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恶妇又开始得宠了》 第一章 卧槽,无情 “泼妇,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你写和离书的。”悠悠转醒的男子,幽深的眼睛满是冷意。 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但五官轮廓不错,披散的头发打结成团,身上的衣服跟块烂抹布似的。 见苏禾不说话,他低垂的眼眸隐去一闪而过的杀意,继续冷漠道:“你进了我许家的门,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 苏禾有一瞬间的警觉,刚才她感受到了来自男人身上的气势。 那种感觉很快消失了,再看眼前这个人,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她跟这个乞丐是夫妻? 卧槽,无情! 就在刚才苏禾醒来时,发现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 刀口有干涸的血迹,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房间。 破旧的房屋,缺腿的桌椅,以及躺在地上的古装男人…… 男人衣衫褴褛,肩膀往下一寸有处血迹……以她十多年的外科经验来看,男人是被刀具砍伤的,伤口还不浅…… 刀具? 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杀人未遂! 医德使然,加上害怕,她也不顾得多想,赶紧对男人进行一系列的抢救措施。 男子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不稍时就从昏厥中醒过来,看她的眼神跟杀仇之人无异。 就这尴尬了,身为杀人犯的苏禾理亏,悄然打量四周。她摸了摸脸,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以前圆胖圆胖的大饼脸,如今下巴尖尖似瓜子。 突然间,苏禾脑海中闪过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但拼凑起来隐约也了解些。 她穿越了,大龄女医生因为一场绑架劫持,被当成人质撕票了。 原主与她同名,是闵国当朝首辅的庶女,天生貌美条件佳,本来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奈何自己偏要作死。她雾里挑花骑驴找马,足足有五任前男友,有她甩人家的,也有被甩的。 至于哪五任,记忆却模糊不清,只记得她跟其中一任在客栈私会,被对方家属冲到客栈捉奸在床。 妥妥的渣女呀,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在京城的名声烂到了极点。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第六任,堂堂镇北侯嫡子许戈,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镇北侯是一品军侯,手握重兵却狼子野心,被运筹帷幄的皇帝一举拿下满门抄斩。而此时,许戈正在漠北带兵跟敌军决一死战,那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血染黄沙尸横遍野。 许戈守住了国门,取下敌帅首级,却废了双腿。 皇帝念其赫赫军功,死罪已免但活罪难逃,不但被削成平民,还将声名狼藉的苏禾许配给他,既彰显了皇家仁慈,又羞辱了许戈。 偏偏,原主苏禾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跟着许戈流放到苦寒之地,除了嫌弃他是个残废,更是吃不了苦,将所有的怨恨都撒在他头上 三天两头跟许戈闹,动辄对他打骂不停。 有五位前任的她岂是甘于寂寞的主,不久前瞧上了南城的白皮书生。书生写得一手好字,加上擅察言观色拍马屁,甚得书院的教谕青睐。原主幻想着他能高中状元,自己博个状元夫人的头衔,于是百般威胁许戈要和离,谁知许戈愣是不肯。 冲动之下,她冲到厨房拿起菜刀,嚯嚯挥向自己的丈夫。 没把人砍死,结果自己摔了跤,磕死了。 唉,穿到渣女身上,苏禾压力很大。 “你这个死废物……”习惯使然,原主张口闭口都骂他废物,一时间苏禾也改不过来,意识到不对时,她笨拙地改口,“小……小许呀,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是你也把我打成脑震荡了,咱俩谁也别再计较,我把你的伤治好,这事算扯平好吧?” 瞧他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年纪比她小一轮还多。 他还只是个孩子呀,原主怎么下得去手呢? 许戈盯着她,冷漠的脸上满是厌恶跟愤怒,“滚!” 他双手往前爬,身体在地上摩擦,朝空荡的床上挪去。 失血过多加长期饥饿,许戈虚弱到无力反抗,只能用眼神杀人。 看他凄惨的躺在床上,苏禾微微蹙起眉头,她常年接触病患,谁虚谁弱上手一摸就知道。可许戈的情况不一样,别看他落魄如乞丐,身上竟然有肌肉。 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明明残废两年了,肌肉竟然没有萎缩。 真的是一个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几年的废物?苏禾直觉不简单。 “有针线吗?”人命要紧,顾不得穿帮之类的,反正她也没想要长待,“灶房在哪?” 许戈不说话,两只手紧箍成团。 小孩耍脾气惯不得,苏禾自己出门找。 院子破败不堪,东则是灶房跟澡房,西侧是杂物房跟茅厕,正房只有两间,两人是分开住的。原主嫌他是残废,一直没有跟他行房。 灶房内,破缸破锅破碗。苏禾找了半天,连盆都没有,只能用葫芦水瓢取水。 原主喜欢虐待许戈,可是对自己还是挺好的。屋里的东西旧了些,可基本是齐全的。 她取来毛巾跟针线,见抽屉里有块小铜镜,顺手拿起来照了照。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容色晶莹如玉,五官秀美俊俏,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生辉,迥然有神。 若说穿越还有期待的话,那便是这颜值很能打,尤其是原主的这双眼睛,垂眸似月光下两弯清宁清泉,抬眸烂若星辰,爱了爱了。 原主这么多烂桃花,这张脸居功至伟,看来这世她是不用再打光棍了。 想到这,心情阴郁的苏禾不禁开朗了些。 “你要干嘛?”见她拿起剪刀,毫无犹豫在他身上快速飞剪着,许戈不禁慌了神,欲挣扎起身。 第二章 没有裤子,他怎么出门? 苏禾将他摁回床上,“给你清理干净再缝合。” 常年在地上摸爬打滚,他的衣服比抹布还烂,沾的泥尘都结块了,完全没有再换洗的必要。 熊孩子不配合,她不够力气将他扒光,再说外科医生的特长不是脱衣服,而是使飞剪。 “唰……唰……唰……” 剪刀锋利,没几下便将衣服剪碎。 本来想给他留条底/裤的,可也脏得看不出颜色。 “滚开,我不要你管。”许戈真的慌了,奋不顾身地反抗。 “别乱动!”苏禾威胁道:“剪了不该剪的,就麻烦了。” 满脸通红的许戈用手死死捂住,恨不得咬死她。 苏禾从柜子里翻了件破旧的烂布,给他遮挡住羞处。 除了满身的伤痕,他左胸还打了烙印,是烧红的烙铁生生摁上去的,“犯”字被烙进身体里,无时不在警醒许戈,他是谋逆的重犯。 发炎感染,他的双腿红肿流肿。再拖下去,腿会彻底烂死,人也没有活头了。 换了十几瓢黑水,才算将他身体弄干净。 啧啧,想不到少年犀利哥竟如此俊美,剑眉星目,鼻高眉深,五官深邃坚毅,让她这个老阿姨看得心怦怦跳。 除了刀剑伤之外,他身上还有烧伤跟烫伤以及抓挠留下的,苏禾忍不住问了句,“这都是我弄的?” 许戈双唇紧抿。不然呢! 苏禾想想,手都有点抖。原主还真没少动手,泼过热水,拿板凳砸过,用火钳打过,只要她心情不好,手里逮着什么来什么。 唉,苏禾挺压抑的,拧开毛巾往他嘴里塞,“咬紧了,我给你缝合。没有麻药有点痛,但我尽快。” 许戈像只愤怒的小奶狗,将毛巾吐出来,“你想杀我就来刀痛快的,别再玩花样。” 不知该如何说服他,苏禾半晌才道:“再反抗,我将你绑起来……阉割。” 许戈脸色铁青,苏禾见机再次把毛巾塞他嘴里。 穿好针线,将缝衣针用煤油火烧热消毒,半跪在床边给他缝合。 主刀十年,对于简单的缝合,苏禾闭着眼睛都能干好。只见针线翻飞,很快将伤口缝好。 尽管她动作快,紧咬牙关的许戈仍是痛得满头大汗,眼仁翻白。不过,他愣是没有吱声,算是条汉子。 一番折腾,许戈僵硬地躺床上。 忙完一切,饿得前胸贴后背,而灶房除了半把发蔫的野菜,什么也没有。 她不死心又到杂物房翻,意外发现两根坏了的拐杖。拐杖简单粗糙,几块木材钉在一起。 即使这样,原主还是没放过,直接用锤子将木材敲裂,为的就是折磨他。让他无法走路,只能像爬虫一样活着。 苏禾受不了这种丧良心的,用锤子将敲裂的木材钉好,再将毛刺飞边。 将拐杖送回他房间,苏禾放下身段柔和道:“你先将就用着,我过两天想办法给你弄个更好的。” 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许戈黑着脸不搭理。 “还有钱没?”苏禾向他伸手,“家里没吃的了。” 果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许戈冷冷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苏禾:“……” 烂船还有三千钉,许戈刚来时确实带了几件值钱的东西,但在这两年内都被原主弄去挥霍光了。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苏禾只得回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一通,发现一块锦帕里包着只金脚环,上面刻着奇怪的符文,应该是给婴儿佩戴保平安的,约摸着有一两重左右。 对于脚环的来源,苏禾没有任何记忆,多半是原主出生时戴过的,不过凭着她好吃懒做挥霍无度的性格,能一直将它留着,必然是对她很重要的。 唉,人都已经死了,留着还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换二两肉吃,顺带给小奶狗加餐,也算给原主积功德了。 对沙县不熟,而且肚子实在饿得厉害,苏禾直接拿着脚环进屋问许戈,“当铺在哪?” “哼。”小奶狗翻她白眼。这死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快饿死了!”苏禾催促道:“快点,换了钱给你买肉吃。” “出门往右。”许戈也饿得肚子直叫,百般不情愿地开口。 走到门口,苏禾又折回来晃了晃金脚环,“这玩意能当多少钱?”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可不能让人给坑了。 许戈没好气道:“你是脑子摔坏了吗?” 瞧瞧,刚给他抢救回来,现在就会呛人了,真是生命力顽强,怪不得身体烂成这样,还能安然的活着。 苏禾才不惯他,怼道:“我一千金娇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懂行情怎么了?问你一句,又不会少块肉。”这小奶狗也是欠收拾,他若好好的不怼原主,估计原主也不至于经常虐待毒打他。 真是应了那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许戈瞅了眼她手中的东西,冷漠道:“八两。” “你等着啊。”苏禾抬腿往外走。 听着声音出了院子,许戈两手撑着身体坐起来,紧蹙着眉头。这女人醒来后行为太过反常,说话做事俨然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衣服烂了她都不会缝,刚才缝他的肉时,动作娴熟的跟绣花似的。 该不会,明着对他好,实则要卷了唯一的家当要跟野男人跑路吧? 以前哄骗他财物时,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许戈顿时变了脸色,拿起拐杖要去追,却发现自己只穿了条裤衩。 没有裤子,他怎么出门? 果然,一切都是她设计的,毒妇! 许戈恼得,不停用拳头捶着拐杖。 第三章 这腿她能玩一年 沙县虽归属于荒凉的漠北,但只是挨着边境,算是富饶繁华之地,属九州通衢的驿县,地理位置相当不错。街上店铺林立,酒楼烟街楚巷一应俱有,真是好不热闹。 许家离繁华的路段并不远,闹中取静却鱼龙混杂。 原主在这一带声名狼藉,一路上都有长舌妇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这个不要脸的,肯定又背夫偷汉了。” “这破鞋跟白皮书生搞一起,被书生他娘拿扫把追了两条街。” 从医十多载,苏禾早对流言蜚语免疫,直接忽视无知的吃瓜群众。 她很快找到当铺,柜台伙计抬头睨了眼,见她衣衫破旧,当即没了热情。 前世在医院看惯人情冷暖,对于伙计的态度,苏禾很是无所谓。古往今来,看人下菜碟是生存所需。 掂了掂金脚环,伙计随口就来,“姑娘,这脚环做工粗糙,品相也不好,最多只能四两。” 苏禾脸沉了。下菜碟就算了,坑人就过分了。这脚环,无论做工还是品相,绝对是上等货。 她二话不说,拿起脚环就走。 “等等,咱们可以商议。”见这次没坑到她,伙计忙唤住她,换上笑容道:“苏娘子,城南就我们一家当铺,你到别处去不得走断腿呀,也换不来两个茶钱。这样吧,五两你看如何?” 敢情,还是老熟人呀。想来原主没少来这抵当东西,他还装冷淡爱答不理,原来挖坑等她跳呢,幸好提前问了小奶狗。 苏禾不废话,“八两,行就当,不行我再去别处。” 伙计一愣,没想到她拿捏的如此精准。本想再磨磨的,不过见她一脸爱要不要的模样,怕生意泡汤了,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八两是死当,活当只能六两。” 人都死了,留着金脚环还有何用? 苏禾没有犹豫,“死当。”多二两给小奶狗用,指不定他能活久点。 签字画押,苏禾拿了钱便走,出门差点撞上个人。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不好意思,让让。”苏禾急着回去,也没抬头仔细瞧,避让之后直接离开。 男子望着远去的身影,很是讶然。刚踏进当铺,便看到伙计拿着只脚环,喜笑颜开地打量着。 当看清脚环上的字符时,男子的脸色顿时大变。 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苏禾有低血糖,饿过头会头晕目眩,严重时还会晕厥。 她买了五个大肉包子,直接啃完两个才止住饿。 择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苏禾才细细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人的善良都是有度的,她不可能因为许戈是残废,就要照顾他一辈子。 手里的钱,她可以分他一半。可这么点钱,他独自一人又能活多久? 要想救他,只能教他赚钱,或者给他再娶个老婆……可万一小老婆比原主还恶毒呢? 如何教残疾人赚钱,一时半会她还摸不着门道。再说,真教会了,他是有命赚,可有命花么? 思来想去,苏禾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她自己都还没寻着活计,管他生死干嘛。 现实很残忍,吃喝拉撒都要钱,残废的小奶狗攻击性应该不强,她勉强借住段时间。等赚了钱,给他娶个靠谱的老婆,既给原主积了功德,自己也走得安心。 打定主意后,苏禾去药店。 混沌的印象中,漠北时有动乱,药材稀缺价格昂贵。 一瓶金创药就要一两半银子,精打细算的苏禾自然不舍得。两张嘴,就指望这八两银子活了。 大学主修外科,但她同时兼修中医,自己开药方不成问题。 于是,自己配药再让伙计磨成药粉,总共才花了三百文。 然后又到菜市场,买了米面肉等生活必需品,七手八脚地揽着回家。 气喘吁吁推开门,只见小奶狗拄着拐杖倚在房门口,正探长脖子往外瞧,俨然像个抓奸失败的,满脸的暴躁跟愤怒。 见苏禾回来,他起初是惊愣,然后马上拄拐挪回床上,不忘捡块破布将重点部位盖好。 苏禾放好东西,将三个还带着余温的大肉包拎给他,“呐,给你买的。” “想毒死我吗?”许戈很有骨气,直接伸手打掉。 苏禾捡起地上的包子,当着他的面细嚼慢咽吃掉一个,然后将剩下的包子搁他面前,“爱吃不吃!想你死的话,我刚才就将你剁成叉烧包了,何必浪费钱去买毒药呢。” 许戈想想,好像有些道理。 包子肉香味太诱人,许戈忍不住拿起来狼吞虎咽,“我才不会让你得逞,想饿死我跟野男人私奔,门都没有。” “嗯嗯嗯。”苏禾点头,眼皮都没眨,“等毒死你,我就改嫁。” 叛逆期的熊孩子,好好说话他不听,非得要反着来。 许戈差点呛到,咳了几下才止住。 “你手怎么了?”见他右手满是干涸的血迹,苏禾眼珠子眯了起来。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而拐杖上却血迹斑斑。 这孩子,不仅心理有问题,还有自虐倾向。 想想也是,本是天之骄子,谁知家族谋反,他一朝被打落神坛变成残废,爵位没保住还被迫娶了个毒妇。 从云端之上的展翅鲲鹏,秒变泥落的低贱浮萍,无论身体或心理都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人不扭曲变/态才怪呢。 “不用你管。”三天没吃饭,啃完两只肉包子仍意犹未尽。 本是恣意青春的年岁,却遭受人生剧变。苏禾有些嘘唏,像他这般年纪时,她正在学校享受灿烂的年华。 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很多时候同人不同命。 父亲滥酒吸毒,在她五岁那年,吸毒过量拿刀将母亲砍死,而她则被送进孤儿院。 有那么段时间,她的世界都是黑暗的,脾气经常失控,暴躁时歇斯底里,会打人咬人。 年幼之事太过模糊,不过她知道若没有院长无私的爱,她一生都会活在噩梦中,甚至极有可能会因怨恨而报复社会。 比起许戈,她是幸运的。 不管镇北侯是否真谋反,但罪不及妻儿。看着他现在的凄惨,苏禾不由得会想起过去的自己。 但人性又是自私的,她做不到院长那般博爱,但也希望能在力所能及之内,给他点帮助。 打定主意,苏禾看许戈的眼神,多了几份柔和。 那淡淡的母爱光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苏禾拿出药粉瓶,面冷心热道:“来,乖乖躺好,我给你上药。” 吃人嘴软,许戈百般不情愿但仍躺好不动,他倒要看看她玩什么把戏。 许戈的腿笔直修长,肌肉并没有萎缩,想来平时在保养方面费了不少心思。 若不是现在红肿过敏,这腿她能玩一年。 第四章 撩完就跑 猥琐的想法一冒出来,连苏禾都吓了一跳,体内的洪荒之力压抑太久,见着小鲜肉都走不动道了。 想归想,手还是没停的,边上药边仔细摸着他的腿,左右两腿稍微有点差异,应该是接骨没接好成了瘸子,但并不算严重。 随着她的手势,许戈的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眼睛迸出的光,恨不得剁掉她的手。 苏禾能察觉到他的尴尬跟愤怒,于是将药粉递给他,“也不知你烂根没有,自己上药吧。” 许戈满脸黑线,冷哼着咬牙道:“我这好的很!” 医生对这种误会习以为常,她顺势握住他的手把脉,却是眉头一蹙。按中医来论,他器脏有衰竭之兆,但脸色又一切正常。 “你中毒了。”还是慢性的,日积月累会耗损他器脏,终是回天乏术。 谁会对一个惨过乞丐的废人下手呢,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许戈沉默,神情冷漠且没有丝毫的诧异。 换句话说,他知道自己中毒,却并没有阻止,或是阻止根本不管用。 “放心,我虽然解不了你的毒,但可以施药将你的五脏保护起来,让你死得慢点。” 苏禾自顾自说,没看到许戈阴鸷的眼神闪露出杀意。 他突然掐住她的脖子,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浓郁的恨意将他吞噬,手中的力气不断加大…… 今天,送她上路! 苏禾握住他的胳膊,猛地用力一翻,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她收起膝盖给他来个致命的精准打击…… 身体的某处痛到脸色发青,连叫都叫不出来。 苏禾淡然理着凌乱的头发,从容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冷言道:“看来你是活腻了,我好意救你,你却置我于死地。” 小奶狗再奶,咬人了就得往死里揍,否则它保准乘你不备再咬上几口。 今日是她大意了,想着他的悲惨遭遇而原主又造孽太深,才动了恻隐之心想对他释放善意。 前世是高危职业,医闹容易出人命,除了买高额保险之外,她还学了不少防身术,历经多起医闹而屹立不倒。 龇牙的小奶狗被打蔫,苏禾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回房深思。 像许戈这种心理扭曲的人,就像条长期蛰伏于阴暗中的毒蛇,哪怕对他掏心掏肺,想在短时间内感化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让苏禾头痛的是,这条毒蛇除了阴毒之外,还善于卖惨,趁你善心泛滥失去提防时,给你狠狠来上一口。 心底不快,不过苏禾并没有打算放弃他,而是觉得要随机应变。