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这样对待初恋吗(纯百)》 第一章 褚念璃刚下高铁,还没走到出口时,包里的手机猛然响起了铃声。催命似的,她冷着脸,任手机吱哇乱叫,硬着头皮没去接。 本就吵闹的环境,燥热的天气,再加上手机铃声带给她烦躁,令她头脑昏沉了起来。什么也不愿意想,顺着人群出了站,到了津市东站的西广场。 九月份还很热。 一遇上毒辣的阳光,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开始闹腾,好在这会儿人群分流,周围稍宁静了些。她忍着燥热,慢腾腾地翻出了手机,在屏幕上划到了接听。 “到哪了,你这孩子,电话也不接,你要急死我呀。”电话那头,褚念璃的妈妈褚晓女士急头白脸一通话往她耳朵眼里钻。 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态度强硬:“让我回来干什么?说清楚。” “你郑叔说咱家公司有急事,想让你回来帮帮忙。” “胡扯什么?我一个做设计的,那破公司有什么急事非要我回来?做宣传手册还是倒闭横幅啊?”褚念璃毫不客气,把忍着的不好听话一股子往外倒。 褚晓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我听你那边声音是不是出站了,外面这么热,在哪个广场啊?妈妈就在西广场呢。” 褚念璃一听,脾气软了,“我也在西广场。” 褚女士拉着不情不愿的褚念漓进了车子,又连忙给她递了瓶冰水。 褚念璃拿着冰水,冷着脸说:“郑林好本领啊。”随即冷笑了一下。 “你郑叔真的是有急事求你帮忙,他骗你的事也没经过我同意,我已经骂过他了。”褚晓天生一副细眉软眸,看谁都自带叁分柔情。她这会儿又柔着嗓音与女儿说话,即便说出口的不是好事,也让褚念漓硬不起脾气来。 “他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连忙订票,在车上想七想八的,你电话就打来了,说你自己没事。幸好没事,但太可笑了吧,妈。”褚念璃又接着说:“想让我回来还不敢让你知道,是要卖你女儿吧。” “嗐,净瞎想,你郑叔不是那种人,况且我都跟他提过多少次了,说璃儿不结婚,不用操心璃儿的婚事。” 褚念璃没搭腔,后背往座椅上贴了个更舒服的地方,闭上了疲惫的双眸。 褚晓兀自笑了笑,抬眼看见了女儿额间散乱的头发,伸手理了理,指尖离开头发时,手一顿。 她想,她真是脑子糊涂了,这几年除了在打麻将上用点脑子,其余时候脑子差不多就像个摆设了。 连忙掏出手机,给郑林发微信:【你给我说清楚,你要让我女儿帮你什么忙?】 那边迟迟未回复,褚晓坐在驾驶位上也没开车,手抠着方向盘。 一下两下,她思考着,惴惴不安的心越来越强烈,从上午郑林打电话来解释了几句,但究竟要帮什么忙,她却一点都不知道,也一直没见到郑林人,就赶忙来高铁站接人了,万一郑林真是让璃儿回来结婚的,她得带着璃儿跑啊! 她连忙查账户余额,看着余额缓了口气,这几年她打牌收益颇丰,退休金也一直存着,余额还是可观的。老家昌市还有一套房产,她还是有带着女儿生活的资本的。 想到此处,她又看向褚念漓,恰巧对上了那双刚睁开的眼睛,那双眼里含着疲惫,又带着些许无奈,是个活脱脱的成年人。 她回过神,女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十几岁还在仿徨的小女孩,是能独自生活的独立女性。不需要她手上那点余额。 “妈,怎么不开车,去哪啊?”褚念璃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了点泪,给自己疲惫的眼眸中增了点亮色,一双眼睛看起来算是有精神了。 恰时,褚晓的手机亮了。 郑林回复:【晓晓,你也知道,今年外贸不好做,倒闭了好几家,咱家就是个小木舟,全靠明海这艘大船带着咱家,新上任的明海总经理,昨天下午特意来咱家公司,说想这几天想见见咱家璃儿,一起吃顿饭。】 褚晓僵着一张脸看完,扭头柔声对褚念璃说:“再眯会儿,妈妈回复点信息。” 褚念璃点头,又阖住了眼,心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郑林那龟孙要真是逼她结婚,她说什么都要跑,她妈要是同意,那就断交,统统断交。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触动了心里哪点,脑子忽然里冒出来了个念头,舒从筠是不是也在津市? 念头一起就止不住了,偶遇的场面想了叁个,开场白想了六个,越想越不得体,她痛苦地捂了下脸。 刚好褚晓拍了拍她,一张脸惊诧万分,“璃儿,你同学好厉害。” “啊?”褚念璃一脸牙疼的表情,显得摸不到头脑,正在被脑子欺负的她一时间思绪短了路。 “你郑叔说,你同学是明海的总经理,就是那个津市最大的外贸公司,和咱家公司有合作的那个,总经理同学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褚晓说完,自己都不信,又说了句:“老同学吃顿饭,需要郑林把你骗来吗?藏着什么猫腻啊?” 褚念璃关心点倒是没放在什么约饭的老同学上,“同学?和我同岁?二十七岁的总经理?”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家里有公司继承啊,我还在苦哈哈拿着月薪六千四的死工资,人家都能拿捏郑林的命脉了。” 褚晓呼了口气,“别急,妈妈问问总经理同学的性别。” 她忙去问了,郑林回复得也快。 “女生女生,女同学!你郑叔不是骗你回来相亲的,真吓死了,我都做好和你郑叔离婚的准备了。”褚晓女士一乐呵,眼尾细纹都跳跃了。 褚念璃静静地看着她。 褚晓心里一阵毛躁,智商又丢了,之前她也能看清问题根源,这会儿被“女同学总经理”的喜悦遮蔽脑子,竟是忘了最根本的矛盾点。 老同学约顿饭,需要藏着掖着吗? 还有,璃儿说的,肯定是公司被总经理同学攥在手里,郑林才会骗人的。 她脸色又是一僵,带着几分猜测,“你是不是读书的时候欺负过这个老同学?” 褚念璃“哈”了声,“我是那种会欺负人的人吗?况且,都不知道是谁。” “我再问问。”褚晓又开始按手机屏幕。 很快,郑林发过来两条语音。 “晓晓,我也实在没办法,总经理说只和璃儿吃顿饭,没别的要求了,甚至可以我们四个一起吃,总经理不让我说她的名字,她想给璃儿一个惊喜。” “总经理拿公司和明海的合约快到期来说事,这……赤裸裸的……又只给我了两天时间,让璃儿在这两天内到。我也实在想不到办法,才出了这个馊主意,晓晓,你和璃儿原谅我吧。” 两人都听见了,车里一时沉默。 褚晓把手机换到买高铁票的软件上,压着声音说:“这种藏头藏尾的饭咱不吃,妈妈给你买票,赶紧回昌市,公司的事你不用管。” 褚念璃看着车窗外来往穿行的人流,没吭声。十二岁那年父亲意外死亡,家里得了一笔抚恤金,叁年后,褚晓和郑林再婚,褚晓把抚恤金里抽出了叁万块钱用作褚念璃以后的学费,其余钱都给了郑林闯事业。 刚开始都挺好,郑林对谁都没脾气,能烧一手好菜,褚晓甚至还怀孕了,谁知郑林的事业没闯出来,赔了个稀碎,还想用那叁万块钱再试试。 褚晓当时就像玩老鹰抓小鸡里保护小鸡崽的大母鸡,褚念璃是她的小鸡崽,叁万块钱也是。 郑林软磨硬泡,褚晓也没松口,说着要离婚,还去把孩子流了。 褚念璃看着从手术室出来,脸色苍白的母亲,还有椅子上坐着的没用继父。她哭得抽抽搭搭,不知道能向谁宣泄此时的难过。 后来母亲的婚没离成,家里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郑林改了性子去给人打工,攒了几年钱,又去做生意,这次钱是自己血汗钱,格外珍惜,生意好好做了,又趁着外贸生意那段时间火热,小赚了一笔。 公司不火不热,但总是赚钱的,后来搭上明海这艘舰艇,公司搬到了津市。 当时褚念璃刚研究生毕业,工作也在昌市找的,不乐意去郑林的外贸公司,索性就留在了昌市。 她知道这几年母亲过得很快活,每次打视频,褚晓都笑呵呵,她妈开心,手里有钱,她虽没陪在身边,但心里也总是放心的。让妈妈过得舒坦是她最主要的事,为了妈妈,和藏头藏尾的老同学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她还会打110。 她按住了褚晓抓着手机看车票的手,顺手拿过手机,给郑林发了条语音,冷着声音说:“给我发吃饭地点,我和妈妈直接过去。” 下午四点多,倒也不是吃饭的点,只是褚念璃急,急着把事赶紧解决,好与不好赶紧露出来,她好快刀斩乱麻,否则在心里也是烦扰。 她本着那总经理同学两天内急着见她,现在这个点应该也会答应的。谁知,总经理果然是个繁忙的职位,同过郑林这个中间人传话,约到了晚上七点半。 褚晓女士本想着带女儿回家捯饬一下,褚念璃却直接拒绝了,“别了,这边又没放衣服,捯饬一下还得去买,不想为这种老同学花钱。” “哎,妈妈掏钱。再说,你这短袖运动裤虽然看着朗利,但也不太正式呀。” “唉别管了,我恨不得我脸色还能再沧桑点,让她看看我被折磨成什么样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老同学这么能作。” 最后两人开车去了目的地酒店,到的时候五点半,褚念璃先拉着褚晓进了旁边的商场喝冷饮,正值周五,中学放学得早,两个穿着校服初中生围在一起买完冷饮,在那讨论哪种果味的冷饮好喝。 褚念璃和青春洋溢的她们擦肩而过,紧了紧手里的青提汁,心里念了句:“青提味好喝。” 在商场难免会去看看衣服,褚晓让闺女试了好几件,越看越觉得闺女哪里都好,穿什么都好看。 店员看她们试穿得多,要买得也多。亲切着喊褚晓“姐”,实际年龄却比褚念璃还要小。 “姐,这大学生马上要开学了,带女儿来买衣服啊。” 褚晓笑呵呵地,别人觉得她女儿年龄小,她也不解释,好像她也被说小了几岁。 “姐,你女儿真好看,个高腿长,皮肤也好好哦,怎么保养的,我上学那会,脸上没少爆痘……”店员一个劲夸,店里没别的顾客,她这一通夸,又吸引来了两个同店的店员,四个人围在试衣间外,像试衣间里有什么大人物。 “没化妆也好好看,姐,你女儿不会是什么电影戏剧学院的吧!” 褚晓连忙说:“不是,我女儿学设计的。” “设计哇,美术方面的,听说美院里也有好多美女。”叁位店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褚念璃按在试衣间门上的手,不知道要不要推开。 好能夸,想必来这里的客人一定不少买衣服。 褚念璃听外间静了些,便推门出去了,刚好撞见叁位店员放光的眼神。 她尴尬一笑,转身回看镜子中的自己,都是小店员太能说了,脸还是那张脸,看起来人还有点疲惫。身材也还是那个身材,露肩绿裙只是更显得她皮肤白,除了这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她平时因为工作太忙不化妆是常态,也确实显得年龄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其中一个店员去给她拿了一个灯笼袖的防晒外衫,褚念璃含笑接过,往身上一套,更显得温柔大方,又内含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 “哇,我甚至想让你穿这身直接走出去,好漂亮呜呜呜。”店员一双眼亮晶晶的,十分认真。 褚念璃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有点犹豫,但一想一会儿的饭局,就又进了试衣间换衣服。 再出来时,褚晓把她觉得女儿喜欢的全买了,包括那条绿裙子和防晒外衫,褚念璃也喜欢,想着回昌市再穿。 第二章 母女二人也只有过年时能有十来天相处的时间,褚晓平时见闺女忙,格外心疼,又劝起闺女来津市工作。 褚念璃熟练地一摆手,把数次使用的话又甩出来,“吃青春饭的工作,在哪都累。而且我的学历在津市都不够看的。” 褚晓也没接着再说,她按每年两次的频率提,说不定哪次她闺女就愿意了。 快到七点时,母女二人把买的衣裳往车里一放。褚晓给郑林发信息问他们到了没,郑林让她俩先去大厅等一下。 两人到了大厅,有服务人员引她们过去坐着,服务人员是个年轻女人,穿着小西装,带着笑。 褚念璃坐下后,沙发旁摆着的一盆水培竹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好看,她想着回昌市后在家里养几株,便问服务人员:“你好,请问这个竹子叫什么呀?” “好像是叫富贵竹。”服务人员笑着回她。 一听名字,褚念璃笑了,“好名字,谢谢你。” 她一整天心情都不太顺畅,这会儿临到事前,也不想那么多了,笑容大大方方显露了出来,光彩夺目。 服务人员也笑意更深,“不客气不客气。” 褚念璃拿出手机想下单,落眼看屏幕时,服务人员的斜后方走过去了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 褚念璃的眼神跟着那黑色的裙摆飘了一下,望了眼女人的脸。可惜的是,她近视有二百来度,所以她眼里黑裙女人的脸是模糊不清。 但她能看见那个女人也看她了一眼,淡淡的一眼。 她们是有一个对视的。 褚念璃有些愣神,手指探进了包里,将眼镜盒取出。 那个黑裙女人站在离褚念璃七八米开外的电梯旁,按了上行健。 褚念璃动作缓慢,眼镜将将架在鼻梁上的那一刻,黑裙女人进了电梯轿厢,留给褚念璃清晰视觉的还是一截黑色裙摆。 她心里空了一处,神色凝重。 褚晓看出了异常,问:“看见什么人了?”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这孩子自从毕业,眼镜是能不戴就不戴,工作时,开车时才能屈尊降贵地戴上,眼里心里都装不了人。 褚念璃伸手取下眼镜,按紧了眼眶,“好像看见认识的人,不过没看清,不敢确认。” 那个名字在心底已经要呼之欲出了,不敢让她下断言的是时间,九年未曾见过面的时间。 “啊,那这个‘认识的人’,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褚念璃心一紧,干巴巴地回应:“嗯……高中同学。” 她舌头绊了牙齿,支支吾吾吐出了一句话:“妈,两个人要是九年没见过面,还能认出对方吗?” 随后,郑林来了,他来得风风火火,脚不沾地似的,催着二人上了电梯,褚晓二人都没什么好脸色,郑林边陪笑边说:“本以为总经理来得晚,刚才她发信息说已经到了。” 褚晓眼神这会儿不柔和了,剜他了一眼:“整日干得都是些什么事。” 叁人于十一楼下电梯,包厢离电梯近,刚走两步,褚念璃低声喊住了郑林,“郑叔,到跟前了,该告诉我,对方是谁了吧?” 她这会儿心跳极快,从没感受过的耳鸣充斥了她的脑颅。 不行,得自己问出来。 “姓舒,对吗?”她一说完,如释重负,眼尾已经散了一圈红色。 郑林轻微点头。 褚念璃的心似乎被攥成一团,不惊不慌,只觉得难堪。转身去按电梯下行键,已经亮起红色光圈的按键,又被她重复按了好多下。 郑林不明所以,想拦又不敢拦。褚晓也一头雾水,但她明白,她女儿不想见这个老同学,她得陪她女儿一起走。 电梯迟迟不来,褚念璃盯着电梯按键的红色圆圈,一直没挪眼。 