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一缺一,速来》 分卷(1) 火葬场一缺一,速来 作者: 鸣玉珂兮 文案: s大学生会主席贺言舒是全校公认的优质男神,他谦逊、颖悟,样样都是楷模。 最近,他却陷入疯传的八卦之中酒吧和人一见钟情,向人当场表白! 贺言舒有些头疼地回忆起那天,自己输了大冒险,开玩笑似的对着那个小姑娘似的男生说了在一起。 本以为再无交集。身边多了个缠人的家伙。 叫纪沉鱼的好看男生成天跟在他身后,勾他的小手指:言舒哥,你表了白,就不能不负责。 他不惧自己表象下的叛逆乖张,贪婪地攫取自己的无尽偏爱,却在自己喜欢上他后,施以当头一棒。 一场感情博弈的缘由竟是来自他的报复。 见你父母?可是,我没有想过和你结婚。他沉下眸子,仿佛变了个人:还记得被你害死的阿落吗?他是我兄弟。 六年,是贺言舒的心伤离开,也是纪沉鱼对自己的日夜折磨。 重逢时,男人卸下伪装,颤着声音箍着贺言舒一遍遍低声呢喃:嘘,贺言舒,我的这颗心,就算是烂了、臭了,你也不准还给我。 (感谢白米三千太太的人设图,是校园时期,少女攻纪沉鱼,右温柔无情受贺言舒,别逆啰~)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豪门世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言舒,纪沉鱼 ┃ 配角:社会篇篇幅大于校园篇 ┃ 其它:火葬场,he 一句话简介:前男友撒娇卖萌怎么破 立意:相信生命,相信爱 第1章 又见那尾鱼 kerwin,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不得不说,你这次,真的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年轻的白人男子穿着白大褂,靠在办公桌旁,摊手耸肩,神情很是无奈。 他对面的男人眸子深邃如潭,五官刚柔并济,很有成熟男子的气概和魅力。发色是亚麻而不是纯黑,唇色也是极淡,男人没什么表情,眉目间带着一贯的疏离和漠然,只垂眸,轻轻地哦了一声。 言、舒。白人男子摇头,用蹩脚的中文缓慢地再次喊了他一声,试图让对方重视起来。之所以没有直接喊对方的姓氏贺,是因为他觉得,在贺言舒所来自的国度,直接唤名是亲昵的体现。 我听到了,ron。贺言舒依旧淡淡,隐约有些不耐烦。 事情的起源是一周前,他遇到了一位亚裔女患者。他的同事为她开了极贵的药,并安排了全麻的手术,可从检查结果看来,那位患者只是有轻微的炎症,吃吃普通的药就可以解决,不是非要吃疗效相同的贵药,更谈不上做手术。 全麻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而那位患者看起来家庭也并不宽裕,他曾几次看到她在走廊上和朋友通话,瞒着父母向朋友借钱。出于职业道德,贺言舒对她进行了善意的提醒,并告知她遇到此类问题大可以去有关部门投诉,替自己维权。 结果患者闹到院长那里,要求索赔,因此才有了今天这个谈话。 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提醒那个患者,kerwin。我可太知道你是怎样善良的一个人了,毕竟我们是从非洲义诊开始就了解对方的挚友。ron知道以贺言舒的家境,并不能对他晓以利益,开始打感情牌。 内罗毕虽然是肯尼亚的首都,却也同时存在着几十万人居住于内的贫民窟,几年前他和贺言舒作为康奈尔大学的医学生一起去义诊,互相扶持着度过了许多个缺水缺电的日子,贺言舒不会不念这交情。 贺言舒却轻轻抬眉,淡色的瞳孔里泛着冷意:了解?不,从你默许你的员工恶意牟利开始,我就不再认为自己了解你了,ron院长。 开门营业,总是要赚钱的。ron搓搓手指,作出数钞票的动作,勾起个世故的笑。 所以我们不再是同路人。贺言舒淡笑,他的神情并不苦涩,反而有种看透的明澈,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当时去义诊,恐怕也只是为了一份好看的履历吧。他耸耸肩,转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决心这是他进这房间的最后一次。 ron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说的没错,我当然不是为了救助难民去的。该死,那地方那么脏,我去第一天就后悔了。不过我感谢你把自己干净的饮用水分给我,这也是我一毕业就邀请你来我私人医院就职的原因。 ron扬扬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想我没有亏待过你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起赚钱有什么不好,我的兄弟。 贺言舒的脚步滞了滞,没有回头,反倒更快地往外头走去。 外面天气不错,阳光不强不弱,照在脸上只余暖意。出来之后空气果然清新了许多。 还没走到办公室,手机便响了,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梁溪两个字,贺言舒紧皱的眉头舒缓,索性靠在走廊边接起了电话。 喂,阿溪。 这是他的未婚夫,也是在美华裔。虽然还没正式订婚,但姑姑对梁溪很满意,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会登记结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言舒,你刚刚在干嘛,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梁溪急躁之中,透着些埋怨。 梁溪的脾气就是这样,如果不马上接电话,他会很生气,甚至会闹个几天。但对待这个会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贺言舒显得尤为耐心:刚刚在院长办公室。 院长找你有什么事?难道那件事被他 阿溪。贺言舒轻声打断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让他知道,我打算辞职,自己开一家私人诊所。 贺言舒你疯了?你现在的工作多安稳,ron给的工资又多、活儿又轻松,就因为他骂你几句,你就要自己单干?你以为开诊所很容易吗,你看看我那些创业的同学,哪个不是大把的钞票打了水漂?梁溪急起来就口不择言,而且要我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妥,ron找你谈话也在情理之中。 你也认为我做得不对?贺言舒被最亲密的人指责,难免心绪难平。 没说你不对,是不妥!梁溪道,你这人就是太轴了。病人来医院看病,要做手术、要买药都是你情我愿,你非要去提醒人家,让院长没钱赚,他心里当然不乐意。看在你是他朋友的份上,他才没有辞退你。要我说,你在这老同学的医院里上班,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不用他辞退,我自己会走。贺言舒冷声说完,挂了电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等梁溪说完就挂梁溪的电话,但贺言舒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话不投机,半句也多。 梁溪的确是为了他好。他修完神经外科和脑科的博士学位已经三十一了,不算年轻,不适合反复折腾。但梁溪似乎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出的话也实在让人心寒,他认为两人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往办公室走去,没隔多远便听到文件夹摔打在地的啪嗒声,还有纸箱掷于地板的沉闷声响。贺言舒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是他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七零八落地撒了一地。 贺言舒,了不起,以为你自己是什么救世主?我花心思留下的病人,被你三言两语就说走了,还恶意牟利,你这么正义有种去安监部门举报我啊!一个皮肤蜡黄的男人从办公室走出来,像个泼妇一样指着贺言舒破口大骂。 果然是涉及到钱的事,人的真正修养就会展现出来。贺言舒半蹲下盯着地上的医学资料,淡淡道:那病患原本打算举报的。你该谢谢院长,不然你以为你的执照还在? 见贺言舒如此直白地指出院长对自己的包庇和回护,何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你,你胡说,哪儿有这么严重!我真是想不通,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医院能挣钱,要不然这高工资怎么发出来,靠你天天给病人倒贴药钱?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做慈善的,失不失职啊你! 贺言舒收着地上的纸质资料,淡道:的确失职,身为脑科医生却没治好身边最显眼的病患,我责任很大。 你说谁脑残? 言语上吃了亏,何君便想着在武力上教训贺言舒一番,院长的朋友又如何?家里有钱又如何?老子不怕你!他冲上去就想把贺言舒扯起来给他一拳,还没碰到就被人拧了手腕。 反关节的剧痛让何君忍不住倒吸凉气,回身望向那个抓住自己的高大男人,本想臭骂一句哪个不长眼的,看到那人身后跟的那帮黑压压的保安就吓掉了半条命。他堆起谄媚的笑:这这位先先生,您松松手,疼得很。 贺言舒被阴影笼罩,闻声也抬头望去。只见曦光之下,男人的身材挺拔高挑,短发垂额清爽干练,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鼻梁、下颏弧度流畅,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把头发剪了。 贺言舒恍惚移开视线,不再去看这张阔别六年的熟悉的脸。 还站得起来吗?纪沉鱼的声音温柔中透着几分沁凉,伸手打算扶起半跪着的贺言舒。 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文文《禁止碰瓷,不许撒娇!》 by 西荧星 [混血甜心半吊子心理咨询师受 x 装乖装穷绿茶钓系高中生攻] 叶玦被分配到一所高中实习,写写研究报告,兼职心理辅导。 结果上班第一天就撞到了场校园恶性|事件。 被当成学生的混血甜心叶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掏出工作证,将打架的两拨人打包送进教务处,还顺便救出了个小同学。 和这位疑似受害者混熟后叶玦了解到: 对方家境贫寒,与叛逆妹妹相依为命,父母离异且不在身边,自己因为性格不好成绩差被排挤。 看着裴衍秋漂亮的脸和黯然的神情。 于心不忍的叶玦表示:我得帮帮他! 熟络后的小裴是个爱撒娇的性子,很吃这套的叶玦几乎什么都纵着他。 两人约定,如果裴衍秋考上了叶玦的大学就可以向他许一个愿望。 实习结束后,偷偷跑回来准备给小孩惊喜的叶玦无意间瞥到了校门口的考试排名,裴衍秋三个字明晃晃的写在榜首。 叶玦:??? 紧接着,他就看到意气风发的小裴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出来,径直上了辆豪车 家境贫寒对应裴氏集团,不在身边的母亲原来是双料影后,乐团首席被称为叛逆妹妹 叶玦看着资料,又看了看刚收到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小裴同学:哥哥晚上好,我刚打完工,又累又饿还很想你。 这次考试进步很大,可以给我点鼓励嘛qwq] 叶玦:我当时害怕极了。 * 发现自己翻车了的裴衍秋,拿着录取通知去抓叶玦。 他笑着将对方圈在怀里,没了之前的可怜样子。 彻底没了顾忌的小裴同学俯身在叶玦耳边低声说道:哥哥,您该为我实现愿望了。 第2章 还是娇气包 不必。贺言舒深敛着眉目,无视男人伸过来的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兀自站了起来。 他想纪沉鱼是误会了什么。他并不是被何君推倒在地的,只是在捡东西而已,而且就何君这种干瘦的体型,怎么也不会是常年健身的他的对手,纪沉鱼完全多虑了。 不过照现在这情形,贺言舒也不打算过多地解释他和这位,原本就是不该再深交的关系。 什么关系?直到现在贺言舒还是坚定地那样认为:就是大学的时候不成熟,谈的一个前男友而已。他不是会否定自己过往的人,并不会和前任闹成仇敌,但吃一堑长一智,他绝不在同一块石头上栽两次跟头。 说来也是他自己太过一惊一乍,这偶遇看似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纪氏集团年轻的董事长纪小公子最近两年在湾区活跃人尽皆知,新闻时常在社交软件上推送,每每还附带纪沉鱼那张勾死人不偿命的俊脸,贺言舒见得也比较麻木了。 贺言舒沉思着,丝毫没注意到纪沉鱼的视线已经明目张胆地在他的脸上停留很久了。 纪沉鱼缓缓收回那只被冷落的手,手指轻蜷,神色有几分失落。 真的没事?像是不确定,纪沉鱼又问了一遍。 没事。何君的拳头碰都没碰到他人,能有什么事? 先先生,您先松开我啊!不知为何,攥着手腕的力道越发强硬,何君的声音忍不住又变了个调儿。 纪沉鱼这才想起那边还制着个人,暗骂了一句聒噪,猛然甩开手。何君由于后坐力弹了出去,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摔倒在地。 周围适时响起小护士们的笑声,听得何君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他又不敢和这位硬刚,这位虽然还不到三十,家底却殷实得可怕,买几百家医院都绰绰有余了,连院长见了都得点头哈腰。 他只得拍了拍衣服爬起来,刚想遁走,就被纪沉鱼从身后叫住:那个谁,姓何的。你砸了人家的东西,伤人未遂,连句道歉都没有?哪国都没有这样的礼节吧。 何君痛苦地闭上眼睛,早听说纪小公子跋扈,他却还抱有侥幸觉得这等人物应该不屑于和自己计较。没想到纪沉鱼丝毫不觉得掉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难堪。 何君转过身,悻悻地冲着纪沉鱼道:抱歉纪先生,冲撞了您。 你冲撞的是我吗?要不要再回忆一下?纪沉鱼像听到什么笑话,咧嘴笑了,那笑容风流动人,任是哪个女人看了都要倾心,何君见之却只觉胆寒。纪沉鱼的视线在他的腿骨处扫了扫,身后的保镖将手指捏得嘎嘣响。 嬉笑怒骂间施予威压,笑面虎比冷面阎罗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后者能让人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但你永远也不知道前者在打什么主意。何君毫不怀疑,纪沉鱼看着人把他的腿打断时,会笑得比现在还好看。 何君的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挪到贺言舒面前,还没开口,就被贺言舒冷冷打断:不用了。 纪沉鱼望向他,表示不解,贺言舒瞥了眼渐渐聚集的人群:还嫌闹得不够?他虚情假意的道歉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纪沉鱼的眸子黯了黯,没再坚持,何君见保镖们也没拦着他的意思,扣好散乱的白大褂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闹剧的主人公都走了,围观的人自然也没再逗留,一个个散去。 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纪沉鱼一行人就这样站着,保镖们摸不着头脑,只得你看我我看你地干瞪眼。 分卷(2) 他们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纪沉鱼的众多男伴和眼前这个清俊的医生,觉得五官多少有些一致,最终得出个结论纪先生又看上一个。 还是纪沉鱼打破了这岑寂。他盯着自己的手心,好看的眉眼蹙起:那个姓何的劲儿还不小,手都给我捏红了。 贺言舒皱眉看着他,不明白他说这话何意。 贺言舒这边没什么反应,众保镖却纷纷如临大敌:之前纪先生出去玩攀岩,把腿摔折了,老太太一怒之下fire了十几个兄弟,一点情面不留。 没错,纪沉鱼不是他们的老板,纪沉鱼的亲祖母才是。纪老太太是个商场里的狠角色,四十多岁的时候白手起家,五十岁的时候建立了纪氏这一商业帝国,刚抱上孙子准备颐养天年,儿子儿媳却出车祸死了,只留下一根独苗,从此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金贵。 纪先生的手心被捏红了!也不知道破皮没有!今天这事儿要是被老太太知道,那还了得? 保镖队长马上站出来道:纪先生,我们送您去医院包扎! 蠢货,这里不是医院吗?纪沉鱼的眼风往贺言舒身上带了带,似是突然察觉,咦,这里不还有位医生吗? 他把手大大方方往贺言舒面前一伸,这位医生,请问有地方可以包扎吗? 如果是第一次见识,贺言舒可能会觉得此人有病,但这人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前男友,那做出何等娇纵的举动都不足为奇了。 毕竟许久不曾应付,贺言舒还是觉得微微有些头疼,他正色道:小伤,没必要浪费医疗资源。 听到贺言舒的话,保镖队长立马想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轻重的医生,纪沉鱼却瞪了他一眼,那目光是从未见过的警告和严肃,让保镖队长立马站了回去。 这医生到底何方神圣,不到十分钟就把他家纪先生迷得七荤八素的,手上的伤都不管了。这伤还是为了救他受得呢,要是在其他男伴面前,纪先生早把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也不对,纪先生从来不为其他人出头,而今是头一遭。保镖们越想越觉得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纪沉鱼转了性了。 纪沉鱼缩回手,低低道:好吧。末了又补了一句,好疼,但还能忍。 贺言舒叹了口气。好歹是为了帮他弄成这样的,放人不管好像的确说不过去。他随手在过道抽了张酒精湿巾,递到纪沉鱼面前:先擦一下,去我办公室处理吧。 虽然他学的是脑科,但简单的外伤包扎在基础医学里都有涉猎,倒并不需要非常专业的人士来。更何况这种小伤,只怕挂号的人看了都要目瞪口呆,还是不要麻烦其他科室的同事了。 纪沉鱼马上就笑了,一双眸子定定地盯在贺言舒的脸上,怎么也不愿意移开:好啊!他轻捏着那张微凉的湿巾,仿佛在感受上面另一个人片刻前残留的温度。 贺言舒懒得搭理他,径直进了办公室。地上的书和资料看样子是用不成了,不过反正要换地方工作,再去购置也是一样。 临进屋前,纪沉鱼冲保镖们使了下眼色,一群接近两米的男人便聚作一团,蹲在地上收拾了起来。 嗯,没有破皮。贺言舒轻扫了一眼,便对着纪沉鱼下了结论。 贺医生,你确定你看仔细了吗?你都没有凑近看...我很怀疑你的诊断结果啊!纪沉鱼把手一个劲地往贺言舒面前伸,示意他捏着再重新看看。 那只手生得非常好看,纪沉鱼的骨架虽然修长,身高将近一米八五,但骨头并不粗,仍属于纤细的,在这手上便可见一斑。从没干过粗活重活,只有些许翻书茧,秀气得跟女孩子的手差不多。 贺言舒迟疑了一会儿,接过了那只手。触感温热,惹人心悸,他煎熬地看了几秒,再次道:没破皮。说完,便跟丢个烫手山芋一样快速将手收了回去。 那我要怎么处理。纪沉鱼非常虚心的样子,等待着他的医嘱。 等它自然恢复。贺言舒本想说愈合,可根本用不上这个词。 纪沉鱼无奈笑笑,将自己的椅子往贺言舒面前挪了挪,凑近道:贺医生,你好像对我这个病人不太上心啊。 贺言舒对着他的眼睛,淡道:如果每个病人都像你一样不让人省心,那医生的工作会更为繁重。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纪沉鱼突然弯眸,来了个神转折。 贺言舒眉头抽了一下,回绝:抱歉,我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恐怕不能和你吃这个饭。 怎么这样?纪沉鱼眉头蹙起,吃个饭而已,分别了这么久,我是怎么过的,你一点也不好奇?你可真狠心呐。 狠心?贺言舒都忘了当时真正狠下心的那个人是谁。 其实六年过去,再多的伤痛都已经归于平淡,就像从湖面砸下一块石头,沉到湖底也不再会有什么太大的响声。贺言舒在国外生活久了,自然不是什么保守的人,再热情开放的人他也见过,怎会畏惧一顿晚饭? 他只是觉得纪沉鱼已经是过去式了,没必要,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不好奇。贺言舒从容道,纪先生,我有必要告知你。我现在已经有未婚夫了,我很喜欢他,也非常尊重他。和其他男人吃饭,他会不高兴。 纪沉鱼的脸阴沉下去,显然对贺言舒的话很不满:他有这么好? 纪先生。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房间里对峙的氛围,ron院长听说您来拿药,特意赶过来见您。 拿药?贺言舒有些疑惑,下意识往纪沉鱼身上望去。 你这是什么眼神?纪沉鱼的脸色转晴,桃花眼狡黠地眨着,让人心神不定,你是希望我生病,还是,担心我啊? 贺言舒尚在犹豫,他便恢复正经道:给我奶奶拿的,她心脏不太好,过往拿药的那家医院没存货了,只有ron这里还能拿到。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言舒点头,他知道纪沉鱼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感情比寻常家庭的祖孙还要好。拿药这事儿,明明派个人跑腿就能做,纪沉鱼却非要亲力亲为,就更印证了这一点。 纪沉鱼关门前,还不忘探头说了句:不许走了,等我吃饭! 贺言舒自嘲地摇摇头,自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ron非常热情,买了一堆甜腻的水果,还泡了杯腾腾的热巧克力等着纪沉鱼的大驾光临。纪小公子嗜甜的事他被人提点过,此举完全是投其所好。他想着搞好关系,从这富家子弟身上拉笔大的投资。 纪沉鱼的满腹心思却全挂在外面的神经科医师办公室里,没寒暄几句就想走。 听说您进来的时候撞见有医生吵架?ron摸摸脖子,一脸惭愧,让您见笑了,这种情形平时在我们医院并不多见,多来您就知道了。 这话题却是引起了纪沉鱼的兴趣,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自然不会因为贺言舒的几句话就真的放过。 觉得抱歉?那你把何君辞退了如何?纪沉鱼抿口热巧克力,唇畔旋起个笑,嗯味道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纪总:呜呜,贺医生,痛痛 贺哥(冷漠):别哭了,再哭几秒连印儿都没了。 感谢在20210805 23:26:18~20210806 23:3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椒、43283236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纳兰家的小迷妹 2个;叶一茗、垮起个批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先生的蒋先生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他的恶作剧 把ron噎得哑口无言后,纪沉鱼拿完药回贺言舒办公室,人果然已经走了。 明明是早就料到的结果,纪沉鱼的心里还是浮起一阵酸涩,下意识把拳头攥得极紧。 从医院出去,坐上去公司的车,纪沉鱼马上打开笔记本处理起了搁置的事务。副驾驶座的章一早已听说了医院里发生的事,回头关切道:boss!您的伤还好吗?要不别敲键盘了,后面几天的文件我帮您写? 章一和纪沉鱼年纪相仿,既是助理,又算是管家,不仅是纪沉鱼集团里的助力,又打点他生活上的大小事务,是纪老太太精心选出来的人。 至于选拔人的标准要能者多劳,要机灵冷静,把爱护老板摆在第一位,能自己解决的,绝不让纪沉鱼多伤一分的神。 纪沉鱼墨色的眸子冷淡地抬起,瞥了他一眼:没伤到,别成天大惊小怪。 章一放下了心。这副有威严的样子,还是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老板。他接到保镖电话的时候,还以为纪沉鱼出了多大的事。 那到底是谁跑到人家医生办公室让人诊断半天?章一在心里嘀咕,决定回去就把这件事报告给老太太。 哦对了,boss,您让我调查的东西查出来了,那个叫何君的根本没有医生执照。章一把平板递给纪沉鱼,上面显示了湾区所有医院医生的资料,并没有何君这人的影子。 纪沉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平板上划了几下,停留在其中一张证件照上。平面的图片显示不出那人优越立体的骨相,倒冲淡了几分清冷凌厉,看上去有些柔和俊秀。 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 当时却不知这人舒缓温柔的言行之下藏着怎样一颗狠绝无情的心。纪沉鱼又回想起六年前的那个下午,明明艳阳高照,他的心却和面前玻璃杯里的冰块一样寒冷。 名叫言宴的强势女人审视着他,像在审视一件货品:我儿子是高材生,将来要继承言家和舒家的企业,前途不可限量。他的人生,必须按部就班,事业有成、娶妻生子,一毫一厘都出不得错。你是个男人,还比他小,帮不上忙,只会成为他的污点。要我同意,绝不可能。 帮不上忙......纪沉鱼关了平板,露出个嘲讽的笑。不知道这位言宴女士现在在哪里喝西北风? boss?许久没有得到指令,章一喊了纪沉鱼一声。 还要我教你怎么做?这个ron倒是大胆,垃圾也当摇钱树护着。纪沉鱼升起车窗,将那家私人医院阻隔在外,再懒得看一眼,等他走了,就把这违章建筑取缔了。 他?哪个他?章一好奇地问,身后却只余长久的沉默。 下了班,贺言舒给梁溪打电话,梁溪果然赌气不接,发短信约他晚上吃饭,也说有事,改天再见。 贺言舒也不想接着哄了,打算见面之后再向他好好解释。 回到家推开门,屋里竟然有电视的声音,沙发上歪七扭八地坐着个人。贺言舒意外了一秒,复又平常地解了领带在门口的架子上挂好,去和他姑姑打招呼。 贺念秋正以葛优瘫的姿势,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新烫了一头卷发,顺便染了个时髦的樱花粉。她面容姣好,完全看不出是近五十的人,少女感十足。 姑姑。贺言舒走到她跟前,弯腰抱她,贺念秋也就着这个角度和他贴了贴脸:言言下班了?辛不辛苦? 不辛苦。贺言舒笑着说,姑姑怎么今天就回家了?不是说还要在朋友家呆一阵子? 不想玩了就回来了啊,我不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么。贺念秋不在意地往嘴里塞了片薯片,二郎腿在空中一翘一翘的。她在家就和小孩儿一样,一点儿看不出来是个在外面的生意场上驰骋的女强人。 贺言舒坐到他姑姑身边,关切地看着她: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不能再吃这些膨化食品了。他伸手去抢贺念秋手上的薯片袋子,被贺念秋一躲,没有的事。我好着呢,你别咒我。 贺念秋常年犯胃病,年轻的时候应酬,猛灌落下的病根。平时生活作息又不规律,不忌口也不懂得保养,贺言舒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这些倒也罢了,贺念秋还老把自己的病情藏着掖着,连贺言舒都不让知道具体情况,贺言舒心里也没个底。 正说着,贺言舒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他取出来一看,是facebook上有人给他发消息,[how r uh~] 作为医生,贺言舒时常会参加义诊活动,自然开了社交平台账号方便病人找。害怕有时候消息收到不及时,他甚至打开了所有的权限,允许所有用户对他进行加好友、发消息的操作。 但由于外形原因,抱着其他目的来骚扰他的陌生人也不在少数,男的女的都有,也是让他分外头疼。 这次,他依旧当作是网络上的闲人在找他撩骚,划去了应用懒得搭理。 见贺言舒盯着手机犯愣,贺念秋拿她那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往他脑门上戳:在和谁聊天呢?又是你那个男朋友?是不是盼着我不回来,你就可以整宿整宿不回家,在外面浪? 贺言舒眉眼都是笑意,故意道:可不是? 我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贺念秋转身找抱枕,等往贺言舒那边砸去,贺言舒早跑得没影了。 贺言舒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要辞职,这两天就打算递辞呈。要开诊所的话,需要做的功课还有很多,如果到时候忙,搬出去会更方便,他和梁溪也是时候同居了。 两人总见不到面,任何事都只能在电话里交流,肯定是容易误解、消磨感情的,贺言舒觉得多少也存在点这方面的问题。 等梁溪冷静下来再说吧,先收拾着东西,找个机会和他商量一下,再和姑姑道别。 工作服穿着太过难受,贺言舒把手机丢到旁边的床上,继续低头解扣子打算换衣服。手机屏幕忽然又亮了,还是刚刚那个拿腹肌当头像的人,说了一句[sent a photo 2 me.] 贺言舒哼笑一声,也不知道这人头像的腹肌是自己的还是网图。他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换好衣服,坐在床上拿起手机回了一句:[let me c urs first] 等了好几分钟那边都没回应,贺言舒心想着果然玩不起,这种脸皮还来挑弄人,正准备把手机扫兴地丢回床上,就接收到一张大图。 那是张双人合影。两个年轻男人的脸贴得极近,右边那人亚麻色头发,瞳色和唇色极淡,一看就有种双商奇高的优等生的感觉,左边那人眼尾自然上挑,嘴角也轻轻上扬,梳着长马尾,既有耳环又有耳钉,漂亮又惑人。 再怎么眼瞎的人也不会认不出多年前的自己,发照片的人是谁不言而喻,贺言舒气得手指快把手机屏幕捏碎。 分卷(3) 舅舅,你又在看你前男友?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身边响起,吓得贺言舒立马把手机收了起来。他抬头便看到镜子旁有个小男孩看着他,那张脸和他有四五分相似,有点像小时候的他。 外甥像舅,贺言舒原本就和贺念秋长得非常像,所以他堂姐的儿子和他长得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小栩啊。贺言舒松了口气。 你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贺栩不解道。 没有想他,只是碰巧划到了。 舅舅骗人,舅舅明明抽空就看这张照片,我看到好几次了! 贺言舒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无奈地摸他的头:小栩来有什么事吗? 贺栩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插着腰看着贺言舒,鼓着腮帮子道:舅舅,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啊? 这孩子被贺念秋宠得不行,说话没大没小的。不过贺言舒也没生气,他自己和贺念秋说话,也不怎么毕恭毕敬就是了。 贺言舒蹲下去和他面对着面道:小栩,舅舅在这儿,是要照顾你姥姥。她把身体调养好了,我才能放心走。 贺栩往旁边望去:可我姥姥说是因为你没地方住才让你住在这儿的。说完声音又低了下去,这本来是我的房间...... 贺言舒哑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房间之前的确是贺栩的,堂姐姐夫忙,小栩由贺念秋带,因为贺言舒搬来,才把这个较大一点的房间腾给他住。 虽然贺言舒不是因为想省下租房的钱才住在他姑姑的房子里的,但旧金山房价确实贵,他薪水不低,但也刚完成学业没几年,没什么积蓄,又不想花家里的钱,不能说买就买。 且不说他母亲和外婆的企业这些年不像前几年那样顺,就算是鼎盛时期,他也不想花她们一分钱。其实以他的家境在哪里买房都不用他操心,但他还是想自食其力。 尤其不能让他母亲看扁自己。这也是他之所以淡了和国内家人的联系,来和姑姑生活在一起的原因。 是时候搬出去了。以后不用顾及贺念秋什么时候会在家,也不用内疚占了贺栩的房间。不管贺念秋的身体是不是需要照顾,有没有这个借口,他贺言舒目前都是寄人篱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他只好道:小栩,舅舅在找新住处了,到时候会和你小溪叔叔一起住。等找到,我就把你的房间还给你,好吗? 听到贺言舒说要走,贺栩却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反而更生气了,哼了一声就跑出了房门。 贺言舒无奈摇头,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想让他走还是舍不得他走。 他关了门躺倒在床上,虽然这屋子又宽敞又舒适,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住着也没那么踏实。 虽然不愿意承认,刚刚贺栩的一番闹,的确让他觉得他自己现在住的地方,不便再留。 贺言舒一向很排斥想这些事。他活了三十年,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学校度过。虽然一路都是顺风顺水,但一直都是被人推着走,以前是母亲,现在是自己。关于未来,他除了坚持靠自己,没有任何想法,算得上得过且过。 但任何事情都总要去面对,他想着要不然先慢慢找个近点的房子,这样既可以时常来照看下姑姑,又可以打点新诊所的事。 手机再次响了,贺言舒愤恨地举起一看,发现这次是一串中文:[言舒哥,没有你的晚饭,好难吃啊/(ㄒoㄒ)/~~] 看到第一句的波浪号时就早该想到的!贺言舒愤怒地把手机捏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一更,后面还有! 感谢在20210806 23:32:53~20210807 11:5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上柳梢没有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半夏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飓风里遇他 最终梁溪还是先服了软,因为他知道像贺言舒这种表面温和、实则冷情的人,涉及到真正坚持的事,永远也不会主动低头。要是他不示弱,他俩真能冷战好几个月,要是哪天贺言舒想清楚了,甩下一句我们到此为止吧,那他可没地方哭去。 无论是家世学历,还是人品相貌,贺言舒都可谓是万里挑一的伴侣,梁溪偶尔作归作,舍不得真的和他闹崩。 两人在离贺念秋家比较近的地方找了个新住处,贺言舒哄好了姑姑和侄子,便收拾东西搬了进去。新诊所也选好了址,开始装修。 除了那次社交软件上的恶作剧,纪沉鱼再没打扰过他,一切正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平淡的生活未尝有什么不好,按照规划平稳前行是贺言舒最舒服、踏实的生活模式,脱离轨道让他费神心慌。 趁着诊所装修,贺言舒正好给自己放个假,在ron的医院里工作福利不错,但好歹是医生,昼夜颠倒是常有的事,比寻常职员还是忙多了。 梁溪也刚硕士毕业,一直想不到找什么事做,就打算着去某个要好的同学的公司谋个岗位。正式上班之前他都很有闲暇,借这机会提意贺言舒一起去海边拾贝壳、散散心。 贺言舒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自然应允。 湾区的生活平淡得过了头,简直也称得上无聊,贺言舒和许多朋友都是通过各种群认识的,甚至有挖牡蛎的和捡蚌壳的,更离谱的是这两项活动还有不少人参加,他和梁溪相识的因由,就是有一次一起捡蚌壳碰上了。 梁溪突然提议拾贝壳,是想缓和他们二人的关系。 两人带上潜水的器具和挖蚌壳的工具,开着越野车就往海边去,一路上车里放着folk,贺言舒的心情也变得十分轻松自在。 其实偶尔两人一起出来放松放松也挺好的,贺言舒越想越觉得感情这东西的确需要磨合和长时间的相处。从姑姑家搬出来,开始二人新生活,是个正确的决定。 出门的时候还是个大晴天,车开到一半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黑压压得让人顿觉喘不过来气。贺言舒按下车窗感受了下外面翻滚的潮湿的热浪,对身旁的梁溪遗憾道:今天可能捡不了贝壳了,感觉有大雨要下。 运气真差!好不容易和贺言舒一起出来,结果居然遇到这种鬼天气,梁溪气得不行。 没事,安全要紧,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贺言舒调转方向盘打算转向,从后视镜里看到梁溪撇着的嘴。 别气了,回去做咖喱你吃。贺言舒安慰道,伸手捏了一把男友的脸。 那好吧,一起做饭也不错。梁溪总算露出笑容。 没开多远,倾盆的大雨便落了下来,砸在车窗上的水渍有硬币那么大,隔着车窗玻璃都能听到外面摧枯拉朽的风雨声。明明是白天,天色却像傍晚一样暗,叫人心情压抑到极致。雨刷器的速度明显赶不上雨水降下来的速度,徒劳而无力地刷着,视野区域布满波纹般的层层水圈。 梁溪惊慌地趴在车窗边四处张望:不会是飓风吧,糟糕,今天出门前没看预警。 飓风也没事,当成强降雨就好,我慢点开,别慌。 嗯嗯,宁可慢点,看清着路啊。 前路确实看不清晰,能见度不足十米,贺言舒只觉得自己顶着风,在一条看不清出口的甬道行驶着,看到前面闪烁的黄灯时已经和那辆车贴得极近了,稍不留神就要来个追尾。 大雨天的,高速公路停在路中间,是我在做梦还是他疯了?惊魂刹车后,梁溪恨不得跳下车去和前面的司机理论。 这回不怪梁溪脾气暴,就算是温和如贺言舒,也有点生气了还好后面没车,又或者是天气原因封了通道没再让车上来,不然刚刚那个急刹,还不来个连环撞? 一口怒气还堵在心里,本打算换到辅道停下看看情况,前面就来人撑着伞敲他们的车窗:不好意思啊,我们的车抛锚了,我得联系保险公司拖车去修,您能载我们老板一截吗?他身体不好,要是在雨里受了凉,我回去肯定要挨骂。 原来是汽车故障,那就不是人为可以避免的了,贺言舒的怒气消散了一些。 搭人倒是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但他自己这么想,梁溪未必乐意。贺言舒道:我问一下我男朋友。说完看向梁溪。 梁溪本想拒绝,但外面的风雨这么大,连人带伞吹跑了都有可能,实在危险。他要是不答应,回去后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于是他点头:可以啊,叫他们上来吧。 前车司机连连道谢,顶着风雨又跑到前面和在围栏边站着的两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人便撑着伞走到贺言舒他们的车旁。 车门被人打开,刚瞥到那双桃花眼,贺言舒便后悔了刚刚的决定。 怎会这么巧?高速公路上也遇到这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定律,有些人在很长的时间里从不碰到,可一旦开始碰面,往后就总是鬼使神差地频繁出现在眼前。 梁溪并不知道贺言舒和纪沉鱼的渊源,他对贺言舒过往的情史没有兴趣,只是听说过贺言舒大学期间有过那么个男朋友,至于姓甚名谁、家境如何,却是一概不知。 贺言舒也有意在梁溪面前回避这些问题,倒不是心虚,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出来只会平白无故让梁溪多心罢了,那干嘛一定要说。 纪沉鱼身边还带了个温柔无害的年轻男孩子,看上去二十出头,气质很好,梁溪打眼一看,还在他身上看出几分贺言舒的影子。这可真是有缘。 原以为司机口中的老板是那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结果是两个极为养眼的帅哥,还都是华人,梁溪的排斥心理一下子没了,忙用中文道:坐吧坐吧,不用拘束! 纪沉鱼身边的男人迟疑道:可是,我的衣服湿了...... 没事,我回去把车座擦干净就好。贺言舒道,赶紧上车吧,车横在路中间很危险。 进去吧,amber。纪沉鱼闻声催促,男孩子只好咬咬嘴唇,钻进了车。 纪沉鱼一落座,梁溪就开始打量起他身上的衣着,视线从他胸前的粉钻胸针,挪到他手上那只古董表,再到他全身高定的西装,看完这一切,梁溪的两只眼睛都快泛了绿光。 今天天气真是坏透了,车子竟然还抛锚,你们一定很郁闷吧!梁溪回过头,望着纪沉鱼的眼睛道。 纪沉鱼静静地看着他,同样也在心里把这人衡量了一通够年轻、够阳光、够热情,贺言舒的取向终年如一。 谢谢你愿意载我们。纪沉鱼开口,却是望着贺言舒说的。 不谢。贺言舒专心看着路,面无表情道。 见贺言舒不怎么理自己,纪沉鱼又微笑着看向梁溪:二位是出来玩? 是啊,我们本来打算去捡贝壳的。梁溪看着后座两人,拿不准他们的关系,你们也是? 不,不是。觉得梁溪明显误会了,amber忙摆手,可咿咿呀呀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在海边酒店开完会回来,就成这样了。纪沉鱼无奈地摊手。 看来您的工作很忙啊...梁溪突然想起自己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梁溪,这是我男朋友贺言舒,我刚硕士毕业,他是个医生。 贺言舒。纪沉鱼把三个字在唇边过了一遍,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顿了顿抬眸对着梁溪道:我叫纪沉鱼,做生意的,这是amber。却没有说他和amber的关系。 沉鱼?哈哈哈,是沉鱼落雁的沉鱼吗?我以为只有女孩会用。梁溪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亲和力,不管什么样的玩笑,被他说出来都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甚至还能活跃气氛。不过amber也是用作女名多,可见漂亮的人用什么名字都不违和。 纪沉鱼从后视镜望了眼开车的男人,气度从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算命的说女名好养活。当然,以现在的眼光看来,算是迷信。 怪不得刚刚你的司机说,你容易风寒。梁溪咯咯地笑道。 本是四人在场,却只有两人说笑,这场面算不上沉闷,却十足的诡异。贺言舒对谈话不感兴趣,专心看着路况。 在这种极端恶劣天气,行车速度大打折扣,纪沉鱼提出就近找个出口先下去,免得在高速上逗留过久。 贺言舒本不想听他指挥,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便照着他说的开,开到比较熟悉的街道,纪沉鱼道:附近有个club我常去,要不先去躲躲雨? 不用。贺言舒冷淡道,我可以先把你们送过去,然后我们开回去就好。 你都开了这么久了,疲劳驾驶可不行。纪沉鱼坚持,歇歇脚再开,喝点东西驱驱寒。 梁溪对纪沉鱼说的俱乐部非常感兴趣,也劝贺言舒道:言舒,我想去看看,一起好吗? 见贺言舒仍在迟疑,纪沉鱼侧头笑道:就算不给我面子,也给你的小男朋友一个面子吧,你说呢,贺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贺:装什么大尾巴狼? 纪:呜呜,是狗勾,汪汪汪! 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807 11:58:03~20210807 15:5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283236、秦半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秦半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湛蓝之海岸 见梁溪那样坚持,雨势又实在太大,贺言舒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车停到一座别致的独栋建筑面前,纪沉鱼刚露出半张脸,门口眼尖的服务生便火速通知店里的人,说纪先生来了。连一向淡定的店长都改了神色,丢下正在攀谈的客人,撑着伞便走到台阶下去接。 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风,把您纪大公子给吹来了,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人人都称纪沉鱼为纪小公子,为着赞赏他年轻有为、揶揄他年少轻狂,这家club的店长却偏要叫他纪大公子,是夸张也是奉承。可见平日里纪沉鱼在他家散了多少财,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个大财神! 纪沉鱼爽朗地哈哈大笑,接过他手中的伞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狼狈:yeung,这风可真不小,吹飓风啦! 进来把衣服烘烘!yeung本想领着纪沉鱼赶快进去,对方下了车却径直走到驾驶位的车门前,雨伞倾斜,似是想把开车的那人接出来。 分卷(4) yeung做了水光针的脸一抖一抖今儿不一般的何止是这风这雨,要他说,最不一般的就是这司机,竟然能让纪公子伺候打伞。 车里的那人却不愿意接受纪沉鱼的殷勤,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纪沉鱼阴沉着脸走到他面前,语气像蒙上一层寒冰:去,叫人给他送把伞。 看来想伺候都没伺候成。 yeung忙点头,张罗门口的服务生道:再多拿些伞来,接客人进去。 amber拿了伞,分给贺言舒和梁溪,安静乖巧地等所有人都进去,再拿车钥匙将贺言舒的越野车开到车库停好。贺言舒本想拒绝,但这里的规矩好像就是这样的,再坚持只怕会让amber难办,只好道了声谢,随他安排。 这家club叫blue shore,里面打台球的、打桥牌的什么都有,灯光以蓝色冷光为基调,恰合店名蓝海岸。 贺言舒听店长和纪沉鱼交谈的口音,判断店长从前八成是在香港长大,他的名字yeung独具港式特色,要按大陆的说法,应该是yang,姓杨。 纪沉鱼乐此不疲地向贺言舒介绍着各项娱乐,梁溪也津津有味地听着,顺便对纪沉鱼投以崇拜的目光,贺言舒却一直若有所思,神色漠然。 yeung看穿了贺言舒的顾虑,一把勾上了他的肩膀:放开了玩儿,本店可是拿到了合法营业执照的,来的都是良民,大可放心。说完往纪沉鱼的方向看了看,表示最大的良民就在他身边。 纪沉鱼盯着yeung搭在贺言舒身上的手,不着痕迹地给他推下去:说话归说话,贺医生不喜欢这么亲亲热热的。 是嘛?yeung打量着面前这个气质卓然的温润男人,刚刚在车里看不到脸,现在一看果然不俗。这种性冷淡的款,别说眼界高的纪公子喜欢,就连他们这种肉食系,看了也馋。 贺言舒大概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上班的男人多多少少那方面有些开放,况且yeung打扮得这么招摇,傻子也能看出来是个gay。他不欲让梁溪误会,点头赞同了纪沉鱼的说辞:是会不自在。纪沉鱼听了,马上露出个胜利的笑容。 fine.yeung耸耸肩,不置可否。 梁溪看什么都新鲜,逛了一圈之后,缠着纪沉鱼打球给他看。纪沉鱼兴致缺缺,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抱歉,湿着难受,我想先去换一件。 梁溪只好失落道:好吧。 等雨小一点,我们就走。等纪沉鱼走远了些,贺言舒对梁溪道。 嗯,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再玩会儿。梁溪意犹未尽,舔了舔干涩的嘴皮,啊,好渴。 贺言舒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拿饮品的地方,温声道:想喝什么,我帮你拿? 随便什么汽水就行。梁溪笑笑。 贺言舒去拿水,本着医生的职业习惯挑了两瓶低糖分的,刚拿起玻璃瓶,便被一个强硬的力道拽到了一个逼仄的隔间里。 纪沉鱼?这隔间很暗,贺言舒的视线许久都没适应,凭着拽他进来那人的身形作出了判断。 纪沉鱼从身后紧紧地箍住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窝,贺言舒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人身自由受到威胁,贺言舒感受到一种来自本能的压迫感,他这才惊觉,昔日那个任性青涩的少年,早已成长为一个危险的男人了。 请你放手。贺言舒冷声道,试图和他保持距离,我的未婚夫还在外面等我。 纪沉鱼像被这个词刺激,烦躁地摇头:未婚夫、未婚夫、未婚夫,你念叨得我的头都要炸了! 你到底想干嘛!贺言舒难得发怒,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突然之间,这是发什么疯? 谁知纪沉鱼的声音却软下来,轻蹭着他:你别生气,我只是想抱抱你。 贺言舒僵在原地,被迫感受着背后的温度。他这个人遇强则强,要是有人硬刚,他也一定不会退让半步,但纪沉鱼明显很了解他的性子他退纪沉鱼就进,他进纪沉鱼就退,总让他无可奈何。 我想永远不离开这个隔间,在这里,谁也找不到我们。纪沉鱼低低道,真不想放你出去。 抱够了吧,抱够了就撒手。 ...... 这种鬼话真是听不下去,贺言舒用力掰开明显松缓的手,面无表情地推门出了隔间。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学长?纪沉鱼踏出隔间的那一瞬,yeung拿着个酒瓶慢悠悠走到他面前。 你看出来了。纪沉鱼嗓音喑哑得不像话。 这都看不出来,干脆不要开门做生意了。 他旁边那小子真碍眼。纪沉鱼阴沉道。 yeung挑挑眉:我看倒是挺可爱的。 你找死? 别别别,我说错了,再青春可爱差您还是差几条街的。我的意思是,到我这儿卖酒说不定挺受欢迎。yeung忙自打嘴巴,不过,既然您那么喜欢贺医生,怎么六年都没想着挽回,现在突然后悔了? 纪沉鱼沉默半晌,露出个少见的自嘲的笑:谁知道呢?可能我心血来潮? yeung撇撇嘴,这位公子哥的喜欢,果然向来说不得准。谁敢和他玩儿啊,就跟小孩子抢玩具一样,不在手上的时候非要抢到手,真到手了指不定又丢哪儿去了。 不过这年头的情爱又哪儿比得上钱靠谱,薄情这事儿倒不拘于穷人还是富人。yeung这么想着,又多了几分紧迫感,打算明年去新泽西州再开个分店,多赚点养老钱。 贺言舒和纪沉鱼一前一后出去,并没引起外面太多人的注意。纪沉鱼换了身更休闲的深紫色衬衫,越发衬得整个人矜贵不已,几个和他相熟的男人朝他打招呼,示意他过去玩几局。 我还有几个朋友,带他们一起?纪沉鱼冲贺言舒的方向扬扬下巴,眉眼一扫先前在隔间里的低落忧郁,充满了自信和张扬。 行啊,纪公子的朋友肯定个个都是好手。 梁溪听到紧张死了,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不会玩。言舒他,他应该也不会。amber停完车早已走到了梁溪身边,贺言舒去拿饮料的时候见他无聊还陪他说了会儿话,此刻鼓励地看着他,表示不会玩也不要紧,可以去试试。 小梁先生多虑了,贺医生非常擅长。纪沉鱼拿着球杆,笑得有几分得意。贺言舒听了却隐有怒气,纪沉鱼这人,是生怕别人不多想? 啊?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打。梁溪疑惑不已纪沉鱼不是今天才认识言舒的吗,怎么感觉比自己还了解他的样子。 纪沉鱼弯眸道:只是猜测。贺医生看上去很像个高手。说完对贺言舒扬扬眉,来几局?要不然三局两胜。 好,打完我们就回去了。贺言舒颔首,言简意赅。 两人还没约定按什么规矩,就开始你一杆我一杆地打了起来,围观的人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们打的是美式普尔。 人群里有不熟悉纪沉鱼的人,开始议论:纪先生对面的人是谁啊,怎么起手就和纪先生打美式台球?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打法也拿出来,难道不怕得罪纪先生吗? 就是啊,纪先生那种高端人士有另外的打法,只有乡下酒吧或者露天球台才这么玩。 纪先生竟然不发火。 club的常客笑着插话: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纪先生最喜欢的打法就是美式普尔。 咦?他不觉得档次低吗? 嘿,这位最爱的就是热闹,美式台球普及化、大众化,会的人多,能陪他玩儿的人自然也多。 原来是这样。 那这么说来,他对面那个贺医生,真的是非常了解他啊。 糟糕!随着人群的吸凉气声,贺言舒的最后一颗球也精准地进了洞,在场的全部人都你看我我看你,有种心照不宣的绝望。 纪小公子最喜欢何种打法不见得人人知晓,但蓝海岸的规矩即使是第一天来的客人,也一定会被反复叮嘱告知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赢纪小公子的球,除非你的后台比他更硬。 那可是个输不起的主儿,你赢的是球,输掉的指不定是什么了。 而这位贺医生,一来就赢了他的球,还2:0赢的,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贺医生:哦?听说你的球不能赢? 纪小公子:老婆是例外(委屈巴巴) 第6章 通讯录甜心 气氛好像凝固到了冰点,在其他桌玩闹的人也不由自主降低了音量。在场的都噤若寒蝉,等着纪公子那雷霆般的反应。 贺言舒像是一无所知,平静地放了杆子侧头看向纪沉鱼,还挑衅似的抬了下肩。身旁的梁溪多少听到了些人群的私语,心里也有点忐忑,拉拉贺言舒的衬衫下摆提醒道:言舒...好像有点过了。 预想之中的暴怒却并没有来临,纪沉鱼只是略微愣了愣,摸了摸手中的球,便洒脱一笑:早说了贺医生是高手!盯着贺言舒的那双眼,是又亮又温柔。 众人目瞪口呆,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整鸡蛋,看向贺言舒的眼神立马从同情变成了钦佩! 拔了小老虎的胡子,不仅全身而退,还得到了老虎的赞赏,这不值得钦佩吗? 另外四位也心思各异:梁溪暗松口气,心想纪先生果然宽容大量,像外表一样有绅士风度;amber则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微笑着看着比球的两人;yeung那边白眼快翻上了天,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要掉一地。 风暴中心的贺言舒却没什么反应。赢球,不是一件常事? 球也打完了,那我们告辞?贺言舒冲边上的yeung他们颔首告别,打算带着梁溪出去。 纪沉鱼说到做到,歪头笑着说了句:请便。 梁溪仍有些不舍,但外面的雨的确不大了,再不回去就要赶不上做晚饭了,只好跟着贺言舒出去。 临到门口,他又拉着贺言舒跑回来,对纪沉鱼道:纪先生,我觉得我们真的是很有缘,而且都是华人,要不然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可以约着出来玩,也好互相照应!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纪沉鱼是什么人,需要和他互相照应? 不过纪沉鱼并没有生气,他接过梁溪手中的手机按了一串数字,备注了个ji。递还之后,他笑看向贺言舒:贺医生,我们也留一个?异国他乡的,认识个中国医生,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不怕了。 人家说了是为了看病,拒绝的话未免太奇怪,贺言舒一边把手机递给纪沉鱼,一边在心里腹诽:纪沉鱼找他还需要通过电话?光是facebook他都能找几百个号轮番轰炸了。 纪沉鱼埋着头存了半天,贺言舒心想自己手机挺灵敏的,怎么会这么久,抬头便看到纪沉鱼把手机屏幕冲着自己的脸,调出了相册最新存的那张照片。 正是纪沉鱼在facebook上恶作剧给他发的那张合影。当时他莫名其妙就存了下来,这么久也忘了删。 [还存着啊?]纪沉鱼用唇语对他说,还勾起一个玩味的笑。贺言舒心脏飞速跳了几跳,连忙伸手把手机抢回来,退出相册应用。 怎么了?梁溪觉察到两人有点不对劲,刚刚纪沉鱼把屏幕冲着贺言舒,他站在侧面什么也看不到,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 贺言舒不着痕迹地瞪了纪沉鱼一眼,勉强镇定道:没什么,手机好像卡了一下。 是不是要换新手机了?梁溪笑笑。 还能用。 amber把车给他们开了出来,梁溪一边上车一边道:纪先生,回去之后我们打过去,你记得存啊! 纪沉鱼盯着贺言舒:一定,你们别忘了打就行。 贺言舒发动车子,检查刚刚纪沉鱼在通讯录里存了些什么,打开一看又让他忍不住睁大眼睛!纪沉鱼存的备注是my sweetheart! 这人一点不害臊的吗!贺言舒觉得自己捏着方向盘的手都气得发抖! 梁溪已经坐到了他身边,他没法再分神去改备注。车开走的时候,他按下车窗,给了纪沉鱼一个怒视,纪沉鱼却无视了他眼中的敌意,特别甜美地回了他一个wink。 贺言舒从来不信上帝,不过他现在觉得,要是上帝能让他别再碰见这个人,他愿意每个周末去教堂做礼拜。 纪沉鱼在门口目送了许久,直到那辆越野车转弯到另一条街道,再也看不到,他才收回目光。 纪大公子,你说你这通闹的,恩爱是秀了,我定好的规矩以后可没人会守了。yeung走到纪沉鱼身边,颇为幽怨。 谁让你定那破规矩了,我打球需要人让?纪沉鱼横他一眼。 就当帮小店一个忙嘛,不这样说,他们哪儿知道blue shore有个脾气不好的靠山呢! 随你的便。今天虽然在贺言舒那里吃了瘪,但好歹是抱到了,足够他乐几天。小爷心情好,不和人计较。 不过,以后飓风天,您还是要少出门。amber都告诉我了,您一听说和贺言舒牌照相同的车上了高速,立马就带着他追上去了。路上居然还抛锚了,多危险啊,我还以为您是故意的。不,故意的也不行,万一给章一和老太太知道...yeung瞥到纪沉鱼那要吃了人的眼光,连连表忠心,啊我的意思不是说我要去给章一打小报告啊,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纪沉鱼想起高速上那一幕,也有些心惊胆寒,他惜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安危......他差点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总之,给我管好你的嘴巴,不然你就准备关门一个月。纪沉鱼下了最后的警告。 关门一个月让他喝西北风去啊?yeung连忙做了个拉嘴巴拉链的动作,呜呜道:保证守口如瓶! 终于回到家,飓风的影响已经减弱,屋里只是有些潮湿,推开窗还有些泥土的清新气味。 往后几天应该还会有降雨,出门要小心,如果被困住了就就近找个地方躲着,等我来接你。贺言舒拉上窗帘,给梁溪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分卷(5) 知道啦。贺言舒一向是最体贴细致的恋人,这一点梁溪从不怀疑。 在干什么?贺言舒看到男朋友坐在桌前划着手机,好像在查找什么资料,走到他身旁以手撑桌,把他圈在怀里和他一起看。 我在查纪先生啊,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啊!找到了!梁溪打开最近的一个新闻头条,写着【揭秘纪氏集团,你家门口的任何一家店都可能有他们的投资】 我就说嘛!姓纪的哪儿有那么多!他的背景真了不得啊! 贺言舒淡淡地扫了一眼:你对他家很感兴趣? 没有,只是认识个新朋友,觉得很激动。 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 嗯......也是。 我去做饭。贺言舒温声道,拍了下梁溪的背。 我来帮你! 两个人在小厨房做了咖喱土豆胡萝卜牛肉拌饭,他们在国外生活很久,但都更喜欢吃米饭。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新住所做饭,新厨具用起来还不够熟悉,但贺言舒手艺一向很好,味道差不到哪儿去。 梁溪作为打下手的,也很听话,叫拿什么拿什么,叫切成什么样就切成什么样,两人合作默契无比,让贺言舒感到难得的安宁。 安宁,是贺言舒最满意的状态,千金也不换。 梁溪吃着咖喱,糊了一嘴,让贺言舒想起六年前那个迷迷糊糊的少年。他片刻失神,伸手拿纸巾帮梁溪把嘴巴擦干净。 梁溪抬起头冲他笑,眼睛亮如星子:言舒,我等会儿弹吉他你听,我在琴行向老板学的。 好啊。贺言舒发自内心地微笑。 梁溪的身材并不健硕,可以说是亚洲人中很常见的那种竹竿身材,皮肤很白,抱着吉他的时候能看到他凹下去的好看的锁骨。他边谈边唱,嗓音清润,虽然是没学过声乐的白嗓子,在贺言舒听来却别有番生涩的风味。 唱了几句,梁溪便想起什么似的,拿了个手机支架来对着自己拍:我唱完可以传到youtube上,肯定很多人给我点赞。贺言舒微笑表示很好,梁溪低头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放心吧,我不露脸。 梁溪专心地唱着那首情歌,整个人都投入进去。感受到脖间一抹微凉,他低头,发现他面前多了条项链,上面还串了个戒指。戒指两边点缀着小贝壳和珍珠,颗颗饱满圆润,一看就是万里挑一,价值不菲。 贝壳,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贺言舒从背后轻抱住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梁溪,安抚道:别紧张,我不是在求婚,只是订婚戒指而已。 言舒...虽然知道答应同居意味着什么,但是一切比他想象的要快。 贺言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轻笑着摸他的头发,感受到对方微微的战栗,他的动作越发轻柔: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会等到你能接受的那天。 贺言舒知道,梁溪并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对自己的性向察觉得比较晚,更对主动位还是被动位完全没有概念。要让一个男人接受自己做0,怎么也得做很久的心理建设吧,就像,他当初那样。 而且贺言舒并不很急,他本来就对这方面要求不高比起肉。体的愉悦,他更在意心灵的契合。他曾一度认为自己是无性恋,就是那种自己并不会通过情。事得到快乐,只在满足伴侣的同时得到精神上的成就的那类人。 虽然接近无性恋,但却不是。还是纪沉鱼帮他确认了这一点。 怎么突然又想到纪沉鱼?也许是此情此景和以前太过重合,他们也曾如此亲昵,遥想着将来的事情。贺言舒轻轻摇头,想把这不合时宜的绮念从脑海里赶出去。 好了,你慢慢录,我先去洗澡。贺言舒找了个借口,留梁溪一个人继续练吉他。 梁溪等他一进去,就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找到备注ji的那个号码,把刚刚弹唱视频的前半段剪辑好发了过去。 他反复把那段视频看了几遍,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刻意从锁骨处入镜,脸部让人自行遐想,下去照到他拨弄吉他的细白的手指,再露出一点大腿。 够勾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感谢在20210807 22:04:25~20210808 11:2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生灬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栖花街一隅 经过一两个月的装修,贺言舒的诊所正式落成,隔天就要开业。他没有选择繁华的商圈,也不喜在冰冷的写字楼里问诊,而看中了九曲花街附近。 碎金般的阳光洒在纯白色私人住房的房顶和墙壁上,整条街明亮又温馨。九曲花街,顾名思义种有很多花,春天的绣球、夏天的玫瑰、秋天的野菊、冬天的常青树,一天四季都是花团锦簇。 如今是夏末秋初,深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各色鲜花盛开,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样子。花丛焕发着自然的生机,和以往在玻璃橱窗里看到的撒了金粉的、精致但死板的装饰品不一样,让人心神愉悦。 贺言舒抱着一沓新购的医书,长身玉立在花坛边。他抬头眺望了一下道路尽头,此刻车道的八处拐弯,处处是空,人行道也是空无一人。想想时间,该是居民们都还没有下班。 以后在这儿工作一定很惬意,贺言舒不禁对将来充满了期待。 隔着一条街道和一道玻璃橱窗,贺言舒能看到梁溪在诊所里的身影,他低着头,柔软的头发上有一圈太阳的光晕,让贺言舒忍不住想去摸一摸,说句谢谢。 梁溪在帮他做最后的清点和打扫,确认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可以接待病人了,他得赶快回去帮梁溪。 正要过马路,对面路边那辆银色的西贝尔便发出嘟嘟的鸣笛声,贺言舒抬眼望去,差点被汽车上太阳的反光晃了眼睛。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笑容耀眼,和他挥手打招呼:贺医生,好巧,正好碰到你! 如果说flower给人带来的是馨香美好的印象,那此刻纪沉鱼顶着这张脸、穿成这样、站在这九曲花街之上,就只能让贺言舒联想到一些一言难尽的词。 比如:花街柳巷、花花公子、花里胡哨。 纪沉鱼显然不知道贺言舒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情。色意味的东西,笑得格外灿烂地向他走过来,动作极快地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去:太沉了,我帮你抱。 贺言舒正想说不用,就看到一个也很英俊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向他二人跑来。 bo...boss。章一没料到纪沉鱼叫他带的东西这么沉,也不知道是什么,摸起来像砖。 这是什么?贺言舒发问。 上次何君不砸了你的东西吗,我叫人记下,趁你开业给你拿来。纪沉鱼轻描淡写,望着诊所催促,别愣着了,快走吧,我抱不动了。 boss!我来帮您抱!虽然自己手上那些已经摇摇欲坠,但把爱护老板放在第一位的训诫章一一日也不敢忘,力虽不足,嘴上还是得显示心意。 纪沉鱼懒得理他,大步一迈就走到了街对面,推开了诊所的玻璃门。 看着两人抱了这么多,自己手上空落落的,贺言舒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转念又开始担忧等下纪沉鱼不会又吵着说手红了,逼着他诊治吧。 门被打开,梁溪还以为是贺言舒回来了,出门迎接,发现是纪沉鱼带了个陌生男人,整个人惊得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纪沉鱼却看都没看他,径直走进去把医书放在桌上,拿书夹子理好。 纪...纪先生您怎么来了?梁溪舌头打结,上次那个视频发过去半分回应也无,他还以为纪沉鱼不会再愿意和他们来往了。 纪沉鱼看着后脚进来的贺言舒,目光带笑:听说贺医生出来单干了,诊所开业在即,我哪儿有不来恭贺一声的道理? 贺言舒只略微颔首:有心了。 梁溪见纪沉鱼神色如常,心里稍稍定下几分,原来是这样。随即又对他的话产生疑惑:不过纪先生是从哪儿听说的?他们好像从来没对纪沉鱼他们提过贺言舒要换工作的事。 纪沉鱼道:我奶奶身体不太好,在各个医院算是有些人脉,之前也在ron院长那里拿过药。 ron?那不就是言舒的老同学?梁溪觉得巧极了,对贺言舒道:你们之前从来没碰见过? 贺言舒不知怎么作答,纪沉鱼便道:好像见过吧,不过没什么大印象,飓风那天我只觉得眼熟,没联系起来。他说得头头是道,连贺言舒都快要相信了。 怪不得那天你总是看言舒。梁溪笑道。 贺医生好看。纪沉鱼的眸子幽幽地盯着面前的清俊医生,察觉到梁溪奇怪的眼光,他又补了一句,当然,小梁先生的颜值也很高。 被纪沉鱼夸得不好意思了,梁溪把头一低:我去给您倒杯水。 倒完水出来,章一已经把纪沉鱼买的东西拆开了,原来不是砖,还是一堆书,只不过有些古旧,看样子出版年代很久远,有的连图书编号都没有。 这些......梁溪看得眼睛都直了,对贺言舒惊喜道:言舒,你不是说你的那堆珍本撕坏了嘛,没想到纪先生带的书里面会有。 贺言舒走近看了几眼,也暗自心惊纪沉鱼不仅帮他把毁坏的几本补上了,甚至还找来了一些更为珍贵的。有些医学大牛的手稿他见都没见过,只听说是收藏品的级别,他一直都很渴望翻上一翻。 这得多少钱啊!就算只是门外汉的梁溪,也看出纪沉鱼这份礼物的厚重。 贺言舒蹙眉: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些是从我家藏书馆里拿的,我又看不懂,放在我手里是暴殄天物,还不如交给有能力鉴识的人,发挥它们的价值。纪沉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者,上次二位在高速路上捎带了我和amber,就当是谢礼,还请二位不要推辞。 贺言舒想了想道:可以暂时存放在我这里,借我翻阅。如果你想拿回去,随时可以派人来取。 纪沉鱼不拘于形式,只要贺言舒肯收就好,点头道:这样也不错。 纪沉鱼的好意,贺言舒是心领的,以他的性格没有招摇过市地送几尊财神给他摆诊所门口,而是送他真正用得上的医书,就算是很会为人考虑了。 也许人都是会成长的。 说起ron院长,我前几天听到个新闻。既然在场的人都是知道ron的,梁溪觉得讲讲八卦也没什么。 什么新闻?纪沉鱼很有兴致地问。 听说他的医院被勒令整改。梁溪道。 贺言舒皱眉,若有所思:原因是什么? 还不就是你看不惯的那个何君!原来他不仅仅是恶意牟利,他甚至都没有医师执照,是个黑医生!梁溪道,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了上去,ron的医院被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遍,职工都开除了好几十个。我看啊,他今年都别想再开张了。 听到这件事,贺言舒第一反应就是有内情,下意识就往纪沉鱼身上看去。纪沉鱼却悠哉游哉地喝着水,平静地回看他:看我做什么?那家医院又不是我开的。 贺言舒再仔细想想,觉得纪沉鱼当时也只是路见不平了一下,的确没理由去整ron,该是他想多了。 所幸纪沉鱼当着属下和梁溪的面还要点脸皮,抱了会儿书手也很给面子地没破皮,没嚷着要贺言舒诊治。他楼上楼下地把诊所逛了一圈,章一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便起身要走。梁溪主动要求去送他们,贺言舒答应下来。 纪沉鱼刚一脚踏入车里,就被那个穿着白t恤、运动短裤的年轻男人拉住袖子。那人笑得腼腆:纪先生,上次给你发的那个东西你没看到吗? 东西?什么东西?纪沉鱼眯眼思索,想起当时他给梁溪和贺言舒留的号码不一样给梁溪的是公用号码,一般是章一在处理,他本人很少看;而给贺言舒的是私人号码,但他等了一个月贺言舒也没打过去,他也就把这事儿作罢了。 见纪沉鱼明显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梁溪忙道:没事没事,你那么忙,没看到是应该的。他捏了捏手上的一个纸条,飞快地递给纪沉鱼道:这个给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纪沉鱼莫名其妙,打开纸条,见到上面写了一句话:[最近很挂念你,最远也是!]还画了个可爱的在哭的小老鼠。看样子,梁溪属鼠。 纪沉鱼轻蔑一笑,把纸条揉成团丢进了花丛这种低级的情话,他早八百年就不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你是不用了,你比他还油 第8章 第一单生意 贺言舒的诊所开张,既没举办开业典礼,也没邀请亲朋好友,冷冷清清地挂了个open的牌子,便算是在营业中。他本以为前期会很难熬,预计到了后期才会口耳相传,积攒下一些客人。都已经做好了无人问津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开业第一天就接到了预约的电话。 这属实让人有些意外,他一分钱的广告都没打过,这病人是从哪儿知道他的诊所的,难道就是凭他facebook上寥寥几条工作地点更新的动态? 不论如何,有病看,都算是个好的开始。贺言舒特意把诊所打扫得干干净净,却被告知病人希望他去自己家里出诊。出外勤很正常,给的酬劳也合适,贺言舒没什么不愿意的。 一个多小时前,贺言舒到达了出诊的地点陈家。 往常的天气总是闷热,昨夜的一场雨却给空气添了几分清爽的凉意,呼吸起来沁人心脾。明亮却不晃眼的阳光毫不偏心地倾洒在整片湾区的大地上,一丝阴霾也没有。 进门映入眼帘的,除了中庭立着的那棵花楹的蓝紫,便是草坪的新绿。 从屋里往外看,木制窗框像是装裱名画的相框,将庭院画面定格了下来,而窗边墨绿银丝镶边的幔帘,又像缓缓拉开的帷幕。 身旁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贺言舒往窗外轻移了下目光,又看了回来。 以往工作的时候,他都还算认真严谨,只是这人太过健谈,他忍住揉眉心和太阳穴的冲动,端正地拿着钢笔在纸上刷刷记录。 分卷(6) 见面前的医生只是垂眸端坐着并不和他搭腔,陈渭阳伸手把贺言舒的胳膊扯了扯,急切地确认:贺医生,你在听没啊? 他觉得自己面前的医生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多,身材英挺,轮廓很硬朗,整个人有种沉稳的气质。 按照常理,年龄越大的医生越能让病人安心,而贺言舒的资历并不算深,本该是让人有所顾虑的。但他简介上康奈尔大学神经生物与行为学博士的学历,以及他整个人体现出来的专业素养,给了陈母一剂强心针,于是她放心地接受了好友的推荐,将贺言舒请来给她儿子看病。 陈母的好友...贺言舒倒是记不得了,他经手的病人很多,帮过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他的原则一向是能帮就帮,尽力去治,人命为大。至于自身的得与失,都是次要。 但陈渭阳却很来气,他想知道是哪位热心阿姨在他妈耳边吹风,把他喜欢男人的事抖搂了出来,不然哪儿会有今天这一出? 心里憋着难受,陈渭阳就把这股子劲儿移到贺言舒这个医生身上,口若悬河地对着贺言舒抱怨他妈不讲科学,以及他对自己的性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贺言舒举止言谈很有分寸,尤其又带着医生这个权威的身份,给人很值得信赖的感觉。唯一让陈渭阳不习惯的是,面前这个男人眉目间却总有种疏离和漠然,好像对什么都隔着一层,隔岸观火似的。 这对陈渭阳这种从小被众星拱月着长大、习惯了人围着自己转的公子哥来说,实在是如芒在背。 所以他每说几句话,都要把贺言舒拉一下,提醒他看着自己。 贺言舒也算是明白了,他今天不是来给人看病的,而是来给人处理家庭纷争的。 预约的两小时必须待满,而且本来也是工作,算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他不会不开心。 贺言舒温淡一笑:陈渭阳先生,我在听。 曦光从窗外透进来,往贺言舒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让陈渭阳走了神。 在人均精英、富豪的湾区,一个医生不算什么,但贺言舒总让陈渭阳不由得联想到,搁高校里,这个人恐怕也是让女同学们趋之若鹜的校草级别的人物,不论中外。 他差点续不上刚才的话题,我想说什么来着......好久没人叫我中文名,我还有点不习惯,您叫我gene也行。他没说是嫌弃他妈取的中文名敷衍,直接把在中国的老家名儿丢上去了。 嗯,好。贺言舒转动着笔盖,嗓音温厚,您的情况我大概了解,我想,您的确不需要接受治疗。您很正常。 是吧,我就说了,我妈把你叫到这儿来给我看病,可我哪儿有什么病。这都什么年头了,旧金山的彩虹旗都挂大街上了,还有人觉得同性恋是病,她怎么不把我拉去电击呢?陈渭阳说着说着,望着门外提高了声调,像是想说给门外的人听。 贺言舒往外看了眼,房门外没什么回应,也许是陈母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干脆装没听见。他无奈地揉揉眉心,没接陈渭阳的话茬。 其实也不怪陈母,按陈渭阳所说,他家基业很大,从他家考究的庭院的设计来看也不会是小门小户,老一辈的人想有个后代来继承很正常。 也是陈渭阳快三十了还在外头晃,弄得陈母挺急的,又听到陈渭阳好这口儿,那还得了。她本来打算去ron的私人医院挂号,结果听说贺言舒辞职了,只好硬生生等了两个月,这不贺言舒的诊所一开张,便马上叫他来给儿子看脑子。 贺言舒略有了解,像陈家这样老一代的移民,表面上看应该是比国内人思想更开放,可实际上对国内的了解还停留在以前那个年代,也有不少人还保留着那套保守的观念。所以别看他们住在对同性颇为友好的旧金山,思想也就和唐人街那群穿唐装、卖关公大刀的老古董差不多。 他的父母又何尝不是?贺言舒想起往事,黯然神伤不,纪沉鱼没给他叛逆的机会,他那时还没把纪沉鱼带进家门,就被纪沉鱼给甩了。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决定即使要断绝关系他还是要选纪沉鱼,可他们的感情甚至没能到那一步,他也说不清是可喜还是可悲。 到美国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他姑姑作为全家叛逆的代表,有颗开放而包容的心,梁溪也不是纪沉鱼,他愿意堂堂正正地站在自己身边。以后他和梁溪会生活得很好,没有人会干预他的选择。 但贺言舒不便插手别人家事,只负责将实情告知病患和家属即可,陈渭阳不可能指望贺言舒帮他说服他妈接受他的性向,因为那并不属于贺言舒的工作范畴,贺言舒也不愿装模做样地帮他假装治疗、应付差事。 简短几句结束了今天的问诊,出去和陈母交洽,陈母听了贺言舒的话后果然心里接受不了,当场就抽泣起来。贺言舒只是神色遗憾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说。陈渭阳手忙脚乱地哄了他妈一阵子,才送贺言舒出门。 陈先生留步吧,我这就告辞了。贺言舒提着药箱,在门口站住了脚。他身材很好,套着一件白大褂越发显得人高挑颀长,一双长腿看不着边似的,连素来对自己外形颇为自豪的陈渭阳看了也有点羡慕。 陈渭阳抬头望望四季不变的蓝天,犹豫着和他搭话:贺医生,要不然,我送你回诊所吧。您这么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纪:又来一个?! 第9章 金屋藏的谁 陈先生,不用麻烦。贺言舒一向公私分明,两个小时到了,他们的雇佣关系也就结束了,没理由接受这份好意。 陈渭阳只当没听到,迈着步子往车边走,竟然和贺言舒聊起天:贺医生,在湾区还习惯吗? 这话问得奇怪,只怕陈渭阳是觉得他妈在家里哭,气氛太压抑了,想借着送自己的名头出来透透气。贺言舒只好耐下性子,淡道:没什么习不习惯的。 贺医生之前不是在纽约州深造吗,为什么不留在那儿?瞥见贺言舒探寻的眼光,陈渭阳耸了下肩,你自己在facebook上写的。 贺言舒了然地嗯了一声,目光沉静似水:老同学的私人医院在这边,顺便过来照顾我姑姑。 你姑姑怎么了?陈渭阳闲着也是闲着,正不想回去面对他妈呢,顺藤摸瓜地问。 贺言舒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了点,但是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个当医生的朋友。 主角出门在外,都有个医师朋友保驾护航,那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的吗。交了个医生朋友,以后家里人有哪里不舒服的,就很方便了,所以陈渭阳觉得近乎套起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身体不太好。交浅言深,贺言舒很简略。 见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陈渭阳摸了摸脑袋,换了个话题:你别看湾区天气这么好,晴雨分明,呆久了你就知道了。这儿太一成不变了,除了无聊,还是无聊。他摸摸下巴:我寻思着过一阵儿带着我妈搬到东海岸去。 嗯。贺言舒点头表示赞同,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一成不变,也没什么不好。 要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陈渭阳一定会觉得那是个十分无趣的人,可贺言舒却让他的心底莫名有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觉得这么和他慢悠悠地说一辈子话也不会腻。 陈渭阳侧头看他,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真挺赏心悦目的,忍不住靠近了一点儿:怎么感觉你知道我是同性恋一点儿也不意外,你就不怕我看上你?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挑逗,贺言舒一笑置之,只摇摇头,陈渭阳却更觉有趣,盯着贺言舒八卦地笑:难不成你也是? 贺言舒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冷了几分。 是与不是,都和面前这个人没有半分关系。他知道陈渭阳没有恶意,可基本的隐私他还是不想被人随意窥探的。 见人脸色不好了,陈渭阳知道自己冒犯贺言舒了,忙道歉道:别生气啊,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我觉得你对我的情况挺了解的,还以为你和我一样。 陈先生,我是医生,这类情况见得多。贺言舒清淡道,回去吧,我想您需要和令堂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眼见着话不投机,陈渭阳正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他对贺言舒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站在路边就打了起来。 贺言舒有些莫名,来不及拒绝,只好站在路边等着他打完。他就看着陈渭阳先是稀松平常地回答了几句,继而面色变得疑惑,连嗯了几声后,犹豫着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陈渭阳向他走来,笑道:贺医生久等。不管怎么样,您今天也算给我母亲解释清楚了,她心里那道坎儿还是得我来过,总之谢谢您啊。 职责所在。贺言舒微颔了下首,准备离开。 哎,贺医生。陈渭阳望着他的背影,怎么想怎么奇怪,没忍住开口把他叫住。 贺言舒站在原地,抬眉等他继续。 贺医生中文名全名是什么,哪三个字?陈渭阳问了句,又解释道,您名片上只写了kerwin he,可我听你名字实在耳熟,又怕是自己想错了。 起初他以为自己对贺言舒的那份熟悉是源于对本国人的亲切,但刚刚纪家的那管家章一突然打电话来,莫名其妙地警告了他一通,他脑海里瞬间浮现起来点什么。 几年前他刚开始经手他家企业的时候,倒是见过纪老太太几面。后来纪家当家的换成她那个孙子,生意的规模扩大了好几倍,陈家渐渐高攀不起,就只保留着基本的生意往来。 他们两家谈生意一向找章一。那个相貌不赖的男人,可是能干得很,八爪鱼似的,一天好像有48个小时。可能只有这样优秀的人才堪当纪沉鱼身边管事的人吧。 即使没深交,关于那位纪小公子的传闻,陈渭阳一点也没少听跋扈任性,还喜欢搞垄断,突然叫人打电话来叫他离身边的医生远点,就是铁证! 陈渭阳也是个顺毛摸的,从小到大哪儿被人指使过,本来他想着把这温柔好看的医生送回去就得了,这么一激,他还真生出点兴趣,偏要亲近亲近! 贺言舒听到那询问,沉默了几秒。问名字倒不比打听性向,不算窥探隐私,告知对方也方便以后的就诊。 贺言舒,恭贺的贺,言语的言,舒缓的舒。 原本以为是很平常的对话,陈渭阳的下一句却让贺言舒整个人呆在原地。 陈渭阳用力地拿手敲脑袋,拼命回忆,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贺言舒!贺言舒...我知道了!是纪公子养在九曲花街那位?他语速飞快,生怕人抢了话头似的,活脱脱像个目睹八卦现场的吃瓜群众。 ......啊? 贺言舒几乎是立马就惊疑地看向陈渭阳,脸色不再是之前那种波澜不惊,而是毫不掩饰的诧异。 这表情倒把陈渭阳弄得心下一惊,开始反省自己。 如果真是自己记错了人......对一个四肢健全、自力更生的男人说出养这样的字眼,无论对方性向为何,显然都是很冒犯的一件事。所以也不怪贺言舒那样瞪着他那眼神真算不上客气和友善。 越想越觉得是不是自己搞错了,贺言舒能力强,听说家境也不错,实在和被富豪包养搭不上边。 不过,贺言舒,分明就是这个名字啊......住在九曲花街最顶上那栋豪宅的华人夫妇据说是要回国帮女儿带孩子,将宅子转给了纪沉鱼,这事儿圈里人人皆知,blue shore那个交际花老板也透露纪沉鱼最近谁也不理,一心只盯着一个叫贺言舒的男人。他当时还觉得这名字怪好听的,因此留下些许印象。 金屋藏娇的屋都买了,而且还有朋友经过九曲花街的时候在路边偶然看到了纪沉鱼的豪车,哪儿会有假! 贺言舒的诊所也在九曲花街不是? 陈渭阳甩了甩脑袋,不管是不是,这件事都不应该从自己口中点穿。他忙打哈哈道:没什么,兴许是我认错了人。 贺言舒怔忡着,表面神色恢复如常,内心却一时无法平静。 确定听到了纪这个姓,但未必就是那个人,不过还能有谁有这经济实力让陈渭阳用尊称? 养人。贺言舒蓦地想起amber,那个乖巧白净的男孩子。 纪沉鱼养谁都与他无关。 贺言舒忍不住自嘲,他对纪沉鱼三个字也太过条件反射了,陈渭阳不过是随口说了句,他都有点惊弓之态。 见贺言舒没再说话,陈渭阳道:认错了也没关系,不妨碍我去贺医生的诊所边儿上看风景。听说那儿还种了玫瑰。他向往地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馥郁的花香,语调里满是浪漫,玫瑰是代表热恋与激情的花...突然转为埋怨,不像我家院子里种的那几棵蓝花楹据说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不吉利啊! 听到后面那句遗憾的感叹,贺言舒忍不住笑了一下,随意应道:想去看就去吧。人都这么可怜巴巴地明示暗示了,再不满足也太不人道。 陈渭阳高兴地把自己的车开出来,载贺言舒回诊所。刚下车帮贺言舒把药箱拎出来,他就看到门口有个俊美的男人睁大眼睛瞪着自己。 呃,这什么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纪沉鱼:老婆!我养的你!养的你!(无能狂怒) 贺:哦?我怎么不知道。 第10章 补上那顿饭 正当陈渭阳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看到他身后那个对着自己狂使眼色、自拍脑门恨不得一死的男人,立马认出来:章一?你怎么在这里?难道这位是! 陈渭阳反应了过来,忙伸出手去向纪沉鱼问好:您就是纪先生?本人看上去比新闻里还要年轻啊!幸会幸会。他早知道纪沉鱼长得好,没想到真人这么精致,要是能和纪沉鱼成为朋友就好了。 可纪沉鱼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随意轻握了一下:你好。没兴趣听陈渭阳接下来的寒暄,就撇起漂亮的长眉冲他身旁的贺言舒抱怨:言舒,你回来得好晚啊,我肚子都饿了。语气里竟满是撒娇和埋怨。 这下任谁都能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了,陈渭阳顿觉尴尬人家小两口下了班特意准备一起吃饭,他非把人送回了诊所,这不是不识相是什么? 陈渭阳把药箱递还给贺言舒,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他瞥了一眼纪沉鱼,看到对方那能把人灼化的如炬的目光,调整了下措辞:不知道你晚上有约。 分卷(7) 贺言舒接过箱子,奇道:我晚上没约。 贺言舒!纪沉鱼险些要跳脚,大步走到他身边,把他一揽,低声恶狠狠道:你欠我一顿晚饭,你忘了? 那双桃花眼死死地盯住他,不允许他说出一个不字,贺言舒想起在医院里纪沉鱼替他解围那回,好像是说过要一起吃晚饭,可他并没有答应。 不过后来纪沉鱼也的确帮了他一些忙,请人吃顿晚饭也没什么。贺言舒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一起吃也行。 那就走吧!纪沉鱼伸手拉住了贺言舒,扯着他往坡上走。贺言舒想转身和陈渭阳道个别,却被纪沉鱼强硬地拉回去。纪沉鱼一个劲儿地抱怨那天晚上贺言舒没陪他吃饭,那顿有多糟糕。 陈渭阳看着自己抬在空中的道别的手,无奈叹息这纪沉鱼也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和蔼可亲。 章一在一旁急得要死,恨不得给旁边这个二愣子一下:陈先生!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您怎么还亲自把贺医生给送回来! 陈渭阳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能送? 你你你,你害死我了!他要怎么才能给陈先生解释清楚,纪先生听说贺医生去他家诊治之后,连会都开不下去了,开了车库里最快的一辆超跑就出来的情形! 总之!贺医生的事,您以后别管啦!章一气呼呼道。 放手,放手,你要带我去哪儿!贺言舒终于忍不住,原地站定,挣开了纪沉鱼用力攥着他的手。 纪沉鱼看到对方脸上的愠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控了。 我家在上面。他讷讷道,语气里有几分歉意,对不起啊,光顾着带你过去,没考虑太多。你刚下班,一定累了吧,我们慢点走,赏赏花也不错。 纪沉鱼,刚刚你就那么把我带走,很不礼貌。贺言舒很少对人发怒,可这次纪沉鱼是真的惹到他了,我还没和陈先生告别。 听到陈渭阳,纪沉鱼那张好看的脸垮下去,贺言舒,那陈渭阳是个同性恋你知道吗?