院长花了几年的心思,才将她的病治愈,她再不济也得多给他几次机会。 许戈差点没死去,愈发肯定眼前的女人并不是苏禾。苏禾不会医术,刚才她一直在他腿上摸来捏去,无非是在试探他的腿有没有反应。 起初,他以为她是受了朝廷的收买,可她把脉的手法很专业,以及诊出他身中奇毒。这种事,无脑的苏禾是装不出来的。 许戈敢肯定,她是朝廷的鹰犬,乔装成苏禾的模样而已。 至于真正的苏禾,怕是早就被弄死了。 苏禾是个闲不住的,整个屋院被懒惰的原主整得跟垃圾场似的,她撩起袖子开干,扫地抹桌晾晒被褥。 懒归懒,原主倒是个会享受的,陪嫁的两床被褥盖一床垫一床,也不怕大热天捂出痱子来。 将被套拆洗,苏禾分给许戈一套,他那床光得只有一张烂席子。 里外收拾干净,苏禾忙不迭地又将残废的那位扶出来,照照紫外线杀菌消毒。 挨了爆击的小奶狗可老实了,一脸委屈紧抿着唇不说话。 用破衣服将他下半身遮好,她又跑去灶房烧水。 使不惯土灶的苏禾弄得灰头土脸,勉强烧好一锅温水,将小奶狗打结的头发清洗干净。 还别说,及腰长发如墨如绸,苏禾用断齿木梳给他梳好,再用布条挽起来。 啧啧,珠玉蒙尘不掩其光,乍一看许戈面如冠玉气质清冷,而眸光却似深海黑宝石般濯亮无尘。 老阿姨的心都融化了,谁知许戈一改平日清高,突然握住她的手。 大热天,那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柔夷,轻轻贴在他的脸上。那双凝望着她的深邃眼眸,星光闪烁,灼灼生辉。 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老阿姨哪禁得住撩,双腿直抖。 这是……要老命呀! 苏禾相亲无数,正儿八经谈的只有一个,对方收入不高颜值低还抠门,家里一帮穷亲戚不说,还惦记她的房子车子。 打那以后,苏禾就打定主意要找个高颜值的,哪怕里子烂透了,起码还有颜值呀。 手腕轻轻使力,腿软的苏禾惊呼一声,措不及防跌进他的怀中,坐在他大腿上。 白皙修长的手在她脸上轻抚着,顺势而下捏住她精致的下巴,用指尖挠了几下。 没想到小奶狗这么会,苏禾被撩的头晕目眩,心脏怦怦跳。 “你流鼻血了。”许戈的脸突然阴沉,猛地将她推开。 苏禾差点摔地上,气得直跳脚,用手擦了把鼻子。咦,真流血了。 等缓过神来,许戈已经回屋。 撩完就跑呀! 翻脸比翻书还快,苏禾气得牙痒痒。 第五章 彻底垮掉 进了房,许戈的脸彻底垮掉。 她没有带人皮面具,但苏禾却已经不是原来的苏禾了。 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她受伤苏醒后开始的,无论行为、说话、还是眼神,都完全变了个人。以前她张嘴闭嘴骂他废物,除了打骂之外还往食物里放泻药、老鼠屎等。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也是万变不离其宗。 除非,是借尸还魂? 许戈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但除此之处找不到别的解释。 他将藏在内袖的刀片收好,以免自己一个没忍住将她割喉。 是人是鬼,总会大白于天下,他且再等等看。 那头的苏禾倒没想那么多,寻思着小奶狗没衣服穿,总不能光着身到处跑吧。 见时间还早,她又出去了趟,买些碗筷水盆等家伙什。不会做衣服,于是估摸他的身高体量,从头到脚买了套新的。 这一趟,总共花了二两银子。 苏禾将晾晒的枕头被褥分了他一套,再将新买衣物放在他床上。 他双腿没知觉,苏禾热心道:“要我帮你穿吗?” 许戈冷言拒绝,“这几年我也自己过来了。” 这家伙,阴阳怪气的。之前热情如火的撩她,现在又翻脸无情。 苏禾郁闷地去灶房做晚饭。 许戈翻开衣服,脸都黑了。 果然她在敷衍,裤衩是红色的,美其名曰避邪,衣服是墨绿的,便宜又耐磨。 费了不少劲穿上衣服,终于不用再裸奔。 吃的方面,苏禾从来不亏待自己,毕竟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炖了个排骨药膳汤,蘑菇炒鸡肉,再来了个蒜蓉炒青菜。 “小许,出来吃鸡了。”苏禾在灶房里喊了句,动作麻利的摆桌上菜。 许戈早在屋里闻到菜香味,肚子一直咕噜叫不停,千年馋虫都给勾了出来。那种香味,不是以前的那个她能做出来的。 光是闻着味,似乎都回到年少的鲜衣怒马,笑望天下的时光。 许戈端着碗,低头默默吃着香糯的米饭。 他吃得很慢,慢嚼细吞的,看着老阿姨很着急,几筷子给他夹满菜,“乖,多吃点菜,对身体有好处。”啧啧,长得真是俊啊,光是看着心情就很好。 再落魄,许戈也没将以前的气节丢掉,吃相斯文而贵气。 没落贵族的穷讲究,苏禾也没太在意,很快吃饱了。 许戈吃得慢,却吃得多,直接光盘。 苏禾刚要收拾饭筷,吃饱喝足的许戈突然开口,“你到底是谁?” 眸光中,透着压迫的气息,仿若将她的老底都瞧穿了。 苏禾将手探到他的额头,“没发烧呀,说什么胡话。” 许戈推开她的手,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是她。” 苏禾将碗筷放下,“我哪有问题吗?” “她不会医术。” “谁说我不会医术?”苏禾很是理直气壮,“你没看到我房间里堆着半箱医书么,那可全是我的陪嫁。” 许戈满脸的不相信。那些破书,她从来都没翻过。 苏禾想了良久,一脸凝重道:“许戈,我们在这个牢笼里呆了两年,手里的钱也花光了。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这次大难不死,我想明白许多事。咱们真的不适合,没必强行拴在一起彼此折磨。 等我把你的伤治好,再给你一笔钱,咱们好聚好散。钱不多,但够你衣食无忧的。虽然你的腿废了,不过我希望你能自力更生,否则再多的钱你也守不住。” “你给我多少钱?”许戈平静道,“那个白皮书生可没钱,他还需要你卖身来养。” 这孩子,思想怎么这么歪呢?苏禾刚要怼他,转念间又改变主意,“嗯,他是没钱,不过他老娘有。为了让他儿子跟我撇清关系,她把棺材本都给我了。”真是麻烦,给他钱还得想名头。 许戈不敢置信,“姓苏的,你还人是吗?连老人家的钱都骗。” 苏禾瞥了眼嘴欠的许戈,悠悠道:“我虽然挺贱的,但你也别老骂我。你今晚吃的喝的穿的,都是抠棺材本抠出来的。” 许戈:“……” 打嘴炮完胜,苏禾心情很好。 “我不会和离的。”许戈重申立场,“你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 这孩子真固执,宁愿带绿帽也不和离,真不知他图什么? 心里早将她千刀万剐,脸上却平静如水。只要他活着,她就得留在这里。否则,狗皇帝还会另外派人来,或许更麻烦。 心疼他隐忍,不过该敲打的她绝不手软。 “你今晚好好想想,要如何谋生?”苏禾做事不喜欢拖沓,直言不讳道:“给你两天时间,如果到时还想不出来,我就拉你到大街上乞讨。堂堂小侯爷废了双腿,沦落到乞讨为生,应该有很多人会同情你的,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这话有威慑的成分,但苏禾真不是开玩笑的。许戈在这屋院里呆了两年不外出,消沉也好失意也罢,迟早都是要从伤痛中走出来的。 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哪怕她哪天走了,他也有谋生的手段。 许戈看她的眼神,跟见鬼了一样。 之前的猜想,碎了个稀烂。 她果然是在戏弄他,先对他好的跟换了个人似的,再将他狠狠推到地狱里。 逼他去乞讨,让全城的人都看他的笑话。 果然是那帮人收买了她,用新的方式来羞辱他。 做梦去吧! “好好想,我们再商量。”苏禾给他个鼓励的眼神,端着碗筷忙活去了。 累了一天,简单洗漱后,苏禾倒床上合眼就睡。 她睡得很沉,连许戈何时悄然无息杵在床边都不知。 阴冷的眸光,似锋利的寒刃,剐过她裸露在外的胳膊,顿时震愕万分。 真是讽刺,明明是人尽可夫的贱人,守宫砂竟然还在。 第六章 有办法弄死她 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更。 许戈穿着新衣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选得墨绿色不错,不但朝气有精神,还透着几分沉稳。 简单煮了两碗荷包蛋青菜面,苏禾还特意多夹了个鸡蛋给他,“多吃点。” 许戈没吭声,满满一大碗面全吃光,差点还把碗给舔得发亮。 苏禾不觉明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亏待他了,果然是擅长卖惨。 天生丽质,苏禾将自己打扮的美美哒,打算出门碰碰运气,或许能找到赚钱的门路。 许戈见不得她花枝招展的样,讽刺道:“又去见哪个野男人了?” “嗯。”见他阴阳怪气的,苏禾也不生气,“我去找姘头了,你好好看家哈。”有这么高的颜值,她肯定要尽情绽放呀。 “他还真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你这种货色都要。”身体残废,嘴巴越来越恶毒。 苏禾停下脚子,俯身捏着许戈那张绝世惊尘的脸,“你倒是中看不中用,不过有很多富婆就是喜欢看脸,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到时你就不用上街乞讨了。” 许戈脸黑,拍开她的手嫌弃道:“别碰我。” 调/戏完小奶狗,苏禾心情爆表,得瑟地哼着曲走人。 家养的就是好啊,可以任意蹂/躏。 沙县很大,才逛一个时辰吃不消了。刚要找地方歇脚,只见不远处的公告墙围着一堆看热闹的。 是重金求医的公告,沙县的首富夫人得了怪病命在旦夕,急出白银五百两跪求神医。 “胡夫人哪里是病了,分明是怀了鬼胎。” “我听说呀,她是招惹了邪神,肚子里的鬼胎怀了十几年就是生不出来,腹如斗大呀。” “我觉得是胡家是昧良心的事做多了,才会招来鬼怪报复……” 吃瓜群众正在热议,而苏禾已经抬手将榜揭下来,引得他们连连诧异。 “小姑娘,你会医术?” “胡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他们家把附近州县的大夫都请遍了,连什么病都没诊出来。” “可不是呀,昨天还有揭榜自荐的,结果被胡家人拿乱棒打出来,差点连命都没了。” 苏禾笑笑道:“我乃神医后人,刚出来行走历练的,多看看也无防。” 刚好胡家下人在四处贴榜求医,听到有人揭榜,也不管她是公母,二话不说立即领了人就往胡家带。 胡家是首富,宅院建得气势宏伟,两进两出的漆金红门。 苏禾刚踏进大门槛,只见两个下人拖着山羊胡须的老者,猛地丢出门外,好一顿脚打脚踢,“呸,亏你还敢自称神医,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庸医。以后胆敢在沙县行医,咱胡家非拆了你的档。” 老者被打得鼻青脸肿,哀嚎不已。 光天化日,竟然敢草菅人命,真是低估胡家的粗蛮不讲理,苏禾后悔自己草率揭榜,“哎呦,我肚子疼,要不让我方便一下再进去?”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行。 这半个月来,像她这种临阵退缩的,胡家下人早已见惯不怪,岂容她反悔。 两个人,一左一右连拖带拽,走廊绕巷将她扔到胡家主母的院子。 排在苏禾前面的,还有三个大夫,依次进去给胡夫人看诊。 三个大夫,快进快出,不到半个时辰左右,全被下人轰打出去。 “全是废物。”厅内传来摔杯子的声音,男子怒道:“我就不信,天下的大夫都死光了,你们再出去找,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将我娘的病治好就行。” 苏禾很快被请进去,胡狄看到她时微愣了下。闵朝少有女子从医,更何况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过,事急从权,只要能救活母亲,管她是谁呢。 “这位姑娘,家母的病就拜托你了。”怒归怒,胡狄的性格向来是先礼后兵。 苏禾在下人带领下走进胡夫人的房间。 胡夫人腹大如斗,脸色蜡黄,呼吸粗重不均。一番仔细检查下来,跟自己之前的料想不差,不由多了几分信心。 “我母亲如何?”见她走出来,胡狄即紧张又带着希冀。 “夫人身怀寄生胎,危在旦矣。” “寄生胎?”胡狄一愣,随即又道:“你是指类似石头的硬物?” “可以这么说。” “你可有办法医治?”胡狄对她并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不少大夫都诊出来了,却束手无措。 “办法是有,不过有一定的风险。” 胡狄眼睛一亮,激动道:“什么办法?” “开刀,将里面的寄生胎取出来。”而且要快,胡夫人已现衰竭之相,拖不了多久。 胡狄愣住,她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将人的肚子剖开,还能活吗? “我以前遇到相同的病人,都是开刀治好的。”苏禾对手术很有把握,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开刀不难,但任何事都有风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还要签一份术前协议,以保障双方权益。” 苏禾将术前协助跟他讲清楚,总而言之是开刀有风险,以防造成医患矛盾。 胡狄顿时怒了,真是岂有此理,哪有治死人不担责的。这丫头,绝对是忽悠人,庸医! 他瞬间变了脸色,要叫人将她轰打出去。 “少爷,夫人……夫人快不行了。”伺候胡夫人的张妈慌张地跑出来,语带哭腔道:“求求少爷快想想办法呀。” 数年下来,请不下数百名大夫,吃的药不计其数,母亲的病却越来越严重。 胡狄心乱如麻,不停在厅院踱步,然后抬头问苏禾,“你有多少把握?” “八成。”苏禾催促道:“你快点决定,再拖下去我也不好办了。” “好。”胡狄咬牙道:“我就信你这一次。来人啊,准备笔墨。”签了契约又如何,若是开刀有闪失,他照样有办法弄死她。 第八章 对小三和颜悦色 透过门缝,苏禾看到身穿翠绿衣衫的女子背门而坐,正从篮子里端出白面馒头跟糖醋排骨。 许戈面露温和,朝女子露出笑容,“谢谢。” 哇靠,无情! 想她这两天对他掏心掏肺的,他却始终没给好脸,转头却对小三和颜悦色的。 女子将筷子递给他,满心欢喜。 “我不饿。”许戈意外没接。 苏禾这才松口气,看来他良心还没被狗吃完,知道要恪守夫道。 不过转念一想,许戈处境堪忧,而自己迟早要离开的。对于挖墙角这种,品行虽有瑕疵,但只要能真心对他好,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嗯,只要这女的能通过她的考验,自己可以给两人留笔钱谋生,走的也问心无愧了。 打定主意,苏禾不由高兴起来,推开门走进去,热情道:“哟,哪位漂亮的妹子来了呀?” 许戈眼睛一亮,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听到苏禾的声音,女子刚撅起屁股要起身,却被苏禾一把摁了回去。 苏禾自来熟的将手搭在她身上,“嗯,这排骨不错。” 女子眼睛闪过丝厌恶,却掩饰的很好,笑道:“苏妹妹。” 长相实在太过普通,十八九岁的样子,从模样打扮来看,还没有出闺阁。若许戈还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怕她只有提鞋的份。 如今他从神坛跌到地狱,两人倒是般配了。 关键时,苏禾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对许戈的情愫。 从许戈神色来看,虽不算喜欢眼前的女子,但也算不上讨厌。 人得现实点,像许戈这种戴罪的废人,就别再奢望能遇到真爱,能找个真心对他,搭伙过日子的就不错了。 “怎么不吃呀?”苏禾直接戳破许戈脸皮,打算撮合两人,“你都饿两顿了,再不吃就要饿到明天早上了。” 苏禾夹肉往他嘴里塞,许戈一个不经意的撇头,肉掉在地上。 尽管他将自己掩饰的很好,可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是让苏禾捕捉到了。 “你可真是乐此不疲。”小奶狗狠狠瞪她一眼,“就这么迫不及待将我甩掉吗?” 那一眼,跟道闪电似的劈进苏禾脑子里,混沌的记忆瞬间开光。怪不得觉得这个挖人墙脚的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竟然是原主的好闺蜜赵慈溪。 背后插刀的好闺蜜。 发配到苦寒之地,原主心情极度郁闷,赵慈溪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的。她到处带着原主买买买,吃喝玩乐耍不停。原主嫁妆本来就没多少,加上每次花销都算她的,钱财很快挥霍一空。 捉紧见肘的原主有考虑过要跟许戈好好过日子,谁知被赵慈溪马屁一拍,马上又打肿脸充胖子,不但当掉自己的金银首饰继续挥霍,甚至将许戈爹娘的遗物都骗来当掉。 若正常抵当也算了,还是赵慈溪牵线搭桥的。起码值几百上千的好货,居然只给了几两银子将原主打发。 赵慈溪拿原主当猪宰,从中骗取大笔钱财不说,更是垂涎上许戈的颜值。 她也是个没底线的,早年订了个门当户对的亲,谁知她一心想攀高枝,私下跟大户人家的庶子搞出人命。那大户人家非但不认还将她殴打至流产,并到处扬言她水性杨花勾/引男人。订的婚事黄了不说,把名声也弄臭了,爹娘后面又陆续说了几门亲,不是泥腿子便是续弦的鳏夫。 赵慈溪愣是没个满意的,一拖便过了年纪,直到惦记起许戈的颜值。虽然他是残废,但她是独女,爹娘的小本生意赚不了大钱但养活一家人不成问题。 于是,她费了不少心思,不但将苏禾的钱财榨个精光,甚至原主对许戈的各种虐待咒骂,都是拜她挑拨离奸所赐。 苏禾眯起眼珠子,眼神敏睿而冰冷。 赵慈溪有些发虚,“苏禾妹子怎么了?”这个蠢货,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大姐真是有心了。”苏禾皮笑肉不笑,“怕我丈夫饿着,这般体贴送吃的来,让我这做妻子的真是汗颜呀。” 赵大姐?明知道她最讨厌别人拿年纪说事,苏禾分明是在踩她的痛处。 赵慈溪尴尬地笑了下,“我是给你做的,没想到你不在……” “你刚不是说特意给我做的么?”许戈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慈溪想解释,可看到苏禾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只得转移话题,“苏妹子,听说这几天不少铺子进了新货,你这是又去买……咦,你怎么空手回来了?” “是啊,本来想买去的。”苏禾皮笑肉不笑,“可一想到我相公独自在家,万一给哪头不怀好意的母猎给拱了……” 话说一半,她拿起馒头就着排骨开吃…… 没想到向来没脑的苏禾会剐人脸皮,被戳中心事的赵慈溪挺难堪的,“苏妹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苏禾也不说话,一直吃……没一会,一盘排骨见底了。 赵慈溪不禁着急,假惺惺道:“不是说许大哥两顿没吃了么,你好歹也给他留点,毕竟他身体不好,要补补的。” 苏禾停筷,神情诧异地将许戈浑身打了下遍,“赵大姐说你身体不行,你哪不行呀?” 语毕,似有似无地盯着他某个地方。 许戈本想看戏的,谁知苏禾竟然将战火烧到他身上。 事关男人尊严,许戈可丝毫不含糊,阴沉着脸道:“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被他一将,记忆缺失的苏禾,还真不知原主跟许戈有没有约战过,不过吃亏给他总比便宜给外人强。毕竟,夫妻俩人的账,可以关起门来再算。 于是,她面色绯红双目含春,娇羞道:“相公你真讨厌,哪有这样夸自己的,也不怕外人看笑话。” “你知道就好。”许戈面无表情。 苏禾笑嘻嘻的,“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得再好好补补。” 许戈:“……”日了狗了。 第九章 老阿姨撕逼 被晾在一旁的赵慈溪气得咬牙,见不得两人打情骂俏,她急于扳回一局,“许大哥,你这身衣服真好看,不知是谁送的呢?”这个蠢货到底怎么了,以前不是恨不得许戈马上去死么,怎么两人会突然和好? 哼,想破境难圆,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早已钱财两空,拿什么对许戈好? “我送的呀。”苏禾莞尔一笑,“我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 赵慈溪一怔,“你不是没钱了吗? 苏禾挑眉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 赵慈溪掩饰道:“这……不是你前几天说的嘛,还跟我借钱来着呢。” “是啊,可惜你当时说没钱,爱莫能助呢。”苏禾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诧异道:“咦,你的耳坠跟手镯是新买的吧。” 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赵慈溪支吾道:“是啊,刚好昨天我表哥还钱了,我才去买的。” “那可就奇怪了,昨天我去首饰铺逛的时候,掌柜的还向我推荐这两款首饰呢,说你前两天就来买了。好像,刚好就是我向你借钱那天呢。” 赵慈溪着急解释道:“那是掌柜想蒙你买首饰,瞎说的……” “唉……”不等她说话,苏禾又自顾自说道:“我跟你认识两年,自以为情同姐妹,平时请吃饭送礼的都是我……” 下半句不说了,唯有一脸的失望跟郁闷。 赵慈溪无语,苏禾这个蠢货是见鬼了么,为什么今天紧咬着她不放。吃饭送礼都是她自愿的,自己又没拿刀逼她。 “苏妹子你真是误会了,我这段时间真是手头挺紧的,表哥那笔钱是我早两年借他的了。” 苏禾可没打算给她脸,“手头这么紧,你还有钱买排骨做给我相公吃?” 