直到身后传来了踏着高跟鞋的脚步声。 完了。 褚念璃咬了咬牙根,现在这种情况再离开就太丢人了。她就势放弃挣扎,脚下顿着,半死不活地转了身,朝眼前的黑裙女人看了过去。 尽管,眼中的那张脸还是一团模糊,但她知道,那人能看清她,她也了无牵挂地将一身的狼狈与疲惫展现了出来。 哪有人隔了九年见初恋能像她这般丢人。 舒从筠轻笑出声,声音绕在褚念璃耳畔。 “来了就要走吗?那倒不如不来。”说完,那人一转身,裙边轻轻地漾起幅度,迈着步子进了包厢。 纤瘦的背影烙进了褚念璃的心神上,她慢慢回顾着舒从筠刚才说过的话。她近视,听人说话的时候,看不清别人嘴动弹,自己就会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明白了。后来实在不想戴眼镜,这点小问题就渐渐被她忽视了。 结果今天这点小问题被她无限放大,她把收进耳朵里的那句话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好几遍,总觉得哪里没听清。 心跳如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驱使她快步跟上,那道包厢门几乎刚合上就被她推开了。 舒从筠入座的动作一顿,随后又站直,动作优雅地像舞会上的公主。 两人都没说话,褚念璃看着灯顶下模糊的舒从筠,一股熟悉的自卑感又从心口开始泛滥,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 明明刚才她还能直视舒从筠,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她无力地挺了挺背,心却自惭形秽地缩成了一团。她想:“她应该把那件绿裙子直接穿走的。” 谁知道她现在的这身轻便衣服,一路行来,有没有她自己看不到的污渍,有没有不好闻的味道。 好在身后有人解救她,褚晓推着她进门,入座时,她刚好坐了在了舒从筠正对面位置。 抬眼就能看见舒从筠的位置。 上菜的服务人员一个个进来,摆完菜又退了出去。 舒从筠和郑林说着生意上的事。褚晓在旁边会偶尔跟一两句,似乎没人想吃菜。无人注意时,褚念璃悄摸摸地掏出了眼镜盒,合盖时却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响。 周遭的说话声停了,她抬起脑袋,谁都不看,尴尬地笑了一声,伸手把眼镜架在了鼻梁上。 说话声又起,褚念璃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褚晓的信息:【你和你老同学什么仇什么怨?】 褚念璃打字:【记得我说我初恋是个女生的事吗?】 褚晓那边收到信息,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抬眼看了一下两位当事人。 褚晓可太记得这事了,褚念璃上高二那年,她的班主任越过学生,把电话直接打到她这了,让她来学校一趟,在办公室那几十分钟,待得莫名其妙,也没怎么谈小孩学习上的事,说了好几次,你家小孩和班里一个女生关系好得不得了,天天在一块,你这做妈妈的上上心,明年就高考了,别让孩子玩了。 她回家路上想了一路,就是想不通,女生和女生玩得好,交朋友,多正常的事啊,不能因为高考就不能和朋友一句话不说吧,老师怎么管七管八的。 多年后,她的宝贝女儿向她出柜,她多问了一句,谈过恋爱没。她这才领悟了当年班主任的良苦用心,那可真是百转千回的细心肠。 褚晓打字的时候都慎重了起来:【那你……欺负过她吗?】 【妈,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我以为我和她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了,她想起和我谈过恋爱就恶心那种。】 看见这句话,褚晓眉心凝重,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她那看人自带叁分柔情的眼眸往舒从筠身上郑重看去。 这俩孩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弄到这一步。 舒从筠注意到了褚晓的眼神,温和地看她。褚晓趁机转移话题,让她们别聊生意上的事了,先吃菜。 本来这顿饭,是两位九年没见面的老同学的“聚餐”,可两人却没对过话。 褚念璃嚼着菜,如同咽鸡毛,咽不下去不说,还挠喉咙。带上了眼镜的眼睛却又更不敢看过去,生怕她们会对视,会在无声中交流过往。 褚晓女士平易近人,舒从筠外表看起来是温和坚韧那一挂的,事业上虽是靠家族关系,但起码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挺受她这个年龄段的长辈喜爱,再加上她女儿对不起人家,她又对舒从筠多了些情感上的关心。 弯弯绕绕地问舒从筠谈恋爱了没。 舒从筠大方得体,毫不扭捏,笑着说了句,有一个谈了一年半的男朋友。 有人松了口气,心说,幸好这总经理没受情伤。 有人憋着气散不出来,等这话题过了,拿着包急里忙慌逃出了包厢。 褚念璃用了最拙劣却又最实用的借口,去洗手间。 她一早就想出来了,但褚晓女士借着温柔阿姨的身份,问了一些舒从筠生活方面的事,她想听,但她又像个怂鹌鹑,不敢接受一些现实。 有些难过。但她一早就知道舒从筠不是单身啊,她有舒从筠的微信,头像一看就是情侣头像的那种。她咬牙,像是要验证她的记忆一般,翻出了手机,点进微信,找出舒从筠的账号。 还是那个情头。 这九年,她除了能看见舒从筠更换的头像又或者昵称,再无其他,朋友圈是锁的,好友有没有删她不知道,也没验证过。 没验证过……她心思一转,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被删了那就被删,没删的话她也能找理由。 急匆匆点开了聊天界面,是发表情?还是发文字?她想了一会,想得脑袋发涨,手心出汗,索性洗了个手。然后决定都发,先发表情,再发文字。 可是人的指头有水的情况下,使用手机,是会发生意外的,可她实在太紧张了。 当叁个“便便”表情发送成功时,褚念璃一声惊呼,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挺好,原来她没被删掉。 舒从筠的眼睛扫了下亮屏的手机,脸色怪异地僵了一下,随即站起身,笑着对褚晓和郑林说,“念璃给我发信息让我过去一趟,叔叔阿姨你们先吃。” 她不慌不忙走出了包厢,目的明确,往这层的盥洗室去,她一进门,就见褚念璃正拿着纸巾擦拭手机。 洗手台旁的灯太亮了,她在门后找到了开关,一把按灭,最后只剩下了几盏装饰用灯,亮着昏沉的光。 昏暗下,褚念璃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我撤回了。” 舒从筠:“我看见了。” 她们重遇后的第一次对话,就在这昏暗的灯下,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舒从筠又走进了几步,越发觉得,褚念璃在暗光衬托下,像个大学新生。 “你……不要化妆,素颜很好看。”舒从筠开口。 褚念璃没吭声,若平时有人这样多管闲事,她不当面怼,也要内心骂回去。 她现在却毫无反应,只听着舒从筠发出的声响。 更近了,舒从筠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褚念璃只想躲起来,她颤着音问:“你在做什么?” 舒从筠:“看时间。” 颤着音的人退后半步反驳:“你只是盯着我的脸。” 舒从筠轻笑,自顾自走上前了两步,抓住了褚念璃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明明才笑过,声线却是冷淡的,没什么起伏,“让我看看你。” 褚念璃扭了扭身子,没挣开。莫名觉得舒从筠这语气像她平时去超市挑西瓜,还是那种一连两星期买了四个瓜都不甜,对西瓜毫无期待的语气。 “挑瓜”的舒从筠比她要高一些,力气也大一些。她几乎已经在舒从筠的怀中了,她抿着唇,垂在两侧的手动了动。 太近了,她闻着舒从筠身上陌生的香水味,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舒从筠奇怪,她也奇怪,她居然想……抱上去。 舒从筠接近了她的脸,呼吸扑到了她的眼皮上,痒痒的,随后她感觉到,舒从筠拿指尖戳了戳她眉心偏右的位置。 褚念璃一怔,她眉心偏右的位置有一个水痘疤,不明显,得挨得近才能看清,以前舒从筠也这样戳过她的疤。 她眼眶一热,心里发颤,伸手推着舒从筠的肩膀,推远了,有些无力地说:“你有男朋友。” “就为这把我推开?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会费这么大劲把你从昌市骗过来,”舒从筠后退,把洗手台的灯全打开,“你不妨再想,你继父的公司为什么会被明海看上,迁到津市。” 舒从筠:“你如果现在把我推开的话,会不会更解气?” 褚念璃头脑发涨,想贴近,又惊慌,她尽力去思考,然后真切地回答:“不会,我还是会因为你有男朋友而把你推开。” 舒从筠却有些惊喜地发出一声笑,眨了眨眼,情绪转变太快,在褚念璃眼中,像缺点脑子。 “你能这么说,我很惊喜。” 惊喜什么? 高跟鞋踏在洁净的地板上,发出脆响,舒从筠又贴过来了。 这次她依旧伸出了手,轻轻地搭在了褚念璃的眼镜框上,往下一滑,把眼镜摘了下来。 “不戴眼镜也很好看。”舒从筠歪了点腰身,胯骨靠在了洗手台边,视线和褚念璃对齐,看着她的脸看了一下,又抬手把眼镜给她架上了。 “戴上显年轻,还是戴着吧。” 舒从筠说完,便走了,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 褚念璃在眼镜被架在鼻梁上前,才透过镜框看清楚了舒从筠的脸。 她失神地看着舒从筠离去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没敢正面看舒从筠,不是暗自瞟一眼那人的侧脸,就是抬起眼皮装得风轻云淡地看一眼那人的下巴,拼拼凑凑也组不出全脸来。 不敢直视舒从筠,就只好暗自窥探。 而时间呢,促使人长大,消磨人的记忆。褚念璃在窥探中得来的碎片陌生地让她害怕,她回忆着刚才那人完美的妆容和略带侵略性的眉眼,与记忆中十几岁的初恋慢慢重合……不,不是重合,是侵蚀。一点一点侵蚀掉她记忆中,和梦中的那双温和的眉眼。 梦境再过虚幻,陷在梦里的人仍然觉得梦境很真实。 身处现实的人,接受不了事实,再真实也觉得虚假。 第三章 “聚会”褚念璃没有再回去,浑浑噩噩地下楼,去酒店前台开了间房。给褚晓发信息说她不回去了,今晚也不用管她,她明天就回昌市。 褚晓让她别急,没问为什么她没回包厢,反而问她了新买的衣服怎么办。 【发快递吧。】把字打完,她就去洗澡睡觉。 忙活了一天,脑子和躯体都是昏沉的,沾床就倒。却也没休息好,做了一夜的梦。 梦境和现实来回折腾她,睡睡醒醒,舒从筠和她的黑裙频繁闪回。 以往,她梦里的舒从筠总是十几岁的模样,就一天时间,她白天见到了长大了的的舒从筠,到了夜里,梦境里的舒从筠也长大了。 可梦里的自己还是十几岁。面对成年的舒从筠,同年龄的自己还要相形见绌地退后半步,更别提梦里的十几岁少女。 自卑与难堪将她打入缝隙。 上午九点半,褚念璃彻底清醒。刷牙洗脸后,捡起手机,消息提示烫了一下她的眼眶。 舒从筠发来的消息,褚念璃双眼一黑,颤颤巍巍。 -【不要回昌市,我有事找你。】 消息是早上六点发过来的,已经叁个半小时了。 褚念璃回她,【什么事?我们在手机上说。】 对面回得很快。 -【见面说,我让人去接你。】 褚念璃慌神,她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 她这边消息也不回了,急忙给褚晓打电话,然后飞奔出酒店打车回了津市的家。 褚晓见到她又惊又喜,忙问怎么了,褚念璃急着化妆,说得也含糊不清。 最清晰的一句便是,帮她把绿裙子拿过来。 她穿上绿裙子,犹如战袍披身,急忙问褚晓:“妈,好看吗?” 褚晓说了句好看,问她是要跟舒从筠出去吗? 褚念璃“嗯”一声,神情自若。 褚晓女士大惊,痛心疾首的语气,“啊,她不是有男朋友吗?怎么还总想着约你出去。听你说,你俩当时分手分得挺痛的呀。” 她该不会是想报复你吧。这句话褚晓没说,觉得舒从筠那张脸看起来不太像会报复人的人。 “妈你不至于一口气捅我叁刀。”褚念璃被她妈的话折磨地笑起来,她妈年过五十的中年人都看明白的事,舒从筠不懂,自己也上赶着找不痛快。 手机又接收了一条信息,舒从筠新发来的。 -【出来吧,我在你家小区门口。】 褚念璃一愣,回了句:【你怎么知道?】 -【猜测,你昨晚跟着你妈妈回家了。】 到小区门口时,褚念璃看见马路对面停了辆黑车。舒从筠穿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和宽松牛仔裤倚靠在旁,头发轻便地束在脑后。道路两旁的树木投下阴影,斑驳地洒在她身上。 褚念璃远远地看着,忽然意识到了昨天舒从筠的那句“看时间”是什么意思。 人脸上是可以体现出时间的,细纹是由时间堆迭的,一条条一道道,伤疤也会因为时间变淡变浅。她们二人,脸上的稚嫩不在,眼神中也不会再有少年人的热情莽撞了,怎么看都是被时间蹉跎过的脸。 时间悄然而过,人已经面目全非。 舒从筠也注意到了她,眼神直勾勾的。 褚念璃伸手摸了下裙子的布料,抬腿走了过去。 走进了才把人看得真切,舒从筠穿休闲装很减龄。褚念璃霎时觉得自己穿的这一身,像是要比舒从筠大了一辈。 不对,她又干巴巴地想,好像也没那么过吧。 舒从筠开了车子后座的门让她进去,褚念璃没说什么便坐了进去。舒从筠绕到另一边,也开门上车。 空气凝聚,焦灼。 舒从筠身上陌生的香水味侵略进褚念璃的鼻腔,有一股淡淡的菠萝味,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舒从筠在旁冷不丁开口,“你以前不穿裙子。” 褚念璃喉咙一紧:“校服有一套西装小礼服,还是穿过裙子的。”她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拉了下外衫领口,问:“现在这身裙子,不好看吗?” 有只手探到了她的手上,大拇指轻轻抚了下她的手背。 “好看,小礼服,穿起来也很可爱。” 这句话加重了“小礼服”的发音。 褚念璃的心猛然紧缩,头皮发麻,手一抬,把舒从筠的手甩走了。颤栗地咬紧牙关,逼出了一句话:“你有男朋友。” 舒从筠没理会这句话,“我不是说,你不要化妆吗?今天的妆有些浓了,还有……”她话音一转,“这个裙子看起来太成熟了,我喜欢看你穿显年龄小的。” 忍了又忍,褚念璃心里窝火,“你什么意思?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别互相耽误时间。” 越想越气愤,联想昨天眼前人所说的话,她化不化妆、戴不戴眼镜、穿着成不成熟与舒从筠有什么关系。 舒从筠依旧没理会她这有些冲的话,眨了下眼,睫毛细长,像两只黑色的小蝴蝶振动翅膀。情真意切地看着褚念璃的脸,仿佛注视着爱了十几年的人。 