出现在跟前时,她竟然有些慌张。 七海笑笑,将糖炒栗子递过去,“给,乖孙女。” 云纷纷收下糖炒栗子,不以为然,“爷爷离开临水国这么久,过得可好?” 七海摇头,直来直去,“逃犯哪里能好?” “抱歉。”云纷纷就着桌子坐下来,瞟了一眼七海,她冷不丁地看着门口,“闻姑娘呢,她……她怎么不在?” 七海沉定了下,“我……我没有带她回来。” “哦。”云纷纷下意识地说,“她、她病情怎么样,还好么,还会不会……” “杀我?”七海拎了桌子上的小茶壶,倒了一杯冷茶,在喝时,快意无穷,“当然会,她似乎已经将杀我当成了人生信条。” “那你……” 七海提醒她,却又逗趣,“叫爷爷,听话。” 云纷纷嘟囔了一嘴,有些受不住,迷茫的眼神里,透着半点儿伤感,“那、那爷爷,打算怎么办?” “可解,自然要解。如果……如果不可解,那就……不解!”七海苍凉地笑笑,“不过我相信,我的步知总有一天能够恢复成以前那样?” 云纷纷忍住了,没有劝解七海去忘记闻步知,仅仅补充了一句,“那我祝你们幸福!”她抬起眼睛,望了七海一眼,神色自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得,尽管告诉我?” 七海站起来,眉宇间自信不断,“当然,谢谢!” 云纷纷看着那茶,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茶都凉了,我给你泡一杯吧?” 七海提起茶杯,笑着阻拦,“不用了,我喜欢喝凉茶。” 云纷纷也许是不敢相信七海会做这些事儿,故而他直起腰,将那茶壶拿了过来。 云纷纷重新坐回位置上,她打量了七海两眼,又别过眼睛,望向别处,“对了,听说……听说你在北昀国娶了严番将军的女儿?” “是。”七海没有否决。他动了动嘴唇,答得飞快。 云纷纷却有些难过了,她抬起下巴,刻意问七海,“你在闻姑娘的面前娶了别的姑娘?” “可以这么说。”七海手指捏着鼻翼,还是补充了一嘴,“如果不娶,不承担起照顾他们家人的责任,那就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儿。” 云纷纷听得狐疑,“为何?” “步知为了杀我,将严姑娘错杀了?”七海扭转过头,眼里写满了愁意。 云纷纷唐突地问了一句,“为、为什么?” “不知道。”七海苦笑,看屋顶,“也许,老天如此,命如此。”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如此悲催。 望了一眼云纷纷,他挺能安慰自己,“你呢,我离开了临水国以后,你做了什么?” “很多事儿。”云纷纷简单地说了几句,“像你一样,好好活着,好好做自己。” “那你怎么生病了?” 云纷纷倒也挺直接得,“我说我想你……” 想字出口,七海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喜欢听到这些话。 不能回复的情意,他不想涉足。 云纷纷看出来了,语调降了几分,他咧嘴轻笑,“别误会,我作为你孙女,想念爷爷很正常。”自己忍着心伤,化解了七海的尴尬,“听步非说,你回来时,是以北昀国使者的身份回来得。” “是!”七海点头,“北昀国小皇帝希望两国真正地停战!”不能让年轻的桃夭公主成为和亲的牺牲品,最后还要孤独终老。 两国的安定,不是一个公主能够改变得。 “北昀国和临水国的百姓能够平安,必须得帝王齐心。都各退让三步,划定界限,互不侵扰。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产生了!” 七海站在公正的角度,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观点,“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不能因为帝王的野心,去毁坏他们的家园,且让他们失去所有的安宁和幸福,这……不公平!” 第367章 因为公正(三更) 云纷纷被七海那些话打动,内心只觉得百般幸福。 但是这种幸福,貌似有些不符合现实。 云纷纷看着七海,很正经了,“是真得?” 七海讪讪笑了,“爷爷还会骗你么?” 云纷纷点头,她也没有给七海留面子,“你经常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总说无碍,可实际上,一般说出这两个字的你,总是有了大碍。”云纷纷提着冷茶,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她就吐了出来,“这茶……不能喝了。” 过夜了好几天的茶,茶味没有,还充斥着浓浓的过期味道。 七海看了看茶杯,并没有觉得那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只是说,有些苦。 云纷纷焦虑地站起来,望向远处,没多想,就命了丫鬟,给七海看了茶。 新茶。 素手提壶,她淡淡笑,“能够说服老皇帝停战么?” “很难。”七海回,不过面上却一片惨淡,“不过虽然难,但我会想办法,努力说服他。” “你……这么替北昀国出使的理由呢?”云纷纷在七海回来地时候,就从市集里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这些话,偶尔致命。 七海笑笑,并不惊慌,眼中含笑,“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自私地为了我自己。就像……那小皇帝跟我说了控心术的问题,我想着还他恩情。又好像在成了逃犯,被人抓捕的时候,他会任命我为护国大将军。再或者,来到临水国,他会让自己的结拜兄弟保护我。” 停了只是这么一瞬,他便站起来了,慷慨激昂地补充,“当然,更打动我的,是他停战的意义。他说,让一个国家强大的理由,不是去屠戮他国的百姓,占领他国的领土,而是在开战的时候,无人敢质疑,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国强就不会被他国欺负,但国强不是意味着要利用自己国强的优势去欺负他国。” 云纷纷看着七海,一时间被他的重复的那些话打动。 是很稀罕的话,很让人觉得敬畏的话。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一定是个好皇帝。”云纷纷在一旁赞同地说,“我好像也被这番话说服了。” “这下你应该知道爷爷这么说的理由了吧?”七海笑起来,那笑成熟内敛了很多。 云纷纷看着七海,她问,“我可以为你做点儿什么么?” “如果你真想为我做点儿什么,那就好好活着。至少……这样,以后我老了,碧落皇权见着你爷爷,我还可以当之无愧地说,看吧,大哥,你惦记的人,都好好地活着呢。” 云纷纷看着他模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这样,真是有意思?” 七海回以一笑,笑容透着单纯,“有意思的事儿还在后面呢。”话不多说,只是很宁静,很沉着。 不像在开玩笑,反而像是讲故事。 云纷纷看了七海一眼,格外关切,她也问了一个很多人都会问的话题。 “你去见过风公子了么?” 七海回,“见过。” “你……还是要杀安阳王?”云纷纷焦虑提到了嗓子眼,会害怕,倒也挺实在。毕竟,她担心会重蹈覆辙。 “他身上背了我那么多亲人的性命,我不杀他,可能么?”七海瞥了云纷纷一眼,看着院外,伸手一指,“那位上官公子在北昀国对我很好,我希望能够帮助他,且送他安然无恙地回去。” 回去?听到这两个字,云纷纷焦灼不安地站了起来,她想,七海还要从临水国帝都离开,返回北昀国。 从此以后,便不在临水国了么,那她以后,如何见他? “为什么,临水国不是你的家么?”她垂首,望着地板,思量着,双眼含泪,情难自抑,“这儿不仅只有你的仇人,还有你的朋友,并且……” “我会回来,绝对会回来!”七海正经地看着那大海误会了的云纷纷,他心平气和地解释,“步知还在那里,我得带着她回来?” 听了这话,云纷纷方才冷静下来。 中途,七海问到了北昀国发生的事儿。 云纷纷想了想,说到了沈家三杰敬佩他是一个英雄,说到了常太傅殿堂上为他说话,还说到了二皇子谋反失败。 什么事儿,她都有提到。唯独没有提,七海离开帝都以后,她担心被人抓。也没有提到,她因为相思而着魔。更没有提到,她天天盼望着七海能回来,或者祈祷她和闻姑娘幸福顺遂,平安和乐! 七海贴心,俊脸上烙下了一丝伤愁,“你呢,说说你,最近在帝都忙什么?” “忙什么?”云纷纷不自觉地摆动了下手里的丝绢,“还能忙什么,卖衣服,做生意?” “我走地时候,禁军统领对你不错。那之后,他就没有……”七海操心她的婚事,是希望她能得到夫家的照顾。 如此一来,云家压在他肩上的重担就会轻一些。 只可惜,无情的永远无法体会有情的孤苦。 云纷纷耸耸肩膀,摊摊手,“我一个生意人,能够做什么呢?” “生意人?”七海多问了一句,“爷爷不在的日子里,你做了什么生意?” 云纷纷笑着回,“我做了晾衣架。”她又压低了声音,“二皇子谋反期间,老皇帝顾不上我,所以虽然晾衣架没有大张旗鼓地卖,但生意兴隆,赚了不少钱。” “你还会做晾衣架?” “我查看了你给爷爷做的晾衣架,好像……很简单!”云纷纷转身,走到枕头底下,将一个晾衣架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这是我做得,你瞧瞧合不合格。” 她递过去,七海便将此接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样,卖得好么?” “还不错,比衣服好卖多了。”云纷纷这姑娘固执,赚了这么多钱,完全可以带着全家人离开帝都,找个踏实的地方过活。 但她对七海的执着,令她一直无怨无悔地待到了现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概这就是云纷纷最在意的超越亲人的感情。 …… 六月末,七月初,天气更热。 街市的百姓几乎都换上了夏装。 而临水国老皇帝也开始和北昀国使者开始第五次谈判了。 上次,七海探老皇帝口风,结果最终被老皇帝训了一通。 没有谈论好,只能再接再厉继续谈。 第368章 殿堂分析(一更) 大殿上门,老皇帝震怒,问询对方停战的理由。 七海笑着问,“那么陛下不想停战的理由是什么呢?” 临水国老皇帝两手一拂,喜笑颜开,“这还用说么?” “朕到现在,未曾丢掉过一座城池,不仅如此,还从贵国那里,得到了几座城池,七海,你说,北昀国还能凌驾在临水国之上么?”陛下坦言回了一句。 上官流云听后,恼羞成怒。 倒是七海,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点头,回了一个字。 “对。” 上官流云拉扯他的衣袖,“我们北昀国哪里有那么差?” “本来就差。”七海眨眨眼睛,“淡定一下,这是事实。” “你!”上官流云被自己的同伴这么怼了,脸色不大好看。 上方的临水国皇帝却不知道七海在玩儿什么把戏。 “没错,现在的北昀国确实比临水国要差,而且差得文臣居多,武将却来咱们国做了细作。但是,北昀国现在被你踩在脚底下,那以后呢,老皇帝能够确保你驾崩以后,大势所趋,再登的小皇帝没有你这么决绝好战而失掉领土么?” 他手臂一指,定着上方的老皇帝,“你想不想知道,临水国的敌人到底有多少个?” 他让上官流云将昨晚画的地图拿出来,铺陈在地。 画的图十分简陋。 众位大臣低头看着那张地图,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琢磨,圆圈是何物,方块是何物。 中间交错的箭头又是何物,想了很久,没有看出什么东西,不禁有些纳闷了。 七海拔出剑,定着地面的方块,“假设这就是临水国。现在咱们临水国跨过千山万水,不费吹灰之力,直接将北昀国拿下了。” 身旁的上官流云,不能理解,白了七海一眼,不知道他如此讽刺,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要说什么,他就抬剑一指,“我在说话的时候,你别废话!” 上官流云怕他了。一句话也不说,总之,看着这样口无遮拦的七海,就有些来气。 不过他还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七海却又将剑指向另外一个方块,“哪,这代表着北昀国。” 他朝着诸位大臣走了一圈,嘴角轻笑,“各位大臣,咱们现在来看下北昀国的四周这些小国。” 七海当着诸位大臣的面,简单分析了小国,而后定着上官流云,他继续假设,“这旁边的小国对北昀国是什么心态,诸位?” 临水国老皇帝偷瞄了一眼,以为自己占了绝对的位置,便跟着哈哈大笑,“它们不也希望北昀国能够不妨碍它们,任由它们做主么?” 七海伸出一个大拇指,“嗯,老皇帝,你很聪明。不错,这些小国的想法,一定跟你一样,希望能够将北昀国连根拔起,最好再也见不到北昀国。但是……很可惜,这只是暂时的想法,在它们知道,这个比它们人口多,地盘大的国家,突然之间消失无踪,被咱们临水国占领了以后,那么它们第一时间会想,临水国老皇帝野心这么大,会不会一并将它们也给除去了,久而久之,它们自然会选择一个最佳的办法,互相拧成一股绳,对付咱们临水国。而且……死死咬住,绝对不会松口!” 这长篇大论,和着那怪诞的分析图,让在场的大臣都暗暗佩服。 他们觉得,七海说得有理。 这实际上就是一场唇亡齿寒的关系。 北昀国既是对手,却也是牵绊敌人的工具。 这吞并北昀国的想法,并不好。 该停战。 先行站出来支持七海意见地,就是这位国公大人,随后就是他的儿子孟绫世子。 紧跟着兵部尚书陈明杰,户部侍郎毕郝来,都觉得是该停战,和北昀国保持长期友好关系。 七海看着那些大臣的支持声,更加自信了,“老皇帝,咱们临水国国强民富,是好事儿,但国强并不意味着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国,欺负得一时,能欺负一世么,人家就活该倒霉,任由咱们临水国欺负么,到那个时候,老皇帝你倒是撒手人寰,不管不顾呢,可想到这些比你年轻的后辈,想过你的子子孙孙,想过他们会不会有永无休止的征战?!” 老皇帝看着七海咄咄说教的姿态,听着那些大臣的附和声。 脸色一冷,嚷着退了朝。 此事儿让老皇帝直接下不来台,鲁国公等人都觉得七海有些偏激了。 七海做完此事儿,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偏激得可怕,反而为自己能够说出他的想法而感动。 要知道,他的思想同这儿的人的思想大不相同。 也许这个地方的所有统治者,都会有吞并他国的想法。 何止临水国老皇帝一个。 从殿中回来,上官流云跟在身旁,看着七海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七海兄,你今日真有些反常?” “这才是真正的我,当然……”七海停住脚,看着前方。几只燕子打从房梁飞过,他想了想,“也许想着那老皇帝是我的仇人,我便对他毫没耐心了吧?” 上官流云拍拍胳膊,乐不可支,“不过你分析得那些,恰好是我想说得,这次你们临水国国君兴许会答应停战,也说不定?” 七海懒洋洋地望着她,笑容多了一丝狡黠,“如果……如果他不答应怎么办?” “不答应。”上官流云觉得好奇,“应该、不会吧,那么多大臣都支持停战?” 七海叹了口气。 老皇帝现在边塞屡次都赢了北昀国,正在兴头上。 现如今因为自己就放弃了开战,那未免有些可笑,也就是因为这,七海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老皇帝不同意,你当如何?”七海瞟了上官流云一眼,迎上对方那双自信满满的眼睛,“到时候如果老皇帝真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上官流云背着手,坚定不移,“我继续说服他呗!” “你继续继续说服,也没什么用呢?” “那我就继续继续继续说服。”上官流云说着自己都没什么信心了,他瞥头看着七海,像是在恳求,“七海,这件事儿,不只是对我,对陛下,对北昀国的百姓,都是一件大事儿。我也知道,你是临水国人,也许向着临水国。但……” 七海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会信守承诺,努力说服老皇帝得。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我杀了老皇帝,换个小皇帝。如此一来,让小皇帝停战,互休和平。”七海抱着胳膊肘,眼睛冷冷瞟了上官流云一眼,像在打听他的意思。 对方直接傻眼了,难以置信,“你……你能杀得了他?” 七海摇头,“不知道。”过后又笑了,“但我想试试。毕竟……仇人嘛,杀一次不行,可以杀二次,杀二次不行,就杀三次。或者很多次。” 其实在七海眼里,如果不是因为他还不想因为自己,连累自己的朋友,是绝对不可能利用空间,杀死老皇帝得。 貌似这显得很不理智。 “咱们今日出宫吧!” “出宫做甚?” “去了你就知道?” …… 下朝后的老皇帝直奔书房,将安阳王叫进了殿里。 他换下龙袍,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那小子话糙理不糙,如果直接吞并北昀国,想必以后咱们应付那些小国,就会显得棘手。到底它们为了自保,不见得不会和咱们拼一拼?” 老皇帝这样分析着七海的话,像是对他十分赞赏。 安阳王冷不丁地笑了,“陛下当年觉得那小子是个人才,原想着重用,可最后……为何陛下反要杀了他呢?” “一个人才,却不能为朕所用,留他做什么?”老皇帝吐槽了一句,伸手拈起棋盘上的黑棋子。 第369章 重立太子(二更) 他意犹未尽地笑了。 “难道他愿意为陛下所用,陛下就会放过他了么?” 老皇帝起袖,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冥思苦想了很长时间,“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偏偏是镇国公的儿子,又怎么偏偏杀不了呢?” 安阳王拢着袖子,嘴角往上跑了跑,有些不屑,却又像是在笑,“也许咱们可以用杀害寒沉的办法,杀了他?” 老皇帝听了,傻乐起来,“你当他如寒沉那般好对付?” “陛下不试一试,怎么不知道呢?”安阳王躬身一拜,他看着皇帝的眼神,问了,“陛下知道为何武功高强的他却偏偏没有动陛下么?” 皇帝不觉得这个问题幼稚,而且他自己都思考了很久,“其实,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为什么不杀了朕,那绝对不会是杀不了朕?” 论武功,他不在怕,毕竟老皇帝觉得自己武功也算高手。最主要地,是他害怕七海那神出鬼没,消失无踪的隐身功夫。 这功夫让他总觉得不舒坦。每天休息,都要到了大半夜,被疲惫占据了意识,才会休息。 安阳王看着老皇帝的表情,他内敛着说,“其实,不止陛下担惊受怕,就连臣弟都担惊受怕?” 想到他的儿子风清扬在安阳王府里,总是时不时地寻找自己,他就觉得非常心疼。 后怕自己伤害了他的朋友,后怕七海伤害了他。 这种压力,让风清扬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 有时候,他自己怨恨自己,是很正常得。 太过讨厌自己,却不又得不做自己的时候,他就觉得压力很大。日积月累,像老皇帝一般担忧,也就实实在在了。 老皇帝拈着袖子,说得道貌岸然似得,“你怕他,也很正常,他那功夫,不怕,还反而不正常了?” “所以,陛下,这种可怕的人,一日不除。不仅陛下,臣弟还是清扬,我们都会备受煎熬。”安阳王风于则想要尽快将七海杀掉,如此一来,才能缓解儿子乃至自己的压力。 老皇帝这种话听得耳朵都成茧子了,“这种话光说有什么用呢,朕倒是一心一意想要解决了他,但就是杀不了啊?” “陛下,这才是今日臣弟想要同你说的话!”安阳王依旧保持绝对的冷静,“臣弟曾经也从清扬口中听说过七海的软肋。他这种人,太过重情重义。只要利用这点儿,他就必死无疑。” 临水国老皇帝没听明白安阳王的意思。 “臣弟的意思是?” “闻步知被陛下中了控心术。他会逃到北昀国,是想从北昀国长公主那里得到解药,殊不知北昀国长公主并不能解除控心术,反而被七海杀了。所以……” 临水国老皇帝眯着眼睛,看着安阳王,“你想朕怎么做?” “陛下告诉七海,控心术可解。那他难道不会听从陛下的么?”安阳王起手。 临水国老皇帝听着这话,盯着安阳王,他并不赞同,“这控心术,朕并不知道怎么解?况且他如果令朕提前救治闻步知,那朕应该如何回复?” 安阳王再起手,跟着就又笑了,“况且他这次回来,似乎并没有将闻步知带回来。此计,行不通?” 安阳王深思了一下,快步行到老皇帝的面前,踌躇了一下,“不然咱们就来一个迷魂阵!” “迷魂阵?” 安阳王风于则所谓的迷魂阵,就是投其所好。 皇帝愈发听得不解。 安阳王风于则嘴角轻轻地扯了扯,“陛下,七海在帝都里,名声高,朋友多,想要随便安一个罪名,杀他,并不容易。况且现在北昀国小皇帝对他十分器重。咱们追杀,北昀国小皇帝必定收留他。所以他永远不担心无路可退。所以……” 临水国老皇帝紧眯着眼睛,瞅着安阳王,他思量着说,“可是跟随着他一起来得那位,朕不能下手?” “陛下,除非七海众叛亲离,否则咱们永远无法控制他。”安阳王所希望得,是斩断七海所有的人脉。 当然,这些话,只是一些大道理的分析,此刻听来,竟没什么意思。 老皇帝听了这话,愁眉苦脸,“你这弯弯绕绕得,朕觉得终不可取。其一,只要这上官流云死在临水国,那必定会有流言蜚语。其二,若这七海不管不顾,旁人是拿捏不了他得,其三,现在最无奈得是杀不了他,对于杀不了的人,咱们只能拉拢他。” 安阳王和临水国老皇帝第一次谈不拢的时候,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为着一件古玩,争得面红耳赤。 后来长大了,两个人兴趣不同,偏偏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兰姑。 按道理来说,兰姑同他们之间的见面,掺杂着太多的利用。 临水国老皇帝最后因为兰姑的身份,憋屈郁闷甚至杀了他,都是因为他作为帝王,无法忍受那所谓的欺骗。 面对着兰姑生下来的孩子风清扬,以及他同自己毫不相像的性格,老皇帝的心里,很不好受, 最近这些日子,底下言官总是商量着,替皇帝选出一个太子来。 之前他们以为,老皇帝会选择各方面都相当优秀的二皇子。 但最后老皇帝面对朝臣,一句话都没有提。 就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临水国老皇帝想将自己这大好江山交托到某一个人的手里。 这个人,兴许会比任何皇子都要适合。 他坐在案几上,内监赵公公,研了墨,瞧着皇帝在写什么。 老皇帝问赵公公,“朕这字如何?” 赵公公瞧了一眼,脸色尴尬地回答,“陛下的字立体工整,行文潇洒流畅。布局简单大方。” “你这嘴啊,真是比蜜糖还甜。”老皇帝故意写了召书,招了赵公公去看。 他两手撑着膝盖,好整以暇地问了,“你说朕立清扬为太子如何?” 这话一出,那内监眼睛都亮了。 他是北昀国细作,自然希望最后这皇位传到他们的公子手里。但是突然看见皇帝这样,他又觉得奇怪。 捏着袖角,退后了两步。 陛下轻轻抬头,冷冷瞪着他,“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不知道朕写得是什么么?” 那内监赵公公赵公公双眼一红,扑腾着跪倒在了老皇帝的面前。 他不敢说话,但没想想到那老皇帝仅仅咧嘴笑了一下。 继而看着自己面前的圣旨。 圣旨上写着得,是他下旨,令风清扬成为临水国未来储君的东西。 他甚至知道今天安阳王丝毫没有和自己说得一致的理由。 不是别得,而是他安阳王,一己之私,并不希望风清扬来做临水国的储君。 可是老皇帝是一个帝王,他深知此事儿的重要性。 风清扬是他和兰姑的儿子,骨子里流淌着皇室的血。 他有权利成为临水国的太子。 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来不知道兰姑怀着他的孩子,竟然是安阳王府的风清扬。 这是意外,也是让他惊喜的事儿。 现如今临水国帝都内外,仍有大量的北昀国细作,这些细作,没有一天不在想着杀了他。 能够压制北昀国细作的办法,就是让将风清扬扶为皇子。 虽说他憎恶风清扬的身世。 可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起码风清扬同那些细作而言,还算他们的主子。 老皇帝聪慧过人,他自然知道,自己身边,究竟哪些人是北昀国细作。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包括……他身旁的内监赵公公。 北昀国皇帝心狠手辣,安插的细作越来越多。 他有心将他们连根拔起,却终究心有余而力不足。 与其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和着那些人斗。 不如……就从了那些细作的意思,让风清扬做临水国未来的储君。 圣旨已经写下了,那自然是得想办法,让这件事儿实行的时候了。 …… 安阳王没有说服皇帝同意自己的计划,利用七海的软肋杀了他。 便只能孤寂地返回安阳王府。 他越来越担心皇帝的主意了。 第370章 入住东宫(三更) 心思重重地走进自己那道宅子。 刚走了几步,就瞅见站在门口,等待的风清扬。 快步进去,他蹙眉看着风清扬,“你站在这风口浪尖上做什么?” 风清扬抬起头,望着安阳王,“等父亲归来。” 安阳王拂了袍子,背着手,手指刚要落到儿子的肩膀上,他却冷酷无情地退了一步。 一时尴尬,他只能笑笑,“清扬,父亲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压力。” “但清扬也不希望您死!” 风清扬回头,看了安阳王一眼,他既怨恨他的冷酷,却依然希望他能安然无恙。 这是风清扬一直以来,内心最大的矛盾。 望着安阳王的脸颊,“父亲,清扬有话问你。他……找你谈话说了什么?” 安阳王思量着摇头,“没什么,陛下不过想问问我,北昀国使者所言,究竟对还是错?” “父亲怎么回答他得?”风清扬抬起手,他只一眼,就看透了安阳王眼里的恐慌,想了想,他自己却言简意赅地分析起来。 “如果……如果清扬猜得没错,父亲定然是给陛下出主意,除了七海吧?”他想到这里,安阳王的眼神已经变得愈发暗淡。 看不出是这样的眼神,但他因为被看透,也就变得局促不安了。 风清扬直接又坚定,他没有制止安阳王,反而特别果决地数落自己的父亲,“你根本杀不了他。” 是了。 这话并不武断。 他的确杀不了七海,这么久了,他杀了七海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无功而返。 “清扬说得对,父亲杀不了他!”安阳王拢着袖子,看着一向温文儒雅的风清扬,那淡蓝色的眸子里升腾的火焰,略略好奇了,“那么……清扬觉得,父亲能怎么做呢?” “七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逼迫他,威胁他,杀了他,都不是良策。”风清扬坦然地抬头,迎上安阳王那深沉的目光,眼里的光芒沉寂了下去,“父亲知道桃夭公主么?” “……”安阳王听得一滞。 “清扬派人查了,她……她已经死在了北昀国皇宫里,死在一场滔天大火里。当时的她,在嫁去北昀国不久……就被打入了……冷宫。”风清扬在说这些话时,佯装得面无表情。 除了那淡蓝色眸子里露出了一丝不可捉摸的情绪。 没有多余的东西。 安阳王不知儿子想说什么,愣在原地,面庞里生出几丝落寞。 提起桃夭公主,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风清扬静静地回了他,“我想说,如果北昀国皇帝和咱们陛下不存在野心,那桃夭公主亦不会年纪轻轻就嫁去异国,白骨一堆,一生都不能回自己的国家!” “可是史上任何一位公主,婚姻嫁娶,都不可避免。”安阳王平静地讲道理,“清扬,你该明白,陛下也有陛下的苦衷?” 不管兰姑究竟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得,但在安阳王的心里,他怨恨皇帝总要小于他对皇帝的忠诚。 这是他骨子里唯一不能改变的原则。 “所以……父亲提议,让陛下对付七海么?” 安阳王叹气,“我是希望陛下这么做,但……他并没有同意。也许……陛下他,有更好的办法吧。” 风清扬沉思了很久,他静静地嘱咐,“父亲,清扬有一件事儿,希望你能答应。” 安阳王止步。 “若是他日,陛下令我做临水国太子,你当如何?” 安阳王拂袖,冷言拒绝,“不可!” “为何不可?”风清扬出声问他。尽管他知道父亲可能会以怎样的理由劝解。 “临水国的储君不是那么好当得,你明不明白?”安阳王眼眸深邃,说不出的愁苦和难耐。 当然更重要地,是他内心深处最为纠结的那个坎儿。 毕竟他答应了孩子的母亲——兰姑,守住孩子的身世秘密。 毕竟他说过,哪怕是死,也不会让风清扬坐上那个位置。 可惜,事与愿违,这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父亲不会同意!” 风清扬咬牙,他忤逆父亲,喟叹一声,“那是父亲的事儿!” 转身,他就消失了。 寥寥热气,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润湿,依旧可以看出风清扬为了说出这话,用了多大的力气。 其实,会有这种想法。 只是因为…… 就在刚才,北昀国细作长烟姑娘过来了。 将陛下下旨令他做未来储君一事儿告诉了风清扬。 风清扬一开始挺震惊,也深知此事儿关系重大。 可是他转眼一想。 太子和二皇子已经死了。 唯有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有权利,替七海说话。 毕竟他想打动七海,特别是……用自己的方式,让七海放弃杀他的父亲。 再则临水国老皇帝手段毒辣,近些年来,他的野心已经不受控制。 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做了太子,说不定会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七海想要什么,他便给七海提供什么。 反正于风清扬而言,修复关系,令七海看到自己大好的前途而放弃刺杀父亲,他的目标也就达到了。 皇帝办事儿效率高。 翌日早朝大殿上,就将风清扬的身份大白天下。 并且令风清扬身上流着皇室血液为由,让他做了一国太子。 可此事儿一出,否决声四起。 带头地就是这安阳王。 尽管昨天晚上,自己的儿子已经接连劝解过他,但安阳王的心里,并不肯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个冷冰冰的位置。 他应该有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 成为皇帝,成为临水国的九五之尊,无论是责任,还是幸福,他将会丢失一切。 以往他问询儿子的时候,风清扬就常说,皇帝那个位置孤寂可怜。 他心疼皇帝,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没自我的人。 然而,现在,他决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安阳王匍匐叩拜,“陛下,清扬能力不够,不能担任太子之职啊。” 在安阳王站出来说话时,底下的一部分依附安阳王的老臣们,纷纷出来,跪在地面上附议,言风清扬公子不可做临水国太子。 老皇帝讨厌他的自以为是,不喜欢他还要在这种情况下,给自己难堪。 内心深感气愤,忍不住骂了一句,“圣旨已下,此事儿作罢!” 就此,这早朝就下了。 风清扬成为临水国太子一事儿,众说纷纭,各有各的意思。 当然,他本人也并没有拒绝。 在适当的时间里,入了皇宫,进了东宫居住。 第371章 密室怪物(一更) 老皇帝好奇,更震惊风清扬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觉奇怪。 按耐不住地想着此事儿的前因后果。 夜里,灯火通明。内监赵公公提着灯笼,带太子殿下风清扬去书房里面见圣上。 推了殿门。 屋子里并不见老皇帝的影子。 赵公公不能逗留,将风清扬带进大殿以后,就出门了。 临走的时候,谨慎小心地关上了殿门。 老皇帝从层层书架里走出来,背着手到了风清扬的身旁。 他指了指殿堂的椅子,“你身体不好,来了,就坐吧。” 风清扬躬身行礼,便坐下,“多谢陛下。” 老皇帝听到这个称呼,不觉抬着下巴。 看了风清扬一眼,“你得称呼朕为父皇。” 风清扬不想为此事儿争辩,各种情绪都收敛得极好,他点头。 拱手答应,“多谢父皇。” “……难得叫一声父皇,父皇很欣慰。”临水国老皇帝缓步走到了风清扬的身旁,那俯瞰着他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测。 “哪,随父皇去看一样东西!”临水国老皇帝回头,盯了风清扬一眼,走到书架后。 踮脚一跃,在书架墙壁的虎头上按了下。 不多时,密室打开,机关就呈现在了风清扬的面前。 他伸手,步下石阶。走了几步,回头看着风清扬,“清扬啊,过来吧。” 密室并不昏暗,走廊各处皆有灯光。 缓步来到走廊尽头,老皇帝突然回头看着他,“这密室为了防止其他人进来,朕设置了很多机关。” 风清扬看着那密室也很纳闷,“里面是什么?” 老皇帝没有回答,倒是惊诧地折转了旁的话题,“之前有很多北昀国细作摸到这密室里来,想要一窥究竟,可惜并没有一个人,走到密室深处,看到咱们临水国的宝贝。” 风清扬听了,费解,知道老皇帝不会清晰地回复他。 他只能又问了一句,“这里既然是秘密之地,父皇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你以后是临水国未来的储君,也应当守护临水国的江山。”老皇帝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瞟着前方的密室,许久以后,入第一道机关。 四周的箭密集如雨,随时从两边刺向石壁。那些箭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它们都是安家箭。 是……铁箭。 箭尾都是铁。 可以想见,那些机关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 皇帝看着那些铁箭,驻足停留之下,划破手掌,在乱箭里飞奔至对面的墙头,于十处地方,将乱箭的机关暂时锁住。 很快,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老皇帝踩在石板上,回头看着风清扬。 风清扬快步跟上。 然而出了那乱箭长廊,接下来,却是一道黑雾弥漫的过道。 看上去好像什么危险也没有。 但那黑雾一般的屋子,显然有毒素存在。 “这儿是毒道,能从这儿过去的人。不可以闭气,闭气反而更容易令毒素在身上加快蔓延。除了吃解药,别无他法。” 风清扬看着那毒道,“那儿臣能安然进去么?” 老皇帝笑了笑,拢着袖子,取出了一颗药,放在风清扬的手掌心,“这药吃下。” 风清扬将药团在手里,饮下后,尾随着老皇帝走进了下一道机关长廊。 那地方比前面的机关要显得可怕,上面的地板是松动得。只要踩错,就会坠下去。 而底下,是刀海。 刀尖直对着人。 那里有一股腐烂和腥臭,好像是血腥味。 风清扬不喜欢这样的味道,捂住鼻子,咳嗽了好几声。 老皇帝回头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怪人,但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没有出言讽刺,反而一脸地伤感。 “父皇以为你身体不好,但不知道你身体差到这个地步!” 风清扬摇头,“父皇,咱们过吧。” “等等,你知道怎么过去么?”老皇帝看着风清扬,想试探他的武功。 风清扬看着前面的机关,那些地板颜色各异。褐色的地板深浅不一。 看着这样的地板,风清扬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他沉思片刻,迟疑了下,翻身而去,良久,落在了刀尖上。 但他轻功极好,刀尖反而成为了助力。踮在脚下得,只是一块玉佩。 玉佩踩踏下,非但没碎,反而平安到了那边。 老皇帝脸上现出一丝自豪,他很兴奋,当然,他更激动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可以看到自己儿子的武功。 病体之身,能有如此成就,真不愧是他那个好弟弟抚养长大的孩子。 到了对面,老皇帝看着风清扬,他说,“清扬,你真得让父皇感到骄傲。” 风清扬没说什么,望了另外一扇大门,“父皇,咱们继续走吧。” “好。” …… 机关似乎很多,在第九道铁门打开以后,就可以看见正中一个足够大的石阶上,放着个大笼子里有一个闪烁着光芒的球。听到声音,立刻变了。 那东西长得十分奇怪,方块的脑袋,行动下木讷呆板。 坐在石桌上,两手僵着。 他看起来像一个怪物,却又像一个孩子。 当然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会随着时间的变身,偶尔缩成一个球。 如果七海站在这儿,他一定会知道,眼前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因为……它是一个机器人。 它同这里的人看起来都不大相同。 它有胳膊有腿,但却突兀明显。 在看到老皇帝带着风清扬出来,那锁着它的笼子随着那机器人的挣脱,在空中动了动。 机器人看着他。 “嗨,又是你啊。”机器人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他紧跟着又笑着说,“不用特地来看我,只要我死了,你们临水国就完了。” 这个机器人很聪明,它的电池是高能电池。甚至装有太阳能。 不过再高科技的机器人,在这样的地方待着,长年不出,电池也有耗尽的时候。 所以机器人不高兴了,他看着临水国老皇帝。 说出一句话来。 【我死了,临水国也就没了。】 老皇帝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但却看到过它对付自己禁军时的勇猛可怕。 也是因为这个怪物。老皇帝觉得,它就是一个宝贝。 兴许……对付七海绰绰有余。 不过风清扬同七海关系匪浅,虽然已经分崩离析,但不见得他就会杀害七海。 因此,对付七海这话,他没有同风清扬多说。 “知道那是……什么么?” 风清扬目瞪口呆,他怎么会了解那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朕见到他的时候,它是从天上坠落下来得。那个时候,还是一个会说话的球。”临水国老皇帝像自己的儿子描述他得到机器人时的感受,并且很是欣慰得说,“这就是咱们临水国的宝贝,它可能是临水国最得力的先锋。拥有了它,咱们就可以拿下北昀国。” 那机器人撒泼耍赖,“我不喜欢打架,我只喜欢做饭,打扫房间以及交朋友。” 老皇帝很是无情地抬起了手来,“别想了,就你这样,还交朋友,光看到你,就吓坏了。” 机器人晃晃自己的胳膊,沮丧了,“可我妈妈说过,我不丑的呀,在我长大的地方,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它们全部分批卖出去,打扫卫生,做饭,照看小孩什么得?” 像这样的怪物,竟然还有跟它一样的小怪物?老皇帝噎了噎,“你……你的同伙在哪里?” 机器人将自己的胳膊往笼子里一伸,吓了老皇帝一跳。 “我们那儿不叫同伙,叫同伴。跟我一样出去得,长得一样,能力也一样,就是……”机器人转转脑袋,脑袋上有一顶红色的毛衣帽子。 帽子上有个毛球。但那顶帽子,经过风吹雨打,已经脏了,带了不少的灰渍。 第372章 机器人吧(二更) 这机器人歪着正方形的脑袋,看着前方的老皇帝说,“嗨,你这么喜欢我,将我锁在笼子里这么久了呢。你,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啊?” 老皇帝背着手,“说出你同伙在哪里,我就放你出去?” 机器人迟疑了一下,“我同伴啊,在……在科技馆啊。” 老皇帝一听,忍不住琢磨。这个科技馆究竟在什么地方。 “你说在哪儿?”老皇帝又问了一声。 “买我们回家做家务活,得花好多钱呢。你……有那么多钱么?”机器人火急火燎地看了老皇帝一眼,目光落在风清扬的身上。 “这个人是谁啊,是你带来给我做朋友得么?”机器人嘟囔了一嘴。 那边的老皇帝几乎没说一句话。 他看着风清扬,忍不住问了,“看见了么,这个怪物,我相信一定能够起到作用!” 风清扬没有回应,但是看着看着,他就已经看愣了。 它的样子太好奇了,而且……很是可爱? 单看它的皮肤,同我们不一样,它更像铁。可铁怎么能动呢,又怎么能说话呢? 虽然它说话并不好听,可是每一句还算清晰。 谈吐上,它十分像七海。 像极了七海。 莫非……七海就是怪物变得么? 那七海会否就是他的同伴? 捏着袖子,风清扬无法想象此时此刻自己看到的一切。 老皇帝心有畏惧,不敢走近,便转身迈步离开。 那机器人又叫起来? 【我死了,临水国就完了。】 老掉牙的台词,却被老皇帝看成了什么预言。 他惧怕又紧张。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临水国的秘密。” 风清扬倒不是惧怕,只是从未见过,所以多看了几眼,觉得这个机器人看起来十分可爱。 瞧着儿子在笑,老皇帝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忍不住问了,“你……觉得它可怕么?” 风清扬转身,拱手,他回答得是,“尚好。” “……不可怕?” 老皇帝凑近了,觉得风清扬可能是一个奇葩。 就像……就像当年镇国公夫人田园诗。 无意间瞧见机器人时,嘴里嘟囔出来的一句。 啊,我的宝贝! 现在想着那女人飞奔的姿态,老皇帝心里就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后来,他将这个怪物藏了起来,至于……镇国公夫人田园诗,她倒多次问过自己,然而他没有告诉过她。 一句也没有。 原路返回,那道门合上,机器人叫嚷起来。 “放了我,放了我啊,待不了多久了,快死啦。” 可惜大门合上,老皇帝和风清扬轻松惬意地离开了,一点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出得密室,来到书房。临水国老皇帝笑着问,“刚才看见了么?” “什么?” “那个怪物。” 风清扬点头,“哦。” 他并没有觉得可怕,只是好奇。 “这样的怪物如果能够说服他替咱们临水国办事儿,别说吞并北昀国,就是周边那些小国,咱们也可以不必在意。” 单单把怪物亮出来,他们也能吓个半死。 风清扬压着声音问老皇帝,“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个怪物?” “等到七海那臭小子不顾一切地想要杀朕,杀你父亲时,就是它出得密室的时候了?”老皇帝惬意无比,那感觉,就好像宝贝在手,什么也不发愁的意思。 风清扬挺喜欢拆开话题来说,貌似就喜欢让老皇帝下不来台。 “父皇怎么知道这个……怪物会听你的,去杀七海来保护你呢?” 老皇帝被风清扬一提醒,忧心忡忡了,抱着胳膊,看了风清扬一眼,眼神狰狞,“什么办法都可以,哪怕……威胁他呢,威胁也是可以的吧?” “威胁?”风清扬还想问仔细一些,他又跟着说,“父皇打算怎么威胁?” “刀架在脖子上,不怕它不怕。”老皇帝说着说着,竟然显现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来。 风清扬没有笑,继续问了,“可是父皇不是说……它是怪物么,怪物……会被威胁么?” 一本正经的老皇帝无言以对了,“……” 连续言语上扎刀,老皇帝觉得十分痛苦。 不过再痛苦,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纠结得。 那的确是一个怪物啊。如果威胁它,万一惹恼了,会不会对自己有利呢? 一想到这里,老皇帝就万分苦恼。 …… 坐上太子后,风清扬便不能时常回府了。 身边的人也换了一批新的手下。 他们伺候这个太子,也是十分上心。 不过偶尔他嗜睡地时候,就会听到丫鬟嘟囔说。 他血脉不纯正,是陛下和细作的儿子,或者又说他是一个病秧子,不知道能做几天太子,就死了。 当然还有人言,连养育他的父亲都不愿意认同他做太子,可见能力不足。 在这些理由里边,唯有一个理由是最可笑得。 他们说,风清扬是最好看的一个太子殿下,也是最好说话的。可见没有魄力。 七海听说老皇帝让风清扬做了太子殿下,并且入住东宫以后,就亲自到得东宫看了看? 还是那样,风清扬做了太子殿下,也不喜欢家里摆放太多的东西。 冷冷清清得。 他睡不着,掀开被子坐起来,走到了桌子上,想要喝茶。 却发现是冷茶。 看着外面夜色正浓,不想麻烦别人,他也就什么也没有说。 空间里的七海看不过去,忍了很长时间,就出了东宫,叫了一个睡成死猪的内监。 那人一看七海,吓傻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七海护卫跟他说,“我说,太子殿下头一天入住东宫,你们就学会偷懒了啊。连热茶也不给泡一口。” 那内监抱着脑袋,怕打,“七……七海大人,请问……您老有何吩咐?” “给太子泡热茶,另外轮流看守。去宫外,把公子的宠物接进皇宫。”七海拔剑吓他,“听见了没?” “听见了,听见了!七海大人饶过小的吧。”内监最后因为那一句死死看着她,再不敢多费唇舌了。 七海抬起胳膊,最终落在了那内监的肩膀上,给他整了整衣襟,“他虽然是个病秧子,但心肠不错,特别是对下人。你们要是好好对待他,说不定以后他成了临水国的皇帝,你们也就飞黄腾达了。” 他周正了目光,笑得毫没心机,“再说了,这人都会生病,不对么,他现在生病了,不代表他病就不会好了。皇宫太医院的大夫那么多,对症下药,他还是有可能长命百岁得。可是……他长命百岁了,像你这种欺负过他的人,你觉得……自己还能活么?” 内监吓得嘴角哆嗦,他害怕求饶。 七海不想多说,晃晃手,便走了。 一夕之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走在空间里的七海返回了所住的房间。 上官流云在台阶上等他,身旁放着一盘瓜子。 他理了理心情,有些郁闷,也有些诧异,纠结了半晌,他自言自语,“这家伙又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话出口,就望见耳边有人在磕瓜子。 他扑腾着袍子站起来,“不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得?” 七海磕了两颗瓜子,“就刚才。” “跑哪儿去了?” 七海把瓜子壳吐在了衣服上,“去见风清扬了。” “你不是怨恨他么,不想见他么?”上官流云嗤之以鼻,忍不住讽刺她,“怎么样,想念他了吧?” 七海后退两步,眼睛瞪得老大,他不甘心,“我说你能不能换个别的词儿?” “你兄弟嘛,想念兄弟是很正常得,这有什么好尴尬得啊。”上官流云看着七海身上那带口水的瓜子壳,贵族习惯上来了,“不是,你磕瓜子,能不能不这么恶心?” 时间长了,朋友之间都开始喜欢互怼了。 第373章 公子出头(三更) 七海很平静,过于平静,有些时候,他给上官流云的感觉似乎洞察人心一般的睿智。 但是现在,他却哈哈笑起来,“有什么关系,这衣服本来就该换了?” “……呵呵。”上官流云这会儿也挑不出刺来了。 老皇帝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七海,所以将这件事儿交给了太子风清扬。 风清扬站在老皇帝的跟前,不假思索,“父皇的意思是,这件事儿全权交给儿臣去做?” “是啊,你刚成为太子,入住东宫。朝堂一半的大臣,都不心服口服,所以你得做些成绩,给他们看看。如此……”老皇帝站起来,整了整衣袍,“你才能有担当,父皇也才会放心。” 风清扬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做主的机会。既然老皇帝给这个机会,他自不会放过。 “父皇放心,儿臣……会想尽一切办法,处理好这一切。”风清扬平心静气,不紧张,不畏惧。 脸色淡淡,没有留给老皇帝任何直观的感受。 “那好,父皇打算去源河附近避避暑。”老皇帝离开的时候,还给风清扬打气,“父皇等待你的好消息。” 当日,他吩咐以后,就离开了皇宫。 皇城下,看着远去的马车,风清扬禁不住乐了。 薄云融在湛蓝的天穹里,像……一只操纵命运的手,拉开了帷幕。 …… 太子风清扬得了皇帝的圣旨,又全权负责北昀国使者一事儿,内心激动。 早朝上,不顾众位大臣反对,让人宣布,说同意北昀国前来使者的意愿。 答应休战。 朝中一部分顽固的大臣,始终不肯,还言陛下不在,太子无权。 当时后怕有人捅到老皇帝那里去。 风清扬当着面,杀了那个态度强势、煽风点火的大臣。 他甚至将那位大臣圈地,伤人的罪状扔到了殿堂中央。 那些朝臣看到太子殿下果决勇敢,智谋出群,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安阳王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龙椅上,那俯瞰着天下的王者姿态。 突然觉得,也许……他的儿子坐在那个地方,并不是那么地不合适。 至少,他同老皇帝不同。 处事果决,且有方式方法。 七海看着风清扬手起刀落的姿态,也愣在了原地。 风清扬下来,走到一众支持停战的朝臣身旁,“诸位大臣,我觉得北昀国使者所说有理,国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并不代表可以随意侵占他国,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和野心!” 他来到七海的身旁,望着七海,淡蓝色的眸子里有了浅浅得光晕,“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七海看到这样的风清扬,也是纳闷。跟以往一样儒雅冷静的面容,只不过多了一丝果决而已。 下朝后。 七海特地追上了他,“你……你就不担心此事儿捅到那老皇帝的耳朵里么,你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风清扬看七海那么紧张,他勉为其难地露出一丝笑,“你别担心,我有办法应付。”转身往汉白玉阶走了几步,他又侧过了脖颈,“昨晚,多谢。” 上官流云追过来,心跳得很快,“不是,你下次能不能不要隐身,我找了不下三条路。” “抱歉!”七海敷衍地应付了一句,手中的长剑往手里一提,徐徐地调转了方向,“上官兄,咱们走吧!” 上官流云叉着腰追上来,叹口气,“这太子……是不想要命了?” 七海怼过去,眼神冷淡,“才不是,你不要胡说八道!” “皇帝不在,他自作主张,和我们协商,同意我们的要求,你说这不是不要命,那是什么?”上官流云表示不敢相信,叉着腰,随心所欲地说了一句。 七海就变脸了。 他走得很快,上官流云几乎是用跑地。 好久才追上他。 “我承认,他是你的朋友,我这么说他,不对。可是我也是实事求是地说出这个问题得啊,等到老皇帝避暑回来,问起他,你觉得他能当几天太子?” 七海不想听他聒噪,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他说,“他不是这么愚昧无知的人。” “可这个被你认为愚昧无知的人,竟然在做愚昧无知的事儿?”