赵慈溪晕死,“我……我是做给你吃的呀。”她脑子可以不跳跃那么快吗? 苏禾不依不饶道:“那你还让我相公吃?” “你跟许大哥是夫妻嘛,夫妻一体……你们谁吃都一样的。” 苏禾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他是我相公呀。” 赵慈溪快吐血了,“苏妹子,你真的误会了。”以前也没见她嘴皮子这么厉害呀。 顶不住的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给许大哥置办的这身行头,不便宜吧。” 苏禾淡淡道:“掌柜的说要五两。” “五两?”赵慈溪吃惊,再次挑拨道:“这么贵啊,苏妹子你难不成又拿家里的东西去当了?” “五两,这不明摆着坑我么。”苏禾瞟了她一眼,“我把掌柜的骂了顿,一件件跟他算账,最后一两成交了。” 一两?这价砍的确实厉害,即使她出手,起码也得一两半才能拿下。 “有些人啊,不骂不清醒,这不拿我当猪宰么!”指桑骂槐时,苏禾眸光冰冷,似刀割在赵慈溪身上,“对了,半年前我托你保管的鸡血玉手镯跟匕首,何时才能还回来啊?那可是我公爹跟婆母的遗物,放在你一个外人手里不太好。” 赵慈溪诧异不已,“哪里是保管,分明是你卖给我的。” 语毕,还特意看了许戈,颇是委屈道:“当时你还说,许大哥是个废物,两个老东西也死了,留着也没用么?” 苏禾挺佩服她的,既装了可怜又挑拨离奸,这手段玩得贼溜呀。 只可惜,她不是原主,老阿姨狠起来是不要脸的,要撕逼的。 “我何时说过卖?”苏禾悄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明明你拉我去买胭粉,说不够钱的话可以将那两样东西暂时放你那保管。等哪天我想要了,就可以还回来。那些脂粉好像花了你三两银子,我还你便是。” 那怎么可能!识货的人都知道这两样东西价值不菲,三两连个匕首套都买不到。 “苏妹子,话虽这么说,但不是这个理呀。” “那是什么个理?”苏禾脸上带笑,眼神却逼人,“当时你可是让我放一百个心,说我想要的话准保归还的。难不成你想据为己有?” 赵慈溪被呛得哑然,再次打量了苏禾一眼。几天不见,这蠢货是换脑子不成,变得这么聪明了。 见她满脸狐疑,苏禾这才想起,原主拿刀逼许戈要和离书,也是赵慈溪教唆的。原主就是这样,把自己作死的。 原主的死,赵慈溪才是罪魁祸首。 出师不利,赵慈溪有些顶不住苏禾逼人的气势,讪讪着抱歉道:“这事怪我,以为你这么厌恶许大哥,他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想要的了,所以就让人转卖了。” “这事确实怪你。”苏禾眼皮都没眨,不客气道:“就算到县衙打官司,我也是稳赢的,所以快点把东西还回来。” 见她说话不留余地,赵慈溪伪装不住了,生气道:“苏妹子,我当初是好心帮你,怎么你现在说的好像我讹你一样,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知是否原主残存的意识作祟,苏禾心情很不好,暴脾气又出来了,“若不把东西还回来,讹不讹的让官府来判。” 赵慈溪脸都绿了,“东西我都卖了,只能先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割舍出来。不过想原价拿回,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哼,想要也得有钱赎才行,她平时挥霍无度,根本拿不出钱来。 “那个我可管不着。”苏禾霸道的不留余地,“买脂粉你垫付了三两银子,半年算你十倍的保管费,我可以给你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怎么可能……”赵慈溪被气得头晕,说话直接没过脑子,“那两样可都是好东西,根本不止三十两。”之前料定苏禾没钱赎,她转手卖了一百两。 “你也知道那是好东西啊。”苏禾冷笑道,讽刺道:“为什么才给我三两银子呢?不是讹是什么!” “你……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赵慈溪气得要跳脚,“玉器刀具这些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在识货的人眼里价值千金,不识货的觉得一文不值。” “所以啊,枉我们以姐妹相称,你将我的东西卖了好价钱,也不补贴我一下。” “我也不识货,只是平价卖出去的,保本赚了个茶钱而已,哪值得一提。” “所以啊,你平价卖了,我现在高十倍的价格赎回来,你根本不吃亏。” 赵慈溪:“……”人话鬼话都被她说了,到底是她见了鬼,还是自己日了狗! 第十章 她知道的太多了 被怼的哑口无言,赵慈溪满脸灰色,“我要回去问问,晚些再复你。” “你可得要快点,我最近腿闲的很,没事总爱往县衙跑。” 赵慈溪气急败坏的走人,连篮子都忘了拿走。 苏禾的爆脾气收不住,直接连碟带篮子摔门外,门怦地关上。 给她脸了,抢她男人,还要骑到她脖子上拉屎。 从头至尾,许戈都静静坐着,看着两人从口蜜腹剑到光刀剑影,连句话都没有说。 苏禾也懒得说话,绕过他直接回房。 “我饿了。”许戈突然开口道。 “你还会饿啊?”苏禾冷脸怼道:“看她还没看饱吗?” “她又不是东西,怎么吃?”许戈一语双关,除了骂赵慈溪不是东西,也暗讽苏禾眼瞎引狼入室。 “忍着。”苏禾回头瞪了他一眼,“少吃一顿又不会死。”给他脸了,以前被原主虐待两年,都不敢开口让原主做饭。 现在自己才伺候他两天,他就敢指使她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睡醒一觉,天已经完全黑了,刚好肚子也饿了。 苏禾简单煮了个面,往里面加了荷包蛋跟青菜,在他门口喊道:“小许,起来吃饭。” 做好端出来时,许戈已经坐在桌前。苏禾将大碗的给他,许戈也不说话,低头慢慢吃着。 “中午怎么不自己做饭?”以前都是他做的,现在倒是变懒了,宁愿挨饿。 “会把衣服弄脏。” 瞧瞧,又卖弄可怜了,苏禾边嫌弃他边将碗里剩的荷包蛋夹给他。 等他吃饱喝足,苏禾才开口道:“赚钱的法子,想好没有?”别以为卖弄可怜,就可以吃软饭,她最讨厌吃软饭的男人。 “我会骑马射箭打猎,精通十八般武器。” 哟,挺能耐啊!苏禾瞅了眼他的双腿,“这不现实,再想。” “我会琴棋书画。” 苏禾很怀疑,“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混得这么惨?” 许戈不说话了。 苏禾想了想,“前面说的不太适合,不过画画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你画技如何?” “神来之笔。” 苏禾再次打量他,被原主打压羞辱了两年,他哪来的自信呢? “行,我明天到街上瞧瞧,看能不能给你揽些活计。”叛逆的孩子自尊心强,还是该多鼓励,不能一味打压。 许戈行动不便无法冲凉,苏禾端着热水端进房间,让他自己擦拭身体,“你弄好叫我,我给你上药。” 等苏禾冲完凉出来,许戈已经在床上躺好。 有了前车之鉴,根本不用苏禾动手,他脱得只剩条红裤衩,乖乖躺着不动。 见他郁郁寡欢,神情屈辱的样子,苏禾边低头上药边安慰道:“你肩上那刀没伤到骨头,很快就会好的。还有你的双腿,肌肉没有萎缩,血流一切正常……” 她低头自顾说着,浑然不知危险悄然来临。 冰冷的眼睛闪过抹杀意,夹着刀片的修长手指,果断划向苏禾白皙柔嫩的脖子。 她知道的太多了。 “不过……”苏禾给他抹药的手一顿,抬头望向许戈的眼睛。 许戈忙不迭收回手,借着挠头发的动作,顺势藏起刀片。好险,差点中计了。她分明是拿他的腿做诱饵,就等着他出手抓现形呢。 “你的双腿绝对没问题,但你还是走不了路,极有可能是心理问题造成的。”战场身受重伤,加上全家被诛杀,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这才导致双腿动不了。 专业点来说,这叫创伤后应急综合症,真正有问题的是他的脑子。 他的大脑无法指挥双腿,这叫神经失调。 许戈看她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你别不相信啊,你的心理问题很严重。”苏禾稳住情绪,心情气和道:“小许啊,想治好你的腿,你就得释怀压在心底的恨。人活着得往前看,等你放下一切时,你的腿自然就能动了。” “滚。”许戈侧身,不屑跟她说话。 谁也叫不醒一个拒绝苏醒的人,她已经仁至义至了,等他外伤好了就离开。 晚上睡得不安稳,梦到小奶狗的腿好了,拿刀砍了她两条街,再将她剁成肉泥喂狗。 早上起来,苏禾哈欠连连,撑着精神烙了一碟葱油饼,一锅稀饭。 许戈倒是精神不错,安静地喝粥吃饼。 他吃东西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苏禾看着有点上头。 不过,想到昨晚的噩梦,苏禾心有余悸,“你是不是恨我?”被原主虐待了两年,他还能淡然自处,多半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苏禾紧盯着他,“是不是想砍死我?” 许戈放下汤羹,淡淡道:“嗯。” 对了,这就对了!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梦中总觉得有人阴森地站在她床头,那凌厉阴鸷的目光,似要将自己碎尸万段。 这种鬼压床的感觉,曾在父亲拿刀砍死母亲之后,如厉鬼般缠了她几年。 如今的许戈,肯定也恨死了她。这种恨,不是几顿饭,几套衣服就能一笔勾销的。 “别恨我了。”苏禾心情复杂,深深叹了口气,“以前是我太年轻,才会受人挑唆做了不少恶毒事。咱们啊,都重新开始,好好活着,哪怕不爱……也别伤害。”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许戈的偏激,就像医闹的家属,讲道理是没用的。关键时候,她要放下身段适当示弱,才有回旋的余地。 许戈没吭声,神情依然冷漠。 不怪他,他的心态已严重扭曲,经常阴阳怪气喜怒无常,这病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 第十一章 猛,太猛了 苏禾上门复诊,胡夫人状态不错,人也精神不少。 胡夫人让张妈拿来套头面首饰,“苏神医,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金镶玉首饰款式新颖,质地上乘,估算起码值上百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苏禾嘴上说着不要手却拿着不放,“胡公子已经给过诊金了。” “自家首饰铺拿的,值不了几个钱。”胡夫人倚躺在床上,淡笑道:“以后你若有需要,尽管到胡家首饰铺来,按进货给你。” 盛意难却,苏禾不再推辞。 离开胡家,苏禾到书斋买纸墨笔砚。她看了几幅画,价格不一,皆以画家的名气定价的。许戈在画坛没啥名气,画好挂在书斋代卖一年半载都未必卖得出去。 出了书斋,她又去杂货铺。 杂货铺比较热闹,而且天气渐热,有许多人来买扇子。寻常人家买的是蒲扇,而文人学子则比较讲究,他们喜欢买折扇。 折扇是空白的,许多人喜欢在上面题字或画画。 苏禾眼睛一亮,买了十把折扇回去。 将东西往许戈面前一推,苏禾笑眯眯道:“给你,好好画,以后咱家喝粥还是吃肉,就指望你了。” 她则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试戴头面。 嗯,人长得美,戴起来漂亮又有贵气,不错不错。 将首饰藏好,苏禾返回院子,许戈已经画好两把折扇。扇子上画的是个栩栩如生的美女,苏禾感叹他画工出神入化之时,又觉得美女很面熟。 再一细看,他画得不正是她嘛。美是美,可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苏禾连番细看,顿时怒道:“姓许的,你吃我的喝我的,居然还敢抹黑我……” “哪抹黑了?”许戈冷言道。 苏禾气死了,“你看这嘴巴,眼睛,画得多尖酸刻薄。” 许戈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苏禾炸毛,夺过他手中的毛笔,顺手在他俊美绝尘的脸上,画了个大叉,“那是以前,现在我人美心善。” 许戈不爽,手一把蘸在砚台上,往她脸上拍过去,“我忍你很久了。” 啪嗒,苏禾中了如来神掌。 给他胆子喽,欠揍的小奶狗又龇牙了! 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苏禾刚要跟他干仗,可看到滑稽的许戈时,扑哧一下笑了,“啊哈哈哈……” 笑到捂肚子,差点没在地上打滚。 许戈看着她滑稽的笑容,夸张的肢体动作,阴郁已久的心情,瞬间阴转晴。 笑够了,苏禾又拿起另外一把画好的扇子,是位鲜衣怒马的少年,他身穿战甲手持画戟,威风凛凛策马冲向敌军,那深邃而凌厉的眼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苏禾突然眼睛一酸,如果没有那场灾祸,他或许正在漠北扬鞭策马,恣意潇洒。 “这把我也要了。”苏禾将扇子收起来,打算分道扬镳后再做舔狗,“剩下的你画些梅兰菊竹,题些风花雪月的词,那些文人墨客都爱这些,肯定好卖。” 至于那个尖酸刻薄的自己,权当是留下来当个警醒吧。 许戈没说话,执笔的手却顿住了。什么时候,她能轻易牵动他的喜怒哀乐了? 这很危险。 许戈在院里提笔,苏禾在屋里也没闲着。 苏禾深知纵人向恶的道理,对于许戈而言,给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身体残废行动不便,是他养活自己最大的障碍。 以前经常要跟复健科室打交道,苏禾对辅助器材比较熟悉,她提笔画了两张设计图纸,多功能拐杖跟简易轮椅,完全可以解决行走障碍。 他行动自如,生计自然不成问题。 绘制好图纸,苏禾又顺手画了全套的手术器具,以备不时之需。有机会的话,她还是想干老本行。美食只是爱好,当副业玩玩还可以。 第二天起了大早,一番精心打扮,苏禾带着许戈画好的折扇出门。 到了杂货铺,苏禾说明来意。铺主老张不懂墨宝,但也看得出字画极好,比书铺卖的档次要高不少,于是热情道:“你想卖多少钱?” 苏禾不懂行情,“老板觉得多少钱合适?” 来杂货铺买折扇的多半是穷酸文人,他们手头拮据不可能买贵货。掌柜不想把货砸自己手里,但也想借机抬升自家杂货铺名气,“白折扇五文钱一把,我替姑娘挂卖八文钱,赢利的三文中我抽一文,你觉得如何?” 挂卖,老板算盘打得精。 苏禾心里不舒坦,抛去墨块的成本跟老板抽成,一把折扇才赚一文钱。题诗作画不比干粗活,极耗灵感跟体力,一天画十把已经是极限。 而且这活有季节性,天一凉就卖不出去。 小奶狗靠这手艺勉强可以温饱,但养家是妄谈。 见苏禾犹豫,老张以退为进,“姑娘也可以到书斋挂卖试试,不过那里价格贵,而且赢利要抽六成,挂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卖一把出去。我这是便宜了点,但销得快啊。如果试卖的好,咱们看行情提价。” 书斋的抽成,苏禾是知道的,“行,那就麻烦老板帮我挂卖。” 创业不容易,现在最重要的重燃许戈对生活的希望,赚钱倒是其次。 杂货铺东西多,其中摆了不少家具,做工都挺不错的,苏禾的目光落在一张躺椅上,一问价格还不贵,顿时来了兴趣,“老板,不知这木匠的手艺如何?我刚好有东西要定制,想找他谈谈。” “祖上三代都是干这行的,手艺绝对差不了。”老张热情健谈,给苏禾牵线搭桥,“刘木匠住城外村庄,五六里地老远了,不过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他会挑货来摆摊。你到市集寻他,说是我介绍的保准给优惠。” 按着老张给的信息,苏禾很快在市集一角找到刘木匠。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体壮实皮肤黝黑。 得知苏禾的来意,琢磨过纸图之后,刘木匠点头道:“难是难了点,但可以做,就是很费工夫,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做好。” 木料不同,价格天差地别,次的几两,贵几百两。 苏禾不差钱,倒是想买贵的弥补原主对许戈的虐待。可惜,就怕他没命享福,坐着高大上的轮椅去卖扇子赚那几文,也不怕被人打劫。 权衡之下,苏禾选了轻巧实用的松木,椅轮则用耐磨的柏木做。 总共十两银子,但苏禾美得天仙下凡,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刘哥长刘哥短的狂拍马屁。 刘木匠勾得魂得快没了,哪里还顶得住,八两成交外带送张躺椅。 付完订金,苏禾美滋滋走了。哎呀,脸长得美就是有优势,省钱啊。 到了铁器一条街,丁零桄榔的,环境是差了点,但放眼望去全是肌肉猛/男。 烈焰炉火,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挥舞铁锤,汗水滑过八块麦色腹肌,一身腱子肉突突直跳,满街的荷尔蒙迎面扑来。 猛,太猛了,头好晕。 第十二章 他口味够重的啊 从街头看到街尾,苏禾停在牛记铁铺前,三个高颜值的肌肉猛/男,哐哐举锤打着烧红的铁犁耙。 苏禾咽了咽口水,“大哥,这东西能打不?” 听到声音,三大猛/男停下铁锤,齐齐望向苏禾,凶神恶煞的眼珠子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没错,真是生吞活剥那种。 未等猛/男回话,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挤了过来,“牛大,我的锄头打好了吗?” “姐,早打好了,就等你来拿。”牛大当场变脸,对着油腻的中年妇女点头哈腰,笑容满满。 接过铁锄头,妇女付钱的时候,趁机在牛大胸肌上摸了把,“牛大,好好干,有前途,姐看好你。” 牛大面容羞涩,目光妇女离开,点头哈腰道:“姐你慢走,姐你要常来呀。” 转身,对着苏禾凶狠道:“你有事?” 苏禾:“……”日了狗了,没看到她才貌美如花么,他口味够重的啊。 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原谅他。 苏禾递图纸,笑容嫣嫣,姿势优美。 牛大视而不见,低头细看图纸,然后抬头扫向苏禾,眼神冰冷如刃,“你打这些干嘛?”手中铁锤砰地扔地上,厚厚一垒砖应声而裂,碎个稀巴烂。 什么意思,这是把客户往外赶?他不知道客户就是上帝吗? 谁怕谁啊,她可是被吓大的,“你管我干嘛,能不能打?” “五十两。”牛大狮子大开口。 苏禾差点吐血,“你们是想讹我?”五十两,他不去抢! “你要的东西这么精细,整个沙县除了我家谁也打不出来。”牛大浑身煞气,态度冷淡道:“再说,这材料特殊,官府有明令管制的,要用特殊渠道才能拿到。就这个价,你爱要不要,要的话先付钱。” 苏禾二话不说,取回图纸就走。 不到一刻钟,苏禾灰头土脸回来,咬牙切齿道:“五十两,最快什么时候做好?” “五天。” 付完钱,苏禾气冲冲走人。 挂上歇业的木片,三兄弟关上铺门。 牛二紧拎着铁锤不放,眼珠子通红,大哥,我去锤死这贱人。” 牛大眉头紧锁,“你别冲动,这事还得跟小侯爷商量。” “商量什么呀,她做这些奇怪的玩意,肯定是用来虐待小侯爷的。”牛二气不过,急得抓耳挠塞,“要是晚了,小侯爷都被她片成生鱼片了。” “小侯爷现在处境不好,咱们不能给他添乱。” “什么叫添乱?”牛二急了,猛拍桌子,“你刚才看到她态度没有,被讹了五十两都不带眨眼的。她哪来的钱,不是站街卖肉得来的,就是受了朝廷鹰犬的贿赂,想着法子要整死小侯爷呢。” “所以咱们更得沉住气。”牛大一筹莫展 ,极力劝阻道:“这不还有五天嘛,我们肯定能想出法子来。” 苏禾心里极不痛快,亏得这是古代,要不然准投诉到他掉毛。 等着,收到货她就差评。 习惯了高压工作,苏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摊档吃完碗面,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胡夫人一日三餐遵医嘱,加上作息规范,病情复原很好,气色好了很多。 消毒伤口换完药,苏禾打算告辞。 胡狄匆匆走进来,看到苏禾在才如释重负,“你在就好,就等着你救命呢。” 十万火急,胡狄直接拉着苏禾就跑。 没错,用两只脚跑的,堂堂首富之子,竟然如此冒然。 出了胡府,胡狄将苏禾塞进轿子,往城南急急而去。 “你让我给狗开刀?”苏禾不敢置信,“我不是兽医呀。” “苏神医,你可真得帮我这个忙。它不是条普通的狗,那是县令家的狗。” “一条狗而已。”苏禾无语道:“它就算是皇帝家的,那也是条狗嘛。” “那可不一样,县令夫人爱狗如命,县令爱妻如命,你救了狗的命,就是救了县令的命。” 沙县徐县令,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不贪污不受贿,唯一的缺点就是嗜妻如命,不折不扣的妻管严。 胡家酒楼跟舒意楼明争暗斗,铆足劲要当饮食界一哥,两方都想得到县令的支持,从而击垮对方。 徐县令两头都不想沾边,于是使了一计,给双方传话约在茶楼见面。单方会晤变成三方和谈,县令大人要双方握手言和,高高兴兴赚大钱。 两方面和心不和,谁知这时县令夫人的丫头急急寻来,说家里的福禄宝难产,已经奄奄一息,夫人急得直哭。 胡狄脑子转得快,马上告辞。 “胡少爷,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忙,而是我不会接生呀,你得去找接生婆。” 苏禾有所不知,福禄宝仗着主子溺爱,顿顿胡吃海塞,已经养成猪样,想顺产是不可能的。 胡狄心想,她给人开刀都驾轻就熟,何况是给狗开刀呢。机会难得,这次非得把舒意搂打回他姥姥家去不可。 “只要你能把县令夫人的狗救活,钱不是问题。”但凡钱能解决的问题,胡狄都懒得费口舌。 提到钱,苏禾沉默了。