听章一提起这个的时候,他气得肺都要炸了,问了一圈朋友验证果然如此。陈渭阳那厮肯定会借着医患关系和贺言舒日久生情,他不能让贺言舒落入狼口! 同性恋并不稀奇。你不也是?贺言舒一双眸子深邃如湖,看得纪沉鱼心惊,他只觉得里面蕴含着许多复杂的情愫。 我和他哪儿能一样! 我不也是?贺言舒淡笑,似是自嘲,你,我,他,没什么不一样的。 贺言舒! 纪沉鱼濒临暴走,贺言舒倒是很淡然:我事先并不知道他是,去了之后才知道。他母亲就是为这个请我去的。 请你干嘛?你是治脑子和神经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喊他找专业的心理医生去!纪沉鱼愤怒,便开始口不择言。 贺言舒静静地看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心理咨询师资格证:我在两年前就获得了这个,有足够的能力作为心理医生为病人给出建议。而且你的说法有误,同性恋并不是疾病,陈渭阳不需要找医生,不然......他悠悠地补了一句,我们得组团去看病。语气里并无恶意,只是点出了对方逻辑里的漏洞。 纪沉鱼被堵得哑口无言,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来什么,终是化作了一声哼,闷头一个劲儿地往上走。 贺言舒看着他泄了气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微笑着跟上去:晚饭在你家吃? 纪沉鱼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爬坡,在最高的那栋别墅门口站定,按了下指纹锁委屈道:反正我怎么都说不赢你。 贺言舒忍俊不禁。他想起以前上大学,纪沉鱼在辩论队,明明上场的时候巧舌如簧,每次都能把对手辩得心服口服,场下和他模辩的时候却总是掉链子。 时常他阐述完一个观点,纪沉鱼却愣愣地看着他:我觉得学长说的很有道理。 反方辩友,你要清楚你的立场啊。贺言舒敲一下他的脑袋,上了场你也倒戈吗?怎么一下场就变笨。 那时的纪沉鱼会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蹭啊蹭:还不是学长你帮我准备得充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小男友胆小、娇气、头脑还单纯,放出去都害怕被人拐走了,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只是在他面前的伪装而已。 时隔六年,他有了更多的社会阅历,心态也不像从前,难不成还会再被骗一次? 进门换鞋的功夫,贺言舒已经调整好心态,神态自若地对纪沉鱼道:吃什么? 嗯我想吃蔬菜鲔鱼卷、蓝莓松饼,再来一个肉酱汤好了!纪沉鱼摸着下巴,俨然一副点菜的架势。 贺言舒皱眉,指了指自己:我做? 纪沉鱼一脸理所当然:我可不会做啊!他把贺言舒的胳膊一拉,穿过极为宽敞的、甚至摆了张台球桌的客厅,把人带到那几乎布满一整面墙的超大多门冰箱前,随便开了一扇门:食材这里都有,很新鲜,章一每天都换。 贺言舒扫了一眼,确定这扇门里有做松饼需要的鲜奶、鸡蛋、酵母粉,又打开了几扇门,找到了生菜、鲔鱼罐和牛绞肉。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配料饮品,食材的确很全。 我没骗你吧。纪沉鱼洋洋自得道。 浪费。贺言舒轻骂了一句。 真要在这里下厨?纪沉鱼的厨房比他和梁溪那个大好几倍,足够他施展,但是第一次来人家家里,却亲自做饭给主人吃,怎么想怎么别扭。 他思索了一会儿,着手备菜,纪沉鱼靠到橱柜边,侧头对他道:你和你的病人别走太近,抽时间也管管家里那个。 贺言舒抬眸,有些莫名:你说梁溪? 纪沉鱼默认,神色变得严肃:他和同学去参加什么毕业歌会,还给我发了视频。也是他拿到纸条,回去问了章一才知道的。梁溪陆陆续续地给他发了好些东西,他都没看见。 毕业歌会,不就这两天?梁溪有邀请他一起,但他在忙着准备诊所开业的事,就婉拒了,让梁溪自己去。 哦,这么说你们关系很好。贺言舒没什么表情。 贺言舒,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纪沉鱼声音拔高,瞪着眼前的人。 贺言舒把鲔鱼罐头往案上一放,发出响亮的声响,冷眼道:我从来不干涉阿溪交朋友。说完,他便在水池里冲了下手,我回去了,要吃你自己做。 什么?纪沉鱼的眉毛都快扬到天上了。食材都拿出来了,叫他自己做?开什么完笑! boss!贺言舒出门的那一霎那,章一提着两个塑料袋飞快地从门外钻进来,我给您点的餐送到了!蔬菜鲔鱼卷、蓝莓松饼、肉酱汤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章子:boss啊!我贴心吧!夸我夸我!欸boss您怎么蹲在地上画圈圈啊! 纪:呜呜呜你走!我不要你这个臭助理! 感谢在20210809 21:58:22~20210810 22:2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心上的挫败 贺言舒从纪沉鱼家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这条街的每栋宅子都从窗户里透出暖光,时而传出一家人的笑语声,街道上却寂静宁谧,除了稀疏的几杆路灯,只剩下带着热气的夜风。 之前被纪沉鱼拽着没多想,现在走两步贺言舒才觉得奇怪早先怎么没听说纪沉鱼住在这儿?居然和他的诊所离得这么近。 不过他再怎么自作多情,也不会觉得纪沉鱼是为了他特意在这里购置了房子。这地段寸土寸金,买个别墅能抵得上收购个中小型企业,就为了这点用处,未免太亏。 但他刚刚在屋里除了纪沉鱼和章一没碰到其他人,说明这里并不是纪沉鱼的家,不然,至少纪沉鱼最亲近的奶奶,纪老太太要在。所以这里只能算纪沉鱼众多房产中的一处,纪沉鱼只是偶尔才会过来歇歇脚。 这样说来,也能解释他诊所开业前在路边碰到纪沉鱼的事情。纪沉鱼不是专门来给他送书,而只是回家顺便。 贺言舒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说陌生也不是完全陌生,至少有点眼熟刚刚他看到几条未接来电,也都是这个号码。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贺言舒即使是陌生号码也会接,如果打得多了他甚至还会打回去问问万一人家真有什么急病,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怎么办? 因此他马上接通电话,听到对面熟悉的男声才松了口气,微笑道:陈先生,是你啊。 贺医生......陈渭阳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不确定,是你的电话吧,我在你名片上找到的,之前你没接,我生怕打错了。但我对了好几遍应当没错啊,你接了我就放心了。 贺言舒笑笑:是我,有什么事吗?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你下午那样被纪沉鱼拉走,我有点担心。我看他脸色不好,好像很生气。他...没对你做什么吧。陈渭阳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没事儿,我就是怕我影响了你们的感情。陈渭阳想起下午的事,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贺言舒听出点什么别的意思,无奈解释:陈先生,你好像误会了我和纪先生的关系,我和他没什么的。 啊...那他...陈渭阳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短路了,是他纠缠你? 贺言舒沉默半晌:也不算。我和他之间,有些复杂...总之,下午没打招呼就走,失礼了。 听到贺言舒道歉,陈渭阳忙道:哎哟,别这么见外,我只是问问你的情况,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啊!你们的事,你不想说就不说,只是他以后要还难为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帮忙! 贺言舒无奈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暂时不需要。 哈哈。行,那你早点回去,我这就挂了哦对了,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你要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以存一下,24小时开机哦。 好的。 陈渭阳这人,还挺热心。 通完话,贺言舒觉得心里有股暖意,在异国他乡,结交几个本国的朋友让人欣慰。 回到家,意想中的饭菜香味并不存在,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沙发的位置还有些荧光,是梁溪坐在上面打游戏。 阿溪,怎么不开灯?贺言舒站在门口疑惑发问。他把包放到鞋柜上,伸手去摸开关,却没什么反应。 没电了。梁溪专心打着游戏,眼睛都不往他那边看一下。 是停电了吗?贺言舒放弃电灯开关,转而去摸墙上的电闸,推上推下再去开灯,却还是没反应。 梁溪的战局正到关键时刻,嗯了半天也嗯不出个所以然,过了那焦灼的时分才道,不是,大概是欠费了吧。 贺言舒没再说话,他淡淡地垂眸,拿好钥匙,转身下了楼。再上来时,梁溪已经没再打游戏了,家里也恢复了供电,客厅的灯光亮如白昼。 桌上,果然没有碗和盘子。梁溪没等他吃饭。 看到贺言舒面无表情的脸,梁溪马上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道歉:言舒,对不起啊,新赛季刚到,我有好些装备要买。你给我的水电费,我就暂时挪用了一下,等我工作发了工资,一定补上!哦不,后面几个月的水电费,我来交! 没事。你交我交都一样。以后打游戏记得开灯,在黑暗里对眼睛不好。贺言舒疲惫道,有点累,我去洗澡。 哦好,你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吧。梁溪望着贺言舒的背影,虽然贺言舒还是像以往一样温柔,却叫他莫名有点恐慌。 冲完澡躺到床上,贺言舒的心情才从低落中恢复了几分。 其实他不是计较钱的人。他从小就对这些身外之物没那么在意,比起财物,他更看重身边人的感受。他也有那种传统的、大男子主义的观念,认为他和梁溪在一起的开销本来就应该全部由他来承担,而不必按时下最流行的aa制。 他只是觉得很挫败,那种挫败感是深深地来自于心底,让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忽视。 扪心自问,他作为恋人已经尽力地去照顾对方、爱护对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替对方考虑好,绝不勉强对方做不愿意的事。像以前在学校里一样,他做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无微不至,不论是对学术、还是对工作,抑或者是对感情。 可是该说是恃宠生骄还是什么,他的感情都不怎么顺利,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 梁溪是,当年的纪沉鱼也是。 他闭眼靠在枕头上,决定暂时停业几天。他需要散散心,再和梁溪谈谈。 他倒并没有那么悲观,他的观念接近老一辈的人:什么东西坏了,只要不是彻底没救,他的第一个反应都是去修,而不是换一个新的。 他有自信能修正这段关系,或许他要做的只是摆正自己的心态。他们是两个男人,粗枝大叶是常有的事,不应该那么矫情。梁溪平日里的热情、开朗都是很好的特质,因为对方的小缺点而无视整体,是不客观的做法。 像贺言舒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反思,什么事情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责怪他人倒不是他自轻自贱,相反他是太自负又太自律,如果事态发展脱离了他的想法,那一定是他的责任。 他给自己的滑翔翼教练发了条消息,约他明天一起去飞几趟。 滑翔翼、跳伞、原始丛林探险,男人喜欢的刺激的活动,贺言舒也不例外。他觉得极限运动时的他能脱离平时的枷锁,做他真正想做的那个人,自由、疯狂、舍生忘死。他平日里习惯安宁,却也不得不承认,偶尔的刺激会让人癫狂上瘾。 至少用来释放压力很不错。 第二天,贺言舒和协会的专业教练在约定地点见面,教练却遗憾地告诉他风力太大,不适合飞。 分卷(8) 贺言舒站在那海边悬崖上感受了一下,以他的滑翔等级,的确有些危险。他虽然想减减压,却不是为了刺激不要命的人,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放弃。 改天再来也行。 教练看着他失落的神情,建议道:可以换成双人跳伞。 跳伞也不错,而且有教练在身后控制着方向,不会出什么大岔子。贺言舒点头同意,去换跳伞的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贺言舒却看到了个不期而至的人纪沉鱼。那人和他一样地全副武装,笑容灿烂地看着他:教练刚刚突然闪了腰,叫我陪你跳。 作者有话要说:  贺:这理由还能更蹩脚点么? 第12章 万丈高空上 贺言舒的眼睛微微睁大,向那家伙的身后看去,只见那白人教练摊着手,无奈地朝他耸肩。 不知道纪沉鱼使了什么花招,连教练都被他给收买了。 贺言舒自然不会乖顺到对纪沉鱼言听计从,他淡淡地瞥向纪沉鱼,正色道:抱歉,我不能把我的人身安全交到一个没有任何专业素养的人手上。看来我今天是跳不了这个伞了。 纪沉鱼听了并不生气,只是勾起唇角,侧头看着他: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专业的? 贺言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对方一遍,觉得他充其量也不过有个b lise。 专业跳伞在不同国家和协会的规则不同,而贺言舒在美国遇到的爱好跳伞的人,基本上是同一个协会uspa的会员,纪沉鱼自然也是。 uspa把跳伞证根据能力分为几个等级:solo lise、a lise、b lise、se和d lise。 solo lise包含最开始的基地跳、单人跳等训练,严格来说都不能算是一个证书,只算个课程;a lise才算是业内的初级跳伞证,不仅要完成叠伞考试,还要通过笔试。 尽管d lise才是uspa最高规格的单人跳伞证,但普通人考取b lise就已经有了控伞、水上降落的技能,可以和任何持证跳伞员一起跳伞。贺言舒由于要玩滑翔翼,才去考了se,其实考个b证也凑合够用。 贺言舒觉得纪沉鱼除了玩直升机跳伞、热气球跳伞以外,顶多再来个夜间跳伞,难不成还要玩别的花样? 不过看纪沉鱼一脸自信的样子,还真不好说。贺言舒给自己留了点余地,斟酌问道:你是c证? no no no.纪沉鱼摇着头,明亮的眸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贺医生,别小瞧人啊。 总不会是d吧。贺言舒笑道,那样也太夸张了。 正如有些人摔断了腿也过不了solo lise那一关,也有人花了几年功夫也没能从b升到c,跳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很考验天赋的活动,它需要极强的协调性和应变能力,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达到d那种专业水平的。 我是e。纪沉鱼认真道。 e?贺言舒皱眉思索,玩跳伞这么久,他还从来没听说有e这个等级。难道是他等级太低,接触不到高级的东西,太过孤陋寡闻了? 见到不苟言笑的贺言舒竟真的思考起来,纪沉鱼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我逗你玩的,没有e级啦,最高就是d。 贺言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轻吐了一句:无聊。 不过我可没有开玩笑,谁叫d上面再没有了,要是有e,我肯定是e级。不对,应当是f、g、h...纪沉鱼一本正经地自卖自夸,贺言舒懒得再听,询问地望向教练的方向。 stirling说的没错,他在solo lise的时候就能低飞穿洞了。教练道。他口中的stirling,便是纪沉鱼,虽然听到得少,倒也不是完全没人这样叫,只不过在纪沉鱼面前,用敬称的多,很少有人用称呼同辈或小辈的方式直接叫他的英文名罢了。 涉及到安全的问题,想必教练不会骗人。低飞穿洞是翼装飞行里少数风洞高手才会的技能,至少也是c证的级别,如果是真的,纪沉鱼在这方面不是一般的天赋异禀。 贺言舒面上有些过不去,往飞机径直走去,看也不看纪沉鱼。 那跳吧。他对背后的人道。 纪沉鱼听到这轻声的催促,立马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快步追过去,将贺言舒一揽:走吧走吧! 两人都有专业跳伞证,不像初次体验跳伞的人那样全程需要别人帮忙整理装备,打包伞包、装备用伞,动作一气呵成,连飞机上的专业人士看了都直竖大拇指。 为什么当时都会低飞穿洞了,还不去考a证?等待飞机升空的间隙,贺言舒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一张证书的。纪沉鱼颇不在意,瞥了眼前人一眼道,不过像你这种好学生,肯定理解不了。 大概也能理解。贺言舒望向窗外,平静道。这些年他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表面的荣誉和虚名,纪沉鱼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你奶奶让你玩儿这个?贺言舒又问。 当然不让啊!纪沉鱼狡黠一笑,不过我可以偷偷玩,她不会知道的。 贺言舒不禁弯了唇,这种偷偷摸摸又想过把瘾的心情,他并不陌生。他上学的时候,白天在学校当他的好学生,刷试题、泡图书馆,晚上跟苑敬那帮哥们儿去酒吧,也是不会叫其他人知道。 酒吧...如果不是因为骨子里那股叛逆,他也不会在酒吧遇到纪沉鱼,让这个人窥探到他不愿意被人所知的那一面。想到这里,贺言舒原本兴奋的心情又黯淡下去几分。 他承认自己和纪沉鱼在某些方面兴趣相投,就像现在他们坐在一起,虽然不排除有纪沉鱼刻意接近的因素,可同样有跳伞证这一点做不得假。 纪沉鱼也喜欢极限运动的刺激,喜欢酒吧里迷醉又不确定的奇遇,即使不在今天碰上,他们也大有可能在以后的任何一天碰上,在翼装飞行的峡谷里、在众人狂欢的迪厅里。 这种爱好带来的快乐,是喜欢打游戏、捡贝壳的梁溪不能体会的。不过贺言舒觉得没什么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注定无法共通全部的喜好、无法共享一切的体验,只要在一起时能够互相包容就可以了,不必要完全相同。 飞机爬升到了指定的跳伞高度,纪沉鱼绕到贺言舒身后,将自己腰上和肩上的扣带在贺言舒的身上牢牢拴好,检查了几遍后附到贺言舒的耳边道:这下我和你算是绑死了。那声音低沉有磁性,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突然之间贴得这么近,连身后人的体温都仿佛能感受得到,贺言舒有点无所适从。他想挪开一点,和纪沉鱼保持距离,那绑带却把他们捆成了一个共同体,让他动也带着纪沉鱼一起动。 看了眼万丈高空,贺言舒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可不就是共同体,要是纪沉鱼操作不当送了命,他不也得跟着陪葬? 这样一想,他转身严肃道:等下别浪,我还不想死。 纪沉鱼拍了拍自己身后背着的降落伞包:放心吧,我可是老手! 还没等贺言舒深呼吸做个心理准备,纪沉鱼便唰的一下把舱门打开,带着他滑了出去,贺言舒差点没抑制住喉头的那声惊呼。 喔自由落体的阶段,贺言舒听到了身后那高昂兴奋的呼声。 贺言舒!睁眼!纪沉鱼喊道,贺言舒,看看下面! 贺言舒当然不敢睁,时速两百公里的降落,他要是睁眼,万一视网膜脱落了怎么办?身为医生,他担心的都是这种小概率的意外。 不过这种担心很快被刺激感所取代,贺言舒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肾上腺素的急剧攀升,连日来的压力以及与梁溪的不愉快全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觉得自己就是只飞鸟,自由地在蓝天下翱翔,一点拘束也没有。 六十秒自由落体的最后一秒里,贺言舒感觉自己的耳朵一凉。他睁眼侧头,便发现纪沉鱼冰凉的唇覆在他的耳朵上,而那个小心翼翼的吻在他回望的动作下无意中被加深。 你...还没等贺言舒说什么,纪沉鱼便笑睨着他,腾出一只手熟练地打开了背后的降落伞。 你知道吗,每当我处于这种高空之上,就想大喊一万句贺言舒我爱你。纪沉鱼哑着嗓子,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贺:叫你别浪,你又在说什么猪话? 感谢在20210811 22:18:21~20210812 21: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56843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他的白月光 贺言舒耳畔的风声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爱?时隔六年,他居然还能从纪沉鱼的口中听到爱这样的字眼。 仔细想想近段时间纪沉鱼的所作所为,还真有点像追悔莫及的样子。不过他是吃过亏的人,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纪沉鱼玩弄在股掌之间。 贺言舒冷淡道:当年还没报复够,还想接着来?纪沉鱼,我没看出你原来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徐落能做到这种地步。 言舒哥......听到徐落两个字,纪沉鱼的眉头沉痛地蹙紧,仿佛对这个名字很抗拒,没有...我不是...... 他的声音渐渐变轻,几乎要被呼啸的风声吞没,传不进贺言舒的耳朵,更传不进他的心里。 降落伞缓缓下降,贺言舒垂眸看着底下泛青的草坪和五颜六色的滑翔伞,原本应该很雀跃的心情,变得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徐落,这个两人共同的禁忌,绕不开就只能触及,虽然明知一提便要引来沉默。 即使多年过去,贺言舒依然记得那个笑容纯净、眉眼温善的少年。一如早秋时节穿过金黄银杏林的第一抹阳光,又如暖冬天里静静落下的最洁白的那团初雪。早逝的事物总会被人神化,进而塑造成心里不可替代的模样。 那早逝的徐落,对纪沉鱼来说,就是那样一个,称得上白月光的人。纪沉鱼为他而来,又为他而离开,如今竟还想要再来一次。 徐落之死,他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只是无心之失,而且他以为纪沉鱼当年已经报复够了。 难道异国重逢,又勾起了纪沉鱼的恨意? 临近落地,贺言舒了然地说了句:纪沉鱼,原来你这么恨我。 纪沉鱼沉默收伞,安全着陆后仍站在草坪上,抱着贺言舒不撒手。他的力道越来越重,抱得贺言舒几乎喘不过气来,隔着跳伞服都能感受到他那紧实迫人的胸肌和臂膀。 纪沉鱼的动作霸道,声音却是轻柔又委屈:贺言舒,我不恨你,你可不可以也不要记恨我了?我那时候不懂事,说了很多错话。其实我不想分手的,谁知道你突然就走了,我整个人都懵了。重新遇到你,我唯一确定的就是我非常后悔,我一定要把你追回来,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贺言舒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无奈地淡笑道:纪沉鱼,撒娇卖惨这招对我没用了。 纪沉鱼身形一僵,唯有他才知道,贺言舒的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曾几何时,只要他稍微瘪个嘴贺言舒就会对他百依百顺,就算看穿他是假装的。 他松开禁锢住对方的手,再看向贺言舒时眸子里已经布满了阴翳,他语气低沉、充满警告的意味:为什么拒绝我?就因为梁溪? 贺言舒直视着他:没有为什么。你要知道,人和人一旦分道扬镳,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并不会停在原地,爱你或是恨你。我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交往了新的男友,和他在沙滩上捡贝壳、弹吉他。也许偶尔会想起你,但无悲无喜,只是对过去的一种缅怀,并不想把回忆再变成现实。 只要你还会想我,就足够了。纪沉鱼猛地握住贺言舒的手,贺言舒感觉到他掌心冒着冷汗,甚至在微微的发抖。我只要你还想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多,这样对我来说,你回心转意就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放手吧,不管你是还想报复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会再陪你玩下去。贺言舒抽回手,不再看纪沉鱼,往教练那边走。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对彼此都好。 纪沉鱼盯着对方决然离去的背影,空落落的手缓缓紧捏成拳。 放手?怎么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他会让贺言舒知道,他所信赖的梁溪又有多么不值得。 纪沉鱼换下跳伞服,拿出手机,翻到梁溪给他发视频的那条信息。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深不见底,思考几秒后,对那人回了一句:[才看见,你唱歌很好听。] 贺言舒还在回家的路上,就收到梁溪给他发的消息:[言舒,回来之后,我有话想对你说。] 贺言舒看到之后很欣慰,其实他也有一肚子话想对梁溪说。刚刚跳伞让他心里积累的压力散去不少,纪沉鱼突然的表白虽然让他心绪很乱,却也让他对自己的选择更加坚定。 他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和梁溪心平气和地谈下去了,两人坦诚相待的话,无论什么矛盾都能解开。 他在家附近的路上买了束花,里面有梁溪喜欢的香水百合和香槟玫瑰,他不是无趣古板的恋人,知道生活需要情调和调剂。 打开门,梁溪已经在家里坐着等他,他笑着和梁溪拥抱,并把鲜花递给这位小男友:阿溪,送你。 梁溪的脸上浮现出惊喜又尴尬的神情,他伸手接过,讪讪笑道:言舒,怎么又破费了,这花不便宜吧。 嗯,是不便宜,但是送你的一定要是最好的。贺言舒道。 嗯嗯。梁溪转了一圈,找了个适合的位置把花束放好,给贺言舒拉了把椅子道:坐吧。 好。贺言舒和他相对而坐,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你想对我说什么? 那个。梁溪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以前你说过,我心里有任何事,都可以对你说的,还算话吗? 贺言舒微笑:当然算话,我说过我虽然是你的恋人,但有些时候也可以是你最知心的朋友。 嗯,那我说了......梁溪咽了下口水,拉住贺言舒的手,抬眸对他求助般道:言舒,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纪先生了。 分卷(9) 贺言舒的微笑僵在脸上,几乎无法直视面前那双亮如星子的眼睛。 他保持着被梁溪握紧双手的动作没有动,沉默了将近三分钟没有说话。 这漫长的三分钟,在梁溪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弥补,便听见对方那温润的嗓音:挺好的。又过了几秒,那人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只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恐怕没有办法和你继续相处了。 说完这一切,贺言舒便起身整理衣服行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一个箱子。 言舒,你怎么突然生气了?我又没有说要和他在一起,你收拾东西是什么意思?梁溪起身去拉他,自己脑袋也乱了,我只是说自己对他有好感,好感而已,没有一定要一个结果。而且,而且我和他也在一起不了,你干嘛翻脸啊。 这屋里的东西都是贺言舒购置的,贺言舒就带个箱子怎么能行,要走也是他走。 贺言舒却无心听他的诸多解释,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很奇怪,他竟然没有过多的愤怒,心里除了冷静还是冷静,甚至好像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刻也不想多留。 他最后看了梁溪两眼,终是什么也没说,带上门就下了楼。 说什么呢?争辩或是诘问都是他最讨厌的事,正是因为不想互相伤害,他才每每倾向于回避型的解决办法。 他什么也不想说,更什么也不想听。 晚上九点三十分整,纪沉鱼坐在总统套房里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处理文件,听到门口房门被刷的滴的一声。 够准时的。他嗤笑。 作者有话要说:  #纪沉鱼 火葬场蹦迪# 七夕快乐呀朋友们 感谢在20210812 21:19:04~20210813 21:3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3283236 3个;叶一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为他设的套 那个,有人吗,是纪先生叫我来的。 梁溪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原以为屋里会有其他人,结果一抬头便对上纪沉鱼那张色若桃花的脸。 纪沉鱼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到了。 纪先生!我...我应该没迟到吧。今天有点事,看到章先生给我发的短信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之后我就马上赶过来了。梁溪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擦去薄汗。偌大一间房现在只有两个人,气氛说不出的暧昧,尤其面前这位还是他觊觎了几个月的人,叫他怎能不忐忑? 纪沉鱼却不似梁溪这般扭捏,一副看惯的样子,朝盥洗室抬抬下巴:先去洗澡吧。 啊?梁溪的眼睛突然瞪大,手足无措地看了眼身旁的浴室,被纪沉鱼的直接吓了一跳。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来都来了,不发生点什么说不过去。都是成年人,来酒店是干什么的心知肚明,他要是现在大惊小怪也显得太不识趣了。 而且像纪沉鱼这么忙的人,有着直入主题的作风,并不是让人完全无法接受。梁溪自我安慰了一阵,连忙应道:好...好的,我马上就去洗。 纪沉鱼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又唯唯诺诺的样子,打心底里觉得好笑。 他本来想收买几个路边的流浪汉,教训一下这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家伙,就算不把人怎么样,吓唬吓唬也好,可转念一想,贺言舒的人,其他人也配碰?于是只好亲自上阵。 纪沉鱼起身朝梁溪走过去,从桌上拿了个绒布礼盒递给他,笑意融融:这个送你,打开看看? 啊,送我的?梁溪受宠若惊,他轻轻把盒子打开,看到里面那比鸽子蛋还大的祖母绿戒指后,两只眼睛几乎都在放光。 纪先生,这么珠光宝气的,我一个打工人,怎么戴得出去啊?梁溪表面上是在推拒,实际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纪沉鱼弯眸摇头,温声道:你的手指很好看,戴在食指上正合适。现在戴不了,以后能戴的场合可多了。 梁溪从纪沉鱼的话里,听出以后要带自己出去见人的意思,既害羞又满足。刚刚纪沉鱼叫他洗澡,他还有点不高兴,不过有了这个戒指,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梁溪道了声谢,拿着盒子欢天喜地地去洗澡,纪沉鱼将他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眸色凉薄得吓人。 梁溪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不先给点甜头,又怎么肯乖乖就范? 梁溪来之前什么都没准备,现在做起工作势必要等很久,纪沉鱼回到电脑桌前坐下,又回忆起下午和贺言舒的争执。 徐落......他的鼠标不自觉地挪到保存相册的那个盘,穿过几千张他和贺言舒的合影,找到了角落里的一个文件夹。 点开来,里面全是两个小孩子的合照,年龄最大也没超过少年时期。 徐落没能长大,永远停留在了少年阶段,而合照里的另一个少年,却已经长成了电脑前眉眼深沉的成熟模样,仿若两个断层。 落落大方。褐发男孩把练习书法的羊毛毡子铺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给脑后编了一绺小辫儿的黑发男孩看。 黑发男孩的眼睛大而无神,好像把他写的字看进去了,又好像没看进去。 被接到徐家的第五天,纪沉鱼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徐家父母没辙,只好叫自家儿子去哄他,好歹是同龄人,总比和他们有话说。 沉鱼的爸爸妈妈出去做生意,坐的那辆车侧翻了,出事了。沉鱼的奶奶去解决这件事,你要好好带他玩,不要让他哭。为了方便年仅六岁的孩子理解,徐母只能用最浅显的话解释给他听。 那他的爸爸妈妈现在在哪儿?徐落的声音从会说话起就细细的,像风吹过草丛那样轻柔。 他们去天堂了。徐母轻声道。 那时候徐落还不能完全明白徐母语气里的悲伤,但知道画本上说,天堂是一个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人去了天堂,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纪沉鱼很可怜。徐落在心里对自己说。 落落大方。徐落又扯了张宣纸,弄得墨水都弄到羊毛毡子上了,还坚持把毛笔递给纪沉鱼,你写嘛。 纪沉鱼摇头,他不喜欢在纸上乱涂乱画,奶奶说墨水很脏,弄到手上洗不掉,还是铅笔方便。 这是四个字,第一个看起来很复杂的字,是我的名字。徐落指了指自己,我叫徐落。 同龄的小朋友之间互通了姓名,就算是亲近的第一步。纪沉鱼果然抬头看向徐落,扇了扇长睫:你很大方吗? 他不知道落落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大方是什么意思。大方就是会分享,分享就是sharing。 奶奶说,sharing is g。只有关怀你的人,才会把东西分享给你。 徐落想了想,坐到纪沉鱼身边,用力地把他揽住:对,我很大方。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的爸爸妈妈回不来,我可以让我的爸爸妈妈也给你当爸爸妈妈。 从那之后,纪沉鱼就和徐落形影不离,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同一个被窝里睡觉。碰巧两人小时候身体都不好,家人不让他们去太远的地方,也很少让他们出门和同龄人一起打球什么的,越发只有彼此的陪伴。 连徐母都和纪老太太打趣说,他俩比亲兄弟还亲,好得像是同一个人。 后来,纪沉鱼跟着奶奶去国外读中学,和徐落很久才能见一次面,可两人即便没有一直黏在一起,情分也一点没有减少。 徐落在信里说,他俩这叫君子之交淡如水。纪沉鱼转手回了封email给徐落,说他们这边的人更爱说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 文化背景不同,生活环境各异,他们依然是彼此最聊得来的人。相处起来,不用考虑得失利益,也没有任何竞争和冲突,甚至以后会走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只是那样的朋友。 十七岁那年,纪沉鱼却发现这位青梅竹马发生了变化徐落依然坚持寄信,但信里贺言舒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甚至多于了他自己。 所以纪沉鱼暑假回国,除了和好友见见面,还要搞清楚这个叫贺言舒的人到底是谁。 并不是出于嫉妒,其实他只有在小时候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依赖过徐落,担心徐落要是和别人玩儿了,是不是就不和自己玩儿了。不过长大之后,他和徐落各自都有了其他新朋友,也就没有独占欲了。长相不赖、性格开朗的人想交朋友并不是难事,他为徐落高兴。 纪沉鱼对贺言舒,更多的是好奇,因为徐落在信里,把这个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世上简直没有人会比他的贺哥哥更好了,这怎么可能呢? 晚秋时节,纪沉鱼和徐落并肩走在夕阳下的林荫道上。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照到路上,一地金黄,当然,秋天的银杏树下,少不了橙黄色的银杏果。 这果子踩碎了真臭。纪沉鱼皱着眉,把aj球鞋抬起来,看了眼脚底烂作一滩的汁水。 银杏的果子可以入药,在中药里叫白果。徐落舔了口冰激凌,怔了几秒,贺哥哥说,他们学校在江南有个扶贫点,那边有白果入菜的习惯。可以吃白果炖鸡,还可以喝白果奶茶。 奶茶?纪沉鱼瞪大眼睛,再次深呼吸,感受了下那上头的气味儿,这玩意儿能进嘴? 徐落和他对视一眼,也抿唇笑了,眼睛弯成个月牙儿:是不是很稀奇?其实我也想尝尝。 再后来,徐落死于一次高烧引发的急性心肌炎,怎么也没再找到机会去尝尝那向往已久的味道。 梁溪从没有过这方面的接触,今次是第一次自己做,在厕所查阅了好一番资料才大致弄懂。所幸酒店提供了这方面的一次性。器具,还贴心地准备了说明书,他直接用就行。 清理好出来,纪沉鱼正站在窗前发呆。他穿着银色的西装马甲,搭配白色衬衣,侧面显出的身形完美,比模特还要有型,而马上转过来的那张脸,却又让人不得不暗骂一句尤物。 洗好了?纪沉鱼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扯下自己深紫色的领带。那动作随性而潇洒,看得梁溪不由得脸红心跳。 嗯...梁溪知情识趣地走过去,垂头坐到床上。他选择的位置并不紧挨着纪沉鱼,相反离纪沉鱼还有段距离,却足够他伸出腿去磨蹭纪沉鱼的西裤裤腿。 纪沉鱼低头看向那只罩了件衬衫的青年,好笑地勾了唇。 玩欲擒故纵吗? 纪沉鱼将领带挽在手心,快步走到床边,拽起梁溪的手就将人往床头拖去,疼得梁溪连声惊呼:纪...纪总! 也太心急了吧! 这套房的设计非常体贴,床边立了四根柱子,可能是供给客人实现某种情趣服务的设计。这正方便纪沉鱼把梁溪的手拴在上面。他迅速地打了个水手结,确定单凭梁溪的力量绝对无法解开才罢手。 纪总,您这是做什么?梁溪虽然还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他打心底里害怕纪沉鱼该不会有那种变态的癖好吧。他可经不起那种折腾啊! 纪沉鱼却只冷冷地扫他一眼,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你接近我,是不是为了钱? 我...纪总,我没有啊,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梁溪急得快哭了,那脸丑得,让纪沉鱼觉得真该让贺言舒也来看看。 说实话的话,我可以给你一笔足够多的钱去别的州创业,要是骗我......纪沉鱼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可以试试看。 我。梁溪咽了下口水,彻底崩溃,纪先生啊,我确实是看上你的钱,但是我绝对没有妄想和您有什么关系,更别提拿什么威胁您。我就是一穷学生,根本不像我的同学们那样有钱,我的父母辛辛苦苦把我供出国,欠了一大笔债,我得养活他们。我哪儿来的胆子害你! 他还以为纪沉鱼很大方,想着就算只这么讨好一回,纪沉鱼随便打发一点,也足够他后半辈子无忧了;要是纪沉鱼真看上了他,那他就赚得更大了。谁知纪沉鱼这么精,拿了他一个祖母绿都要经过这种盘查! 那你对贺言舒,也是这样?纪沉鱼听着听着,眉间便像凝聚了一团黑雾。 言舒......我承认我是看上了他的家境,我原本不是同性恋,但他对我很好,还说以后可以把我父母也接过来一起住,我就动摇了。 所以你要是遇到更有钱的,就会离开贺言舒,转去其他人身边? 是......梁溪泄气,放弃挣扎,不过,我今天已经和他分手了啊。 什么!你和他分手了?纪沉鱼腾地站起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那我得赶紧收拾收拾追老婆去了 感谢在20210813 21:34:58~20210814 17:2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害怕、叶一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上柳梢没有头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彩虹色酒吧 窗外雨声淅沥,床上躺着的俊逸青年额头满是汗水,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被什么魇住一般,怎么也挣不脱。 沉鱼,跟我去见我父母吧,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让你们见一面。虚幻的光影之间,他好像听到自己对一个人这样说,语气忐忑而期待,带着隐隐的幸福。 那是个嘈杂的场所,记得没错的话,是他们大学门口那家生意很好的奶茶店。 去见你父母?对面那个年轻男人轻笑一声,他的脸看不真切,几乎已经没了五官,语气里的尖锐却轻易划破长久以来的甜蜜,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打算过。 贺言舒,你还记得被你害死的徐落吗?他是我兄弟。男人的森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顷刻间撕毁全部伪装。 他不过是跟你表了白,你就要疏远他,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他。 那天他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信息,你为什么不回! 分卷(10) 他身体那么差的人,为了挽救那十几箱捐赠的书,在雨里泡了那么久,到死都以为你不愿意见他。 你心真狠呐。要不是知道你恐同,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 男人的话字字如针,扎在贺言舒的心上,他像一尾搁浅在沙滩上濒临渴死的鱼,徒劳地挣扎喘息。 呼呼呼不知道那咒语般的话在耳边回响了多少遍,贺言舒终于从噩梦中逃出来,坐起身来大口呼气。 平复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聚焦回眼前所在的这间屋子这是贺栩的房间,昨天他拖着箱子,又回到了原点。 他揉了揉沉重的脑袋,侧头看向被微风吹起的窗帘。这雨一直从夜晚下到了天明,他可能是稍微有点感冒。 尘封多年的往事一经提起,便像开了闸的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让人的心情沉郁到极点。 徐落喜欢他。是,他那时虽然听说过有些少数的人是同性恋这回事,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所以徐落第一次提的时候,他只当徐落是错把欣赏和亲近当成了喜欢,认为只要好好引导就能纠正。 可徐落似乎很确定自己的心意,表白一次比一次热烈直接,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因为他也非常确定,自己对徐落没有那种情分。说实话他们只是同一个公益协会的成员而已,由于年龄差不多,关系比和其他成员之间稍好一点,会约着一起去敬老院和儿童福利院。 他只好明确地表达他不喜欢男生,并表示最后一次图书义卖之后,就不要再单独见面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徐落真喜欢男的,而他又给不了徐落想要的,干脆不要耽误人家的时间。 义卖前一天,他爸妈正在家里吵架,花瓶、摆件砸了一地,他又一直有换季病,连续持续了一周的低烧。众多烦心事搅得他焦头烂额,吃了药早早就躺下了,把隔天义卖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醒来看到手机里那几十条消息,才发现大事不好,他拖着虚浮的脚步赶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 那时的感觉,可能就和现在一样,身体承受着重荷,头脑却异常痛苦而清醒。 他很自责,自责自己的年少无能,他知道一切其实是阴差阳错,责任并不全在他,但如果是现在成熟的他,可能会处理得更妥善,不至于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但人永远不可能重活一次,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尽量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痛定思痛,徐落的事,成为了他想当医生的契机。 之所以想到徐落,不是因为他这么多年还无法释怀心里的愧疚,而是因为梁溪的那句喜欢上了纪先生。 纪沉鱼、他、徐落,纪沉鱼、他,梁溪,时间的轮轴再次重合,仿佛昨日重现。 无论是为了徐落刻意接近他,还是为了报复他抢走梁溪,似乎都是纪沉鱼复仇的手段还是纪沉鱼最擅长的那种。 就像巴普洛夫的狗听到摇铃就会分泌唾液,他因为当年的事,从那之后对三角关系也产生了某种类似条件反射的极端抵触感。 他们才是一起的,而他被排除在外,那种浓浓的挫败感,让贺言舒头皮发麻。 既然如此,就把地方腾给他们,他走好了。贺言舒想。 拖了好几个小时才起床,打开手机一条梁溪挽留的消息也没有,贺言舒面无表情地按熄屏幕。这样也好,他本来也没有期待什么。 贺念秋看到贺言舒一脸憔悴地起床,担忧地替他端来早餐:言言啊,和小梁吵架了? 贺言舒平静地吃着,半晌后点头:我和他分了。 啊,怎么就分了。贺念秋喃喃自语,还觉得有些可惜。前一阵子贺言舒还总念叨着要带梁溪来陪她吃饭,怎么转眼就成这样了。 不合适,分了也好。贺言舒淡道。 嗯嗯是,那结了婚的还有离婚的呢,谈恋爱分手算什么。贺念秋知道就算分手责任肯定也不在她这个品行端正的侄儿身上,安慰他道:赶明儿姑姑再给你介绍好的,姑姑公司可多青年才俊了,白人黑人都有。 不要黑人。贺栩在一旁吃着煎鸡蛋,吐出舌头夸张地乱抖。一想到他好看的舅舅和巧克力色的男人黏在一起,亲一下就像吃了一嘴的巧克力,咦呃,不敢想不敢想。 小孩子不要种族歧视!贺念秋拿叉子打了一下贺栩的手。 我没有!就是看不习惯!贺栩委屈道,看了眼淡笑的贺言舒,感觉舅舅不伤心啊。舅舅,你是不是忘不了那个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所以和小溪叔叔分手了? 大学的男朋友?什么男朋友?言言大学谈过恋爱?贺念秋不知道这茬事,睁大眼睛望着两人。 贺栩看着舅舅那微笑中带着威胁的眼神,忙眨了下眼,弥补道:是我和舅舅的secret。 贺言舒也冲贺念秋抿抿唇,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下午在家休息,贺言舒收到了朋友的消息,说自己过生日,约他出去喝酒。他本来想推了,可贺念秋觉得他的确需要好好喝一杯,极力撺掇他出去放松。贺念秋还说,这叫庆祝重回单身。 贺言舒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颓废,便答应下来,约好晚上见面。 晚上去到那家约好的酒吧,天色已经暗下去。五颜六色的灯管闪着rainbow的字样,不是他们常去的red wood。听说那家从昨晚起就不太平,像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左右这片儿也就这两家比较热闹,于是他们就换了这家。 其实对贺言舒来说,酒吧只是一个消遣的地方,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不一样?所以尽管是陌生的地方,他却很欣然地找地址前往。 还没进去,在门口就开始被形形色色的客人拿视线黏住。有好几个想搭讪的,看到贺言舒右手中指上带着的黑戒指,就识趣地走远了。 如果能和这么一个优雅清俊的亚洲男人来一场肉。体的邂逅,今晚也不算白来。可谁能想到这人是个无性恋呢?只能看不能吃的话,还不如不要受这个罪。 贺言舒浑不在意,很自在地和所过之处的人点头微笑,他临出门之前戴上那枚戒指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在这种场合才能保持呼吸顺畅。 里面不像国内酒吧那样区分卡座,大面积的区域都是舞池,毕竟大家都是来跳舞蹦迪的,只需要一两张沙发以供休憩就行。 他的朋友们已经差不多到齐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个程序员没来,说加完班马上过来。 寿星白城被人簇拥着,看到贺言舒忙招手,大声喊着:言舒,过来过来。 贺言舒朝他们点头致意,穿过舞动的人群走向他们,还没开口就被另一个人一揽。那人他也熟悉,是他和白城一起在健身房认识的朋友,叫江沣。 可算来了,今儿白城大方一回,开了黑桃a呢,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江沣大声说着,望着众人大笑。 贺言舒温和地笑了一下,拍拍白城的肩膀:阿城,生日快乐。来得仓促,没带礼物,下次补给你。要不我现在先敬你一杯? 杯子还没拿起来,江沣忙上来拦:等会儿的等会儿的,我说贺言舒你这人就是,酒量又不行又爱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怕等会儿酒没了?阿城可说了,酒喝完了就再上,管够! 是,礼物什么的不重要,你们人来了就行,哥儿几个热闹,比什么都强。白城道。言舒你等他们先喝几轮再开始,不然我可把你送不回去。 我酒量还成吧。贺言舒说着,自己先笑了。 谁不知道你是果盘杀手啊。江沣揶揄道,不过今儿咱们不灌你,要集中火力把白城这个寿星先干趴下。 白城哭笑不得: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旁边还有俩人,都不是亚洲人,贺言舒不认识,白城就挨个地介绍。 一群人喝了好几圈后,开始玩喝酒游戏,那游戏是江沣从国内的朋友那儿学来的,叫打浪。规则是这样的,从寿星开始顺时针,每个人给寿星出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题目,要是寿星顺利完成了,就由提问的人喝酒一杯,寿星可以进到下一个人提问,要是寿星答不上来或者不愿意去做,就自罚三杯,并从第一个人的地方重新开始闯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像后浪打前浪一样。 这游戏贺言舒并不陌生,他大学的时候也常玩,遇到纪沉鱼也和这游戏脱不了干系。他对这游戏的唯一感觉就是恐怖,要是不好好回答真心话或是别人提了什么棘手的大冒险,真有可能永无止境地喝下去。 所幸这回针对的是寿星白城而不是他,贺言舒并没有喝很多就顺利功成身退。 喝完酒,一群人就跑到舞池中间去跳舞。周四到周六的夜场,人挤着人,也不知道调酒师具体调的是什么,大多数人都是仰脖喝完就继续投入到疯狂的音乐中,仿佛有消耗不完的精力。 贺言舒不进去跳,只是靠在吧台旁看着群魔乱舞,时不时和调酒师用英文搭几句话,聊聊和酒有关的话题。 他已经过了不知节制地挥洒青春的年纪,不过还挺喜欢这热闹的氛围。虽然这里的人很多,音乐声又很嘈杂,但没有一个人会过多地关注他,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狂欢里在某种程度上说,这里的空气比任何地方都要自由。 调酒师虽然忙得晕头转向,但还是对贺言舒有问必答。来往的客人很多,各种脾气秉性的都有,可和面前这个人一样有魅力的,并不多见。 他的笑容是那样随性可亲,声音又是那样低沉磁性,语速不疾不徐,舒服到人心里去。他又是闹中的静,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又不忍贸然上前打破他身边宁谧的氛围。 连喝了好几个shot,贺言舒的神经变得有些迟钝,周遭就是火热的浪潮,整个人有种迷幻的快感。 音乐声很大,人一波换着一波,转眼白城他们就都挤散了,过了好一会儿江沣才摸过来,凑在他耳边大声说:白城喝多了,我陪他去趟厕所。 贺言舒看江沣自己都站不稳的腿,又担忧又好笑:你待着吧,我带他去。 于是贺言舒便架着白城去厕所,白城一米八几的个子,沉得不行,整个人又喝得五迷三道的,差点走到女厕所去。等到帮他处理好,又将他安置到沙发上,都过了快半个小时了。 贺言舒正盯着白城醉醺醺的样子发愁,便听见惊呼那边有人连开了几十瓶cristal,说可以免费请在场的人都去喝几杯! 周围的人边笑边夹杂着脏话感叹,damn,不知道哪里来的大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败家子开始撒钱 第16章 五光十色夜 贺言舒抬起他清俊的眉眼往人群簇拥之处随意望了一下,便收回了视线。 大多数人都聚过去看热闹了,他却并不打算去。一来,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资本的挥霍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多见证几次就见怪不怪了;二来,他既不爱凑热闹又不喜欢贪小便宜,这种好事基本吸引不了他,不干他事;而且现下最要紧的是,他得想办法把喝醉的白城弄回他自己家。 人群的流动正好给贺言舒身边的空间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一个黑人酒鬼不老实地贴近了贺言舒的身体,低头企图对他做点什么。 贺言舒感受到那人黏糊的动作下意识地皱眉,正要反击,就听到那个黑人叽里呱啦一通大叫。黑人好像被人反关节握住了手腕,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甩到了一边。 黑压压几个人围着走了过来,黑人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溜走了。那些人虽然穿着便服,但一看就是谁的保镖,专门守着准备保护人的。 这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贺言舒微眯着眼睛,大脑运转得很慢。他眼睛有点散光的毛病,一处在这种灯红酒绿的环境,整个视野都是模糊的,纯白光里都能看出彩虹来。 酒精早已起了作用,贺言舒的头脑一阵一阵的发昏。他勉力扭头,想看是怎么回事,却只能看到一个人影从交织着彩虹光圈的昏暗中走来。接着,他就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趁虚而入,抱了个严实。 男人微凉的手握住贺言舒的手腕,带着男士香水味道的身体紧紧贴上了贺言舒的后背,还带着微微颤抖。 这味道,他闻过。不止是那古龙香水味,还有香水下隐藏着的,男人淡淡的体香。 贺言舒的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身子一僵,同时便感受到有人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 那人呼着热气,哑哑地在他耳边说话。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充满依恋,似乎还带些哽咽,让贺言舒一下子就定在了当场: 贺言舒,一逃离我和梁溪,你就这么快活? 纪沉鱼瘪着嘴,语带抱怨,早知道让梁溪多拴你几天了。浑然不觉自己在这过程中煽了多少风,又点了多少火。 饶是贺言舒这么好的性子,听到纪沉鱼挑衅的话语,也绷不住了。况且他还喝了酒,自控力和好涵养远不如平时,他当场就拿胳膊肘用力地顶了下纪沉鱼的肚子,把人推出去老远。 纪沉鱼弯腰捂住酸痛的肚子,讶异地抬头打量贺言舒:贺医生,好大的火气啊! 贺言舒整了整衣领:好说。纪先生没听过一句话吗刚失恋的人最好不要招惹,免得被误伤。 纪沉鱼揉着肚子,死皮赖脸地黏过来: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刚失恋代表孤独、代表寂寞,也代表我多了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他好看的桃花眼在五光十色的灯下极尽风流与魅惑,眨一下都勾魂摄魄。 你想多了。贺言舒伸出自己的右手,亮出他黑色的指环,最近不打算谈恋爱。 看到那晦气的玩意儿,纪沉鱼带着笑意的眉眼迅速冷下去,添了一丝愤怒。这种愤怒连他得知贺言舒和梁溪在一起时都没有出现,却在看到黑戒指的时候冒了出来。 他寒声诘问:你怎么又把这东西戴上了? 当初,他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贺言舒摘下来。他看到这戒指就跟看到仇人似的,恨不得拿钳子剪个稀巴烂。 不远处的白城难受地翻了个身,江沣他们也随时可能回来,贺言舒不欲与纪沉鱼多说,压低声音收回手,认输似地道:行了,纪沉鱼你赢了,我抢不过你总可以吧。 纪沉鱼握紧他的手腕:贺言舒,你以为我是想跟你抢? 贺言舒别过脸,不去看纪沉鱼那咄咄逼人的眼睛:无所谓了。徐落、梁溪,我谁都抢不过,也不想抢。我退出,退出不行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的缘故,越到后面,他的语气越低落,甚至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自暴自弃。 分卷(11) 纪沉鱼却捕捉到了这份脆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谁用拳头猛砸了几下,让他痛得快要窒息。他放轻声音,艰难开口:言舒哥,不是这样的,其实只要你想要...... 只要他想要,世间衡量成功的绝大部分东西,他都唾手可得。学业事业上的成就、前辈长辈的欣赏、同性异性的爱慕,贺言舒甚至都不需要拼尽全力去抢,就能悉数收到手中。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因为自己屡次的任性妄为而变得开始自我怀疑,纪沉鱼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言语传达不了的心急,纪沉鱼只好用行动去做。他低头狠狠地吻住贺言舒的唇,像只嗜血的野兽一样含吮撕咬,直到尝到鲜血的味道才罢休。贺言舒方才沉浸在自己的低落中,一时也懵了,竟没想过要推开这个人。 你做什么?贺言舒抬眸看着面露凶光的纪沉鱼,充满戒备,他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已经泛红发肿了,而这在纪沉鱼看来无疑是一种视觉的刺激。 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拒绝快乐。纪沉鱼突然邪笑了一下,弯腰打横抱起贺言舒,惊得贺言舒忍不住大呼了一声,纪沉鱼!你疯了! 言舒哥,不要浪费我开的那十几瓶酒嘛,章一帮我把人引开挺累的。纪沉鱼晃了晃手臂,让贺言舒下意识抓紧自己,冲人群里发酒的章一的方向努努下巴。 我朋友还在那边躺着,我得送他回去,你快放我下来!贺言舒使劲拍他的肩膀,心虚地看着四周果然有人看稀奇似的把他俩盯着,这对爱面子的贺言舒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章一会解决的!纪沉鱼心情极好地吹了下口哨,浑不在意众人八卦的目光,把贺言舒抱出了酒吧。 纪沉鱼将贺言舒塞进了自己的跑车,又迎着凌晨的夜风把人带进了酒店,按了顶层的电梯后,贺言舒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套房。 进门的时候,房间还没开灯,外面的霓虹灯光穿过一面极大的玻璃落地窗进入室内,红红蓝蓝,有种午夜的淫。靡。 而纪沉鱼也没有插房卡的意思,摸着黑就把贺言舒按在床上,亲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贺言舒,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纪沉鱼恶狠狠地咬了口贺言舒的下巴,而贺言舒只是任他这样,拿那双浅色的眸子看着他,没有回应。 你不喜欢吗?纪沉鱼有些退缩,虽然强行把人带来了这里,但贺言舒要是真不愿意,他还是没胆子强来的。 贺言舒那脾气,真要惹怒了,他这辈子就别再想亲近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他可不干! 贺言舒只是侧过头,望着窗外灯带般的车道淡道:都是男人,没必要装。哪个男人不喜欢? 听起来不是拒绝。 可纪沉鱼的心里却蒙上一层淡淡的失落贺言舒这话,还不如直接拒绝他呢。 两人一人躺着,一人坐着,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刚进屋的那股火气也消下去了。贺言舒扭头提醒:怎么了?还做吗? 纪沉鱼瞪着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半晌,他终于捡起自己刚刚胡乱脱掉的外套,哼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走出了房间。 贺言舒仰头看着天花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言舒,出来喝酒啊。 贺言舒刚一出门,正准备打车回学校,手机便响了。起初还以为是苑敬,结果一看是雷子。 他有个习惯,除了苑敬是从小到大最常玩的朋友,其余做什么事都有对应的一帮人,打球有球友、吃饭有饭友、做项目有固定小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样既方便约人,又不会勉强别人做不感兴趣的事,对他来说不会有负担。 像雷子此人,就是他专门喝酒的酒友。贺言舒不和校内的人约酒,作为学生会主席,被人知道影响不好,所以他要喝酒都找校外的一起,还得去离s大远的地方。为了名声,也图个清静。 所以一看到雷子的电话,贺言舒几乎马上就知道,雷子又是来约他喝酒的了。 正好他今天心情不大好,也想喝两杯:喂,雷子啊,好久不见。 贺大学霸,您忙着呐?雷子还是一开口就开他玩笑。 去你的,别阴阳怪气我啊。贺言舒并不恼怒,只是笑笑。 哥们儿间怎么能叫阴阳怪气?我们这帮子人,全是群没考上大学的,就你一个是重点大学,还不让人夸夸?你说,你不是学霸,谁是学霸?雷子乐呵呵的。 说正事。贺言舒笑着制止他。 我不说了吗?来喝酒。今儿正好人多,热闹,而且黄鑫刚退伍回来了,我们给他接风洗尘。还有不少妹子呢,身材都挺辣的,快过来快过来。 知道了,在哪儿啊? 知道你贺少爷的习惯,在城北呢,和你s大跨了整座城那么远,放心来。 行,你把地址发我手机,我打车过来。 哎,赶紧着啊。 贺言舒打了个车,到了雷子给他发的叫威尼斯的酒吧。因为是临时起意,之前不知道要来,贺言舒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虽然他也不常穿那种吊儿郎当的浮夸风格,但今天这身衬衣牛仔裤的,显然是太死板了点。 不过酒吧里的人还是把视线移到了这个年轻大学生的身上:他的头发清爽地垂在额头,衬得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意气,一身的名牌材质极佳,贵气之余,更显平易近人。 雷子正站起来给人倒酒,看到贺言舒来了忙招手,叫他去他们的卡座那边:阿贺,过来过来,正在说你怎么还不到呢。 贺言舒笑着走过去,一到就被人狂使了几个眼色,他正摸不着头脑,便听到雷子在他耳边悄悄说:对不住啊,兄弟,不知道曼曼要来。 贺言舒愣了一下,才看到对面坐着的黄鑫身边那个穿皮衣的年轻女孩。 雷子不说,他都快忘了是谁了。 贺言舒一脸无所谓地坐到对面,雷子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坐下来。 老黄,恭喜啊,这下是彻底回来了?贺言舒对黄鑫道。 是啊,好久没回家,我感觉城市变化特别大。黄鑫一脸质朴,语气真挚。他晒黑了不少,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身体也壮了一圈。隔着衣服都能看出肌肉的轮廓,可见平时训练的强度之大。 回来了就好好放松放松,想怎么浪哥们儿都奉陪。雷子边给众人满上酒边道。 黄鑫却不好意思地看一眼身边的女生:不了,我得回家陪曼曼。 众人都发出啧啧的声音:哟,这是同居啦。 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可以啊老黄! 大家都在起哄,黄鑫也被闹得脸红起来,叫曼曼的漂亮女孩面上保持微笑,眼睛却有意无意往贺言舒那边飘去,像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贺言舒只当没看见,伸手叉面前果盘里的水果吃。 雷子知道两人间的不对劲,就想做点什么活跃气氛,一把把果盘夺过来,阿贺,这果盘是装饰用的,不是给你吃的,你再吃一口,就自罚三杯。 贺言舒无奈点头,笑着不说话。身边另一个人帮他道:果盘不是吃的是干嘛的? 雷子却翻了个白眼:你是不知道,上次我们就去上个厕所的功夫,他把果盘儿都吃空了。真不知道到酒吧是吃水果来了还是喝酒来了,搁这儿吃水果也不划算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贺言舒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桌边的酒剩的不多了,站起来道:好,我不吃了,我去拿酒。 雷子点点头:去吧去吧。 贺言舒前脚刚走,曼曼后脚就和黄鑫轻声细语地说要去上厕所,紧跟着贺言舒而去。 贺言舒拿了酒回去,便被女孩堵在了半路。 曼曼拿一双画了精致眼线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上来就想替他拿酒瓶:我来帮你。 不用了,我能拿下。贺言舒微笑道,走吧,你回去坐就好。 那个。曼曼咬了咬嘴唇,绞着手指嗫嚅道;贺言舒,我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曼曼:纪沉鱼你这么没种,那姐上了哈? 后半段是校园回忆,应该能看出来? 感谢在20210815 15:34:48~20210816 22:2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念棋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大冒险告白 曼曼。贺言舒摇摇头,轻声制止了她,将那汹涌又急不可待的感情堵在了对方的喉咙里。 他何尝不知道秦曼曼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有些话不适合听,不如将它结束在开口之前。 贺言舒淡淡启唇,耐下性子:曼曼,一年前的事,我早就忘了,你不用再向我确认些什么,我不会让那件事影响你和老黄之间的关系的。一年前那件事,自然是指秦曼曼向他表白,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可秦曼曼并不想下这个台阶,她走近一步,几乎要将贺言舒逼至墙角:不,言舒你误会了,我不要你忘记,我是想告...... 你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黄鑫也是个善良体贴的对象,你们很般配。贺言舒截断她的话头,微笑着由衷道,你没有因为我的事对老黄有偏见,选择了接受他,我很高兴。他好像很珍惜这段感情,作为兄弟,我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他。 贺言舒......秦曼曼怔怔地看着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的人,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这个人接近过,哪怕是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 不只是学历、家世和谈吐,她在方方面面都觉得贺言舒完美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很难想象有谁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走进他的心里。 而且......贺言舒举起自己右手,露出那枚黑色指环,语气透着淡淡的无奈:我是无浪漫情结无性恋者,不会对男性或女性中的任意性别表现出欲望,也无法动心。想想你和老黄相处的日常,你一定不愿意失去那些乐趣吧。 秦曼曼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会儿,肯定地点头。当然,谁不愿意和喜欢的人做亲密的事呢?通过肢体接触获得愉悦,对她来说是本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得到一个木偶般的完美男友并不是她的初衷,但前提是贺言舒没有欺骗她。 秦曼曼扬起好看的脸,最后一次对他展露自己的美,话语像是同自己的和解,又像是对曾经的道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说完,她便往卡座那边走去,走了几步站立在原地,背对贺言舒道:不过扯这种谎骗我,也是难为你了。 看着人离去的身影,贺言舒有些发愣:扯谎? 他无奈轻笑,真是谎言就好了,那他也不至于苦恼这么久,觉得自己不正常。 他和秦曼曼大概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兄弟过得好就行。朋友妻不可欺,他和她本来也没有非要往来的必要。 不知道是不是被贺言舒那番话刺激的,秦曼曼回了桌之后对老黄格外亲热,直接挽着他的胳膊靠到了他的肩膀上,喜得老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大家都在起哄,贺言舒见了只是了然地笑笑,轻轻把手中酒瓶放到桌上。 来来来,人都到齐了吧,没有要上厕所的了吧,要上也给我憋着,等会儿再去!雷子看了一圈,底下坐好的人忙插话,齐了! 都在了! 开喝! 那好。雷子道,挑眉看着众人,露出搞事的眼神,马上就是我们的保留节目,是什么呢兄弟们? 打浪! 浪里个浪来! 没错,就是打浪哈哈哈。雷子瞟到对面那个慢慢挪动的人影,老黄!你干什么去!坐好! 老黄半拉着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曼曼的手,一脸苦相:雷子,你就放过我吧!我多少年没喝酒了,一听到打浪这个两个字我就头皮发麻! 秦曼曼低低地笑,在场的人忿忿点头表示赞同这桌儿谁没感受过被打浪支配的恐惧?每年生日都要来这么一回。不,不止生日,毕业啊、期末什么的也是,反正逢年过节的,都得玩儿。 最要命的是,上次被整惨了的人,下次势必要报复回去,所以这个节目一直被他们保留到现在只要还有人过生日、还有人有喜事,这债就永远还不完。 见黄鑫畏畏缩缩的,雷子转了转眼珠子,鬼主意就上了心头。他拍了下身边轻轻抿酒的贺言舒:言舒,你来打个样,让老黄回忆一下是怎么玩儿? 我?贺言舒笑着摇头,要不我还是给他讲规则吧。 不不不,太复杂了我听不懂,你还是给我示范一下吧。黄鑫装傻。他知道自己今晚躲不过,巴不得有个人顶在他前头,给他当缓冲。 那好吧,输了只喝一杯行不行?贺言舒打着商量。 雷子想了想,表示同意:行,不过到时候黄鑫得喝三杯。 放过我吧!黄鑫搂着秦曼曼大嚎。 在场的人都是贺言舒和雷子共同的朋友,因为贺言舒家境好、学校好,都对他另眼相看。他们都是胡打海摔惯了的,喝死了也没事,但贺言舒不一样。贺言舒一秀秀气气的大学生,又是有钱人家里的小少爷,把人灌出事了可就不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玩游戏的时候大家都有意无意让着他,他选真心话,大家就给他出无关痛痒的、简单的题目,类似于你喜不喜欢吃青椒啊之类的,就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放过去了。 贺言舒一路轻轻松松过五关斩六将,看得雷子直摇头,最后轮到他出题的时候,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指着贺言舒道:这回不能再选真心话了! 贺言舒随和道:行呗。 好,真心话大冒险,你选什么?雷子照例问了一句。 分卷(12) 大冒险。贺言舒干巴巴道。他还有别的选项么? 大冒险啊。雷子坏笑着走到他身边,勾着他的肩膀,伸手指了下吧台:看到那个坐在高脚凳上的,梳长马尾的人了没?你去给他告白,说想和他在一起。 贺言舒顺着雷子的指尖看了一眼,便看到那射灯之下如墨的黑发,和长马尾后若隐若现的一段白皙的天鹅颈。 你够幼稚的。贺言舒难得损了朋友一句,大冒险表白,你是小学生吗? 那你管我呢?我就小学生怎么了?不去就自罚一杯,就问你贺大学霸敢不敢吧!雷子吊儿郎当道。 敢。怎么不敢?贺言舒笑了一下,往吧台走去。 他偶尔也有这种叛逆的一面,干些无聊透顶的事。反正这里离他的学校和家都很远,谁也不会知道他是谁,他可以暂时不去做那个完美的好学生、懂事的好儿子。 嘿。纪沉鱼正和酒吧新认识的朋友说着话,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他疑惑地转过身,便对上一双颖慧的琉璃般的眸子。 纪沉鱼被人拍了发怔,拍人的贺言舒也不禁怔了一怔这人不是女孩儿啊。 刚刚隔了老远,长马尾、冷白皮、天鹅颈的,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是男的。不过就算这人转过来,他也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确定是男生瓜子脸、尖下巴,眼尾自然上挑,不刻意去笑的时候唇角也勾出向上的弧度,典型的桃花眼、微笑唇。 除了天生的漂亮,他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形容。 哥哥你好。男生睁大眼睛,打了个招呼,等着贺言舒接下来的话。 贺言舒看了眼同伴的方向,雷子他们果然勾肩搭背地聚在一起,在远处看着他这边的状况。 我挺喜欢你的,能和我在一起吗?这种游戏也不是第一次,贺言舒驾轻就熟,弯眸对面前的漂亮男生爽朗道。表白的话刚说完,他就想着等会儿怎么给人道歉,解释这只是个大冒险的游戏而已。 答应他!答应他!贺言舒牛批!雷子隔得老远吹了个口哨。 纪沉鱼先是惊讶了一秒,然后犹豫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嗯......好的呀。那就在一起吧。 醒酒之后,贺言舒果然对去酒吧的事后悔了纪沉鱼脑子不清楚,他脑子也不清楚吗?竟然跟着人去酒店开房,还问那种不羞不臊的话。他死都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个晚上的记忆! 斟酌了许久,他觉得还是单身的问题,要是他再次摆脱单身,纪沉鱼就不会那么疯狂,他的生活也就可以走上正轨。于是他吃饭的时候,主动跟贺念秋提起相亲的事,惊得贺念秋叉子都掉了。 言言,你不是说暂时不用我介绍吗?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啊?贺念秋担忧道,你是不是还没走出来?听姑姑说,失恋人人都有,不能着急,得慢慢来,总有一天你能彻底放下的。 贺言舒显得很平静:不是,我只是想尽快安定下来。我三十了,成家立业已经完成了立业,就差成家了。再怎么想,我都觉得还是得找个性情相投的伴儿。 你愿意去相亲,姑姑当然高兴,不过你还是得好好挑,不能因为梁溪不怎么样,你就放低了对另一半的要求和标准。贺念秋翻着手机,看有没有可以介绍的适龄青年,总之你别操心,姑姑帮你安排,你只管去挑就行了。 谢谢姑姑。得到肯定的答复,贺言舒不安定的心稍稍安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章一:boss!!大事不好啦!老板娘要去相亲啦! 第18章 相亲遇熟人 周六,贺言舒就开始了他的第一个相亲局。据说对方家里很有钱,身材也不错,是个abc,也就是ameri ese,从出生起就开始在美国生活的华裔。 这样的背景,贺言舒说实话有点儿犹豫,因为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大和这个群体来往。他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读博士期间才移居到这边,和那群虽然长着东方面孔、思想却完全西化的人显然不是一路的,有些生活习惯和想法完全无法苟同。 朋友圈子里偶尔出现几个abc,也都是经其他人介绍结识,平时不怎么来往。不过每个群体都有例外,还没见面就给人贴标签也是贺言舒很反感的行为,他尽量让自己消除偏见,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贺言舒坐在咖啡厅的玻璃橱窗边,看了下手机的时间距离约定的四点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他的相亲对象还没有来。 为了这场见面,贺言舒提前便把今天下午的工作调整到其他时间段,倒不是多想脱单,他只是想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给人足够的尊重。他习惯在各方各面都给人诚意满满的感觉,每一个约会细节都考虑得无微不至。 可这人竟然迟到了,贺言舒有点恼怒。第一次约会就迟到,也不怪贺言舒减了印象分如果对方没有那么重视的话,那他也得考虑考虑后续是否还有继续见面的必要了。 相亲对象没等来,却等来了陈渭阳的电话。好久没和这人联系事实上自上次看病完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不知道这人今天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 贺言舒接听:喂,陈先生。 贺医生,你在忙吧。陈渭阳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热情豪爽。 贺言舒瞥了眼空荡的桌子:不忙,你有事吗? 贺医生,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陈渭阳道,你要不要和我说点道别语什么的啊? 告别?贺言舒讶异了下,想起陈渭阳之前提起的搬家的事,你要搬去东海岸了? 陈渭阳哈哈笑道:没想到贺医生你还记得啊!不过不是,搬去东海岸的事儿告吹了,我是要回国。 回哪个国......回中国? 是的,我爸身体不太好,国内的生意需要人接手,所以我就答应他回去了。哎你说我这是不是就叫作临危受命,哈哈。陈渭阳倒是很豁达。 贺言舒被陈渭阳的笑声感染,也不禁弯了眸:你是你爸妈唯一的儿子,公司需要人管理,你责无旁贷。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事业顺利。 这么官方做什么?陈渭阳笑道,犹豫了一会儿,其实这次给你打电话,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你直说就好,只要我能做到。 这事儿说来挺麻烦你的。我妈身体不太好,不适合长途颠簸,所以我这次回国就没把她带在身边。家里虽然请了阿姨,可我还是不放心,想请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她。那什么,不用专门去看,就给她带药的时候陪她聊聊天就行!陈渭阳为难道,觉得这请求实在有点不好开口。 贺言舒听完,却淡然一笑:没问题,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看好你母亲的。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付你双倍的酬劳,车费我也报销! 不用的。这是医生的职责,也出于朋友的道义。 给你你就拿着。陈渭阳呵呵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下午忙吗?在诊所里坐着晒太阳? 贺言舒沉默半刻,如实道:我在相亲。 相亲!陈渭阳那大嗓门突然拔高,像有人按了电话的免提一样,贺言舒忍不住把手机往远离耳朵的方向挪开了一些。 那我岂不是耽误你们的约会了? 没有,他还没到。贺言舒叹了口气。 你和你男朋友分手了?陈渭阳依稀记得,自己误会纪沉鱼和贺言舒是一对儿之后,贺言舒告诉自己他有个刚硕士毕业的男朋友。 嗯,所以才来相亲。贺言舒坦然道。 你这么急做什么,还怕成剩男么。陈渭阳嘀嘀咕咕,真可惜,要不是我得回国,我也来和你相相。 贺言舒无语,相亲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么,随随便便想相就相? 你别开玩笑了。贺言舒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嗯就这两天吧。陈渭阳伸了个懒腰,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贺医生,你在这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帮忙。我虽然隔得远,但在这边多少有些人脉,帮你喊人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我就飞回来一趟,再飞回去......那个纪沉鱼,我看挺危险的,要是还缠着你,千万别自己硬扛,一定要叫警察处理,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 贺言舒好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飞来飞去就太麻烦了,放心,我能解决。 好,话不多说,我得去收拾行李了,有事电话联系。 嗯,再联系。 陈渭阳突然回国,着实让贺言舒有些意外。他平静生活久了,很少感受这种大变动。不舍谈不上,只是有点感慨,不过想想也替人高兴男人志在四海,陈渭阳回国闯荡,该有更广阔的一番天地。 社会上每个人的分工不同,有人适合做研究,有人擅长手工技术,也有人能做大老板、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贺言舒并不羡慕其他人,人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为社会作出贡献,并不需要用统一的标准来衡量成功。 人各有命,他欣然接受生命里的每一次离别和变化。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的相亲对象终于来了。贺言舒起身迎接,却发现来人是个熟面孔。 江沣?贺言舒惊讶出声,与此同时,对面那个高挑的男人也一同喊道:言舒? abc,有钱,身材好,这形容确实和江沣完全对得上。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 贺言舒招来服务员,替江沣点了杯他喜欢的饮品,请他坐下: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刚刚真是......竟然在公共场合大呼小叫。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我不知道是你来,害你等了这么久。江沣忙不迭道。 你是故意迟到的?贺言舒抬眸,便看到江沣别扭的神情,八成是一种默认。 应该是我姑姑想给我们一个惊喜。贺言舒道,没事,就当出来喝个下午茶,你不用认真。 嗯。江沣抿了口面前的饮品,颇为不自在。 他们两人因为共同的朋友白城在健身房相识,现在之所以不多谈,是因为他们实在太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菜。 江沣恋爱经历不多,肉。体关系却混乱不堪,床伴无数,玩得很开,贺言舒虽然不是完全保守,也没有这样那样的情结,但身为医生,出于对健康的考虑,也对这种风格的人敬谢不敏。 而江沣对贺言舒,也同样感到一言难尽:在旧金山所在的加州,大。麻早就合法化了,而且旧金山在这方面也可以说是全美最开放的城市,他身边的朋友人人都玩这个,贺言舒却碰都不碰。和这么古板的人在一起,憋都要憋死了,看在白城的面子上做朋友还行,成为伴侣还是免了。 于是两人没坐多久,江沣就提出送贺言舒回去,贺言舒也觉得再坐下去挺尴尬的,便起身跟他走。 刚走到诊所门口那条马路,两人便被突然闯出来的年轻男人挡住了去路。贺言舒惊讶一瞬发现是梁溪,江沣却不认得,皱眉把人拉开一段距离:你谁啊?想干嘛? 梁溪推着江沣的胳膊,直勾勾地看着贺言舒:言舒,听我说几句话行吗?就几句!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躲在街角车里的小纪:哥到场了,但完全没有出场。 感谢在20210817 21:56:54~20210818 21: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迟来的道歉 不是,你到底......江沣也不是脾气好的人,上去就想把梁溪往远处推,贺言舒开口制止:这是我前男友。没事,我们先失陪一下。说完,便迈步走到路的另一边,梁溪抬头看了江沣一眼,紧跟了过去。 两人在不远的地方相对而立,一人背影挺拔、神情淡漠,另一人则垂头丧气,满脸小心翼翼。 说吧,找我什么事?贺言舒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脸上也毫无情绪,像是对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言舒......梁溪咬着唇,犹犹豫豫地从身后拿出一盒巧克力。那是产自法国的松露巧克力,贺言舒在众多甜品里难得喜欢的一种,他花了不少钱才买来的。 这个给你,请你收下。不知怎的,他哽咽了好几次才将这句短小的话语顺利说出口,声音带着哭腔,眼圈也微微泛红。 怎么会这样?如今的贺言舒太可怕了,只需要说一句话,那话语里的寒意就能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冻住。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贺言舒从来都是如春风般温柔的,怎么会给人这么严重的压迫感和疏离感。 来之前的一点信心,还没三分钟就被打击得渣都不剩。他高估了贺言舒对他的感情,以为今天见面,他俩还是能像以前一样亲密只要撒撒娇,贺言舒什么都会原谅他。可原来贺言舒对待自己漠不关心的人,是这样的绝情。 梁溪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很难得的东西,那东西安静细致、润物无声,不显眼但他缺少不了,可现在被人收回去了,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贺言舒只是淡淡垂眸,扫了一眼梁溪手上的东西,没伸手去接:吃了你的巧克力,是不是就代表和你和好? 不...不是。梁溪忽然崩溃般啜泣起来,努力争辩。他一手拿着巧克力去拉贺言舒,一手擦泪,我只是,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没奢求过能和你和好,只是想求你原谅我。做不成情侣,我们接着做朋友也好啊。总之我受不了和你形同陌路!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不能就这样轻易地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贺言舒点头:也就是说,吃了这个巧克力,代表我原谅你? ......嗯。言舒,你能原谅我吗?梁溪抽噎了几下,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贺言舒,我们以前多好啊,你也舍不得和我闹崩的对吗? 分卷(13) 看着昔日爱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贺言舒不觉得难看,只觉得心里毫无波澜:我不原谅。 为什么!平时大咧咧的爱笑男生,竟在街上哭得像个泪人,引得路边楼上的住户纷纷探头出来看,他却浑然不觉得丢脸,只顾着死死地拉住贺言舒,言舒,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三心二意,更不应该当着你的面说喜欢别人。我伤你的心了对不对,你骂我好不好!你骂我...... 贺言舒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我不骂你。不过原不原谅你是我自己的事,你改变不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贺言舒!梁溪闭着眼睛抽噎,放弃最后一丝顾忌,是不是因为纪沉鱼是你前男友,你不愿意我和他来往,所以这么生气?