上官流云像是被闷在笼子里久了的鹦鹉,亟不可待地需要清清嗓子说说话。 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冷言怼了七海一句,“七海兄,你既然担心他,就去劝劝呗。” “劝他做什么,有人替咱们出头,答应休战,不好?”七海甩了他一记白眼。 上官流云远远落在后面,他望了一眼前方,目光里有星辰。 “口是心非的七海兄啊,果然一试,就知道你还把他当兄弟!”上官流云看着天空。 成团的云,明明擦肩而过,偏偏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像极了风清扬和七海。 老皇帝避暑的事儿,风清扬已经算准了时间。 长烟姑娘假扮成丫鬟,进入了东宫。 她抬起头,看着坐在那里画画的风清扬,出言道,“公子……” 听到这声音,风清扬凝眸看去,一向戴着斗笠,不见容颜的长烟姑娘,真就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风清扬的面前时。 他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你是长烟前辈?” “公子叫我前辈,还真不适应。”长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跟前,压低了声音说,“公子,恭喜你,入住东宫。” 风清扬逼不得已才做这个太子殿下。 他打心眼里是不喜欢得。 也可以说,这是他闭口不谈的话题。 “哦,公子放心,陛下此去避暑,我已经安排了姐妹,我想一时半会儿,老皇帝应该不会回来!” 北昀国细作唱曲儿地能唱曲儿,跳舞得能跳舞,弹琴得能弹琴。 有她们在,皇帝不会觉得无聊。自然也不会短时间里回来了。 “赵公公交代,说陛下貌似已经怀疑了他,让我等谨慎小心。”长烟姑娘一交代。 那风清扬就瞪大了眼睛,“他身旁的内侍是咱们的人!” “没错!” “……我知道了,多谢。”风清扬客套地望了一眼长烟,不多做停留。 长烟看公子面无表情,对自己也没什么旁的话要说,拱手退下,不再打扰了。 凳子上瑟缩地响了一声。 “长烟姑娘,你可以走了?” “长烟是谁?” 熟悉的声音,风清扬抬头,眼前竟然是……七海? 第374章 七海来了(一更) 七海自然知道长烟就是那个北昀国细作。 不过为了提醒风清扬,自己并非那细作。 他才明知故问地来了一句。 长烟是谁? 果然,他熟悉的嗓音拉回了风清扬的视线。 风清扬转过脑袋,看过来,惊喜连连。 “你怎么来了?”他讪讪笑了下,走到对方身旁。 七海望着风清扬的脸,“没什么,找你有事儿。” 他开门见山地问了,“这次你替老皇帝做主,管用么?” 他其实想说,老皇帝那么固执,绝对不会同意停战的决定。 风清扬了解他的意思,他笑了,“没关系,他去避暑了。” “他会回来得,回来要是知道你刚做太子,就忤逆他,你绝对会很惨。”七海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为什么帮我?” 风清扬握着手,他笑,“别太感动,我也是有目的地。” “我知道你的目的,不过我不会答应?”七海决绝地说了一嘴,转身离开。 风清扬木讷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凳子。 凳子表面被踩了很多脏灰,那些灰渍一眼看上去,好像两个人之间那肉眼可见的缝隙。 风清扬忍不住笑了。 这么久了,果然还是了解得那样。 怕师父,躲避时会踩凳子呢。 风清扬笑笑,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只转身,看了内侍一眼。 “去吧,将安阳王请到东宫来。” 风清扬还是没有当太子殿下的觉悟,言语上依旧是温和儒雅地,就像一阵风,吹得并不猛烈,却自有一股凉爽。 安阳王自从风清扬离开王府,倍加想念。 早朝过后,远远地看一眼,便什么也没有说了。 后来他仍旧带着大臣们在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将自己的儿子从那个漩涡里带出来。 被安阳王一直称之为水深火热的地狱,是皇宫。 大概也是这样的感觉,风清扬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同父亲说话。 他仅仅很正经地说,“父亲,我……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得。” 他病情严重,会死,还有一个理由,他总有一天会从皇宫里出去。 他对权利这些并不看重。 或者说,他野心很小,这里的牢笼无法束缚他。 就好像他觉得他偶尔变成了一只鸟。向往自由。 在这里特立独行却让人无法容忍的鸟。 …… 避暑的那段时间,皇帝果然没有回来。 那天,风清扬站在书房里,看着书架上的盒子,他禁不住想再进去看看。 但是……那个能够对付七海的怪物,他不仅好奇,而且还心有畏惧。 对此,他特地叫人将七海带来了。 七海走进书房,左右遥望,并没有看到风清扬。 风清扬笑着走出来,“来啦?” “你找我做什么?”七海看着他。 风清扬想了想,瞪着那扇墙壁,“我想找你去看一下被陛下称之为怪物的东西。” “怪物?”七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上一次菩提庙的事儿,京都府尹钱大人说是恶神做怪,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恶神得。后来,我去查了,你也知道吧,不是恶神,而是有人作怪。至于……这怪物……”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思忖了,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此让人觉得稀罕。 究竟是什么怪物,才会让那老皇帝猖狂至此,神采得意。 怪物?怪到什么地步? 风清扬指着书架,“这个密室很长,被设置了很多机关,所以……很危险。” 七海看着风清扬,“你怎么知道?” “他上次带我去过,给过我解药,告诉我解决的办法。我……已经用笔将密室的构造图画下来了。” 七海看了风清扬一眼,“你让我自己去闯么?” 风清扬看了一眼,“你一个人去闯,万一出了事儿,还无人救你。所以……我想我应该陪你去。”他看七海笑容尽失,跟着笑了一句,“当然,我知道,凭你的本事儿,我也许是一个累赘。” “我没说这个话。”七海嘟囔了一嘴,他其实在想,风清扬将临水国的秘密告诉自己,绝对是出于好心。 可是他将这好心拉扯给自己看,是因为……他不期望自己杀了他父亲,可是……怎么可能呢? 一个人矛盾的时候,就会不知道明明很矛盾,却固执着要去做的理由。 因为我们人啊,总会无意识地忘掉那些不可能。 站在那里,七海想着很多很多无法言语的事儿,内心深处的不安,就像是有东西,扎到了心坎儿里。 七海甚至在想着怎么拒绝他,所以他摇头说,“被老皇帝发现了以后呢?” “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毕竟……谁知道会是你七海杀了怪物得么,毕竟……怪物自己也说,它活不了多久了。” 七海听得震惊了,站起来,“杀了那个怪物?不是,你怎么想得呢?” “不能么?”风清扬反问了七海一句,甚至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冷冽了许多,“老皇帝准备让它来杀你。” “它杀不了我。”七海胸有成竹。 “我不知道,但……似怪物这种东西,或许真有想象不到的利害,也说不定呢?”风清扬看着七海的眼神,变得非常正经,“那里有一个非常稀罕的怪物,虽然看起来很可爱,但……也许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陛下跟我说,它是一个宝贝,用它来对付你,轻而易举,而且值得一提地是,他还要用这怪物占领北昀国,你说,如此野心,又怎么可能和北昀国休战?” 七海一听,愣住了,“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想让我去会会那个怪物?” “是,如果……怪物不幸被你杀了,那么陛下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自信,觉得会威胁你了?停战的决定也就会比想象中得要容易得多?” 七海听了,挠挠后脑勺,“可如果我杀不了它呢?” “杀不了,杀不了的话,也没有关系。毕竟……就算杀不了,我们也还是会好好地看着你得,所以……不要害怕,很多事情,咱们都不需要一定做到,只要……努力就行了。” 风清扬难得会说这么一长串的话。 态度温和地如水一般。 即便面对这个可能会杀他父亲的对手。 当然,或者说,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在这个繁杂的帝都里,他只记得,七海曾经在那样的情况下,跟自己说过几句话。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累不累?】 【知道你淡泊名利,不在乎名声。可是有时候人啊,也得维护一下自己的名声,才不会被人说闲话,也才会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儿。】 当时的风清扬很受震撼,便也是因为这些事儿,他非常开心。至少在他被孤立的日子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同帝都任何人都合不来得。 甚至对自己说,像我这样的人,谁会同我一起玩儿,或者一起聊天? 七海看他在走神,郁闷地问了,“喂,你想什么呢,还进不进去了?” “你等等。”风清扬让人看守殿门,随后踮脚一跃,按照他记忆的方法,将密室房门打开了。 风清扬看着密室大门,他指了指,“你先跟我来。” 走了几步台阶,他又嘱咐说,“走到了尽头,机关重重,便很危险了。” “关心你自己吧!”七海这话说出来,不但没有那种不屑一顾的意思,反而有些担心风清扬。 这让风清扬的心里,恍若回到了曾经。 七海刚来帝都那会儿,安阳王府里,他经常这样说。 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个朋友的感觉,很甜蜜。 “多谢!” “诶?”七海面色一红,“我只是害怕你跟着我,不小心死了,有人会把你的死怪在我的头上而已。” “哦。” 斜眼瞅风清扬那惨白的脸颊,七海就觉得自己好像说得有那么一点点过分! 第375章 去杀怪物(二更) 但是,谁让他是自己仇人的儿子? 哦,不对,这句话怎么越听越奇怪。 他不是这种人? 七海想了想,不说话了。 风清扬站住脚,指着前方的长廊。 “那地板有蹊跷,而且两边会有铁箭。如果不注意被伤到,绝对当场毙命。” 风清扬看着七海一眼,“跟紧我,小心一些!” 他此话说完,七海就唤了空间,直接走到了长廊尽头。 大门处,风清扬到了跟前,看到七海的背影,直接愣住了。 “果然,七海的武功越发出神入化了。” “还好。” “好像我的速度慢了很多?” “你身体不好,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 两人的对话,还是像以前那样,又有趣又可笑? 偶尔还会让七海觉察到,自己跟风清扬的关系,似乎不太像恩断义绝的朋友关系了? 好……自责! 九泉之下的父母,不知道得多怨恨自己! “这儿是毒气长廊!”风清扬看着那黑黑的毒气,看了七海一眼,“你……你过去很容易,我可能有些麻烦。” 他取下一块黑布,准备跟着七海一起过去时。 七海阻止了。 “你堂堂太子,不能丢命。还是算了,就送到这儿,我自己去吧。”话说完,他纵身一跳,再次唤了空间,远远地离开了长廊,到了第二道铁门。 风清扬站在那,已经看不见七海的身影,不过,他也没有离开。 就在那儿等。 七海靠着空间,辗转走了几条道,就到了最后一扇铁门。 在那里,他听到了声音。 【主人,对不起你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电池没电了,又没太阳,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死了?没有帮你做饭,洗碗,扫地,打扫房间,我很惭愧,但你来到这么陌生的地方,我也是紧跟不舍得啊。呜呜呜呜……】 机械的嗓音,越来越沉重。 七海听得好奇,探长了脖子去看,这才发现,一个机器人坐在笼子里。 歪着脑袋,在伤心。 瞧着那脸,那眼睛,那身材。这个机器人同现代的机器人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不同地,就在于它戴了一顶红色的毛线帽。 也许此地待久了,所以帽子上灰渍斑斓。多看两眼,就会觉得这个机器人很萌。 忍不住利用空间,来到身边。 七海叫了它一身,“喂,机器人?” 那机器人机械音地扭过脑袋,看着七海。 它愣了下,机械手落在自己方块脑袋上,“你……你也知道机器人?” “知道啊,不就是你这样得么?”七海凑近了一些,上下打量了一下机器人,在对方的后背上,细细看了一眼,“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机器人挠挠头,那双眼睛眨动了两下,“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七海愕然了下。 它是一个机器人,换句话说,很久之前,机器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那么究竟是谁,带着机器人来到这儿得呢? 七海跳到它跟前的岩石上,“不是,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机器人无辜又伤悲,“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来找我主人得。” 七海眼睛眯成月牙,忍不住笑了,“你主人是谁?” “我主人叫田园诗。她是一个大老板,会做生意。而且……特别有钱。”机器人说到主人,那眼睛更亮了一些。 七海都不敢相信,有这么灵活且聪慧的机器人。 “你……你不必形容得这么优秀,怪不好意思得?”七海退后了两步,静静思索。 田园诗,这个镇国公夫人。 自己的母亲,在现代竟然是一个这么厉害的女人。 酷啊! “我夸我主人,你不好意思,为什么?”机器人记性还挺好,说完这话,他就眯着眼睛,看向了七海。 七海抬起手,“因为你的主人就是我母亲啊?” “你母亲,但是……主人是没有心上人得?”机器人憋着嘴看着七海,“我主人以前经常说,她喜欢做大龄剩女,不可能嫁人啊。” “这话你也信?”七海觉得机器人的思想好单纯,他忍不住笑它,“以前想做大龄剩女,那是因为她接触的男人,优秀得很少,痴情得很少,厉害得很少?” “诶?”机器人感叹了一句,“你也知道大龄剩女的意思么?” “知道啊。”七海快速地点了点头,“我不光知道大龄剩女,我还知道你不会死。” 机器人听了,大吃一惊,末了,也跟着难过起来,“不可能得,我是机器人,电池没电,又不能出去。最后就只会死路一条。” 七海提剑,忽地跳起来,在悬空里,落下,朝着囚笼砍下去。 可惜,铁链只是窜起了一个小火星,没有多余的东西。 铁笼打不开,就不能将这个机器人放出来,也就不能够救它。 “你别费力了,要是铁笼能打开,我也许早就出去了哦。”机器人说了这么一句,就变成了一个球,继续躺尸了。 看着这个机器人,七海不觉地抿抿嘴角,想了想,他看着机器人,“你……应该没有生命吧?” “生命?”机器人听了这三个字以后,不觉地摇头,“我记得我主人也说过这个两个字。但是……我主人说过我是有生命的啊,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说话,会做家务。” “不是,我所说的生命,就是……”七海想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机器人,他嘟囔着问,“你先把手给我。” “手?”机器人将自己的机器爪伸给了七海。 七海握住,啊了一声,果不其然,机器人也跟着进了空间。 空间灵犬汪汪叫着,对于到来的机器人感到十分地好奇。 彼此指着对方。 “它是?” “汪汪?” 还得七海这个中间人来解释。 “哪,布丁,这是我兄弟,叫……叫……”七海炯炯有神的目光望过去,“话说,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机器人挠挠脑袋,回答得是机械音,“我主人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布丁龇牙咧嘴。 汪汪。 七海瞪它,“别打岔,听它说。” 机器人严肃地回答,“我叫木头。” “木头?” “汪汪。” 七海在空间里捧腹大笑,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够奇葩了,但是没想到这个机器人也这么让人难以置信? 机器人利用自己的机械音问了,“我的名字就这么让你好笑么?” “哈哈,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我老娘真是一个学富五车的人,竟能想到这么……这么与众不同的名字。”七海捂着嘴巴,笑了一句,继而伸出了手,“木头,我叫七海,这是布丁。” “七海?”机器人听到这个名字,围绕着七海转了一圈,“你就是那个叫做皇帝的人,想杀的人么?” “我认识那个老皇帝,他……最想杀我。”七海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由自主地问了,“不过,木头,这个皇帝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就是他,间接杀了你的主人,也就是我娘田园诗。” 机器人张着机器嘴巴,又萌又可爱地表示,他没有见过主人生了孩子。 七海蔑视了它一眼,“你以前也一直跟在我娘的身边么,你知道她有没有谈恋爱,嫁人么?” 不及机器人反驳,他就又分析了,“在你被抓来的时间里,她喜欢上什么男人,然后生下可爱的我,都是有可能得。所以……千万别想不开,因为你不是你主人,也不是我娘,不知道我娘到底愿不愿意生下我?” 机器人机械音萌萌哒,“真地是这样么?” “千真万确!”七海直接了当地回复。看着机器人的脑袋,以及那恰好在思索的眼睛,内心不禁有一丝诧异。 第376章 我叫木头(三更) 当然,机器人没有生命,可以听从自己的意愿,进入空间。 那么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带着木头,一起逃出皇宫。 “你是我娘买得,换句话说,我娘死了,那你就是我娘留给我的遗产?”七海言简意赅地分析着。 机器人还真挺聪明,直接在脑袋里输入遗产这个不懂的词汇,立马就明白了。 “嗯,我是主人买得,主人死了,我应该听你得。”机器人呆呆地看着七海,特别忠诚地叫了,“小主人,你可以帮帮忙,给我充点儿电么?” “电?”握着剑的手抬高,他怅然,“有些麻烦。” “我这安装了太阳能转换器,你把我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我就能活下去了。”机器人亲切地望着七海,怕他不理解,还特地解释了一下。 七海伸出手,“打住,这些基本的常识我还是知道得。”他看着外面,“这样吧,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机器人欢悦地蹦起来,直接亲了七海的脸颊一下。 “小主人,你真好!” 七海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问,“这也是我娘教你得?” “主人说,在表达感谢得时候。就得用行动证明。”机器人眯着自己的小眼睛,乐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机器爪。 七海无可奈何,捏着鼻翼,想了想,“好吧,那么别耽搁,出去吧。” 回去时,遇到了风清扬。 他在原来的地方等。 七海看着机器人,慎重交代,“哪,我出去一下,你别出来。” 机器人木头,直接站着,行了一个礼,“小主人放心,我会乖乖得。” 还是那怪诞的机械音。 七海怅然了。 从空间里出来,看着风清扬,“不是让你先出去么?” 风清扬望着七海,特地看了看身后的人,“怪物杀掉了么?” 七海点头,郑重其事地敷衍,“解决了。” 风清扬欣喜若狂地笑,“七海,万万没想到,你连怪物都能杀。” 以往有什么七海就总喜欢说实话,现在更是没办法装下去,“那不是怪物,那是机器人。” 机器人? 风清扬脑袋想痛了,都不知道机器人是什么稀罕物? “何谓机器人?” 死也不可能解释清楚得。 七海保持平静,耐心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它自己说得。” “你怎么知道?”风清扬背着手,气宇轩昂地问了。 七海想了想,“聊了一会儿天?” “你要杀怪物前,还和它聊了会儿天?”风清扬还是那么精明,随口就找到了关键所在。 七海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我有些不敢相信。”风清扬浅浅一笑。 “打架斗殴前,一般都会先自报家名。”七海踌躇不觉地敷衍了,“就好像孙猴子,在和妖怪打架时,妖怪也会问一句,你是谁等等之类的话。” 风清扬继续问了,“孙猴子是谁?” “孙猴子就是……” 不是,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才会不假思索地和他把话题延续到了这步田地。 七海垂头丧气,不咸不淡地回,“就是一只猴子?” 风清扬用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补充着说,“猴子也会……说话?” 啊…… 这天没法继续下去了。 七海不再解释,风清扬便拼命地给自己一个分析。 或许这个孙猴子也是一个怪物。 怪物会说话,也就理所当然了? 就像那个……那个铁怪物呢? 他可是亲眼看到对方说话了得。 “回去吧?”七海没注意到这儿有机关,刚刚踩上地板,不想两面墙壁就呼啦啦飞出了很多铁箭。 “小心!” 这话一出,风清扬三百六十度旋转,将七海往安全处一推。 眼看着那箭快要扎向风清扬时。 七海直接从空间里抓起一个被褥,直接将那些铁箭全部裹了起来,一卷一叠,扔了出去。 到得对面,安全后。 风清扬眼里攒足了笑意,他望着七海,“多谢。” “不客气。”七海三观很正,“你先救得我。” 在密室里缓慢地走着。 风清扬在前,七海在后。 直到两个人全部上了台阶以后,两人才下意识地明白,其实朋友啊,再如何也无法见死不救。 就像七海以往听过这样一句话。 【回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生活在过去,存在于现在,却能影响未来。】 或许他来帝都发生的那些事儿,都永远不能从记忆里抹去了。 只是他还固执地以为,风清扬是他的仇人。而仇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好好地站在一起,说说话。 或者,互相包容。 然而当有人提前带头的时候,七海才知道。 作为朋友,他不可能无视朋友的关心。 …… 书房里,密室大门关上。 七海提着剑准备走了。 风清扬在身后叫住他,“七海?” 七海顿住脚,噎了噎,回头看着他,“做什么?” “等到此事儿后,你要做什么?” 七海想了想,看着头顶。他想,做什么啊? 报仇是根本。 但他……应该告诉眼前的风清扬么? 七海别扭,“也许会回北昀国,也许……不会回去。” 他拉开殿门,离开了。 他人一走,长烟姑娘就进了屋子,在风清扬跟前,躬身道,“公子,我们的人被禁军跟踪了,那些禁军似乎中了控心术。” “我知道。”风清扬看着长烟,忍不住思量,“陛下何时回来?” “也许……明天。”长烟表示,赵公公已经在昨晚被杀了,在最后一刻,他送了口信给姐妹。 风清扬点头,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带着人出宫吧。” “可是公子……” “该来得迟早会来,躲避没用,又何必躲避?”风清扬背着手,淡蓝色的眸子划过一丝冷漠。 疏离的表情,让长烟一滞? 回到殿里,上官流云正躺在榻上吃苹果,瞧见门口七海到了,他坐起来,甩出一个苹果。 七海眼疾手快地握住,瞄着上官流云。 那边扬眉一笑,“等你很久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七海坐在正中桌子旁的凳子上,他徐徐地回应,“太子找我。” “找你做什么?” 七海抬起眼睛,望向上官流云,他摇头,敷衍塞责的语气,“没什么?” 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告诉旁人。稍不注意,风清扬就有危险。 就算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也不代表他就必须得赶尽杀绝,甚至……将风清扬的好意抛诸脑后。 第377章 太傅外公(一更) 上官流云啧啧舌,他躺着,双手枕着后脑勺,“算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再怎么说,风清扬也是你最初的朋友,要不是上一辈的恩怨,你们也许是一辈子的朋友。更何况,你还是临水国的人?” 七海直接又果决,“是,我是临水国的人,我同风清扬的友谊深厚,那也是显而易见得。但是……这和上官兄有什么干系,至于你如此……郁闷?” 上官流云觉得自己在吃飞醋的意思,眼神凉悠悠地,望向七海,并不显得干脆。 “我们来临水国的目的,是什么?七海兄,你应该清楚。现在风清扬同意,老皇帝却不同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要求,根本不管用。所以风清扬是白费苦心。” 七海摇头,手指端着茶水,“也不尽然!” 上官流云坐起来,眼眸深深,“此话怎么讲?”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无法预料的事儿。” 上官流云在等下文,“比如?” “比如……谁能保证那老皇帝就一定能活得长久?”七海仰头喝了一杯茶,转过身,正经又严肃,“我想把老皇帝给杀了。” “你?”上官流云听了,在塌上大笑不已。 七海瞪他,“有什么可笑得?” “七海兄,你不觉得自己非常可笑么?”上官流云盘腿坐好,手指捋动着自己的衣摆,“的确,你武功不错。但是若要说你能杀了临水国的老皇帝,这……这我还真不相信!” 七海目光如豆,很不屑上官流云眼里的嘲讽,他反问了一句,“你不相信?” “不相信。”上官流云坚定地回了一句。 “那好我们打赌!”七海放下茶杯,言语冷冽,“如果皇帝被我杀了,你给我一万两黄金。如果最后没有杀掉皇帝,我给你一万两黄金?” 上官流云翻了翻眼睑,“怎么看都是你吃亏啊,七海兄,你确定?” 七海给了他一记白眼,“准备好一百万黄金吧。” 当天下午。 黄昏后。 七海出宫,偶然碰见了,出门的常太傅。 他戴着斗篷,打从街道走过的时候,就看见了七海。 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那……不是七海那孩子么?” 身旁管家点头,“是啊,老爷,就是七海大人。” “哪,你将他叫过来。”常太傅盯着七海的身影,喜出望外。 之前就听说他回来了,可是一直不知道,现在再看见,心里头莫名有些开怀。 那管家快步奔上前,一把挡在七海的跟前。 “七海大人?” 那管家抬头时,七海欣喜不已,“是大叔啊?” 管家拱手,看了看四周,“七海大人,太傅大人有请!” “太傅在哪儿?”七海提了剑,转过身。 身后的茶楼旁,立着一个人,常太傅本人节俭,这会儿竟然穿着一件灰色布衣。 隐约没了奢华气息的常太傅,变得十分得亲切。 他快步上前,“太……” “嘘,别这么叫老夫。”常太傅握着七海的手,眼眸里都泛出了眼泪,“走,随我回太傅府。” “现在?”七海犹豫了一下,无法多思,就紧跟着对方,过去了。 从后门进入太傅府时,同他想象得都不大一样,这儿似乎做了精心布置。 常太傅看着七海的眼睛,伤感莫名,抓着七海的手更是不肯放下。 他看了管家一眼,将七海带去了他干女儿曾经住过的房间。 推开房门,可见粉色的窗帘和床幔。 满满少女心的房子。 七海尴尬,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房子……” 常太傅感伤不已,他看着七海,“这是你母亲以前住过的房子?” “我母亲?”听到这个珍惜,七海非常震惊。 他跟着问了,“太傅大人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七海啊,我是你的外公啊。”常太傅伤感地揉着眼睛,袖子上大块的水晕,“你母亲来帝都的时候,救过老夫。后来被老夫收为义女。不过此事儿,老夫没有同旁人说过。” 他拉着七海坐下,又悲伤地抹了一把眼泪,“你母亲在世的时候,做了很多东西。还讲了很多她家里的东西。” 想到常太傅之前说得电视机洗衣机稀罕话,七海忽然醒悟了,“所以……太傅大人喜欢吃的神仙凉粉,就是……就是你干女儿田园诗,我娘……做得。” 常太傅点头,“没错,不过……那个时候你娘还能做点儿别的什么。不止这些,晾衣架倒是我最熟悉得。”常太傅之前多次刁难的理由,不也说了这么多稀罕的东西? 当时七海一口气回答完,还忍不住想,是不是常太傅,也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 现在想想,原来这个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就是他娘啊? “七海,你……你在想什么啊?”常太傅盯着七海的眼神,眉目里藏着悲伤,“外公知道你不会放弃报仇,可是七海,你的仇人可是临水国的王,杀他,不容易啊?” 七海手掌拍在桌面上,恼羞成怒,“杀不了也要杀,岂能让父母的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 常太傅看七海咬牙切齿的样子,心里担心,“孩子,他是临水国的王,你杀他,那……那……” “外公放心,此事儿我心里有数。”七海回头,看着常太傅,他认真地想了想,“母亲遇到危险,尚且没有连累外公。我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同外公往来,万一那老皇帝得知你我关系,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站起来,看了下四周,“外公,你别担心。我在帝都,还是有地方住得。” “这府邸以后都是孩子你得。你……你怎么能不认外公呢?”常太傅伤感莫名,叹了一口气。花白的头发现在跟前。 七海冷声回复,“此事儿非同小可,外公,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藏在心里吧,不要说出来,这样,你也才会安然无恙。” 拒绝了常太傅的好意后,七海才站起来,准备离开太傅府。太傅相送。 却被七海制止了,“外公,不要送我。我自己走!” 常太傅看得难过,跟在七海的身后,他表示,自己已经得罪了陛下,现如今被囚禁在这府中,连出门,都得伪装。所以不必担忧。 七海依旧拒绝,“既是因为我的事儿,才被囚禁,那我自然不能再将外公置于陷境。我……做不到。” 伪装得毫无情绪的七海,利用空间离开太傅府。 常太傅站在原地,他想,七海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果决。 有主见的人总是让人佩服。 走出太傅府门口,七海转身,望了大门,当时他在想。 如果很多年前,知道常太傅和自己的母亲有这样的关系,是不是就不用费力做神仙凉粉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多想无益。 “但是……”七海拍了一下脑袋,这件事儿,貌似不能这么说。 毕竟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镇国公夫人田园诗的儿子啊。 所以人的命运,似乎真同老天爷脱不了干系。 走了没多久,忽而察觉身后有人跟踪。 七海慢悠悠地往前走,一闪身,直接进了一座酒楼。 那人跟着也进了酒楼。 空间里的七海探头一看,才发现是北昀国细作。 背后现出身,七海叫她,“不知道长烟姑娘跟踪我做什么?” 知道被人发现,已经无计可施。 长烟只好转头,看着七海,“七海大人,咱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好。”七海拿钱,找了一个包厢。 推开门,七海伸手示意,“长烟姑娘坐!” 长烟姑娘慢条斯理地坐下,回了一句,“多谢。” “不必客气!”七海上下瞅了长烟姑娘一眼,耐住性子问了,“有什么话,姑娘直说吧?” 长烟姑娘询问,“七海大人可知,这次公子所言有些冒险?” 第378章 刺杀皇帝(二更) 的确冒险。 在老皇帝避暑后,自作主张,同意停战。 这对那些牢记老皇帝不愿意休战的意愿,自然是一些挑战。 七海点头,回了两个字,“不错。” “既然七海大人明白此事儿严重,就应该劝解公子收手!”长烟姑娘觉得,公子风清扬不比七海,个性散漫。 如果无所顾忌地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儿,那必然会得罪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 万一老皇帝回来,煽风点火,公子安危,必定难以想象。 七海轻轻地摇头,“所以呢,长烟姑娘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七海大人可以让公子打消这个念头,不要祸了公子的前途。”长烟姑娘不了解风清扬,自然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 仅仅认为风清扬不顾生死,对七海这个朋友太好。 太没有脑子。 谁知道风清扬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呢? 七海否决了长烟姑娘的意思,“是公子让你来说得,还是你自己来说得?” “公子对你恩重如山,怎么可能将这些事儿告诉你!”长烟姑娘将风清扬当成主子,也正因为如此,他在任何当年,都向着自己的公子。 殊不知她并不了解风清扬,由此七海拒绝了,“这是太子自己的想法,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要不是因为公子重情重义,他会拿命帮助你么?”长烟姑娘吐槽七海无情无义,不懂得感恩。 七海冷眼看着长烟姑娘,好心提醒,“长烟姑娘,请你记住,你不是临水国的人,你是北昀国的人!” 意思是,一个北昀国的人不懂得替北昀国着想,思虑一下两国停止征战的价值,实在愧对北昀国人的身份。 长烟姑娘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七海的意思,他忧愁,“可是七海大人不也是临水国的人么?你为北昀国陛下办事儿,不也跟我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会答应,是因为我还想着北昀国的利益。而你……”七海话没有说出口。 长烟姑娘便提前断了话,含着笑,霸气地回应,“我长烟忠于兰姑将军,自然忠于少主。少主有危险,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他生病的时候,你们这些细作不管,他名声不好的时候,你们这些细作也没有管,他被人冤枉,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们更没有管。说什么忠心耿耿,简直是笑话。真要忠心,为何要扶持他做太子殿下?!” 长烟的想法被看透,她有些不高兴,“你没有权利这么说我?” “不好意思,嘴长在我身上。”七海冷森森地回答了一句。 长烟姑娘过于愤怒,她一拍桌面,桌子上的茶杯,直接窜得老高。 七海接受到她的挑衅,跟着也一拍。 那茶水在半空中起伏了下,又回归原位。 “你?!” 长烟姑娘不罢休,手掌再用力一拍。 茶杯直接翻飞了下,最后落在了桌面上。在七海地又一舞动下,茶杯再次落下,砸在了桌面上。 当然,茶杯未碎。 长烟姑娘受不住,眼眸冷森森地瞟了一眼,继续发力。 茶杯飞起,被一根筷子拂出了桌面。 七海看地气急,伸手提了一根筷子,空中凌乱舞动下,跳转开去。 看着茶杯盖,七海的眸子凝紧了,一根筷子,直接将那快要掉落在地的茶杯接住了。 除了茶水漫了两滴,并未坠落在地。 长烟看着这样的七海,咬咬牙。 “七海大人,难道你连公子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么!”长烟姑娘那眼神里都布满了无法形容的悲凉和落寞。 七海回,“他说过,他不会有事儿。” “他说,你就相信?”长烟姑娘似疑非疑。 “我相信!”七海相信,毕竟他认识的风清扬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也不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如果……如果老皇帝回来,拿此事儿威胁公子,或者将公子送进天牢,你当如何?” “他不会这么愚蠢。”在七海的眼里,做这件事儿的时候,风清扬就已经有了应付的办法。 他反问长烟姑娘,“公子在此事儿做了以后,就命你派人刺杀了吧?” 长烟姑娘没想到七海会知道这件事儿,有些生气了,“你怎么会知道?” 七海看着她,从她焦灼的目光里,他确定自己猜测的消息是真得,“老皇帝出去避暑,没有做准备么,你觉得你家公子派人出去刺杀陛下,真有那么愚蠢,会想着去送人头?” “你此话何意?” “你家公子明知老皇帝的奸诈狡猾,所以才事先让你派几个人在老皇帝避暑时刺杀。如此一来,老皇帝就会明白,在临水国里,依旧潜藏着很多的北昀国细作,也许他老早就怀疑到,你们是为了风清扬卖力。为什么如此猜测,因为风清扬是兰姑的亲生儿子?!” 长烟姑娘一听,妖娆的眼尾挑了挑,“所以公子是故意这么做,目的就在于提醒老皇帝?”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七海看着长烟姑娘,若有所思,“我想老皇帝得知刺杀真相,明日就会赶回来。这个消息……不是你带回去得么?” “老皇帝那么多儿子,为何在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死后,令你家公子为太子?”七海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 那靓丽的容颜下,多了一抹狐疑和畏惧。 “如果单单是因为他优秀,那就大错特错了。老皇帝啊,是天下之主。他想得更为深远。第一,风清扬是他的亲生儿子。第二,风清扬是兰姑的儿子。第三,风清扬是安阳王养大的儿子,第四,风清扬和我七海关系匪浅。第五,想到了风清扬的人品才华。”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关系。他很难成为临水国的太子殿下,必定会被老皇帝给杀了,而且七海觉得,他处事一向有章法。 让自己就这么被老皇帝拈了错,反而有些不可信。 …… 避暑的地方,在源河处的山坡上。 那地势虽然险要,但最高的地方,地势平坦。 甚至有一处高高的庙宇。 这庙的外围,遍布野花。 野花靠近山沿一侧,有一瀑布。 瀑布之水从天而降,宛若一条白色的绸带。 因着瀑布冲刷的岩石有地蜕成了绿色,故而瀑布远远看去,清澈见底。 瀑布的水特别急,然而底下却有一处水沟。 沟中的水在簇拥的紧紧的荷花池里,却仿若和着那儿的山以及那儿的水融合为了一体。 山风烈烈。 特别是这时节,吹在脸上,恣意凉爽。 倒叫人有些舍不得。 老皇帝本来已经打算离开明早回到皇宫。 却未想那几个女子,刺杀一次以后没有成功,反而还想刺杀第二次。 禁军抵挡时,有人受了伤。 被抓的那位姑娘,身穿白衣,衣服上绣着牡丹。 刺杀老皇帝时,原本是最有期望的一个,谁想反而被老皇帝发觉,一剑给杀了。 其他几个女子自然不肯放弃刺杀,便在晚上,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山顶。 这一次,她们似乎要聪明得多。 眼见得禁军山顶巡逻时,她二人直接隐在了池子里。 今日有月。 庙宇之上,月辉洒了一地。 老皇帝走在了瀑布边上,山风吹着,更觉恣意。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老皇帝叹口气,吟诵起了在帝都流传的这首诗。 七海解释过它的意思,现在再度听了一遍,老皇帝由衷觉得,镇国公夫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公公被杀了,眼下老皇帝只有一人。 月光洒落在池水时,不肖片刻,两个女子持剑而起。 老皇帝未曾反应过来,手臂被划伤。 他一个纵跃,出两手,抓着那两个北昀国细作的两手,一飘一荡间,将两个细作,拽落在地。 第379章 拿到玉玺(三更) 两个女子像是滑板翻车一般,摔将在地。 细腻的皮肤被地面上的碎石划伤。 二人对视一眼,双膝跪地,一个转身,持剑刺皇帝右腰。 褐色宫绦眨眼间翻转,皇帝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直接将那两柄来自不同方向的剑刃夹住。 手指上内力涌动,弹指间,两柄剑已经被甩了开去。 两个姑娘握着剑柄,迟迟不肯伸掉。 于是如同溜溜球一般被带倒在地。 二人均吐了一口鲜血。 打斗下,那禁卫军早就赶来。 长矛对准了地面上两个女子。左右挥劈间,二人在地面翻转。 那跳舞的女子,胳膊上的粉色臂帛随之抛出,在空气里,旋转片刻,直接朝向了那位女子。 只一句,“快起来!” 另一名女子当下一个跳跃,直接握住了臂帛,站起来时。 在臂帛的引动下,将四下的禁军踢开。 倒了一排,身后却上了另外一排。 就在这种持续不断地刺杀下,两个女子渐渐因为体力不支累倒了。 长烟姑娘是她们的主子。 她们也算是非常出色的北昀国细作,但是现在看来,她们似乎已经没有了退后。 只能一死。 知道希望渺茫,二人想起了另外一个办法。 两个女子割伤了掌心,直接扑向了老皇帝。 老皇帝吓傻了,明明退后两步,殊不知两个女子在最后关头,竟然将手中的血沾上了他被划伤的手臂。 虽然最后她们都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但二人死时,嘴角却微微上扬。 就这样……这样就解脱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刺杀老皇帝,这就是她们的任务! 老皇帝看着自己胳膊,顷刻间就后退了两步。 头晕脑胀,手臂上的痛楚像有针扎一般。 全身无力下落。 就在这时,老皇帝抬手一抹。 他流鼻血了。 黑色的鼻血…… 当天晚上禁军就出发带着老皇帝返回皇宫。 第二天,天蒙蒙亮,老皇帝才到。 离开皇宫时,无限风光,回来得时候,却变得如此地悲催。 躺在马车里,禁军架着马车,着急又惊慌地返回。 太医院们被传唤到了陛下的睡塌跟前,替其解毒。 他们绞尽脑汁,手中的银针在皇帝的手臂上来回折腾。 可惜,毒已经蔓延到了整条胳膊。 不过,虽然这毒凶猛,却因为老皇帝回来及时,所以命未丢。 只是暂时中了毒。 当天晚上,太子风清扬斥退了所有的大臣,跪在老皇帝的面前。 靠近床榻,他轻声唤了,“父皇,父皇?” 嘴上这么唤,可实际心里从未承认过老皇帝是他的父亲。 皇帝没有精神,睁开眼睛,风清扬淡蓝色的眸子映入眼帘。 “清……清扬……”老皇帝张口似乎都十分艰难。 风清扬贴耳过去,只听见老皇帝说起了两国征战一事儿。 他不同意。 风清扬微微颔首,令老皇帝下一道圣旨,“父皇,没有您的圣旨,此事儿臣无从下手。” “圣……圣旨?”老皇帝点头,手掌握着风清扬的手,轻轻地颤着。 不一会儿,风清扬书了圣旨,只见老皇帝从自己的袖口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玺。 但是在看到圣旨上的内容时,脸色一变,伸手将玉玺紧紧握住。 风清扬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掰开,把临水国那个小小的玉玺拿了出来。 盖在了圣旨的上面。 老皇帝抬起手指,定着风清扬。 风清扬看着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然而他淡蓝色的眸子里,却如水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直到老皇帝无力昏睡过去。 长烟姑娘被唤进皇宫,看到老皇帝,不解其意。 “公子,他……” 风清扬看着长烟,嘴角动了动,“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所中的毒,就是蛊毒。”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理应让老皇帝这个背后策划菩提庙一案的人感受一下中毒的感受。 他知道老皇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有一个人会回来报仇。 这个人就是七海。 他给了七海一次报仇的机会。 那天正午,七海终于来了。 看着床榻上,那个仿佛一夜间苍老的老皇帝,七海突然住手了。 杀他,反而显得自己没有素质,都病入膏亡了,让他多多痛苦一下,不好么? 想到这儿,他将剑收回去,转身离开了殿门。 刚走出去,风清扬就背手走了出来,“七海?” “你在这儿?”七海看着他,回头看了那老皇帝一眼,毫不掩饰,“没错,我就是来火上浇油得,毕竟老皇帝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现在唯一的阻碍。不过……” 风清扬替他说下去,“不过你看他变成这样,甚至到了被吊着一口气的样子,就不想动手了。”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杀他太便宜了。还不如静静地看着他死,如此一来,我会觉得异常舒适。”七海知道风清扬会说什么,快刀直接斩断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知道。”风清扬浅笑,转身回到书桌,将那封圣旨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这圣旨一下,北昀国和临水国就不得不停战了?” 七海看着风清扬,言语里格外吃惊,“他死了,你就会做皇帝。你……你不是讨厌做皇帝么?” 他是讨厌啊,可是如果自己不站在高位上,没有权利,又能做什么呢? 他本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唯一能够做得,就是利用自己的手完成他想要做得事儿。 或许……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七海迎上他的目光,“我们原本是敌人。” “没错,是敌人。可……这关系着两国安危。若是停战,可以让临水国边塞的百姓安居乐业,我当然愿意做一个恶人,或者说,做一个让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风清扬虽然重病缠身,但他仍然有鸿鹄之志,没有谁可以轻易地看扁他。 七海想,真好,如此一来,帝都里,就没有人会嘲讽他,贬低他了吧? 可七海却突然有些同情他。 “你以后会幸福么?”七海问。 风清扬怔怔地看着他,“我想从我们结束兄弟关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再也不能成为以前那样的朋友了。不过……七海,还是要多谢你,没有你,我也许活不到现在!” 七海冷淡,“那是你自己身体好?” “此事儿过后,你面对地就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父亲的皇帝!”风清扬的意思是指他自己。 七海坚持,“我总有办法杀了安阳王!” 风清扬声音冷冷,“那我们……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第380章 不要怕他(一更) 两个好朋友,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想彼此怼一波,实在不是二人的风格。 七海看着风清扬,他没说话,拿着剑就走了。 风清扬转身,走到老皇帝的身旁,看了他两眼。 “你放心,等此事儿已过,我会以死谢罪。”他说完,又坚定不移地说,“没人会看中你这个皇位。” 大概这是老皇帝听得最稀罕的话了。 明明可以直接谋权,杀了他,偏偏放了他,大概……这也就是他这个亲生儿子,最后的善良吧。 在殿门合上的时候,老皇帝的眼角淌下了泪来…… 圣旨已下,两国停战。 三日后,北昀国使者上官流云特地飞鸽传书,给了小皇帝一封大功告成的书信。 然而,飞鸽跳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七海,却将飞鸽活捉了。 他从翠竹上滑落,将飞鸽捉在手,而后将那封书信拿了下来。 上官流云奔至前,看着七海,“你这是做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七海看着上官流云,他以为,此事儿还不保险,得多多等待几天。 上官流云一听,一个翻身,落在岩石上,翘着腿,惬意舒心,“依你这意思,你不相信风清扬了。” 七海回,“不相信。”他扑腾了下脚下的石头,直接坐了上去,“不是上官兄说得么,他在老皇帝在的时候,做这种事儿,大逆不道?” “哦,所以你担心他?” 就是因为觉得如果消息在这个时候坐实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风清扬那儿…… 他叹气,想着这件事儿还是算了。 他们所坐的地方,在一片竹林阴暗处。七月季节,天气热。在这儿里多坐一会儿,便会觉得十分凉爽。 竹叶沙沙,坠落下来,落在七海的头发上,胳膊上,衣服上,鞋子上。 有完整的绿叶,有夹杂着枯黄的碎叶,更有被虫吃掉了大半的叶子。 上官流云快速出手,食指和中指直接夹了两片,那两片叶子朝着远处一抛。 两片叶子竟然直接扎进了竹身。 七海虚空靠着,他夸奖,“上官兄内力真好。” “以前师父都这么教我,谁要是不能以叶扎树,可见内力不成。”上官流云枕着腮帮子,看着七海,瞧他虚空靠着,不禁笑了。 “你不觉得脖子不舒服?” 七海坐起来,回答得好平静,“还好。” 风声再起,竹叶像蝴蝶一般,在空中起舞。 七海有些困,直接往地面栽了栽。 泥土里夹杂着竹叶的清香。 因着竹叶铺得太多,躺上去,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冷。 就那样仰躺在地面上的七海,睁眼看着头顶。 竹叶飞动起来,空气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是日光透下来的结果。 “上官兄,好凉快。来,一起躺着聊聊天?” 上官流云一听,咋呼地望着七海,还没有说话,便跟着问了。 “七海兄有心事儿?” “有。”七海侧过身,他五官凝着,似乎有些纠结,“上官兄觉得现在我能报仇么?” 报仇?听到着两个字,上官流云就禁不住笑了,眼睛望着七海,“要真能报仇,你还躺在这儿问我?我觉得啊……七海兄,你就是不大狠心!” “你狠心,你去杀啊?”七海咕噜一白眼,有种莫名的不适感,“你真那么厉害,至于跟我说这么多?” 上官流云戳了戳手,手指抓了一把竹叶洒在七海的手上,像在发脾气,“杀杀杀,你的仇人,我杀个什么劲儿?七海兄,不是我说。风清扬既然能够对付老皇帝,就说明他本人难对付得多。你现在……杀了安阳王,先别说安阳王自己,就是风清扬,你也拿他没有办法?” 七海还固执抿着嘴唇,扬言自己武功很高。 “你武功再高,有什么用?”上官流云手指抬高,手指定着天空。 明丽的天气下,那湛蓝的天穹好像被画笔染就,上面铺着的云朵,像棉絮。 也许踩在上面,还会觉得软绵绵得。 耳边有风,风声鹤唳,听者有心。 七海睁着眼睛,别扭地想,风清扬那天跟自己说,他以后就会是一个保护自己父亲的皇帝。 这不明摆着告诉他,此生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他父亲么? 他动手,对方会如何? 想不明白地时候,七海就非常困惑了。 上官流云嘀咕,琢磨着说,“你这么厉害,有本事儿去杀安阳王试一试?” 七海坐起来,白他一眼,“好,我杀他。” “算了,也别太绝对。这样吧,只要安阳王受伤的消息传出来。就算你赢。我就相信你有替你父母报仇的决心!” 上官流云就想看看,七海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也许是在这种激将法下,七海答应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手里握着剑,“成,我去杀他,不过……不过你记住了,如果他受伤了,从今以后,你上官流云就当我的奴才,听我使唤!” 上官流云抓了一根狗尾巴,掰断了,扎在地上,“成,我上官流云发誓,如果……如果安阳王受伤,我答应成为你奴才三个月。” 七海将上官流云其他两个手指提起来,郑重其事,“五个月吧。” “……” —— 当天晚上,七海带着机器人木头就出发去了安阳王府。 府里,安阳王似乎在书房画画。 好久没有回来,他发现王府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 走廊里,也是整齐划一的府兵。 那些府兵的样子,就好像皇宫禁军一般。森严冷漠。 风清扬不想父亲安阳王进宫捣乱,毁坏自己的计划,所以特地在空间里交代机器人木头。 “你记住了啊,木头,到时候跑进去,就死死地瞪着老家伙,死死地瞪着它。”七海千叮万嘱,神色自若。 木头听得纳闷,用它的机械音吐槽了一句,“什么意思,我不说话,他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啊?” 七海看他,好好交代,“你不说话,估计还能起到作用。兴许他会因为见到这般稀罕的你,而……晕倒……” 木头机械音再度响起,“真得么?” 七海点头,“有可能。” 木头听了,傻兮兮地笑了,“好吧,小主人,我试一试。” 那个机器木头疙瘩从空间里走出去。 别扭地扭了扭自己的机械腰,机械胳膊随意抬了抬,然后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书房里作画的安阳王,随机抬头。看着这样怪诞的东西。 他手中的狼毫掉地了,有些许突兀。 大概是觉得惊讶吧。 然后空间里的七海觉得,过不了五分钟,这个安阳王就会摔下地面的时候。 人家安阳王竟然直接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机器人,冷眼问他,“……怪物,你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得?” 不怕它,不怕它,竟然不怕它? 机器人木头冷不丁地想,原来自己小主人估摸得不准啊。 它心头飘过一丝凉风。 冷得慌。 觉得自己怪怪得? 说好不说话得,突然间它就说话了。 “老伯,你知道我么?” “咳咳,现在想不知道,好像也……来不及了。”看着那机器人的腿腿往前面迈了两个步子,安阳王就莫名觉得心塞。 一次两次三次,突然,那安阳王就摔在了地面上。 晕了。 空间里,七海抱着双臂,看着那个男人,他心里琢磨,“不可能啊,刚刚拿着笔,还什么都不怕呢,这会儿,就突然倒了,倒得貌似也太快了些。” “难道在装晕?”七海笑着看向安阳王,趁人不注意,将机器人木头拉到了空间。 “小主人?” “别废话,看他装到什么时候?” 七海直接在空间里坐下了,他现在,哪怕是等,也要看看这老家伙究竟是真晕,还是装晕? 第381章 王爷受伤(二更) 安阳王在凉悠悠的地面上大概躺了好几个时辰。 七海睡两觉了,窗外天空都暗沉了。 他醒来,打了一个哈欠,就突然发现那个安阳王自己站了起来。 安阳王拍拍自己的衣服,木讷地说,“那怪物什么时候跑出来得?” 显而易见,这家伙没有晕倒。 七海在空间里拍了拍机器人木头,“看见了没,老家伙根本就没有晕倒,你还以为你魅力大,他怕你了啊?” 木头无辜,机械音再次响起,“小主人,木头没有说,自己出现就会吓坏他啊,是你自己说得吧?” 七海作势瞟着它,“木头,谁教你反驳我得?” 木头心平气和,又从容淡定,“你母亲,我的前主人?” “诶。”七海拍拍自己的心口,抬起眼睛。心里在想,既然母亲要过来这个陌生世界,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个机器人啊? 木头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小主人,你生气了?” “没生气。”七海在空间转了一个方向,拎起机器人的胳膊,努力看了两下,它忍不住嘀咕,“那你在这个世界,有什么作用呢?” 机器人木头几乎一气呵成回答出来得。 它说,“我会打扫房间,做饭,洗衣服。” “啊……现在这个世界还需要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的机器人么,拿钱找人,不好么?”七海小声嘀咕了一句。 木头跟着就哭了,“原来我在小主人的心里,这么不堪么,既然如此……” 机器人木头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扬起手臂,眼睛泛红,“那我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诶?”七海凑拢了,“木头还会别得?” “会!”机器人木头当着七海的面,直接把自己的脑袋转到了后背,换了一个方向。 “我还会给自己换电池,我还会将自己的胳膊和脚取下来,重新休整。当然我还可以像滑板一样,飞出去。速度可以达到最快!” 七海听得神秘莫测,眼睛温和了一些,“你既然有这么多奇妙地地方,那为什么刚刚不使用你的威力,将那个老家伙放倒呢?” 机械音一连串,全是抱怨的声音。 “小主人,我有必要提醒你,是你让木头出去,然后不要说话,就死死地拿眼睛瞪着他,一直瞪到他晕倒。但是……但是小主人,它不晕倒,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摆着他之前见过我嘛?” 七海食指嘘声,“那好,现在你出去,再吓他一下。” “啊……” 机器人木头被七海推出空间的那一刻,滑稽极了。 安阳王听到声音,瞥着那人踏着地板,透过蜡烛光亮,影子落在自己的面前,手就不由自主地一晃,晕乎乎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安阳王瑟缩了一下脖子,刚想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跟着又是一栽。 可惜,就在他栽倒的时候,机器人忽然变成了一个圆球,直接滚到了桌子底下,然后又恢复成机器人的样子,抬起自己的铁爪子,给了安阳王一掌。 铁打在身上好痛。 安阳王还没有躲避开,感觉胳膊就脱臼了。 “哼,我最讨厌撒谎的人了,明明没有吓晕,还倒下去,真是够无语得。” 听着这些机械话,七海觉得,一定是老娘以前经常这么同木头说话,以至于说话都有种女孩子的感觉。 不过看它这么努力地教训了安阳王一顿,又看着他那条始终抬不起来的胳膊下的狼狈,甚至安阳王哑着嗓音,叫府兵来的恐惧。 就可以看出他真地受了重伤。这是七海要的结果。 “木头!”七海伸手,走到安阳王的身旁,向着站在那儿的机器人木头打招呼。 木头挥动着机器手臂,随后用它四四方方的脑袋打量着七海。 好半天,它才明白过来,握住了七海伸出空间的手,进去了。 机器人木头转动着眼睛,盯着七海,“小主人,怎么样,按照你的要求,我打了它?平常人受不起我这一拳得?” “哈哈哈哈哈哈……”七海捧腹大笑,末了,眯着眼睛,伸手拍了拍机器人的肩膀,“木头,抱歉,我收回我刚刚说的话,你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助手!” 机器人木头看着七海,得意一笑,回答得依旧是机械音,“哈哈,小主人,我就说我很厉害吧。” 要不是因为这个机器人是老娘的朋友,真要落在老皇帝的手里,不知道会怎么样? 正望着,他就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好啦,咱们赶紧走,不要在这儿待着,否则要是安阳王到处抓你,那可就麻烦了呢?”七海咧嘴一笑,朝着机器人木头使了一个眼神,就出了书房,来到了院子里。 七海跳上墙头,利用空间移动,迅速地远离了安阳王府。 此刻的安阳王府里,乱作一团。 被他们的主子说成有怪物闯入的他们,一面担忧不已,一面又因为有怪物而心生畏惧。 这件事儿让安阳王府里的人,感到特别地害怕。 好像一点儿也不安宁。 等到第二天,上官流云溜出皇宫吃东西,听说了这件事儿。 一脸惬意地奔到了皇宫,询问睡懒觉的七海。 “安阳王府所谓的怪物……是你搞的鬼?” 七海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搭,“是。” “哪,七海兄,原来你不是骗我,真是去刺杀安阳王了?”上官流云十分敬佩,瞅着七海,那双睿智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喜意,他很佩服,实实在在,“七海兄,我现在彻底相信你会对你的仇人下手了。” 七海抬起被子,坐在旁边,神色严肃,“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么?” 上官流云唉声叹气,“我不会忘记,五个月的交易。” “那么……希望你真能够完成得很好。” “不过七海兄,我想不明白,你都将安阳王的胳膊打得脱臼了,怎么就不肯一刀杀了他呢,这样不就一了百了?”上官流云尽管佩服七海,但对他优柔寡断的背后原因,更加质疑,也更感兴趣。 七海手掌放在膝盖上,目光望地很远。明亮的眼瞳里有浓浓的光芒,“安阳王是普通的人么?” 上官流云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那拿剑杀他的方法是不是有些普通?” 在线懵的上官流云好奇了。 “这杀人,都还要看看看身份地位得?” “不看么?”七海翻了翻眼皮。 上官流云踮脚站起来,特别从容,“算!” …… 安阳王风于则受伤的消息,落在了风清扬的耳朵里。 风清扬早膳未用,就坐着轿子去见父亲。 马车像风一般,在路道上疾驰着,要不是听说父亲没事儿,可能他已经直接去到七海跟前质问了。 迈上台阶,轻叩门扉,家仆前来开门。门打开一个缝隙,似乎担心怪物再次登门,所以家仆也疑神疑鬼得四下张望。 直到看到风清扬站在跟前时,才吓地连忙将房门拉开。 恭敬地喊,“小的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风清扬迈进朱漆门槛儿,回头看了七海一眼,眼里藏了半点儿光芒,犹豫不决之下,突然问,“父亲呢?” “王爷受了重伤,今早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胳膊脱臼了。” 脱臼?听到这两个字,风清扬快步进入了屋子,看望安阳王。 安阳王躺在被褥里,因为刚刚接上胳膊,所以面容憔悴,神色苍白。 听到风清扬呼唤的声音,他微微抬头,睁开了眼睛,瞅着风清扬,“清扬,你回来了?” 风清扬握着父亲的手,“是。” 他那双眼睛已经红了,有些心疼父亲的遭遇。 风清扬这个人心思重,今天听到地是父亲胳膊脱臼,谁知道明日会不会是父亲被杀? 也许是因为这个理由,他的情绪不大稳定。 安阳王按住儿子的手,“清扬,伤害我得,不是七海,是……是陛下关押在密室里的怪物。现在……现在这个怪物已经跑出来了,你在皇宫,一定要小心啊。” 第382章 怪物来了(三更) 风清扬忍不住落泪,他点点头,“父亲放心,儿子会得。” “那就好。”风清扬整个人都比较难耐,见着父亲这般坚持,脸上的焦虑更重。 他捂着嘴巴,咳嗽声越来越重。 回头盯了一眼府兵,他站起来,“好好照看父亲。” 说完这话,他走出来房间,去到了正厅。 正厅里,没有多少人,银狐犬小白自从送进皇宫以后,整个安阳王府安静了许多。 坐在那里,听不见小白的叫声,唯独能够看到阁楼。 因为入了夏,天气灼热,所以那儿的爬山虎渐渐地长了起来,徐徐地爬满了梁柱。 他咳嗽声此起彼伏,从正厅来到阁楼,天光透过翠绿的爬山虎,泄在石凳上。 他静静地坐了下去,脸色糟糕极了。 这个时候的他,心里早就猜到是七海所为。 可让他如此难过得,是七海,将那个所谓的怪物带走了。 倘若……倘若他利用怪物对付自己的父亲? 就像昨晚。 那……父亲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他惆怅地抚着整张脸,面容憔悴,没有半点儿颜色。 知道无可奈何,他坐了会儿,就走了。 咳嗽着出了府门,站在台阶上。 日光大亮,天气晴朗。 他今日穿着一件白色云纹长衫。出来时,太着急,这会儿看到安然无恙的父亲,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地落下来。 内监上得跟前,一把搀扶着风清扬。 风清扬看了他一眼,发现不是之前王府里跟着的家仆,便上了车辇,坐进了马车。 马车徐徐出发了。 路边,走在闹市里,听到路边摊上,卖糖炒栗子的声音。 他叩了叩车壁,让人将马车停下。 那内监走到窗帘跟前,打量着风清扬,“殿下?” 在外,那内监的声音压得格外低。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老妇,腰上系着一个葫芦。 身材很胖,但是那张圆圆的脸颊,看上去却十分和善。 风清扬咳嗽了两声,手指定着那口锅,“糖炒栗子……怎么卖得?” 老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伸出两根手指,镇定自若地说,“二十文一袋。” “这样么?”风清扬看着身旁的内监,拿了一两银子,买了几袋糖炒栗子。 未让内监兜着,就自己抱了糖炒栗子进入马车。 他的表情怪异,目光冷淡且没有任何颜色。 走到车辇时,慢条斯理地进入了马车。 刚炒的糖炒栗子贴着他云纹的袖角,直直地烫到了他的胳膊上。 在一阵刺痛下,他才将那几袋糖炒栗子放下。 这时掀开袖子再看,手臂上,已经被烫出了绯色。 一块紧跟着一块。 抬起胳膊,就能感觉到那被烫之处的烧灼感。 好像是因为内心不甘,又好像是因为对七海的怨愤。 他想,自己为了七海的安危,将临水国的怪物这个秘密告诉他的理由,是害怕他会被怪物所害。 却不想七海收买怪物,反而用它来对付安阳王,对付自己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他的心绞痛一般。 在这个帝都,他本没有朋友。唯独对七海,这个志趣道合的人十分友好。 他甚至在想,只要能够对七海一直好下去,或许对方就会答应,不伤害自己的父亲。 但是现在想来,自己只是一个愚不可及的人时,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朋友的意义了。 也许……他风清扬永远不会有朋友,那所谓的友谊,只是他过分奢求杜撰出来得。 马车直入皇城,只听内监一句,太子到了。 他才伸手兜着糖炒栗子,下了车辇,大步进入了皇城。 四周站着的禁军老远就嗅到了一股糖炒栗子的清香。微微偏头,看着眼前的太子风清扬。 风清扬坐在案桌上,将糖炒栗子放下,迟疑了半晌,抬起头,“传七海。” 那内监点头,退出了大殿,“是,陛下。” —— “七海大人?” 屋子里被紧闭着,七海在炭火里烤土豆,听见门外声,上官流云跳起来。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见你,莫非……是为了安阳王?” 七海腾出的胳膊敲在脑袋上,似疑非疑地回应,“有可能。” “把土豆看好,我去去就回。”七海站起来,扑腾了身上的灰渍,拉开了殿门。 内监热心地跟了上来,眼角笑意深厚,“七海大人,太子殿下让您过去。” 七海看着内监,打听了一下风清扬的脸色,后来同他猜想到的脸色无异,便深深明白,将会有大事儿发生了。 风清扬没有铁青着脸,他本人十分平静,神色是那种淡定的笑容。当然更主要地是。 他一进入殿中,就嗅到了殿中的糖炒栗子清香。 糖炒栗子的香味散布在整个房间里,让他一度觉得那香味浓郁十足。甚至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和着步知他们在一起吃栗子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他们,似乎都过得非常惬意。没有太子逼宫,也没有云老赴死。 菩提庙的事儿甚至尚且存在。 所有的危险即便很清晰,却也因为那些平静,被掩埋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更是一种有趣的见解。 风清扬抬头,望着七海那抹眼神。那眼神看起来十分孤寂,他问了,“还记得这些糖炒栗子的香味么?” 七海点头,“当然记得。” “可是我却觉得它的味道不如以前了?” “啊?”七海不懂他这背后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意思,怅然若思了下,恍惚问,“所以呢?” 风清扬看着面前的糖炒栗子,突然出口,“你要吃么?” “不吃了。”七海倒是想吃,但看样子,大概对方也不是想要给她吃,于是她回答得异常平静,“我相信,你也不会让我吃得,对吧?” “你……”风清扬隐忍了很久,伸手将那些糖炒栗子拂在地面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七海不知道他所谓的这个骗,是否是他心里想得那个骗,忍了很久,特别憋屈,“我要杀安阳王,不是说了几遍了么,没让他死,就让他受下苦,挺仗义得了。” “仗义?”原本的一场质问,突然间变成了喜剧,“你不是说怪物死了么,为什么还拿去陷害我父亲?” “陷害?”七海跳起来,“陷害他,至于就让他胳膊脱个臼。太子殿下,你未免太夸张点了?” 他傲娇地扭过脸颊,“仇人,本就如此。” 仇人,本就如此,一句话,竟然让风清扬无所适从。 第383章 他的矛盾(一更) 也许没沉住气,风清扬拎起一支狼毫就丢了出去。 沾墨的狼毫洒了一地,七海却不见了。 风清扬踢了椅子,站起来,“七海,你给我出来!” 这话语听起来虽然十分着急,好在声音依旧儒雅安宁。 不让人讨厌,反而觉得有趣。 七海站在空间里,别扭着笑了,“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我不要面子得哦!” 机器人木头瞥着七海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结果让人难受得是。 它的小主人竟然惬意地在空间里,和着空间灵犬吃西瓜。 布丁叫嚷着:“汪汪。” 将它的狗脑袋埋进西瓜里,而后又跟着汪汪汪。 七海蹲着膝盖,摸狗狗的脑袋瓜,“我知道你高兴,赶紧吃。” 木头拿机器胳膊触碰了一下七海,手指定着空间。 回答得是机械音,“这个人,我见过。” “我知道。”七海腾出手,站起来,抬袖抹了一把嘴唇,“是啊,你肯定见过,要不是他带路,我还不知道你被关在那里呢?” “可是……小主人,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又没有得罪他?”机器人木头问出了一个迄今为止,合情合理的难题。 七海淡定地回应,“哪,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回答出来了,那你就知道答案了?” 机器人木头非常热情,“小主人你请说。” “你是什么人?”七海问。 木头回,“机器人啊!” “那你跟我们长得一样么?”七海将手伸到了机器人木头的面前,惬意地说,“你仔细看看,哪里有问题?” 机器人木头用它的机器胳膊,翻看了一下七海的手。 掌心和手背都是雪白的皮肤。木头发现,他们的手指细长,而且特别灵活。 而它的手指呢,颜色上,大小上,同七海的都有很大的差别。 虽然它曾经也见过自己的主人田园诗,知道自己的身体结构同对方不同。 可是作为一个机器人,这点儿不同,它还是能够看明白得。 “这是一件非常明显的事儿啊?”机器人木头跟着回,“我跟你们存在很大的区别。” “那你说,我们都长得一样,而你却长成这样,甚至一双眼睛能发光,还没有我们所谓的瞳孔。那他们会怎么想?”七海反问道。 机器人木头挠挠头,他表示在以前,主人田园诗都没有因为它的相貌而心生畏惧,那现在也不大可能。 七海冷着眼睛,“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木头还是比较勤学好问得,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也挺喜欢不耻下问。 “我娘她跟你是一个世界的人,所谓物以稀为贵。在这个世界上,只存在你这么一个机器人,不像我娘那个世界,那儿机器人多了,自然不会好奇了。”七海脾气很好,解释也挺到位。 “哦。”机器人木头这么一想,恍惚不已,沉思了很久,他回答,“我懂了,小主人,你的意思是,在现在这个世界,老皇帝将我锁起来,他们畏惧害怕我的理由,就是因为我长得奇怪。” 七海打了一个响指,手掌落在机器人木头的方块脑瓜上,“嗯,很聪明!” 木头思量着,忽而抬起头,响起一长串的机械音,“小主人,那他们还会抓我回去么?” “会。”七海简明扼要地解释,“所以木头,你一定得想到办法保护自己,否则……我不能保证你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样啊?”木头挠挠头,愁苦和迷茫乃至于不安,当然还是那机械音问出来的话,“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变得足够强,他们就不会抓我咯。” “不是不会。”七海纠正木头,“是不敢。一个人想要被别人畏惧,或者被别人认同和欣赏,必须得有足够的能力。足够强大,才是最美好的事儿哦。” 木头看着七海,倍觉狐疑,“那主人她是怎么死得?” 七海顿住脚,愁眉苦脸,“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个?” 木头突然间变成一个球,窝在空间里。 布丁吼,“汪汪。” 它也没有什么反应。 “木头,你问我这件事儿做什么?”七海再问了一次。 “难道我主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她没有能力,不强大么?”机器人木头又反问了一句。 七海摇头,“那倒不是。也许……”他抬起头,看着前方,眉眼藏着愁意,“也许他们只是这里生活了太久,渐渐地把自己熬成了临水国的人了吧。” 机器人木头自然没有听懂七海的意思。 不过也不需要废话那么多,在七海的眼里,那些事儿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死去的人,永远不可能回来。 “好了,木头,咱们走吧。”七海不想同风清扬争辩,回答得迷离而颓唐。 木头回头看了宫殿一眼,“那他呢?” “他执意认为我骗了他,认为你是怪物。我现在跟他理论,反而理论不过他,说不定……说不定他还会大骂我一顿。安阳王是我仇人,我总是要报仇雪恨,而他……是病人,我不想欺负他。” 七海的想法是,再让他骂一顿,挺没什么意思得。 反正在七海的心里,他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最起码他还是得继续走下去。 回到住处,上官流云就拉着他问,“太子发火了?” “发了!”七海平静地回。 “准备杀你了?”上官流云问话也挺幽默。 不过准备二字,还真有些牵强。 七海托着下巴,他解释,“我觉得应该很想直接杀了我吧,准备……倒是显得有些可笑了?” 七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就又放下去,“因为看得出来,他当时就发了火,幸亏我跑得快。” “让你死?”上官流云神情冷淡,甚至有些迷茫,“不是吧,他又突然对你这么凶了?” 七海挠头,听着这话,就觉得哪里有些怪,“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对我很好了。” 太好面子,就总是不愿意承认一些事实真相。 上官流云摊手,“这次的谈判,没有他,现在我们估计还在说服那个老皇帝?” “你说得对,这点儿,我很感激。可……他应该是有目的吧?”七海反问了坐在那儿的上官流云。 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一些瓜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磕。每看两眼,他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 “你哪里来得吃得?” 上官流云直接又爽朗,他回答得很正常,也很平静,“哦,街上买得啊?” 七海伸手,“给我来点儿。” 上官流云伸手往兜里拿,结果就剩下一颗了,塞到七海的手心,“不过风清扬跟他看上去一样,死气沉沉得,有些阴郁。” “你不能从一个人的外貌,就来评定他的一生!”七海表示,风清扬的气质可能和一汪山泉里的水那般,空旷宁静。 这种气质对应得是淡泊,不争。而非他本人阴郁,邪恶。 七海就是一个护短得,被人这么说朋友,心里不痛快,转眼就怼回去,“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他站起来,还要瓜子,对方却道没了。 拍拍裤脚,他看了上官流云一眼,“三日后,如果没什么事儿,就回北昀国吧。” “他会让你回去么,他……会不会反悔?” 之前上官流云对风清扬的举动没有任何质疑,可在七海伤了安阳王以后,太子殿下难免不会因为伤了他父亲,对付七海。 不过七海明知道,却愿意相信。 也是一个心中充满了阳光的正义人士。 殊不知……暴雨后,依旧是暴雨。 第384章 又见风弦(二更) 其实这事儿还得从余婆的事儿说起。 余婆知道了七海刺杀安阳王的事儿以后,心里一直担心。 想着他刺杀未成功,心情不好,因此便期望能够为对方做点儿什么。 所以安排了凤弦公子等人加以照顾。 凤弦公子在七海和上官流云等人离开北昀国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跟随了。 现如今,所有的人都在临水国帝都。 余婆还没回来。 凤弦公子到时,只知道二皇子逼宫谋反时,招安馆的兄弟们全部撤走了。 至于现在在哪儿,还没有打听到。 七海从皇宫出来,发现了凤弦公子的身影。 追随而去,见凤弦公子上了四月茶楼。 “七海……大人?”茶楼里的小二认识七海,连忙将到来的七海,带上了二楼。 踩在木楼梯上,卑微地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大人,您许久未来了,这一次回帝都,是做什么啊?” 七海打量了他一眼,想了想,那双眼睛如同星星亮堂了下。 “玩儿!” 两个字,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不过会如此,也挺正常。 “给我上一壶好茶!”七海从腰间取出一块白银,放在了桌面上,俊美的面庞上,落满了一丝笑,“要……最贵的那种。” 店小二接过银钱,颔首,点了下头,倒没有说别的什么,“是,小的马上去。” 知道问不出什么,店小二也就知趣地闭嘴了。 下了楼梯,他直接奔向了掌柜跟前。 和着老掌柜闲聊多时。 老掌柜的手指磕着桌子,“孟绫世子同七海大人一向交好。一会儿,你看着,我去通知世子他们。” 店小二拿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好。” …… 推开包厢门,在店小二临着茶上了楼梯以后,七海才将窗户打开。 他相信,如果是凤弦公子的话,对方一定会来。 而且速度很快。 这点儿毋庸置疑。 七海落坐在桌子旁,安心等着人进来。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负琴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身旁。 七海扬眉,“来了,坐下喝茶。” 凤弦公子走到七海身旁,拱手行礼,“馆主?” “招安馆是二皇子以前开得,他现在人都没了,还开什么呢?”七海懒洋洋地回答了一句,拉了身旁的凳子,拍了拍,“来,坐下。” 凤弦公子收手,将背着的琴放在桌子上,才扑腾着衣裳坐上去。 七海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喝茶。” “多谢!”七海不让提馆主,凤弦公子果真就不提了,特别乖巧,特别懂事儿。 凤弦公子抿了口茶,回头望着面上平静,无波无澜的七海,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你究竟怎么了?” “安阳王那天被我吓得胳膊脱臼了。”七海惨淡的笑容上,写满了一丝得意,“他会演戏,他儿子一回去,看见他受伤,呵,生气了,找我算账了。” 这些话,怎么听,都感觉像在无中生有。 或者说……像在吃醋。 凤弦公子不觉狐疑,“他会杀您么?” “他本来就想杀我。”回想着之前返回七海山庄,风清扬找人杀他。 他就很清楚,风清扬这个朋友,是会为了安阳王的生死豁出去得。 毕竟……他对安阳王,这位从小照顾他的父亲有着深深的感情。 “需要属下出手么?” “你……出手?”七海有些累了,指指自己的肩膀,“兄弟,帮忙捏一捏。” 凤弦公子有礼地伸手。 “多谢。”七海最近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全身疲惫。 凤弦公子摇头,看着七海,特别正经,“需要属下出手……杀了他么?” 又问了一遍。 七海不解,“你要杀谁?” “杀了风清扬。” 七海听到这儿,果决摇头,“不可。”连不可的理由都找了一堆,实际上,那是因为他心里不想。 “他是病秧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何必赶尽杀绝。” 七海说完,又继续补充了一句,“虽说在我报仇雪恨上,他是一个很大的阻碍。但如果不是他,我就对付不了老皇帝。而且……这次北昀国小皇帝所谓的停战协定,我亦没有办法应付。” 这就是馆主给自己找的借口吧? 凤弦公子垂眸深想。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其中真正的原因。 “哦,对了,你不是在北昀国么,怎么……突然想着回来得?” 凤弦公子没有提余婆的事儿,“属下担心您的安全。” “那我的步知……”七海情急之下有些烦闷,“她不会有事儿吧?” “闻姑娘……”凤弦公子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您不知道,在您离开的时候,闻姑娘就追随您回来了?不过……担心她会给您带来麻烦,所以我们的人,将她安排在城外了。” “这样啊。”七海点点头,“也好,如此我也放心了。”他望着凤弦公子,神色尴尬晦暗,“记得让人好好照顾她,她现在这个样子,待在我身边,恐怕不大安全。” “是,属下遵命。”凤弦公子恭敬抬手,点头一笑。 笑容里,藏着不容置疑的明朗。 “二皇子死了,招安馆已经解散了吧。”七海转头看着凤弦公子,打听,“那些兄弟,有下落了么?” 凤弦公子摇头,“暂时没有。” “也别担心,那些兄弟也没有那么愚蠢。”七海自信,没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您……现在……”凤弦公子话里有话。 “放心吧,我没那么危险。”七海抬手,嘴角笑笑,“只要步知没在身边,我没软肋,一切都好办。况且……你也知道,我功夫不错。” 主要是有空间傍身嘛! “那您要小心!” 七海点头,冲他笑,这笑依旧是比较轻松惬意得,“我会得,不小心一些,怎么对得起我活到现在的运气?” 凤弦公子看着七海,将老皇帝避暑发生的事儿告诉了他。 “风清扬派人刺杀了老皇帝。而这些人……都是北昀国细作。”凤弦公子表示,那些都是女人。功夫虽然不是特别高,但胆量很大。 她们被下了死命令,于是任务一下,就以死相搏。 得知自己不是老皇帝的对手,最后只能以自己血中的毒,对付老皇帝。 听到凤弦公子的描述,七海瑟缩了一下,他回忆,“这些胆大的女人,我真见过?” “您见过?”凤弦公子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在去北昀国的路上,我遇到了沈家三杰。他们押着细作回去,谁想中了埋伏。我救了他们?另外……” “然后呢?” “沈家三杰睿智,他们说那北昀国细作身上都有毒。所以不能沾到她们的血。起初我还不怎么相信,直到……”七海回忆着那些可怕的事儿,五官拧紧了一些,“你恐怕不知道吧,我杀细作时,剑刃上带了血,所以……无意间,因为发火,杀了北昀国的长公主,也正好帮了北昀国的小皇帝?” 那叫什么? 瞎猫逮上了死耗子? “原来……您杀北昀国长公主,是意外!”凤弦公子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儿,不觉好笑。 七海望着凤弦公子,手指拨弄着对方放在桌面上的琴弦,自言自语,“我也没有想到,本来以为的大动干戈,竟然会因为简简单单地附在剑刃上的毒,将她给杀了。真地很诧异。” 凤弦公子也为自己的主子能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感到高兴。 “您真幸运?” “是,我一直很幸运!”七海说完,又吐槽自己,“不过我的幸运除了自己的能力,大部分建立在和那些朋友的关系上。包括……风清扬。” 说了这么多,还是在袒护风清扬? “您放心吧,属下不会动他得。”凤弦公子承诺。 第385章 王府地图(三更) “多谢!”七海站起来,他对此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有些时候,人很奇怪。 明明是仇人,还是下不了狠手。 仅仅在于他们曾经是……那样的朋友? 凤弦公子看了七海一眼,想了想,叮嘱了两句,“您现在住在哪里?” 七海讪讪一笑,回头,上下打量着凤弦公子? “我住皇宫!” “……”凤弦公子惊诧地那双眼睛也愈发大了。 七海拍拍他的肩膀,“我是以北昀国使者的身份出现得,老皇帝当日将我安排在了皇宫,大概是打算在哪里,不动声色地将我杀了吧。” 凤弦公子拱手作揖,“属下愿意保护您的安危。” “不必了。”七海摇头,他很自信,“我能应付。” …… 三日后,确定停战协定,双方应允后。 上官流云和七海就商量着准备离开了。 然而去见风清扬,却道对方不在。 看着那紧锁的殿门,七海无辜,“怕是几天都不会见我?” 上官流云跟着打趣他,“七海兄,或许太子不舍得你离开呢?” “……”七海提醒他,“上官兄,注意措辞。” …… 一间密闭的窄巷里,余婆坐在屋子里,手指拍着桌子上那张图。 特别简单的地图。 纸张已经泛黄了,应该过了很久。当然字迹无损,应该保护得很好。 “凤弦,今日咱们再次进攻安阳王府?”余婆下了一声命令。 她的建议是,不伤安阳王府上无辜的家仆,只杀安阳王风于则。 凤弦公子想了想,抬起目光,费解了,“主子,少爷似乎不想现在报仇雪恨。” 他只是给出一个提议。 毕竟凤弦公子和七海相处久了,就知道对方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杀了安阳王。 而且七海想自己报仇雪恨,不想借助外人力量。 此时此刻,余婆提出刺杀安阳王的任务,这同七海的计划背道而驰。 若七海知晓,必定会伤心不决。 “主子,少爷他……” 余婆背着手,语气成熟,“你别担心,凤弦。我们已经想好了,这安阳王风于则手段毒辣,与其让小祖宗冒险,不如咱们拼死一搏,几天几夜地刺杀,扰乱对方心智。” 一个人,每天都活在惶恐的逃命之中,那感觉,应该会很痛苦。 凤弦公子一知半解,“主子的意思是?” “小祖宗这个人心气高,必定要自己杀了安阳王,为他父亲母亲报仇雪恨!”余婆说完这句话,招手唤凤弦公子过去。 凤弦负琴,到得跟前。 “这儿看见了么?”余婆指着地图道。 那地图上,有方框,有圆圈,有山,有竹子,有水。 说实话,这样的地图,他还真不明白。 也可以说,一窍不通。 凤弦公子按耐不住地问了,“这是……” “这是夫人画的地图。”余婆口中的这位夫人,自然是镇国公夫人田园诗。 田园诗非这个世界的人,会画此图,情有可原。 “难道夫人曾经去过安阳王府?” 余婆听到后辈问,神采得意,双眸里余下半点儿光辉。 “夫人当然闯过?”当年的田园诗,虽然武功不怎么出众,但胜在活泼机灵。 古灵精怪不说,主意还非常多。 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还是一个会打交道的人? 凤弦公子听了余婆的描述,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却又发自内心地佩服。 “夫人连皇宫都闯过,而且……还画了地图。只是皇宫太大,复杂多变。我不曾带在身边。” 余婆犹豫了一下,继续讲解道,“不过听说那老皇帝已经重病在床。一发不可收拾了。既然如此,那他的性命,只需小祖宗一剑解决了便是。” 她是一个十分忠诚的人,曾经也在镇国公府做过奶娘。 对待七海,永远是小祖宗一称。 她的心里头,除了镇国公和夫人田园诗,就只剩下这七海了。 找了这孩子这么多年,现在能够见面,可以说是老天恩赐。 她当然会多加在意。 令人保护七海的安全,也是必不可少得。 不过当年她发过誓,国公大人和夫人死后,她必须在找到孩子以后,告诉他当年的情况,然后报仇雪恨。 本来想着辅佐小祖宗报仇雪恨,却不想她的小祖宗长大了。 在猫耳娘那个女人的培养下,活得很快乐,为人重情重义,光明坦荡。 并且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小祖宗一身正义,武功出神入化。 并且,在这帝都,朋友还挺多。 “这报仇一事儿,我倒是不急了。”余婆拍拍自己的膝盖,神色衰颓,“我现在最担心得,是七海这孩子的感情。” 她看着凤弦公子,“那姑娘呢?” “回主子,那姑娘中了控心术,属下担心她伤人,将她关起来了。”凤弦公子看了屋外的院子。 余婆叹气,“关起来好,这种时刻把要杀害小祖宗的话挂在嘴边的狠毒女人,真不知道小祖宗怎么会喜欢她,甚至迎娶她?” 凤弦公子缄口不言,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应。 余婆说着,面色极黑,心情更是不由得沉重下去。 当然,直到有人将闻步知的真实身份相告。 余婆才觉得此事儿荒唐。 “你的意思是,这闻步知就是当年风于则那位杀手的女儿,万……万若影的女儿?!” 余婆站起来,眼中写满了愤怒,“当初猫耳娘劫持了小祖宗逃离帝都,没想到风于则竟然派了万若影前去刺杀?” 她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猫耳娘当年爱慕国公大人,眼看着国公大人迎娶夫人田园诗,因爱生恨,便在那种情况下,将孩子抢走。 难怪……难怪…… 这孩子之前还说,自己师父平日总下狠手,时不时凶巴巴地,亦或者还会冷嘲热讽。 自己情敌得的儿子,能对小祖宗好才怪? 余婆十分心疼,看着院子的方向,“这姑娘既然是万若影的女儿,那就……杀了她!” 凤弦公子知道七海对闻步知的感情,情急之下,有些心急,“主子,此事儿不可。七海少爷和着这闻姑娘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当日闻姑娘身中控心术,他都舍不得杀了她,反而还要前往北昀国救治,眼下……” 凤弦公子的言外之意就是,兹事体大,这个时候杀了闻步知,恐怕不利于余婆和七海二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提议,此举,不可! 第386章 暴雨突来(一更) 凤弦公子的话是有道理的。 七海这个人重情重义,如果将他心爱的人给杀了,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凤弦公子敢为七海说话。 余婆也没有办法。 她只能点头,“既然是小祖宗喜欢的姑娘,不管杀不她,都得跟小祖宗商量一下。” “主子,这安阳王府?” “必须去。”余婆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能耽搁,多浪费一点儿时间,就会给安阳王反扑的机会。 届时七海那里应付得也不会方便。 为了最大效率化,余婆做出了一个这样的决定。 权当她是一片苦心吧。 凤弦公子困惑了,“不告诉七少爷么?” “不告诉。” 余婆想,如果就这样告诉他,他一定会为此生气。 不想,也不愿。 那天晚上,刺杀并不顺利。 安阳王在上次七海利用机器人木头这个怪物来杀他的时候,安阳王就做好了高度的准备。 一定要尽尽全力将怪物捉拿,送回陛下的密室。 然而安阳王并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所做的那些事是真得。 他无论如何都要相助七海。 楼阁上,安阳王静静地坐在凳子时。 漆黑的夜色里,无人知道爬山虎底下,坐着安阳王。 更不知道,他每天都这样高度警惕。 阁楼那儿最高,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安阳王府。 如果有人爬墙,或者闯进来,轻而易举。 并且值得一提地是,安阳王这次的目的就是捉拿七海,最主要还是他身旁那个怪物。 当初陛下将怪物留下,是希望通过时间收买怪物,让它替自己做事,殊不知最终怪物却被七海盗去了。 实在让人气愤。 “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安阳王邪魅一笑,“很好,现在就等着翁中捉鳖了。” “王爷,如果人没来呢?” “没来。”安阳王想着这个结果,禁不住笑,“没来,就算他明智,懂得进退。他自己也就捡回了一条狗命。可若是这个七海非要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他。” 身旁的府兵拱手奉承,“王爷说得是。” “好了,下去准备吧,千万别他给混进来了。”安阳王后怕再生变故,又焦急地说了一句。 “是。” 那人不动声色地下去了。 今日的天空不比往日的夜晚,因为今晚下起了雨。 雨水刚开始还是一颗一颗的小雨点。白天被晒的院子刚刚降温,却被这逐渐由小雨点转变成瓢泼大雨的天气影响了,甚至渐渐地在风中凌乱。 未过半个时辰,起风,打雷,闪电,下雨。 院子里,阁楼上,竹林了,到处都被雨水冲刷着。 竹林里几根几年的水竹在这大风和雷雨下,折断了。 此时此刻,雷雨还没有停歇,依旧下着。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街道上涌起了很深的水渍,行人和车马不得行走。 扁起裤腿,似乎都不能走过。 一点又一点,慢慢地往上爬。 街道一些小贩,或者一些农家屋子,因为这持续不断的暴雨,房子垮了。 有的人被水冲刷着,艰难困苦。 那些在晚上准备出发的人路边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忍心继续前往安阳王府刺杀,而是想着救人了。 余婆看着他们的惨状,吩咐下去。 “快,让所有人全部救人,刺杀延后。” 凤弦公子听从余婆的命令,纷纷下水,一来阻挠洪水,二来救治贫苦百姓,在他们的眼里,现在救人才是基本。 那些人求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巷子里回响着,就像梦魇,在孤寂的巷子里头开出妖冶的曼陀花来。 “余婆,您赶快回去避避雨吧,这雨实在是太大了。” 余婆摇头,“那怎么行,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她大喝一声,“快,救人。” 暴雨哀嚎着,没有停歇。 房屋漏雨垮塌得越来越重。 这种声音甚至惊动了皇宫里的风清扬。 “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睡不着,坐着在写字。 没过多久,殿外的内监来报,说是暴雨让百姓遭了灾,城外房屋垮塌,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一听这话,风清扬安奈不住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狼毫,准备去城门上看看。 皇宫里,积水的地方越来越多。 好多皇宫嫔妃的宫殿都遭灾了,到处都是水沟,有的已经跑出了殿,奔向了地势较高的地方躲避洪水。 七海和上官流云听到暴雨的响声,突兀地坐了起来。 “上官兄,你听。”七海紧张兮兮地说,“好像雨下得特别厉害。” “我听见了?”上官流云坐起来,他已经看破了七海的心思,“要不咱们出去看看吧。” “好,出去看看。”七海起身,二人走出殿,看到门口积的水很深,甚至已经入了殿。 他们的鞋子里都有了很深的水,时不时地一踩,就叽叽哇哇。 七海感觉脚底冰凉。 “这么大的雨?”想到这儿,二人果决地往宫门外走。 暴雨仍旧下着,下出了世界末日的架势。 看着那雨,带来的危险,七海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当二人赶到殿里准备救人的时候,七海才听说风清扬已经去了城门。 “他也出去了?” 七海着急。 风清扬的身体素质,这要在暴雨里折腾,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叉腰,望着上官流云,叮嘱了一句,“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一趟。” 上官流云拦阻他,“七海兄,我怎么能让你独自去冒险。” “你不是临水国人,没必要拼命。”七海找了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 上官流云恼羞成怒,“是,我不是临水国人,但是我来到这儿,是和你们国君商量停战一事儿。既然这个协定已经答应了,那临水国和北昀国就是友国。友国出事,我焉能置之不理?” 上官流云豪气干云地说完这句话,怒发冲冠地往城外走。 七海见他生气了,不由得劝解,“真生气了啊。” “哼。”上官流云不答应。 “抱歉,我不是有意得。”七海追上他的脚步,“离开北昀国的时候,小皇帝就再三嘱咐,你不能出事。现在,你要跟我去,出事儿了怎么办?” 他讨好哄劝,上官流云没法继续生气了,被他逗弄笑了。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谁会这么小气?”上官流云嘟囔了一嘴,跟着就说,“好了,赶紧去城外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到了城外。 所有的人都在忙活。 禁军,内监,以及一些赶到皇宫的大臣,都在帮忙救人。 风清扬因为受不住暴雨里的惨况,受不住内监等人的劝阻,也到了巷子了,踩着水,救那些老弱妇孺以及重伤人员。 看着他们脸上的伤痕,风清扬当机立断,让众人带着那些难民进皇宫,找地势高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这时暴雨更大了,风声呼呼,将禁军身上的蓑衣都吹得裂开。 身上顷刻间就凉悠悠得了。 风清扬站在水里,望着远处一个抱在梁柱上浮动的孩子,着急地伸手去够。未想这时,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直接摔进了淤泥里。 身后只听得内监禁军的声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七海到时,抓着几人的手,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到底在哪儿?” 七海声嘶力竭地喊着。 有人顺着水泥坑里一指,“太子殿下为了救那个孩子,滑到泥水坑里了。” 七海一听,扑通,直接跳进了水泥坑里。 那是一个被冲刷的水沟,人坠下去,如果不及时救人,说不定会被洪水冲走,亦或者死亡。 七海在脏兮兮的泥水里,四下扑腾寻找。 他来回地翻动着,没找到,又继续,没找到,就再继续。 一次又一次,直到七海抓住了风清扬的半块袖子。 他往上提了提,着急地喊,“风清扬?” 风清扬咳嗽了两声,脸上全是淤泥。他的脖子还没被脏水覆盖。 瞅着七海,他艰难地笑了笑,“七海,你、你怎么来了?” 第387章 往山上去(二更) 废话! 这样的暴雨,他能不来么? 风清扬勉为其难地说,“我的裤脚被钉子卡住了,上、上不去了。你、你先走,我一会儿再出来。” 七海瞪他,“一会儿,一会儿,一会你只怕就被洪水给吹走了,还能出来。” 他好像有些生气了,手指抹了一把脸,游到风清扬的身旁,乐呵呵地问了,“这样吧,我去帮你把裤脚解开。你借力上来。” 风清扬温和一笑,脸上的淤泥看不到他究竟是怎样的脸色,但嘴角的那个笑容却清晰到极致。 这样的笑容,跟曾经的,没有区别。 唤出空间,七海借助空间,进入了淤泥里。 空间布丁担心主人的安全。 “汪汪,汪汪,汪汪。” 木头的机械音里也是说不得的着急,“小主人,让我出去吧。”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七海否决了,他到底没办法看到机器人木头就这么失去了生命。 毕竟,机器人木头能不能在洪水里泡,谁都不清楚。 “小主人,那你要当心啊。”机器人木头不给七海添麻烦,愁眉苦脸地用机械音回复了一句。 “我知道,你们放心吧。”七海从袖子里取出匕首,闭气到了泥水坑里。 着急地寻着对方陷在地里,被木板上的钉子扎了的裤脚。 嗤啦一声。 七海划破了,露出脑袋,长呼了一口气,“啊啊啊。” 水里闭气真是太难受了,他冒出脑袋,呼了一口气,才又爬出来。 他问风清扬,“能动了么?” 风清扬沮丧得看着她,心酸莫名,“还不行,我的两个裤脚都已经被钉子扎住了。” “啊。”七海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够再次栽进水里,将对方的裤脚从钉子里取出来。 