不过,毕竟是县令家的狗,命比人还金贵,她没有把握啊。 见她犹豫,胡狄再来一记猛药,“你也知道,女子行医难如登天,但如果你得到县令夫人垂青,开馆行医自然不在话下。” 苏禾眼睛顿时一亮,“好,我干。” 时间就是生命,轿夫健步如飞,很快在县令私宅停下。 得知医神来救狗,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了后院。 厅堂之内,徐夫人心急如焚,哭得梨花带泪,“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嘛,福禄宝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徐县令头痛,“夫人莫急,我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 “郎中有什么用,来了那么多人都救不了乖宝。”徐夫人蹲在婴儿床前,望着腹大如斗的福禄宝,哭得那个肝肠寸断。 徐县令不停拍额,烦躁得很。不就是一条狗嘛,自家儿子她都没见这么上心。 得知胡狄带隐世神医来,二话不说快把人请进来。 苏禾踏进厅堂,只见徐县令而立之年,大气的国字脸,面留短须。徐夫人二十五六,面容秀美,神情悲切。 躺婴儿床上的,是条巨型京巴犬,肚子已经被撑得锃亮,嘴里不时低鸣着。 第十三章 大猪蹄子,哼 苏禾向前检查,京巴已经虚弱无比,羊水湿了大块毛毯子,产道血流不止。 营养吸收过度,加上肥胖过度不爱运动,导致巨婴症生不出来。 “有办法吗?”徐夫人满脸的希冀,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禾如实道:“剖腹取子,运气好的话还能救回来几只。” “剖腹?”徐夫人吓得脸色发青,“它会死吗?” “不剖肯定会死,剖了还有五成机会。”她不是妇产科的,话不能说太满,以免给自己挖坑。 才五成?徐夫人犹豫不决。 徐县令当机立断,“剖,马上剖。” 他不喜福禄宝,甚至是厌恶。这条狗天天腻夫人怀里,还要挤床上睡,他堂堂县令竟然要跟狗争宠,传出去颜面何存?。 夫人伤心不假,但长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看谁还敢跟他抢。 徐夫人不知丈夫心思,见他拿定主意,这才有了主心骨,同意冒险一试。 福禄宝被转移到房间,当所需东西备齐后,苏禾将狗的四肢跟嘴巴绑起来固定住,拿起锋利的刀子在锃亮的肚皮上轻轻一划…… 不到半个时辰,六条血淋淋的东西先后被取出,个个都是肥胖巨婴,其中三条已经没了气息,另外三条轻轻蠕动着。 取出胞衣,苏禾再行缝合。 福禄宝全程清醒,虚弱的它连挣扎力气都没有,但当听到狗宝宝的叫声时,竟然朝苏禾摇尾巴。 怕它舔舐或抓咬伤口,苏禾让府中下人找竹篾编个伊丽莎白圈,防止术后感染。 福禄宝得救,还活了三只狗崽。徐夫人喜极而泣,握住苏禾的手连连道谢。 术后不宜喂奶,苏禾嘱咐可以用羊奶或牛奶替代母乳。 徐县令心里不太痛快,不过夫人高兴就好。对于苏禾,他不禁多打量了两眼。 小小年纪,不但敢给人开刀取石胎,更敢给狗剖腹取子,这在沙县闻所未闻,连那些从医数十载的大夫,都是不敢想的事。 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不过也仅限于此。 还有公务要处理,徐县令转身去县衙。胡狄赶着拍马屁,一路好话送他出府。 苏禾望着他走路的姿势,若有所思道:“徐夫人,不知可否冒昧一问。” “苏神医有事尽管说。”徐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跟救命恩人似的。别说一句,一百句都没问题。 “县令大人可有讳疾?” “这……”徐夫人尴尬,犹豫片刻才忙屏退下人,神色讪讪道:“不瞒神医,我相公确实有疾,不过……说出来实在不雅。” “痔疮?” 徐夫人震惊,“姑娘真乃神人也,怎么看一眼就知道我相公有痔疮?” 提起这个痔疮,可真是苦恼坏了徐县令。他喜吃辛辣,早在十年前就犯了痔疮。这期间没少看病吃药,可非但没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随着病情加重,他愈发坐立难安,更别提如厕了,简直是人间酷刑。 这不雅之病让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从此日渐消瘦,米饭不香,自觉人生无趣,不时唉声叹气。 “既然如此痛苦,为何不把它割了?”苏禾很是不解。十人九痔,这个病在现代再寻常不过,手术根本没难度。 “割……割了?”徐夫人差点噎住,“那不会死吗?” “当然不会。”苏禾解释道:“只要做得好,饮食注意,时常保养,跟常人差异不大。” 徐夫人仍不敢相信,“不会有风险吗?” “风险不大,比剖腹取子简单多了。” “那敢情好呀。”徐夫人欣喜若狂,不过她很快察觉自己失态,稳定性子矜持道:“要不,我问问?” “这事急不得,你们慢慢考虑。” 其实,苏禾并非没事找事,也不是为赚个手术钱。胡狄算盘打得精,刚才徐县令的态度她也看到了。他能有今天的政绩,并非随意任人摆布的人,他有自己的智慧跟处世之道。 想在沙县立足,还得下功夫呀。 救狗之恩,永世难忘。徐夫人让贴身丫头取来一张百两银票,苏禾哪里敢收,连连拒绝,彼时刚好胡狄回来,“夫人客气了,苏神医举手之劳,不足为谢的。” 什么叫不足为谢?大猪蹄子,哼。 他不仅不要钱,还自作主张承诺苏神医每天都来复诊,直至福禄宝伤好为止。 离开徐府,胡狄阔绰的直接给苏禾二百两银票,“苏神医,这事就麻烦你了。你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徐夫人更高兴,借此承我们这个大人情。” 苏禾痛快收钱,“当然有。”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打定主意在沙县落脚,苏禾不禁打探起来,“县令俸禄不高,但我看徐夫人出手阔绰,莫非是家势好?” 徐县令穷苦出身,人穷志盛加上天资聪颖,他一路开挂从童生考到殿试,不但中了功名还被京城的富家小姐看中,从此拥抱白富美。 娘家家底厚,十里嫁妆相赠,只求他能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徐夫人虽娇蛮任性,但徐县令感恩戴德,一直视她为掌中娇。 至于那条京巴,是徐夫人外出时意外落水差点丢了性命,聪明伶俐的流浪狗狂吠,这才引来路人及时施救。 自此,徐夫人宠狗无度,沙县无人不知。 看来,想跟徐夫人成为手帕交,还得从狗入手。 第十四章 你是谁呀? 彼时已近黄昏,分道扬镳后,苏禾去了趟杂货铺。 见到人,老张喜笑颜开,“可算把你盼来了,扇子早早卖完了,还有不少人预订呢。” 许戈的功底摆在那,加上老张的嘴皮子会吆喝,八把扇子很快销售一空,没捡到漏的书生,已经提前落定。 怕苏禾有别的想法,老张不再挂卖而是直接预定五十把。拆扇定价十二文,刨除成本跟抽成,每把给她五文钱。 苏禾不傻,委婉推辞,“提诗作画费功夫,我一时接不了这么多,耽搁你生意可不好。不如先定二十把,三天内分批交如何?” 老张同意,赊了二十把空折扇给她。 小奶狗凭实力赚到第一桶金,虽然不多但值得奖励。 苏禾到市集买肉跟青菜,欢欢喜喜回家。 许戈在院子里呆坐一天,脸色阴沉骇人。 将东西放进灶房,苏禾在许戈对面坐下,愁脸苦脸道:“那个……扇子没人要。” “……哦。”许戈垂眸,眸光被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看不出情绪。 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创业失败心里肯定难受。谁让他不给她好脸的,就该吓唬吓唬。 但是,苏禾很快察觉他身体僵硬浑身紧绷,看来承压能力相当差呀。 “骗你的。”苏禾突然凑近他,得瑟地眨眼珠子,哈哈笑道:“一早就卖完了,我还帮你接了个大单。” 许戈嗤鼻鄙视她,一副他早就知道的样子,不咸不淡道:“算他们识货。” “你这人真没劲。”苏禾嫌弃道:“一点都不好玩。”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老到。” 掏出十六个铜板,整整齐齐摆在他面前,“这是你赚的,才半天功夫就赚了十六文钱,可以买三斤糙米或是半斤猪肉。你这么厉害,以后这个家就靠你养了。” 为了让他妥善保管钱,她还特意去绣坊花一两银子买个钱袋。贵是贵了点,但深绿色挺配他的。 苏禾将铜板装进钱袋,然后另外掏出五两银子,在手中晃了晃,“这是我奖励你的,你省着点花。”唉,叛逆期的孩子敏感,给钱还要找理由。 许戈目光如锥,“你哪来的钱?” “我赚的呀。”终于知道关心她了,苏禾打开话匣子,“今天遇到个有钱人,她家爱狗难产了,我临危不惧冷静沉着给狗剖腹,最终有惊无险母子平安。她一高兴,赏了我一笔钱。” 极度需要认同,满脸的快夸我快夸我,偏偏他跟死了似的没好脸。 真没趣,苏禾自顾自说,“投胎是个技术活,人不如狗呀。” 给狗开刀,真是荒谬。这个苏禾,行动越来越大胆,迟早得作死。 许戈容易把天聊死,苏禾只能自己找话题,“你中午吃了什么?” “没吃。”许戈神色恹恹。 “拉倒吧。”苏禾探手过去,在他嘴角一抹,“偷吃也不长点心,清嘴都是油。” 许戈满脸黑线:“……”她以前都不带多看他一眼,如今倒是观察入微。也是他粗心了,吃了牛大带来的油腻煎饼,嘴巴擦了两遍还被她瞧出来。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落进深邃星空的璀璨,清透明亮。 许戈却极度厌恶,这双眼睛以前假清纯,现在则能看穿人心,他有种被做贼被抓的心虚,掩饰道:“隔壁那对老夫妻给了半块。” 衣袖之下的指尖,悄然握住锋利的刀片。这女人眼睛太毒,留不着。 彼时暮色已浓,外头巷子静瑟不已,许戈的目光落在苏禾白皙的天鹅颈上,手慢慢抬起…… 只要轻轻一划,不疼的,很快就好。 “砰……”苏禾突然一拍桌子。 许戈受惊,拿刀片的手立即缩回。难道又被她看穿了? “我去做饭。”苏禾站起来,“今天给你吃肉肉。”真不知叛逆期的娃咋想的,以前原主虐待他时,他屁颠爬着去烧火做饭,现在她米面油盐不缺,他倒摆起谱来了。 说到底,就是不够饿,还卖弄可怜,骗隔壁老奶奶的饼吃。 人家老奶奶欠他的呀,都背着原主帮衬他两年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烧火?”苏禾在灶房里吆喝,“别以为你赚了几文钱,就可以偷懒了。”她赚大钱了,她骄傲了吗? 他就是欠抽。 许戈拿起拐杖,吃力地挪着身体,坐在灶坑上乖乖添柴火。 苏禾手脚快,许戈火烧的旺。 青椒炒牛肉,香菇闷鸡肉,蒜蓉菜心,很快出锅端上桌。 赚了两百两,苏禾美滋滋开了坛刚买回来的桃花酿,给许戈斟了半碗,“你也喝点,酒对你的腿有好处,促进血液循环的。” 酿酒入口,唇齿留香,醇香而后烈,喉咙热辣辣的。 许戈已经两年多没碰过酒,最后一次喝酒还是在漠北的草原上。那是大战前夕,他跟麾下数万将士同饮,大家摔碗起誓,同生死共进退守住国门。 后来,便没了后来。数万将士掩埋黄沙,而许家满门被灭,唯独留他苟活于世。 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悲戚,没有逃过苏禾的眼睛。淡淡的月光洒照在颀长的影子上,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半碗酒,半世人生,冷暖自知。 苏禾起筷,往他碗里夹肉,“来,咱们吃肉喝酒,以后每天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她的声音透着飒爽,有股莫名的力量,将许戈的糟糕情绪从泥泞中扯出来。 他端起碗,跟她一饮而尽。 说好的半碗,一坛很快见了底。 许戈好久没这么痛快过,放松过。 那向来冰冷俊美的脸,望向苏禾时甚至透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你是谁呀?” 真是醉了,舌头发麻。 “我……我是你的小姐姐呀。”苏禾也喝飘了,架着残疾的许戈趔趄往房间拖。 许戈重,整个身体压在苏禾身上,她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搞到床上。 身体一软,苏禾也倒床上直喘气。 休息片刻,脑袋越来越晕,苏禾摸到枕边的药瓶,开始扯许戈的衣服,“来,把衣服脱了,姐姐给你上药。”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许戈听到她的命令,晕晕乎乎间真的自己动手脱起来,只至最后一件。 手哆哆嗦嗦的,苏禾越凑越凑,越凑越近,“哇,这腿真不错……” 第十五章 隔壁小孩馋哭了 某人醉酒耍流/氓。 “你摸哪呢?”许戈急了,抓住她的手,眼眸一片冷意,哪有半分酒意。 “额……”苏禾真不行了,把药瓶一扔自己躺床上。 许戈自己上药,然后把裤子穿好。 “我今天被人欺负了。”人一喝醉,心里的委屈藏不住。 许戈躺她旁边,眸光深邃,“怎么了?” “在铁器铺,被三个臭男人欺负了。” “怎么欺负你了?”许戈若有所思。 “讹我钱,还拿大铁锤吓唬我。”苏禾乘机拉他的手,求安慰。 嗯,这事牛家三兄弟干的出来,没要她命就算走运了。 苏禾是真醉了,许戈坐了起来,盯着她被酒气染红的双颊,试探道:“你在铁器铺打了什么东西?” “一套吃饭的家伙。”苏禾侧身蹭痒痒,“有了它们,我切起来很方便。” “你想切谁?”牛大说,她要将他片成生鱼片。 苏禾嘟囔着,“谁有病,我就切谁。” 许戈看过图纸,上面画的东西千奇百怪,凭以前苏禾那简单的脑子办不到。 身体还是那个身体,胎记朱砂都在,人却再也不是那个人。 直到此时许戈才真正确定,她不是苏禾。 她的所作所为全然说不通,没有愚弄陷害,更像是一种补偿。 她看穿他,又假装浑然不知,在不停逼他自立。 然后呢,是打算逃吗? 休想,他不管她是谁,既然上了他这条船,跟他绑在一条绳上,她就休想独善其身。 酒醉得快,醒得也快。 苏禾浅浅睡了觉,不过是半个时辰,人已经清醒很多。 见许戈躺着不动,她将二十把空折扇抱过来扔床上,“吃饱了就得干活,我明天要交货的。” 给了任务,苏禾回自己的房间,脱鞋睡觉。 好晕呀。 早上起来,二十把折扇整齐垒在桌上。 苏禾打开检查,没有偷工减料,一如之前的完美。 “你连夜画的吗?”苏禾朝许戈房间喊。 “嗯。”许戈在灶房回她。 许戈趴在地上生火,被生烟呛得灰头土脸,没穿两天的新衣服被弄得脏兮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禾赶紧把他扶起来,“你出去吧,我来做就好,你别舔乱了。” 许戈拐着拐杖,神色黯然,“我就是个废人,我真没用。” 怎么又玻璃心了?苏禾赶紧澄清,“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呀。” “连生个火都不行,我不是废人是什么?”许戈自暴自弃。 “你一晚上功夫,就可以赚一百文钱,都快抵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钱了,怎么是废人了?”苏禾好言好语安抚脆弱而敏感的小奶狗,“你去先把脸洗了,早饭马上好。” “喔。”许戈出了灶房,漱口洗脸。 苏禾觉得,许戈的心理问题很严重,不能让他再下厨了,不利于病情恢复。 简单煮了两碗面,怕他中午肚子饿,又给他烙了一碟葱油饼。 出门前,苏禾叮嘱道:“你一个人在家,要关好门窗,别给陌生人开门。”男孩子在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许戈把她送到门口,“你早点回来。” 苏禾浑身起疙瘩,这孩子今天怪怪的,转性了吗? 送完扇子,刚到胡家复诊,胡狄坐立不安,“福禄宝出事了。” 苏禾咯噔一下,“怎么了?” “从昨天到现在,粒米未进。” 苏禾:“……”把这份爱留给自个亲娘,难道不香吗? 两人往徐府跑一趟,看到徐夫人给福禄寿准备的吃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真是狗生赢家,什么山珍海味,鱼翅燕窝,它只是条狗啊,搞什么特殊对待。换她天天吃鲍鱼试试,再美味也吐了。 刚动过手术,福禄宝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涨奶难受,断食是很正常的。 可徐夫人哪管这么多,只知道蓝瘦香菇。 想让县令夫人高兴,就必须让福禄宝吃饭饭。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苏禾一拍脑袋,决定试试。 她到市集买了牛肉,鸡肉,猪肉,鸡蛋,黄豆小麦干磨成粉,马不停蹄往家赶。 许戈闲着没事干,苏禾叫他打下手。黄豆小麦拌上油盐上铁锅上干蒸,将各种肉切成丁,拌上鸡蛋,用猛火炒干,再跟蒸熟的豆粉搅拌勾兑。 两人坐在院子里,将拌料搓成细条,再用刀切成颗粒状,用文火烘干,酥香四溢。 “这是什么?”许戈暗中咽口水。 苏禾忍笑道:“你尝尝。” 许戈抓了把放嘴里嚼。 “好吃吗?”苏禾问道。 “好吃。”特别香,许戈忍不住又抓了把。 “好吃你就多吃点。”苏禾给他留了满满一罐,“我出去趟,很快回来。” 苏禾神秘兮兮带拎着袋子出门,整个屋院又留下许戈孤零零一人。 太过无聊,他抱着陶罐躺在床上,一颗颗往嘴里扔。真好吃! 没过多久,窗户被轻轻打开,钻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床上朝许戈行军礼,“小侯爷。” 牛大带来的煎饼,依旧是油腻腻的。 被娇养几天,许戈的胃被苏禾惯坏,嫌弃道:“拿走,不吃。”苏禾的狗鼻子特灵,他能不能长点脑,别带味重的。 牛大是直肠子的糙汉,而且打铁铺也没赚到钱。每个月有苛刻的攒钱目标,大伙都在节衣缩食,最重要的是小侯爷在苏禾虐待下,吃得比猪食还差,他们更不敢偷偷享受,有煎饼吃已经很奢侈了。 一进屋,满室飘香,许戈嚼的嘎嘣脆,牛大不停咽着口水,“敢问小侯爷,你吃的是什么?” “你尝尝。”许戈将陶罐递给他。 牛大抓了满满一把塞嘴里,眼睛亮了。 “好吃吧?”许戈问道。 “好吃好吃。”牛大的手停不下来,一直往嘴里塞。以前在漠北打仗,一日三餐全是干粮,如今在沙县更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许戈又往嘴里塞了把,满足道:“这才是人吃的。” 然后倒了大半陶罐给牛大,“你带回去,让兄弟们也尝尝。” “谢小侯爷。”牛大感动的快哭了。 分完吃的,许戈言归正传,“你们上个月赚了多少钱?” 提起赢利,牛大尴尬的低下头,“刚跟老八他们对完账,五个铺子总赚钱了六两。” 六两? 许戈太阳穴突突跳,六两能干什么? 第十六章 许了人家没有? “小侯爷,我们都是糙老爷们,做吃的根本不在行,做的糕点馒头压根没人买,徐达的铺子上个月还亏了。我那打铁铺倒是好点,上个月赚了二两银子。”怕小侯爷骂,他都不敢说是靠哥仨袒胸露乳拉来的生意。 现实与计划出入太远,许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个月肯定不错。”牛大突然想到什么,憨笑道:“苏禾那一单,我就可以赚四十九两。” 提到苏禾,许戈眼神骇人,“我让你查的有结果没?” 不提还好,提起来牛大肺都炸了,骂道:“小侯爷,属下查到了,那个贱人天天跟胡狄搞一起。” 胡狄,首富的儿子? “她都做了什么?”许戈深呼吸。 “她把胡夫人怀了十几年的鬼胎取了出来,昨天胡狄又带她去给县令夫人的狗剖腹取子。小侯爷,这贱人整日勾三搭四败坏你的声名,要不要属下把她……”他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许戈想抹他的脖子。 “她做这些事赚了多少钱?”无利不起早,现在的苏禾算盘打得精,不会平白让被牛大讹走五十两。她昨晚说过,那是吃饭用的家伙。 提到钱,牛大再次低头,支吾不语。 “说。”许戈脸色阴沉。 “七……七百两。” 许戈差点没气晕过去。他几十号兄弟,干死干活一个月才赚六两,她两三天赚了七百两,怪不得昨天就赏了他五两银子。 不生气不生气,他也才赚了十六文钱,还是在她帮忙下才赚的。 “派人跟着她。” 牛大不禁欣喜,“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他早就想一拳锤死她了。 许戈剜了他一眼,“她要是少了根头发,我唯是你问。” 牛大:“……”为什么啊? 出了门,苏禾直奔徐府,她给福禄宝盛了半碗。福禄宝嗅了几下,香气扑鼻的,饥肠辘辘的它张嘴开吃,越吃越香。 徐夫人惊喜,“苏神医,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狗粮,专门给狗吃的。”苏禾大概讲了下,然后提醒道:“夫人,福禄宝其实跟人一样,太胖容易生病,你如果想它陪你久一点,该减减身上的肉了。” 从没有人跟她说过,狗太胖会死。 徐夫人后怕不已,“谢苏神医提醒,那我以后就让它吃狗粮吧。只是这狗粮我也没见过,不知要到哪里去买?” “我就是做这个的,以后夫人需求尽管开口。” 徐夫人这才放心,高兴地收下半袋狗粮。 真金白银买的材料,苏禾自然不能白送,她转身去找胡狄,将另外半袋狗粮给了他。 胡家也有狗,养的是细犬,胡老爷的心头肉。 他命人取来狗盆,细犬阿宝甭提吃得多香,咔咔咔一下子干完半盆。 后院还有两条看家的土狗,一并拿去试吃,抢得差点没打起来。 生意人,不点自通。 胡狄飞快在脑袋过了下,然后问道:“一斤成本多少?” 黄豆小麦各三斤,牛肉猪肉鸡肉各一斤加上其他辅料及人工,算共二百二十文,做出七斤狗粮。 胡狄轻声低估,“三十二文一斤,比猪肉还贵。” “第一次做,怕福禄宝嘴刁,料子放得太足,配方可以再改善一下,成本可以控制在二十五文以下。黄豆小麦耐饥,像福禄宝这种幼形犬,一斤狗粮可以吃两天。”狗粮到哪都比口粮贵,沙县不差有钱人,铲屎官大有人在。 