褚念璃被这眼神望着,心里发胀,有些酸。渐渐平息了心里的火,恍惚间,听见对面的女人开口说。 “念璃,别离开津市。” 舒从筠贴得愈发近了,鼻息扑撒在褚念璃的颈侧。 她叫自己念璃……褚念璃大脑崩弦。 但脑海里紧接而至的是“舒从筠有男朋友”这句话,在她崩弦处盘旋。 像昨晚在酒店里一样,褚念璃伸出手,道德感很强地又把面前的人推开了。 舒从筠重重地喘了口气,呼吸有点急促,“道德感这么强?你猜我会不会为了你和我男朋友分手?” 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褚念璃脸上散开,怒气也已显而易见。她从小就不是个温顺的性子,只是后来越长越大,脾气性子都被万恶的社会打磨过,愈发收敛,很久没有这么外露过了。 她破口而出,“恶不恶心啊。”随即开了车门跑了下去,过马路甚至没有在意车辆,飞快进了小区。像一只翠鸟一头扎进了树林。 舒从筠目视她的身影消失不见,像个精明的猎人放任猎物跑进自己设置陷阱,她低头打开手机,发了个信息出去:【可以准备了。】 褚念璃进家门后,神色惶然,直接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她虽然不在津市住,但这里总留有她的地方。 褚晓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回应她,她便没进去。孩子大了,愁苦都有自己宣泄的办法。 褚念璃坐在床边,揪着被子,泪止不住地往下砸,拿纸摁着眼角也止不住。她只是想到了人的性格会变,面容会变,却没想到会变得如此令人窒息。 下午的时候,她出了房间,问褚晓能不能送她去高铁站,她要回昌市了。 褚晓让她再玩两天,她摇了摇头,说还得上班。 两人下午两点到高铁站,两点半高铁发车,四个小时的时间到昌市。 褚念璃和褚晓告别,进了验票大厅。 排队验票时,有个津市本地的电话打进来。褚念璃接通。舒从筠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起,“念璃,你有东西忘我车上了,你从验票厅出来,我把东西给你。” 褚念璃起了一身冷汗,“你跟踪我?” 电话那边浅浅一笑,“什么话呀,快出来吧,见我最后一面。” 理智告诉褚念璃,自己没有任何东西落在舒从筠的车上,可她却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验票厅。 电话没挂,舒从筠说:“有人去找你,然后你跟着她过来。” 褚念璃冷着声问:“为什么不把东西直接拿来给我。” “不想见我最后一面了吗?”舒从筠的话像一根小勾子,褚念璃不舒服地挠了下脖颈,把电话挂了。 果然,她刚出大厅,一个高个子女人朝她直直走来,“褚小姐,请跟我来。” 到了广场西侧的临时停车点,还是那辆黑车,后排有一模糊的身影,坐在里面,走进了才发现不是舒从筠。高个子女人把后排车门打开,示意褚念璃坐进去。 褚念璃没进,快速地问:“舒从筠呢?” 高个子女人没回答她,上前钳制住褚念璃的双臂,就把她往车里塞,车里的那个女人,顺手接过褚念璃,把她的身体扶正。高个子女人直接上车,坐到了她的身侧。 整个过程兴许只有两秒,褚念璃没挣扎,也没出声。 脑子里闪回的全是,自己怎么就把电话挂了,没挂的话可以直接向舒从筠问候脏话的。 前面有司机开车,后面坐了叁个一言不发的女人。两个陌生的女人已经放开了对褚念璃的钳制。 直到司机停到了一栋别墅前,这是一处环水的别墅群,环境好,空气清新。下车的时候,褚念璃还听到了虫鸣声,她却只能感到窒息。 高个子女人给褚念璃开过别墅门后就和司机走了,就剩下了一直坐在车里的女人和褚念璃。 那个女人说:“褚小姐,我叫姚影,是总经理的助手,您以后就住在这里。” 褚念璃没说话,眼神疲惫地扫了一圈房子。 装饰家具都很低调,浅色风格,没什么特点。也没有生活气息,不像常住的地方。 姚影:“您一切的通讯工具我会拿走,不要出这间别墅,门口有监控。我会给您送叁餐,也会带人来给您打扫房间。” “这里的每间房您都可以睡,但总经理说,最希望您睡二楼右侧那间,请跟我来。” 褚念璃跟着姚影上了二楼,姚影走得快,先把右侧那间房门打开了,室内着光很好,布置也很温馨,和整个别墅的装修并不冲突。 褚念璃站在房门口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了,歇斯底里地怒道:“舒从筠你是不是有病。” “病”字重音,听得姚影抖了抖眼皮。门被重重合上,掩了褚念璃身形。 姚影尽职尽责地把话说完,“衣帽间里有总经理给您买的衣服” 褚念璃在房内,踉跄地走到了床边,倒了上去。 这间房的布置,和她在昌市的卧室一模一样。心里一阵恶寒,这是不是证明,舒从筠又或者舒从筠雇的人,趁她不在家时,潜入过她的卧室,拍了图片。而采买东西,布置,都需要时间。 舒从筠,究竟蓄谋多久了。 褚念璃从回忆中扒重点,忽然忆起舒从筠说:“你继父的公司为什么会被明海看上,迁到津市。” 叁年前吗? 褚念璃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又一直在大口呼吸着,被子表面被她的呼吸锤出一个柔软的凹面。 叁年前……而舒从筠谈恋爱是一年半前。 她是恨我? 还是想念我? 凌晨一点。 褚念璃趴在床上不安稳地睡着,心口又抽着疼了一下,她模模糊糊地醒了,身上黏腻,出了一身汗。将就着窗外冷白色的月光,滚下床,找遥控器开空调,走进浴室,把全身衣服扒了,冲澡,刷牙,最后哆哆嗦嗦地躲进了被窝。 又快睡着的时候,房门被拧动,轻微的响声吓醒了床上的惊弓之鸟。 门口蹭进来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是舒从筠。 两人在月光中暗暗对视,褚念璃一声未吭,手捏紧了薄被,舒从筠走近。 “醒了?”舒从筠缓声说,声音清冽,像刚润过喉咙的声音。她在床边坐下,注视着褚念璃的眼睛。 那双漂亮眼睛中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两滴水珠,褚念璃张了张嘴,先发出了声叹息:“外面月亮好亮。” 舒从筠看着那两滴泪,有些状况外。用拇指蹭了两下褚念璃的脸颊,把泪水蹭走,“月明星稀,就像诗里那样。” 床上的人扭头看了眼窗外,又转回来,水润的眼睛像玻璃珠子。褚念璃轻轻地缓了口气,她喜欢这种夜深人静的环境,可以将自己的脆弱和难以启齿展露出来,待到白天,她还可以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所以她开口说:“舒从筠……你知道吗?你是我心里高高悬挂的月亮。” 这句话说完,她清楚地听到,床边的那个女人呼吸声重了。那个女人急急地眨了几下眼,像是要驱走眼眶里不该有的情绪。 “你不是藏在我心底的人,我一直把对你的感情摆在心里的明处。”褚念璃说。 “那为什么不敢面对我呢?为什么想跑呢?” “是你不勇敢吗?”舒从筠又问。 她似乎心中很急,一句接一句,“我们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可就偏偏有些人因为自己的拧巴让我们分开这么多年。” “我说出来了,你承认吗?念璃。” 褚念璃呼吸急促,自己内心知道的事,被别人点出来后,她就如同没穿衣服被人看光了一样,尽管现在她真的没穿。 “紧张了?被我说中了?”舒从筠左手隔着薄被放在了褚念璃的胸口,想要感受她的心跳。 “你能将你的不喜欢,不愿意,不高兴都告诉我吗?” 褚念璃没回答,反而伸出一条手臂,挡开了舒从筠的手。 “小时候,你不告诉我,我总是得去猜你的心思,我很累,但我当时太喜欢你了,我没办法啊。现在我们都大了,你还要这样吗?”舒从筠带了些鼻音:“把你的不如意说出来,不会掉一块肉,不疼的也不丢人。” 褚念璃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条胳膊夹着薄被挡在胸口,目光没和舒从筠对视,掐紧了自己的手指,“以前不说,是怕说了,你会嫌我小题大做,我又想着我自己烦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再烦恼,可是我又控制不住情绪,凭白让你为我难过,对不起。” “但……我很清楚,”褚念璃脸色苍白,说话有些抖,“不要去妄想去改变别人,很难很难,就像你不喜欢我拧巴,我有时候拧巴起来我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现在我将我的不如意告诉你,那你是不是也要去做改变?我说的次数多了,你需要改变的地方也多,你会不会烦?” “舒从筠,我们、我们不合适的啊……方方面面都不合适。” 室内一时寂静,窗外有细小的虫鸣声钻进来。 “况且,”褚念璃的泪忽然涌上,不断地往下掉,“是你……先、先……” 她说不下去,泪流得更凶。 “别哭了。”舒从筠托着她的下巴,拭去她的眼泪。手指抚上了她含泪的眼眶,“你喜欢我。” “不合适就不合适,没关系。你喜欢我,离不开我,就别离开了。你要好好地在这里住着,不要想别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我们多见面,多说话。念璃,你喜欢我,对吗?”舒从筠在月色下环着她,哄着她,抚着她的发丝,在她的额间印上一吻。 声音轻柔地过分,像编了谎,织了场梦。稍微一分辨,褚念璃就能猜出,这是装的,可她还是禁不住这声诱惑,顺着这句话去想。 我喜欢你,对的。 但我能离开你。 第四章 天上的月亮万年不变,褚念璃心里那轮皎洁的白月,和她这个观月的人,都在朝着未知变化着。 凌晨夜里,褚念璃停止哭泣后,舒从筠便离开了。褚念璃一夜未睡,直到早晨,红着眼去洗澡,出来后进了衣帽间穿衣。 本来她以为舒从筠不想让她穿得成熟,衣帽间不会出现什么比较成熟的衣服。事实刚好相反,并不少。 她想不通,就把问题扔在心里某个角落了。 她惯会逃避着一切。上学时,写不懂的题扔到一旁,处理不好的感情甩在一边。长大了,工作上出点问题,涉及到了她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她才磨着自己去解决。现在又有感情问题要她处理,她又缩了。 舒从筠对她的目的不明,而她对舒从筠的感情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只好安慰自己,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在这里,权当放假了。 挑了黑吊带配短裤穿在身上,脚踩着软底拖鞋下了楼。她对环境的适应性跟强,不认床,不认枕头,在哪都能睡。不爱解决问题爱走一步看一步的生活方式运用在这里,既然离不开,她就能快速融入环境。 下楼时,姚影刚好进门,手里掂着早餐,褚念璃向她说了谢谢。 姚影很惊奇,褚小姐昨天还在苦大仇深地骂人,今天就能温和地向她说谢谢了。 她心里斟酌了一下一会儿要说的话,便开口,“褚小姐,您在昌市的工作,总经理帮您打过招呼了,会给您保留岗位。” 正在喝豆浆的褚念璃有些诧异地抬头,“还能保留岗位啊,这么好。” “不过不会发工资的。” “要啥自行车,而且我在这里住应该花的都是总经理的钱吧。” “是的。” 褚念璃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又问她,“能收快递吗?” “当然可以,您把快递地址填这里,快递到后,我会帮您取来的。” “好的谢谢你,还有两个事需要你帮忙。” 姚影:“您说。” 褚念璃:“昨天下午我本来是要回昌市,到站后,一般会给家里人报平安,但我手机在你们那,我妈没我的音信,会担心的。另有一件事是,我需要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把一些我在昌市的东西快递过来。” “我都会帮您转告总经理的。” 褚念璃冲她一笑,“谢谢你。” 中午的时候,褚念璃窝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电视放了个喜剧电影当背景音,吵吵闹闹的。 俨然已经把这个地方当她的度假圣地了。 别墅的密码门响起声音,在电视的背景音下,褚念璃毫无察觉,直到有阴影投到她脸上时,她才察觉到异样。 她一睁眼,就见到了站立在她旁边的舒从筠。 “醒了?昨晚没睡吗?”舒从筠把手里的午餐放到了餐桌上,轻柔地问了这一句。 褚念璃没搭理她这句话,对着舒从筠手里摆弄的午餐说了句谢谢。 舒从筠怪怪地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机,在褚念璃眼前摇晃了一下,像逗小孩玩似的,“不回答不给你手机了。” “睡得很好。”褚念璃平静地回话,像是真睡得很好。 她拿过手机后,点开了和褚晓的聊天话框,谁能想,昨天她被带到这里后,她的手机竟然还能自己和她妈聊天,连说话习惯,表情包都大差不差。 褚念璃抬头看始作俑者,那人也不羞愧,大方地对她露了个好看的笑容。 她将有些不舒服忍了,坐下吃饭。 川菜配米。 旁边那人离开了一下,又回来,往她旁边放了一罐可乐。 “听小姚说,你要打电话让朋友寄东西?” 褚念璃嘴里咬着米,含糊地“嗯”了一声。 “别麻烦你朋友了,我帮你吧,我让人去你家拿,明天就能拿回来,你要是让你朋友去拿再加上寄过来,得两叁天吧。” 褚念璃这次又忍不住了,把饭咽完,阴阳怪气地说:“没有钥匙就能进去的那种拿吗?” “哎,你要是同意了不就有钥匙了。”舒从筠支着下巴,瞧着褚念璃红润有光泽的双唇。 褚念璃僵着脸又不说话了,她陷入了自动“侦查模式”,会自动区别记忆中的舒从筠会不会做这种令人生厌的事,如果现在的舒从筠会,她就会冷眼相对。 “生气了?”舒从筠手指搭在餐桌上有节奏地敲着,有一种用筹帷幄即将胜利的感觉。 褚念璃蹙眉,“舒从筠,你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我要是有边界感,你还能来这里吗?”舒从筠伸手捞了一撮褚念璃垂在锁骨上的头发,视线却停留在了她裸露的肩上。 褚念璃注意到了,她往椅背上一靠,那撮头发就从舒从筠的指尖溜走了。 舒从筠神色恍惚了一下。 “吊带成熟吗?你不喜欢看我穿这种的吧?我今天穿了,明天还会穿,脏了当晚洗,第二天还要穿。”褚念璃转怒为笑,眼里漾着光。 舒从筠喉咙痒了一下,发觉眼前这个人真的变样了,她能在短时间内,在两人诡异的感情里游刃有余。 “我再给你多买几件。”舒从筠笑着说。 “好的谢谢,麻烦你不要打扰我吃饭。” 舒从筠离远了,专心地看起了自己的手机,时不时地打几个字,像是回工作消息。过了会儿,褚念璃被辣得有些冒汗,小声地“嘶”了两声,舒从筠注意到了,便问:“你该不会是和我赌气不喝可乐吧?” “谁和你赌气了?”褚念璃被辣的面色潮红,口是心非地说完,便伸手扣开了可乐,还是冰镇的,“我之前只是不辣。” “哎,真好,我记得你吃辣爱喝冰可乐。” 舒从筠托脸笑盈盈地看着被可乐呛到的人。 吃完饭褚念璃把垃圾收拾完,拿着手机给昌市的朋友关漪发信息,让关漪有空的时候去她家收拾点东西给她快递到津市。关漪是她的高中好友,认识十多年了,家的钥匙也给了关漪一份。 关漪也很快回了信息:【啊啊啊???