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破裂之后》 第1章 《感情破裂之后》作者:喝两桶开水【完结】 文案: 人生会出现变故,人心也不会是永恒,当一段段感情随着时间推移出现矛盾,甚至破裂后,曾经最亲密的人又该变成什么模样? ——【1】破而后立he—— 幼年相识,少年相知,青年相爱,自此形影不离的竹马。 ——【2】舔狗觉醒he—— 惊鸿一瞥,地动山摇,陷入爱河,却被一盆冷水泼醒的小舔狗。 ——【3】替身暴怒be—— 不期而遇,心心相印,许诺永结连理的情人在透过我缅怀白月光? ——【4】先婚后爱he—— 系统匹配,相敬如宾,到期就散的婚姻是预谋已久的暗恋。 是一个个没有关联的单元小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知然,孟昭 ┃ 配角:沈临溪 ┃ 其它:小虐,青梅竹马 一句话简介:各种各样的感情破裂小故事 立意:逆境中成长 # 破而后立 第1章 在电话被挂断的半个小时后,林知然独自一人去了珠宝店取婚戒。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他下车时冻得打了个哆嗦,弯腰去拿放在副驾驶的围巾,然后仔仔细细的围到脖子上。 围巾很厚,布料也足够柔软,这是孟昭送他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林知然很喜欢,所以在立冬的那一天,他就会从衣柜里把它拿出来。 冷的时候就戴上,不冷的时候就带上,可比孟昭在眼前晃的时间多多了。 说起孟昭,这两年他好似越来越忙,工作日早出晚归不说,周末竟然也抽不出身,整天除了开会就是开会。他们同住一屋檐下,粗粗算来居然半月都没有见过面了。 不得不说,林知然已经有点想念孟昭了,他很想和人见上一面,像以前一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在暖炉旁互相讲述未曾见面的时间里的趣事,然后相拥着入眠。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这些事情再也不会重现了——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对吧。”无比熟悉的声线在背后响起,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喜欢吗?” 有人立即回应了他,亲密的喊阿昭,说谢谢。 林知然没有回头,他双手按在了透明的玻璃柜上,维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听他们说说笑笑,偶尔发出轻响,其间的氛围与同他在一起时的沉默滞闷截然相反。 轻松的令人羡慕。 林知然叹了口气,心想很久之前,他和孟昭之间的氛围是比这个还要融洽的。 林孟两家是至交,也是邻居,关系很好,所以自有记忆前林知然就认识了孟昭。他们一起去幼儿园,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像人类和他的影子从不分离。 林知然脾气很坏,不爱和人相处,还动不动就发脾气,和小霸王似的。孟昭脾气也算不上好,是个面冷心冷的,按理说这两人该是玩不到一起,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孟昭在遇到林知然的时候就变了。他打小就对林知然不同,明明自己还小,却又当哥又当爹的拉扯林知然,丝毫没有怨言的包容。 别说林知然只是耍小脾气,哄哄就好了,就算是他要天上的星星,孟昭都要去摘。林知然也不是石头,久而久之就被拿捏的服服帖帖的。两人只要碰在一块,眼里就只有彼此,中间再也插不进去第三个人。 所以大学他们宣布相爱时,周围的人都毫无意外。偶尔孟昭带林知然出去聚会时,朋友们就会笑着调侃他们黏糊,让人看了要长针眼。 黏糊。 多么遥远又可笑的词。 林知然摇摇头,侧身目送两人走出了珠宝店。旁边的店员把定制的戒指递到了面前,他定定看着戒指内侧刻好的姓氏字母和forever,心想真是糟践。 从开始定制款式,选材质,时时沟通调整所花的时间,精力,金钱都糟践了。 早就安排好的东西,如今突然就用不上了。 其实也不算突然,这两年来目光中的疏离,言语中的敷衍,动作间的避让其实已经是预示了,是他一直不去深思,懦弱的骗自己无事发生,赖不得别人。 林知然合上盒子道了谢,默不作声的拿着它们回家,然后扔进了柜子角落中。他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就安静的在客厅里坐着。 看下午的情况,林知然以为孟昭今天也会回来的很晚,甚至是不回来的,可没想到他今天晚饭前就回来了。 “回来了。” “嗯。” 他们短暂的打了招呼,孟昭挑了个很远的位置,坐下后也不出声,只阖着眼睛休息。 厨房里两位厨师忙碌的热火朝天,隐隐能听到人说递一下蘑菇,那个给我,听着竟然比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更加温馨点。 林知然摸了摸发痛的心口,六年前林家变故破产后,林父承受不住打击跳了楼,林母随后殉了情,林知然得知消息后大病一场,缠绵病榻足足三个月,落下了心绞痛的毛病,也性情大变,整日都心情郁郁的,不愿意和周围的人说话,不想得到或担心或同情的目光,于是就没告诉任何人。 现在想来幸亏没说。 得不到怜惜的疼痛徒惹他人厌恶。 他忍耐着勉强扯了扯嘴角,心想孟昭这态度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谁会乐意和一个天天叹气,暮霭沉沉的神经病共度余生呢? 第2章 人家凭着之前的情谊照顾他六年多,也算仁至义尽了。如今他不是集万千宠爱,万事不求人的小少爷了,寄人篱下的几年中,他早已成了拖累。 也该懂事一些。 “哎。”林知然喝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尽量语气轻松的说,“孟昭,咱俩不结婚了吧。” 话落周围空气都猛的一滞,孟昭的呼吸都停了一瞬,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他。不过也不是担心,而是微微皱着眉,冷淡的问怎么了。 林知然等了两分钟也没有再等到他多说一句,他确认似的盯着孟昭隆起的眉头,心里飘乎乎的努力回忆当初在小小的公寓里,孟昭跪在床边问他能不能陪他去国外领证的表情。 应该有紧张,期待的吧,或许还带点羞涩,以及良久等不到回答的忐忑不安? 总归不是如今模样。 林知然终于泄了劲。 时间让感情升温,也让感情冷却。两人现在的关系想必是比幼儿园穿开裆裤玩的时候还要差了。 真是作孽,当初也是脑抽,好好地铁子做什么要答应变成恋人呢?如果还是朋友,不时时都在一起,不给对方那么重的压力,现在两人还是能偶尔坐下来喝杯茶的吧? 林知然又叹了口气,看着孟昭越来越疑惑的表情,心想你不很早就旁敲侧击,想让我悔婚吗?以前是我心存幻想,想着以后自己缓过来两人还能继续,所以迟迟不肯松口。 现在都亲自撞见了,想通了给你坡,你小子还不赶紧顺着轱辘下去,墨迹什么呢。 小心待会儿我反悔。 “就是不想结了。”林知然拽住衣角上开的一条线,还是没有改口,“觉得折腾。” 他给的理由着实算不上合理,可是他知道,孟昭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孟昭低低的嗯了一声,说好。 林知然手下一个用力,那条细细的白线就断了。他有点失神的把线捻成一团,心想自己可真是变化太大了。 从前的林知然可是个顶讲究的人,从发型到穿着,香水,再到鞋子,无一不是定制,干净又得体。 即使出门在外条件有限,孟昭也会把他照顾的很好。 他的妈妈曾经常打笑,说他是跳脱的小瓷瓶,精贵的很。 可转眼几年,如今他的衣服也能穿一年,两年,三年,穿旧,甚至穿破。 小瓷瓶浑身都是肮脏的裂纹,再也没人会珍惜了。 唉,真是变幻无常,半点不由人呐。 孟昭说完就上楼了,没有留下和林知然一起吃晚餐,想必是说破了这层,得偿所愿后装都不愿意装了。 林知然就自己吃完饭,喝了鸡汤,又慢吞吞喝了一碗银耳羹。 银耳羹是厨房临时加的,孟昭爱吃甜,所以糖放的挺多,喝着都有些发腻,一碗下去好悬没给林知然送走了。 “好甜。”他咂咂嘴把碗放下,听阿姨笑眯眯的,很温柔的说没想到你会喝,加糖多了一些,下次我少放。 林知然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这房子是孟昭的,和林知然没半点关系,他住在这里纯粹是凭着之前的情分占便宜,事情说开后他就得搬出去了,阿姨没必要改。 二楼的书房门没有关严,林知然路过的时候能看到有光透出来,还能听到孟昭打电话的声音。 “已经和他说清了。” “可以。” “下午三点吧,直接去我办公室。” “嗯。” 二十六年的朝夕相处,让林知然很清晰的察觉出对方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温和。 是在和下午那个男孩子聊天吧,都能去办公室了,按照孟昭那德性,想来两人已经相处很久了。 这小子玩的还挺花,都敢一脚踩两船了。林知然嘴角抽抽,觉得有点生气,却又用不上劲。 正想着,孟昭已经挂断电话从门里走了出来,双方正好打了个照面,孟昭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的把手机放进了兜里,按着太阳穴问:“你在这干什么?” 他心虚时就会这样,借着按太阳穴的动作把右眼遮住,不和林知然对视,左眼则乱飘。 挺像犯了错的小孩子的。 这久违的动作让林知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小学时,孟昭刚学会骑车就非要嚷嚷着载他,结果半路耍帅玩单手骑车,让两人摔了个五体投地,至今林知然膝盖上仍有一道疤痕。 初中时,林知然带孟昭翻墙逃课,孟昭却喊来了教导主任,导致林知然写了一千字检讨。在写的时候,孟昭还在旁边玩林知然的游戏机。 再大几岁,孟昭偷偷藏林知然贴身衣服。 又过几年,孟昭在床上用力过猛,把他的下巴磕破了。 这些事情里,林知然都会生气的喊决斗,又或者是甩冷脸的,那时候孟昭就会是这幅模样。 …… 算了,事儿都过去了,计较那些做什么。总归过了明天,两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无论是好的坏的都没所谓了。林知然呼出胸腔里的那口气,随意的说了句路过。孟昭要出门,也没多问。 林知然晃悠悠的回了屋里,时间挺早的,他还不想休息,但又没事情做,想了想开始认认真真的收拾行李。 当初家里破产,一切财产都被清算,除去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林知然什么都没拿。 第3章 六年过去,一些东西已经不能用都换新了,可是旧的东西他没扔。 牙刷,梳子,枕头,衬衫,球鞋,钥匙扣…… 这可是个说出去没有人会信的事情。 因为林知然并不是个念旧的人,相反,他喜欢新鲜感,不管是物还是人,都要不定时更换。他永远都在扔东西,也几乎没有相处久的好朋友。 林知然不喜欢,不想要旧的,他会看腻,看厌了。 除了孟昭。 他和孟昭朝夕相处二十六年从没有感到过腻味。 而孟昭呢? 与林知然截然相反,孟昭是个极其念旧的人,他有专门的房间去放三岁的玩具,六岁掉落的牙齿,十二岁的书,十六岁的贴身衣服,十八岁废弃的告白情书。也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只除了林知然,这个最最最旧的人,已经不在他的惦念范围了。 “唉。”林知然看了箱子里的东西挺久的,有点犹豫要不要扔掉,他已经沉浸在过去太久太久了。 自二十岁到二十六岁,六年了都没有走出来。 他永远都忘不了父亲睁大的双眼,忘不了喷溅在脚腕的热血,也忘不了母亲弥留之际说的对不起。 他可能走不出来了。 即使伪装的再正常,对旁人说再多次的“我没事了”也没有用。 他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当然,大概他也并没有骗过别人。 人家只是顺水推舟假装被骗过也不一定呢。 -------------------- 第2章 最后林知然还是决定把旧东西全部扔掉,连带着屋子里的其他东西,一件都不留的扔掉,然后把这里清理干净。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朋友,就不留乱七八糟的碍孟昭眼睛了。 第二天他刻意起了个大早,因为为了两人不碰面,孟昭通常都会很早就出门,林知然想最后和人碰一面,顺便道个别。 他还有话想和孟昭说。 但许是两人实在是没有缘分了,林知然在客厅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在中午的时候,阿姨告诉他孟昭昨晚没有回来,并且今天也不会回来了。 夜不归宿,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林知然阻止了阿姨给孟昭打电话,摇摇头拉着箱子自己离开了。 他在这里六年,阿姨们对他很是不舍,于是走出大门的时候,林知然不仅带了两个箱子,还有一个大大的食盒,里面装满了阿姨给他装的饭菜。 可是林知然定的是机票,这些东西带不上去,他只能在附近的餐厅把饭菜吃掉,然后丢掉了食盒和箱子。 他不打算带与过去有关联的东西走了,最后登机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 * 沧城是个好城市,四季分明,冬冷夏热的,离青城足足有四千公里,林知然折腾了十二小时才抵达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他换了手机号,卸载了通讯软件,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这个城市里走走逛逛,去烟火气息浓重的老街,去绿树荫荫的公园,去人满为患的大厦。 在享受美食美景时就可以不想那些烦乱的事情,他会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日子。 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变。 家人尚在,爱情正烈,林知然被无穷无尽的精力和安全感捧着,像一匹撒了欢的小马驹。 他喜欢没有规划,自由自在,没有束缚的感觉,所以度假不会有具体的计划,只是漫无目的的玩,也许今天还在海边,明天就去了千里之外的雪山,后天则去最喧哗的闹市。 再过两天,也许就已经到了静谧的天空之境。 数天的奔波也不会让他感觉到疲累。因为背后有依靠,身边有陪伴。 那时候的林知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但事实永远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白天所短暂忘记的一切都会在晚上奔涌而回,像海水一样把人淹没。 他不是故意的,就只是不受控制。不受控制的让那些好的,坏的画面总在脑子里回放,折磨的人无法入睡。 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次次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从前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全都离开了。 而他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林知然翻身从兜里摸出了一瓶药,那里面只有最后三颗了,吃完这次他需要换另一种效果比较低,副作用小一点的药物。 也许那时候他可能就不会再能像这样一样容易入睡,也不能再像个正常人一样维持平静的表面了。 他会整日整日的不得安宁,一遍遍的回想过去,会因此变得焦躁易怒,歇斯底里。但他还是想尽快摆脱这些东西。 林知然必须自己学会对抗过去,因为再没有一个孟昭来管这个消极的恶劣小孩了。 第三天的时候,他找到一家口碑不错的专攻精神科的诊所拿药。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进这种诊所,除去自我否定,反感,怯怕,他内心深处又多了一分莫名的孤独和彷徨。 所幸人不多,很快就排到了他,林知然进去的时候医生正在收拾桌子,听到关门声也没抬头,只声音很温和的让他先坐,然后拿着笔在书本上勾勾画画。 沙沙的声音能让紧张的心情得到一定的缓解,林知然坐了一会儿,僵硬的脊背慢慢松弛下来,在慢慢的吸第三口气时,医生才抬起了头。 第4章 “您好,方便出示一下病历吗?”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眉目温和,是很没有攻击性,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长相。 然而林知然对陌生人有着天然的警惕和戒备,从不愿多说,尤其是生病之后。 尽管这种场面已经经历过无数遍了,他仍旧不能做到毫无波澜的对医生讲述病情。 他始终不想承认自己变成了一个神经病,所以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和医生问了好,说:“我是来开药的。” 把写有药名的纸条推过去时他又想到从前这个动作是由孟昭来做的,不管是前几年关系好还是后面的形同陌路,孟昭从来没有缺席。 孤军奋战的感觉让林知然觉得难过,他又和医生重复说我只开药就可以了。 医生没有再追问下去,应了声好后就开始写药方,他写的很慢,期间还偶尔会和他说几句话,随口问一些很平常的小问题。 像是今天降温,多穿点比较好。 三餐要按时吃。 楼下有家粥铺不错,待会儿可以去,但不要加太多辣椒,那个很辣。 待会儿还有出行计划吗? 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林知然木着脸不搭话,被问多了难免有点不自在:“还没写好吗,医生。” “好了。”医生把药方递过来,笑着问,“你好像很赶时间?” 林知然点头,说有点急事。这医生很奇怪,说的话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不愿意多想,可缴费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银行卡中的余额多了六十万,是上个月和这个月分别收到了一个陌生账户的转账。可是这张卡是新办的,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直觉告诉林知然,事情是孟昭干的。 他的秘密只瞒不过这一个人。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离开青城已经五十三天了。后天就是元旦,他将在与孟昭的长久离别中独自度过新的一年的第一天。 一月一日,林知然不清楚自己还能过几次,他又感到难过,也有些控制不住心里愈演愈烈的思念。 他很想见孟昭一面。 可是不能。 因为孟昭已经不是他的了,他不能再去耽误对方。 是的,林知然明白他们走到这地步大部分原因在自己,是自己在无休止的消耗孟昭,消耗彼此的感情。 是自己在拖累、耽误孟昭。 如今孟昭终于累了,不仅把他摆脱掉,还有了新的男友。 他理应接受这一切。 林知然重重的摩擦着银行卡,心想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做不到坦然的面对爱人的抛弃,他仍会伤心,会怨。 林知然终究不是什么圣人。所以他憎恨孟昭,一如深爱孟昭。 第二天他又去办了一张新卡,在把六十万和自己的钱分别转回后注销了旧卡。 林知然和孟昭之间不该再有一丝一毫的牵连了。 * 元旦那天外面灰蒙蒙的,浓云密布,风也很冷,看上去像要下雪了。林知然窝在床上看着窗户发呆,眼神散乱的聚不了焦。 新换的药物不太理想,让他无论是睡眠还是清醒都吃了不少苦头,短短两天眼底就出现了浅浅的印子,人也憔悴了不少。 前两天林知然都没有出屋,今天不行了,他得下楼去买一些菜和肉煮火锅吃。 超市老板叫杨欣,是个单身妈妈,脾气不错,也是从遥远的青城搬来的,相同的口音会让人有亲切感,所以结账时两人会聊两句。 “你很爱吃笋尖啊,买了这么多。”杨欣一边扫码一边说,“看在老乡的份上,以后第二袋都给你半价。” 林知然一愣,下意识的说:“我不爱吃。” -------------------- 第3章 他不爱吃笋尖,但每次到超市都会买两袋,因为孟昭喜欢。 林知然记不得家里有多少袋了,他愣了好久才在杨欣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中摇摇头,说,“给邻居带的。” “哈哈哈。”杨欣一乐,“你们关系挺好嘛,每次来都带,是男生女生?” “男生。” “是哪个哦,叫什么名字?下次他来姐姐也给打折。” 随口胡说的,哪里有什么名字,林知然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随后付了款拎着袋子往家里走。 外面的温度好像升高了些,但仍是冷的,猛的从温暖的超市中出来,林知然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吸吸鼻子,用另一只手重新裹紧了新围巾。 新围巾布料也不差,比上一个要更加蓬松柔软,贴着皮肤的感觉很舒服,但是林知然总觉得没有旧的暖和。 走到半路的时候风停了,有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开始是薄薄的小片,刚碰到人就化了,后来变大了,成了不小心被撕破的鹅毛枕头,转眼就能把人的头顶,肩膀染成白色,就连地上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雪白。 不,还有一盏盏昏黄的灯。 身边也有路过的结伴友人,情侣,主宠匆匆走过。 原来茫茫天地间,万类各有亲。 林知然攥紧手中的袋子,低下头也加快了脚步。走到楼下拍雪的时候,他动作忽然顿了顿,感觉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这里,于是抬头看过去时就在雪花的缝隙中见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第5章 对方的上身被黑伞遮住了,看不到脸,但是却给林知然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是那种化为飞灰都会认识的熟悉。 对方身前还垂着一截灰色的围巾。 林知然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那股苦苦的失去的感觉又来了。 他不太明白孟昭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又为什么到这里,还打着他扔掉的伞,戴着他扔掉的围巾。 是把他扔在路上的箱子捡回去了么? 孟昭真的很奇怪,他们明明已经没有关系,是默认的绝交状态了,他却还要给他打钱,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要不远千里来看他。 为什么? 虽然分开了,却还有一种奇怪的保护感使命感? 这说法未免太过可笑了。 林知然没有停顿,他忍下眼里的酸涩,假装没看到孟昭,很快的就转身上了楼。可他终究还是被影响的,谁会不被影响呢? 从两岁开始到现在,他们做了十六年的朋友,十年的恋人,是彼此的亲人,依靠,后盾,也是最熟悉的人。而现在他也没有真正放下孟昭,是真的很想很想再认认真真的看一眼,就一眼,偷偷的不被对方发现就没事的。 在分别已久的节日里,林知然太想念孟昭了。 他有点庆幸当初租房子的时候选的二层,并且还面向小区中的小路了,不然此刻也不能这样靠近孟昭。 林知然抱了个抱枕放在飘窗上,爬上去后在窗帘的缝隙中偷偷往外看。此时他距离孟昭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比刚刚在楼道口还要近。 虽然隔着窗户和大雪,仍旧让人觉得心安,他把窗帘攥出了褶皱,心脏因思念的缓解而钝钝的发疼,连四肢都发热起来。 在迷迷蒙蒙要入睡的安心里,林知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既放不下旧事,也没有珍惜眼前,所以才把仅有的孟昭一点点的推开了。 他好想好想回到之前。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外面也亮起了路灯,有光透过窗帘落进来打在林知然身上,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他半睁着眼后知后觉的想:窗帘这么薄,孟昭该不会能看到他在这里吧? 可是那也没怎么样,一切都不会改变。 林知然随手拉开帘子,眼睛不由自主的朝树下看去,然后就是猛的一怔。 “孟昭……” 孟昭没走。 他一直站在原地从没有移动过,黑伞和大树,土地早已积了厚厚的雪,周身白茫茫一片,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般守候在原地,此刻听到声音后才像是活了过来上抬伞,缓缓露出来长长的围巾,削瘦的下巴,发青的嘴唇,再是平静无波的双眼。 林知然急促的呼吸了两下,猛的拉开了窗户,喊了一声孟昭。 孟昭没有说话,他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九米,八米,六米,三米,一米。 孟昭停在林知然楼下,收伞后仰起头,就这样隔着这段距离静静地和林知然对视着。 “今天降温,有多穿衣服吗?”孟昭问。 林知然茫然的低着头,难以置信的画面让他心脏跳的很重,咚,咚,咚的像敲鼓,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回答:“有的。” “三餐按时吃了吗?” “嗯。” “那里的粥铺有去吗?” “去了。”林知然停顿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粥里有姜丝,难喝。” “嗯,姜丝暖胃。”孟昭问,“天色不早了,待会儿不要出门了。” “嗯。” “有认识新的朋友吗?”孟昭沉默了一瞬,这次没等林知然再回答就迅速问了下个问题,“最近有开心的事情发生吗?” “……你,”林知然停住话头,手也慢慢的收紧,他看着指尖热气在玻璃上留下的白色的划痕,想这是什么意思。 孟昭一直在关注着他吗? 为什么? “为什么来沧城?”林知然问,“那个医生你认识?” 孟昭嗯了一声,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只是嘱咐他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我知道。”林知然打断他,强硬的重复问,“为什么来沧城? 一个人来的吗? 他呢?” 孟昭没有说话,林知然等了两分钟,掌心都出了汗变得潮乎乎的,松开时被风一吹就迅速变凉了,让整个手都不再有半丝热气儿。他知道自己应该闭嘴,应该关上窗户停止这次会面了。 这大概是孟昭的示好信号,是在缓和他们的关系,他给自己台阶下,想恋人不成友情在。 他许是终是割舍不掉这长久的情谊,想着做对兄弟也是好的。 这是顶好的结局,林知然是想顺着说句软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胸腔里有口气,不,是一股气,一股横冲直撞的凉气,撞得他头晕目眩,凉的他浑身僵硬。 他的灵魂像是脱离了□□,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窗边的林知然神经质的说:“你不该来的。 孟昭,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来看我,还和我说这些,是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死在异乡吗? 你奇怪的责任感让你怕前任死在异乡吗?” 孟昭却没有因此质问生气,他看着很平静,甚至语气都一丝不变的说:“你不会死。” 第6章 林知然一顿。 “知然,我不会让你死。”孟昭坚定的重复,“你不会死。” “……” 林知然张了张嘴,忽然就不太能说出话了,因为孟昭又往前走了两步,他能把人看的更清楚了些。 孟昭真的瘦了很多,脸颊两侧微微凹陷,胡子冒了茬出来,嘴唇干裂,双眼暗淡,竟比林知然还像一个病人。 林知然喃喃的小声说:“你瘦了。” “是吗?”孟昭笑笑,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说,“还好吧,和平常一样。” 和平常一样。 明明不一样。 林知然那口气不知怎的泄了出去,他没有再执着于刚刚的问题,闷闷的问孟昭吃饭了么,要不要一起。 孟昭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知然,你这些天有想我吗?” “……” 有。 他有的。 他有思念孟昭,起初只是漫漫无边痛苦中的一角,他悼念父母,惧怕过去,偶尔才会被这新的分离刺痛,去想失去的爱情。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意识到了过去只会是过去,再痛也不能回来了,身边人才是更重要的。 那种宝物被自己弄丢,转而变成别人的痛苦似燎原之火般迅速燃烧,占据了他越来越多的心神。 他开始用更多的时间去品味愈演愈烈的思念,去怨不珍惜的自己和放弃的孟昭,去幻想如果早一点意识到孟昭的重要,不一味地沉溺于悲痛会怎样。 他控制不住的想靠近孟昭,以至于可以恶劣的,卑贱的原谅、忽视对方已经有了新男友。 * 最后孟昭没有留下,冰箱里也又多了两袋笋尖,可林知然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却轻松了不少。 他开始隔三差五的去那个诊所,坐在椅子上和对方交谈。 起初只是简单的问候,后来也会聊聊天气,互相关心几句,再后来也会聊聊家常。 林知然第一次做好心里准备,想要对医生吐露心里想法时是一月二十六号的中午,那天阳光很好,积雪也化净了。 诊室里拉开了窗帘,因此屋子很亮,林知然和医生面对面坐着,他没有避开视线,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在放假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收拾行李,准备赶第二天的火车。 爸爸突然打了电话来说家里在装修,让我不要回去,先自己找地方住,他搞定新房子再通知我。 当时我没有多想,就自己在寝室里玩了一星期,第八天早上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我以为他们在忙,就没有多想的出门了。 我那天是打算去爬山的,可半路上看到喜欢的店就进去逛了逛,买了一条四千块的领带,因为孟昭参加的封闭训练营马上要结束了,我要送他这个礼物。 在结完账出门的时候我接到了孟昭的电话,我先说的话,是'我刚想给你发微信,嘿,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孟昭回答的是'知然,伯父跳楼了,你等我一起回去。'” 林知然有些痛苦的拱起脊背,捂着胃艰难的呼吸着,他有点不想说了,可医生去接了一杯温水,从抽屉中摸出一罐蜂蜜来挖了两勺放进去,然后推到了他面前。 黄色的蜂蜜像透明的丝带沉到杯底,慢慢的融化了。林知然用双手捧住了,很慢很慢的喝了一口。 “我没有等他,自己买了最近的票往回赶,到家的时候正是十二点钟。 天气很热很热,我跑的浑身是汗,喊了半天没人开门,所以就翻墙进去了。 你知道的,我家有三楼,楼顶到地面大概十来米吧,不太高,但是如果头着地肯定是会死人的。 所以爸爸落在我脚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救不回来了。 我想去找我妈,可我的腿太软,走的太慢太慢了,等到三楼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她,地上都是她的血,很烫,我叫了她一声。她那时候还有力气,她让我过去,一直对我说对不起,她舍不得我。 她问我愿不愿意一起走,我心里太乱太乱了,什么都思考不了,只会摇头。 她不说话了,再也不说话了。” 林知然又喝了一口,慢慢品味着嘴巴里蔓延开来的甜味儿,声音颤抖的说:“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细心点听出爸爸的疲惫,如果我不贪玩,多给家里一点关心,如果我跑的再快一点,哪怕是一分钟,是不是所有都会不一样了。 如果那时如果我答应了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么痛苦。” “这不是你的错。”有人从身后靠近,慢慢的拢住林知然的头,让他得以把整张脸都埋进自己怀里。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味道让林知然鼻子酸涩,眼角发热,他闷闷的嗯了一声,说:“现在我很庆幸。” “很庆幸能活下来,很庆幸你没有放弃我。” 很庆幸能在那个雪夜等到你告诉我,“一个人来的,远房表弟回家了。” -------------------- 第4章 那天医生离开后林知然说了很久很久,他一点点的揭开心里的血疤,哽咽的说深夜噩梦里的痛苦悔恨,说每次轻生后被拦下的挣扎,说过于偏执的绝望。 也说谢谢,说对不起。 他太过于沉溺痛苦了,伤害的不仅是自己,更是爱他的人。埋头在孟昭怀里,感受着自始至终对方一遍遍,不耐其烦的安抚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去想每天面对那样偏激的林知然的孟昭心中是什么滋味。 第7章 “你怪我吗?”林知然问孟昭。 应该是怪的吧。 六年前孟昭也才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他享受生活,学习和前途都一片大好。如果按照设想中来走的话,他会在二十一岁取得化学大赛冠军,二十二岁开始读研究生,考博士,进实验室,在最看重他的导师的手里做着最喜欢的工作,成为一位校园里人人传说的男神。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他而戛然而止了。 林知然的病离不开人,更离不开钱,而且林家破产后的巨额债务仍需要还,这迫使孟昭不得不改变计划,在大学期间就进入家族企业。 这些年里,他不仅要照顾林知然,还要兼顾工作。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负担很重很重。 而这这本不是他应该承受的,他有权责怪始作俑者。 可林知然下一刻听到的却是“没有。”孟昭很迅速很坚定的回答他,“不怪你。”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知然,我不能想象失去你的生活,也不能失去你。”孟昭仰头,失去血色的脸庞在月光中仍旧有种颓然的俊美,他看上去很高兴,“你知道吗?医生曾经和我说,只有让你找到比过去更重要,更不能失去的东西,你才有救。 我知道那是我,一定是我。 所以我用全部的时间去陪伴,用各种办法去提醒你我的存在,要你吃药,要你调整。 然而事与愿违。” 孟昭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后怕的说:“我仿佛变成了你身边的空气,渐渐的不再被看到,不再被重视。 那两年我不敢靠近,甚至在怀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可是我找不到解决方法。 直到半年前你主动和我说话,问我身边的女生是谁,问我要不要结婚。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担心,害怕。 那一刻,我导演了离开,却也知道我的知然快回来了。” 因为孟昭无比确认林知然爱他,正如他爱林知然。 他们终会携手走过一生。 -------------------- # 舔狗觉醒 第5章 2056年七月十三日,a大放暑假的第一天的一大早,夏时在收拾行李时就被顾维拉进了洗手间里,义愤填膺的说有消息要告诉他。 起初夏时毫无兴趣,直言要人滚,可想到这小子和打了鸡血似的,不仅不退还差点把他袖子拽断了。 “江梦槐有女朋友了!” “……” 夏时沉默了三秒钟,就听到顾维那傻缺又哆嗦着咆哮了一遍。 “现在就在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恩爱呢。” 仿佛他比一直默默追求江梦槐的夏时还要悲痛欲绝。 这踏马可真是搞笑。 夏时愤怒的拽断了袖子,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就走,顾维则一边拉着嗓子在后面喊冷静,一边跟着他前后往外冲了出去。 然而就算冲出去见到江梦槐又有什么用? 他们的同吃同住,兴趣相投,惺惺相惜,于江梦槐而言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算吧。 顶多是常常跟在屁股后,哦不,是跟在身后说他挺帅的好兄弟? 又或者黏人小跟班,胆小小舔狗? 夏时不知道是哪个,又或者都是,可他知道无论是哪个,他都没有立场去置喙,甚至是阻止人家谈恋爱的。 如果贸然拎着酒瓶过去,搞不好还会被投以一枚莫名其妙,无理取闹的白眼。 那可就更搞笑了。 夏时稍稍冷静,突然停下了脚步,心里又冷又热的,只觉得恼火的很,而且身后的顾维还反应不过来,一头撞了上去,差点把他撞的五体投地。 “顾维。”夏时咬牙切齿,听着顾维夸张的大叫一声,说头都要碎了,“看,他们在那!” 于是夏时就顾不得踹他了,转而拎着酒瓶子扭头,维持着气势汹汹的架势就和远处的两人看了个对眼。 那可真是,真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啊。 烈日炎炎下,夏时忽然就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了和江梦槐的初次见面。 那也是一个暑假,他因为信了妈妈嘴里的想念就天真的早早地回了家,结果没想到母爱如山体滑坡,大厦崩塌,还没过三天呢他就失去了滤镜,仅仅因为和家里的小猫打架就被踹出了家门。 那天的太阳也是这么大,气温也是这么高,也有这么一个树林,夏时也是以这个距离和树林里的江梦槐对视了。 他天生就喜欢模样英气,却透着一股天真的小奶狗。 所以穿了简单的运动t恤,肌肉隐隐约约漏出来一点,看着荷尔蒙爆发,一抬头却眼神清澈又愚蠢的江梦槐一下就击中了他的心。 …… 那种仿佛被丘比特撑起巨弓,狞笑着一箭射死的感觉,和因为痛饮加冰柠檬水拉虚脱而导致菊花中柔弱又紧绷,强忍又忍不住的感觉一样令人难忘。 难忘的夏时脑子里就只有一行字:妈妈,我恋爱了。 而如今他的脑子里也有一行字:拜拜了我的爱。 他仿佛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清晰如响在耳边。 是他的心碎声。 “你的爱情,死了。”顾维一声我草,“他还敢看过来?” -------------------- 第6章 第8章 事实证明,江梦槐不仅敢看过来,还敢走过来。 而且大大方方,痛痛快快的,看着毫无心理负担。 真是不可思议。 在江梦槐露出疑惑表情的同时,夏时也下意识的把酒瓶子藏在身后,默默的咬紧了腮帮子。 不是吹牛逼,夏时心想,如果江梦槐敢问出他来干什么这种屁话,这酒瓶子必定会当场壮烈牺牲在江梦槐头上。 “你们来这干什么?”江梦槐站定,眼神稳稳落在夏时身上,然后往下扫了一眼,“还穿着拖鞋?” “…………” 他真的好他妈淡定。夏时气的头脑发昏,眼睁睁看着那女生藏在江梦槐身后怯怯的露出头来和他们问了声好。 呵。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长得还特么挺好看的。 “饮酒,赏月。”夏时当场就冷笑着掏出瓶子,把它咔的摔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只一瞬间,玻璃碎片和少男心就撒了一地,在布灵布灵的光芒中,夏时转身就走,一边头顶冒火一边气愤的发毒誓:他再和这小子说话就把姓名倒过来念。 