关键是,这行还没有人做,她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张配方你打算卖多少钱?”胡狄对狗粮很感兴趣,二十五的成本,做出来卖八十到一百问题不大。在沙县或许赚不了大钱,但是闵朝各地都有胡家的产业,尤其是京城那些贵妇,谁家不养几只猫狗打发时间。 苏禾如实道:“这张配方,我不打算卖。”既然打算留在沙县,她的目光就不能太短浅。 胡狄不解,“那你是何意?” “我想跟你合作,如果这生意在沙县能起来,那就可以通过你胡家的势,推向整个闵朝或他国都不成问题。这仅仅是狗粮而已,好像吸猫的有钱人也不少。” 胡狄诧异,不过是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她哪来这种疯狂的想法,竟然敢打胡家的主意。 “苏姑娘,你这异于常人的赚钱之道,确实让胡某佩服不已。这狗粮猫粮价格不菲,可有钱人毕竟是少数,他们也不是傻子,未必能赚多少,也就图个乐而已。再说,胡家也没有跟他人合作的先例,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了。” 说到后来,胡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看好她不假,给点小恩小惠无伤大雅,但想跟他抢饭吃,这就过分了。 苏禾知道他不痛快,却并没有给他台阶下,而是呷了口茶徐徐道:“据我所知,你们主要做丝绸布匹,金石玉器,粮食以及酒楼客栈,这些可都是烧钱的大生意,而且已经人满为患,尤其各地还有保护势力,想来你们经营也不容易,否则也不会被舒意楼打压得喘不过气。” 胡狄自问高人一等,如今却被苏禾拂了脸面,脸上更不是痛快,“困境只是暂时而已,我胡某还没把舒意楼放在眼里。” 苏禾不戳他脸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相信胡少爷深谙此理,否则也不会出一百两买我的汤方。与其跟舒意楼斗,倒不如独辟蹊径,悄悄把钱给赚了。再说,做狗粮初期投入本钱不高,即使垮了对胡家而言也是九牛一毛,可万一成了,哪怕是个噱头,胡家也引来不少目光,或许能就此打开另一扇窗呢?” 胡狄不是没想过,可当从苏禾嘴里说出来时,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这个丫头,不仅奇思妙想,更有独特的经商头脑。假以时日,不得了。 “不知苏姑娘许了人家没有?”胡狄突然心猿意马。 苏禾傻眼,讲狗粮呢,扯她个人问题干嘛。 等等,他那是什么眼神,把她待价而沽,娶回家当妾室? 第十七章 不给休书她找谁接盘 呸,家里那只小鲜肉她都没瞧上,怎么可能插足已婚男。这富二代果然够敬业的,抵/住了她神仙颜值的诱/惑,却瞧上她脑袋里装的东西。 苏禾笑笑,面带羞涩道:“虽未成婚,但已经婚配,自小青梅竹马的,只待双方父母择个好日子。” 胡狄眼睛闪过丝惋惜,不过他还真慎重考虑起她刚才那番话。 话糙理不糙,虽然拂了他面子,但面子值几个钱呢,只要能做大胡家的生意,他愿意冒这个险,“如果合作,我九你一。” 资本家,果然是吸血的蚂蟥。 苏禾不急不徐,“胡家出资出力,我出创意,你六我四。” 胡狄一口茶喷出来,“苏姑娘好大的胃口,胡家别说赚钱了,还要倒贴给你。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给你一成五,这已经是底线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合作。”苏禾不再讨价还价,起身往外走,嘴里嘀咕道:“我再找找其他人,或许舒意楼会有兴趣。” 胡狄脸都气绿了,咬牙道:“两成。” 一口吃不成胖子,苏禾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底线,没再拿乔。 胡狄故作为难,“不过,你也不能光凭一张嘴,就让胡家出钱出力,否则我无法说服家中长辈。” 苏禾早料他会来这一招,“你希望我怎么做?” “县令夫人善谈阔交,跟官宦夫人或高门贵妇走得极尽,时常会举行聚会。如今福禄宝生子,她会下帖宴请的,这是你表现的机会。如果做的好,你我之间的合作就成了。” 这种聚会,纯粹攀比耀炫而已,无多少私交可言。 狗宴是噱头,为了跟知县夫人拉近距离,那么参宴的那些人,多半也会带宠物来。 苏禾已然有了主意,“好,我试试。” 离开胡府,苏禾直接去布庄,选了几匹布称心的棉布,然后去杂货布。 出乎意料,扇子再次一售而空,结算给钱。想到许戈的惊人效率,苏白直接抱了五十把空折扇回来。 家里黑灯瞎火的,许戈将整陶罐的狗粮啃完,加上喝水太多,肚子胀得不行。 苏禾无语,“你不知道黄豆吃多了会放屁么?” 许戈满脸黑线。不,他忍着。 说到底,也是可怜的孩子,他饿怕了。如今有的吃,顿顿往死里塞。 老阿姨心疼,将他赚的分文不差悉数给他,不忘狠狠表扬,“你真厉害,一晚上就赚了别人一个月的工钱。” 许戈没接,“你留着吧,男人就该养家的。” “不用,你自己攒着。”苏禾说得很顺口,“将来娶媳妇用。”她这个老阿姨容易吗?还得操心他娶媳妇的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直爽的苏禾后悔都来不及,小奶狗的玻璃心瞬间碎一地,神色黯然道:“我是个废人,怪不得你。” “咱俩以前不是吵习惯了嘛,话赶话呗。”这货不对啊,改套路了。 “既然心不在这里,你还是走吧。”许戈绝望地瘫在床上,克制而隐忍,“我不留你,但休书你就别想了。” 这不是废话么,不给休书她找谁接盘? 苏禾翻白眼,“我不走,要走也得把你的腿治好才行。” 许戈生闷气,身体蜷缩成团不说话,完全的自曝自弃。 哟,学会跟她冷战了,别瞪鼻子上脸啊。她退一寸,他进一丈的。 苏禾想来想揍他,可想想人家曾是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他不要脸子的嘛。 算了,原谅他,当是给原主积德。得了原主的身体,再大的委屈都受着。 大热天,许戈几天没洗澡都有味了。苏禾烧了一锅热水,再盛到木桶中。 许戈拄拐不方便,鞍前马后的苏禾累得满头大汗,“要我帮你洗吗?” 助人为乐的她,就那么随口一问,面瘫的许戈朝他摊开双手,“来吧。” 不是嫌他那方面不行么,今天就让她好好瞧瞧。 苏禾:“……”这就尴尬了。 没事,她是医生他是病人。他身上的零件,她都了若指掌。 苏禾面不改色,开始帮他脱衣服。腿脚不便,他坐在板凳上,脱完上衣的她蹲在地上,扯他的裤头…… 没想到,她淡定从容,抬起他的腿将整条裤子干净利落地扒掉。 许戈只是想吓唬她,谁知她动作娴熟,一看就知道是老手,没少脱男人裤子。 “把你屁股撅起来。”苏禾扯他的裤衩。 这话说得,让许戈既惊又尬,脸上的庄重严肃瞬间垮掉,死死抓住最后的遮羞布不放,“够……够了!” 反正苏禾也不想看,拿起水瓢往他身上浇,再打上皂角。他身上伤疤太多,加上卧床久了有褥疮,用力搓洗会破皮。 苏禾动作轻揉,纤细柔韧的手指,轻轻磨砂在他背上。不过才十八九岁,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当初一定很疼吧。 尤其是那块印上耻辱的烙印,那么大块的烧红烙铁,他得有多绝望。 老阿姨心疼,动作更轻柔了。 哪怕废了,可许戈仍是血气方刚的,伴随着她的双手在他身上不停游走,身体紧绷心脏怦怦跳。 她是在勾/引他吗? 刚才说要离开,不过是气话而已,觉得自己付出没得到回报。这不,又借洗澡来揩他油了。 许戈握住她的手,轻轻在身上搓洗着。 只要她不是朝廷的走狗,是谁又有何妨呢。 苏禾慌了呀,他这是几个意思,扣住她的手摸完胸肌还一路往下…… 那两条腿,可是她最喜欢的。 “我够不着。”许戈深邃的眸光许些无奈,更多的是期许,像小狗般的希冀。 不行不行,这小奶狗太会了。 老阿姨心脏顶不住,蹲下身拿起丝瓜囊,狠狠刷,不停刷。 许戈:“……”死死咬住牙,两条修长匀称的腿任由她刷的通红。 忍,他的腿是没知觉的。 将他从头到脚漂了三遍,洗得一尘不染。 苏禾很满意,跟刚做完一场完美的手术般,整个人都舒坦了。动作麻溜地给他穿上衣服擦干头发,干脆直接往床上背。 第十八章 她怎么就不要脸了? 许戈趴在她背上,双手勾住她纤细白皙的脖子,鼻间是她淡淡的发香味,挺好闻的。 蛮腰赢弱的她,直接被许戈的体重压弯腰,趔趄跌撞往房间走。 金牌护工附体,苏禾上完药又给他双腿做按摩,刺激穴位促进血液循环。 许戈静静坐着,望着满头大汗的苏禾,冰冷的目光柔软了几分,“苏禾。” “唔?”苏禾低头继续干。 “辛苦你了。” 苏禾爽朗道:“没事,谁让我欠了你呢。”不容易啊,小奶狗终于良心发现。 许戈语气坚决,“以后让我养家吧。” “好。”如果养家能让他重拾信心,她求之不得。 一大捆折扇垒在床上,苏禾还体贴地把笔墨递上,“可别闲着,忙起来。” 许戈:“……”女人,真现实。 治病先治心,难得他心态积极,苏禾觉得要多陪陪他,消除两人之间的嫌隙。给他温暖给他爱给他正能量,消除他的心理阴影,或许就有希望治愈他的双腿。 她把布匹搬进他的房间,拿着剪刀开始比划。 许戈在折扇题诗作画,目光却频频往苏禾这边瞄,她打算给他做衣服吗? 怕是,真的瞧上他了。刚才洗澡时手就极不安分,如今又主动给他做衣服,必是垂涎他美色。 以前的苏禾,总爱浓妆艳抹,说话尖酸刻薄,如今她清丽姣娆,内能持家外能赚钱,这芯子换得好。 晚上,许戈躺在床上,久久不眠。 身上,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那是干净的味道。 两年了,第一次从头到脚都是干净无垢的,被褥透着阳光的味道。 “你到底是谁?”黑暗中,许戈望着破旧的房顶喃喃自语。 伴着清爽的味道,许戈进入梦乡。 两年来,他第一次没有做噩梦。梦中,他还是恣意飞扬的小侯爷,在京郊与三俩知己纵马,在漠北沙场驰骋,一切都是那么顺遂美好。 ******* 狗粮被许戈吃完,苏禾打算再做一批,早早去集市大包小包拎回来。 “小许,出来帮忙。”东西太多,差点没瘫在门口。 将东西收拾进屋,苏禾将新买的三套衣服在他身上不停比划,“你试试,不行我拿去退。” 关上房门,许戈逐一试穿,尺寸刚好合适,颜色是他喜欢的,布料比上次的高档许多。 她做这么多,不是喜欢是什么? 许戈露出久违的自信笑容,出门给她打下手。 苏禾忙里忙外,好在许戈听使唤,两人忙到午后才做好,累得她腰都直不起来,瘫床上大喊大叫,“小许,过来给我捶捶。” 许戈不屑,自顾在灶房做饭。他手艺不好,煮的面勉强能吃。 一碗面,半碗狗粮,放在苏禾面前。 苏禾望着狗粮问许戈,“好吃吗?” 做的时候,没少让他尝,当然好吃。 材料都是干净的,苏禾饿得前胸贴后背,忍不住拿了颗嚼嚼。嗯,比纤麦饼干好吃多了。 胡狄算得准,徐夫人很快将请帖给到苏禾,美其名曰——宠宴。 福禄宝的伤日渐向好,三只崽养得白胖。狗记人恩,福禄宝很黏苏禾,每每见到她就化身嗯嗯怪,狂扭屁股还激动的撒尿。 狗喜欢她,徐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丫头挺有趣的,跟那些衿贵的千金小姐大有不同。 聊完狗,徐夫人屏退左右,神色尴尬道:“苏姑娘,我相公的病前两日又犯了,血流不止坐卧安难,连请好几个大夫都不见效。我已经说服他,你看何时能动刀?” 动刀需要净肠胃,苏禾安排在狗宴之后。 县令面子上过不去,别说脱裤子连苏禾的面都不肯见。他不信嘴不长毛的丫头,这还是问了有威望的钟大夫,权衡过开刀风险不大,才勉强同意夫人。 县令的最新病情,由钟大夫代为转述,他对开刀根治相当好奇,不耻下问甚至要求打下手。 钟大夫年过五旬,回春堂第九代掌门人,是沙县的中医魁首,为人温和恭谦,对中医的始终抱着孜孜不倦学海无涯的态度。 起初以为苏禾是江湖骗子,可当看过福禄宝的刀口,不得不刮目相看。下刀位置有讲究,切口漂亮缝合到位,更是避开器官要害。 苏禾对中医有所欠缺,自然想抱他大腿取长补短。两人一拍即合,互相探讨,越聊越相惜。 县令大人的手术位置特殊,对刀具极有讲究。古代医刀,跟菜刀没啥区别,苏禾根本使不惯。 五天期限一到,忙不迭往铁器铺跑。 别看牛家兄弟五大三粗的,活却相当精细。苏禾反复检查各类器具,虽然跟现代的工艺还有差距,但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期。 有了称手的外科器械,苏禾更是自信。 牛家兄弟依旧不待见她,凶悍如屠夫,言语处处带挑衅,还带人身攻击。 苏禾刚要怼回去,却闻到屋里有股熟悉的味道,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赶紧溜。 拎着这么大包东西,自然没有逃过许戈的眼睛。 “这就是你说的吃饭家伙?”许戈不动声色翻看,然后问道:“他们还欺负你吗?” “怎么不欺负呀。”苏禾满肚子都是气,对着许戈大吐口水,“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种气。那三兄弟,不但口出狂言侮辱我,还朝我挥拳头。好在我跑得快,否则小命都没了。” 诉苦的同时,不忘多编排几句。 许戈脸色不佳,“你伤到哪没?”他们厉害,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了。 “摔了,疼。”苏禾语气发酸,手不停揉着膝盖。 许戈弯腰,欲掀她的裤管。 苏禾打掉他的手,满腹牢骚道:“你看了有什么用,还能帮我打回去不成?” 许戈脸色阴沉,手紧捏着拐杖。 苏禾躲在门缝后面,瞧他那模样,好像不是有意指使的。 这只小奶狗,深藏不露哈,还以为他就此一蹶不振,原来背后藏事呢。 不过,那三兄弟确实毛糙了,吃狗粮就算了,也不藏好点。 晚饭过来,苏禾敲门走进许戈的房间,给他按摩双腿。 “我后天要给徐县令看病,没问题吧?”换以前,苏禾压根不会对他讲,可如今知道了他的秘密,做事自然就得沾前顾后。 原主跟他,其实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一个被废黜爵位贬为平民,一个被声名臭大街被赐婚,都是皇室极度不讨喜的。 皇帝没斩草除根,除了彰显皇家仁慈,怕更多的是忌惮。 武侯跟文官不同,文官倒台哪怕诛连九族,翻出天大的浪来也动摇不了皇室根基,可军侯麾下数十万将士,全是沙场上过命的兄弟,他们重情义认死理,不是简单的抄家灭族能掩盖过去的。 皇帝留着许戈,怕是用来牵制漠北那批戍边之兵。 可惜,原主纵情吃喝玩乐,对其他都不上心,苏禾想从混沌的记忆捕捉到蛛丝马迹,太难了。 俊美的五官不带波澜,许戈问道:“看什么病?” “痔疮。”苏禾小心翼翼道:“挺单的,直接割除。” 许戈脸色瞬间勃怒,“姓苏的,你要脸吗?” 苏禾直接懵了,她怎么就不要脸了? 第十九章 其实是个柠檬精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还是有夫之妇,真是不知检点。你看阿猫阿狗就算了,你如今还要看别的男人屁股,不知廉耻!” 苏禾纠正他,“我看的是病,不是屁股。” 还狡辩,许戈气得想拿脚踹她,“我的还没看够吗?你还要看别人的。” 苏禾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屁股又没长疮,要不我早就给你割了。” “你要是敢去,信不信我……我……” “休了我吗?”吓唬谁呀,苏禾压根不怕他,“要不现在就写,我财产分你一半。”这样,她就跟他撇清关系了,管他背地里搞什么幺蛾子。 “杀了你。”许戈眸光冰冷,周身散发着冷凛的气息。 常年带兵,杀敌不眨眼,从死人堆时爬出来的许戈,动起真格来,浑身的煞气相当骇人。 苏禾退到安全距离,细细琢磨他的话。他好像并不反对她给县令看病,只是反感她看人屁股。 直男癌没跑了。 “我现在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你别威胁我。”她才不吃这套。 “沙县的大夫死光了,他找谁不好非得找你?”许戈一掌拍在折扇堆上,“他爱割哪割哪,找别人去。” 小奶狗怒气太盛,激动的情绪超乎苏禾料想。 不过,苏禾倒也理解他的心情,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连碰一下都不行,何况是看屁屁呢。 “好吧,我推了就是。”这几天把他养精神了,硬碰硬的话讨不着便宜,苏禾退而求次。 她答应的太快,许戈狐疑道:“你不会忽悠我吧?” 苏禾跟他调反调,“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谁……”许戈凶神恶煞,炸毛道:“谁吃醋了!” 这么激动干嘛,他又不是第一次戴绿帽,也没见他对原主大动干戈。 苏禾给他顺毛,“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许戈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眼神闪烁道:“我刚才吓到你了?” “嗯。”不满地哼唧。 “你说过,咱俩重新开始。”许戈攥紧苏禾双手,眼眸闪过迫切,“我会越赚越多,腿也会治好的,你再耐心等等。” 眼神透着几分可怜,像个被遗弃的小狗虫,看她的眼神就跟救命稻草似的,让苏禾不禁陷入幼时的不堪记忆中。 苏禾摸摸他的头,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怕她出尔反尔,许戈有史以来起得最早的一天,鸡叫就起床,在院子晨练,呼吸新鲜空气。 苏禾睡到自然醒,天热浑身黏糊糊的。她洗了个澡,开始打扮自己,描眉粉黛,绛点朱唇,天蓝色对襟绣衫,浅粉马面裙。 今天徐夫人是主角,她画了精致的淡妆,没打算抢她风头。 看她摇曳生姿,许戈有些移不开目光,警惕道:“你去哪?” “徐夫人给她家狗摆庆生宴,我去喝两杯就回来。”苏禾怕他渴着,摆了壶水在桌上,“你一人在家可以吧?我争取早点回来。” 许戈不语,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只造型奇怪的斜挎蓝色布包上,里面鼓鼓囊囊的。 苏禾拍拍包,“真没带吃饭的家伙,就是给狗宝的几套衣服而已。” 怕他不相信,她掀开包给他看。红的,蓝的,粉的,全是那天买回来的布料做的。 许戈不敢置信,“你给狗做衣服?”那不是……不是给他做的吗? 别看他死横,其实是个柠檬精。 失神的模样,岂会逃过苏禾的智慧双眼。 对付这种闷骚傲娇少年,她自有一套办法。 俯身,贴着许戈耳朵,神秘地说了一堆。 许戈竖耳,诧异瞥了她一眼。 “你别这样嘛。”硬的镇不住他,那就用软的。苏禾揪住他的衣袖,桃花眼乱飞,“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嘛,等拿下这笔生意,我们就能躺着数钱了。” “我那份呢?”许戈面子搁不下。 苏禾耍赖,“我不会女工,但是可以学,先欠着回头补上。”他跟谁较劲不好,非得跟狗过不去。 许戈神情严峻,警告道:“你想赚钱我不拦着,但你我身份敏感,如果太招摇过市,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禾咯噔一下,这也是她不愿抛头露面单干,改而跟胡狄合作的缘故。 “这事等我回来,再议。” ****** 徐夫人一早就盼着苏禾来,见到她脸覆面纱很是诧异,“苏姑娘这是何故?” 苏禾掩饰道:“昨天贪吃,脸上起了许多红疹。”今天沙县有头有脸夫人小姐们聚会,原主生活不检点,万一跟谁瓜田李下,在宴会上被捉可就尴尬了。 福禄宝的脖套已摘,围着苏禾热情舔巴。检查完伤口,苏禾将它抱起来,“来吧宝贝,今天让你成为整条街最靓的崽。” 她给福禄宝做了三件衣服,红色戴帽薄卫衣,蓝色短恤,粉色裙子。 徐夫人惊讶连连,“这是你给乖宝做的衣服?”狗穿衣服,闻所未闻。 苏禾给福禄宝穿上红色卫衣,帽子上还竖起两只兔耳,衣服不长不短,刚要遮住肚子上的伤口,抱起来还不会蹭一身毛。 产后味大,她体贴的在衣服上绣了个香包,淡雅的桂花味。 狗靠衣装,姿色平平的福禄宝直接爆表,引得众人惊叹连连。宠物狗不同于土狗,对衣服的束缚反应不强烈,见主子兴高采烈抱自己,呜呜呀呀的摇尾撒娇。 徐夫人宠狗无度,但每每聚会时,福禄宝总被别家的爱宠艳压到尘埃里。 这次,她一定要赢。红色好,不但亮眼还将它的缺陷都遮挡住了。 苏禾另外给三只狗宝带了礼物,儿子是帅气小黑领带,姑娘是秀气的粉丝巾,系在脖子上亮眼。 “苏姑娘,你真是太有心了。”徐夫人笑容灿烂,命下人把狗宝装摇篮中,端到后园花晒晒太阳。她则挽着苏禾的往花园走,信心满满道:“走,咱们在花园里恭候各家夫人小姐们。” 福禄宝屁颠颠跟在两人身后,步伐憨笨可爱。 不稍时,陆续有官宦夫人携宠而来,大多数是猫狗,也有鹦鹉、兔子等。徐夫人热情好客,跟各家人寒暄不止。 苏禾只想低调赚钱,社交是她的短板,加上许戈的话言犹在耳,更没了凑热闹的意愿。 不过,这不耽误她做生意。 第二十一章 你想要休书? 许戈恼怒地捂住被她咬痛的脖子,“你有病啊。” “我有你啊。”她不是一无所有,起码还有只小奶狗任她蹂/躏,这就够了。 谁说许少夫人的身份是原罪,她的一生就得要凄惨无比,受尽世人奚落。 不,她偏不,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屎盆子她不戴。 “天大地大,不如吃饭事大。”苏禾一声吼,猛地拍拍许戈的肩膀,“你等着,我做好吃的。” 许戈捂着被咬的脖子,眸光深邃。 红烧排骨,东坡肉,清蒸鲫鱼,外加一坛桃花酿。 “来,喝。”苏禾乐呵呵给他满上,筷子不停往他碗里夹菜。 许戈不语,她的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乐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不生气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什么一顿吃的解决不了的。”