啥意思?】 褚念璃:【一言难尽,我应该会在津市住一段时间,现在没办法说。】 【你啥时候去的津市?阿姨有事?】 【前天来的,等我有机会了给你讲。】她的手机不知道还会不会被拿走,就暂时先不告诉关漪。 关漪:【那行,我今天晚上部门有聚餐,明天中午有空,去你家拿。】 褚念璃回了个“亲亲”的表情结束聊天,把手机关了。 恰逢舒从筠站起来,褚念璃把手机放餐桌上,自己上二楼回到了卧室,闭眼躺着休息。 过了一会儿,门被拧开。她也没睁眼,感受到了那人的接近。 “手机给你送上来,以后不用给我了。”那人轻轻地说。 褚念璃接着装睡,随后就感觉到自己锁骨处一凉,手机的棱角顶着那里。 “没睡就别装了,我有话对你说。” 褚念璃掀开眼皮,望进了舒从筠眼里,又慢腾腾坐起身子。 “问你件事,你要认真回答,我要你心里面的答案,”舒从筠嘴角含笑,委身在床沿坐下了,“假如说,我没有做这一系列强迫你的事,你会对我这样冷嘲热讽爱答不理吗?” 褚念璃稍微想了一下,“我们大概不会遇到。” “嗯,有道理,但你没回答我的问题。”说话间,舒从筠把手机放在了枕边,闲出来的手又勾上褚念璃的发梢。 褚念璃低头看了眼正在玩她头发的手,心里酸沉沉的,“不止这些强迫……还因为你有男朋友。” 舒从筠手一顿,用指尖缠了两圈细发,明明是想把褚念璃往自己身前拉的姿势,自己的脸却靠了过去。 她眉眼处长得最为好看,十几岁时眼睛清亮,纯净得像两块琥珀,眉毛轻轻柔柔的,同眼睛互为衬托。注视着谁都是温柔的,好像不会生气一般。 现在被她注视着,就多了一层被攻城略地的侵略感,很怪,就像从头到脚,从躯体到灵魂都被这人扫视了一遍,羞耻和自卑一览无余。 “我有男朋友,你不喜欢吗?”舒从筠启唇,嘴边露出满意的笑容。 褚念璃喉咙一哽,已经气到没气了,攻城略地的侵略感此刻在她这里失灵。舒从筠每提一次“男朋友”都是在她敏感的雷区跳舞。她怂于面对两人纠缠错乱的感情不代表她会忍受舒从筠在她面前点雷。 道德感是什么东西,舒从筠都不要,她要来有什么用,她的皎洁明月都要自己堕落了,她还非得犯贱托举着吗? “你是要出轨?”褚念璃皱着眉,余光睨着舒从筠白净的脖颈,“舒从筠你是要和我……偷情?” 话音刚落,腰间被两只手臂缠上,那人的头也靠得更近,贴在了她的肩上、脸侧。两人静悄悄地呼吸,人体和气体交缠在一处。 舒从筠抱了她好久,才传来一声低笑,“是不是很刺激?” 哪里刺激了?褚念璃心里忖了忖,这里是舒从筠的别墅,还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又不是舒从筠男朋友的家里。 后背的手似毒蛇一般缠了上来,托住了褚念璃的后颈。舒从筠的身子也离了床沿,抬臀坐在了褚念璃的大腿上。 “不过,谁家偷情只抱着偷,太纯情了,不做点什么吗?念璃?”她一早就做了勾引人的姿势来了,腿心贴着人家腰腹间单薄的布料,片刻就能渗过去体温。又扬手拨了头发,露出一侧白嫩的脖颈,只等着那人过来印上痕迹,咬破皮肉。 “来,咬这里,”舒从筠调笑着,凑了脖颈到褚念璃的嘴边,“咬出痕迹来,我就去让我男朋友看看,他要是生气了,和我分手,我就来找你当我女朋友,行不行?” 舒从筠只听耳边一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冷哼,臀下的身体僵硬,紧绷着,随时要爆发。腰身被扣紧,一只手绕到她的背后,从衣摆钻入,焦急又笨拙的动作,引她发笑。 “又解不开了?”她红唇微启,贴着褚念璃的耳垂,轻轻地呼吸,反手撩起衣服,顺着那只在她后背的手臂而上,“我帮帮你。” 胸前一空,文胸的束缚在两人携手下轻易化解。 “你和小时候一样笨蛋,非要我帮你才能解开。” 舒从筠眼睛泛着水光,望着褚念璃逐渐涨红的脸,凑过去亲了下。 身下人一直不说话,想要解的文胸解开后,手也未曾乱摸,只是虚虚地在她的背后贴着。被亲后面容上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小腹的紧缩,被舒从筠捕捉到了。 舒从筠也没再说话,自顾自地脱衣服。 她很兴奋,额间渗出了细汗,眼眶也在迎合着这份激动,身下更是一片黏腻。她找回了许多十七岁时的感觉,虽然十七岁时她不曾有这般大胆,但褚念璃没变。褚念璃和以前一样笨,不管是单手还是双手都解不开她的文胸,笨得要她的帮助。后来文胸就成了褚念璃的一个执念,只要她们有做爱的意思,再忙也要先解文胸。 太美好了,舒从筠笑着在细微处观察着初恋的一举一动,生怕和自己的记忆有什么差错。 单薄的衣服褪去,白软的胸口处挂着浅灰色的文胸,她勾着褚念璃的头覆了上去。 “好闻吗?” 回答她的是褚念璃更加急促的呼吸。 “念璃……哈……好痒,”湿唇触到了她的软肉,她拥她更紧,“给点反应呀念璃,文胸解开了,上衣也脱了,是先咬你嘴下的肉,还是先咬脖子?” 第五章 先咬哪里? 褚念璃在喘息中想着。 这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还知道她最讨厌什么和最在意什么。 她讨厌自己没安全感,斤斤计较舒从筠今日又和哪个男生讲话,又对哪个男生露出过笑容。 她在意解不开的文胸,在意舒从筠在她们做爱前有没有郑重地吻她一下。 她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患得患失的可怜虫。舒从筠把她的年少时光占据得满满当当,直到二十七岁了,她还把自己困在其中。 我真恶心,褚念璃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要是不选,我替你选。”舒从筠一手捧起褚念璃的脸,一手摸到腰间解裤子。 她为了不压着褚念璃,别别扭扭了好长时间,才把裤子脱到腿弯,想完全脱下,就不得不离了褚念璃的脸,坐到一旁脱,可她又舍不得这张脸。 “……念璃、念璃……帮帮我,你帮我脱。”她软着声音,亲吻了好几次那张唇,就是没有深入。 “你的选项里没有脱裤子……”褚念璃眨眼,胸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漂亮的锁骨勾着人的眼睛往上看,吊带摇摇欲坠。 “没有吗?”舒从筠贴上褚念璃的锁骨,拨下吊带,“可我喜欢你口我。” “喜欢……喜欢你用嘴,很舒服。”这是多年前,舒从筠含糊着说出来的。褚念璃喜欢自己的初恋对自己做出任何良好的反应,帮她带早餐可以听到一句好吃,自己用嘴吃她身下的嘴,可以听到一句喜欢、舒服。 取悦对方——是她在情事上放在第一位的。 她如今又受到了鼓励,探手过去“共渡难关”。腿心对着她大开,如一只拉拽着她堕落的魔手。 薄薄的内裤已经被渗透出了一大片深色的水痕,显着与旁处不一样的湿度,在暖色的光线下惹人燥热。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窗帘一直拉开着,天光大亮。 褚念璃面容一僵,连忙下床去拉帘子,衣衫不整地背对着舒从筠,心跳快得一时缓不过来。室内未曾开灯,瞬间暗了下去,声音也静了,仿佛屋内不曾有过两个白日宣淫的人。就在她转身去摸灯之时,忽然被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环住了。 肌肤相抵处好热。 蛊惑人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念璃,我帮你把我自己脱干净了,再来帮帮你。” 黑暗中,褚念璃仿佛多了一层保护壳,她顺从地被舒从筠扒光,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床边靠。 “洗澡……” “一起。” 房间布局和褚念璃的卧室一模一样,她在黑暗中领着舒从筠闯进浴室。温热的水浇在身上,细汗与紧张一扫而空,两人互相迎着对方的唇,试探性地亲吻。 眼睛顺着水流的轨迹轻阖,呼吸缠绕,心脏跳得厉害。 好软,哪里都是软的。褚念璃收束手臂,紧密地相贴。两人像渴了多年的旅人,遇见一汪月亮泉,浇灌了心灵,补充了身体所缺的水。 “帮我洗。”舒从筠出声要求,声音很低,带着喘气声。她说完,就执起褚念璃的手往自己的私处探。 她站得不直,一只手的手肘支着墙,后背空着,嫌瓷壁太凉。右腿又勾着褚念璃的小腿,一副欢迎眼前的女人来蹂躏她的样子。 好容易摔倒,好容易被进入。 热水蒸汽熏红了褚念璃的嘴唇,湿哒哒的,她自己露出舌尖舔了一下。 被人牵制的手指到了一处温热滑腻,同一时间,她的指尖也被“舔”了一下。 一声低喘,钻进了褚念璃的耳朵,耳垂又被舌尖轻舔了一下。 “熟悉吗?” 问题随着笑声流出,气息扑到了褚念璃的耳廓。 好痒。 褚念璃摇了摇头,用肢体语言回答了问题。 熟悉女性的身体构造,却对舒从筠这个人感到陌生。她曾经来过,曾经紧密相连过。但又都是曾经,她们随着年龄增长,变化从里到外。 花洒被一只手关掉,水流不再降落,身子没了液体水的滋润,好似再没了遮挡,紧密地贴在一起。 褚念璃蹙着眉,心里有些难过。这份难过来得突然,极速地占据她的内心。 ……舒从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动作?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放得开?还是说这份放得开不止对着自己。 褚念璃目光迟疑着挪到了舒从筠脸上,被人牵制的手指没有动作,整个人都有些呆呆愣愣的。 对啊,舒从筠有男朋友。 “喂,”舒从筠微眯着眼,捏了一下她手中的纤指,“想什么?” “我……”褚念璃眨了眨眼,一滴水从眉毛那里滑落,不偏不倚,滑到了她的嘴角,嘴巴像是被这一滴水黏住了。 锯嘴葫芦。 舒从筠看着眼前人,眼神中的炽热冷了下去。牙齿磨了一下嘴中软肉,表情不太痛快。 她将腿一松,兴致缺缺,撩了一把湿发,要甩手走人。 变脸变得真快。 刚走半步,腰间忽然被一只胳膊拦住。她这会儿双腿直愣愣地站着,表情冷淡。 那只胳膊细瘦,连带着人,一看就是没好好吃饭的身材,倒还算有力气,却不强硬。成熟的身体往前,贴上了舒从筠的后背。 褚念璃没有说话,动作轻柔,嘴唇蹭着舒从筠的脖颈,偶尔吸吮一下。密密麻麻的刺激,腰间的手掌上移,覆上了一对胸乳。 轻拢,慢捻,揉擦,捏弄。 舒从筠舒服地仰了仰脖颈,优雅得像浮在水面上的天鹅。 换做以前,这些举动属于褚念璃的无声道歉。她就会问褚念璃为什么会别扭,为什么她要走了才知道阻拦。现在她觉得没有必要,她对褚念璃的一切都胜券在握,不必计较也不必在意这些。 花洒被重新打开,水流扑面而来。一只手掌从她腹部抚过,两指揉进她的阴唇,蹭过花核。 双腿颤抖,无意识地夹紧,又刻意地张开。那只手和水流一样轻柔,滑过抚过,清洗私处。 “好了……” 耳后有声音响起,提醒她,她们可以尽情地进行下一步。 擦干身体,两人滚到床中央。舒从筠胸口的红樱被蹂躏到肿胀,颈间几处还泛着湿意。唯独身下湿热泛滥,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那里应该得到更多才是。 “念璃……”舒从筠抬手,勾着褚念璃的头往下,嘴角贴着耳廓。 “亲我那里,哈啊……用嘴……哈……。” 两根手指在阴蒂那里细细地揉着,按压着。偶尔阴蒂被指尖快速摩擦,带来一场小高潮,就是没让舒从筠得到她想要的。褚念璃甚至俯身亲吻了她的大腿内侧,但连气息都不曾给予欲望叫嚣之地。 褚念璃的眼睛湿了又湿,人有些异常。 舒从筠喘着气,起起落落,不想被破坏掉重逢后的第一场性爱。 “你怎么了?” 她又抬起手,顺了顺褚念璃脸上的发丝,给她勾至耳后,摩挲着手中小巧发热的耳朵。 “告诉我……” 褚念璃声音颤抖,逼出自己心中的在意,“你的死男人,有没有亲过这里?” 舒从筠一愣。 “乖念璃,你好煞气氛,你一直在想这些?”女人缓神,不满地抱怨,抬起腰臀,磨着褚念璃的指尖,“有没有过重要吗?第一个亲吻这里的是你才是最重要的。” 褚念璃听闻这话,忽然怒了,大声说:“那我要是以前没亲过这里,我对你来说还是最重要的吗?” 舒从筠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腰身弓起又落下,贴在了床上,她声线抖着,极力压着,“……只有十七岁的褚念璃亲过这里……最重要、无可取代的……”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褚念璃在小心翼翼搭建出来的安全感中,用嘴亲吻上了花核,唇舌勾着,小心舔舐着。女人的颤抖是对她的回应,女人的呻吟是对她的夸赞。 向下,舌尖侵进花穴,勾出花液,鼻梁偶尔抵弄阴蒂,小小的一处相接点,汇聚了火热与潮湿,相辅相成,完美无缺。 九年间做过多次的梦,在现实中成了真,褚念璃越来越熟练。回忆挤进她的大脑,兴奋又紧张,像第一次和舒从筠接吻,第一次和舒从筠做爱。 潮水蔓延,花瓣紧缩,两人相接处像是浸在水中。 褚念璃这会儿甚至听不到舒从筠的呻吟,像是她也陷入了水中。来不及用舌头舔去的液体证明了舒从筠很舒服,舒从筠舒服,她就开心。 但她一开始没有去取悦对方。而是让对方在情欲中承认:只有她舔舐过这里,她对于此处来说独一无二,这里只属于她。 褚念璃在独一无二的雀跃中挪到舒从筠嘴边,邀请她品尝身下的味道。 耳鬓厮磨,亲昵地像从未分开过。 “念璃……”女人浮了一层薄汗,柔软极了,抚摸着她的脸,咬着她的唇,“十七岁的你也这样……” 十七岁……怎么又是十七岁,十七岁两人偷尝着禁果,在书山题海中释放着压抑热烈的感情,一切都是新鲜美妙的,多年后面红耳赤着再回忆,还是青春年少时的悸动。 十七岁美好又痛苦,褚念璃不敢多想,埋头吻住那张唇,身下女人又缠了上来,紧紧地勾住她。 两具身体不同于年少时的稚嫩青涩,她们融合得更加紧密,身体互嵌于对方的身体,肆意妄为。 要说哪里还是青涩的,舒从筠在满载的情欲中慢慢抚上褚念璃的臀,捏抚两下,身上的人娇吟出细小的声音。 褚念璃对她的回应依旧青涩。 第六章 自己又做梦了,褚念璃清晰地察觉到。 长大了的舒从筠在她梦境中进进出出,肆无忌惮。十七岁的自己缩得像把折迭伞,蜷缩在角落。 舒从筠笑着将她打开,撑起。她觉得这个女人太过成熟,太过陌生,哭喊着“不要”。 眼角溢出泪来,被舌尖轻柔地卷走,身下可耻地泛出爱液,泥泞成一片,被纤长的手指凶狠无情地插进去,再柔情慢缓地抽离。 羞耻得发疯,也舒服得发疯。 她一觉醒来,天刚蒙蒙黑,窗帘没拉严实,透出一点外景,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却又什么都看不清,过了一会儿才翻身坐起,倏地上前将窗帘拉严实了。 舒从筠不在,身上已经被清理过,内裤也有人帮她穿上,这会儿因着那个梦,又湿了。她无奈地进了浴室,光着身子先把内裤洗净,搭晾好,又去冲澡换衣。 别墅安静得可怕,只有楼梯的灯亮着,为褚念璃指着路。 快七点了。 原来她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浑身酸痛,还被梦境折磨。 姚影没再给她送饭,舒从筠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机安静地躺着,她被黑暗包裹在其中,孤独地躺在楼下的沙发里。 周末休息时她也有许多个下午躺着睡到天黑,孤独感也会浮现,但她脑子彻底清明后,内心总是充实的。