他,夏时,要和江梦槐绝交。 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见鬼的旅游就让江梦槐和他女朋友一起去吧。 他要自己回老家,跟爷爷到河里捉鱼去。 说干就干,不要拖沓,夏时回寝室后就麻利收拾好行李,然后把机票改签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顾维千万不要把他的行踪透漏给江梦槐。 他是真的有点被伤到了,说话的时候音调沉闷,眼尾和嘴角都下垂着,显得十分有气无力。 顾维被他这模样惊的话也不敢说,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夏时再把江梦槐黑名单一加,通讯号一删,两人就是彻底断联了。 对,这段由夏时努力维持的友情就是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 夏时奄奄一息的瘫在摇椅上,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心酸。要知道,自从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在小区公园偶遇刚搬过来的江梦槐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三年了,三年,三年啊。 这三年的免费叫醒,主动带饭,眼神勾搭以及人肉抱枕服务,终究是热脸贴冷屁股,全都错付了。 ……可是这着实不应该啊,夏时和通讯器那边的顾维抱怨:就我这脸,这脖子,这锁骨,这胸肌,这人鱼线,这腿,哪里比不上那女孩子? 母胎顾维哪里懂得他的忧伤,在那头嗯嗯嗯的附和着吹彩虹屁,一听就是在敷衍。夏时竟也没发觉,他沉浸在情绪里,顾自说着当年自己努力和人交朋友的往事。 从每天晚上不惜冒着被妈妈逮住的风险也要偷溜去公园和人偶遇,到风里雨里陪人跑步,到一起英雄救美,再到混熟了一起去喂公园里的流浪猫。 “我真傻,真的。”夏时叹了口气,“从他说最喜欢那只黑白花猫咪,是因为它看上去最温顺最讨人喜欢的时候,我就该认识到天生桀骜的我和他走不到一块的。” “亏得我以为只要坚持不懈,滴水穿石,铁杵终将磨成针…… 真是拎不清,傻得很,对吧?” “对对对,擦!” “…………” “到底行不行啊你们?!” 夏时听着那头顾维的叫唤声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正在这悼念爱情呢,那厮到底在没在听? 肯定没在。 果不其然,顾维下一句就是邀请他上号。 “……” “兄弟。”顾维那边安静下来了一瞬,接着痛心疾首的说,“世间宝贝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撑不住了,快上来随大哥征战沙场,一刀999不是梦!” -------------------- 第7章 夏时一哽,到嗓口的怒骂半吐不吐的,沉默了会儿嘴皮一碰说来了。 毕竟人生不能仅仅被男人完全占满。 可等上线后,他仍旧习惯性的打开面板,下意识的往下滑动,然后稳稳的落在了江梦槐的账号上。 灰色的头像旁边赫然写着2366的亲密度,颜色鲜红无比,看的人眼睛刺痛,心里也是加倍悲痛。 夏时想起来,他最开始玩这个游戏还是因为江梦槐。他为了和对方拉近距离,就投其所好说自己也爱玩,舔着脸要人带他,而作为回报,夏时会送给江梦槐许多东西。 有时候是外装,有时候是武器。也有时候是辛苦挖了一下午的草,是合成的药,是夜晚里播报在世界频道的烟花,是口头的玩笑似的一句谢谢哥哥。 江梦槐则照单全收,甚至回给他更珍贵的东西,宠溺的几乎是毫无底线。 这无疑给了夏时很大的勇气,他渐渐的不再满足,于是故意给江梦槐发消息,问要不要缔结情侣关系,然后等人回复后再哀嚎一声说发错人了。 他不知道江梦槐有没有识破他的小把戏,只知道当时的江梦槐立刻就退出了战场,摘掉耳机走过来很严肃的问他原本是发给谁的,言语间不难听出醋意。 “没有谁啊。”夏时笑嘻嘻的眨眨眼,转移话题说,“想吃烤肉了。” 以退为进被他玩的很6,江梦槐的胃口也被吊的很足,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做事也心不在焉的,总是时不时的突然冒出来一句“你要和谁做情侣?” 而夏时忍着忽视着问题几次呢? 第9章 三次吧。他心想,我真是个傻子,人家稍微意味不明的往前迈了一步,他竟然就高兴的按捺不住了,兴冲冲的问江梦槐:“江梦槐,你要不要和我绑定恋人啊?” 他记得当时江梦槐表情很惊讶,像是被吓到了,很不可置信。 可是江梦槐答应的很快的,甚至没有一丝犹豫。这也让夏时心里更加笃定对方对他也是有意的,背地里还偷偷高兴了很久。 后面两人的关系就顺理成章的又亲密了一点,他开始叫江梦槐阿槐,江梦槐则叫他小时,两人间兄弟间的勾肩搭背也变了味道,渐渐的夹了点搂搂抱抱。 他会在江梦槐玩游戏时从后面轻轻趴在人肩膀小声的喊加油,吹彩虹屁,用热热的呼吸把对方的耳朵惹的通红。 也会经常窝在对方床头,默默地把自己的气味掺进那青柠味道中,然后喊江梦槐快睡觉。 还会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问江梦槐喝不喝。 这些种种都早已越过了朋友的界限,离捅破关系只剩一层窗户纸了。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夏时的第一次春心萌动终有小成,难免沉浸在这甜蜜的暧昧不清里,于是就一直没再上前一步。 谁他妈知道转眼就被人截胡,梦碎当场了。 而除了气愤,夏时还悲痛的认清了另一个事实——江梦槐默认的两人间的小动作背后原因,要么是人家是铁直男,对此根本没在意,多想的一直只有自己。 要么是有意吊着他玩。 尼玛的,多半是后者。 男人懂男人。 夏时越想越暴躁,开局就带着顾维嘎嘎乱杀乱杀了一下午,试图短暂的忘记江梦槐。 然而贼老天看热闹不嫌事大,等战争平息后,夏时刚退出界面就见到了那个头像突然褪去灰色忽然变成了彩色,然后就是一声清脆的叮。 是江梦槐在密聊他:“小时,为什么拉黑我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竟然还有脸问为什么?夏时冷笑一声,心想不拉黑难道要憋屈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退后一步继续和他当普通朋友,然后等着喝他的喜酒吗? 想的倒是美。 他夏时英俊帅气,盘靓条顺,到哪不是香饽饽,一堆人抢着贴贴,用的着当个没道德底线的小舔狗? 吃屁去。 他可不稀罕去插足别人的感情。 尤其其中一方还是个渣渣。 就让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见鬼去好了,夏时抬手,噼里啪啦麻利的发了一串字过去:“给爷爬。” 然后不再去看对方刷屏的回答就扭头麻利的下了线,并且后面几天都没再上。 -------------------- 第8章 然而麻烦并不是不去想就会消失的,在老家逍遥了半个多月后,夏时的妈妈终于忍不住打来了夺命连环call,勒令他赶紧回家。 可是那时大情种夏时还没能把江梦槐忘得完完全全,干干净净,他心里还有悲伤和不平。若是两人贸然见面,他确定,肯定,断定将因此会发生一场血案。 而夏时又和江梦槐住在同一个小区,两家关系也因为他这三年的刻意接近变得巨巨巨好,此时他如果回家的话,江梦槐肯定会在第二天就会知道了。 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唉。 夏时只能把手机移开耳朵边,无奈的和他妈妈申请延后一周,并保证这次绝对回去,还当场买了机票。可他终究是又高估自己了——一周过去后那绵长的失恋竟然还有点余韵。 “又往后拖?”妈妈挺惊讶的说,“不是已经买好下午的票了吗? 小槐都去机场接你了。” “……” 江梦槐怎么敢的啊? 他真的就不觉得尴尬?不知道避嫌? 脑子有泡吗?都有女朋友了还过来插手他的事儿? 干什么,还想让他做地下情人,来个齐人之福?! 夏时怒上心头,想想自己的颓废,再想想江梦槐的若无其事,真的是越来越火大,越来越想喷国粹,越来越想把江梦槐一拳锤爆。 不是吹牛,夏时现在的怨气完全能养活十个邪剑仙。 可上面也说了,他还没完全把江梦槐忘干净,还摆脱不了对方的影响,所以等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打通电话听到那声温柔的“小时”的时候,夏时的鼻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发酸了。 三年,他足足追逐了江梦槐三年啊。 他们曾经惺惺相惜,兴趣相投,形影相依,寸步不离。他那么喜欢江梦槐,对他那么好。 江梦槐怎么能整这么一出,把他的感情和滤镜都弄的稀碎? “你去机场了?”夏时压低声音,冷酷的说,“你回吧。” 夏时讨厌虚伪,爱直来直往。喜欢的人他见到就自带三分笑,大大咧咧的,好似一个小太阳。厌恶的人他就懒得搭理,说话也自带冷气,明晃晃的透着股“快滚”的意思。 江梦槐见过很多次他和讨厌鬼说话的模样,也听过很多次那比大润发杀了三十年鱼的师傅的心还冷的语气。 可那都是对别人的,落到自己身上还是头次,他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没有反问为什么,只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听着还怪委屈的。 有没有搞错啊。夏时都气笑了,语气嘲讽的说:“这是我的事儿,轮不到你问。 第10章 江梦槐,管好你自己。” “小时。”江梦槐语气加重了一些,“突然不告而别,还拉黑了我,现在又这样说话,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 绝交啊还能做什么,夏时闭了闭眼,不明白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忽然变得这么厚。 他表现的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江梦槐竟然还能装出一副不懂的模样? 明明以前江梦槐的脸皮很薄的。他借着腿伤成功趴到人背上的时候,他的耳朵会纯情的红透。他在喝奶茶调笑“放过可怜的吸管吧,有什么都冲我来。”的时候,人会被惊的连连咳嗽,满脸通红。他光着膀子在寝室嘚瑟的时候,人会眼神乱飘,半点都不敢多看。 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因为谈了恋爱么? “江梦槐。”夏时勉强压下喉头的干涩,声音发哑的问,“那天的女孩子是你女朋友吗?” -------------------- 第9章 窗外的太阳正当空,蝉鸣一声长一声短,唱调般的响着,很久很久都没有停。 当夕阳铺满天空的时候,夏时趴在窗户上终于看到了那只趴在树上的傻蝉。 它叫声没那么嘹亮了,全身黑漆漆的,透明的翅膀在轻微的抖动,看上去竟和夏时有种相同的凄惨感。 他们都是用尽力气也没有得到回复的可怜虫。 不。 也许我比它还要惨。夏时心想,它是没有叫到心上蝉,我却是被心上人拒绝了。 意料之中的事儿。 夏时叹了口气,他不觉得意外,可是巨大的失望尘埃落地后,心里除去解脱后仍是有些沮丧的。 但更多的却是为心中那曾经一直没有消失的希冀的羞愧。 他明明都亲眼看到了,却还不死心,非要等到明着问出来,然后被人沉默的拒绝才行。 多么丑陋。 一个男人罢了,得不到又会怎样呢,日子还能不过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因此烦恼这么久。 而且顾维说的对,世间宝贝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他完全没必要一直沉溺于悲伤中。等开学了他非要换个人舔,哦不,是换个舔他的来培养感情。 顾维那个187的体育生兄弟就很不错。 想通后,夏时很快就放下心结,身心舒畅的在田野间疯玩了几天,然后拎着塞着满满土特产的行李箱回了家。 这次他没有隐瞒行程,也没有告诉他妈妈要和江梦槐绝交的事儿,所以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江梦槐的电话。 这厮仿佛忘记了之前那通电话里的尴尬和不快,也忘了夏时发的“绝交”短信,语气平淡又随和的问他在哪个停车楼碰头,行李多不多,累不累。 那架势仿佛两人还是好兄弟一样。 可真能装。 夏时惊奇的啧啧两声,他看着江梦槐微笑的脸蛋子,心想和谁不会装似的。于是他没再拒绝,可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开副驾驶的门,而是很识相的去了后座。 这还是两个人熟络后他第一次这么干,说实话,虽然是自愿且应该的,但夏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功力还是不够。夏时心想,看人家江梦槐多自然,多冷静,他得和人多多的学习啊。 胡思乱想间,车外的场景开始迅速的退去,渐渐变得眼熟了起来。 他们到了。 夏时在江梦槐熄火前阻止了他:“我拿完皮箱你就走。” 江梦槐一愣,转过头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 看你太舒服了所以我不舒服。 “江梦槐。”夏时打了个哈欠,双眼再睁开时荡开了一点水波,又在看过来时转瞬间变成了冰渣。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很随意的说,“没什么,只是不想让你去我家而已。” -------------------- 第10章 夏时看着江梦槐,又慢慢的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让你去我家。” 他咂咂嘴,听江梦槐语气不好的问为什么。 明知故问。夏时笑了笑,心想他真的挺会演的,看那不解眉头紧皱,眼睛微微张大,多么不解又惊愕的模样,多像他第一次邀请对方来家吃饭啊。 那时他也是这么一副表情,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被冲击到大脑一片空白似的。 应该是两年前吧,夏时和江梦槐已经认识并成为室友整整一年的那天,他们一起从市中心的图书馆回来的路上,夏时得知了江梦槐是一个人住的。 “他们离婚很多年了,也有了各自的家庭。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也挺好。” 说这话时江梦槐脚步未停,表情平静,声音也是满不在乎的。 可是拳头却是攥的紧紧的。 夏时嘴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心里像被小猫抓来抓去的,是轻轻的疼和酸。 那天他们坐在花台上聊了挺久,天色暗下来,月亮升起时,夏时问江梦槐晚饭吃什么。 “外卖吧。” “怎么又是外卖啊?”夏时嫌弃似的咦了一声,拍着大腿说,“外卖不健康的,而且很油,你吃不惯吧?看你嘴角都起泡了。 要不来我家吃吧。 我和你讲,我爸是有厨师证的,做饭一绝,尤其是那道牛肉炖萝卜,色泽漂亮香而不腻,保管你吃了这顿惦记下顿。” 第11章 他叭叭叭报菜名似的说了一串夏爸的拿手菜,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最后一手搭在江梦槐胳膊上,眼睛亮亮的问对方:“你去吧?” 江梦槐答应了。 夏家父母早就从夏时嘴里听过很多次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因此表现的挺热情,不仅嘴里一直在夸奖,手下也不停地给他夹菜,把这个小冰山弄得很是局促不安,忍不住频频朝夏时投去求救的眼神。 夏时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吃完饭和水果后,他就送江梦槐回家了。 夏日的夜晚闷热空气一扫而空,漫天的星子在夜幕中闪闪发亮,他们走在小区的路上时,夏时心情很好,他侧头偷偷去看江梦槐俊秀的侧脸,清晰的听到了在枝叶簌簌摇晃声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 夏时见过许许多多帅哥,清秀的,妖气的,阳刚的,都是很好看的脸,他也在心中欣赏过。 可是心动却仅仅有初次见到江梦槐那次。 惊鸿一瞥即万年。 而时过一年那种感觉竟然久久没有冷却,还这样愈演愈烈。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江梦槐察觉到后就转过头,不期然的四目对视了。 夏时长得好看,脸部线条流利,鼻梁骨高高的,嘴角也自带三分笑,是哪哪都好看的主儿。可他顶好的还是那一双眼睛,长长的,内眼角尖深邃,上眼睑弯弯的,眼尾却有点细而上翘,是很漂亮的桃花眼。 这种专注的盯着某个人的时候,那里就像汪着月光,也带着电,好似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情谊般能让人轻易的沉溺进去。 江梦槐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语气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可也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他就又扭了回来,重新注视着夏时的眼睛。 夏时眨眨眼,开玩笑的说我邀请你来我家吃饭了,你要怎么回报我啊? “不如用就用你那火热的躯体抵一下?我不嫌弃。” “滚一边去。”江梦槐猛的咳嗽了一下,好悬没栽个跟头,他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的说,“我也会做饭,改天你来我家吃。” “……小气。” 江梦槐不仅仅会做饭,还会洗衣服,会做家务,会换灯泡,会修下水道,会很多很多的事情。 “因为没有人管,又不喜欢请保姆,所以只能自己都学会。” 听到这解释后,夏时很心疼,也因此更觉得江梦槐是个值得喜欢的人。他越来越黏江梦槐,更认真的去追求江梦槐。 也记下了很多很多泛着糖味儿的小事。 然而事至如今,那些雀跃的心情却都化作了巴掌噼里啪啦的迎头劈下,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我只领喜欢的人回家,不领朋友。” -------------------- 第11章 明明在上车前,夏时还在想不就是装作无事发生,当什么好兄弟吗?你要装我绝对坚决奉陪到底,看谁脸皮子厚,谁先撑不住破功的。 可是见到了人,听人出了声,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从小就娇生惯养,爱憎分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拉下脸皮,忍耐着怒气去忍让? 凭什么? 凭江梦槐长得帅,那一眼后放不下的见色起意? 凭觉得江梦槐可怜,一厢情愿的怜惜? 凭三年间的追逐,献的殷勤?又或者是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意? 不。 这些远远不够。 夏时不能因为以上任何一个理由,去做出在知道对方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仍旧死皮赖脸贴上去的事儿。 看着江梦槐那副惊愕又受伤的模样,他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里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扭曲的快意:“江梦槐,我今天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夏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从三年前认识到现在,我一直和你套近乎的目的就是要搞暧昧,要搂搂抱抱,要亲嘴,要做男朋友,甚至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结婚的,而不是什么简单的好兄弟。 