你根本就对他旧情难忘,怪我招惹他对不对!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都听章一说了,他听完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愚蠢至极。 梁溪!贺言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以为相处了这么久,梁溪至少应该是明白他的,不会把他想得那么不堪。 贺言舒。梁溪深吸了几口气,忍下眼里的湿意,我也不和你多说了。纪沉鱼之前把我拴在酒店晾了一晚上,现在又暗示全加州的公司都不许聘用我,你发发善心行行好,叫他放过我。我不像你们家大业大的,我爸妈还等着我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呢! 他拴你?贺言舒皱眉,怎么之前和纪沉鱼见面,没听他说起? 呵,你又装什么老好人呢,你俩旧情复燃当我不知道?他做什么事你应该都一清二楚吧。梁溪知道以贺言舒的性子不至于撺掇纪沉鱼去排挤他,但纪沉鱼做这些事一定经过了贺言舒的默许。 贺言舒听着,忍不住嗤笑出声,他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道:梁溪,所以你今天来这里,还是为了钱。为了钱离开他,又为了钱求他回头,倒也算得上是从一而终。 贺言舒,你从小吃穿不愁,不知道没钱的难处。梁溪只是道。 那你就拿着这些纸,赶紧走。男人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梁溪一回头,便被厚厚的一沓钞票砸得差点又掉了眼泪。 纪沉鱼的声音充满怒气,动作也用了十足的力道,那沓绿色的美钞就这样被风吹撒得到处都是,看得楼上的人目瞪口呆。 纪......梁溪嗫嚅出声,他也就敢背地里抱怨,不敢当面和纪沉鱼叫嚣。 滚啊。纪沉鱼吼道,别让我再在加州看到你。 梁溪怨恨地瞥了两人一眼,捡起钱便走了。 纪沉鱼,你好吵。贺言舒淡道,伸手揉了揉耳朵。江沣从不远处看到了这场闹剧,走到贺言舒的身边,把他胳膊一拉,怎么回事? 你拉谁呢!撒手!纪沉鱼正在气头上,眼看着又来了一个,抓起江沣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推。 他一听说贺言舒的诊所歇了业,贺言舒跑到一家咖啡厅去了,便觉得十分可疑,马上开车到街角盯着。生怕被俩人发现,他只敢在车里躲着看了半天,然后又跟到这里,才目睹了梁溪的出现。 江沣也是个常年健身的,没少动过手,两人一推二搡地就要打起来,贺言舒忙出手阻止:干什么!这是街上,注意影响。 听到没,大街上,不要随随便便拉扯人。纪沉鱼冲江沣道,恨不得往他身上踢一脚。 言舒,这人谁啊,上来就动手。江沣站开了一些,躲过纪沉鱼的动作。看在贺言舒的份上,他虽然气愤,却再懒得和这人计较。 说来话长。贺言舒瞥了纪沉鱼一眼,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赶紧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江沣注意到这语气里的不客气,好奇地往两人之间看了几眼。 能让向来涵养好的贺言舒这么恶语相向,两人要么是仇人,要么是极其亲密不见外。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俩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贺言舒!纪沉鱼气鼓鼓地看着眼前的人,你要跟他走? 纪先生,江先生是我的相亲对象,我们的约会还没有结束,可以请你不要打扰吗? 纪沉鱼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泄了气似的,沉声道:好,我不打扰,祝你们约会愉快。说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车,重重地摔门,狂踩油门。 粗鲁。江沣看着那引擎叫嚣着绝尘而去的豪车,对纪沉鱼此人下了定论。 贺言舒乏味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往回走。 哎,先前来找你的是你前男友,那这个是谁啊?江沣感兴趣地凑到贺言舒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前前男友。贺言舒面无表情道。 没看出来,你感情经历这么丰富?江沣打量了一下这个好看的男人,我突然对你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我觉得,之前我对你的了解远远不够,我想认识真正的你。 贺言舒斜睨他:真正的我很无趣,可能要叫你扫兴了。 我看不会。江沣笑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前几天,把你从酒吧提前带走的男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纪沉鱼:是我怎么滴 今天五星连珠哦。大家穿越了没。 关于我的文名,因为在上一个榜上太不显眼,导致我黑化了,近期可能抽风般地改来改去,不过我永远中意自投罗网。介意的孩子多多包涵! 感谢在20210818 21:49:07~20210819 22: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一茗、巧克力爆炒土豆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熟人的儿子 距离白城生日已经过了那么多天,而且刚刚俩人还在咖啡厅面对面坐了那么久,江沣都没过问起这事儿,现在倒想起来关心了,贺言舒也是觉得好笑。 不是另外的人,就是他,我前前男友。贺言舒目不斜视地走着,没想着要瞒。 那他把你接走之后,你们那晚江沣拖长了语调,一提起这种话题,他就来了精神,一点儿也没想起来目前他和贺言舒还是以相亲对象的身份在约会。 贺言舒装作没听见: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就这么结束啦?你刚刚还说我们的约会还没完呢!江沣拉住贺言舒,笑看着他道。 贺言舒淡淡抬眸:你的date呢?他依稀记得下午的时候江沣还满脸得意地对他炫耀,i've got a date with philip tonight.现在又不去了? 江沣耸耸肩:要是你约我,我或许可以推了呢? 贺言舒别过脸:不必了,快去吧,别让人philip等急了。 开个玩笑。江沣笑笑,挥手,下次再见。 下次见就不是这种场合了。贺言舒回以一笑,转身往诊所走。 继江沣之后,贺言舒接连又去了好几个局,退伍军人、健身教练、牙医,形形色色的职业见了个遍。那些人不是爱吹嘘自己,就是还没说两句就开始动手动脚、展望婚后生活,着实让贺言舒吃不消。 贺言舒面带微笑地应付完他们,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却发现江沣正坐在他家沙发上,陪他姑姑说话。 江沣?你怎么来了?贺言舒换完鞋进门,奇怪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江沣还没说话,贺念秋便道:言言啊,我没想到你和小沣一早就认识,这是你江阿姨的儿子,江阿姨你知道吧,我的大学同学! 哦,这么巧啊。贺言舒面上在笑,心里却笑不出来。 可不是。你看小沣来看我,还带这么多营养品。贺念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东西。 江沣摆摆手:应该的,听我妈说阿姨胃不太好,我特意看过配料,也咨询过医生和营养师,买的这些都不会对胃造成负担。 真是细心呐。贺念秋赞道。 你来就是为了看我姑姑?贺言舒站在一旁,实在不知道江沣打的什么主意。 当然也为了看你。江沣挑起他英气的眉,怎么样?今天相亲还顺利吗? 贺言舒愣了一下:还行。 我们言言说还行,那一般就是不怎么样,真要是特别满意,他会说很好,我把他摸得门儿清。贺念秋哼哼道,不行就算了,过来陪我和小沣坐坐,一起聊聊天。 贺言舒犹豫了片刻,坐到侧面的小沙发上,和坐在中间大沙发上的两人隔了一点距离。 言言这孩子,含蓄内敛得过了头,你应该很了解他吧,别见怪啊。贺念秋笑眯眯地看着江沣,越看越满意。 江沣笑笑:当然,我和他经常来往。 后面的一段时间,由江沣和贺念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十分投机。贺言舒只是坐在一旁听,不去插话。 到了吃饭点儿,贺念秋留江沣在家吃饭,江沣本想答应,看到贺言舒那张不欢迎的脸,便道:还是不了吧,我妈在家等我呢,她一个人,不陪她吃饭回去又要念叨我了。 贺念秋知道自己那小姐妹的个性,也不便多留:那好吧,以后常来玩儿啊。 江沣点点头,临走又坐了下来,对贺念秋道:阿姨,依我看,以后您还是别让言舒出去接触太多人了。 贺念秋愣了愣:怎么了? 江沣瞥了一眼贺言舒,欲言又止,斟酌很久才说:上次我和他见面,送他回诊所的路上,差点被人打了一顿。 贺言舒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这人想干嘛。 这种夸张的说辞显然把贺念秋吓了一跳。虽然贺言舒不是她亲生儿子,可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看重得很,外加江沣又是她好友的儿子,两孩子在外面差点遇险,能不担心吗? 谁啊?他打你们干嘛?贺念秋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移动,见江沣说完就闭口不言,只好停留在贺言舒身上。 贺言舒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纪沉鱼的名字: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那小沣认识吗?贺念秋看向江沣。 江沣看着贺言舒的眼睛,带着笑意道:我也不认识,不过,好像听说姓纪。 姓纪......什么人呐,搁大马路上就对人动手,没素质,我看八成是脑子有点问题。贺念秋骂道。 是啊,他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暴力狂。江沣煽风点火。 也许是认错人了吧。贺言舒打了个马虎眼,把贺念秋应付了过去。等贺念秋平复得差不多,江沣又开口说告辞。 小沣你等等,让言言送送你。贺念秋冲门外喊道。 江沣本来已经走出去了,闻言又退了几步,倚在门口等看着贺言舒,贺言舒只好说:我送你。跟着换鞋出门。 出门的时候,贺栩躲在玄关的地方捏着鼻子学他姥姥的声音:言言,送送小沣吧惹得贺言舒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头。 江沣,你在我姑姑面前提他做什么?下了楼梯,贺言舒对江沣冷声道。 江沣笑了笑,指着自己被纪沉鱼扯过的依旧酸痛的胳膊:他喜欢你吧,我只不过送他点礼物罢了。你看你姑姑把他骂得,要是我告诉她想打我的人是谁,你猜到时候他怎么收场? 贺言舒的眼眸仿佛深邃古井:他没机会见到我姑姑。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想让他好过,至少你姑姑那关他就过不去。江沣笑瞥了他一眼,吹着口哨走了。 贺言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些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此时,纪家。纪沉鱼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抱着靠枕,往他奶奶的嘴里喂葡萄:奶奶啊,你之前说华人圈子里做生意的你大多都认识,是真的吗? 他身边的老妇人八十多岁,头发花白,精神却非常矍铄,眼不花耳不聋,感觉还能在集团坐镇个几十年没问题。整个人的气质精明又威严,只有看向孙儿时,眼神会宠溺得跟浸了蜜一般。 她的孙儿是蜜罐里泡大的暖玉一枚,她捧在心尖儿上的无价之宝。即使已经二十好几了,在她眼中仍然跟三岁孩童没什么差别,只要是孙儿想要的东西,就算是星星也得给他摘了来。 纪安吉受用地吃下孙儿喂的东西,嚼两口咽下去才开口: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儿? 嗯......纪沉鱼干脆躺倒在奶奶的腿上,用脑袋蹭她,奶奶,您认识一个叫贺念秋的女人么?她侄子最近在相亲,我也想去试试。 什么人啊,真有这么好?听纪沉鱼这么说,纪安吉也来了兴趣她孙子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从小到大过眼的都是顶尖儿的东西,只有鸡蛋里挑骨头的,还从没这么夸过一个人。 嗯嗯!他是康奈尔大学的博士,神经科的医生,性格好,长得帅,总之,他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好,哪儿哪儿都好!纪沉鱼猛地坐起来,一口气说了好多个特别。 纪家小公子游戏人间这么多年,头回收了心想要相亲,这对整个纪氏集团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儿。第二天,章一便趁着工作时间贺言舒出了门,提着礼品就去了贺念秋家,贺念秋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云里雾里地就答应了下来。 被江沣闹够了的贺言舒这次长了个心眼儿,知道去之前要问贺念秋相亲对象的具体情况,贺念秋便也耐心地跟他交代了一番:这次这位是大集团家的公子,听说脾气不太好,不见得能高攀得上,你去应付应付就得了。他们家和你姑父挺多商业往来的,人家了解了你的情况,觉得对你挺满意,才提出要见你一面。你不喜欢也别得罪了,客客气气的啊。 贺言舒听得有些奇怪,不想让姑姑为难并不深究,安抚她道:知道了,我不会得罪他的,放心。 到了那家高档餐厅,找到事先约好的位置,贺言舒一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穿着白西装的男人,便眯了眼睛。 分卷(14) 纪沉鱼,好玩吗?贺言舒淡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纪:好玩!(挨打) 一些emo(可无视):关于中英文混用的问题,其实言舒本人用得并不会很多,部分场景和人设想尽量还原人物生活,不太能绕开。有些时候翻译过来感觉变得很怪,不如英文原本的说法好传情达意。个人构想里,这本文本身也涉及到对不同文化观念的思考,或许不大必要,但算是个尝试吧。对由此产生的违和感道歉,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吧。 第21章 我最够格吧 贺医生,你是在怀疑我的诚意吗?我是来和你相亲的呀。纪沉鱼抬头,眸子里像揉碎了星星,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想吃点什么?我帮你点。 我没说过要和你吃这顿饭。贺言舒抬手制止了前来帮他们点菜的服务生,对纪沉鱼道: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把我耍来耍去的有意思吗? 纪沉鱼身体前倾,那张惑人的脸瞬间近了不少:我没有在耍你,我是认真地想约你。既然你都已经来了,饭都不吃就走,回去能交差吗?他的话听上去很真诚,像是真的在替贺言舒考虑,可聪明人都能感受出那语气里的警告,仿佛在说你尽管走吧!我回去会跟你姑姑告状的! 贺言舒想起姑姑那句别得罪了,觉得自己的确不好直接把人撂这儿走了。他冷着脸接过了菜单,翻了两下实在没兴趣,推给纪沉鱼道:我没胃口,你点吧。 见到贺言舒这不耐烦的反应,纪沉鱼也不生气,他微笑着将菜单拿到自己面前,低头选了几样:那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虽然没有问过贺言舒的意见,菜上来却样样合贺言舒的口味,也没有出现他忌口的东西。贺言舒原以为以纪沉鱼铺张浪费的性子,点出来的东西会多得两个人吃不完,结果他出人意料地将分量控制得很合适。 别以为只有你约会会替人考虑,我也会哦。纪沉鱼挑挑眉,转了下手中银叉,不过只为你考虑,其他人我是懒得管的。 你最喜欢的头盘配菜是香橙、西柚,爱吃鱼子酱但很少吃其他海鲜,比起蘑菇汤更喜欢牛肉清汤。纪沉鱼语速缓慢,低沉动听,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贺言舒略微怔愣了一瞬,没回答他,兀自吃面前的东西。 你讨厌大晴天、也讨厌大雨天,最喜欢带点微风的阴天,碰到那种天气,你能在阳台上待一下午。 没有喜欢的动物,与其说是不喜欢,更准确地来说是害怕,不是怕它们咬你,而是怕养久了有了感情,死得时候你会很伤心。 纪沉鱼如数家珍地说着,从对菜肴的喜好说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好像只要贺言舒不喊停,他就可以一直说下去。贺言舒听了一会儿,放下刀叉:你想表达什么? 纪沉鱼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想说的是,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记得比自己的事还要牢。我不相信你的其他相亲对象能比我更了解你,要是我都不够格和你相亲,那就没人够格了。 够不够格跟了不了解没有关系,不了解的话多见几次就了解了,你所谓的优势在我这里不值一提。况且,你应该知道你不够格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我姑姑,我根本不会坐在这里看你演戏。贺言舒淡淡道,对纪沉鱼深情的话语表示免疫。 别这么伤人嘛。纪沉鱼耷拉着嘴角,露出受伤的表情,不和我相亲,聊聊天总可以吧。 你想聊什么? 纪沉鱼沉默片刻,开口:梁溪的事,我不知道会变成那样,对不起啊。 贺言舒切牛排的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常:他......他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纪沉鱼的做法虽然过激,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帮他认清了身边的人。梁溪这人未必有什么坏心眼,但是见异思迁、择木而栖,不能说为人现实就是不对,只能说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吧。 不管怎么样,让你伤心,是我的错。纪沉鱼低落道,没有平日故作绅士的伪装,显露出几分真实的无措。 贺言舒瞟了他一眼:你是在期待我说没事,我不怪你,谢谢你帮我赶走了渣男? 我......被戳穿想法,纪沉鱼紧抿唇线说不出话。 我不会说的,梁溪是不对,你办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贺言舒淡瞟对面的人,那人瞬间丧了气。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贺言舒拿毛巾擦了擦手,语带嘲讽:你说来相亲,结果也只是吃饭不走流程。不说把银行卡摆出来吧,连自我介绍、家庭情况、年收入什么的都不交待清楚,也不知道是相的是哪门子亲。 他平日不是如此尖刻的人,只是看得纪沉鱼总觉得烦躁,他话说得难听点,说不定能让这人知难而退。 纪沉鱼早已没了刚到时的神采奕奕,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郁结,嗓音也是哑哑的:贺言舒。我不是来和你重新认识的。他道。 我不想和你重头开始,我和你之间有那么长的一段过去,曾经真心实意地相爱过,别妄想我会允许你随便丢掉。 不想丢掉,也已经丢掉了。贺言舒冷漠地打断他,早就丢掉了,六年前,你自己帮我丢掉的。 九年前。十一月。国内。s大校史馆会议厅。 童小谣坐在最后一排的木椅子上,腰杆儿挺得笔直,拿着黑色签字笔在纸上工整地做着笔记。 童小谣是大一新生,刚加入学院的学生会,作为本学院的代表过来参加校学生会的会议。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场合,虽然也知道并没有什么人会注意他,但他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点紧张。 现在是晚上七点,会议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整个会议厅说大也不大,就一间大教室的面积,说小也不小,可以容纳整个学校三十多个学院的院学生会代表和校学生会代表。快一两百号人在场,却安静得只听得到白炽灯管发出的嗞嗞的电流声。 这会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底下的人都听得昏昏欲睡,就只有童小谣这种新生还有点新鲜劲儿,像那些每年都参与会议的高年级的学生代表早不耐烦了。 团委和校学生会各部门的干部才一一做完上年度总结,就用了这么久,但这还不算完,后头还有校学生会主席的收尾呢,那才是最难熬的环节。 以往学生会主席讲话,最短也要五六十分钟,等他们赶到食堂饭都没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能做到那位置的,有几个不喜欢走形式?大家都习惯了。 童小谣初来乍到,对这种不成文的规矩很陌生,笑着小声说了句:是不是学生会主席说完就结束了?他很高兴,感觉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去写作业了。 新任学生会主席我还没见过,不清楚他的作风。不过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计时,看他到底能逼逼多久。身边有个学长笑着耸耸肩,饶有兴致又带着点幸灾乐祸地看着童小谣,一副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的表情。 那感觉就像他等着看童小谣会被光速打脸,想让他走着瞧。 童小谣正要说什么,身边有个在睡觉的男孩子烦躁地翻了下身,还吧唧了几下嘴巴,椅子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前座的干部同学听到后面的动静扭过头来道:嘘,不要讲小话啦。 童小谣忙闭紧嘴巴。他对学长的话将信将疑,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按了下手机的计时器,睁着大大的眼睛等学生会主席上台讲话。 十几秒后,一个高挺俊秀的学长迈步走到了前面的台子上。他对底下的同学们有礼貌地鞠了个躬,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童小谣差点看呆了。 十八年来都没有爆过粗的他,此刻心里却有个小人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雾草!也太他妈的帅了吧,我的老天鹅! 看得他这个小gay,都有点心猿意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地(也不那么短暂,比前面的回忆杀要长点)插播一下校园篇。不知道小天使们还记不记得言舒有个叫苑敬的好友,转的这个视角是他对象兼纪哥大学朋友,算是副cp吧。 纪哥是出场了的,猜猜是哪位? 贺:应该不会有人在老婆讲话的时候睡觉吧。明示。 中元节哦,大家走夜路小心被美鬼缠上哦~(那就好了!什?) 第22章 学长的风范 那是个大四的学长。深灰色的毛呢风衣,配着白色高领毛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质文雅随和。虽然隔了很远,但童小谣不近视,仍然能够看到他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和一双琉璃一样的浅色瞳孔。 这样好看的一个人,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难道是艺术学院的学长?童小谣忙去翻与会嘉宾的名单,学生会主席后面跟着的墨院两个大字,给了他狠狠的暴击。 居然是墨院的! 墨院并不是属于某一特定学科分支的学院,而是他们s大的一个特殊的学院。墨院的学生都是从各学院的专业前几名里,通过重重考核选拔。出来的。 那个学院的学生上课与其他学院学生不同,他们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和对未来发展的规划,在不增收学费的情况下,去其他任意学院的专业听课。每年也有知名校友设立专项奖学金,专门发给墨院的学生。可以说,从墨院出来的人,以后都会是行业顶尖,融入到这座城市的方方面面,成为中流砥柱般的存在,是精英中的精英。 童小谣刚入学的时候,也参加过墨院的考试。同学们把要考的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这几门学科称为老九门,而且那题难得简直不像给人类做的。不出意外的,他并没有考上。 而眼前这个学长不仅模样长得好、担任校学生会主席,还是墨院大佬啊!这还有没有天理?怎么会有人能同时拥有高智商、高情商和高颜值三样东西呢!还让不让普通人活了? 受到了多维度的打击,童小谣只好用帅哥的美色来安慰自己。他化悲痛为力量,一刻也不敢走神地听这位新任学生会主席的讲话。 其实望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就算学长说一个小时的空话套话,他也乐意听啊! 学生会主席先是微笑了一下,接着和大家打招呼:同学们好,哦不,今天能来到这里的同学,都有着一颗为了学生工作奉献自我的心,这一点和我们校学生会成员为同学们服务的初衷一致,我想我称呼大家为同志更合适。 刚刚听了太多板正的套话,现在听到学长幽默风趣的言辞,底下的同学都忍不住弯起嘴角。 我叫贺言舒,今年大四,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我的学弟学妹了。大家可以叫我贺学长,或者直接叫我贺言舒,都没问题。贺言舒笑着说,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像是很为难地皱了下眉。 原定的半个小时,超了将近五十分钟,耽误了大家的宝贵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他一脸抱歉,诚恳道,我想以后我们的会议流程需要再精简,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能免则免。现在是七点一十五分,我争取五分钟搞定,长话短说。 听到贺言舒说五分钟搞定,在场的人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惊讶地面面相觑:他不会是在给他们画饼吧,五分钟能讲个什么,刚开个头不就结束了? 底下骚动不已,贺言舒却坦然自若。童小谣发自内心地相信,学长说五分钟,那就一定会是五分钟内结束,一秒也不会多! 这一推断,绝不是因为学长那张好看的脸收买了自己,童小谣肯定! 调节了一下气氛,贺言舒开始作总结。 说起正事,贺言舒便变得严谨认真,整个人的气场比起刚才的随和亲切,多了份让人起敬的凛然。 他首先肯定了去年做得好的那部分工作,却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话锋一转,锐利地指出本校社团过多、活动过于冗杂,从而导致活动质量不高、同学们参与度低的问题。 没有咄咄逼人,但不得不说是一针见血。 底下的学生干部们的脸都红一阵白一阵的这新任学生会主席真不是好糊弄的,能从他们那么冗长的报告里发现问题所在,还当着各学院代表指了出来。这刚上任,就当着众人直接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真的是戳到他们的痛处了。底下坐着的人里,的确有几个很急功近利,只在乎活动数量,不在乎活动质量。贺言舒说的也没错。 看到下属们气都不敢出,贺言舒给会议留了几秒的空白。估摸着他们消化得差不多了,他扫视了一圈,收起了眼底的严肃,又换上可亲的笑容。 时间有限,我点到即止,就此打住。他弯眸。 底下学生干部们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贺言舒弯唇,拿起手中的一叠纸条,走到座位中间的过道上说:下面我发一下调查问卷,里面是关于院校联动方面的问题,请同学们分发一下,填完的放到前面就可以走,不再耽误大家更多的时间了。 学生代表们安静地传着纸条,心里都很惊讶。 被挨个询问意见这种事,在以往都没有过每年都是过来听人念两个小时经,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谁不知道只是做个民主的样子呢。 没想到这次还真让每个人都填问卷、提意见。 收东西离开的时候,童小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升华了。他看了眼手机,贺言舒完成以上内容,真就五分钟不到。 短短五分钟内,他见识到了贺言舒从亲和风趣,转变到严厉果决,接着又转变为耐心有礼的样子,每一次转变,他心里的崇拜就会再加深几分。 怎么会有这么优秀、这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人啊!简直是完美男神! 他还知道不只是他,与会的很多新生,都会从今天起把这个人作为榜样放在心里。即使可能只有这一面之缘,以后很少会再见,但榜样就是像星星一样,会在前进的道路上一直为人指引着方向。 童小谣也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期盼着大四的时候,自己也能成为像贺言舒一样的人。 童小谣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看到人都快走光了,趴在旁边桌上睡觉的那个留着长马尾的男生还没醒,手边问卷的纸条也空空的只字未填。 太可惜了,都没领略到贺言舒学长的风采。童小谣撇撇嘴,走出了会议室。 ...... 贺言舒讲完,拧了瓶矿泉水给自己润嗓子,几个部门的干部走过来和他道别,面上都有些惴惴不安。 大家的年龄其实也只相差一两岁,按理说算同龄人,但是贺言舒的职务摆在这里,刚刚又在这么多人面前指出了他们的不足,他们的心里便对贺言舒多少有点不满和畏惧。 分卷(15) 不过,贺言舒以往的能力以及学科成绩他们都有目共睹,不舒服归不舒服,但服气是真服气,倒也不至于当面和他对着干。 校文体部的部长刘山率先道:贺学长,我们打算去吃烧烤,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晚点还要去图书馆。贺言舒微笑道。 嗯好,那我们先走咯。那些学生干部们忙不迭道本来也不太敢让他一起。 刘山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到贺言舒在后面叫住了他,声音很低:哦对了,刘山同学。 嗯?刘山疑惑地回应了一声。 聚餐可以,但要aa。贺言舒偏头,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刘山的脑袋里一下子就响起嗡鸣,贺言舒这摆明了是知道他借着拉赞助的由头公款吃喝的事儿了。 白炽灯光下,贺言舒的皮肤是羊脂玉般的质感,只有出于这样近的距离,才能看到贺言舒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和他薄得和花瓣一样的好看的唇。 贺言舒什么都知道,却不明说,隐晦地给他敲着警钟,在人前给足了他面子。 他了解,贺言舒这样,并不是想包庇他,因为贺言舒从来不是因私徇公的人。贺言舒应该是想先礼后兵,今天给他打个预防针,让他有点心理准备,真正的处分可能就在下次干部会议上等着他。 贺言舒采取的方式,是公事公办,同时又顾及了他的感受。只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有人情味的方式,此刻更加让他毛骨悚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死个痛快呢! 贺学长。刘山的嘴巴无力地翕动,无法为自己辩解。 还聊什么呢!有同学见刘山没跟上去,蹦到两人面前揽住刘山的肩膀。 没什么,是关于校迎新晚会的事。贺言舒微笑道,已经说完了,快去吧。吃得愉快。 好的!走了走了,贺学长拜拜。那人把神色怔忡的刘山拖着,一起出了会议室。 贺言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打算还了钥匙就关灯锁门,结果他的视线扫到空荡教室的后排时,发现还有个男生没有走。 准确地说,那个男生是睡着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贺言舒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刚打量了一眼,就立刻认出了这人。 男生皮肤很白,是很少见的冷白皮,发型就更少见,是用发绳拴起来的长马尾。鼻梁挺拔纤细,还有着连女孩子见了也会羡慕的天鹅颈。不是酒吧里惹上的那个男生还有谁? 他是真睡还是装睡?贺言舒心里狐疑。 作者有话要说:  纪:我睡了!我装的! 第23章 那人很可爱 倒不是贺言舒拿恶意去揣度别人,只是这段时间以来,这男生反反复复的,实在把他弄得有点怕了。 不是害怕的怕,是棘手,像无意粘上个狗皮膏药,甩不掉,要硬扯还得顾忌会不会撕下来一层皮。 在酒吧里和雷子他们玩的那次大冒险,算得上他近一年里做过的最后悔的事他干什么不好要去给人表白,还是个刚成年的半大小子。 尽管贺言舒再三澄清自己只是在玩游戏,这男生还是把他的告白当了真,坚持以他的男友身份自居,还打听到了他的学院和班级,时不时地去门口等他。也不做别的什么,就站在那里看着,就像在等对象下课一样。 贺言舒知道是自己不对在先,因为他和朋友的恶趣味,对容易当真的人开了玩笑,他必须得负责。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负责不应该是和这人真的在一起,那算欺骗感情,也委屈自己,而是应该负责解释清楚这一切,为他的荒唐道歉。 可他道了歉,也尝试过好言相劝,这人就是不听,说得语气稍微严肃点,就会委屈地去勾他的手指:贺学长,你表了白,就不能不要我。贺言舒不让他去掉姓氏直接叫言舒或者言舒哥,他只好叫贺学长。 好巧不巧,当时酒吧里还有其他s大的学生,都听到了雷子的那声起哄要说贺言舒,那可是s大的风云人物,谁能不认识呢?和贺言舒专业隔得近点的也总在教室门口看到等人的男生。没隔几天学校就有了风传,说他贺言舒在酒吧和人一见钟情,当场表白在一起了,还是个大一的学弟! 最生气的当然是那些被贺言舒拒绝过的男男女女。说什么自己是无性恋,果然只是贺言舒拿来搪塞他们的借口! 贺言舒心里无力,但更多的是懊悔和自省惹上一个情窦初开的男生,算他活该。 话又说回来,接触了好几回,他也没想着去记住这男生的名字,想来也是因为他觉得这么尴尬的关系,以他的性格以后也不会深交,等这人彻底接受这只是场乌龙,就不必再见面了吧。 贺言舒站了好一会儿,男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倒不像是在装。 这实在有点难办。贺言舒一般不做扰人清梦的事,即使他在开会讲话,有人睡觉他也并不是很在意,不会感到被无视了、恼怒地把人弄醒。 其实他大可以把人丢在这里一走了之,不过校史馆到了点就得锁门,不能让这人一直睡下去。 于是,贺言舒屈起手指,轻轻地在桌上叩了几下,尝试着把人唤醒。 这人睡着的时候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呼吸也很轻,就和不存在一样。贺言舒起初还担心他要是睡得沉了听不见怎么办,所幸男生还是感受到了桌面传来的声音,轻皱了下眉头,咕哝了几句,揉揉眼睛醒了。 男生恍惚地盯着桌面发了会儿呆,伸手摸了摸被风吹凉的后颈。从侧面看去,他的下颏线刀削一般好看,迷蒙睡眼又洇了几分魅意,连贺言舒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咂咂嘴,看到桌上有瓶学生会提前摆放着的、提供给学生代表的矿泉水,伸手拿了就要喝。 不知道是手睡麻了没劲儿还是怎么,他拧了几回都没有拧开,便赌气似地将水丢回桌上,继续发呆。 贺言舒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全程就像个空气人儿似的,半点没被他注意到。这样看来,这人又不像是专门来黏自己的了。 他感到有点好笑,随手就拿起那瓶矿泉水替人拧开了。 喝吧。贺言舒递过去道。 也许,他是加入了院学生会才过来开会的。 贺言舒对人很少抱有偏见,只要愿意为学生工作贡献的都算是同僚,即使私底下他不那么愿意碰到,可在这种场合遇见还是欢迎的。这样想想,这男生也不那么让他避之不及了。 男生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站了个贺言舒,抬眸向他看去。贺言舒被看得一怔,虽然五官还很青涩,但丝毫不影响这人的漂亮,难以想象长大了会是多么祸害人的模样。 言......贺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男生惊喜地蹦起来,差点扑到贺言舒身上,啊,我们好有缘,我怎么睡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了呢?难道我还在做梦吗?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在s大,贺言舒头一次见到不知道他是学生会主席的人。 这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在这个人人都带着滤镜看他的地方,这点不同显得很有趣。前提是这人不是在装。 贺言舒并不傻,也实在算不上单纯。由于各方面都很出众,又和各种人打交道,他的阅人经历比很多社会人士都多。白莲花和绿茶他见得不少,多清新脱俗的都有,潜移默化地,就练就了颗七窍玲珑的心。 我来开会。贺言舒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点距离。 我也是来开会的!男生看到他手上那瓶开好的矿泉水,很不见外地拿起,谢谢学长!说完开始咕咚咕咚地喝。 喝到一半,他瞟见桌上的白纸条,把瓶子放到桌上,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他疑惑道。 这是我们校学生会准备的问卷,请同学填写一下,交给我就可以了。既然是在会上遇到,就没必要用私下的语气,贺言舒公事公办道。 问卷?男生被贺言舒生分的语气弄得愣了半天,手足无措地坐回椅子上。他掰开笔盖,把笔一头抵在桌上,一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浏览了一遍那张纸条。 是学长出的问卷吗?他垂眸,长睫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白净的食指摩梭着那张纸片。 是校学生会经过商讨后制定的问卷。贺言舒道,不明白男生的重点在哪里。 嗯......我看不懂是干嘛的。看了半天,男生终于得出这么个结论。 作为学校里的老人,面对这样一个懵懂的新生,贺言舒难免觉得好玩。只怕这人不是替朋友来开会的,就是被人忽悠来的,刚刚又睡了那么久,肯定什么都没听到,于是他耐心道:你觉得现在院校联动里存在的问题,都可以写上去。 男生缓慢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拿起笔在上面先写了自己的学院,名字,然后分外艰难地在底下的空格里填建议。 不知道写了什么,感觉涂改了多次,贺言舒都觉得太为难他了。 写完之后,男生把纸条塞给他:喏,这样就好了吗? 嗯,谢谢同学的反馈,希望同学以后能继续支持、配合我们的学生工作。贺言舒道,说完便低着头开始整理问卷。 男生被晾在一边,贺言舒过了很久都没有搭理他,他只好笑着说了声学长再见,学长晚安,就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宿舍。倒是没有像先前一样男朋友不离嘴。 贺言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抬头望了眼离去的背影。 晚秋的风萧瑟又寂寥,将落叶吹到路的尽头,除了抱着书往宿舍走的三三两两的学生,路上没太多的人。纪沉鱼走了一截路,往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校史馆只剩最高层边上那间的灯还孤零零地亮着,像殚精竭虑、彻夜不眠的眼。 阿落,你能看到吗?我见到贺言舒了。他俊美又带着青涩的脸在路灯下半明半暗,什么表情也没有。 贺言舒关好会议室的门窗和电闸,又锁上了门,才出校史馆的大楼。 走到外面,迎着路灯,他把最上面那张纸条拿起来,打量起纸条下半部分的空格里那一个个墨团。 空格里的字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那么点幼稚,跟小学生写的似的。里面写着:我觉得大家有事多商量,一定能想到好办法。中间商量的商字,被涂了好几次,第一次里面写的谷,涂完又写了个口,最后实在放弃了,干脆写了个古,旁边打了个括号(discuss)。 贺言舒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这笑容和他开会时候那种得体、挑不出错处的笑容不一样,是很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 毕竟在尖子生云集的s大,这种程度的低级错误是很难一见的。可以看出字的主人要么是以特长生的身份招进来、有很严重的偏科的毛病,要么从小不是在国内读的中学,对汉字不熟悉。不管是哪一种,贺言舒都不得不承认那人还有点可爱。 他用清润的嗓音,饶有兴致地念出那个男生的名字: 计算机学院,大一级,纪沉鱼。 作为学生会干部,贺言舒见识过的人名很多,有的人名字起得文绉绉的引人遐想,见了本人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难免觉得有点失落。所以有时候,贺言舒觉得名字朴素比华丽好,如果一个人的名字难听,见到真人发现人很不错,就会有种意外之喜。 贺言舒念着纪沉鱼的名字,却难地得不觉得违和。回想起来,那个男孩子发型像女孩子,长相也秀气,即使用了沉鱼落雁这种险词,也不让人感到尴尬,反而有种很恰当的感觉。 贺言舒不禁猜想,他家父母是想要个女孩儿结果生了男孩儿?会不会他还有个姐妹叫纪落雁? 想到这里,贺言舒摇头笑了笑,知晓名字之后两个人的交情就感觉更进了一步似的他操心这个做什么? 整理好问卷,又到图书馆自习了一会儿,回到住处已是十点。 苑敬正挂着个耳机,关着门打游戏,贺言舒连敲了好几下门都没听见,直到苑敬瞟到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闪烁了几下老贺,才接了喊道:老贺啊,什么事? 开门。贺言舒言简意赅。 马上了马上了,这局打完的。苑敬焦灼得很,没法离开电脑。 贺言舒只好靠着门,就着楼道的灯看了会儿书。五六分钟后,苑敬才拖着个拖鞋,过来给他开门。 怎么又不带钥匙?苑敬慵懒地摸摸脖子,伸了个懒腰。他的裤腿卷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贺言舒看见皱了皱眉:要穿秋裤,注意保暖。 苑敬是他发小,俩人从穿开裆裤的幼儿园时期就是同学,一直到现在都是。贺言舒读的医科本科要读五年,但苑敬这个数学学院的大四学生却是马上要毕业了,实习啊面试什么的在外面比较方便。 贺言舒起初打算像之前一样在宿舍住,但苑敬非软磨硬泡地拉着他出来住,贺言舒本来也无所谓住哪儿,想着苑敬这么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一个人住外边儿,的确很多事情搞不定,于是就和苑敬一起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公寓。 一走进屋子,贺言舒就看到沙发上和地板上散落的衣物,有苑敬的,也有女性的。 带女人回来我没意见,自己的衣服自己收好。贺言舒说是这么说,还是弯腰去捡那些衣物,仔细地替他叠好放在沙发边。叠完之后,又拿桌上的酒精免洗啫喱给手消了下毒。 苑敬特黏糊地跑过来把贺言舒一抱:言舒舒,你最好了,毕业我就娶你过门! 贺言舒把他一推:恶不恶心。言语听起来不客气,表情还是很和善。 虽然俩大帅哥从小形影不离,但贺言舒知道苑敬只是喜欢和他胡闹而已,一个浪子、一个无性恋,还真不可能产生点友情之外的东西。所以苑敬的玩笑话,贺言舒向来也不当回事。 苑敬没脸没皮地笑,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你晚上在做什么?阿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贺言舒一愣,摸摸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哦,我晚上有点忙,没看手机。 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吧。贺言舒母亲把贺言舒管得有多严,他是知道的。兴致勃勃地拿起耳机,继续打游戏去了。 贺言舒打开手机,看到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全是言女士。他眸子沉了沉,深吸口气走到阳台,拨通电话。 分卷(16) 连嘟了三声之后,那边传来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女人的声音:喂。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那声音透着威严,有种说一不二的霸道。 贺言舒没喊出口的那声妈被堵在了嗓子眼,调整了一下道:我晚上学生会开会,然后去图书馆了,没看手机。 现在在哪儿? 到住处了。 开视频我看看?那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入v啦,会有万字(有吗?)更~~还会抽奖哦~ 名额不想设置太多,但想塞厚点!玩的就是心跳!证明欧气的时候到了!都来抽呀! 作者携儿子儿媳乞讨卖艺: 贺:咳,全订当你老婆。 纪:什么(声音渐小) 作者君:(拍拍手上的灰)咦,刚刚是有什么被拖走了吗?不要在意。全订言舒舒给你当老婆哟! 小章子(大哭):boss!boss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哇啊啊啊! 感谢在20210822 11:07:54~20210823 22: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秦半夏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驱散那乌云 贺言舒沉默了几秒, 按下视频键,给母亲看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是阳台,我没在外面。他转了一圈, 将周围360度的画面都拍进视频中。 言宴这才满意地点头, 语气没什么波澜:言舒, 天气冷了,人容易懈怠,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对自己严格要求, 你和别人不一样, 知道吗? 贺言舒知道她口中的别人, 除了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尤其指苑敬。她觉得苑敬的不。良作风可能会带坏自己儿子,碍于两家的关系,她不会阻隔两人来往, 但她也绝对不会容许贺言舒跟着苑敬鬼混。 贺言舒苦笑,他的母亲从来都是这样, 即使说到天气冷了,也不会说句加件衣服, 而只会要求他严于律己、不要懈怠。 他敛眸,轻声:知道了。 下周末外婆过生日记得回家, 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没等贺言舒说再见, 言宴就挂了电话。 贺言舒握了握手机,指节因用力变得发白。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态, 并不是怨恨或是愤怒,他早就没了那种激烈过度的情绪,毕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他只是这会儿谁也不想理, 就想单独待着。等他自己消化好了,或许能心平气和下来。 贺言舒靠着阳台的水泥墙站了许久,望着楼底下的车水马龙,直到苑敬连叫了几声才回屋。 医科生的生活繁忙得分不清是周内还是周末,数不清的实验和考试把人的时间占得满满当当。贺言舒这段时间熬夜熬得日夜都颠倒了,加上还有学生会那边的事,就更加晕头转向。等到稍微闲暇一点,反应过来一周都快过完了,转眼就是周六。 贺言舒这才想起来,他明天还要回家去给外婆过生日。 其实不用言宴提醒,贺言舒也记得这个日子,更准确地说,作为好孩子的代表,贺言舒早在十岁的时候就熟背了家里每个亲戚的生日,无论亲缘远近,精确到年月日。 他会在每个特殊的日子给亲戚送上礼物和祝福,家庭聚餐的时候他也是第一个站起来帮忙张罗、给长辈敬酒的。这无关乎孝顺或是亲戚之间感情好,只是他家为了显示家教和礼节,顺便炫耀他的懂事而已。 懂事、省心,家长对待孩子最高的称赞,贺言舒比身边的任何人都要更常听到。 只是他最近真的很忙,忙到来不及给外婆准备礼物,但最让他烦躁的并不是礼物的选取本身,而是回家。 贺言舒这个人,其实并不怎么恋家。 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苑敬还因为想家掉了几滴眼泪,贺言舒笑话他跟小姑娘似的,苑敬还拿话噎他,说他就知道装。逼,脸上逞强罢了。但贺言舒真的是一点也不想,也许,他和他妈言宴女士说的一样,是天生的冷血、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 不论是因为他自身的原因还是因为家里的气氛,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对贺言舒来说绝不能算是好待的。他感觉透不过气。 s大的学生大部分都潜心学习,很少有耽于玩乐、荒废学业的。今天虽然是周末,图书馆里依然一座难求。人和人几乎是紧挨着坐的,一眼望过去,不仔细点连空位都找不到。加上还开了空调,室内就很闷热、令人呼吸困难。 贺言舒望着面前药理学的书上密密麻麻的化学方程式,觉得自己肯定是看不进去了,索性出去透透风。 图书馆里面人多,外面倒是空旷得很,几乎没有什么闲逛的人。碰上一两个步履匆匆的,也是在往图书馆里赶。 贺言舒绕到两栋楼之间的风雨走廊,从口袋里掏出根细烟和打火机,拢着手熟练地点燃,抽了起来。 这片儿是他大一的时候就发现的宝地,处于图书馆的后方,墙壁凸出的种植区长出的常青藤蔓正好将这里围成一个视野的盲区,从图书馆正门和各楼层的窗边都看不到他。但他又能越过矮墙看到图书馆后方的小花园和人工湖,既僻静没人来,风景又好,很适合忙里偷闲。 他抽烟是向谁学的呢?好像是雷子他们,起初因为矜持只是吸进去不过肺,后来渐渐就喜欢上了这种放松的方式。 或许称为叛逆方式更合适。多么好笑,对修身自持的贺言舒来说,吸烟都能算得上是很过分的恶习毕竟他连上课迟到都没犯过。 这要是在平时,贺言舒不会选择在校园里抽烟。虽然这里少有人来,但毕竟是在人流量很多的图书馆附近,被人看到学生会主席猫在角落吞云吐雾的,观感不好,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影响更不好。 成年人抽烟没什么,不过贺言舒并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自己这样的一面。至少在人前,他需要保持端正得体的优等生形象和他一如既往给人的印象一样,也和他妈言宴女士谆谆教导的一样。 这种表里不一的矛盾,贺言舒并不觉得是虚伪,他愿意将其解释为礼貌。对陌生的人,他并不需要展示太真实的一面,因为大家想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优秀的壳子而已,里面是什么样不重要。 他今天太累了,也有些憋闷,如果不抽烟,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抒解大脑皮层不断传来的疲惫感。 贺言舒卷起毛衣的袖子,轻轻地在风中抖了抖烟灰,他不经意地往旁边望去,就看到走廊尽头那个瞪着眼睛的男生。 纪沉鱼。贺言舒眯了眯眼睛。 真的很邪门,他的这一面总能被这人无意撞破。上次去酒吧也是,这次抽烟也是,贺言舒都怀疑这人脑子里是不是安了什么雷达系统。 纪沉鱼显然也认出了面前这个靠在墙边、长腿随意交叠而立的清俊学长:衣袖卷至肘间,露出白皙又劲瘦的胳膊,眼神满是慵懒和冷漠。随着薄唇轻轻一吐,一圈白雾从口腔逸出去,最终消散在身边郁青的草木中。这给本就蒙了寒霜的深秋,又添了几分沁凉的冷意。 贺学长,在图书馆附近抽烟可不好哦。贺言舒尚在皱眉,纪沉鱼领先反应过来,走过去弯眸把他指缝的烟拿走捻灭,眨了下眼睛低声提醒:当心着火。 那声音轻轻小小,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像蝴蝶停在人的心上,还扇了一下翅膀,刮得人痒痒的。 纪沉鱼那双晶亮的笑眼直直地撞进贺言舒的眼里,这么近的距离一时让人难以适应,贺言舒自然而然地后退了一步,换上微笑:纪沉鱼同学,好巧,你也来图书馆自习? 听到贺言舒叫自己,纪沉鱼很惊喜的样子:贺学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去打听了我吗? 贺言舒被噎了一下,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偷看了纪沉鱼填的意见单吧。他淡淡道:你提过的,忘了? 我提过?纪沉鱼摸了摸脑袋,可能是我不记得了吧。 嗯,提过。贺言舒帮他再确定了一次。 那学长记性也挺好啊,我提过一次就记住了。纪沉鱼相信得很容易。 纪同学活泼开朗,给人印象深刻,想不记得都难。贺言舒将打火机收进去,似是无奈。 活泼开朗?纪沉鱼像是听不懂贺言舒话语里的讽意,噗地一声笑了,凑近道:我可以理解为贺学长很喜欢我的性格吗?那贺学长是不是想继续做我男朋友了? 这样的问话过于直白,有种孩子气的天真,要不是见识过很多次,贺言舒都要招架不住。一直以来,他接触的人都是圆滑世故的、能把一番话说得既迂回又滴水不漏,像这种直接的画风,很少见。 所以贺言舒渐渐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警惕是不是多余的他真的分不清,纪沉鱼是真不见外,还是在故意装傻、想和他套近乎。 你性格很好。他只道。要是肯听人劝,不要把他在酒吧的玩笑话当真,就更好了。贺言舒边想边往楼梯下走。 本来他也只是出来放放松,他和纪沉鱼也不熟,没必要一直闲聊。既然这里有人了,他就不想在此多待,打算给人腾地方,顺便结束他们的对话。 贺言舒掏出手机,给苑敬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书放的位置,让苑敬给他拿回去。等下他直接回家给外婆过生日,就不用放东西了。 贺言舒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敲手机,有种下逐客令的意味,纪沉鱼却好像没看到,跟上来说个不停:学长,我今天不是来自习的,我是来找一本和c++有关的书。国内的计算机相关的书写得不好,翻译也不到位,可英文原版都太贵了,一本都要几百上千,我买不起,只能来图书馆借了。 贺言舒抬了下头,职业病使他条件反射似地耐心回答:我们学校每年会拨上亿的款项用于采购书籍和购买网上资料的版权,再难找的书,只要是学术相关的,不说很多,几十本肯定是有的。实在找不到,用学号登陆图书馆的网站,也可以免费查阅电子版。 真的吗?这么方便?纪沉鱼像第一次听说一样,眼睛里放出新奇的神采,做咱们学校的学生好棒。 贺言舒笑着摇摇头,有关图书馆的使用常识新生开学第一周就有专门的人去教,不用说,纪沉鱼肯定是翘了。 不知怎么,虽然和纪沉鱼拢共就认识月余,贺言舒却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把这个小男生的性格摸透了。纪沉鱼对他来说就像是透明的,他就算不刻意去看,也能一览无余。 这根本就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少年人啊。他之前到底在担心什么?贺言舒忍不住嘲弄起自己的多疑。 走到图书馆楼下,迎面便吹来一阵冷风,纪沉鱼被吹得打了个激灵,才意识到他已经跟着贺言舒走出来了。 贺学长,你要出校?纪沉鱼一副还有满腔的话没说完、被噎在喉咙里的样子,脸上的失落清晰可见。 贺言舒点头:嗯,今天周末,我得回家看看。你也别太晚了,周末还是可以约几个同学一起放松放松。仍是学长关心学弟的做派。 我还想请学长帮忙找找书呢......纪沉鱼别过脸,小声道。 图书馆的查阅机器很方便,你该学着使用一下。贺言舒笑笑,走了。 学长拜拜。纪沉鱼咬了下唇,不舍地摆了摆手,和他道别。 贺言舒出了校门,打车回家。不知怎么,和纪沉鱼瞎聊了一小会儿,他原本烦闷的心情都被搅和没了,想到要回家,也没有起初那么抗拒。 纪沉鱼也许是在他的冷处理下学乖了,不再强调他们是在一起的,这让他感受到了舒适、恰当的社交距离。 坐在后座,贺言舒不由低头笑笑,惹得司机从后视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好几眼。 车经过校门的时候,他还往图书馆的方向眺望了一小下纪沉鱼已经进去了,不知道找到书没有。 离家还有二十多分钟路程的时候,贺言舒给附近花店打了个电话,定了束花。等他到了家门口,花店送花的人也到了。他把花接过来,捧着花,拿钥匙开门。 他外婆和他爸妈平时并不一起住,只不过今天外婆生日,言宴把她接到了家里面。 贺言舒一打开门,就看到他外婆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和他小姨聊天。 贺言舒环顾了一圈,没看到他妈的人,紧绷的身体便放松了几分。他和外婆、小姨的关系算不上毫无隔阂,但比起和他爸妈,相处起来还是自在很多。 我孙儿回来了,还给我买花啦,太有心了。舒秀晴看到贺言舒进了家门,马上招手让他过去,言蜜也连忙站起来,给这个高材生外甥腾座儿。言蜜没有子女,从贺言舒出生,他就是这个家里的核心,准确的说,是三家的核心贺家、言家、舒家。 贺言舒没有自己的名字,也不需要起单独的名字,家人的姓氏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他是为了家人的期望而生的。 贺言舒是孙子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是三家的指望,更是言蜜这个因为体弱、无法生养的可怜人将来唯一的依靠,所以她一直都对这个外甥关怀备至。 谢谢蜜姨。外婆,生日快乐。贺言舒道。 他坐过去,把那束被人精心插好的淡色捧花递给外婆。香水百合和香槟玫瑰交错着,含苞欲放的花瓣上坠着小颗的水珠,隔着一小段距离都能闻到那清新的芳香。 舒秀晴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任何一个年龄段的女人会拒绝鲜花,更何况这是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外孙送的。 言舒啊,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吃得好不好?学业忙不忙?没有发烧吧。贺言舒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吃的喝的都由她亲手操办,孩子一到换季就容易发烧,她牵挂得不得了。 贺言舒笑着逐个回答:很好,吃得好,不忙,没发烧。您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回答这些问题就像形成了定式,因为总是这几句一样的话。每次他接他外婆的电话,苑敬就在旁边笑得不行,还在旁边学着他那个板正的强调:吃得好,睡得好,您好不好?蜜姨好不好? 我们都好,不用惦记我们。学业忙就少给我们打电话,一个月打一次就行。学习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跟个独行侠一样、不和人来往,人毕竟是群居动物,要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舒秀晴又开始老生常谈。 贺言舒坐得端正,垂头听教,突然就听到门开的声音,接着是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咚咚声。 分卷(17) 姓贺的还没过来吗?言宴披着一身黑风衣,扫视了一圈屋子冷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快乐~一更~ 感谢在20210823 22:31:05~20210824 23:0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甜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rthur/だざいおさむ 13瓶;雪羽探花 7瓶;酒慕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出差变度假 屋里的人俱是面目僵硬地看着她。舒秀晴最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 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贺言舒却是在场最尴尬的一个,不为别的, 只因为他也姓贺。 贺言舒手指无意识地攥住裤子, 指节发白, 却还是站起身,状似平和地微笑道:妈, 回来了。 嗯。言宴随意应了一下, 脱了靴子换棉拖走进来, 把包扔在沙发上, 贺霆东没到? 姐夫要来吗?没接到电话呢。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吧。言蜜走到她身边打着圆场, 扯了扯她的袖子,姐,今儿是妈妈的生日, 我准备了可多好吃的,你要不过来看看? 言宴也觉得都闹了这么多年, 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不该继续发脾气了, 强撑着把那股子气压下去,哑着嗓子道:妈, 生日快乐,我给您买了台按摩仪, 应该这几天就到了。 嗯,你管好自己的脾气, 和贺女婿过踏实日子,比送什么都强。舒秀晴不咸不淡地说。她也是大家庭富养出来的,就算是她的女儿, 也不能给她气受,只因为有贺言舒在场,才让她多忍耐几分。 什么叫我不想过踏实日子?明明是他......被舒秀晴一刺激,言宴又爆炸了,言蜜忙把她往厨房拉,姐姐姐,快来看我这次炖的甲鱼汤,还有甲鱼蛋呢,可鲜了,你替我尝尝。 言宴只好作罢,跟着妹妹进了厨房。 贺言舒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愣了会儿把他妈扔在沙发上的手包拿起来,将包链一圈一圈地收好,然后放到一个方便拿的位置。 我去给妈和蜜姨帮忙。贺言舒说了句,就要往厨房走。 舒秀晴白了厨房一眼,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拉,做饭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你那双手是拿笔写字的。 贺言舒无奈,只好跟着外婆坐到沙发上。外婆从小就不让他做任何家务,理由是他只需要认真学习就好,就算是他想替家人分担,也不会允许。 如果说他妈对他是毫无温情,那他外婆则是保护过度。无论哪一种,都让贺言舒有种,他不被需要的错觉。 或者说,他只需要按照她们想要的样子活下去,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但他不能否认,他父母给他提供了其他家庭难以企及的优渥环境,而他外婆和小姨,也对他好得不能再好。 他不能要求太多,什么好处都被他一个人占了怎么行,他拥有的已经足够了。如果能好好守护这一切,他愿意一直做个懂事、优秀的儿子、外甥和外孙。 吃晚饭的时候,他爸爸贺霆东来了,还给舒秀晴买了许多保健品。言宴的脸色刚好一会儿,他又一连接了好几个商务电话,舒秀晴也觉得强留不好,就松口让他去处理自己的事。 贺霆东又坐着寒暄了几句,叫舒秀晴注意身体,对贺言舒说没钱了找他要,最后连说了几句下次补偿的话,便出门应酬去了。 一关门,言宴就把筷子一丢,在木桌上砸得啪啪响:不知道是应酬去了还是找谁去了。 贺言舒的筷子也动不下去了,言蜜道:姐,瞧你说的,你这也太多心了吧。姐夫就是去谈个项目。 他们贺家人不都这样?你看看他那个妹妹。言宴抠着指甲上快脱胶的指甲油,吹了口气道。 说贺霆东的时候,贺言舒虽然难堪,但也认了,因为毕竟贺霆东的确对不起他妈过,但言宴背着人说贺念秋的坏话,他却心里很不痛快。 因为他姑姑,是他在家里唯一能够交心的朋友。 念秋?她的事我也听说了,是和之前那个人退婚了?处得不好?舒秀晴难得关心一下贺家的小辈,不过也都多少年了。 什么处得不好?是跟着个外国佬跑了。听说还是个已婚的。言宴一脸不屑。打从贺念秋小她就不看好她,学习不成只有出去打工,又为了个有妇之夫和家里翻了脸,直接跑到美国不回家了。这种人和她受到的教育,显然是相去甚远。 不是已婚。那个人离婚了。贺言舒道。 他很少反驳他妈,事实怎样又如何,姑姑始终是姑姑,他记得她对自己的好就行。但不知怎么,他就是不想让在座的人看扁了贺念秋。 不是她们认为的那种人生,才是好的人生。他都弄不清自己是替贺念秋打抱不平,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好的不学,顶撞长辈倒学得有模有样?面对贺言舒时,言宴又拿出那种权威式的语气,大三的时候就叫你把学分修完出国,非要按部就班,你看你还得在国内多耽误几年。我说过,你听你爸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我想平平淡淡的,就在国内读完书,毕业了做个医生。贺言舒没抬眸,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平平淡淡?贺言舒,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空想,你和苑敬那帮子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不一样,你是要成大事的,明白吗?言宴咄咄逼人道,我给你联系了国外的导师,国内大学的学业赶紧给我处理完,我送你出国。 对孩子这么凶做什么,言舒不愿意出国就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和苑家小子一样有什么不好?舒秀晴听不下去了,插话道,人家孩子多轻松,就你儿子每天埋书里,都快成个书呆子了。要我说,随便读读,毕了业接手公司,也别出国也别当医生,就算只吃家里的分红也饿不死。 妈,言舒早晚给您宠坏。接手公司也得拿点文凭才能服众,读点金融或者工商管理,我找的导师都说了,言舒天份好,出了国跟着他做研究,写论文都愿意带上言舒的名字。读完了,回来正好接班。您和他爸一样短视得很,怎么老给我拖后腿。 科研不科研的我不懂,外国佬评的奖也就那么回事,我只知道我孙孙隔得远我照顾不到。 贺言舒盯着面前的碗,一直没有说话。他身旁的玻璃展柜里还放着他从小到大得过的各种奖杯,什么样的都有:数理化生的一等奖、区羽毛球赛的冠军,还有编程比赛、新概念作文的各种奖项,几乎囊括了方方面面。 此刻那些奖杯,虽然被擦拭得干净反光,却也只是一堆沉默着的死物,不能为他辩解什么、争点什么。 贺家的企业是医疗卫生方面的,旗下有多家私人诊所和医院,也有生产药品、医疗用品、医疗器械的子公司,所以他爸爸听说他想做医生,很倾向于赞同他。 他外祖父是个做房地产的生意人,他妈妈原本想出国深造,作为大女儿却不得不接手言家的企业。自己得不到,就想让贺言舒搞点学术,在科研路上走得尽量长久,然后接手家里公司,既承担了责任,又替她圆了梦。 他外婆的娘家的生意也做得很大,现在在她几个兄弟的子女手上,给贺言舒一点股份,安排个清闲的职务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三条路的分岔口,不是这条就是那条,都是一眼望得到头的道路。别人眼中的幸福,在他眼里却是烦恼。 好像怎么走,都是死路。 贺言舒从小就知道,聪慧不是好事。 聪慧不是好事。聪慧意味着责任,意味着能者多劳。你有义务去满足身边人无止境的企盼和要求,也责无旁贷地要接手那些复杂费神的任务。 不过如今看来,也不只是那些。 贺言舒写完手中的最后一份病历,将它轻轻放到文件夹中收好,望了眼外面寂静的街道。 越过几年的光阴,当时的很多烦恼都变得淡如烟云。曾经高得像灭顶的山一般困扰着他的东西,如今都被他跨了过去,那些拖拽着他的千丝万缕,也被他扯断了。从前认为布满迷雾的前路,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黑暗无望。 能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很幸福。他无比庆幸自己的能力还算能够得上这个门槛,他被病人们如此迫切地需要着。 整理完病历,贺言舒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又打开笔记本里的文档编写了起来。下个月他要去费城参加行为和认知疗法的会议,将在众多医生、研究员和医药企业代表面前做演讲。要讲的东西是他之前的研究成果,其实已经很完备了,但他还想再对着这几月新出的样本数据再检查检查,确保演讲的严谨。 一连忙了很多天,贺言舒终于定了稿,将诊所病人后面一段时间的排表调整好之后,他回家收拾行李,为过几天的外出做准备。 贺念秋倚在门边看着自己忙前忙后的侄子,问:你这几天都几点回来的? 贺言舒眼也没抬,把卷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凌晨一两点吧。这样放衣物的话,最能节省箱子空间吧。 你回来得太晚了,我还以为你一直是在诊所睡的呢。贺念秋打了个哈欠。 听到那接连不断的哈欠声,贺言舒抬眼:你等我了吗? 贺念秋砸吧嘴,揉了揉那头卷发:没啊,我熬夜看剧来着。 哦......他就知道。 你去哪儿出差啊?贺念秋终于想起来关心侄子的去处。 干什么。你要和我一起去?贺言舒道,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是去办正事的,不能一直陪着你。 我就随口一问。我看看有没有小姐妹在那边,要是有,我就把小栩带着去度个假。不用你陪,我们自己能玩儿好。 这点贺言舒倒是毫不质疑,要论玩儿,他还没见过谁能玩儿过贺念秋。 当年京圈儿有个公子哥为了追她,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没入她的眼,最后瘫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抱着鸟笼子哭:我的小秋儿啊,小秋儿。 家里人实在没法儿,只好请贺念秋去帮忙劝,想让他重新振奋起来。 贺念秋进了那间四合院,把他那鸟笼子一踢:小葵花也当个宝?提出去要被那群遛鸟的大爷笑掉大牙。你就不是吃喝玩乐那块儿料,趁早做你的正事去! 批完鸟,她又开始批他的蝈蝈、风筝、陀螺,总之把他为了她学的半吊子玩意儿都数落了个遍。那院子那么大,竟然没有一样能让她看得上的。 狗血淋头地骂完之后,她便昂着头,在众人惊骇的眼光下走出了大门。 那公子哥从此洗心革面,再不玩物丧志,发奋图强做了大官。每每碰到贺家人,他就要问起贺念秋,但得到的只有一句她嫁到国外去了。 贺言舒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小,之所以印象这么深,是因为那是他头一次发现原来他家也有这么潇洒的人。 他姑姑太帅了,能从那座牢笼里飞出来,像一只骄傲的百灵鸟一样。 如今他也飞了出来,和姑姑一起在天空自由翱翔。 不过偶像就是用来破灭的,面前这个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女人,好像和当年那个视权贵如粪土的女侠大相径庭。 是去费城。贺言舒忍不住拿出皮筋,帮姑姑把头发扎了起来。 费城?贺念秋夸张地转过头,差点被扯痛头皮。 嗯,怎么? 言舒啊。贺念秋突然换上一个谄媚的笑容,握着贺言舒的手,肉麻地看着他。 啊? 我还真有个认识的人在那儿。 贺言舒怎么也没想到,她姑姑口中说的那个认识的人,会是纪沉鱼他奶奶,纪氏集团的创始人,纪安吉女士。 当他牵着贺栩站在那栋别墅门口,看到纪沉鱼幅度超大地冲他挥手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着了某人的道,掉头回车上的心都有了。 贺念秋却一个劲儿地把他往那边推:言舒,到了,快把行李提过去。 贺言舒只好提着行李推着箱子,上了台阶。 念秋啊,你来啦。纪安吉拄着拐棍,站在门口迎接,平日严厉的眉目在看到贺念秋的时候却变得异常的和蔼慈祥。 纪老太太,您还好吗?贺念秋像个小女孩似的跑过去和纪安吉贴脸颊,上次david就让我来看您,可我生了病,一直不见好。听说您最近在这边度假,我侄子正好来出差,就过来陪陪您。她所说的david,就是她那个和纪氏集团有生意往来的美国人老公。 这就是言舒吧。纪安吉顺着看了过去,眼神落在贺言舒身上。 贺言舒微笑道:老太太好。 好,好。纪安吉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头,他和你长得很像,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的。纪安吉对贺念秋道。 可不是!我小时候去幼儿园接他,老师都说他是我儿子。我生得出来这么出息的儿子就好了!贺念秋掩嘴而笑,带着老太太也笑了起来。 这是小栩,来,小栩跟太姥姥打招呼。贺念秋推推身边粉雕玉琢的娃儿。 太姥姥。贺栩乖巧道。 小栩乖。 介绍完一圈,纪沉鱼仍只是站在纪安吉身边笑着听他们说话,贺念秋素会察言观色,主动道:这是沉鱼吧,好乖哦,大人说话都不插嘴的。 也亏得是贺念秋,依傍着夫家的财力才敢这么说话,这要是其他人,怎么也不会这样形容一个集团少当家的。不过这话却正中了纪安吉的下怀,她生平最喜欢友人跟她一样把纪沉鱼当小孩子看待,恨不得所有人和她一起把纪沉鱼宠着,当下就挽了贺念秋的手道:我家沉鱼啊,就是乖得不得了。 沉鱼,跟人打招呼。纪安吉道。 姑姑好!纪沉鱼得到了首肯,像终于被人松了缰绳一样,热情地走到贺念秋面前喊了一声。 贺言舒几不可察地皱了眉谁是他姑姑? 这小纪公子怎么这么激动,跟打了鸡血似的。贺念秋一时也不顾称谓是否合适了,受宠若惊地回道:你好啊。 言舒哥!喊完贺念秋,纪沉鱼又马上转向贺言舒,眨着星星眼喊道。 分卷(18) 纪先生。贺言舒扯扯嘴角。 听到这客套的称呼,纪沉鱼不乐意了,瘪着嘴看向纪安吉:奶奶,你不是说你和姑姑关系很好吗?言舒哥怎么这么见外? 贺念秋唯恐这小少爷生气了,忙拍了下贺言舒,笑着对纪沉鱼解释:没有的事,他是太害羞了。言舒,换个称呼。 啊,原来是这样。言舒哥,你不用害羞,叫我沉鱼就好!纪沉鱼笑道。 沉...沉鱼。当着长辈的面,贺言舒不好发火,只好勉强地叫了一声。 纪沉鱼差点没被贺言舒那别扭的神情弄喷,他轻咳了几下,用手背掩饰唇畔的笑意,一手提过贺言舒手中的箱子:快进来吧,别站门口了。 好,老太太咱们进去吧。贺念秋也搀扶起纪安吉。 大人们都一个接一个地进去了,贺栩跟在最后。他盯着眼前那个偷偷勾舅舅小手指,又被舅舅无情推开的男人,表情深沉。 这个叔叔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离万字还差几百,不管了,四舍五入差不多! 帮大家梳理一下时间线: 徐落死17,纪沉鱼17,贺言舒20。 纪沉鱼大一18遇贺言舒大四21。九年前。 纪沉鱼大四21和贺言舒研二24分手。六年前。 纪沉鱼27重逢贺言舒30,现在。 第26章 奶奶的爱好 纪氏集团的总部在旧金山, 纪沉鱼和纪安吉大多数时候也住在那边,不过他们在北美的各个州都有房产,方便度假和出差。 这次, 纪沉鱼便是趁着清闲, 陪奶奶到费城休一段时间的假。 贺言舒原本担心, 以纪安吉八十多岁的高龄,乘坐长途飞机会不会有危险, 转念一想以纪家的财力, 拥有私人飞机和专属航道是正常的事情, 便稍微放心一点。 这种关心纯粹是出于医生的职业素养, 他习惯于考量身边每个人的健康状态, 无关于谄媚或是其他。 贺念秋和纪安吉很有话聊,纪安吉坚持要他们在这边住一阵子、多陪陪她这个老人家,贺念秋也十分愿意。 因此不管贺言舒再怎么不想和纪沉鱼处在同一屋檐下, 也只能答应这别墅离他会议的地址挺近的,比另找旅馆要便利得多。 所幸这别墅很大, 有五层,他不用和纪沉鱼低头不见抬头见。 纪安吉腿脚不便, 住一楼,给他们一家人安排的房间在四楼, 而纪沉鱼的房间在五楼,他正上方的那间。如果不特意去找, 他和纪沉鱼碰到的可能性很小。 贺言舒想,他每天除了在房间整理稿子也不用出来做别的事, 把纪沉鱼当空气人就好了,这样,便自在很多。 起头几天, 纪沉鱼还真没来骚扰他,楼上也安安静静的,不知道是不是躺在床上玩儿。贺言舒翻着资料偶尔休息一会儿,还会疑惑地抬头望几眼天花板。 不过望完之后,他又把这种好奇抛到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准备演讲之中了。 两天后,会议正式开幕。这会议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如峰会那样隆重,学术话题没那么多样,但也来了不少人,短短的一两天肯定结束不了。 贺言舒只去前三天,后面几天由医药企业代表讨论药品定价,他可以不用去,只需要最后再去个闭幕仪式就行了。 他的演讲一向没什么可担心的,论证有理有据、姿态不卑不亢,不出意外地赢得了满堂的喝彩。 接下来的几天,他结识了不少业界顶尖的人士,也同他们交换了很多想法,许多他私底下觉得不太可能实现的东西,讨论过后发现居然真的可行。 这趟收获颇丰,让他觉得总算没有白来。 会议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三天,结束的时候,贺言舒都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几乎忘了自己会议外的时间是怎么过的,更别提关心贺念秋和贺栩玩得怎么样了。 不过想想也应该是和纪安吉在家里泡茶、看电影、听音乐吧。纪安吉是情趣高雅的老太太,他上下楼的时候曾注意到客厅有老式的留声机和唱片盒。 纪安吉让章一给贺言舒他们一家都在门口录入了面部信息,贺言舒从外面回来直接刷脸就可以开门。 就算做好了预想会看到怎样和谐的一幅画面,贺言舒一进门还是吃了一惊。 纪沉鱼正蹲在地上,拿木桶给她姑姑泡脚。 他侧对着门半蹲着,衬衫由于怕被水沾湿卷至肘间,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他的头微微扬起,眼睛弯成一条缝,笑得开朗:姑姑,快把脚伸进去试试! 贺念秋虽然已经脱了袜子,可还是被纪沉鱼的热情给吓到了,犹犹豫豫地将白净的脚放到木桶里。温暖的药水瞬间酥麻了她的神经,让她不自觉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舅舅!站在一旁的贺栩发现贺言舒回来了,忙撒丫子跑到他身边去,拉拉贺言舒叫他蹲下来,凑到他耳边道:这个纪沉鱼好肉麻啊。 贺言舒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说完摸了摸贺栩的头,侧头轻声:他怎么想起来给你姥姥泡脚?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说有很多泡脚的中药和香料,然后就端出来了。贺栩瞪大眼睛回忆,嘟嘟囔囔道。 言舒哥回来了!纪沉鱼安置完贺念秋,瞧见门口窃窃私语的一大一小,走过去道,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能听吗? 不能。贺栩顾着腮帮子道,偷听人说话不礼貌。 偷听人说话不礼貌啊。纪沉鱼学着他的腔调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一脸遗憾,那好吧,我不听总可以了。 哼。贺栩对纪沉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脆扭头不理他。 言舒哥,开会辛苦吗?饿了吧,我叫章一准备晚饭。纪沉鱼异常殷勤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姑姑泡脚。贺言舒不搭他的话,语气生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不信纪沉鱼没有打鬼主意。要是纪沉鱼敢伤害他姑姑,他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为了避免麻烦而听之任之。 给长辈泡脚不是很应该的吗?纪沉鱼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你别多想,我也经常给我奶奶泡的。我还会按摩,手艺还是向盲人师傅学的呢,你要不要试试?他凑近贺言舒,在他耳边吹着气道。 不试。贺言舒身子一僵,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亲自帮忙泡了一次脚,贺念秋对纪沉鱼的好感就又上了一个台阶。如果说之前对纪沉鱼的夸奖还有一半是出于对纪安吉的逢迎,那么现在贺念秋就是完全真心实意地喜欢上这个心细嘴甜的年轻人了。 现在这年头,像沉鱼这种在外能干、在家贴心的孩子,根本没处找啊。 贺念秋一边帮纪安吉磨墨,一边道,沉鱼接手集团也有个几年了吧,之前唱衰的人都被他弄得心服口服,谁不知道纪氏这几年规模翻了几翻?我听david说,沉鱼很有想法,锐意改革在业界都是出了名的,现在纪氏员工里90后的比例相当高吧,吸收了不少新鲜血液。 他能懂个什么,他只是不喜欢和那些老家伙玩儿而已。纪安吉眼也没抬,轻哼道。 纪安吉闲暇时就爱写书法,用的也不是市场上卖的那种瓶装墨水,而是用油烟墨或是松烟墨的墨锭研磨而成的墨汁。 这墨多好,细细腻腻,磨出来还发紫光。贺念秋啧啧称赞。 纪安吉但笑不语,执着毛笔深吸了口气,作出十足的架势,挥手写下豪迈的三个大字:【日日新】。那霸气苍劲,丝毫不比男人的逊色。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纪安吉拿着笔在空中比划,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新了一天,就应该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 您也是这么教育沉鱼的吧。贺念秋含笑道。 他能听得进去才有鬼。洗澡倒是挺勤的,今天洗,天天洗,洗了还要洗。纪安吉无奈之中透着宠溺,他啊,就是爱干净。 被夸奖的主人公此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一块点心较劲。他死活想喂给端坐在沙发另一头、看医学期刊的贺言舒吃,却总是被贺言舒将手拍开。 沉鱼,过来帮奶奶把这幅字裱好挂墙上去。纪安吉远远地使唤道。 哎,好,马上就来。纪沉鱼只好失望地把糕点顺手塞到贺栩的嘴里,噎得他跟个颊囊藏食物的仓鼠似的。 言舒,你也来搭把手。贺念秋的声音随即而来。 贺言舒合上期刊果然躲不过差遣。 好,姑姑。 章一帮纪沉鱼拿了木框和玻璃,将纪安吉的字裱了进去,递给纪沉鱼。纪沉鱼随手一拿,比着四面八方的墙壁道:挂哪儿啊奶奶? 你随便找个地方,觉得哪儿合适挂哪儿。 哦。 纪沉鱼找了半天,像有选择困难症似的,满屋子乱撞,贺言舒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无头苍蝇一般,也不干预。 又不是他的别墅,他哪有决定挂哪儿的权利。 这傻小子,言舒,你快帮他看看到底哪儿好。纪安吉笑得喘不过来气,贺念秋忙去拍她的背,给她递蜂蜜水。 就这儿吧。正对大门。贺言舒指了下正面的墙。 这主意不错。纪沉鱼拿着字过去,扭头对贺言舒笑着说,言舒哥,你帮我看看挂正了没。 好。 于是纪沉鱼就站在凳子上,往墙壁钉钉子、挂字。 其实这些事情可以让家里的帮佣做,但纪安吉非要孙子亲自做,大概也是觉得这样更有生活情调。纪沉鱼倒也听话,奶奶让干啥,他就去干啥。 地方选好了,挂字又是件艰难事。 纪沉鱼当局者迷,站在字前,不是往左歪,就是朝右斜。贺言舒左、左、右、右地提醒也不管用,要么就没动多少,要么干脆就矫枉过正、歪得没边儿。 弄得贺言舒强迫症都犯了,干脆站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想凭着自己的记忆亲自动手去调整。 纪沉鱼,你说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么笨手笨脚,就别怪他讥讽了。 下一秒,纪沉鱼便将他那双修长宽阔的手覆在贺言舒的手上,侧头在贺言舒耳边语气暧。昧:就是有脑子才这样啊。 又被耍了。 贺言舒的呼吸滞了一瞬,顿时就要抽手,忽地听见身后纪安吉的一句:嗯不错,这下是正了。 尝到一次甜头,纪沉鱼便开始变本加厉,逮到机会就要把手压到贺言舒的手上,经常在沙发上看着看着电视,他的手就搭过来了。 纪安吉和贺念秋也都在客厅坐着,纪沉鱼却一点也不怕,前面不好伸就从背后勾贺言舒的肩,弄得贺言舒动不动就突然起立,引来另外三人疑惑的目光。 而那位始作俑者,只会装作一副纯良的样子,跟着他站起来:言舒哥是不是无聊了,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吗? 这富丽堂皇的别墅,还真不是好住的。 纪安吉虽然久居国外,其实对中国文化还是有很深厚的感情,而且越到老,越有那种渴望落叶归根的感觉。 除了书法,她最喜欢的还有一项京剧。她这次到费城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喜欢的京剧演员赴美演出。活到这把年纪,日子都是掐着数的,对她来说好的演出看一次少一次,便一次也不能错过。 正巧贺念秋也是老票友了,趁着贺言舒那边会议还没闭幕,还能在费城待几天,纪安吉就安排了两家人一起去看演出。 当晚表演的是《四郎探母》,国外喜爱京剧的人很多,来捧场的不仅有上了点年纪的华裔,也有年轻人、本地土著,总之是一票难求、座无虚席。 纪沉鱼特意为纪安吉安排了楼上的雅座,和贺言舒、贺念秋一起乘车过去。贺栩在家里睡觉没来,由章一照顾着。 贺言舒对京剧了解不多,听不懂台下的人唱的是什么,只有对着唱词本子才能勉强对得上。 纪沉鱼抿完茶,扭头越过身旁专心听戏的奶奶,看了一眼贺言舒:俊逸的男人低头看着册子,昏黄的灯光自上而下地照在他的脸上,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圈高光,唇瓣很薄,唇珠却性。感地上翘,让人忍不住猜想吻上去是什么味道。 听戏都这么认真,学霸果然是学霸啊。 听了一会儿,贺言舒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给姑姑和纪安吉抱歉地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包厢,去走廊接电话。 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会议那边有人约着吃饭,问他有没有空过去。 贺言舒将他姑姑和外甥搬出来,把饭局推了他本来就对这类应酬没有兴趣,那些人结交他是想要名,但他却对他们给出的利没兴趣。 挂了电话转身,便看到纪沉鱼站在走廊和包间之间,两只手各拿了个插了吸管的玻璃瓶。 纪沉鱼举了举瓶子,挑眉道:我出来拿饮料,你在这里做什么?言下之意是我可不是跟着你溜出来的。 接个电话。贺言舒淡淡,靠在栏杆上眺望楼下舞台。 有事?纪沉鱼站到他身边,也靠着栏杆将胳膊搭了上去,递给他一瓶饮料,喝吗?有事就不用喝了,去办你的事。 贺言舒敛眸,长睫扇了扇,接过饮料:没有事。 其实在这里看也能看到,不用回包厢是不是?纪沉鱼侧头望着他笑道,从这个角度看去,底下锣鼓喧天、旌旗招展,衬得纪沉鱼一张脸是又亮又艳。 贺言舒没有回答,他虽然不喜欢和纪沉鱼待一起,但并不会见了他就躲,那样只能代表自己还不成熟,没那个必要。只要纪沉鱼不说奇怪的话,他还是能和纪沉鱼相处的。 在外面透透气挺好,在包厢坐着实在无聊,起初的新鲜劲儿已经过了,再听下去他就要睡着了。 你听这个不困?贺言舒好奇道。 不困啊。很有意思的。纪沉鱼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奶奶喜欢这个,一直是我陪她听。 贺言舒点头,纪沉鱼和奶奶的感情那是没得说,视线停留在楼下咿咿呀呀的人身上。 四郎探母,讲述杨四郎战败被擒之后投降辽国,又策应宋军破辽的故事。 分卷(19) 奶奶在国外这么多年,没少被骂叛徒。纪沉鱼轻笑,但其实她一直都想回国,也有意把生意的重心转移到国内。我这样说,不知道你信不信。 贺言舒沉默了一会儿:我信。也能够明白她爱听这戏的原因。 不止是纪安吉,还有贺念秋,对于和她们有相同经历的每个海外侨胞来说,这戏恐怕都有很深重的意义。 被同胞误解,是一件很难过的事。贺言舒出国的时候,或多或少也有过此类感触。 如果我回国,你愿意一起吗?纪沉鱼盯着贺言舒的脸,突然郑重地问。 这问题太过突兀,贺言舒愣了几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贺念秋的声音打断了:言舒,沉鱼,你俩在那儿干嘛呢?老太太找你们,快过去吧。 哦,就过来了。纪沉鱼冲贺念秋笑着招了下手,对贺言舒轻声补了一句,我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 贺言舒莫名其妙的,把刚刚那句问话没当回事,跟着两人回了包厢。 晚上,贺言舒给纪安吉在睡前例行检查完心跳,微笑着说:您的身体状况很好,不过每天的血压还是要按时量,这几天早上有我帮您,回去后就要叫其他人代劳了。说完瞟了眼纪沉鱼。 纪沉鱼忙道:我来,我看会了,我帮您量。 纪安吉白了他一眼:现在的仪器比你智能,你还是歇着吧。 听到这顿数落,纪沉鱼吐吐舌头表示抗议,意思是我蠢呗,贺言舒却抿唇笑得开心。 