苏禾瞥了他一眼,“如果不行,那就两顿。” 许戈竟然无法反驳。 饿了一天,两人暴饮暴食,连汤都没放过。 苏禾餍足地打了个饱嗝,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晚上,给许戈的腿做完马杀鸡,苏禾盘腿坐在床上,对着他一本正经道:“今天的事,谈崩了。” 许戈早有预料,“因为我?” “是,也不是。” 许戈盯着她,“你想要休书?” 苏禾耸肩,自嘲道:“你是乱臣之子,我是水性扬花,咱们算是烂锅配烂盖,以后谁也别嫌弃谁了。” 以前是她想简单了,原主的命自皇帝赐婚之日起,就已经跟许戈死死绑在一起。她在许戈身边,是羞辱他的工具,苏家忌惮皇威不敢动她,可一旦离开,苏家是不会忍容她这个家族之耻继续活着的。 许戈不动声色,“你欲如何?”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大不了她摆摊去,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等等,凉拌?现在天气那么热,凉拌肯定不错。 沙县好像还没有人做这块,她去摆摊做这个街边小吃,风里来雨里去只够三餐温泡,应该不会再刺痛谁的神经了吧。 想踩死她,没门。 想到新的点子,苏禾笑容灿烂,屁颠颠下床穿鞋回房。 突然,许戈自身后抱住她,紧接着脖子钝痛。 “嗷……”苏禾捂颈,恼怒地蹬他。 许戈云淡风轻,“以牙还牙罢了。” 苏禾:“……”算了,原谅他。 躺在床上,苏禾将双手枕在脑后,算着如何跟胡狄算最后一笔账。 过了这村没那店,这刀得砍到他骨头才行。当然,她也不会让他吃亏的。 构思如尿崩,奔腾直泄千里,苏禾的脑子越塞越满,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的许戈也睡不着,手摸着被咬的牙印,傻傻咧嘴。 第二天哈欠连连,苏禾怕被许戈逮到,早早背着包出门。 在街上吃完牛肉面,她到回春堂等钟思缈。 刚到没多久,钟思缈也从自家宅院赶过来。苏禾覆上面纱,两人一块往徐府而去。 想到要开刀,他难掩激动/情绪,“待会还望苏姑娘不吝赐教。”后生可畏呀。 “钟前辈客气了,晚辈还有许多方面需要您提携的。” 两人商业互捧,很快到了徐府。县令大人仍是爱面子,只让钟思缈进去检查。 在医院见识过太多奇葩病人,苏禾早已见惯不怪。等钟思缈出来,得知县令大人最新情况,苏禾制定手术方案,跟他探讨协商。 见到开刀所需的奇怪器械,钟思缈惊叹连连,真是妙斧神工也,怪不得她刀下生花。 拍定方案,钟思缈给县令服下麻沸散。一钟刻后苏禾走进房间,两人打了个眼神,开始配协合作。 苏禾的方案,在不影响手术效果下,她让钟思缈尽可能持刀。 半个时辰后,两人走出房间,惴惴不安的徐夫人忙迎上来,“两位,我相公情况如何?” 不等苏禾回话,钟思缈已经忍不住夸赞起来,“徐夫人,苏姑娘真是妙手神医,县令的病灶处理的很好,约等一刻钟左右就能醒来。不过这几日需要趴卧,吃少许流食,切记是少许,否则对刀伤有影响。” 徐夫人连连点头,忙让下人记下来。 苏禾补充道:“另外,望徐大人以后能戒食辛辣刺激上火的食物,长期坚持对病情有好处。” 徐夫人应允,这次绝对不许他再碰。 两人在耳室等候,待县令渡过危险期再离开。 闲谈之际,苏禾突然道:“钟前辈,县令大人的病,后续有劳你了。” “苏姑娘何必此言?” 苏禾面露难色,“女子从医本就世人难容,更何况是我这种舞刀弄剪的,若是传了出去谁人敢娶。” 钟思缈震惊,“莫非姑娘想封刀?” “我也不想,但哪还敢抛头露面呢。”苏禾望着他,突然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前辈是否抬爱?” “姑娘请讲。” “我自幼便立志行医,奈何国医学术不精,今见前辈国医精湛,在下心生敬佩,故而想毛遂自荐,不知前辈可能收我为徒?” 钟思缈正惋惜她封刀之举,如今见事情有转机,当即喜出望外。不是他自吹,他的医术是祖传的,在沙县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如果他收苏禾为徒,那他是否也能学得她的刀术? 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年纪比她大三轮有多,论经验做她师傅不为过。 “万万使不得,姑娘的刀技惊天地泣鬼医,我何德何能敢收你为徒。”后生可畏,加上老人家爱面子,故作推辞不敢妄自称大。 “前辈是泰山北斗,我还怕自己愚笨,入不得前辈的法眼。” 钟思缈欲迎还拒,“姑娘谬赞了,能收你为徒,实乃我三生有幸。” 苏禾下跪行拜师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三拜。” “快快请起。”多了个天才徒弟,钟思缈喜不胜收。 相见恨晚,师徒俩在耳室聊了足足两个时辰。钟思缈体恤她的苦衷,师徒关系不对外公开,她有空可以随时来回春堂。 这正是苏禾想要的,钟思缈有心学她的刀术,而她投入回春堂门下,做手术赚钱的机会更多。 两人心照不宣,师慈徒孝。 第二十二章 一天不买憋得慌 县令术后意识清醒,见没有大碍苏禾便离开了,连带着福禄宝的拆线任务,都一并交给师傅处理。 说干就干,苏禾往市集跑了趟,买姜葱蒜酱醋茶,料酒芝麻油等,辣椒比较难找,还是逛了两圈在一家西域舶来品店找到的,只有半斤左右,她全部买下来。 调料搞定,开始买配料,黄瓜干木耳猪耳朵。 早上被她溜了,许戈心里恼火,望着满桌的东西很无语,“你是不是有瘾,一天不买憋得慌?”灶房囤的半个月都吃不完。 “哟,还说养家养我呢。”苏禾心情好,耍嘴皮子打趣他,“才花你这么点钱,就心跳加速了?”男人,呵呵。 许戈差点没吐血,“是钱的问题吗?吃不完会坏。”无论是她还是以前的苏禾,都是同一个德性,天天买买买。女人,呵呵。 上过战场的人,对粮食有偏执。沙场粮草不足时常有之,尤其是兵困之时,几天滴水不进都有。 何况,许戈在沙县这两年,每天都在挨饿。不仅他挨饿,外头的兄弟也在勒紧裤带过日子。 “吃不完才怪,待会让你把碗都舔了。”敏感的小奶狗开不起玩笑呀,男孩子脸皮厚才能混得开。 “你买这些做什么?”不得不承认,吃惯了她的手艺,每天到饭点都很期待。 其实,许戈又挺恼火的,就为了口吃的,竟然对她……对她……唉,恼得紧。 “凉拌呀。” 凉拌?这不是骂人的话么? 苏禾就喜欢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优越感顿时出来了,“坐着干嘛,过来帮忙呀。” 颇有点吆五喝六的架势,但许戈却松了口气,她起码不再当他是废人了。 洗黄瓜,泡木耳,拔猪毛,许戈做起来并不顺手,但挺有意思的。 苏禾在旁边调料酱料,将黄瓜用刀拍碎切段,蒜头辣椒剁碎,加上糖醋盐少许芝麻油,拌匀静放。 猪耳朵卤煮放凉切片,手撕木耳,三盘凉拦拌很快做好摆上桌。 凉拌菜,拌着白面馒头吃才过瘾。 天热,打下手出了一身汗,许戈热得没胃口。 苏禾将筷子塞给他,“尝尝,这是夏天最开胃的菜。” 夹了块黄瓜,酸中透着辣,清脆爽口,清凉中带了丝甜味。 许戈眼睛一亮,又尝了其他两道菜,“这就是凉拌?” “好吃吗?”她期待道。 许戈没说话,大口馒头拌着开胃的凉菜。 苏禾却不是很满意,除了调料差了,柴火灶的火候也没把握精准。 五个馒头,除了猪耳朵剩了半,其他全部被小奶狗光盘。等他抹完嘴,才发现苏禾没怎么动筷。 “这拿出去卖,会有人要吗?” “当然有。” 难得小奶狗肯定她,苏禾却犯难起来,“外头天气那么热,这菜摆出去没多久就馊了,吃了容易坏肚子。” 要是有冰柜就好了,她自信自言低估着,而且还差了花椒,这可是凉菜的精髓。 “冰柜,花椒?”别看他是废人,耳朵却好使。 “花椒就是一种树上结的果子,菉豆大小,果皮红色,入口舌头发麻不止,可以做调味料。”至于冰柜嘛,苏禾转了转眼珠子,“就是冰块,可以用来冰镇东西的,吃着冰冰爽爽不会坏。” 许戈没再说话。 收拾好碗筷,苏禾睡午觉。 日头毒辣,她热得浑身冒汗,等到日气稍微弱了些,再去杂货铺送折扇。 傍晚,外头响起敲门声,“许贤侄,我晒了些菜干,你要不要?” 许戈在屋里,应声道:“刘大娘,门没有锁。” 门咯吱推开,走进来五旬左右的驼背妇人,手里抱着菜干。 她将菜干搁在桌上,确定四周无人监视,这才抬头挺胸走进许戈的屋,低声道:“小侯爷,不知唤我何事?” 许戈下令,“把何村的硝石给苏禾。” 刘大娘震愕,“小侯爷万万不可,那可是我们的命根子,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的。” “那座山的硝石不算多,聊胜于无而已,再者我们现在什么都缺,死守着那堆破石头有何用。” “可也不能给她呀。”刘大娘心急如焚,“小侯爷别被她花言巧语迷惑了,这两年她是怎么待你的,难不成你心里没数吗?” “我心里有数。”许戈脸色沉下来,“你照做便是。” 见他不听劝,刘大娘急了,直白道:“苏禾她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东西,你不能被她美色所迷,就忘了咱们的大计。” 许戈眼神如刃,“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教我怎么做。”声音透着警告,不怒而威。 提起苏禾,刘大娘满肚子的气,偏偏小侯爷被她几顿饭迷了心窍。作孽啊,老爷夫人若是在天有灵,就睁眼看看吧! “另外,你帮我找样东西。” 刘大娘咽下所有不甘,“小侯爷请讲。” “你帮我打听下,哪有花椒卖。” “花椒?” “红色的带壳小果,吃了让人舌头发麻半天说不出话。” “好。”刘大娘透心凉,她就住在隔壁,两人在院里头打情骂俏的话,可没少进她耳朵。这个狐媚子要害人啊。 屋外突然响起苏禾雀跃的声音,“小许,我回来啦。” 许戈拄拐,走出屋门。 苏禾刚进门,便看到刘大娘跟许戈一块站在门边。难道,小奶狗老少通吃? 茫然半会,才想起她就是背着原主,偷偷接济许戈的隔壁邻居,顿时笑脸相迎,“刘大娘好,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大娘应声道:“家里菜干有多,就给你们送了些过来。” “谢谢大娘,刚好可以用来焖扣肉。”苏禾热情相邀,“差不多饭点了,您留下来尝尝我手艺。” 刘大娘忙罢手道:“不了不了,家里老头子还等着我做饭。” “那正好,叫刘大爷一块过来吃,省得做两顿饭了。” 不等她拒绝,许戈开口道:“大娘,你就留下来尝尝苏禾的手艺吧。” 主子开口,刘大娘这才讪讪同意,要给苏禾打下手。 苏禾不敢让她进厨房,刚好又多找了半斤干辣椒回来,她便让两人帮忙将辣椒籽取出来。 她打算在院子角落翻一块地出来,再把烂盆烂桶全种上辣椒。 “苏娘子,这东西辣得呛人能吃吗?” “这可是好东西。” 趁着刘大娘没注意,苏禾将钱塞进许戈裤兜,低声得瑟道:“我用自己的不烂之舌,逼着老板给你涨价了,每把多涨五里钱。” 裤兜薄,加上他坐着,一大把钱不好塞,苏禾的手隔着裤兜在他大腿沟抽来搓去。 许戈摁住她的手,喉结滑了两下,“不用了,钱由你管。” “我要再管你拿。”苏禾拍拍他的腿,哼唧着进灶房做饭。 许戈没吭声,继续剥辣椒。 卿卿我我,这就是狐媚子的手段,小侯爷清醒清醒吧。 第二十三章 你又记挂着许贤侄了 厨房热火朝天,等苏禾把四菜一汤端上桌,发现两人眼睛肿如核桃。 当时她就震惊了,许戈没有生活常识就算了,刘大娘不应该呀,竟然直接用手指抠辣椒,然后不经意擦眼睛。 毛巾沾冷水敷眼睛消肿去辣,三人围桌吃饭。两人之前不沾辣,梅菜扣肉、土豆焖鸭只放了少许辣椒,刘大娘对这两道菜情有独钟,中午剩的凉拌猪耳朵也没少下筷。 到后来,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吃得开心,慢慢聊开了。刘大娘老两口的儿子在隔壁县做生意,偶尔回来看望父母,有个远房侄子在郊外,经常给他们送些自家种的菜过来。 见她喜欢吃辣,苏禾热情道:“大娘,辣椒籽待会你拿些回去种,随便丢盆里都能活,一年四季开花结果的。” “我家就两口人,种多了吃不完。” “那没关系,吃不完可以卖给我。”苏禾正愁没地方种,西域来的货少又贵,一斤辣椒费了三钱银子。 “听贤侄说,你打算做凉菜卖?”八卦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刘大娘好奇道:“这要是卖得好,要不少辣椒吧?” “是啊,缺了辣椒不行。”苏禾点头,有点发愁,“我把能买的都买回来了,也撑不了多久。” “那这辣椒贵吗?” “物以稀为贵嘛。” 刘大娘来了兴趣,“我家侄子是种菜卖的,家里刚好有几亩薄田。不如给他点种子,到时种好卖给你。” 正中下怀,苏禾高兴道:“那好呀,要不我明天去瞧瞧?” 刘大娘悄然瞥了眼许戈,又道:“你做的凉菜这么好吃,到时肯定大卖,许贤侄腿脚不方便,你忙得过来吗?” 苏禾信心满满,“只要有钱赚,肯定忙得过来。” “可贤侄这边也需要人照料,你哪抽得出身?” “大娘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吃饱喝足,约好明天去看地,苏禾将提前盛出来的三个菜交给刘大娘,“这些菜是我的心意,既然大爷腰酸不适过来,大娘拿过去让他尝尝。另外我略懂些医术,有需要的话您随时叫我。” 连吃带拿的,刘大娘哪里敢收,连番推辞。 许戈开口,“收下吧,这是苏禾的一片心意。” 刘大娘这才收下,苏禾将她送到门边。 热闹的院子重新安静下来,苏禾默默收拾残羹,一旁的许戈蹙头微蹙,“凉菜卖的再好,毕竟是街边摊贩,也赚不了几个大钱,你至于大动干戈去找地种辣椒吗?” 那眼神,透着嫌弃。 “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苏禾决定好好给他上课,搁下碗筷在他对面坐下,“我问你,这世上富人多还是穷人多?” 这不是废话嘛。 “富人有钱吃喝玩乐花样百出,穷人没钱可以少买衣服少买鞋子,但是一日三餐少不了。你别看凉菜是街边摊卖的便宜,但是架不住穷人多。” 见他还不服,苏禾以资深吃货的过来人身份告诉他,“不管哪朝哪代,民以食为天,做吃的永远是最赚钱的。” 说的有些道理,但许戈仍是不服,“即使你说得对,可一旦你把凉菜做出名,不怕重蹈胡家覆辙?” 这个倒是说到点子上。 “卖凉菜这么辛苦,铜板得一个个攒,那我想发财不得等猴年马月呀。”苏禾鄙视地瞥他一眼,得意道:“躺着把钱赚了,才是我的理想。” 他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只要把凉菜做出名头,还怕找不到加盟商么,到时从中抽成多爽。只要把调料秘方掌握在手,别人即使模仿,也是皮毛而已。 不过,还远着呢,她得把眼前困难解决了。 她自顾着忙和,浑然不觉许戈嘴角扬起的冷笑。 天气炎热,约好一早出发。 来回路程远,中午都赶不回来。苏禾起了个大早,熬好锅白粥,再做了鸡蛋饼。 刘大娘过来时,饼刚刚新鲜出炉,香气扑鼻。老人家经不得饿,她给刘大爷也备了份。 苏禾匆匆吃完,将许戈那份端到他面前,“锅里还有份给你中午吃的,晚上你想吃什么,等我回来给你做。” “随便。”反正她做的都好吃,点菜反而没有惊喜。目光越过她,许戈对刘大娘叮嘱道:“大娘,苏禾没出过远门,麻烦你照顾了。” 刘大娘却是心头一沉,嘴上笑道:“那是自然。” 小奶狗的另类牵挂,总算没白养他,苏禾心里头美美的。 两人坐牛车出城,晃晃悠悠往何家村。 苏禾没坐过这玩意,好奇的很。城外空气清新,青山连绵宜人。可惜许戈不能出来,否则心情肯定会很好。 要换成她,日日夜夜年年困在那座破院子里,早就发疯了。 看她心事重重,刘大娘打趣道:“这才刚出来呢,你又记挂着许贤侄了?” “天气太热,我怕做的饭菜放到中午馊了。” 刘大娘笑声爽朗,“到何家村才五六里地,快的话中午不到就能回来。”她抱膝坐在牛车上,手摸着绑在手臂上的匕首。 以前她段位低,只懂得虐待殴打小侯爷,小侯爷心生警惕,好歹能保住性命。如今她使用美人计,小侯爷又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哪里抵得住诱/惑。 小侯爷,别怪她违抗命令,他可是许家最后的血脉,她绝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不到半个时辰,到了何家村。 何家村离城里不算远,但挺偏僻的,田地看着稀广,但基本都是贫瘠地质,庄户人家收成差,生活捉襟见肘。 何铁柱得知刘大娘前来,将两人热情迎进屋。 家里破破烂烂,孩子可不少,还有两个奶娃娃光腚跑。苏禾悄溜一数,六个女娃娃,小的刚满周岁,大的十一二岁,何铁柱的妻子杨氏挺着大肚子,看肚子离生也不远了。 得知苏禾的来意,辣椒种再多都不愁卖价格还不低,这可把何铁柱乐坏了,哪有不同意的。 苏禾可不止奔着代种来的,她想有自己的土地,种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其实她打听过,胡家酒楼这几天生意挺不错。胡狄脑子转得快,借着两道汤方的反响,趁机推出一系列的药材养生汤,每天出新款吊回头客的胃口。 汤方的成功更让苏禾坚信,做口腹生意绝对错不了。那些历经千年而不衰的美食,她要多有多少。 第二十四章 不至于杀人泄愤 铁柱家的地大多数种麦子,剩下几块地种青菜。菜地还算肥沃,但家里十来张嘴靠着地里收成,改种辣椒实在浪费。 “铁柱哥,你家有山地吗?”苏禾是实在人,看在刘大娘的份上,想帮衬他一把早日脱贫致富,“你家这几块地挺肥沃的,用来种辣椒怪可惜。山地土质差了些,但辣椒好养活,你多用心照料差不了。” 听说山地能种,铁柱顿时喜出望外,手指向远处的山,“那几座都是我家的,我带你去看看。” 铁柱带着两人往山上走,山脚边的还算可以,越往上走 植被越稀疏,多是耐旱抗风沙的灌木,尤其是沙棘树,挂成密密麻麻的果子,再过两三个月就能成熟。 别看它味酸不起眼,在现代可是药食两用的宝贝,防癌治病美颜养生的不二之选。 “铁柱哥,这几座山全是这些野果树吗?”苏禾试探道:“果子成熟了,你们拿来吃还是卖呀?” “这东西酸的很,吃了饿的更快,家里本来就吃不饱,谁还会摘来吃。一到秋天,掉得满山都是,没也谁来捡。” 山陡易累,三人走得极慢,眨眼就到了晌午。 脚下一个没留神,苏禾被块石头绊了下,亏得铁柱手快扶一把。 苏禾低头一看,是块奶白偏灰的石头,外形呈晶状体。石头埋在土里,只露出半截。 她蹲下身徒手掰了几下,将石头掰出来,放鼻间嗅了两下,有股淡苦味。 按住心里的狂喜,苏禾故作淡定,“铁柱哥,这块石头挺好看的,我可以带回去吗?” “这石头到处都有,你爱拿多少拿多少。”城里人真奇怪,把石头疙瘩当宝贝,脸长这么漂亮没想到是个傻子。 苏禾把石头放包里,继续往山上。沿途,她又捡了几块石头,整个布包都塞满。铁柱见她走路不稳,自告奋勇替她背包。 刘大娘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恨得牙痒痒。这个贱人,果然是朝廷走狗,怪不得说做凉菜需要冰块,原来是打硝石的主意。可怜小侯爷沉迷于她石榴裙下,竟然不顾后果要将硝石送给她。 一旦消息走漏出去,别说小侯爷跑不了,沙县这帮兄弟全部都要折进去。 “铁柱啊,这差不多到中午了,一时半会也逛不完,要不你先回去帮秀娘做饭,我陪苏娘子把剩下的走完。” 家里活多,铁柱早想回去了。 苏禾也怕麻烦他,“辛苦铁柱哥了,你先回家吧,我到那个山头再看看就回去。” 铁柱客套两句,调头往山下走。 苏禾继续爬山,跟着刘大娘闲聊起来,“大娘,这山荒着怪可惜的,不知铁柱肯不肯卖?” 刘大娘明知故问,“这荒山长不出东西,谁会要呀。” “沙棘树可以药用,我想把这几座山买下来,全部种上这种树,收成肯定不错。” 刘大娘暗中拔出匕首,嘴上却好言相劝,“药铺也有沙棘卖,价格并不算贵,苏娘子买山种树还要请人打理,算下来非但赚不了钱还要蚀本。” “那是他们不知沙棘果的好处,我有办法让它变废为宝。”苏禾心生盘算,“大娘,你觉得铁柱会不会卖呢?” 刘大娘眼中闪过杀意,“卖,他当然肯卖。”手中的匕首,猛地刺向苏禾后腰。 “哎呀……” 苏禾突然弯腰,蹲在地上大声道:“这块石头真漂亮。” 匕首,自苏禾头顶戳过,落了个空。 她抓紧地上的石头,欲砸向刘大娘的脚。 苏禾是真心待刘大娘,以报她对许戈的帮衬之恩,谁料竟然是个天大的笑话。原主跟刘大娘无恩无仇,两年间虽有过几次龃龉,但也不至于杀人泄愤。 唯一的解释,她是许戈的人。 苏禾自问对许戈掏心掏肺,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想杀她。 小奶狗变小狼狗,苏禾真被咬到了。 心嗞嗞地疼,怪不得他叮嘱刘大娘,要好好“照顾”她。 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地上的影子,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刀落空,刘大娘刚要再补一刀,山下突然响起尖锐的呼喊,“爹,你在哪啊,娘不行了。” 铁柱的大闺女,站在山脚下朝山上边哭边喊,“娘摔了一跤,把弟弟摔坏了。爹你在哪啊,快回来啊……” 刘大娘震愕,同时察觉到苏禾已有所防备。 错失先机,加上年老体衰又不会武功,正儿八经跟苏禾打起来是要吃大亏的。急中生智的她忙将刀收回来,慌张道:“苏娘子,秀娘出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禾站起来,“大娘别急,咱们马上下山看看。” 谁也没有撕破脸,佯装不知对方的心思,匆匆往山下走,刘大娘在前面,苏禾在后面。 她是真担心自个侄媳妇,不顾脚下安危越走越快。 苏禾紧跟其后,顺手在路上摘了味草药放兜里。 几个孩子不知所措,看到稳婆端着盆洗水走出来,吓得哇哇直哭。 乡邻们帮忙安慰着孩子,纷纷同情道:“秀娘身体向来很好,只是去摘个菜而已,怎么就摔倒了?” “铁柱家连生六女娃,这次十拿九稳是儿子了,谁知又发生这种事,真是倒霉。” “秀娘怎么样了?”刘大娘冲上前,紧紧抓住稳婆手臂,“有没有危险?” 稳婆连连摇头,惋惜道:“孩子本来就胎位不正,加上摔了跤大出血,她受到惊吓产道收缩,孩子卡在里面生不出来。