点个外卖,倒一杯加冰块的汽水,给妈妈打个视频。妈妈那边的背景音是某个热播的电视剧,唠叨着她不自己做饭,只会点外卖。她满脸笑意地听完妈妈的唠叨,挂了视频也吃完了外卖。开了主机窝沙发上再打几个小时游戏,她在游戏中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然而现在她很孤独,就没了和妈妈打视频的想法,也没有点外卖或者去厨房找食物的精力。 她又睡着了。 这次她没有做梦,只是睡得不踏实,刚睡了两个小时,又醒了。睡醒就在想舒从筠,那人离了她的梦境,也不再过问她的现实。 这和追到手就跑的渣女有什么区别? 况且她俩还是偷情。 褚念璃开始无法抑制自己的想象力……九点了,公司再忙也该发个信息的吧……将她忘了吗?她不是说要多见面多说话的吗?或者舒从筠和她男朋友待在一块? 男朋友……谈了一年半的男朋友,她们会做爱吗?那个死男人没给舒从筠口过,明明舒从筠喜欢这样,那个死男人居然没给舒从筠口过。 她滑开手机,给舒从筠发信息,【你去哪了?】 断断续续睡了一夜,信息没有得到回复,她的偷情对象是第二天一早来的。精致的小点摆放到餐桌上,装着鲜榨青提汁的杯子闪着青绿色的光芒。 女人拥着她,细声软语地说着,“怎么跑这里睡啦?我抱你去刷牙,咱们吃早餐。” 话语妥帖,却丝毫不提昨晚未送来的晚餐,不曾出现的人。褚念璃面无表情地别开了女人拥着她的手臂,上楼刷牙洗漱。 舒从筠不提,她也不会提。她就是一个偷情人选,被困在没人居住过的别墅里。舒从筠对她是什么感情呢?她并非没察觉到。 女人口中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有一个关键要素——十七岁。她感叹自己太敏锐,可这也是舒从筠有意无意间透露给她的。 像是她们两人都陷在了十七岁的回忆中,二十七岁的荒唐可笑都成了十七岁代餐。 十七岁有那么好吗?数次吵闹,数不清的眼泪,浑浑噩噩的感情。她忘不掉舒从筠是歉意太深、太过喜欢,舒从筠惦念着她……惦念着十七岁的她是为了什么? “咚咚”两声,盥洗室的门被敲响。 褚念璃在镜前回神,回望着自己,脸色苍白。 “念璃,我把早餐带上来了,我们在二楼的小阳台吃。” 脚步声远离,舒从筠走远了。 褚念璃刚出了卧室门,一道声音在走廊尽头唤她。 “念璃,这里。” 女人换了居家的衣服,酒红色的长款睡裙配着白润的肤色,裙子在腰间那里压出许多个布纹。小腿白嫩,半掩在裙摆下,上半身斜斜地靠着椅背,瘦削的掌根撑着脸庞,懒懒的,摄人心魄,像一副该挂在艺术馆的油画。 清晨阳光为女人柔和的脸庞渡了一层柔光,锁骨旁的红痕清晰可见。 褚念璃忽然快步走了过去。 茉莉薄荷味的牙膏气息钻入舒从筠的口腔,窃夺着她的呼吸。同时,她舌尖的青提汁味也沿着两人交换的唾液共同蔓延。 舒从筠被压在座椅上,腿上的褚念璃吻得又凶又急,一点都不像十七岁时的样子。 她回应了几下,便把人推开。 “……吃早餐……唔啊。”身下敏感处忽然被手撩开长裙隔着内裤抚摸上,被轻轻挑弄。 “卧、卧室不拉窗帘都不行,在阳台怎么就……哈……敢这样了……”舒从筠断断续续说完,越来越感觉十七岁的初恋离自己更远了。 她的初恋不会这般大胆,也不会突然坐到她的腿上又凶又狠地吻她。她的初恋闹脾气是什么样的呢?不给亲,别别扭扭地被抱着,自己得好脾气地去顺着她,抚摸着她,然后她的初恋在她手中有了变化,脾气和身体都软了,化成一汪池水。 舒从筠抗拒着,将褚念璃掀了下来。 她整理了自己凌乱的头发,露出了几年来在公司历练出来的气势,“我说了,吃早餐。”声音又稳又冷,脸部线条也随着冷硬的声音在感官上变得不再柔和。 褚念璃僵硬着坐到舒从筠对面,一双清澈的眼睛泛上红润,青提汁的杯子被她握在手掌心,玻璃壁的折射将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拉长变形。 好烦。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呢?可有可无的出轨人选吗?不,不对……”褚念璃抿了一口青提汁,酸甜适中,“我对你来说,不止出轨这么简单,我的十七岁对你来说很重要……对吗?” 舒从筠凝望着对面的女人,青提汁印在唇上的光泽熠熠生辉,像颗水润饱满的红提,令人忍不住想去品尝采撷,可惜她刚才不留情面地把人推开了。 “你在我身上找寻着曾经遗留的痕迹,是要彰显什么?我稍微有些不同于年少时的行为,你就把我推开,你恶不恶心啊?舒从筠?” 褚念璃深吸了几口气,不想再留任何余地,“让我走。” 舒从筠靠着椅背,眼神凉凉的,忽然掩唇打了个哈欠,反弹一切不利于她的话语,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精准地寻到了一双红润的眼睛。 “好困。”女人挪身走了过来,身子一歪,窝在褚念璃怀里。 “念璃,我们不吃了,你抱我去床上睡会儿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褚念璃环着比她还要高一些的女人,抚摸着她的发丝,下颌紧贴着她的额。 “你昨晚有没有去见你男朋友?” 怀中女人轻笑,眼神似钩,双臂环绕着她,“你猜猜?”指尖立起,圆润的指甲顶上褚念璃的后颈,按着那一丁点皮肉旋转。 褚念璃忍着刺痛,仰头,身体疼出一种快感。 “你真的想走吗?”舒从筠无声地笑,“又或是……不想让我走?” 褚念璃沉默,将怀抱收缩地更紧密。 “念璃,我不会让你走的。” 褚念璃垂眼,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她颇为无力地说:“是啊,你不会让我走……你分手分得黏连不清,等自己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就抽身走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泪水太烫,又或许是她的言语太过伤心。舒从筠像梦里那般舔舐了她的泪水,又将脖颈凑到了她的嘴前。 “那是你活该……念璃,咬我,你咬得越重,我就越属于你。” 她确实活该,舒从筠又太懂她,令她感到恐慌。她颤抖着启开牙,又重迭上了昨天下午的某个痕迹,深深陷了进去。 怀中女人吃痛,颤颤巍巍地发出声音,“我不会爱你,但我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你,这样你还会有离开的想法吗?” 血腥味在牙尖绽开,牙齿磨破了皮肤,褚念璃又舍不得了。抽了张湿纸巾细心擦着,仿佛没听到舒从筠的问话。 女人扭着她的下巴啃了一口,“会吗?” 褚念璃闷闷地说:“你和那个死男人分手。”她不甘示弱地也回啃了一口,“换掉情侣头像,和我一起用。每天都要陪我,去外地出差的话我们就打视频,我每天都要见到你。” 舒从筠抱着她的头,在她的脸上嘬了一下,像奖励,“真乖,你把你的不开心和想要的都说出来了,没有掉块肉!” 听着舒从筠的夸奖,褚念璃脸色更难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其实很多时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出一个要求,一个期待,没指望能实现,只是不甘现状。 她心里难受,便给自己假定了一个“舒从筠女朋友”的身份要求舒从筠。黏糊得跟什么似的,却没一点用,因为“假定”就是“假定”。 褚念璃垂下眼,“下来,我没力气。”身心都好累。 舒从筠乖乖下来,弯着腰着捏了捏褚念璃的腰间软肉,嘴角上扬,“好好吃饭,勤锻炼,叁楼有健身室。不过,这会儿我们回卧室,昨晚我好想你。” 女人用力拉着她站起来,并不乎刚说出口的那句“好好吃饭”,忽略了没动过的早餐,黏糊地和褚念璃抱成一团。 提到昨晚,褚念璃又想起了舒从筠让她猜猜,昨晚有没有去见那个死男人。 她含糊着问了一句你没去见那个死男人吧。 舒从筠拉着她在走廊里欢快地笑,“笨蛋,我要想死你了,哪有时间见他?” “那你怎么不来见我。” 舒从筠将她压到门上,轻拧动卧室门,两人转了进去,窗帘紧闭,黑压压的没有光,分不清外面是黑天还是白夜,与阳台那里对比明显。 舒从筠随手按开了小夜灯,“你当时累了一下午,就想让你晚上多睡会儿。” 褚念璃在昏黄色的灯光中凝着那双深情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说过不会爱她,这会儿却比谁都深情。 舒从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褚念璃心里发苦,嘴上却软着说:“我再累你都可以来。” 深情热烈的眼神逐渐冷却,“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两人说开后,装也不装了。 “你不爱听?”褚念璃问。 “你应该含糊着不告诉我,在我们做爱时,你高潮时,再趴在我耳边小声说。” “你的标准还挺多变的,”褚念璃脸色僵了僵,挣开怀抱,转身坐到床上,手臂后撑,给自己造了个游刃有余的姿势,“我按着你所说的‘不会掉块肉’的标准去改变,你高兴得如获至宝。我二十七岁了,按着我长大的经历改变,在你眼里就不能存在。你要是不喜欢我的变化,你就先看看你自身的变化。” “我今年二十七岁,永远也不会再回到十七岁。”她直视舒从筠,切断二十七岁与十七岁的联系。 舒从筠神情很淡,按灭小夜灯后压着她的手臂就贴了上来,“没关系,我不会爱你。” 第七章 褚念璃难受地要哭,舒从筠就把她转了过去,在她颈后重重地咬了一口。 疼得厉害,褚念璃的嘴埋在被子里闷声叫了一下,那一口刺疼就像催泪弹,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 舒从筠立刻贴上了她的四肢,说了一句,“别动。” 褚念璃喉咙一哽,哆嗦,“我疼。” “忍着。”语气生硬。 舒从筠有些不耐烦。探手挤进被子和人体之间的贴合处,没有穿内衣的乳房隔着睡衣的薄薄布料,在她手间被揉捏得有了反应,乳尖硬得像颗小巧的草莓硬糖,按压回弹,又像颗好看又好吃的草莓味软糖。 “不穿内衣是等着和我做爱吗?”舒从筠轻声询问,却也没给人回答的时间,又语气遗憾道:“长大了,错过了。” “你……”褚念璃被压得难受,强支起一侧的身子好让空气进入气管灌进肺里,恰好又便宜了舒从筠更方便地揉捏她的胸部。 不太舒服,心里边。 舒从筠想做爱,褚念璃连想都不用想根本不会拒绝,做爱也无疑是一个可以让感情快速升温的好办法。 但……她感受不到快感。快感在她心里分成两种,身体的快感和心灵的快感。要从四肢百骸的战栗一路蔓延到心脏,又或者心里的欢喜分散到四肢百骸。 现在这两者都没有,她甚至想摸一摸下体,好知道自己湿没湿。 有一只手替她做了这个动作,甚至比她还要轻车熟路。手指勾动布料,手掌顺着下滑,蹭过那一小片稀疏的毛发。食指和无名指分开阴唇,指尖在阴蒂上拨弄,激起阵阵涟漪,像石子投入静湖。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湿意。 这么熟悉吗?明明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却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动作。 褚念璃在心里笑了一下,呼吸有些紧促,双腿不自觉地夹紧。 “把腿张开!”舒从筠忽然提起声音,特别强硬,也像是强迫。 喘息就要溢出喉咙,却被褚念璃自己封在唇舌。 “褚念璃,你的回应呢!”平时轻言轻语的声音此刻变得陌生、压抑,像个狂躁的疯子说出口的。 身后的人要回应,褚念璃不给。 指尖的阴蒂也在舒从筠的揉搓下充胀了起来。她非要得到褚念璃的嘴上的回应不可,想看褚念璃的各种反应。 “念璃告诉我,肏得你舒服吗?”她指尖下滑,用力地用手指挤进穴肉,快速抽离快速涌进着。 阴道吞噬着她,不让她离去。那人嘴上呜咽,缓了几口气就说着让她滚。 她才不会滚。 指尖上的人是她念念不忘多年的人,只不过长大了,变得跟以往不像了,但她的身体还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羞怯着,盛开着。 那人再变样,有些终归是不会变的。 “舒从筠,你发什么疯啊!你不要这样说话……哈啊……”褚念璃全身都在发抖,出了一层黏腻的汗。 “你觉得下流?难听?” “恶心……你和那个词一样恶心,你放开我……你滚!”褚念璃声音喑哑,夹着极大的委屈,觉得自尊已经被踩到脚下,身子又抖得不像样子,像只垂死挣扎的鹤,宁死也不愿落入泥沼。 “你感受不到吗?”舒从筠喘着气笑,手腕施力,一点都不怜香惜玉,进得又深又快,“你的阴道很喜欢我的手指。” 褚念璃咬着牙不让喘息溢出。 好恶心……恶心舒从筠吗?还是恶心情动的自己? 她恶心一切,恶心时间改变的人,恶心自己还喜欢着舒从筠。 “乖念璃,你好湿,是要被我肏高潮了?”女人不断的污言秽语攻击着褚念璃摇摇欲坠的心,不知一点羞耻。 她忽然抽出手指,手掌向内,拍上褚念璃的阴户。 褚念璃全身一颤,眼睛睁大。 拍击还在继续。手指足够纤长,掌根和指腹牵连出的黏腻被手指带着又黏附在别处。最中间的中指甚至在完全贴附后,指节弯起,在穴口勾弄一下,那里的汁水足够多,多到可以令人心醉。 拍击声,皮肤与液体的交合声。 “为什么不理我?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舒从筠又在用力,另一只手掰着褚念璃的头扭过来,用力地亲吻。依旧没有想要的回应,褚念璃的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颤抖在回应她。 她心神一紧,自己打了个寒颤。 “不许恶心我。”她命令。 “你永远喜欢我。”舒从筠从背后拥着褚念璃,手指又放在阴道里抽动,进得很深。 “我们分开九年间,没有过一次交流,更别提见面。你却还喜欢我。会对着我湿,会让我肏。念璃,我要是不出现,你难不成要默默喜欢我一辈子?好傻。我不怕你现在和我置气,我有办法让你原谅我,就像我从前无条件原谅你一样……” 伴着舒从筠的一声轻笑,她的手指被绞紧,紧致的穴肉缠住她的手指,从指尖到指根,又更湿。 “好乖。”她舔吻着褚念璃的耳廓,说话说得柔情蜜意,仿佛不存在刚才的对峙。 “回应我,发出声音。”她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 “唔……舒从筠……”身下充胀,被持续地顶弄,泪湿了头发,糊了半张面容。 不想再继续了,褚念璃呜呜咽咽地哭,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呼吸不上来。身体不像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舒从筠抱在怀里折磨,撕开皮肤,扯出棉絮。结果棉絮里还有一个声带播放盒,哼哼唧唧地发出不该是布偶玩具该有的淫秽声音。 舒从筠丝毫不在意,手指在进出,牵扯出晶莹的液体,掌根摩擦着肿胀的阴核,语气缠绵,“想要我也喜欢你吗?那就多发出点声音。” 