天气转凉,纪安吉叫帮佣替贺言舒换上了厚一点的被子,还将空调调到了适宜的温度。贺言舒找好衣服准备洗澡,就发现纪沉鱼站在自己门口鬼鬼祟祟的。 有什么事么?贺言舒抬眸冷淡道,注意到纪沉鱼脸颊上的那抹红晕。 那个,奶奶叫我帮你看看空调温度合不合适。 很合适。 让我进去看看嘛。 这房间是我住,我觉得合适不就可以了?贺言舒看着他,拒人千里,我用得着你看?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纪沉鱼呆在门口。 借过,我去洗澡。贺言舒拿了毛巾,想侧过身子从纪沉鱼身边挤出去。 我帮你调水温!纪沉鱼又自告奋勇道。 纪沉鱼,你今天怎么回事?水温我会调,又不是第一天用。贺言舒不耐烦了。 你调得对嘛?这玩意儿有点复杂,和一般的不一样,我总担心你洗了几天的冷水澡。纪沉鱼说什么也要进浴室帮他调,你放心,我调完就出来,不会耽误你洗澡的。 这东西虽说和贺念秋家的不一样,上手却不难,就连小栩摸了几次也能自己冲澡了,纪沉鱼这是在怀疑他的智商? 贺言舒的脸冷下去,指了指浴室门口,从唇中吐出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看纪某如何赖上床 感谢在20210824 23:30:21~20210825 23:3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椒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豆布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尘 20瓶;雪羽探花 10瓶;九天倚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非要和他睡 浴室的门在面前砰的一声关上, 纪沉鱼央求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那阵风扇了一巴掌。 他抬手,怨念地在那道磨砂玻璃门摸了又摸, 郁闷地将额头靠在了门上。 浴室里, 淋浴放水的声音很快传来, 打在瓷砖上淅淅沥沥,该是贺言舒在洗澡了。 西裤口袋传来手机的振动, 纪沉鱼慵懒地掀开眼皮, 拿出来瞥了一眼。 看到屏幕里闪烁着的amber的字样, 他的眸中瞬间凝聚起凌厉的光。 喂, 什么事。纪沉鱼刻意走远了几步, 确认浴室中的人不听见,才接通电话。 纪先生,不好意思, 这么晚打扰您。amber的声音轻软,却不卑不亢, 恭敬礼貌。 有事说事。纪沉鱼靠到楼梯的扶手上,不耐烦地扫了眼浴室的方向。 佳迪公司, 据说下周就开启预售了。amber直截了当。 纪沉鱼的眸子沉了沉,思索了片刻, 压低嗓音:知道了。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amber问。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就好。纪沉鱼语气随意, 补了一句,芯片材料研发那边, 叫他们加快动作。 是。 贺言舒打开浴室门,便看到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靠在楼梯边,眸色深邃如夜。那人的神情稳重又肃杀, 完全不似平时那般嬉皮笑脸,反而具备着他那个年龄段该有的成熟。 那一瞬间,贺言舒恍惚觉得六年前那个狠心分手的男人又一次站在了自己面前冷血、残忍、毫无怜悯。 但是下一秒,那人的反应就让他不禁觉得自己刚刚只是产生了错觉。 纪沉鱼转头一看到他,立马笑容灿烂地黏了上来。 洗完啦。 这人守在他浴室门口,想干嘛?贺言舒有些不自在。 纪沉鱼嗅了下空气中洗发水的清香,指着贺言舒滴着水珠的头发道:言舒哥,你洗头了吗?我帮你吹头发吧。 贺言舒没有吹头发的习惯,他嫌吹风机太吵,拿起肩上的毛巾道:不用,毛巾擦擦就好。 那怎么行,到空调房感冒的。纪沉鱼一把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回浴室,开始翻箱倒柜,你还没用过我的吹风机吧,可好用了,噪音很小的,温度也合适,不伤发。 找了半天他才想起来:哦对,这不是我的浴室,我的放在楼上呢。他对贺言舒正色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没跑出去几秒,又回头塞了个橘子给贺言舒,想来应该是在四楼走道旁的果盘里拿的,等我哦。 贺言舒盯着那蜜桔,感到有点好笑,真的站在原地等着纪沉鱼回来。 为了方便纪安吉上下楼,纪家别墅配备有家用的小型电梯。要按纪沉鱼原本那懒散样儿,就算是一楼到二楼,他也要坐电梯移动,坚决不走路。但这次要给贺言舒拿吹风机,他等不及,直接用跑的。 贺言舒就听到木制地板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接着是纪安吉从贺念秋的房间里出来,朝楼上关心:沉鱼啊,你干嘛呢? 啊没事,奶奶,我在找吹风机呢。纪沉鱼抽空喊了一声。 你的吹风机不是在一楼吗?前几天我给你理了发,放在楼下了。 哦对,我忘了。接着咚咚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地从五楼到了四楼、再到了一楼。依旧是忘了乘电梯。 您还给沉鱼理发呢。贺念秋和纪安吉在门**谈。 外面理发师又贵,手艺还不好,万一把他弄伤怎么办?我干脆买了个推子,自己在家给他剃。纪安吉做了个剃头发的动作。 这话不假,国外不比国内,职业技术人员薪酬很高,理个发几百美元的都有,折合人民币都得上千了。纪安吉虽然现在有了钱,却还是保持着当初勤俭的习惯,能省则省。 哈哈哈,您的手艺还挺好的。贺念秋应和道。 还凑合吧,主要这孩子也不挑,最开始几次,我给他眉毛都剃没了还是笑呵呵的。 沉鱼孝顺,您老就享福吧。 言舒,站那儿干嘛呢?纪安吉隔着楼梯,注意到站在浴室门口拿了个橘子的贺言舒,关切了一声。 哦,没什么。找点水果吃。贺言舒愣了愣,举了下手中的橘子。 嗯,想吃什么自己拿,早点休息吧。纪安吉道,等下沉鱼上来,也叫他早点睡,别夜猫子似的日夜颠倒。 好的,我提醒他的。贺言舒道。 老太太,那我再给您按按,就送您下去休息。 好。 两位长辈进了屋,纪沉鱼才满头大汗地重新出现在四楼旋梯口。他是很容易出汗的体质,没爬几步汗水就哗啦啦地流。 晶莹的汗珠从他光洁的额头沁出,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儿,又滴在衬衫上,这并不给人脏兮兮的感觉,反倒让他像刚出浴一样性。感。 不知道纪沉鱼这是想整他还是在整自己。贺言舒无奈地想。 找到了,我给你吹头发吧。纪沉鱼喘了几口气,冲贺言舒笑着道。 贺言舒指了指自己刚用毛巾擦过的头发:差不多了,不用吹。 要吹要吹。纪沉鱼将贺言舒推进了浴室镜子前,插上吹风的电插头,低头专心替贺言舒吹起了头发。像生怕贺言舒跑了一样,他的手轻轻搭在贺言舒的肩膀上,贺言舒稍微一动他就将贺言舒掰回原位。 纪沉鱼的动作很轻,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发间穿梭,让人感觉很舒服。头皮传来温热的触感,浑身上下都因此变得暖洋洋的。 贺言舒看着镜子中一前一后站立的两人,思绪有些飘忽。 以前他们也曾有过这种场景,只不过那时他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一向是纪沉鱼不安分地到处躲,他非按着人把头发吹干,从没指望过纪沉鱼照顾他。 那时候纪沉鱼还是一头长发,洗完头发不吹干,就爱湿着睡,隔天又着凉感冒。他在医院实习、偶尔回不去的时候,总能担心地睡不着觉。 他那时太喜欢这个人了,直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那种心悸的感觉。可那颗心已经死了,便如被露水浸透的灰,无论如何也不能复燃。 回过神来,纪沉鱼低头望着他呢喃:言舒哥,你的头发好细好软,还不打结。听人说,一个人的发质随他的性格,头发细软的人性格温柔、从来不为不必要的事牵绊纠结。 不纠结,不代表像某人一样失了忆,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 贺言舒的眸子里满是冰冷漠然:要说头发柔软,徐落的头发应该更软。他温柔大度,你闯什么祸都能原谅你、替你转圜,可惜他死了。他死了你才来找我,可我不是他,没和你青梅竹马,更不想负责别人的烂摊子。 他本不想这么尖锐,可事实就是如此,纪沉鱼的做法荒唐又可笑,他只不过是点明而已。 纪沉鱼的手颤了颤,从背后用力地环住了贺言舒,声音微抖:贺言舒,我没有拿你和他比较,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喜欢你、想靠近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贺言舒慢慢地发力,挣脱身后紧缠着自己的男人,将吹风机从插座拔下,冷淡着头也没回:吹得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 纪沉鱼颓然地看着贺言舒从他怀里离去,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将他的视线阻隔在外。 再回头,洗手台上只余一个被捏烂了、流着汁水的橘子,像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贺言舒躺在安静的室内,听着空调轻微的运作声,心里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骂了纪沉鱼就纪沉鱼做的那些事,怎么骂都不为过,而是因为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本不应该反应如此强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大学时期的同学情侣几乎分得差不多、一个二个对象都换了好几拨了。动作快的,甚至已经结婚生子,一胎二胎满地跑。 他还在这里因为初恋而伤神,实属有些拿不起放不下了。 可一想起纪沉鱼接近他可能的原因是另一个人,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的内心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这才出言锋利了些,甚至以那种不友善的方式提起已经去世的人。 刚出国的那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怨恨的。他恨纪沉鱼,也恨徐落,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优秀而骄傲的人,不可能输给别人,却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 徐落没有刻意伤害他,甚至还喜欢他,可他只觉得讽刺。他其实无心与人攀比,但他还是遏制不住地想,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徐落? 如果徐落还活着,他用无数种男人的方式,证明自己不比他差。可徐落偏偏死了。 活着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已死的人呢?徐落永远年轻、永远美好,他和纪沉鱼之间的回忆在无数次的回味中美化到近乎神化,成为他心头抹不掉的朱砂痣、白月光。 六年过去,他不应该再不平衡,他只是想远离纪沉鱼,远离这种失控的情绪。这种状态让他很难受,他明明已经平静地生活了很久。 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贺言舒有些困了,翻身准备睡觉。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缝,他还没看到是谁,一个影子便钻到他的被子里,在他面前露出头来。 此刻夜深露重,大家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别墅没有一盏灯还亮着,目光所及一片漆黑。 就着空调微弱的指示灯光和窗外的月光,贺言舒看清了趴在自己面前的人纪沉鱼的眼瞳墨玉一般,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即使只听呼吸,也知道他在笑。 纪沉鱼,你给我下......贺言舒还没说完,就被温热的手心捂住了嘴巴。 嘘,你想把你姑姑和我奶奶招来吗?纪沉鱼望了望身后,门还没关,对面就是他姑姑的房间。 答应让我留下来,我就松手去关门。纪沉鱼轻声商量。 贺言舒才懒得和他讨价还价,打算自己翻身下床,把这人轰出去,却发现这人力气大得惊人,推了推竟然纹丝不动。 纪沉鱼被他弄得皱了眉:你要不愿意,我就大声喊了。 ......你喊什么?贺言舒被捂着,唇齿不清。 说你欺负我。纪沉鱼略松了松手,咬牙道。 我,欺负你?贺言舒气笑了。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对,你打我了。纪沉鱼碰瓷道,我不过是来帮你看看空调温度,你就生气地打我了。我奶奶替我教训你的。 贺言舒无奈地望了儿天花板,默许纪沉鱼去关门。 他倒不是真被纪沉鱼唬住了,就纪沉鱼那不着边的谎话,纪安吉和贺念秋能信才怪。他只是觉得在人家家里借住,大半夜的因为点小事把人吵醒,闹得人家宅不宁,实在算不上一个懂礼节的客人。 分卷(20) 就看看纪沉鱼到底想做什么吧。 纪沉鱼悄摸摸关了门,又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躺到了贺言舒身边。贺言舒在下一秒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洗发水香味,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你在四楼洗的澡?贺言舒在黑暗中睁眼望着天花板,没头没尾地问。 嗯。纪沉鱼的声音闷闷的,倒是没有乱动,你洗完我就进去洗了。 哦。至于为什么,贺言舒不想问。 然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贺言舒心下骇然纪沉鱼这是要在他房间睡下? 这是万万行不通的。别说贺念秋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因为要陪纪安吉散步,起得格外早;就算是纪安吉,也时常在上午到四楼找贺念秋。 中老年人本身就比年轻人醒得早,万一明早她们醒了,他和纪沉鱼还没醒,被发现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那就出大事了。 于是贺言舒轻推了推纪沉鱼的胳膊:喂,别在这儿睡。 怎么了嘛。纪沉鱼咕咕哝哝的,往贺言舒身边蹭,他似乎已经睡迷糊了,只是潜意识里还能与人对话。 两人共用一个枕头,实在是有些逼仄。贺言舒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推:你想被你奶奶看见? 哎呀,放心吧,她不来的。她怎么进你的房间呢?纪沉鱼被推得烦了,索性把被子一拽,整个人窝在紧贴着贺言舒的地方。 贺言舒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怕,我怕。你给我回自己房间去,听见没有? 贺言舒!纪沉鱼坐了起来,满脸烦躁,这是你要吵我的,你把我吵清醒了,别怪我不让你睡觉。 贺言舒还没领到他话里的意思,就被人压住亲了个密不透风,两人身上洗发水的气息混合交织,被空调的暖风吹得一阵一阵地往贺言舒的脸上扑。 贺言舒躲避不及,扯着纪沉鱼衣服后背试图把他往后拽:纪沉鱼,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再这么闹下去,他真的一点困意也没了。 怎么有这种事!难不成要摸黑和这人打一架? 你别赶我走,我就乖乖的。纪沉鱼投降得很快,垂头坐着,声音闷闷。 好,你别乱动了。贺言舒也让了一步。 纪沉鱼重新窝回去,抱着贺言舒的胳膊,像只大号的无尾熊一样。贺言舒嫌热,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又追上来,重新贴好。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吃错药了?贺言舒直觉纪沉鱼心里有事,反正睡不着,干脆问了出来。 凌晨还在关心身边人的心理状况,他这大夫可当得真称职。 纪沉鱼蹭了蹭他,语气委屈:言舒哥,我被人抢生意了。呜。 贺言舒知道这时候就应该让他畅快地说出来,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启发式地道:然后? 那家公司偷了我们的技术,还故意采用廉价的原料制造芯片,以低于我们好几倍的价格拿到了那个单子,气死我了! 你们的技术怎么被人偷?贺言舒发现了疑点。 他们老板不要脸,用高昂的价钱撬走了我们的程序员,得到了部分关键技术的代码。 那这个程序员......纪沉鱼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人我解决的,只不过下周他们公司就要开预售,这有点棘手。预售代表着占领先机,他们先发行,就能得到更多的市场份额。 关于市场份额,贺言舒有所耳闻,纪沉鱼的经商作风和他本人一样霸道不讲理,接手纪氏以来,他以独特的核心技术和超前的投资眼光抢占了不少先机,但凡出手都将行业近乎垄断。 被人以卑劣的方式抢了先,按纪沉鱼的性子不憋屈死才怪。 想到这里,贺言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纪沉鱼的额发亲密的肢体接触,是一种安抚病人的方式,甚至比安慰的语言更加有效。 纪沉鱼果然平复下来,呼吸没有先前那样急促,注意力却转移到另一件更吸引他的事物上贺言舒的手。 他飞快地捉住了那只充满柔情的手,抱在了胸前,引得贺言舒下意识往回缩。 纪沉鱼却和他十指紧扣不让他走:我就牵一晚上,不对你做什么的,你别那么怕嘛。 谁怕了。贺言舒无语。他只是觉得别扭。 不说了,我困了,言舒哥晚安。纪沉鱼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转头便闭上了眼睛。 贺言舒尝试着把手抽出来,那人却捏得死死的,怎么也不放松。 只有这样睡了。贺言舒调整了下睡姿,也很快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早,六点还没到,贺言舒就把迷糊着的纪沉鱼推出了门外,然后给门从里面上了锁。 纪沉鱼在门口站着发了好一儿呆,准备上楼接着睡,转身却看到一个小豆丁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人,怎么从他舅舅的房间里走出来! 贺栩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自己没看错。 怎么这样?舅舅不是和他一样最讨厌这个人了吗?难道舅舅叛变了! 姥贺栩正要大喊,想叫贺念秋快点来看,就被纪沉鱼快速蹲下捂住了嘴巴。 客厅的糖都给你,别叫。纪沉鱼恶狠狠道。 我本来就可以吃。贺栩唔唔唔道,含糊不清。 超级英雄的卡片都给你! 不够! 再加柜子里擎天柱、大黄蜂的手办! 成交。 贺栩同学心里美。 作者有话要说:  专业卖舅舅 第28章 实习夜送药 又年初夏, 满城绿树。 喂言舒,我到你们医院大门口了,你还有多久啊?苑敬站在市中心医院的保安亭外, 叉着腰一边擦汗一边打电话。 周围结伴路过的、穿着牛仔短裤和凉拖的女生们忍不住往大嗓门的男人这边望上一眼, 皱起的眉头很快展平又扬起, 眉底的眸中甚至亮起了星星。 原来是个浑身奢侈品的大帅哥啊,原谅他的大声喧哗吧! 苑敬对这种目光早已习以为常, 只专心拿着手机往医院里张望。 电话那头发小的嗓子像凉水泡过似的, 仿佛什么时候都不会着急:马上出来了, 你在阴凉的地方等我一下, 或者找个咖啡厅坐坐。 这大热天的, 即使是下午五六点,地上太阳晒过的余温也仍未褪去。更何况在这种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的公共场所,怎能不让人升起一股子烦躁。 苑敬想起来高中的时候, 他和贺言舒一起写作业,他总是热得满头大汗, 贺言舒却还是清清爽爽。 心静自然凉。贺言舒就是这种毒鸡汤生产者,又称别人家的孩子。 苑敬本就闲不住, 作为一个富家子弟又从来娇生惯养的,自然不愿意继续在门口、晒着太阳傻站着等。 况且贺言舒每次都磨磨蹭蹭, 非要把事情全部处理妥当才会出来,他说的马上, 起码就是大半个小时了。 在附近咖啡厅点了杯拿铁,坐了十几分钟, 贺言舒终于来了。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身材修长挺拔,阳光在玻璃门上打了个旋,落到他亚麻色的头发上。 他一开门, 店里人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即使没有露出整张脸,那种自信优越的气质也让人无法忽视。 而他抬起头微笑的时候,每个人又会觉得,这人的五官不仅没有辜负他们的想象,反而更加赏心悦目。 这就是他哥儿们,双商高、家境好,相貌品德俱佳,好像世间的优点全被他占去了。 从小到大,只要一提到完美、优等生这种词,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言舒他真不觉得有什么是贺言舒想做而做不好的。 就像贺言舒现在在医院实习,同年级的学生只能干些帮忙拿血袋、跑腿的活儿,而贺言舒却可以跟在专家的身边,共用同一个办公室。 光给自己点,都没帮我点啊。贺言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桌边,居高临下地笑看着苑敬。他拿手上的笔记本打了下苑敬的胳膊,坐到对面。 你要什么自己点,一茶一座。苑敬也不见外。 贺言舒招手点了杯美式,言归正传:你拜托我拿的药是国外进口的,医院现在暂时也没有,不过我在打听了,等有了我给你送家里去。 倒也不是很急,同功效的代替着吃也一样。这药是帮他奶奶拿的,苑敬听说国外新研制出来,效果特别好,贺言舒正好又在医院实习,所以跟他提了一嘴。 那你今天过来是......贺言舒十指交叉置于桌前,无奈地看着他。 关心关心朋友不行?苑敬哼哼道,我来看看你的实习环境。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看的,市中心医院已经是这边最好的医院了,要是这里环境还不好,就没有更好的了。 苑敬左顾右盼的,没什么事却不想走,贺言舒看出来他是在犹豫:你出国的事定了没? 没呢,其实不太想出去。苑敬听到发小语气里类似赶人的意思,有些失落,我怎么感觉你挺愿意我出国啊,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兄弟我了,这也没关系吗? 他知道即使贺言舒后面也出国,不一定和他去同一个国家,这一别肯定很久。 又不是不回来。贺言舒轻笑,而且你不是早就想远离家里人吗,没人管你,一个人逍遥快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只要一想到要离开生活了这么久的城市,还有我爸我妈,心里总感觉少了什么似的。苑敬的声音低下去,难得没有吊儿郎当。 言舒,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毕业季,就连苑敬这种混日子的都开始迷茫。 我吗?说不准。贺言舒抿了口咖啡,瞥了眼自己面前一直在闪烁的手机屏幕。 唷,小男朋友又打电话来了?苑敬一看到屏幕上纪沉鱼同学那五个字,就忍不住想笑,牛皮糖贴得挺紧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贺言舒移开眼不去看。 屏幕又反复亮了好几次,弹出了一大串消息,才安静下去。苑敬隔着一张桌子都能感受到发短信、打电话那人的焦急。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苑敬表示不理解,贺言舒明明一直都很果决善断。 他摸了摸下巴,咂吧着嘴似在回味:不过纪同学,长得是真好看,我那些个前女友们一个也比不上他。 你以为我没说清楚过吗?贺言舒无视苑敬关于纪沉鱼长相的评价,瞪了他一眼,把手机按熄灭。 他的确因为纪沉鱼的外表心痒过,有这么个光鲜亮丽的人跟在身边,是一件极其满足虚荣心的事。但虚荣归虚荣,哪儿会和纪沉鱼一样当真他并没有要和纪沉鱼认真谈的意思。 快大半年了,他变过脸,也划清过界限,可纪沉鱼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他如今也只想敷衍、懒得再提了。 不接不怕他闹脾气?苑敬幸灾乐祸地撑着头看他,也只有面对纪沉鱼的事,贺言舒才会露出这种头疼的表情。 那是他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也要我操心? 说是这么说,但贺言舒坐了片刻还是站起身,边拨通电话边往外走,对苑敬道:账我结,喝完了就回去吧,我晚上还要值班。 苑敬朝他做了个去去去的手势,嘴里嘟囔一句:结果还不是怕人家难过。 贺言舒走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才拿出手机。微信一溜的消息,全是纪沉鱼发的语音,他想都没想就全部转成了文字。 一分钟长的语音需要花费一分钟的时间去听,十条就是十分钟,但转成文字只需要几秒就能扫完,效率更高。 其实贺言舒的脾气一向很好,从来不对人不耐烦,不过纪沉鱼死缠烂打的强度也是这辈子难得一见的,所以他也不清楚自己忍耐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又或者,他不太敢听那个声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种可怜兮兮的语气,让人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一样,酸酸涩涩。 谁叫他半年前要去玩真心话大冒险呢?结果惹祸上身了,招惹上这么个小祖宗,甩都甩不掉。 语音无外乎是喊他的名字,贺学长、言舒哥、贺言舒,然后跟一些不知所谓的煽情话,类似于好想你、想见你。 最起初的那一两个月,纪沉鱼还没像现在这样黏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时不时制造几场偶遇,问点学校相关的问题。他出于学长的负责,没理由不回答。 可他渐渐发现这种偶遇越来越频繁,纪沉鱼在他生活中的痕迹和占比也越来越多,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很可怕的程度。 就像这样,隔几天就要给他打电话、发消息。 贺言舒不知道怎么回,还在犹豫,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他看了屏幕几秒,无奈接通:干什么? 言舒哥......纪沉鱼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好像生怕贺言舒生气。 贺言舒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遍:你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我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纪沉鱼的嗓音有点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贺言舒这才想起来,这些天虽然能收到纪沉鱼早晚的问好,但的确是很久没看到他本人了。要在以往,纪沉鱼能课都不上,整天跑到他实习的医院来,黏在他身边。 现在只有聊天记录里纪沉鱼单方面的问好尽管他很少回应,但对方依然没有中断过。 你不在学校?贺言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嗯......我现在,也在实习。 大一实习? 学校的课太无聊了,我就在外面和几个朋友自己做项目。纪沉鱼小声说,说着说着又咳嗽了几声,耽误你时间了吗?那我先挂了。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满足了。 分卷(21) 贺言舒沉默了几秒,本想就这样结束对话,末了还是抢在纪沉鱼挂断之前说:你在哪里住? 啊?纪沉鱼懵懵懂懂。 地址发给我,晚上给你带药。贺言舒的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关心的话不是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不,不用了,这边有点远......还没说完,贺言舒已经挂了电话。 [地址记得发我。]贺言舒懒得和他掰扯,改用短信。 桃花眼的俊美少年凝视着屏幕上的字,快速发了个定位,露出了一个比猫还狡黠的笑。 贺言舒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大半夜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车给人送感冒药,明明这种东西药店也是有的。 纪沉鱼说远的时候他还不在意,结果定位一发出来,距离看着是真远,简直都像在两个市了。 但他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反悔,把医院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他马上搭了个车过去,到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二点了。 午夜的街道又暗又安静,除了偶尔行驶过的计程车和附近酒吧的蹦迪声,听不到其他声响。夜风一吹,更是能填满衣服的每个空隙,有些凉意。 贺言舒拢了拢衣服,拨通纪沉鱼的电话。 清越的默认铃声从不远处响起,对方没接,倒是从身后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那副低哑的嗓子在头顶的位置喃喃:言舒哥,你终于到了。 贺言舒把纪沉鱼修长冰凉的手从自己腰间掰开,非常无奈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久等了? 也没多久,加班来着......纪沉鱼吸了几下鼻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下班之后在这里站着等了半个小时。 大半夜的站在街边吹风,你不生病谁生病?贺言舒本想刺他几句,看到他那张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还有那微红的眼尾,什么也没说。 苑敬说的没错,纪沉鱼有一副非常精致的皮囊。冷白皮怎么也晒不黑,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嘴角更是自然扬起弧度,好像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 尽管不爱运动,纪沉鱼的身材却很好,他一米八一的个子,在纪沉鱼面前还是矮了几厘米。 更多时候,他不愿意当面见纪沉鱼的原因就在于此。有些拒绝的话,面对这样一张脸,怎么也说不出了,更何况这人还总是惨兮兮的,让人不自觉地觉得亏欠他。 他本来也亏欠纪沉鱼,大冒险的时候假意表白,不就是欺骗了人家的感情么?就算事后再怎么道歉,也弥补不了当时的伤害吧。 你住哪儿?要不上去说?贺言舒提议,纪沉鱼总不至于拿了药就赶他原路返回。 我租的公寓人太多太吵,要不......纪沉鱼话说到一半又咽下去。 要不什么? 要不开个房吧。纪沉鱼抬眸,小心翼翼又理所当然道。 作者有话要说:  贺:命好苦,又被这小子拿捏了。 感谢在20210826 23:42:36~20210828 11: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丢丢 4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重要的文件 贺言舒只略微愣了一秒, 很容易就答应了。 如果是多年后和同性谈过恋爱的贺言舒,一定会多长个心眼。但在当时,他把这事儿看得很平常。 一是深更半夜的, 总不能在大马路上晃一夜, 他们除了去宾馆没有更好的去处;二是他觉得不管和谁一起, 出门在外没地方住,找个宾馆歇脚这种事再常见不过, 何况他们两个男的, 能怎么样。 宾馆开着不就是让人住的么, 前台每天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 应该麻木了。 可贺言舒还是高估了前台的阅历。 当纪沉鱼把自己的身份证和贺言舒的整整齐齐地摆在一起, 笑容甜美地对前台小妹说:姐姐,一间大床房的时候,前台小妹那个八卦的眼神, 简直让他想掉头就走。 等等,一间大床房? 不是, 两间。贺言舒折了回去,按着自己的身份证道。 两间大床房?前台小妹眨眼。 没有多的房? 不是, 言舒哥,是我没有多的钱。纪沉鱼站在一旁, 狂吸气。也许是熬夜加上冷风里等人,他的病情更严重了, 鼻子堵得死死的,鼻头都擦红了。 丢他一个人住, 多少有点不放心。 贺言舒把那句我有钱咽了下去,讷讷道:那就,一间吧。 前台小妹的姨母笑又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前阵子下了太多的雨, 进了房间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儿,惹得纪沉鱼连连打喷嚏。 贺言舒忙放下药去开窗通风,纪沉鱼将随身背着的电脑包放到椅子上。 电脑沉吗?贺言舒瞥了眼,没多想就问出口。 纪沉鱼愣了下,揉着肩膀委屈巴巴地重重点了个头。 每天都要这样背着? 是啊,代码啊照片啊,好多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呢。 哦......贺言舒若有所思。 你刚刚说你没钱,所以你现在是出来打工赚钱吗?直觉告诉贺言舒,纪沉鱼好像条件不太好,要不然也不会带他住这种地方。 贺言舒从小讲干净、爱整洁,看到这种小巷道里开的门面,根本不会往里走。 嗯。 你们家......没人管你?贺言舒问不出口。 我爸爸妈妈车祸去世了,我只有奶奶。纪沉鱼哑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贺言舒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觉得自己说错了话,非常抱歉。 没事,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早就没印象了。言舒哥你明天还要去医院吧,快洗个澡睡觉吧。纪沉鱼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在意地笑着。 不急,喂你吃药。贺言舒心头怅然,还没忘了自己此番来的目的。 他把烧水壶里里外外洗了一遍,用酒精消了一遍毒,烧第一道热水。等这道烧完之后,再烧一道,之后才能给纪沉鱼喝。 等他忙完这一趟,纪沉鱼都靠在墙边打起了瞌睡。 贺言舒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角的他: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由于鼻塞呼吸声格外重;皮肤细腻得像羊奶一样,五官轮廓精致,即使在病中也不见暗沉,只是脸颊细微的潮红显现出不健康的状态。 贺言舒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跟烙铁一样。 不能让他这么睡下去,得喝退烧药才行。 贺言舒蹲下身,轻轻地摇了摇纪沉鱼的肩膀:沉鱼,喝了药再睡好不好。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哄的意味。 纪沉鱼迷迷糊糊睁眼:不用喝,言舒哥你快休息吧,我没事的。 你烧得很严重,必须要喝。就算不用温度计,贺言舒都能感觉到这温度的不寻常,有些慌神。 他马上又烧了一遍水,兑了点矿泉水让它喝起来没那么烫,自己试了试,确认不会伤到纪沉鱼才把水杯和药一起端过去,坐到床边道:沉鱼,张嘴。 纪沉鱼盯着那水杯,把热水推了过去,眼眶湿漉漉透着红:言舒哥,你喝第一口。你晚上也吹了风,暖暖身体吧。他就想分享糖果的小孩子,总觉得第一口最甜,要让喜欢的人吃。 我不渴,你先。 这药会不会苦。纪沉鱼捏着杯子,愁眉苦脸,好像喝药会要他的命。 你用水快速送下去,就感觉不到苦味儿。贺言舒道。 万一噎在喉咙,或者黏在喉管不下去,是不是就会一直苦。纪沉鱼越想越可怕。 沉鱼,你不喝,病就好不了。 纪沉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喝:我后悔了。不应该只开一间房的,我会不会传染给你。 到这份上都还在替他着想,贺言舒的心里不是没有感动。 两人挨得很近,加上又是晚上,四下寂静,窗外街道上连人语声都没有,越发显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贺言舒觉得自己头脑也烧起来了,坐近了一点,像被什么神秘力量牵引着,鼓起勇气握住纪沉鱼发烫的手,侧头贴上了他的嘴唇。 贺言舒没有接吻经历,纪沉鱼更是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初吻只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纪沉鱼本就烧懵了的脑袋嗡的一声,变为一片空白,接着就听到男人在耳边低沉无奈的话语:要传染的话,现在已经传染了。 言舒哥......纪沉鱼抬眼对着近在咫尺的俊逸的脸,一时失言。 沉鱼,如果你真的很想做我男朋友的话,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什么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第一,在外面不许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地下,最好也不要发一些让人误会的东西出来。 好的!纪沉鱼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第二是什么?第二第二! 第二。贺言舒弯眸,指了指身边的药,把药吃了。 纪沉鱼只好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把药咽了下去。喝完退烧药,贺言舒又接着喂了他消炎药、感冒药,弄得纪沉鱼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多水。 言舒哥,我的嘴巴好苦。纪沉鱼咂吧嘴,委屈道。 贺言舒看了眼手机时间:都快三点了,我得洗澡去了。 纪沉鱼的眸子沉了沉,伸手把作势起身的贺言舒拽了回来,拉到自己怀里。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在床上并肩躺着,贺言舒都能感受到纪沉鱼呼出的热气,他无奈道:不是发烧了?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抓你的力气还是有的。不行,我得让你尝尝这药有多苦。纪沉鱼的视线顺着贺言舒的眉眼、鼻梁、嘴唇一路逡巡下去,低头蛮横地含住了那瓣薄唇。 起初的蛮力只是虚张声势,越到后来越细腻温柔,两人交换着呼吸,像是要舔舐过每一寸陌生的角落。 高烧的热度把原本就高涨的热情烘托得更加强烈,贺言舒喘不过气,觉得再这么亲下去真要出事。 可纪沉鱼就算病着也是肺活量惊人,总也亲不够,过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贺言舒,我真的很喜欢你。你隔这么远还愿意来看我,我实在太高兴了。纪沉鱼把头埋在贺言舒的胸膛,蹭着他的衣服。 我也很高兴。你先去洗澡,洗完乖乖睡觉,我再去洗。睡觉盖好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贺言舒摸摸他头顶的发。 纪沉鱼乖乖去洗澡,贺言舒在外面看着手机里的资料,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之前答应明早要交的一份文件还没发出去。 那文件有点大,用手机操作不方便,贺言舒便对浴室里的纪沉鱼喊道:沉鱼,电脑借我传个文件。 纪沉鱼隔着玻璃门应道:好,开机密码是你生日。 贺言舒:...... 贺言舒笑着开了纪沉鱼的电脑,登录了自己的邮箱,把文件传了过去。出于好奇心,他扫了眼纪沉鱼的桌面,想知道他每天在干些什么。 无外乎是一些看不懂的代码,贺言舒替纪沉鱼担忧再多学几年,这头长发可能会秃光。 说得好像医学生不秃头一样。贺言舒想到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离关机前,他看到了一个文件夹,好像装着图片。 他鬼使神差地点进去,被里面的东西震撼到了:全是他的照片。在教室听课的、校道上走的、实习穿白大褂的、图书馆借书的,还有他打篮球的每场的录像。 倒不是绝对意义上的偷拍,纪沉鱼拍这些他是察觉到了的,起先叫纪沉鱼不要拍,纪沉鱼就消停个一两天,转脸又忘记了继续拍,他也就视若无睹了。 可他没想到纪沉鱼会把这些照片整理在一起,专门用一个文件夹来存他。 还有一个加了密的压缩包,有密码打不开,试了他的生日也还是不对,贺言舒只得作罢。 不过想一想也应该还是他的照片。也许是丑照,或者是他不知道的场合。 当时的他是这样自信地认为的纪沉鱼除了他不会这么无聊地存别人,能让纪沉鱼这么死心塌地的只会是他一个。 后来他回想起来才惊觉,原来纪沉鱼那个不让人触碰的隐秘角落里,躺着的是徐落。 再仔细看看,还有两人的亲密合照不是贺言舒刻意摆拍的,而是纪沉鱼突然扑过来抓拍的,可画面里两人都是笑着的,看起来要多甜蜜有多甜蜜。 贺言舒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照片不能被别人看见,不然说不清。 这会儿冷静了点,他脑子里又开始矛盾,还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 事实上即使他已经答应了纪沉鱼,他也没有和纪沉鱼一直走下去的信心。要他这种好学生、好儿子当众出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比谁都要在意自己经营多年的好名声。 他和纪沉鱼顶多处一天算一天,哪天不合适了,再悄无声息地分掉,也不影响什么。他一向理智又稳妥。 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无性恋,没有心动,只是容易心软而已。他对纪沉鱼的感情,百分之八十都是为了弥补自己当时的玩笑,也许纪沉鱼对他只是执念,求而不得所以显得尤为特别,早在一起早破灭、早分手。 反正这都是未经他允许就存的东西,贺言舒不想让纪沉鱼再留着,顺手就给它删了。 作为这个人之前缠着他的惩罚好了。 况且,他们以后,可以再创造新的在他心甘情愿的情况下。贺言舒笑了笑,关闭了电脑。 纪沉鱼洗澡出来,又和贺言舒黏糊了一会儿,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第二天起来,贺言舒给纪沉鱼喂完药后量了**温,已经回复了正常。但发烧这种事就是白天退下去,晚上又烧起来,所以贺言舒还是再三叮嘱,叫纪沉鱼一定要按时吃药。 言舒哥,八点了哦。纪沉鱼躺在枕头上,摇贺言舒的胳膊,你不用上班吗? 分卷(22) 我请假了,可以陪你吃早餐。贺言舒微笑。 好神奇啊,我们昨天亲亲,你居然没有被传染。纪沉鱼眨眼。 贺言舒坐下去看他,语气温柔:也许你得的不是流行性感冒,而是热伤风吧。 不行不行,你要说,沉鱼的亲亲怎么会有病菌呢,沉鱼的亲亲最棒了。纪沉鱼不讲理道。 好,你说的都对。贺言舒不好意思重复,无奈地笑。 两人收拾好,一同出来吃早餐,纪沉鱼全程都在给人拍照、讲语音,弄得贺言舒都忍不住发问了。 在跟谁聊天啊? 童小谣,我朋友。纪沉鱼咬了口油条,把鸡蛋往贺言舒面前推,你见过的,他经常陪我去看你打篮球。 哦,就是那个站在树底下的,矮矮小小的男生。贺言舒有印象。 对,就是他。天天喝牛奶,就是不长个。 你们关系很好吗?贺言舒问。 纪沉鱼觉察到什么,立马收了手机,把它背面朝上扣在桌子上:对不起言舒哥,我是在和他分享我的开心事,没有想冷落你。 你有什么事那么开心啊?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了?贺言舒挑眉,忘了我的第一条? 哎呀,童小谣是我哥们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放心,他不会说给其他人听的。我也就对他讲讲。主要我太开心了,不讲出来我会自己憋死! 贺言舒已经想象到,纪沉鱼是怎么把他们昨晚的事从头到尾地给童小谣复述了。 言舒哥......纪沉鱼挪了个座儿坐到他身边,眨着狗狗眼看他。 干嘛?贺言舒眼皮都不抬。 言舒哥,我爱你哟。纪沉鱼打撒娇牌。 ......就此一回,不要有下次。贺言舒败了。 言舒哥!我爱你!纪沉鱼扑了过去,勒得贺言舒喘不过气。 男人的脸是六月的天,昨天还在冒粉红泡泡地说爱你,第二天纪沉鱼就打了个车到贺言舒的医院,质问他为什么删了自己电脑里的文件夹。 我的照片,我为什么不能删?贺言舒语气坦然,抬眸望着气急败坏的人,你偷拍我,你不对在先。 那你至少问我一下!这个文件夹里,是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纪沉鱼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吸气也平复不了,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贺言舒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心说不就是几张照片,怎么看上去要哭了,语气放软:好,我道歉。删你东西是我不对,但既然已经没了,只能以后再拍了。 纪沉鱼嘴唇一咬,眼泪就从眼眶无声地流下来,倔强道:我会去想办法恢复的,我一定能把删掉的文件找回来。我去学校问问同学和教授。 纪沉鱼。贺言舒尝试追纪沉鱼,纪沉鱼却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他的视线。 真有你的贺言舒。你去见病人,竟然带着人开房,开房就开房,还让人家出钱,然后你还一声不吭地删了人家的文件,害得人没日没夜的修复。苑敬数落起来没完没了,光列罪状就列出个一二三,咱不兴这么当攻的哈。 贺言舒抬眸:你听谁说的?纪沉鱼? 不是,那什么,是小谣告诉我的。苑敬吞吞吐吐,反正你甭管。 童小谣?你和他有联系?贺言舒觉得自己真是不够关心朋友,这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他都不知道。 他经常陪着纪沉鱼来看你,一来二往地我就眼熟了,然后就加了个联系方式。苑敬轻描淡写。 哦。没想到他的朋友比他还要熟悉纪沉鱼身边的人。 你放心,小谣说他只告诉我,不会有别人知道的。苑敬特臭屁地道。 哦。上一个纪沉鱼也是这么向他保证的。 你别光哦啊,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小气,还是我认识的贺言舒吗? 贺言舒沉默了一会儿,眼神迷茫:苑敬,你也觉得我做的有问题? 贺言舒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向他征询意见,弄得苑敬有些惶恐:嗯怎么说呢,开房什么的都不重要,最要命的是被你删掉的、纪沉鱼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你的照片。他这么重视你,你却不在乎他的感受,他伤心难过,也是情理之中吧。 你说的对。贺言舒无意识攥紧拳头,我好像一直都忽视他的感受。 一直以来,他都是处于一个很高的姿态,看着纪沉鱼在他身边为他忙忙碌碌的。 送早餐、接下课、打球的时候呐喊助威,纪沉鱼的付出似乎被他视为理所当然。 可纪沉鱼明明也是和奶奶相依为命长大、被呵护着的可怜孩子。他的心思比一般人敏感,自己却伤他、无视他。 虽然说这波的确是兄弟你不厚道,不过我始终站在你这边的。男人如衣服,兄弟才如手足嘛,是吧。苑敬拍拍贺言舒的肩膀,做个渣男挺好,伤己不如伤人。 我可去你的。贺言舒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纪沉鱼彻底失去了音讯,不管贺言舒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他都没有回应。明明之前满嘴都是要当贺言舒男朋友,真正当了男朋友又开始玩失踪。 转眼就是s大的游园会。 这是s大每年春季学期都会举办的活动,每个院系承包一个传统游戏,在游园会当天学生们可以去集邮盖章。 每个人手中有初始的五个游戏币,每玩一个游戏消耗一个,赢了游戏还能赚到更多的币,然后去玩更多的游戏、盖更多的章。当然,同学之间可以互通有无,币少的可以找币多的接济。 贺言舒本以为以纪沉鱼那个爱热闹的性子,一定会来参加,算是一个见面的机会。可到了场地只看到苑敬和童小谣,他脸上瞬间的失落肉眼可见。 他本来是要来的,但一听说你也来,他就说他不来了。童小谣有点顾虑地和苑敬互换了个眼神,讪讪地对贺言舒道。 作者有话要说:  贺:谁说我是攻?童大喇叭吗? 设了一个防盗,100%,72小时(指如果不全订就会迟72小时看到新章,不然会看到重复免费章节) 这个比例,我也不懂,大家都说这么设,如果有问题可建议我修改。 试运行几天! 感谢在20210828 11:53:22~20210829 22:5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羽探花 10瓶;狸声 5瓶;年枣子、厄命 3瓶;云暮、浑身难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我愿人长久 贺言舒怔了怔, 面色苍白,勉强笑笑:哦。 他人就那样,别别扭扭的, 像个小姑娘, 我都比他爷们儿。童小谣个子虽小, 整张脸却神气满满,咱们玩咱们的, 不管他, 你说是不是啊主席大人。 近距离和男神接触, 这心里啊, 还有点小激动。 没欣赏几秒, 苑敬就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 苑敬把贺言舒的肩膀一揽,搭着他往前走:就是,那小子不来就算了, 惯得他。 三人一同在校道上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去看那一个个布置精细的摊位。 童小谣和苑敬一过去就看到了个点心摊子, 交了游戏币后,摊主递给他们两张卡片, 上面画着三个空白框。 集齐三个就可以过来换一份点心,还能额外获得三个游戏币。摊主看上去是个大二或者大三的学生, 穿着汉服、斯文儒雅,双手交叠在身前对他们道。 侧身看到两人身后心不在焉的贺言舒, 他又多拿了一张集章卡给童小谣,笑着说:给你们的朋友也拿一张吧。 谢谢啦。童小谣笑着接过, 正准备转身,却被苑敬将背带裤的肩带扯住,拽了回去。 苑敬啧了一声, 对摊主道:你还没说这章子到哪儿去盖呢。 对哦!童小谣惊觉,他差点没听游戏规则就走了。 摊主慢悠悠的,说话颇有古韵:二位不要着急,待我细细与你们分说。你们只需在这条校道上走上一遭,碰到面善的摊主就去对暗语。若你们报上读万卷书,解天下百般疑,摊主能回问千次题,记世间十斗法,那对方即是有章之人。 到时候把集章卡递给对方,对方就会帮你盖章。反之,如果对方答不上,那就证明你们找错了人。 那我对一次暗语,同一个摊主能给我们三个都盖上章吗?童小谣指了下身边的苑敬和贺言舒,眼眸亮晶晶的,被苑敬暴打了头,净想着偷懒。 童小谣捂着发痛的脑门狡辩:不是偷懒,我这叫游戏策略,策略懂吗! 就你那猪脑子能想出来什么策略。 谁是猪脑子! 摊主看活宝似的看着这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插话的空隙,解释道:持有印章的摊主不会更换,同一个摊主,你们三人每人去对一次暗语,是可以都盖上的。 好的,我们明白了,谢谢啦!童小谣招手道别。 应该的,祝你们玩得开心,等会儿见哦。摊主挥手。 摊位热热闹闹,贺言舒却兴致缺缺,童小谣走到他面前把集章卡塞给他:学长,你就别想着纪沉鱼的事儿了,他是不会现身的。这个给你,我们去对暗号、赢点心怎么样? 贺言舒环顾着四周,实在提不兴趣:你们去对吧,我不爱吃点心。 苑敬道:这个集章设置在最开头,应该是想着学生们可以一边逛后面的摊子、一边集章,我们不用急着去找摊主,挨个看总能集齐的。 童小谣听完,崇拜地看向苑敬:苑敬学长,你怎么这么聪明! 都说了某人是猪脑子。这话不敢再让这小辣椒听见,苑敬只能小声自己嘀咕。 那我们慢慢逛,总有言舒学长感兴趣的。童小谣摸摸下巴,要不去书摊看看怎么样,听说有些闲置的二手书可以用游戏币换,就算是一个金币,也能淘到书。他觉得贺言舒应该很爱看书。 可他转脸看到贺言舒那凉水般冷淡的眸子,便失落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三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在校道中央,别的同学都在逛,就他们没有目的。 苑敬拍了拍贺言舒的肩膀:怎么这么蔫,离了他活不了啊。 贺言舒没心思和苑敬开玩笑:逛过很多次了。 也是,咱俩都待了四年了,新生才会觉得有意思。苑敬忽然发现身边那个聒噪的新生没了声音,扭头发现他正在激烈地埋头敲打手机。 [纪沉鱼!你到底在哪儿!快给我出来!] 纪沉鱼:[和朋友在电竞摊位上打游戏。] 童小谣:[哪个摊位,穿啥颜色衣服,我们找你去!] 纪沉鱼:[别来。我不想见他。] 童小谣:[靠!你还有心思打游戏!我叫你给我带的棉花糖呢!] 纪沉鱼:[放在手作摊子的摊主那儿了,自己去拿。] 童小谣:[行,你最好别让我们碰到你!] 聊什么呢!苑敬突然出现,把童小谣捧着的手机差点吓得摔在地上。 嘘,是纪沉鱼。童小谣凑近,搓着双手祈求,别告诉言舒学长,沉鱼不想见他。 这小子来了?苑敬的声音陡然拔高,意识到什么又压下去,你怎么向着他啊。他在哪儿,让他赶紧过来啊。 沉鱼是我朋友,我当然要替他着想。人家不想见,怎么能勉强呢。童小谣知道苑敬作为贺言舒的朋友,立场和他不一致,所以也没想过要说服苑敬。 行吧行吧,叫他滚远点也好,免得惹言舒心烦。 两人嘀咕完之后,又回到贺言舒身边。童小谣伸了个懒腰,语气自然:沉鱼说给我带了棉花糖在一个摊主那儿,我得去拿。 听到纪沉鱼三个字,贺言舒的眼睛有了神采:沉鱼给你放了东西?他现在人在哪儿? 童小谣连忙无辜摆手:我不知道啊,他可能来了一趟就走了吧。 哪个摊位?直觉告诉贺言舒纪沉鱼一定来了,只是人太多,他暂时还发现不了在哪儿。 他......他没说。童小谣撒谎道,我得一个一个去问,不过也好,顺便把章集了。 童小谣笑着看向苑敬和贺言舒:学长们也帮我问问吧,感觉摊子挺多,怪难找的。 苑敬领会到童小谣是想让贺言舒投入到游戏中、用集章转移他的注意力,也顺着道:也行啊,言舒你觉得呢? 很好。贺言舒现在满心只想去找纪沉鱼。 童小谣拉着苑敬一个一个摊子对暗语,根本都没管棉花糖的事儿他知道纪沉鱼放手作摊子那儿了,只是瞒了贺言舒而已,有什么可问的呢? 贺言舒却从头到尾都先问棉花糖,问的时候还注意着四周,看有没有疑似纪沉鱼的人出没。 他走到一个摆满汉服发饰的手作摊子跟前,看到只有一个小学妹在那儿,觉得八成不是这里。 读万卷书,解天下百般疑。他念了一遍。 学妹看到这么好看的学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忙放下手机,站来回:问千次题,记世间十斗法。好啦,我给你盖章。 盖完章,贺言舒转身准备去叫童小谣童小谣叮嘱过他,如果找到能盖章的摊主,一定要过去叫他俩,免得问重复了。 事实上贺言舒目前手上那两个章,也是童小谣帮他找到之后,一盖的。 走了几步,学妹却从背后叫住了他:那个,你是贺言舒学长吗? 分卷(23) 是。贺言舒以为是学生会的人认出了自己,转头过去,礼貌笑笑。 刚刚有个长头发的男生过来放了一包棉花糖,是你的朋友吗?她不太确定,因为她也只是在去年的篮球赛上见过两人一次。因为站在一,感觉关系很好的样子。 贺言舒忙道:是。 哦,他那时候说会有朋友过来拿,我还在想怎么这时候了还不过来。你刚刚是忘了吗?学妹笑着把棉花糖递给贺言舒,再不来拿我的同学们就要吃了。 谢谢。贺言舒低头捏了捏棉花糖的包装,手感柔软,他的心里却远没有棉花糖那样甜。 言舒学长!你帮我找到棉花糖啦!童小谣从远处跑过来,接过棉花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围还好,纪沉鱼早走了。 这里有章。贺言舒指了指摊位。 哦,好!读万卷书,解天下百般疑。同学,请帮我们也盖一下,谢谢! 读万卷书,解天下百般疑。苑敬跟着重复了一遍。 三人都集齐了章,回到原摊位一人换了个点心。童小谣吃了自己的还要吃苑敬的,两人争来抢去,弄得满身满脸都是,笑得苑敬直指着童小谣喊小花猫。 贺言舒没胃口吃,更没心情打闹,把塑装的点心放进外套口袋里。 自己不吃,准备留着给谁吃的呀。苑敬挑眉。 没谁。贺言舒捏了捏点心,把它推向更深处。 小谣,你再联系一下沉鱼,看他到底在哪儿。贺言舒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好。我问问哦。童小谣走到一边,给纪沉鱼发了好几条消息,那孙子却一句都不回。 他......他说他在电竞那边打游戏。童小谣走了回来纪沉鱼之前本来就这样说的,他这么说也不算骗人。 也不知道他一场游戏能打多久,半小时都过去了吧,还能有人吗? 那我们去找他。贺言舒迈步往电竞区走。 哎,咱俩这是帮着找人来了。苑敬真是想不通,他无情无欲的哥们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痴情了。 到了电竞区,贺言舒把坐着操作手机的人都看了一遍,又把观战的人群也扫了一通,一个长头发的都没有。 苑敬不知道今天纪沉鱼穿的是什么衣服,而且很久不见,他对纪沉鱼的长相也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颜值比他前女友们都高,于是低头问童小谣:哪个是纪沉鱼?我怎么找他? 童小谣盯着失魂落魄的贺言舒:按常理来说,整个场上最好看那个就是他,不好看的一定不是他。 最好看的?苑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视线停留在前排妹子的大白腿上。 他不在啦。童小谣推了苑敬的脸颊一把。 叫他看美女! 整个下午,这四个人就像在玩一场追击战,纪沉鱼前脚到一个地方,童小谣后脚就带着贺言舒和苑敬赶过去,可愣是连人的影子都没抓着。 童小谣终于瘫倒在露天的石椅上:我不找了,我的腿要断了。 不只是腿!还有纪沉鱼和贺言舒的双重夹击,一个要跑一个要追,他很难办啊! 就纪沉鱼这性格,倔得跟头牛一样,还特自尊,说不见就真的不见,怎么劝都没用;贺言舒也是个死脑筋,找了一下午不觉得累,今天不见到纪沉鱼,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饶了他吧! 小谣,你跟沉鱼说,我帮他换到了他想要的卡片,让他过来拿。贺言舒坐到他身旁,耐心地道。 童小谣看着贺言舒手里代表着斯莱特林的绿色卡片,很是无奈。刚刚他们路过一个摊位,他无意中提纪沉鱼喜欢看《哈利波特》,贺言舒就问他纪沉鱼是什么院的,他回是蛇院的。 蛇院的。这个答案似乎让贺言舒很意外,可童小谣一点也不意外狡猾地吐着信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纪沉鱼不是斯莱特林就没有更符合的了。 学长是什么院的?童小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是狮院的,勇敢的小狮子哦。 就你还狮子?猪差不多。苑敬插话道。 苑敬学长!童小谣怒了,你又是什么? 我嘛,当然是鹰啰,看我多睿智。 呕......童小谣想吐。 赫奇帕奇吧。贺言舒回答,我最喜欢獾院。 我看也是,言舒学长既温柔,又有爱心。童小谣花痴道,那我们这四个学院就凑齐了啊。 不过后面,贺言舒却并没有换代表着赫奇帕奇的黄色卡片,而是拿了个绿色的回来他仅有的六个币,都换了这个。 弄了半天,是想送纪沉鱼啊。 好吧,我给他发消息叫他来拿。童小谣发完,等了一会儿,遗憾地对贺言舒道:他说不要你的东西。 贺言舒听了并没有很生气,让步道:你跟他说,是你给他的,他不用见我。等他来了,我走远一点就行。然后再把纪沉鱼拦下,把心里的话告诉他。 嗯,他说好。 贺言舒跟着童小谣,去了和纪沉鱼约定的教学楼门口。 童小谣快步跑过去,贺言舒站在远处望着,却并没有看到纪沉鱼的人影。 来的人一男一女,拿了卡片就走了,应该是纪沉鱼的同学。 他没来。童小谣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很无奈,我真是服了他,遛狗都没这么遛的。 嗯。贺言舒无心打趣,刚提来的心脏又重重落了下去,像被什么挠了一样无力又抓狂。 如果纪沉鱼存心想躲,他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想到那个人不再黏在身边,贺言舒莫名恐慌,越发对自己之前对他做的事感到后悔。 两人失望地回到石椅旁边,苑敬正抱着一大杯可乐喝着,还有另外两大杯,搁在他身旁空余的位置上。 你买可乐啦。童小谣欢天喜地地跑过去,太好了,有快乐水喝,渴死他了! 不是我买的,我刚刚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在座位上了。苑敬莫名其妙道。 啊?不知道哪儿来的你也敢喝?童小谣一脸喝了毒药的表情。 不会的啊,这位置一直是咱们占着的,而且我回来的时候,有同学说是我朋友买的。我还以为是你们买了叫人送过来的呢。这游园会,用游戏币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使唤几个跑腿儿的不在话下。 是沉鱼。贺言舒的眸子沉了沉,开始在四周搜寻那个高挑的身影。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躲在暗处的戴鸭舌帽的男生快速跑走,贺言舒想都没想就穿过人群追了过去,把人拦在了小道中。 此刻天色渐沉,猜灯谜的一串串灯笼已经亮,在晚风中飘摇伏。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月亮便已经升了来,是难得一见的日月同辉。 为什么不想见我。贺言舒一步步把人逼到墙角,声音有些发抖。 你烦我,我走了干净。男生的眼睛隐匿在帽檐的阴影下,语气沉沉。 谁说我烦你了。贺言舒把揣了半天的点心递到纪沉鱼面前。 他现在才看清,这是个圆形的月饼,外表金黄酥软,上面还点缀着两瓣茉莉花,看得出来制作之人的用心。 虽然现在不是中秋,但是团团圆圆的寓意,他很喜欢。 但愿人长久。如果他们能够长久,也未尝不好。 我不能更喜欢你了。贺言舒声音又轻又淡,语气却是毋庸置疑。 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删了你的文件,可以原谅我吗? 纪沉鱼一直低着头沉默,惹得贺言舒心里发毛。 他不确定纪沉鱼对自己的心意还是不是像从前那样,万一他已经彻底地伤到了纪沉鱼,纪沉鱼不愿意和他在一了呢? 贺言舒忍不住伸手摘下纪沉鱼的帽子,想让他的眼睛露出来,看清他的情绪。 抬眸,便对上那双炙热的、仿佛能把他灼化的深情瞳眸。 纪沉鱼接过点心,捏住贺言舒的手腕,反客为主地将贺言舒按在墙上,贺言舒下意识别过头。 纪沉鱼总能在不经意间迸发出危险又强硬的气息,而他竟然也不反感,反而很喜欢这种反差毕竟纪沉鱼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了。纪沉鱼一开口,却又恢复成绵软的撒娇模样。 他好看的桃花眼轻闭,蹭着贺言舒的额头,像一只舒服至极的、慵懒的猫。 今天贺念秋有闲心,亲自下厨做了桌中式的午餐,掐着十二点钟响摆上了桌。 纪沉鱼隔着贺栩,一个劲儿地给贺言舒夹菜,贺言舒觉得纳闷要搁之前,贺栩早就嫌纪沉鱼烦、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地动手来了,怎么今天专心地用小勺子吃着鸡蛋羹,完全对纪沉鱼的行为没看见似的? 不用。贺言舒把自己的碗往边上推了推,拒绝纪沉鱼的殷勤。 是啊沉鱼,言舒自己会夹,你不用忙活。快吃你的吧。贺念秋道,你说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姑姑,不是的,要是我不帮他夹,他就只会吃眼前那盘。纪沉鱼露出面对长辈的标准笑容,饿着言舒哥了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回国的纪沉鱼:言舒哥你在哪儿? 贺言舒:在医院。 医院没人。 在家。 我在你家楼下了! 哦我搬家了。 ??! 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谁叫你遛我。 感谢在20210829 22:56:30~20210830 22:5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狸声、厌清 5瓶;50596906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游行里脱困 贺言舒瞥了他一眼这人是生怕桌上的人看不出来他俩私下的关系? 从前是, 现在也是,只要他想维持表面的陌生,纪沉鱼就绝不遂他的愿, 想方设法让旁人起疑。 纪安吉早已对孙子的心思心知肚明, 她对贺言舒关切道:言舒啊, 你那闭幕礼是什么时候? 贺言舒回答:明天就是了。明天一过,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终止这场荒谬的同居。 这么快!纪沉鱼差点没拿住筷子, 言舒哥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我为什么要对你提?当着姑姑和纪安吉的面, 贺言舒忍住没把这句火爆的问句说出口, 耐下性子:我在来的第一天说过, 可能是你忘了。 不行不行,我还有好多好地方没带你们去逛呢。纪沉鱼求助地看向纪安吉,好看的眉眼皱作一团, 奶奶!帮帮我吧! 纪安吉不动声色地冲他点了点头,让他宽心, 对贺言舒道:言舒啊,我儿子儿媳死得早, 我啊是真心把念秋当姑娘疼。你是念秋的侄子,大可不必那么拘束, 也可以和沉鱼一样,叫我一声奶奶。 纪老太太......贺言舒怔愣地看着她, 不知道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言舒。贺念秋轻声提醒了一句,隔着桌子踢贺言舒的腿。 ......奶奶。贺言舒生硬地叫道。 哎。纪安吉满脸满足, 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家人也都靠谱、实在。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什么。贺言舒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纪沉鱼, 那人嘴角都差点弯到耳朵了,当下就有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倒没多不详,纪安吉肯定不会说什么伤害他的事,只不过他能预料到接下来那件事的棘手。 我一直都想把家里生意的重心转移到国内,之前沉鱼小,我舍不得他离我太远,更怕他在外面受了挫折爬不起来。现在他成熟了不少,也能独当一面了,我想终究是到了该踏出那步的时候。纪安吉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显然很把贺念秋和贺言舒当自己人,让他们听了既感动又惶恐。 我们言舒,能帮到您什么吗?贺念秋代替贺言舒发问。 纪安吉把贺念秋的手放到自己手心:念秋啊,你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我这辈子让人办过很多事,让人心甘情愿为我卖命的有、威逼利诱强迫别人的也有,这还是第一次觉得难以启齿。 老太太,您就直说吧。您对我们家那么关照,住这几天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您就没有不能开口的。贺念秋道。 那你们也别怪我这个老人家腆着脸,把我这个不省心的孙子托付给言舒了。纪安吉顿了好几下才说完这辈子也就这个孙子,能让她这么拜托人。 托......托付?贺念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言舒,纪氏集团最近有意进军远程医疗行业,这方面美国已经发展得很好,国内的市场却还没被打开,有个巨大的缺口。我想让沉鱼回国,让这个项目在国内启动,用国内的人才、国内的技术,研制出属于中国的产品,开发中国的市场。 除了纪氏的资金和想法,我们还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医生充当顾问。沉鱼性格毛躁、为人简单,他一个人回国我始终不放心,如果你能在他身边帮衬,用你的沉稳持重约束他,我也就能放心地将这个重任交付给他了。 纪家无福,人丁稀薄,要是老婆子还有当年白手起家的精力,我也舍不得让我的沉鱼去肩负这么大的担子。想起他早逝的儿子儿媳,纪安吉又要落下泪来,惹得贺念秋连忙宽慰。 远程医疗。 说实话,贺言舒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他这次来费城演讲的研究成果中,其中有一个应用场景和未来展望,就是和电子设备结合,制成能随时随地监控人体状态的微型仪器,佩戴在患者身上。 分卷(24) 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因为徐落。 贺言舒有个习惯,失败过后会在脑海里不断重演当时的过程,寻找规避的方法。 徐落以那种遗憾的方式死去,让他常常幻想:如果当时徐落身上有类似于感应器的东西,实时地将他的身体状况传到家人和朋友的手机中,是不是就能帮助他们知晓他的状态?一旦发现异常马上找到,就不至于延误最佳治疗时间。 美国这方面虽然有发展,但也算不上饱和,大多只能检测心跳、脉搏之类的参数,相比他的设想还是太过简单了。 贺言舒一直苦于没有人愿意投资,无法将自己的研究投入实际应用。 纪安吉这个提议,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不过,他明明都已经从国内、从那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家、从纪沉鱼的身边逃出来了,哪儿有自己再回去的道理。 如果他回了国,那他之前作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人要往前走,不要向后回头,贺言舒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所以即使回忆再不堪,他也没有沉溺其中,而选择了淡然享受现下的生活。 抱歉,我没有回国的打算,美国优秀的医生有很多,华人也不少,您还是找其他人陪纪先生回国吧。尽管遗憾,贺言舒还是得拒绝纪安吉的安排。 言舒,被自己固有的节奏束缚住手脚,不能说是人生的主人。真正的智者是会变通的,我相信你是这种智者。纪安吉不愧是商业场上的谈判高手,很会揣摩人心。 跟纪氏合作,你能得到一笔巨大的分成,还能将你的蓝图变成现实。 我明白您的好意,但我还是想按照自己的规划走。我并没有很大的抱负,在旧金山安家立业、好好替人诊病就是我的追求。至于那些构想,我作为研究人员已经把自己的成果分享了出去,我相信会有人替我实现出来,而我本来也不是经商的材料。 贺言舒如此坚持,纪安吉也不好再强求,任纪沉鱼把眼睛瞪烂了也没再帮他挽留贺言舒,只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只能说非常可惜了。不过任何时候你想反悔,都可以再来找我,纪氏永远欢迎你。 谢谢纪老太太。 两天后,纪沉鱼看着贺栩大包小包地把他的超级英雄卡片和变形金刚手办都带了出去,又目送着贺家人的车开出去很远,回头对纪安吉跳脚:奶奶!你怎么让贺言舒走了!说好要他陪我回国的呢? 你没发觉人家不待见你吗?纪安吉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把人吓到了? 我有那么丑吗!怎么会吓到人呢?纪沉鱼忙把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开,对着捏自己的脸。 左看右看都很满意不丑啊,为什么贺言舒不愿意瞧他? 而且,他为了贺言舒去听了好几天的医学讲座,无聊死了,就这样贺言舒还是没接受他精心想出来的合作项目。 唉,孩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和我们沉鱼没有缘分哟。纪安吉叹气,杵着拐杖回了屋。 缘分?缘分算是个什么东西?纪沉鱼的眸色渐沉,紧捏双拳。 月老不给线,他自己织也要织一根出来曾经他们俩之间的线多得缠出个毛线球都绰绰有余,他千不该万不该自己剪断了。 车上,贺念秋语重心长地对贺言舒说:之前让你和沉鱼相亲,你回来就没了下文,这次住了几天,你也根本不给人好脸色。你怎么就对他不满意?我看人沉鱼对你挺有想法的,你还是仔细考虑考虑。 姑姑,我和他不合适。 他那孩子是娇惯了点,家境好是这样的。但他没什么坏心眼,又孝顺又善良,关键对你好。 他俩在一起的。贺栩玩着变形金刚,突然插了一句,听得贺言舒眼神一凛。 什么?贺念秋看向贺栩,贺栩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贺栩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告诉姥姥! 我不!他答应了纪沉鱼要保密的,拿了东西就得办事!这是江湖规矩! 说不说,说不说。贺念秋挠贺栩的咯吱窝。 他是舅舅前男友!不能卖纪沉鱼,只好卖舅舅了! 他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只是突然有一天起床看到纪沉鱼,就想到了舅舅手机里那个男人。 没想到舅舅和前男友一起偷偷睡觉啊! 什么!贺念秋被劲爆到了,转脸看向贺言舒,言舒你,怎么不早说啊。 和前男友同居也太尴尬了,要是贺言舒说出来自己不愿意,她再想巴接纪安吉也不会同意住过来。 既然贺栩都替他说了,也没什么可继续瞒的必要。贺言舒坦然道:姑姑,你还记得江沣上次说,在路上要打他的那个人吗? 就是沉鱼?贺念秋的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个熟鸡蛋。 贺言舒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你们,还是别来往了吧。看好的良缘泡了汤,贺念秋心疼地看了眼侄子,无限遗憾地道。 回到旧金山,贺言舒收到了好多来信,都是听了他在费城演讲的电视转播慕名而来、想和他一起做研究的。 他一封封读完,针对信里的问题很耐心地写了长长的回信,并表示有机会他也很愿意合作。 头脑中的知识能够给人启发和帮助,这对贺言舒而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再累也值得。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事,对贺言舒来说,他从小到大怕到想都不敢想的就是,他有一天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但如果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价值就会有所不同。 就算没有家人和爱人,他写出的学术论文上也一定会有他的名字,帮助过的病人也可能会在某个瞬间记起他,这些都给他安全感。 不用大富大贵,能治身边人之病、解身边人之厄,就够了。 那天,贺言舒出门购置生活用品,刚从便利店出来,就看到大街上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她们都举着写着大写英文字母的、五颜六色的牌子,在呐喊示威。 这在美国非常常见,美国各个州的法案很多都很奇葩,三天两头就有人上街游行。 贺言舒虽然也爱积德行善,但骨子里不算是个热血的人,他愿意默默地捐款赈灾,甚至会亲自去贫民窟为难民诊病,但在大街上游行这种事他还是不喜欢参与的。 他本想选个没被堵住的路绕道回家,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以前的学妹nora。 nora一头金发十分显眼,正在一张张地给路人发传单,想让他们看看自己正在宣传的东西。路人狐疑地接过,摆摆手又还了回去。 贺言舒立在原地看着她,还没走过去,就看到几个持枪警察从不远处的警车上下来,看样子是来维护治安的。 警察的样子十分凶恶,挥舞着警棍把他们往路的另一边赶,即使对女人也十分不客气。 解决动乱自然要抓几个主要人物回去交差。看到在发传单的nora,警察的面目变得狰狞,立马穿过人群去抓她。 nora感觉到危险,将手中的传单全撒了出去,纸张白花花地落到地上像下雪一样,几乎路上的每个人都捡到了几张。 撒完传单,nora踩上滑板快速地从街道的另一边溜走,警察大步跑着追在她的身后。 nora!贺言舒此刻也顾不上手上的东西了,丢到店门口就向nora跑了过去。 他对这块地形熟悉,抄了个近路将nora堵住,拉起了她的手。 nora本来想反抗,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亚洲男人的脸庞,惊喜笑道:kerwin! 不解释了,小点声,暂时躲在这里别让他们发现。nora从上学起就经常做些看似离经叛道、实际很有意义的事,贺言舒相信她这次也没做坏事,信赖地想要保护她。 可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躲进个死胡同除了垃圾桶就是高高的围墙,翻也翻不过去,要是真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他失算了。 正当两人打算直接冲出去的时候,一个纤瘦的男孩走到他们面前,轻声道:贺先生,我带你们出去。 他的手里拿着枪,金属光泽惹人目眩,看不出型号牌子,更像是私人定制。 amber。贺言舒敏锐地认出。 贺先生,不用怕,我有合法持枪证。amber一贯温柔得像小鹿的眸子此刻冰冷漠然,我不开枪,拿着吓唬他们足够。 外面乱糟糟的,到处是争吵和谩骂,amber带着两人出来,专业的持枪姿势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一阵汽车的轰鸣响起,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越野车停到了街旁,三人迅速上车。 车开了老远,直到远离刚刚那个街道,nora才惊魂稍定。 她头发都被冷汗浸湿了,露出八颗大白牙:谢谢你们搭救! 开车的是个很酷的亚裔,单眼皮,薄嘴唇,典型的韩国长相。对于nora的感谢,他没有表情的变化,只是稍微点了下头。 他叫池宇。amber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 nora,你今天的行为非常危险,到底是在做什么?贺言舒当学长当多了,碰到不省心的学弟学妹就习惯性操心。 kerwin,你知道吗?田纳西州已经通过了史上最严格的心跳法案,一旦在六周左右检测到胎儿心跳,就禁止妇女堕胎!天啊,简直是疯了!nora愤怒起来,就不断地抓自己的头发。 田纳西州?加州不会吧。贺言舒道。 不在身边就可以放下心吗?天知道哪天会不会普及到全美。即使在千里之外,我们也要让制定出这个愚蠢的法案的人感受到同为女性的愤怒!nora还是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一点没变。 他们反堕胎,我们就反反堕胎! 我明白了。你很勇敢,我支持也尊重你的决定。但下次可以不用这么冒险,真被抓住可不划算......贺言舒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人在敲他们的车窗,nora立马俯身趴倒在后座下,不让人从车外看到她。 例行检查。巡逻的警官道。 枪已经被扔进了后备箱上了锁,amber也换了身新衣服,此时轻软地问道:警官,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presidio区发生了严重的扰乱治安事件,我们在排查引起扰乱的可疑人士,如果有任何线索都可以告诉我们。 amber弯眸,人畜无害地笑着摇头,他身边的池宇仍旧面无表情,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 好吧,你们可以开走了。巡视的人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离开了。 啊我发现还有一沓没发完。nora直起身子,从衣服里又掏出来一些先前藏好的传单。 你歇歇吧,这些传单我帮你保管。贺言舒无奈,对池宇道,麻烦送nora回她家。 送了nora回家,贺言舒问amber:是纪沉鱼叫你们来的?想了想又觉得amber来得又快又巧,质疑道,你们监视我? 纪先生叫我们保护您。amber只道。 你不是他的男伴么?今天amber的表现让贺言舒疑惑不已,他原本以为amber是只被圈养的无害小羊羔,没想到也会在黑暗中手握利器。 贺先生,我早说过你误会了。我和池宇一样,都是被纪先生救过的人。纪先生对我们有恩。 他救了你们?贺言舒再往下问,两人只是苦笑着不言语。 或许涉及到他们个人的隐私。 绕了一圈,估摸着人群已经散了,池宇将车开回了贺念秋家附近。贺言舒一下车,就看到倚在路边冲他笑的人。 这人的下属救了他的学妹,不给面子不行。贺言舒走过去,道:谢谢你啊。 谢什么,都自己人。纪沉鱼一双眼睛弯弯地看着他,真要谢,请我去你家坐坐倒可以。 改天吧。贺言舒敷衍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家里那两位没准还真想见纪沉鱼。 说来也奇怪,在别墅的时候贺栩明明很讨厌纪沉鱼的,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就被纪沉鱼收买了,现在和贺念秋俩人一有空就在家里念叨纪沉鱼,说想他了。 不吃饭,送你总可以吧。纪沉鱼道。 从下车的时候,天空就开始飘雨,两人聊了这么几句,雨滴已经黄豆大了。 纪沉鱼和贺言舒都没有带伞,池宇他们也已经把车开走,纪沉鱼笑看了眼贺言舒,脱下自己卡其色的西装外套就罩在两人头顶,带着他往前跑: 下雨了,找个地方避雨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22:55:20~20210831 23:5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艾特曼 20瓶;老人与狗 8瓶;厌清 5瓶;浑身难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他说过的话 找地方避雨?贺言舒愣了愣, 有这个必要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你家躲雨?纪沉鱼眨眨眼。 外套罩在两人的头顶,挡住了外面冰凉的雨水, 隔绝出一片温热的小天地。纪沉鱼的唇离贺言舒极近, 吐出的一字一句都伴随着热气钻到贺言舒的耳朵里, 低沉又撩人。 还是算了。贺言舒不经过思考就一口回绝。 纪沉鱼的笑容仍挂在脸上,看起来没怎么受到打击。 虽然和贺言舒共同在雨里漫步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但纪沉鱼还是不想让贺言舒淋到雨,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 几乎小跑起来。 贺言舒平日步伐慢条斯理, 此刻蹭着纪沉鱼的外套挡雨, 也不得不跟着他跑。 外套被纪沉鱼撑着,贺言舒的视野受限看不到前方的路,只能任由纪沉鱼把他带来带去不过纪沉鱼倒没把他带偏, 这附近的地貌即使只看地砖他也是认得的。 正低头跑着,纪沉鱼突然停了下来, 贺言舒差点冲到雨里去。 他有些恼怒,正想抬头看纪沉鱼到底搞什么名堂, 就听到纪沉鱼嘶了一声,道:碰到警察了。 分卷(25) 警察。 贺言舒不由心虚起来, 他手里还抱着一沓传单,被发现了不好解释。 我数三二一, 我们一起飞快地跑过去,怎么样?纪沉鱼低声道。 贺言舒在这方面着实不太会随机应变, 愣愣地点了个头。 好,三、二......说到一的那一秒,纪沉鱼将贺言舒怀里的传单一拿, 快速地带着他从警察的身边经过。 那边两个,等等...... 警察伸手要拦住两人,纪沉鱼低低地笑了一声,对他的喝止充耳不闻,将传单朝着身后撒了出去。 对着突然出现的漫天白纸,警察呆滞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低头仔细查看那被雨水打湿的纸张上的内容,才发现自己被人耍了。 再抬头,哪儿还有肇事者的影子。 呼,呼,呼......纪沉鱼带着贺言舒拐进了附近街角的咖啡厅,将湿透的西装外套从头顶放下来,站在门口边喘气边冲贺言舒笑。 咖啡厅的装潢干净整洁,白色的基调配着明亮的灯光,衬得纪沉鱼的皮肤细腻光洁、白得发亮,连额头上晶莹的薄汗都清晰可见。 他笑得阳光无邪,没有一丝阴霾,就连贺言舒看了也忍不住被他感染到,抿唇同他一起笑。 贺言舒想到他初中的时候,学校是全住宿制的,不让买零食,可苑敬又馋得不行,他每次下了课就陪苑敬一起去学校围栏边,找小贩买零食。 经常买着买着,刚给完钱,保安大叔就过来了,吓得苑敬零食也不要了,拉着他就跑。 还冲小贩大喊着:叔你留着我电话啊,我周末了再来取。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无忧无虑的开心了也只有像纪沉鱼这种被保护得很好的人,能拥有这份毫无瑕疵的开心。 见两位刚进来的客人一直站在门边,咖啡店的店员伸着脖子喊道:两位喝点什么,这边点单! 纪沉鱼哎了一声,走过去点东西喝。 贺言舒这才发现,纪沉鱼大半个身子都湿了。 他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除了裤腿沾了些水,其他地方连雨点都没有。 想来是纪沉鱼刚刚为了遮住他,有意将外套往他那边倾斜。 贺言舒不是冷血动物,即使是伤害过他的纪沉鱼,对他好他也能感受到。 尤其像纪沉鱼这样的娇娇公子,平时沾到点脏水都要大喊大叫,不管现在是装的还是认真的,能为他做到这份上都还是挺不容易的。 贺言舒决定在雨停之前,陪纪沉鱼坐坐,再把人送到最近的地铁口,不然他于心有愧。 纪沉鱼端着热牛奶回来的时候,贺言舒仍站在原地想事情。 他单手托盘,另一只手在贺言舒面前晃了晃,笑道:怎么不找位置坐啊?我看空位挺多的啊。 贺言舒回过神来:你想坐哪里,你选吧,我都可以。 那......就靠窗吧,顺便可以欣赏雨景。纪沉鱼道。 贺言舒点头,跟着纪沉鱼走到窗边的木桌前坐下。 你的衣服......你不会感冒吧。贺言舒皱眉,视线总无法从纪沉鱼滴着水的衬衫衣摆上挪开。 没事儿,喝点热牛奶就好啦。纪沉鱼将牛奶端到贺言舒面前,你也喝啊。 嗯。贺言舒抿了一口,暖暖的。他看向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希望这雨快点停。 哟,这不是沉鱼吗?坐窗边看美女哪!两个同样端着牛奶的男人认出了纪沉鱼,在背后喊了他一声。 贺言舒先回的头,他看到两人衣服也都湿了,猜想一定也是进来躲雨的。 你朋友?贺言舒侧头对纪沉鱼道。 认识。纪沉鱼显得很冷淡。他回头冲二人敷衍地笑了笑,又往贺言舒那边挪近了点。 沉鱼,好久没在俱乐部看到你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呐!男人端着托盘过来,想坐到纪沉鱼和贺言舒的身边,却被纪沉鱼的眼神吓到,不敢再贸然前进。 那眼神阴冷、狠厉、充满着戒备,像一只守护着自己的猎物的狼,不让其他兽类靠近一步。 纪沉鱼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即使他们的家境差着十万八千里,纪沉鱼走在路上也还是会亲热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对他直呼其名,他也从来不生气。 抱歉,我有朋友在,我们在谈事情。纪沉鱼的声音很生疏,一点余地也不给。 哦,不好意思,那我们找其他地方坐。男人和同伴对视一眼,悻悻地走了。 关系不好?贺言舒不太了解纪沉鱼的关系网,他只是觉得像纪沉鱼这种八面玲珑的人,很难对人摆脸色,一定是那两人危及到了纪沉鱼的利益。 不太想理。纪沉鱼道。那俩人是出了名的玩咖,盯上他的言舒哥怎么办! 原来你也有不想理的人。贺言舒笑笑,我以为你喜欢热闹,朋友越多越好。 怎么?你很羡慕?是不是想着,要是纪沉鱼也不想理我就好了?纪沉鱼撑着下巴望着他,眼尾下垂。 贺言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搭理。 两人喝了会儿热牛奶,身上暖起来。 贺言舒问:你刚刚干嘛要丢那些传单?当面挑衅他们没有好处。 纪沉鱼不以为然:有好处啊。至少我爽。 贺言舒笑笑,不清楚纪沉鱼到底是觉得捉弄警察很爽,还是撒那些传单很爽。 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清洁工很不容易。 能想出那种法案的人脑子都被火鸡啄了,必须让当权的人都学学传单上的东西......不过只要我在加州一天,就不可能让那帮老古董通过这种丧心病狂的法案。 纪大公子,你以为你是总。统吗?能从一个二十七岁的人口中听到这种天真的话,贺言舒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贺医生,你别忘了,这里是资本主义国家。纪沉鱼挑挑眉,金钱就是上帝。 贺言舒怔了怔,竟无言以对。 该说大智若愚还是什么,纪沉鱼虽然大多时间都荒唐又幼稚,但偶尔蹦出来一两句很清醒的话,倒让他反驳不了。 这世界,本就荒谬。 言舒哥,还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带我去募捐吗?你说疏财给需要帮助的人,就是放贷给神,终有一天会获得回报,我一直都记得你的话。为富必仁,我不要回报,只是想成为你当时说的那样的人。