我想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我以为你没有排斥,甚至是挺享受的。”他有点懒的往后仰身,眼神往下瞥着看江梦槐,嘲讽的说,“现在看来却都是我想错了啊。 你既然不乐意就应该早点说的,一直拖着算什么?喜欢女生却被男的纠缠,我都替你恶心。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放心,我是个有廉耻的明白人,绝对不再打扰你了,你也别说什么做兄弟的废话了,老子不缺你这一个。 往后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分道扬镳行吧?” 这狠话他说给江梦槐,更是说给自己听。也还挺神奇的,说完这话后那点心动仿佛真的跟着散了个干净。 “哦对了。”下车前,夏时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过身体,一把把江梦槐的手机拿过来,然后用指甲刀把上面挂着的玉坠剪了下来。他逆光站在车门前,黑压压的眉眼中都是厌烦,像是阴影中探出杀气的刀子,带着不近人情:“这是我买的,拿走你不介意吧?” 江梦槐不说话。 夏时也不恼火,顾自自个儿搬下行李箱,边挥手边晃晃悠悠的往前面走,一步一步的,在靠近家门的同时也逐渐远离了那辆曾坐过无数次的车子。 最后一次了,夏时想。那颗饱满的玉坠折射出彩色的光,掠过夏日的热风,旋转着坠落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又被捡起来毫不怜惜的扔进了垃圾桶。 第12章 -------------------- 第12章 这是明晃晃的决裂,是彻底的撕破脸,是毫无退路的绝交。经此一招,夏时以为两人从此应该是断掉联系,变成那种就算遇到也再不会多看对方一眼,多说一句话,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的。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别的不敢说,起码江梦槐的高傲性格夏时是足够熟悉的,他自尊心那么强,被那样毫不留情的说了一顿后,肯定是面上不显,心里早就恼羞成怒,恨不得远离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夏时设想中那样发展——江梦槐虽然没有再出现,却也没有就因此和他决裂的意思。 他一直在通过顾维偷偷了解夏时的动态,一天又一天的从没有落下过,就像从前两人每天都聊天那样。 说实话,在听到顾维第三十九次抱怨江梦槐大清早打电话扰人清梦时,夏时完全是不信的。他觉得顾维这小子肯定在撒谎,江梦槐是什么人呐? 平常甜言蜜语哄着,死皮赖脸贴贴尚且不会多说三句的死冰山,怎么会去做那种显得卑微又丢脸的事情? 可是当看到截图上那一串的通话记录后,他又梗住,有点无语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江梦槐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得到不珍惜,失去又犯贱挽回的傻逼? “不用理会。”夏时懒洋洋的打字,“我和他已经绝交了。” “????” “!!!!”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顾维的反应竟然是炸开了,接连给他发了一串的感叹号和咆哮三连。 夏时对此很不明白,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后不应该及时止损吗?这有什么可震惊的。 他给顾维回了六个点。 顾维立刻发来了严肃的60s语音,先是问为什么会发展到这地步,是不是因为那次女生的事情。然后又信誓旦旦的说不至于,这事儿肯定有误会,还让他等着,他现在就去问江梦槐,一定把来龙去脉给问清楚。 ……夏时不明白那误会能是什么,很怀疑顾维是在游戏里被折磨的精神失常加失忆了。 明明是他带着自己撞破表白,并且一起见证江梦槐的默认的啊。 “顾维。”夏时回复,“没误会,我两都说明白了。” “不可能,你等会儿。” 看这模样是硬要掺一脚了,也对,顾维和江梦槐认识的时间比和他还长,肯定是更偏心江梦槐的。 夏时打了个哈欠,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于是借口有事结束了聊天。他是不太想再折腾这个事儿的,于是之后顾维再来扯淡时就都说在忙,不太轻易的透漏自己的事情了。 他做的这样绝,按理说此事也该告一段落了,可天不从人愿,让夏时没想到的是他在接下去的几天每次出门竟然都能碰到江梦槐。 无论是早晨八点,中午十二点,一点,又或者是三点,两人总能遇到。 江梦槐好像是故意,整天都待在那等的。他是天生的冷白皮,挺不耐晒,这大太阳又是烈的一批,所以每次相遇时夏时都能看到对方露出来的地方很红,有的还晒伤爆皮了,看上去就很痛。 可那张脸上的表情竟仍然是云淡风轻的,而且他也不上前搭话,只在原地站着,一副温柔守候的模样。 那小模样,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的有点可怜巴巴,楚楚动人的感觉,好看的多瞄两次都能晃得人眼热,心荡神迷的。 要不是想到对方的所作所为,半个月下来夏时这小色批保不准就又记吃不记打了。 他面无表情的从人身旁走过,心里正为那张红彤彤的俊脸感到惋惜着,却不想这次江梦槐没有再沉默的和他错过,反而一伸手拉住了他胳膊。 夏时脚步一顿,问了句干嘛,他侧着脸,目光自然而然的下垂落在了江梦槐怀里。那里正躺着一只浑身雪白,蓬松可爱的小猫。如果没记错的话,正是几年前在小区里流浪的,夏时最喜欢的差脾气小公猫。 那个暑假他们刚刚认识,在夏时刻意的迎合下,两人几乎是相见恨晚,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起跑步,一起乱逛,一起喂流浪猫,讨论它们中谁最好,想要收养一只。 江梦槐喜欢性格好,黏人乖巧的黑白花,说容易带,省心。夏时却喜欢凶巴巴,见到人就哈气,还呲溜溜乱跑的小白猫,原因是它貌美,看着就舒心。两人喜欢的完全不同,时不时的就要开展一番辩论大赛,一直到一窝流浪猫被领养的只剩最后两只时都没争出个什么结果。 那天回复领养人的具体的话夏时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最后江梦槐留下了这只小白猫。 夏时喜欢的小白猫。 他高兴极了,笑嘻嘻的对江梦槐说你真好,一条胳膊搭在对方肩上,另一条则去摸他怀里的猫。 后面呢? 后面就是猫咪没多久就被驯服了,每次见了江梦槐都比夏时黏糊。 没出息。 “小时,对不起。”江梦槐开了口,他一下一下的摸着猫咪的头,良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说,“你那天说的事情,我的确明白,也是默认的,你没有感觉错。” “……” “但那个女生不是我女朋友,我们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没有等夏时回答,江梦槐就又接着说,“我一直没有解释,本来是想让你继续误会下去,从而断了心思的。” 第13章 “……” “你就像一个对什么都感兴趣,却又能轻易弃之不顾的孩子,忘了我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果再任由关系发展下去的话,未来的路将会无比艰难,那些本不是你该承受的。 我想放开手,让你走回正途,也用了很久去想这决定的后果,我以为我能承受得住的。 可很快我就知道这个决定错了,错的彻底,我太高估自己了。”江梦槐低着头,声音在夏时远去的背影中越来越低,“我接受不了你厌烦的眼神,也接受不了你刻意的躲避。 我从未想过,失去你的分享,失去你的消息,看着你慢慢离去,成为陌生人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会是这般窒痛。” 我渴望用尽全力去与你一同走下去。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给我一个机会的话。 *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假很快就到了尾巴,夏时整天窝在家里的美好日子也慢慢走到了尽头,他不得不心痛的去收拾行李。 夏天的衣服少,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磨磨蹭蹭的坐在行李箱上,目光呆滞的盯着桌子上的笔筒沉痛的发呆。 而一米之隔处,夏母就坐在床上不停的唠叨着。 开头无非就是什么好好学习,别乱吃垃圾食品,好好吃饭之类的,都是些老节目了,夏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入脑。 后面夏母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他实习的时候要不要回公司。 说起来,夏时是个正正经经的富n代,他家的公司是从祖祖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历经四百年风雨的家族企业,规模庞大,盈利可观。 他爸爸妈妈现在是老董事,是一对工作狂人,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公司做的更大更强,光宗耀祖。 而作为他们的独苗,自然是要被安排着继承家业的。奈何正正得负,夏时丝毫没有遗传到上进心,整天想的都是怎么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就连专业都是被两人逼着硬选的。 上学时虽然态度不佳,但是凭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江梦槐那个学霸的拉扯,他的成绩倒也算是名列前茅,很拿得出手。 ……江梦槐,自从上次相遇,对方剖白后,夏时就再也没去过花园散步了,两人也因此不再见面。可看顾维发的消息不难知道江梦槐仍然是每天都去那里等的。 这大热天的,也不知道是想博得谁的心软。 谁都不会心软! 傻子似的,被拒绝了也不知道进一步,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难道他来家里强行解释,他还能把人撵出去吗? 妈的,就该赶出去,不然他那么久的心碎,独自舔舐伤口的失落岂不成了个笑话? 而且他明明是故意的,居然还一副为他好的样子,简直无理取闹,颠倒黑白,不可饶恕。 …… 夏时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妈眉头紧皱,不停地嘚啵嘚的模样,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带着那牛奶,别嫌沉。” “对了,明天你要起早一些,你爸下午有个会,送你去学校后还得赶回来。” ……他爸送他。 对了。 就是这里。 要知道江梦槐是早早就考了驾照,也买了车的,所以自从第一次大学报道开始,每次他都是坐江梦槐的车回校的。 他爸妈应该也早习惯了。 为什么现在他妈这次会这么丝滑的说出了让他爸送的话? 而且仔细想想这一个假期,以往经常把江梦槐挂在嘴边夸奖的妈妈竟然一次都没说出过那个名字。 在他并没有说过和江梦槐绝交的情况下。 实在是有点诡异。 -------------------- 第13章 夏时没敢深像,他点头应下实习的事情,然后看着他妈妈欢天喜地的离开了。第二天的夏爸也是一副高兴的不得了的模样,不仅亲自把他送进宿舍关怀了一通,还亲切的为他铺床铺。 江梦槐进来的时候,夏时就坐在皱巴巴的床上俯视着气氛诡异的两人,沉默的看着江梦槐像往常那样打招呼,而他那向来欣赏又聪明又努力的学生的老爸却冷着脸没有应答,完全把人家当成空气似的离开了。 在沉闷的关门声中,那种怪异背后的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 “你和我爸……”夏时试图去验证自己的猜想,可话刚说个开头就被打断了。 “待会儿可不可以一起去吃饭?” 大概是这段时间得到的拒绝太多了,江梦槐的语气很低,也带着浓浓的希冀和微不可查的忐忑。他仰着头看夏时,在双目对视时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两下,然后很快就侧开脸避开了。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夏时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局促的模样。他看着对方紧绷的侧脸,很想往前伸手,很想顺着这台阶下去,然后让两人就这样回到之前那种关系亲密的日子。 他从未想过,也不想看到向来矜贵的猫咪露出这幅被抛弃后仍小心翼翼靠近的可怜模样。 可与此同时他也不能忽视心里的酸楚——江梦槐会因为他父母的阻挠伤害他一次,就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吧? 爱可以经得起考验,却经不起消耗。他能在原谅一次,两次,三次后还毫无尊严的追着江梦槐跑吗? 就算能,又是件好事吗? 江梦槐没有看到夏时的神色复杂,他依旧侧着头,脖子上的晒伤还没有好全,红肿皮肤上有着一道道纹路,像名贵丝绸上绽开的裂痕。 第14章 那双抓着椅背的手也因为迟迟未得到回复而青筋暴起,他近乎是祈求的说:“小时,之前是我的错,这段时间我已经反省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能不能先不要躲着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会对加倍对你好,绝不会再退一步。”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不再喜欢我的话……我也可以离远一点。 可我不会放弃,我等你,就像你曾经等我那样。 永远都等。” “…………” 他以前只是等着? 主动带饭,端茶倒水,买礼物,全天23小时都黏黏哄开心,和你那傻愣愣的大太阳底下暴晒都叫等??? 夏时不乐意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顿时也不顾上思考什么消耗不消耗了,于是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然后用双手把江梦槐的脸强行扭过来,郑重而严肃的说:“江梦槐,我那不叫等。” “嗯?” “叫舔。”夏时神情肃穆的把心碎江梦槐的脸往两边扯,“所以如果想被原谅在原地等是行不通的,你也得舔。” “而且我没有做错事情就莫名其妙吃了一顿苦,你得比我更舔才行。” 江梦槐好似还是没有听明白,表情很是迷茫,只下意识的应声说了个好。他比夏时要高上一截,因此两人离得近时总是习惯性的低头,然后专注的注视着夏时。 两颗瞳仁中带着与高冷形象截然相反的温柔,里面框着两个小小的夏时,一如往前被得寸进尺时那样包容。 看着看着夏时脸就有些发热,心想其实之前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是毫无尊严的舔狗吧,起码江梦槐从不敷衍,不拿他当备胎,而且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的,除了不太主动也没什么…… …… 夏时编不下去了,他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人家的嘴唇上。 ……好吧,他得承认他是个色批,天生对美人毫无抵抗力,所以在这一刻可耻的心软了。 “阿槐。”夏时偷偷咽了口口水,勉强维持着冷淡的表情,“你能做到主动叫我起床,叠被子,买饭喂水读书,什么事情都带着我吗?” “是主动,主动你懂吗?”夏时又把人家的头往下压了压,耐心的教导着“之前那是我先主动做你才回报的,可是时间多了,我也会累。所以往后你也要先做,我再回报你,懂吗?” 江梦槐没有回答,但夏时知道他已经明白了。 因为距离一点点靠近的时候,他放松,甚至是停止了手上的力道,可是他们的呼吸还是一先一后的屏住了。 他察觉到江梦槐的手落到了腰上,随后是一点点收紧的感觉。 “好,以后都由我来主动。”在咫尺之间,江梦槐主动问,“现在可以舔第一次吗?” -------------------- # 替身暴怒 第14章 夏天的雨稠密急促,雷声阵阵,闪电偶尔炸亮时,目光所及之处恍然似白日。林夕拖着湿透的身体打开大门的时候,孤长,低着水滴的身影映在客厅,一瞬间猛地看去竟像是索命的恶鬼,他脚步一顿,差点被自己的影子吓的倒退。 所幸下一刻闪电消失,影子也随之不见了。 林夕摸索着按下开关,在暖光铺满时才松了口气,可是在看清眼前景象后,他又再次皱起了眉头。 茶几,沙发,餐桌,厨房,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一走过去,又再次走回远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跳。 这里所有东西的摆放不仅都和他离开前别无二致,还布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冰箱也是空的,看上去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一丝人气也没有。 不正常。 林夕掏出手机解锁,面无表情的点开微信,冰凉的指尖滑动着查看与置顶人的消息。 “今天和阿姨学着做了鲫鱼汤,味道不错,等明天回来做给你喝。” 这是他的伴侣,钟从舟在2089年7月2日,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五十二发来的消息。 “在超市发现了你最爱的桃子,买了两斤,不知道等你回来会不会蔫掉。想你,快回来吧。”——2089年6月29日。 “自己在家吃饭的感觉好糟糕啊,想你。”——2089年6月26日。 再往上看,无非也是类似这种居家,思念的消息,即使频率不高,但从他出差到今天的一个月里从来没有断过。 然而再瞧瞧家里的情况。 很明显,钟从舟在说谎。 林夕环视一周,隐隐觉得有些头痛,但压缩工作时间提前赶回来,又被淋雨,他已经很累了,也就暂时不去多想,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卧室走,想要先洗个澡,再换身衣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可是等上了二楼的时候,他才发现书房的门是开着的,有灯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在地上形成了一道细细的线。 林夕路过的时候,感觉脚踝处吹过了一丝凉风,他脚步顿了一下,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进去将窗户关上。这个别墅是在钟从舟名下的,书房也是早就被他占着,林夕搬进来的时候,钟从舟曾经说过把书房分给他一半,但是林夕拒绝了。 他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打小就讨厌与人过多接触和分享,自然也不会去抢夺别人的地界,因此纵使是谈了五年恋爱,他和钟从舟仍然拥有各自的书房和卧室,平日里如果没有大事的话,两人是互不妨碍的。 第15章 林夕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很怪异的,妈妈知道这事情后也曾告诫他说,他们是情侣,将来是夫妻,是相伴到老的人,理应最亲密,不分你我。 爸爸,大哥和二哥也说这样不对,可是林夕却没有想要改变。 他是林家最小的儿子,因为早产天生体弱,所以打小就被全家人当菩萨似的供着,他说一没人敢说二,要太阳不会被给月亮。 等出了家庭,开始上学时,又因为长相精致漂亮,家世显赫成为了同学们争相追捧的对象。