舒从筠迷蒙着,水汽漫漫,望了眼昏黑一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房间,像是浸入了深海。 她在深海中迷航,氧气瓶被人为损坏,她快没了呼吸,私处的手指是能供她存活的小小潜艇,她张嘴,濒死前对着通讯器发出了求救。 “嗯啊……轻,轻点……太多了……”褚念璃挣扎着想转过身去,脆弱极了。 潜艇中的驾驶员是个亦正亦邪的混蛋,救了人却不让人好过,要在她身上收取报酬。 海水里会有一种被海洋暖流带来的粉色花苞,被打捞后用指尖轻轻一转,便妖艳盛开,听话的花苞在绽开后还会吸吮手指。驾驶员明确表示,她身上就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花苞。 褚念璃面红耳赤,为了获救,她抬臀,将花朵迎合而上。 “念璃,转过来要做什么。”舒从筠贴着花朵问,又细细地亲吻。 “呜……我想亲你,要你亲我……哈啊……” “好乖,你又说了你想要的。”怀中的花朵朝着自己希望的样子盛开,舒从筠笑着将花朵转过来面对自己。 如盛开时那般急切,狂风骤雨般的吻落下,舒从筠固定住褚念璃的唇,慢悠悠地吻了上去。先是唇角,再慢慢向中间移。褚念璃启唇迎着她,她也是不紧不慢的,舌尖互触,掠夺空气,耳边只剩喘息。 “慢点……慢点来,念璃,我不会离开的,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不会离开。” 驾驶员做出承诺,迷航者再次获救。 舒从筠小声地安抚着怀里的女人,感受着女人蜷缩着身体,小穴吸吮着她的手指。 潮水涌出,从指缝溜走,洇湿了臀下的一片床单。 “你别让我背对着你……” 褚念璃抽泣着,宣斥着内心的怨,“你也不像十七岁时的你,我女朋友她不会这样说话,也不会这样对我。” 几声哭诉触碰到了舒从筠的心口,她抱着她的初恋,一只手抚在后心轻拍。 可她现在也不是十七岁,更不是褚念璃的女朋友。她哭笑不得,两人在情欲中寻找着过往,一个个都觉得对方变化太大,不是心中初恋的那个样子,太可笑了。 “念璃,别哭了,”她恶劣地张口出声,抬起湿淋淋的手指蹭过褚念璃的嘴唇,在上增添了一抹亮色,“我不是你女朋友。” 却和你做着情侣间最亲密的性事。 引得怀里的女人越哭越痛。 舒从筠对于“二十七岁的褚念璃和十七岁的褚念璃之间区别”的标准是什么,心里一条条捋得很顺。 她惊喜着褚念璃不再是个同她吵闹半天说不到正题上的人,不会再一个人闷闷不乐,更不会同她永无休止地冷战。褚念璃变得会提出要求,用行动表达不满。 可她又讨厌着一些别的方面的改变,褚念璃小时候不会在接吻时那般强势,也不会冷不丁地抚摸她。褚念璃以往在她们做爱时总会压抑着眼中的欲望,主动与被动都是含蓄诱人的。 她要她的初恋依旧可爱动人,她要她的初恋朝着她心中完美的恋人方向长成,但太多年没见,她的初恋长得更歪了。 而且……现在的发展已经与当初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她有些后悔在别墅第一晚看见那两滴泪、听见那句表白后改变了的主意,还是刚才那种掌控欲更能让褚念璃取悦自己。而重逢后的第一次性爱太温和,太黏糊,不是她最想要的。 果然不能把主动权放在褚念璃手上。 第八章 褚念璃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舒从筠在楼下厨房煎蛋时看着手机里的高清监控视频,无声暗笑。 吐司、生菜、火腿、煎蛋和吐司一迭,刀刃一切,给褚念璃的那半单独夹了两勺厚实的肉松,端着一杯青提汁上了楼。 室内依旧昏暗,她去将窗帘拉开半扇,又走到床边揉女人的脸。她的动作说不上轻柔,反正深睡的人是皱着眉醒的。 “睡醒见到你的初恋,不开心吗?”舒从筠漾着笑意,去亲意识朦胧的女人的脸颊。 只见女人眯着眼,意识还有些不清晰,但好在没有起床气。手指蜷起蹭了蹭眼睑,鼻息稍重。 怪可爱的。可她警惕性挺强,眼睛一睁,看见舒从筠如见妖魔鬼怪,头一躲,错开了舒从筠的第二个亲吻。 并故意拿话刺舒从筠,“我梦到我十七岁的初恋才会开心。” 舒从筠勾唇,心里不太舒服,但很是嘚瑟,“还是我。” 褚念璃刷完牙,和舒从筠对坐吃着十一点的早餐。两人相对无言,直到褚念璃捏着叁明治往嘴里送时,舒从筠突然叫她,熟稔地说:“你不吃生菜给我吧。” “谁说我不吃。”褚念璃皱着眉,轻咬了一口,生菜叶子咬进唇舌间。 明海总经理缺这两片菜叶子? 舒从筠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她,“你是不是太饿了。” 褚念璃点头,上一次吃东西还是在昨天中午,早上那会儿就抿了一口青提汁,她快饿疯了。 面前女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奇怪,连忙夺了她手中的叁明治扔到一旁。 “乖,别吃这个,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姚送。” “我饿,让我先垫垫。”舒从筠看出了些异常,语气软了不少,有些试探的成分在。 谁知舒从筠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个叁明治有生菜,你不许吃。” “人哪有不吃蔬菜的啊?”褚念璃很累,嘴都懒得张,不想再多说话,端着青提汁要下楼再找点吃的。她看出来了,舒从筠还在细枝末节上找着她与十七岁的她之间的区别。 结果舒从筠一把拽住她,“你小时候就不吃,为什么现在要吃。” 褚念璃忍着没把青提汁泼人脸上,“你一口一句小时候,多小?我十五岁认识你,再过叁年就成年了,哪里来的小时候,当时爱吃肉不爱吃蔬菜,现在我马上都叁十了,知道吃蔬菜健康不行吗?我就是爱吃蔬菜不行吗?” 钳制被挣开,舒从筠定定地站在门口,望着已经下了楼梯却又跑上来的轻喘着气的女人,那个女人冷静地对她说:“我们分开九年了,万事万物千变万化,你我都在改变,你不能指望我变得完全符合你的心意,我也不会再同原来的我完全一样……” 女人好像还要说些什么,忽然眼皮一耷,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话又咽进腹中下楼了。 好些年前还在上初中时,有位堂哥说过舒从筠自私。这种自私没有体现在金钱和物品上,而是体现在了情感上。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感受,换句话说——没情商。 任何十四五岁的少女都不想承认自己没情商,没礼貌。她开始尝试反扑式地对别人好,最后弄得自己很累,便又做回了“自我”。 读高二时,自己精心榨的橙汁没得到家人的认可。给褚念璃带的那杯完全是一个味道,却得到了超级无敌好喝的评价。没能消除家人带来的阴霾就没能吧,结果还忽略了褚念璃真心实意的夸奖。 再后来高叁的一模成绩,两人都没考好都很难过。舒从筠先掉了几滴泪出来,褚念璃手忙脚乱地哄着她,全然忘了自己一塌糊涂的成绩。而她只顾自己哪一科哪一题不该出错,一句接着一句,忘了在旁哄了她许久的初恋也需要发泄。 事后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忽视别人感受的行为,但褚念璃好似全然不在意,她便有了些理所当然。 她也确实有理所当然的“资本”,家中的独生女,父母呵护,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最好的,掩在校服堆里也闪着人民币的光,更何况,她当时上的高中没有校服。 可她是在谈恋爱。良好的关系应该是“平衡”的,友情爱情皆是如此。情商的作用在感情中不能只让对方舒适,而是要让双方都舒适。既不能丢掉自我,也不能全是自我。 舒从筠躺在她为褚念璃布置的床上回忆着往事,丝毫没注意到进来的人。 褚念璃信步走来,一报还一报般地去捏了捏她的脸,“下床,我做了最简单的阳春面。” 舒从筠神态有些滞。 刚做完面,身上沾了轻微油烟味的女人略微疲倦,嘴里却逗着她,“不起来吃呀,也对,毕竟十七岁的我不会做饭,那我自己下去吃了。” 褚念璃刚转身,自然垂下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那只手又下滑到她的掌心,贴握上去。 “有多简单?” 褚念璃声音带笑,“超级无敌简单,清汤寡水,难吃得要死。” 她们的关系缓和了,因为一碗面。 都说有一种道歉叫做“你妈叫你起来吃饭”。切换到舒从筠和褚念璃身上,今天她们都有叫对方起床吃饭的举动,但不是对方的妈,目的也不是要道歉。 舒从筠是要验证初恋是否在细微处变了样。 褚念璃的目的就有些朴实无华,单纯得很,她饿,舒从筠也会饿。还边煮面边想,因为她挨了饿,所以要为别人煮碗面。 面碗里热气腾腾,味道不咸不淡。面和汤暖暖下肚,褚念璃拿着餐巾纸擦嘴,等着对面的舒从筠吃完后,她去收拾碗筷。 擦完嘴,她用手掌撑着脸,表情郁郁的,神魂飘了十万八千里。 想不明白两人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苦大仇深的戏码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尽管她无数次梦到和舒从筠破镜重圆、在床上大汗淋漓。清醒过后,记得梦境内容的话就在手机上记录一下,记不得就淡定地去冲澡,无欲无求。 老同学眼中大情种,同事眼中的活菩萨。 但她心里清楚,她不痴情,她心里的愧大过喜欢;她也不是菩萨,不然不会做春梦。 她就是心里那块名为“爱情”的领域里,有一堵高墙,墙里浇筑了两个栩栩如生的十七岁的少年人。 坐在她对面的舒从筠站起身,座椅轻动。褚念璃回神,抬手去收拾碗筷。 被眼疾手快的舒从筠拦住了,腕骨被两根纤指捏着,褚念璃看了一眼那只手,五指细长,白玉似的,指甲莹润,修剪得很干净。女同性恋会在意这十根手指干不干净,好不好看,能不能讨伴侣的欢心,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褚念璃避无可避地想到了早上那场激烈压抑的性爱,那两根手指在她私处肆意妄为,她身体有反应,心里却不喜欢。 不自在地把手腕抽走了。 舒从筠不太在意,只是抬了抬眼皮,轻声说:“我来吧。”意思是一人做饭,一人刷碗,分工明确。 “哎,别了,”褚念璃皱了下鼻子,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人不痛快,“你是要用洗碗机吗?” 舒从筠点头。 褚念璃言简意赅,“只有两个碗。”甚至连分层洗的必要都没有。虽然洗碗机洗得干净能高温杀菌,但废水费电,而且厨房有一个小型杀毒柜。 其实这就是她们两人的不合适。手里有钱的要用金钱来解放双手,节省更多的时间来创造金钱或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平头小老百姓能省则省,即便有人说洗碗机不废水,但两个碗又或者十个碗还是一样的,那一笔买洗碗机的钱总能用在别的地方。 她端起碗去厨房两分钟洗完,甩着手上的水出来时,舒从筠还在餐厅站着,看着她。 绸缎似的长发披在肩上,从餐厅外窗透过来的暖光照射在舒从筠的黑发上,粼粼反光。 说起高中时,书山题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舒从筠追褚念璃,也这样。她进一步,两人的关系就进一步,她原地不动,褚念璃就不自觉地退后几步。 褚念璃问:“你喜欢我什么?” 舒从筠抬起好看的眉眼,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感情浓烈高昂,表情却在听到问题后露出一丝苦恼,言语又柔得像水,很不可思议地糅杂在一起。 “我不清楚,但我看你做什么事都觉得你好可爱,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牡丹亭里还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深”字不绕嘴,有些绕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褚念璃的感情有多深,就这样借古人的嘴表自己的情,心里有些虚虚的。 褚念璃没答应这个表白。 舒从筠不清楚是她的回答不合对方心意,还是对方不喜欢她,但还是细声细语地对褚念璃和自己说了句,“没关系。”又很不好意思地地摸了摸鼻尖,腕子上的精致手表从袖口里显露出来,有些亮眼。是最近几天被班级同学讨论过几轮的“当事手表”。 价格挺让这个叁四线城市里的高中生们咋舌。 褚念璃被表盘的反光蛰了下眼角,提起画袋慢吞吞进了画室。 后来几天趋于平静,舒从筠放学遇见褚念璃,还会走她旁边说几句话。干净的T恤,好看的脸,利落的马尾。偶尔手里扣着一块速写板,手面的白与速写板的黑一相称,让人有些目不转睛,太值得人喜欢啦。 舒从筠的追求,柔软而含蓄。小长假外出旅游买几张明信片,在明信片背后写上几句话,祝福或者期待。字体张扬却不凌乱,像她的人一样明媚。 回学校后抓住机会就送给刚从画室回班的褚念璃。 落日时分的自习课,班主任抓着班长在办公室交待事情,班里一小团一小团的热闹汇聚在一起,手上的笔没停,嘴也没停。 褚念璃的桌肚里塞着两张还没阅读过的明信片,而她正疲惫地画着速写。她要学习文化课,也要学习美术,她得赶文化课作业,也得画最厌恶的速写,她虽是艺术生,也要跟着班里文科生的进度走。家里的事压得她喘不上气,指腹被碳粉蹭得反着黑灰色的光。又累又脏,她丝毫不想打开那个从头精致到鞋底的人递来的明信片,生怕碰上一点脏污,又或者怕乱了自己回避的心。 班里分散的热闹忽然有了一个明确的汇聚点,众人视线往窗户那里望去,没理由没征兆,也有可能是某位同学做作业做累了站起来伸伸腰看了眼窗外橘红色的夕阳,引得了大半个班级摸不清头脑的咋呼。 于是大家都看到了西边天际的盛况,火红的火烧云,烧了一边的天,云层下有几缕明显的紫意,就像火神拧开了燃气,点燃了白净的云朵,漂亮得不似人间物。 褚念璃把手上这张速写剩的最后一只鞋子画完,适时随着同学张望的方向,回身望向了窗外。 她喜欢温和安静的人。舒从筠就坐在窗边,演草纸下压着卷子,像是思路有些卡壳,时不时皱眉,笔尖在演草纸上没有移动。夕阳的暖光环绕在她身上,打在她的发丝和脸庞上。橘黄色,暖融融的,像冬日里的橘子。 班里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舒从筠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沸反盈天里,打理着晦涩难解的数学题思路。 笔尖动了,流畅地像褚念璃刚学美术时练习的打线条。 一笔到底,笔直得正合心意。 舒从筠眉头舒展,雀跃地转了两圈笔,笔尾往桌上一磕,笔芯回缩。眉眼弯弯,抬眼望向了褚念璃所在的位置。目光对接,舒从筠先是惊讶,明眸一笑,再含蓄地抿唇笑,唇边露出一小点没收进去的虎牙。 褚念璃脚步顿了顿,将心思收回眼前。 舒从筠一如那年般笑着,一缕阳光分割出脸的亮面暗面,好看得让人语无伦次。 但是! “你虎牙呢?”之前那么久怎么没发现? 