七海在泥水了冒出了脑袋,纠结地问了,“怎么样,能出来了么?” “嗯。”风清扬点头,他这下可以动了,对着七海点点头,叮嘱了一句,“七海,你游远一些。” “好。” 人刚走开一些,风清扬就破水而出。 在出泥水前,他脸颊上以及衣服上,全部都是泥渍,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纤尘不染,陌上如玉。 七海纠结地看着他,“不是,你出个泥坑都要摆个造型。” 风清扬听着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七海。”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多说。”七海犹豫了片刻,伸出手去,“你都出去了,好歹拉我一把。” 风清扬咳嗽了一声,他跳下来。 扑通,跳水里了。衣服上全部都是水渍,又同刚才不一样了。 “不是,我让你拉我,没让你跳进坑里来啊。”七海怅然,抚着额头,似笑非笑。 想吐槽他吧,可是自己好像也没有说清楚。 风清扬徐徐,他咳嗽了半晌,“这水真冷。” “你、你赶快出去吧,我自己起来。”七海看着他脸色苍白,宛若月光,就禁不住替她心急。 但是有些事儿不知道怎么说,心底有些迷茫,同样地,他们彼此握住手的那一刻,两人又才想起他们是仇人。 尴尬,烦心,郁闷。 七海会给自己找台阶,“算了,现在这种时候,咱们必须同仇敌忾,共渡难关。” 风清扬也不别扭了,“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七海跳出来,站在破屋梁柱上,他轻言细语地解释,”看样子,情况不大好,所以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人才是。” 风清扬徐徐地问七海了,“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办法?” 七海看着天空,瞧着那暴雨,“现在这雨怎么大,不知道帝都的百姓遭殃了,其他地方有没有遭殃?” “嗯。”风清扬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知道一个地方,地势比较高,地方也宽阔。”七海看着风清扬,问他一句,“你觉得那个地方在哪里?” 风清扬猜测着问了,“是山么?” “是。” “那就是菩提庙吧?”风清扬心平气和地回复了一句。 七海神色迷茫,难以置信地看着风清扬,“你怎么猜到得?” 风清扬挺没面子地说,“因为我认识的七海在临水国去过的山很少,除了菩提面那座山?” 七海托着下巴,“这么久了,还是你最了解我?” “嗯。”风清扬回复了一个单音,声音轻柔纤细。 七海望着风清扬的脸颊,决定,“咱们别耽搁时间了,赶紧决断吧,要不然这暴雨再下下去,真不知道会怎样?” 风清扬点头,回应了一个字好。 此事过后,风清扬回到城门,通知勇威大将军阙无英救济城郊灾民,将所有的人全部送到菩提面安顿。 七海站在跟前,“吃的呢?” 上官流云跟着出主意,“要不然我来运粮食吧。” “多谢。”风清扬朝着上官流云拱手作揖,随后又令禁军前往工部,令人去山上搭建临时居住点。 上官流云悉心帮衬,其余的人,则是救治城内遭殃的灾民。 “太子,不好啦。云家商铺糟了水,现在云家姐弟还在救治货物呢?”有臣子心急如焚地说了一嘴,“云府离江面最近。他那边的灾民情况更加严重啊。” “我去看看!”七海急急忙忙地往云府走。 风清扬拦住他,“我给你找些人帮忙。” 七海回应,“好。” 离开的时候,七海叮嘱风清扬小心行事儿,切莫再掉进泥坑里。 临水国帝都的百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有些心力交瘁。 往年,这种七月如火的季节,都是大太阳晒着得,却从没有想到这大晚上,竟然下起了大雨。 瓢泼的大雨将帝都百姓都逼上了菩提庙山上。 七海赶往云府,云家一众还在动员众人放水救宅。 “你们怎么还不走?” 云府众人看着七海沉重的脸色,不可思议地问,“恩公,这不放水,没法住啊。” “这儿没法在继续住下去了,必须得马上找地方离开,不能耽搁,得快。”七海说完,走到云父跟前,同对方道,“这雨不知道还会下到什么时候,如果一直不停。运河附近雨水满溢,别说这宅子,所有的人都得死。” “那、那怎么办啊?”云家人脸色惊恐,有些不知所措。 七海急中生智,“大家都往菩提庙赶。”末了,嘟囔了一嘴,“步非呢,叫他出来?” “步非这孩子陪着他姐姐取货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不知道怎么样了?”云父叹了一口气。 七海听着,突然有些急了,“这么大的雨,他们姐弟俩跑去取货,都怎么想得?” 不敢耽搁,七海命了人,护送云家众人前往菩提庙。 至于其他府上的人,当然也得帮忙。 “你,去通知国公府,兵部尚书府,户部侍郎府的人,让他们赶紧去菩提庙。”七海想到这里,又派了人去其他地方通知。 那些禁军应下,立刻远离了云府,去传信去了。 云父拉着七海,“恩公,你这又去哪儿啊?” “我不能不管他们姐弟俩。”七海挣了下手,看着他们,“到时候菩提庙再见面了。” 从云家宅子离开以后,他去了云家商铺。 到时,商铺里全部积了水。 为了让货物不被损坏,姐弟俩只能将货往顶楼上搬。 雷声轰隆,雨水很大。 七海的心里头更加紧张,他去到顶楼,二人还在守货。 “你们怎么还不走?” 推开窗子,七海跳下去,眼睛都气红了,“你们不知道有多危险么,再在城里待着,如果明天还要下暴雨,别说你的这些货物,人命怕都得丢了。” 云步非不好意思地来到七海身边,“七海,你别怪我姐。这毕竟是她所有的心血。” “呵呵,所有的心血。”七海跟着就骂了,眼神孤高冷傲,“我就说你姐脑袋被门夹了,你也被夹了么?” 他心里很气愤。 第388章 结束刺杀(三更) 现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地是什么,是钱和命。 这是七海的想法。 何况他觉得这两个人要是收拾钱,可能他还觉得正常,但是他们收拾了半天却是这些没多少作用的货物,这不得不令七海有些鄙视。 “你知道什么,这些都是阿姐费尽心机才做出来的。不仅是货物,它更多地是阿姐的付出。” 听了这话,七海噎了一下,他点头,“好吧,那我也帮忙。” 身后的窗子被暴风吹开,看着越来越大的雨,以及隐没在暗沉天空里,逐渐变亮的天空。 七海更加着急了。 他奔到云纷纷的跟前,“货物我来帮你收拾,你先走。” 云纷纷固执,不希望这些事儿来麻烦七海,“不用,我自己来。” “你一个人来不及,我帮你搬。”七海直接又简单,“你赶快找出一些重要的东西,我帮你带到菩提庙。” 风吹得更加厉害,窗子呼呼呼呼地晃着。 七海说服不了云纷纷,只能点了她的穴,“哪,快带你姐去菩提庙。再这样不走,一会儿雨大了,就只能困在这里了。” “是。”云步非看七海那样凝重的面色,没敢耽搁,扛着他姐姐就下了楼。 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哪些是有用得。 七海只能找了空间灵犬布丁以及机器人木头,将那些货物搬进空间。 看着大大小小的货物差不多进了空间,七海才利用空间远离商铺。 街道上,受灾逃命的灾民还不知道往哪里走。 七海跳起来,站在屋顶上,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 “往东边菩提庙的山上跑,那里地势高。” 他声音洪亮,在屋顶上来回地提醒那些收拾着包裹的平民。 “谢谢七海大人。”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七海,赶紧听从对方的话,往菩提庙山路赶去。 夜色快要退去,大家终于不会因为天色暗淡,不知逃命方向了。 虽然暴雨仍然在下,但七海的心里头,总算不那么心慌了。 可惜,即便是白天,也因为这不停休的暴雨,让整个天空看起来阴沉无光。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天色不是多么好,七海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焦虑。 “七海!” 老远,有人在叫七海。 定睛一看,原来是穿着蓑衣的京都府尹钱长申。 “钱大人?”七海一嘀咕,跳下了地面,看着钱长申,他忍不住问了。 “钱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钱长申命令禁军给了七海一身蓑衣。 七海拒绝了,“给更需要它的人吧。我不需要。我这么年轻,身体素质这么好。” 可惜,就在他自以为自己身体极好的时候,没忍住,直接打了一个喷嚏。 喷嚏铺天盖地而来,钱大人看着他笑了。 “原来大英雄也会生病哪。”调侃一句,他执意给蓑衣,七海唤出空间不见了。 钱大人揉了揉眼睛,问身后的人,“七海人呢?” 捕头尴尬地回了一句,“走,走了。” “诶,为什么我连人影都没有见到?” 捕头再插嘴,“大人,您不是不知道,七海大人的武功出神入化,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发现。陛下也不会想要杀他了,毕竟,杀死了,还杀什么呢?” 其他捕头听着这话,哈哈大笑。 钱长申狠狠地看了捕头一眼,“说得大人我好像很愚蠢似得。” 捕头们连忙拱手道歉。 “大人,属下不敢。” “不敢才怪!” 钱长申捏着胡须,看着天空,忧心忡忡,“别耽搁时间了,赶快救人吧。” 人多力量大,在风清扬的部署下,在下午的时候,几乎菩提庙整个山头就汇聚了很多人了。 余婆和着凤弦公子等人也已经到了。 安阳王带着人在街巷里救人。 七海碰到他的时候,只看见他撑着梁柱,在救治一个孩子。 要不是因为他,那个孩子恐怕要发生意外了。 七海看着安阳王,心里在想,虽然他狡猾多端,是一个老狐狸,但他看得出来,安阳王或许也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至少在普通人的生命安全上,他的做法让人感动。 如果不是仇人的话,那会多么幸福呢。 无法想象。 七海犹豫了一下,跳到对面的屋顶上,沿着城外的方向找去。 闻步知逃脱了余婆等人的监视,却未想天气恶劣到这个地步。 阴雨连绵。 她为了到帝都寻找七海,已经连续迈着泥水找了很久。 途中也会因为看到那些互相搀扶,亦或者受伤的农民有所动容。 有人哭泣着问她,“姑娘,我家夫人快生了,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她,谢谢,谢谢。”那男人应该是着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当时只有一种感觉。 如果因此死了的话,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替她哭呢? 她有亲人么? 在她努力想要找一个理由时,就开始头昏脑涨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很奇妙,却又很凄凉。 说到底,她闻步知有没有在意的人,她都不知道。 整个大脑,除了要杀的七海,其他好像都是空白得。 和七海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只是好辛苦,她觉得好累。 那个中年商人冒着大雨请来了稳婆时,马车里的夫人露出了短暂的微笑。 她握着自己夫君的手,眼神里有幸福。 被滞留在大雨里,这个男人不但没有逃生,反而留下来照顾她,到处找稳婆。 无助地伤心痛苦,在妻子跟前也只是说上一句话。 “没事儿,有我呢,有我呢。” 闻步知看着这样温馨的画面,突然就觉得好难过。 他恍惚想起在那悬崖边,一个穿着红色锦衣的男人,纵身一跃,为他摘了十一朵姻缘花来,说上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当时她的心里有没有感动,她不知道。 只不过现在站在这儿,看到暴雨里,如此温馨美满的一幕,她深有感触。 甚至还主动进入马车,帮忙正胎位。 闻步知想,哪怕自己是一个杀手呢,哪怕她只记得要杀七海呢,哪怕她后来不杀七海呢? 为什么自己想要找一个理由,却找不到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那么难过。 原来,是因为。 他下不了手啊。 第389章 她的思念(一更) 这种感觉,很奇妙。 闻步知抚着自己的心,她想了很久,都只有一件事儿。 那个要杀的人叫七海。 直到她利用银针,替别人正了胎位,良久,听着婴儿生下后的啼哭声。 才想起来一件事儿。 或许……杀人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杀一个会关心自己的人,或许有些愚蠢。 至少现在,天地广阔间,这么大的暴雨下,她也会留恋一个自己要杀的对象。 希望他…… 看着自己踩在脏水里,裙子被润湿。 看着自己的鞋子里,进了尘渍。 看着自己被岩石蹭破的手,她的心情有些忧虑。 好像很指望这个时候能够看到他,被关心一下。 那还杀不杀他呢? 这个问题纠结着,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一没注意,吐了血。 那对夫妇看着闻步知。 “姑娘,上来躲躲雨吧?” 闻步知站着没动,可是她还是回头了,甚至冲着那对夫妇笑了下,“不了,我还要找人。” “这么大的雨,这么高的洪水,你到底找什么人啊?” 找什么人? 找她杀的人! 闻步知静静地想了想,“我……要去找七……” “找七海大人是么?”那中年男人似乎对七海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只一个七字,就脱口而出了。 闻步知喜极而泣,“你……你听说过七海?” “暴雨不停,担心帝都情况加重,七海大人已经吩咐众人,往菩提庙赶了。我这要不是中途出事儿,可是也去了。” 菩提庙? 这个地方,怎么有些似曾相识的亲切呢? 她走近了,小心问,“菩提庙在哪里?” “不远,就在山上!”那中年男人一指,最后邀请闻步知一起坐马车走。 闻步知看雨水没过了车轮,有些着急,她便主动驾车,带人前往菩提庙。 七海来到城外,四下叫着。 闻步知,闻步知…… 路边有人认识他,一本正经地问了。 他们说,闻步知是谁? 七海就心急如焚地解释。 “我未婚妻!” “七海大人,这儿的人早就去了菩提庙山上。您派的人早就给我们通了口信儿。” 七海听到这消息,很激动。他走到跟前,看着那老伯手里的东西。 “老伯,这是你的牛!” “是啊,家里就这最值钱,也陪了我这么多年,可不能让它就这么没了。” 七海呶呶嘴,看那头水牛。黑色的毛。 牛角很大,像自行车前面的扶手。 这头水牛脾气很好,即便在水里,也十分安静没有说话。 他主人牵着它,关键时刻,没有放弃它。所以水牛的那双眼睛都可以看出几丝喜悦出来。 “老伯,你这牛还真大啊。”七海夸赞了一句,伸手拉住绳子,往前面走。 没有了牛的束缚,老伯轻松了许多,一边走,一边笑,“七海大人,您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不客气。”七海笑地亲和,一直替老伯将牛拉到菩提庙山底下。 轰隆…… 暴雨下得更大。 山底站着的百姓们,在雨水里看着七海。 七海安慰他们,“大家放心,这雨终究是暂时得。它总能晴起来。大家不要惊慌,再难的事儿,都经过了,害怕这大雨么?” 山上的人听到七海这鼓足干劲儿的话语,觉得暖心窝。 “有句话说得好,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么?所以别看现在这雨,说不定一会儿就是彩虹呢。”七海笑着,转过身。 众人不解,叫他,“七海大人,好不容易到了,又回去做什么?” “帝都里还有人啊,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七海取了一根树枝,慢腾腾地走下脏水。 那水起初没了小腿,后来就没了大腿。 七海感觉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每走两步,就感觉全身带着铅一般。 七海就是这样,和着那些大臣,和着风清扬,和着孟世子他们,将深受其害的人一批又一批送到菩提庙里。 途中,碰见孟绫世子,他戴着个斗篷,衣服上挂了一个包袱,胖兔子小灰探出一双红眼睛。 “小灰也要跟上么?” “可不是,我让它就在菩提庙等我,死活不愿意,就要陪着我?”孟绫世子手掌托了托自己的包袱,那唯一一处还算干的地方。 胖兔子小灰知道主人在笑话它,长耳朵一伸,晃了晃,格外自在和惬意。 “它跟你感情真好。”七海羡慕地瞅了孟绫世子一眼,而后就往前走,“对了,太子呢?” “太子殿下还在救人。”孟绫世子回应,“不过他说了,雨太大了,那些妃嫔都不能前往菩提庙,只能在皇宫里耗着了。好在皇宫有高耸的阁楼,还淹不着。” 七海点点头,“那就好。” 陈露白背着一个受伤的老婆婆过来了,脚步缓慢。 水的冲击下,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孟绫世子出口喊道。 七海隐身空间,快步到了跟前,替对方接住了老婆婆。 “没事儿吧,陈兄?” 陈露白调侃,“还好,没事儿。”他看了七海一眼,感激,“多谢七海兄了。” “别这么说,都是救人,理应互帮互助。”七海微笑着,看着孟绫世子,“孟世子,你们先送人过去,我先到皇宫去看看。” “是!” 风清扬回到皇宫,都没有换衣服,就安排了太医,赶往菩提庙。 那儿有很多人被石头磕磕绊绊,受了伤。 太医全部都要赶往菩提庙,身旁的内监就跟着劝了。 “殿下,不可啊。宫里没有太医,若是您有事儿,陛下有事儿,那……” 没有办法,还是要堵住悠悠之口? 最终,风清扬只能留了两个太医在皇宫。 禁军阙无英将统计的数据告诉给风清扬。 风清扬松了一口气,“全部都送到菩提庙了么?” “送到了,殿下放心。”阙无英看他穿着未换的衣服在咳嗽,就跟着劝解,“殿下,您该换身衣服。” “不行,我还得去菩提庙看看。”风清扬坐立不安地问了,“七海他们呢?” “暂时没有消息。”阙无英将军摇头。 “看这天气。怕还要下几天。菩提庙的粮食送去了么?”风清扬关心此事儿,特地令人开国仓,让人将粮食送到菩提庙山中。 “是!”阙无英拱手,接下了命令。 殿外碰到了回来的七海。 “怎么样了,七海?” “帝都的百姓大部分都通知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落下得。你先去,我……去见见殿下。”七海嘱咐了一句,就见阙无英抱手离开。 台阶之上,水渍斑斓。 本来七海还想着自己进了殿中,会不会弄脏地板,可是进去以后才发现,且不说地板的事儿,就是风清扬的样子,也够荒唐得。 衣服压根没换,殿中到处都是脏水泥垢。 当初那样一个洁癖的公子啊,现在…… “大部分的人已经送到菩提庙去了。” 听到七海的声音,风清扬转头看过去,“你回来得更好,七海。” 他上前,忧心忡忡,“我看这大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所以让无英将军送粮食到菩提庙了。那地方百姓们可会习惯,有没有什么需求。我暂且不知。一会儿你跟着我,去瞧瞧。也好有个规划!” 七海往椅子上一栽,身上衣服里装满了的水渍吱嘎一声。 他吓得站起来,严肃又正经,“第一次在山上吃住,那是不可能习惯得。不过不习惯也没有办法,这种天气,保命要紧。” 停了一下,他看着风清扬一眼,“你怎么不换衣服?” “一会儿出去又脏了。”风清扬潇洒从容,解释了一下,“我懒,不想换了。” 可惜他身体不争气,刚这么说,就又咳嗽了好几声。 “我已经令父亲送那些人到阁楼避雨了。现如今皇宫倒是没什么,主要还是宫外百姓。” 七海思量了一下,“咱们临水国帝都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儿么?” 第390章 处理难题(二更) 风清扬跟着摇头,“从来没有。” “一次也没有过?” “一次也没有!”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地理由,不止是因为询问了大臣。 更查看了临水国史书。 所以,临水国历年来,帝都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 “夏天本来就雷雨多?”七海望着风清扬,想了想,“既然你要去菩提庙,咱们就赶紧去吧。别耽搁,不换衣服冷嗖嗖得。” 风清扬细心,看了七海一眼,就想起了什么,“说到这儿,这换洗衣服……恐怕得让禁军送到菩提庙山中。” “粮食,衣物倒没什么。”七海心揪了下,他担心地是,大家住的地方。 总不能在雨里淋着吧,就算大人受得住,那妇女和小孩儿呢? 风清扬明白七海的意思,“我已经安排工部的人,临时搭了救济棚。” “棉被什么得?” 风清扬又想起来这个,“我去准备。” “算了,这事儿交给我吧。”七海安抚他,“你放心,我能想到办法。” 风清扬点头,“嗯。” 七海瞧着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水渍,他出于关心,又跟着说,“你现在是临水国的太子殿下,不比以前,多注意身体。” 风清扬反问了七海一句,“那你呢?” “我?”七海憋了一口气,满脸带笑,笑容里藏了许多道不清的潇洒,“我身上又没有重担,如果生病了,我会想办法,救治自己。况且,我不像你,不喜欢喝药。” 突然提起他不喜欢喝苦药的事儿,风清扬笑得更欢,“没想到你还记得。” 七海很会给自己找台阶,“那是当然,毕竟我……记性很好。” 风清扬徐徐地吐了一口气,他说,“多谢。” “谢我什么?”七海纳闷地看着殿外,雷声轰隆,雨声越来越发。拍打在屋顶上,就像要将瓦片全部生生掀开了一般。 听着这样的雨声,风清扬觉得头疼。 他有些苦恼了,但还是平静地看着七海。 不知道为何……看着七海,想着自己和他的敌对关系。 但现在依然能够齐心协力地救治帝都百姓。仿佛又让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前往菩提庙,查探凶手的场景。 内监拿了伞,本想递给太子殿下。 风清扬看了伞,望了望七海,又看了看自己。他表示身旁的衣服已经沾了水,就算撑伞。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问,“七海,要伞么?” 七海摇头,“看你吧,反正我不需要。” 风清扬望着内监,平心静气,“不用了。” “殿下,奴才随你一起去吧。”内监知道自己殿下得好,是个知心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他转身就走,只留给内监一个背影。 宫廊的琉璃瓦墙上,雨水如注。 水渍淌下,在最高处,如水晕溅开。 四下溅开的水渍,拍打在二人的裤脚上。 但二人双脚已经沾了水,没什么感觉。 两人走到跟前,没多久,有禁军快跑进来。 路上撞上了。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源河冲开了堤坝,水已经涌进城来了。” “什么?”风清扬和七海同时面色一黑,情急之下,只能加快步伐。 “得修筑堤坝才行!”七海犹豫片刻,望着禁军,“你先去菩提庙,这儿我来处理。” “你打算怎么处理?” 七海回应,“堤坝已毁了,那就得重筑堤坝。” “可是短时间内,怎么修筑得出来!”风清扬表示不能理解。 因为他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修筑堤坝。 七海望了风清扬一眼,“你派工部修筑工事还算厉害的人来,其他的我想办法。” 风清扬犹豫。 “别磨蹭了,没那么多时间!” “好。” …… 两人在城门分别,一个人往东,另外一个人则前往了源河。 七海来得很快。 源河的堤坝虽然破裂,但也还是一个口。 不至于像那位禁军说得那样,已经冲毁了。 源河旁边的百姓都在尽一切可能,阻拦大雨。 七海到时,赶紧从空间准备了工具和材料,让大家帮忙,堵堤坝。 不过这些比较科学的事儿,还得有专业的人士才可以。 就在七海忙完了这些事儿以后,工部的尚书等人都到了。 他们原本还担心材料,可在七海不知道从哪里找出充足的材料和工具时,他们才感到一丝诧异。 有人甚至在想,七海或许是一个神。 否则,不会变出工具和材料。 “尚书大人,别站着了,赶快想办法吧。” “是是是。”工部尚书赵佚赶紧带着手底下的人,修护堤坝。 年纪较大的人有经验,提议引渠。 官府派了人,四周的百姓也不那么紧张了。又因为七海这雪中送炭,及时准备工具和材料。 堤坝没多久,就补上了漏洞。 …… 一场活忙下来,已经接近黄昏了。 那些工程暂时歇了,七海围着几位大人,正在商量事儿。 忽然有人送了吃食过来。 听着那些熟悉的声音,七海抬头,才知道是云家姐弟。 云纷纷拎了一个包子给七海,“哪,吃饭。” 七海看她,裙子到膝盖处,全部都是泥土和水。脸上更是水渍斑斓,伞沿上的水打湿了发尖,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 他着急,“谁让你来得?”人有些急了,望望四周,不过语气还算维持得很好,“这儿很危险,不知道啊?” 云纷纷撑了伞,看七海变了脸,连忙回应,但嘴角上却是笑着得,“我不是担心你么,再说了,你一直在忙?” 云步非凑拢了,替自己的姐姐圆场,“我们不是怕您老人家吃不上饭么,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为你一个人来得,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呢?” “虽然你们是好心。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儿危险。”七海接过了包子,咬了一口,竟然发现有肉馅,“对了,菩提庙里的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风清扬安排了施粥点儿,也让人分发了棉被。”云纷纷解释着说,“他跟我们说,你在源河这儿,怕你有危险,特命我们来看看。” “我没事儿,你们回去告诉他,别担心。”七海又吃了两口,包子就吃完了。 云纷纷递上帕子,七海瞥了一眼,没接,反而是在水里洗了洗。 看着阿姐吃憋,云步非笑嘻嘻地说,“这么多人,他不好意思。” 云纷纷沉默地收回了手帕,望着七海。 为了避开她的关心和陪伴,他又一个人走到了堤坝,开始忙活去了。 还想站在这儿等他,但眨眼一看,人就不见了。 七海进了空间。 机器人木头还在帮忙整理材料和工具。 “小主人,还要么?” “不用了。”七海回应。 空间灵犬让木头铺了床,意思是,今晚不要在外面淋雨了,进来睡。 被七海拒绝了。 “我有空间,是运气。可是我的那些朋友,他们都在冻着挨着,现在我来享受,对不起我自己!” 七海说完这话,他就觉得自己变得非常奇怪。 好像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他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他最后告诉自己的结果,竟然是良心。 他希望和着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受着,挨着。 一起度过这难过。 一起见到暴雨停歇,阳光灿烂。 汪汪! 布丁心疼七海,看着七海身上的水渍,有些心疼。 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出来,就着急地让主人换。 汪汪汪! 七海瞅着布丁,“谢谢啊,那我就收下了。” 抱着衣服出去,他将衣服交给了云纷纷。 态度真诚,平和温柔。 “把着衣服交给太子殿下,他素来身体差,要是出了事儿,就不好了。” 云纷纷接过衣服,眼神悲伤,担心得却是七海,“你呢?” “我身体一向很好!”他大言不惭地吹嘘。 第391章 放下恩怨(三更) 可是云纷纷看着他,却忍不住哭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七海还是忍不住想要说点儿什么。 “不要来看我了。你来看我,万一出了事儿,还是累赘。再说……你爹娘他们都会担心,知道么?” 云纷纷微垂着头,不说话。 难得,她竟然没有反怼回去。 脾气藏得好。 “好。”她转身,叫住了云步非,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七海瞅着姐弟俩,“小心点儿。” 云步非抓着阿姐的手,回应七海,“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姐。” 七海比了一个手势,方才背过身。 他放心了。 云步非看一路上云纷纷都没有表情,有些心疼,安慰着说,“阿姐,七海定是害羞,才不收你手帕得。” 云纷纷笃定地回了,“他不是害羞,他……从来不害羞得。”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云步非难耐了。 “他喜欢地一直是闻姑娘,或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喜欢我。”云纷纷侧目看了一眼云步非,“步非,如果他不娶我,我一辈子就不成亲。” “啊!”云步非被这句话吓到了,“爹娘不会同意得?” “我相信他们会同意得!”云纷纷回答得异常直接。 “诶,会么?”云步非深以为,此事儿有些不大可能。但是阿姐既然这么说,那定然是做好了准备。 然而……她不知道,某一天她会做出旁的抉择。 不过那是后话了。 …… 菩提庙山上,收到衣服的风清扬,凝眸看着云纷纷? “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儿,堤坝已经修缮了个大概。”云纷纷恭敬回答。 虽然云家和安阳王府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为了七海,云纷纷还是低下头,将那件衣服交给风清扬。 风清扬握着干衣服,迟疑了下,并未穿。 身后跟随的大臣以及禁军,都在想方设法地处理此刻的情况。 看着那满山的人,吃住都存在问题时,风清扬就有些焦虑。 特别是天色暗沉,快要临近晚上的时候,他的就更加难安。 “山上的百姓住处安排好了么?” 大臣摇头,他们表示工部的人还在连夜加工。 风清扬看着那么多受伤的人,不忍心返回皇宫。 就在一处草地上坐着。 安阳王特地赶到菩提庙,他提议,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安顿山上的人。 风清扬好奇,“父亲,你是说什么地方?” 安阳王抓着儿子的手,注意力落在他的身上,“你……你的衣服怎么都是湿得?” 风清扬摇头,“父亲,我没事儿。快说,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难题吧?” “跟我来!”安阳王吩咐下去,一个人在前方带路。 所有的人排着队,上了菩提庙。 在菩提庙内。 安阳王使用内力,推了殿内一处木板。 将所有的人全部带了进去。 虽然有些灰尘,好在那个地方还算干净,不会淋雨。 安阳王风于则将所有的棉被全部带来了,铺在地下密室的走廊里。 令禁军打扫干净后,铺好。 又按照男女分开的方式,划定了界限。 来时,他命王府上的人带来了工具和做饭的家仆。 大家都忙着做饭。 轰隆,轰隆。 雷雨还在下,下到了众人的心里。 但是因为有这一席之地,尽管有些挤,但大家还是安顿下来了。 闻步知上山来时,发现了一些止血药草。所以自动出来,替那些不小心磕伤的人包扎了一下。 太医院的人带来了药材,就地煮药,给大家喝。 安阳王已经来回提醒了好几遍换衣服。 受不住父亲的关怀,风清扬答应了。 将七海带来的锦衣换上,就地站在地下室里,脸上没有表情。 “来,把药喝了。这是爹从家里给你带得。”安阳王心疼自己的儿子不顾自己的身体,为了帝都百姓所做的这一切。 当然,他也很感动,自己的儿子能有这样的觉悟。 的确有帝王的心肠。 他哭了下,又抹了一把眼泪,抓着儿子风清扬的手,出言安慰,“清扬,你放心。有父亲在,这些事儿,一定能处理妥帖得。” 他不愧是安阳王。不愧是临水国曾经百姓口中的英雄。 他实实在在地为临水国付出了很多。 当然,他更是风清扬内心深处那唯一一束温暖的光。 他无法忍受七海伤害他,是因为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一个疼他入骨的父亲。 别人要杀他,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是一个人最直接的情绪。 “父亲,清扬相信你。”风清扬握着他的心? 似乎这次的暴雨让父子俩的心靠得更近。 风清扬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儿,就是这个非亲生父亲的父亲,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所有的温暖和父爱。 安阳王离开走廊的时候,恰好要离开余婆。 禁军凑上来,“王爷,山下还有人没有上来呢?” “快派人去接!”安阳王恼羞成怒地嘱咐,“无论老弱妇孺。都得安然带到这里来。” “是!”禁军听从,快跑出去了。 刚要走,又一府兵跑出来,说是棉被不够。 安阳王叹气,“王府里的被子搬出来呢?” “王爷,可是……可是您在哪儿歇呢?”府兵嘀咕着。 “本王堂堂男儿,要什么被子,去,把王府里的棉被全部拿过来,先救急!”安阳王叉腰,有些着急,冷静地想了想,又跟着交代,“王府储存的粮食全部拿过来!” “是!”府兵点头,听从安排。 坐在箱子里的余婆,袖子里的匕首又送回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确实不能贸然出手伤人。 看到安阳王为这些无辜百姓所做的一切,余婆心里是感动得。 如果没有仇恨,他确实是一个好王爷。 “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能动手!”余婆小心嘀咕了一句,身旁的手下就站起来,去同众位兄弟吩咐了。 相对于这些人而言,七海这边就比较悲惨了。 因为水涨高,堤坝太矮。水依旧往外面冒。 没有办法,七海想到了一个最烂的办法,就是利用空间蓄水。 不过空间布丁聪慧,在空间内开辟了储水功能,将涨高的水全部引向了缺水的地方。 因此,这才避免了那些水短时间内不影响工期。 七海吩咐,堤坝要筑高,底下的人也不敢耽搁。彻夜赶工? 户部尚书毕郝来表示,大家都是人,是人就会受累。 第392章 寸寸相思(一更) 七海提供的材料和工具特别及时。 后来在风清扬的帮助下,后续材料和工具也到位了。 工部派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很快,源河之间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只不过暴雨依旧在下。 那种倾覆天地的架势,让临水国的帝都的百姓都觉得心惊胆颤。 仿佛生活在天子脚下也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至少现在来看,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可笑。 余婆这边为了百姓的安全,及时放下仇恨,刺杀安阳王。 安阳王明知四周的刺客可能遍布各地,说不定随时会在某个地方给自己来一刀。 但家国面前,那么多人命面前,他也选择了救人。 只因为他是安阳王,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所以当他和自己的仇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负责,所以余婆有些许感动,也就放过了他。 暂时放过。 明明机会尽在咫尺,却偏偏选择了妥协。 可见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个人恩怨虽有,却依然爱这个国家。 有着伟大的家国情怀。 七海确定暴雨再下,那源河之水也不会冲上来以后,才进入空间去看同伴。 空间布丁和机器人木头一身的水,好在没有什么大问题。 见到七海本人,有惊无险。 汪汪! 它叫。 好像在说,终于结束了。 木头坦白地问了一句,“小主人,怎么样,打仗胜利么?” 打仗,胜利?他明白了,点点头,笑声低了低,“嗯,你说得对,木头,我们成功了。” “是么,那恭喜你了,小主人。”还是听起来怪诞却又有些好笑的机械音。 “木头,我们去菩提庙里看看情况。”他交代了一声,走出空间,立马唤了那些大臣徒步去往菩提庙。 菩提庙的路上,他们几乎都是手拉着手,踏着泥水走过得,虽然速度慢,但危险系数低,没多久,所有的人就都到了。 闻步知坐在人群里,再见七海。 是她站在树后无意识地瞅见得。 那时的七海或许是她见过最狼狈的七海。 穿着沾有泥水的裤子。膝盖以下全部都是水。 一双靴子走起路来,还有很多的水渍。咯吱,咯吱。 每走一步,就会被人听见那难听的声音。 他的头发被雨水润湿,风干了,又有了水。 就好像几天没有洗过头,头发已经不能看了一般。 他的手上没有剑,双手到胳膊处都是泥和水。 看着这样的场面,闻步知的心里头说不出是因为什么,放弃了此刻前去刺杀的目的。 感觉没意思。 这几天暴雨连续不断,看过一些无可奈何的生离死别以后,她又开始问自己那个问题了。 为什么要杀七海? 为什么呢? 不明白的时候,她就又头疼了起来。 可惜再不会像在北昀国那样,有个人会跳下悬崖摘花,跟她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七海?” 她站在远处,独自喃喃,然而却没有什么意思,因为他似乎被自己的朋友包围了。 他的朋友很多。 有人站在树上,欣喜地喊,“七海兄,七海兄。” 看着朋友那么热情激动,七海也跟着跳,他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 “诶,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当她无意识地听到这句话以后,心头咯噔一响。 再看去,一个女人直接奔到了跟前。 抱住了七海。 “你没事儿,你没事儿?” 闻步知捂着自己的心口,怎么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怎么会? “好好好,爷爷没事,爷爷没事。” 七海立马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缓解了此刻的尴尬。 看着他给自己台阶,云纷纷也没有无理取闹,故意让众人误会。 “是是是,你老人家没事,真好。”云纷纷看着他的衣服,着急地说,“你老人家赶紧去换衣服吧,穿着这身去忙,保不准一天就生病了。” 七海两根手指一伸,“不,快两天了。” “这么说,你老人家可真够厉害的啊。”云纷纷讽刺了一句。 七海回,“多谢夸奖。” 孟绫世子,毕郝来,陈露白等人哈哈大笑,一起带着七海去了菩提庙密室里避雨。 再次看到那个密室,过往的记忆接踵而至了。 七海想,终究,终究是过去了啊。 过去了,就不会再出现了那一瞬间的美满了。 风清扬从地面上站起来的时候,七海很震惊。 他以前在安阳王府是一个多么洁癖的人,可时过境迁,他也好像变得自然,无所谓了。 七海抱着胳膊,在想象很多的不可能,甚至还特地笑话他,“坐地面上不凉啊?” 然而风清扬却用却温文儒雅的态度,说出了最机智的反驳话。 “就算再凉,也比你一个人在淋雨地强,不是么?” 七海翻了翻眼睑,跟着说了一句,“那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风清扬这次没再反驳了,他点头,“是,七海,你是临水国的大英雄。” “那大英雄是不是得有什么奖励啊?” “当然,等暴雨停歇,太阳升起,哪怕回到皇宫,给你加官进爵都没问题。” 七海怀疑地笑了,“可是,你能做主么,我表示深深的怀疑?” 风清扬看着七海,那笑明朗,态度也极其温柔,“我当然能,七海,我是临水国的太子。” 风清扬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太子当得很对,至少在七海的面前,他能够从容地说出这些问题。 “有一句话,虽然很难听,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七海叉着腰,思量了一下,便笑着说,“我想你应该明白得,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痛。所以小心四周虎视眈眈的人,至少不能丢了命。” “放心,我不会。”风清扬霸气地回应了一句,“如果我要是丢了命,谁还能保护我的父亲,谁还能跟你斗。” 气氛并不是多么尴尬,并且比想象的要有趣。 他们两人,说了多少争锋相对的话,但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很平静。 却也很温馨。 不远处的孟绫世子问户部侍郎毕郝来,“诶,你说,七海兄和太子殿下在聊什么呢?” “谁知道呢?” “或许他们两人和好了吧。”毕郝来是这样想着地。 但是孟绫世子却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相信。七海兄是绝对不会忘记他背后的那些仇恨的。”孟绫世子抱着手臂,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跟你说,你信不信,他们两个啊,是仇敌没错,当然更是朋友。未来,太子殿下阻止不了七海报仇血恨,但是七海也杀不了他。” 毕郝来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有些哭笑不得,“这我相信,毕竟七海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跳进水沟救他仇人的儿子了。” 可不是么,孟绫世子派人打听过了,老皇帝自从被抬着回来,就一直住在宫里,露面的机会都没有。 能够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皇帝被风清扬控制住了。 能够让风清扬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的,除了七海以外,还能是谁呢? 不多时,七海出来了,走到孟绫世子的身边,打了一个喷嚏。 “孟兄,给我一件干净的衣服,这实在太冷了。” “好,你跟我来。” 走在密室的走廊里,孟绫不说话,时不时地瞅七海两眼。 七海觉得奇怪,望着他笑,“你盯了我这么久,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吧。” 孟绫世子还真有事儿见七海。 上次四月茶楼,里面的伙计告诉他,他见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孟绫世子好奇。 “上次四月茶楼,你见的那个人是谁?” “招安馆得,你以前可能见过。”七海没有顾念什么,直接将凤弦公子的身份说了出来。 毕竟昔日这招安馆是二皇子的地盘。后来二皇子逼宫失败了。 招安馆解散,人就没了。 “可是,他们怎么想着去找你呢?” 第393章 情敌劝解(二更) 七海像是在糊弄他,因为觉得这个问题并不艰难,于是他笑着应和了。 “我才是招安馆的馆主。” 他哈哈笑,“明白了么?” 孟绫世子不敢相信七海竟然当初就将招安馆收为己有了。 有些诧异,“不是,你要这么多打手做什么?” 七海逗弄孟绫世子玩,眼睛里都带了笑,“也许我觉得打架太寂寞了,需要做点什么来缓和内心的孤寂。” 这话直接把一旁的孟绫世子吓到了,他目瞪口呆,眼睛里甚至不带半点血色。 他扶着心口,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你打架也会寂寞?” 七海逗弄了一句,“天下无敌,你不寂寞啊。在你跟任何人比试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要胜利,你不寂寞啊?” 孟绫世子白眼都翻上天了,一身金色的衣服在这略略昏暗的密室里,略略灿烂夺目。 “七海兄,别说,我以前还真没见到你这么自恋和自负?” “诶,那你今天终于见识到了。哪,恭喜你啊,美梦成真。” 其实有些话,七海没有说出口。 打架寂寞不寂寞,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来自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那种可以在危险的时候,缓解你的紧张的人,没有真正懂你,却愿意认同灵魂的人,那就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寂寞。 以前没那么多想法,他只是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拥有一个神秘空间,要什么有什么,就会很幸福。 能够时常得到别人的夸奖,能够保持永远的神秘。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明白镇国公夫人田园诗,自己的母亲,能够舍弃她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幸福,选择死亡的理由了。 是心底那个唯一能够懂她的人没了啊。 连生活的勇气都失去了,还需要什么呢? 什么都不需要,因为没有意思,才会想着陪同那一束光亮离开吧。 以前他也有那么一束光亮,至少是在疲惫的时候,想着那会是自己的港湾,但是现在,他感觉没有了。 “孟兄,我还有事儿,先出去了。” 七海走出密室,询问城外的百姓方向,围绕着那些人找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可还是没有看到闻步知的身影。 “母亲,治疗我脚的那个姐姐呢,她不休息么?” 一个小女孩窝在母亲的怀里问了一句。 她的母亲笑了笑,搂紧了怀里的孩子说,“步知姐姐也有事儿要忙啊,所以才会这样。” 听到步知两个字,七海回身,笑着问那小姑娘,“小妹妹,你说的姐姐给你治了脚?” “是啊。”对方回答了一句,“姐姐可温柔了呢,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那她在哪儿啊?” 七海着急,催促地问了一句。 那小妹妹将手指抬高,定着不远处的身影谁,“在那儿,姐姐回来了。” 朝着小女孩的方向看过去,七海也见到了闻步知。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长裙,眉宇之间已经不那么冷淡了,樱桃嘴唇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桃花眸里生了光芒。 走到跟前,七海笑她,“哈哈,厉害,为了杀我,如此拼命,都追到临水国来了。” 闻步知没好脸,“是啊,追到你这个人,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七海嘚瑟得看着她,“你杀不了我得。” 闻步知背着手,语气若有若无地伤感,“我知道。” 七海瞟着他的眼睛,“知道,你还杀我啊。” “杀啊。”闻步知伸出手指,点了点七海的胸膛,“你,是我脑子里唯一记住的人,而且我只知道,只要选择杀你,就不会头痛。” 七海笑了,站近了一些,没脸皮,“也不是没有杀我的机会,只不过你不敢听我的意见。” 闻步知看他那似笑非笑的感觉,语气怪异,目光里夹杂着说不得的伤愁,“说说看。” 七海开始套路她,“你说,咱们人会不会老去?” 闻步知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只一句,“废话,你以为自己能够永生不老!” 七海啧啧舌,“我倒是想啊。” “可惜,想想也不能成真。”七海的目光尾随着闻步知,随口又补充了一句。 末了闻步知直接,捋了捋头发,问他,“说吧,什么方法可以杀你?” 原来还是想要迫不及待地杀他? 七海微笑,将心事完美地藏好了,“只要我老了,牙齿掉光,没有力气了,你就可以杀我了。” 感觉自己被戏谑,闻步知嘲讽他,“敢情在你眼里,我就能够容颜永驻,长生不老?” “不能。”七海看着闻步知,手指着自己的心,“但我心里,你不会老。” 突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来,闻步知有些受宠若惊,还没有反应过来,七海再次重复了一句,“除了这个办法,恐怕你杀不了我。” 闻步知想起了什么,更进一步地直接,“你喜欢我?” “对。”七海耸耸肩膀,“可惜,喜欢你,你也要杀我啊?”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命给我呢?”闻步知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喜欢就应该付出生命。 七海听了哈哈笑,“我这个人,可能还是更喜欢自己,杀了自己,浪费大好时光,多划不来。再说了,我还要报仇血恨。” 闻步知截断他的话,“我可以等到你报仇血恨以后,那个时候,你什么事儿也没有,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把我命给我了?” 七海挠挠头,“万一那个时候你杀不了我呢?” 闻步知提醒他,“你注意一下重点可以么,七海,我是说,到时候你自己把命交给我?” “不可能。”七海果断拒绝了,“生命来之不易,我不欠步知的命,我还要好好活着,活出我自己,如果莫名其妙地死了,那些曾经关心我的人,爱护我的人会有多难过?” 闻步知看着七海的背影,冷漠地说,“你根本不是喜欢我,你只是觉得我好骗?” “我没有,但是我发现我喜欢得是同样喜欢我的步知。现在的你,明明不知道杀我的理由,却还是想要杀了我,步知,作为一个喜欢你的人,你这话太伤人了。” 七海今天有些心情不好,回复的话长篇大论。 说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很没有意思,也很没有道理。 凭空被一记拳头砸中。 无声无息。 闻步知站在那里,刚刚明明想要问问对方,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可是闹了半天,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好沉重的心情。 刚转身,就有人咳嗽。 云纷纷站在台阶上,也没有撑伞。 雨水将她的妆容弄花了。 “你是来找我得?” 她看过去,正经地问。 “是。”云纷纷点头。 从台阶下去,走到了闻步知的跟前。 她说,“爷爷他真地喜欢你?” “爷爷?”闻步知不屑她这个称呼,“你们年纪相差也不大,是怎么想着叫爷爷得?” 闻步知大概不知道云纷纷那些过往。 云纷纷解释,“以前爷爷为了利用七海,让他帮忙护住云家,所以和他结拜了。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惜他拒绝了我。” 