纪沉鱼言辞恳切,没有之前的嬉皮笑脸。 贺言舒的长睫颤了颤,心里很触动。 原来纪沉鱼都记得。 原来纪沉鱼并不是对他全无用心。 好啦,雨好像快停了,我也该走了。纪沉鱼张望着外面的屋檐,雨水一滴一滴缓慢落下,看样子雨势渐缓。 我送你吧。贺言舒跟着起身。 好呀。纪沉鱼歪头一笑,一点儿不推辞。 贺言舒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收拾桌子的时候注意到手机上的一则新闻。 新闻里说,佳迪公司代理预售的产品性能出了问题,导致大面积退款,不仅信誉受损、股市暴跌,还面临着巨额的赔偿金。 佳迪公司?贺言舒有了解过,不就是纪沉鱼说的那个偷了他们公司代码,还采用廉价原材料制作芯片,抢先预售那个公司? 这么快就出事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贺言舒觉得这事儿和纪沉鱼一定脱不了干系。 商场云谲波诡,昨日万丈高台,今日就可能倒得砖都不剩几块,要不怎么那么多欠债跳楼的董事长呢。 贺言舒无心理解这些阴谋阳谋的事,整理好病历打算关门下班。amber推门而入,微笑着将一张请柬递给他:好久不见贺先生,纪先生邀请您去他的产品发布会。 他......为什么会邀请我?贺言舒接过,打开看了眼,扫到底下的日期,没剩几天了。 amber笑容得体:纪先生说,您是他最想看见的人,他每个重要的时刻都想和您分享。 好吧,我有空就去。贺言舒知道自己不去amber没法交差,答应道。 谢谢贺先生体贴。amber弯弯唇,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来得快走得也快,纪氏的人都这么雷厉风行? 发布会那天,贺言舒刻意选了套正式的衣服。 他打算去看看那个发布会,一来是他最近诊所不忙,确实有空,二来这产品和远程医疗有关,他听听有好处。 想到纪沉鱼看到他后那双冒着星星的眼,他别扭之余,还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感觉不算坏。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不让别人的期待落空。 贺言舒收整完毕,开门发现池宇的车停在他家门口。池宇连话都没说,打开车门让他进去,然后平稳地将他载到了会场。 发布会嘉宾很多,前排全都是记者,还有部分其他企业代表和投资人。 amber从池宇手中接手了贺言舒,指了下正中央第一排的一个空位:贺先生,那是纪先生特意为您留的位置。 贺言舒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尴尬:不用,我站这里挺好。 他身旁一圈记者老板的,他坐那么显眼干嘛? 站门口看看挺好,想走的时候也方便走。 那好吧。amber道,我去给您倒杯水。 不用忙,我看看就走。 别客气,贺先生。您还是多留一会儿吧,纪先生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的。 没过一会儿,发布会正式开始。 产品是个多功能手环,集手表、电话、心跳检测于一体,在生活上和医疗上都有用途。产品经理最先上台,给大家播放宣传视频,讲解产品功能。 贺言舒看了一会儿,amber端着咖啡过来了。 谢谢。贺言舒接过,望着台上道:这产品是代替佳迪的同类产品吧。 不叫代替,佳迪原本就是偷我们的。确切来说,这是纪先生的改良。amber提起纪沉鱼,总是很尊敬,对方公司本来想要采购我们的芯片,结果被佳迪用卑劣的手段压了价,还抢了先。现在纪先生夺回了这个单子,还开发出了新的产品。 佳迪既然是窃取的你们的程序,又怎么会出错? amber笑道:这就是纪先生的远见了。他习惯性地在程序里埋雷、安后门,别人用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无法修复,只有我们的技术人员知道如何修改。佳迪起初运行得很好,超过一定的数量就开始大规模的延迟、甚至反复崩溃重试,问题无法解决,只能违约。 报价上吃了亏,纪先生就替换掉原本的材料,指导员工赶工研发出了成本更低的新材料,达到了比佳迪更低的价格。 amber说着,产品经理结束了自己的介绍,换纪沉鱼上台。 纪沉鱼一身黑西装显得身形颀长挺拔,别致的宝石胸针又给他添了几分矜贵,底下的记者举起摄像机对着他一阵狂拍要不是知道这是纪氏集团的产品发布会,台上的男人是纪氏的执行董事,他们还以为是哪个亚洲明星过来走红毯呢。 纪沉鱼先是扫了一眼台下正中央的位置,见那里空着,脸上几不可察地显现出失落的神色。他勉强笑笑调整好状态,抬头讲了几句,就对上后排站着的,清俊男人的眼睛。 他来了! 隔着人群,他朝贺言舒笑着点了下头,开始他对产品的阐述。 这款产品今天能够出现各位面前,非常的不容易。纪沉鱼说完停了几秒,底下都传来心领神会的笑声。 的确不容易,经历了被抄袭、被抢单、失去先机,到今天重新面对大众、夺回市场份额,可以说是逆风翻盘。 这是纪氏迈向远程医疗的第一步,只是一次牛刀小试。往后我们会转战国内市场,研发出更多可用的东西。 我听到有些朋友的质疑,说远程医疗前景不可见,利润少、难度大,我们在其他行业已经取得很好的成绩了,为什么非要去啃这块硬骨头。 纪沉鱼抬眸,对着远处的那人:其实这一想法的初衷,来自于一个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人。 他是个医生,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学生。那时我对他说,学医这么难,要不干脆放弃好了,他却说难有难的道理,也有难的好处。病人的类型有那么多,诊治的方法自然千奇百怪,要全部掌握就得知晓各方面的知识。 从另一个角度说,手段越多,活下去的几率越大。远程医疗也是一种手段,它能在传统医疗的基础上,帮我们做更多的事。 人类发展到今天,为了绵延下去,每一代人都想了很多办法。纪沉鱼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会场中却清晰有力。 下一秒,所有人都由衷地站起来,掌声雷动。 我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纪先生,那时候我爸妈欠了债,把我抵给一个中年白人富商做帮佣。他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还是个专挑未成年下手的性。虐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害怕看到漂亮衣服和精美的糕点。因为,那些是和肮脏的行为绑定的。amber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突然轻声道。 贺言舒只猜想过amber可能有很复杂的经历,却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那么不堪的过往。 干净得如同琥珀的男人,原来也陷入过淤泥吗? 是纪先生救下了我,他让人把那个男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把他送入了监牢。amber看向贺言舒,池宇也是和我一起被救出来的。后来纪先生看重我们的能力,让我们跟着他,就算被误会关系他也没有解释。 知道是我的人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但是我们知道,纪先生有一个从来都不会忘记的人,我们一直在等这个人的出现,直到遇到了您。 amber澄澈的眸子仿佛水洗过一般:贺先生,我不知道您和纪先生以前有过怎样的矛盾,但纪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正直善良的人,也一直牵挂着您。您要不要试着再接纳他一次? 他让你来当说客的?贺言舒无奈。 分卷(26) 不是,纪先生让我把从前的事都忘记,不允许我再提。是我自己想说。 其实纪沉鱼的专业能力和经商头脑贺言舒一直都没有怀疑过,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徐落的事对纪沉鱼的人品有偏见。 在大多数情况下,纪沉鱼都是与人为善的只要不危及到他爱的人。 而他碰巧倒霉,触碰到了纪沉鱼的逆鳞徐落。 这也就让贺言舒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纪沉鱼或许是个好的上司、好的企业家,但却不是适合他的爱人。 不过反过来也说得通。做不了爱人,还算是个有社会担当的合作对象。 你跟他说,一起回国的事我会再考虑。从会场走出去前,贺言舒对amber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23:53:53~20210901 23:5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厌清 5瓶;柠七 2瓶;476768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爱他如爱己 晚上, 章一在纪家一楼的大客厅,满心怨念地擦花瓶。 纪沉鱼回旧金山有一阵了,心情阴晴不定, 好的时候连最喜欢的古董车都借他开, 不好的时候看到他就挑三拣四, 擦了八遍的花瓶还说有灰,问他眼睛长来干嘛使的。 他暗暗觉得纪沉鱼的高兴和生气应当是有规律的, 冥冥之中应当有个自变量在控制着, 而纪沉鱼就是那个被动的因变量。 那个自变量是什么呢?以他浅薄的脑瓜想不出来。 开玩笑!boss的心思谁敢猜!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他又在擦第九道花瓶了他寻思这活儿也不该他干啊。 所以amber拨通章一的电话之后, 听到的声音是懒散的、敷衍塞责的:干嘛 告诉纪先生,贺先生说他会考虑回国的事。amber语气轻快,透着喜悦。 章一没过脑子:这种事情告诉我干嘛啊, 你不能直接告诉boss吗,非要麻烦我替你传这一趟话, 看我操劳你是不是很开......什么! 贺医生要跟纪先生回国! amber在那头低低地笑:怎么样,你不是说最近老被纪先生骂吗?这个好消息由你开口, 你猜他会不会奖励你? 好事!章一电话都忘了挂,抱着花瓶就往纪沉鱼的书房跑, boss!贺医生答应 还没说完,章一就感觉那露着一条缝的房门里怪怪的, 切切的人语声从里面传来: 手放这里......然后腿直接那样......缠起来......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男声清润轻柔, 带着气音,像拿着一根羽毛在人的心口挠。 还是......不要,不要这样。我就亲......亲一下就好了, 抱着亲额头挺好的。熟悉的是boss的声音,很有磁性,听上去很不好意思。 章一瞪大眼睛捂着嘴,下巴都快惊掉了boss这是在干嘛!难不成被人强迫了! 纪先生,你不要这么难为情嘛。 阿夏,我......纪沉鱼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章一推门而入,还举着个花瓶,俨然一副决定慷慨就义的样子。 你干嘛?纪沉鱼指着他道,你要谋杀亲boss吗! 章一往纪沉鱼身后看了一眼,年轻男人学生模样、唇红齿白、长相秀气,不是教纪沉鱼美术的小夏先生又是哪个? 于是他讪讪把花瓶放到桌上摆好,我听错了,我还以为有人要伤害boss你呢。 这里除了你手上拿凶器,还有谁会伤害我?叫你擦几个花瓶就不乐意啦。纪沉鱼黑着脸,小夏先生都不认识了吗? 认识,认识的。小夏先生好!章一难为情地摸摸自己后脑勺。 章先生好啊。小夏先生一双眼睛非常迷人,章一多看一眼都怕被这狐狸精勾走魂魄。 夏闻殊眼睛好看、声音好听,腰肢纤细还双。腿修长,可谓是四美俱全。 不过章一还真知道,纪沉鱼从来不对这小美人打歪心思要论美,谁还能美过他boss去?想看美人自己照镜子不就得了。 从纪沉鱼的身上,章一知道了一件事真正好看的人是不在乎别人好不好看的,因为他已经有了这样好东西,便不再像没有的人那样狂热地追求。 同理,amber和池宇,在别人眼里都是小明星级别的,在纪沉鱼,也就跟看萝卜白菜差不多。 也只有那位贺医生,能让他boss高看一眼吧。 贺医生好在哪里,章一说不上来,但他确信的是贺医生的好,绝不是用相貌、事业和家世这种世俗的标准衡量出来的。 贺医生身上有一种平和的气质,就像是素面白瓷的面上包了一层釉,暗处瞧不出来,迎着光就能看到那剔透,上手摸又能感受到那沁凉温润。 不不不,他可不敢上手摸就连他boss也不敢呢! 纪沉鱼高声斥责着章一,身体慢慢地往边上挪,章一疑惑地偏头望过去:boss,你在遮什么? 他凑过去看,大叫了一声捂住眼睛:天啊,boss你又在和小夏先生画这些奇怪的画! 他怎么会有这么流氓的一个boss!传出去好丢人呐呜呜呜呜呜! 这不是我画的,是阿夏给我演示的草图。纪沉鱼面颊微红地解释,责怪地看了眼夏闻殊,我就说吧!你那太露骨了! 相爱的人这样,很正常。夏闻殊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难道你和他没有试过这样吗? 一......一次而已。纪沉鱼的脸更红了,而且也不是这样的。我那个时候生病了,不太记得。 生病还抱你?夏闻殊摸着下巴皱眉。 抱我?不,他是被我抱的。纪沉鱼洋洋得意,他说他舍不得我痛。这句他倒还记得清清楚楚呐! 这样......夏闻殊若有所思,眼睛像蒙上一层雾气。 那个人,倒是很舍得他痛。 他真羡慕纪沉鱼。 boss,你的水平越来越好了欸。章一在一旁收拾着画纸,感叹道。 纪沉鱼庆幸他刚刚没听到自己和夏闻殊的对话,不然又要大叫着说天啊,boss你们怎么聊这种东西! 那可不,你当你boss是什么人?纪沉鱼走过去,跟着章一一起看上面的几幅作品。 都是铅笔素描,有贺言舒听诊的样子,有他埋头写病历的样子,底下还有他大学的时候在篮球场上运球的样子。轮廓写意,风度翩翩。 不过,这些是什么啊?这单眼皮的猪头,是池宇?西瓜头的竹竿,是amber?还有这个,这个火柴人!章一拿起来比了下自己,哭丧着脸:不会是我吧! 夏闻殊在一旁憋笑,纪沉鱼正色道:这都是之前的作品,现在不同了。 boss!你这是拿我们练笔啊!他连五官都没有! 不拿你们练笔,难道拿言舒哥练吗?言舒哥那么好看,画丑了可不像他。 纪沉鱼继续正色:我给你们发薪水,练练笔都不行吗? ......行。万恶的资本主义! 不过boss啊,你要是回国,这些画儿是不是都得带上?章一突然想到他进来的正事儿,翻着画稿道。 我不回去了。贺言舒在哪儿他在哪儿。 啊?那贺医生一个人回去啊。 你什么意思?纪沉鱼眯眼。 章一摸不着头脑,指了指手机:刚刚amber说贺医生在考虑回国的事了。 贺言舒答应了!纪沉鱼高兴得恨不得把面前的画架子抱着转一圈,走了一圈对章一道,你,工资翻倍! 谢谢amber!章一痛哭流涕。 阿夏,你听到了吗?言舒哥说要陪我回国了!纪沉鱼走到夏闻殊身边,拍他的肩膀,找机会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下次回来就介绍怎么样? 可以啊。夏闻殊由衷道,恭喜你。 也希望你早点和你的傅先生在一起!纪沉鱼自己得了意,不忘鼓励伙伴。 回国,还是和贺言舒一起回国,太好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纪沉鱼下了一堂课,接到徐落的电话,他第一时间不是去按接听键,而是看了眼时间。 旧金山所在的西八区比北京所在的东八区慢了十五小时,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一点,也就是说,国内是凌晨四点。 大半夜的不睡觉,给我打电话干嘛?纪沉鱼对朋友从不客气。 贺......贺哥哥......徐落的声音虚弱微小,仿佛蚊呐。 谁是你贺哥哥,你打错电话了傻子。纪沉鱼笑骂了一声,徐落还是不停地这样叫他,他纳闷地听了一会儿,你喝酒啦。 我,我没醉。贺哥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如果你不开心的话,我就再也不说了。你原谅我好吗?求求你了。 徐落。纪沉鱼收起了笑容。 贺哥哥......你要开心......不要躲我......徐落仍是喃喃,一遍又一遍。 徐落。 徐落。 徐落!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不愿醒的人。纪沉鱼眼睁睁地面对着徐落的痛苦,除了费解还是费解。 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从国外回来,读那个人所在的大学呢? 也许是那些得不到回应的劝告,也许是眼看着挚友深陷泥沼、最终失去生命的无能为力,又也许是好奇让徐落念念不忘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落很傻、很蠢,怎么会有人爱另一个人爱得自尊都不要了。这不是那个在小时候教他要爱惜自己的朋友。 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了,任别人把他当垃圾一样踢掉。 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伤心,他不关心你。纪沉鱼不止一次地跟徐落这样说。 徐落却敛眸微笑:爱他是我的事,我不用他关心我,我关心他就够了。 徐落是错的。他回来,就是要向徐落证明,贺言舒就是个狠心绝情、冷漠至极的禽兽,不值得喜欢。 他相信徐落会看到。 可是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的呢? 是从在公告栏看到那张端正清俊的照片起,还是那人明明不耐烦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回答他的问题起,又或者他们的每一次接触,贺言舒都在改变着他的底线。 贺言舒是个坏男人。纪沉鱼觉得自己有点能理解徐落了,在坏男人的手段下,很难全身而退。 见不到他的时候想见他,听不到他声音的时候想给他打电话,即使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都非常的安心。纪沉鱼甚至怀疑贺言舒会什么魔法。 把他泡到手,然后毫不留情地甩掉他,让他尝尝徐落的痛苦。纪沉鱼起初是这样安排的。 可是怎么办呢。阿落。离开他真的很难。 [言舒哥,新年好!吃团年饭了吗~收红包了吗~~我好想你哟(^u^)] 纪沉鱼从喧闹的饭厅出来,走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空,想起来给贺言舒发短信。 因为他回国念大学的缘故,纪安吉久违地选择回来过年。她的兄弟姐妹有几个还健在,即使不在了的,儿女们也在国内安家立业,过年人很多、很热闹。 喝酒是大人的事,纪沉鱼不感兴趣,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下了饭桌。 不知道贺言舒现在在干嘛? [新年好啊,沉鱼]贺言舒的消息回得很快。 纪沉鱼正在考虑该给他讲讲酒席上听到的趣闻,还是他新买的烟花去哪儿偷偷放,就看到贺言舒新的一条消息。 [大年初一,我家人在吵架。] 纪沉鱼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直起身子快速敲击手机;[那你现在在哪儿?] 贺言舒看了眼车窗外,他刚刚应当是听到了报站名的,可是脑子怎么感觉转不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随便找了个公汽] 纪沉鱼走到阳台:[外面在下雪,你带伞没?] [不用伞,等我下车,雪就停了。] 不知为什么,纪沉鱼感受到贺言舒的字里行间和平时很不一样,深深浅浅,深的是隐忍,浅的是悲凉。 [你等着我,我去找你] [不用找我。等我坐一圈,心情就能恢复成平常那样。] 怎么可能!生气了被人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贺言舒为什么一副习惯了自己消化的样子。 纪沉鱼感到很愤怒,这愤怒也不知道是冲谁,总之他觉得他必须要找到贺言舒,去他身边陪伴他。 [你不要随便下车,等着我。]他发。 纪沉鱼摔了房门就冲出门,纪安吉在背后喊:干嘛去啊? 我去给同学拜个年! 早点回来你这臭小子! 知道啦 春节时期车次不多,贺言舒家附近也就那几条线,但实际找起来,还是很有困难。 纪沉鱼裹着一身黑色羽绒服,在雪里张望着沿途的公交车,期盼能从车窗外看到里面人的影子,却一无所获。 这方法太蠢了,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搓了搓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担心贺言舒冷了怎么办。 早知道带几片暖宝宝的。 找得实在无望了,纪沉鱼瘫坐在公交亭,一脸愁苦。他突然想到贺言舒说了坐一圈。 哎呀,他这不是傻么,既然是坐一圈那不就是会回原点。 于是他收拾收拾,走到了贺言舒家附近的公交站。 贺言舒家的位置,还是童小谣帮他从苑敬的嘴里套到的。童小谣这战五渣,关键时刻还是顶点用。 贺言舒从公交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冰天雪地白雪茫茫,公交站台上孤零零的一个身影。黑色羽绒服长及脚踝,裹着脑袋的帽子上一圈白色绒毛,衬得一张脸白若霜雪,一双美目黑白分明,顾盼神飞。 分卷(27) 明明只有简单的两种颜色,水墨山水一样的苍茫,却让贺言舒死灰般的世界丰沛了起来。 纪沉鱼是,鲜活得像生命一样的、他想成为的那种人。 是那种笑着说一句一起走吧!就会让人不假思索地跟上的那种人。 纪沉鱼。你能救我吗? 我想找一个人,把我从那个糟糕的地方带出去。 我可以寄希望于你吗?用你的能量,给我第二次生命。 你看,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纪沉鱼笑着,温柔从眼睛里都能溢出来。 贺言舒一言不发地,伸手抱住了纪沉鱼,吓得纪沉鱼忙松他的手:我衣服上都是雪,等我解开啊! 没事,让我抱一会儿。贺言舒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那是纪沉鱼第一次看到贺言舒的脆弱。 烈日炎炎,空旷的球场上,两拨人在对峙。一边人比较多,一群人围着个胖子男生,另一边人比较少,只有两个。 纪沉鱼蔑视地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卷起袖子冲上去就给了胖子男生一拳:打球儿不行,比赛小动作还挺多啊,你那猪肘子往谁肚子上顶呢?要不要我帮你下了晚上炖红烧猪蹄?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猪?胖子怒道。 谁理亏谁是猪! 我打死你! 我才要打死你! 胖子和纪沉鱼推搡了起来,由于身形笨重,胖子完全落于下风。 纪沉鱼一个扫堂腿就让胖子跪下了,正要继续打,童小谣在身边拉他的衣服:纪哥,纪哥,别打了,言舒学长来了。 纪沉鱼分神回头,胖子把他往下一扯,纪沉鱼便摔了个底朝天。 哎哟。 贺言舒从医务室回来,正好看到纪沉鱼受欺负、被人打趴下的场景。 他飞快地走过去把压在纪沉鱼身上的胖子用力推开,冷声说了句走开,便低头去查看纪沉鱼:沉鱼,有没有事? 有,很大的事。纪沉鱼指着自己腿上的大片擦伤,瘪着嘴道。 他的皮肤很嫩,平时稍微用力掐掐都能留下红痕,更别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贺言舒垂眸看着,满脸心疼。 你为什么替我出头?贺言舒问,他犯规,已经被裁判罚下了,得到了惩罚。 裁判是裁判,我是我。我打他,是因为他暗算你。纪沉鱼倔强道。 贺言舒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对身后的人道:同学,故意伤人,殴打同学,按照校规需要记过。 胖子满脸震惊:殴打同学?谁打谁啊?再怎么也是互殴吧!这这这人,怎么倒地上不起来了啊,碰瓷吗? 言舒哥,我没有打他。纪沉鱼低敛眉目,摸着伤口委屈巴巴道。 念在初犯,我不会告到你们辅导员那里去。贺言舒声音清冷,走近几步,扯过胖子的领子道:不过,下次再动我男朋友,我不会放过你。 知,知道了。胖子怪异地看了眼学生会主席和那个碰瓷的学弟,跟同学们一起走了。 男......朋友?纪沉鱼语无伦次,言舒哥你不是说......不让他在外面说明他们的关系吗? 对不起沉鱼,以前因为我好面子,伤害到你。以后你想说就说,我不介意的。 你。你说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用来迷惑我的吗?纪沉鱼道。 嗯?贺言舒不明白了。 你想删了我的照片,不让我留下一丁点你的把柄。 啊?贺言舒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笑道:你以为我是故意去你实习的地方找你,故意说在一起,就为了趁你洗澡删你的照片。 ......难道不是吗? 沉鱼啊沉鱼。 贺言舒倾身,拥住了纪沉鱼的脖子,纪沉鱼忽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湿漉漉的一片。 言舒哥?贺言舒,为什么哭啊。 贺言舒也解释不了。 汹涌的爱意就像暖流,布满全身仍装不下,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从眼睛里溢出来一些。 他不知怎么疼他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夏先生出来串了个场。 言舒的感情大概就是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哭一个了。 感谢在20210901 23:53:40~20210903 23: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狸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和他同回国 纪沉鱼那天没去医务室, 只胡乱地拿纸巾擦了擦,结果伤口沾了灰尘和汗水,很快感染发炎, 他当晚就发烧了。 他烧得什么都不清楚, 只依稀记得贺言舒替他盖被子, 手心凉凉的。 他觉得自己浑身滚烫,像置身火里, 又像在沙漠中久行, 干渴难耐。而贺言舒的触碰就像一汪清泉, 贴上去舒服至极, 能够抚平那份燥热。 他伸手便把人拽上了床, 往上坐了坐,听到一声闷响,脑袋晕晕的。 然后是贺言舒着急的声音:沉鱼, 撞哪儿了?痛不痛? 他摇摇头,说不痛, 眸子泛红蓄着水,倾身贴上了那片凉薄的唇。 别的就再记不得了。 第二天醒来, 看到贺言舒在自己枕边,近乎昏迷地睡着。额发濡湿, 呼吸不匀,精疲力尽的样子。 感受到纪沉鱼的翻身, 贺言舒很快睁开了眼睛其实他也并不浅眠,只是因为纪沉鱼在身边, 总害怕纪沉鱼需要什么,他没办法及时帮他去拿。 早啊沉鱼。贺言舒醒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探纪沉鱼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后虚弱地笑笑, 沉鱼宝宝很棒,烧退下来了。 纪沉鱼看着对方满身狼狈,惊惶又愧疚,几乎说不出话。 他昨晚干了什么啊! 贺言舒挪过来,隔着被子轻轻抱他: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只要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就行。 为什么。纪沉鱼想,是他失去了控制。他不该碰贺言舒的。 但贺言舒竟然也没有推开他。这解释不通。 贺言舒却以为纪沉鱼是在纠结谁占主导的问题,望着天花板,淡淡道:我听说会很疼。 纪沉鱼怔了怔,敛眸:也只是听说而已,真正是怎么样你又不清楚。至少昨晚之前不清楚。 贺言舒没说话,只是回头摸摸纪沉鱼的眉骨。 即使是听说的风险,我也不想你承受。他想。 所以疼吗?纪沉鱼关心之余,带着好奇。 原来不疼。贺言舒笑着说。 十七小时的国际航班,坐得人头晕眼花。贺言舒庆幸自己没听纪沉鱼的一起买票,不然一路光应付他的叽叽喳喳,就够心烦的。 贺言舒本来甚至都不想和纪沉鱼买一趟航班的,但纪沉鱼坚持说那边会有人来接他们,让接两趟太麻烦人了,贺言舒只好和他买了同一班的飞机回国。 一个坐头等舱、一个坐商务舱,隔了很多排座位,中间还拉了张帘子,很好。 下了飞机,外面正在下雨,纪氏国内子公司派了个经理、开着高档车来接他们,足见重视。 真是好久没回来了,变化真大啊。纪沉鱼望了眼机场,感叹道。 您这还只是机场,等出去了,那变化才大呢。看您哪几天有空,我陪您到处转转?经理谄媚道。 纪沉鱼本想一口答应,看了眼身旁的贺言舒,道:好是好,但我这次回国有公务在,玩不了。 您忙您忙,反正任何时候您有需要,直接叫我就行,一句话的事儿。 哎。 行李箱被经理提到了后备箱,贺言舒打开后座坐下去,没几秒就感受到一股怪异。 这座位,怎么是湿的? 他的裤子不是吸水面料,不至于完全湿透,但能从外面摸到一点潮意。 纪沉鱼也紧跟着他坐了进去,看贺言舒要坐不坐、怪模怪样的,侧头关切道:怎么了? 座位有点湿。贺言舒皱眉。 哎吆吆对不住,我来之前把茶水杯子放到后面,没盖紧,全洒完了。您要不挪个座儿?经理的视线往纪沉鱼和贺言舒之间的空位上瞟。 你怎么搞的,会不会办事啊!不行换人。刚下飞机就给我惹这种事,你叫人贺医生怎么看我?纪沉鱼厉声斥责道。 对不起纪总,这回真是我的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算了。贺言舒不想听两人继续说下去,揉揉太阳穴,挪到纪沉鱼的身边,坐哪里都是一样。 嗯,贺医生还是挨着我坐好。纪沉鱼冲他笑笑,不经意给经理递了个眼神。 算你上道。 那是那是,这点吩咐小的还是懂的。经理低着头转回了前面。 纪氏这次要开发的新产品,是通过微型的感应仪器连通医疗app,实现远程监测。 仅有贺言舒一个顾问当然不够,还得需要海量的数据作为支撑。 其实任何跟互联网相关的行业,做到最后说穿了就是卖数据。挖掘出的大数据中的潜在信息,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纪沉鱼在美国的业务系统本身也具备规模可观的数据库,但不一定适合国内人群,所以就需要国内的病患配合测试。 这事儿贺言舒一个人搞不定,在贺念秋的提议下,纪安吉联系上了贺言舒的父亲贺霆东。 自从贺霆东和言宴离婚后,言宴的事业一落千丈,贺霆东的医院却做得风生水起。 除了社区医院、疫控中心、卫生站等完全公立的医疗机构,各地的连锁私人医院、公私合营的综合医院很多都有贺家公司的管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盈利之余,公司也需要在特定的时刻发挥自己的作用和义务。 贺言舒不想评判他爸爸的私德如何,但至少三十年的以身作则,证明他爸爸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企业家。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同意贺念秋叫他们和贺霆东合作的提议他愿意和贺霆东平等的共事,一如他和纪沉鱼的关系一样,但也仅限于此。 今天到得有些晚,项目的事明天再说不迟。 纪沉鱼让经理把车开到他家在国内的老宅子,兴奋地对贺言舒道:我帮你布置了你的房间,家具全都是我自己搭配的。你不是喜欢白色吗?纯白的蚕丝被,白纱的窗帘,上面还有蝴蝶...... 我租房子住。贺言舒眼皮都没抬,言简意赅地打断他。 租房子?有现成的地方,为什么不住?我家很大,比费城那个别墅还大,我们可以挨着住。或者如果你更喜欢上下楼,我也可以搬上去,就像在费城的时候一样。纪沉鱼眼睛亮亮的,描述自己的畅想。 美好的同居生活就要来了! 贺言舒的眼睫低敛,复又抬起,眼神清明又带着疏离:纪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回国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除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是我的私人时间,我有选择住哪里的权利。 那你要住哪里?纪沉鱼有点泄气。 我没有必要告知你吧。 两人在车上僵持着,司机将车停在纪家大门口好半天没得到下一个指令,经理也是战战兢兢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最终,是他们那个跋扈、说一不二的老板让了步。 纪沉鱼倾身帮贺言舒按开安全带,把贺言舒那一侧的门打开,抬手挥了挥:那拜拜。 ......贺言舒下了车,接过司机手上的行李箱。 走了几步,贺言舒就听到纪沉鱼在大喊,皱着眉回头,便看到他半个身子探出车门:今天租房子来不及,你找个酒店住吧!到了给我发信息还有,我家就在这里,你记着门牌号,有事随时来找我 贺言舒本想把纪沉鱼的话当耳旁风,可找好酒店打开手机,已经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和短信了,都是纪沉鱼发来的,问他在哪儿、安置好了没、要不要过来接他。 他随便看了看,转手丢进回收站,删除全部。 [到了,别再发消息。]怕纪沉鱼继续发一夜,贺言舒回了一条。 [好的好的,言舒哥辛苦了~晚安明天见!] 贺言舒面无表情,把这条也滑了一下,删掉。 第二天,贺言舒动身去贺霆东的泽爱医院,因为他们之前约好了在院长办公室碰面。 一路坐公交转地铁,城市变化是大,但贺言舒没有太大的感觉。 和断断续续短暂停留的纪沉鱼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即使离开了几年,也能很快找回之前的那种状态。 这座城市是和他呼吸同步的,即使换了新衣装、新面貌,内里的瓤子还是一样,人情风物也没变。 他不想去探究心境变没变的问题,他当年算是逃走的,难堪又失魂落魄,他习惯了回避这个事实,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他现在也很好,首要的事,只有他的病患和研究而已。 旧金山的诊所暂时关了门,贺言舒倒不觉得可惜,他本来就只是想治病救人而已,不拘于一时一地。 离开了美国,回中国照样可以继续,有些医师执照国际通用,只是在哪里挂诊是个问题。 纪沉鱼那边的咨询,除了前期调研可能工作量会大,后面会渐渐用不上他。贺言舒觉得自己回来的意义,主要还是充当纪沉鱼和贺霆东之间的桥梁。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不纯粹,有些人只看到感情,而有些人能看到资源和利益。 贺言舒不擅长这种东西,他觉得等他空闲下来,能想点办法重新开门问诊当然不会是在贺霆东的医院。 到了院长办公室,纪沉鱼和他爸都已经到了。两人面前都摆着一杯茶,相谈甚欢。 他爸是个老好人,谈得好不代表真的觉得好,也有可能只出于礼貌,而纪沉鱼也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几句。 分卷(28) 贺言舒推门进去,把一个手提袋放到桌上:巧克力、枫糖浆、冰箱贴。 贺霆东似乎没意料到儿子会这么孝顺自己,回来一趟还给自己带礼物,喜不自禁:言舒,你有心了。 姑姑给你的。贺言舒只是淡淡,不去看贺霆东。 贺霆东老了,虽然眉眼的风。流还在,但确实是生了不少细纹,头上也有零星几根白发。 岁月不会撒谎,也从不优待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从小一直想讨好的伟岸的父亲。 哦,念秋......你姑姑,她还好吗?贺霆东扯扯嘴角,掩饰尴尬。 她很好。贺言舒道。 噢,那就好,那就好。 姑姑的胃经常痛。纪沉鱼插话道,叔叔您要有空,可以给她打电话问问啊,接到亲哥哥的电话,她一定很感动。 纪先生。贺言舒的视线落在纪沉鱼身上,冰刀子一样,让纪沉鱼心里发毛。 这是我的家事,外人还是不要干涉比较好。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纪沉鱼低头,神情落寞。 言舒,纪先生也是好心,你这样说他就不合适了。贺霆东感觉到两人关系的僵硬,有意缓和,咱们还是谈项目吧。 嗯嗯!纪沉鱼如获大赦,贺叔叔,您可以直接叫我沉鱼的! 啊,好,好,沉鱼。贺霆东尴尬应道见面之前还对这富贵少爷有点忐忑,怎么没几句就这么亲热? 难道因为他这个儿子?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冷着脸的贺言舒。 谈起正事,纪沉鱼马上转变了作风这还是纪安吉教导有方,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时在商言商、谁的情面都不讲,私底下爱咋样咋样。 贺霆东听完全部,已经对面前的年轻男人完全改观。纪沉鱼对商机的敏锐性非比寻常,为达成某个效果,时常会拿出两个及以上的备用方案,最关键的是完全尊重医院方面的意愿,在金钱上也很大气。 大气是商人最难有的特质,很多人紧攥着手里那点利益不放,殊不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让出的利益会以其他形式补回来,比如更融洽的工作关系、更可靠的商业伙伴、更长远的合作意向,都能带来翻倍的成果。 其实想跟贺霆东合作的科技产品公司有很多,现在医疗是热门产业,往后还会得到越来越多重视,社会的赞助、政府的扶持少不了,很多人都想分医疗这杯羹。 和纪沉鱼带来的同类产品也不是没有,但贺霆东都觉得公司不太靠谱,没有答应。 贺霆东的想法一直是这样的:相对于产品的功能、设计和理念,他更看中产品背后的那个公司,更确切的说是领导那个团队的人。 纪沉鱼是可靠的人,他来并不是夸夸其谈、说场面话和漂亮空话,而能看出来是做足了准备,且一定会坚持做成。而纪氏背后的财力、技术支持,也让贺霆东觉得稳妥。 我们的产品会以微型设备的形式展现,比如说市面上常见的项圈、手环,或者更适应美观要求的耳钉、戒指、胸针,再或者读数更准确、更贴近人体的栓剂,都可以的。纪沉鱼道。 这些我们倒没有什么意见,不过你刚刚说要让医院的病人都参与测试,这个恐怕还是要采取自愿原则。贺霆东道,我们就只有这一个诉求。 当然。即使在国外,也不会有人强制病人去做这些事。纪沉鱼道,我们会同病人签署自愿书,保护他们的隐私数据,对于配合测试的病人,我们还会发放一小笔奖励金,作为帮助我们的答谢。 既然你们考虑得这么周到,那我也没有其他想说的了。贺霆东道,看了眼贺言舒,言舒你呢? 我希望他们能确保仪器的安全性再投入测试,比如有害辐射之类的因素,必要的话,请先在员工内部测试几轮再开展临床测试。贺言舒道,如果内部测试缺人,我愿意效劳。 没问题的。不过言舒哥,栓剂你也愿意试吗?纪沉鱼眨眼,要放进那里的哦。 在座的都是医疗人士,自然知道栓剂是塞在哪里用的。 当面直接就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贺霆东听得咳嗽了几声,贺言舒也脸色一变:栓剂就,算了吧。 好吧。纪沉鱼状似遗憾道。 三人敲定之后,签了合同。纪沉鱼约贺言舒吃饭,贺言舒以要查阅资料为由婉拒了,纪沉鱼只好自己去吃。 临出办公室,贺霆东叫住了贺言舒,将一把银色的小钥匙递到他手上: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去那边住。 贺言舒推了回去:我不用,我住酒店挺好。 现在那个房子没人住,我叫人打扫干净了,你去就是。钥匙就这一把,没人去打扰你。贺霆东看穿贺言舒的顾虑。 有空的话,还是去看看你妈吧。贺霆东又道。 第35章 与旧友重逢 贺言舒拿钥匙打开了门, 推门进去,并没有意想中那样灰尘扑面。 室内光线很好,窗明几净, 微风从窗子缝隙吹进来鼓动窗帘, 空气中似乎还留存着几分清新剂的馨香。 这房子是言宴留给他的, 临近s大,买在他上高中的时候。 他母亲做事就是这样, 在他读初中的时候就买了重点高中附近的房子, 读高中的时候又买了s大附近的房子。 别的孩子都得考了好几级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钢琴, 而贺言舒还没决定要学的时候母亲就将三脚钢琴摆到了家里。 她似乎从来没有考量过这些东西有用不上的可能性在她的认知里, 贺言舒不可能考不上重点学校, 她决定的课程贺言舒也绝不会违逆、必须学出名堂。 后来贺言舒考上了s大却很少过来住,选择和苑敬合租,而那架钢琴也从他考完专业十级后就落了灰, 再也没有被翻开琴盖过。 这就是他反抗的方式。达到要求就停下,顺从又得过且过。 不过他最近在有意无意中, 也开始体会到母亲带给他的别的东西,比如古典乐熏陶出的矜持气质、严格要求自我的过程里养成的好习惯, 都在无形之中让他受益。 还有这套房子,好歹也成了他此时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的母亲似乎并不像他记忆中那样强势无情, 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为他好,只是总是倨傲着不肯言明原因。 贺霆东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其实他父母分开得并不难看, 没有往常的争执谩骂,更没有为了财产面红耳赤, 而是爽快的、利落的,只一个下午就办好了程序。 像是一团火,早就在漫长的年月里消磨完了, 只剩下一盆灰,一吹就散。 言宴不再主动提起贺霆东,贺霆东对言宴倒还算念情,每每说起,总是言舒,你抽空去看看你妈妈。 贺言舒不答应也不拒绝,除了沉默,也不会有其他反应。 他外婆舒秀晴在他刚出国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回来了几天,就又飞了出去。对言蜜的电话从一周一次变成一月一次,到现在几乎不打,只逢年过节问候一下,关照关照生活。 他不恨他们,却也不想再和过去有牵扯。 就像贺念秋说的,他们只是想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简单地打扫了一下,贺言舒开始工作。今天听了纪沉鱼和他父亲的谈话,他赞同之余,还是觉得有些不够。 其实远程医疗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他决定整理一下在明天的会议上一起说。 还好现在只是调研阶段,在投入开发之前,一切都可以改,考虑得越详尽越好。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是这样。 第二天的会议地点在纪氏集团国内分公司的大楼,贺霆东没去,让贺言舒在结束之后把会议纪要发给他。 纪沉鱼到得很早,坐到了主位上,想了想拉了个椅子放到自己身边,满意地拍拍手。 待会儿贺医生来了,都给我客气点,谁要是把贺医生得罪了,别怪我散了会就开人。纪沉鱼扬眉对来得早的几个人道。 员工们不明所以,忙低头:好的纪总! 贺言舒一个外来人,肯定不如公司的人到场早,他到的时候与会人员差不多都坐满了,只剩下纪沉鱼身边那个椅子,和最末位的一张空席位。 言......贺医生,坐这儿!纪沉鱼旁若无人地朝他笑着挥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 贺言舒看了一眼,径直往最后面的空位走去。纪沉鱼的脸瞬间就垮了。 贺医生,您还是坐我这儿吧。靠近纪沉鱼的一个员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给贺言舒让座,您坐后面说话大家听不清,还是我过去吧。 是啊是啊,您坐这儿好。身边的人附和。 在场的人看到贺言舒本人,皆是眼前一亮。 他们最开始还纳闷这位贺医生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们老板这么重视。 用引擎查了查,发现在贺言舒国内根本没什么头衔,再查,才发现他在国外得了很多奖项,拥有不少专利,还是许多专业期刊论文的第一作者。 以三十岁的年纪来说,算是年轻有为,但纪氏集团是大公司,也是人才济济、高手如林,见过的更厉害的都有,贺言舒这种级别,实在犯不上让他们老板放下身段。 当然他们老板的履历也没这么完美,但耐不住人家有钱、会投胎啊。阶级的跨越需要好几辈人的努力,这点他们没得比。 不过见到贺医生,他们就全明白了。 该怎么说呢,按前台接待的说法,贺言舒冲她微笑的时候,她忘记了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这人太让人觉得舒服了,只要看他一眼,就好像身上的病痛都能消失一样。 坐我这儿也行!中排的一个女生也站了起来。 坐我这儿吧贺医生! 这里这里!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任贺言舒挑座,像接受领导视察一样。 你,觉得哪里好就坐哪里吧。纪沉鱼见贺言舒不往他这边走,眸子黯然,不再勉强。 贺言舒觉得之前那个员工说的有理,他坐后面的话,不太方便会议进行,于是走到和纪沉鱼隔了一两个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位置不后,也不那么前,还不紧挨着纪沉鱼,很适合。 人都到齐了,纪沉鱼就开始给项目组成员讲解相关事宜,基本的要求说完后,他让大家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想法。 刚刚让位到后面坐着的男人道:我们都不是专业的人员,不如让贺医生讲两句吧。 贺医生。纪沉鱼转头笑看着贺言舒,怕他紧张,宽慰道,随便讲两句就成。 贺言舒颔首,打开自己的文件夹:刚刚纪总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只对几点进行补充。 关于远程医疗的用途,可以延伸至偏远地区和特殊人群,比如贫困的农村、难以出入的山区,以及行动不便、活动受限的人群。他们无需前去医生所在的医院或是诊所当面就诊,通过远程设备就可以获得诊治和护理。 因此,医生力量的重要性不得不体现了出来。除了大量的患者数据作支撑,我们还需要汇聚足够多的专家加入我们的计划,这样可以保证诊断结果的科学性和可靠性。 贺言舒娓娓道来,嗓音清润,有条有理,让在场的人都心悦诚服。 贺医生说的有道理。纪沉鱼第一个领头鼓掌,我怎么没想到这种用途?果然还是软件做多了,思维被限制了,就会围着数据和app打转。贺医生的思路比咱们之前的更有意义。 但实施起来也更困难。贺言舒中肯道。 其实按贺医生说的,如果我们能得到专家的加盟,也能吸引到更多用户。底下一个男员工道。 但是请专家的费用也是个问题啊。有人提出疑虑。 纪沉鱼道:钱的事儿不该你们操心,人才才是最珍稀的资源,有人的地方不愁赚不到钱。 我认为可以采取义诊和签约两种方式,有心行善的医生可以不定期免费开放诊疗次数,签约医生可以通过平台按时按次收费。贺言舒道。 其实检测数据和远程诊疗功能并不冲突,两者可以结合着来。女员工若有所思。 没错!纪总和贺医生结合,就是最优解! 有人话一出,底下的人都眼光玩味,哄笑了起来。 纪沉鱼用喝水掩饰住自己唇畔的笑意,瞟了眼贺言舒温润如玉的男人看似镇定,捏着纸张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难为情。 说这话的是谁?有前途!下去给他加鸡腿!纪沉鱼想。 会议进行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是纪沉鱼叫人在食堂帮众人打了送上来的。每个人都全神贯注,有极大的工作热情。 散了会,贺言舒收起文件夹往外走,纪沉鱼长腿一迈挡了他的道:贺医生,今天总有空了吧,我公司附近开了一家很不错的日料,要一起去吃吗? 不了,我有约,谢谢纪总的好意。贺言舒冷淡地退了一步,甚是疏离。 和谁有约啊,我认识吗?纪沉鱼的眉头跳了跳。 贺言舒眸子平淡如水,声调也是:陈渭阳,还记得吗? 他?纪沉鱼英气的眉毛倒竖,你这回来还没两天,就和他又联系上啦? 他前几个月回了国,我应当和你说过。 是说过......纪沉鱼喃喃自语,当时听说他走了,我还挺高兴的。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啊! 嗯?贺言舒没听清,不在意,侧头看了眼墙上挂钟,你们公司是六点下班吧。现在六点一十五,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纪沉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立场管这个人了,讷讷道,其实你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的,我也不是天天准时。 你是老板,怎么能一样?贺言舒淡笑了笑,转身出门。 到了餐馆,陈渭阳已经点了一桌子菜等着他了。 这是家川菜馆,老板夫妇是地地道道的的四川人,烧出的菜一看就火爆十足,贺言舒只闻了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分卷(29) 你说你能吃辣,我就特意选了这家。这趟回国我才知道,国内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呐!那帮老美天天生菜汉堡的,懒到家了!陈渭阳呵呵道,和贺言舒在祖国重逢,他感到很高兴。 我什么都能吃,不挑。贺言舒笑。 他其实是出于礼貌才告诉陈渭阳他回国了的,毕竟人家回国的时候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要是他这回刻意瞒着陈渭阳,万一后面碰了面就尴尬了。 没想到陈渭阳这么热情,立马就安排了这么丰盛的晚餐,贺言舒心里很感动。 这次打算待多久?陈渭阳叫服务员把饭上上来,关心地问道。 还不清楚,应该会多待几个月。至少要等成品出来,他的责任才算结束吧,你的公司怎么样? 陈渭阳吃了很大一口酱牛肉:就那样呗,还算能应付得过去。 那么大个公司,肯定不是简单活儿。贺言舒笑道:你谦虚了。 反正请你吃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再多请几顿可能撑不住,得你请我才行。陈渭阳一脸认真地算账,俊朗的眉眼微挑着看着他。 贺言舒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下次我请你。 一言为定。陈渭阳爽朗地笑,他看着面前细嚼慢咽,吃东西几乎不出声音的男人,低声:听说你和纪沉鱼一起回来的? 嗯......嗯。贺言舒点头,你听谁说的。 纪公子回国,可是大事,早就传遍了。估摸着他这几天喝酒要喝到吐吧,想请他吃饭的人太多了。 是么?贺言舒怎么觉得纪沉鱼一天到晚很闲的样子,光约他吃饭就要约几次。 早饭、早午茶、午饭、下午茶、晚饭、夜宵,还有开会间隙的醒神小零嘴,纪沉鱼约得不烦,贺言舒拒绝得都烦了。 那陈老板也想请他吃饭?贺言舒好奇道。 陈渭阳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忙摆手摇头: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有这个功夫,我还是更愿意请你吃饭。 贺言舒弯眸。 你和他现在......陈渭阳忽然声音轻下去,不知道怎么措辞。 贺言舒一脸平静:就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哦,哦,好的,好的。陈渭阳快速点头,定下心般重复了两遍。 吃着吃着,贺言舒接到了个视频通话邀请,他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手机,有点惊讶,又看向陈渭阳不知道他介不介意自己当面接。 陈渭阳笑道:我没关系,你不介意我偷听就行。 贺言舒也笑:没什么不能听的,是我朋友。 他按通了视频键,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瓜子脸男人出现在屏幕里,男人弯着眼睛冲他挥手,眼睛周围还点缀着闪着光的亮片。 哈喽,言舒学长,看得到我吗?童小谣在镜头前调整角度,使自己的脸看上去小一些。 小谣,好久不见。贺言舒温声。 言舒学长,你在干嘛?你那边好像很吵。 贺言舒无奈,陈渭阳虽然约的是个包厢,但隔壁好像有一大家子在给老人过寿,男人们喝高了就大声劝酒,吵得连他们包厢都听得到。 不过这种国内独特的烟火气,也是久违的,贺言舒并不厌烦。 我在吃饭。贺言舒把手机往陈渭阳那边移了一下,和朋友一起。渭阳,这是小谣。 陈渭阳听到朋友这个形容的时候就够高兴了,又听到贺言舒叫他渭阳,脑袋已经像飘在天上了,他忙凑近前置镜头跟童小谣打招呼,你好,你好。 言舒学长的朋友好啊童小谣笑着回应,声音甜甜的。 贺言舒把手机收回自己面前:小谣,怎么想起来和我通视频?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很多,贺言舒虽然和纪沉鱼分了手,但童小谣和苑敬却成功走到了一起。苑敬为了童小谣留在了国内,工作却越来越忙,和贺言舒的联系少了很多。 反倒是童小谣因为性格开朗、天生爱交际,时不时算好时差给远在国外的贺言舒通视频问好,告诉他他们生活的近况。几年下来,贺言舒和童小谣的关系感觉比和苑敬的都好了。 贺言舒并不介意童小谣是纪沉鱼朋友这件事。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是独立的,他不会把和纪沉鱼的恩怨迁怒到纪沉鱼的朋友身上去,一码归一码。 还不是你回国都不跟我说,我打电话打到你姑姑家的座机,她告诉我你回国了,我才知道的。童小谣抱怨道。 抱歉,我本来打算找机会请你和苑敬吃顿饭的。贺言舒一脸惭愧。 听见没!言舒说要请咱们吃饭!童小谣的脸侧过去,部分出了画面,像是踢了谁一脚,回来翻白眼道,他打游戏呢,忙得很。 让他打吧,不打游戏就不是他了。又看到好友的打闹,贺言舒的心里既熟悉又欣慰。 行吧行吧,欸对了,言舒学长......童小谣突然走远了几步,低声道,纪沉鱼联系上你没有? 贺言舒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和纪沉鱼重逢的事除了美国的姑姑他们谁也没提起,不知道童小谣到底清楚多少。 我...... 还没说完,童小谣的手机便被人夺了过去,苑敬捂着童小谣的嘴巴,占据了镜头:言舒你别听他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当你的医生。 贺言舒看着手机,有点疑惑。 视频还没挂断,那边传来了争吵,苑敬说:叫你别和言舒提那个人,你又提干嘛? 我就是问问嘛?再说都六年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言舒听不得那个人你不知道?和那个人纠缠在一起准没好事! 你又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当年他们两个都很伤心,沉鱼也是! ...... 两人越吵越凶,都快打起来了,要不是贺言舒了解他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性格,可能会帮忙报个警。 偷听人家夫夫吵架毕竟不好,贺言舒挂断了视频通话。 ......怎么了?陈渭阳不敢乱动,抬眼打量贺言舒的神情。 贺言舒呼了口气,弯弯唇角:没事,两口子拌嘴。 哦,吃菜,吃菜。陈渭阳用公筷将鲜鱼往贺言舒碗里夹。 谢谢。让你见笑了。贺言舒接下了鱼片,不好意思道。 害,这有什么的呢,多正常的事。你还别说,你那个朋友还挺好看的。 小谣啊,嗯是,他有在做直播。 直播好啊,他那么会打扮,看的人应该很多。陈渭阳客套道。 不过看他朋友圈,又说要考什么资格证......贺言舒话说到一半,陷入了思考。 然后呢?陈渭阳拌着火锅,扭头等贺言舒的下文。 渭阳,我忽然有了个想法。贺言舒望向他。 嗯你说。陈渭阳一副耐心聆听的姿态。 我可以自己开个电台问诊。贺言舒道。 作者有话要说:  吃的是纪小酸菜鱼,既小学鸡又酸又菜又多余 感谢在20210904 17:36:35~20210905 17:27: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老鹿老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偷来的糖果 纪沉鱼回国之后, 应酬确实很多。 头几天还能以项目刚起步为由推掉一些、抽空缠缠贺言舒,后面他实在没法了,只得去应付。 请他吃饭的有趋炎附势的人, 有求于他的人, 但更多的是奶奶的老朋友。 前两者可以随便寻个理由推拒, 最后者却必须花费时间和精力去维护交情这是他身为纪家继承人的义务,也是他作为一个小辈应有的礼节。 必要的时候, 他还会主动请客。 没有人能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成功。纪家当年发家仰仗了这些人很多, 就算是现在, 纪氏也还有很多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纪沉鱼很清楚。 其实他小时候极讨厌这些应酬。除了奶奶和徐家人以外, 他对其他人概不关心。 可他偏偏又生得特别招人喜欢,被长辈抱着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想过来把他那玉雪可爱的脸颊摸上几摸。 可以说他在人际交往上有天生的优势, 无论在哪个场合都能如鱼得水。 三杯两盏下肚,再眯着笑眼说几句漂亮话, 纪沉鱼就把那些个老板们逗得眉开眼笑,光干爹干妈都认了好几个。 沉鱼啊, 考不考虑在国内定居?干妈给你介绍女孩子,干妈有好几个姐妹的女儿都还没对象呢!临走, 刘太太在门口挽着这个好看的年轻男人的手,舍不得放。 纪沉鱼有些踉跄, 脾气却维持得极好,笑容灿烂地回绝:干妈!我有中意的人啦, 您把女孩子们留着介绍给更好的人吧! 说完,就在章一的搀扶下,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又说了句您路上小心,到家了给个电话,才摇摇晃晃地上了车。 可惜了。刘太太望着开走的车遗憾地感慨,这小钻石王老五,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章一!水!纪沉鱼上了车,仰躺在后座,解开领结喘气。 来,boss,慢点喝。章一把水端给他,小心洒了啊。 纪沉鱼接过,咕咚咕咚一口喝完,吞咽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水往喉咙里灌的速度。不少的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浸湿了他的衣衫。 章一偷看了眼那流线般的湿润的下颌,和那透明衣料下紧致的胸肌,很快回过头在boss的身边工作,可真是考验人的忍耐力呢! 章一,贺医生最近怎么样啊?纪沉鱼闭着眼,几乎是本能地问了一句。 很好啊,每天都按时去公司参加会议,员工们都很喜欢他。章一说的是实话,还有很多人给贺医生表白呢不过这个他可不敢告诉纪沉鱼。 你告诉他,等我有空,一定去看他。 boss您还是好好休息吧,您每天回去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我看了都心疼。章一头头是道,您已经把项目的事都交待下去了,由他们去推进就是了,哪儿有老板亲自操劳那些事的道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次性杯子砸了后脑勺。 呜呜,boss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都要给老太太汇报,不能让她知道你天天喝酒熬夜完还围着男人转,编得可痛苦了!章一含恨闭嘴。 我要去看他的,他几天不见我,就能把我忘了。纪沉鱼望着车窗外,神情落寞。 不会的,您想多啦。章一旋了旋车载电台,咱听听电台,解解闷,一会儿就到家了。 一段伤感情歌缓缓播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纪沉鱼听着,沉默了半天没说话。 章一想着切了歌就好了,结果这首放完又来了首年代更久远的、更悲伤的歌,什么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章一从后视镜看过去,只觉得他boss眼眶都有点泛红。 什么破电台!boss正情场失意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啊这个不好听,咱们换一个。章一一边控制着方向盘,一边调了台。 新调的那个听着很热闹,主持人一男一女,外带一个男嘉宾。 本来在讲买车的事,说着说着又扯到了婚恋,什么男方车也买了房也买了,结果女方临近婚礼反了悔,硬是不嫁他了,还逃了婚。 有时候嫁人,我们也不一定完全看重对方的物质。女主持人总结道。 章一听到纪沉鱼吸了吸鼻子。 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现在的电台质量太差了,怪不得没人听呢!章一咬着牙又旋了一下,他还就不信了! 就没有一个正常点、和爱情没关的吗! 这次调的这个,前头几秒是空白的,章一以为是信号有问题,正打算再换,就听到一个温润的男音说着:这位听众的问题,我要好好想想。 章一几乎是立马就回头看向了纪沉鱼,而纪沉鱼也和他对视,显然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没想到贺医生下了班,晚上还有副业啊。章一瞠目结舌。 声音开大点。纪沉鱼吩咐。 好嘞。章一把音量调大,直到四个车门底下、外加后备箱前面的音响让车内充满了贺言舒那温柔的语调。 这位听众的问题内容是,好朋友确诊为中度抑郁症,每天向我吐黑泥、倒苦水,把我当垃圾桶。有时候她会提到想要去死,我因为不耐烦甚至会回她那就去死好了。我一方面觉得病人不该仗病行凶,另一方面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应该,请问医生我该怎样做才好? 嗯首先,对于你朋友的情况,我表示很遗憾,希望她能够尽早康复,也请她一定要听从医嘱、按时服药。 抑郁症并不可怕,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的一生或多或少都会经历一些抑郁情绪。患者在倾诉的时候会将抑郁情绪传递到聆听的人身上,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她还愿意和你交流,就证明她还有自救的意识。这种情况下,尽管困难,我还是建议大家能够包容他们、体谅他们,因为他们只是生了病,并非有意伤害人。 我们不应太过苛责病人,当然前提是他们的确是病人,而不是借着抑郁情绪与人谩骂的人。贺言舒轻笑了一下。 关于死亡,这位听众也不用太过担忧,其实对于抑郁症中度及以下的病人,和她一起探讨死法,是对病情有利的做法。 说到这里,贺言舒陷入了沉默,几秒后自嘲地笑笑: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如果你认为这段关系让你痛苦,你也可以随时终止。也许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这种经历,那时也会想如果有人能拉我一把就好了。虽然是自己熬过去的,所幸最终还是成功走了出来。 分卷(30) 不妨说出来和大家分享。 纪沉鱼的身体渐渐坐直僵硬,双手置于身前紧捏成拳,墨一般的瞳眸深不见底。 在大学的时候,我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我的原生家庭关系恶劣,而我的前任性情天真烂漫,能带给我很多欢笑。 我以为他能够带我走出那个噩梦,也下定决心要和他共度一生,他却告诉我他是抱着别的目的而来,而我也发现他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 我选择出国,应该说,是逃走。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在想,要是现在来一场意外,让我死于坠机,那就好了。 最难过的时候,我需要同时服用六种药物。我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终于走出来。贺言舒说完这一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希望大家都能和我一样,捱过黑暗,迎接黎明。 语气云淡风轻,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但听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克服这一切。 章一听得气都不敢出,回头望纪沉鱼西装男人面色铁青,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贺言舒怎么会有这种近似懦弱的情感?他不一直是心若寒石、狠绝无情的吗?就算自己捧着一腔热血、整颗真心,贺言舒都从来不屑于看一眼。 于渺远的时光里,纪沉鱼感觉到哪里好像出了错。 这种感觉非常可怕,比贺言舒拒绝他一起回国的时候可怕许多倍,让他如坠深渊,心脏被人掐住一样喘不过气。 艳阳高照。面前的玻璃杯里有冰。 早就听说贺言舒的母亲言宴是s大的校董,今天见到,纪沉鱼只觉得这女人比他奶奶年轻时候照片里的模样还要盛气凌人。 她嘴里说着一些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苦情剧里的恶婆婆会说的话,比如听到了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我儿子的前途、按部就班、娶妻生子之类的,纪沉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垂眸不言语。 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件货品,好不舒服啊。他想。 她还说他帮不到贺言舒,会成为贺言舒的污点。 根本不是这样,他可以带贺言舒去见他奶奶,他们能一起生活,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他们有污点。 不过这个女人是贺言舒的妈妈,他应该要给她面子的吧听她的意思,贺言舒是她的骄傲,可是为什么贺言舒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夸奖呢? 言阿姨。纪沉鱼捧着杯子,轻轻开口,言宴看着他秾丽的眸子,心里又升起一股烦躁。 男孩就要有男孩的样,成天狐狸精一样拐别人儿子干嘛? 我是不会离开言舒哥的,怎么都不会,所以您不用继续说了。纪沉鱼拿手指戳了戳漂浮着的冰块。 纪沉鱼,你是叫纪沉鱼吧,你这孩子怎么听不进话呢?二十一了,也该懂事了吧。照理说,没管好你是你父母失职,我犯不着去帮别人管教儿子,可是你既然要来招惹我们言舒,我就不可能对你客气。 冰块被手指捏碎了,纪沉鱼盯着手里的碎冰,淡笑开口:言阿姨,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去世了,真的没管过我。 言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愣了愣,将自己那杯冰水一饮而尽: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他不是离经叛道的人,一向规矩。他跟你在一起只不过因为他抹不开面子、从来都不懂拒绝,等他想清楚,一定会主动和你分开。 到时候被甩了可就难看了,不如由你亲自开这个口。言宴看了眼他身上的廉价衣衫,假如你和他断得干净,我说不定能发发善心,免费送你出国留学。 说完,她提起包,快步走出了咖啡厅,似乎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带坏他儿子的同性恋,能不恶心吗? 纪沉鱼有生气,但只是一点点。 言宴是言宴,贺言舒是贺言舒。他归根结底对言宴没有任何期待,就算她把他贬低到尘埃里,他也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纪沉鱼一直都告诉自己,只要贺言舒本人还愿意继续,他就不会被其他东西干扰。 可没过几天,贺言舒的朋友苑敬也找上门来。 苑敬把一瓶罐装啤酒在他面前拉开,喝完捏瘪,下定决心般道:你跟贺言舒分开吧。 是言阿姨叫你来的吗?纪沉鱼道。 那只是一方面,作为贺言舒的朋友,我也觉得你们不合适。苑敬忍了又忍,才把那句配不上咽进喉咙里。 哪里不合适。纪沉鱼长睫浓密,盖住眼睛,看不清情绪。 苑敬看着他,快速道:你看看你,任性又爱闹事,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言舒了。言舒要忙学业,又要忙工作,还要管着你,这哪里是找男朋友,完全是给自己找了个儿子。 他是,这么想我的吗?纪沉鱼半晌才开口。 苑敬被他低落的神情弄得招架不住,忙道:当然啰。我是他的朋友,谁能有我了解他? 以他那种性格,自然不会直接开口对你说。但他和我提过的,说如果不是那晚的大冒险,他根本不会接受你这种人。要不是他对你愧疚,想尽责任,加上你模样还挺好的,一起走出去好歹能让他有点面子,你以为他会选你而不选女人? 那家伙又不是天生的同性恋,相反他还有点恐同。他那么爱面子,一直觉得说出去丢人。以前觉得,现在......大概也没有变吧! 我明白了。 纪沉鱼说,我明白了。 他明白贺言舒原来从来没有为他改变过,明白那颗冰冷薄情的心,任谁也没办法捂热徐落做不成,他也没做成。 他知道苑敬没有骗他,就像之前贺言舒说他们的关系只是能地下的,不许他对别人说,贺言舒一直都是个爱惜名声的人。 可贺言舒又是那么矛盾,白天是校园里的模范生、晚上是酒吧夜场的常客。 贺言舒的笑是博爱,聆听是敷衍,拥抱是哄骗,同床共枕是无所谓。 他怎么玩得过贺言舒呢?这个不动声色就能俘获他的心、看着一地玻璃心碎片也只会微笑着说句抱歉,我很遗憾的男人。 就连分手,都要维持着自己的体面,绝不主动提起,而要让亲戚朋友旁敲侧击逼他去说。 原来贺言舒在等着他说结束啊。 贺言舒等太久了,四年了,演得很累,也该不耐烦了。 纪沉鱼想起小时候和徐落一起读的诗多情总被无情恼。 徐落很喜欢这句,每次翻到都要反反复复念上多遍,他却不以为意:对方无情,我也无情不就得了,这样才公平。 徐落,原谅我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到最后,他几乎是报复性地对贺言舒说出了那些话替徐落,更替和徐落同病相怜的自己。 他们都是被贺言舒抛弃的人。又或者说,贺言舒从来都没有要过他们。 去见你父母?纪沉鱼压抑着眼底涌起的潮湿,逼出个笑,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打算过。他的灵魂痛得像是不属于自己。 贺言舒表现得很平淡,像经历了艰难的回忆:哦,徐落,好久远的名字。 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你可以走了。贺言舒说,连挽留都吝于施舍。 纪沉鱼回到家,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砸了满地的碎片。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却不会有人像往常一样过去安慰他。 为什么痛苦的只有他呢?为什么总是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歇斯底里,而贺言舒却高高在上云淡风轻? 贺言舒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可是他想要爱啊,想要汹涌的、猛烈的、包裹着他直到窒息的爱,就像那晚贺言舒的拥抱一样。 可和贺言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糖果,明知道数量有限,会吃一颗少一颗,只得数着吃。 这感觉,就像他小时候在树下捡到只鸟,因为太过幼小,小鸟还没发育到可以自己进食、喝水的程度。 他把小鸟用笼子罩住,每隔几个小时就去看它一眼,眼见着小鸟渐渐虚弱,他却无能为力。 他想去看它是不是安好,却又怕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贺言舒,你有没有尝过患得患失的滋味。 那感觉就像在等死。 我讨厌极了。 纪沉鱼在家里昏天黑地地睡了三天,三天后,他把关于徐落的一切都清除了,决定去向贺言舒服软。 低到尘埃里又如何,他不要脸了,就要黏在贺言舒身边! 却在童小谣那里得知贺言舒出国留学的消息。 我早说过,言舒有自己的节奏和规划,不会因为谁快一拍,也不会因为谁慢一拍。他比你要理智得多,你就算是再学四年也追不上。苑敬说着说着,看到一张爬满水渍的脸。 你干嘛啊?你他妈哭什么啊,大男人,恶不恶心。苑敬被这场面吓到了。 你闭嘴啊,少说两句。童小谣蹲下去拍纪沉鱼的背,这个一向乐天的男孩表现得像天塌了一般,真害怕他想不开,沉鱼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人活在世上,总有再见到的时候。 总有再见到的时候。可是再见面,我竟不知道你越过了那么深重的黑暗,玩笑般地对待你。 boss,boss,您没事吧。 章一看到后座的人脸色惨白、控制不住地干呕、额头冒着虚汗,着急道,我送您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了鱼一章 感谢在20210905 17:27:06~20210906 23: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乡下人 15瓶;arthur/だざいおさ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期望的伴侣 贺言舒做电台有一个星期了, 从一开始的一窍不通,到现在完全熟悉平台的规则,私下里摸索了很多次。 他渐渐养成了下班就来聊几句的习惯, 并没有严格的上播时间, 只觉得这里是个很能放松心情的地方。 童小谣帮了他不少, 从各大主流平台的比较,到电台封面、简介的设置, 以及要面向什么样的听众, 都帮他好好地分析了一遍。 传统的诊病过程会涉及病人隐私, 不适合在公开场合交谈, 而且专业性太强、模式死板, 旁人听着会很枯燥。 童小谣想到贺言舒有心理咨询师证,敲定了心理咨询这个方向。 其实做电台和做直播的原理很类似,有点像变相的声播。童小谣是这样说的。 贺言舒这种心理咨询类的出现在一众唱歌喊麦的直播里, 显得格外独特,有不少人看着简介点进来, 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然后,听到那温柔低沉的熟男音, 就再也不想去其他主播的直播间了。 心理咨询听起来并不无聊。细说的话,和情感类直播还有异曲同工之处, 而且有科普的部分,干货更多。 配着舒缓的小夜曲, 在安静的晚间听贺言舒念听众的留言,是一件很治愈人心的事。 那声音很轻, 带着气音,像是夏夜的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就在这细微的生机里,他们睡了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贺言舒的直播间里有位常客,经常来的听众都对他很眼熟,推测贺言舒和这人私下关系一定不一般。 那人不是天天来,是有空才来,但凡来就会陪贺言舒到很晚,直到贺言舒下播。 贺言舒有两条规矩,打在公告栏上: 第一条是针对听众的,告诉大家不要打赏,专心三次元的生活就好;第二条是要求他自己的,就是一定会念完大家的留言和问题,才会下播。 这第一条乐坏了许多经济尚不宽裕的学生党,也让很多直播贵族苦于没有施展的空间。 想为贺言舒花钱都没地方花,这可急死人了直播间的两条规矩真不是说说而已,更不是欲擒故纵、故作清高。 除了签到就能送的那种免费礼物,贺言舒其他的一概不接受,任何打赏都会被他以私聊转账的形式还回去。 而第二条,也让他们很为难。 每当贺言舒念完最后一条的时候,就会有人因为不想让他下播,再追加一条。这样一条接着一条,看似没有了穷尽。 但他们不舍之余,又希望贺言舒早点休息,所以也总会在快十二点的时候终止留言,催促他去睡觉。 不管怎样,贺言舒都会尽自己的责任,逐条念过去,一一解答,没有半分敷衍。 而陪他最久的,就是那个id是烈阳的人。 有规矩在,烈阳也从不打赏,只会时不时在弹幕里打几句话,而贺言舒看到后,一定会回。 贺言舒不会每条弹幕都回,也不是一律无视,更不会看人下菜碟,这是很多人喜欢他的原因。 他的姿态和那些以直播谋生的男人不一样,没有刻意逢迎、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也不自视甚高、只对花钱的人高看几眼。 他的性格不那么热闹,有时甚至会冷场,但他不卑不亢、对待听众一视同仁,一切都是有感而发,也言之有物。 他很佛系,一切都随缘,但直播间的热度,即使在晚间场这种神仙打架的时间段,依然以惊人的速度上升到了前三。 在众多的听众中,烈阳是个不同的人。 贺言舒会时不时地叫他,他总是在,在贺言舒不好意思的时候,他会打字鼓励他。 渭阳。有听众曾经听到贺言舒这样叫过他。 于是直播间的各位都心照不宣,这个烈阳应该是贺言舒现实生活中的朋友,搞不好还可能是现任伴侣。 当然不是前男友,那个人把贺言舒害得那么惨,应该早就不联系了吧。 贺言舒能拥有新的生活,他们表示很替他高兴。 贺言舒的粉丝里男女都有,男性比例还不小,经常有人留言说我是男粉,想听言舒医生哄我睡觉。 每到这时,贺言舒就会笑着犹豫,底下的人开始起哄: [烈阳大佬在呢,你再组织一下语言?] [烈阳大佬的四十米大刀收不住了hhh] 磕归磕,他们也知道尊重贺言舒,没说得多过分,贺言舒也只当作是玩笑。 分卷(31) 那天是贺言舒上播的第十天,半夜三更的,突然有人打破了他的第一个规矩。 有个开了匿名的人,一进来就砸了九十九个定制礼物。 所谓定制礼物,就是比平台里概率最低、价值最高的礼物还要昂贵的专属礼物。 特效由画师按照打赏人的想法独家定制,价钱不等。 这个不等,也有最低的门槛五位数起步。 只见到一本魔法厚书快速翻动书页,一尾红色鲤鱼跃了出来,满屏的金光。 而这个特效,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足足闪了九十九次。 插画师这辈子没被人这么专注又长久地欣赏作品过! 壕无人性啊!直播间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上一秒他们还在感慨土豪有钱,下一秒就为这位匿名大佬在心里点了盏蜡:贺医生为您icu准备,大佬走好。 这不要命呢么,就算那一个礼物只要一万,贺言舒还回去还得倒贴五千呢。 更何况是九十九个,言舒医生不会倾家荡产么。 须知打赏的礼物有部分是平台分成,电台主播实际上能拿到的只有一半,贺言舒还礼却会如数转账回去,之前的每笔也都倒贴了。 这才是他们不敢打赏的真正原因贺医生被他们越打赏越穷可怎么行! 总之,这位匿名大佬一来,就成为了全直播间的公敌。 [这位大佬,请看公告,本直播间禁止打赏。]有个志愿者站出来道。 匿名大佬没理,又放了个烟花。 [大佬,看到我们的话吱一声呀,我们知道您是没看清,但您这样会给我们贺医生造成困扰,快停下吧。] 怀柔政策,对他没用,再放盏孔明灯。 贺言舒只愣了一愣,便恢复如常,没看到似的,继续和烈阳聊天。 今天贺言舒没念听众留言,应了他们的要求,在和陈渭阳互动,联机打一款游戏。 游戏是考验默契度的,操纵的小人软萌可爱,动作又笨重好笑,非常治愈。 贺言舒是第一次玩,觉得很新鲜,陈渭阳是老手,一直在提点他。 直播间欢声笑语,那位匿名大佬一个人挂在打赏榜榜一的位置,孤零零的。 纪沉鱼躺在床上,脸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裹紧身上的被子。 他可能是史上最没排面的榜一大哥了,其他直播间花几万能做房管,十几万能要联系方式,上百万就能见面吃饭了。 他连句谢谢都没收到。 不过算他活该,他哪配一句谢谢呢,如今这情况,贺言舒还愿意和他说话都算是菩萨心肠了。 回想起重逢之后的种种,纪沉鱼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混蛋!你哪儿来的脸啊! 他以为自己改头换面,成为了纪氏集团的继承人,怎么也足够匹配贺言舒了吧,可没想到自己还没重新开始,就早已被贺言舒打入了黑名单。 他想着没有台阶下,自己创造台阶也要下,干脆装作以前什么也没发生,大不了故技重施再追一遍。 当年都能追到,现在的他更有钱、也更有话语权了,没理由追不到。 可只有他以为是再续前缘,在贺言舒那边,他早就成为过去式了。 还是个仇人般的过去式。贺言舒永远也不会再把他列入考虑范围。 纪沉鱼丧气地钻进被子,使劲地蹭。 啊啊啊纪沉鱼,你以为的你以为的,你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的,你以为地球都能绕着你转!你真是个迟钝的白痴! 怎么办呢。他现在也不敢再打扰贺言舒了,人家一定看到他就反胃。 要不就在黑暗的地方,默默地看着贺言舒好了。 纪沉鱼仰面看着病房的白炽灯,双眼发痛:不再靠近贺言舒,说得轻巧,他怎么可能做到。 他嫉妒陈渭阳,能得到贺言舒的温柔相待,他俩就像情侣一样在相处,把他当空气一样。 他好嫉妒啊!嫉妒得快要疯掉了!陈渭阳能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啊! 章一推门进来,就看到自家boss裹得跟个蚕蛹一样,窝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 自从他发现贺言舒直播的电台有手机端的app之后,纪沉鱼就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每天饭也不好好吃,就捧着个手机,维持着那个姿势,要么听直播,要么等直播,要么听回放。 简直是新二十四孝好舔狗,互联网时代的望夫石。 boss啊,大夫说了,您的病是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要是不好好调理可能会发展成胆囊炎。再怎么难过,饭还是一顿都不能少。章一把粥放到纪沉鱼床头柜子上。 心情不好,没胃口,不想吃。纪沉鱼难受地翻了个身,好看的眉眼皱着。 哄纪沉鱼吃饭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章一早已习惯,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 boss啊,这事儿,不怨您。 怎么说。纪沉鱼仍旧闷闷,但好歹是把脸对着了他。 有希望! 我觉得,那些混帐事儿,都是小时候的您干的。那个人不懂事儿,还很中二病,自以为惩恶扬善了,还替朋友打了抱不平。不过您现在成熟了,和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干嘛替他背锅呢? 纪沉鱼坐了起来,表情困惑:你这什么歪理。 人永远都无法踏进同一条河流。章一眨眼睛。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在变着法子骂我呢?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不讲理的人?纪沉鱼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还嫌不解气,想拿花瓶。 哎哎哎boss!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呢?章一躲得老远,冷汗直下。 您讲道理,您要是讲道理这世界上就没有不讲道理的人!要顺着您说可不就得用诡辩那一套嘛! 纪沉鱼怔怔,六神无主:那你说,贺言舒会觉得我和之前那个伤害过他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吗? 那必定不会这么觉得,贺医生又不傻。章一脱口而出。 花瓶碎裂在地的声音! 哎呀boss,我真的受不了你了,我要给老太太打电话,你好作啊!章一要哭了,跳开几丈远。 呜呜boss好难伺候,我要找老太太撑腰去! 你给我,回来!纪沉鱼这次把被子扔出去了,罩了章一满头,让他看上去就像个扮鬼的幽灵一样。 不回来。章一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我真的,很作吗?纪沉鱼坐在床上,若有所思。 章一飞快地把被子掀了露出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真的太作了,关于boss作这件事,他最有话说了,能跟人侃个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就说您上次非要去的那个晚宴,里面有很多值得结交的老板,进去晃一圈能谈成不少生意,结果您就因为人家写请柬把您的名字拼错了,气得直接没去。 还有不告诉人家自己的喜好,非要人家自己去了解,人家按最高的档次猜了,您嫌不合心意,说人家不够用心,再也没和他们来往过。 人家作,都是可劲儿恶心别人,您倒好,自己的利益也不顾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您说这又是何苦呢。章一说得嘴干了,喝了口水。 远的不提,只说贺医生。您还记得前几个月,您让我在酒吧开了十几瓶高奢酒请人喝,您明明已经把贺医生带去酒店了,结果一言不合把人晾那儿,自己回家了。我都不说人家怎么想,您自己也不嫌亏啊。章一一脸闻所未闻的模样。 一时生气。纪沉鱼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那之后他别提多后悔了。 你这么说,我真没救了。他道。 章一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说,您可以作出些改变的。解释清楚误会,努力成为贺医生期望中伴侣的样子,让他看到你的诚意,我相信他能感受到你的爱。 期望中的伴侣......纪沉鱼重复了一遍。 直到再在公司看到纪沉鱼,贺言舒才知道,纪沉鱼喝酒喝得住了院。 他猜到每天深夜准时出现在他直播间、一直打赏却从不说话的那个匿名人,就是纪沉鱼,但他没想到纪沉鱼是住院的时候做这些事的。 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要做这些无谓的事。贺言舒想不通。 贺言舒迎着面向纪沉鱼走过去,纪沉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粘过来,只是对他笑了笑,保持着极好的分寸感经过了。 怎么回事?变了个人似的。 贺言舒回头看他的背影纪沉鱼好像瘦了,衣服空荡了不少,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纪沉鱼不再频繁地骚扰他,像一个正常的同事一样,公事公办。 那天,他敲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把贺霆东交给他的文件拿给纪沉鱼。 纪沉鱼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质总裁椅上,一身带马甲的西装三件套极致典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医院的资料。贺言舒把文件夹放下,推到纪沉鱼面前。 纪沉鱼拿起,翻了几下,抬头笑道:谢谢你啊。说完,又继续看向电脑,敲打起来。 这样,该有风度了吧。他想。 贺言舒继续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你打赏的钱,都在这里了,一分不少。 纪沉鱼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手掌,缓慢地拿起:这是我给你的,你的电台,我很喜欢听。 我不打算播了。贺言舒道。 是我影响了你吗?纪沉鱼低垂着眉眼,表情阴贽,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如果不喜欢,我再也不会出现。 也不是,这边产品要开始原型设计了,分不了神。电台只是业余的事情,有空才去播,随缘而已。贺言舒平淡道,却发现纪沉鱼的表情越来越低落。 期望的伴侣,期望的伴侣...... 贺言舒期望的伴侣,一定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去质问、争吵。 可是他控制不住啊,贺言舒避他如蛇蝎,他却想把这个人锁在自己身边,只看着自己。 贺言舒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不让彼此面子上难堪的托词?贺言舒一定是因为自己才停播的! 贺言舒,别厌恶我。纪沉鱼站起来,绕过楠木桌子走到贺言舒面前,想牵贺言舒的手,抬起却又硬生生控制自己放下。 贺言舒,别厌恶我,求你了。他又重复一遍。 我没厌恶你。我说了是我自己的安排。贺言舒有些不耐烦。 空气安静了下来,贺言舒听到轻轻的吸鼻子声。抬头,对上一双红透了的眼睛。 你怎么了?贺言舒皱眉看着纪沉鱼,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的肩膀,哪里不舒服吗? 纪沉鱼一把把贺言舒拉到怀里,哽咽道:贺言舒,我听到你电台里说的话了。 贺言舒明白了过来,身子一僵,想推却推不开。 对不起,对不起,贺言舒,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个时候那么伤心。我以为你不在乎我,你潇洒地出国了,留我一个人。后来我去了美国,也不敢去打听你的消息,怕你觉得我分了手还追着你、不要脸。我,我真的不知道。纪沉鱼越说越激动,几乎失去了话语的逻辑。 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好多年。我的初恋就是你,徐落只是我朋友,我从来没有喜欢他。当年是我不懂事,我特别后悔,我不求你原谅我,可是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赎罪。 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强迫你了。我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我有的但凡你看得上,我全部送给你。纪沉鱼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湿润,我真的错了,就算你说你要我这个公司,我都愿意给你的。 纪沉鱼,我不要你的钱,更不要你的公司。贺言舒觉得好笑,我拿你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你觉得我会因此一笔勾销? 