舒从筠不易察觉地瘪了下嘴,像是在不满,“你才发现。” 随后又漫不经心地补了句,“磨掉了,不然开会讲话时会显得太幼。” 褚念璃磨了磨后槽牙。 叁步并作两步走到舒从筠眼前,湿漉漉的手点上唇角,“张开嘴让我看看。” 舒从筠慢悠悠地启开唇,露出下排规整的牙,没有突兀的虎牙尖。 褚念璃忽然有些生自己的气,她自己居然不能确定原来的那个虎牙是哪一颗了。心里顿时跟失恋了一样,收回手,鼻子有些酸。 物是牙非。 十多年前那个傍晚,有人看了一场校园里的限定夕阳,也有人看了一眼夕阳里的人。 课后有同学半死不活地挂在走廊里看时限十分钟的风景,褚念璃半死不活地站在后排垃圾桶前削笔。 舒从筠绕过几个聚在一起说话的同学,凑到褚念璃身旁。褚念璃本来以为来人要问她看没看明信片,已经准备好了措辞,比如说没洗手回家再看。能躲就躲。 结果。 “你怎么没看夕阳呀?” 褚念璃刮了一层笔尖上的碳粉落下,把削笔的手压得更低,“要削笔,还有一张速写没画。” “我说的是自习课上。”还是轻柔柔的干净声线。 褚念璃手抖了一下,软碳笔太脆,一下子就折断滚进了垃圾缝隙里。 她也想随着断铅一起去。 “你在看我。”舒从筠笑着眨眼,眸光潋滟。唇边又露出了让人心尖发痒的虎牙尖。 褚念璃心脏狂跳,弹了弹指尖的碳粉。 许多同学从前后门进进出出,走路声、整理书卷声和嬉笑怒骂声弥漫整间教室,往外扩,往外散。这种嘈杂的环境天天都有,不走出校园就不会觉得此刻是如此特殊。 她倏地把美工刀的刀刃缩了回去。 有点像斩恶人于剑下,收剑入鞘的大侠。 她好像有了一点勇气,是喧嚣声给她的。喜怒哀乐可以通过声音表达出来,那她一直压抑的感情也可以。 于是她回看舒从筠,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我看了……” “落日当时在你身上。” 第九章 当年互联网还没有“直球”的概念,褚念璃心平气静地回想,当年说出那句话是她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做过的最直球的事了,最后脸烧得跟西边天上的火烧云似的。 而面前这位舒从筠同学,当年处处直球,自己怎么没多学点。 “忘了夸夸你,面很好吃。”舒从筠闭上嘴又张开,被阳光晒得眯了眯眼。 褚念璃鼻子酸酸,想习惯性地说“谢谢”,话到嘴边,品了几品,不想说。她们是上过床互相进入过对方身体的人,这么客气也不知道是给谁看。 于是,她依旧酸着鼻子说了一句,“嗯,好,以后想吃我再做。” 这又像极了她平时应付甲方的态度。 舒从筠捏了捏指节,很不想承认,她又像从前一样注意到了褚念璃话语中的“以后”。 以前的对话中也有“以后”,以后我们考哪所大学,以后大学毕业了找什么工作,以后我们养不养宠物,以后我们出不出柜…… 她们现在已经在“以后”了。 下午,太阳西移,舒从筠要工作,便去了书房。褚念璃无所事事,歪在沙发上又想睡,刚好姚影来送零食。 褚念璃扒了扒一整箱零食,都是她爱吃的。看着并不是快递,像是去商场亲自挑的。 姚影也不瞒着,“总经理前两天亲自去挑的,说都是您从小爱吃,吃了十多年还不腻的。” 褚念璃“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溢出一汪泪,用手背抹了,连忙摆了摆手,“哪有呀,这榛果味的巧克力不就是你们总经理爱吃的吗?还有这青柠味的原切薯片,梅干都是你们总经理爱吃的。我只是……和她分手后……” 书房门被敲响,姚影得了允许后进去,舒从筠瞧见了姚影身后立在门口笑盈盈的女人。 舒从筠赶快处理好了工作上的事,姚影离开。她正想让褚念璃进来,结果那人就自己走了进来。 嘴里鼓囊囊,像个屯食的小松鼠。 舒从筠鼻尖闻到一股酸溜溜的梅子味。 褚念璃也不说话,过来就靠在办公桌旁,眼含笑意看着坐在办公椅中的舒从筠,嘴里舌尖翻动。 舒从筠福至心灵,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抬了抬手,攥着褚念璃的手腕,往自己跟前拉,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你可以主动一些。” 怎么主动?褚念璃面露腼腆,抬腿跨坐在了舒从筠腿上。 舒从筠眉心一跳,鼻尖梅子味更深。 唇角被梅子味添了一下。 身上的女人含糊着,“你爱吃的。” 她勾着女人的下巴想去抢嘴里的那颗梅子,却被吐槽“小气鬼”,明明不给梅子的才是小气鬼。 色欲迷了心,梅子味的褚念璃不老实,带着梅子味的吻煽风点火,四处撩拨。 不像十七岁的初恋……主动过头了,她刚要把人推开,嘴唇忽然被异物闯入,“唔……”她紧皱眉头。 “好酸。”梅子味的褚念璃替她说了。 舒从筠含着一颗全新的梅子,舔了舔刚才给她喂梅子的指尖,手臂牢牢地环着褚念璃唯恐她跌倒。 一双漂亮得有侵略性的眼睛漫上了几分难过,不知在难过什么,又或者在遗憾什么。 “喜欢吃吗?”舒从筠脚下挪着转椅,把腿上的褚念璃顶靠在办公桌边。 “喜欢,喜欢。”褚念璃用指尖描摹她的唇形,时而探进唇缝,嘴边勾着笑,像是不过脑子应付说的话。 她随后眼睛一弯,语气上扬,“是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还是让人去查了?” 舒从筠的下唇被一根手指压着,上唇轻启,十分诚实,“查的,查的过程中发现了惊喜。”抿唇笑,抿上了褚念璃的指尖。 褚念璃眼神一闪,心里知道了些什么。原来舒从筠不是一直关注着她,而是在分手很久后又对她有了兴趣。 起因是什么呢? “你真的好喜欢我。”舒从筠仰头靠着座椅,嘚瑟死了,尾巴要翘到天花板。 褚念璃回神,“就不能是那些零食真的好吃吗?” “那你每次从商场拿起这个牌子的梅干或那个牌子的薯片时,会不会有一刻想起我呢?” 哑口无言,确实会有,特别有。 “舒从筠,你有点太懂我了。”褚念璃眼神认真,嘴里含了一句,你喜欢我吗?却没问出来,转而大胆奔放暂时不要脸地说了一句,“我们回卧室吧。” 说完还生怕舒从筠不明白,暧昧地捏了捏舒从筠的耳垂。 她现在太想和舒从筠褪去衣服,互相抚慰。她想看舒从筠为她流汗,为她浸湿鬓发,为她情不自禁。 她要在情欲中确认舒从筠喜欢她。 舒从筠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 书房采用的落地窗设计,往外看视野开阔,内里采光明亮。占据了两面墙的书柜简洁大方,书籍涵盖的方面很多。 一侧的书柜旁是褚念璃的办公区,另一侧的书柜旁放着两张沙发椅,一浅灰一米白,中间有张椭圆型的小茶几。 这里不适合做爱,也不适合调情。 这里适合过些天某个秋风萧瑟的下午,外面的高树飘落着黄叶,书房里泡一壶菊花茶,只有沏茶声和书页翻动声。 褚念璃抬眼看了一眼平阔的窗外,从舒从筠腿上挪了下来。宽大的T恤显得她有些飘摇,像金秋要飘落成泥的枯叶。 喉咙有些痒,褚念璃一声不吭地走出书房去喝水。 舒从筠支着下巴看褚念璃离去,默了片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张装裱起来的照片,是个穿着白T恤的年轻女生的半身照。照片像素不算高,有点像是从多人合照里放大抠出来的单人照片。 女生的头肩比例完美,长相很是吸睛。眼睛被太阳光刺着,没有完全睁开,显得有些懒,笑容又很淡,像是在一个不得不笑一下的特殊场合中拍摄的。 舒从筠把照片摆在眼前又看了一会儿,呼吸变得略微沉重,情绪也有些压抑。她蓦然起身,快速出书房,二十几秒后又快步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巧的白色圆柱体。 轻身坐回办公椅,撩开裙摆,褪下内裤,对着那张装裱起来的照片张开双腿。 非插入式的自慰器被按下开关,轻微的噪音。 她已经很湿了。 像是对着照片里的人意淫,又像是拯救自己的灵魂。 褚念璃在楼下捧着杯子喝水,听见楼上“嗒嗒嗒”的走路声,默默地把水喝完。 困了,又接了一杯水,想回去睡觉。 手放到门把手上时,心里的几分憋屈悄无声息地增大许多倍。 舒从筠想做爱就行,她想就不行。主动一点就要被推开,不可以不像十七岁。 受不了了,她逆反了。 褚念璃将目光移到水杯上。 手指曲起,轻敲门板。她只是礼貌一下,不等里面回应,拧开把手推门。 “舒从筠你渴吗?我给你……” 诱人心弦的喘息声灌了她一耳,话没说完就惊在门口。 以她的视角和视力程度可以看到舒从筠一只腿支在办公椅上,一只腿垂下,点着地。双手在股间有动作,在喘声中还能听见机器震动发出的嗡嗡声。 她下意识地想关门遁走,但她又从模糊中感觉到舒从筠的表情很从容,很享受。 没有一点惊乱出现。 一半的脸被电脑屏幕遮住,另一半面容潮红,媚眼如丝。 “过来。”舒从筠启唇,声音绵绵。 褚念璃端着水杯僵硬地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六步,离舒从筠还有两米的距离。 “好了,别……动了,”舒从筠仰着好看的天鹅颈,额间沁出细汗,往外喘气,“就站在那儿,你能看清。” 褚念璃站住。 舒从筠抬起一只手到办公桌上,一声木制品相触的声响,手指在桌面上留下淫靡的水痕。 抵着办公桌借力移出被遮挡的身子,她将自己的私处暴露在褚念璃眼下。 “看着我。” 话音落地,舒从筠闭上双眼。左手两指下移,分开汁液牵连的阴唇,露出已经被自慰器抚慰过的阴蒂,艳丽的颜色,淫靡不堪。 办公椅的皮质坐垫上已经分部了星星点点的水痕,褚念璃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自慰器的嗡嗡声在持续,勾扯着褚念璃的心脉。 稀疏的毛发被液体黏连成缕,穴口因为舒从筠的动作而微微张开。手中的自慰器没有一开始就贴上阴蒂,而是在分开的阴唇上打转,再一点点移到中间的花核。 吮吸,震动,舒从筠艰涩地挺了几下腰,嘴里吟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润白的皮肤不经意间泛上情欲的粉。 可她偏偏闭着眼,就没了以往眼睛勾人的模样,反而像个初次使用玩具探索欲望的人,让褚念璃不忍用眼睛亵渎。 “如你所见到的……啊……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舒从筠强撑着虚软的腰,脖颈激出几道青筋,脆得像个瓷器。 “哈啊……我需要排解欲望。” 褚念璃垂眼,声音发颤,“我已经在你身边了,你可以找我。” 她呼出一口气,接着说:“前几分钟我想和你做爱,你拒绝,然后现在你告诉我,你要用玩具排解欲望,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舒从筠没回答,虚虚一笑,喘得厉害,仍不满足现状一般又把玩具调高了一档,“唔……啊,念璃……” 褚念璃脚下松动,脑海中闪过想往前走的念头。 舒从筠臀部往后缩着一躲,柔韧的腰身弓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并不宽大,只能够承托女人一半的身躯,臀部离椅子边缘不远,好似身体会顺着潮水滑下去。她抿起嘴唇,又贪婪地将玩具贴上那颗充血肿胀的花核。 “啊——”舒从筠拧着腰,腿心承受不了灭顶的快感,眼角溢出一抹眼泪,私处与之呼应,颤抖着、张合着泄出一道水流。 褚念璃脑子一懵,她没见过舒从筠这样。 高潮来得又快又急,潮水倾泻而下,从椅子边缘滑落。还有一些顺着臀缝流到座椅上,与座椅皮革紧贴的一小块肌肤浸在潮水中。 舒从筠闭着眼,在失神中感受高潮的余韵。穴道痉挛时的快感蔓延全身,她舒服极了,也快乐极了。 “念璃……” 舒从筠双腿自然点在地上,腿间是一片湿润,松散的裙子皱皱地堆迭在腰间,胸脯随着呼吸上下浮动,像被玩弄狠了,没有了平时从头到脚清贵的模样。 湿纸巾在旁边的办公桌上,舒从筠侧目看了褚念璃一眼,随意抽了一张纸擦拭手指,又将玩具立在桌子上。 “你没有让我觉得哪里不舒服。”胳膊双肘支在座椅扶手上,神色慵懒,饱餐后的懈怠。 “你让我很舒服,但是……”一个故意的停顿,舒从筠伸出食指,挑了挑凌乱的鬓发,楷下来一抹快要干涸的汗。 窗外阳光渐红,一个不经意间,下午就要变成了傍晚。 褚念璃呼吸稍重,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 舒从筠又将双腿张开了一些,“我在担心你离开我后,我又该怎么办。” 她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自己和一些未知的东西做了无奈地妥协,“没关系的。现在你可以过来帮我擦擦吗?” 第十章 褚念璃端着水上前,一手放水杯,一手揪了张湿纸巾。隔过地板上的一小滩水渍,按着扶手将办公椅连带着舒从筠往后推了半米距离。 舒从筠仰头看她,伸出右手指尖抬高,挠了挠她的下颌,又从唇中蹭过,抵上鼻尖,又挠了挠。 手指上还有刚才潮水的味道。 褚念璃默默看着,鼻息触到指尖。 她蹲下身子,臂膀分开裸露的双腿。按着舒从筠身上要滑落的裙摆,另一只手下探,迭成方块状的湿纸巾贴附到阴户。 一点湿意一点凉意,先从穴口向上抚至阴蒂。舒从筠抖了一下,伸手抓了一下褚念璃放在她腰腹间的手。 换纸,擦拭臀沟。舒从筠双脚点地,配合地抬起双臀,最后座椅上的水渍也被细心擦掉。 褚念璃站起身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随后像是被打开了笑声开关,一只手臂撑着办公桌笑得脸都红了。 好好笑。 舒从筠又在演戏。 褚念璃用手背抵了抵放不下去的唇角,轻咳了一声,“首先,我不是……” “恋爱脑。不会因为你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偶尔装弱示好的行为就脑子不清晰,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其次,我应该没有小玩具能让你舒服,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潮……潮喷。” “再者,我就在你面前,你喊我的名字时却闭着眼,在想哪个年龄段的我?” “最后。”褚念璃伸手到电脑前,拿起相框,支起相框支架,和白色的小玩具一起推到舒从筠跟前。 “我猜是我坏了你的好事,因为你压根没想过我会走了再回来。” 舒从筠全程抬头看着她,眸光流转,听着像高考英语议论文模板一样的举例例证,忽然叹了口气,“嗯,你不是恋爱脑,你是遁入空门叁千红尘不在心中了。” 很难想象观看了刚才那种场面后,褚念璃还能头脑清晰地一条条分析,几乎全对。 “那倒没有。”褚念璃反驳。她有点湿。 面上又很正常,捏着相框一角,用指腹转了一下,让相框面对着自己,“对着我高中时期的照片自慰很有快感吗? 褚念璃眼睛下移,声音突然变了一个调,“嗯?” 她盯着照片,“这是……高中毕业照?你把集体照里的我抠下来了?” “你这……”褚念璃看看舒从筠又看看照片,好看的一双眉毛皱得要碰头对拜,表情上没有嫌恶的意思,只是震惊,“你这是什么癖好啊?” 舒从筠还张着腿,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如你所见的癖好。” 褚念璃看不下去,伸手把舒从筠的裙摆扒拉下来,遮住了腿间隐私,像劝人改邪归正的正义人士。 