她笑了下,那看起来就像在哭。 “后来每一次在外人面前,我表现出多么喜欢他,他就会自称爷爷,甚至拍拍我的肩膀,跟我说。别怕,爷爷很厉害得。” 闻步知发现她好像很是感动,甚至还哭了。 不过自己却没多大的反应。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不是自己。所以觉得无关紧要吧。 “以前的时候,我不屑跟你争的原因,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云纷纷感叹了一句,“不是因为他喜欢你,向着你。而是因为,因为......” 闻步知对上云纷纷那双明亮的眼睛。 “因为你的心里一直都有七海。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向着他,哪怕帝都危险重重,你也要来到这里,陪着她。但是你让我的野心更重了。” 第394章 若你安好(三更) 她抬眼,看向闻步知,充满了所有的希望,“我觉得你这个动不动就要杀了他的气势,会变成你们感情之间的阻碍,所以我很拼。” 闻步知好像十分好奇这个结果,“然后呢?” 有收获么? 云纷纷嘟囔着嘴巴,努力地在想一个问题。 “然而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管你杀不杀她,他都喜欢你。”云纷纷落寞地咬着下嘴唇,隐忍又不甘心,“一开始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傻子,对他好得,他不要。要杀他得,他倒是死活不撒手。” 闻步知睿智地帮忙出主意,“也许你可以亲自问问他的理由?” “他说了。”云纷纷叹气,满目失落,“说你以前中毒的时候,说过一个问题,如果以后你变得不是自己了,那他会不会忘记你。他告诉你,他说,不会。” 从那一刻起,云纷纷就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没有结果的爱情。 没有结果。 没有希望。 远处云步非靠着树身,听着她姐姐的那些话,觉得好伤感。 大概这是最没有底气的一场谈判了。 “所以你要放弃了?”闻步知攒着笑,那笑有些得意。 云纷纷不安,“你还是会杀他么?” 闻步知点头,“我想我会得。” “你怎么能杀他,天底下任何人都有理由,独你没有?”云纷纷只要一看见现在这种嘴脸的闻步知。 心里头就没来由地想要发火。但是想了很久,她还是决定放弃了。 也许没有必要发火。 变成这样,本就不是她的错。 怪那位心狠手辣的老皇帝,没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非常好。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和闻步知聊天,却总围绕着要杀他的话题,七海觉得没意思,就独自去到密室,找了一个地方休息。 身旁一个人影。 抱着五弦琴。 醒来时,凤弦公子笑着问了,“你没事儿吧?” 七海坐起来,脸上挂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他特意表现了一下自己的精气神,“哪,我吃得好,喝得好,没有什么值得我苦恼的事儿。” 凤弦公子忍住了,“需要属下做点什么么?” 七海摇头,“不需要。” 瞅见有禁军过来了,七海伸手将人一拉。 眼看着危险解除,七海才平复了下心情,“凤弦公子,现在正好是特殊的时间,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凤弦公子是招安馆的人,如果被人发现,很难保证对方不会做点什么,七海后怕,才会担忧,特别是看到他背着琴,这么醒目地出现在跟前。 凤弦公子忍不住笑了下,“公子,实不相瞒,风清扬已经看见我了?” “他看见了,说了什么?”七海上下打量凤弦公子,不由自主地在想,“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啊?” “还好。”凤弦公子抿抿唇,回答得飞快,“他跟我说了谢谢。” “谢谢。”七海费解,不过他琢磨,多半是因为风清扬没有怀疑过招安馆背后真正的主人,所以才会因为凤弦公子救人而视而不见。 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来,坐。”七海想了想,觉得这个地方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将人带出了密室。 然而外面暴雨依旧下着。 雨声不歇。 全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七海眼疾手快地从空间里拿了两把雨伞,递给了凤弦公子一把。 凤弦公子看着伞,接过了,道了声谢。 七海将人带到一边,询问他此刻出现的用意。 凤弦公子警惕地看了四周,“主子来这儿了?” 能够被凤弦公子称之为余婆得,无外乎就是余婆? 七海点头,“我怀疑过,我想她应该回了帝都。” “她现在在哪儿?” “在密室。” 七海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 “余婆原打算刺杀安阳王得?”凤弦公子还是没有忍住将这件事儿告诉给了七海。 七海表示,“你记得告诉她,报仇血恨的事儿,我会亲自去做,让她们不要动手。” 凤弦公子站着没动,“少爷是生气了么?” “我不是生气,我是怕她们吃亏。”七海低声,语气和缓,好好讲道理,“你必须地让他们知道,咱们的仇人不是普普通通的人,而是临水国最高的皇帝以及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安阳王。” 凤弦公子垂眸,点头回应,“是,属下明白。” 头顶的雨伞上,雨滴哗啦啦地响着。 伞檐上的水如线一般掉落下去,坠进绿色的草叶里。 七海低头,脚沾了沾小草,挺心平气和地说,“现在暴雨不断,帝都百姓水深火热,我们不能在这个情况下报仇。凤弦公子,记得把我的话带给余婆。” 凤弦公子听从命令,“是。” 雨声伴随着雷声,仿佛要将广阔的天空拉扯出一个洞来。 密室里的人,横七竖八地躺着。 被褥上都是泥渍。 不过幸好大家都睡上了一个安稳觉,等到了下午,他们就又排队,等包子,馒头或者热乎乎的米粥。 一个人靠着冰凉的树站在那里。 眼前有人走向了自己。 他的手上拿了两个包子,端了一碗粥。 “杵在这儿做什么?”云步非将包子放在七海的手心,“别人都在吃饭呢,你不饿么?” 七海挠挠头,他回答,“有点。”端着米粥,他含泪笑着,看了云步非一眼,他举着米粥,“谢啦。” “不必,是我阿姐让我拿给你的。”云步非耸耸肩膀,还是想要将自己姐姐的好说出来,“我姐她真地对你很好,七海兄,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我也很好,为什么步知就不能不杀我呢?”七海讪讪一笑,“事情从无绝对,感情的事儿也不能勉强。如果一辈子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也没有必要成亲。在我们那里,也许自由是很重要的事儿。” 云步非面容绝望,他感慨,“我真是说不过你。” “那是自然。”七海笑着回答。 这一辈子,有一件事最奇怪。 有些人活得像主角,却过着配角的生活,没有作为主角的光芒,一切都不顺。 七海觉得自己就像一本书里最难耐的主角。 对于云纷纷的爱,他不是不知,只是啊,他们有缘无分。 就像,这个世界上,多了很多爱而不得,少了许多两心相许。 云步非后来回去告诉云纷纷,说七海已经吃了饭,让她放心。 当时云纷纷只是笑。 “阿姐,七海兄他不喜欢你?” “步非,喜欢在我,选择在他。我,不管他喜不喜欢我,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 她的爱情就像满天星。可以瞒着所有人去继续爱他。 满天星辰相赠,都不及一个他。 但若他安好,又怎么样呢? 第395章 永不言弃(一更) 云步非瞧着阿姐那张因为爱而不得徒增烦恼的脸。 心疼她。 “既然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喜欢你,为何还要犯傻?” 云纷纷回答得挺自然,“控制不住啊,能有什么办法?” 云步非眺望着不远处想要过来同阿姐说话的禁军统领。 “也许你转身,可以看看看那些在意你的人?” “我眼里已经有了人,就算明明知道把目光放远,就能看到别人,也不想去看看别人了。”云步非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以前开始,她就做了独木桥走到黑的决定。 …… 暴雨依旧下着,天空乌云密布。 云步非骂了一句,“这鬼天气!”凑上前,拉着云纷纷的手,“阿姐,咱们先回去吧。” “好,回去。” 进入密室,逼仄的环境里待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下午。 雷声消失,暴雨停止。 天空架起了一座彩虹,远处那七彩光芒洒在密林里上。一片绿中,烙满了金色的光辉。 没多久,天气就热了起来。如火一般。 临水国帝都百姓看到天气放晴,心情大好。 纷纷收拾着,从密室里出来。 风清扬站在台阶上,看着阙无英,“下去跟他们说,今晚留宿一日。如果又下暴雨,咱们还有撤退的机会。” 身旁的阙无英神色严肃,毫不犹豫地拱手回应,“是,末将这就去。” 七海走到风清扬的跟前,伸了一个懒腰,感叹了一句,“天气放晴了,越来越热了。” “是啊,果然又恢复到了灼热的天气。”风清扬自言自语地说着,转过脸庞,眉目里藏着愁。 七海笑话他,“暴雨的时候,你担心,怎么天气晴朗了,你还担心。” 他又用他那万年不变的经典语录安慰人。 “高兴一点儿不好么?” 风清扬这次却没有否决,他点头,跟着问七海,“你高兴一点儿不好么?” 七海摊手,有些想笑,“我不挺高兴得么?” “你真觉得自己高兴么?”风清扬上下打量了七海一眼,“有些人有心事儿,会挂在脸上。可有些人有心事儿,会藏在心里!” 七海被看破了,有些抓狂,“我明明很开心!” “那好,算我……说错了!”风清扬拍拍自己的脸颊,有些语无伦次地慌张。 不过可以想见地是,七海已经被看透了。 他好像还真不想让暴雨一直下下去。 因为……暴雨下下去,他就没有理由报仇雪恨。 也就没有理由和风清扬成为最彻底的仇人。 他不想。 不想却偏偏被逼着,这种心情好压抑。 七海站在那儿,手指颤抖。 目光里有寥寥无几的光芒。 身后有人凑近了,七海听出来声音,回头,看着孟绫世子和陈露白。 “两位找我有事儿?” 孟绫世子挺直脊背,“老远就看见你们在斗嘴。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七海否决。 “有事儿就说出来,别藏在心里。”孟绫世子手指落在陈露白的肩膀上,“哪,可以让我们猜一猜。” “猜?”七海听着这话,歪着脑袋,“好吧,你们猜猜看。” 陈露白和着孟绫世子对视一眼,回复着说,“七海,如果我们没有猜错,那么你一定希望这场雨不要停吧?” “为何?” “因为一旦雨停,你就要报仇雪恨。”孟绫世子补充着说,“可是你心里根本不想伤害太子,以至于你为此感到失落。” 被猜中就猜中,这么佯装着,也挺没意思。 他点头,抱着胳膊,“好,你们都猜对了。可是,如果真是这种情况,你们觉得我应该如何?” 孟绫世子手指抬高,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没关系啊,从一开始,你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就已经确立了,所以……最后总要走到最为尴尬的境地,与其如此,那就大大方方地走。” 陈露白跟着也说,“我相信,七海兄不会放弃那些血海深仇?” 七海突然声音拔高,有些气愤了,“我当然不会放弃!” “既然不会放弃,那就努力吧!”孟绫世子凑上前,手掌落在七海的肩膀上,“不管最后的结局会怎样,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成功了,我们为你欢呼,你失败了,我们为你收尸。” 七海捶了孟绫世子一拳,“诶,我武功这么高强,不会死。你要收尸,收我仇人得吧?” 陈露白哈哈大笑,“看来咱们的七海兄又活过来了。” 七海感动二人的安慰,他拱手,道谢。 这谢字刚出口,就看见对方的怀里,探出来一只灰色的兔耳朵。 随后兔子脑袋扭出来,红眼睛眯着看七海。 在感觉四周没有危险的时候,它整个往外爬了爬。 孟绫世子把它塞回去,“重死了,不许出来。” 兔子不听话,偏偏要出来。恰好头顶的参天大树,翠绿的树叶上滴下来几滴水珠。 那滴水珠在兔子的脑袋上团了团,再团了团。最后那团毛被润湿了。 兔子不高兴了,在包袱里拱了拱,又拱了拱。 孟绫世子看它不听话,有些嫌弃它了,“哪,小灰,如果再动的话,我就收拾你啦。” 兔子依旧不为所动,拿自己的爪爪趴弄一下包袱。 身体太胖,没有站稳。 呼呼,兔子直接栽落在地,幸好被孟绫世子快手接住。 “小灰,我跟你说,不听话,摔断了胳膊腿,我可不跟你养老!” 兔子啧啧嘴巴,不说话,仿佛是在无声抗议。 但是这次,它却不捣乱了。 乖乖地将脑袋藏在包袱里,只露出鼻子呼吸。 七海,孟绫世子和陈露白看见兔子这般,忍不住哈哈大笑。 “国公大人和兵部尚书呢?” “我爹和陈叔在山底下呢!”孟绫世子回应了一句,望着七海,“你找他们有事儿?” “没事儿,随便问问。”七海转过头,伸出手,放在树叶泄下来的日光里,手掌心的光晕斑斓。 —— 下午,日光大好。天气放晴。 临水国帝都百姓因为太子下旨,都没有及时撤退。 在山里度过了一个晚上。 大家都没有出事儿。 晚上有蝈蝈蛐蛐的叫声响起,密室里仿佛也显得闷热。 大家就这么休息了一晚,直到第二天,大家发现。 天气放晴,河水消退。 地面上除了坑坑洼洼的小水坑,没有别的东西。 大家都跃跃欲试,希望赶紧回家看看自己的房子。 于是风清扬命令一下,就跟着离开了。 涌向不同的方向。 顷刻间,一山的人就去了大半。 看着那些人离开,风清扬才往山下走。 那些出力的大臣跟在身后。 七海站在队伍里,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闻步知。 可是找了很久,都不见人,纳闷良久,云纷纷才凑到了跟前,告诉他。 “你老人家是在找闻姑娘吧?” 云纷纷点头,手臂一扬,“没错,她在那儿。” 顺着云纷纷的方向看去,七海发现,闻步知确实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树下。 他奔过去,发现她的样子近似孤独,“为什么不下山?” 闻步知直接地问了,“我去哪里?”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又没有家。” “你有!”七海抓着闻步知的手,亲切又温和,“不信你跟我一路,咱们一起去看?” 七海握过去的时候,一把匕首迅猛地扎过来。 他速度敏捷,很快就躲避开了,“喂,不兴这样得。我带你去你家看看,你也要杀我么?” 七海一副好心碎好无辜的表情。 不过及时捉住了闻步知的手腕,拿下了匕首。 朝着空间一抛,落在了机器人木头的脑袋上。 木头在空间里恨铁不成钢。 “布丁,小主人好喜欢那姑娘的样子!” 空间灵犬布丁叫嚷着回:“汪汪!” 可不是嘛,喜欢到了心坎里的感觉! 第396章 终要杀你(二更) 从手腕移动到手上,七海抓起来,悬空瞪着手,依旧是得意猖狂。 “我跟你直接说吧,你杀不了我得?” 闻步知咬牙切齿,“我知道!” “杀不了就不杀了吧?”七海询问。 闻步知否决,“你是我始终要杀的人。” 七海套路她,更加深刻,“不过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要杀我,也许……你原本就不想杀我,是因为有人让你杀我,然后控制了你,所以才让不杀我的你准备杀我呢?” 闻步知被一个杀字绕得晕头转向,“杀来杀去得,听不懂!”态度嚣张,神色冷漠。 总而言之,说话就没有好听过。 七海有些急了,眼睛里都藏了些浓浓的失落,“不是,你凶什么凶,你之前不也思考为什么要杀我么,哪,现在我告诉你,因为你被人控制了,所以才想杀我?” 他费劲了口舌,“你是我未婚妻,你见过未婚妻杀自己的未婚夫得?” “见过!”闻步知脑洞大开,她看着七海眼神恶狠狠地,“身为别人的未婚夫,却总是和旁的女人走在一起,也许是因为我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我才会大发雷霆,并且立下非杀了你的誓言!” 咳咳咳…… 七海真是大开眼界,像步知脑洞这么大的人,真不该生活在这个世界。 他实在无法想象,怎样的理由才能够说服她相信,自己不是真心要杀我。 可否决他的理由也超级无敌了。 这简直可以说是一物降一物! 他七海的克星。 “步知,你这不觉得头晕了?”七海服气了,连回怼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小可怜见得。 闻步知沧桑又忧虑,神色晦暗不明,“被我说中了吧,七海,你真让人恶心!” 七海的心有些碎,扑通扑通得。 难受得很。 怎么也不会想到,闻步知,心里的人,竟然会被分析出这么一个结果。 这怕是要了他的老命! 虽然拉着手,但七海觉得全身冒冷汗。 他还在努力解释,“步知,你……你这是胡编乱造。你杀我,的的确确是因为你受了别人控制,中了控心术,忘记了曾经的过往,所以才会……” 闻步知冷眼瞪着七海,不给予任何解释的机会。 “闭嘴!” 七海直接将嘴巴一闭,怅然莫名了。 “松开!”闻步知一记白眼,令七海松手。 七海说不过,只能将手放了。 但是他走在前面,也没有发现闻步知离开。 尾随着一路。 云纷纷和云步非在底下等了一会儿。 看着七海被闻步知欺负。对方那高一声低一声的语气,她心里就堵得慌。 云步非扇子一挥,不乐意,“阿姐,七海兄对闻姑娘好深情啊?” “深情你个头。”云纷纷瞪他一眼,知道她是故意,心里更不舒坦,“她也就运气好,比我先认识了七海,要不然保不准七海现在就围着我转了?” 云步非挥动着扇子,叹了口气,怅然不已,“诶,我觉得你应该认清现实?” “认什么现实?”云纷纷握着拳头,站在身后,瞧着闻步知对七海那个样子,心里就表示不服,“反正,我不甘心。如果……如果她下次再这样,纠缠七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云步非踌躇,“别告诉我,你还要同闻姑娘打架啊?” 云纷纷怅然,神色执拗,“有何不可?” “不是,你这样会输得很惨!”云步非的心都疼了,就怕自己的阿姐做傻事,“没看出来么,人家是郎有情,要不然,你觉得就七海兄那个性子,他会答应让别人整他?” “郎有情,妾无意。正好,可以让我趁虚而入!”云纷纷表情执着,眼神里透着十足的倔强。 拍了一下云步非的肩膀,她吵嚷着说,“好了,走吧。不要站在这儿了。” “哦,好。”云步非跟上姐姐的脚步,一路不停地叹气。 但他了解姐姐对七海的情意,就今日同闻步知所说的那些话,也足以看出她是一个痴情的人。 因为痴情,所以才不会放弃。 …… 七海走在前面。 闻步知尾随在后,她的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七海。 七海能明显感觉到后背被人盯出一个窟窿来。 “步知,想吃好吃得么?”七海谄媚地笑笑。 可惜对方无动于衷。 七海又蹭上来,“糖炒栗子,新鲜得,要不要?” 闻步知望着七海,邪魅一笑,笑容冷淡,“七海,你不是喜欢吃糖炒栗子吧?” 七海惊讶,“难道你记得?” “你既然在提,一定非常喜欢吃糖炒栗子吧,如果……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命给我的话,我可以请你吃很多糖炒栗子,也比你买来糖炒栗子,巴结讨好我得强?” “不是,我请你吃糖炒栗子,怎么能算巴结讨好呢,明明是……”七海一张脸,惨白无光。犹豫良久,他突然出声问了,“步知,我对你是真心得,你是我未婚妻,我对你好,都是因为想要……” “我不想,我只想杀了你!”闻步知揪住了七海的衣领。 这一次,七海没有躲,所以她才会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领。 用那种看起来毫不心虚的样子看着眼前的闻步知。 大概是被七海那双失落,迷茫,烦心,担忧的眸子打动,以至于闻步知最后,竟然什么都没想得松开了手。 七海又扬起了天真无害的笑。 “不抓着了?” “废什么话!”闻步知跟着嚷了一句。 七海直接,反问了一句,“据说女人对男人态度特别恶劣的话,就说明她喜欢这个男人!” “不喜欢。”闻步知斩钉截铁,不容许七海有任何借口来调侃打趣。 七海继续闹,专挑闻步知打趣,“别不承认,你就是喜欢我?” “别不要脸!”闻步知再嚷。 “你越凶,就越喜欢我。别不承认了!”七海死皮赖脸。 闻步知跳起来,眼神冷傲,“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你杀掉了我,才能证明你不喜欢我!”七海开始想各种歪门的道理,“要知道,想要杀掉一个人,却始终没有杀掉对方,只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舍不得。” 闻步知听后,嘴角扬着一丝笑,她反问道,“七海,照你这么说,你迟迟没有杀掉你的仇人,不是因为你能力不够,而是因为你爱上了他们?爱上了皇帝,爱上了安阳王,爱上了……风清扬?” 哦,天哪。 七海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步知。这道理不是这么讲得。我有前提。”七海还在苟延残喘地讲道理,“前提就是男女双方。你举得那些都是男人?” 闻步知冷眸冷眼,“有什么区别?” 七海见她那般神色,语气里透着一抹浓重的笑意。 他站在对方身后,“呵。”一晃头,就进入了空间。 闻步知走了两步,回头发现七海不见了。 她踢脚,对着大街上嚷,“七海,你给我出来!” 七海想不答应,又不忍心,只能现身在身后。 他高声回了一句,“别叫了,我在这儿。” 七海奔过去,觉得应该能够像电视剧里,男主一把抱住了闻步知,来一个深情的对视吧。 谁想刚走近,对方不知道又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 七海反应快,手握住了刀刃。 顷刻间,就流了血。 七海咬牙,看着手,还真疼啊。 “不是说好了,杀不了就不杀么,怎么还用美人计呢?” 闻步知冷瞳里藏着得意的笑,“我目的是为了杀你,你管我手段如何?七海,既然你不愿意把命给我,不用点儿计,又如何能够杀你?” 闻步知看着七海的手,抽匕首回来,抬高腿,踢上七海的胳膊。 七海翻身,旋转,出出拳打在闻步知的手腕上。 匕首仓促坠落…… 第397章 爱非罪过(三更) 匕首快要落在地面的时候,闻步知后仰,去抓。 七海前踢腿,脚尖在匕首刀柄上一踢,匕首直接窜得老高。 砸在了卖萝卜的摊贩案板上。 七海将闻步知桎梏在怀里,语气冷傲,“步知,我说了,你杀不了我。” 这次会疏忽,只在于他想要看看闻步知杀害自己能够做到哪一步。 所以忽略了布丁汪汪地提醒。 但最后,七海失望了。闻步知果然毫不留情。 十指连心。手掌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将他那唯一地想要和闻步知好好沟通的心思打乱了。 像一个镜子,碎了几块,再难有重新粘合的机会。 七海看了前方一眼,退后几步,手臂一扔,“前面不远处靠近京都衙门的医馆,就是你的家。” 他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闻步知的手心,“你自己回去,我就不去了。” 钥匙落在闻步知的手心,上面沾了丝血。 留下了点点血腥味。 他犹豫了很久,转身离开了。 只留给了闻步知一个背影。 闻步知盯着那个背影,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很多星星。 星星左右跑着,跳着,让她的脑子里只萌生了一个想法。 杀了七海。 就在山上,七海说,有人控制了她,并且让她杀了自己。 这是一个理由,一个特别的理由。 不过闻步知刚才开始怀疑自己了,她甚至努力希望自己去符合那个理由。 她被控制了,忘记了某个人,然后某个人深爱着她,出现她身边,只为了能够跟她在一起。 就像七海叫她的名字,那般温和,那般亲切。 她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意识里,只有一句话。 杀了七海。 谁让她杀七海? 她同七海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何要杀了七海? 脑子里在一次又一次地穿梭着让她质疑的声音? 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瞧着钥匙上的血,闻步知确信,自己真地伤到了他。 低头,无意识地看见地面上带着点点血渍。 从她站着的位置延伸…… 四周,吵嚷着的摊贩,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自己的耳边。 包围着她,让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那么一句。 杀了七海。 在她坚定信念,杀了七海时。 她的脑袋就不那么疼了。 可是为什么当她坚定了信念以后,就会下意识地否决自己。 或者说,她努力让自己忘记这件事儿。 她要杀七海! 藏在了心里。 握紧钥匙,她迈步往前走,朝着七海所说的医馆。 那条路很长很长。 不小心被一个孩子撞了下,她突兀地觉得,那条路非常熟悉。 熟悉到,她觉察到,就好像来过。 但是她怎么也回响不起来。 “好痛,好痛!” 闻步知抱着脑袋,她越往前走,就越觉得害怕。 到了医馆门口,拎着钥匙,刚刚开了门。 进去转了一圈,她上了二楼。 推开门。 门上已经沾了少于的灰尘。 好久没有来,故而才会这么萧索。 她坐下,叹了口气。发现桌子上有一样东西。 被白布包着。 太过纳闷,她站起来,往旁边走。 走了两步,伸手将东西拿开。 这才发现,那是一块深蓝色的布。 布盖着的,是一块灵牌。 上面有个名字,叫做万若影。 万若影,是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死了。 什么时候死得,她头疼不已,手指撑着桌子,难耐且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手拿着剑,从身后刺来。 闻步知吓得跳开几步,眉宇一凝,顺手抄了一个桌子扔过去。 随后从袖子里取出几枚沾毒的银针。 那些人被扎后,头痛欲裂。 很快他们就开始口吐鲜血。 然后摔在地面上,死了。 闻步知奔过去,拿下对方的黑纱。 但是可惜,她一个都不认识。 可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 这些杀手或许是……七海派来得。 当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闻步知又摇头否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他真要杀了我,何必留到现在。不是他,不是他?可……那会儿是谁呢?” 闻步知落坐在椅子上,她伸手,瞅着那些银针。 那些银针是在七海离开后,她自己去买得。 银针上淬了毒。 那是一个她随身携带的瓷瓶。 瓷瓶很漂亮,但是里面却装着恶心的毒虫。 那毒,单单气味,都会让人想吐。 现在这些杀手突然出现,想杀了自己。 当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闻步知如此思量着,她开始害怕起来。 在没有任何亲人的情况下,在不知道很多事情的情况下,她坐在那里,肩膀发颤。 不过因为天气热,她想到了极致,汗水就从额头上掉落下来。 滴答,滴答地落在手背上。 在手背窝起来的骨骼里,留下点点泪珠。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四周都暗了下来。 好像要到晚上了。 她开始惧怕。 就在她不知道究竟该做什么的时候,有人登门了。 回头一看,是风清扬。 风清扬站在身后,“一个人回来这里,不怕么?” “有什么可怕得?”闻步知反问风清扬,想了想,推开了窗户,她说,“抱歉,一来,就让你看到这里的血腥。” “不必客气,我知道凶手是谁。”风清扬看着闻步知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说,“你没事儿就好。” “你认识那些杀手么?” 风清扬点头,“我认识,是我父亲安排得。” “你父亲?”闻步知嗓提了一嗓子,她笑了,“你父亲为什么要杀我?” 风清扬像是特别提醒一般,“因为你未婚夫?” “未婚夫?”闻步知看着风清扬,有些许不解,“七海真是我未婚夫?” 风清扬反问了一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么,还是你不愿意承认?” 闻步知仓促站起来,两脚也跟着晃悠,“我,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风清扬抬起来的眼睛,是淡蓝色得。而且眸子异常冷淡。 “刚刚他努力地讨好你,闻姑娘也没有发现么,为什么突然间要拿匕首刺伤他?”风清扬的语气里带着几丝责备。 好像是故意来兴师问罪得。 “是他自己扑过来?” “那你就要伤了他?”风清扬坐在那里,手指团拳,敲打在桌面上。 因为骨子里的休养,让他仍然和颜悦色地讲话。 “我跟踪了他一段时间,也看见了他努力想要讨好你的心。” 风清扬想了想,他又在自言自语了。 “就在刚才,你来了医馆以后,他跟过来看了你一眼,确定你找到以后,才离开。手上的伤口貌似很疼,他还挺没出息地看了两眼。” 他摊开手,看着手里的纹路,落寞地想。 第398章 终有一别(一更) 闻步知不解风清扬来此的用意。 但看他讲了那么多,都是关于七海的事儿,自然微有诧异。 “所以呢?” “你伤了他,难道就这么无动于衷么?” 一般温和儒雅地说起这种狠话来,就要有道理得多。 闻步知叹了一口气坐下,“我伤了他,又如何?”她想了想,继而补充道,“至少我没杀了他?” “你为什么总要想着杀他?”风清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往有人跟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伤害七海。现在看来,那话只有我记得,闻姑娘却忘了?” “是,我忘了。我记得地,就只有杀了他!”闻步知非常沉定,嘴角上扬,笑容艳丽充满了朝气。 风清扬听了不解,有些许犹豫,半晌,他问,“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闻步知回答了这个问题,但理由听起来却有些想笑。 她回,“杀了他,我也就不会头痛,也就完成了任务。” 风清扬逮住了破绽,他徐徐地问了,“谁让你完成任务?” 闻步知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谁让我完成任务? 她努力地在想这个问题,仿若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内心深处,带走了所有的痛快和期待。 为谁完成任务,连别人都提出来了,她怎么可能想不到? 但……这话让她怎么回呢? 究竟怎么说,才是正确得呢?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闻步知望了风清扬一眼,“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风清扬却话赶话地转了一句,他说,“闻姑娘救过我?” 闻步知听了便笑了,“我既然救了你,为何你还要杀我?” “我来这儿不是杀闻姑娘得?”风清扬两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他镇定自若地抬头,看着闻步知。 “我们,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闻步知徐徐地问了。 “闻姑娘可否答应我,在我未死以前,不动七海分毫。”风清扬轻声问她。 闻步知听了,觉得可笑,“我凭什么听你得?” “因为在我和他这场对弈中,谁都不会伤他太狠,唯独你,闻姑娘。” “为什么?”闻步知疑惑不明。 “七海他喜欢你。” 风清扬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当然,你同我做这个交易,没有坏处!”风清扬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说?”闻步知徐徐地问了。 “一来,闻姑娘原本就杀不了他,就算口头上抱着要杀他的意思,但哪一次不是失望而归呢,对吧?”他说完,微微抬了抬细眉,眸子里划过一丝愉悦,“既然杀不了,不如和我做这个交易。毕竟,你如果不杀他,一定会知道你为什么不杀他?”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闻步知仓皇地看着他。 风清扬站起来,望着闻步知,“你暂时做回七海的未婚妻,相信他,认同他。哪怕有人告诉你,杀了七海,你也必须抛诸脑后?” 他往前走了两步,神色温和,“你能做到么?” “我能做到。但是……”闻步知反问他,“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何要这么做?” “自然是很大的好处!”风清扬笑着道,“倘若最后你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杀了他?”闻步知聪慧地将这个难题抛出去。 风清扬回以一笑,看着闻步知,“只要你在。” “……我?” “是。” —— 那日夜晚,天气燥热。 街道上又是灯笼高挂,沸沸扬扬。 “糖炒栗子,卖糖炒栗子呢?” 空气里弥漫着栗子的清香以及摊贩的叫卖声。 “爹爹,我就想吃糖炒栗子嘛!” “好好好,我给你买,给你买!” 七海顿住脚,看过去,发现一个老父亲,给自己的儿子买了一大包糖炒栗子。 当然吸引他地不是二人的举动。 而是此刻,对方所说的话。 “你娘以前也喜欢吃糖炒栗子,要不然买一包回去给她怎么样?” 小孩子高兴地跳起来,“好。” “那实在太棒了呢。”男人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一起消失在了街道里。 七海看着看着,走了神。 身后有人碰了他一下,回转过头,却发现是上官流云。 “喂,七海兄,想什么呢?” 七海把手一指,特别淡定地问,“给我买几包糖炒栗子怎么样?” “诶?” 上官流云最终还是拿钱给七海买了几包糖炒栗子。 卖糖炒栗子的老板看着两人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许多。 七海哈哈大笑,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将手搭在上官流云的身上,特别亲密地喊,“大哥,多谢你啦。” 卖糖炒栗子的老板瞬间才恢复了正常,不是断袖,还好。 搂着糖炒栗子,上官流云揶揄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让我给你糖炒栗子,是因为没钱?” 七海平静,“哦,有钱。” “那你还让我给你买?”上官流云别扭着,托着胳膊,一脸怪诞。 七海哈哈大笑,“你要走了,我不得敲你一笔啊?” “嘿,我说,七海,从没想到你脸皮这么厚。”上官流云说着,不自觉地移过了目光,“哪,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北昀国么?” “不了,不想回。”七海嘴角轻轻上扬,他看着皇城街市,“之前说跟你回去,那是为了接一个人。现在既然她已经跟回来,再回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上官流云惊讶她的回应,不觉地问了,“哎,本来还想将你的努力告诉给陛下,让他给你加官进爵。不过看样子,临水国的太子对你倒真不错。你若不报仇,加官进爵也是有可能得?” 七海握紧手指,坚定不移,“我一定会报仇雪恨!一定会!” “看到你这样,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官流云想了想,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块金牌,“哪,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免死金牌?有了这个,以后如果需要去北昀国,一定无人拦你。” 七海看着楼顶,“既然你明日要走,那今晚给你饯行?” 上官流云跟着七海,吵嚷着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喝酒了。” …… 二人选择了酒楼最安静的地方,靠近阁楼,俯瞰底下,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七海举起酒杯,“上官兄,我敬你。” 他把那面皮金牌晃了晃,“多谢你送给我这个。” “不必客气!”上官流云貌似脸红了,他想啊,没见过这么谦虚的七海。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报仇失败,就回北昀国吧,反正……陛下格外器重你,给你一口吃得,不成问题?” 七海那双眼睛瞪得老大,他不乐意,抬了只脚,站在凳子上,“到底是谁给了你勇气,竟然以为我脆弱到连饭都吃不起啊?” 上官流云手指微屈,定着自己,“当然我自己以为得啊。” “那你可是想太多了?”七海偏头看着上官流云,目光淡然自若,“放心,我哪怕是到死,也不会缺吃得。” “嗯,够自信。”上官流云向七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末了,偏着头,望了七海一眼,“这次暴雨,我算看出来了,七海,你这个人,是个不要命得。” “怎么了?”七海眉宇间挂着一丝得意,“不要命不好么,做什么事儿都比较顺心?” “那倒是!”上官流云哈哈大笑起来,“但愿如此吧!” “明日……我不送你了。”七海直接得很,“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重情重义,看到你走,我怕我哭。” 听着这么矫揉造作的话,上官流云叹气,“你不想送我才是真得,就想睡懒觉?” “聪明!” “……” 第399章 余婆计划(二更) 虽然两人都这么开玩笑。 但是上官流云的心里,却依然认为七海重情重义。他不送自己,也好,省得自己难过。 然而,离开的时候,七海却特地站在房梁上相送。 那天还准备了礼物,让孟绫世子帮忙送去。 上官流云看着孟绫世子,惊讶地问了,“这是什么?” “哦,是七海兄让我交给你的。他见我刚好要经过这里,所以让我把这些盘缠交到你手上,还说……你别嫌弃他赖床,不送你,实在是因为他这个人太重情重义了。” “我明白。”上官流云接过盘缠,拱手道谢,“麻烦孟世子给七海带句话,就说我说的事儿是真得,绝无假意。” 孟绫世子满脸地怀疑,不觉凝眸深思,“好,我会将话带给七海。” 不过当马车远离时,孟绫世子却兜着金色的花边袖子,回头看向身后站在屋顶的七海。 七海站得笔直,风吹起他朱红色的衣诀,那张坚定的眼睛里,却朦胧似雾。 重情重义不假,害怕离别也不假。 其实越是长大,对于离别的心境便不大同了。 小的时候努力地想要往外跑,大了就努力地想要留在家里。 可家没了,那自然害怕离别。 因为他知道,那一走,团聚恐怕就难了。 孟绫世子见上官流云离开了,跳上去,“人家都走了,七海兄,还看个什么劲儿?” “我不是在看他。”七海沉定地说,“我在思考人生。” 孟绫世子一屁股坐在了瓦片上,豪爽地问了,“不是,你不是留恋不舍么?” “什么留恋不舍,我只是觉得,人和人之间离别太多?”七海从屋顶上跳下时,回头看了孟绫世子一眼,笑着问他,“你说停战协定,他承认,可以么?” “你在怀疑那病秧子的本事儿?”孟绫世子挠挠头,感慨了一句,站起来,“这一次老皇帝避暑,最后却被抬回来了,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一个有手段得,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是一个文弱公子!” 七海反驳,“我没有觉得他文弱啊,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猜到,我内力达到了什么地步,而且……我还记得一件事儿,他显露了最真实的轻功?” 孟绫世子不觉怀疑,神色难安,“既然如此,七海兄怕什么,别告诉我,你这个自以为自己功夫了得的人,竟然担心打不过他了?” “我没有这么想。”七海讪讪笑了下,望着孟绫世子,询问鲁国公,“你父亲在府上么?” “在啊,怎么,你找他?”孟绫世子纳闷,一抬胳膊,就又笑起来,“自从老皇帝卧床不起,他似乎轻松了许多。最近在府上,竟然捯饬起花花草草来了。” 七海挖苦孟绫世子,笑着问了,“他怎么没有催婚啊?” “催婚?”孟绫世子估摸着就是让他成亲生子的话题,于是笑着回了,“他老人家怎么可能没催,可是我年纪尚小,可以不考虑这个问题?” “那你呢?”孟绫世子凑上来,两人一起屋檐边上,直接跳下了地面。 七海又灿烂地笑了起来,“除了我家步知,谁也不娶?” “云家姑娘对你那么好,你也不愿意啊?”孟绫世子抱着胳膊,看着七海,“七海兄。别说,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啊,有些不懂分寸。” “不懂分寸?”七海纳闷了,嘴角往上一扬,“为何?” “对你好得,你看不上。对你不好得,你却巴巴地跟着。”孟绫世子捏着太阳穴,神情凝重,“我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得?在我眼里,云家姑娘可比现在的闻姑娘要可爱得多啊?” 七海恨恨地瞪着孟绫世子,“那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 “若是步知没有中老皇帝的控心术,必然不会想着杀我。”七海维护未婚妻,那是相当地有道理,“哪,倘若她没有被控心术控制,自然不会总想着杀我。” 说完,他看着孟绫世子,“你难不成忘了呢,之前步知救过小灰,没有她,只怕她早就死了,是吧?” “嗯,你说得倒也是,以前的闻姑娘至少对你是真心得。”孟绫世子无心多想,站起来,拍了拍七海的肩膀,“好了,今日咱们别想这些糟心事儿了,走,一起回府,咱们好好地坐下来喝几杯。” “嗯。正好我也有事儿要询问国公大人?” 七海自得其乐地一笑。 …… 昔日镇国公府废弃的园子里。 余婆流连片刻,指着那院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以前夫人总喜欢坐在那里跳操?” 负着古琴的凤弦公子百思不得其解地站在身后,不大明白跳操的意思。 余婆看他愣头青的表情,当下就笑了,脸上的皱纹随着那笑,仿佛飞了起来。 “你也不知道跳操是什么意思吧?”她说完,脸色就开始发青,“实话告诉你吧,那个时候啊,夫人跟你一样,看见我愣着得样子,就知道我不懂,所以跟我说,这跳操啊,就是一些锻炼身体的方式。就同咱们闻鸡起舞,学武功是一样的道理,都是为了这……锻炼身体。” 想到了高兴的地方,她喜悦的眸色却突然凝住了。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夫人和少爷终究不能回来了。幸好……幸好……”伤心之余,想到主人的孩子还活着,因此便又露出了一丝欣慰之意。 “那小祖宗还活着,也同夫人一样聪慧机灵。我本以为,小祖宗已死,这报仇之事儿,就必须得让咱们去做。可现如今小祖宗回来了,武功比我们谁都高,可见……小祖宗将会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啊。” 凤弦公子犹豫不决,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儿并不像余婆想象的那样。 虽然七海馆主武功高强。 但太过重情重义,加上他同安阳王府公子风清扬有些关联。 所以这报仇,杀安阳王一事儿,也就显得太过优柔寡断。 现如今余婆将报仇寄托在七海的身上,可以说,有些明智,却又显得不大明智。 余婆看他犹豫,不觉问了,“凤弦,你在想什么?” 凤弦公子沉默,垂首回应,“主人,这件事儿也许有些困难。” “我知道你说得是什么,小祖宗心善又正义。但报仇一事,要是没有个什么法子,让他抓紧时间。只怕这仇,明年都不一定能报了?” 凤弦公子替七海着想,“主人,凤弦以为,少爷现在只不过在找准时机再下手而已,并非忘记复仇之意。” “小祖宗报仇的决心,老婆子不是不相信,只是我这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是以余婆觉得,要早点儿报仇,方才能够缓解她压在心头这么多年的大事儿。 “所以凤弦,老婆子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赶紧断了小祖宗的念想。”余婆想了几个法子。 第一得杀了那个住在七海心头的姑娘闻步知,她乃当年万若影之女,此事儿的真相必须得告诉给小祖宗。 第二得利用自己,来做一个局。毕竟重情重义的人,必须得经历点儿什么,方才能够意志坚定,六亲不认。 凤弦闻言,望着余婆,他摇头,“主子,此事儿不可。少爷和闻姑娘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感情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儿。您若杀了闻姑娘,只怕会令您和少爷之间的关系……一发不可收拾啊。” “这……”余婆想了想,可不希望这个时候,让小祖宗痛苦。 她不由地问七海,“那……你的意思是?” “凤弦以为,闻姑娘的身份,可以告诉七海少爷。但是……但是这刺杀闻姑娘一事儿,还是不能贸然决定。毕竟……少爷是非分明,他应该有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 余婆感叹了一声,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吧,就按你说得办。” 第400章 王爷诡计(三更) 在凤弦公子的帮衬下,余婆就放弃了刺杀闻步知的计划。 大概也是不想自己和七海的关系决裂。 不过凤弦公子到底是余婆的手下,也不可能将余婆的计划全部透露给七海。 所以能不能度过难关,就看七海自己的造化了。 “凤弦,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咱们就行动!”余婆的意思是,闯入安阳王府,刺杀安阳王风于则。 只要开个头,那七海定然不会如此优柔寡断。 殊不知,安阳王风于则上次所图,依旧没有忘记。 在这场暴雨灾害的事儿解决以后,就令府兵做好了,筹谋的机会。 下午,安阳王受令入了皇宫,去见老皇帝。 老皇帝身体情况大不如前,但他依然记忆尤新。 对于发生过的事儿,十分清楚。为此,他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于则啊,他果然对朕的态度不如你啊?”老皇帝叹了一口气,“为了帮助七海,他还是派了人,要致朕于死地。” 想着自己是风清扬的亲生父皇,却没想到在对方心里,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安阳王后怕老皇帝追究儿子风清扬的罪孽,有些着急,他迟疑了一下,才说。 “皇兄,清扬所做,都是为了临水国。毕竟临水国和北昀国如此打下去,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处?况且……” 他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臣弟已经问过清扬,他此刻对皇兄下毒,并非致命。只是以此要挟,让皇兄不要如此固执罢了。” 老皇帝冷漠怼他,“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他这是该做的么?” “可不这么做,清扬又如何能够说服皇兄呢?”安阳王拱手,并没有觉得卑微,反而为有这样果决的儿子感到骄傲,“皇兄,清扬所做所为,若无道理,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可见他有帝王之才!” “帝王之才,这话你也敢说?”老皇帝坐在床畔,咳嗽了半晌,忍不住责备他,“你……你也不怕杀头?” 安阳王压低了声音,忍不住笑了笑,“皇兄,清扬这般聪慧,又有魄力,你应该感到高兴啊,毕竟……清扬是皇兄的亲生儿子。他的血脉正统,而他的聪慧狡黠,不也是继承你么?” 老皇帝定着手指,哈哈大笑,“你啊你啊,这嘴巴还是这么厉害。朕看啊……咳咳,他这是继承了你……你的才华睿智。” 安阳王捋捋袖子,笑看着老皇帝,“不管他这聪明才智究竟是继承了谁得,总之孩子是你和兰姑生得,而他又是我养得。可以说,咱们都是清扬的父亲啊?” 老皇帝看透了安阳王的狡猾,“你、你说这么多,是不是想让朕不要治他的罪啊?” “治罪?!”安阳王手指拈了拈胡子,他嘚瑟地反问了一句,“眼下这些皇子里边,除了清扬以外,谁还能担当太子的重任。皇兄,你是临水国的天子,你的眼睛应该比臣弟更加睿智?” 老皇帝听了,不觉眯了眼,“是是是,清扬的确比他们要出众得多。唯独……” 安阳王接了话,目光黯然,“唯独太过重情重义了,因为这七海,他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老皇帝叹了口气,“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事儿啊?”他说着,又咳嗽了两声,“如果能有什么法子杀了七海,那倒是最好不过了,说不定……说不定还可以让清扬更有担当大任的勇气啊。” 安阳王眯着眼睛,压低了声音,“臣弟有一计!” “说!”老皇帝盘腿坐起来,眸光灿烈,“如果这主意真能让太子做出决断,那朕就可以放心地把江山交到那孩子的手上了?” 安阳王贴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后,回头看着他,“可是这样做,他日……他日那孩子知晓,于则啊,你和清扬之间,或许再也不能恢复以往和睦的关系了?” “臣弟乃是临水国的王爷,当然更是陛下的臣?若是能够为了陛下,完成任务,那也死不足惜。”他背着手,说得豪情壮志。 仿佛杀了七海,哪怕是死了,都没有任何关系。 老皇帝感动之余,却又有些担心,“可你此事儿一做,他日便不能以安阳王的身份走下去了。” 安阳王匍匐叩拜,就像是告别。 利用自己的死,来筹划一个局,是他犹豫了很久,才想出的法子。 但愿最后能够大功告成! …… 在得到老皇帝的认同以后,安阳王终于放宽了心。 不过风清扬好奇此事儿,特地将他叫进了殿里,问起了此事儿。 “父亲,不要告诉清扬,你来皇宫,见他,只为探望?” 