你们赶紧进去,见上最后一面。” “秀娘……”屋里头传来铁柱撕心裂肺的声音。 几个孩子往屋里跑,边跑边哭。 刘大娘趔趄两下,差点没晕倒。 苏禾顾不得她,也往里面走。 屋里头血腥弥漫,浊气呛鼻,哭声彼起彼伏。 秀娘满头大汗,意识已经模糊,手却死死握住铁柱的手,“铁柱哥,儿子……我的儿子,我要生……生出来……” “秀娘……”铁柱抱住她失声大哭,“我不要儿子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一大家子围住床边,苏禾挤都挤不进去,情急之下直接将孩子拎起来。 “你起来。”她用力拽开铁柱,掀开被褥摸向隆起的肚子。 生死告别被打断,铁柱怒喊道:“你要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胎动明显,孩子还活着。 时间就是生命,苏禾神情严肃,“孩子还活着,不想她死的话全部出去。” 一听孩子还活着,秀娘也不管她是不是稳婆,直接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刚踏进门的稳婆顿时不乐意了,哪来的小丫头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孩子是还活着,可这不卡住了生不出来嘛。”这话说的,好像她故意不接生一样,“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她做接生几十年,这十里八乡的孩子哪个不是她接生,就连铁柱也是她接生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竟然在她面前胡咧咧,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光听这话,苏禾就知道她是倚老卖老的,不过人命关天,她没空跟这个不专业的接生婆一论高低。 苏禾望向秀娘,严肃道:“我要剖开你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不过这存在风险,你愿意试吗?” 听到剖腹,稳婆吓得大叫,“这可使不得啊,要出人命的。我接生了几十年,可从来没听过人剥开肚子还能活的,你这丫头可不要乱来。” 生死时刻,稳婆不想着救人还火上浇油,苏禾直接怼道:“你没听过,那是你孤陋寡闻,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铁柱啊,这丫头哪来的,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稳婆指着苏禾鼻子骂,“我要是接生不行,铁柱还能有命活着?铁柱,你说是不是!”当年铁柱他娘产难,是她费了老劲才把铁柱接生出来的。铁柱他娘虽然没救回来,但她保住了老何家的根,何家谁敢不敬她三分。 苏禾不跟她吵,直接对铁柱道:“你快点考虑,再拖下去孩子会窒息,那就真的一尸两命了。” 铁柱六神无主,坐在床边哭。 苏禾退出房间,她在厅堂的桌上找到自己的布包,翻出用布重重包扎的手术刀,钳子等…… 屋里头,稳婆仗着自己资历老,不停大放厥词,说一尸两命已是晦气,再将产妇剖腹,会坏了老何家的风水运势,要断子绝孙的。 苏禾朝着围观的乡邻喊,“各位婶婶别愣着,帮忙烧锅热水。” 乡邻七手八脚去灶房帮忙。 苏禾拿着手术器械返回屋内,铁柱被稳婆说动,支吾着不肯剖腹,“苏娘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想秀娘受苦,临死还要挨一刀……” 她真想将他的脑袋剖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糨糊。 稳婆看到苏禾手里锋利的刀子,吓得倒退一步,惊道:“你这是要杀人啊。”产妇屋里,最忌讳煞气重的东西。 “帮我,帮帮我……”母爱使然,秀娘不甘肚子的孩子就此死去,她挣扎着朝苏禾伸手,“我愿意剖开肚子,生死与你无关。” “秀娘。”铁柱泪如雨下,“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铁柱哥,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让苏娘子试试,老天爷会保佑何家的。” “剖。”一直在角落没说话的刘大娘,陡然拔高声音,“马上就剖。” 刘大娘开口,加上秀娘不愿意放弃,铁柱又犹豫动摇了。 稳婆不干,大喊道:“可剖不得啊,你老何家坏了风水要绝代的。” 苏禾厉声道:“滚出去。” 稳婆竟然生生丫头片子喝住,刘大娘二话不说把她推出房间,扭头对铁柱和孩子们严肃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也出去。” 刘大娘出面,房间多余的人很快被清走。 苏禾取过手帕让秀娘咬住,“时间紧急,来不及准备麻药了,可能会很痛,你尽量忍住。” 但凡有一丝希望,秀娘都不愿意放弃,她死死咬住毛巾,“我不怕痛。” 刘大娘将房门关上,在床边守着。 “把刀子烧热擦干净。”既然留下来帮忙,苏禾自然不会让她闲着。 刘大娘心有疑虑,但仍然照办。 苏禾沉心静气,仔细摸清胎儿的具体位置,取过锋利的手术刀,在薄薄的肚皮上缓缓划落…… 不稍时,随着血肉被割开,苏禾的手探进去,轻轻摸索着。 秀娘痛到眼仁翻白,死死咬住手帕,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 汗水,逐渐从额头渗出,苏禾稳住心神,一点点将血肉模糊的东西抱出来…… 刘大娘瞪大眼珠子,取过一旁的衣服包住血团子。 她轻轻擦掉孩子身上的血污,口鼻处的羊水膜衣,孩子脸色红酱皱巴,安安静静的。 房间,寂静的可怕。 刘大娘色变,急道:“孩子不哭,没……没呼吸啊……” 苏禾震愕,孩子在肚子憋得太久,窒息了。 一直死死忍痛的秀娘脸色发青,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苏禾接过孩子,将他倒提起来。 刘大娘愕然,厉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苏禾不言,拍手直接拍在婴儿屁股上。 “啪……” “啪……” “啪……” 房间死寂无声,拍屁股的声音格外响。 她就是在干什么?刘大娘心惊,扑过来要抢孩子。 “哇……”嘹亮的啼哭声,刺破房间的死寂,“哇……哇……” 刘大娘转惊为喜,哽咽不止。 苏禾这才松口气,将孩子塞给她,继续未完的手术…… 第二十六章 小侯爷有危险了 刘大娘将啼哭的孩子抱出房门,铁柱跟几个孩子围上来。 “何家有后了。”一个大男人哭得跟孩子似的,将襁褓中的儿子紧抱在怀中,“咱们何家终于有后了。” 见到鲜活的孩子,其他乡邻们议论纷纷,“天啊,原来难产真的可以剖腹。” “亏得有神医在,要不今天就是一尸两命。” 啼哭的婴儿,议论的乡邻,让稳婆脸色讪讪,她不服气地嘟囔道:“那是老何家祖宗保佑,今天走大运了。” 众人一笑置之,压根不搭理他,继续逗弄着孩子,莫不恭喜何家添子添孙。 稳婆面儿上挂不住,转身怏怏走人。一帮忘恩负义的人,以后总有求她的时候。 苏禾做完最后的缝合走出房间,铁柱带着孩子们迎上来,紧张道:“苏神医,我娘子怎么样?” “产后虚弱。”苏禾擦了把脸上的汗,“但没有性命之忧,养段时间就好了。” 铁柱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朝苏禾连磕三个响头,“谢谢苏神医,大恩大德我何家永世难忘。” 其他几个孩子纷纷效仿磕头。围观的乡邻啧啧称奇,更有夸张的说她是神仙转世。 剖腹产一般两到三天才有奶水,婴儿饿得哇哇直哭,苏禾让铁柱用红糖水替代奶水。 家徒四壁要啥没有,进城买又隔五六里路,还是刘大娘稳妥,忙向乡邻们借,这才让孩子止住饥饿。 午饭是大闺女做的,全是不带油腥的青菜,外加一大盆面糊汤。 铁柱脸上挂不住,抓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要宰了招待苏禾,苏禾不馋他家的肉,“秀娘刚生产不能缺营养,留着它养蛋给孩他娘补补。” 秀娘醒过来,忍着剧痛要见孩子。刘大娘抱着熟睡的婴儿进屋,秀娘摸着他皱巴巴的脸,时哭时笑的。 稀罕完孩子,秀娘愁眉苦脸,“大伯母,咱村请稳婆再不济也要五百文,苏娘子救了我母子二人,往后还少不了要她照料,这给多少银子合适?”家里八口人全指望铁柱养活,根本存不住钱,所有家当加起来都不到二百文。 救命之恩,给多少钱都不为过。 刘大娘稍作犹豫,“这事你就别管了,回头我跟你们叔商量就成。” 守到傍晚,见秀娘已经过危险期,苏禾挎上包打算回城。铁柱特意联系了牛车,千恩万谢将人送到村口。 刚上车没多久,刘大娘肚子隐隐作痛,时不时跟蚂蚁咬似的。 苏禾浑然不查,一路欣赏落日霞辉。 肚子越来越痛,刘大娘满脸虚汗,她紧咬着牙关强忍。 苏禾后知后觉,“大娘,你怎么了?” “肚子疼。”刘大娘忍痛道:“可能是中午吃坏东西了。” 这哪是吃坏东西,分明是粗心大意着了苏禾的道,死丫头这是在报山顶的刺杀之仇。 苏禾关心备至,“要我替你瞧瞧吗?” “不……不用。”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她就是个毒妇,亏得她还差点上当,以为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怪她办事不力,小侯爷有危险了。 既然她推辞,苏禾也没强求,继续欣赏沿途的美景,可怜刘大娘腹如蚂蚁噬咬,只能一路死死忍住。 好不容易到城门口,她实在忍不住了,“苏娘子你先回吧,我还得去药铺抓几剂老头子要喝的药。” 苏禾贴心道:“大娘,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不用。”刘大娘忙罢手,“许贤侄都在家盼你一天,估计早就等着急了,你早些回去。” 苏禾望着她狼狈远去的样子,连连摇头,小奶狗身边的净都是些什么人呀。 回到许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苏禾怔然站在外面,久久没有推开。 她蹲下身将地上的土往脸上抹,再将头发弄凌乱,从包里掏出手术刀藏在衣袖。 人不犯人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奉还之,这是她给小狼狗最后的机会。 许戈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他知道苏禾在门外。 从她出门起,许戈隐隐不安,觉得不该让她去何家村,尤其是本该中午赶回来的,却到太阳下山都没回来。 这两年,他太放心隔壁老何夫妻俩,这是出事了。 苏禾刚要推门,谁知门却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许戈刚想责问她夜不归家,却见她满脸污垢披头散发,不由愕住,“这是遭人打劫了?” “你问我?”苏禾冷哼一声,怼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想到自己差点命丧刘大娘刀下,苏禾的心掉到冰窟窿,“让开,好狗不挡道。” 许戈被怼得满头雾水,“我问你这是怎么了?” 苏禾猛地推他一把,许戈措不及防,连人带拐猛地摔地上,手被地上的沙砾磨破,很快渗出血。 而她,直接从他手掌上踩过,一瘸一拐回房,末了砰地将门关上。 手掌钻心疼,他挣扎着坐起来,将伤口上的沙砾拂去。 许戈被暴力的关门声撞得心慌,心里也恼火了。他叮嘱刘大娘好好照顾苏禾,原来她就是这样“照顾”的。 违抗他命令就算了,连杀个人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不明着放她回来宰他嘛。 别说,许戈现在还真有点慌,得赶紧补救一下。 两条腿动弹不了,许戈狼狈翻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爬到桌边,借着板凳才坐起来。 门从里面闩住,许戈推不开,只能回到院子里坐着。 他也不说话,静静在黑暗中守着。受伤的手,他也懒得包扎,任由血水渗着。 宝宝委屈,宝宝就是不说。 苏禾在门缝里盯着呢,恨得牙痒痒。这小孽畜,利用颜值卖惨呢。 比耐心,看谁熬得住。 苏禾将自己新淘的宝贝放出来,一块块擦干净,然后秉烛作画。 不觉间忙到深夜,中午吃的面糊糊,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往门缝一瞅,小狼狗还杵那不动呢。 也对,连绿帽他能戴两年,比起原主的暴虐成性,她这点连开胃前菜都不算。 苏禾这头也已经冷静了,小狼狗若真想杀她,应该不至于派个老弱病残的蹩脚来,像牛大那种一拳头能砸死她才差不多。 刘大娘,多半是擅自主张。 第二十七章 活得不如狗 苏禾才不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她打开门去厨房做饭。 没想到小狼狗倒识趣,竟然跟在她屁股后面,乖乖起炉烧火。 气头上的她不说话,做错事的他不撞枪口,这倒是聪明的很。 不过,苏禾不会就此算数的。她不是冲动之人,机会还是要给的。 她开始冷战,除了同桌吃饭,没跟他说半句话。 早上,苏禾前脚去杂货铺送扇子,刘大娘跟何大爷后脚就过来。 许戈黑着脸听完昨天发生的事,太阳穴突突狂跳不停,“这两年辛苦两位了,你们欠许家的已经还请,现在回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 “小侯爷,老奴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刘大娘真是慌了神,“我也是一时糊涂,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许戈神情漠然,“两位都是极有主见之人,我哪用得起。” 何大爷拉着老伴跪在床边,“还请小侯爷责罚,只要不赶我们走,以后任何事我们都绝无二话,但凭吩咐。” 送完扇子,苏禾去回春堂打探。钟大夫见到她笑容满脸的,说知县大人术后情况很稳定。徐夫人还问起苏禾,说家里的狗粮快没了,瞧着还挺着急的。 苏禾一并将胡夫人也交接给他跟进,再过几天没大问题就可以拆线。 从回春堂出来,苏禾直接去胡家酒楼,特意要的厢房,两盅药膳以及酒楼的特色菜。 见她穿着普通,点菜却如此阔气,四五个人都吃不完,还以为是来吃白食的。 不然呢,谁会大早上来胡吃海塞? 之前被舒意楼的厨师找过茬,伙计特意多留了个心眼,忙将此事告诉掌柜。碰巧胡狄也在,他倒要看看哪个女人狗胆包天来找茬,谁料竟然是苏禾。 连着几天没消息,知县夫人已经捎话来要狗粮,胡狄正烦她做事不厚道吊起来卖呢。 苏禾将包放在桌上,轻轻用手拍了拍。 胡狄的眼睛一亮,赶紧让人把吃喝安排上。 苏禾取出一叠画稿递过去,胡狄依次翻开来看,抽出其中一张问道:“这是什么?” “猫抓板,给猫磨爪子的。” “这个呢?” “飞盘,给狗玩的。” 狗屋、尖叫鸡、滑板、磨牙棒、玩偶等等,胡狄看得眼花缭乱,不觉惊叹道:“看来,我活得不如狗呀。” “那是自然。”她活了几十年,也只能做个铲屎官,哪比得过那些主子们。 胡狄将画稿搁下,“你打算要多少钱?” “五千两。” 胡狄知道苏禾会宰她一刀,可没想到她会这么狠,直接给气笑了,“苏姑娘,你是在开玩筅吗?就这么几张画稿值五千两?” “当然不值。”苏禾又从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画稿,“刚刚的只是赠送而已,你要的药膳汤方、猫狗粮、宠物衣服等都在这里。” 胡狄探手去取,苏禾却没有给。 “你不相信我?”胡狄不由来气了,“你这么做生意就没意思了,你不给我看稿,我怎么知道它值五千两呢?” “诚意我已经给过了,事关商业机密,还请你多包涵。”苏禾笑笑道:“胡少爷做生意能掐会算,这笔交易在沙县是不值五千两,但胡家的生意重心已经不在沙县。再说,这生意成本不高,但胜在稀奇夺人眼球,主顾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指不定还能为胡家别的生意投石问路呢。” 苏禾有意顿一顿,话锋突然一转,“听闻你前天去探望县令,特意带了两盅药膳去,县令夫人昨天就派人来预订半个月的膳食,说是对县令养伤有好处。” 有县令替胡家酒楼打广告,还怕酒楼没生意做? 姓胡的鸡贼,要不是她来之前特意问过钟大夫,今天怕就被他唬住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苏禾的消息灵通到这份上,胡狄再装就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大手一挥让掌柜的取五千两过来。 可惜她是重犯之妻,否则他还真想弄过来养在后院。先不说她的脸让男人垂涎,光是脑袋里装的东西,起码五万两都不止。 银货两讫,苏禾痛快将画稿给他。 菜已经上齐,苏禾起筷开吃,胡狄则低头验货。 越往后看,胡狄越被她的脑洞所惊奇,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胡家说什么都得将人拿下。 吃饱喝足,苏禾将没动筷的那几碟让伙计打包。天热,她懒得做饭,刚好拎回去喂狗。 胡狄鄙视她,“你可真是雁过拔毛,刚挣了五千两就打算吃白食?” 苏禾笑,“放心,不白吃你。” 看来真是找茬的,胡狄洗耳恭听。 “这道排骨炖汤,排骨焯水的时间没拿捏准,腥味有残存影响口感。这道青椒土豆丝,土豆丝不够脆爽……” 苏禾以食客的身份,指点出菜肴里的不足。 胡狄起筷一尝,爆脾气压都压不住,直接拍桌子,“叫后厨的过来。”这帮偷懒犯浑的货,这么低级的错误都会犯。 苏禾才不惹那身骚,拎着打包的菜赶紧溜。 将厨子臊一顿,胡狄赶紧招呼按狗粮单准备材料。 做点生意他容易吗?待会还得送狗粮呢。 买了梨跟西瓜,见差不多到喂狗时间,苏禾赶紧回家避暑,一路晒出满身汗。 赚了大钱,苏禾心里头痛快,安全感直接爆棚,看小狼狗都顺眼很多,非但不跟他冷战,还将打包的饭菜摆在他面前,笑吟吟道:“吃吧,吃饱点。” 前后两副面孔,许戈拿筷子的手在抖,“该不会有毒吧?” 苏禾笑容渗人,“来而不往非礼也,吃!” 许戈手抖得厉害,筷子掉地上。 浑身黏糊糊的汗,苏禾赶紧打了盆水,放两块硝石放进去,再将梨跟西瓜洗干净放进去。 水冷却的很快,不稍时梨跟西瓜就冰冰凉凉。苏禾取出西瓜一刀两半,分别插了两根调羹上去。 天热,许戈吃得浑身是汗,苏禾端了半只西瓜给他。 手一摸,冰冰凉凉的,许戈惊喜的抱着不放,“你找到硝石了?” 嗯,这也算是她因祸得宝了。苏禾坐在他对面,挖了西瓜肉大口开吃。 许戈嘴上没说什么,但挺嫌弃她的粗鲁吃相。 “你懂什么,西瓜就得这么吃才爽。”苏禾翻他白眼,“你吃不吃,不吃我扔给狗吃。” 许戈舍不得,学着她的样子,大快朵颐。 “爽吧?” “爽。”不知为什么,说这话时许戈脸红了,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两人正爽着,拍门声响了,“苏娘子在吗?” 第二十八章 别动手动脚的 来的是隔壁刘大娘。昨晚肚子痛了一夜,加上今早被小侯爷斥,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却不得不装出满脸感激。 她带了十个鸡蛋过来,连连感激她昨天的救命之恩。 苏禾不咸不淡应着,也没招呼她坐下。 “苏娘子,我侄儿派人来传话了,说你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他愿意将那几座长有沙棘的山送给你,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怕是不合适吧?”苏禾迟疑,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刘大娘心在滴血,脸上却满是笑容,“就怕苏娘子你嫌弃,那山荒着也没人要,既然能在你手里变废为宝,这不刚好两全其美嘛。” 她不来,苏禾还以为自己是走狗屎运刚好捡到硝石。唉,果然是她太单纯。 这完全就是一出戏,还是小狼狗自导自演的,为的就是将硝石送到她手上。 不要白不要,不过他这是几个意思呢? 苏禾不明白,故作为难地望向许戈,想征求他的意见。 许戈将西瓜籽优雅地吐在桌上,淡淡道:“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心意,那你就收下吧。” 苏禾顿时眉开眼笑,“来来来,大娘你坐。” 不仅扶着她坐下,还热情地到灶房拿上两个冰梨塞她手上,“刚买的,你尝尝。” “哎呀。”刘大娘惊喜,“是凉的呀,你怎么做到的呀?” 苏禾也不戳穿她,“这是秘密。” 刘大娘咬了一口,甜到心坎上,“连水果都能冰冰凉凉的,那你岂不是可以做凉菜卖了?” 许戈满脸黑线,忍不住抚额。这么心急,她赶着去投胎吗? 这不,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苏禾笑而不语。 又坏小侯爷大事,刘大娘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她讪讪地吃了两口梨,赶紧找借口离开。 吃完半只西瓜,透心凉的苏禾浑身都舒坦极了。她将结冰的盆端进房间,好好午睡。 中午暑气盛,吃瓜的许戈刚舒坦了会,很快又满身汗。 他拄着拐杖到苏禾房间,放下脸皮道:“你也给我弄一盆凉快下。” 苏禾拒绝,“不好意思,没有了。” 哪里没有,她昨晚背了满满一袋回来,这分明是打击报复。 她的房间凉爽很多,许戈说什么也不愿意回隔壁的桑拿房,直接赖在她房间不走。 看在他谪仙颜值的分上,苏禾并没有赶他走,半眯着眼时不时瞪他一眼,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睡得爽,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而小狼狗不知何时竟然爬上她的床。 