真心,花言巧语,珍贵礼物像流水似的滑过眼前,他们都上赶着哄着这瓣山尖的雪花,可林夕从未停留过。 直到钟从舟的出现。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大概人和人之间真的有磁场,林夕想,如果他是正极的话,钟从舟就是负极。 自第一次见面,他们的目光就从未从彼此身上移开过。 林夕喜欢钟从舟额头的伤疤,喜欢他强健的身体,喜欢他衣冠齐整的站在高台演讲,也喜欢他凶狠的把敌人踩在脚下。 更喜欢他热烈的追逐。 林夕享受征服野兽的感觉,也享受被征服。 但是被征服不代表失去自我。 他将永远攥紧那份独有的尊重和顺从,这是他们恋爱,乃至结婚的基石。 如果有一天这两样任何一个消失了,那他们的爱情也将不复存在。 很怪,但林夕生来如此,爱人也明确表示过认同,所以他就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 所以此刻即使心中已经知道了钟从舟的欺骗,他仍旧停留在钟从舟书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不经询问就进去为他关上可能会漏雨的窗户。 在某一方面来讲,林夕真的是个认死理的人。 “算了,等洗漱好再打电话问问吧。”他叹口气,神情冷淡的卷起湿淋淋的衣角准备离开了。 然而坏事大底就是喜欢扎堆出现,林夕着想法刚落下,书房中就忽然传来不小的桌椅翻倒声。 ‘咣当’。 进贼了?林夕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想报警,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的手竟然比大脑快了一步。 在这短短的半秒钟内,他屏着气息一把拉开了那扇木门。 掺着雨水的冷风吹到脸上的那一刻,闪电从夜空劈下,仿佛一条刺眼的银蛇照亮了坐在地板上的人的表情。 随后紧紧跟着的就是巨大的轰隆声。 暴雨来了。 -------------------- 第15章 豆子般大小的雨滴和凉风从窗外冲进来时,浓重的烟酒气也扑面而来,三者混合成一股陌生又难闻的味道,犹如在烟灰中发酵失败的枯叶。 林夕不禁皱起眉头,目光从被迅速打湿的窗帘上移开,掠过在地上散落的文件、酒瓶、烟头、沾满污渍的毛毯,然后是杂乱的桌子、书橱、被打开的保险柜,最后才是倚在沙发上的男人。 与平时的自律洁净很不一样,此时的钟从舟胡子拉碴,眼底青黑,仰着脸一动不动的模样看着十分颓废,不,说是沮丧绝望更合适一些。 因为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击败了,再也无法爬起来一样。 然而事实明明是他事业有成,前途光明,有两三个知心的朋友,冷淡却不失体贴的爱人,并且即将拥有一个美好的小家。 所以林夕不懂这份绝望从何而来,也不理解。可是既然看到他这个样子,身为爱侣的林夕总该还是担心的。他看着钟从舟合着眼睛的模样,终于还是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的林夕怎么也想不到这将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没有经过同意就闯入钟从舟的领地。 明明只是担心钟从舟会生病,想把人移动到沙发上而已,怎么生活就能一瞬间变得面目全非呢? 在之后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林夕都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他没有想给钟从舟惊喜提前回家,没有打开书房门,没有来拉钟从舟,他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按照计划订婚,结婚,过着激情褪去后平淡温馨,彼此尊重的生活,然后领养一个乖巧的孩子,和钟从舟一起抚养她/他长大,然后退休,每日悠悠闲闲,轻轻松松的…… 事实没有如果。 此时的林夕只是按照心中的意愿,上前去拉钟从舟,他是早产儿,天生身体就弱,力气也一般,又奔波了很久累的很,因此此时搬这将近一米九的钟从舟有点吃力,偏偏对方不知道喝了多少,醉的是稀里糊涂的,还很不老实去搂抱身边的人。林夕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两人差点一块跌到地板上。 “钟从舟。”他有点不高兴,把人按在沙发上想拍对方的脸,可手刚伸出去就又不由得停住了。 钟从舟哭了。 他没睁眼,也没有出声,只是睡着似的躺在那里,然后从眼睛缝隙里流出来两道泪水。 看上去很脆弱。 林夕从来没见过钟从舟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中,钟从舟高大,健壮,热情,专横,无所不能,像一座小山似的坚强可靠。 而现在,这座小山不知为何变成了碎块。 林夕一时间有些发愣,怒气也慢慢消散下去了。可能他真的遇到难处,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才撒谎的。他想着,一边拽了湿巾去擦钟从舟的泪痕,一边去拿对方怀里的相册。 第16章 “别动。”钟从舟迷迷糊糊的拒绝,“别动。” “从舟?”林夕喊了一声,“是我,松手,我帮你放到桌子上。” 但是对方没有回应,仍旧紧紧的抱着那个相框,像小孩子抱着最珍惜的糖果似的不撒手。林夕有点不舒服,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算了,就让他抱着吧。”。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也确实会不再去理会的。 而且那种不安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他甚至有些惧怕,仿佛再不松开他就会遭受到此生最大的伤害。 可他的手就是不听。 “放手。”林夕嗓音冷下来,较劲似的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拽那个相册,“钟从舟,放手。” 钟从舟终于慢慢睁开了眼,他没有立刻清醒,浑浊的眼珠对焦了很久才落到林夕身上,他和林夕对视着,目光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没把他放在眼里。 林夕从来没有被这样怠慢过,甚至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本来是弯着腰的,影子笼罩着钟从舟,也用身体为对方挡住了吹进来的凉风。此时他不得不站起身,然后有些粗鲁的把那相框夺了过来。 钟从舟没有反抗,却不是顺从,而是毫不在意。 这让林夕有种奇怪的愤怒,他想起妈妈说过的话:结婚后你们就是夫夫了,要一起过日子的,这和恋爱不同,会经历很多坎坎坷坷,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呢? 林夕不太清楚,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主动开口和钟从舟说了结婚。 如今婚姻还没开始,第一个坎就要来了吗? 提前赶回来,下飞机后给钟从舟打电话没人接听,独自打车回家被淋湿后发现对方的谎言,然后安抚颓废的伴侣却被冷待? 林夕移开目光,烦躁的想离开,他那相框翻过来摆放到桌子上,又转头看了一眼钟从舟,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是看着那个相框。 林夕也转身去看了。 那是张钟从舟和一个男生的合照,两个人都穿着一中的校服,表情轻松而愉悦的比着剪刀手,他们离得很近,但还是能看出来钟从舟另一只胳膊正半抱着那个男生,阳光透过树叶落在那年轻的眉眼上,看上去亲昵而温情,即使是一张没有感情的照片也不难看出其中青涩的悸动。 可这都不是重点。 林夕脸色阴沉的拂过那个男生的头发,眉眼,校服,真像啊,他想,起码是九分,如果不是表情不同,猛地一看就算是我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 那在他的高中毕业典礼上和他初遇的钟从舟呢?他分辨的出来吗? “阿照。”钟从舟从沙发上站起走了过来,竟然像魇住了似的伸手覆上他的脸庞,叫他阿照,“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钟从舟把他当成了,不,是在透过他看那个叫阿照的人。 那只手很烫,在接触到冷冰的脸颊时有一种灼伤的错觉,可林夕没有躲,身体僵硬的任由对方环住他的肩膀,炽热的呼吸落在脖子上,那一瞬间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窗外的雨声太响了,震得他思绪杂乱。 他和钟从舟脸贴着脸,一起看着相框中亲密的两人。 -------------------- 第16章 电光乍现间,相框上冰凉的玻璃反射出林夕的影子,浅浅的覆盖住原本的人像。 在那短短的一秒钟里,这两张明明毫无干系,却又极其相似的脸仿佛融合了一般,让恍惚之中的钟从舟仿佛看到了转世而生的阿照,他不禁更加用力的搂紧怀中的人,在这个风雨交加,酒气弥漫的夜里,一遍遍的叫着藏在心底深处,再也得不到回应的名字。 亲昵的,眷恋的,一声声,一声声,永远都不会停止一样。 他叫他阿照,却叫了他六年的林夕。 林夕就站在原地,麻木的盯着相框中青涩害羞的钟从舟,任由对方比往日更加温柔小心的声音将思绪割裂,逐渐变成一块块面目模糊的碎片。 他屏住呼吸,好像被拉进了深海中的漩涡,狂风,大雨,电闪雷鸣,酒气,一切的一切都从眼前消失了,偌大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 陌生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呼啸着攀上小腿直达心脏,那种真切的心理上的痛足以让人在瞬息间溃不成军。 林夕下意识挺直了腰,又见钟从舟把那个相册重新拿起来捧到了面前:“阿照,别走。”他仍旧沉浸在过去,神情柔和,带着愧疚和顺从的语气说:“你看,我已经把照片洗出来了,送给你。 上次我真的有事耽误了,不是故意爽约,你别生气了好吗?” “……” 这个表情何其眼熟啊。林夕镇定的接过相框,垂下眼帘的时候,担忧的情绪已经彻底从那双眼睛中褪去了,有冰冷的失望爬满眼底,湿润的,像雾一样的东西笼罩住瞳仁,轻轻地一眨就流了出来。 他有点冷。 “钟从舟。”林夕说,“你说过,只对我一个人低头。” “你撒谎了。” 虚假的人,虚假的尊重和顺从,虚假的承诺,这份爱情竟然从来没有存在过。他想着之前的种种,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怨恨和离别哪种更冰冷。 “钟从舟,你真可笑。” 林夕一手拽着钟从舟的衣领,逼迫人低下头后用相框去拍他的右脸,然后在对方皱眉努力聚焦时把相框狠狠摔在了地上。 第17章 “哗啦”的碎裂声响彻书房,钟从舟一愣,没有反应不过来似的,迷茫的看着林夕。 林夕用力把钟从舟推到了地上,他已经很愤怒了,但表情还是冷静的,再开口时声音也没有一丝颤抖:“我们完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钟从舟,目光中既无委屈恳求之意,亦无倔强不甘之色,瞳仁清亮亮的,像两颗没有生命的玻璃珠。 “你喝醉了,自己清醒一下吧。” -------------------- 第17章 “喝醉……”钟从舟仰躺在地上,一胳膊搭在双眼上,另一只则是随意的往旁边放下,听到这话竟然突兀的笑出了声,痴痴地说,“我早就喝醉了。” 那副模样真的是太失态,太难看了。 林夕看着他胳膊下蔓延出的血迹,心想原来永远强大,从容的钟从舟在感情受挫时终究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和那些他拒绝过的很多很多的人都没有区别。 而我呢? 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林夕停在书房门口,攥着门扣的手指用力到发青,他压抑住想回头的冲动,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迈开脚步回自己的屋子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走出门口时,他恍惚中听到背后又传来了声音。 这次不再是阿照了。 也是讽刺。 * 静寂暖光中,洗漱完毕的林夕窝进床里很快就睡了过去,他身体素质算不上好,这晚上淋雨,又撞破了钟从舟的事情,心情大起大落的,即使睡前喝了药,第二天还是发烧了。 他模模糊糊听到闹钟的声音,想去把它关上,可高烧不仅使他脑袋昏昏沉沉,四肢也变的沉重无比,他被吵的太阳穴都突突的疼,努力睁眼好几次也没成功。 所幸没过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询问,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有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那该死的闹钟铃声终于消停了。可是进来的人也不是个会看眼色的,铃声停了他倒开始叭叭起来了。 “林夕?你怎么了?额头怎么这么烫?” 废话,我在发烧,额头怎么会不烫?林夕勉强睁开条缝,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头边打电话边从柜子里拿退热贴,动作轻柔的贴在了他额头上,见到他睁眼还安慰的伸手要摸他头,问他喝不喝水。 谁啊?林夕晕乎乎的觉得这人是可靠的,可心里不知怎的就是不舒服,所以用了好大力气躲开触碰,还侧过了身背对着那人。 他听到一声叹息,随即就是离开的脚步声,这才觉得好受了点。只是没想到他这次病的有点严重,接连几天都反复高烧,浑身酸软不说,意识也沉沉浮浮的,像浸在昏暗不见天日的水球中,又憋又闷。 等退烧,病情好转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睁开酸涩的眼皮,林夕有一刻恍惚,鼻端弥漫着米香和药香,目光清明时看到有颗黑色的脑袋伏在床侧,露出来的侧脸苍白,下巴上有着青黑的胡茬,皱着眉头像是睡的不安稳的模样。 想来在生病的这段时间里,还是钟从舟一直在照顾的,他动了动手腕,感觉到有种湿热的束缚感,下一刻人就惊醒了。 “醒了?”钟从舟按着额心,没有问还有哪里难受,而是极其自然的转身端起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那人好像也还没睡醒,只是凭借习惯做着这些事,嘴角还噙着一缕笑意,温和的对他说乖。 屋里拉着窗帘,没有开灯,只留着一盏稍显黯淡的夕阳灯,最外圈的光落在钟从舟眼角边的伤疤上,合着那关切的表情,更有种铁汉柔情的感觉。 林夕曾经不止一次说他这样子肉麻,让人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很不适应。可是其实他很受用,每回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也配合的去摸那眼角。 钟从舟说那叫撒娇,然后会不顾病情传染,低头吻下来。 谁能想到心中没有爱意,只凭着一张脸,一个人竟也能做到这个样子呢? 想到这里,林夕闭闭眼,片刻后伸手把粥接了过来,他自己拿了枕头垫在背后,开口对钟从舟道谢。 他是惯会与人保持距离的,表情和声音都淡淡的,半垂着眼说请退后一些。 明明身体离得很近,两颗心却被划出了楚河汉界。 钟从舟一愣,顺从的退后坐在了床尾处,他没有喝醉后就断片的毛病,因此清醒过来后也想起来了那个晚上,他没有逃避,声音喑哑的说了一句抱歉。 林夕仍然低着头没看对方,只捧着手里的粥嗯了一声。他不愿再仔细的去思考钟从舟做这件事的动机,理由,又或者是苦衷,他只知道结局,所以他是恨的,他怎么肯忍气吞声的吃下这个亏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完全没有办法原谅钟从舟,即使只是碍于面子客套的说句没关系。 “抱歉,我那晚喝醉了。”钟从舟似是要解释,可话刚开头就被打断了,白瓷勺碗被放置在床头柜,突兀的发出了‘咯哒’一声。林夕抬眼过去,双手虚虚搭在身前,生疏而认真的说:“钟从舟,不必道歉,我不会原谅你。” 钟从舟像是被他的目光灼伤一般,刚接触就侧过头避开了,他沉默的坐在那里,嘴角下垂,向来挺拔的后背也稍稍弯着,看着竟是十分颓废。 “订婚礼取消吧。”林夕嗓音平静,话刚落下,就见钟从舟身体一震,双手猛地抓紧了被子,侧脸也绷得紧紧的,能很清楚的看到他是咬着牙的。他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和林夕对视了,却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干巴巴的说:“粥凉了吧,我去给你盛碗热的。” 第18章 说完就匆匆的离开了。 林夕有些不懂钟从舟了,他想,既然从心底里就不愿结婚,又为何在求仁得仁后做出这幅伤心不舍的模样?多矛盾啊。 伪装已经被揭破,还在那里惺惺作态做什么? 林夕滑下身体,仰躺在床上出神,眼神空茫茫的,很久都没有动作,他想起了六年前。 长期生活在荣誉和优越中,林夕的性子是有些高傲的,他很独,脾气说不上好,不爱搭理人,也不爱扎堆。毕业时他原本不打算回学校拍照的,但那天罕见的不热,又刮着凉风,是个出门的好天气,他去机场接表弟,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老师特意打来的电话,说让他就去几分钟,单独拍一张就可以。 他想着出都出来了,只是顺路的事情,于是就去了。却没料到这个顺路的事情会改变他的一生。 他换上新的校服,站在郁郁葱葱的树下,按照老师的要求扯出了一抹生硬的笑容。 ‘咔嚓’。 相机摁下的声音中,林夕的视线也转移了,他伸手去松领带,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不远处的钟从舟,那时他一身正装,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带着伤疤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夕,犹如凶狠的狼盯住自己的猎物一样。 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在四目相对时,钟从舟的那个笑容,让林夕即使是在天光朗朗下都惧怕的退后了两步,心跳骤升,重的都几乎冲破胸膛。 钟从舟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心跳中一步步走过来,最后停在他面前时,那张冷硬的脸忽然就变得柔和了。 小山似的身影笼罩下来时,林夕的心跳仍旧很快,却又有点微妙的不同。 他对钟从舟是一见钟情。 钟从舟追求人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幼稚,都已经毕业好多年的大人了,却像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单纯的学生。 他加了林夕的微信,每天都嘘寒问暖,和他谈喜欢的音乐,经典的电影,说生活中的烦恼,报备自己的行程。送他亲手做的木剑,火红的玫瑰,限量版的画册。带他去吃味道很好的小摊,去最高的山看日出,最凉爽的小岛看海…… 他记下了他所有的喜好,包容他的一切,像亲人一样爱他。 从前其他追求者做的很无聊的事情,和钟从舟一起时就不同了。林夕面上仍冷淡,心里却是喜欢的。 后来,他们约会次数越来越多,二哥逐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暗中追出去当场把他们抓包。那时钟从舟二十六岁,林夕十九岁,他们全家都不同意这段恋情,二哥愤怒冲动下甚至动了手。 