安阳王了解儿子,他怅然一笑,“与其说父亲是来探望陛下,不如说是来探望清扬?” 风清扬愣了一下,有些自责。 “抱歉,清扬最近有些忙,未曾回去看望父亲。”他躬身拱手,儒雅气度,眼神里更有说不得的责备之意。 安阳王知道儿子上当,不想多说些什么,便凝神,多看了风清扬几眼。 恰在此时,银狐犬小白跳出来,汪汪汪地叫了好几声。 安阳王顺着视线看,瞧见小白,伸手去够。 谁想银狐犬小白一点儿都不喜欢安阳王,直接耷拉着四条小腿,蹦哒到了风清扬的身后。 躲着,不愿意见他。 小白对安阳王没有任何喜欢的意思。 应该说,打心眼里地讨厌。 风清扬蹲身,将小白抱起来,想要将它递给父亲。 然而小白叫得厉害,不得已之下,风清扬只能将小白放了。 “呵呵,它……它不喜欢父亲哈。”安阳王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微微侧眸,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后,“父亲没有照顾过它,它跟父亲没有感情?” 风清扬忍不住看了小白一眼。 他想起来七海第一次看见银狐犬小白时,就能够喂它排骨,不觉对父亲现在所说的这话持深重的怀疑态度。 “清扬,现在你常常住在皇宫,父亲也没有机会看着你,以后……以后父亲不在身边,你可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啊。”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告别,风清扬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又实在说不上来。 后来,安阳王离开了,离开地时候。 他静静地看了儿子风清扬一眼。 一步三回头,怎么看怎么悲凉。 “父亲?” 风清扬追出来,“你是不是有话想同清扬说?” 安阳王忽然转过头来,跪在了地面上,他第一次称呼风清扬为太子殿下。 风清扬喜不自胜地问了,“父亲……是认可清扬了?” “清扬才华出众,聪慧过人。怎么不能担当太子之职呢?先前父亲一心只为清扬安危着想,从未考虑过清扬的前途。现如今清扬做出这样的决断,实乃吾国之幸!” 第401章 态度转好(一更) 那番话说完,他又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离开皇宫。 风清扬看着父亲的背影,他从来也没有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次见父亲的背影。 安阳王也断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计划实施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夜里。 余婆带着人闯进了安阳王府。 安阳王第一次同余婆对打,就是在阁楼上。 “你是镇国公府的后人?” 余婆点头,回应道,“是。”她咬牙切齿,狰狞地看着他,“风于则,这么多年了,你该死了?” 安阳王原本就需要一个假死的理由,恰好余婆刺杀,他自然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于是他心甘情愿地受了余婆一掌。 余婆纳闷,心想这安阳王当年武功也算高强,怎么会在三招之内倒地,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苦想之下,她觉得事有蹊跷。 但是同安阳王的计划一样,她也想利用自己的命去筹谋一个局。 于是拼死刺杀安阳王风于则,抱着致人死地的心思,将剑刺向了安阳王。 她知道,这安阳王惯用毒。 可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蛊虫,却是自己命丧黄泉的时候。 她看着那蛊虫,傻笑,想着自己的命,不觉吃惊。 “主子!” 凤弦公子眼见得余婆倒下,吐血而亡。 嘴角的血渍却是黑色得。 因为耽搁地时间够长,凤弦公子并没能阻止余婆的死亡。 离开安阳王府后,两个人,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么开始了。 一个假死,一个真死。 为了同一个挑拨离间的计划。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儿发展的方向变得那么奇怪,甚至朝着他们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发酵。 余婆生前的愿望,就是让七海从她的死上,下定决心。 凤弦公子想,此刻他的主子死了,自然不能再打乱她唯一的计划。 所以……他特地去找七海。 那会儿七海还在国公府里喝酒。 “国公大人,有件事儿,我一直想要问问你?” 鲁国公看着七海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七海该不会是问老夫控心术的事儿吧?” “没错,可有解决办法。”七海迟疑不定地站起来。 孟绫世子坐在一边磕瓜子,也纳闷了,“是啊,父亲,这控心术你从来也没有听过么?” “这……这邪术,我怎么会知道,不过……”鲁国公回头看着七海,“此次前去北昀国,七海都没有任何发现么?” “哪里有什么发现?长公主利用我,欺骗我。我没忍住,错杀了她。后来……”七海往椅子上一躺,“后来长公主刚好是北昀国小皇帝的眼中刺,肉中钉,故而才会对我多加重用。” 孟绫世子想起来了,难怪当初有人说七海叛国,原来是错杀了北昀国长公主,捡到的大好机会啊? “这么说来,那七海兄如何成了北昀国的护国大将军?”孟绫世子将手里的瓜子放下,眸子里生出欣喜之意。 七海吐槽,“什么护国大将军,那只是小皇帝用的计,就因为我先后替他杀了抢权的长公主。” 鲁国公一听,恍然明白了,“所以北昀国小皇帝是想用你来树立威信!” “聪明!”七海跳起来,脸上的笑容又瞬间消失了,“其实我去北昀国,只是为了得知解除控心术的办法,根本没有心情做他国的大将军。可惜……我跑了那么远,最后却没有找到解除控心术的办法。” 孟绫世子叹气,“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有个极其恶劣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我是万万做不到得。” 七海就慢悠悠地将此事儿说给了国公大人和孟绫世子听。 他们这才明白,七海迎娶细作严番将军的女人严青青,仅仅是因为她的恩情,无以为报,才要承担照顾亲人的责任。 然而,这些责任,压在他的肩头,似扁担。 仿佛时刻在提醒他,严家姑娘因他而死,严家的长辈,都是他七海的长辈。 孟绫世子听着这些略略有些奇葩的想法,伸手握住了七海的手,“七海兄,这控心术既然如此难解。那你……” 七海头晕脑胀地厉害,他不怕被闻步知追着杀,唯恐担心她的步知最后因为这控心术丢了性命。 这时不时地让七海心急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他常常这样询问自己。 最后却毫无办法。 孟绫世子嘟囔着问了,“可是连北昀国的人都没有办法,你又能怎么样呢?” 鲁国公内疚自己什么办法都没有。 最后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七海多喝了几杯。 脸色潮红,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得。 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馆门口。 门开着。 里面的灯也依然亮着,二楼窗前映上了一个薄薄的影子。 他看了两眼,转身准备走。 窗户却被人推开,吱嘎一声,那人的音容相貌就落在了七海的眼里。 七海看着闻步知,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理由进去。 只能扭转身,坚强地离开。 楼上的闻步知叫住他,“既然来了,不进屋喝杯茶么?” 闻步知握着手指,将窗户合上,快步跑下来,盯着门口的七海。 七海摇头,“我就不打扰了。” 闻步知直接,没给他台阶,“你已经打扰了。”她的话,似乎无形之中有一股命令的口气,“好了,进来吧。” 七海鬼使神差地在她说出那一句话后,快速地溜了进去。 他捏了捏太阳穴,“步知,可以喝杯茶么?” 闻步知叹口气,站起来,亲自倒了杯茶。 七海觉得她变得有些奇怪,为了试探,紧跟着又说,“可以吃点儿水果么?” 闻步知望向身后,“你请便。” 七海傻眼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未婚妻突然间挂在嘴边的不是刺杀自己的话了。 他感动,将桌子上的茶喝完,看着闻步知,活泼地问,“你不准备杀我了?” 闻步知回得无趣,“不杀了?” “为什么呢?”七海禁不住纳闷了,“难道你……你相信我说的话了,认同我是你未婚妻了。” 闻步知想着和风清扬的承诺,她点点头,回答得很敷衍,“事实摆在面前,能不相信么?” 七海听得哈哈大笑,直接坐在了闻步知的身旁。 闻步知起身,兜了药材,坐在七海的旁边,清点药草。 她甚至还主动跟这个让她讨厌的七海说话了。 “我打算明天继续开医馆!” 七海不明白原因,拍了拍肩膀,落寞无趣,“为什么?” “我是大夫,当然要治病救人,这不是你说过得话么?!?”闻步知觉得七海这话问得太过古怪,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这种突然的改变,来得太快。七海虽然欣喜,却也忍不住怀疑。 他试探地将手伸过去,还没有握住闻步知的手,闻步知飞快地站了起来,躲了老远,“以后如果心情不好,可以过来坐坐。” 再听到这为他考虑,大相径庭的关切话,七海又是一滞。 闻步知说出这句话后,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睛。 这样的态度,也比每天口头上说着杀他的话要温暖多了。 突然的变化,哪怕是计策,七海也因为这突然的变化,开心了许久。 他着急,握着杯子,送到了唇边,喝完了茶水。 有些难以置信地说,“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 “除了这样,我还能怎样?”闻步知细长地手指落在筛子里的药草上,眸光深不可测。 七海在医馆里,多喝了两杯茶,才离开得。 走的时候,听到闻步知突然的关心话,他就差跳起来了。 夜风清凉。 从医馆准备走的时候,起风了。 风缱绻着七海的朱红色衣决。 闻步知不知道因为什么,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 她竟然觉得熟悉。 在下意识地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时,她一口血,吐了出来。 直达五脏六腑地痛楚! 抚着门框,她坐下。 因为过于难受,她觉得有人掐住了脖子。 云纷纷拎着裙摆,上得台阶,望着闻步知,盯着门口的鲜血。 第402章 给你的药(二更) “你没事儿吧?” 还是向着自己的情敌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闻步知抬头,见是云纷纷,眼神不怀好意。 “你来做什么?” 云纷纷伸手,搀扶着她的胳膊,带她到一旁凳子上休息。 “我来看看你。” “恐怕不是为了看我吧。”闻步知手臂一伸,“为了看七海吧?” 云纷纷犹豫了下,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是期望在这里能够见到她,毕竟……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云纷纷这样想着,她将手收回来,理直气壮地说,“你始终要杀了他,他这么喜欢你,你若伤他,他必伤。为了他不出事儿,所以我打算过来看看?” 闻步知手指拎着茶杯,倒了一杯茶,语气漫不经心,“那现在看完了么?” 凭空地吃醋,是因为什么,闻步知并没有发现。 但她却手臂一伸,在下逐客令了,“看完了,就离开吧。” 云纷纷站起来,有小绵羊的态度,却没有小绵羊的羸弱。 “闻姑娘,我们能谈谈么?” 闻步知瞥过去,盯着她,“谈什么?” “谈谈……”云纷纷回头,情伤写在了脸上,“谈谈七海。” “坐!”闻步知不再拒绝任何一个七海的说客。 毕竟她自己也好奇。 云纷纷坐下,看着闻步知,她笑笑,“刚刚他来这儿,喝上一杯茶,你没有伤他,我很感激。” “你废话真多!”闻步知烦心,给了一个眼神,“说重点儿。” “菩提庙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儿,闻姑娘,你身中控心术,不得解。所以不清楚自己所作所为,这点儿,我不怪你。” 云纷纷笑了下,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从皇宫里盗的医书。” “嗯?”闻步知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很久以前就问过太医院的太医,说到了控心术的症状。其中一位太医是从北昀国回来得,看我心诚,便替我找到了这本书!”手指按着医书,放到云纷纷的跟前,“你是大夫,这本医书你好好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解你自己的控心术?” 闻步知左手压住医书,反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帮你。”云纷纷看着闻步知,想了想,将医书拿起来,翻到了其中一页。 医书上确实有记载。 “这是什么?” 闻步知看了医书上的解决办法,愠怒不消,难以忍受,“……云姑娘,你觉得这医书记载是真地么?” 以血换血,还得是主动付出的女子! 闻步知觉得可笑,“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想愿意主动给你换血的人,只有我!”云纷纷站起来,抓着闻步知的手,“等我了解了解除控心术的办法,就拿命换你的命!” 闻步知打断她的手,不需要她的关心,“我的命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闻姑娘,这是我的抉择。”云纷纷笃定,她想,这是唯一能够给七海做的事儿。 但是这件事儿被禁军统领王英给毁了。 他一直在背后关注云纷纷,对她进入太医院,找寻医书的事儿,十分了解,便也是因为这个,他在得知医书上的内容后。 去见了七海。 七海刚刚回到皇宫,撞上值班的禁军统领。 王英拦住他,“你终于回来了?” 七海看着她,愁眉苦脸地笑笑,“不回来能行么?” “你……你为什么要让她做那样的傻事,你……你不知道她是真地喜欢你么,七海,你不知道么?” 王英揪住七海的衣领,他狰狞痛苦的表情,让七海一头雾水。 七海抬手,挣脱他,拍了拍衣服,他不解,“放手,好好说。” 王英统领收手,站在树底下叹气,“云姑娘……云姑娘去了太医院,从太医院曾经前往过北昀国的李太医那里得到了一本医书。此医书上,竟然有解除控心术的方法。” “什么?有……有解除控心术的方法?”七海喜不自胜,殊不知听到的解决办法,却和北昀国从小皇帝那里听到的办法不谋而合。 他抚住树身,额头上冷汗直冒,“你……你说得是真地么?” “我……我还能骗你么?”王英统领苦恼着回,“这件事儿关乎云姑娘的性命,我……我要不是担心她做傻事儿,也不会……跟你发火!” 七海握拳,拍在树身上,心里也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阻止她。” 不仅是王英统领,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此事儿。 上次严青青的所作所为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这又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儿,七海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王统领,你放心吧,我会阻止她做傻事儿。”七海看了他一眼,朝着皇宫走,“我有些累了。” 王英统领看他醉酒恍惚,脸色又白里透红。 没有再拦阻,便将人放进去了。 上官流云不在,所住的宫殿本来以为会很冷清。 不想里面却实实在在地坐了一个人。 是风清扬。 他一个人。 手里拿着一个墨绿色的瓷瓶。 听见靴子声,他回头,一身白衣,却如扶风弱柳。 惨白的脸颊上,染了丝浅淡的笑。 不浓烈,所以他看起来更加瘦弱。 等着七海走近了,才看清风清扬的影子。 风清扬望着七海的脸颊,他苦涩笑了,“你这是……喝酒了?” “对,我喝酒了。”七海抬起手拍了拍脑袋,“头晕,困!” 他走进去,没办法同风清扬多说话,就倒在了椅子上。 脑袋往后仰着,一脸疲惫。 不过因为知道有人,他还是尽量保持苏醒的状态。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风清扬将瓷瓶放在桌面上,示意道,“把这个涂抹在手上,不会留下疤。” 七海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刀伤,“劳你费心了,我这伤不要紧。不过既然是……治伤的药,那我留着,毕竟……有备无患嘛。” 他没有坐起来,只抬起了手,去够桌子上的瓷瓶。 够了好半天,都没有什么拿到。 一旁的风清扬看得吃惊,伸手帮忙把瓷瓶推了过去。 七海这才拿到,倒进手心,戳了戳。 “多谢了。” 风清扬苦恼,看着那药,“你这样敷衍,伤口不会好。” 他像爹一样,将七海的手抓过去,将药倒在伤口上,扯了一块白布,包裹住了。 风清扬懒洋洋地看着他,有些惆怅,“你去见了闻姑娘?” “嘿嘿,你猜对了。”一说闻步知,来劲儿了,七海撑着手站起来,笑看着风清扬,“知道么,她今天对我态度特别好,没有说杀我的事儿?” 风清扬看着七海那么高兴,也不枉和闻步知谈判一回。 他非常平静地问了,“那她跟你说了什么?” “我想喝茶,她就给我倒了一杯,我说吃东西,她就允许我吃水果。”七海天真地仰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她的控心术是不是慢慢淡去了,还是……” 虽然无法深想,但她的的确确感到非常高兴。 那种高兴直抵内心。 七海踌躇不决,眼神里生出渴望,“啊,如果……如果她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风清扬顺着七海的话说,“我想她会得,毕竟……你那般喜欢她!” “只是有些可惜……”七海踌躇不定地说,“以前的步知如果没有中那控心术,那她一定会待我很好!” 风清扬笑他,“已经中了控心术,能怎么办呢?” 七海坐直了,看着风清扬,“那老皇帝真不知道方法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风清扬偏头看着七海。 现在两个人坐在这儿,就好像回到了曾经在安阳王府的时候。 他们也像现在这样有商有量。 第403章 王爷假死(三更) 七海跳起来,蹲在凳子上,“那老皇帝不是中毒了么,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风清扬望了七海一眼,没有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下狠手。 “的确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好逼迫他,询问一下控心术的解决办法?” 七海愁眉不展,瞟了他一眼,“如果能够从她那里了解到解决办法,那我真是幸福!” 风清扬很专注,“我会帮你问得。” “帮我问到了解决办法,以后呢?”七海哈哈笑他。 “要是问到了解决办法,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风清扬周身的气质高如尘,所以连说话,都有商有量,有本人特别的涵养和气质。 七海顺便吐槽了一句,“可是我不会放弃报仇得。” 风清扬不想听这个话题,他也没有回复。 “……你困了吧,那你休息,我先走了。”风清扬站起来,徐徐地往外走。 七海抬了抬脚,又躺下了,“真走了啊?” “走了。”远远地,只飘来这么两个字。 …… 风清扬返回殿中,睡不着。特地去宫里看了老皇帝。 老皇帝身上的毒不重,却又迟迟不好。 这是老皇帝感到奇怪的地方,当然也是他为此愤怒的地方。 “父皇,今日如何?” 老皇帝斜着眼睛瞟他,“能怎么样,半好半不好,清扬,你给父皇下的毒,好生厉害啊?” 风清扬浅淡一笑,而后又抬起脸颊,望着老皇帝,“儿臣今日来,是想问问您一件事儿。” 老皇帝点头,没有过多责备,“你说!” “控心术可有解决的法子?”风清扬走近了,看着老皇帝,明明是在逼迫,却偏偏没有那股狠劲儿。 老皇帝看着风清扬,“那链子都被你毁了,朕哪里还有法子?” “你不是说,那链子根本没有什么用么?”风清扬动怒了,他不喜欢老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自己。 “你说得没错,那链子虽然不能解除控心术,但是……可以转移,不过……链子已毁,自然……” 风清扬恼羞成怒地将桌子上的茶杯掀翻在地,他手指定着老皇帝,“你……你果然骗了我?” 可惜,自从知道那链子不用,就被他拿剑砍了个粉碎。 现如今,将闻步知所中的控心术转移,都成了一个难题。 这……他怎么能够忍受得住呢? 风清扬抚着心口,忧心如焚下,咳出了血。 老皇帝第一次看见风清扬在自己的跟前吐血,那种感觉无法言语,更有些心痛和仓皇。 “清扬,清扬?”他拼命地叫嚷着,甚至想下床,去看看风清扬的情况。 可风清扬却冷漠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犀利的眸光里,盛满了深重的恨意。 …… 他回宫的时候,神情痛苦,面色苍白犹如白玉。 进了宫殿的大门,身旁的内监看到,吓地手一抖。 “殿下,您没事儿吧,您……您……?”他非常着急。 风清扬抬起头,望了内监一眼,“你下去吧?” 内监思量着转过身,却见风清扬摔倒在地,直接吐了血。 内监吓到,连忙传了太医。 忙活了一晚上,太子殿下才苏醒过来。 不过咳血咳了一晚上。 因为撞到安阳王实施计划,所以翌日清晨,太子殿下一醒。 就被这件事儿吓得再次咳血。 风清扬撑着桌子,问那位常常跟在安阳王身旁的心腹。 “你说我父亲……我父亲怎么了?” 那府兵拱手,哭诉了一阵回答,“昨晚有人进王府行刺,王爷身受重伤,当心被刺了一剑,然后……然后就……”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不过看情况,风清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结果。 无外乎就是告诉他。 安阳王……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死了! 他平日里那双温润如玉,貌比潘安的脸颊上,脸色更加惨白,比深夜里的月光,还要白。 淡蓝色的眸子蓄满了火意,红彤彤地,惹人畏惧。 他发狠,“刺客是谁?” 那人拱手抱拳,回应道,“刺客究竟是何人,属下也不知。” “不知。”风清扬抬了抬细眉,怒火冲天,“你竟然不知道刺客是何人,你……你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府兵双膝跪地,痛苦不堪,“王爷惨死,属下保护不周,罪该万死。” 嗤啦…… 直接取剑抹了脖子,当场随主去了。 风清扬听着这个消息,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再多待,就吩咐了人,出宫回安阳王府查看。 安阳王早就料到,自己的儿子聪明绝顶,如果不眼见为实,必定不会相信他已经身亡。 是以他老早就准备好,找了同样年龄,同样身形,同样被刺杀的尸体,装作假死。 风清扬探他的脉搏,灵柩里的安阳王确实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个时候的风清扬抓着灵柩,看着全无气息的父亲,郁结于心,没忍住,又咳了血。 当时的安阳王站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对着一具尸体咳血,又心疼,又痛苦。 不过……没有办法,计划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除了伪装以外,别无他法。 风清扬在安阳王府里,咳血过后,拖着虚弱的身体,送了灵,给前来上香吊唁的人鞠躬致谢。 那个时候,他没有把自己当成临水国的太子殿下。 但是四周前来吊唁的人,从太子殿下跪拜安阳王灵柩开始,他们就知道,安阳王是太子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人。 现在这个最重要的人死了,就如同心底深处最重要的一根弦,无声地绷断了。 离开的时候,安阳王出言问了府兵,了解了一些情况。 那个时候,他的脸色,比之以往,更要可怕。 “你骗我,你骗我?”他嘴里嘟囔了这一句话,抓着杯子,扑通扔在了房门上。 哐当,杯子坠落在地,碎了。 花了三天时间,风清扬都待在安阳王府处理父亲的丧事儿。 七海知道此事儿,出了神。 四月茶楼里,喝茶的顾客正为了帝都这件大事儿闲聊着。 当然一些老弱妇孺,因为之前雨灾时,安阳王的功劳而心生敬意,现在安阳王死了,自然为之难过,所以整个酒楼里,有人痛哭,有人惋惜。 当然更有一些不知情况的江湖中人,在为此八卦。 “你说,安阳王怎么会死呢?” “听说是安阳王府闯进了刺客?” “什么刺客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儿?” “听说……是镇国公府的后人!” 七海握在手心的筷子扑通落地…… 第404章 他就该死(一更) 什么刺客? 听到他们传言,七海还跟小孩子一样,想要知道个真相。 可当他们说到,安阳王风于则死了以后,他的心就变得颓唐起来。 安阳王怎么可能会死! 他几乎没有动过安阳王!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时好奇,他持剑就走,却在路上被云纷纷和云步非两个人拦阻。 “你别去,安阳王的事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云纷纷拉住他,“他是你的仇人,杀了他,就莫要愧疚。” 云步非也心急如焚,“是啊,七海兄,我们给你准备了干粮和马车,放在了宫门口,你赶紧走,万一被风清扬知道,他定然抓你回去?” 七海纳闷不解,“我说过,我没有刺杀他。” “七海兄……”云步非握着扇子挤上去,希望能够说服七海,远离帝都。 可追了很久,七海忽然拔剑拦阻。 他铁青着脸颊,“我说了,我没有杀安阳王!” “可是……他已经死了,你现在去安阳王府,就是去送死?!” 七海手握紧剑,目光迷离,“这是我的事儿!” …… 大步迈向安阳王府,准备去查探情况。 不过刚到安阳王府的那条街,就瞧见一批禁军在追踪一个人。 此人虽然穿着黑色的锦衣,蒙着面。 但那背上的五弦琴却透露了他真正的身份。 七海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追踪的这个人,就是凤弦公子。 “跟我来!” 看着近到跟前的凤弦公子,七海直接将人带到了窄巷。 墙后,七海将人引到了另外一条街。 等再回来,凤弦公子已经在等。 七海问他,“那些禁军为什么要追你?” “属下去找您。”凤弦公子拱手,面有难色,“本以为会在安阳王府里,谁想被人发现,追到了这儿。” “听说安阳王死了?”七海目光落在凤弦公子的脸庞上,神情落寞,“这事儿是真的么?” 安阳王愁苦地回应了一句,有些迷茫,“是真得。” “果然?”七海瞥着凤弦公子,狐疑地问了,“余婆带你们去刺杀安阳王了。” 七海预料到了,“人真得死了么?” 他有些不相信。 凤弦公子脸色颓唐了很久,有些心不在焉,良久,他看着七海。 “少爷,余婆人已经……” 七海睥睨,“怎么?” “她……被安阳王杀了。”凤弦公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悲凉。 余婆是他的主人。 为了刺杀安阳王,死在了安阳王府。 七海仿若凝固成了一座雕塑。 不知道是太震撼了,还是离别的时间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认为这是假得。 眼里含着泪光,还在问凤弦公子,“你、你在骗我吧?” “没有,余婆真地死了。”凤弦公子强调了一下,“她被杀了。” “杀了?”七海忍耐不住地问,“谁、谁杀得?” “是和安阳王打斗过程中,才……被杀害得!”凤弦公子的脸上,恍然铺了阴云,他想了想,看着七海,跪地请求七海报仇雪恨。 七海退后两步,微微地瞅着凤弦公子,看着他投来的期待目光,“我不是说过,我自己去报仇么?” 如果是他报仇,最起码他会觉得,曾经的那些仇,有他的努力。 如果是他报仇,就不会牵连上余婆。 那些关心他的人就不会死。 如果是他报仇,即便风清扬会将此事儿怪罪到他身上,也至少不会确信就是他做得。 一连串的打击,像那天铺天盖地的暴雨,浇灭了他的决心。 安阳王都被杀了,那他的努力能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余婆是因为觉得自己优柔寡断,所以才会替自己做出决定么? …… 后来他回去的时候,凤弦公子百般提醒,让他不能回宫。 否则太子殿下风清扬必定会捉拿他。 七海摇头一笑,“捉拿就捉拿吧,原本我也想看看,这……是不是真得?” 按道理来说,余婆和安阳王打斗过程中死了,那安阳王又是因为什么死得? 难不成同时击打住了要害?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妥。 那么,这其中会是因为什么呢? 凤弦公子一旁站着,努力地唤七海。 七海都没有什么反应。 “您去哪儿?” “进宫!” “您在送死?” 七海走了两步,回转头,“我要真相!” 他走了两步,又退回去,两手落在凤弦公子的肩膀上,“余婆出殡的时候我会回来得?” “嗯。” 凤弦公子没有阻止。 余婆以死策划的这个局,七海压根没有相信。 但让凤弦公子也为此困惑地是,安阳王竟然也死了。 这似乎太不可思议了。 他甚至想到了最可怕的计划。 这个计划,让他为七海忧心。 那天回宫后,风清扬也坐在宫殿里。 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七海就坐在窗沿上。 “你没听见消息么?”风清扬的声音哽咽。 “我听到了。” 七海偏头望着风清扬,“安阳王死了。” “你为什么不逃?”风清扬问七海。 七海反问了一句,“那我为什么要逃?” 风清扬冷声,“你杀了安阳王,你杀了临水国太子殿下最在意的父亲!” 七海笑着问,“你是在说自己?”他翘着腿,“我知道啊。可是……你父亲该死。” “你?”风清扬瞪着他,发现七海的眼神也冰凉一片。 “他不该死么?”七海伸出手指头,像是在做一件幼稚又有趣的事儿,“你看我的手指,你父亲杀了我的师父,杀了我的师兄师弟们,又给我最心爱的姑娘下了控心术。现在他又杀了我的奶娘。前后多少条人啊。” 他瞧着风清扬的脸颊,问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正常却又同自己的心情十分吻合的话,“杀了你父亲,你这么伤心。那你父亲杀了我那么亲人,我不伤心?” 风清扬纠结,“可你杀得是我这辈子唯一得,也最在意的亲人。” “我的亲人对我而言都是最亲最在意得。”七海说着,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在杯子里下了毒。” 风清扬点头,他握着手指,“是,你敢喝么?” “不敢,所以我不喝!”酒中的水倾洒,洒在了地面上。 风清扬微微压低了声音,“我就知道你不会喝得。”他自己端起了一个酒杯,仰头将酒水喝尽。 看着酒杯,他说,“看见了么,我没有下毒。” “可我没喝。” “是啊,你没喝。”风清扬猜测到了,“我就知道是这样。”他苦不堪言,目光哀愁,“我想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是朋友。以前……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来帝都的目的。那是因为……你怀疑我?” 七海点头,没有否决,“毕竟我大师兄是你的贴身护卫,他若死了,同你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会有些关系。” 风清扬和七海,像是在话家常却又像是对质。 “那你后来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七海回,“我不是石头,我跟你相处的那段时间,你对我很好。我对你们这儿的破规矩,不喜欢。而你对我也挺包容。况且,你真要知道我大师兄是怎么死得,又为何要陪同我查,所以只有一个原因。” 他坐直了身体,看着风清扬,“你也想要知道菩提庙旧案,也想知道菩提庙旧案的真相,我既然要查,必定要借由你的手。” 风清扬咳嗽了下,“所以、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是么?” 七海叹了口气,他点头,“是。” 虽然违心说了假话,可是七海清楚,如果不能够说得果决。 风清扬就不会命令那些禁军将他抓起来。 他就没有一个理由,让风清扬发泄。 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一个久病缠身的人,如果太过压抑自己,最后可能会受不住,郁结而亡。 第405章 也许是爱(二更) 风清扬经历丧父之痛,又因为注重和七海之间的友情,迟迟没有下手。 这会儿安排了这桌饭菜,想着和七海挑破此事儿。 却不想最后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风清扬面露怒容,“七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激怒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七海点头,“我知道。”他看着风清扬,“我今天来这儿,就没打算走,因为……” 他想证实自己内心深处那件真正的事儿。所以他拔剑,落在风清扬的脖颈上。 “既然太子殿下怨恨我杀了安阳王,那么就别怪我绝情了!” 那把剑蹭过去,落下几点血渍。 风清扬气怒,抬手和着七海打了起来。 整个宫殿里,两人武功持平。 谁都会受伤,谁都在发泄。 可奇怪地是,谁都不肯杀了对方。 风清扬看着七海,“你为什么不动手?” 七海直接,两步外,他跟着嚷,“因为杀不了,当然没办法杀。” “杀不了?”风清扬郁闷地叫了一声,眼神里铺满了无法想象的落寞,“你不是会隐身么,为什么不用?” 七海不知是傲气,还是在赌气,“我不想用,我觉得不隐身,也能杀了你。” “那就试试看。” 终究还是气话! 两人从宫殿,打到宫外。从宫外打到屋檐。 他们的身影在夜色里,像两股冷风。 吹来吹去。 中途风清扬咳血,隐在暗处的禁军蜂拥而至。 阙无英执弓弩,朝着七海射箭。 七海哪怕躲避不及,也没有使用神秘空间。 就这样,他被人围攻,活捉了。 是自己主动被禁军活捉。 风清扬派人将他关在了天牢里。 同七海一样的意思。 他知道七海是故意让自己被抓。 就像七海知道风清扬明白他根本关不住自己,是一样的道理。 可除了他们两个彼此理解又彼此包容的心。 无人能够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因为。 就像同样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的他们,在采取另外一种极端的方式,来祭奠他们的友情。 “风清扬……这一次,我想我不会选择欠你了。” 就在七海被抓,甚至接二连三被内监确定,他的行踪后的第三天。 老皇帝竟然奇迹地上了朝。 风清扬站在殿堂上,想着眼前自己这位父皇,九五之尊。明明知道自己下了动弹就会加剧毒素的毒,他却还是来了。 老皇帝在大殿上陈列了七海所有的罪行。 总之,他要在所有人的面前,下一道杀令。 为了他这么久,哪怕是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对抗也要坚持做的事儿。 众位大臣对于杀害七海一事儿,不甘心,不情愿。 在殿中所有有血性有良心的大臣都表示,七海正义凛然,为国鞠躬尽瘁,不能杀。 他武功高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不能杀。 鲁国公和孟绫世子,陈明杰和陈露白父子,工部尚书,户部侍郎,大学士,仰仗云老的学子,太子殿下先前的大臣,都为七海请命,希望老皇帝能够收回成命! 可老皇帝否决,甚至还问了殿堂里那位同七海一向关系极好的风清扬。 “太子,此事儿你怎么看待?” 风清扬低垂着眼眸,拱手叩拜,“七海是罪臣之子,该杀!” 这话一出,殿堂上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这个问题,不过没有人知风清扬本人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大明白风清扬的用意。 唯一疑惑地,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安阳王死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跟安阳王有仇恨的七海杀得。 七海定了斩首之日。 那天老皇帝回去,似乎万分高兴。 因为他发现,风清扬无话可说,对七海是发自内心地怨恨。 当然风清扬出了宫,去了安阳王府。 他跪在牌位前,向死去的父亲行礼。 他甚至还给安阳王烧纸。 不过他不知道,就在他身后,站着的某一个府兵,是他的父亲安阳王。 欺骗从那场灵柩开始,而心死从那场计划之后。 风清扬磕了三个响头就走了。 出了宫,他不让任何人陪着。自己却去了医院。 窗户旁,他坐下。 闻步知问风清扬,“你要喝茶么?” “不喝。”风清扬冷漠,目光看着闻步知,“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闻步知疑惑。 “你想要杀的人,马上就会被斩首。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风清扬说着那些话。 目光坚定,却没有任何温度! 闻步知手握着茶盅,扑通,茶杯掉落在地。 眼睛已经晕满了水雾。 不知道为何会哭,但她很快就擦掉了眼泪。 “那多谢你了,要不是太子的帮忙,我恐怕还杀不了他!”闻步知决绝地回应了一句。 风清扬哭笑不得,他盯着桌子上的茶杯,笑着问闻步知,“你知道为什么他会受控于我么?” 也对,凭七海那样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进入天牢。 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闻步知看着风清扬,眼神冷冽,泛着幽冷的光芒。 目光里夹杂着说不得的苦闷,但她还是问了,“为什么?” “因为似你这样的人,都是他在意的人,如果他逃了,你们怎么办呢?”风清扬说得斩钉截铁,瞥着闻步知,就像在吐槽,“闻姑娘,现在你满意了,他会死了,不用你整日喊着要杀了他!” 闻步知不解,“我怎么觉得你这口气……” “不好听。抱歉,我风清扬不会说好听的话!”用最温柔的嗓音说着最残忍的话,“况且自从你中了控心术以来,我原本就对你深恶痛绝。” 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如果是旁的人,中了控心术。在接二连三地听到别人说起这些事儿,定然会有所怀疑,定然会愿意查清真相,而不是像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 他站起来,像一个喋喋不休的老者。 “不是最讨厌七海的么,好了,现在如你所愿,他要死了,被我以罪臣之子斩首示众。今日,明日,以后,他都会永远消失在你的世界里。”风清扬徐徐地吐槽,手指故意将那茶杯摔倒在地。 砰…… 吓了闻步知一跳。 闻步知抬眼看过去,此刻的风清扬似乎太过暴躁了。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么?”闻步知抚着门框,气郁地问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我就不会将他要死的事儿告诉你。闻姑娘,斩首之日,你去天牢见见他最后一面吧。” 风清扬从自己的手心,取下金牌。 走进大街。 看着四处的红灯笼,风清扬又重重咳嗽起来。 刚才佯装太过,此刻一时没有克制住,病情加重了。 他失魂落魄地朝着宫门走。 他想,他是临水国的太子! 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却是他必须走的路。 瞧着咳出的血丝,他想他命不久了。 闻步知总是以自己要刺杀七海为由,不肯相信自己的感情。 所以伤害自己的同时,还伤害了别人。 他不相信失去了记忆,怀着刺杀七海的目标,就一定不会感受到七海的情意。 哪怕是块石头,也该捂化了。 能帮七海的事儿,就只有这么多了。 权当他利用七海,来完成他内心的筹谋。 天空眨动着星星。 闻步知站在医馆门口,无助地颤抖着。 不知是伤心,还是高兴。她一直在流眼泪。 最后竟然握住了袖子,拿着风清扬留下的金牌就往外门跑。 喧闹的街市里,有人在嚷。 “卖糖炒栗子,卖糖炒栗子呢。” 她的世界里,只有糖炒栗子的叫卖声。 一个人站在摊贩前,她哭笑不得地问,“老板,这糖炒栗子好吃么?” 老板笑着点头,“好吃。”从锅里拎了一颗递给闻步知。 闻步知接过,尝了一口。 栗子的清香,是她熟悉的味道。 然后她看着老板,忍不住说,“我要……十一包糖炒栗子。” 第406章 一生一世(三更) 老板无奈,耸耸肩膀,她说,“没有那么多。” 闻步知着急,“那你再炒啊。” 老板犹豫不决,“真没有那么多了。” 闻步知在糖炒栗子的摊贩前,哭诉着,犹豫着。 过往行人看到她,那么伤心,便问老板原因。 老板解释,今天生意好,糖炒栗子快卖光了。姑娘要十一包,他拿不出来。 因为哭得太汹涌,闻步知没忍住,在摊贩跟前吐了血。 卖糖炒栗子的老板吓了一跳,看着吐血的闻步知,惊慌失措。 “姑娘,你、你别着急。你要是愿意等,我……我去家里拿,给你做!” 闻步知擦掉嘴角的血渍,他点头,说了一句好。 凤弦公子听从七海的吩咐,照顾闻步知。 这次看到她在街市里,等了一个时辰,等着摊贩回家,等到那个地方从最开始的热闹之地到最后的萧索冷寂。 凤弦公子站在身后,他想,闻步知急切的样子已经吓坏了摊贩。 卖糖炒栗子的老板恐怕不会来了。 闻步知不服输,就呆滞地站在那里。 她等啊等啊等啊。 等到旁边收摊了,也没有走。 就继续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等。 凤弦公子正要上前劝说时,老板来了。 “姑娘,姑娘别着急。我马上给你炒,马上给你炒。” 消失的笑意从嘴边慢慢地显现。闻步知看着眼前卖糖炒栗子的老板,笑成了傻子。 凤弦公子看着那笑,虽然狼狈,却尽显天真。 闻步知站在那儿,等着摊贩老板炒完十一包糖炒栗子的时候。 付给了对方一锭白银。 老板要找零钱,她就伸手推。 她说,“我能得到十一包糖炒栗子,真是……太好了。” 她抱着十一包糖炒栗子,新鲜的糖炒栗子贴着袖子,灼烫着皮肤。 像要溃烂一般。 她搂得紧紧得,往皇宫里走。 眼神呆滞,面上伤愁。 凤弦公子尾随着闻步知,发现经过的地方,铺满了血渍。 血渍一点又一点地,流成了一条血路。 一直到了宫门口,她才因为抑制不住,单膝跪地。 她抱着糖炒栗子,一路走过来,嘴角的血渍持续淌着。 就在她以为自己能够走进宫门的时候,就因无力摔将在地。 禁军统领王英看到闻步知,一时错愕。 闻步知举起金牌,看着怀里十一包糖炒栗子,她徐徐地说,“太子殿下允许我进天牢探望。麻烦……麻烦王统领,把这十一包糖炒栗子带给七海,麻烦……您……” 她又吐血了? 不过这一次,她晕倒前,想地是北昀国的悬崖边。 那天,风和日丽。 有很多有缘人都会为姑娘采摘一朵姻缘花。 跳下悬崖,采摘一朵尚费力气。 他却采摘了十一朵。 他跟自己说,送十一朵花是有寓意得。 那叫做一生一世! 现在她以糖炒栗子相赠送,十一包。 是不是能够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呢? “闻姑娘,闻姑娘?” 耳边有瑟瑟的夜风,王统领的喊叫声。 但她却已经晕过去了。 禁军统领王英救了她。 十一包糖炒栗子,包装袋上面沾满了点点的血渍。 王英统领就是拿着金牌,进入了天牢,将糖炒栗子交给七海。 七海看着糖炒栗子,不明所以,他笑着问,“你请我吃得?” “不是!”王英统领看着七海,“是闻姑娘送给你得。” 七海听到闻步知,一时兴奋。看着一大堆糖炒栗子,他笑,“步知送我这么多糖炒栗子做什么?” 王英统领有些可爱,亦有些好笑,“十一包糖炒栗子,全部是闻姑娘给你得。” 七海听了,跳起来,他快速地奔到糖炒栗子的旁边,一袋又一袋地数着 “我真数了,应该有十一包吧?”王英统领像个铁憨憨,趴在铁门上,突然出口问了。 七海抱着糖炒栗子,在监狱里跳了起来。 他还高兴地炫耀,“真是十一包,真是十一包。” “什么十一包?” “王统领,你知道十一包糖炒栗子代表什么么?”七海抓着王英统领的袖子,目光下泛着点点泪光,“在我们那里十一代表着一生一世。我送她十一朵姻缘花,她还我十一朵糖炒栗子。这就说明,步知是真喜欢我!” “是么?”王英统领心善,没有将闻步知吐血昏迷的事儿告诉他,倒是忍不住替云纷纷说了几句话,“七海,云姑娘知道你进了天牢,现在想方设法地救你呢。她对你,是真心。” “我知道,但我说过了,除了步知……”七海迟疑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王英统领。 他说,“你若喜欢云姑娘,就要大胆地去追。爱情嘛。并不像某些人说得,必须要做到无私才好。越是无私,越没有什么用,不是么?” 王英统领明知七海的用意,倒是他却还是迟疑了。 因为不可能得。 在云纷纷持剑放在自己的脖颈上,说给他听的那句话开始。 他就知道不可能。 云纷纷说,“如果……如果下一次,你还将我要做的事儿告诉七海。那么,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仇人,我云纷纷今日起誓!” 即便是希望她安好,对方也不愿意自己去妨碍她? 现在王英统领站在这儿,明明是想为云纷纷做点儿什么。 但他却发现,那些知道的秘密,因为爱,其实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来。 王英统领思量着,还是转身离开了天牢。 …… 七海赴约,利用空间去见闻步知。 医馆里,却没有看到人。 离开的时候,凤弦公子露面了。 “少爷,一直以来,有件事儿忘了同你说?” 七海别扭,“什么事儿,你说?” “闻姑娘是万若影的女儿,万若影是安阳王的手下。当年他跟踪到山庄,是为了杀了你。” 七海顿得仓皇。 “你说什么?”他重复了一遍,“万若影是……安阳王的杀手。” “是!”凤弦公子拱手分析,“就是因为万若影的身份,所以猫耳娘来到帝都,才会这么快就被盯上。” 七海冷不丁地退了两步,有些失落,“原来……原来是这样。” 想到之前他在医馆里发现的牌位,原来……另有原因。 七海抬头,“这件事儿我知道了。” “少爷既然知道,可否罢手?”凤弦公子停了停,“对闻姑娘罢手。” “万叔的事儿是上一辈的恩怨,同我和步知有什么干系?”七海目标明确,他回头,看着凤弦公子,“如果有一天,你跟我站在同样的位置,一定会跟我一样!” 第407章 不信敌死(一更) 凤弦公子虽然无法认同他这个观点,但是他却猜到了结局。 猜到了七海会这么选择。 “主子。你看,我就知道即便是这样的真相,少爷也不会离开闻姑娘得。你……终究是妄想了。” 在七海离开时,凤弦公子站在屋子里叹气。 他的目光灼灼有光,仿佛月光下的宝石。 七海不相信安阳王能死,特地去安阳王府查看了一下。 溜进书房,他在桌子里来回翻找着一句话。 安阳王府府兵看见七海,光明正大地在撕画。 撕地恰好是兰姑那幅画像。 可是当着安阳王府那么多府兵,那么多下人。 他撕得不亦乐乎,就是没见着安阳王现身。 “看来你果然是打算一直伪装下去了!”七海大声嚷着,嘴角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你不是不肯现身么,好,我会让你主动现身。” 七海退离时,安阳王依旧以府兵的身份将人望着。 安阳王知道,七海神出鬼没,一定能够从天牢里逃出来。 却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竟然真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安阳王有些不可思议。 空间里,等待了很久的七海,都没有发现安阳王。 坐到大晚上,都不见王府有任何动静。 不过也难怪,安阳王和他相处了那么久,知道七海有隐身功能,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所以安阳王选择了视而不见。 此事儿事关重大,怎么能被这个臭小子给毁了呢? 总之在七海等到大晚上,都没有任何发现时。 他明白一个问题。 安阳王已经摸清了套路,计划未曾完成以前,他是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现身? 是因为不愿意现身? 还是他真地死了。 七海琢磨不透地从安阳王府离开了。 返回到天牢时,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牢里的风清扬。 他明显在等他。 “你出去了?” 风清扬回头,淡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瞅着七海。 七海抱着胳膊,一脸郁闷。 “我是出去了。”他又反问了一句,“我能不能出去,你难道不清楚么?” 昔日关押天牢时,风清扬就知道,他能够安然出去。 这件事儿,谁都清楚。 毕竟可以随意在大殿上消失。 风清扬踌躇,“我没想到你会走得这么光明正大?” 七海吐槽了一句,回头盯着地面上的糖炒栗子。 他将糖炒栗子拎起来,放在怀里,很正经地说,“我出去一趟,是见步知。这种事儿,我没必要跟你讲。” 风清扬看着十一包糖炒栗子,纳闷地问了一句,“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十一,代表一生一世。”七海因为这件事,对风清扬的态度都变了很多,“步知接受我了,她喜欢我了。” 风清扬看他没出息,忍不住扎刀,笑了,“中了控心术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说不定她做出这种假象,只是为了杀你?” 