没,没有,我没有想叫你一笔勾销。纪沉鱼抱着他,急切地蹭着他,怀着目的接近你,是我的错,可是我并不后悔。如果不是我那个卑鄙的想法,我根本没有机会认识你,我觉得遇到你是我前半辈子最大的一件好事情,我们是上天注定的。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曾经愿意用我的一切去交换时间倒流。不过现在你又出现了,我有了新的愿望。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就算扣去我二十年的生命,我也觉得划算。 可惜。天底下没地方做这种买卖。贺言舒苦笑,如果有,他六年前就已经忘了这个人,用余生的幸福换得与他永不相见。 贺言舒。纪沉鱼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泪水止不住。 也许是从小在奶奶那里养成的习惯,一遇到求而不得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哭。 哭是小孩子最好的捷径,没有什么东西是哭一场要不来的,可这招好像对贺言舒失灵。 不要再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了,我会跟你回国,只是为了远程医疗的项目。项目结束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贺言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火葬场烧呀 感谢在20210906 23:37:15~20210907 23: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厌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墓前的心声 哭着认错、死缠烂打、撒娇卖乖、自虐卖惨。 贺言舒知道, 纪沉鱼的招数就这么些,无规律排列组合使用,非常的老掉牙。 所以, 当贺言舒连续一个月都收到订好的早餐时, 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只能说, 他太了解纪沉鱼了,而纪沉鱼这个人, 又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无论外表多么的潇洒成熟, 纪沉鱼骨子里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贺言舒心知肚明。 纪沉鱼道歉只是因为他表现出了不高兴, 至于自己究竟错在哪儿, 纪沉鱼是不知道的。 纪沉鱼不知道, 更准确的说是理解不了,纪沉鱼是那种出了问题只会指责别人的人,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反省。 纪沉鱼不需要什么面子, 说话向来轻易、张口就来,他的道歉和表白一样不值得深究, 因为那只是他为了达到目的最省力的方式。 分卷(32) 毕竟在一起过两年,贺言舒早就把这个人完全看透了。 其实以前也不是被爱蒙住了眼睛, 贺言舒不过是不想破坏关系而已,纪沉鱼曾经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人, 有那么点瑕疵他愿意包容。 毕竟一直以来,包容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以前是以前, 现在,他却没有这种心力了。 贺言舒到了办公室, 没看到桌上应有的早点,他平淡地从包里拿出自己买好的豆浆油条,毫不意外。 欲擒故纵这招, 纪沉鱼也玩得炉火纯青。 贺言舒并不放在眼里他早就对纪沉鱼没了期望,又如何能失望受伤呢? 但今天贺言舒却猜错了。 纪沉鱼没空亲自买早餐,但有章一顶班。 章一提了十几样丰盛的早餐,看到贺言舒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呆滞住:贺医生,您怎么来这么早? 糟了糟了糟了,他boss交待过今天有事要出去,让他过来送早餐,叫他尽量不要让贺医生察觉到boss不在,这下可不就搞砸了? 贺医生啊贺医生,您有必要这么勤恳工作吗?您家又不差钱!再不济还有boss养呢! 看到章一这反应,贺言舒只当这一整个月都是他替纪沉鱼送的,被自己撞见露了馅,所以这么慌张。 贺言舒淡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额,其实告不告诉也无所谓,最重要是您的早餐要吃好。章一把那十几样摆到桌上,一一介绍: 牛肉饼、奶香小馒头、三明治、鸡蛋、鸡肉卷、皮蛋瘦肉粥......有您爱吃的吗?没有我就再去买。章一理所当然道。 章一这么殷勤,是因为他心里有两副小算盘。 一来,前些日子是boss送的餐,就算贺医生不满意,也只能怨自己不会挑。但今天是他送的,有一丁点不好,boss一定放大百倍怪到他头上来,他绝不可能给boss揪到错处的机会! 二来,看boss这架势,是非贺言舒不可了,boss是靠不住了,可boss未来的老公一定得伺候好,将来没准是管钱的呢! 看着贺言舒那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比自家boss的威慑力大了百倍有余,章一更正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没准,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由贺医生管钱! 我买了早餐,这些东西我吃不了。丢了浪费,你拿出去分给其他同事吧。贺言舒只扫了一眼,道。 啊这。章一呆在原地,贺医生,您要是不吃,boss会骂我的。 贺言舒旁若无人地开始办公。 章一无比怨念地想,都怪boss,把他在贺医生这里的地位连带着拉低了许多明明贺言舒第一次见他还用章先生称呼他的! 他不要跟这个没前途的boss啦! 好吧,等boss回来,您可得替我求求情。章一垂头丧气地兜了那堆油乎乎的东西往外走,却被贺言舒叫住。 他去了哪里?贺言舒停笔,盯着空白纸张。 回来了一趟嘛,boss肯定是要去给徐先生扫墓的。前一阵儿天天应酬,太忙了,要不早该去了。徐家两老身体也不好,没个儿女养老送终,老先生前些年还中风得了偏瘫,脑部也有些受损,boss不可能不管。 听到徐家,贺言舒握笔的右手不自觉抖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用左手压住,将钢笔放下。 哦。表面平静,内心却有两个人在说话: 纪沉鱼去看徐落了。 这和我没有关系。 纪沉鱼爱他。 那也不干我事了。 纪沉鱼还像恋人一样替他照顾他的爸妈。 ...... 其中一人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只剩那个冷笑着的声音占着主导: 纪沉鱼是骗你的。 纪沉鱼最看重的永远是徐落。 贺言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眸子深邃地看着章一,看得章一腿有点软。 贺医生,您还有什么事吗?章一战战兢兢。 徐落的墓在哪里,可否告知?贺言舒的语气像过了一道冰。 啊?章一脑筋转不过来了。 贺言舒抽出一张文件,面无表情道:这份材料今天之内必须由纪沉鱼签字,明天我父亲就要送到有关部门盖章了,等不得。 哦,我知道了,我带您去。章一忙道。 徐落的骨灰,埋在郊区的一片公墓之中。 公墓依山而建,坐落在半山腰,呈阶梯状。从下往上看去,格外的庄严苍凉。 秋冬之交的季节,公墓周围的白桦树光秃秃的,凌乱地指向空中指去,只有松柏是常青的。 工作日的白天,来祭拜的人格外少,那个挺拔的男人一袭黑衣站在碑前,贺言舒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他。 贺言舒没有走近,只是在斜下方看着纪沉鱼,他庆幸这里的地形给他打了掩护,高大的墓碑也能挡住他的面孔。 没错,他是在偷听,却也不算他没存心想躲着,要是纪沉鱼发现了他,他也愿意过去上几炷香。 他该来看徐落这一趟。 纪沉鱼站在那里,一身寒霜,凝了初冬的萧索寂寥。他的额发漆黑如墨,瞳眸黑曜石般矜冷贵气,一张脸却透着苍白,神色悲戚落寞。 这个喜欢热闹的男人,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拥抱热闹过。 人活着,就是孤独。贺言舒的心头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纪沉鱼的手上捧着一捧雏菊,白色的小花瓣,金黄的花芯,朵朵大方地舒展开,就像少年无拘无束的笑颜。 他将花放下,看着墓碑上的少年:阿落,贺言舒误会我喜欢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开玩笑的语气,而是非常认真、非常无措:他竟然爱过我。那么优秀的人,竟然因为我难过到要逃到国外。 我这么跟你说,你能相信吗?他和你说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不绝情,不冷漠,还想过和我永远在一起。 纪沉鱼不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事实上徐落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他不会像事情刚发生时那样悲愤。他像是真的来找朋友寻求帮助和建议的,即使只有这种单方面的倾诉,也让他好过很多。 阿落,原谅我,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不是故意要和你抢的。但当年的事,你也觉得我太幼稚了是吗?如果你还在,一定会敲打我,叫我放弃那种愚蠢的念头。 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不,我爱他,尤其是知道他也爱过我,我就更不想放手了。 爱我的人那么少,连爸爸妈妈都走了,我还能得到这样一个人。 阿落,你会保佑我吗?我想追回他,我一定要重新获得他的心!纪沉鱼神情激动,有些自私地道。 东方的哲学里,人死而有灵,他学唯物价值观,一向是不信的。 可这回他也开始自欺欺人,如果是真的,徐落能在天上保佑他和贺言舒的事一切顺利吗? 当你的朋友,可够倒霉的。贺言舒踩断一根枯树枝,沿着台阶走了上去。 纪沉鱼定定地看着他,眸子里有惊讶,但很少,更多的是沉痛。 看这反应,纪沉鱼是有意引他来,但又没寄希望于他真的过来。 贺言舒心中惨淡又无奈知道这人欲擒故纵又如何,知道不见得躲得掉。 他会来的,即使只是来看看徐落,他也应该来一趟。 为了帮他报仇接近我,又拿他当借口甩掉我,现在还求人家保佑你,你想要的真的很多,也太自我。可从头到尾,徐落都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贺言舒平淡道。 对着墓碑,他鞠了一躬,点燃一炷香。 对不起。纪沉鱼现在,除了这一句,不知道能说别的什么。 徐落。贺言舒平静地看着墓碑,语调沉静如水,隔了这么久才来看你,抱歉。 当年的事,我很遗憾,也不想为自己开脱。我有疏忽的地方,那让我很后悔。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给我带来了不小的影响,有直接,也有间接。 ......我不怪你,却也始终很难用平常心去看待你。 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或许也会是最后一次,愿你在天堂安好。贺言舒说完,又鞠了一躬。 谢谢你愿意来看阿落。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提起他......纪沉鱼声音渐低,偷瞄贺言舒的神情,你是来找我的吗? 贺言舒盯了纪沉鱼几秒,把随身携带的文件夹拍到他身上:有东西找你签字,必须今天。 纪沉鱼低头接过文件夹,拿好:哦我知道了,等我找个笔就给你签,你别急。 我很急,现在就要回去了。贺言舒扭头转身,却被纪沉鱼拉住了胳膊。 纪沉鱼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一个中年妇女颤抖的声音:是沉鱼回来了吗? 贺言舒闻声看过去,纪沉鱼握着他胳膊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拿着文件夹挥舞道:袁妈妈! 沉鱼啊。你这么有心,还过来看阿落。袁毓秀挎着满篮的纸钱和蜡烛,颤巍巍地走过来。 其实这高级公墓早就禁止了明火烧纸钱的行为,也不准用蜡烛,即使是元宵节和中元节,都只许开节能灯泡。 可袁毓秀还是保持着传统的想法,怕儿子在那边没钱花,总要偷摸摸带进来。 纪沉鱼偶尔也会陪她偷偷烧,从来不批评她他就像她的第二个儿子,总和她站在同一边的。 贺言舒看到袁毓秀那眼熟的五官,已经猜出了她徐落母亲的身份,觉得有点尴尬,给纪沉鱼递眼色想叫他松手。 可纪沉鱼越发亲昵起来,挽着他的胳膊向袁毓秀介绍:袁妈妈,这是......话说到一半刹住了,回头看贺言舒,果然被瞪了一眼。 他傻了,和徐家妈妈提贺言舒这个名字,好像是有点刺激人。 他是......我男朋友。纪沉鱼换了个说辞。 贺言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么说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呢,大不了他说两句就走,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不过,看到袁毓秀那和蔼的模样,贺言舒就于心不忍。 称呼而已,男朋友就......男朋友吧。他放弃地想。 贺言舒一直知道,人是需要为自己的性格买单的,就像纪沉鱼需要为他的冒失买单,他也需要为自己容易心软买单。 他自己知道不是男朋友就行了,拿善意的谎言蒙混过关,有时比把真相残忍地撕开给人看更好。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纪沉鱼这惊世骇俗的言论,袁毓秀并没表现得太吃惊,她秀气犹存的眉头舒展,笑看向贺言舒:原来是沉鱼的男友啊,真是一表人才,手还拉着,感情好得不得了吧。 贺言舒愣着没说话,纪沉鱼忙牵得更紧:好,特别好,我拿他当我的命! 哈哈哈,这孩子,真不害臊。你都已经习惯了是吧。袁毓秀拍着贺言舒的肩膀笑道。 是......习惯了。贺言舒扯扯嘴角。 说实话,他今天心情不错,愿意陪纪沉鱼演这场戏。 因为他听到纪沉鱼在徐落墓前说的那番话之后,心结解开不少。 纪沉鱼说的是真心话也好,是故意编来给他听的也好,他不想再追究了。 跟一个已死的人较劲没有意义,纪沉鱼如今所做的,都是为了他一个人,而且直觉告诉贺言舒,纪沉鱼是真的没喜欢过徐落。 他可能过于敏感,真的误会了。 因为一个误会就揪着错不放,不是他处事的风格。 他即使不和纪沉鱼在一起,也不会再摆出这个原因当借口。 当年的事情阴差阳错,伤害却是真实的,他能放下对徐落的偏见,但原谅纪沉鱼,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袁毓秀给徐落烧完纸,说要请纪沉鱼和贺言舒两个人去家里吃饭。 贺言舒本想拒绝,纪沉鱼却抢先替他答应:好啊,好久没吃袁妈妈做的菜了。 纪沉鱼转头对贺言舒道:徐爸的病很沉重,有点疑难杂症那意思了,去了很多家医院都没医好,你是医生,你去帮忙看看吧。 听到诊病,贺言舒就严肃了起来,早上也听章一说过徐落爸爸有中风后遗症,生病这种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好,我跟你去,然后去他家找根笔,把文件签了。贺言舒道。 纪沉鱼弯眼笑着点头,这个医痴。 去了之后,贺言舒发现这哪儿是疑难杂症,根本就是老人家讳疾忌医不愿意去看。 他坐在床边耐心地劝了徐落父亲很久,又去厨房给正在煮饭的袁毓秀做思想工作,终于是把两老说服,愿意找个时间去他爸的医院挂号了。 纪沉鱼在一旁听着,心酸不已从前徐落在的时候,徐家条件非常不错,只可惜儿子去世,两老承受不住打击,接连生了病。也无心闯事业了,两人相互扶持着,在对儿子的思念中度过残年。 那到时候,用不用报你的名字啊。袁毓秀为难道。 贺言舒沉默了几秒道:预约了去挂号就行,医院对病人一视同仁,会给伯伯安排好医生的。 哎,好,好。不用贺言舒的关系走后门,他们更安心,不然这人情可是还不起了。 贺言舒本想去帮着做饭,袁毓秀却把他赶出了厨房,叫他和纪沉鱼一起坐着等就好。 他当然不会跟纪沉鱼坐在一起那人眼睛都快蹦出星星来了,坐过去还不被他腻歪死。 贺言舒随便在屋里转着,看家里的陈设。 徐家的东西很旧,起码都是十年以上的年岁了,但质量、款式在当时都算得上精品,看得出以前是个小资家庭。 徐落从小到大的照片随手可见,从婴儿时期,到穿校服的毕业照,照片中的人永远棕发细软、笑眼弯弯,就像贺言舒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大概是从五六岁起,画面里开始多出一个男孩,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变成了一家四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生了两个儿子。 分卷(33) 那时候,我带着他俩出去,都羡慕我。说袁姐你好命啊,生了两个儿子。我说呸,两个赔钱货才是,我喜欢女儿。上了饭桌,袁毓秀一边给俩人夹菜,一边说起从前的趣事。 一个儿子就得备一份彩礼,挣一栋房钱,两个儿子就是两份,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袁妈妈,您那都是老一套了,现在时代早就不一样了,生女孩也要买房子的。纪沉鱼无奈。 怎么不一样?不管怎么变化,你永远都是我第二个儿子。 当然,您也是我妈。纪沉鱼无奈笑笑,他把鱼刺挑得干干净净,才把鱼肉送到贺言舒碗里,侧头低声,小心点啊。 贺言舒看了他一眼,当着袁毓秀的面,没好意思驳他面子,只道:你吃你的,别管我。 这鱼虽然嫩,刺很多的。纪沉鱼的语气很温柔。 他心疼你,你只管受着就是了。沉鱼从小就娇生惯养,我还从来没看到过他给人夹菜。他小时候连吃鱼都嫌吐刺麻烦,卡住好多回。 话音还没落,便听到纪沉鱼咳了几声,摸着喉咙睁大眼睛:卡......卡住了。 贺言舒本来在吃菜,听到后马上把筷子放下:什么卡住了? 鱼.....鱼刺。纪沉鱼涨得满脸通红,泪水盈眶。 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卡住了!这么大一点长进都没有。袁毓秀着急道。 不急,不急。贺言舒嘴上这么安慰着纪沉鱼,自己却一点不像不着急的样子。 他帮纪沉鱼夹了一大口白米饭,用手接着送到嘴边,又夹了几根大叶子青菜,担忧地看着:来,吃点饭团顺下去。 纪沉鱼乖乖地含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往下吞。 好点没。鱼刺咽下去了吗?贺言舒轻声询问。 还是,没有。纪沉鱼蹙眉,似在感受喉中传来的刺痛和异物感。 贺言舒立马焦急地站起来,往厨房走:袁阿姨,您家有醋吗? 有的,在上面那个壁橱里,我帮你拿。 贺言舒拿小杯子装了醋,递到纪沉鱼眼前,带着点哄:来,把这个喝了,味道不好,忍一忍。 纪沉鱼看着贺言舒这么关怀,眼底泛起湿意,哑着嗓子道:我要是天天都能被鱼刺卡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哦,能卡死你就更好了。 感谢在20210907 23:42:16~20210908 23:2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厌清、2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久违的感觉 袁毓秀去收拾厨房的瓶瓶罐罐了, 贺言舒一个人应付纪沉鱼。 他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产生了不确定的想法:你是真被卡住,还是假被卡住? 这个......纪沉鱼接过杯子, 低头抿着那难闻的醋, 该不该说实话呢? 贺言舒盯了他几秒, 看到那人心虚的神色,松了口气:没卡住就好。 他坐回纪沉鱼身边, 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没庆幸多久, 他突然惊觉为什么他潜意识里会认为, 自己被捉弄这件事, 在纪沉鱼的安好面前不值一提? 言舒哥, 其实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对不对?纪沉鱼蹭过来,牵贺言舒的手, 贺言舒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没有马上推开。 纪沉鱼有点后怕, 因为他原本只是想顺着袁毓秀的话给大家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贺言舒反应这么大。 好愧疚, 早知道就不吓他了。 反复试探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是很幼稚的行为。贺言舒看着他。 你别张口闭口就说我幼稚, 好像你很老似的,你也就比我大个三四岁而已啊。纪沉鱼撇嘴, 他最讨厌贺言舒说他幼稚了! 就好像不管他做什么事都是儿戏、都是不经过思考,没有一样值得他认同! 行, 我不说你。贺言舒无奈,其实他也不是想和纪沉鱼吵架,只是一到纪沉鱼面前, 他就感觉自己也被带得心浮气躁起来,一来二去就拌起了嘴。 总之,以后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不喜欢开玩笑。贺言舒语带责备。 纪沉鱼望着他,又坐近了一点儿,捏他微凉的手指,和自己的绞来绞去:对不起嘛,我没有想试探你,下次不会了。 贺言舒不想理他,半晌后把手抽了回去,呼出口气:算了,你没事就好。 现在真的没事了。纪沉鱼急迫道,侧头瞧贺言舒的神情,笑一个嘛,你说我原谅沉鱼啦,说嘛说嘛。 不笑。不原谅。贺言舒硬邦邦道。 吃完饭,袁毓秀送他们俩出门。纪沉鱼拉着她的手在门口叮嘱了好一会儿生活上的琐事,仍舍不得走。 按照以前的情况,他至少也要在这里过个夜再回去,但是今天贺言舒在,他必须把贺言舒送回去。 袁妈妈,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啊,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纪沉鱼把手抬起来,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知道了。袁毓秀笑着拍纪沉鱼的手,眼光却一直在贺言舒身上。 贺言舒觉察到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但人家不主动开口,他总不好去问。跟着纪沉鱼挥了挥手,便准备走。 言舒。走了几步,袁毓秀忽然在背后唤了贺言舒一声,让两人的身形瞬间定住。 你就是言舒吧,贺言舒。袁毓秀生涩地喊着这个名字,小心翼翼。 纪沉鱼惊疑地看了贺言舒一眼,笑着打哈哈:不是......袁妈妈,他怎么会是...... 嗯。贺言舒一声低沉的嗯,把纪沉鱼的话截断了。 我一猜就是你。袁毓秀微笑,把二人神情尽收眼底,你们刚刚在餐厅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 原来是这样。贺言舒点头。 袁妈妈,我们不是有意要隐瞒您的......纪沉鱼连忙辩解,这都是我的主意,不关言舒哥的事。 行啦,知道你护着他,我又不骂他,急什么。袁毓秀嗔怒道,怎么,你以为我要把杀子仇人就地正法? 我没......纪沉鱼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您不会就好。 当然不会!我只是老了,人还不糊涂。我儿子的死,千怪万怪,怪我、怪他爸,怎么也怪不到人家言舒头上。 袁毓秀叹气:你们有这个心,能常来看我们、看阿落,已经很难得了。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阿落这孩子有福。 不,其实,我该说一句抱歉。贺言舒垂眸。 当年在医院,他和徐家两老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太混乱了,都没顾得上说点什么。 后来,也没机会再碰见。 言舒,好孩子,你千万别自责。袁毓秀去拉贺言舒的手,打量他端正的相貌,你很优秀,一直是我们家阿落的榜样。我也知道,阿落性子倔、认死理,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 徐落的日记,还有手机里的短信、通话记录,她这些年从头到尾、反反复复地看了多遍,都背得下来了。 即使没见过贺言舒,又怎能没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影子? 没有麻烦。徐落他,很真诚,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你这么说,我能稍微安心一点。哎,现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还有沉鱼,都能把这件事放下。我和他爸也放下。我们过得好,阿落在天之灵也能放心。 贺言舒嗓子干涩,心里五味杂陈:嗯,会的。 您说得对,我们都要好好的。纪沉鱼在一旁道。 从徐家出来,纪沉鱼没有去路边开车,而是在院子里找了辆自行车推了出来。 徐家离我们公司近,每次过来我都不开车,骑这个。纪沉鱼咧嘴笑道。 刚刚他吃鱼被卡住了,一番折腾,衣服上沾了不少油点和醋渍,袁毓秀看到了直骂他还跟小时候一样是个漏嘴巴,拉着他去房间换了身衣服。 徐家有他专门的房间和衣服,阿落不在,袁毓秀天天盼着纪沉鱼回来,每逢过年给他也添置新衣。 今天这身,就是袁毓秀最喜欢的款式白色加绒卫衣加黑色运动裤,穿着健气又阳光,男大学生的标准打扮。 纪沉鱼穿着连帽白衣、宽松黑裤,推着自行车冲贺言舒笑,还真有点放了学载人回家那意思。 坐上来看看?纪沉鱼把车推到非机动车道,长腿一迈跨了过去,邀请贺言舒。 贺言舒挑挑眉,觉得很新奇。 他有很多年没骑自行车了,也就高中的时候经常和苑敬一起,比谁骑得快。大学的时候赶时间也会骑,后来几乎就没摸过了。 你要是不想的话,我现在给章一打电话,叫他开车来接我们,或者我打个车?纪沉鱼道。 就坐这个吧。贺言舒侧过身子坐到后座,感觉挺有意思的。 哈哈,那你坐稳哦,抓牢我。纪沉鱼笑着说。 徐家的小区外面是一条棕榈和女贞子树构成的林荫道,如果在夏季,这里一定是绿树阴浓,但现在是冬季,残存的树叶零零星星,也都有点干枯泛黄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贺言舒的体验,他好像重回了大学的时光,岁月悠悠地从树梢掠过。 他和纪沉鱼谈恋爱的时候,其实没有过这种时刻。 那时他怕纪沉鱼骑车会累,又怕自己摔着纪沉鱼,还觉得日晒雨淋,和纪沉鱼出去一直都是打车出行。 在校园里会坐校园的观光车,又快又安全,或者干脆就步行,说着话,散着步。 因为他的过度呵护,他们其实是少了很多乐趣的。后来想起来,也有些遗憾。 我不在的时候,这后座是谁坐的?贺言舒拉着纪沉鱼的衣服,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他只是在好奇,一个人骑,干嘛买个带后座的车呢?那种山地车、或者折叠的,岂不是更拉风、更方便? 纪沉鱼笑着回头,怕贺言舒听不清,大声道:你不在的时候,这后座在等你 贺言舒不自觉地弯了唇角:这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嘿嘿。纪沉鱼只顾着傻笑。 太好了吧,现在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吗?贺言舒就坐在他的背后!他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前方一个下坡,纪沉鱼放开双手任自行车自己滑下:啊真爽啊哈哈 贺言舒忍不住扯紧了他的卫衣,笑着提醒道:别松手,当心撞树上了! 不会的!滑翔伞我都能玩儿,区区自行车算什么。而且你在我车上呢,我有分寸,怎么也不能让你出事!纪沉鱼笑着说。 不过没多久,到了闹市区,他就怂了下来。 拐个弯歪七扭八,动不动还撞到电线杆子,惹得后座的贺言舒都看不下去了。 下来,换我。贺言舒不耐烦道。 人太多了,要不我们走路回去吧。纪沉鱼提议。 行啊,把你这车丢这儿呗。贺言舒道。 好的。那我们走吧。纪沉鱼听不懂反话,扭头就打算走。 回来!贺言舒瞪了他一眼,车还好好的,丢什么丢。 那怎么办啊。 你后面坐着去。贺言舒握好车龙头,往后瞥了一眼。 纪沉鱼犹豫:那你得小心着点啊,感觉不对立马跳车,不用管我。 有这么夸张么?贺言舒无奈摇头,懒得理他。 人的记忆很神奇,有些技能,即使很多年不去练习,依然能很快找回来,就像回忆一样。 贺言舒多年不骑车,临时上阵竟然也能驾轻就熟,骑了几百米就找回了感觉。 纪沉鱼坐在车后座,搂着他的腰,脑袋完全放松地靠在他的背上。 久违的,被依靠的感觉。贺言舒抬头望了眼辽阔而湛蓝的天空,心绪很难形容。 他当初之所以会那么喜欢纪沉鱼,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感觉纪沉鱼会将全身心都交给他,毫不设防、毫无顾虑。 纪沉鱼依赖他、信任他,让他感觉自己是完完全全被需要着的。纪沉鱼营造出的那种效果,就好像离了他活不了。 是错觉吗?可即使只是自己的臆想,也给他带来满足,让他觉得有努力生活的动力,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偏就吃这一套。 今天谢谢你啊。贺言舒往后面望了一眼,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啊?纪沉鱼靠得很安心,迷迷糊糊像是要睡着了,抬头回望贺言舒,不明所以。 贺言舒缓慢踏着脚踏板,低头笑笑:也没什么。能见到徐落的爸妈,听到他妈妈的那番话,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被人拿走了,贺言舒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言舒哥你就,别再放心上了。纪沉鱼低声,......都怪我。 如果不是六年前因为他的那些话,贺言舒也不会这么自责。 贺言舒没再说话,缓慢地骑着,纪沉鱼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感受这短暂的温存。 和纪沉鱼合作的项目不久便正式开始研发,纪沉鱼为它起名舒心远程诊疗仪,app叫舒心app,是一款软硬件集合的产品。 写代码的事儿,贺言舒帮不上忙,他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经常去贺霆东的医院义诊。 他和贺霆东的关系不好,但这属于私人因素,在治病救人方面,贺霆东的医院算是个理想的平台,贺言舒不会排斥。 徐落的父亲听了他的话,没多久就来医院挂号。贺言舒用短信通知了纪沉鱼,纪沉鱼也抽空去看了他几次。 分卷(34) [我给徐爸找过好些个医生,单独的床位都安排好了,他就是不去。到底你是专业的医生,你说的话两老才肯听,我劝他们从来不听。] [贺医生,上班辛苦了,吃过饭了吗?] [每次经过医院,都想进去看你。] 贺言舒看着这些短信,只是笑笑。从那天之后他和纪沉鱼的关系有所缓和,也不知道算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医院每天都能接到病情奇特的病人,偶尔也有一两个,是市里的医生无能为力、连夜用救护车转到他们医院来的。 脑科的医生们知道贺言舒回国,时常邀请他一起诊断,贺言舒虽然比不上有些老医生经验丰富,但在国外工作多年,能提供不同的思路。 有时候病人多了,医生人手不够,动手术连轴转吃不消,贺言舒还会去当当主刀。 不过贺霆东对此是持保留意见的,贺言舒毕竟没有他们医院的职位,随随便便就上场,万一出了事病人家属闹过来,岂不是会说贺言舒是黑医生? 贺言舒不和他争辩,用行动证明自己,一次次将情况复杂的手术做下来,从无失手,贺霆东这才勉强认可了他。 那天,贺言舒刚开完一场研讨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有个孕妇要跳楼。 那个女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是产前焦虑的症状。 他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手机忽然响了,是童小谣打来的: 言舒大医生,今天有没有空啊,上次你说要请我和苑敬吃饭,怎么没信儿了呢?我们也不是来讨你一顿饭,谁请谁不重要,关键是回来了不得聚聚? 贺言舒敷衍地嗯了几下,拍拍同事的肩,指了下窗台边的孕妇:你去看看那个病人。 好。 贺医生,还工作呢!我跟你说吃晚饭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都行,什么时候,今晚吗? 那就今晚呗,你有空就行。 我有空。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定好的是七点吃饭,结果到了八点,贺言舒还被医院的事拖着没去。 童小谣又不敢打电话催,怕打扰到人命关天的事,只能坐在包厢干着急。 你要饿了你就先吃,又不是外人,言舒不会介意的。苑敬拧开一瓶啤酒,自己喝了起来。 你倒是不客气。我吃不下啊,这些菜都凉了。不行,我得让服务员再热热去。说完,童小谣按了下桌上的响铃,喊服务员进来把菜拿出去热。 行,我出去抽根烟。苑敬拿了打火机和烟盒,走出房门。 走到走廊,正拢着手点烟,迎面走来一群商务打扮的人。 那些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尤其是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光腕上那块名表就得好几千万吧。 迎着夜色,苑敬的眼睛看不清,还没反应过来,名表的主人便面目狰狞地快步走过来,给了他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苑敬!你他妈的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男人声嘶力竭地怒吼,一点形象都不顾。 这被激怒的凶兽般的形象,和记忆中可怜巴巴的少年截然不同。 纪沉鱼?苑敬眼睛都烧红了,冷笑着摸了下自己带血的唇角,你发什么疯? 纪总! 纪总消消气! 和纪沉鱼同行的人看到这场面都愣住了刚刚谈着生意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见到个人就冲了过去,拉都拉不住。 这俩人打得,那叫一个丢人。 拳头手脚全部招呼上去,几乎是用着人类最原始的动作,一点技巧都想不起来地在撕打着。 纪沉鱼的外套、胸针掉了一地,苑敬被他扯着按在墙上,毫无还手之力。 听到走廊的声响,各个包厢的人都出来看热闹,老板得了信赶紧过来劝架,一看到纪沉鱼脸上的伤,眼前直接一黑。 这可怎么行,纪家的公子在他家酒楼挨了打,那张俊脸上还挂彩了! 两位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老板上去试图把两人拉开,却被纪沉鱼瞪了一眼,损坏的东西我会三倍价格赔偿,别多管闲事。 唉哟,您快饶了我们吧,小本买卖,把警察闹来了怎么办。 趁纪沉鱼和老板说话分神,苑敬抬腿就给了纪沉鱼的膝盖一下,纪沉鱼的腿登时一软,朝地毯扑去。 这条疯狗,苑敬才懒得理,他转身往自己的包厢走,又被纪沉鱼从后面踹了一下。 干嘛啊干嘛啊!童小谣刚加完菜,出来看到苑敬和人打起来了,吓得魂儿都没了,忙拨开人群挤进去看。 谁打我老公!话刚说完,他就看到那个满目凶光的人。 纪沉鱼? 纪沉鱼和苑敬能有什么过节? 你回去。苑敬粗声粗气地说。 我不回去,他到底为什么要打你?童小谣问苑敬,但苑敬绷着脸什么也不说,他只好去拉纪沉鱼,沉鱼,告诉我,苑敬他怎么惹到你了。 你问问他!问他做了什么好事?纪沉鱼指着苑敬怒道,你连小谣也瞒着? 苑敬看着童小谣,声音放柔:乖,先回去,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说完,他看向纪沉鱼:怎么,贺言舒不要你,你恼羞成怒了? 你说什么!他才没有不要我!都是因为你!纪沉鱼抬起拳头,狠狠地向苑敬的脸砸去,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喝止。 纪沉鱼,别闹了,很难看。刚下班的贺言舒出现在走廊尽头,一脸疲惫。 纪沉鱼扭头看过去,失力般把手垂了下来。他握了握拳头,牙关紧咬,终是什么都没说。 纪总! 纪总您没事吧! 没事。纪沉鱼垂头,带着人和贺言舒擦肩而过。经过时,他深深地看了贺言舒一眼,眸子里是浓郁的悲伤。 苑敬,能向我解释一下吗?纪沉鱼走后,贺言舒走到浑身伤痕的苑敬面前,冷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纪某鱼:我不揍姓苑的一顿是不可能的嗷。 教师节啊,我的天使里面应该没有教师吧,挠头 第40章 可以亲你吗 纪沉鱼重重地关上车门, 冷着脸靠向后座的靠背。 驾驶位上,司机大气都不敢出,只敢用余光通过后视镜的反射瞟向这个双眼血红、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男人。 开车。纪沉鱼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愈发寒凉, 让司机打了个冷战。 是。 刚刚打架的时候不觉得, 此刻伤口开始发红发肿, 在纪沉鱼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瞩目。 纪沉鱼按下车窗,用冷风减轻脸上的灼烧感, 却越吹越烫。 这几天不能和奶奶视频, 得把伤养好了才行, 他吹着风冷静了一会儿, 心里烦躁地想。 等他彻底平复了心情, 手里的电话响了,纪沉鱼一猜就是童小谣。 童小谣和贺言舒两个人里,总有一个人要给他打过来, 而贺言舒八成连骂都懒得骂他,那就只会是童小谣了。 ......喂?纪沉鱼涩涩开口, 有点不想面对。 童小谣像是在门外偷偷打的这个电话,声音有意压低, 却又能听出来着急:纪沉鱼,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当着言舒学长的面打人, 有你这么没脑子的吗? 纪沉鱼也很无奈:我又不知道你们晚上也在这边吃饭......他们不在你旁边吧。 不在,他俩进去了, 言舒学长好像有话问苑敬。童小谣望了眼包厢的方向道。 哦。 哦什么哦?咱不是说好了,我给你当参谋, 你不能单独行动吗? 顾不上。纪沉鱼懒懒的。 童小谣怒了:你不听话就得吃亏,活该你追不到言舒学长!我问你,言舒学长最看重什么, 你知不知道? 纪沉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知道知道,贺言舒最看重病人,其次是家人、朋友。 那你还打他朋友? 我没忍住嘛!纪沉鱼自暴自弃,打都打了,能怎么办,我和贺言舒的关系还能更糟吗?反正他一直都不理我。 他再跑一次糟不糟?纪沉鱼,这个世界很大,一个人存心想躲,你是不可能把他翻出来的。 纪沉鱼心想,我又不是没翻过。 像贺言舒这么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发着耀眼的光,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从来不是难事。 听到童小谣那边的叹息,纪沉鱼的良心有点不安他光顾着自己泄愤了,忘记苑敬除了是贺言舒的朋友,还是童小谣的男友。 对不起啊,打了你男朋友。纪沉鱼嗫嚅了几句,道。 童小谣翻了个白眼,尽管纪沉鱼看不到:你还知道那是我男朋友啊,我还以为您纪大公子随心所欲,从来不会在乎我们小人物的感受。 是我不好。纪沉鱼道歉从来很快。 你和他到底为了什么打啊?我太想知道了。童小谣穷追不舍。 我不想说。你问他去吧。纪沉鱼轻声,挂了电话。 童小谣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愣了好几秒。 回到包厢,刚一推门就感受到一股极低的气压。 苑敬和贺言舒对坐着,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特别是贺言舒,那拳头捏得,连指关节都泛着白。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童小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两人却像没看到他似的。 就这些?贺言舒望着苑敬的脸,头一次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陌生。 我当年和他说的话,已经全告诉你了,一句不差。苑敬坦然,没有一点遮掩。 贺言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快步走上前扯住苑敬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 他把苑敬拉到自己面前,声音哑得仿佛不属于自己:苑敬,你和我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啊。 他俩几乎贴着额头,贺言舒的额上隐隐有青筋在跳。苑敬任他扯着,一脸颓然。 言舒学长,你,你消消气。童小谣慌了,忙快步上去劝架。 今天是怎么了?先是纪沉鱼和他老公打了一架,现在贺言舒也要揍他老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苑敬却冲他摇头,叫他不要过来干预。 我没有在开玩笑。苑敬抬起低垂的头,和贺言舒对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和纪沉鱼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变得不像你。 是,言宴阿姨是找过我,让我帮忙劝你。但我不是被她逼的,她的话我很认同。我知道和你说不通,所以我去找了纪沉鱼。 言舒,我知道你和阿姨关系僵,但长辈的话是要听的,阿姨是你妈,她不会害你的。纪沉鱼哪里配得上你,你和他在一起,人生只会一直走下坡路。 你看看你当初什么样子。为了他不出国深造了,干什么都以他为先,一点都不替自己考虑。我是你的朋友,我真的很痛心,我替你不值你知道吗。苑敬说着,叹了口气,仿佛又回到多年前抓狂的日子。 贺言舒为了纪沉鱼放他鸽子不止一回,他因为纪沉鱼陪着贺言舒奔波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哪个朋友能受得了。 你现在过的很好,不是吗?没有纪沉鱼烦你,你的路越走越顺了。 贺言舒的手捏紧又放松,眸子光彩渐失:我同意,我那时的恋爱方式,的确有问题。 不够成熟,太投入,寒了朋友的心都无知无觉。 但是你不应该对纪沉鱼说那样的话。贺言舒很艰难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感情里的是非对错,归根结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即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觉得你有资格插手。 贺言舒用了资格这样尖锐的词,这在过去的二十多年的相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苑敬觉得非常刺耳。 贺言舒,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为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要和我算账?我和你认识二十多年,比不上他和你的区区两年吗?苑敬这下才是真生气了。 贺言舒的喉头滚动,声音很低:苑敬,真拿我当朋友,就该知道我多看重他。 他自己都舍不得伤害的人啊,竟然被他的母亲和朋友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而他却一无所知。 他只要一想到纪沉鱼当时有多委屈,眼里的酸意就控制不住。 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但凡有一秒,考虑过我吗?你用我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去伤害他,却没想过看在我的面子上善待他。 苑敬张了张嘴,没法反驳。 是啊,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帮忙而已,他自以为这样是对贺言舒好,可除了贺言舒本人,谁也不能替贺言舒决定到底哪样是好。 人生总要归于死亡,如果就结果来看,怎样都是没意义的。又如何能在没意义的事里强求有意义的过程呢? 言舒,我......苑敬拉住贺言舒,连声道歉,对不住,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应该背着你去找他。可我是真心想为你好,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贺言舒沉默了几秒,抽开手:让我冷静几天吧。 等苑敬真正明白朋友间的边界感,或许那时他们能和好。 贺言舒想着给纪沉鱼打电话道歉,快步离开包厢,下了楼梯走出酒楼。 拨通电话,听到男人低沉的那声喂,他的头脑却突然清醒了。 他这是做什么?为什么非要给纪沉鱼打这个电话不可? 脑海里杂乱无章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跟着重复:喂。 纪沉鱼靠在窗台,眼眸漆黑如夜,他早知道贺言舒要来兴师问罪他打了他的朋友,能装作没事发生么? 只是没想到问罪来得这么快。 贺言舒,你是来批评我当众打苑敬的,是么?纪沉鱼早就习惯了贺言舒的责备,眼眸里惨淡又一派了然。 分卷(35) 我知道我打他不对,不管我和他有什么恩怨,打人就是不对。不过我打他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你的事,再怎么都值得,就算你一辈子不理我我也认了。 我知错,但我不后悔。纪沉鱼想,死就死吧,临死前也要表白一波。 可意想中冷漠的责问却并没有到来,贺言舒只是轻轻地,嗯了一下,然后道:纪沉鱼,我替苑敬向你说句对不起。 纪沉鱼愣住了,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来没觉得苑敬欠他句对不起。 维护朋友是理所当然的,在他的价值观里,苑敬并没有对不起他什么,因为苑敬的朋友是贺言舒,而不是他,苑敬没有必要考虑他的感受。 人有远近亲疏,如果是他,只会比苑敬做得更过分。 直到几周前,他在贺言舒的电台里听到贺言舒的那番心里话,他才知道苑敬的行为,对贺言舒间接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他和贺言舒以前那么好,如果不是苑敬,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对贺言舒说出徐落的那件事。 他只是觉得,没能和贺言舒走到最后,怪他自己,也怪苑敬。 打苑敬,是出于他自己的私愤,他不爽就打了,不占理也要打。 不过就算是打这一顿,他也不是为了讨那句道歉。 我,不要他道歉。纪沉鱼闷闷道,他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你。 他,也向我道歉了。贺言舒道。 哦。 两人沉默着,却谁都没有挂断电话,半晌后,贺言舒说:听说我母亲也去找过你。 嗯。那是不太好的回忆,纪沉鱼不想提。 她和苑敬的话,不是真的。贺言舒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澄清这些意义不大,可不知怎么,他就是不想让纪沉鱼再误会下去。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纪沉鱼的乖张行径里,总有意无意透露出几许自卑。 怕他生气、怕他不理自己、怕他离自己太远。贺言舒有时候都觉得纪沉鱼太会脑补了,简直是神经敏感。 被众星捧月着长大的人怎么会自卑?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这份自卑由来已久,像颗毒草的种子一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洒下,生了根发了芽。 嗯,不是真的,我现在知道了。纪沉鱼落寞道。知道了,却已经晚了。 伤人的话像泼出去的水,感情是破掉的镜,再难圆了。 谢谢你愿意给我打这通电话,给你和你的朋友添麻烦了。纪沉鱼故作轻松,那挂了,晚安。 ......晚安。 日子平稳地过着,贺言舒没再收到早餐,也很少见到纪沉鱼。 酒楼里闹了那一次后,他俩的关系表面上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刚回国那阵子更疏离了。 可只有贺言舒知道,纪沉鱼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微妙的不同。 人是要为自己的性格买单,但有意的伤害和无意的伤害有本质的区别。 当年的事件里,苑敬像是个催化剂,他的存在只是引爆了他和纪沉鱼之间本就存在的隐患而已,并不是全部的责任。 报复的事是纪沉鱼先开始的,分手也的确是由纪沉鱼提的,这都是纪沉鱼单纯到莽撞的性格所致。 但贺言舒觉得,归根结底,也是自己不外露的性格导致的误会。 如果他能让纪沉鱼更自信一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信任一点,纪沉鱼也不会做出那种两败俱伤的事。 贺言舒唯一介怀的就是纪沉鱼欺骗他感情,他当时听了纪沉鱼的话,以为纪沉鱼的深情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他知道纪沉鱼是真心的,那就够了。 他们都需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 那天,贺言舒难得地接到贺念秋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却被告知了一个噩耗纪安吉即将不久于人世。 要告诉纪沉鱼吗?贺言舒几乎马上想到了他。 不,言舒,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让你帮忙瞒住沉鱼。贺念秋哀伤道,这也是老人家的意思,她不想让沉鱼知道。 他要是知道,肯定受不了这打击。贺言舒明白纪安吉的想法。 纪老太太是不是早就查出来身体出了问题,故意让纪沉鱼回国,把他支开? 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话,千万别让沉鱼知道。老太太对咱们家、对你、对我都不错,临终的心愿,我们得满足。你也了解,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沉鱼。 我明白。贺言舒低声,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纪沉鱼有个助理叫章一,你和他配合着点啊。 嗯,我会去找他。 挂了电话,贺言舒心里怅然若失。他是医生,见过许多生离死别,起初还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现在已经能淡然面对了。 人是有这种自我保护机制的,要是每个病人都投入真情实感,他不抑郁也要疯。 可这次的感觉不一样,他需要替人守着秘密,心像被什么吊了起来。 纪沉鱼的父母死得早,那时候他应当不怎么懂事,可以说有记忆以来,他还没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生离死别。 而贺言舒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很久了,可以说这方面经验丰富。 如果知道了真相,不知道纪沉鱼会崩溃成什么样。 尽管贺言舒觉得不应该瞒,但为了姑姑和纪安吉本人的请求,他决定照做。 毕竟,看到纪沉鱼的泪水,不是一件好受的事,能拖就拖吧。 正想着,一个护士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他道:贺医生,纪,纪先生他晕倒了! 在哪里?贺言舒马上合了笔记本站起来,跟着护士往病房赶。 之前那个嚷嚷着要跳楼的孕妇,今天急产大出血,血库里的血突然不够用。纪先生正好过来看望徐老先生,得知孕妇和自己同血型,二话不说挽了袖子就要献血。我们说400cc最多了,他却说他身体好,600cc没事,结果抽完600cc,没走两步,就倒地上了。 他说600你们还真抽600?贺言舒没控制住,语气里带着火气,吓得小护士脸都白了,当时孕妇情况太危急,血不够,能多一点是一点...... 贺言舒看她一脸自责,不忍心再怪,缓和道:目前推行献血的国家里,最多的规定都只有550,抽600太冒险了。 对不起贺医生,是我们考虑不周!护士一个劲地道歉。 推门进去,纪沉鱼正好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向红润的嘴唇此刻透着苍白,皮肤也没有血色,看到贺言舒的霎那却立马露出个虚弱的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忙吗?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医院出医疗事故,我父亲是要担责的。贺言舒走到纪沉鱼的床边,探了探纪沉鱼的手,有点冰凉。 哦,原来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贺叔叔啊。纪沉鱼往后靠了靠。 贺言舒帮他在身后垫了个靠枕:你觉得怎么样? 一切正常,就是有点头晕。纪沉鱼笑呵呵道。 600cc也张口就来,你怎么不说直接把你抽干,一命换一命?贺言舒睨着他。 也可以啊,贺言舒,我愿意为你而死。纪沉鱼拉住他的手,拿脑袋蹭他胳膊,你不是最看重你的病人吗?我愿意为了你的病人、你的医疗事业无条件付出。 贺言舒一怔,恍惚坐到床边,望着纪沉鱼的脸,迟疑:可我不会为了你而死。 不用,我不用你为我去死。纪沉鱼迫切道,你好好地活着就行了。幸福地、开开心心地、自由自在地活着。 当然,如果能让我参与,就更好了。他低头道。 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现在不会了,我什么事都跟你说,绝对不瞒着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纪沉鱼的眸子里像揉碎了星星,真诚地看向贺言舒。 什么都跟我说,什么都不瞒我?贺言舒敛着眉目,重复了一遍。 纪沉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问这么一句,重重点头:是!我骗你我是小狗!连银行卡的余额都告诉你! 那,你要好好表现给我看。 嗯? 贺言舒的意思是,贺言舒的意思是?纪沉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舒哥。纪沉鱼感觉自己要哭了! 嗯。贺言舒微笑。 那我可以亲你吗?纪沉鱼期待地看着他,舔了舔泛白的嘴唇。 贺言舒闭眼,倾身贴上了那瓣冰凉润泽的唇,以后在我身边,不要让我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he哈,别慌 感谢在20210909 23:40:17~20210910 23: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凌秋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他色授魂与 过了大半个小时, 护士过来通知,说孕妇经过抢救,已经转危为安。贺言舒悬着的那颗心, 终于放了下来。 纪沉鱼双臂环抱着他, 像一只撒娇的猫:言舒哥, 我要吃猪肝补血。 这人,明显就是得了便宜就卖乖, 给根杆儿就能顺着往上爬。 贺言舒无奈地抬手揉他发顶, 有种被赖上的感觉:去我家吧, 我做给你吃。 好耶! 本来说的只是吃一顿饭, 纪沉鱼却让章一收拾了他起居必备的东西, 一起打包送到了贺言舒的住所。 门铃响的时候,贺言舒正在厨房切菜,看到章一把一排排挂满各色西装的衣服架子推进来, 听到滚轮在木地板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他有点发懵。 当初言宴替他买这房子的时候, 应该不会想到会作这种用途吧。 这是boss的体检报告,下面我为您作出详细总结。章一拿出张纸, 逐项念道: 幽门螺旋杆菌,无, 贺医生可以放心和boss同桌吃饭;乙肝、肺结核,无, 贺医生可以放心和boss亲吻、近距离说话;hiv,无, 贺医生可以放心和boss进行...... 停。贺言舒知道互换体检报告很正常也很有必要,干净也的确是个有点,但这么念出声也太尴尬了。 我知道了, 你把报告放下,我等会细看。 进行深入交流。章一把没说完的话补完全。 boss多年不近男色,洁身自好,为贺医生守身如玉,我作证。章一举起四根手指,作出发誓的模样。 他趁贺言舒没注意的时候,战战兢兢地瞥了一眼纪沉鱼,如有不实,天打雷劈。 boss啊,这可是你叫我这么说的,我要是被劈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纪沉鱼非常满意,坐在沙发上吃着圣女果,大声宣布:我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你别住,我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其实有,但贺言舒不想收拾。 纪沉鱼晃头晃脑:我和你,也不用住两间啊。 贺言舒被噎了一会儿,转身进厨房:......算了,随便你吧。 等章一放置好纪沉鱼的东西,安静出去了之后,纪沉鱼凑到贺言舒的身边,一副已经成功入住的姿势,望着他切好的菜品惊叹: 哇,言舒哥,你的刀工好好啊,厚薄均匀,拿游标卡尺量都不会有偏差吧! 贺言舒淡淡:做切片标本时练出来的。 当医生好不容易啊,这么多东西要学不说,还要练习实操。纪沉鱼靠在他的肩膀上说。 其实还好,我本人算手稳的,没怎么练习。贺言舒顶了顶肩膀,把人的下巴挤下去。 纪沉鱼直起身子:那也很厉害!天赋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下巴走了,手又来了。贺言舒感觉身后的人越来越不老实,无奈扭头:沉鱼啊,你能别蹭我了吗?你这样我做不了饭。 纪沉鱼蹭得更起劲了:要蹭饭,也要蹭你。 油腔滑调。贺言舒摇着头继续切菜纪沉鱼开始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了。 可为什么这些话从纪沉鱼口中说出来一点不违和,甚至感觉还有些可爱呢?贺言舒不太理解自己。 贺言舒觉得,他这几天又有点回到大学时候的样子了,或许是他的心空得太久,纪沉鱼一来,就霸道地重新找回了本就属于他的位置吧。 如果纪沉鱼愿意和他安安稳稳过日子,他可以把以前的事揭过去不再提起。 虽然,要回到完全心无芥蒂的状态,还需要长久的时间,但他相信他和沉鱼现在都成熟了,能重新学习如何更好地去爱一个人。 张嘴。贺言舒做完饭,端到了饭桌上,水果红辣椒炒猪肝切片、清炒菠菜、银耳枸杞汤外加蒸红薯、山药棍、红枣等。 按照中医里吃什么补什么的理念,补血就得吃红色的东西。 他夹了一筷子猪肝,送到纪沉鱼的嘴边。 啊纪沉鱼像个没手的人,就着贺言舒的筷子吃下去,津津有味。 好吃哭了!米其林五星级厨师都比不上你!纪沉鱼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你也快吃快吃! 贺言舒笑着拿起自己的筷子,对纪沉鱼的反应很无奈有这么夸张吗?他的厨艺也就是普通水平而已。 对了,言舒哥,我打架和晕倒的事,你别告诉我奶奶啊。纪沉鱼嚼着水果辣椒,忧虑道。 贺言舒愣了愣,想到纪安吉现下的情况,心生同情:嗯,我不会说。 那就好。纪沉鱼放下心,你说也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把脸上的伤养好了,能见人了,现在又这副样子。我得把气色养红润点再和她视频!啊,我真想她! 分卷(36) 多休息就好了。贺言舒不能多说些什么,只好这样安慰他。 说是那样说,到了晚上的时候,贺言舒还是为纪沉鱼收拾出来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就在他房间对门。纪沉鱼没有死乞白赖地缠着他非要和他一起睡,而是乖乖地进自己房间处理公司的事务。 纪沉鱼就这样住了下来。 每天贺言舒起床,穿好衣服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敲纪沉鱼的门,说声起来了,然后去厨房热提前准备好的早餐。 纪沉鱼有时候会慢悠悠地跟着起床,迷糊地去抱落地镜前正在整理衣着的贺言舒,有时候起不来,贺言舒就会让早点自己保温着,给纪沉鱼写张便条让他记得吃。 如果纪沉鱼还能赶得上贺言舒出门,贺言舒就会非常耐心地走回去,亲吻一口他的额头,之后才会开门离开。 等到纪沉鱼终于醒神,游荡去洗漱间的时候,一定能看到倒好漱口水的水杯,以及牙刷上挤好的牙膏。 boss和贺医生同居了十来天后,章一突然听到一个晴天霹雳boss说不来上班了。 章一,我把执行董事的职务辞掉,给你做好不好。纪沉鱼的语气很认真,没有一点舍不得。 章一在电话那头都快哭了:boss啊,您这是闹哪出啊! 他一个小小的助理虽然给纪沉鱼做助理十八般武艺还是得样样俱全的,但他毕竟也只是个助理啊,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公司! 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你。纪沉鱼鼓励他道,你知道的,贺医生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要为我们两个的家做点什么。 我决定放弃事业,回归家庭!我要为贺言舒洗手做羹汤!纪沉鱼语气笃定,半分玩笑也无。 bo......boss!你再容许我挣扎一下?喂!喂 贺言舒结束工作回到家,家里的地暖开得很热乎,纪沉鱼正在阳晾衣服。 他的动作很笨拙,挂了好几次才把衣服在衣架上挂好,拿晾衣杆的动作也十分生疏,一看就是个四体不勤的大少爷,从来没干过这种琐事。 听到门响,纪沉鱼马上把还没晾上去的衣服放进衣篓,跑去鞋柜给贺言舒拿棉拖。 贺言舒就看着纪沉鱼笑眯眯地把拖鞋放到他脚下,蹲下去帮他脱鞋:言舒哥回来了,辛苦你了! 你在干嘛?贺言舒想笑,看到纪沉鱼一身家居服,像没出门的样子,奇道,你今天没去上班吗? 我不去上班了!纪沉鱼把他拉进来,一起到沙发上坐着。 言舒哥,你觉得这样是不是你梦想中的家庭生活。家务我做,你什么都不用管,下了班,就有我在家里等着你! 额......都行。贺言舒被他热情到了,迟疑地看着他,是不是又有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你觉得不好吗?纪沉鱼小心翼翼,其实我一直都幻想着这样和你生活,之前接手公司,也是觉得那样能被你看见,想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不过我本人对经商兴趣不大......还是,你会嫌弃我没有职业? 不会。贺言舒马上道,尽管无奈,你的生活,由你自己决定。 说实在的,纪沉鱼不穷,就算是赋闲在家,或是到处旅游,也都没有经济上的顾虑。 他没有必要强求纪沉鱼像大多数人一样劳碌上进,人家舒舒服服地就能过得很好,干嘛非要努力呢。 太好了。纪沉鱼扑到贺言舒身上,吧唧一下亲在他的额头,你等着,我给你做饭去。 你会做吗?贺言舒很怀疑。 你放心,我奶奶做饭很好吃,我烹饪的天赋技能应该点满的,不出意外一学就会。我还买了菜谱,照着做有什么难的! 十五分钟后,厨房传来一阵叽哩哇啦,贺言舒放下手上的书快步走到厨房,看到锅里的火冒了十几厘米高。 火啊纪沉鱼拉着他往外跑,怎么办怎么办。 贺言舒拿了锅盖,眼疾手快地将锅盖住,火势瞬间消下去。 哇,这样就可以了么......纪沉鱼看得目瞪口呆,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贺言舒横了他一眼:一学就会? 这个,书上没写怎么处理。我刚想google一下,你就来了。纪沉鱼摸着脸颊,十分后怕。 贺言舒注意到纪沉鱼修长手指上细小的伤痕,还有一些小红点,把他拉到外面坐下查看。 怎么弄的?贺言舒翻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没事,养几天就好了。纪沉鱼把手往身后藏。 那红点呢? 油锅溅的,抹点药就行。 你知不知道,烫伤会留疤的。贺言舒严厉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 在贺言舒的眼里,就皮囊而言,纪沉鱼浑身上下一点瑕疵都没有。寻常小孩磕了碰了都是常事,纪沉鱼却被保护得特别好,加上不是疤痕体质,身上没有一条伤疤。 而他最喜欢的纪沉鱼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眼睛,另一处就是手。 手是能体现阶级的部位。纪沉鱼有双漂亮的手,是养尊处优的好人家才能养出来的手。 如果因为他而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就会像美人华丽的旗袍被他无意掸落的烟灰烫穿了几个洞一样让他难受。 他想护好这份完美无缺。 疤是男人的勋章,有疤不更帅吗?纪沉鱼扬头道。 贺言舒叹了口气,转身去找药箱:我不是不赞同你下厨,不过这些技能,你可以以后慢慢学,不用急于一时。 我着急啊,我想学好了赶快和你结婚。纪沉鱼在他身后坐着,语气轻快。 贺言舒的背影僵住了。 言舒哥,等这个项目了了,我们马上回美国结婚好吗?我让奶奶,还有你姑姑,给我们做证婚人。 贺言舒缓缓地转身,眸子里是不可言说的情绪。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纪安吉肯定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我暂时,想先在国内发展一段时间。贺言舒道,你想回去吗? 都可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纪沉鱼笑着,回答得很快,贺言舒看着他,久久地沉默了。 纪沉鱼最近发现,自从他献完血后,经常性的眼前一黑。 不是昏倒,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就是眼睛看不清了,得扶着墙缓好一会儿才行。 不过他觉得可能是某种类似于贫血的后遗症,多吃吃红色的东西就好,告诉贺言舒,贺言舒也这么说。 问题不大。 奶奶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打电话过去,声音有气无力的,说是感冒了。 音量调到满格,用扬声器放出来都听不太清,现在越洋电话信号这么不好?纪沉鱼搞不明白了。 贺言舒最近对他倒是格外好,陪他看电视、给他剥水果,还把水果喂到他的嘴边。 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这种幸福,他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谁也不能。 boss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纪氏都乱成一锅粥了,我顶不住啦!其实没有,但章一必须夸张着说,要不然boss铁定不当回事。 我不管,顶不住也要顶,你拿着和我一样的工资,不得好好干事吗? 我把工资退给您还不行吗?跟了您这么多年,我也攒够了,才不干这种辛苦活! 不给退!纪沉鱼眸子一凛,除非,你把那件事给我办妥了。 那件事......章一的语气正经起来:boss,你确定吗?要是被贺医生知道......你会完蛋的。 章一,我早就没有退路了。纪沉鱼声音沉沉。 我懂你......我会去办妥。 贺言舒回到家,纪沉鱼正挂了一通电话,他的神色凝重,周身有一种寒冷的氛围,和往日大不相同。 下意识回眸的那一瞬,纪沉鱼眼中的狠厉只留存了一秒,看到来人后便迅速消散。他快步走到门边,抱紧了贺言舒。 这个拥抱霸道、蛮横,箍得人直要窒息,贺言舒不明所以,轻拍他的背。 怎么了沉鱼,我让你久等了吗?不好意思啊,晚上和同事吃饭,没注意时间。 听到贺言舒温柔的声线,纪沉鱼才从可能会失去他的极端恐惧中回过神来,放松了自己的动作。 你,你回来就好。 吃过饭了吗?贺言舒侧头看他,摸摸他线条僵硬的脸颊。 嗯。纪沉鱼语焉不详,一双灼热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贺言舒俊逸的脸。 这温柔的男人,总是在三言两语之间就能让他卸下武装,彻底投降。 贺言舒,即使你要我的命,我真会给的。 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纪沉鱼低头,急不可耐地侵占贺言舒的唇,似乎怎么也不够。 贺言舒。贺言舒。纪沉鱼一遍遍地呢喃,将贺言舒按在进门玄关处的墙上,让他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 贺言舒的视线刚好能看到墙上指着十点的挂钟,是够晚了,怪不得纪沉鱼急了。 沉鱼,对不起啊。是我让你担心了,下次我尽量早点回来,好吗。贺言舒尝试安抚他,钳制的手却越收越紧。 贺言舒,我身体已经恢复了。纪沉鱼气息粗重,充满暗示。 之前他想和贺言舒亲热,贺言舒都以担心他没恢复为由拒绝了,现在这么说,意味自明。 嗯,进屋。贺言舒感觉自己也耐不住了,低声,靠在纪沉鱼的身上,眸子一片氤氲。 两人纠缠着进了卧室,边接吻边腾出手,抽空解开碍事的衣衫。 纪沉鱼将人压到床上,撑着胳膊打量贺言舒的脸他们的第一次太过草率,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贺言舒的模样深深地印入脑海中。 沉鱼......贺言舒仰头躺着,眸中染上急不可耐的绮色,薄唇微张,透出莹润水泽。 这副模样,和平时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冷医生判若两人,落在纪沉鱼眼里,简直是引人犯罪。 从严格意义来讲,贺言舒并不算美人,他有挺拔的身量、纯男性的体魄,和纪沉鱼差不了多少。 征服占有这样的男人,和这副身躯重叠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刺激至极的事。 更何况这个人,纪沉鱼思慕了多年、妄想了多年。 他很少有这种欲。念旺盛的时候。事实上他并不是那种耽于声色的类型。 比起纯肉。体的愉悦,他更喜欢温馨的氛围,所以尽管他圈子里的朋友私生活混乱,他对这种事的兴趣并不大。 想想那种画面,觉得像牲畜一样原始脏乱,最主要是不知道好玩在哪里。 但贺言舒是个例外,靠近贺言舒,他能感觉自己心里沉睡的那股火苗时常腾起来,按都按不住。 他听过一个成语,色授魂与,他觉得很适合自己对贺言舒的感情。 色授魂与,心悦于侧。彼色来授,我魂往与接。 皮肉给他,灵魂也给他,全部都是他的。 而今天,这种授和予不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贺言舒给了他回应。 贺言舒要他。 纪沉鱼几乎是颤抖着、虔诚地,疾风骤雨般,落下自己细密的吻。 继老板不来公司之后,贺医生接连三天也没来公司了。以前他去医院之余,多多少少也会来看几眼,可这三天一次也没来过。 三天里,纪沉鱼和贺言舒日夜颠倒,像是要把缺失的六年补回来一样。 三天疯狂,贺言舒才知道,自己对纪沉鱼的渴望都多可怕。 他原先还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性恋者,现在他真是没脸提这事儿了。 他喜欢亲密,尤其是和纪沉鱼亲密。 贝齿咬过耳垂的酥麻,舌尖舔舐耳廓的湿润,还有临近释放时被堵在耳朵里放大无数倍的喘叫,都让他战栗不止。 他们是天生契合的。 沉鱼,你知道吗?你的发顶有两个旋儿。事后,贺言舒坐在沙发上,摸着纪沉鱼的头发。 手指在发间穿插,像织布的梭子。他的沉鱼很干净,连头发间隙的头皮都是洁净清爽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纪沉鱼把脑袋搁在贺言舒的腿上假寐:我知道啊,奶奶说,在他们老家,一个旋儿的穷,两个旋儿的坏,三个旋儿的蠢。 哦,那你是挺坏的。贺言舒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小坏蛋。 这是封建迷信!纪沉鱼弹坐起来,双手按向沙发靠背,将贺言舒禁锢在自己怀里,要按这说法,那全世界的人,不是穷、就是坏,要么就是蠢啰?就没一个好人? 贺言舒望着他的眼睛,轻轻道:小坏蛋急眼了。 那你就是大坏蛋!坏蛋贺言舒,把我的心还我!纪沉鱼气急败坏地啃住对方的嘴唇,将人推倒在沙发上。 卧室、沙发、浴室、阳台、厨房。 贺言舒好笑地想,当初言宴替他买这房子的时候,真的不会想到会作这种用途。 作者有话要说:  吾日三省吾身,三天三夜乎,三更半夜乎,脖子以上乎? 第42章 人死如灯灭 贺言舒开完会出来, 无意间看到了手机里的新闻推送。 也许是能获取到用户定位的缘故,这个应用经常给他推送所在地的新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 稍微大点的国家大事都没有。 贺言舒平常是不看这些本地新闻的, 今天之所以点进去, 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字眼言氏资本。 这是他外公一手建起的公司,现在的经管人是他母亲言宴。 按新闻里的描述, 这家公司在几年前遭遇了一次重大损失, 这几年投资的项目也年年亏空, 预计撑不过今年就要破产。 贺言舒捏着手机的手忍不住轻颤如果破产, 那个骄傲的女人能受得了吗? 还没成年的时候, 他和言宴的关系是非常僵的。 分卷(37) 言宴总强制性地替他安排好一切,美其名曰我是为你好,等你长大就会理解我。 那时的贺言舒心想, 他不会,他永远也不会理解她。 现在看来, 不理解不代表完全敌对,毕竟血浓于水, 他又极看重家庭,自然是盼着言宴诸事顺遂的。 母子俩各自安好, 互不干扰,是他最理想的状态。 可言宴现在不好, 这便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宁静。贺言舒决定听贺霆东的话,抽时间去看看她。 不过一直没找到时间。项目马上要转阶段了, 贺言舒得着手找线上专家的事,每天要打无数个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他其实不太擅长这种人际交往, 他以前就是埋头搞自己的研究,不需要和太多的人打交道他会和病人沟通,但很多时候都是对方在单方面输入,那和谈项目是不一样的。 所以贺言舒时常觉得,他和纪沉鱼在很多方面能够互补。 纪沉鱼会说漂亮话、脾气好、左右逢源,在他看来是很难得、很值得学习的特质。 纪沉鱼主动提过帮他打这些电话,可贺言舒觉得纪沉鱼不是医学专业的人,不一定能和他们完全聊得上。 有的专家性格很古怪,他在国外的交流会上见识过许多,这个电话还是由他来打显得更尊重一些,他想。 冬季第二个月的月末,纪安吉逝世的消息从美国传来。 贺言舒马上给章一打电话,叫他看着点纪沉鱼,不要说漏嘴了,章一连声答应。 可纪沉鱼却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每天坐立不安,又不敢向贺言舒提回美国的事。 贺言舒以不变应万变,尽管内心波澜万状。 章一的电话几乎天天打到贺言舒这儿:怎么办?美国那边的公司需要人马上回去主持大局,我绊在国内分公司走不了,没法帮boss处理。 而且我觉得,这事儿不算小,别人无法代劳,还是得boss亲自回去才能搞得定。 贺言舒思忖再三,只好松口:你告诉他吧。末了补了一句,你只说是病重,叫他回去照顾。 我知道了。 章一将纪安吉逝世的消息伪造成纪安吉病重,传达给了纪沉鱼。纪沉鱼马上就坐不住了,连夜买了飞机票要走。 贺言舒将他送到机场,他紧紧地捏着贺言舒的手道:本来我想带你一起回去的,但是照顾病人肯定很辛苦,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好好地待在国内,等奶奶病情好转了,我马上回来陪你。 贺言舒微笑着道:见外。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帮着照顾也是应该。不过我们不能都走,都走了项目就没人跟进了。我会替你保证项目的顺利进行,你安心去就是了。 辛苦你了,我把章一留在这边,有什么事你找他就成。 我知道。 等我。纪沉鱼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等你。贺言舒弯眸,朝他挥手,进去吧,飞机上注意盖毯子,小心冒。 好,你回去路上小心。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 纪沉鱼几乎是一落地就给贺言舒打电话报平安,贺言舒向他叮嘱了些生活方面的事,临挂断电话时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我在国内等你。 纪沉鱼声音哽咽道:早上才走,现在就想你了。 互相安慰了几句,两人便匆匆挂了电话。 毕竟,等着纪沉鱼去处理的事有很多很多,他们没时间多说。 贺言舒看不到美国的状况,却也能猜到,到了那边之后,纪沉鱼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打击。 他不知道那会是他们最后一个温情的电话。 那天,贺言舒下班回家,准备去花艺店买点绿植和干花纪沉鱼最喜欢在家里摆弄这些,有时候一个花瓶摆哪里都要征询他几遍意见,真的是一个非常注重生活情调的人。 贺言舒本人也挺有生活仪式,纪沉鱼虽然不在,他也还是可以把家里弄得漂漂亮亮的。 他想,等纪沉鱼回来,这些花或许可以安慰到他。 到了单元楼门口,贺言舒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的母亲,言宴。 还是那个衣着干练的她,黑长风衣,配着黑色高跟鞋,脸上却不施粉黛,憔悴和衰老显而易见。 她身上胜利者的趾高气昂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浓重的无力。 我能进去坐坐吗?她问。 贺言舒面无表情道:这是你买的房子,你想进就进。 给谁买的花?言宴注意到贺言舒手上那捧干花,笑容苍凉。 买来装饰屋子的。贺言舒轻描淡写。 一进门,两人生活的痕迹一览无余一切都是双人份、情侣款,拖鞋、水杯、靠枕,全是成双成对的。 家里的陈设很温馨,一看主人们就耗费了很大的心血去打点这个家。 随便坐,我给你泡茶。被窥探到生活的环境,贺言舒神色自然,去橱柜给言宴找杯子倒茶。 言宴坐到沙发上去等茶,有点局促。 贺言舒选择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这就是她儿子的快乐所在?和一个男人? 茉莉花茶,小心烫。贺言舒把茶杯搁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并不直接递给言宴。 言宴盯着茶,扯了扯嘴角笑道:言舒,你还记得妈妈最喜欢喝什么。 我没有失忆,当然记得。贺言舒坐了下来,语气疏离,找我什么事? 你和纪沉鱼在一起?言宴抿了口茶,开门见山。 是的。贺言舒望着他母亲的眼睛,你当年私下找过他的事,我知道了。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他前些天还想着要主动去看这个女人,怎么她来了,反倒说不出缓和的话了。 所以呢?你想找我兴师问罪?言宴笑着。 不。贺言舒摇头,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是想告诉你,纪沉鱼是我认定的人,你别再靠近他了。 我不靠近他。看着儿子执拗的面庞,言宴露出个自嘲的笑,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失败的母亲。 贺言舒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道:如果你是来说这些的,那茶喝完了,就可以走了。 纪沉鱼想弄垮我。言宴突然道,引得贺言舒马上惊疑地看向她。 这些年,纪氏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言氏的打压,几年前就利用资本运作打击了我们一次,这几个月越发变本加厉,给我们造成了大量的不良资产和坏账。产品无法回款,公司没钱,只能垮掉。言宴的神情很是讥讽。 除了刚听到的那瞬间很震惊,贺言舒到后来,心里居然很平静。 怎么说,不是完全出人意料,以纪沉鱼的性格,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可贺言舒随即又受到一种悲哀,像是农夫在雪地里救了一条冻僵的蛇,自欺欺人地觉得它不会咬人,把它捂热,却被反咬了一口。 纪沉鱼任性不假,可在贺言舒的心里,纪沉鱼有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善良。 尽管不太会考虑到别人的受,但他认识的纪沉鱼绝不会故意去害人。 那个人在大学的时候会跟着他一起慈善义卖、去山区扶贫,长大后承担着社会的责任、出手帮助被人欺辱的amber和池宇。 原来这份善良也是假的吗?还是,纪沉鱼的善意只针对不危及他利益的人,一旦有人威胁到他,他就会不择手段。 贺言舒背后生寒那他呢? 言宴毕竟是他母亲啊,她尚且会受到这样的报复,那如果有一天纪沉鱼不再爱他,也就是他不再属于纪沉鱼重视的范畴,纪沉鱼又能顾念他多少? 而且,纪沉鱼口口声声说什么都告诉他,什么都不骗他、不瞒他,都是用来麻痹他的假话吗? 贺言舒打骨子里觉得可怕纪沉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事,却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他腻在一起。 你欠了多少钱。贺言舒平复了一会儿开口,把言宴问得一愣。 言舒,妈妈今天来不是找你要钱的。 事是他做的,我,也有责任。贺言舒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其艰难地吐出。 我把我的积蓄先给你,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 纪安吉下葬那天,下了雨。 纪沉鱼一袭黑衣,抱着她的遗照站在最前面,保镖在他身侧,替他撑着伞。 纪沉鱼的神情十分恍惚,神父在祷告些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只是木着脸站在那里,行尸走肉一般。 身边的人,看了眼眶都发酸,生怕他一个撑不住就会倒下去。 其实纪沉鱼没有见到纪安吉最后一面。纪安吉早在他赶来前几天就咽了气,身边的人怕存放不住腐坏了,立马送去火化了。 纪沉鱼回去,见到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小黑盒子而已。 他愤怒、无措、伤心得快要发狂,他恨不得把这个盒子砸个稀巴烂,叫在场的人别再演戏了,快把他奶奶还给他。 连续几天,他醒着的时候就要大哭大喊,乱砸东西,像一只发狂的猛兽,谁都不敢靠近他。 等到真正下葬那天,他才惊觉,那个为他撑起一方天地的人不在了,他的哭喊不会再有人无条件买单。 长大是一瞬间。当一个人发觉自己没有了倚仗,只能自己做自己的倚仗,甚至还有一大帮子人等着倚仗他的时候,他就被迫长大了。 长大真疼,他宁可不要这些财富和地位,只想一辈子做有奶奶庇护的小孩。 奶奶有没有什么留给我的话?纪沉鱼终于想起来,问道。 没有。老太太说,您不喜欢听说教,她也从来不要求您什么。活着的时候不说,没道理要死了还唠唠叨叨。 纪沉鱼眼眶又红了,尽管早就跟个核桃一样。 她还说过什么关于我的话? 她说,在她眼里,您是个单纯善良、热情开朗的大男孩,她想永永远远地保护着你。 贺言舒明白,纪安吉临死,最终自私了一回。 她体贴地为纪沉鱼免去了临终前的侍奉和难捱,却一点没考虑身后的事。 集团铺天盖地的决策、纪沉鱼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的自责,她全都撒手不管了。 或许直到她死的那一瞬,才终于停止了大半辈子操劳和忧心。 人死如灯灭。 纪安吉没有任何临终教诲,她的骤然离世,却算是给纪沉鱼留下的最后一课。 纪沉鱼必须从悲痛中站起来,为纪氏点燃新的焰火。 贺言舒下了很大的决心,数着日子捱了一整个月,才拨通那个电话。 他知道选这种时候很不妥,但他不可能等纪沉鱼回来再开口。 喂。贺言舒先开口。 言舒哥......纪沉鱼的嗓音沙哑,喉咙像是肿成不能说话的程度,透着疲惫,对不起啊,这些天太忙了,空下来又合不上你那边的时差,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给你打电话。 没事,我也没有等你电话。贺言舒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同一句话纪沉鱼重复了好几遍,大脑很是迟钝。 集团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了,他一天有十几个小时的会要开,睡眠极度缺乏。 可是贺言舒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的心里就被注入了动力,觉缓过来好多。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他还有贺言舒。 那个温柔的男人,一直在国内等着他,他们还有个家。 再不济,他还有贺言舒啊。 纪沉鱼,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跟你说点事。 有空的。什么事,你说,但凡我能办到。 贺言舒的声音很平静:纪沉鱼,你和我重新在一起的时候,向我保证,你什么都会跟我说,什么都不会瞒我。你还记不记得? 纪沉鱼心里有种不祥的预,却只能顺着他的话被动回应:我记得。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打压我母亲企业的事,这件事你是瞒着我进行的,也从来没有想要告知我的意思,对不对? ......对。有什么,好像在指缝中漏掉了,即将再也抓不住。 那么,我们的关系就该结束了。我这么说,你接受吗?贺言舒心平气和地说着,一点对质的觉都没有,像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承诺过的事,没有做到,契约就进行不下去了。只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贺言舒。纪沉鱼除了叫他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那件事会是贺言舒的底线,被知道,就等于判了死刑。 他申诉不了。 我不再等你了。贺言舒说完最后一句,挂了电话。 四分钟。纪沉鱼盯着结束的通话记录,他们的结束,在不到四分钟的对话里就成了既定的事实。 没有安慰、没有关心,贺言舒淡淡地宣布,他只有同意的份儿。 贺言舒打来了,贺言舒挂断了,脑海里都是和贺言舒一起的回忆,像一场幻梦,难受得让人窒息。 糟糕的是,他没有气力去挽回。 贺言舒这几天上下班,总能看到章一坐在他门口的楼梯上,一见他,就会凑过来对他说:boss在国外处理集团的事回不来,他让我来向你道歉,他想知道您怎样才会和他和好。 不必道歉,不会和好。贺言舒的回答始终如一。 他想把这套房子卖了,把钱还给言宴。 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这房子本来就是言宴给他买的,现在言宴公司亏空,正需要钱,他干脆还给她;二是反正他和纪沉鱼已经闹掰了,章一又天天在楼下堵着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也好。 他把纪沉鱼的东西统统扔了出去,一一被章一收拾好带走。章一倒是安安静静,手脚也麻利,不敢有怨言。 章一的堵截持续了一周,贺言舒每天都视他如空气。 那天,陈渭阳听贺言舒说要清点房子里的东西,然后搬出去住,便开了车来载他。章一一看见,立马在楼下和陈渭阳吵了起来。 分卷(38) 也许只算单方面的吵。 陈先生,你不能这么做,贺医生是我boss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撬人墙角呢?亏他以前在旧金山的时候,还觉得陈先生是个值得交往的好人呢。 我家boss只不过是临时有事出国了,不是把贺医生一个人丢下,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不可以带贺医生走! 贺言舒听到这和纪沉鱼如出一辙的聒噪声音,脑仁直疼,提着行李从楼梯上走下来道:我和他已经分手了,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章一望了过去:贺医生,我们boss还没有完全答应呢,你只是单方面分了手! 分手不是签合同,一向是单方面就可以作数。贺言舒淡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还需要好好谈谈,彻底谈完再分不迟啊! 章一。贺言舒严肃地打断了他。 陈渭阳来,是个顺水推舟的好机会,能帮他赶走章一,也能让纪沉鱼死心。 麻烦转告你家老板,拜他所赐,我母亲的公司要破产了,不得不变卖房产。我实在没有地方住,只好搬到朋友家。如果他还有良知,就请他收手,停止对言氏资本的压迫。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火葬场 第43章 温柔亦无情 陈渭阳载着贺言舒往自己家开, 开到半路,贺言舒道:我就在这儿下吧,谢谢你载我。 陈渭阳扭头看向他, 有些没反应过来贺言舒刚刚不是对章一说, 会去他家住吗? 贺言舒明白他心中的疑惑, 敛眸解释:权宜之计。利用了你,抱歉。 