钟从舟是独生子,家里背景沾了颜色,和仅仅大富大贵的林家有着本质的区别,可他挨了拳头却只是说自己是认真的,他用五年的时间取得了林家所有人的认可,也在无数陌生人面前答应了林夕的求婚,承诺了一生。 一生? 林夕嗤笑出声,距离‘一生’才不到两个月,一切就天翻地覆了。他想,承诺这种东西,真的是,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没等钟从舟,缓过神来后给二哥打了个电话,然后收拾好证件下了楼。 厨房的门开着,他走到客厅时看到钟从舟怔怔的站在灶边,砂锅中咕噜噜的冒着热气,他看着旁边的瓶瓶罐罐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木勺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动。 听到动静,钟从舟扭头看过来,问:“怎么出来了?” 林夕没回那句话,他嗓子很干,声音也弱,脸上残留着病中的薄红,眼神却是硬的,他抛却了对钟从舟特有的克制和思考,变成那副在别人面前遥不可攀的模样:“钥匙给你放这里了。 屋里的东西我不要,都扔了就行。” 钟从舟拿着勺子:“等身体好一点再走吧。” “不用了。”林夕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对跟上来的钟从舟说,“看着最厌恶的人身体只会变差。” -------------------- 第18章 钟从舟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伸手拽住前方人的胳膊,迫使两人停在了门前。 “林夕……” 然而在对上林夕疑惑的眼神时,他的声音又卡在了喉头,双唇无声的张合几次,很久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纤长的睫毛被打湿,因缀着几粒透明的珠子,略显无力下垂着,从上往下望过去时能清晰看到那通红的眼角,好似隔着静默的雨幕,窥探得的白纸角落晕染开的血渍,安安静静的诉说着被遮掩的伤痛。 钟从舟便忽然知晓了,眼前这个言语锋利的人其实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坚强。沉默间隙里,林夕就挣开束缚,关上门离开了。钟从舟仍然沉默的跟上去,看着林夕坐进了车里。 林暮拉下车窗,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的觑了眼林夕,又去瞥钟从舟,用眼神发问:“怎么了这是?” 还没等到回答,车里的人已经冷冰冰的开口了。 “开车。” 林暮不敢耽搁,麻利的搂起油门走了,林夕的电话没头没尾的,上了车拉着张脸,问也不肯说,搞得林暮这心里真的是痒得不行。 林夕看出来了,他知道二哥是担心他,但是也不准备说了,也没办法说。 怎么说? 他和对象掰了,因为他是替身,对方喜欢的是个叫阿照的人,从来不是他? 太过丢脸了,他怎么开得了口。且就算不提这茬,大人之间终究还是讲体面的,他不愿父母哥哥们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第19章 林夕正胡思乱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嗡的震动了一下,是钟从舟发来的消息,问到家没,结果刚刚点进去就撤回了。林夕很干脆的把人删除,然后把一切能想到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林暮等红灯的档口看到这番操作,心里开始隐隐觉出不对劲了。 “小夕,到底怎么了,你和二哥说说,别憋着,对身体不好。”他问,“闹脾气了?” 若是以前听到这问题,不管实情是什么,林夕是总会回一句‘我才没那么无聊’的,可是这次他却沉默了好一会儿,红灯过后才含糊说句没有,仔细开车。等到回去了,家里又因为他的病闹得鸡飞狗跳,也就暂且把这个问题揭过了。 因为自小受宠,林夕生病向来是能折腾的,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一个人,身体不舒服时也爱哼哼唧唧,小孩似的找事,把全家人都指使的团团转,本来一周就能好的病,愣是拖成了半个月。 期间手机上偶尔会有不同的陌生号码打进来,又或者是发条关心的短信,但是都被林夕一一摁断,拉黑了,钟从舟又没来过家里,慢慢的家里人也都察觉出了些什么,他们有心想问,可看到林夕怏怏的模样后也只能叹一句孩子长大了,让他自己解决吧。 林夕对此松了口气,但是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钟从舟不知道犯哪门子病,他都把分手说的清清楚楚了,竟然还来时不时刷个存在感,甚至在他第一天上班时追到了公司,说什么谈合作项目。 他们两家发展方向完全不同,认识六年都没什么生意往来,怎么一分手反而要谈合作了? 无非是个见面的借口而已。 这张脸就真的让他放不下吗?林夕不懂,也不再想去懂了,他头都没抬,同助理高朗说:“我没空,让胡总去谈。” 高朗是林夕大学同学,也是唯一一个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朋友,从毕业开始就和林夕共事了,自然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他是个坚定的事业脑,向来对爱情嗤之以鼻,也不太看好两人的恋情。 在他看来,老男人终究是老男人,再成功也是老男人,是配不上优秀的林夕的。 因此听到林夕拒绝见面后也没多问,欢欢喜喜的出去了,他天生眼尾有些上翘,嘴唇却薄而下弯,是个有点凶的面相,不笑的时候会有种挑衅的感觉,尤其在对面是不喜欢的人时。他阴阳怪气的解释了几句,做出个请的姿势:“钟总,请吧。” 钟从舟却没生气,反而摇摇头,很和气的说:“我在这里等他。” “那您得等到晚上了。” “嗯。” “……”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正经谈项目,高朗哦了一声,把这回复原样报给了林夕。 林夕听完后烦躁的摔了笔,很想直接说那就让他等,可是却又知道这行不通,他们交往太久了,从高中毕业到工作,六年了,这漫长的时间里虽然没有刻意的公开关系,却几乎是隔三差五就会去对方公司接人吃饭,动作间也没有避讳过,他们的关系从不是秘密。 此时如果真的把人晾一下午,那晚上谣言就得满天飞了。 他最讨厌把感情摊给别人看。 钟从舟明显是在拿两个人的脸皮要挟他,林夕偏偏还得受着,他憋屈的很,担心待会儿会在办公室吵起来,于是打算出去说。 比起半个月前,钟从舟看上去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神色黯淡,瞧着倒比林夕更像个病人。 始作俑者却像受害人,也是可笑。林夕厌恶他这副模样,很冷淡的点了点头,对生意伙伴似的打招呼:“钟先生,我们出去说。” 钟从舟一愣,像是被他的眼神和称呼刺伤了,林夕心里痛快了些,带着人去了附近常去的咖啡店。 等落座后,钟从舟先开口了,他还是叫他林夕,问:“我们谈谈,好吗?” 林夕点头,平静的说可以,然后双手交叉放到桌上,眼睛也直视着钟从舟,竟是真的一副不熟的人谈话的姿态。无论是林夕还是阿照,大概是都没这样对待过钟从舟的,所以虽然说着谈谈,得到回应后人却侧头避开对视,又不出声了。 幻想破灭总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正常,林夕很理解,他本不想催促的,但看着这人实在是碍眼的很,所以等了两分钟耐心就告罄了。他给自己点了杯拿铁,在服务员离开后,捧着咖啡认真的问:“钟先生,你的阿照也喜欢喝热的吗?” “……”钟从舟终于回过神来,把目光放在了林夕身上,他没回答那个带着恶意的问题,反而又道了句歉。 “用不着,”林夕微笑,“您要说什么,可以开始了。” 他腻味的,又心如止水的坐在那里听一段刻骨铭心的喜欢。 阿照是钟从舟的发小,也是他的同班同学,两人从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形影不离的一起上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他们是相伴最久的同龄人,所以顺理成章的在懵懂的年纪里互生了好感,成为一对心心相印的情侣。 在林夕之前,就对阿照许诺了永结连理。 “阿照表面大大咧咧,内里却很敏感。”钟从舟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了,表情很麻木,很痛苦,却又带着一点怀念,他说,“而那时的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我喜欢追逐新鲜刺激的事情,对旧事总是马虎的,经常忘记他嘱咐的事情,惹他生气。 第20章 他最后生气的那次是因为来找我要毕业照片,嗯,就是你看到的那张,当时他说过很多次去洗出来,但都被我忘记了,他因此大发脾气从我家跑出去了。 然后……” “然后出了意外。” “那之后我一直很消沉,很绝望,眼前灰蒙蒙的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他仰靠在沙发上回忆着,表情又变成了奇怪的轻松,说,“直到我受母校邀请回去演讲的路上遇到了你。 你长得和他太像太像了,又同样是在树下拍照,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他回来了。”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替身,把属于他的东西都弥补给了我?”林夕打断了他,一双眸子清澈透亮,淬了冰似的,仿佛不曾被这些软绵绵的刀子伤到丝毫,没有触动的看着钟从舟,“钟先生,我不是阿照,也不稀罕这些。” 钟从舟点头,说:“我知道的,你们的脸分不出彼此,性格却截然不同,我……” 林夕却再次开口打断,漠然的点破了说,“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这个我无比清楚。 钟先生,我和你来这里不是要听你剖析感情史的,那无关紧要。你该说的是打算怎么处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的关系。 坦白说吧,我们完了,分手了,关系到此为止了,所以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至于订婚取消的事情,我会在合适的时间和家里说清楚,你那边就由你来说,没有问题吧?” 钟从舟很久都没开口,把沉默寡言修炼到了极致,好像不回答就能躲过去似的,短促的目光接触中,都透出难言的焦灼和痛苦的渴求,一点都不像那个永远沉稳从容的大英雄了。 感情的确是最磨人的一把刀。 林夕将刀尖对准自己,一点一点让自己更加清醒:“你透过我缅怀他,觉得他要比我好得多,所以和我结婚委屈,不能接受,报复性的借着酒精伤害我。其实在做的时候就想到这个结果了吧。 太卑劣了。” 他的目光像锋利的风刃,透过皮,刮过骨,一字一顿的说:“钟从舟,我不和死人比,也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们完了。” 钟从舟怔怔的看着他,终于艰难的开口说:“对不起,林夕,对不起,我错了,大特特错,我……” 林夕用最生疏的语气对他说:“钟先生,如果你真的感到内疚,那就结束这一切吧。” 而钟从舟看着林夕站起来,挽留的话噎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他茫然的看着林夕慢慢远离自己,一步步,一步步,包间门打开又关闭,那个人就这么不见了。 他辜负了明珠,也终将为明珠所弃。 钟从舟颓然的坐回沙发,慢吞吞的将林夕用过的咖啡杯握住了,暗色的液体满满当当的,有漩涡的纹路在上面一圈圈荡开,香醇的味道随着热气慢慢升腾,氤氲着散在空中,进入眼睛里。 像是天空承受不住的云,很快落了下去。 林夕说的都对,钟从舟想,我的确是卑劣的,自私的,无耻的。 他把最无辜的人拉进泥沼,伤害的遍体鳞伤,却还希冀着对方不顾前嫌的来爱他。 他配不上真诚专一的林夕,理应放手的。 可是,他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很想念林夕。 与阿照无关。 -------------------- 第19章 至于思念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钟从舟回想着,可能是清晨的一句早安,是一句口不对心的关切,是一道漫不经心又专注的目光。 又或者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与漫长时间中的惦念吧。 那种改变存在于每秒每分,每时每天,每月每年。在那张九成相似的美丽面容之后,钟从舟可以感知到阿照的影子逐渐淡去,林夕却越发清晰起来。 他像个罪人一样挣扎在名为过去的牢笼里,反复煎熬,反复忍耐,可最终还是爱上了林夕,再不能记清阿照和许下过的一生。 钟从舟也曾想过,不如就这样,就这样吧,隐瞒下所有龌龊,就这样一错再错,答应林夕的求婚,与他成婚,生活,白头。林夕那样信任他,又是个万事不在乎的性子,即使再过个六年也不一定可以发现真相。 …… 可那对林夕来说公平吗? 钟从舟将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味蕾传至大脑,激起了一阵阵清明。不能继续后悔下去了,他想,这一点用都没有。 * 那天谈话过后,林夕本以为这件糟心事就告一段落了,他和钟从舟到此为止,互不干扰,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熟悉,并习惯缺失彼此,最后相忘于人海。 这对于林夕和钟从舟来说都不算难。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钟从舟的脸皮竟然比想象中要厚的多,被那样不留情面的拒绝过后也不过只消停了两天,就又换新的号码打了过来。 他一遍遍的说自己错了,说不会再犯,每天在上班前去林夕家门口放一朵玫瑰,下班时站在他公司楼下的角落里沉默的等待。 仿佛之前每次两人吵架后求饶那样。 这并不是多高明的求和方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笨拙,林夕曾一次次顺着台阶下来,只不过是因为想下来,而如今他再也不会怜惜不再新鲜的玫瑰和送玫瑰的人了。 他目不斜视的路过等待的钟从舟,就像路过每一个不认识,不在乎的陌生人。 第21章 一日复一日。 钟从舟越加心口发闷,在这天默不作声的跟着林夕走到停车场时终于忍不住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林夕,你有空吗,我能不能请你吃饭?” 他没有用力,林夕却还是感到了不舒服,清凌凌的目光扫过那只手,发现钟从舟竟还戴着那日他求婚的戒指,便浅浅皱了眉头,漠然的说:“钟先生,请放手。” 钟从舟视线就也跟着落下去,片刻后又迷茫的看向林夕,一张毫无情绪波动的客气,疏离的脸。 真陌生啊。钟从舟没有立即放手,心思飘飘忽忽的飞回了刚刚接过这枚戒指的时候。 那是个周六,天气不错,两人一起睡懒觉到了十点才慢悠悠爬起来,林夕先起床的,他看着心情很好,洗漱时都哼着歌,嘴角罕见的翘着,一边亲吻他的额头一边嘱咐他换上准备好的西装,然后出去吃饭。 林夕点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全程都像热恋时那样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问饭好不好吃。他说很好吃,于是林夕就笑了,声音轻轻地问:我做的这样好,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单膝跪地,在一室陌生食客的注视下拿出戒指,说:“钟从舟,嫁给我吧。” 餐厅暧昧的灯光落在他散着星子似的剔透瞳孔和清俊的眉眼上,显得整个人都有着十分的柔和与促狭,他明明仰着头,却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垂目恩赐般伸出了手。 唯独对他伸出了手。 那么那么多的人,林夕都不曾放在眼里过,只唯独选中了钟从舟。他不曾意识到这段看似美好的纠葛内里早已腐烂成沼泽,兀自情真意切的说:“从舟,我愿与你白头偕老。” 与此时相去甚远。 “林夕,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钟从舟声音变得低哑,被无尽的苦痛压垮似的,失去了往日风度后的期盼模样显得有些卑微,“只一次。” 天色已经很晚了,停车场变得又空又寂静,声控灯熄灭后就只余了角落里几束黯淡的光,钟从舟看不清林夕的表情,只听到对方冷峭的讥笑:“机会? 钟先生,我这一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给了你机会。” 他游离在芸芸众生外挑挑拣拣着,最终却选了个这么个东西,当真是眼瞎。 林夕冷淡的笑起来:“我不明白你这样纠缠不休是为什么?这张脸就真的让你那么放不下?” “不是。”钟从舟急切的回答,“林夕,我放不下的是你,我爱你,很久很久之前就爱上你了。” 没人能不爱林夕。 “很久之前?”林夕惊奇的看着他,“那你可真是……善变。” 不等钟从舟再说话,他又挣开了对方的胳膊,很平静的说:“可那又怎样呢? 你以为你的爱值几个钱? 分文不值。 放手吧,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往前走了,钟从舟,只有你自己会停留在原地。” 林夕坐进去车里,却被钟从舟拉住了车门,他从来没被这么直白的打脸过,憋得脖颈青筋都冒出来了却还是执着的不肯松手:“再给我一个机会,林夕,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他咬着牙,把姿态放的更低:“求你。” “……”林夕有些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钟从舟说求他? 奇了怪了。 林夕诧异的抬头,先是看过钟从舟嘴巴,又游离到眼角,于是便见到了那道他曾最爱的伤疤,它有点发红,浸着难以察觉的水渍,看上去更深刻了,就像他们之间忽然被截断的缘分,残忍而悲情。 “如果爱是可以求来的。”林夕觉得自己应该是心软的,可是面对着钟从舟灰败的表情,他说出口的话仍是,“那六年前也轮不到你。” 他怜悯的说:“这样拖泥带水不像你,钟从舟,别让我看不起你。” 钟从舟猝然松开了手,林夕就关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爱是理解,是尊重,是顺从,而不是欺骗,也不是施舍。 越过底线后,赤诚满当的爱会消失,恶龙会失去宝藏。 他们终于还是分开了。 后来,林夕还是能时不时看到钟从舟的身影,只是心情也再没有起过波澜,他不觉得难过,而且因为不爱了,恨意就也随着时间迅速消失了。 人始终是要往前走的,被困在过去只会失去更多,时隔六年了,钟从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葱少年,却仍然不懂这个道理。他从前被困在对阿照的情里,现在被困在对林夕的爱里,也许终其一生不得挣脱。 遗憾的是阿照不能回应他,林夕则是永远不会回应他。 -------------------- 第20章 钟从舟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舍不得放手,却也不再拥有立场去驱逐那些献殷勤的人,只能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林夕。 一年又一年,林夕仍然还是老样子,每日公司和家两点一线的奔波着,很少说话,表情也少,对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冷冷淡淡的,遥不可攀。 可这恰恰就是钟从舟最爱的模样——夜色温柔,繁星满天,林夕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足以让他内心柔软下来。 