就是想看他不高兴的样子,风清扬才觉得解气。 谁想到聪明一世的七海,竟然这个时候糊涂了。 他嘟囔,嘴唇抿了抿,“哦,好像……你说得也有道理。之前我说了那么多,她都还是要杀我,不代表这一次,她不会不杀我。” 被风清扬一灌输消极的思想,七海也有些颓唐了。 落寞了少于,目光也渐渐涣散。 他打量着风清扬,闲适地坐过去,“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七海拎了一包糖炒栗子,取出几颗扔给了风清扬,“哪,接着。” 风清扬单手握住糖炒栗子,有些优柔寡断。 “你竟然给我吃?” “对。”七海点头,瞟他一眼,“好东西就是要分享。虽然我们之间是敌人。况且……” 他犹豫了一下,掂量着糖炒栗子,“栗子这么多,吃不完,浪费,可惜了。” 风清扬偏头看着七海,惆怅了很久,“我父亲可能真地死了?” “何以见得?” “他死后的当天晚上,我当着众人的面,服了毒。” “死了这条心吧,你父亲那么狠,你以为看着你中毒,他就能放弃自己的计划了。”七海吐槽他,毫不留情。 风清扬看着自己的手,“你这张嘴真是够狠,可是……七海……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 七海装糊涂,听不懂,“什么奇怪,奇怪什么?” “我父亲的死?”风清扬坐得好端端得,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七海,“你说,父亲是不是故意炸死?” 七海摇头,“不知道。” 风清扬看着七海,“你去过安阳王府了,对吧?” 七海夸奖,“谁去了,不要胡说八道。” “不,你去过!”风清扬特别得理智,他静静地瞧着七海,微闭着眼睛,发呆地想,“你身上有王府的味道。” 七海听得郁闷,又觉得邪门。拈着自己的袖子好好地嗅了嗅,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你一定是在说笑?” “我没有说笑。”风清扬打量着七海,淡蓝色的眸子停在七海脚上。悠悠若若地说,“父亲的书房门口,有一种树,叫香树。香树的叶子有奇特的香味,我已经……嗅到了。” 七海赶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往后退了退,紧张兮兮地,“你……你属狗的啊?” 风清扬摇摇头,看着七海,平静如常,“如果……真是属狗得,也许在你进来时,我就知道你去过安阳王府了?” “那你……”七海瞥过脸颊,想了想,松开了膝盖,“没错,我是去了安阳王府。” “去安阳王府做什么?” 七海手臂一定,躺在地面的枯草上,“还要问么,自然是跟你一样,怀疑安阳王没死?” 风清扬喜出望外,有些惊讶,“那找到人了么,他有没有活着?” “没出现。”七海也跟着气风清扬,“也许早就死了吧,要不然看到我得多激动。” “看来……我父亲真死了。”风清扬望着天牢,又盯了盯七海,“三天后,你就得上断头台了。你……想死么?” “废话。”七海怒怼,“你才想死呢?”手放在脖颈上抚了抚,他开心地笑了,“不过我运气好,不会死得。你……杀不了我?” “杀不了,你还来?”风清扬也被七海绕糊涂了。 七海不想兜圈子,静静地瞅着风清扬,他目光冷悠悠得,“你和我打架,和我闹矛盾,然后把我关进天牢。动静弄得如此大,无外乎就是希望那个你自认为没有死的父亲明白,你我矛盾太大。不值得在一起。” 风清扬笑声清脆,“你真地很聪明!” “谢谢夸奖!”七海翻了个身,头疼得很,“太子殿下,你抓我进来,真地是因为要砍我的头,还是……” 风清扬别扭地反问了一句,“你不是很清楚么?” “嗯,对,我是这样想。但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你告诉我。”七海站起来,瞅了一眼他脖子上的伤,“为了配合你演戏,必定要真切一些。怎样,脖子上的伤。” “还好,不会留下疤。”风清扬手指触碰了一下脖颈的伤,意外得知七海是在配合自己,有些小小地兴奋,“看来每一次跟你吵架闹矛盾,似乎都会和好。” 七海掀了掀眼角,“主要我太聪明,还有心有灵犀一点通。” 相处了这么久,怎么不可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安阳王太愚蠢,以为只有他死了,他们之间的情分就会淡薄。 可像他们那么固执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件自己没有看到过的事儿。 “如果……我父亲是真地死了?” 七海果决,“你就要杀我,我知道?” 他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很平静,“若他没死呢?” “他没死,没死……”风清扬哭笑不得,他想,如果真是那样。 他还能怎么样?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安阳王是生是死,跟他再没关系。 临水国老皇帝是生是死,跟他也没有关系。 “七海?” 第408章 故意假死(二更) “什么?”七海抬起下巴,盯着风清扬,请他继续说。 风清扬眼神里时常夹杂忧伤,但这次他很平静地说。 “我们演一场戏吧?” “你可想清楚后果了?”七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如果跟你设想地一样……” “无妨,我只要一个真相,我只想猜一次人心!” 就这样,二人做了一个以假乱真的游戏。 对视刹那,两人的目光,都那般坚定。 对……真相的坚定。 —— 三日后,接二连三的大臣请求无果。 七海被拉到闹市斩首。 “七海,七海……”云纷纷闯进刑场,拯救七海无果,被禁军阻拦。 鲁国公和陈尚书觉得这个画面,太过可怕。 不敢看。 也就没有来。 倒是孟绫世子和陈露白,竟然为此策划了一场假传圣旨。 可惜……监斩官却按耐不住地笑了。 “别白费心机了,诸位,陛下有旨,今日必须杀了七海。” 七海跪在那里,脑袋上覆了黑色头巾。 安阳王站在人群里,心里琢磨,头巾是黑色,说不定此人并不是七海。 不想监斩官竟然亲自到了刑场,拎走了头巾。 七海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云家姐弟依然记得。 “七海……七海……”云纷纷誓要救七海,可是,她没有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将七海救下来。 云纷纷咆哮地嚷着? “七海,你这个孬种,你这个孬种。怎么,你忘记了么,你同爷爷结拜之时所说的话么,你说护佑云家,你可倒好,明明有能力,却不在外诸般显露,非要一死。好……好……”云纷纷不知道是性情使然,还是因为自己对七海的不舍,以至于当着闹市里诸位大人的面,她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 七海想让她回去,不要因为自己节外生枝。 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说一会儿要自己假死。 于是他的措辞换了。 “你以为我不死就会迎娶你么,不,不可能。纷纷,云老为我结拜大哥,我就是你爷爷。爷爷和孙女如何能够成亲,况我心中原本就有一人。”七海只希望在自己和风清扬的这个计划开始以前,能够和云纷纷说个明白。 藕断丝连,断不如抽刀断情来得痛快,也更有实在感。 他实在不想看到云纷纷再次为了他,去拿什么医书,去救步知。 步知是他的妻。 “她若真心喜欢你,怎么可能这个时候都不来看看你。”云纷纷向着在场众人,大骂闻步知,“闻步知,你看到了么,他都快死了,还想着你。为什么你不出来,为什么你不出来见他最后一面,为什么,为什么……闻步知,你心太狠了。” 监斩官看不下去,冲着底下嚷,“时辰到了,行刑!” 听着这命令一下,云纷纷更加纠结痛苦。 想要去刑场拦阻,却未料身旁众人拉着她,不愿意让她送死。 …… 路上的方舟前辈,临水国的南王殿下亲自赶往帝都,只为解救七海。 殊不知他到时,闹市的人已经散去了。 七海的尸首也已经处理了。 在看到刽子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人以后,云纷纷望见淋漓鲜血,痛哭不得。 后来太过痛苦,以至于倒地不醒。 彻底昏睡过去。 七海被……斩首了! 鲁国公,孟绫世子,陈尚书,陈露白,户部侍郎毕郝来,工部尚书,那些知道七海的人,那些把七海当成朋友的人,那些为七海的死痛彻心扉的人,小的遗憾其武功才华,高尚人品。 老的却无端回忆起那年的镇国公。 镇国公在大殿上,叩拜老皇帝以后,撞柱而亡。 哀陛下疑忠臣不用,怜临水国国基不稳。 那一撞之下,所有的忠义,都随着镇国公最后一口气,消散无踪。 塌上的老皇帝,颤着双脚从被子里挪动下了地。 他光着脚慢步来到监斩官的身旁,一步又一步地问。 “七海死了么,七海死了么?” 监斩官跪在地上,禀报老皇帝。 七海……被斩了。 按道理来说,老皇帝应该为此感到兴奋。 可是他却在哭。 他痛哭流涕,他看着宽阔的大殿,他笑完了哭,哭完了笑。 最后直接跪在了地下,吐了一口血。 太医宣到跟前时,老皇帝询问对方,自己还能活多久。 太医看着身旁的太子殿下风清扬,不言不语。 老皇帝坐起来,扭头看着风清扬。 风清扬不肯这个时候,让这个老皇帝死,他想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计划被他勘破。 他从袖子里取出解药,放在对方的手心。 老皇帝看着风清扬,“太子愿意给朕解药了?” “七海已经死了,父亲的仇报了。”风清扬面露伤感,“父皇,恭喜你,这么久,你的心愿完成了。” 老皇帝一瞬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太子去哪儿?” 风清扬扭头,拱手躬身,“难不成你还有事儿?” “有。”老皇帝喝了解药,站起来,令内监给自己看了把椅子,放了棋盘,“陪父皇下盘棋。” 众位太医被屏退了。 屋子里只剩下老皇帝和风清扬。 “太子还记得之前的密室么?”老皇帝歇了一口气,笑着望向风清扬,“那里面的怪物,你……看到了吧?” 风清扬握着棋子,他温润如玉的性子,过于冰山一般的冷静。 “记得。” “你将父皇的话抛诸在脑后,并且在父皇避暑的时候,带着七海去了密室,对吧?” 风清扬握着棋子,抓得紧,却依然保持冷静,“父皇想说什么?” “朕早就知道,你会帮助七海,答应他们停战的协定。所以……那个时候,朕看似去避暑,实际上,却是命人去了边塞。” 老皇帝的话,冷森森地,在屋子里传扬着。 老皇帝告诉风清扬,自己当时就下了旨。 临水国和北昀国,永不停战。 直到……拿下北昀国。 风清扬手中的棋子突然掉落在棋盘上。 “云家将军接到了不战就不退的命令。”老皇帝对云家掌权者的利用,“他功高盖主,朕本应该杀了他。无奈他手握重兵,既然朕杀不了他,那必然可以让他死在战场上!” “太子,父皇知道你心思澄澈,聪慧过人,在这件事儿上,必然会答应停战。可停战意味着议和。” 老皇帝将手里的黑子,放在最关键的地步,“你还太年轻,根本不知帝王所思所想。若咱们不取,四国必取咱们临水国。要想临水国强大,就必须走在最高端。” 风清扬脸颊像被火烧灼一般。 他捏着袖子,张口不言。 “不过这事儿当然需要经由一个人的手,来答应七海。父皇觉得,你最适合。” 利用风清扬,让七海深信停战一事儿,已经铁板钉钉。 不过此事儿,是由七海打头阵。 一旦临水国不肯开战,那么北昀国小皇帝必定会心灰意冷,认为此事儿是七海所谓。 他是借此取得自己信任。 如此一来,七海在北昀国那儿就完全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他……连北昀国都去不了! “另外,父皇忘了和你说。”老皇帝最后一子丢在了棋盘上时,所有的一切都斩钉截铁了,“父皇得到怪物时,并非偶然得到。而是田园诗为了威胁父皇,特意扔给父皇得。不过父皇早就担心你会告诉七海,若是有心之人将他盗走,必定会对临水国造成困扰。为此父皇在那怪物的帽子里,藏了些东西。” 就算七海不死,他也会慢慢地死。 这就是老皇帝地阴险狡诈。 风清扬站起来,一拂棋盘,袖子四扬。 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意。 现在他倒是明白,临水国老皇帝的狠辣了。 原来……是这样地伤。 第409章 他真死了(三更) 他以为自己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就不会被其利用。 他以为,这个父皇,对自己会有起码的信任。 他以为,就算不被爱,也总应该为曾经没有爱,而得到一丝爱。 到头来,全都是他的以为。 他的以为罢了。 风清扬转身,没说话,走了两步,再一次咳了血。 他向来袖子纤尘不染,但这会儿,却只能抬袖,抚了抚自己唇上的血渍。 老皇帝震撼他的反应,正要宣太医,被他制止了。 风清扬知道,他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让他知道,仅仅是因为,他相信,七海已经死了。 如果再和他争执,说不定七海没死的真相就会被外人知道。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沉住气,尽最大的可能,完成心中所思所想。 风清扬不敢在这关键的时候,见七海,怕被老皇帝和未死的安阳王发现。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风清扬走了神,拎着茶盅,忧虑重重。 茶水都灌满了杯子,杯中水润湿了桌子上的白色宣纸。 “殿下,殿下……” 身旁的内监轻声唤着,这一声,风清扬方才回过神来。 “嗯?” “茶水洒了。” 风清扬一愣,快步站起来,抖了抖白色的衣襟,眼睛打量着内监。 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内监震惊,忙跪倒在地,他回,“小的叫方块。” “方快?”听到这个名字,风清扬不自觉地笑了下。 方快站起来,敛了敛心神,大着胆子问,“殿下可是为七海大人的事儿忧虑?” “他已经死了。”风清扬喜怒无常。 内监摇头,他笑着说,“七海大人武功高强,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死得。” “……哦?”风清扬眼神冷腻,不知不觉地抬了眉,“你知道些什么?” 方快如同跪下,他回,“殿下,昔日赵公公离开之时,特意交代,要伺候好殿下。还说……” “赵公公?” 对啊,赵公公跟随老皇帝出去避暑,这么久了,都没有回来。 难道是因为什么被杀了么? 风清扬思忖着问了,冷声冷气地看着面前的内监,“你究竟是什么人?” 方快跪拜后,抬头,看着风清扬,“奴才认识长烟姑娘。” “长烟姑娘?” 风清扬也有些狐疑,长烟姑娘最近都没有来见自己,究竟是去了哪里。 可一想之下,他突然醒悟了,“她在哪儿?” “长烟姑娘当日跟随陛下去了避暑圣地。恐怕一时有事儿,未曾回来!” “还没回来?”风清扬握着手指,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儿。 …… 长烟姑娘返京之时,被老皇帝派遣的禁军围追,受了重伤。 返回临水国帝都时,差点儿丧命。 七海令凤弦公子以琴音乱耳,将长烟姑娘救下。 “长烟姑娘,长烟姑娘?” 让大夫治伤以后,长烟姑娘似醒非醒。 微微抬头,望着面前的七海,有些纳闷,当然更有些难以置信,“你没死?” 七海纳闷地看着她,“我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死?” “那你之前……”长烟姑娘诧异了一下。 七海笑着回,“我和他的计划,为了引蛇出洞。” “是这样?”长烟抚着心口,坐起来,望着七海的脸,“正好,反正……我也没有用。七海大人,陛下趁着避暑之时,下了一道圣旨给云霁将军,云霁将军……对北昀国穷追不舍,已经连连攻下了两座城池。你向上官大人所请的停战书,吾国既然承诺,为何……你们要出尔反尔?” 七海瞳仁瞪大,他追问道,“长烟姑娘说得可是真的?” 长烟姑娘脸上无笑,“此事儿还能有假么?” 七海站起来,有些心急,他背着手,看着长烟姑娘,“你此去已经被人发现了?” “我跟随那些人到了边塞,从携带圣旨的禁军手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七海丧气,重力拍打在手心,“……凤弦,最近几日。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少爷要去哪儿?” “边塞!” 七海执着地回应。 “反正我在帝都人的眼里,已经死了,那倒不如干脆地消失一段时间!” “你打算怎么做?”凤弦公子替七海担忧。 “停战。”七海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小人,当然,他也有能力让云霁将军听从他的意思,及时收手。 “长烟姑娘,你若见到他,就将我的打算告诉他,另外……”七海沉思了许久,做出了一个决断,“无论大事儿小事儿,你让他沉住气,告诉他,只要齐心协力,计划终究能破!” 长烟姑娘对七海救命之恩表示感谢,又点头应允了。 凤弦公子期望陪同。 七海拒绝了,“你跟着我一起,反而不方便。” 他毕竟有神秘空间加持,换一匹快马,吃喝拉撒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从头到尾,他都不一定会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因为一个人方便,躲在空间里更方便。 七海这个人比较果断,刚刚提议完,他就走了? 同凤弦公子打声招呼,也最多就是照顾闻步知,当然注意云家。 到底是云老的结拜弟弟,他不照顾,谁能照顾? …… 七海离开的三天后,所有的事儿都显得十分平常。 倒是住在王英统领府上的闻步知,醒来以后,就吵嚷着去见七海。 可惜,她不知道最近几天,醒了又昏迷,昏迷又苏醒。 来来回回,没有机会去见七海。 王英统领坐在那儿烹茶,看着起身的闻步知,他说,“如果不舒服,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闻步知不解地看着王英统领,忍不住问,“是你救了我?” “是!”王英统领点头,然后回头看着她说,“你的十一包糖炒栗子我已经带给了七海,他生前听说将糖炒栗子全部吃掉了。” “生前?”听到这两个字,她情绪异常激动,瞥着王英统领,不敢相信,“七海、七海他……怎么了?” 闻步知慢条斯理地回应了一句,“七海被斩首,已经死了。” “死了!” 闻步知掀开被子跳下来,一个没稳住,又吐了血。 她抬起手,擦着嘴角的血渍。 她脸色苍白如月,血渍让她红润的樱桃唇更显靓丽。 “七海……他……怎么会死呢?”闻步知撑着地面站起来,眼底有泪,“他……怎么会死呢?” “闻姑娘之前不是一直要杀了七海兄么,那正好,如你心愿了。”王英统领按道理而言,爱而不得,应该明白闻步知此刻的感受。 可是偏偏想着损她,那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让自己心爱的姑娘痛苦万分? 却从未想过其实没有这个女人,他也未必能够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喜欢上他? 第410章 爱他的心(一更) 王英统领的话很果决,也很伤人。 闻步知对此只是摇头,“我没想过让他死!” 她说出这话时,双眼赤红如火。 迈着步子,她道了谢,就离开了统领府。 王英跟上她,想留她,可是他似乎没有理由。 “王统领,多谢你救我回来!” 离开统领府,她直奔闹市。 然而刑场却没有人,十分萧索,她抱着脑袋,蹲身痛哭。 却又吐了血。 鲜血染红她的衣衫。 身旁有位大娘路过,望着她,“姑娘,你没事儿吧?” 闻步知转过身,嘴角,身前,手上,全是血。 大娘看待了,一瞬愕然。 “大娘,几日前,这儿是否、是否斩了一个人?” 拎着菜篮子的大娘叹了口气,“这不斩了那位七海大人么,诶,这么多年了,咱们的圣上真地是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啊。” 得知七海真地被斩首,闻步知又吐了血。 她的样子迷茫可怖,眼神里余留地,只剩下悲凉。 大娘抓住她的手,突然问了,“姑娘是七海大人什么人啊?” 闻步知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回地是。 “未婚妻!” 纵然她的脑袋里,只装下了刺杀七海的目标。 然而有一种情,没人控制。 哪怕变得面目全非,哪怕心里只剩下杀了你,却终究还是抵不过“我爱你”的事实! 闻步知失魂落魄地走开,转身离开闹市里。 耳边依然有摊贩的声音。 “卖糖炒栗子呢,卖糖炒栗子呢。” 凤弦公子站在那儿,佯装买糖炒栗子,然而目光却落在了闻步知的身上。 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他想。 凤弦公子紧跟她的步伐,发现闻步知回了医馆。 在医馆里,她狼狈坐下。 面容憔悴,目光惨淡,神色悲凉。 唇上一抹惨淡的笑。 扑通。 茶杯盖坠落在地,碎成几半。 她拈了一半,兴致缺缺地拿起来,准备对着自己的手腕割下去。 一声琴音。 震掉了她手里的瓷片。 凤弦公子看着闻步知,“闻姑娘在做什么?” 闻步知抬起眼,很狼狈,“他……死了。” 凤弦公子反问了一句,“闻姑娘之前不是想杀了少爷么?” “是啊。”闻步知落寞苦笑,“我原本是杀他来着。可是……为什么现在他死了,我反而不开心了呢。”说着,嘴角又淌过一丝血渍。 凤弦公子看得触目惊心,上前,握住她的脉搏,这才发现,她心脉混乱。 “你怎么了?” 闻步知傻笑地抬头,迎着凤弦公子的脸,“我想,这就是我的报应。譬如七海说得,那……控心术……也会有后遗症。” “你是大夫,闻姑娘?”凤弦公子的意思是,作为大夫,不应该想着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活着做什么呢?他都死了。活着的时候杀不了他,死了以后又惦记着她。我啊……真是一个笑话。”闻步知说着这些话,眼泪又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仓皇的面容里,尽显落寞。 凤弦公子看着这样的闻步知,倒是开心了很多。 毕竟这说明,少爷对闻姑娘的深情,有了回应。 经过此事儿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想着杀人了? 可…… 该不该将七海的事儿说出来。 离开前,七海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儿。 特别是闻步知。 凤弦公子忍住了,坐下跟前,他素手拨琴弦,“闻姑娘,你心不静?” 闻步知看着他,“你是否知道一些我未被控心术控制的事儿?” 凤弦公子点头承认,“少爷曾经同我讲过。” “你可以说给我听听么?”闻步知似在祈求。 “可以。”伴随着凤弦公子清丽的琴声,悠悠转转地,让人内心深觉舒畅。 凤弦公子说过,七海曾经和她在这个医馆里,经常说笑喝茶吃糖炒栗子的事儿? 凤弦公子说到,七海一无聊没底气的时候,就会来医馆里,见自己最喜欢的人。 凤弦公子还说,七海嘴里的闻姑娘,聪慧可笑,医术高明,是他的未婚妻。 凤弦公子还说,在发现她中控心术要杀了自己时,每一次都想要放弃,但最后都变成了迎合,或者宠溺? 凤弦公子甚至说到,七海是最怕疼的一个人,但那天阁楼上,他最心爱的姑娘,扎得他心疼。 闻步知越听越怅然,“控心术真是害人害己!” “你杀了几个人。其中一位,对少爷有情。因为你的误杀,他不得不负责,挑起重担,承认严家女儿严青青为妻。但他心里,却只有闻姑娘一个人而已。” 凤弦公子笑意涨满了脸,眼眸里深邃无光。 “不过在他最狼狈的时候,闻姑娘竟然会买十一包糖炒栗子给少爷,他心里很高兴。因为他说……你承认了他。无论被伤害得多么千疮百孔,只要最终情意不变,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凤弦公子像一个恋爱大师,保护着闻步知内心深处的那丝真情。 闻步知感激,“多谢公子的安慰。”她凝神,望着凤弦公子,袖下拳头握紧。 “谁给我下了控心术?” “当今圣上!”凤弦公子回答。 “为何?”闻步知又问。 “因为陛下要杀了少爷,你是少爷最亲近的人,若是控制了你,杀他也就易如反掌。”凤弦公子说出自己的分析。 “老皇帝还真是想法多多啊!”闻步知气颓,她看着凤弦公子,“可惜,我这个棋子无用,他已经死了。”恍然下,抬了抬下巴,“公子可知七海尸骨葬在何处?” 凤弦公子顿了顿,不知道该如何回。 庆幸七海早就料到,会有人问,于是特地将人葬在了京郊山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京郊。”凤弦公子看着闻步知,“闻姑娘,在下可以带你去!” “嗯,多谢公子!” 那天艳阳高照的正午,凤弦公子就带着闻步知去了京郊。 在那个墓碑下,闻步知给七海烧纸。 她说,“以前我总想着杀你,却不想最后杀你的不是我,烧纸得倒成了我了?”闻步知抬起袖子,感叹两句,又莫名难过起来。 凤弦公子站在一边,他背着古琴,对于这个不知道安葬着谁的骨灰表示无奈。 日头很毒,跪在墓碑跟前,烧纸的过程中。 闻步知突然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七海。 “你在这儿做什么?”七海问。 “给你烧纸啊。”闻步知坦坦荡荡地回答。 七海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好大,天气很热。” 闻步知点头,眯着眼睛,瞧着日光里的七海,她回,“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在这儿?”七海语气里有些瞠怒。 “为什么?”闻步知纳闷地问了。 “太阳这么大,你会被晒黑得。晒黑的话,呵呵,就不好看了?”眼前的七海,在细碎的阳光里,灿烂。 闻步知望着他,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阳光。 她着急地吼,“七海——” 凤弦公子吓了一跳,他从树上,偏转脑袋看过去。 顿时就傻眼了。 “闻姑娘?”他来到跟前,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我……我见着七海了。”闻步知有些颓唐,神情恍惚不安,“你说,他……他会不会没有死,他……还活着?” “闻姑娘,那只是你的幻觉?”凤弦公子为了这件事儿不被拆穿,还是很沉定。 依旧不为对方的悲伤蛊惑。 他回答得很正经,“他被斩首,所有的人都看见了。” 编谎话有些奇怪,凤弦公子都觉得七海让她撒谎,有些为难他了。 闻步知哭诉着站起来,“不可能,她一定还活着,一定……一定还活着。” 二人的争执落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眼里。 第411章 你该阻止(二更) 得知七海被葬在这个地方,安阳王决定,当天晚上,就掘墓看看。 他准备好了所有的工具,叫上了底下所有的人。 …… 风清扬认为七海被斩首,最想知道结果的,莫非他的父亲安阳王。 所以也早就派了人,在京郊监督。 那天,天气作怪。暴雨突至。 安阳王见大势不妙,也就让那些人及时撤退了。 只挖了墓碑一旁的土,留了痕迹。 风清扬得到这个消息,苦笑了下,淡蓝色的眸子里余留着心酸。 他确定,自己的父亲,安阳王还活着了。 也确定,他诈死,同杀害七海有关。 也许心太伤,他冷眸森森地看着面前的内监,“方快,继续找人监督,只要发现京都坟墓被掘,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陛下!”内监方快点头,拖着拂尘下去。 天气转晴,安阳王不敢耽搁。 他觉得,七海死因有蹊跷,所以迫切地需要证实七海的死。 因此,那天,他又派人前去挖掘京郊的墓碑。 这一次,倒被某些人抢先了。 风清扬得到消息,已经抓住了挖掘墓碑的人。 “是谁?” “是南王殿下。”内监回应。 南阳殿下,不就是方舟前辈? 他突然这个时候回来,是因为什么呢? 这么思索着的时候,风清扬让人把方舟前辈带到皇宫。 方舟前辈看着风清扬,温言一笑,“分开了这么久,我们终于见面了?” 风清扬还是温文儒雅,他笑笑,请方舟前辈坐。 “叔叔为何突然下山了?” 方舟前辈语气冷悠悠得,心情不大好,他质问风清扬,“为什么要杀七海?” “这是父皇的旨意。”风清扬果决地回应了一声。 “可是,你应该知道七海是什么样的人,不对么?”方舟前辈神情悲愤,语气都充满了鄙视。 风清扬沉默了一阵儿,他又摇头,“我知,可清扬阻止不了!” “七海为临水国做过什么,你很清楚,太子殿下!”方舟前辈心情郁闷,毕竟挖的墓碑里,那具尸体上,有七海那把剑。 他认识那把剑,此剑确实是七海所用。 一模一样的剑,剑身有这样的花纹,他都清楚。 当时挖掘墓碑后,他跪在地面上,沉痛地哭泣。 打算掘墓的安阳王,也是因为方舟前辈的举动,倍感诧异。 不过他也从掘墓后发生的事儿,了解到了风清扬对自己是否死了的态度。 风清扬明显怀疑。 因为怀疑,才会派人守着墓碑。 安阳王情绪低落。 一个人坐在河边,这四周都是树,草丛里,无人能够窥见他的身影。 为了和陛下的计划能够成功,为了七海能死,他做出假死的抉择。 哪怕未来儿子知道了,他也不会后悔。 他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 他是临水国的臣,他要听从陛下的圣旨,更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他永远无法容忍仇人跟在自己儿子的身边。 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拎了叶子,洗净了,舀了水,往嘴里灌。 入口甘甜。 一个人住在那里的几天,他都会做同样的梦。 梦见在市集里,第一次看到兰姑。 梦见她冲着自己笑。 还梦见她撑着一把绿色的油纸伞,走到身边,问他的名字。 不过每一次,他想凑近,同兰姑说说话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消失无踪了。 很多次,很多次,提醒他,他是在做梦。 没错,做梦! 安阳王偶尔会忍不住想,如果就这样入梦,再也醒不来,是不是梦就不会断。 耳边有流水声,头顶有树叶的婆娑声。 这几天他没再出去,一天又一天地待着,做自己能做的事儿。 或许有些苦恼,或许有些烦躁。 但总之他心情还算不错。 哪怕自己身份暴露,但也算知道七海真地被斩首了。 他已经死了。 这是陛下和他都想要的结果。 殊不知,这才是一个开始,真正想不到的事儿在后面。 风清扬被老皇帝叫去了殿中。 老皇帝在批阅奏折,看着风清扬,他责备了两句,“既然成了临水国的太子,那就得有太子的风范,万不能日日颓唐,无精打采。” 风清扬拱手,“父皇说的事儿,儿臣记住了。” 他转身就走。 老皇帝站起来,“等等。” 风清扬转过身,“父皇还有事儿?” “朕怎么觉得你今日看起来有些奇怪。”老皇帝叹了口气,神色迷茫。 风清扬开门见山了,“父皇,儿臣以为,你的计划是不会成功得。” 老皇帝愣了一瞬,不知何意,“此话何意?” “父皇真以为派遣的人会安然抵达边塞,并且让云霁将军继续攻打北昀国么?” 老皇帝看着风清扬,顿时站了起来,该他仓皇不安了。 “清扬,你这话什么意思?” 风清扬看着老皇帝,虽然一派地温和儒雅,却偏偏带着一丝冷凝的意味。 他说,“忘了告诉父皇,儿臣当时答应你后,就特地书了一封圣旨,盖了您的大印,送去各个边塞。虽然……虽然父皇可能又派了人前往边塞,但只要云霁将军按兵不动,那父皇的计划就只能搁置了。” 老皇帝皱紧了眉头,他将狼毫扔到了风清扬的身上。 上面的墨汁滴在风清扬洁白的衣袖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谁能想到,老姜再辣,也终究会有失败的一天呢? “所以……你是打算和朕对抗到底!” 风清扬摇头,“儿臣怎么敢同父皇作对?要不然,杀母之仇,我今日就报了。” 他豪迈转身,语气冷厉,“父皇,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只要我还活着,临水国就绝对不能再进攻北昀国!” 他朋友七的名声,他会保住。作为临水国太子,为本国着想,他也愿意如此挖空心思。 能不能赢得北昀国的尊重,换来两国友好,就必须得看看北昀国小皇帝的承诺。 这是一场豪赌。 因为他相信七海,所以愿意赌。 至于……至于那个怪物身上的毒。 曾经可怕的蛊虫,七海都不怕,还怕这点雕虫小技? 未免太低估人了。 老皇帝站起来,朗声叫住风清扬。 “你给朕站住!” 殿门口,风清扬站得笔直。 “祖宗的大好江山未来是要交到你的手上得!难道……父皇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不明白么?”老皇帝既愤怒又心凉。 风清扬神色高傲,语气冷漠。 他没有回应老皇帝,因为觉得没有意思。 每一次遇到不称心的事儿,老皇帝就总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劝解风清扬。 可风清扬不是傻子,一次,两次,三次,都还能够忍受。 次数多了,他也就开始讨厌了。 现在……老皇帝的计划已经泄露。 是他亲口说出来得。 这点儿,风清扬根本不在意,唯独觉得此事儿,应该做个了断。 他的身体越发不如以前,保不准哪天就死了。 方快跟上前来,“殿下,南王殿下吵着要见你?” “我知道了。”风清扬跟着内监,又去见了方舟前辈。 方舟前辈坐在桌子上,他昨日,画了一幅画。 画得是七海。 当年,他为了得知兰姑的死亡真相,利用七海一步又一步地调查。 害得七海被安阳王以及老皇帝盯上,导致七海失去了亲人,让他举步维艰。 这件事儿,方舟前辈打心眼里自责,也因此希望能够为七海做点儿什么。 那日帝都分别,两人甚至相约再见喝酒。 现如今,看到七海已经被斩首了。 他也越发有些难过。 难过到了心里。 风清扬瞅着桌子上的画,画纸上的七海穿着红色的锦衣,手持宝剑。身形瘦削。 那双眼恍若星辰大海,明亮璀璨。 当然,更主要地是,单单只是一幅画,风清扬就好像能够感觉到七海在身边。 第412章 都在怀疑(三更) 主要画上的七海栩栩如生。 特别是眼睛。 那是画中点睛之笔。 风清扬抿唇笑笑,十分欣赏,“叔叔所作,真是入木三分。只不过……” 他走到对面坐下,手指放在画中七海的脸颊上,“他一向喜欢笑,这双眼睛笑容却着实有些淡了。” 方舟前辈倒了杯茶,送到自己的嘴边,“那在太子殿下的心里,七海究竟是什么样子得么?” 这话刚说出口。 风清扬直接跳到了凳子上,他模仿着说,“在我眼里,他最喜欢做地是,就是……踩在凳子上。潇洒恣意却又活泼机灵。” 方舟前辈看着风清扬,不仅模仿得很像,而且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熟悉。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让方舟前辈觉得在风清扬的心里,他依旧将七海看成自己的朋友。 “七海真……死了么?”方舟前辈凝神看着风清扬。 风清扬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很稳重,未曾流露丁点儿喜悦。 “死了?” “真地死了。” “死了。” 方舟前辈又忍不住问,“为何你不阻止,你应该是把他当朋友得?” “君王之令,清扬做不了主!”风清扬很会给自己找理由,“就像……像……当年的镇国公,没有人救下他,即便再多的人求情。” 他用这样的几句话道出了君王之命的沉重。 没有权利,如何阻止? 可……方舟前辈还是按耐不住地觉得,七海没有死,他兴许还活着。 风清扬那天和着方舟前辈,这个比自己都还要年轻的叔叔彻夜长谈。 “叔叔身为南王,为何没有参与当年的储位之争?而选择了……江湖上,擅长绘画的方舟前辈呢?” 方舟前辈将自己的羊毛笔提起来,抚了抚,“喜欢随心所欲的生活,喜欢肆无忌惮地绘画,不会因为自己的皇族身份,而思量一些头疼的事儿,不是很好么?再则……” 他瞥头看着风清扬,“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方舟前辈告诉风清扬,他说,众多皇子里边,也就现在坐在那高位上的皇兄更有做皇帝的才华和气场。 年轻时候的皇帝,是真地能力卓著。 他可以亲自出征,抵挡四面忌惮临水国的小国。 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的事儿,老皇帝没有少做,这大概也是为何,他明明做了那么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儿。 却依然能够得到百姓高度评价的原因。 他年少时,何曾不是一个英雄? 聪慧地处理任何灾害风险,解决众多内部的矛盾。 果决决绝,该杀之人必杀。 有自己遵行的一套原则。 就像……他深爱兰姑,却在得知他的身份时,做出了无情的选择。 在他眼里,那个时候,虽然手段残忍,但何曾不是最好的选择? 难道要让众人知道,自己所迎娶的人,是敌国细作么? 在方舟前辈公平公正的心烦下,风清扬貌似有些理解了。 老皇帝曾经是一个有颜值,有胆识,有谋略的君王。 他不似现在这样,因为年老了,就害怕失去自己所坐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日日为了那个位置,大题小做。唯恐有人背后给他一刀。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镇国公功高盖主,让老皇帝察觉到了几丝危险。 他断然不会自锁忠臣良将,哪怕是冤枉一个大臣,叛国贼子的罪名。 他也会轻轻松松地附和。 甚至到现在为止,他即便意识到自己当年的昏庸,依然不会承认。 这就是国君。 他在意自己的名声,他后怕后辈给自己扣上一顶糊涂的帽子。 “清扬,以后……也会成为临水国的王!” 意在提醒风清扬,帝王的功绩不好评判。 太多无可奈何。 “叔叔说这么多,最终目的是因为什么呢?”风清扬淡然自若地看着方舟前辈。 眼前忽然回想起在山上的一幕。 当时有安之若,有大胡子,还有他和七海。 他们一起入山,寻求一幅画。 当时的精力,很好。总觉得一天能够做很多事儿。 有价值的事儿。 “叔叔当初是为了什么,要陪着七海唱那一出戏?”风清扬觉得南王殿下也是有目的得。 以前不能问。 现在终于走了机会, 方舟前辈没有回,反而反问了风清扬一句,“那么你呢,为什么要和七海唱那一出戏?” “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方舟前辈刨根问底。 “我之前不知自己的身份,我只知道我的母妃在我出生后就死了?” 方舟前辈深想下,脸上的笑容仿佛被一阵风直接吹散了。 一点儿欣喜的意思都没有。 “你为什么会怀疑你父亲?” “因为我父亲的密室里藏了一幅画,画中女子很美,却不是安阳王妃。既然父亲深爱我母亲,为何要画着旁的女人?那般爱不释手!” 于是,他因画怀疑父亲,因为画中人,讨厌自己的父亲。 …… 自从七海诈死后,孟绫世子以及陈露白公子都会忍不住出来聚会喝酒。 他们选的酒楼是帝都上名声在外,菜品丰富的去处。 每到饭点就总会有一些才子佳人相聚在此,把酒言欢。 阁楼清净,一般的人不会上来。 大概很多人都知道,像那样的酒楼,坐地都是一些极有身份的人,因此倒也没有谁敢去撒野。 偶尔见到,还会拱手作揖,打声招呼。 官场隐秘,鱼目混杂,各有各的关系。 那天凤弦公子安葬七海的时候,这些有身份的人都要跟着一起,见到认识的人,就会互相行礼。 总之搞好关系。 这不,自认为七海,他们的朋友被砍头的孟绫世子几日不吃肉,也要为好友惨死而守丧。 陈露白感慨当日七海出手帮衬自己的妹妹陈岁荣,心生感激。因此好兄弟孟绫世子难过,他也不由自主地难过。 “来,露白,喝酒。”两人在身旁,放了一个空酒杯。 寓意七海依旧活在他们的心中,是他们的朋友。 喝了一会儿酒,突言发现底楼有个卖艺的在讲解七海的故事。 身上写着一个牌子,言一个故事一两银子。 大家对七海这个英雄是发自内心敬佩得,这次听故事的人就跟着多了。 讲到中途,那说书先生,将头一晃,就说起了曾经镇国公所作的一首诗。 “诸位,七海小英雄在大殿上,这样念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其实这首诗,寓意深远,是七海的母亲,镇国公夫人所作。” 他停了停,重重一拍,“这七海小英雄念着母亲的诗,是因为什么呢?” 第413章 管教不严(一更) 底下吵吵嚷嚷,更有一些极富才名的才子。 挥动着手中的折扇,他面对着众人,洋洋洒洒地说,“那是因为七海小英雄不畏权势!” 身旁有人听了这话,呸了一声,“不畏权势,呸,你也说得出口?京都一个小小的护卫,巴结了安阳王的公子,又巴结国公大人和兵部尚书,分明是心存企图。” 这人说话饱含怨愤,貌似有些妒忌。 上方的说书先生因为这个才子这么一嚷,一时故事也说不出来了。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啊。此诗,陛下问询众位大臣,无人能解。可七海大人却偏偏能够讲解得如此细腻,说明了什么?” 那才子折扇一挥,满不在意,“还能说明什么,说明他胆子大,不怕死呗?” 这才子名唤杜文化,他脸色有些蜡黄,身材瘦削。 五官虽然不出挑,但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 此刻,距集了太多帝都人士,他想一展自己的才华,说说与众不同的意见,搏得大家的注意力,也不足为奇。 偏偏被孟绫世子听见了。 孟绫世子气怒,拎了放在一旁的红缨枪,直接从阁楼处跃下去。 满面怒意,眼光精准地落在那位才子身上,“我七海兄怕不怕死,你没有资格评论?” 才子在帝都也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当然知道这个身穿金色锦衣,气宇轩昂的孟绫世子。 他连忙躬身,垂眸。 握住的两手还在微微颤抖。 孟绫世子手怵着红缨枪,像一个铅球一般,撑着落在了说书先生的身旁。 给了一锭白银,赶走了人,自己来说。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他把那过板石重重地敲在桌面上,别说身旁的说书先生吓了一跳。 就他自己也被那洪亮的声音震慑住了。 “七海兄同我关系极好,他在朝堂上所做的事儿,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日……” 他精神抖擞地讲解道,“他微微躬身,毛遂自荐地告诉当今陛下,他说,此诗托物言志,是在表明自己高洁的志向和人品。” 陈露白跟着凑进来,“没错!” 他也到了孟绫世子的面前,看着在场众人道,“陛下询问,殿上众位大臣皆不敢发一言。诸位可知为何?” 底下一些百姓和着才子,木讷地摇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 “那是因为七海兄胆识过人,他敢于为这个世间的正义说话。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镇国公夫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两人好像放飞自我了。 明明有些许醉意,可说起这些来,却全然没有懈怠和畏惧。 砰…… 过板石又落下。 声音洪亮,压倒般劈过来。 众人听得意兴阑珊,一时竟全然不知怎么答话。 “诸位,这安阳王府菩提庙旧案,被多少人称之为恶神索命,可唯独七海,能够站出来,言此事儿是人为,他甚至敢孤身一人前往菩提庙查看。” 帝都百姓都知道菩提庙,那些日子雷雨阵阵,帝都发生水灾,他们的躲避之所就在菩提庙。 “没有七海先时地努力,帝都雷雨灾害发生之时,恐怕大家还不知道去菩提庙避雨吧?” 两人一唱一和,把对好友的想念全部融合在了这场说书的行动中。 说者有情,听者无心。 时间一过,那成群的人也就散了,纷纷回家做饭。 唯独孟绫世子和陈露白还在说。 不过两人喝得醉醺醺得,大概也有些困了。 正凝神间,一只胖胖的兔子,慢悠悠地跑向马路。 来到了孟绫世子的身前。 探起自己的长耳朵,趴弄了一下主人的手。 “诶,小灰?”孟绫世子抓起它的耳朵送入怀里,还特地碰醒了自己的朋友陈露白。 陈露白惊讶地瞪着兔子的眼睛,“不是,它不是在府里么,怎么还出来寻你了?” “我也奇怪啊。你说,它现在比以前厉害了,还能通过我的气味寻我了不成?”孟绫世子大手抚着胖兔子的耳朵,兔子的嘴巴却嚼着孟绫世子的袖子。 轻轻地,却又无比可爱。 二人的家仆过了没多久,也出来寻人。 “世子爷,公子,快回府吧。” 两人心急如焚。 孟绫世子纳闷不解,“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国公爷和兵部尚书都被请到皇宫去了,陛下要亲自召见!” “诶?”孟绫世子和陈露白对视一眼,立马站了起来,眼神苍白,“为、为什么?” “去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儿了。”那跟着的家仆跑出来,就是希望小主子能够赶紧回去商议。 夜色渐黑。 坐在院子里,蚊虫不停歇地闹着。 手背上,已经接连被咬了几个包。 “我爹回来了么?” 看门的家仆摇头。 孟绫世子丧气,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纳闷。 他心里百般琢磨,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父亲会被叫到皇宫去。 第二天,两人都没有回来。 陈露白过来询问地时候,就只看到在院子里坐了一晚的孟绫世子。 “没有消息么?” 孟绫世子耸耸肩,“没有。” 又等了一天,大晚上的时候,二人回来了。 面色凝重,表情一致。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在国公府等回来了两个人。 看着站在面前的孟绫世子,鲁国公丧气,“你不知道,昨儿个你爹和你叔被召进皇宫,就一个人在那儿站着。迟迟不见底下!” “啊?”孟绫世子不解,“为何陛下要这么做?” “我们等到刚才,陛下才肯召见我们。”陈明杰叹气,手掌拍在自己的心口上,“陛下言,近日帝都尽传一些流言蜚语,说你二人之所以在市集大放厥词,和七海这个逆贼勾结!” 陈露白听得隐忧,“父亲,你的意思是,陛下之所以让你二老进去,是因为我们?” “可不是么,还质问我二人,说我们管教不严?” 鲁国公叹口气,擦了额头上薄薄的汗,“绫儿啊,为父知道,七海死了,你们都替他打抱不平,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那么讨厌七海,你们若总说他无辜,到时候引起民怨,你父亲和叔恐怕都得……” 孟绫世子白了他一眼,心神不定,“七海兄为人正义,他为临水国做了多少事儿,他父亲镇国公,当年响当当的大英雄,要不是因为老皇帝,怎么可能被冤自尽,现如今竟然不让人说实话了,他还真是霸道啊?” “闭、闭嘴!”鲁国公吓地蒙住了孟绫世子的嘴巴,“你这是不要命了。” “父亲,七海兄虽死,但他在我们帝都朋友的心里,依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们永远不可能将他当成叛国逆贼!”孟绫世子坚持自己的意见。 可能有些冲动,鲁国公都被儿子的反应气到了,倒是陈露白,还尚且保持着理智,没有过分冲动。 “父亲,那依你们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好呢?”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闭口不提七海,这事儿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市集里,再也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陛下那边,自然气就消了。”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为了不发生此事儿,保持理智,绝口不提了。 但是很可惜,存在太多的问题,让两人觉得无可奈何。大概也是这种无可奈何,他们的内心深处很有些不安。 可万万没想到,事儿发生得这么快。 翌日早朝上,老皇帝竟然下旨,令鲁国公和兵部尚书,前往边塞,和着云霁将军等人赶紧夺回五州。 那是北昀国的几座城池。 老皇帝这个时候派遣他们前去,目的不纯。 因此这事儿这么一想,孟绫世子就知道老皇帝在借题发挥。 先前都说好停战了,如今七海兄死了,没有人再为此出力,所以老皇帝就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么。 第414章 太子抗拒(二更) 然而,鲁国公和陈尚书都没有办法拒绝。 只能双膝一跪,答应了下来。 两人不敢耽搁,回府收拾了以后,就要准备出发。 多年未曾征战,以往都是孟绫世子前往,这次变成子送父,别有一番沉重。 陈尚书也是很久没有披甲上阵了,这会儿坐在高头大马上,眼睛瞟着底下。 神色哀伤,一时之间竟然不能自持。 “拜别父亲!” “拜别父亲!” 孟绫世子和陈露白同时送别父亲离开帝都。 那时老皇帝正站在城墙上,他看着他们,似乎也想要骑着马,亲自征战。 在他的思维里,强大才是目的。足够强大,才能够让临水国强大。 他需要做地,是要尽最大的可能,让云霁将军尽快发兵。 如果鲁国公和陈尚书对他忠心耿耿,必定会将发兵的命令带给云霁将军。 倘若不能,或许他就该考虑铲除后患了。 …… 那以后,北昀国的细作得知此事儿,心急如焚。 因为过于担心自己的家乡,所以派了人将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地送回了北昀国。 北昀国小皇帝看着返回的男人,冷声问了,“是谁把这个消息传给你得?” “陛下,属下乃是长烟姑娘的人,这次回来,是来通风报信得,临水国国君已经派人准备攻打咱们北昀国的比用,连山,环护等五大城池了。一旦攻破五州,继续向西进攻,那咱们北昀国可就完了,您知道,极北有沈家三杰,极南有云霁大将军。咱们东西两路兵马是因为仗着地势险要,所以才能维持到现在啊!” 北昀国小皇帝看了上官流云一眼,沉思回应,“可是临水国国君已经下旨,两国停战。你怎可突然颠倒黑白,挑拨离间?” 那细作焦灼不安地回应道,“陛下,让两国停战得,是临水国新任太子啊,现如今老皇帝醒了,已经派了人,前往南都了。到时候和云霁将军等人汇合,我五州必定不保啊!” 北昀国小皇帝抬袖,“你先下去休息吧,此事儿朕心中有数!” 等着细作离开,北昀国小皇帝才看着上官流云,他问,“流云,此事儿你怎么想?” “临水国消息传遍了,听说七海兄已经被斩首示众了。”上官流云两手放在袖子里,“可我以为,七海兄神通广大,断然不可能就这么死于非命。所以……” 小皇帝接嘴道,“所以你以为这是七海兄故意为之,只为报仇雪恨!” “是,离开临水国帝都时,七海兄亲自相送于我。那会儿,他同我说过,这次停战一事儿,不可能如此顺利,所以需要我们耐心等待。” 北昀国小皇帝点头,“两国能否停战,和平相处。就看七海兄的本事儿了?”他叹了口气,“临水国国君如此心狠手辣,早知道,就应该劝他回来。