陈渭阳张了张嘴, 知道自己误会了:啊没事, 当时那个情况, 你想脱身, 那样说是最有效的方法。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尽管利用我, 我甘愿被你利用,巴不得让别人都误会我们的关系。 陈渭阳每次看向身边的男人,总能看呆男人面庞清俊, 气质沉静,任谁都会觉得跟这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会是件极有面子的事, 他也不例外。 况且从第一天认识贺言舒起,他就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贺言舒是他的理想型, 出门有才有为,进门宜室宜家, 他不可能不动心思。 于是,鬼使神差的, 当贺言舒解开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的时候,陈渭阳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贺言舒抬眸, 感受到男人强烈的荷尔蒙的气息。 要不,就去我家住吧。陈渭阳靠近,俊朗硬气的面容近在咫尺。 你带着这么多东西, 租房子不方便。而且万一章一又找过去了,你岂不是又要搬?频繁地搬家终归不好,干脆住到我那儿,我能保障你的安全。 贺言舒下意识地靠在车座靠背上,和他保持着距离:房子,我已经找好了,现在就能搬过去。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不过还是不叨扰了。 言舒。陈渭阳大着胆子去掉姓氏直接唤贺言舒的名字,摩挲着贺言舒手背的皮肤。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惊动什么似的,像在摸一块肖想了很久、却因着贵重始终不敢拢入手中的玉。 你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寒声问道。 贺言舒哑然两秒,长睫颤动:我不想说。 好吧。陈渭阳显得很沮丧,看来我的魅力还是不够,不能让你敞开心扉。 不,你很有魅力,是个可靠的朋友,只是...... 只是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再也没法给我腾出位置了。陈渭阳无奈地笑。 朋友,他归根结底只是个朋友而已。 贺言舒摇摇头,瞳孔一片澄明: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陈渭阳道,但要是他再来找你,你一定要第一个想到我。我家在旧金山的生意虽然没他家的大,在国内却已经今非昔比了,而纪氏在国内才刚刚起步,我足够和他抗衡。 贺言舒摇头,他已经害了言宴,又怎么能再拉无辜的陈渭阳下水。 可能是感觉到车内有些透不过气,陈渭阳按下车窗,吹了会儿风,状似不经意道:我听人说,病人和医生之间也是有缘分这一说的。 人和人之间,都有缘分这一说。贺言舒的眼睛忽然像蒙上了一层雾。 他想到他和纪沉鱼。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杀了纪沉鱼全家,导致这辈子纪沉鱼讨债来了。 不,我的意思是,其实单论诊病的话,有医术就够了。病情和医生的性情,不占主要关系。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贺言舒道。 可是,偏偏有的病人只相信某一个医生的话,其他的医生他一概不信,他的病也只能被那个医生治好。 可能他们投缘吧。 是啊。陈渭阳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深邃眸子盯着贺言舒,贺医生,我觉得,你就是我一眼定下的那个医生,只有你看着我,我的病才能好。 贺言舒看向他,不明就里:你没有病。 当初陈母请他去陈家替陈渭阳治同性恋,结果他耿直地说出了不是病、不用治的事实,他记忆犹新。 陈渭阳却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不,我有心结。以前我一直害怕面对家人,不敢对他们说出自己的取向,直到你出现。你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这一切,就好像在说有的人喜欢吃菠菜,还有的人喜欢吃胡萝卜一样正常。 你对我母亲说出了实话,那坦荡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觉得非常耀眼。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和你在一起,我不必藏着掖着,能畅快地呼吸。 贺言舒,我喜欢你,我想重新看到你的笑容,想和你一起生活在阳光下。 陈渭阳的表白感情充沛,热烈又动人,让贺言舒微微失了神。 向他表白过的人很多,可陈渭阳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陈渭阳一直默默陪伴在他的身边,为他做了很多,他都知道。 然而。然而。 渭阳。贺言舒嗓子干涩,我很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因为我的懦弱,我一直回避着你的情意。 但我暂时真的没有再开始一段感情的打算,请你理解。 那需要多久呢?我可以等。陈渭阳坚持,不肯放过哪怕一丝希望,或者你直接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 没有。贺言舒道。他不能给陈渭阳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陈渭阳仰头想了一会儿,重新握住方向盘,故作轻松,我刚刚说的话依然算数,你可以把我这里当作避风港,随时过来避难。 贺言舒不禁苦笑纪沉鱼出现,可不就像台风过境,杀伤力十足。 自从那天在贺言舒家的楼下遇到那个年轻的男人之后,陈渭阳在那之后连续一周,都能在自家门口看到他。 贺言舒没住进来。陈渭阳说这话的时候,有股子气憋在胸口,语气就显得不那么好。 可不怎么的,贺言舒没跟着他回家,章一指不定会在心里怎么笑话他。 八成会说哎呀陈先生,你怎么撬墙角都撬不明白?果然比不过我那英俊帅气的boss啊!然后配以鄙夷的表情。 男人的自尊心,就在这种时候受了挫。 可章一听了他的话,却没有露出他想象中的嘲讽表情,而是很自然地点头道:我知道,我在这里,是想向您打听贺医生现在住在哪里。你们关系这么好,你一定送过他。 你问这干什么?陈渭阳脸色暗沉,觉得眼前的男人很是欠打。 灿烂的露齿笑从不分场合,没心没肺自来熟,简直和那个姓纪的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章一继续理所当然:boss已经在回国的路上了,我得马上告知他,他才好找人。 看上去就像笃定陈渭阳会告诉他一样,谁给他的自信! 我不知道。陈渭阳冷声,摔门进屋。 知道也不会告诉他,想让纪沉鱼找到贺言舒,没门! 又一天,陈渭阳在外面应酬到很晚,把车停到车库,上楼梯的时候感觉踩着个什么东西。 他眯着眼,开了手机的照明灯打了光,才发现有个人躺在他家门口的楼梯上。 大半夜的,你装神弄鬼干什么?陈渭阳试图把章一从地上拽起来,那人却一滩泥一样沉得要死,死活不动弹。 陈先生,我boss已经找了三天了,你快告诉我吧。呜呜呜,我要是还问不到,他嫌我没用,就会开除我的。章一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你被开除,关我什么事啊!陈渭阳用力地甩着腿,想把黏在腿上的那块巨型膏药甩掉,却徒劳无功。 不行!我不能被开除!被开了我就没有经济来源了,到那时候,我,我只有赖着你,赖你到死!章一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呜呜呜都怪你!你必须把贺医生的下落告诉我! 你要待就待,我才不管你。想要我告诉你贺言舒在哪儿,做梦!陈渭阳气急败坏地踹了那个哭得脏兮兮的人一脚,像躲脏东西一样赶紧开门进屋。 这都什么神经病啊,纪沉鱼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奇葩吗? 临关门前,章一岔着腿坐在地上,眼睛在月色下幽幽的:boss会找到他的。即使你不告诉我,他也会找到的。 那我等着瞧。陈渭阳冷哼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结束了在贺言舒那里的游击战之后,不对,应该叫守株待兔,章一将阵地转移到了陈渭阳家。 陈渭阳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家,都要经历一场殊死的搏斗他必须全力以赴,不然刚买的新西装,很有可能被某人的爪子和牙齿撕个稀烂。 每天都要来这么两遭,陈渭阳却没想过要报警,首先是这位的战斗力着实不强,送去派出所被其他拘留的人欺负怪叫人可怜的,再就是他也实在养成了习惯。 就像,他每天出门都要把分好类的垃圾带出去丢到垃圾桶里一样,他不处理一下章一,浑身都感觉怪怪的。 在一个露水寒凉的早上,章一从楼梯上瑟缩着醒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床被子。 暖暖的,软软的,棉花扎得特别厚实。 他愣了好久,才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好像有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还摸他的头来着。 鬼啊他掀了被子赶紧跑人! 哪儿变来的被子!竟然有这种灵异的事! 惊蛰前后,是一定会下雨的。一声春雷炸醒四野生灵,从此草木复苏,鸟兽苏醒,大自然开始重焕生机。 纪沉鱼的世界却仍是黑色的。他静静地坐在车后座,盯着街道对面的那个男人,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光。 纪先生,要去请贺先生过来吗?池宇从驾驶位转过身,试探纪沉鱼的心思。 即使稳重如他,看到纪沉鱼那一霎那的目光,依旧暗自心惊纪沉鱼的眼神是那样悲凉、那样沉痛,黑白分明得好像界限清晰的白山黑水,有绝望在暗流中涌动。 跟上去。纪沉鱼沉声道,盯着贺言舒的眸子一瞬不瞬。 是。 池宇驱着车,以几乎比行人还慢的速度,控制在贺言舒几十米开外的位置。 纪沉鱼看着贺言舒进便利店,提着牙膏出来,又进了水果店,买了些苹果,最后去了花店,买了束满天星。 非常琐碎的日常,纪沉鱼却看得津津有味,一脸沉醉和向往。 如果我在,他会买圣女果和玫瑰。他道。 池宇没有回答,他知道纪沉鱼只是自言自语,不需要他的回应。 等到贺言舒走回租赁房屋所在的小区,池宇又问了一遍:纪先生,贺医生要进去了,要不要请他过来。 既然这么想见他。既然已经找到了他。 让我再想想。 见到贺言舒,纪沉鱼很欣喜,尤其是贺言舒是孤身一人出现的。 贺言舒搬出言宴的房子那天,章一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贺言舒跟着陈渭阳走了,还说要住到陈渭阳家里。 他几乎寝食难安,熬了好几个通宵把国的事务处理完,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回国。 他等不得,他的言舒要是被别人拐跑了,他真没活下去的意思了,还管公司干嘛? 到了国内,他第一时间就去了陈家,想把贺言舒抢回来。生平第一次,他像个小偷一样在别人家门口守着,只为了见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他怕堵不到贺言舒,又怕看到贺言舒和人手挽着手,亲亲昵昵一起回家的样子。 就像他们当时一样。 还好,还好,贺言舒并没有住到陈家,章一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快乐得快要发疯。 但马上又有个更严重的事实摆在他眼前贺言舒下落不明。 贺言舒终止了和纪氏的合作,之前的酬劳分文没要,他还打算付赔偿金,被章一拒绝了。 公司的人,都不知道贺言舒现在住在哪里,去问贺霆东和医院的人,也都一致地缄口不言。 纪沉鱼只有发动全部的关系去找,认识的不认识的全拜托了个遍,以往想巴结他却没入他眼的,这次他也主动张口去求了。 如果有人有法子帮他找到贺言舒,叫他去求神拜佛他也愿意,只要灵就行! 纪沉鱼很难说清,自己是耗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换得与贺言舒处在这么近的距离。 近了他,情更怯。 纪沉鱼没脸去面对贺言舒。 纪沉鱼以为,自己会当很长时间的偷窥者,在贺言舒察觉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他,看着他平稳安宁地生活,等到时机成熟、两人都放下了,再去接近他。 但老天从不让他好过陈渭阳竟然开着车,出现在了贺言舒的小区门口,而贺言舒,就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 你本来不用来这一趟的。贺言舒无奈地看着陈渭阳,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连朋友都不给做了,要和我彻底划清界限?陈渭阳吊儿郎当地笑着,你没车,东西又那么多,我给你当免费代步工具还不好吗? 分卷(39) 贺言舒笑笑。他刚搬过来,东西还不齐全,去家具城买了些台灯之类的摆设。 家具城人手不够,暂时没人送,贺言舒又正好接到陈渭阳问候的电话,便借了他的越野车运了回来。 本来打算买车的,但以后回国,又得转手,想想还是算了。贺言舒道。 你还要回去?陈渭阳惊讶道,我以为你不回去了。 帮我母亲渡过了难关,我就回去。贺言舒道。 他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他不是学法律和金融的,很多事情上手起来很是吃力,他私底下还买了许多书在看,经常熬到半夜一两点。 就没想过留下来?我们都在这边,我,还有你的朋友、家人们。陈渭阳期待地看着他。 这,倒从来没想过。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只要不再遇到纪沉鱼,就好。 正低头思索,贺言舒感觉自己的眉毛被人摸了一下,陈渭阳抬手轻抚他的眉头:又皱眉,我发现你操心的事儿挺多啊,小心早衰,成个老头子。 我本来也不年轻了。贺言舒无奈地笑。 车窗忽然被人用力地叩了几下,两人扭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单眼皮男人看着车内亲近的他们,一脸严肃。 池宇?贺言舒认了出来。 你认识?陈渭阳懵了。 贺先生,请你下车。隔着一层车窗玻璃,池宇的声音朦朦胧胧,口型却清晰可辨。 陈渭阳下意识拉住贺言舒,贺言舒却摇头安抚表示没事。 贺言舒打开车门下去,顺着池宇的目光,他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那辆黑色的豪车。 车窗没贴单向膜,视线穿过挡风玻璃,贺言舒还看到了后座上面色沉郁的男人。 他叫你来拦我们的车?贺言舒声音拔高,又有几个西装男人围上前来,给人无形的威慑。 贺先生,纪先生找您。池宇依然面无表情。 别去。陈渭阳在车内喊。 如果我不去,你会对我,还有渭阳,做什么?贺言舒的语气里没有恐惧,听上去真的是好奇才问的。 贺先生,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的朋友。请你配合。 配合?不配合就不会这么客气了。贺言舒冷笑一声,走向了那辆黑色的车。 还没伸手去开门,车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只强有力的手伸出来,将贺言舒拉进了车内。 贺言舒被压在后座的靠背上,被迫直视着制住自己的男人,心跳如雷。 纪沉鱼的变化太大,像换了一个人。 他瘦了很多,也不再维持着柔和的笑颜,这使得他本就精致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眼尾锐利如刀锋,嘴唇抿成一条线,给人十足的威压。 贺言舒感受到,此刻在自己眼前的,是个冰冷、支配、充满着危险气息的成熟男人。 而至于是怎样的磨砺使得纪沉鱼成为了这副样貌,他不得而知。 你和他在一起了吗?纪沉鱼咬牙质问,似乎不敢相信,陈渭阳? 贺言舒平静地看着他:与你无关。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在纪沉鱼看来就是默认。 我,我们才刚吵架没多久,你怎么可以变心! 不是吵架。贺言舒淡淡纠正,纪沉鱼,我来见你这一面,是觉得应该当面把话说清。这是最后一面,说完之后,我们两不相干。 最后一面?不,我不接受。纪沉鱼喃喃,贺言舒,你听我解释,我打击言宴,是因为我觉得她在阻碍你。 奶奶说过,有钱才有发言权,言宴之所以能够支配你,是因为她有经济实力。如果她失去了这一切,她的话就没有份量了,你就不用听她管束了。 我们可以自由地在一起,不用求得她的允许。纪沉鱼的声音渐低,紧紧地抱着贺言舒,颤抖道,我是为了你,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求求你了,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贺言舒推开他,不带一点感情:你总是这样。 没有指责,没有谩骂,冷眼看着他胡搅蛮缠,然后说一句你总是这样。 纪沉鱼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软刀子割一样疼这就是他爱的男人,温柔到极点,却又无情到极点。 这样?应该哪样?没人教过我。你教教我我肯定就明白了,你想要我什么样我都愿意去学。纪沉鱼几乎半跪在车里,死死地握着贺言舒的手不放,将他捏得生疼。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贺言舒。我不会再伤害你的家人了,我已经收手了,是我一时糊涂,你真的没必要再防着我。纪沉鱼哽咽道,泪水簌簌而落。 奶奶死后,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见到贺言舒冷漠的脸,他完全控制不住。 世上有后悔药吗?如果有,他倾尽家财也想去买到。 纪沉鱼,眼泪没用。成年人做错事,早该知道会付出代价,不是吗?贺言舒看着他,眸色凉薄。 以后别在我面前哭,听着心烦。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新bsp; 陈渭阳 ,没错,你们没有看逆 感谢在20210912 21:49:48~20210913 23: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激烈的感情 纪沉鱼正想接着说些什么, 车外传来喧闹,似乎是陈渭阳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了,吵嚷着要带贺言舒走, 却被一众保镖拦在了外面。 纪沉鱼警惕地瞥过去, 下意识地把贺言舒死死揽在怀里, 生怕有人抢走似的。 我的话说完了,让我下去。贺言舒看了眼车外正起冲突的人群, 皱眉。 不行, 你不能下车!纪沉鱼抱着贺言舒, 十指紧捏着他的胳膊, 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不是不喜欢陈渭阳的吗?你为什么要跟他走啊?你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曾经的手下败将如今成了自己最大的威胁, 纪沉鱼焦躁得恨不得把头发拽下来,深深的无力感支配着他, 他却除了哀求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能输给陈渭阳!他一直是优越地享受着贺言舒偏爱的那一个,怎能甘心让位? 你到底为什么会和陈渭阳走这么近啊!他哪里比我好?是哪里出了错......你告诉我, 我改,我一改!纪沉鱼摇晃着贺言舒, 几近癫狂地喃喃自语。要是这里有堵墙,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撞上去。 快来个谁救救他吧, 谁来救救他...... 哪里比你好?贺言舒回味着这句话,眼神缥缈, 轻笑了下,渭阳和你有很大的区别。 你,你是说他体贴是吗?我可以变体贴, 我比他体贴一万倍,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接你上下班,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会替你做,我会把你捧上天!还有,你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我绝对不催你! 还是,你觉得他比我成熟?我能学的。你看不惯的坏毛病,只要你说,我都改。我听你的话,不乱放东西、不大吵大闹、不拿东西砸人,你叫我少吃的东西我不碰了,好吗? 不是这些问题。贺言舒只是淡淡。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啊!纪沉鱼的拳头重重地砸向车窗,让玻璃产生了细小的裂痕,他比我有钱吗?他家的产业有我家的大吗?他连房子都没有我家的大,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贺言舒将视线移向他,凉凉薄薄:纪沉鱼,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能是什么样子?纪沉鱼不看镜子也知道,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失去贺言舒,他发疯了。他还要什么形象? 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想要的东西,也都会有烦心事。一千个人可能有一千种不同的处理方式,但大家都会顾虑着自己的难处,也体会着别人的难处。 渭阳也是这样。贺言舒指着窗外,眼神坚毅,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手?是他不敢吗?不是,我明白他,他想和我一起走,但他怕闹大了我难堪。如果是你,只怕早就闹得警察都来了吧。 谁不喜欢直来直去,随心所欲当然好,但大家不会那样。不这样,不是因为不豁达、不潇洒,只是因为礼貌。互相包容、互相体谅,这是人和野兽的区别,也是教化和修养的体现。 也许是因为陈渭阳被不尊重地拦在外面等他,贺言舒的心绪有些不平了,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顾场合、不在乎他人的想法,只要自己痛快,这就是你,纪沉鱼。没有谁像你一样,得不到就去抢、看不惯就打压。 巧取豪夺、喊打喊杀,别怪我说得难听,这不叫小孩子性子,这叫**。贺言舒一字一句钉进纪沉鱼心里,让他的脸瞬间煞白。 言舒哥,我不是......不是故意想伤害人的。 纪沉鱼眉头蹙了蹙,眼泪瞬间落下来,想起贺言舒说不喜欢,又生生地用手背擦去。 你以前说,你喜欢我性情直率,你说我赤子之心、非常难得。纪沉鱼难以为继,哽咽了好几下才接上,你不能把我惯坏了又不要我。 贺言舒不想看他这副模样,望向车窗外,眼神如铁:你不放我,是打算非法监。禁我? 我......纪沉鱼沉痛地看向他,似乎没意料到他会这么说。 贺言舒怎么能这么想他呢? 如果是这样打算,麻烦你的下属告知渭阳一声,叫他先回去,免得他白等。贺言舒冷冷道。 贺言舒!纪沉鱼的拳头砸向座椅靠背,你别故意说这种话! 他只是不想让他走而已,不是他口中的**! 眼前,突然又黑了一下,脑袋里好像有虫在咬,疼得他背后冒虚汗。 该死,怎么在这种时候。 你怎么了?贺言舒注意到纪沉鱼揉眼睛的细微动作,打量着问了一句。 纪沉鱼没回答。 贺言舒不耐烦地移开目光:没休息好就回去睡觉,身体是你自己的,没谁替你操心。 ......是啊,关心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纪沉鱼无比悲凉。 贺言舒只当没听到。 僵持了几十秒后,纪沉鱼缓缓解了车门的锁,开了车门。 我让你走,不是代表我放弃你。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纪沉鱼的声音低低的,像藤蔓一样从后面缠过来。 贺言舒的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向远处被保镖拦着的、巴巴地看着他的陈渭阳。 没事了,我们走吧。贺言舒冲他微笑。 这笑绝对算不上好看,说不比哭还难看,从陈渭阳担忧的神色中,贺言舒看出来了这个事实。 能走出来,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 但陈渭阳没有点穿他,只是伸手,马上牵住了他,温声道:好,我们回去。 纪沉鱼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温馨背影,眸色越发幽暗。 贺言舒住进了陈渭阳家。 本来他不是这样打算的,因为他不想利用陈渭阳的感情,可拜纪沉鱼所赐,他新租的房子待不得了,再租也只会是同一个后果。 陈渭阳在家门口安排了几个保镖,以便随时拦着纪沉鱼的人,贺言舒的人身安全至少可以得到保障。 纪沉鱼那么疯,要不是贺言舒清楚他的脾性,说了让他顾虑的话,他那天说不真会把贺言舒绑走关起来。 人,不能对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况过度乐观,尤其是面对反目的昔日爱人。 贺言舒终本来就终止了和纪氏合作的项目,也早就没往医院去了,言宴公司的材料在电脑上就能看,不出门也没什么。 他尽量保持着平常的状态生活着,只有少数走神的时候,会担心纪沉鱼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陈渭阳的家和他之前住的言宴买的房子构造很像,两个房间对着门设置。那天,他早上醒了,揉着太阳穴推门出来,下意识去敲对面的门。 起来了。他像往日那样轻轻叩了一下,等待着门从里面打开。 你在和谁说话?陈渭阳系着围裙,端着盘子,盘子里有刚煎好的鸡蛋,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贺言舒的手悬在空中,愣了愣,看着房门,久久不语。 别发愣了,赶快来吃早餐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按着我妈经常给我做的弄了一下。陈渭阳把鸡蛋、白米粥、油条端了出来。 住你的地方,还要麻烦你做早餐,真不好意思。贺言舒坐了过去,面色难堪。 什么你啊我啊的,分这么清可就没意思了啊。陈渭阳往自己嘴里塞了根油条,给贺言舒夹鸡蛋,这枚大的给你。 谢谢。贺言舒接过,温润的眸子清亮,我会付你房租,这段时间买菜、水电气等生活上的开销,也由我承担。 反正我不会收。陈渭阳挑挑眉。 吃完饭,两人一起去阳台看新养的多肉植物,是贺言舒在网上挑的纪沉鱼在外面守着他,他出不去,只有网购。 不过现在网购快递也很方便,一两天就送到了家,包得严严实实,还送了营养土。 桃蛋的叶片饱满多汁,在阳光下泛着紫绿,憨厚可爱。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养这种品种,陈渭阳在阳台上搭了个木头架子,让它能充分晒到太阳。 这玩意儿一天浇多少水啊?陈渭阳摸着叶片,觉得怪萌的。 大概几滴吧,不能浇多,浇多了叶子会烂掉。贺言舒想了想,回屋拿手机,我还是去查一查。 陈渭阳笑着回头,冲屋里喊,你的手机我刚刚看着没电,给你放书桌上充电了,你去那边找。 分卷(40) 知道了。 楼下几十米外,纪沉鱼坐在车后座,看着阳台上进进出出的两人,脸色比下雨前的阴天还难看。 纪先生,要多叫几个人去把贺医生抢回来吗?池宇提议。 纪沉鱼冷笑一声:你忘了他之前说我什么?你想让他对我彻底失望? 池宇没再说话。 他知道纪沉鱼不对,即使他是纪沉鱼这边的人,即使纪沉鱼对他有恩,他也能判断出是纪沉鱼不对。 但作为下属,他没有评判的资格,只是觉得老板这么耗着太不值了。 家里还那么大产业在等着打点,纪沉鱼却跑到这里来傻看着别人情侣过日子。 关键是楼上那俩人恩恩爱爱的,又不知道他老板在底下,这可真是出力不讨好。 闻闻这车里的酒气,纪沉鱼可能有两三天没洗澡了吧从前光鲜亮丽的纪公子,哪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时候? 可现在纪沉鱼就像一滩泥,全靠楼上那个男人吊着一口气。 看到后视镜里紧皱着眉,还轻微地晃脑袋的纪沉鱼,池宇马上回头询问:纪先生,您又看不清了? 纪沉鱼点头,额头冒出冷汗,缓了缓道:先回去吧。 池宇开着车急速行进,纪沉鱼现在需要止痛药,可车里暂时没有,得马上赶回去吃。 车开到半路,过一个隧道的时候,纪沉鱼就叫停了车。 他跌跌撞撞地开门出去,扶着墙开始呕吐。 耳朵里尖锐的哨子声一阵盖过一阵,周遭车流行驶的风声、轮胎压过减速带的声音、鸣笛声都听不到了,耳朵鼓膜像扯破了的纸膜一样炸炸作响。 纪先生,纪先生,我送您去医院吧,不能拖了,真不能拖了。池宇从旁边搀着纪沉鱼,帮他解开脖子上的领带,让他能够畅快地呼吸。 纪沉鱼缓了一会儿,耳鸣不再,抬头讥讽地笑:池宇,你咒我啊。 不,纪先生,我希望您好好的。 好好的......以前贺言舒说,他爱我,他比谁都希望我好,他比爱自己都还要爱我,可是他现在不要我了。池宇,你说,如果我死了,贺言舒会不会高兴?纪沉鱼的表情越来越悲伤,几乎站不住。 不会的,贺医生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池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遍遍这样说着。 他不会......是啊,他不爱我了,只怕连恨都懒得恨我。他要把我从他的生命里抹去,看我一眼都嫌烦。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能去抢他,他也不会再来见我,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纪沉鱼像是想到什么,用袖子擦去脸上汗水,激动地指着自己道,池宇,你打我,用力地打,把我打得头破血流、打得谁都认不出。 什么......纪先生这是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 打我,来,用拳头、用脚,随便用什么。我想知道如果我要死了,贺言舒究竟会不会来看我一眼,以前他都舍不得我受伤的。纪沉鱼喃喃自语,面容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不,纪先生,贺医生不会愿意看到你自。残。 可纪沉鱼就像没听到似的,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一声比一声大:让你打你就打!这是我的命令!打我啊!快打我! 纪先生!池宇恨不得给他跪下。 哦对!用拳头的伤还不够重,不然还是用刀?纪沉鱼碎碎念着,往车走去,刀,车上应该有水果刀,拿刀捅,捅肚子比较好,能流很多血,看着会很严重。 池宇从后面扑过去,用了非常大的力气,才拦腰制住了纪沉鱼。 池宇钳制住了纪沉鱼的双臂,防止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伤害到自己。 纪先生,你清醒点,你这样老太太在天之灵看到了,会很心疼的! 听到纪安吉,纪沉鱼的情绪彻底崩溃,他的精神承受能力本就很弱,这段时间又经历这么大的变故,情绪完全无法控制。 他抱着池宇的手臂失声痛哭,嗓音嘶哑:我没有办法啊!池宇,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奶奶不在了,没有人能够帮他了,可要他接受失去贺言舒这个事实,他不可能甘心的! 池宇载着精疲力竭的纪沉鱼回家,强行给他喂了几片助眠的药物让他睡了下去。没安稳几个小时,纪沉鱼就醒了过来,开了车去ktv喝酒。 池宇没法子,只好给童小谣打电话。 童小谣和苑敬赶到的时候,纪沉鱼正瘫在ktv的沙发上,地上滚了一堆空酒瓶,音效开得震耳欲聋。 看到两人,纪沉鱼只轻轻动了下眼珠,仍是那副死人样。 童小谣把音乐按成静音,劈头盖脸一顿骂:纪沉鱼,你是聋子吗?开这么大指望把大半个城市以外的贺言舒吵过来? 纪沉鱼的眼神死水一潭,缩了缩道:开着热闹。 他的心太空了,失去了贺言舒,就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 你这是咎由自取。童小谣呸了他一声,放下包坐到沙发上。 苑敬也跟着,沉默地走进来,坐到他身边。 注意到这个人,纪沉鱼的眼神有了点变化,他嗤笑一声:苑敬,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他就知道苑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倒人胃口的笑话,给钱我都不看。苑敬硬邦邦道。 哈,可不是嘛,倒人胃口。纪沉鱼抬头望着五光十色的天花板,吸了吸鼻子。 真冷啊,春天不是到了吗,为什么比冬天还冷。 冬天的时候。 冬天的时候,家里开着地暖,有贺言舒抱着他。 贺言舒抱着他,温柔地亲吻他的耳朵,说沉鱼啊,我怎么抱你都抱不够。 可现在,他倒贺言舒的胃口了。想到这里,他就委屈得又想哭。 苑敬,你说得对,我很恶心,贺言舒也觉得我恶心。 哎哎哎,别什么都往言舒学长身上推,人家可没嫌弃过你。童小谣听不下去了,踹了他一脚,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要去动人家妈妈的公司,人家能不和你急吗? 他原本还站在纪沉鱼这边的,可得知了后面的事之后,坚不移地倒了戈,成了贺言舒的支持者。 不是我说,你这女婿当得,忒不厚道。 我也不知道他和他妈妈关系这么好。纪沉鱼迷茫地回忆,我记得他和我说过,他家庭氛围很差的,我只是想帮他。 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是你根本不了解贺言舒怎么想的。苑敬恨铁不成钢地开了口。 他这个人,有自己行为处事的一套标准,即使是再亲、再爱的人,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也不会原谅。你怎么平时使小性子都无伤大雅,但打击报复、还牵扯到他妈妈公司无辜的员工,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至于他父母,他宁可被他们伤,也不会主动去伤害他们,这是贺言舒的家事,你干涉不了。说到这里,苑敬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他算是个干涉过贺言舒的、现身说法的人,就看纪沉鱼信不信了。 我知道,他很看重家庭。纪沉鱼想到梁溪,又想到陈渭阳,也许贺言舒归根结底,只是想要个家而已。 由于从小家庭氛围的缺失,贺言舒终其一生追求的,都只是一个和和美美的家而已。 所以即使他和父母的关系支离破碎,他仍愿意去修补着摇摇欲坠的框架,用优秀的履历去取悦他们、用最温柔的心去包容他们。 纪沉鱼现在才知道,贺言舒有多难。 而他口口声声说要和贺言舒建立一个家,却毫无顾忌地打碎了贺言舒最重视的东西。 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去给他这个家。纪沉鱼哽咽,如果他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做得很好很好。他会竭尽全力,去维护这个家,他和他的家。 他想要的不是家,而是爱。童小谣忽然有感而发。 我爱他。纪沉鱼想都不想便道。 是那种真正的理解和关怀。童小谣道,言舒学长说,他现在不想要激烈的感情了,他要的,是能长久地陪伴他、了解并支持他内心想法的人。 陪人长大很累。接到童小谣电话的时候,贺言舒声音平淡又无奈,以前听人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受益的人永远不是最初容忍你、帮你改正缺点的那个人。听到的时候,我不以为然。 我以为比起其他人,我有更多的耐心,曾经相信自己能陪他到最后。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他或许在改,可我已经累了。 第45章 偏远的山区 童小谣传达完贺言舒的话, 下意识地瞟了眼纪沉鱼。 男人的精致讲究不复存在,衣衫散乱地扣着,下巴由于连日不打理, 泛着青色的胡茬。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发出声音, 脸上却早已一片潮湿。 沉鱼......童小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求助地望向苑敬。苑敬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让纪沉鱼一个人待一会儿。 苑敬, 谢谢你能来。两人出门前, 纪沉鱼轻声道。 苑敬的身子僵了僵, 敛眸: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免得又被人说我欺负你。说完,他看了眼童小谣。 纪沉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我都会记在心里, 以后你俩要能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有利可图才接近别人。小谣把你们当朋友,听说你们的事之后急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我要不来,他还能急下去。苑敬语气平淡。 告诉你这些, 也不是想帮你追贺言舒。你也知道,我比谁都不看好你俩的关系, 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改变我的想法,不赞同你们在一起。我希望你想清楚, 然后放下,别去烦他了。 你要是真爱他,真想为他好, 就离得远远的。这不是警告,而是忠告。苑敬定定地看着纪沉鱼,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放不下的。纪沉鱼摇头苦笑,用手指用力地点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他在这里,除非把我的心剜走,否则忘不掉的。 那也是你自己需要整理的事,不要去打扰别人。苑敬丢下这么一句,拉着童小谣出了包间。 苑敬的话,纪沉鱼多多少少是听进去了,既然贺言舒最反感别人硬来,他就不用强的了。耗就耗着吧,无非是难捱了点,看究竟是他这条命先消磨完,还是贺言舒先投降。 纪沉鱼不声不响地撤走了守在陈家外面的人,自己也不再盯梢了,收拾了邋里邋遢的外表,去国内的分公司上班。 公司里的员工虽然不知道纪沉鱼和贺言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能感受到纪沉鱼身上诡异的氛围纪沉鱼不再弯着眼睛、毫无架子地和他们挥手打招呼了,终日像死水一潭,干什么都面无表情。 不过完全可以理解,纪安吉几个月前去世,纪沉鱼飞回美国一去就是几个月,期间贺医生也不露面了,可供幻想的空间很大。 亲人离去、爱人分手,人生之大变故莫过于此,再闲散的公子哥经历了这些,也该有个正形了吧。 可章一却知道,他boss这次回来,绝不是担心他处理不好分公司的事务,更不会是顾惜他没日没夜工作劳累了身体。 纪沉鱼回来,是来看贺言舒留下了什么的。 贺言舒的办公室,那样一个小小的房间一张沙发、一个书柜、一套办公桌办公椅,外加一盆文竹的绿植,就这点东西,纪沉鱼关着门在里面坐了两天还不够。 纪沉鱼动作轻柔地翻动着贺言舒的手稿、处方单子、笔记本,还有他记录的有意向合作的专家的通讯录,那白纸上的隽秀字迹,纪沉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比起电子档,贺言舒更喜欢纸质的东西。他会把某些电子版的文件打印下来装订着看,用钢笔在上面划线做批注。他说这样更有触感、更有印象。 纪沉鱼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椅,他甚至能够在脑海里重现出贺言舒办公的场景贺言舒拿着钢笔,坐姿端正,垂头在纸上沙沙地写着,时不时拿食指轻点下巴,连思考的样子都格外迷人。 才分开没多久,纪沉鱼就已经体会到了名为思念的东西和他之前六年的混沌与折磨不一样,这次是清醒又无力的。 失而复得又再失去的经历,并不是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至少两人都看到,即使他们的感情依旧、再没有任何人阻挠了,也还是存在着不可越过的鸿沟。 问题总在那里。 纪沉鱼唯一遗憾的是,如今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问题,贺言舒却不给他机会了。 贺言舒,我好想知道,如果我被你教好了,以后却便宜了别人,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惜?纪沉鱼对着空气中,那个不存在的人说。 会有那么一天吗?他和贺言舒形同陌路,身边都有了其他人。 他会和别人一起重复和贺言舒干过的事,他会按照贺言舒教的那样,不任性、不吵闹,做个体贴细致的完美爱人。 他的恋人也许还会夸他,纪先生,我喜欢你成熟稳重,你好像生来就是等着我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他不敢想,如果要让他脱胎换骨去拥抱其他的人,他宁可孤独终老。 贺言舒,他只想为了贺言舒,其他人谁也不要。 咚咚咚。门被敲了三下,纪沉鱼回过神,道了声:进。 章一抱了一沓资料过来,放到玻璃茶几上:贺医生之前看的都在这里了。 嗯,放这吧。纪沉鱼眼皮也不抬。 章一没有立马走,而是坐到纪沉鱼身边,担忧地看着他:boss,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身体不舒服的事,纪沉鱼没让池宇以外的人知道,章一在国内忙,很久没近距离跟在他身边,自然一无所知。 天天见到的人看习惯了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可章一有一阵儿没观察纪沉鱼了,突然一见只觉得消瘦得厉害,所以才开口关心。 分卷(41) 没事,忙完这阵,少熬夜就好了。纪沉鱼轻描淡写。 boss你又不去做演员,你这巴掌脸本来就已经够上镜了,咱大男人不兴减肥的哈。章一冲他挤眉弄眼,想叫他高兴点。 纪沉鱼懒得听他耍嘴皮子,伸手去翻贺言舒看的资料。 贺言舒临走前,找了些偏远山区的资料在看。纪沉鱼记得,他之前提过想把远程医疗延伸至山区,在山区也设置测试点,使得地区偏远、出门不易的人能在线上得到专家的诊治。 面上第一本册子,就是江南的一处乡村的简介,纪沉鱼一眼就认出是他们大学时候的扶贫点。 每个大学都分有扶贫的任务,而s大的扶贫点正好分在那儿。贺言舒作为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成员,又是校学生会主席,负责了大部分的扶贫工作。 穷地方人穷,思想更穷。政府发放的猪崽懒得养来繁育,直接弄去烤了吃的大有人在。 坐吃山空、伸手等着人去扶,授之以渔不要,巴望着人家直接给鱼,贺言舒一行人的工作很不好做。 那时他为了接近贺言舒,主动报了青年志愿者协会的志愿项目,跟着贺言舒一起去村里住了几天。 那曾经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段记忆,因为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连冲水厕所都没有,草丛里还到处都是蚊子,叮得他浑身是包。 现在想来,那是他和贺言舒关系最融洽的时候。那时候,他在闹、贺言舒在笑,他俩谁也不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 很多事当时觉得稀松平常,觉得今天过完明天还是那样,可隔了很久追忆,却是用什么去交换都换不回。 和贺言舒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宝石般的日子。 明天,我动身去这里。纪沉鱼点着册子上的村落,认真道。 好,我帮您定票。章一捏着手机,失魂落魄地回应,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说:boss,可以给我加薪吗? 突然提这个做什么?纪沉鱼不是舍不得钱,只是章一的工资已经和他自己一样高了,这人平时看着省吃俭用的,也不像有需要花大钱的地方啊。 我还没有老婆本。章一的情绪很低落,我想攒老婆本,我要买大房子。 你的房子还不够大吗?纪沉鱼惊诧,章一最小的那套房子也有两层呢。 章一跟了他那么久,光是工资就是同龄人的几十上百倍,更别提纪安吉去世前还给章一单独备了一份遗产,以及章一平时偷偷摸摸地炒股、开公司做副业赚的了。 虽说是个小助理,可毕竟是纪家的助理,随随便便走出去都是被叫章总的人,资产方面压几个中小型企业的老板绰绰有余。 这些纪沉鱼都非常清楚,只是不说而已,只要章一能确保在他身边的工作不受影响,他是不会干预的。 这样的人哭穷,多少有点不让人信服,纪沉鱼听不下去很正常。 可章一一副真的非常担心的样子,坚持道:不够的,不够的。要让那个人住进来,要更大更好的。 章一,你这是有情况,打算成家了?纪沉鱼的语气比吃了十个柠檬还酸他这边还追着呢,章一这歪瓜裂枣也有人能看得上? 再仔细看两眼,好吧,也不那么歪瓜裂枣,好歹是他奶奶挑来陪他的,挺顺眼一小伙。 哎哎boss您就别管了。章一别过脸去,纪沉鱼却注意到他手中的手机。 没反应等他过来,纪沉鱼已经把手机夺走了,章一阻拦的手停在空中,心想着完了完了。 纪沉鱼看着手机屏幕上朋友圈的页面,心里像被钝器重击了一下,面上维迟着镇定。 那是陈渭阳发的一条朋友圈,由于纪家以前在旧金山的时候和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章一曾经加过他的微信。底下可见的评论很多,是同圈子里的共同好友。 陈渭阳发的是一张图片:阳光明媚,阳台的木架子上,一棵多肉植物晶莹剔透,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而纪沉鱼的视线却没关注那盆小植物,而是盯着照片里在木架子旁半弯着腰,给多肉用滴管浇水的温柔男人。 他的睫毛很密很长,整个人镀了层金色的光晕,唇畔的笑让人晃神。 那样的笑,他再没给过他。纪沉鱼的心像被针猛扎了一样。 陈渭阳的配字是:[长得真好。] 底下有人回:[是多肉长得好还是人长得好啊~] [哟,春天到了,兄弟99啊] [同居啦,真登对] 一条条翻下去,全是恭喜的话,纪沉鱼额头青筋跳动,暗骂了一声,将手机摔进了垃圾桶。 boss!我的手机!章一大呼。呜呜呜,又损失了一部手机的钱,他的老婆本! 我又没有回复,干嘛摔我手机? 你敢?你要是回复了,摔的就不是你的手机了。纪沉鱼恶狠狠道。 傍晚,贺言舒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陈渭阳坐在他身边,捧着手机傻笑。 贺言舒觉得很有意思,扭过头去看他:在笑什么? 你看我下午发的朋友圈,好多人点赞,祝我们久久。陈渭阳把手机拿到贺言舒面前,给他看。 你这样,你的朋友们会误会的。贺言舒很无奈。 我又没说什么,是他们自己瞎猜的。 但你也没否认。 额,那什么,言舒,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就把它给删了。陈渭阳望向贺言舒,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无所谓的。贺言舒笑笑,陈渭阳愿意发就发吧,反正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言舒......陈渭阳坐近了一点,和他肩靠着肩,我很想和你成为真正的恋人,我愿意把我们的关系大大方方地公布在我的交际圈,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你愿不愿愿和我在一起? 陈渭阳的话语非常诚恳,眼眸很亮,直直地望进贺言舒的眼睛。 贺言舒觉得,自己是愿意答应他的。况且他们现在都单身,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其实他的生活,构成因素很多,亲情、事业、友情、兴趣爱好各有占比,爱情只是其中的某一项,有了锦上添花,没有也一样去过。 他也不太认可一辈子非谁不可、离了谁不能活的说法。理论来讲,爱情本就只是一瞬间的化学反应,霎那心动后便会归于平淡,到了后面,就需要用道德感和责任心去维持。 人的一生,是可能喜欢上多个人的,因为每个人都有闪光点和可取之处,和不同的性格的人在一起,有不同的相处模式,但都可以很幸福。 人走进不一样的岔路口,就会过不一样的人生,不能说平平淡淡就一定不如轰轰烈烈幸福。 他是个普通人而已,对伴侣只有很朴素的要求,能相敬如宾、不要像他的父母那样争吵打闹就已经很好了。 他不认为这是将就或是凑合,他要的本来就不多。 不存在托不托付,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都有照顾好自己的能力。贺言舒道。 嗯,你说的对,还有呢?陈渭阳耐心听他的想法。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心理咨询医生和患者在一起,总归是不好。贺言舒想了想,为难道。 天地良心,我可没病啊!陈渭阳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你又没病了?贺言舒笑着说,之前不还说有心病吗? 那你也没有用医生的身份哄骗我,而且我们现在可不是医患关系。 渭阳,你要想清楚,很多患者会在诊治过程中对医生产生心理上的依赖,构成权力关系的悬殊,但一旦跳脱这个关系,医生就不再有上位者的身份,变得什么也不是。 你对我,到底是哪种感情?贺言舒温声询问,我要确认清楚,才好答复你。 陈渭阳拉起他的手,笃定道:我心疼你,我想照顾你,不是医患之间的依赖,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你能感受到吗? 贺言舒低头,抿唇微笑:嗯。 那......陈渭阳等待着贺言舒的回答。 我不想太草率地回复你,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相处看看,毕竟现在还不算完全了解对方...... 好,我等你想清楚,你不用着急。陈渭阳捏着他的手,激动不已。 肯松口,就代表他的机会又大了一点,他不急。 由于地区偏远,交通不便,去那村子没有直达的方式。纪沉鱼飞机转大巴,再转小面包车,颠簸了两整天,才终于到了村子所在的那座山。 柏油马路还没修到山上去,因为下了雨,路上满是泥泞和水洼。面包车开到一半路程,轮胎彻底陷进软泥里转不动了,纪沉鱼一行人只好改驾车为步行。 对不住啊,这段路一下雨就烂得过不了车,还经常山体滑坡,走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前两年卡车侧翻,压死了不少工人,可就是没人掏钱修。给纪沉鱼带路的村民道。 村长跟他说有人要到山里做投资,他高兴坏了,马上开着自己的破面包车去接,结果现在不得不下来走路。其实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这大老板看着细皮嫩肉的,可别把人家吓跑了。 纪沉鱼却没多介意,怀念地看着这片土地,心想着如果是贺言舒来,一定不忍心抱怨这段路,说不定还会同情地给他们筹钱修路。 下雨对你们是好事吧。他道,春雨贵如油嘛。 那是。村民有些诧异,能从这种大老板口中听到换位思考的话,真是很难得。 我给您安排了招待所的房间,我带您去。 不用。纪沉鱼打断了他,我记得这里有片果园,那家主人我认识,带我去那儿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纪某下乡改造 第46章 为了他的梦 按照纪沉鱼的描述, 村民判断出他口中所说的具体是哪个果园,将他带到了一个农户门口。 门前堆了许多柴火和稻草,一张木椅摆在中间, 椅子上放着一个簸箕, 玉米棒剥了一半用簸箕盛着, 主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李婶,李大伯。村民喊了几声, 没人回应, 他只好望向身边的纪沉鱼, 笑着说:这夫妇俩人一个姓, 都姓李。 我知道。纪沉鱼回以微笑。 可能是在屋里吧, 我进去看看,您在这儿稍微等一会儿。村民往敞开的大门里张望了几眼,自言自语, 不应该啊,里没人应该会锁门的。嘴里念叨着, 走了进去。 纪沉鱼一个人站在外面,看着这片令他耳目一新的地方。 这里和他上大学和贺言舒一起来的时候相比, 有非常大的变化土屋变成了平房,屋子正门口的那片黄土地也浇灌成了水泥地, 种植的瓜果植株还是一样茂盛,但旁边多了些一小块一小块的田地, 划分整齐,分别插着牌子, 种着不同的作物。 时代在发展,他记忆中破败不堪的山区,也在时间的见证下慢慢变好, 纪沉鱼的心里,有种很感动的感觉。 正感怀着,一个拿着长木棍、约莫十几岁的少女从田埂上带着一男一女走过来,看到纪沉鱼后马上惊呼:你你你 纪沉鱼看过去,好看的眉头蹙起,一时没认出来这女孩是谁。 女孩身后的夫妇也莫名其妙的,探寻地打量着纪沉鱼男人衣着考究、满脸贵气,一看就和他们一样是城里来的,而且要比他们有钱得多,和周围村土的景象格格不入。 纪沉鱼大混蛋!你还敢来!女孩把木棍子往地上重重一戳,立马在土地里戳出个洞来,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眼底眉梢全是笑意。 纪沉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倏然放大,指着女孩道:你是晓月? 哈哈,你要真没认出来,我就给你一闷棍!李晓月假装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棍子,想吓唬他。 城里夫妇才算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俩人是旧相识。 送走了两位客人,村民也把李晓月他爸妈喊了出来,原来两老在厨房做饭,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纪沉鱼简单地交待了一下来意,说他是来推广远程医疗、顺便来村里投资的,两老便非常热情地请他住下,连住宿费和伙食费都不要他给。 你又不是外人,早就来过的,就不要这么见外了。李晓月她妈给纪沉鱼倒了杯茶,让他在竹椅上坐下。 纪沉鱼一个大男人,在小椅子上坐得有点逼仄,不过看着人一期待的眼神,还是随和地坐了下去。 行了行了,爸妈你们赶紧进去做饭吧,我要和这混蛋说话了。李晓月把她爸妈往屋里赶。 什么混蛋,没大没小的,人纪先生是来投资的,是来做好事,你可不能随便称呼。她妈瞪了她一眼。 纪先生?李晓月扑哧一笑,怎么听怎么怪,妈你忘了他第一次来什么样?浑身上下都是红疙瘩,跟个癞**似的。我实在没法把他和大老板联系起来。 纪沉鱼也跟着笑道:没事的,我们是朋友。 李晓月她妈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进了屋。 你怎么长这么高了?两老一走,纪沉鱼便惊奇地看着李晓月道。 怎么,不行?你也不想想你们都有多少年没来看我们了,当初是谁说有空一定会来看我爸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纪沉鱼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他那时不过是客套而已,以为别人会像他一样不往心里去。谁知道他随口一说,人却不随便听,把他的话当了真,记在心里。 他又对贺言舒说过多少承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贺言舒一定记得,可他却辜负了他,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怎么了?李晓月注意到纪沉鱼脸色黯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纪沉鱼勉强笑笑。 我觉得这次见你,你没有以前有趣了。李晓月道,我记得以前,你在我的作业本上乱涂乱画,还画了一条鱼,我气得满院子追你,狗和羊也跟在我后面撵你,吓得你大喊大叫。 分卷(42) 嗯,我记得。忆起往昔,纪沉鱼的心里浮起一层温暖,你说你要考上s大,去学校打我。 哎,我明年才高考呢,不过我觉得一定行! 我毕业很久了,不过你可以毕业了来我公司,到我公司打我。 言舒哥哥呢?李晓月不经意地问,一提起贺言舒,她的眼睛里满是敬仰和崇拜。 该怎么形容贺言舒带给她的影响呢,不是爱情,而是对优秀的人的一种最初的印象。 在幼小的年纪,脑海里还对校园男神没有概念的时候,贺言舒这个人率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从此将这个抽象的名词具象化。 贺言舒是一切美好词汇的组合,她最憧憬的白马王子的样子。 未来的伴侣要像他,但不需要是他,因为她认识他的时候,白马王子身边就已经有了小王子。 她那时候和纪沉鱼的打闹,仔细想想也有争风吃醋的成份,不过是小孩子想要在喜欢的哥哥面前博得关注,不是成年人那种嫉妒。 碰巧纪沉鱼也是个没长大的性子,真的会和她一个小孩子较真,而贺言舒就会在一旁笑着叫他们慢点跑,当心摔跤。 她摔跤了贺言舒也心疼,但贺言舒最心疼的还是纪沉鱼,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贺言舒对待她们村里人礼貌温淡,对同行的老师同学也很谦和,只有纪沉鱼是例外。 她曾经很多次注意到,没有事情要做时,贺言舒的一双眼睛,会时刻注视在纪沉鱼的身上。 纪沉鱼爬梯子上去补漏水的屋顶摔下来,纪沉鱼被树枝划伤,纪沉鱼在草丛里被咬了满身包,这些时候,贺言舒的表情会严肃得可怕。 就好像从来不生气的人,突然间被什么惹到,谁劝都不会管用。 不过纪沉鱼撒娇管用,纪沉鱼稍微瘪瘪嘴,贺言舒的脸色就会变好,温柔地帮他处理伤口。 她还发现了两个哥哥害怕的东西,把它写进过日记里: 纪沉鱼是个胆小鬼,怕鸡怕羊怕虫子怕黑,看到什么都一惊一乍的,连她都不如。言舒哥哥就厉害了,他虽然是城里长大的,却没有害怕的东西。 灯下的小姑娘想了想,在后面补了一句:但言舒哥哥害怕纪沉鱼生病受伤。 你一个人过来,他能放心吗?李晓月问。 这太稀奇了,山路这么难走,禽畜还满山跑,要是以前的贺言舒一定会在纪沉鱼身前挡得死死的,连手都会牢牢地牵好。纪沉鱼怎么一个人来?难道他长大了成熟了,不怕这些了? 纪沉鱼垂下眼眸,嗓子里有热流滚过,他看着李晓月手里的木棍,转移话题道:你一直拿着这个,是真想打我吗? 这个啊,这是我清理路边的荆棘和杂草用的。当然不打你,我就是说着玩儿的,打了你,言舒哥哥还不和我拼命啊。李晓月把棍子扔到一边,呵呵地笑。 纪沉鱼现在一听到贺言舒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刻意略过她后半句话,关心道:你现在学业之余,在帮里打理田地? 嗯!几年前来了个姓叶的老板,他告诉我爸妈说,可以把田地划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然后租给城里的人种蔬菜。这样不用自己承担收成不好的风险,菜的价钱也能提高。刚刚那一对夫妻,就是固定租了我们几块土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拿一次菜,像他们这样的客人还有很多。 听起来很有经商头脑。纪沉鱼听着,有点想认识这个姓叶的人。 在城外拥有自己的田地,吃着自己选下的蔬菜,既满足了自己田园牧歌的向往,又不需要亲自下地打理。能看到这种商机的人,很懂得揣摩现代人的心理,也能敏锐地察觉到行业最新兴、最前卫的发展趋势,关键是愿意提点给农户,而不藏私,充分证明了他很有善心。 是个值得结识的厉害人物。 嗯?你应该认识,他们说是言舒哥哥的朋友。李晓月想了想,和他一起来的方先生,也是s大的,是你们的同学吧。 姓方。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吧,经常在篮球场上见,但他看贺言舒的时候从来懒得注意他周围的人,对他们本来也没多大好感。 当时贺言舒为了迁就他,尽量减少了和朋友的来往,大多时候,他们的身边只有彼此。 他不嫌腻,他的世界很小,只要他们两个人就够了,可贺言舒呢?贺言舒其实是有很多朋友需要维持联系的吧,却为了他默无声息地牺牲掉了。 从不叫他知道。 听李晓月又聊了一会儿村子里的发展和近况,李夫妇便出来喊他们吃饭了。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即使是最贫困的地方,境况也比以前好了许多,基本上已经人均脱贫了。李所在的小凉村也不例外,除了地理位置偏远点,很多设施都齐全了,医院、诊所也开了好几。 虽然医生大多都是本地村民出身,出去读了几年书回来的,资质平平,手上的药物种类也有限,但日常小病还是能够应付的。 纪沉鱼不敢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即使贺言舒退出了他们的项目,他也不会放弃,一定会让项目善始善终。 这个项目取名舒心,是夹杂了他的私心的。 舒是贺言舒的舒,他想让患者舒心,更想让贺言舒舒心。 利用远程医疗救助病人是贺言舒的梦想,而贺言舒最牵挂的人群在山区,纪沉鱼愿意为了他,去一步步走这些路。 他先是去了医院和诊所,捐了一些钱,为他们购置了一批最新的医疗器械和设备,又挨挨户地去宣传这个项目,告诉他们通过这个可以联系专问诊,再也不用坐很远的车、走很远的路去看病了。 村里不乏有思想保守的人,总觉得他是骗子,又或者根本不信任这个东西,不愿意用。他嘴皮子都说破了,还是总被扫帚赶出门外。 纪沉鱼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他走到哪里不是被人追捧的,何时受过这么多的冷眼? 在村里的生活压力是巨大的,起居的不习惯、条件的简陋、外来人无法融入的感觉,都让他坐立难安。尽管李已经对他够好了,他还是想回去得不得了。 这种地方,住一两天还挺新鲜,住久了心里慌慌的。隔绝城市,信号又不好,诸事难办。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摸着粗糙起球的枕套,就会想起贺言舒。 贺言舒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正躺在陈渭阳的身边?他们在干什么,纪沉鱼不敢想。 他好想抱着贺言舒,这里的夜好冷,他盖了被子也睡不着。 纪沉鱼在黑暗里摸出手机,翻出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咽了下口水,拨通过去。 嘟了几声,他紧张地捧着手机听,祈祷能听到那人的声音。 可那人没接,而是挂断了,因为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您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多么体贴,又多么讽刺,明明是对方不想接,却要善意地欺骗万一真有人信了,等着那边打完电话呢? 纪沉鱼的手指颤抖着,改发短信:[言舒,贺言舒,你接我电话好吗?] 再尝试打,还是秒挂断。 [贺言舒,我好想你,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可以给我打过来吗?一分钟就好,到了一分钟我马上挂断,绝对不多说。] [言舒,我现在在小凉村,我想到许多以前的事。我真的好后悔,如果能回到我们以前来的时候,那该多好。] [可以理我一下吗?] 纪沉鱼疯狂地打着,心里的酸涩从眼角溢出,他顾不上去擦,任泪水流了满脸。 贺言舒能收到吗?他睡了吗?不,他没有睡,电话是他本人挂断的。他就在那边看着,却什么都不回。 [贺言舒,如果这样能让你高兴,那我愿意被你无视。但是我是个人,我会伤心,你可不可以至少稍微给我点回应,不要把我当空气。] [贺言舒,我求求你了......] 他就那样机械地打着,不知道打了多少条,直到他沉沉地睡去,在高热中陷入昏迷。 李晓月起来之后,发现纪沉鱼还没起床,按照往常,他应该早就起了,吃完早餐就会去村民宣传。 可今天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连她妈都说,早餐都回笼了好几次了,还不起来吃。 她推开门,看到满脸潮红的纪沉鱼,察觉到大事不妙。 纪沉鱼,纪沉鱼你醒一醒。不管她怎么推,纪沉鱼都只是难受地闷哼,呢喃着:贺言舒,贺言舒。 言舒哥哥。李晓月像是明白了点什么,拿过纪沉鱼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就看到那发了大半夜的短信。 她焦急地给贺言舒拨过去,对方却总是不接。 就当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接着,她便听到了久违的声音:纪沉鱼,你到底想干什么? 却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柔、和善的大哥哥的声音,说话的男人语调冰冷没有起伏,藏着忍耐已久的愠怒。 贺,言舒哥哥。她张了张嘴,终于喊出声,我是李晓月,纪沉鱼现在发烧了,所以我给你打电话。 对面沉默了几秒,尽量放松道:是小月啊。你好,很久没见了。 你好......不知道为什么,李晓月觉得贺言舒给人的感觉有点冰冷。 她以为贺言舒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言舒哥哥,纪沉鱼发烧了。 他发烧,不用联系我。贺言舒指出这个不合理的事实。 李晓月也愣了也是啊,贺言舒隔得那么远,纪沉鱼发烧送诊所就行,给他打电话有什么用呢? 可是,可是她就是觉得该通知贺言舒一下,纪沉鱼生病了他应该第一个知道啊,他不是最在意他了吗? 纪沉鱼这趟来,真的颠覆了她很多认知为什么小时候确定的事,才过了几年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言舒哥哥,你和纪沉鱼吵架了吗?他为什么会给你发那些消息,你,你......她的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想法。 晓月,我和他结束了,麻烦你把他送去治疗。如果他闹脾气,就想点办法,让他安静下来,听医生的话。 言舒哥哥,你明明也很关心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知道吗,这些天他为了你们的项目,走了许多山路,脚都磨出泡了,还被人从屋里赶出去。你都不想来看看他吗? 贺言舒垂眸,没回答,只道:等他状况稳定,告诉他别再给我发消息了,如果他还这样,我会考虑更换手机号码。 说完,便挂了电话。 李晓月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纪沉鱼,满脸愁容。 另一边,贺言舒盯着回收站里躺着的几十条消息,目光凝滞。这是他昨晚拖进去的,却一直都没有彻底清空。 他每一条,都看过了,发过来的当下就看了,却没有回复。 不回复,不是享受报复的快感,事实上他并不恨纪沉鱼,也不喜欢反击报复这类事。 折磨纪沉鱼并不会让他高兴。纪沉鱼好他不会愤怒,纪沉鱼坏他也不会幸灾乐祸。 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纪沉鱼去了小凉村,他内心很复杂。因为他知道,纪沉鱼去吃这些本不必要的苦,彻头彻尾都是为了他。 他感觉很被动,像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绳网网住,透不过气。 虽然他主张磨合,但那是基于不改变感情双方本性的情况下适当地作出改变,不期望委屈任何一方。 纪沉鱼压抑自己的性子去做这些事情,比他缠着自己撒泼更让贺言舒觉得难受。 纪沉鱼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他娇生惯养、无法无天,饭菜端到面前是理所当然,对人吆五喝六也是理所当然,怎么可能喜欢去乡下受苦。 纪沉鱼是在迎和他,在尝试讨好他,这一事实在贺言舒眼里没有丝毫的必要。 纪沉鱼吵闹,至少还是平等地在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当作不可调和的矛盾看待就好,可纪沉鱼如今这副样子,却让他很迷茫。 他最怕纪沉鱼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卑微又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满意。 他从来没有要求过纪沉鱼这样,这感觉像他不出于本意做了过分的事,心里很有负担。 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碰感情这种东西,他理想的状态是理智的、冷静的,两个人即使在一起也还保证着自己人格的独立性,可纪沉鱼非要绑着他,让他负罪、让他心痛。 纪沉鱼,为什么你总能让我的心情那么沉重? 陈渭阳从书房出来,看到贺言舒在门口发呆,他以为贺言舒是等他等得累了,忙走过去轻揽着他,安慰: 不好意思啊言舒,太久没和我妈通话了,没留神就聊得久了些。 贺言舒怔怔地抬头,半天才找到焦距,微笑道:哦,没事,你们母子见不了面,彼此想念很正常。 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能够体谅。陈渭阳把他拉到沙发边,轻声细语,我妈心脏不太好,我俩的事,我打算找机会和她慢慢说。你也知道,她那方面比较老古董,之前还在你面前闹过笑话。 总之,等我和她说通了,我就叫她和你视频,等她能够接受你,我再带你回去见她,你觉得怎么样?陈渭阳说完这些,看向贺言舒,发现他又发起了呆。 言舒,我说的你有在听吗? 啊。贺言舒如梦初醒,嗯,都可以。 那就好。陈渭阳笑笑,你母亲那边,也别太担心,我托人问过了,纪沉鱼没有再打压她,情况渐渐在好转,我会帮你们渡过难关。 谢谢你。这段时间陈渭阳帮了他很多,贺言舒实在觉得感激。 你以后是我们陈人,你妈就是我妈,这么见外干嘛? 第47章 心境的变化 那你也是贺家人吗?贺言舒这次倒没回避什么, 大大方方地笑看着陈渭阳问道。 陈渭阳愣上一愣,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被认可的感觉,他盯着贺言舒, 激动道:当然! 两人对视着, 有种心照不宣的快乐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于陈渭阳, 那是胜利之前的曙光;于贺言舒,那是海啸过后难得的平静。 贺言舒靠近了一点, 轻拥住陈渭阳, 在他耳边道:那好, 从今以后, 你是我的家人, 我也是你的家人。 纪沉鱼的情况很不妙。 即使是对医学一无所知的李晓月,看到诊所大夫严峻的表情,心里也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分卷(43) 纪沉鱼从乡村医院转到市医院, 又转到了省医院。每个接手的医生知道纪沉鱼来历不简单,都不敢确定他的病情, 只说目前看来不太乐观,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观察, 建议去更好的医院再查一遍。 李晓月跟着在一个个医院间折腾,除了担心, 就只能帮着跑跑腿,别的什么也帮不上。 章一见她辛苦, 赶她回家:小姑娘你先回去吧,boss这样子, 项目也不得不中止了。我会尽快安排其他人接手你们村的试用工作,你回去等信儿吧。 李晓月站在病房外六神无主,这几天纪沉鱼频繁地头疼,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发烧,她真觉得不是小毛病。 章大哥,纪沉鱼他怎么会这样?我想在这里看着他,丢下他我不放心。 章一拍了拍她的肩:没多大事的,我boss他一向这样,生点小病就感觉天塌了。我们不是排查过了吗?饮食、用水都没有问题,你送医也及时,各级医院也没给他用不该用的药物,一切正常。 章一这么说让李晓月放下点心他说的没错,尽管纪沉鱼哼哼唧唧、看着难受得要死,其实温度计测出来还不到三十八度,只是低烧而已。 而且章一是他多年的助理,怎么也比她更了解纪沉鱼。这么想来,可能是她小题大作了。 那我回去了,我出来太久,我爸妈也会担心。要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就给我打电话。李晓月道。 章一笑笑:小姑娘,你能帮我把boss送进医院,还联系到我,就已经足够了。学业要紧,你赶紧回家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你也看到了,纪氏这么大个集团,会缺照顾病人的人么? 说的也是,是我没考虑到。李晓月摸摸脑袋,担忧地看了眼病房,他要是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吧。就算治不好,也让我了解一下情况。 哎,好。我办事,你放心。 李晓月走后,章一走进病房,看着床上那个苍白的、看着窗外绿叶发呆的男人,叹了口气。 boss,按您的吩咐,没让那些医生说漏嘴。 嗯。纪沉鱼心不在焉,面上无悲无喜,看不清楚在想什么。 只有章一知道,纪沉鱼的肿瘤压迫了视神经,他眼前现在就是模糊一片,跟几千度近视的没两样,要不怎么稍微动动就眩晕呕吐呢。 不同的是,近视眼镜对他boss不好使,只有开颅手术能管用,不过那太吓人,连他想想都发怵,更别提boss了。 万一要是进了手术室,下不了手术台,凉那儿了怎么办? 当个瞎子至少还能多活两天,手术失败直接命丧当场,连遗言都没机会说。 章一能够感受到纪沉鱼的恐惧。 言氏资本那边,你帮帮贺言舒,请他们手底下项目相关的负责人吃几顿饭。言宴那人脾气不好,眼高于顶,肯定不擅长打点这些商务方面的事,和合作方的关系说不定都差成什么样了。纪沉鱼轻声缓缓,气息有点不稳。 章一烦躁地啧了一声,他最讨厌别人给他安排活儿,尤其是陪人喝酒这种:言氏的事,管它干嘛?咱们不都已经停手了嘛。 纪沉鱼咳嗽了几声,勉强平复下来:听我的。陈渭阳他搞不定。 贺言舒不让他再插手,他愿意听话,但如果因为陈渭阳那个庸才没把这事儿善后好,导致贺言舒以为他使了多棘手的绊子、更怨他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陈渭阳,章一懒散的神情收敛起来,变得严肃,眼里还多了几分落寞。 他从来不在心里和他boss比较,因为他的生计是纪家给机会维持的,他为纪沉鱼鞠躬尽瘁是理所当然。 但总有些时候,他会很羡慕纪沉鱼比如现在。 纪沉鱼挥霍着贺言舒的爱,贺言舒现在又被那个人视若珍宝、供着捧着,而他,只能将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深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到。 如果感情也有链条,那他boss就在感情链的顶端,而他,在最底端。 章一犹豫了好一会儿,正色道:嗯,我知道了,我会办好。 在陈渭阳的帮助下,言宴公司的项目资金渐渐回笼,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挺过了。虽然元气大伤,但打不死他们的从另一方面来说锻炼了他们的承灾能力,能让他们更强大,贺言舒相信以他母亲的魄力能让公司重焕生机。 和言宴通完话,贺言舒又接到了美国同学的电话,向他询问一些学术方面的事,打完挂断几个小时又过了,一晃就是下午六点。 室内安静下来,他才听到门外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认为是陈渭阳下班回来了,走过去开门,门一打开却发现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陈渭阳,另一个是章一。 章一的脸上是从来没看到过的严肃表情,而陈渭阳也是欲言又止,俊朗的眉头紧锁。 你。贺言舒有些戒备,章一的出现总让他想到是纪沉鱼的指使,而陈渭阳这表情八成也是因为阻拦章一闹了不愉快。 贺医生,别紧张,我不是来捣乱的。章一吸了口气,面无表情,上次有东西落这儿了,我来拿一下。 这儿?贺言舒疑惑地指了指屋内,意思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陈渭阳家的室内? 不,是在外面掉的,陈先生捡到,帮我收进去了吧。章一站在门口,看了眼陈渭阳。 哦,你说你的怀表是么?陈渭阳进了屋,翻箱倒柜,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个老旧的怀表,走到门边递给章一,是这个? 章一接过手表,用指腹摩挲了一会儿金属表微凉的表壳,谢谢陈先生,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对我来说很重要,去哪里都得带着。 章先生要出差?陈渭阳下意识问道。 或许吧,可能得离开一阵儿。章一看向贺言舒,贺医生,之前为了找寻你的下落,我在陈先生门口堵了他几天。给你解释一下,免得你误会。 贺言舒淡然:请你,还有你老板,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无谓的举动,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我感激不尽。 他,应该不会了。章一低声,用余光看着陈渭阳,我也不会。 几周后,李晓月收到了章一的消息,本以为内容会是纪沉鱼痊愈出院,没想到却是病情恶化。 [boss的病有点复杂,目前查出脑部存在肿瘤,良性还是恶性暂时还不知道。我决定带他回美国治疗,那边有boss从小到大的家庭医生,人脉资源也更广,熟悉的环境利于养病,不用担心。] 李晓月思虑再三,还是将这条消息转发给了贺言舒之前她偷看了纪沉鱼的手机,觉得或许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就把贺言舒的手机号码存了下来,今天果然用到了。 她说:[言舒哥哥,纪沉鱼的病很严重,你如果能去看望他,他或许能康复得快点。] 贺言舒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收拾衣服,确切地说,是在收拾回美国要带的行李。 不知道陈渭阳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他母亲,陈母表示想和贺言舒见一面。正巧贺言舒国内的事情已经了结了,陈渭阳就想着带他一起回美国见他母亲。 贺言舒盯着叠了半只袖子的衬衣,死活不知道下一步该叠哪里了。 纪沉鱼生病了,还是很严重的病。 一般来说,像这种程度的重病,不会一点征兆都没有的,病人多多少少会提前表现出不舒服的症状。 他和纪沉鱼分开没多久,印象里却不记得纪沉鱼有过这种时候。 纪沉鱼一直精力充沛地在他面前嬉笑打闹,即使是后来在他小区门口堵他,手上的力道也大得让人挣不开。 异样......哪有异样...... 贺言舒猛然想起来纪沉鱼说过自己眼前时常看不清,小区门口车里那次纪沉鱼也揉过眼睛。 他看见了,却从没有在意过。 第一次以为是献血后贫血带来的后遗症,第二次以为是缺乏休息。 作为医生,贺言舒第一个反应就是自责他是多么讨厌经验主义导致延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这种事,竟然自己也在不经意间犯了同样的错误。 要是他早一点察觉到,早一点让纪沉鱼去检查,是不是就能避免现在这糟糕的局面? 陈渭阳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握住了贺言舒冰冷的手,让他的身体不自觉一颤。 他怔愣地看向身旁硬气俊朗的男人,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发什么愣呢?陈渭阳笑着在他面前将手挥了挥,他的眼珠却还是静止着,不随着手的晃动而移动视线。 难不成是要见我妈,紧张了?一旦接受这种设想,陈渭阳竟然觉得素来板正端庄的贺医生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他半抱着身边的清俊男人,哄道:没事儿,多大点事儿,人家丑媳妇儿还要见公婆呢,我家言舒这么好看,谁看了不说我陈渭阳捡了大便宜? 贺言舒脸色稍霁,伸手将衣服丢到陈渭阳身上,无奈道:你这什么形容?谁是丑媳妇儿? 陈渭阳呵呵地抱着贺言舒的衣服,凑在脸上吸了口气:我家言舒真香,以后衣服由我来帮你叠吧。 这些衣服都洗过的,香也是你家洗涤剂香。贺言舒白了他一眼,转身收拾别的去了。 时隔几个月,再次乘坐飞机回国,贺言舒的心境和以往每一次都不同。 想当年他出国,怀着一颗死灰般的心,祈祷着一场意外从天而降,能够让他没有痛苦地从这世界上消失。 他没有等到这场意外,看似平静地在美国生活了六年。 六年后,飓风半路降临,那个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人,将抛锚的车横在了他的车面前。 那时候他始知,所谓意外,须得是这种盼不来、躲不过,像闷头一棒砸你脑门上、让你瞬间丧失了呼吸的能力的才算。 纪沉鱼像一场意外,半路杀进他的生活,让他仓惶逃窜、片甲不留。 意外,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宿命。 再次飞回美国,贺言舒早就没了当时那种不想活的绝望感,但心中的宿命感,却更浓了。 他突然想起来童小谣对他说过的话。童小谣捧着饮料,看似不经意:言舒学长,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六感总告诉我,你和沉鱼最终能够走到一起。 那是他和纪沉鱼第一次分手的几年后,他当时只是笑笑:不可能了,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所以是玄学嘛,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总觉得你们之间的缘分和别人的不一样。除了你俩在一起,我实在想不出你们和其他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儿。 童小谣那样说,他的内心其实也有点认同,后来回国,他和纪沉鱼果然和好了,他还觉得这话真是不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么现在呢?如果再问一次童小谣,他的感觉依然不变吗? 进入社会这么些年,贺言舒的想法发生了许多变化,曾经他也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渴望从初恋到殿堂的忠贞爱情,可现在看来或许是校园里目光太局限了。 局限得只有身边的、眼前的、学院的、学校的那些人,所以童小谣才会说出想不出他和其他人在一起的话。 当他打破青葱岁月里好友的认知,和后来相识的男人携手去见父母的时候,他们的青春也算真正意义上的结束了。 人,到底需不需要和过去道别? 头等舱里,陈渭阳正殷勤地帮贺言舒剥着飞机上供应的香蕉,剥完喂到贺言舒嘴边:尝尝,看起来很甜。 贺言舒伸手去接,陈渭阳却不松手,两人就这样交握着,贺言舒就着两只手咬了一口:嗯,真的很甜。 言舒,等我们见了我妈,定下结婚的事,以后我就能天天剥香蕉给你吃。 我是猩猩还是猴子啊,天天净吃香蕉?贺言舒笑骂了一句,傻大个。 陈渭阳只是呵呵地笑着不反驳,他喜欢贺言舒这种嗔骂的时候,有生机、不是死板样儿,他宁愿天天挨骂来换得贺言舒的笑颜。 只是......他的眼前闪过一个影子,那个人没心没肺,笑得比谁都傻,却因为他学会了皱眉、学会了发呆。一想起那人,他总有些于心有愧。 不过贺言舒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眼前的幸福,他绝不会因为其他的情感放弃。 况且,他还分不清那份情感算是什么。 下了飞机,陈渭阳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紧紧地挽着贺言舒。出国比不得国内短途旅行,要带的东西总是要多点,更何况他很久没回去了,有许多国内特产要带给陈母。 贺言舒提出帮他提几个,他却一点不让步:我来我来,我健身练这么多肌肉,就是要帮贺言舒提行李的。 贺言舒只好无奈地任他牵着,帮他扶着点边缘的行李,等到了门口才把自己的推住。 陈母派了车来接他们,俩人站在机场到达的区域等着。贺言舒趁这工夫把手机打开,之前在飞机上一直开的飞行模式,他想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讯息。 [言舒哥哥,纪沉鱼他看不见了。]又是李晓月的短信。 自从收到李晓月的上一条短信起,贺言舒就有预感他会接二连三地收到她的短信。 之所以没有将李晓月的电话拉黑,一方面是顾念旧情,另一方面也是他潜意识里是想收到她的短信。 他不可否认,他想得知纪沉鱼的消息即使他们不应该再有感情纠葛,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获取他的情况。 是医生的职业道德,还是他对于自己疏忽的自责,抑或是对纪沉鱼的关心?这不重要,丝毫改变不了现状。 他的心被这短信打乱了,乱得陈渭阳在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听。 我妈说她和罗姨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就等着我们回去吃。我迫不及待要让你们坐一块儿聊天了,你这么有学识、有教养,她会比看到你名片的那天更惊艳、更满意。你们会相处得很好,我敢打包票。 嗯......贺言舒漫无目的地看着车道,就像是在找什么。 一辆宝蓝色的车开过来,司机按下车窗冲他们露了下脸,陈渭阳扭头对贺言舒道:就这辆,上车吧。 贺言舒站着没动,将陈渭阳试图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的手推离了一段距离,这一举动引得陈渭阳诧异不已。 言舒......你这是,不想跟我回家?陈渭阳说出了这个让他恐慌的事实。 不,渭阳,我有点事,得先去处理一下。等我处理完了,一定陪你去见你母亲。贺言舒解释道。 分卷(44) 有什么事不能住我家办?罗姨连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我暂时,先住我姑姑家吧。抱歉渭阳,改天我一定向你母亲登门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章一:boss呀,盲人按摩去吧你 感谢在20210917 23:55:15~20210921 22:2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一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以此来终结 机场门口停车限制了时间, 陈渭阳不便继续追问,将自己的行李塞进后备箱,深深地看了贺言舒一眼, 上了车。 没过十几秒, 贺言舒就接到了陈渭阳的电话。 是因为纪沉鱼吗?陈渭阳的声音很低沉, 带着迟疑, 你说的急事, 和纪沉鱼有关? 他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毫无依据,可贺言舒这样镇静的人, 遇到什么事都从不表露出着急的神色, 而且向来重诺。 能让贺言舒临时改变计划的人, 只有一个,那就是纪沉鱼。 渭阳, 我不想骗你, 的确是纪沉鱼生了重病, 我必须去一趟。贺言舒缓声道。 听到纪沉鱼生病,陈渭阳没有幸灾乐祸的想法, 心里反倒咯噔一下他再清楚不过,生病意味着弱势, 意味着纪沉鱼极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让贺言舒心疼。 他尽量压抑头脑中的胡思乱想,平静地问:为什么纪沉鱼生病, 你必须要去?你是他什么人? 贺言舒的声音低下去, 透着懊悔:我想,他的病发展成这样, 和我的疏忽脱不了干系。他停了几秒,听到陈渭阳那边的沉默,轻轻道:渭阳, 抱歉。 抱歉。 陈渭阳突然意识到,他认识贺言舒这么久以来,听贺言舒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抱歉。 不光是对他说,贺言舒也对患者说,对过路的不小心撞到的人说,对任何他感到亏欠的人说。 他了解,贺言舒是个很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人,说抱歉并不因为自卑、怕得罪人,而恰恰是因为自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贺言舒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应该照顾好身边的一切,如果有事不尽如人意,就会很自责。 他同时也知道,如果纪沉鱼安好,贺言舒能和他非常平稳地在一起,纪沉鱼将无论如何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 可纪沉鱼有事,贺言舒还认为其中有自己的责任即便那责任非常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但贺言舒就是不可能忽视。 不去,贺言舒就不是贺言舒了。 言舒,我一直都在想,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穷追不舍,你或许是不情不愿地答应我的。我是劣势的那一个,所以我愿意迁就你、试着去支持你,尽管有些时候我无法理解你。和我在一起,你后悔了是么? 不,不是这样。渭阳,你对我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人,我一点也没把你看轻。贺言舒道,关于我们未来的生活,我也是认真考虑的。 我也是真心把自己当你的恋人。但我除了会关心你,还是个会生气、会嫉妒、有自尊的男人。我发起脾气来和纪沉鱼没什么两样,我只是不想勉强你,你明白吗?陈渭阳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松树,紧捏着手机,语速很快。 贺言舒垂眸,知道陈渭阳这是让步了:我明白。 他不能口头承诺什么,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解释是无力的,但他对自己保证,绝不会对不起陈渭阳。 