他不敢凑上前去了,心里却还可笑的残存着一线希望,直到见到林夕开始在楼下等待别人。 那也是一个天气很好的周日,林夕穿了很简单的t恤和短裤,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脚底踩着白色球鞋,看着真的是青春又洋溢。他站在那里摆弄手机,像是在和某个人聊天聊开心了一样,露出来的嘴角微微勾着。 第22章 不一会儿他就收起手机,不太自在的扶了扶帽檐,然后随着一声轻快的‘阿夕’声后看向这边,然后慢慢露出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那是钟从舟时隔三年来第一次正视林夕的脸和笑容,他还是从前那样好看,面色红润,气质沉静内敛,垂手望过来的模样熟悉的令人眼眶发疼。 钟从舟怔愣的眨眨眼,感到迟钝的心脏恢复生机似的开始加速跳动起来,他情不自禁的想从拐角处的阴影迈出来,然后像从前那样牵住他的手。 可有人比他更快了。 他看到个陌生男生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笑嘻嘻的问林夕怎么提前下来了啊,都晒到了,然后递过去一瓶饮料,伸手为林夕拂开额头的碎发。 他的穿着几乎和林夕一模一样,只除了颜色相反。 钟从舟知道,在年轻人眼里那叫情侣装,他麻木的想着,就像林夕说的那样,他真的已经往前走了。 钟从舟被远远地落在了身后,自此,黎明,清晨,正午,日落,生命,死亡都与他无关了,他已经被彻底抛弃。 他也在一夕之间懂了,时至今日爱而不舍的人也只能相送。 “也许我也该尝试走出来了。”钟从舟这样告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可人的情感永远是最不可控的东西,就算说了再多遍放下他还是会记起林夕,越想摆脱就越深陷其中,越深陷其中就越痛苦。 在不可见底的深渊中,他这台坏掉的机器加速的坠落,一点点,一点点,最后终于摔碎在地变成了一堆残破的,刻满了‘林夕’的零件,再也修复不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从舟不继续工作了,也直接和外界断了联系,整日独自待在曾经和林夕共同生活的房子里,因为林夕回来了。 林夕不生气了,也对那些伤心事闭口不提,他每天回家都能瞧见他坐在沙发上看书,垂着头,白皙的指尖按住书的边缘,粉珍珠一样。而听到响动后,他就会抬起头问钟从舟:“回来了?” 钟从舟仿佛做梦一样,飘飘然不知所向,心房里被充满了棉花,软绒绒的舒服得不得了。他舍不得离开林夕,于是待在家里像只大型犬一样围着他转。 只是林夕到底还是对他不满的,时不时的就在他面前板着脸,说我走了,然后就不管钟从舟如何恳切挽留,蓦的变成一团雾气消散了。 干干净净的,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钟从舟别无他法,只能等。 可是没过多久,这种一心沉迷情情爱爱的行为就激怒了钟父,他找过来给了他一巴掌,骂他窝囊,没出息,让他清醒一下。钟母则是在一边捂着脸哭,说当初就不该放纵你去欺骗林夕,她骂他作孽,又抱着他哭说林夕已经走了,这都是他的幻觉,是假的,求他去治病。 钟从舟呆呆坐着,只在钟母给林夕打电话,崩溃的求他过来探望一眼时转了转眼珠。 “这下真的林夕应该会来了吧。”钟从舟痴痴地想着,可是电话挂断后,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林夕都没有来。 真的,假的,都没有来。 “既然他不来,那我就去找他。”钟从舟浑浑噩噩的想,“我们分手六年了,他会原谅我吗?” 在这情绪崩裂后的第六年,他终于有勇气站在最爱的人面前,想在自我惩罚后再求他原谅一次。 “你是……”林夕却几乎忘记了他的名字,迟疑的说,“钟先生?” 三年前在林夕楼下见过的男生就站在他身边,闻言脸上惊讶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敌意,他像个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上前半步把林夕挡在身后,然后上下打量钟从舟。 常年的病痛让钟从舟受尽折磨,往日里高大健壮的身体变的骨瘦如柴,西装挂在身上,风一吹都空荡荡的,他的脸也不像从前英俊了,苍白瘦削,仿佛多年的瘾君子。 这幅模样是比不上那个男生的,对方嫌弃的撇了撇嘴,松口气似的嘟囔了句也不怎么样嘛。 “……”林夕瞪了那男生一眼,转过来歉意的对钟从舟笑笑,“抱歉,他不太懂事。”俨然是一副回护的姿态。 钟从舟张了张嘴,就又听林夕说了再见。 他们携着手来,又携着手离开了,钟从舟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林夕说上一句话。 他望着那双人影,恍惚间灵魂早已出窍附在那男生身上,说笑着同林夕离开了。而被遗留在原地的钟从舟也不过只是具空空的躯壳罢了。 躯壳看向马路上的车辆,想他大概永远也不能拥有林夕了,他完全出局了,就像多年前他问过的林夕的问题。 “如果我在感情上背叛了你,我们会分手吗?” “会。” “那我该怎么求得你的原谅呢?” “死亡吧。”林夕在书上涂涂画画的,漫不经心的回答,“如果我们结束了,那只有死亡才是交叉点,因为死亡能把一切事情清零,那时候我们就两清了。”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我说的好中二哦。” 死亡,钟从舟想,如果我用生命赎了罪,在奈何桥等到林夕时,能不能听他重新笑着叫一声从舟呢? 林夕会原谅他吗? 钟从舟回到家的时候,钟母还在痛哭,用碎掉的语气求他振作,他只能答应她会吃药,会睡觉,会吃饭,也像他们期待的那样走出屋子,身体一天天恢复了。 第23章 他好像变回了从前的钟从舟,沉稳的工作,应酬,与林家公司发生业务交叉,在离林夕几米远的地方交谈。 甚至冷静的参加了林夕的婚礼。 这个小林夕九岁的男友终于还是完全把钟从舟的痕迹抹去了。 那天钟从舟心里空空的,应该不太难受的,送上祝福的时候也没有流泪,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哭。 因为真的林夕离开了,他还有一个假的,那个林夕仍然在家里,在钟从舟心里,他不会走,永远都等惊惶的钟从舟赶回家去喝那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为了这杯茶,钟从舟一年又一年的,在那个房间里靠幻觉苟活着。 五十五岁的时候他查出了肺癌,已经是中期了,他没有选择治疗,把家业全都捐出去后就专心回家陪林夕。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夕也变老了,但仍旧很好看很好看,也像以前一样调皮,总是在玩失踪。钟从舟回光返照的时候,林夕刚刚消失不久,他知道自己没时间了,但也不太着急找人,只摸索着找出手机把心底那个烂熟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等待真的好漫长好累啊,林夕,我实在撑不住了。”钟从舟对着电话倾诉着,询问着,“奈何桥旁你会原谅我吗?” 他又等了好久好久,可是最终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于是他只能叹息着,望着自己枯干的手,遗憾的独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一生都没有成婚,无名指上却始终都戴着戒指。 -------------------- # 先婚后爱 第21章 雪才停没多久,太阳就出来了,有光从薄薄的云层中透出,穿过窗户落进了室内,浅浅的有种很温暖的错觉。姜向秋懒洋洋的把掌心瘫在光下,百无聊赖的看那亮点。 他最近情绪有些不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所以很多时候都这样坐着发呆,出神,做些看上去幼稚又没有意义的事情,时不时地还要苦恼的叹口气,仿佛过几天天就要塌了似的。 “上次你这副鬼样子还是在上次。”邱小泉观察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杵着腮帮子老成的叹气,“到底发生了什么呀,秋秋,你先别忧郁了,和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你解决呢。” “……”姜向秋就悠悠的转过头去面对邱小泉,漂亮的眼珠里装满了苦恼,张了张嘴说,“我,你,唉,蒜了。” 就你那柔弱又胆小,被长得丑的alpha看一眼都要哭半晌的德行,我和你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啊。姜向秋闷闷不乐的想,嘴上却秃噜了句:“我晚上要和我哥出去吃饭。” “……?”邱小泉听到这个‘哥’字后立刻就做了两个深呼吸,眉头皱的老高的打了个哆嗦,俨然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邱小泉今年19岁,也和姜向秋认识19年了,两人从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到上同一所大学,是实打实,铁打铁的发小,无话不谈,无孔不入的那种。所以他无比清楚姜向秋是家里独子,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当然,他嘴里的哥也不是什么豪门狗血私生子,而是半年前系统为姜向秋匹配到的结婚对象。 一个冷酷无情,两面三刀,蛮不讲理,乱吃飞醋,占有欲极强的alpha。 邱小泉一想到那人黑沉沉的眼神就被吓的想哭。 看到他这幅害怕的模样,姜向秋也顾不得继续发愁了,他一伸脚,勾住对方凳子腿把人连凳拉到了面前,面色严肃的说:“从我结婚开始,你是被窝要分,脸不让碰,手不让拉,心也不谈了。 邱小泉,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想问为什么呢?闻言邱小泉眼里马上就憋满了一泡泪,刚张嘴就哗啦啦往下掉,欲言又止的:“我,我,你……” “……” 和邱小泉一样,姜向秋也是omega,但两人无论面貌还是性格都截然相反。 邱小泉身材高挑,屁股很翘,面部却线条流利,眼尾翘而长,有种很欲很女王的感觉,实际上却胆子小,很爱哭,遇到困难时就麻爪。 而姜向秋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清纯长相,巴掌脸,眼睛圆,嘴巴小,皮肤白的发光,身材修长纤细,打眼一看很单薄荏弱,让人保护欲蹿升。但实际上他的眼神从不怯弱,反而带着股漫不经意和轻蔑,扫过去时又嚣张又漂亮。 还是个有跆拳道黑带三段证书的暴力怪。 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一直是保护者的身份,最受不了的就是邱小泉哭。 “不急。”他熟练的拍拍邱小泉的头,耐心的说,“你慢慢的,仔细的展开说说。” 熟悉的安慰给了邱小泉勇气,他委屈的说:“你结婚了呀,我们要保持距离,做有分寸的朋友,不然你的alpha会吃醋的。” “……” 这可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姜向秋眼神都不对了,语速极快的问:“谢听言吃醋?他凭什么吃醋?”问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omega,他吃什么醋?” 毕竟他们虽然表面上是办了婚礼,领了证的一对合法夫妻,背地里却是相敬如宾,早已签好‘两年散伙’合同的好兄弟,只不过是会互帮互助的而已。 ……话说回来,这份好兄弟情谊好像还要濒临崩溃了。 姜向秋思绪发散,忍不住恍惚了一瞬,回神就听邱小泉反复嘟囔着:“他就是吃醋呀。” 第24章 可再仔细追问时,他却支吾着怎么也不肯说了,姜向秋想着谢听言那张斯文俊朗的脸,总觉得有什么被忽略的线索就在眼前却又抓不到,实在是憋屈的很。 算了。他放弃思考,敷衍着哄了两句:“你我不分彼此,别和我生疏,我们该怎样就还怎样。 谢听言不会吃醋的,他天生就一副高冷的死样子,面瘫似的,不是针对你,不用害怕他。” 邱小泉不敢苟同,哽咽的问:“你不怕他啊?” “不怕。”姜向秋趴回桌子上,语气怏怏的又变成了那副没劲的样子,心想有什么好怕的,我不仅不怕,甚至还想喜欢呢。 可惜他试探过好几次后,发现人家好像压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亏得他端的那么乖,那么柔顺,都几乎可以说的上是怂了,结果却是纯纯的单相思。 装成大家都喜欢的乖o模样都不能俘获人的心,那眼高于顶,一拳锤爆一个一米八alpha头的暴力怪更不得行了。 “唉。”他沉痛的叹了口气,心想都怪谢听言,假结婚就假结婚,相敬如宾就相敬如宾,签合同就签合同,干什么还要顶着冷脸做些亲自下厨,教他健身,送节日礼物,看爱情电影,放信息素安抚之类的多余的事情啊? 搞得他蠢蠢欲动,患得患失的,都不像自己了。 真是糟心。 时针一点点的跳动着,姜向秋紧皱着眉头,指尖也跟着那颜色慢慢加深的光线移动着,轻轻的点着,发出细微的响动。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他忽然支起身体,神色凛凛的重重拍了下桌子。一侧昏昏欲睡的邱小泉被他吓得一哆嗦,刚茫然的抬起头就被箍住了肩膀。 他新婚不到一年的发小凝重的看着他,薄唇微起,石破天惊:“小泉,我要离婚。” -------------------- 第22章 邱小泉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没听明白似的喃喃着,“离……离婚?” 姜向秋坚定的点头:“对,离婚。” “为什么啊?” “……” 好问题。姜向秋呼吸一梗,心里想这是他与谢听言之间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毕竟抛开信用不谈,单单是两个人协议结婚,说好井水不犯河水,自己却偷偷的动心了,以至于兄弟情破裂,日子过不下去了这个说法就足以让人难以启齿了。 在一段看似亲密实则疏离的感情中,最可怕的不是双方都清醒的不投入,而是一人悄悄陷进去了,另一人却岿然不动,隔岸观火。 如果这段关系再持续下去,姜向秋觉得自己就是在自取灭亡。 “秋秋,我觉得你要再仔细考虑一下。”邱小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略有些紧张的劝他,“婚姻不是儿戏呀。” “确实。”姜向秋很认同的这个说法,所以他在心动后也不是没有努力和试探的。 比如大半夜剪掉房间的空调线,抱着枕头委委屈屈的去谢听言房里求留宿。 比如在人前被谢听言喂荔枝时,也礼尚往来。 比如谢听言教他游泳时装作溺水的模样搂住对方的腰…… 结果呢?姜向秋耷拉着眼皮,沮丧的想,结果就是谢听言呆愣好久才答应让他留宿,却全程板着脸,连让他上床都要疏离的说个‘请’,也是不小心碰到对方唇瓣时,被人暗地里皱着眉用指腹嫌弃的擦净,也是在游泳结束后再没有的靠近,以及谢听言把特意从保险中拿出的合同盯了半夜。 想来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也是忍受不下去了吧。 既然人家实在是无意,那他也不必一直腆着脸凑上去了,干脆就顺其心意结束,放谢听言自由。 趁着他现在只是有点喜欢谢听言,却更爱自己,断的也会更轻松些。 想到这里,姜向秋忽然又记起了他们的合同中标明的“如遇特殊情况可提前结束”,很有理由怀疑谢听言是一开始就担心他会喜欢上他,所以故意写的。 毕竟谢听言虽然看着高冷,大仙似的不可冒犯,但姜向秋不止一次看到过他偷偷整理发型和衣袖,还会补香水,还是挺闷骚自恋的。 姜向秋不再想下去了,他松开了邱小泉,目光深沉的望向窗外的树枝,沧桑的,隐晦的说:“你不会明白的。” “……”邱小泉却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还试图劝上一劝,“婚姻是这样的,有很多摩擦和矛盾,很难经营的,你要……” 要什么要。姜向秋想通透了就不愿意再改,他看了看墙上的表,微笑着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小泉,时间到了,我该去赴约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那双黑色的瞳仁水亮亮的,眼尾微微上翘,鼻尖带着一点红,显得很是温顺听话,没有丝毫攻击性。可邱小泉知道,自己哪怕是把天说破了他都不会听了,于是只能摇摇头,看着姜向秋潇潇洒洒的走了。 * 姜向秋和谢听言约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地点也离姜向秋学校比较近,可是他提前十分钟到的时候,却发现谢听言已经在了,他罕见的没有处理工作,而是侧头望着窗外出神,修长的十指捧着茶杯,其中的茶水早没了热气。 姜向秋推开门坐到他对面时,人才迟钝的回过神来,下意识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奈何他是属于那种高冷卦的帅,性格淡漠,也不太爱笑,这突然之间的变化没让人觉得好看,倒生出一种硬邦邦的怪异。 第25章 “……”姜向秋沉默了两秒,说,“不想笑可以不笑。” 他语气不太客气,谢听言明显被怼的一愣,捏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不过眨眼间就又松了开来,他好像没有生气,嗓音更加温和的说了抱歉,又问他要吃什么。 说着倒了杯热牛奶,细心的放了糖,套上隔垫后才推过来。 姜向秋喜欢这样的喝法,所以这在他们成婚后是很常见的互动,如果是以前,姜向秋会立即把牛奶接过来,垂着眼皮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说谢谢,然后小口的啜饮。 现在他不想装什么乖又或者相敬如宾了,于是抬头直视着谢听言,开门见山的说:“不想喝,我有事对你讲。” 谢听言嗯了一声,面上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手却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来。 “……”望着那熟悉的奶白色和巧克力豆,姜向秋仿佛被人掐住嗓子,涌到喉头的话都顿住了。他无言的看看蛋糕,又看看谢听言,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取舍。 说来惭愧,身为家中独子,姜向秋从小就是活在蜜罐里的,家里人很宠爱他,无所不应。而他天生就酷爱甜食,奶茶,糖豆,蛋糕,果汁这种每天都要吃很多,甚至有段时间都替代了正餐,所以没过多久就不负众望的有了蛀牙,把自己疼得哭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后来他的甜食就被卡在了一月一次,婚前被妈妈控制,婚后这权利就转移到了谢听言手里。 而今天明明不是吃甜品的日子,姜向秋来之前都算好了的。 “我要出差两周,很急,待会儿就要赶去机场。”谢听言见他不动作,解释道,“走前提前给你带蛋糕,特意做的大的。” “……” 拿还是不拿。 拿了就是接受了人家的好意,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怎么还好意思冷酷的说离婚? 不拿……不拿谢听言亲手做的,大的蛋糕…… 姜向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哦。”半分钟后,他极其自然的接过蛋糕,打开叉了一块进嘴里,一边想下次一定提离婚,一边鼓着腮帮子问,“几点的飞机?” 谢听言松了口气:“十一点。” 现在都九点半了,时间还挺赶,想来是专门挤出时间给他送蛋糕的。姜向秋喝口牛奶,心想又是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烦不烦呐。 “是不是忘记打抑制剂了?”烦人精又开口了,嗓音沉闷,满满的都是不赞同,“怎么这种事情都能忘?” 