万一……万一他真有个好歹,这可真是遗憾了?” “陛下放心,七海兄武功高强,出类拔萃,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死呢?要我说,这只是他临时计划罢了!” 北昀国小皇帝看着上官流云,眼角淌着笑,“但愿如此。” 上官流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迷茫,看着小皇帝的眼神,他的目光越发地怅然了。 如果……如果七海出了事儿,那么停战协定就没有人能够履行,届时临水国人进攻到北昀国帝都。 那他这个结拜的兄弟,所付出的心血,就这样没了。 他有些担心。 …… 边塞。 七海已经同云霁将军等人见面了。 不过奇怪地是,之前老皇帝派遣边塞的禁军被云霁将军杀了。 七海震惊,站起来,“你……真杀了?” “那些人扰乱军绩,我自然无法容忍。”云霁将军还是亲切地称呼七海为爷爷。 七海叹气,愁眉苦脸,“你可知道帝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云霁将军回应,“那些禁军说,您已经被斩首了。可我以为,爷爷神通广大,必定不会就这么死了。” 七海拍拍云霁将军的肩膀,“你很聪明!”末了,笑着问上次水源的事儿。 云霁将军听了,自在得意,“爷爷的法子果然管用,水源口已经被我们占领了,现如今若是打下去,我们只会赢不会输。但我听说爷爷从北昀国回来,就表明要停战。所以云霁迟迟没有再继续攻打!” 七海按耐不住地看着他,“安阳王诈死,故意挑起我和太子的矛盾。太子和我都怀疑安阳王的死因,所以我们才想出金蝉脱壳之计。等到帝都所有人都以为我七海被斩首示众以后,安阳王必定会出现。” 云霁看七海为难的样子,有些不解,“既然爷爷已经有了选择,为何会如此?难道……”他看着七海,眼里带着愁意,“爷爷担心太子?” “那安阳王到底是太子的养父,他对老皇帝没什么感情,可对这个把他拉扯大,割肉都要作药引子的养父,感情深厚。如果他日我若杀了安阳王,就相当于和他成了敌人,兴许我和他会有一战,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 云霁看着七海,知道他重情重义,也知此事儿难以抉择,一时有些心疼。 “爷爷打算怎么做?” “想不到任何办法!”七海抱着脑袋,愁眉不展,“我也不管那么多了,究竟要怎样抉择,到时候再说。” 云霁笑了笑,他给七海倒了一杯酒,“无论爷爷做出怎样的决定,云霁都自当跟随!” “……如果我让你跟着我谋反呢?” “谋反?”云霁一时恍惚,随后就笑了,“若真如此,云霁也听从爷爷得。” 七海微笑,摇了摇头,“这是到了最关键时刻的决定,现在我不会这么做。” 他只是希望老皇帝不要逼迫他做这种决定,毕竟,谁也不想推翻他,自己当皇帝。 他啊……想做的事儿,无外乎报仇雪恨,最后带着他心爱的未婚妻归隐田园。 仅此而已。 …… 风清扬病情加重的那个晚上,去了安阳王府。 他迈上了阁楼。 因为天天都有人打扫,所以阁楼非常干净。 翠绿的藤蔓在灯笼的笼罩下,散发出了灼灼光影。 看着那黑黑的影子,风清扬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最近他什么都不管了。 只要能够逼迫父亲安阳王现身,他怎么都无所谓。 对于安阳王的计划,他已经想明白了。 不过就是期望七海能死。 但是可惜,他坐在那里一晚上,给了原谅安阳王的机会。 但他却没有现身。 四周到处悬挂的灯笼,将整个王府映衬得大亮。 就好像给安阳王照了一条回家的路。 直到风清扬忍不住犯困,就地睡着了。 但是天亮,大早上,安阳王都没有回来。 返回皇宫,入了早朝。 安阳王竟然现身了。 老皇帝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告诉众人,安阳王是临水国的英雄。 敢于舍弃自己,换得临水国的安宁。 太子风清扬站在一旁,脸上苍白得可怕,淡蓝色的眼睛周围,闪着泪光。 他保持得很好。 不说话,不发火。 仅仅听着上方坐着的老皇帝,自己的亲生父亲,说着那些听起来费解又不要脸的话。 他给七海陈列了十条大罪。 并且让众人向天下宣告,七海叛国逆贼,已死。 并以七海的死来警告朝中大臣,告诉他们,谁为七海说情,便五马分尸,就地斩杀。 有关朝堂里,同镇国公有些关联的大臣,无论有没有站出来替镇国公说过话,都被老皇帝摘了官帽! 后怕云霁将军不听传唤,特地将云纷纷姑娘安排给风清扬做太子妃。 当然,他的理由,风清扬明白。 第415章 昏迷不醒(三更) 云纷纷是云老的孙女儿,他的哥哥云霁手握兵权。 虽然行商,但老皇帝以为,如果云家有一个皇后,那么以后就不会针对未来的储君,必定会悉心守护。 而且云家也必定不会造反,只会尽心守护临水国的天下。 但是风清扬却走到了跟前,恳请老皇帝否了这道圣喻。 老皇帝不明白风清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拒绝自己的安排? “太子不喜欢父皇为你选择的太子妃?” 风清扬没有丝毫犹豫,“不喜欢!” “为何,云纷纷是云老的孙女,她的人品和才华,你不清楚?”老皇帝纳闷地问了,想了想,又补充,“你是临水国的太子殿下。你若不喜欢,可以多择自己喜欢的侧妃,不必在诸位大臣的面前否决婚事!” 风清扬拱手作揖,“此事儿别说儿臣,就是云姑娘,也不会同意。” “她同意不同意,还轮不到她做主!”老皇帝最受不住自己的儿子在众多人面前否决他。 可这辈子,也只有风清扬会这么做。 让他这个九五之尊,都下不来台。 风清扬听后,反问了一句,“父皇难道希望,儿臣迎娶的太子妃未来成为一个寡妇么?” 老皇帝没想到风清扬竟然把死看得如此开! “清扬,陛下下旨,你怎么能拒接呢?”一旁的安阳王后怕他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老皇帝难堪。 毕竟他的皇兄过于果决,有谁拒绝他,就会被认为挑衅皇权。 他是皇兄和兰姑的亲生儿子,在皇兄眼里,细作的儿子本来血统就不纯正。 能让他做临水国的太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会儿,他却在大殿上,单独拒绝老皇帝的决定。 “儿臣不喜云家姑娘,儿臣喜欢地一直是嫁去北昀国和亲的桃夭公主。现如今她既然死了。那儿臣也断然没有再娶的必要!” “你……放肆!”老皇帝怒拍龙椅站起来,面对着风清扬,那压迫的气势,吓了诸位大臣一跳。 “云家姑娘,你娶,还是不娶?” 风清扬冷声回应,“不娶!” 老皇帝愠怒至极!却也无可奈何。 风清扬看着上方的老皇帝,他哈哈大笑,“父皇,有件事儿,儿臣忘了禀报!” 老皇帝没有想要继续听从的意思,但风清扬却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 他道,七海还活着! 这个消息一出,朝堂上为七海的死悲伤的那些大臣,一时间又觉得精神矍铄。 太好了,他们想! “没……死?”老皇帝听不明白。 风清扬按耐不住地回应,“当日刑场,儿臣和七海配合,迷惑了监斩官,故意营造出他被斩首的样子,让您和帝都的人都误以为他死于非命!” “你……你……这个不孝子!”老皇帝忽然有些站不稳,双脚颤抖着。盘起来的头发上,多出许多白发。 也许是因为年纪太大,那些白发并非屈指可数。 伴随着他苍老的容颜,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风清扬!” 这可是挑战了自己的父皇。 按老皇帝的品性,他会废黜太子殿下,重立太子。 但安阳王先一步跪下,以命相求,希望陛下能够消火。 他的理由是,自己鞠躬尽瘁了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儿子能够平平安安。 即便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你看看他,哪里有一点儿太子的样子?”老皇帝冷声质问道,“把临水国交到这样的皇子手中,朕如何对得起这大好河山!” 风清扬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他冷言反问道,“杀了忠臣,就对得起临水国这大好河山了么?您身为临水国陛下,是非不分,善恶难辨,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 “你……你……”老皇帝伸出手指,本来因为七海未死的事儿,就已经痛不欲生了。 却不想这个时候,太子拒婚,甚至大逆不道地责备他这个亲生父亲。 他作为皇帝的尊严和傲气,在风清扬的面前,似乎不值一提。 安阳王为了平息皇帝的震怒,快步上前,怒骂道,“混账东西,还不向你父皇赔罪!” “哈哈哈哈哈……”风清扬冷笑着站起来,望着眼前的安阳王,“我的好父亲,从您利用清扬的信任,来完成您的计划开始,在清扬的心里,早就无所顾忌了。” “清扬,父亲并非……并非……” 风清扬站得笔直,却忍耐不住,吐了血。 这是压抑在心口,从他在朝堂上,见到活生生的父亲开始,所克制的压力。 那唯一一根弦随着老皇帝的责骂,随着父亲的出现,断了。 他洋洋洒洒地退出朝堂。 消失在殿门口那束温暖的日光下。 他一步又一步地走在台阶上,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努力地往下走。 就在他下了三个台阶以后,眼睛闭合,人重重栽倒下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外面吵嚷了起来,安阳王顾不得君臣礼仪,飞奔而出。 看着倒在台阶上,鲜血淋漓的儿子风清扬,他语无伦次地抱着他。 “清扬啊,清扬啊,你不要吓父亲啊,不要吓父亲啊。”他搂着风清扬,看着身旁的内监,让他赶紧请太医。 老皇帝听到外面的安阳王那声嘶力竭的哭泣声。 也快步奔出去。 瞧着对方怀里的风清扬,那触目惊心的模样,一口气没有上来,也跟着咳了血。 后来,太子风清扬送入东宫,召来太医诊治。 太医惊恐万状,道太子性命攸关。却不知是症状。 “我只问你一句,我儿有没有事儿?” 看着昏迷的风清扬,安阳王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王爷,老臣……”没有办法,太医救不了。 太子病未在身,而在心。 可以说,太子殿下是怒火攻心,导致咳血加重。 太医只道开方子延缓对方的病情加重,却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药,让太子痊愈。 一时陷入了僵局。 老皇帝担心,特地入得东宫查探。 最后却只听到了太医无能为力的回应。 “治不了太子殿下,你们就跟着陪葬!” 天子的命令,让殿中所有的大臣都开始心急。 忙忙碌碌一晚上,大家都在想办法救人,可在死亡面前,他们也不见得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能力! “清扬,清扬啊?”安阳王跪在地面,抓着儿子的手,哭诉着,哀求着。 他清楚,压倒儿子唯一的稻草,就是他这个父亲的欺骗。 因为他的目的,是害死七海! 第416章 想要谋反(一更) 可惜,无论安阳王如何声嘶力竭,风清扬也没有听见。 看着儿子的模样。 安阳王心如刀割。 老皇帝有些惊讶,神情狼狈不堪,惆怅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太医,“他的病……治不好了么?” 太医们被皇帝的反应吓到了,匍匐在地。 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神情狼狈且痛苦,看上去格外心疼。 安阳王有些苦恼,两手抱着脑袋,悔恨,自责,心痛。 所有的情绪压顶而来,老皇帝看着他,也是心头痛苦。 太子殿下病危,卧床不醒,这个消息,传遍皇宫。 老皇帝背着手,站起来,“罢了,清扬躺在这儿,咱们哭也没有用!”他让众人下去,伸手拉了安阳王一把。 安阳王起身,抹了抹眼中的泪光。 刚站稳,就听到老皇帝思忖。 “虽说太子变成这样,但终究性命还在。咱们还是要实行自己的计划。现如今那小子还活着。咱们就不能让他钻了空子!” 安阳王一时之间,面色憔悴又苍白,他拱手,恭敬地问老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做?” “让太子迎娶云家之女云纷纷为妻!” 安阳王看了下病床上的儿子,愁眉深重,“不可啊,陛下。清扬这个样子,如何……如何成婚啊?” “正是因为他现在这个样子,才更能为我们控制。今日朝堂上,你也看见了,他一句一句诘问,死活不肯听从朕的旨意,迎娶云纷纷为太子妃,当着众位朝臣的面,置朕的脸面于不顾。你说……此事儿……朕当如何?” 安阳王情绪崩溃了,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办法否决老皇帝。 毕竟老皇帝所说在理。 他只能点头回应,“陛下……陛下所言甚是。” …… 老皇帝叹了口气,背着手离开了东宫。 安阳王看着老皇帝的背影,心里绝望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 是兰姑。 她心碎地望着自己,眼里泪光盈盈。 好像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帮我养大的孩子。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孩子得。 “不是,不是,兰姑,兰姑……”安阳王情绪崩溃,冲上前,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焦虑,绝望,崩溃一时间再次压顶而来。 “兰姑……” 再抬头看去,殿里哪里有兰姑? 不过是他因为过于内疚产生的幻想。 近日以来,他总会看到兰姑。 思念一个人,却总是不能看到他出现。 一开始是喜悦。 最后就是失落和悲伤。 安阳王的泪水不断线地掉下来。 往病床上走了两步,安阳王看到那个昏迷下,宛若死人的儿子。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所做的事儿,没有任何意义。 好像原本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 “清扬,父亲……错了,错了。” 一巴掌抚上自己的脸颊。 殿内传来一个父亲的呜咽声。 …… 鲁国公和兵部尚书陈明杰带兵至边塞。 七海隐身空间,听到圣旨内容时,义愤填膺。 云霁将军站起来,回头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角落。 他知道七海在那。 也知道七海不会选择接受这道圣旨。 云霁踌躇,跪在地面上,从自己的后腰取出另外一份圣旨。 “等等,国公大人,尚书大人,末将这还有一份圣旨,是陛下下令撤兵,和北昀国互休友好之事儿!”云霁提出圣旨,扔给了马上的鲁国公。 鲁国公看了一下圣旨,和身旁的兵部尚书陈明杰对视了一番,立马戏精附身了。 “呵呵,陛下怕是老糊涂了吧。你说。一会儿下旨让云霁将军不打,一会儿下旨让咱们帮忙来打。那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 兵部尚书陈明杰接受到鲁国公的问题,转而一笑,他拱手,“那自然是听圣上的意思。他让咱们打就打,不让咱们打就不打咯。” 两人翻身下马,拍拍云霁将军的肩膀,叫了对方回营帐说话。 七海看两个前辈这么给面子,一时喜上眉梢。 “国公大大,尚书大人,来,喝茶。” 鲁国公别扭了一眼,“打仗待遇这么好?” 云霁将军感慨道,“这都是爷爷带来得,说是要修身养性。” “爷爷?”众人误以为众是云老,不由得吃惊起来。 七海笑盈盈地摇头,“非也,是我的小爷爷,七海。” “七海?” 陈明杰率先站起来,哈哈大笑,眼里满是喜悦,“那小子没死啊?” “我怎么可能会死呢?”身后的声音清脆洪亮。 七海掀开帐帘,大步走向了三人。 朝着鲁国公和兵部尚书拱手行礼。 两位长辈瞧着七海没死,竟然有些感动,眼里蒙着淡淡的水雾,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七海跳到了凳子上,问鲁国公,“你们也是那老皇帝派来得?” “可不是。犬子以为你被斩首示众,伤心郁闷,在集市里喝醉酒,瞎胡闹,被老皇帝得知,将我二人叫到皇宫,训斥了我们。之后……” 七海跟上二人的思路,笑容盈面,“之后就将你们打发到这儿来了,对不对?” 陈明杰点头,眸光冷淡,“可不是么,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谁不清楚啊?” 老皇帝为何派他二人前来边塞,就是想着他们两个人在朝堂上,无功。所以便想着以这样的方式,将二人找来,试探一下他们两人的忠心,或者说,利用他们,去除掉兵权在握的云霁将军。 毕竟云霁将军如果不愿意攻打北昀国,那他们就可以利用云霁将军反叛为由,出手杀了云霁将军,一了百了。 七海叹气,面庞悲伤,“这老皇帝真狠,想出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 “哎,想我鲁国公和陈弟忠心耿耿多年,可在老皇帝的心里,我们只不过是他的棋子。” 想到这儿,鲁国公和陈尚书一阵哀伤。 坐在对面的云霁将军面容苍白,他有些纠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哦,是攻打北昀国,还是不攻打?” 七海抬了抬眼皮,落寞地回,“当然不该打。君子一诺千金,我七海既然已经答应了北昀国小皇帝,那自然不能让这个家伙把我的名声搞坏了。” “所以呢,爷爷准备怎么做?”一旁的云霁将军撑着下巴,洗耳恭听。 七海伸手,握着茶杯,他看着鲁国公和陈尚书,“我也好想……” “好想什么?”众人问了。 “好想逼宫!”七海这话一说。 陈明杰直接吓得摔下了凳子,被鲁国公一把拉住了,“陈弟,你先听七海说完。我相信七海断然不会让我等做逆贼得吧?” “诶,这话说得,我又不是逆贼?”七海俏着唇不乐意。 鲁国公连忙打招呼,“玩笑之话,玩笑之话,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好吧,我不动怒。”七海精神头又来了,重新跳上凳子,然后站直了身体。 直到有一种傲视苍穹的意思以后,他才跟着众人说,“先前我就发现了,老皇帝这个人,老奸巨猾。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之所以不能逼宫成功,一个是太没自信,另外一个是太有自信。加上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自己的父皇,所以办这件事儿太傻。” “太傻?”三人听了不解。 七海跳下了凳子,手指在桌面上拍了拍,背着手,他凑近了,看着几人,“这一回,咱们再逼宫!” “我们世代忠良,绝对不会逼宫得!”陈明杰事先交代。 七海苦恼,手指拍在额头上,一脸丧气,“听我说完,行不行,你总这么插嘴,我怎么告诉你们妙计?” 鲁国公两手抱着胳膊肘,眼里全都是笑容,似乎觉得七海的话有趣,又或者觉得七海的话没趣。 “听不懂!” 七海哈哈笑起来。 第417章 必杀皇帝(二更) “听不懂就对啦!” “什么意思?”别说鲁国公,就连云霁将军都不大懂了。 “因为……我要刺杀老皇帝。” 云霁将军对七海始终保存着一丝恭敬的态度,所以他抬眸,便是一句话,“可是爷爷有战胜陛下的把握么,既然有,那之前为什么没有刺杀?” 七海此刻沉默了,他走过来,拎着茶杯倒茶,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 “以前是有顾虑!” 以前师父猫耳娘同他说过,有顾虑的人,往往不能做到心狠,有顾虑的人,总会失败。 那时他还不相信,后来在刺杀老皇帝的事儿上,他考虑太多。 最后仇人没有弄死,自己却是筋疲力竭。 现在正是时候,他反正不想再等了。 “你确定能够杀了老皇帝?” “我确定!”七海嘴角的笑容浅淡地像是天空一缕浅薄的云,目光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冷漠,当然还有对仇恨的执着和倔强,“而且我还相信,我不仅能够杀了他,我还能杀了安阳王,替我父亲母亲,替我师父师兄们报仇雪恨!” 一旁的鲁国公和陈明杰刚开始还有点儿不高兴,可慢慢地到了最后,他们却打心眼里敬佩这样的七海。 刺杀? “北昀国细作为何多年来,没死?那时因为细作成亲了以后,生的孩子也是细作?”七海调转话题后,引来了三人的好奇心。 鲁国公看着七海,粗重的眉毛挑了挑,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朗声笑了下,沉默着问了,“七海,你武功深不可测,我们知道。可……可你刺杀了皇帝以后呢,你打算让谁继承皇位?” “我要找得,是能服众的天子,当然他必须得有当天子的本事儿!”七海往鲁国公身旁一挨,他傻兮兮的说,“国公大人,你在诸位皇子之中,有没有发现一些能力出众的皇子?” “能力出众?”鲁国公捋着胡须,眼神里有回响的光芒,他苍老的脸颊虽然看起来皮肤并不好,但目光里的坚定却和那张脸配合得非常好。 “十三皇子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小小年纪武功出众,在许多皇子面前活泼开朗,有勇有猛。特别像……”食指伸出,定着七海,“像你。” “像我?” 是,像。 这种像可以从言行举止上说。有些怪,但这怪又恰到好处。 “那小皇子真这么优秀?”七海本人表示怀疑。 鲁国公就将那小皇子的本事儿随便讲解了一下。 说他在街上,还贩卖之前镇国公夫人田园诗做过的衣架,甚至还做出来可以用于洗澡的肥皂,香皂,乃至花露水。 还说皇子之前被老皇帝惩罚,将他关在殿中。窗户和房门都锁住了,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出来。 七海听了,抬抬手,“那肯定殿中有漏洞?” “陛下那时也这么想,包括看守他的禁军统领王英。但是奇怪地是,最后王英并没有发现大殿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后呢?”七海觉得挺玄得,往跟前凑了凑。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直接拎了一包瓜子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众人纳闷不已。 你看看你,我看看我。似乎都想知道那包瓜子从哪里来。 可七海太顺手,甚至手直接送进了袖子,虽然从空间拿东西,但他已经能够做到,伸手入空间,快速地写字取物了。 空间灵犬布丁都想不到,自己的主子速度这么快,已经达到隔空取物的本领了。 不看,只伸手,在空中虚划一圈,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七海颓,面无表情地说,“问那么多做什么,吃?” 他们不说废话了,也不再询问。或许高手自有一种能力。 况且这种神奇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消失,鸡腿,瓜子,茶,从高山提水,菩提庙里毫发无伤。 都是眼前这个少年郎身上发生的事儿。 鲁国公的那张脸上,多了一丝欣喜。是因为他的儿子孟绫,才没有和这个厉害的人物为敌。 有勇有谋,才华横溢,是七海本人的标签,所有的人,包括帝都的人。都将他看成一个神。 或许他确实是一个神。 陈明杰站起来,和蔼可亲的笑容里,多了丝担忧,“现在我们来了这儿,若是迟迟没有攻打城池,这事儿要是落在了陛下耳朵里,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处理我们呢?” 七海手指托着下巴,一副得意忘形的表情,“我回去,杀了皇帝以后,你再回来。” “这……” “国公大人,尚书大人,虽然我自信自己不会出差错。但是保险起见,我先刺杀成功,你们再回,也不会牵连上二位。”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派严肃。或许严肃这种表情不太适合七海,以至于他正经起来,就好像在交代后事。 云霁将军站起来,望着七海,拱手作揖,“此行,若是爷爷需要帮衬,云霁必定义不容辞。” 神情一惯地严肃认真,倒让七海愣住了。 “你打算怎么帮我?” “云霁手握虎符。这么多年来,陛下不杀云霁,只因兵权在握。若是爷爷需要反天,那我倒也不介意陪着爷爷赌一回!” 云霁将军对七海的忠心,其实归功于七海和云老的结拜,以及七海为云家所做的每一件事儿。 正是因为七海的真心,所以那么多人才会打心眼里佩服他。 甚至愿意相信他。 七海感动,“没想到我刺杀皇帝,你都还要帮我。” “就算我不帮,我妹妹和我弟,都会愿意帮你得。”云霁将军收到过妹妹云纷纷的书信。 那看似信,却更像一封遗书。 现在回想一下字里行间的语气,其实不过是他妹妹太过一往情深罢了。 “好,那我就先在这儿谢谢你了。”七海叉腰,自在得意。 后来,他返回北昀国帝都时,特地交代了他们,要杀老皇帝轻而易举,不需要冒险帮助自己。 …… 自从那天昏迷后,风清扬再也没有苏醒。 圣旨下到云家,云纷纷抗旨,不肯出嫁。 对此,惹怒了老皇帝,老皇帝下令,必须带云纷纷入宫,否则就杀了云家众人。 面对老皇帝的威胁,为了全家人的命,云纷纷不情愿地进了宫。 成婚当天,并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 事实上,从进入那扇门开始,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的新郎官。 也就是风清扬。 伸手推搡了半天,风清扬都一动不动,“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第418章 誓不嫁人(三更) 叫嚷了好半天,都没有等到风清扬苏醒。 一时之间云纷纷自然是心有余悸。 伸手探风清扬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点呼吸。 “人没死?”收回手,云纷纷找来椅子,上下打量。 瞧着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伤口,不知道为何会昏迷不醒。 或许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子殿下,并未苏醒。云纷纷有些同情起他来? 毕竟七海的眼里,风清扬是他的好朋友。 从孟绫世子那里得知七海没死,她十分惬意。 现在在东宫照顾风清扬也觉得理所应当。 云纷纷这个姑娘,重情重义,她这一辈子,最喜欢做地事儿,就是同七海有关的事儿。 进入东宫后,所有的人都唤她为太子妃,但她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 老皇帝也没有想到,云纷纷安分守己的理由。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走着。 几天后的老皇帝,借此将这个消息,带去边塞。 却被七海撞到送信的人。 七海抬脚,将送信的人杀了,取出对方护送的书信。 书信上写着云家嫁女一事儿。 七海看完,将纸条揉成团,伸进了树丛里。 “欺负我家孙女,真当我七海不存在么?” 心里怨气冲天,他不敢耽搁,再次跳马离去。 夏日的草木枯黄衰败,踏着马蹄迎来,只觉沧桑。 因着日头毒,穿得多,加上汗流浃背,导致七海对这漫长的道路赶到心烦意乱。 他都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去到边塞得。 或许有人陪,他没有感觉到孤独,所以有了人说话,才会觉得行路顺利一些吧。 …… 赶到帝都时,他已经听说了云纷纷成婚的消息。 嫁给了东宫太子。 太子风清扬,七海信任,所以这场婚姻,大概就是老皇帝的杰作了。 或许过于地想要知道好朋友的想法。 他利用空间去了东宫,却只见到了昏迷不醒的风清扬。 云纷纷在照顾他。 身着凤冠霞帔,悉心地照顾一个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那里喝茶,都显得心不在焉。 直到……直到老皇帝来了。 空间里,七海看到老皇帝为此得意洋洋。 他背着手,站在云纷纷的面前,颐指气使地说,“太子妃知道吧,你嫁人的消息已经被我送到你哥哥的手里了?” “陛下想说什么?”云纷纷不喜欢老皇帝,更不会承认自己此刻的身份。 老皇帝气急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还要称呼我为陛下?” “殿下昏迷不醒,纷纷未和殿下有过任何交流,所以我们算不上成婚。况且……纷纷心中,本就不喜欢殿下,而且也永远不会嫁给他!” 云纷纷就像山里的一匹野狼,快速地奔腾,跳跃。 她有自己的勇气和力量,不顾一切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空间里的七海,听到这些话,仰着头,叹了一口气,眼里写满了感动。 老皇帝被云纷纷的话气到了,他恼羞成怒地砸坏了桌子上的茶杯。 “你就不怕朕会杀了你!” 云纷纷却忍不住笑了。 那笑十分惬意轻松,完全没有任何地压力。 但是有人看到那丝笑,就会为此觉得难过。 苦涩的笑。 也像……释怀的笑。 “以前陛下也同我爷爷,我大哥,我姐姐,我姐夫说过这句话吧?毕竟……你是九五之尊,临水国的皇帝!” 老皇帝最后是被云粉粉的话气走得。 他走地时候,伸手定着七海,他指责,“你同躺着的那位一样,除了让朕生气,什么也不会!” 云纷纷跪着,敛着双目,但回答地却是,“是么,那纷纷很荣幸?” 老皇帝抓耳挠腮,离开的时候,都在重重地咳嗽。 待得人走了,殿门被人合上。 云纷纷才站起来叹了一口气。 七海挂在梁柱上,低头瞅着脸色惆怅的云纷纷。 她又坐在了桌子上,走神。 头顶的金步摇随着轩窗透进来的风,叮咛作响。 就像……像是悬挂在屋顶上的风铃。 “好孙女,怎么了?” 那活泼潇洒乃至恣意的声音,响在了耳畔。 云纷纷抬头,站起来,望着梁柱上的人,“你……你回来了?” “对。”七海跳下地,看着云纷纷,笑她,“爷爷我还活着呢?” “你老人家活着就好!”云纷纷上下打量着七海,好像要确定他安然无恙,自己才会为此高兴。 七海拍了拍自己朱红色的袖子,上面还挂着行路而来的枯草屑。 靴子上带着泥土,透着一股泥土的芳香。 他的头发上,还叉着一根狗尾巴草。 他一笑,一点头,那狗尾草就忍不住跳起来。 看着自己误以为被斩首示众的七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时,她难过不已。 随后一把抱住了七海。 七海两手僵着,不能动弹了。 知道他会介意,知道他会为此多想。 云纷纷笑嘻嘻地说。 “你老人家能安全回来,真是云家的福气啊!” “哈哈,你呢?”松开手,七海瞅着云纷纷华贵的装扮,“这是当上太子妃了?” “哎,什么太子妃?”云纷纷拿下头上的金步摇,脸上的笑容绚丽又灿烂,她特别专注地瞅着手里的金步摇,“以前我阿姐做太子妃的时候,我还说这金步摇漂亮又精致,现在看来,是累赘。” 七海捂着肚子,压低了声音,笑得没心没肺了,“别这么说,这金步摇着实好看,你呢,得相信自己的颜值。” 云纷纷脸红了红,“你这次诈死,嘴巴都甜了?” “怎么说话得?”七海背着手,冷淡,“叫爷爷!” 云纷纷垂首,恭敬点头,“爷爷。” “诶,乖。”七海说笑间,想起了风清扬,脸色差了些。 走近床畔,打量着上面躺着的风清扬,心情不顺。 “他躺多久了?” “有个几天了,自从上次早朝上,和陛下剑拔弩张地吵了一架。回来,就昏迷不醒了。”云纷纷低头瞅着风清扬毫无起色的脸颊,“太医都没办法救他,可怎么办啊?” “他……情况这么糟糕?”七海有些心绪不宁,特别是伸手,试探了下风清扬的脉息,他才明白,对方病得不轻。 “我得带他出去治病!”七海直白地说了一嘴,随后将风清扬背起来,“纷纷,一会儿殿门口的人帮我引开?” 云纷纷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帮你引开。” …… 从宫殿离开后,夜色下,一个身穿朱红色锦衣,黑纱遮面的男子,背着太子殿下,闯了宫门。 禁军统领王英得知那人是七海时,放了他一马,没有带兵追拿。 不过,他似乎不能回到医馆。 医馆已经被朝廷贴了封条,似乎是为了抓住七海刻意准备得。 “风清扬,你睡归睡,可别死啊,说好了,我还要杀你老爹得。你不看着,我怎么杀他,我又怎么会觉得过瘾?” 他将背上那个气息微弱的风清扬往上扬了扬,说了很多听起来没有什么用的废话,但是他对好朋友的伤心,显而易见。 第419章 报仇雪恨(四更) 好不容易背着人到了医馆,却只看见层层把守的人。 他看着那屋子里黑凄凄一片,迟疑了下,转身背着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凤弦公子见到七海时,他在屋顶上。 面容憔悴不堪。 身旁靠着风清扬。 “少爷,他……怎么了?” “不清楚,听说……殿堂质问老皇帝,昏迷不醒多日。”七海无奈地拍了拍风清扬的肩膀,纠结地问,“步知没在医馆?” 凤弦公子点点头,“医馆被皇宫的人包围了,所以咱们转移了位置。” “哦,这样啊!”七海又重新站起来,背上了风清扬,“走,去见她。” 凤弦公子想将闻姑娘的事儿告诉七海,但犹豫了下,还是算了。 朋友受伤,大仇未报,云姑娘也被迫入了宫。 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事儿好得。 他应该理解七海。 闻步知所待的地方,在郊外的竹屋里。 屋外,皆是当初馆中的兄弟。 凤弦公子到底还是寻到了他们。 二皇子死,他们逃离帝都,颠沛流离。 后来看到凤弦公子所留的记号,才返回来。 不过得知主公余婆被安阳王所杀,心下愤怒。 特地回来,准备到时候陪同七海,报仇雪恨。 不想回来时,竟然看见七海背着当今太子风清扬。 且对方昏迷不醒。 到了竹屋,有人因为七海苦心孤诣地救治仇人,而感到痛苦难过。 为此多有抱怨。 门口还有人嘀嘀咕咕。 “少爷为何不杀风清扬,他乃仇人之子?” “是啊。为何不杀,趁他现在昏迷不醒,咱们直接取了他的头,去见老皇帝,不好?” “少爷不敢,我们敢。余婆为安阳王所杀,咱们杀了他儿子,有什么错?” “是啊!” “是啊!”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一人起哄,所有的兄弟都开始因为这个心结附和。 七海倒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凤弦公子忍无可忍,为其打抱不平。 “你们胡说什么,当初二皇子被杀,老皇帝手中,大量死士,你们为何能够逃脱,不就是因为风清扬相助?” 凤弦公子叹了口气,“余婆是少爷唯一的亲人,她死了,少爷不比你们要难过,况且少爷这次回来,就是报仇雪恨!” “风清扬重情重义,在少爷初来帝都时,多番庇护,少爷感恩和他是志同道合的知己,不想因为上辈的恩怨,牵连上他,这难道……也是什么大罪?” 凤弦公子的劝说下,馆中的兄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过错。 垂首,不敢多言了。 背着古琴迈步进入房间,他看着七海。 “少爷?” “步知去了哪里?” 凤弦公子拱手回应,“恐怕是上山采药去了。” “上山采药?”七海看着窗外天色,点了点头。 却不想,这一等待,闻步知却迟迟没有回来。 因为……她去为七海报仇雪恨了。 就在一天前的晚上。 谁想控心术后遗症太严重,闻步知体力不支。 被人押在了老皇帝的跟前。 “闻步知,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确。我们又见面了。”闻步知跪在地面上,虽然嘴角淌着血渍,眼神却凌厉非常,“上一次,你给我下了控心术,这一次,我来取你狗皇帝的命!” 老皇帝悠闲地握着茶杯,眼神冷傲,“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怎么可能杀得了朕?” “能不能杀,不是你能控制得。”闻步知抬起下巴,冷声说了一嘴。 老皇帝被那异样的眸色吓坏,拍桌命令,“来啊,将她给我扔出皇宫!” “老皇帝,只要我一日不死,绝对要你的狗命!” 老皇帝哈哈大笑,笑完,眸光犀利地略过闻步知,“中了控心术的女人,除非有年轻的女子主动换血,否则你没多少命好活了!” 他刻意讽刺一句,便补充道,“忘了告诉你,朕让你死,你不得不死。只要……你死了,七海那臭小子必定大受打击。届时朕杀他,易如反掌。” 闻步知瞅着老皇帝那惬意的眸光,咬了咬牙。 不过在被内监押下去没多久,桌子底下一只青色的蜥蜴突然跳到了老皇帝的椅子上,咬住了他的小腿。 感觉到痛后,老皇帝垂眸去看,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被咬后的一小时,老皇帝觉得全身乏力,倒地昏迷。 太医诊治,言陛下深中剧毒。 因为被咬的腿,毒素扩散,四肢竟然不能动弹了。 瘫痪在床时,老皇帝还有一点点意识。 他抓着内监的手,命令对方将桌案上的圣旨取了过来。 那圣旨是几天前写出来得,他将临水国储君之位传给了风清扬。 安阳王被召进皇宫,听着圣旨上的消息,伸手接过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安阳王匍匐叩拜,举起圣旨,难言内心伤愁。 不过离开宫殿,他将圣旨更改了,从所有的皇子里边挑选了一个身份和才华都能相衬的皇子做临水国的储君。 这么久了,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的儿子身处储君抢夺的陷境。 当日宫中在场的内监,他将其杀了,杜撰了传位圣旨。 太子殿下风清扬昏迷不醒,众人以为老皇帝觉得,他活不了了,故而才会传位他人。 因此,没有多做怀疑。 老皇帝在床上,听到了传位十一皇子的消息,绝望地难以置信。 又气又怨,毒素扩散,一时之间,他撒手人寰。 老皇帝驾崩的消息,晚上时奔走相告。 那些惦念老皇帝年轻时所有丰功伟绩的老臣,为此伤感莫名。 众人都以为老皇帝突然中毒病逝,同七海有关,却不知道杀害老皇帝的真正凶手是一个蜥蜴。 而那毒蜥蜴来自中了控心术的大夫闻步知。 …… 不过闻步知中控心术已久,又因为和自己杀害七海的意识相反。 悲喜交加,情绪低落,接连吐血后,宫门口,病入膏亡。 被凤弦公子送回来时,昏迷的闻步知身上,系了十一包糖炒栗子…… …… 七海为杀安阳王,特地去见过一个人。 云府里。 他坐在窗台上,抬头看院外的风光,惬意地笑了,“臭小子,云府里。除了云老,就你最可爱!” “……那是当然?”云步非放下扇子,提着一壶茶过来,给七海倒了一杯,“哪,什么时候准备做我的姐夫啊?” “你又在说笑了。”七海抬起胳膊,枕着后脑勺,摇头苦笑,“哎,这次报仇,谁能保证我不会死呢。所以……如果我真死了,你记得别太难过。” “你……你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死?”云步非拍拍七海的肩膀,压抑住悲伤,“太抬举你自己了?” “呵呵,也对!”七海回答,脸上挂着笑,只是笑,不显得他兴奋,倒显得……失落! 夕阳西下,递到安阳王府的帖子应该已经到了。 七海把和安阳王决斗的日子定在了自己的诞辰。 从竹屋离开地是,凤弦公子尾随着他,询问他有什么心愿? 他回答说,如果可以,今天是他的生日宴。 他希望回来地时候,自己能和朋友一起喝酒,一起大块吃肉。 凤弦公子愕然了下,反问七海,“今日是……公子的诞辰么?” “没错啊!”七海扬着下巴,他曾经的诞辰。 好久没有过过诞辰了呢? …… 两人约定在破败的镇国公府院子里。 七海去时,却不想安阳王早就来了。 手持着剑,站在屋顶上。 他俯瞰着七海,扔给了对方一杯酒,嘴里长叹。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呵呵……臭小子,现在想想这首诗,老夫倒是有所领悟了?” 安阳王将手里的酒盅扔出去一瓶。留了瓶,喝完,看着七海,“能和你比武,是本王的荣幸!” 话落,他扔掉手里的酒盅,看着七海,“你不是背后刺杀,也不用你的邪术,光明正大地来和老夫比武,老夫很感动!所以……” 他将自己的手臂,在七海面前晃了晃,“老夫也想做点儿什么,让咱们的这场比试显得更加公正一些!” 七海凝视着安阳王,夕阳模糊了他的轮廓,让屋顶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沧桑。 他显然已经不年轻了,从那飘荡的白发就可以看出来。 当年……当年……他何曾不是眼前七海这般翩翩少年郎啊! 可惜眼中的希望消失,跟着消失地还有那颗死寂的心! 第420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大结局) 七海看着屋顶的安阳王一眼,又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坛。 他聪慧谨慎,看样子喝了酒,实际上没有喝。 虽然不能确定酒里有没有下毒,但他对眼前的安阳王还是有些许怪诞地崇拜得。 能够将自己仇人的儿子抚养出风清扬那云淡风轻,正义凛然的人,又能恶毒到什么地步呢? 有过这样的想法后,七海猛地摇摇头,剑花一挽,他执剑,“安阳王,今日是你的死期!” “有本事儿的话,赶紧就来取!” 七海执剑,跳到院子里疯长着野草的假山上,一跃而起。 安阳王单脚一踢,迎上前去,瓦片在重力踩压下,晃晃荡荡地飘坠。 从房檐上,利落地掉落在地。 啪嗒…… 碎在地面上,却因为院子里的野草,不见踪影。 抬眼再瞅两人,一人踢中对方的肩头,另一人执剑刺在对方的后腰。 那一刺下,各自后退两步,在瓦片上晃悠半晌。 七海退到后面,捂着肩膀,安阳王腰上被刺伤,出了血。 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于是一个箭步上前,再次执剑而去。 安阳王快速出手将长剑握住,内力翻涌下,仿若一个浪花。 七海松剑,抬脚,踢上对方的下颈。 刹那间,安阳王后仰,戳着屋顶,直接摔到了院子里。 七海忍着痛,站起来,往旁边挪动了两步。 在发现安阳王准备站起,继续进攻时。 他直接将那剑扔出去。 剑有方向,有重量地朝着安阳王的心口扎去。 啊…… 血光漫天,灌穿地只是一只腿。 安阳王再也爬不起来? 不远处的方舟前辈,看着底下的安阳王,心中担忧。 他以为七海会杀了安阳王。 却不想七海直接止住了手。 他往前走,停了两步,转过头,“忘了说,剑尖淬了毒,你的脚……废了。” 不过他已经仁至义尽,若用空间,一招便已分出胜负。 安阳王忍着剧痛,单膝盖跪倒在地。 “七海……老夫篡改圣旨,屡次害你,还害你父母,杀你师父师兄。你……如何要放了我?” 七海冷着眸子,讽刺地笑了,“你这样,同死有什么区别?” 他准备走,安阳王两脚跪下,“臭小子,老夫造的孽,老夫一人承担,希望你能够放过清扬,他……是无辜得。” 关键时候,他跪在地上,所说地话,还是为了风清扬。 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合格得。 “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会波及到他,你放心!” “那你肯救他么?” “如果他还活着,我会竭尽全力救他。不过……救他,是因为我把他看成我的兄弟,这同你风于则,有什么干系!”七海咬牙切齿地回应道。 谁想,嗤啦一声,那把剑直接扎向心口。 安阳王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老夫……以命相抵!” 七海仓皇,再次走近时,只看到安阳王合眼,倒在了杂草里。 杂草掩盖了他的身形,唯有草叶上留了血渍,还能证明那边死了人! 方舟前辈远远看着,虽然心碎,但脸上却洋溢着笑意。 他终究还是以前的安阳王! 他终究还是以前的皇兄! 能够拿命来赔罪,也算他最好的结局了。 出了院子,方舟前辈跟上去。 七海停步,笑着问他,“方舟前辈刚才看够了么?” “看够了。”方舟前辈拎着自己的拂尘和羊毛笔,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七海,“……你什么时候才肯做我徒弟?” 七海往后跳了两步,疑神疑鬼,“什么,做你徒弟?” “成为我的徒弟,我教你画画!”方舟前辈探过头,“怎么样,价钱你随便开?” “钱很多?” “很多。” 七海想了想,脸上已经现出了许许多多的笑容。 方舟前辈以为他答应了,却不想他晃晃手,“不了,我还不想在山里度过余生。” 他大仇得报,潇洒兹意。 洋洋得意地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七海,七海……” 方舟前辈放长了视线,慢吞吞地看去,却根本不见七海。 …… 回到竹屋以后,七海刚迈上台阶。 门口的闻步知放下背着背篓,站在那儿,笑容满面。 步知? “七海,你去哪儿了?” “我啊……我去了……” “给你做了好吃得。”闻步知上前,一改先时的态度,握住了七海的手腕,往竹屋走去。 屋子里,一大桌子的人。 孟绫世子,陈露白,毕郝来,凤弦公子,云步非,王英,还有风清扬…… 他们都准备了礼物。 七海纳闷,他不明白,昏迷不醒的风清扬如何醒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如何变得跟曾经一样单纯善良。 他纳闷地站着,觉得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满目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禁军统领王英突然站起来,伤感莫名地叫住七海。 “你、跟我过来一下!” 凤弦公子看着禁军统领王英,冷声叫住他,“王英——” 那冷淡的眼神,好像在说。 你忘记云纷纷姑娘说了什么么? 七海觉察到不对劲儿,看着禁军王英统领。 “走吧,王统领。” 王英统领虽然答应过云纷纷,不把自己的事儿告诉给七海,但是……他无法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付出了什么代价,她所爱的人还不知道! 于是他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将七海带到了郊外的山上。 野草丛生的地方,有一棵松树。 苍翠欲滴。 云纷纷就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目光暗淡。 在七海还没走过去的时候,王英统领已经奔过去了。 “云姑娘,云姑娘……” 云纷纷瞪着王英,迟迟都没有说话。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骗我,你骗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 七海走到身旁,蹲身瞅着云纷纷,他脸上不忍。 “她救了步知?” “是!”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不会让她做傻事儿么?” “是,我也不想,可她爱你,她……爱你!”王英一拳头打在地面上。 地面凹陷下去,留下一个坑。 云纷纷抬起头,凝视着七海的眼睛。 多好看的眼睛。 明亮有神! 她伸手,抓着七海的袖子,眼含泪光,目光沉重。 她说。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不喜欢叫你……叫你爷爷! 七海点头,泪水朦胧了视线,“我知道,对不起!” “可……我、不、后、悔!” 她不后悔牺牲自己,救了闻步知,去除她的控心术,让她恢复曾经。 因为她明白,曾经的闻步知深爱着七海,而且她可以运用自己的医术救醒风清扬,那个被七海视为知己的朋友…… 她也不后悔用这样的方式保存自己的爱情。 她记得爷爷云老的心里住了一个女人。 她还记得云老说,爱是救赎,亦是成全。 云纷纷昏迷了,太医替她扎了针,让她多活了几个时辰。 七海在诞辰的那一天,迎娶了云府云纷纷姑娘为妻。 闻步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她看到自己的手腕上,被包扎得很难看。 七海和云纷纷拜堂的那天,闻步知独当一面,替他的未婚夫挡酒。 在七海的请求下,没有人将曾经发生过的事儿告诉给闻步知。 即便……闻步知问过很多次。 当天晚上,云府皆穿素衣。 云纷纷以最美好的装扮,嫁给了她喜欢的人。 她死前,嘴角满是笑意。 …… “步知,他还好么?” 七海倚靠着门框,瞅着坐在桌子上的风清扬。 闻步知自信地扬起下巴,微微一笑,“放心吧,风公子脉向很好。” 七海眉开眼笑地看过去,望见风清扬温和儒雅的脸颊上,伴着温暖的笑。 那双淡蓝色的眸子,还跟以前一样,睿智善良。 方舟前辈将安阳王火化后,埋葬。 他对风清扬说,“七海视你为好友,他没有亲手杀死你父亲,杀你父亲的人……是他自己!” 风清扬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却点头。 眼里的自信,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潋滟群芳。 “我知,七海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 小皇子登基后,特地要见七海。 当天,他让人将殿门合闭,看着七海,笑着说,“你见过晾衣架么?” “见过!” “你见过电脑么?” “见过!” “你见过手机么?” “见过!”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首诗是镇国公夫人写得么?” 七海摇头,“不是,它是于谦写得!” “哈,恭喜你。答对了。兄弟,正好……我也跟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七海嚎啕大哭,抱着小皇子,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 后来,临水国和北昀国停战,两国友好。 小皇子为了让北昀国和临水国经济迅速发展,特地开了国门,实现两国真正意义上地腾飞。 七海去往北昀国,接回了严家众人。 他没有忘记自己第一任妻子是故去的严青青,第二任妻子是故去的云纷纷。 小皇子本想将七海封为护国大将军,可是七海不肯。 他只想自由潇洒地住在自己的宅子里,和帝都的朋友谈天说地。 当然更是因为风清扬重病,还需治疗,不能随意离开。 七海握住闻步知的手,他怀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闻步知想了想,看着牌位,“七海,你发自内心地说,你爱……严氏和云氏么?” 七海摇头否决,“不爱。” “那为什么你还要……” “她们用命保护我,所以我想保护她们所爱的亲人,回馈一辈子的相赠。可前提我得有一个这样做的身份!” 他偏头,注视着闻步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快到端午节了。” “嗯?” “包粽子吧?” “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