他不会辜负陈渭阳对他的理解和信任。 言舒,我等你,等你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完完全全地走向我。陈渭阳轻声说完,挂了电话。 贺言舒站在门口吹了许久的风,重新走回了机场大厅。 他拿不准纪沉鱼现在到底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之所以说要去贺念秋那里住,也只是想起章一之前说要出差,又联系起纪沉鱼的病情,猜想他们会回美国,但并不确定。 要是纪沉鱼仍在国内,他还得再飞回去一趟。 贺言舒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拨通了章一的电话。章一那边振铃了好一会儿才接,是犹豫的语气:喂。贺医生? 是我。贺言舒沉声,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章一没听懂,贺医生,你要做什么? 纪沉鱼,现在在哪家医院?贺言舒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哦,您是问这个啊......章一迂迂回回,打着太极,我们,不在之前那家医院了,后来转去了别处......boss说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你们还在国内吗?贺言舒忍不住打断他。 章一沉默了几秒,无奈道:贺医生,您别问了,boss不愿意见到您。 贺言舒觉得讽刺:他还有不想见我的时候? 章一笑了笑:您也知道,boss爱面子,不想让自己难看的样子被您看到。他说在他的病好之前,不会再去找您。 那他有在治吗?贺言舒冷冷道,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干脆就不治了? 章一没说话了,半晌后开口:贺医生,医生这个职业,对人的要求是不是很高? 什么意思?贺言舒皱眉。 我是说,医生是不是都像您一样冷静、专业,从来不和病人共情? 没等贺言舒回答,章一自己就再次肯定了这一说法,也是,要是每个病人都感同身受,那不痛苦死也抑郁了。 您做了那么多手术,有哪怕一次感受到过病人的恐惧吗?章一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贺言舒能清晰地从中感受到敌意。 贺言舒顿了顿,缓慢道:我理解你对他的关心,但讳疾忌医就只是等死。让我见他,我能说服他。 章一没回答,挂了电话,半分钟后却发过来个地址,是九曲花街。 纪沉鱼没去医院,在九曲花街的那栋别墅里住着。 既然章一透露了纪沉鱼对他的排斥,贺言舒自然不会用本人的身份进入别墅,他找到学妹nora,希望借她的名头一起为纪沉鱼诊治。 nora从学校毕业后,也开了一家私人诊所,一听说贺言舒的请求,马上答应下来。或许是因为和amber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纪沉鱼没像赶走章一请的其他医生一样把nora赶出去,而是客客气气地同意她进门。 就连nora提出的、要另带一个助理的请求,纪沉鱼也答应了。 再次进这栋别墅,贺言舒才发现,拉上窗帘的时候,这屋子能这样黑。 纪沉鱼背对着门,独自坐在卧室的床上。窗帘被风吹开一条缝隙,一线天光打在纪沉鱼的脸上,将那张苍白的脸划分出一条光两片影,有种病态的美感。 纪沉鱼的整个人都很精致,尤其有两处地方,贺言舒以前最喜欢。一处是修长的手,另一处是眼睛。 纪沉鱼有双非常美的眼睛,秋水桃花一样,灼灼有神,能看得人心扑通扑通地跳。 那双眼如今只剩下空洞。 房间里的气氛非常压抑,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外面看来波澜只是微微,却孕育着盛大的爆发。 纪沉鱼的内心很焦躁。贺言舒能感受到。 章一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推门让贺言舒进屋,贺言舒道了声谢,步伐放轻走了进去。 nora医生?丧失视觉的人其他感官都变得灵敏,尽管贺言舒刻意收敛脚步,纪沉鱼还是听到了声音。 其实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让你给我看病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尽管看不见,纪沉鱼还是把脸冲着光亮,伸手去摸那窗帘。贺言舒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你是贺言舒的学妹对吧,哦不对,贺言舒是他的中文名,你应该叫他kerwin。纪沉鱼笑笑,自顾自地道,听说你那天在街上参加游行,被他和amber救了。我真敬佩你,也很敬佩你正在做的事。 他也是善良的人,所以能和你成为朋友。纪沉鱼的手指摸着窗帘,就像在摸想象中某个人的脸,我太想他了,我本来就很离不开他,尤其是生了病,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你一定在笑话我,堂堂纪氏集团继承人原来是这样的。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外面的人经常说我顽劣,说我不堪大任。顽劣也就算了,认识贺言舒之后,又多了一项懦弱。 他低头自嘲地笑笑:我不敢去打扰他,只能叫你过来,给我讲讲关于他的事。随便讲点什么都行,只要是和他有关的,我都愿意听。我会按照时间,向你支付同等的酬劳。 等了几分钟,纪沉鱼还是没得到回应,试探地问了声:nora医生,你还在吗? 贺言舒长睫敛了敛,淡道:我不是nora。纪沉鱼,不要自我感动了,这样对你的病情没有帮助。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沉鱼的手瞬间攥紧身下的被褥,整张脸像纸一样白。他几近颤抖地循着声音回头,辨认着贺言舒的方向。 贺言舒?nora的助理,就是你? 贺言舒怎么会来?贺言舒避他如避洪水猛兽,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我。贺言舒道。 你,你是来看我的吗?纪沉鱼无措地摸索着站起来,往贺言舒那边走,我没事,我好好的,吃点药就好了,你别担心。 我没担心。贺言舒平淡道,作为前男友,我们的分手并不愉快,你纪沉鱼是死是活,和我贺言舒都没有半点关系。 我之所以来,不为自己,只为两件事。一是作为医生,我没能提前察觉到你的病情,是我的失职;二是你奶奶曾经让我关照你,你生了病,她在天有灵不会安息。 我会待到你痊愈为止,你病好之后,我会离开,一刻也不会多留。 贺言舒毫无感情的话像一盆凉水,让纪沉鱼从头冷到了心底。他脸上的期待褪下,被黯然代替。 这样啊。他喃喃道,僵立在原地。 是啊,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做了那些任性的事之后,还能换得贺言舒的担忧呢? 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当我今天没来过。贺言舒道。 纪沉鱼领不领他的情,他都仁至义尽了,他不会勉强别人,只想为自己求一个问心无愧。 愿意的,愿意的,你不要走。即使心痛难当,纪沉鱼还是飞快地说出了口。 贺言舒冰冷的话语和神情,对他来说和凌迟没有差别,这种相处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可他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推开? 即使贺言舒是带着刀来的,他也愿意拉他入怀,只要能离贺言舒更近一点,伤痛算不了什么。 他何其有幸,能让贺言舒对他还存有一丝愧疚和怜悯,就算是带刺的蒺藜,对他来说也是必须握住的救命稻草。 鲜血淋漓,死不足惜。 贺言舒成为了纪沉鱼的主治医师。 即使不方便,他仍旧没有住进纪沉鱼家,而是住在贺念秋家,每天按时去九曲花街的别墅查看纪沉鱼的情况。 个中原因,除了考虑声誉,更多的是顾及陈渭阳。陈渭阳肯让他替纪沉鱼诊病已是极大的让步,贺言舒很过意不去,自然不会做出更加伤害两人感情的事。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强迫症对自己有害无益,除了伤害身边的人也拖累自己,但他坚信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定的道路,有不得不做的事,需要为它买单。 纪沉鱼的病不好,他无法云淡风轻、视若无睹地去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非要有个终结,他希望他和纪沉鱼能一别两宽、互不相欠、各自安好。 那天,贺言舒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客厅里瓷器在地板上碎裂的声音。 屋里脚步声凌乱,有帮佣在忙前忙后地收拾碎片,破碎声还是一声接着一声。 贺言舒站到门边,就看到男人一手撑着楠木博古架,另一只手挥着导盲棍,将身旁的古董花瓶尽数扫到地上。 纪沉鱼在发脾气,没人敢劝他们都知道,纪沉鱼是却劝越来劲的性格,生气起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放任不管,他非得尽兴了才肯罢休。 不知是谁说了句贺医生来了,纪沉鱼才收回了盲棍,平复了剧烈的呼吸,冲着空气道:言舒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沉鱼,大清早发疯,好玩吗?贺言舒淡道。 刚刚有个人手脚太笨了,一时没控制住。纪沉鱼充满歉意。 屋里的众人都看呆了。这段时间纪沉鱼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只要有一点不顺心就会砸东西,可那是贺言舒不在的时候贺言舒在的时候,纪沉鱼比谁都要温和好说话。 贺言舒冷着脸把纪沉鱼拉到沙发边,任身旁的帮佣打扫地上的碎片:纪沉鱼,我问你,为什么要推后检查的时间?为什么把药丢在垃圾桶? 没有啊,我也想尽快去检查,但是最近下雨,我不想让你淋雨,就想着等天气好了再去。药我也有按时吃,有些是章一说快过期了,我就丢掉了,可能是我看不见,拿错了吧。纪沉鱼滴水不漏道。 贺言舒看了他几秒:你觉得我连你撒谎也听不出来吗? 纪沉鱼摸着沙发,拉住贺言舒的胳膊:言舒哥,你生气了吗?我听你的话,我去检查,你给我什么药我都吃下去,你别生气。 你有顾虑,可以告诉我。不想看我脸色,你就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好。 没有顾虑......我相信言舒哥,我会配合的。纪沉鱼再三保证,面上笃定,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内心的焦躁。 今天是下雨,明天是不舒服,纪沉鱼嘴上答应得好,却总能找到理由不去检查、不吃药,更别提手术了。 他尝试着不要人搀扶,自己靠着盲棍行走、绕过障碍。 很早就起床,摸着扶梯从一楼走到五楼,每个房间走遍,又走下来。贺言舒在门口看着,却从不开口说什么。 走得顺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纪沉鱼会磕碰到桌角,捂着腰吸冷气。 [术前检查已经预约好了,明天接你过去。]贺言舒在手机上打下一则短信,发到了纪沉鱼的手机上。 分卷(45) 之所以不当面说,是因为纪沉鱼一定会讨价还价。 他没空和纪沉鱼斗嘴了,他能看出纪沉鱼的情况不乐观,在他面前都是强撑精神而已。 纪沉鱼毕竟不是天生的盲人,只要贺言舒不说话,进了屋子他也听不出来。 他听到自己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摸索着拿出来,对着手机道:短信。 在他看不见的初期,章一就在他的手机上设置了便于盲人使用的各项功能,比如语言操控。他只要说出自己的需求,手机就会用扬声器将内容播放出来。 冰冷的机器女音念出了贺言舒的那条讯息,纪沉鱼愣了几秒,摸索着导盲棍将它拉长,直冲冲地往外走。 贺言舒眼看着他走偏,冲玻璃展柜走过去,来不急拦住他,便听到他嘶了一声。 猝不及防的痛像一粒小火星,点燃了纪沉鱼压抑已久的情绪,他暴躁地拿盲棍挥打着玻璃柜子,一下比一下重。 拦他,谁敢拦他,连柜子都挡他的路,他把挡路的都砸个粉碎! 玻璃承受不住这种强烈的击打,砰的一声碎了满地,飞溅的玻璃渣划破了纪沉鱼的衣服和手臂,殷红的鲜血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导盲棍被扔在一旁,发出脆响,纪沉鱼缓缓地蹲下去抱住头,控制不住地抽噎。 贺言舒,你就一点都不怕我会死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感情的治病机器 感谢在20210921 22:26:13~20210922 23:53: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手术的抉择 贺言舒面色沉重地站在几米之外, 终是忍住了去扶起纪沉鱼的冲动。 纪沉鱼需要冷静,他的出现只会让纪沉鱼更加歇斯底里,这会对病情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 之前nora问他, 等纪沉鱼检查结果出来, 他会不会考虑亲自替纪沉鱼做手术, 他没有马上给出答案。 现在, 贺言舒能回复nora, 他做不到。 酸涩的感觉是那样明晰,从心底直酸到嗓子眼, 再到眼眶。 贺言舒这才知道, 原来不只是走向一个人需要耗费力气, 有的情况下,仅仅是站在原地, 也能让人精疲力尽。 面前的男人, 曾经和他朝夕相对、亲密无间, 每个小动作,一偏头一蹙眉, 他都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和毫无交集的、陌生的病人相比,纪沉鱼终究是不同的。 纪沉鱼没有处理伤口, 重新捡起导盲棍,摸索着去开门。等他彻底把门锁打开, 贺言舒才意识到他这是要出去。 纪沉鱼在家里关太久了, 像他这么爱热闹的性格,一天不出去都会闷得发毛, 更别提生病以来寸步不离这个别墅。 有帮佣从屋里出来,想要阻拦纪沉鱼,看到贺言舒后犹豫道:贺医生, 您和纪先生要出去吗?要不要通知章先生。 贺言舒盯着踉跄而行的纪沉鱼,颔首:麻烦联系一下章先生,让他开车到附近街区找我们。 好的。 纪沉鱼走路,不算无头乱撞。他开着手机的语音导航,按照指引走。贺言舒控制着距离,缓步跟在他的身后,确保他的安全。 他充分的知道,一个人在激动的时候,独处是很好的方式,身边的人贸然上去劝说,很容易起反作用。 纪沉鱼看不见没关系,他能看见,大不了陪纪沉鱼走一圈,等纪沉鱼想通了,再带纪沉鱼回去。 纪沉鱼伸着导盲棍在面前的道路上探着,细长的棍子戳戳点点,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灵敏的听觉下,任何声音都被放大了数倍,车辆行驶的呼呼风声,路人说话的声音,都会让他一惊一乍,神经高度紧绷。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独自出门,是他没有尝试过的,身边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他想说话都没人能回应。 他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他无法验证,他也知道有多少异样的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是个瞎子没错,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不起。他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拢了拢衣襟。 纪沉鱼的猜测很准确,路上的行人的确都在看他这个相貌卓然的亚洲男人,竟然不能视物,真是造化弄人。 他停在路中间,胳膊上还有伤口,像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不乏有人想上前去询问他、为他排忧解难,可看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便没有继续了。 那男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人,显然是同行的。他的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两人一个冷冽俊美、一个温润如玉,加上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仅仅是站一块儿,都像有说不尽的故事。 谢谢。等眼盲的男人重新迈开步伐,后面那个男人经过的时候,他们便听到这样一句话,低沉悦耳,让人回味。 他们会走向什么地方?几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在心里发问,然后充满善意地想,这样好看的两个人,遭的罪已经够了,愿上帝保佑他们。 纪沉鱼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一个障碍物,摔了个狗啃泥。贺言舒的手悬在半空中,犹豫了几秒才收回去。 纪沉鱼就这么趴在地上愣着,摸回导盲棍紧捏在手里,半天没回过神。 他鼻头一酸,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滚到他挺。翘的鼻尖,滴落在地。 在大马路上哭挺丢人的,而且这种事是越想越丢人,万一碰到什么认识他的人,就更丢人了。 可他就是忍不住,贺言舒不喜欢他哭,他只有在外面哭。 他以前经常为了引起贺言舒的注意假哭,现在他真的伤心,却没有哭的资格了。 他已经够招人讨厌了,再哭只会更招贺言舒的厌弃,在贺言舒面前,他再害怕再焦虑,也只能忍着不哭。 他该怎么办? 纪沉鱼摸到路边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反复深呼吸把眼泪逼回去,继续往前走。这次他不再慢悠悠的,步伐变得很快,让贺言舒跟都跟不上。 为了保持距离,贺言舒眼看着自己被红绿灯隔在道路对面,而纪沉鱼直直地走到了马路中央。 前面似乎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交通乱作一团。车辆几乎不按照指示灯和地上划的线行驶了,堵得水泄不通。 纪沉鱼脱离了人行道,走到了车道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让他越发慌乱,紧握着导盲棍在车流里兜圈。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撞死个人根本注意不到。贺言舒也顾不得交通规则了,穿过车辆间的缝隙去找纪沉鱼。 也有不少行人在拉纪沉鱼,想提醒他所处地方很危险,更想确认他身上的血迹是被撞的还是其他地方弄的,可纪沉鱼的精神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一被人触碰就条件反射地挥舞导盲棍,恶声重复:别碰我!别碰我!你们是谁?走开啊! 纪沉鱼。贺言舒终于到了纪沉鱼的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纪沉鱼却马上退后几步,反手将长棍朝着贺言舒挥了过去。 说了不要靠近我!纪沉鱼暴怒道。 导盲棍的底端被粗糙地面磨得尖锐,在贺言舒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明显的伤痕,瞬间见血。 贺言舒摸了一下,感受到了面部传来的刺痛,不甚在意。 他快步走上前,夺了纪沉鱼的棍子,将他拉到身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是我,是我。 贺言舒!纪沉鱼空洞的眼睛里全是茫然,死死地拽上贺言舒的衣服,紧拥着他。 先出去,这里很危险。贺言舒揽着纪沉鱼的肩膀,一步一步带他走出了车流。 贺言舒!贺言舒!纪沉鱼抱着贺言舒,一遍一遍地喊着,像是想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贺言舒的心脏也剧烈地跳了起来刚刚的情形实在太危险了,他回想起来都后怕。 他不应该偷偷地跟着纪沉鱼,从纪沉鱼出门的那一刻,他就该拦着。 待在别墅虽然闷,但至少是安全的,他怎么可以让看不见的人在大马路上胡乱穿行? 你为什么出来?平复了一会儿,贺言舒尝试着去掰开纪沉鱼的手臂,却发现那双臂膀强硬得跟铁一样,用力也撼动不了分毫。 我想去你姑姑家找你。我收到了你的短信,我有话想对你说。手机上不行,必须当面。 我会去你家,你只需要等着我就行。 等不及......你不在,我每时每刻都想去找你。 贺言舒哑然,什么也说不出。 纪沉鱼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出门,原来只是想去找他? 什么话?贺言舒敛眸,现在我在你面前,你可以直说。 纪沉鱼将头埋在贺言舒的颈窝,似乎只有贺言舒的气息才能帮他续命。他的喉头艰难滚动,半天才说出口:我想问你,你真的希望我去手术吗? 不是我希不希望,手术与否都是你本人的意愿,我尊重你。贺言舒尽量保持客观。 你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如果你非常希望,我会照做。 贺言舒叹了口气:你是成年人,你的身体由你自己作主,其他人都不能帮你做决定。能告诉我,你的顾虑在什么地方吗? 之前诊治我的医生说,我的肿瘤目前没有继续发展的趋势,只是压迫了我的视神经,不会危及到生命......但开颅手术,有死亡的风险。纪沉鱼只把话说到一半。 所以你觉得,看不见,比马上死了好。贺言舒帮他说完全部。 嗯......纪沉鱼轻声,贺言舒,我,很怕死。 死亡对于他,其实并不陌生,从他很小的时候起,死亡便如影随形。 先是父母遇难身亡,然后是徐落病死,后来奶奶也离开了他。他比谁都要痛恨死亡、恐惧死亡,也一直都在努力地、张扬地活着。 他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追回贺言舒,死人是感受不到爱的。 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答应我的手术安排?贺言舒问。 我......纪沉鱼吸了吸鼻子,红了眼眶,我怕死,更怕你不要我。 你来的那天说,等我治好了,你就会走。我不想让你走,我恨不得自己的病一辈子都不要好,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 手术失败可能会死,手术成功你会离开,不手术又会让你失望,我的脑子里有一团浆糊,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贺言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纪沉鱼紧捏着贺言舒的肩膀,声音颤抖。 贺言舒望着面前这张痛苦的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人的神情,而不需要回避。 纪沉鱼,我已经有新的伴侣、新的生活了。你的选择,并不依赖于我。你把自己的生命的意义寄托在我身上,这责任太大,我承担不起。 纪沉鱼的脸色渐渐变得灰败,他缓缓地松开手,露出个自嘲的笑。 我明白了,不管我作何选择,你都不会回到我身边,是么? 贺言舒别过脸:你别想太多,先专心治病。 章一在路上堵了很久,终于在路边找到了贺言舒和纪沉鱼。 一看到贺言舒脸上和纪沉鱼胳膊上的伤,章一便惊呼:boss,你们被车蹭了? 不是,不小心弄的。纪沉鱼说着,扶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哦,吓我一跳,你们知道吗?前面出车祸了,听说撞死了个人。章一的语气就像说今天天气不好一样稀松平常。 纪沉鱼陷入了沉默是啊,在这个地球上,每分每秒都在死人。病死的、撞死的、自杀的、他杀的,死亡不稀奇,死里逃生才稀奇。 就连走在大马路上都能天降横祸,更别提他是有征兆地生病。要是他命里有此一劫,躲也躲不过。 自从贺言舒明确地拒绝他后,纪沉鱼便怏怏的,就连贺言舒并排和他坐在一起,他也没有搭话。 到了别墅后,章一才确定了消息原来在路上被撞死的那位,是纪沉鱼的美术老师,那个叫夏闻殊的小美人。 纪沉鱼听完,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一言不发。 贺言舒拿了药箱,重重地放到茶几上,引得纪沉鱼下意识循声望过去。 贺言舒居高临下地俯看着这个要死不活的人:下次再在路上横冲直撞,死的就是你。 纪沉鱼怔了一会儿:你不认识他。 我还有画没和他一起画完。上次回国之前,他还说要把贺言舒介绍给夏闻殊。 贺言舒坐到纪沉鱼身边,用酒精棉球帮他处理伤口,淡淡道:见过一面。 你去了隔壁那栋?纪沉鱼知道夏闻殊喜欢的姓傅的那个人把别墅买在他家隔壁,夏闻殊时常过去,这也是他能认识夏闻殊的原因。 贺言舒点头,想起纪沉鱼看不见,解释道:去出诊过一次。 你说,他死了,姓傅的会伤心吗?纪沉鱼的语气透着点悲凉。 贺言舒没回答,只道: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 纪沉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落寞。 陈渭阳拨了视频通话过来,贺言舒看了眼纪沉鱼,走远几步接通:渭阳。 言舒,在哪儿呢?你脸怎么了?陈渭阳好几天没看到贺言舒的人,本来是打来关心,却发现他脸上有伤。 贺言舒不在意地笑笑:我在纪家。脸上,是不小心划到了。 怎么搞的,被什么划能划这么深?都见血了。纪家怎么招待客人的,不行,我得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消下毒就好。 纪沉鱼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嘛,什么时候动手术? 贺言舒望了眼沙发上的人,那人端坐着紧捏导盲棍,显然是在偷听,他答应了,过几天去做术前检查。 手术没问题吧?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不过nora帮忙找的医生,应该可靠。 行,他动完手术你就走,听见了没?陈渭阳佯怒道。 听见了。贺言舒微笑。 分卷(46) 陈渭阳说完,舍不得挂电话,闷闷地来了一句:我想你了,别让我等太久。 贺言舒对着手机轻声:我也很想你。 挂了视频,贺言舒回去处理自己脸上的伤,纪沉鱼开口道:你和陈渭阳感情真好。 贺言舒对着镜子,淡道:过奖。 我是不是把你的脸弄伤了?纪沉鱼挪近一点,试图去摸贺言舒的脸。 贺言舒反应过来,纪沉鱼看不见,应该是听到了陈渭阳的话,才意识到他刚刚那一下划伤了人。 没事。反正纪沉鱼也不是故意的。 我让你受伤了,陈渭阳会不会很心疼。纪沉鱼嘴唇发白,如果是我,可能会把伤你的人打一顿。 贺言舒瞥了他一眼:不是每个人的情绪控制都像你一样糟糕。 半个小时后,贺言舒才发现自己高估了陈渭阳的情绪控制,他貌似正在外面和老友聚会,骑了辆摩托就赶了过来。 章一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陈渭阳把头盔从头上摘下来拎到手上,露出一头张扬的黑发,像是寻仇来的。 让我进去。陈渭阳一见他就莫名烦躁,不耐烦道。 你要找我boss的麻烦,我不能让你进去。 到底是谁找谁的麻烦?我的男朋友还在里面,倒是让他把人还我啊?陈渭阳的声音拔高,冲屋里喊道。 章一吸了口气,维持平静:贺医生是自愿过来的。 章一,你好忠心,你站在这里拦我,是纪沉鱼叫你这么做的?陈渭阳挑眉,半认真半挑衅。 章一的声音低下去,眸子无光:我本来就只是纪先生的助理而已,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是自己说了算。 我不想听你废话,你给我让开!陈渭阳正要推搡章一,门从里面打开了。 纪沉鱼站在门口,漆黑的瞳眸看着陈渭阳的方向。 陈渭阳一时间怔了神:你能看见? 纪沉鱼淡淡勾唇,转身进去:多谢关心,还没完全瞎,对某个方位的光能感知而已。 渭阳。贺言舒从屋里出来,陈渭阳马上越过章一,跑过去看他,言舒,你还好吧。 其实你不用过来的。贺言舒很无奈,却也只能任陈渭阳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自己。 两人亲密的行为,让纪沉鱼的心里很不舒服陈渭阳表现得就像和贺言舒是对被人从中拆撒的苦命鸳鸯似的,而他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可明明他才是先遇到贺言舒的人,陈渭阳才是中途插足的。 他坐回沙发上,装作屋子里没有这两个人。陈渭阳却来了劲,心疼地摸着贺言舒受伤的那半边脸,故意说给纪沉鱼听:不知道纪大公子多大的脾气,能让人脸上都挂了彩。这鬼地方多待几天,不知道会把人折磨成什么样。 渭阳。贺言舒神情严肃起来,扯陈渭阳的衣服,别这样说。 言舒,跟我回去吧,他明显不安好心。 是啊,我不安好心。纪沉鱼打断了他,警告道,我脾气真的不太好,我也真的不介意把对言氏的手段再对你家公司使一次,你话说完了赶紧走。 陈渭阳咬牙切齿:纪沉鱼,你真是个疯子。 对,反正我没几天好活了,我怕什么?纪沉鱼笑道,你想看好贺言舒是你自己的事,能看住算你有本事。我没有道德,不为你们之间的感情负责。 第50章 身上的淤青 要不是纪沉鱼现在看不见、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陈渭阳真想冲上去和他打一架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还理直气壮的人! 纪沉鱼,你刚刚说什么?贺言舒站在一旁,脸色渐冷, 如果你要对渭阳的公司不利, 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纪沉鱼敢对陈渭阳使横, 却不敢让贺言舒有一丁点不悦, 他的气势矮下去, 唇齿含糊:吓唬他而已。 陈渭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纪沉鱼也懒得再看他, 摸起导盲棍转身上楼。 把客厅腾出来, 贺言舒和陈渭阳爱干嘛干嘛, 他耳不听为净总可以吧。 在贺言舒的劝慰下,陈渭阳终于肯回去, 临走前又放了许多狠话, 让章一转告给纪沉鱼。 说是转告, 还不是章一受着跟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任何区别,哦, 还是有一点区别,他不能还嘴。 陈渭阳走了, 章一也跟着要下班,贺言舒看他低垂着眼帘, 脸上一片惨淡。 你没事吧。贺言舒习惯性地关心, 渭阳他脾气不好,说那些话不是故意想伤害你, 希望你能谅解。 没事。章一闷闷的,贺医生,我好像有点感冒, 想请几天假。能不能请你帮忙照顾一下boss,我会很快回来上班。 贺言舒知道做纪沉鱼的助理,薪资是高,可辛苦也是真辛苦。全年无休,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就算纪沉鱼半夜有事也得紧急就位,超人也扛不住。 尽管和纪沉鱼共处让他不免忧虑,他还是体贴地答应道:好,你不用着急,休息好了再过来。 嗯,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章一道。 季节性的飓风过境,一连几日,暴雨不曾停歇,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贺言舒得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结论,除了通过视觉直观判断,还通过纪沉鱼的手机每天外放出来的天气预报。 纪沉鱼不出门,却要听天气预报。 贺言舒起初也很疑惑,以为纪沉鱼是想出去玩,但当他出门,纪沉鱼摸索着递给他一把大伞的时候,他就知道纪沉鱼是帮他听的了。 我看得见,知道带伞。贺言舒想了又想,还是说了出来。 后面几天降雨量会持续上升,你还是别过来了,免得被困在路上。纪沉鱼轻笑着道。 你希望我不过来吗?贺言舒望着他。 纪沉鱼愣了愣,摇头:我希望你天天过来,更希望你住进来、不要走。 怕贺言舒生气,他又马上说,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愿意,所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当没听到吧。 那我就住过来吧。贺言舒平淡道,惊得纪沉鱼手里的导盲棍都掉了,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响。 下雨出行困难,我住过来,让医生到家里来给你检查好吗? 家里......他们会很不方便吧,还有仪器什么的,又大又重,总不可能搬过来。纪沉鱼话是这么说,却激动得手指都在颤。 那我开车陪你去?贺言舒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就像出外勤一样自然。 贺,贺言舒。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像个废人一样。连下雨都要你替我考虑,我只会给你添麻烦。纪沉鱼长睫低垂,修眉皱起,显得无比自责。 治病,是为了不再废下去,你家里那么大个公司,指望章一替你管一辈子吗?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嗯,我知道,所以我给他放了长假......我听你的安排,你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管我。 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好看的五官拧着,连帮佣看了都不忍心疼。 贺言舒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摸他的头发,悬在空中捏成了拳。 还好纪沉鱼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然他就会知道,他这副表情有多么容易让人动摇。 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知道了吗?贺言舒轻声。 嗯。纪沉鱼乖乖点头。 雨果然越下越大。纪沉鱼让人给贺言舒收拾出一间屋子,还按照他的尺码和风格新添了许多衣物。 贺言舒本想给陈渭阳打电话说一下这件事,却没打通。 那天之后,陈渭阳又打过来几次电话,语气倒是正常,通话时长却越来越短,打来的频率也在降低。 从每天通话,到隔一天通一次话,再到一周也接不到一个电话,贺言舒想,陈渭阳大概是很忙。 等陈渭阳有空再打给他吧,好好给他解释,他应该就不会生气。 纪沉鱼调整好最初的焦躁心情,开始重新管理公司事务。章一休了假,事情又多,他不可能完全撂手不管。 还好他是老板,不需要做具体的事,反正也是电话交流,只要脑子还能转、耳朵还能听、嘴巴还能说就没问题。 实在有些文件需要他阅读的,现在各种软件也很智能,用语音播放出来,慢是慢了点,但还算能解决。 他之所以能静下心来去做这些事,全是因为有贺言舒在身旁虽然贺言舒除了例行检查,一天也和他说不了几句话,但这个人只需要在屋子里,就能给他心平气和的力量。 贺言舒的意义重大,是存在价值远大于作为医生的实际功用的那一种。 搬过来的日子,贺言舒除了看电子书和电子期刊,闲来无事,也会在别墅里转转。不过只在公共区域转,纪沉鱼的私人空间他是不看的。 去年他第一次来,只进过厨房,印象里冰箱储存了许多食材,他当时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好。现在每天的饭菜有帮佣在做,他不用插手。 客厅也是他常坐的地方,不过没什么可看的,除了奢华就是招摇,一眼就能看出高昂的造价,纪沉鱼的审美就那样。 最感兴趣的地方是书房。 贺言舒走到书房门口,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离开尽管他很好奇里面有哪些书,但不经过主人允许,窥探人家的藏书终归是不礼貌。 看一个人的书单,往往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情和喜好,有种窥探内心的冒犯感。 贺医生,要进来看看吗?正好有个阿姨清扫完书房,拿着鸡毛掸子从屋内出来,看到贺言舒在门口犹豫,便笑着叫他进去。 不了。贺言舒笑笑,这是他的书房。 纪先生交待过的,家里的每间屋子您想进就进,每样东西想看就看,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 贺言舒有些意外,为难道:是吗?谢谢你啊。 不客气,您进去吧。 纪沉鱼的书房很大,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房和画室合为一体的房间。 一排排书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书籍,有金融类的、计算机类的,都是英文版,翻得比较老旧,可见纪沉鱼最常看这些。 也有文学类和艺术类的,幻想类居多,纯纪实的少,相比之前两类书页显得更新,也许是没什么时间看。 每排看过去,竟然还有医学类的。 贺言舒想起之前amber说,纪家的藏书室有小型图书馆那么大,如此看来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被搬了过来。 医学类很多珍本,用真空玻璃匣子好好地保存着,空出几本的位置,是纪沉鱼之前就拿给他、存放在他诊所里的那几本。 纪沉鱼显然是看不懂、也不会看这些医书的,寻常人能找到一本都很不容易,更别说搜罗来这么多。 替谁搜集的不言自明。 贺言舒挨个看了下封面和简介,转身去看画架。 画架上没有正在完成的作品,一张素描纸洁白如新,被人打扫干净了表面的灰尘,它很久没等来主人的光顾纪沉鱼看都看不见了,自然不会再握笔作画。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装订好的画册,贺言舒从头到尾粗略翻看了一遍,发现是纪沉鱼自己的画。 画作按照时间顺序排放。贺言舒在画画方面是个外行,只懂鉴赏不懂实操,却也能看出来前面的部分水平确实不高,他要很努力才能辨认出画的究竟是什么。 后面的部分,贺言舒再迟钝也能看出,画里全部都是同一个男人,不出意外就是他。 有学生时代的样子,也有重逢之后的场景。不得不说,纪沉鱼画艺不精,特征却抓得很好,五官的轮廓和弧度,就是贺言舒最常有的状态。 也有一些很露骨的画面,贺言舒只看了一两秒就快速翻过,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烫。 纪沉鱼每天都在画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他不进这个书房,是不是就会被瞒一辈子? 那种耻辱的姿势,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人体根本摆不出。 这一念头只快速在贺言舒的大脑里闪现了一瞬,就被他迅速清除他怎么还分析了起来?他和纪沉鱼早就不可能了。 他只有自我安慰:他在这事儿上的全部体验,全都来源于纪沉鱼,看到这种画面,第一反应只能想到他。 很正常。非常正常。 飓风移动得很慢,和以前三五天的那种完全不同,看着气流的轨迹图,每天只走一点点,十几天才完全离境。 雨停的那个晚上,月亮出奇得亮,白得泛蓝,荧荧地发着冷光。新闻里播报着哪里摧毁了几处房屋,哪里又失踪、伤亡了几口人,画面里是一片废墟。 不过纪沉鱼看不到这些惨状,只能听。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注意力却在阳台贺言舒在给陈渭阳打电话。 同住的这几天,贺言舒把话对他挑明了,他只是帮他治病,并没有其他想法。他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吵闹着要贺言舒离开陈渭阳。 他不知道他最终能不能放下,也许就像戒断反应,要彻底断了对这个人的念想,需要反反复复、长期的斗争,但至少贺言舒现在在他身旁,他能暂时麻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贺言舒挂了电话,坐到了他的旁边。 再听一会儿就该睡觉了。贺言舒道。 明天要去检查吗? 嗯,尽量休息好了过去。 好我知道了。纪沉鱼慢慢站起来,往浴室走去。 这栋别墅第一层和三四层都有浴室和房间,因为他眼睛的障碍,洗澡和睡觉干脆都搬到一楼进行。 帮佣提前替他放好了水,他只需要摸到浴缸的边缘,脱衣服进去就行了。 之前几天贺言舒在楼上,没有亲眼看到纪沉鱼进去过,今天他在外面看了会儿新闻,纪沉鱼便洗完出来了。 毕竟还没彻底习惯黑暗,纪沉鱼独自洗澡实在是有些局促和笨拙,人在这种情况下安全都成问题,就顾不上仪表和脸面了。 分卷(47) 他的腰间缠着浴巾,赤。裸着上身走出来,提着浴袍判断了一会儿正反,又接着找袖子从哪儿伸手穿过去。 贺言舒坐在沙发上扭头注视着,重点却不在纪沉鱼排列整齐的八块腹肌以及优越的人鱼线上。 纪沉鱼的胳膊上、腰上、肚子前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大大小小,很是明显。 纪沉鱼本来走路就冒失,平地都能绊两跤,看得见的时候尚且这样,更别提看不见了。 在今天之前,贺言舒真不知道他撞得那么严重。 纪沉鱼扶着墙壁摸进了卧室,贺言舒将医药箱提在手上,跟了上去。 这医药箱还是他上次给纪沉鱼上完药没放回原位的,就摆在客厅,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派上了用场。 笃笃笃。贺言舒站在卧室外,轻叩了三下房门,听到纪沉鱼说了句请进,才推门进去。 是言舒哥吗?还没睡啊。纪沉鱼已经成功穿好了那件白色的睡袍,坐到了床边,我正准备睡觉。 房间漆黑一片,窗外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没有开灯,纪沉鱼用不上灯。 贺言舒伸手将开关按亮,走到他的面前:你身上那么多淤青感觉不到吗? 啊。纪沉鱼摸了摸,又按了按,还好,不碰就不疼。 上药。贺言舒把一瓶药油递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让他接。 可我看不见,怎么上啊。纪沉鱼一脸为难,小心翼翼问,你可以帮我吗? 贺言舒一口回绝:你不是按着会疼吗?哪里疼抹哪里。 好吧。纪沉鱼失落地低下头,往手心倒药油,解开睡袍胡乱地伸手往里抹。 手法粗糙敷衍,弄得身上油腻腻的,还滴到了被子上,让贺言舒不忍直视。 有你这么抹的吗?把药油当身体乳?贺言舒无奈。 我怕有的地方没抹到。纪沉鱼瘪嘴,把药油瓶子一扔,算了,我不抹了。 别乱动,老实呆着。贺言舒皱眉把瓶子拿过去,坐到床上,动手帮纪沉鱼抹药。 他力度适中,用着非常专业的按摩技法,让药油充分地发挥作用。动作干净利落,不带有一丝情。色的意味。 纪沉鱼的呼吸却渐渐急促,喉头滚动,按住了贺言舒的手,哑声:够了。 纪沉鱼的手心微微发烫,有些灼人,让贺言舒迅速抽回了手。 他沉默了几秒,有点尴尬:以后走路小心点,早点休息,晚安。 贺言舒。贺言舒刚要起身,就被纪沉鱼拽了回去,动作强硬有力、不容拒绝。 放开,放......贺言舒轻斥了一声,纪沉鱼却罔顾他的挣扎,欺身上来,将他拥在自己和柔软的被褥之间。 贺言舒,让我抱抱你。纪沉鱼从背后抱住了贺言舒,轻蹭他后脑的头发。 纪沉鱼,你不要这样。贺言舒想拿开他的手,却做不到,只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们这样不合适。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抱抱而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是有男友的人,你的男友是陈渭阳,你不会和我在一起。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听腻了,别再反复说了。 我说了很多次,可你有一次是听进去的吗? 听进去了!听进去了!纪沉鱼的声音拔高,贺言舒,我要真想强留你,能有很多种方法逼他离开。他的公司现在好好的,他人也好好的,你说我听进去了吗?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可以!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绝对不破坏。你和他腻腻歪歪打电话的时候,我打断过你们吗?我可以全当作没看到,你愿意陪我治病,我就已经够满足了! 纪沉鱼说着,语带哽咽:贺言舒,我这辈子没有这么卑微过,也就栽你一个人身上。我可以不要男朋友的身份,不要你的爱,你的一丁点关怀就足够我高兴的。我已经这样了,你连抱都不愿意让我抱一下吗? 纪沉鱼,别说了。 我要说!我不说你怎么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呢?纪沉鱼紧抱着贺言舒,收拢手臂,你知道吗?和你一起的日子,我就像在吃一罐数量有限的糖。我又开始数剩下的糖了,吃一颗少一颗,有你陪伴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我别无所求。 贺言舒沉默着,没了声音,这比出声斥责还让纪沉鱼感到慌乱。 他微微松开了手,放贺言舒起来:贺言舒,等我好了,你真的会走吗? 贺言舒整了整衣襟,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会。 第二天,贺言舒带着纪沉鱼去检查,纪沉鱼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符合手术的要求,两边商量着定下了手术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有贺言舒的陪伴,纪沉鱼的紧张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紧紧地拉着贺言舒的手,将脆弱通过十指,完完全全地传递到贺言舒的心里。 不用怕。贺言舒安慰他,我去问问术前的注意事项。 嗯。纪沉鱼不舍地松开手,佯装镇定。 对了,过几天江沣结婚,我得去一趟。会有一天不在,你能顾好自己吗?贺言舒想到这件事,停下脚步道。 纪沉鱼的目光空洞,低声问: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第51章 同行去婚宴 跟我一起?贺言舒笑了声, 你和他又不认识,你以什么身份去? 我,是你的同伴。别担心, 我要去的话, 一定给他备一份丰厚的份子钱, 不会白吃他的。纪沉鱼踌躇道, 生怕贺言舒不同意。 贺言舒思索了片刻, 还是道:不太好,你过去没有理由, 我们一起到场容易引人误会。 纪沉鱼又不是他什么人, 两个人一起去参加婚礼, 人家不想歪才怪。 贺言舒自认为没法左右他人的想法,别人怎么看他都是人家的事, 他向来不会解释什么。 但他也没云淡风轻到毁誉由人的地步, 以他个人的见解, 在社会上活动,还是要爱惜名声, 尽量不要做出让人误解的事。 更何况他有男朋友,他和纪沉鱼一起出席, 让陈渭阳的面子往哪儿放。 纪沉鱼没再强求,却也没马上让步, 他坐在那里捏着手边的杂志, 由于太用力,杂志崭新的封皮出现了折痕。 检查完, 确定好手术日期,便坐车回去。 池宇在前面开车,纪沉鱼和贺言舒坐在后排。纪沉鱼似乎现在就开始担心手术的事了, 一直捏着贺言舒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任贺言舒怎么抽都抽不回去。 快到的时候,贺言舒接到了陈渭阳的电话,只好单手去接。 渭阳。电话接通,车也停了,纪沉鱼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开另一边的门走了出去。 他不想听贺言舒和陈渭阳你侬我侬,很懂得主动避嫌。 贺言舒看了纪沉鱼一眼,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下车:我刚陪纪沉鱼做完检查,定了下个月一号做手术,等他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可以陪你去看你妈妈了。你看要不要提前跟她说一声,约个时间? 陈渭阳那边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贺言舒以为是信号不好,把手机拿远看了下,又往开阔处走了几步:喂,渭阳,是你那边没信号吗?我怎么听不见你声音? 言舒。陈渭阳终于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好了,现在听得见了。贺言舒吁出一口气,我说我下个月就能有空见你妈妈,你看怎么安排时间? 我......我。陈渭阳欲言又止。 贺言舒察觉出了他的迟疑,其实他最近几次通话都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没主动问起,因为他想等陈渭阳自己说。 你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陈渭阳是顾虑这个,他可以理解。陈母的观念很守旧,不接受儿子有个同性恋人的事贺言舒也早就知道。他早就有心理准备,要彻底说服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慢慢作铺垫。 其实也,不是。陈渭阳结巴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郑重道:言舒,我们分手吧。 贺言舒沉默地望着前面,在他的视线里,纪沉鱼正站在别墅门口,虽然看不见,却还是直直地面对着他的方向,等他打完这个电话。 贺言舒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尽量温和:渭阳,我还能再争取一下吗?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忽视了你,你也一直都不能接受我的做法,但如果是这个问题,我想不是不能调和的矛盾。我来找你,我们谈谈,好吗? 言舒,你不用自责,是我不想继续了。我不想瞒你,我移情别恋了。既然你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我们就没必要维持这种貌合神离的关系了。 听了陈渭阳的理由,贺言舒吃惊之余,仍然很过意不去是他让陈渭阳寂寞太久了,又因为他的自私,让陈渭阳不得不被他的男友这个身份锁住,不能去追寻真正爱的人。 他也不得不承认,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对陈渭阳的确不够上心,他做得远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爱人。 对不起。贺言舒满心歉意。 陈渭阳爽朗地笑了:说什么对不起,是我甩了你,对不起你的是我,劈腿的也是我。都是成年人,怎么舒服怎么过不就得了。别想太多,你这人就爱道德绑架自己,得改啊。 非要计较的话,就当扯平了吧,我们都过好自己往后的生活,谁也不欠谁。 渭阳。贺言舒顿了顿,由衷道,希望你幸福。 你也是。陈渭阳的声音变轻,不要勉强自己,更不要被别人勉强,跟着自己的心走。 好。贺言舒正想挂电话,陈渭阳却喊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纪沉鱼在你旁边吗? 贺言舒看了不远处站在的男人一眼:在,有事? 能让他接一下电话吗?我有事找他。陈渭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 贺言舒不明就里地走过去,把手机递给纪沉鱼:渭阳找你。 纪沉鱼眉头紧皱,马上移开脸:不接。 他一想就是陈渭阳要骂他,陈渭阳前段时间经常打电话骂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纯骂他,他才不受这个气,总之他现在一听到是陈渭阳的来电就会挂断。 他不接。贺言舒只好对陈渭阳传话,你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我帮你转达。 陈渭阳为难地啧了好几声,才闷声道:帮我问他借一个人。 什么人? 章一。陈渭阳不自然道,我公司有个棘手的业务,他之前代表纪氏和我们接洽过,熟悉一点,我想借他过来帮忙。 贺言舒听完,心里明白了大半,点头道:好,我会替你转达,有结果了再打给你。 谢谢。陈渭阳道,那什么,你叫纪沉鱼别挂我电话了,我不会再骂他了。 这个,由他自己决定吧。贺言舒无奈道。 他找我干嘛?纪沉鱼拉住贺言舒的胳膊,一边带他进屋一边问,到底还是没压抑住内心的好奇。 他想借章一去他公司处理业务。 章一?纪沉鱼蓦地笑了一声,他还有这本事? 我也纳闷。贺言舒用手指点下巴,他们关系很好? 谁知道。纪沉鱼轻哼,借吧借吧,那个吞金兽,给他多少工资都不满足,我是养不起,让他把陈家吃穷了最好。 和陈渭阳分手,贺言舒并没有什么实感,甚至某天早上起来,习惯性地要和他道早安,临发送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了。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就像当时和梁溪分手,贺言舒的心里也充满了遗憾。但只是淡淡的、不影响生活的那种伤心,或许正因为他的这种理智和冷静,才让他的感情生涯如此多舛。 这次他有尝试挽留,结果也没奏效,他多多少少有点挫败。 挫败的何止他一个,就连贺念秋,也不能理解得很。 贺言舒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梁溪、纪沉鱼、陈渭阳,贺言舒的每任男友她都知晓。 她就不明白了,像她外甥这么优秀的男人,感情为什么不顺? 你看看人家江沣,当初和你相亲你没看上人家,说人家收不了心,结果人家比你结婚还早。贺念秋帮贺言舒整理着领结,忍不住数落。 是啊,还好我没耽误人家时间。贺言舒苦笑。 你啊。贺念秋摇头,若有所思,你和陈渭阳分手,和沉鱼有关系吗?你前几周住他家到底算怎么回事儿? 贺言舒没心力解释:姑姑,你就别管了。 没管你。贺念秋叹了口气,沉鱼这孩子也是命苦,老太太没走几天,他就生病了。老太太要是在,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他要是还能听你的话,你就帮着照顾点,咱们两家人好歹结识一场,总不能冷眼旁观。 我明白。贺言舒温声,姑姑,我和你想的一样。 换好衣服,带上礼品,贺言舒打算开车出发。推门发现纪沉鱼的车停在门口,池宇充当司机,amber坐在副驾驶位上。 贺医生。amber见他出来,下车帮他开后面的车门,腼腆地恭维他,您今天真好看。 纪沉鱼在后座笑了:有多好看。 走您身边能让您特有面子那种好看。 真可惜,我能看到就好了。纪沉鱼弯唇。 其实不光是贺言舒穿得正式,纪沉鱼他们三个也一点不随便,都是衣冠楚楚,车也挑贵的开,展示足了诚意和礼节。 车子进停车场的时候,宾客们都不免多看了几眼这种档次的豪车整个市也没几个人有。 分卷(48) 江沣把婚礼会场设置在一片草坪之上,白色的桌椅边上装饰着粉色的气球,路边还设置有自助的甜品、水果和饮料,氛围十分浪漫有情调。 宾客都到得差不多了,三五成群地举着香槟聊天,整个会场上空飘扬着悠扬的小提琴曲,让人心醉神悦。 不知是谁最先望了一眼,认出了到场的两个男人,大家的注意力就都往进场的方向聚集过去。 言舒来了。白城站在其中一桌前,笑呵呵地用胳膊肘顶了下身旁的朋友。 欸,他旁边那个男的不是新闻上经常出来那个么? 哪个啊? 反正姓纪!贼他妈有钱! 江沣的爱人也是abc,家里和江家一样都经商,此刻两边的亲家、好友都到了场,认识贺言舒的不多,认识纪沉鱼的却不少。 早听说纪沉鱼得了眼疾,脱离集团事务很久了,看到本人更让人感慨。 俊美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眼睛低垂向下,紧握着导盲棍前行。他身边的男人神情温淡寻常,并不在乎他人异样的目光,稳稳地扶着他将他带到座椅上。 江沣没料到纪沉鱼会来,瞠目结舌地过来,连招呼都不知道该怎么打。 还是贺言舒笑着打破了这个僵局,他把手中的礼盒交给江沣:新婚快乐。 谢谢。江沣笑着接过,递给身旁的男人,那个年轻的男人气质俊雅,跟着道了声谢,两人看上去很登对。 里面有我的一份,也有我姑姑的,她今天有点事过来不了,叫我替她来。 替我谢谢你姑姑。 不客气。 贺言舒送完礼物,amber马上捧着两个盒子上前,里面是钻石的男款饰品,项链、耳钉、手链都有,一式两份,是情侣款。 这是纪先生的心意,我们不请自来,叨扰了。amber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再大怒气的人看了都不忍指责。 江沣本来还记着上次的仇,对纪沉鱼这个不速之客有点不满,看着人家客客气气的,还带了礼物来,便不好意思赶人了。 他走到纪沉鱼面前,硬邦邦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谢谢你能来。吃好喝好玩好,人很多,我不一定都能陪得了,照顾不周的地方包涵一下。 你自便。纪沉鱼冲着他的方向点了下头。 你和贺言舒这是?江沣忍不住问。 他是我的医生,我是他的病人。纪沉鱼这次的回答,没有让贺言舒难堪。 行。江沣挑了挑眉,拍了下贺言舒的肩膀,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 纪沉鱼把身旁的椅子摸着拉开:言舒,过来坐。 仪式马上要开始了,是得赶快就坐。贺言舒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 婚礼的仪式大同小异,新人进场,在证婚人的指引下宣誓成婚,整个流程走下来很繁琐,但对当事人来说是很有仪式感、很值得纪念的一天。 仪式完毕,开始进餐。贺言舒和纪沉鱼这桌显然成为了婚宴的焦点,前后左右的人都不停地往他们那边看谁不喜欢第一手的八卦呢? 纪公子出来就是不一般,人家都是带一个男伴,他阔气,一带带了三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好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宾客们吃着饭,把纪沉鱼一行四个人当谈资。 这年头,哪个有钱人不风流,而且纪公子养情。人这事儿早就不稀奇了。应该都听说过吧,是不是听说过?有人冲身边的人确认道。 有江沣的朋友提出质疑:不对吧,我怎么从没听说江沣和他有过来往?倒是贺言舒,经常和江沣他们出去喝酒。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之前不是传纪先生在九曲花街包。养了一个男人吗?难道贺言舒就是纪先生养在九曲花街那位? 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愣了,马上有人否定:不会不会,哪个金主会跟着包。养的人出席婚宴的,我看人家俩人明明是一对儿,被捕风捉影地乱传成这样了。 确实确实,你这么说就能解释得通了。 纪沉鱼听着,唇边浮起笑意,贺言舒却充耳不闻,专心把食材里的羊肉、虾、鳗鱼挑出去,确认纪沉鱼可以吃了才放到他面前。 纪沉鱼摸着叉子吃了一口,皱眉:怎么全是草? 手术前要少油、少盐、戒辛辣,吃点清淡的蔬菜很好。贺言舒道。 那我不吃了。纪沉鱼把叉子撂下,独自生闷气。 那吃个鸡蛋?补充点蛋白。 鸡蛋不也是素的么。纪沉鱼不买账。 贺言舒来之前也不知道江沣的菜单里全是一些纪沉鱼不能吃的东西,叫一个大男人只吃素,也难怪纪沉鱼这么委屈。 贺言舒把自己面前的菜挑得和纪沉鱼的一样:我陪你吃一样的。等回去,我给你准备鸡肉和瘦肉好吗? 纪沉鱼听到贺言舒这么说,有点慌了,重新拿起叉子:言舒,我没有让你也不吃的意思。我不该挑三拣四的,你快吃吧,我听你的就是了。 贺言舒无奈地笑,他在这里吃得香喷喷的,纪沉鱼一个生病的人只能闻着什么也吃不了,想想就残忍。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他把纪沉鱼的盘子推近一点,抽了张湿巾替纪沉鱼把嘴边的酱擦掉,随便吃点回家。 临近术前,纪沉鱼的状态突然变得很平和,连贺言舒都觉得惊讶,不知道纪沉鱼到底是怎么调整过来的。 纪沉鱼每天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有时候还给凌霄花浇水。这种桔红色的花呈长筒状,攀附着廊架蜿蜒而上,成片的红灿如烟霞。 纪沉鱼看不见,却能想象得到,浇着水也能笑出来。 贺言舒站在廊外,看着那个白衣黑发的男人站在花架下,有些发怔。 纪沉鱼的睫毛又浓又密,在眼底投下阴影,侧颜含笑,轮廓优美不发脾气的时候,这人往往能露出很纯粹的表情。 贺言舒依稀想起来,当初决定和纪沉鱼在一起的时候,最简单的想法。 他喜欢纪沉鱼天真烂漫,这辈子不需要懂得很多事,就那么一路顺遂下去。 做错事有他包容,可以任性、可以不用反省。 不用动心忍性,不必增益其所不能,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被迫认清现实,但纪沉鱼不用走这条路。 可他最终没能完成这个童话,一路走来,纪沉鱼和他都改变了太多太多。 但在这一刻,贺言舒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面前的人不再是那个疯狂、极端的男人,而是因为一丛花、一束阳光就能轻易地笑出来的干净少年。 那个少年,曾经治愈了他厌世的心灵,给了他好好生活下去的动力。 少年和男人的影子在这一瞬间合为一体,他们身上蓬勃的生机,让他怀念不已。 贺言舒?你在吗?纪沉鱼听到他的脚步声,放下花洒,笑着冲他的方向道。 嗯,今天天气很好。贺言舒笑笑,走到他身边。 是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纪沉鱼仰头面对着阳光,闭着眼睛,整张脸白得发亮。 虽是笑着,却带着点苍凉:要是以后晒不到,还有点可惜。 别这样说。贺言舒制止他。 贺言舒。纪沉鱼轻唤了一声,弯下腰,把座椅上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这是我这几天拟好的文件,要是我手术出了意外,麻烦你帮我把器官捐出去,也算为医学事业做了点贡献。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局了。预警。 第52章 大结局 贺言舒接过, 挨个翻看,里面除了有器官捐献意向书,还有纪沉鱼拟好的遗嘱。 纪沉鱼名下的全部财产、地产归他所有, 所持有公司的51%的股份, 30%给他, 21%给章一。 我现在看不见是因为脑肿瘤, 眼|角|膜是完好的, 可以捐,其他器官能用的给需要的人用, 剩下的给医学院做实验。纪沉鱼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笑容苍白, 比在黑漆漆的地方被虫子咬好。 这遗嘱......贺言舒皱眉,想不通纪沉鱼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 纪沉鱼缓慢眨眼, 弯唇:别嫌30%少, 全给你的话, 公司那些股东够你烦的,让章一打理, 你拿钱傍身最好。 我不是嫌少。 贺言舒。纪沉鱼忽然正色,叫了他一声, 接受了我的遗产赠予,能一辈子不找其他人吗? 贺言舒道:怎么, 想用这笔钱, 买我后半生为你......为你守寡么?他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合适,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更准确的词。 不用应付公司的琐事, 平白无故获得亿万遗产独自生活,听上去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多少人为了钱谋杀自己最亲近的人,事业、家庭、地位, 有钱什么复制不了? 可以吗?纪沉鱼的语气绝望又期待。 你要真死了,我就带着你的钱找个年轻好看的男孩子结婚,反正你也没处知道。贺言舒淡淡道,你了解我,我这人向往家庭,相亲都去了好几次了,而且你和我什么关系都不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守着你的骨灰盒? 年轻好看的男孩子?纪沉鱼脸色恍惚,半晌后笑道,那也不错。 贺言舒没了笑意,定定地看着这个反常的人。 手术会成功,你别胡思乱想。贺言舒把文件夹递还给他,刚刚是说笑,我不要你的遗产,把遗嘱改了吧。 纪沉鱼喃喃:贺言舒,我不放心你。 他知道以贺言舒的能力,足够养活自己,还能成就事业,可他就是忍不住地担心,贺言舒这么温柔,被人害了怎么办。 曾经纪安吉为了保护他,积累了很多财富,他想把这份安全感全部交给贺言舒,万一他不在了、没人替贺言舒出头了,这些钱也能救急。 贺言舒,我放你走。不管我手术成不成功,都放你走。纪沉鱼的声音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就散。 贺言舒怔了怔,敛眸:原本就是这样。 他来的时候,两人不就说好了,只是治病,治完就走。 贺言舒没想到纪沉鱼会做得这么绝。那天之后,纪沉鱼的保镖就把别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入,包括贺言舒。 贺医生,纪先生说,做手术要剃头发,不好看。他不想让您看到他难看的一面,所以手术的这段时间,请您回避。amber在门外拦住贺言舒,对他抱歉地道。 他要一个人做手术?贺言舒有些讶异,另一部分说不出的感觉,是失落。 前几天纪沉鱼还紧张得不行,恨不得他寸步不离,现在却这样决绝。 他记得他和纪沉鱼讨论过人生最不能接受的、一个人做的事,包括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做手术等等。 当时他表示这些事他都能一个人去做,早就习以为常了,纪沉鱼却接连摇头:哪件都不能接受。 最不能接受的是?他问。 一个人做手术吧。纪沉鱼闷闷的,感觉会孤零零地死掉。 他实在想不到,纪沉鱼竟然会对他避而不见,主动去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事。 amber淡然一笑:贺医生,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劝纪先生做手术吗?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您的目的早就达成了。纪先生愿意还您自由的生活,承诺不会再纠缠您。 是啊。贺言舒自嘲地笑,目的已经达成了。 一连半个月,贺言舒没再见到纪沉鱼,诊所重新开张,他有了种重回原本平静生活的错觉,只是心里总像缺了一块儿,空空的隐隐作痛。 他时常会在替人诊治的时候失神,直到病人提醒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发呆。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纪沉鱼,纪沉鱼不愿见他,连手术都不让他陪同。 手术那天,他还是去了,本来是想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nora工作的医院。 操刀的是nora的前辈,nora在外面候着。 看到贺言舒来,她走过去,语带劝慰:刚进去没多久,他状态很好,你不用担心。 谢谢,我不担心。 nora很无奈,贺言舒明明脸都发白了,淡色的眸子盯着手术室上的灯牌,有长椅也不坐下。 我去给你倒杯水。 nora给贺言舒倒了杯热水让他捧着,贺言舒紧绷的神经缓解了一些。他就那样坐在外面等待着,连饭都没心思吃,路过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打量他。 他们见过的病人家属很多,有不当回事的,有哭天抢地的,也有担心得晕厥过去的,可很少见到贺言舒这样的。 这个沉稳温和的男人一言不发,面上没有表现出脆弱和慌乱,甚至能在熟人经过的时候得体地问好,可任谁都能看出,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个人,对他来说重要至极。 情感不外露的人的深情,就像一注暗泉,不示于人,却时刻充沛有力地流淌,能滋润他爱的人,护他爱的人。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手术灯暗了,纪沉鱼的麻醉还没过,昏迷着推了出来。主刀医生一脸欣慰和疲惫,对nora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没事了!nora欣喜地转身,却只看到走廊上贺言舒远去的背影。 看到纪沉鱼惨白的如同一个死人一样被出来,贺言舒强撑的情绪在那瞬间如决堤的水,将他淹没。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在外面的这几个小时,贺言舒仿佛跟着纪沉鱼得了重病,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放松下来一身冷汗,几乎站不住。 他走到外面,刚迎面吹到冷风,泪水便止不住地流出来。 他很久没这样放纵地哭过了,冷风吸进胸腔,让他的胸口生疼,他上气不接下气。 泪水滴落在地上,面前出现了一双男式手工牛皮鞋,贺言舒捂着嘴巴抬头,对上陈渭阳明亮的眼睛。 怎么了?纪沉鱼他......陈渭阳不敢继续说下去了,生怕再刺激到贺言舒。 贺言舒皱了皱眉,又是一行泪划下,喉头滚了滚:别乱说,他手术成功了。 分卷(49) 成功了啊!陈渭阳舒了一口气,好事啊,哭什么。你这样,好像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儿园的家长。 心疼都写在脸上了,有比贺言舒更夸张的人么?陈渭阳一边笑着一边在心里惨淡地想,纪沉鱼果然是不一样的。 对贺言舒来说,梁溪和他只能算是伴侣,而纪沉鱼是爱侣。 贺言舒爱纪沉鱼,远比贺言舒自己认为的还要爱。 贺言舒对别人的病痛能保持冷静客观,对纪沉鱼的却不能,不是简单的感同身受,贺言舒甚至会在心里将那伤痛放大数倍,却不对任何人说。 贺言舒拿出手帕擦干眼泪,轻咳几声:让你见笑了。 没事,我本来就是来接你的。陈渭阳耸耸肩,侧过身子将路边的那辆车露出来,章一坐在驾驶位上,冲两人按了按喇叭。 知道你肯定没开车来,送你回诊所顺便打听一下纪沉鱼的情况。 贺言舒看着外面的蓝天,比任何时候都要豁然开朗,而眼前昔日的交往对象、如今的挚友,也依然笑容爽朗。 他们经历了许多事,但都如过眼云烟。从容放下之后,或许能开启新的篇章。 谢谢。贺言舒望了眼医院的方向,往车边走。 不进去等他醒?陈渭阳指了指里面,他说是那么说,肯定想见你想得要死。 贺言舒笑着摇了摇头:不了。 岁月平静如水,日历一页页翻过,贺言舒在自家诊所过着他理想中的生活。 功成身退之后,放鹤归山,他不要纪沉鱼的钱、也不需要纪沉鱼的感激,治好病后各自回归本来的生活,道别都是多余。 比起惊心动魄的日子,寻常的时光好像过得更快,这一天和前一天没什么差别,马齿徒增而已。 这种日子过得越久,贺言舒越能想起从前的事来。 纪沉鱼、陈渭阳、章一、童小谣、苑敬。有些事只是在短短几天里发生的,却像把每分每秒都塞满了,他甚至能从头到尾清晰地回忆起来。 纪沉鱼的表情,纪沉鱼的话。 他身边没有纪沉鱼,纪沉鱼却无处不在。 喝牛奶的时候对面坐着的人,在大马路上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的人,大大方方向身边所有人介绍他、说他是他男朋友的人。 争吵和怨怼都淡去,剩下那些令他心动的点像夜里的星,在无人打扰的时候渐渐明晰起来。 当繁杂的人事都远离,贺言舒的生活变得简单他仿佛终于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在心里和纪沉鱼厮守。 当然,只是回忆中的纪沉鱼。 现实的那个男人感情太过强烈,他承受不住,只好远离。 但他也意识到,旁人不可能再走进他的内心了。 幸而孤独是他人生的常态心中有人,倒也不算绝对的孤独。 周末,贺言舒照例去贺念秋家看望她和贺栩,贺栩一见他就把玩具往收纳箱里藏。 小栩,又买新玩具了?贺言舒侧头看他,这几个以前没见过啊,你姥姥给你买的? 贺栩含含糊糊:没......不是新的......之前就有的。 什么时候有的? 几,几个月前,纪沉鱼身边的小章叔叔送来的。贺栩下意识看了眼贺言舒,舅舅,我没有找他要,是他非要塞给我的。他想要这个手办很久了,既然纪沉鱼坚持,他只有...... 贺言舒走过去,蹲到箱子面前,拿起那个玩具:他经常来看你吗? 也,也没有经常。贺栩吐吐舌头,我和他是朋友。 贺言舒翻转着玩具,发现有个关节像被什么卡着了活动不便,他迎着光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打开一开,是纪沉鱼的字迹。 [贺言舒。]是写给他的信。 贺言舒愣了一下,轻笑纪沉鱼这人,有事言舒哥,无事贺言舒,只要撒娇准没好事,但叫贺言舒的时候,往往是很严肃郑重的语气。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在完成我们共同的项目的路上。你或许不太看重那个项目,但是对我来说,它就像我们共同的孩子,是唯一能够联系起我跟你的东西。] [如果我有命活下来,我会好好完成它。] [你那天对我说的话,我总是想起。你说你要找个年轻好看的男孩子,和他共度余生。] [我总在想他会是什么样子。] [他笑起来会比我好看吗?他会不会对你使性子、和你冷战,和朋友出去玩不理你?] [会不会不愿意当众表达对你的爱意,甚至对身边的人藏着掖着你们的关系?] [就算他那样,你也不会生气吧,你的脾气是那样好。] [可我想想就难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就该用最好的来配你。我犯了太多的错,也有太多的毛病,只有真心不假。] [我怕没人像我这样真诚地爱你。] [贺言舒,我爱你,不论我在哪里,我都永远爱你] 短短的一封信,贺栩眼睁睁地看着他舅舅又笑又哭,在那里看了十几分钟。 舅舅,纪沉鱼写了些什么?他骂你了吗?贺栩战战兢兢。 没有。贺言舒轻笑,他在夸他自己。 询问了章一之后,贺言舒确定纪沉鱼在小凉村做产品试用调研,舒心app已经开始内测,如果没问题几个月后就能投入市场。 手术恢复以来,纪沉鱼一直在各地奔波,联系医疗专家,找寻试用的人群,项目的一切都亲力亲为。 这个项目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盈利的价值,而是贺言舒的心愿。 再苦再累,就算前期需要巨大的投入,他也甘之如饴。 贺言舒到李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只有李晓月一个人在院子里,她愣了几秒惊讶地走过来:言舒哥哥! 纪沉鱼到村民家里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贺言舒一来,她就知道他的意图。 贺言舒坐着等了一会儿,和李家夫妇寒暄着近况,听到背后哐啷一声响,他下意识回头。 纪沉鱼一身简洁的打扮,用来清除路边杂草的木棍掉在一边,直愣愣地望着贺言舒。 贺言舒站起来,侧头望着他笑。 头发长长了。他的语气自然,像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说着。 贺言舒。纪沉鱼的眼眶唰得一下红了,哽咽着不知说什么好。 李家人识趣地进屋,把地方让给久违的两人。 你,你怎么会过来。我们的项目马上要上线了,你,你可以试用一下,是按照你最喜欢的色系设计的,还有很多不足,你可以提,我叫他们改......纪沉鱼语无伦次,突然被贺言舒上前撞了个满怀。 贺言舒紧拥着他,侧头吻住纪沉鱼沁凉的唇,温柔地辗转,久久不松开。 纪沉鱼的呼吸渐渐粗重,一手揽紧贺言舒的腰,另一只手抬高,将他的后脑按向自己,加深这个缠绵的吻。 贺言舒。贺言舒。纪沉鱼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失而复得,而他把贺言舒弄丢了这么多次,早就不敢痴心妄想了。 墨蓝夜幕朗月高悬,而他的月亮,正站在他的面前,为他而来。 我不是在做梦吧。纪沉鱼紧紧抱着贺言舒,生怕这是一场虚无的幻影。 沉鱼,你看,没有光污染的地方,星星真的很多。贺言舒的声音清润,在夜风里显得非常温柔。 纪沉鱼转过身,和他并肩而立,抬头往上望:是的,数也数不清。 以后不要数糖了,我陪你数星星。贺言舒望着纪沉鱼的眼睛,那双桃花灼灼的眼里,同样有万千星河。 他爱的这个男人,幼稚敏感,有时候比小姑娘还要矫情,可他表白永远最大声,情话永远最甜,就连讨好,都用最笨拙最真诚的方法。 怕他伤人伤己,更盼他无病无忧。 普天之下,独此一份的真心,既然给了,便是一辈子的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后面有番外~有沉鱼言舒的,也有章陈那对的,还有苑敬小谣的 上辈子虐妻,这辈子写火葬场,这本文真的耗费了作者君许多精力和心血,尽量以最好的面貌呈现给了大家。能力有限,多有不足,谢谢大家的陪伴和包容! 这是一个关于生命和爱的故事,言舒曾经是对世界麻木不乐观的,而沉鱼充沛的生命力治愈了他,或许沉鱼这个人设在有些小天使看来太任性了,但对于言舒这个比较被动的性格而言,是有绝对吸引力的。 由于本人特殊的萌点,强受弱攻在我的文里出现频率很高,也不知道怎么改,有同好我很高兴,我也在尽量尝试更多的人设了。 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幸会大家~ 第53章 苑童番外:小童谣(一) 喂,师傅,您什么时候到啊,我就在路边等着呢。 十一从家里回来的第一天,童小谣逛完街,甩着手站在马路边,等着他的网约车载他去学校。 大一新生总是想家的,就算是短短七天的假期,他们也不会放过,会抓紧时间回去一趟,看看爸 妈。 感谢现在物流产业的迅猛发展,能让他摆脱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个快递发到学校,他只需要打个 飞的,就能实现自身的空手到,多么方便! 司机那边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颇为烦躁:现在是晚高峰,堵得很。你要么就取消订单,要么给 我加五十块钱,我就来接你。 童小谣一听,立马炸了毛:操,你这不是讹人吗?堵车的话平台会计空驶费,我凭什么要额外给 钱? 不给算了,不给不来。司机估计也不缺这趟单子,非常直接。 怎么给啊?走平台吗?童小谣烦躁地问了句。 走微信支付宝都行。 到了再给? 上车就给。 那我怎么确定你会把我安全送到啊,万一我上了车你又加钱呢?这司机,看上去就是会坐地 起价、趁火打劫的主儿。 磨磨唧唧,不信就取消订单,看这路堵得,我把话放在这里,没车愿意去你那边接你! 危言耸听!我要是打到车了就是你爷爷!童小谣呸了一声,挂了电话。 趁没超时扣费,童小谣取消了订单,顺便把司机的车牌照截了屏,给客服发过去投诉了一波。 童小谣对着手机恶狠狠:哼,敢惹小爷,小爷可不是吃素的! 他重新打车,发现自己的排位都百名开外了,而且附近根本没有车。他才沮丧地发现,司机说的 是真的。 早知道就把那五十给他了。 不过在那种司机的车上,安全很成问题。他一个人,细胳膊细腿儿的,谁也打不过,还是把狗命 摆在第一位吧。 他百无聊赖地等着,瞥见路边有个高个子男生。 那个男生大概比他高了十几厘米,衬衫牛仔裤配黑色背包,整个人的气质严谨中透着随性。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白皙的额头和修长的眉毛。 那对眉毛的形状很好看,像柳叶一样,不是寻常男生那种野生粗眉,而是干净有形,没有一根杂 毛。 九十月蒿草季,戴口罩可能是因为花粉过敏,童小谣想。 就算没露出下半张脸,童小谣也觉得这人一定是个大帅哥。 你排到第多少位了?童小谣走过去,侧头看男生的手机。屏幕白绿语音条交接他在和人 发微信。 男生下意识收了手机,皱眉回头,看着童小谣。 打哪儿来的路人,这么自来熟?别影响他撩妹。苑敬想。 杏眼的漂亮男生嘟嚷着嘴,举着自己的手机往苑敬跟前凑:我才排到第一百零八位,你要是排 得前,我们拼车好不好?你去哪儿啊? 我不和人拼车。苑敬冷淡道,摸出耳机,挂在自己耳朵上。 戴耳机,意味着想与外界隔绝,摆明了不想和童小谣一道。 童小谣沮丧地挪回去,开始在手机上搜索去s大最近的交通方式。 地铁,1.4公里,还没修到学校门口,不能直达,下了还得步行十五分钟。 公交,可以直达,停在比较偏的那个校门口。 童小谣权衡了一下,选公交。 但公交站又在哪儿呢?他来的时候好像见到过一个,有点印象,还在这条路上,不用拐弯。 于是,他便依依不舍地看了不理睬他的帅哥一眼,往记忆中的公交站走。 他才不提醒这人附近有公交和地铁呢!谁叫这人不理他! 等了十几分钟,公交终于来了,他急匆匆地扫码付钱,抬头愣在了原地。 那个那个,面前握着扶手的戴耳机听歌的男生,不是刚刚还被他甩在路上吗? 这人会瞬移? 童小谣睁大眼睛挪到了男生旁边,恐慌地反思前因后果,便听到自上而下的淡淡语气:刚刚路 边有公交站牌,你没看到? 哈?意思是他白走了一公交站的距离?童小谣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像个智障! 不是,好好修个显眼的公交站台会怎样?城市建设缺这点钱吗! 他趴在杆子上欲哭无泪,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他立马钻进去。 苑敬看了眼身边郁闷得要哭的男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小路痴,咋咋呼呼的,还有点可爱。 身旁的男生戴着耳机,看着车外的风景,他的眉宇间自有一副闲淡的神情,一看就很有涵养和家 教。 童小谣不禁看入了迷。 为了学生们能够净心学习,s大选址在较为僻静的区域,远离了闹市的喧器和浮华。 快速公交脱离了堵塞的车流,进入专属的道路,上了高架。 童小谣的视线经由苑敬的脸,延伸到车外的夕阳和白云,落到快速经过的一丛丛的鲜艳的三角梅 上。 回来的第一天,尽管一开始被那个恶意敲诈的司机弄得不愉快,可现在童小谣已经完全不放在 分卷(50) 心上了。 风景如画,人也如画,这座城给他留下的印象在不断变好。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窗外的景致抓拍了个够,然后偷偷地,调转手机,将镜头对上了苑敬的 脸。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在抓拍的最后一秒,苑敬回了头。 干!闪光灯怎么自己开了? 童小谣缩着脖子,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走远几步装作在玩手机。苑敬皱眉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 不明生物。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童小谣默念着,调出刚刚拍的那些照片。 当他放大最后一张的时候,竟然发现苑敬的眼睛看向了镜头,像穿透屏幕直勾勾地盯着他似的。 苍天啊,偷拍帅哥还被帅哥本人发现,怎么会有这么社死的事。 不过那双眼睛真好看啊,是凤眸么? 进入豆瓣哈组分享,再进微博你妈超话吐槽,转发一定不会出事的说说后,心安理得地玩手机。 到了s大新校区站,童小谣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再见都没和那个帅哥说就下了车。 再见再见,再什么见,再也不见才对! 等到了学校,领快递要报号的时候,童小谣才意识到他手机丢了。 救命!应该是他临下车系鞋带的时候,随手放在哪个座椅上,忘了拿! 童小谣坐在寝室床下的椅子上六神无主,连洗好的被套都没心思套。 也难怪他妈老说他,丢这丢那,怎么不把自个儿丢了。 啊,他真要把自己丢了倒好了,手机里还有他下的好多珍贵资源呢,丢了没地儿找去啊。 正当他哭丧着脸,寝室门口来了个陌生人,他第一反应就是他有新室友了。 之所以说是新室友,是因为童小谣已经和两个物理学院的一起住了几个月,另一张床位一直空 着。 那俩人刚出去吃饭去了,他由于丢了手机心情不好,没一起去。 他们这寝室,是两个学院分完寝室余出来的人混着组成的,不属于同一个学院。童小谣是轻纺 的,那俩哥们是物理的,这个,听宿管阿姨放假前说,是计算机的,之前的宿舍有调整,便到他们寝 室来了。 童小谣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搬寝室的,整个宿舍被塞满,感觉全家都来了至少来了九口人! 或许不是全家,只有一个老妇人看上去是奶奶的角色,其他人都像是保镖或者保姆一类。 一个脱了皮鞋上去铺床单,两个站在空地配合着套被套,还有一个下去买热水瓶打热水,再来一 个去充值电卡。 剩下的开了四五个大箱子,小心翼翼地往外拿生活用品:洗浴用品拿到公共卫生间、崭新的衣服 和鞋子收到衣柜、书籍摆到书桌的架子上。 而那个梳着长马尾、打着耳钉,相貌亮眼的男生就坐在那里,一颗一颗地吃着洗好的圣女果。 你吃吗?男生对他道,桃花眼扑闪扑闪,童小谣却只觉得害怕。 他摊上个小少爷做室友,会不会很难相处啊! 不,不用。童小谣往里坐了坐,为来来往往的人让路。 不喜欢吃?那你喜欢巧克力吗?纪沉鱼把包打开,往外拿小零嘴,还有奶糖、水果糖。 沉鱼,牙医说过,你的牙齿不能再吃糖了。纪安吉叹了口气,怎么又偷偷带来? 奶奶,我每天就吃一颗。纪沉鱼摇纪安吉的手,现在拿出来不是要吃,是要和新朋友分 享。 你告诉我的,sharing is what纪沉鱼冲他奶奶眨眼睛。 g.纪安吉撇嘴,拿纪沉鱼没办法。 吃嘛吃嘛,你爸妈是不是不让你吃外人的东西?我的糖里没毒,你放心好了,不信我可以吃一 颗!纪沉鱼走到童小谣面前劝道,可好吃了! 纪沉鱼。纪安吉严厉的声音传来,自己想吃不要勉强别人。 童小谣瑟瑟发抖,伸出手:那,来颗水果糖吧。 好嘞!这个水蜜桃味的最好,给你!纪沉鱼笑着往他手里放了一颗,回望了他奶奶一眼, 奶奶,我觉得他很好,我能和他成为朋友! 纪安吉和蔼地笑笑,走到童小谣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童小谣。童小谣怯怯道。 一个人回来上学的? 嗯,他们有事,没空过来。再说他都成年了,放个假而已,又不是新生报到,一个人来也没 啥, 你看看人家。纪安吉瞥了眼纪沉鱼,纪沉鱼马上吐舌,奶奶,难道你和我分开不会想我 吗? 纪安吉无奈摇头,想,给你的零花钱管够。 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 童小谣都看呆了这就是会撒娇的小孩有糖吃吗?要是他这么对他妈说话 他妈可能一拖鞋甩脸上:给老娘正常点! 嗯,他的泼辣随妈。 小谣啊,你是个自理能力很强的孩子,我们沉鱼被我惯得没名堂,好多事都不会做,今后成了 室友,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麻烦你照顾照顾他。纪安吉惭愧道。 我童小谣瞬间紧张起来。 要怎么照顾,自己吃饭洗澡会吗? 你看他留这么长的头发,自己也不会打理。纪安吉看着不成器的孙子,又叹了口气。 童小谣愣愣奶奶的意思是,要他替纪沉鱼扎头发? 一切收拾妥当后,纪沉鱼拉着他奶奶的手,又在门口黏糊了半天才回来。 童小谣把自己仅有的零食都堆到桌子上,往纪沉鱼面前推:这,这些给你。 大哥吃了他的零食,以后可不要欺负他啊!他会好好替大哥扎头发的! 童小谣承认,他这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欺软怕硬,要是纪沉鱼一个人来,闹了矛盾他可不会怂,就 算打不过,也非把那张美男脸挠成个大花猫不可,可他见识了今天的阵仗,便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成为 纪沉鱼的敌人。 纪沉鱼一个电话就能叫几十号人来,他小命没有保障啊! 打不过就加入好了,能屈能伸大丈夫! 我不要你的零食。纪沉鱼眨眼,不明所以。 我,我的手机丢了,等我买了新手机,再在网上给你淘你喜欢的。童小谣道。 你手机丢了?怎么丢的,怎么不早说?纪沉鱼关切道。 我,我落公交车上了。童小谣一想起来,又要哭了,我在公交上遇到了个戴口罩的帅哥, 就把手机忘了。 戴口罩,也能看出来是帅哥?纪沉鱼不敢相信。 他戴口罩的样子真的好帅啊。 童小谣六神无主,纪沉鱼稍镇定一点,他把自己的手机借给童小谣,让他先给爸妈通个电话,防 止被捡到的人勒索敲诈,然后问童小谣电话号码是多少。 问我电话号码干嘛?手机又不在我手上。 你傻啊,我给你的手机打电话,要是有人接,我就让他帮忙送回来呀。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童小谣刚升起一点希望,又被自己压下去,可是我的手机设置了静 音,没来电提醒,也没振铃。 你真的好傻。纪沉鱼呆住。 我怕上课有人给我打电话嘛! 没事,试看看,万一呢?纪沉鱼输入了童小谣的电话号码,两个人一起守在桌子前等待对方 接听。 苑敬打着游戏,忽然看进手边的手机亮了,显示了一个陌生号码。 这个手机轻轻巧巧,比他的小了四分之一,他一个手掌能握得毫不费力,还套了鲜艳的卡通手机 壳,跟女孩子的一样。 公交车上捡的,小路痴加偷拍狂掉的。 苑敬轻笑一声,加快了敲击键盘和鼠标的速度他不是不想接,只是他的游戏正陷入紧张时 刻,分不了神,他想着等结束了再给人打回去。 你电话亮了,不接吗?贺言舒正收衣服进来,看到苑敬桌上发亮的屏幕,觉得是有人在给他 打电话。 不是我的手机。苑敬的嘴角勾起弧度,贺言舒却满头雾水。 童小谣和纪沉鱼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接,童小谣直念叨:完了完了,捡到的人肯定 是想把我的手机刷机卖了。 纪沉鱼也不乐观,沉着脸: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 再最后打一次,实在不行,就只能买新的了。 行。 再打,对面的人终于接了,却没有说话。 童小谣冲着手机,紧张道:喂,大哥,你捡到了我的手机对吗?我的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能不能麻烦你寄给我,我把地址用短信发你。 对方仍旧没回音,纪沉鱼生怕他挂了电话,推开童小谣补了一句:你把手机还给我们,我给你五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