姜向秋耸了耸鼻子,果然在空气中闻到了甜甜草莓的味道,很淡很淡,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真是狗鼻子。 而且你那是什么语气? 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在下午忘记换隔离贴吗? “明天打就行。”他有点不自在的从兜里摸出隔离贴放到桌上,一只手拨开头发露出后颈,一只手轻缓的去撕旧的隔离贴。 阻碍被除下后,浓郁的草莓香也逸散出来,霎时间随着流动的气流充满了整个包厢。 “拿一下。”姜向秋抬起下巴,理所当然的把满是信息素味道的旧隔离贴递过去,然后指使尚且还属于他的alpha,“帮我撕开贴一下。” -------------------- 第23章 姜向秋认为这完全是夫夫间的alpha应尽的义务,所以在成婚的一年时间里,他没少使唤谢听言给他做这种事。 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白不用。姜向秋眼珠子还留在蛋糕上,等谢听言起身走过来后就解放自己右手,边拿起叉子去吃蛋糕,边体会着谢听言的动作。 谢听言做事向来谨慎认真,很照顾姜向秋的感受,每次为他更换隔离贴时都会用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右手则是笼罩住那块敏感的地方,让它先慢慢适应。 待姜向秋打个哆嗦,愈加温热的掌心就会靠近,带着微不可闻的潮湿的,清凉的薄荷信息素味道一点点压下来。 那是一种与用鼻子嗅完全不同的感觉,好像能透过皮肤,渗入骨髓,然后沿着神经传入大脑一样,让人无端的有种被剖开,窥探的恐慌。 今天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姜向秋情不自禁的稍稍歪头躲避那只手,不期然在另一侧贴上了谢听言的手腕。他今天也涂了香水,是一股清新的甜甜的橘子味道,很好闻。 真的奇怪,一个冷冰冰的alpha竟然整天喷这种小软o才喜欢的味道。姜向秋胡思乱想着,又忍不住偷偷吸了口气。 隔离贴接触到了皮肤,谢听言开始按压边缘使其贴合了,他的指腹有点凉,但很柔软,摸上来时有种痒痒的感觉。 姜向秋含着蛋糕提着气,听到耳边传来了清晰的,蓬勃的,急促的脉搏声。 “……” 下一刻,谢听言就将他拥入了怀中,更加剧烈,真切的心跳声贴到了姜向秋的脸,一声声,一声声,几乎是震耳欲聋。 给不喜欢的omega做这种事也会起反应吗?姜向秋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举动是有些不妥了,也许,也许做错了。他这样想着,大片大片的红色从雪白的脸皮下渗出,蔓延,染透脖颈后藏进了衣领深处。 犹如天边燃烧的云般艳丽,灼热。 谢听言一定看到了,没准还猜出了他的心思。姜向秋觉得很丢脸,可他控制不住。他咽下了蛋糕,便听到上方传来谢听言喑哑的声音。 第26章 “好了。”谢听言把他松开了,却没有回到座位,也没有归还旧的隔离贴,只沉声说,“我得走了。” 姜向秋低着头,哦了一声。 “回来给你带礼物。” 姜向秋想说不用了,等你回来我们就离婚,我不会要你的礼物了。可莫名其妙的他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怎么都张不开。而谢听言没有得到回答,就又温声安抚了他几句,说抱歉,下次我会多陪你一会儿的。 说的和这次后来的是他一样。 姜向秋又哦了一声,低着头说:“你快走吧。” 谢听言就走到对面拿起公文包,脚步镇静的离开了,空荡荡的桌边只剩下了姜向秋一个人。他自个儿坐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一口口把蛋糕全吃了,然后长长的叹口气,把空空的蛋糕盒子扔进垃圾桶,拍拍手离开了。 既然谢听言出差了,他便不去学校宿舍了,而是扭头回了买在附近的婚房。他有点认床,换环境也会不安,上次在学校很久才睡着。 换回睡惯得就好了。姜向秋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瞪着两颗漂亮的眼睛到了半夜。 “都怪那块该死的蛋糕。”他痛恨的想,“一定是吃它撑到了所以才失眠的。” 刚嘟囔完,身侧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震动,在黑夜里显得尤其突兀。姜向秋被震的一惊,手不由自主凑过去,静悄悄的盖住了有点儿刺眼的光,然后一下下,一下下的摩挲着。 好久之后才翻身瞄了一眼手机屏幕。 是谢听言发来的消息:“我下飞机了,早点休息。” “……要不是吃撑,我早就休息了。”姜向秋忿忿的摁灭手机,把它扔到了床头柜上,心想谢听言可真是自作多情,他难道以为我会不睡觉等他消息吗? 厚脸皮。 姜向秋抱怨完两句,感觉睡意有点上头了,于是连忙放空思绪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没课,他睡懒觉睡到了十点,刚醒来拿起手机就接到了谢听言打来的视频。他下意识的想去点接听,因为在之前谢听言的每次出差过程里他们都是这样的,醒来就打个视频,也不是一定要说些什么,仅仅是看看对方好不好,又或者是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可以。 当然,这也许是姜向秋的错觉,于谢听言而言,这可能是报备的一种形式?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要离婚了。 姜向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挂断了,转而回了个短信:有事。谢听言秒回信息,问他什么事。 “赔钱。” “?” 都他妈要离婚了,谁还乐意装小白兔啊?姜向秋蹬上拖鞋,直接发了个语音,把前天打断某个alpha的肋骨的事情说了,最后还嘲讽的总结:“他可能觉得没打过一个omega很丢脸吧,所以同意了私聊,我今天去医院给他赔钱。” 谢听言许是被庞大的信息量和陌生语气冲击到了,好久都没回消息。 无所谓,没人在乎。姜向秋心里想,alpha胆子都这么小,我早知道了。 他丢开手机,随意的洗漱好,拿了个书包去银行取了满满一背包的现金,然后叫车直接去了医院。 那个被打断肋骨的alpha还挺心大,都被揍得肋骨断掉三根,面目模糊了还在打游戏,姜向秋看的真是牙痒痒,关上门就把书包咣当一下扔在了对方病床床脚,把人吓的差点跳起来。 “是我。”姜向秋站在床脚,没有表情的脸蛋看着格外乖巧,澄澈的眼珠盯着受惊的alpha,声音细细的说,“赔你的钱都在包里,你数数够不够。” 整颗头都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眼睛的alpha连忙点头,一连串的说够的够的。 那副恨不得磕头送神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大声讥嘲“就这小玩意儿跳起来都打不到我膝盖”的神气劲儿? 姜向秋翻了个白眼,声音软绵绵的放下了个‘怂包’,转身麻利的走了。 刚回到家的时候,他又收到了谢听言的视频请求,然而思考过后还是拒绝了,这次谢听言没有再打过来,也没有再问出了什么事。后面的一周里,姜向秋又断断续续挂断了几次视频,对谢听言发来的消息也逐渐从敷衍的‘嗯’,‘哦’,‘好’变成了再也不回复。 他单方面截断了话题和沟通,把两人近一年来的习惯在一夕之间扭转了,但好像也没产生什么太大的水花。 而且与谢听言不再见面后,姜向秋心中那种喜欢的感觉好似也淡没了,他不时刻的思念谢听言,只偶尔闲暇时心里会酸酸的。 他不想酸酸的,就在空闲的时候和邱小泉约着去爬山散散心,本来去的时候都说好一起爬上去的,可刚过第一段邱小泉就嚷着累,非要坐缆车上去,坐上缆车换第三段时,他又赖在咖啡厅里不出来了。 姜向秋只好一个人往山上走。 山上的温度很低,前段时间下的雪还没有化,姜向秋小心的扶着栏杆,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到顶点时恰好是中午。 因为是工作日,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发呆。 白茫茫的山谷之间出现了一团薄薄的雾,似是另一个静谧世界里吹来的纱般,一点点的接近过来,姜向秋看到了,但是他托着腮坐在原地没有躲,任由冰凉的水汽扑在脸上,冻得打了个哆嗦。 第27章 他搓着脸回头,用目光去追逐那团薄雾,发现它经过他后竟然分作了两团,一左一右,晃晃悠悠的飘远了。 无论是距离姜向秋,还是距离彼此。 也许他和谢听言也会这样吧,短暂的相遇,片刻的心动,分开就会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 坏事,那种酸酸的感觉又来了。姜向秋开始有点讨厌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了,他忧愁的叹口气,山风有些冷了,还是下山去找邱小泉吧。 只是他刚刚起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一清脆的‘咔嚓’声。 有人在给他拍照。 -------------------- 第24章 “谢听言?”姜向秋呆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人缓步走过来,等他牵住自己的手后才恍然惊醒,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要出差两周吗? 怎么,怎么提前结束了? 还突然找过来给他拍照。 姜向秋目光漂移到谢听言手中的相机,又转回到那张英俊依旧的脸上,心里想他瞧着憔悴了好多,眼底的青色也很重,是没休息好吗? 为什么没休息好? 姜向秋心底悄悄生出了一个从没有过的想法,可还没冒出头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了。 “因为想你就来了。”谢听言手紧了,凉沁沁的掌心贴着姜向秋,缓了足足半分钟才松动动,沉默的展平他的手,将一颗圆润的东西放到了上面。 是一颗白色的珍珠。 谢听言出差的地方临海,这是他为他带回礼物。 姜向秋五指合拢,无意识的把那东西攥紧了,下一秒就听谢听言又问他:“你讨厌我了吗?是因为那天我摸了你的……脖子?” “……” “还是因为我插手你打架的事情了?我是担心他胡搅蛮缠打扰你学习,不是故意要管你的,你别不高兴,好吗?” “……” 原来那个被打的alpha选择息事宁人,不是因为丢脸啊。姜向秋低着头看自己纤细的,白皙的,仿佛再用力就会被握断的手腕,尴尬的想,谢听言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呢? 知道他会指着阴阳他的omega鼻头骂,然后单手掀翻对方的桌子吗? 知道他会扇肿阴阳怪的脸,还拿钱去羞辱对方吗? 知道他会一拳打断alpha的鼻梁骨,并一脚踹断对方的肋骨吗? 谢听言什么都不知道。 谢听言……知道吗? 而另一侧,谢听言见他长久的不回答,也蹙起了眉头,语气罕见的有些焦躁不安:“秋秋?” “…………” 又来了。 秋秋可是他的小名啊,他妈妈可以叫,爸爸可以叫,关系好的朋友可以叫,但是谢听言为什么也跟着这样叫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很让人摸不到头脑。 难道谢听言不在意他是否喜欢他,只在意这段形式上的婚姻,那一纸合同也只是走走形式吗? 姜向秋也开始焦躁了,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再想了,于是侧过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语气生硬的说:“不只是因为那天你摸了我的脖子。” 他踢了一脚栏杆旁堆积的雪,死死攥着那颗珍珠:“你能不能不这样,谢听言,我们只是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而已。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话落,察觉到牵着他的手一松,姜向秋就收回手背在了身后,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等待着。谢听言很久都没有出声,大概是被伤到了,觉得他自作多情且不可理喻吧? 是不是在后悔结婚前没仔细调查一下,发现乖乖兔突然不好拿捏时已经晚了? 姜向秋一会儿想,希望谢听言能保持冷静,可别冲动之下大骂他一顿,让他颜面扫地。一会儿又想这不是我先过分揣测,说过分的话的吗,人家反击也算正常,我得理解。 无论怎样,趁着今天把话说开,他们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好了。 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却还是没等来想象中的嘲讽又或者是怒火。 谢听言甚至都没有提高音量。 “抱歉,我不知道这样会带给你这么大的困恼。” 黯然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混着寒风吹至耳边时有种冰凉的不真实感,谢听言说:“我是喜欢你才做这些的。” “秋秋,我在追你。” -------------------- 第25章 “……” 一句话中每个字他分明都认识,但为什么组到一起就难以理解了呢? 山风太大了,姜向秋被吹得神志不清:“你在追我?”他惊奇的问,“你什么时候在追我?” “……” “不是我在追你吗?” “……” 如果不是语气十分迷惑,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过于糊涂,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里暗藏惊喜…… 如果这个人不是姜向秋。 谢听言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在故意涮人。 可事实上这个人就是姜向秋。 姜向秋不会涮他。 肯定是他表现的不够明朗,姜向秋才没有明白的。 翻涌而出的酸涩在瞬息之间就落下去,随后升上来的是种叫喜悦和庆幸的情绪,它欢呼着,跳跃着,用一种更为迅速的方式席卷了全身,从心脏流淌到每一条神经。 第28章 这种大落大起的感觉几乎能让人虚脱,谢听额头甚至都渗出了冷汗,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的重新牵起了姜向秋的手,神色郑重的说:“姜向秋,我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姜向秋没有反抗,看着晕晕乎乎的,他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就又笑了笑,回忆道:“有多早呢? 让我想想,大概是你成人礼那天吧。” 做为珍稀的omega和家里的手中宝,姜向秋的成人礼办的很隆重,也很豪华。姜家父母是爱热闹的,不仅邀请了亲朋好友,合作伙伴,甚至还邀请了当红明星来献唱。 舞台光线柔和,美人面貌妍丽,端的是万众瞩目,令人神往。可是当今晚的主人公出现后,这一张张引人意动的脸蛋竟在眨眼之间变做了绿叶。 “你那天头发梳上去,用发胶定住了,整张脸都露出来,真的很……嗯,很让人心动。”谢听言摸上姜向秋的侧脸,又缓缓摩挲到眼角,那里红通通的,像是要掉泪了。 那是姜向秋第一次穿高定西装,他喜欢红色,肤色又白的透光,掐的正正好的西装贴在身上,衬的他像被玫瑰花瓣簇拥着的蕊。 谢听言站在台下,被那未特意停留的目光扫过时,第一次产生了悸动的感觉。 那天之后,他想了很多方法去接近姜向秋,但都失败了。他们相差五岁,却像相隔天堑,完全在两个世界一样。即使偶然碰到,如果不刻意搭讪的话,姜向秋也完全不会注意到他。 如果故意搭讪则有八成的可能引起反感。 一筹莫展之际,系统里出现了姜向秋的匹配信息,谢听言已经记不太清把自己信息上传请求匹配后的感受了。 大概和现在是一样的吧。 大落大起,波澜起伏。 前一刻还失落于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下一刻便收到他们匹配度97%的消息,他成为了omega的成婚候选人,接着成为omega的丈夫。 只是再后来,谢听言邮箱里收到了omega的邮件,言明他对这份匹配结果感到很苦恼。 也对,他才成年不久,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许懵懂的心思还从未产生过,就因为进入系统后倒霉的立刻匹配到了契合度97%的他而不得不英年早婚。 实在是不公平。 他为自己冲动的行为感到不齿,于是邮件回复对方会撤回申请。 可是omega拒绝了,说没有他还会有别人。 谢听言没有被这态度伤害到,他只觉得幸运,然后把那个写有‘我会打撤回申请’的回复邮件撤回了。 他思考一晚上后拟出了一份合同,上面写明了他们的婚姻期限为两年,在此期间内,他将完全尊重omega的一切决定,不可逾矩。到期后双方无异议则默认答应离婚,omega将得到他名下四分之三的财产,并且之后仍可得到他的无条件支持。 omega答应了签合同,划掉了他的给予。 他们就这样按部就班的备婚,成婚,成为了一对再普通不过,也再特殊不过的夫夫,一起吃饭,生活,慢慢的浸入彼此的生活,分享着属于他们的点滴。 谢听言开始去学习如何在分寸内追求,照顾伴侣,并暗搓搓的试探着。 只是他努力了好久,姜向秋还是心存防备,始终戴着乖巧的面具,不肯暴露出真实的自我。 他好像知道他的追求,又好像不知道,若即若离,最是磨人心智。 姜向秋抱着枕头敲开他门要借宿的那晚,谢听言紧张的,笨拙的说了个‘请’。看着姜向秋呆住的表情时,他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他被喂荔枝碰到嘴唇时,情不自禁的覆上去摩挲,心跳的震痛胸膛。 他被在水中搂住胸膛时产生了反应,后面再不敢提这件事,唯恐姜向秋觉得他冒犯。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搞砸了。 姜向秋察觉到了他的脏心思,所以开始疏离他,在出差的那段时间里,谢听言能感觉到姜向秋的不耐和拒绝。 他应该是想提离婚的,而谢听言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但他心里还是不甘的,他不想离婚。 他默默无语,毫无希冀的爱过,时而苦于无望,时而苦于胆怯。 谢听言爱姜向秋,曾是他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又怎么肯轻易放手,于是压缩了工作,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姜向秋说出离婚前回到他身边,将不贵重的,包含心意的礼物送给了姜向秋,告诉对方,他爱他。 “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姜向秋诧异的提高了音调,又马上低了下来,犹豫的说,“可是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想法,你也不了……”解我的。 说到这又想象到什么似的,话断在半路说不下去了。 其实那些干过的坏事背后也不是无迹可寻的。他想,怪不得最近半年他几乎没叫过家长,原来是早有‘家长’默默地给他解决了。 谢听言就接过话头:“我一一说给你听,以前的,现在的都解释给你听,那……”他把姜向秋攥着珍珠的那只手握进掌心里,湿漉漉,黏糊糊的,“可以给我一个更加了解你的机会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已经停了,远处的绵绵白云上方有太阳升起,丝丝缕缕橙黄色的光掠过一座座山峰落在他们的身上。 没有多少温度,却让两个人觉得燥热异常。 姜向秋仰头望着谢听言,轻轻地说了声好。 第29章 无论是谢听言了解姜向秋,还是姜向秋了解谢听言,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