结果那人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又翘起了二郎腿,邪恶地将裙子边缘拎到了大腿。 遁入空门清心寡欲的人再次伸手,拉下裙摆。 其实褚念璃这会儿心里有些后知后觉的难受。 不是因为舒从筠用玩具排解欲望,也不是舒从筠对着她的毕业照自慰,而是舒从筠没想过她离开书房后还会回来。 就连她自己走出书房的那一刻也没想过再回来,因为舒从筠永远是主动示好的那个。 褚念璃以前是个感情很薄很尖锐的人,特别是在褚晓和郑林结婚闹出大喜大悲后,她接收别人的感情后能反馈出来的不足别人的五分之一。心里像是有把削笔机,把感情削薄削尖,刺出心脏再一把扎进别人的心口,有的扎进去是投其所好,有的扎进去就是恶语伤人六月寒。 而削笔机刀钻的组成又是丰富多彩,敏感、脆弱、自卑、拧巴、不正常的自傲…… 当感情的碎末被刀钻磋磨后,被同化,被侵蚀。变得不再像感情,成为一种坏情绪。那些坏情绪就像削笔机削笔后剩下的碎末,壳子装满了就得往外倒。 不会表达感情只会发泄情绪的说的就是她。对最亲密的人。 她被坏情绪裹挟,用“言出必行”的方式去刺别人的心。她生气别扭,她安全感匮乏,她敏感多疑,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再在孤独中期盼被追赶。用反复推远别人的方式来考验别人对她的感情。 我希望我推开你后,你还能坚定不移地跑向我。 我需要在爱情中被你源源不断地灌输爱意与肯定,来浇灌自己贫瘠的心,搭建安全感的壳。 可见在别墅的第一晚,舒从筠说她的拧巴让她们错过了那么多年实在是客气了。 舒从筠拍了一下褚念璃的手背,不轻,片刻就浮上了红印。有了一些显而易见的脾气上来。 不算疼,褚念璃屈膝蹲下,手掌隔着裙子覆上她的膝盖,压盖住欲望上的一层遮盖物,“我有话想和你说。” 舒从筠垂眼,看着膝盖上交迭在一起的手。被她打过的那只手背上红痕明显,皮肤又白,看着像雪中红梅似的。再往上,骨突圆润,好看又性感。 “你在听吗?”褚念璃问。 蹲下讲话这种姿势适用于成年人对着儿童,以一种我和你是平等的,我尊重你、愿意倾听愿意诉说的姿态去和儿童交流。 而成年人一般不会对着成年人蹲下说话,这是一种自降一等的姿态。褚念璃却蹲下了,蹲得很直,肩背没有一点塌陷,她直挺挺地,目不斜视地看着舒从筠。 舒从筠了然于心,负荆请罪的吧。 差个荆条。 于是她矜贵地点了下头,心里冒出了掌控欲,“在听,你说。” 褚念璃开门见山,成长给了她开门见山的勇气。 “我不会爱人,也不会爱自己。我在错误中放纵自己,在分别后懊悔。”眸光闪烁,结了一层水雾,前两天的相处两人太过尖锐,有些往事刚冒出一个头,就被突如其来的悲伤掩盖下去。 “我成长,费劲地与自己和解、自洽。摘掉眼镜不去管别人对我的注视,不去在乎别人对我的言论。尽量丰富自己的内心,爱自己多一点。我与过去道别,满足于现状。但我又见到你了……舒从筠……我又见到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逐渐平稳。 “这么多年的费劲与努力没用了,我又变得自卑敏感,患得患失。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二十七岁了,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还好,”褚念璃抿唇笑了一下,“我很快发现,成长和自洽都是有用的,没有在做无用功。我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时,会想试着了解你,从你的角度去理解你的想法,感知你的感受。” “不知道我们将来会发生什么,会走到哪一步,但我们一定会比以前相处得要好。舒从筠,你可以接受我的道歉吗?”褚念璃眼神诚挚,望着舒从筠。 舒从筠嘴唇翕动,眼尾飘了一圈红润,“没关系的,你很厉害,也真的长大了。”笑意漫上眼角,手指紧扣扶手,“我也不会爱人,我们两个的账,不需要算太清,也不必道歉,各自心里清楚就行。” 褚念璃面色讶然,眼中水雾凝成珠,滚落,“为什么?”为什么不必道歉,她们的以后就要一直这样吗? 她的长相不柔和也不凌厉,要根据情绪而定。伤心委屈时像冬天的第一粒雪,会化。生气愤怒时,牙尖嘴利专往人心脆弱的地方咬。而她现在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澄澈的眼睛混上晶莹的泪,很乖,又很可怜。 像伏在掌权者膝上的最忠诚、最爱掌权者的子民,舒从筠这样想着,又很像她们刚做完爱,泪眼朦胧可以捏弄的样子,最像的还是举目无亲,逃不出陷阱的小动物。 “念璃,”舒从筠伸手抹掉褚念璃眼角快要掉出来的泪,慢悠悠地说。 “因为你在我心中被物化了。” 所以我逼迫你要像十七岁。所以我不让你化浓妆,要你戴眼镜,不能穿成熟的衣服。所以我总是看你的嘴唇、你的锁骨、你的肌肤和你的身体。你的灵魂在我眼里不值一提,你的身体在我眼里散发着情欲。所以我不在乎你的想法,不需要听你的道歉。而我恰巧有一点喜欢你身体,所以你要做一个安静乖巧的宠物,你是我的,要听我的话,讨我开心。我会无限宠爱你,你在这个家永远自由,但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第十一章 “物品的物?”眼眶里的泪好似瞬间憋了回去,褚念璃放在舒从筠膝盖上的手掌在颤抖,在施力,按着膝盖站起身子。 舒从筠膝盖被按得生疼也风轻云淡,不置可否地点头回应。随即,她在褚念璃脸上看见了一种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物化,社会对人,阶级对阶级,男人对女人。 “我们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也是。”褚念璃在急转的情绪中挤出耐心,“我们在成长中养成拥有判断万事万物的能力,我们的经历和所处环境不同,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分歧。如果你不把我当人的话,建议你考虑一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样不对。” 舒从筠愣了一下,没想到褚念璃会这样冷静地回答她,她还没触到褚念璃的底线。 食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敲两下,游刃有余,再次装模作样地叹气,“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我可以假装半推半就地原谅你,进而提出要求。和你柔情蜜意中再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然后看你发疯抓狂,为我患得患失。当我看你要崩溃之际,再给予你一丝‘温暖和爱’。” 就像昨晚和今天早晨。 但这不如现在这般有意思。褚念璃最不能忍受什么?不是让她患得患失的舒从筠,而是被否定,被轻视,不被尊重。 如果这些否定、轻视、不尊重是舒从筠带给她的,又会怎么样呢? 褚念璃靠在办公桌旁,脸上的情绪变了好几下,腿有些不易察觉的抖动,蹲得了。 她这两天最经常做的就是调节情绪,太多事突如其来发生,再瞬间偃旗息鼓。情绪转变得又快又急,她感觉自己在疯的边缘。 “你对别人……别的女性或者男性有这种想法吗?” 舒从筠好笑地看着褚念璃,摇了下头,否定了这个问题。 气氛趋于平静,褚念璃的手指摸到水杯边沿,端起,下颌微扬,咽水。 过了片刻,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慢慢说:“我有一件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她侧过脸看了一下舒从筠,又垂下眼,用手摩挲手中的杯子。 “我以前应该有……轻度的自恋型人格障碍。”她又摸了摸小臂,声音渐低,“为什么说是应该,是因为国内很少有医疗机构能下人格障碍的诊断,我也只有自查和自救的经历。” 舒从筠没有感情地“嗯”了一声。 褚念璃借着这声回应,又有了说下去的能力,“刚才没能进行下去的道歉里就包含这个障碍带给你伤害。还有……我不能确定我现在还有没有这种障碍,说来好笑,我好像不谈恋爱、没有爱情方面的亲密关系就很正常一样。” 刚不正常过的舒从筠用手指压了压嘴角,垂着眼没说话。 褚念璃又继续道:“第一次了解这种人格是在我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当时和你分手两叁年,差不多正处于想你要想疯了的状态,每天都在想要不要联系你,要不要和你道歉。然后有一天我看到了有关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一篇文章……这些人不接触只看表面是很正常的,迷惑性很大。但他们内心敏感自私自卑又自负,可以称之为心理上的绝症。他们用控制人的手段对另一半进行精神上的虐待,就像……就像我以前反复推开你,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于是对我更死心塌地。” 舒从筠的双手忽然握紧了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下颌颤抖。 褚念璃看着舒从筠的反应,心里难受得像是被灌了一壶热油,灼烫着她的五脏六腑,“对不起,让我说完。” “这种人格障碍会打压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以滋养不正常的自尊,例如以前我和你一起打游戏时会骂你笨,让你一直夸我玩得有多好,各种弱化打击你。像是源源不断地要去摄取别人的情感为自己的灵魂补充营养,太恶心了……还有‘叁角测量’,我会在你面前夸别的女孩子,尽管我对那个女孩子毫不在意,但我就是想让你吃醋,让你心慌意乱,再揪住一个小细节操控一切让你和我吵架,颠倒黑白,冷暴力、进行反复推拉,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让你离不开我。欺骗……还有欺骗,真假参半的话,为了不正常的自尊心骗你,为了圆谎而继续骗你。” 有些人真的很恶心,嘴上说着我最喜欢你、最爱你,和你天下第一好,却隐藏着最真实最卑劣的自己。 褚念璃停顿,低头喘气,眼角蓦地溢出几道泪。 舒从筠伸手拿到了办公桌上的相框,用指腹按着相框棱角,“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杀人。” “……是杀人,抹杀掉一个人的精神。”褚念璃捂着眼睛继续说:“人格障碍与其他心理疾病不同的地方在于,人格是与生俱来的,具有遗传性,有时也需要诱因来激发这些人格。还有一些人长期被罹患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伤害,也会同化为这种人格,我担心你……” “你呢?”舒从筠打断。 褚念璃停顿片刻,“天生加后天,我早些年去世的父亲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自恋型人格障碍。” 舒从筠点了点头,“所以,治不好吗?” “很难,自恋型人格障碍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恶,他们只会洋洋得意地看着被他精神虐待的受害者,天生的坏,没有丝毫同理心。”褚念璃可悲地笑了两声,“幸好……幸好你和我分手了,高考前几个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昌市来津市。可笑的是我还怨你恨你抽身走得太决绝。” 舒从筠把目光移到褚念璃身上,整个人有些累,往座椅里缩了缩,“你说你是轻度的。” “是。我在和你恋爱期间可以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可以暂时用道德压一压心里的恶念,分手后也有道歉的想法。重度自恋型人格障碍者是意识不到的。” “那你后来怎么没有和我道歉呢?” 褚念璃擦掉眼泪,神情上冒出几分无助,“我当时那种状态,怎么敢啊。你心肠那么软,我怕自己闻着血味就追上去,你拒绝的话还好,要是原谅我怎么办?又会继续被我吸血。那种感觉太恶心了,明知这样不对,这样不道德,却还是克制不住……” “并不会,”舒从筠发出一声嗤笑,拿相框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仿佛抓着自己的回忆,“我和你差不多的时间了解到的自恋型人格障碍。” “所以……”褚念璃脑中电光石火间想,舒从筠不会被她同化的。 “所以,我在用你对我的方式好好地对待你,也谢谢你多年后向我敞开心扉。”舒从筠看向褚念璃,笑意慢慢从嘴角漫上眼角,笑得不怀好意,“我也要对你敞开心扉。” “首先,见面就进行‘叁角测量’,确定你对我还有多少在意。” “其次,不强制只提醒你的穿着打扮,做爱时也不忘给你透露同样的信息,告诉你我有多在乎你十七岁时的模样。但你长大了,有些不听话。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太伤自尊了,是吧?” “再者,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操作你最熟悉,这种感情上的反复推拉就不用我给你多做介绍了吧。” “最后,我确实很喜欢十七岁时的你,也对当年的感情一直有滤镜,甚至不愿去想你伤害我的过程,只想借着结果报复你,改变你,让你更符合我的心意一些。我想让你乖乖听话就好,结果你非要道歉,非要把滤镜打碎。弄成现在这样,怨谁呀?” 舒从筠有些高兴。报仇雪恨也谈不上,她就是很乐意见到褚念璃现在这副模样,自尊自傲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可怜。 真可怜,也可恨。 窗外的夕阳还似以往,橘红色的光从落地窗跃入书房,示意着太阳西垂,月亮升起,黑夜即将来临。 新仇旧恨夹在一起,有人是蓄意报复,有人是活该受罪。 “……对不起。” 一个二十七岁的人怎么能替十七岁的自己向受害者道歉呢? —————————————— 一碗水端平(不是,好像又端偏了(ο??????????ο?????????) 自恋型人格障碍(又称npd),这种人格倾向的轻度的作恶程度据我估计不足重度的五分之一。一般还会伴随着其他人格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如边缘型人格障碍、回避型人格障碍……),总之遇上就跑。 相对于男性来说,女性npd很少,但wb上的女同吐槽稿看多了,也实在一言难尽,擦亮眼睛擦亮眼睛!被另一半弱化打压不管是不是npd就让对方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