哟,小狼狗的底线是越来越低了,以前嫌她嫌得比屎还臭,现在倒急着把自己过来,怕是她勾勾手指头,他就敢剥光自己。 女人啊,只要肤白貌美会赚钱,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不过,这只恶毒的小狼狗不同,他曾经高高在上,更是沙场战神,他有骄傲的资本,更有忍辱能屈的胸襟。 这条千面蛇,确实很勾女人,尤其是他那双会开车的眼睛,老阿姨哪禁得住这种撩。 她现在不差钱,更不缺谋生的手段,命运既然把她跟许戈紧绑在一起无法分开,倒不如探索些有趣的事儿。 苏禾肆意打量他的睡颜,很没志气地做了舔狗。 她撩脚,将他踹醒。 许戈似在做着什么美梦,被苏禾这一踹,猛然惊醒,深邃的眸光闪过惊慌。 发现自己睡她床上,顿时面红耳赤,着急忙慌地拿上拐杖要走。 苏禾故意臊他,“你都爬上来了,这会着什么急呀。” 许戈还真不是故意的,两条腿不能动弹,身体在床沿边坐久了血流不畅。看她睡着舒坦,他的思维就稍微打了会盹,想着只是休憩一下,谁知竟然睡过去还被逮个正着。 脸,掉了。 这种事越描越黑,许戈干脆不说话,当是默认。 她都敢看县令的屁股,他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爬她的床怎么了? 苏禾就喜欢看他满脸通红又有苦难言的憋屈样,她拿脚撩他,“我有正事跟你说。” 说就说,别动手动脚的。 苏禾坐起来,盘腿正对着他,“你说我做凉菜卖怎么样?” 许戈沉默半良才道:“做凉菜没问题,但我不建议你冰镇。” 苏禾不解,“为什么呀?” “冰在大热天是稀罕玩意,在沙县用得起的根本没几家,还是挖冰窖储存起来的。”许戈望了她一眼,眼睛闪过丝内疚,“你的手艺独一无二,做的凉菜肯定大卖,但咱们身份太过特殊,一旦让人知道我们用得起冰,你觉得会招来什么麻烦?” 这是要断人活路啊。 “再说,凉菜如果大卖,你会很辛苦的,我又帮不了你。” 得啦,别以为拍彩虹屁,她就不知道他给她挖的巨坑。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大家都是猪鼻子里插葱——装象,苏禾的演技可不比他差,“实在不行,我找个靠谱的人合作,他们出人出力,我们出秘方拿抽成,躺着就把钱赚了。” 许戈眼睛一亮。 苏禾拿胳膊肘怼他,“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有没有人呀?” 她不按套路出牌,许戈左右不是,有点难堪。 “有没有呀?”同在一个屋檐下,苏禾可不想天天靠演技过日子,“你要是没有,我就找下家了。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胡家是没那个胆子,舒意楼或许是个胆大的,听说他们在京城有背景。” 隔壁早已经暴露,两人互不捅窗户纸倒也无所谓,如今她逼他主动承认,许戈心里不痛快,但也没瞒的必要了,“我有!” 他的眼神透着很强的侵略性,容不得她质疑或拒绝。 苏禾等着就是他这句话,“我七你三。” 许戈:“……”她还有人性吗?剥削他人血汗也不带这样的。 “没有我,你一分钱都赚不到。”苏禾先声夺人,“给你三成就知足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是假夫妻。 许戈揉太阳穴,“我九你一。” 果然是毒蛇,见血封喉。苏禾气得倒头就睡,拿侧身背着他。别人欺负她就算了,没想到自己人更狠。 第二十九章 不用多想,干就是了! 既然坦诚相见,许戈直言道:“你想要的胡家生意模式,快则半年慢则两年,我可以做到。” 浑身上下,就那张嘴厉害,苏禾压根不搭理他。 许戈拄拐离开。 等稍微气消了些,苏禾在脑子里特盘算,如果许戈没说大话,她现在看着是吃亏了点,但只要把他的人教会了,自己就是一劳永逸,真正的躺着赚钱。而且,这个做开了,别的项目也是可以合作的。 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他们偷学另起炉灶。 更重要的是,如果哪天她把小狼狗搞定了,人都是她的了,还怕钱飞了不成。 这么一想,苏禾豁然开朗,起床做晚饭。 天热没什么胃口,苏禾熬了锅绿豆,做成绿豆沙,然后是雪梨蜂蜜加冰。 许戈尝过之后,眼睛里闪过精光,但对分成的事始终没松口。 “行吧,按你说的来。”身为资深舔狗,苏禾为自己的屈服感到悲哀,但凡他长得丑点,她都绝对不会让步。 “你做的甜品也不错。”他可以再关一家铺子改做这个。 “贪多嚼不烂。”苏禾鄙视他,“你这也要那也要的,有多少钱跟人呀?” 既然决定合作,许戈没打算瞒她,“人现在有几十个,至于钱……” 他没好意思说,朝她打了个手势。 苏禾眼睛直冒绿光,“八万两?”这小子藏得深啊,别看他活成狗样,竟然攒了八万啊,怪不得敢夸下海口,在半年内把生意做遍全国,有前途有前途。 许戈脸僵了,“咳!”他重新比划了下。 苏禾咯噔一下,“八……八千两?”少是少了点,但他商业头脑够灵活的话,两年内把生意做遍全国不是没可能。 许戈深呼吸,无奈道:“八十两。”他手下那拨人只会上战场杀敌,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这八十两还是下了死命令攒下的。 “你……你……”苏禾只觉得天旋地转,指着他的手抖得厉害,“你妹的!” 八十两,半年至两年内把生意做遍全国,他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苏禾气到心绞痛胃痉挛,这就是盲目舔狗的下场,自作孽不可活呀。 “别吃了。”苏禾将他那碗绿豆沙端回来,自个气囔囔的吃着。 几十号大男人两年才赚八十两,他有什么脸吃绿豆沙。 许戈将她的鄙视尽收眼底,失落道:“你不相信我?” 信他什么啊,瞧瞧他手下都是什么人,老眼昏花的,打铁秀肌肉的,能存到八十两真是难为他了。 本是满腔热血,谁知被当头泼盆冷水下来。苏禾只想静静,她这回真栽阴沟里了。 他委屈,她还想哭呢。 苏禾一夜都没睡好,起来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许戈心情也不好,或许是习惯性卖惨,或许被伤到自尊了,整个人都是发蔫的。嘴上没说什么,却闹起大罢工,扇子也不画了。 果然还是太年轻,挨完巴掌要糖吃。 苏禾喝着绿豆稀粥,“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 许戈反问,“你不是嫌八十两太少了吗?” “找合作伙伴人品最重要,钱还是其次的。”何家村的硝石矿,就算他入股的诚意,苏禾也不纠结了,“再说,大钱有大钱的玩法,小钱有小钱的门道,咱们慢慢来。” 论生意头脑,他的人确实极不擅长,这两年没把自己饿死已经是奇迹,许戈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民以食为天,最赚钱的肯定是饮食,既然钱不够咱们就不弄大的,先从成本低廉的凉菜开始,然后再做甜品果饮。”可别小看地摊经济,这才是人间的烟火气,饮食行业的暴利所在。 凉菜是街边摊,哪怕许戈的几十号人全出去摆摊,想短时间发财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旦生意好起来,山寨会紧跟而来,恶性竞争循环不断,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与其让山寨绞尽脑汁抢自家生意,倒不如将他们招揽过来替自己赚钱。 苏禾说出的话,许戈闻所未闻,“加盟店?” “普通摊贩参差不齐,而且天气炎热凉菜保管不当容易坏,一旦出了问题我们有嘴说不清,我觉得可以跟酒馆饭店谈,让他们交加盟费,要货随时跟我们拿,他们有新的菜品能多招揽生意,这种互惠共赢你觉得如何?” 这种模式可以极快打开市场,还有大笔加盟费,是借鸡生蛋快速发财的不二法则。 许戈听着她的高谈论阔,起初觉得荒谬,可后来再细细推敲琢磨,倒也未必不可行。 万事开头难,可一旦成功,推广到全国这将是笔惊人的财富,而且苏禾自信的神情,更让他坚定了想法。 不用多想,干就是了! 听到他的回答,苏禾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 其实,不过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而已。许戈觉得她神,其实她压根不懂,只不过这个商业模式在后世早已大行其道,连三岁小孩都懂。 做生意,说再多都是空话,最重要是敢干。 苏禾敢想,许戈敢干,两人一拍即合。 无论凉菜还是甜饮,最重要的都离不开冰。一旦何家村的秘密曝光,两人的生意将遭到巨大打击。 许戈已经暗中命人,将山上外露的硝石全部要收采藏匿好,以备不时之需。 “做生意人才最重要的。”对于许戈的人,苏禾实在不敢恭维,“我要先见见他们。” “你去茂昌街的徐记包子铺。”许戈稍作思虑,叮嘱道:“记住,别擅自进内堂。” 这话她懂,无非就是原主不得人心,许戈那帮兄弟全是战场上的舔血之徒,万一冲动之下把她剁了。 好吧,苏禾自我安慰,小狼狗是在关心她。 可是,心里委屈呀,她明明只占一成,却要拿生命去冒险。 许戈拿起她的手,深邃的眸光紧紧盯住她的脸…… 他的修长宽厚,本该是拿刀握剑的老茧手,却因卧床两年而变得白皙骨节分明,此时正轻轻触摸她的柔荑。 完了完了,舔狗附体。 被他直接撩怀孕,苏禾咽了咽口水,冲动道:“我去!” 许戈拿起另一只手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我相信你。” 哎哟,我去! 凭着满腔热血,苏禾风风火火杀出门。 第三十章 不妨碍她赚钱就行 那只皙白柔嫩的手,自他掌中抽离。许戈略带怔然,他还从没这样握过姑娘家的手,软的跟棉花似的。 管她以前是谁,现在是他许戈的妻子没跑,也跑不了。 许戈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腿,若非它碍事,他还真想陪她走一趟,看是哪个敢给她脸色? 苏禾很找到徐记包子铺,她没急着进去,而是对街的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仔细观察着包子铺。 今儿个刚好是赶集的日子,茂昌街又离菜市场不远,正是热闹的街道。街道车马水龙人流攒动,不少铺子生意不错,唯独徐记包子铺冷冷静静的。 包子铺不大,老板三十出头,中等身材偏瘦削,常年营养不良的模样,系着干净的围裙在店门口迎来送往,哥儿姐儿妹儿点头哈腰,却始终招揽不到什么生意。 做街坊生意,口碑最重要,偏生徐记的包子出了名难吃,哪怕老板服务再周道,基本没有回头客。 苏禾在凉楼观察半个时辰,进包子铺的才不到三人。怪不得许戈存不到钱,这铺子怕是每个月还要倒贴不少。 之所以还在艰难维持,这铺子多半是他们的联络点。 苏禾下了凉楼径直走向包子铺,老板徐达热情迎过来,“小娘子里面请,本店有包子、甜糕,保管你满意。”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厌恶,脸上却堆满笑意。 苏禾怕死,连铺门都懒得进,按照许戈所说的直接点单,“两个韭菜馅的,三块红糖糕。” 徐达一怔,马上朝铺里头喊,“两个韭菜包子,三块红糖糕。” 东西很快点好,苏禾付钱走人。 徐达目送她离开,马上折回铺里头进后厨道:“小侯爷有吩咐,我得去一趟,你们看好铺子。” “是不是那个女人来了?”大厨大麻子拎着剁骨刀走过来,怒气冲冲道:“我听到她声音了,我现在就去剁了她,做成人肉插烧包。” “剁剁剁,剁什么剁!”徐达将围裙甩桌上,呵斥道:“你有那闲功夫,倒不如把包子做好吃了,一早上就来了五个客人,咱们这个月又亏不少钱,都要喝西北风了。” “谁说我做的包子不好吃?”大麻子脾气躁,把刀往砧板上猛地一扔,“都他娘的站出来,看老子不弄死他。” “你一天天喊打喊杀的,客人都被赶走了。”徐达气不打一处来,“咱们这是开门做生意,要笑脸迎人的,你以为上战场杀敌呢?” 大麻子心里头委屈,猛地踹脚,“我为了做好这包子,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怎么就不好吃了?”一帮刁民,他们就是不饿。 “你自己咬一口,看能不能把你牙齿崩下来。”店里头卖的是包子,不是石头。 “怎么就不能吃了?”大麻子拿起包子往嘴里塞,一个又一个不停塞,“咱们当初在战场上想吃还吃不上呢,它怎么就不好吃了?” 徐达被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汉不提当年勇,得活得现实点,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别让小侯爷等久了,徐大哥快去快回。”触景生情,其他兄弟七手八脚拉开两人。 “你们都别轻举妄动,小侯爷敢让那女人过来,肯定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 苏禾不着急回去,特意去菜市场转了转,开始琢磨凉菜的品种。花生,木耳、青瓜,豆皮,粉面等,浅浅一数已不下十几种。 也不能吃光素的,还得有荤菜。古代不同现代,五花肉是最贵的,肥中带肉,既可炸油又有肉感,但骨头棒子、猪下水都比较便宜,简直跟白送差不多。猪耳朵跑不了,还有酱骨架子,光是肥肠的做法就花样百出。 苏禾看过了,包子铺虽然不大,但是摆几张桌子还是可以做粉面生意的,生意好的话还可以在店外支摊分流。用大骨棒子熬出香浓高汤,加上猪肝粉肠瘦肉,做原味汤粉它不香吗? 嘿,小狼狗娶到她,真是挖到宝藏了。 以后要是敢不对她好,她分分钟改嫁。 苏禾回来近晌午,徐达已经离开。许戈没在房间,苏禾正在出去找,谁知从她的房间传来动静。 好家伙,都不用她暗示,他自己躺好了。 房间有大桶的硝石冰,凉意袭人,许戈睡得好不舒坦。见到她回来,许戈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跟老夫老妻似的,“回来了?” 苏禾将手中的包子扔过去,许戈拿起来一瞧,嫌弃地搁在旁边。 晒得满身汗,苏禾不停用扇风,“我觉得那包子铺要改名。” 许戈撑着身体坐起来,拿过扇子给她扇风,“改成什么名?” “狗不理。”做这么难吃,也是需要技术的。 这不埋汰人嘛。偏偏许戈深有同感,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短时相处下来,许戈深知苏禾的刀子嘴,而且有时还拿乔的厉害,但是她人心不坏,不过就是要恭维,处处给面儿。 唉,想他堂堂小侯爷,在沙场战功累累,以前都是别人恭维他,没想到今儿个竟然要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处处讨好。 许戈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转念一想,随着许家大起大落,尝尽世间冷暖炎凉,仍愿意陪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她了。 许戈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面儿。 “辛苦你了。”他替她扇风,不忘给她捶肩捏背。 马屁拍得太明显,奈何舔狗偏吃这一套。被小狼狗伺候舒服了,苏禾又觉得这一切都值的,只要回家看到他这张脸,再苦再累都无所谓。 “铺子不大,但稍加改动勉强够用。”茂昌街寸土寸金,而且做的又是小本生意,完全没必要另找店铺,直接加个外卖窗口分走人流就行。 苏禾将自己的设想跟许戈说了大概,然后问道:“你跟他们谈得怎么样?” “徐达同意了,不过想解开大伙心结需要时间,起初少不了冷言碎语,你就多包容些。” 冷言误解什么的,苏禾早在前世就已经习惯,她又不是原主,对那些人也不熟,只要不妨碍她赚钱就行。 第三十一章 怪不得做生意蚀本 中午太热,做顿饭都汗流浃背,苏禾直接将饭菜端进房间,凑和着一块吃的。 吃饱饭不宜午睡,许戈看到苏禾带了几套男装回来,还以为是给自己买的。 摊开一比划,压根不是自己的尺寸,失落道:“你买这些做甚?” “谁让我长得好看呢,到哪都引来一堆目光。”苏禾很是发愁,“这条巷子的人,哪个不知道咱俩净吃饭不赚钱的,这段时间我没少往家里搬好东西,不少长舌妇都在非议。”这不,买几套男装出入方便,不给她们嘴碎的机会。 确实挺招眼的,已经有不少流言传进他的耳朵,说苏禾到处勾三搭四讹人钱财。 不过,苏禾对流言免疫,许戈更是不在乎。比起这些,他更担心有人说两人夫妻同心,那才是祸事。 苏禾只给自己买,许戈心里不是滋味,“天热,我衣服不够换洗了。” “想穿新衣服?”苏禾立马拿眼瞪他,“还没发财呢,你就膨胀了?你要新衣服不自己挣,这两天为什么把扇子停了,杂货铺已经催了。”他长了张吃软饭的脸不假,但他没那命。 许戈错了,他就不该问。 趁她狗脾气暴发之前,赶紧把这两天落下的活补上。 苏禾画了张店铺改造图,然后把做凉菜所需要的东西跟材料,全部列好交给许戈。 那天在何家村事出突然,她把正事给整忘了,辣椒籽还搁在包里放着。开店的事已经定了,苏禾决定再去一趟,赶紧把辣椒种起来。 再说秀娘是剖腹产,也该回诊看看情况。 怕热,天刚微亮就起床,赶在晌午之前回来。 刚走到巷子口,碰到个老熟人,许戈的老情/人赵慈溪,挎着篮子去市场买菜。 苏禾可算逮着她,直接开战,“哟,你可终于露面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正想着要去报官呢。” 这狗东西,自从上次没讨着便宜后,就一直躲着她想赖掉那两件东西。那可是许戈爹娘唯一的遗物了,物归原主有助于治疗他的心理疾病。 被人戳脸皮,赵慈溪不慌不忙道:“苏妹子说的是哪里话,这事我一直都记着呢,只不过我表哥去外地去了,估计也就这两天回来,到时有消息我准保第一时间告诉你。” 这段时间躲她不假,但赵慈溪也没少听八卦消息。附近街巷的人都在议论她,天天打扮的跟妖精似的,一天到晚往外跑,没少往家里拿好东西。 瞧她这身衣服打扮,料子是铺子里最新款的,没有五两银子拿不下。苏禾早就被她掏空了,现在手头能这么阔绰,肯定是钓到有钱人了。 如此草包的人,不过就是仗着有张好脸皮,只要勾勾手指头就有男人送上门来。 赵慈溪嫉妒发狂,脸上却露出被好闺蜜误解的伤心。若那张脸是自己的,她必然能谋个富贵锦绣,才不会像她这般目光短浅,弄个仨瓜俩枣就得意忘形。 “三天之内不给我解决,你自己看着办。”对于这种人,苏禾向来没有耐心。 撂下话,苏禾直接走人。 刘大娘诧异她的变化,看来小侯爷对她另眼相看,确实是有原因的。只要她跟不三不四的人撇清关系,真心实意做人,相信徐达那帮人迟早也会接受她的。 赶到何家村,太阳才初升没多久,铁柱正在田间挥舞锄头。 苏禾直接下田,让他垦了小块地将辣椒籽播种,再撒上浅浅一层土木灰。 “铁柱哥,等上半个月左右,辣椒苗长出五六片叶子,带泥刨出来就可以种了。” 她再次叮嘱,山脚下的泥土不错,完全可以多种些。另外,苏禾还让他留意打听下,看谁家土地愿意租赁的,她还想种些别的东西。 铁柱满口应承,“苏娘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不知刘大娘跟铁柱是如何商量的,三座山说是送她了,可今儿个谁也没提这茬,她也不好主动开口。不过合作都谈开了,许戈应该不会拿她开涮。 家里缺吃的,婴儿稍有点营养不良,坐月子的秀娘连生七胎终于要到儿子,精神状态很不错。 换过药后,苏禾将剩余的药留下来,顺带教大闺女何招娣换药。 回到城里还早,刘大娘特意拐去菜市场,“苏禾,我有些馋凉菜了,要不劳烦你做几份?” 苏禾刚好还想再练练手,自然没有二话。 不过,看着她买菜劲,苏禾很快意会过来。馋是借口,多半是包子铺那边进展不顺。 也对,以前的她劣迹斑斑,那帮人怎么可能凭许戈一句话,就对她心服口服呢。他们不敢违抗许戈的命令,故而对她更为不满。 别说有仇,就是没仇,一帮大老爷们,又怎么会让丫头片子管着自己。 今天,她还非得露两手,让那帮没有天赋的老粗们瞧瞧,什么才叫美食。 苏禾不想让许戈夹在中间,有什么冲她来就行,“大娘,我家灶坏了,要不借用你的灶房吧?” “好啊好啊。”她正求之不得呢。 有刘大娘两口子打下手,苏禾很快把凉菜做好,她将自己那份端回来,跟许戈一块就着大馒头把午饭对付过去。 午后酷暑,房间里放冰都不管用,躺床上跟铁锅煎油似的嗞嗞冒汗,苏禾想脱掉外衣凉快,谁知许戈蹭睡蹭习惯了,每天中午都赖在她房间不走。 他没开口要冰,她也没说要给。 苏禾反趴在竹席上,许戈安静地扇风,只是扇着扇着风全跑她那去了。 有了凉意,她总算慢慢睡熟。 许戈伸手,替她擦着额头的汗。 傍晚左右,苏禾刚做好绿豆刨冰,刘大娘过来传话,包子铺那边明天一早准备好材料,等她过去传授。 第二天,苏禾特意换上男装,兜里揣上辣椒粉跟手术刀,视死如归地出门。 徐记包子铺生意寡淡,直接没开铺门。苏禾不想引人注目,从后门进的。 “苏姑娘,快往里面请。”徐达是掌柜,神情挺尬的,但仍然笑脸相迎。 其他四个人跟冷面阎罗般,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熬气,盯着苏禾的眼神似要把她活活撕碎。 苏禾连连摇头,做服务的弄得跟黑/社会要债的一样,怪不得做生意蚀本。 徐达尴尬,低声支吾道:“他们平时不这样的。” 哦,那就是搞针对呗,不给她台阶下。 苏禾敢来,就不怕他们。 第三十二章 这根刺头真是麻烦 她清了清嗓子,扬起轻柔的笑容,“各位兄弟好,咱们今天能聚一起,就是缘分一场。别的大话我也不说了,说再多都是虚的,我来这的目的,其实跟你们一样都是为了赚钱的……” “你说什么呢?”话未说完,大麻子愤然起身。 “大麻子,你给我坐下。”徐达立即喝住他,“昨天的凉菜,是不是你吃得最多?” 大麻子不服,“你瞧瞧她说什么话,我们是为了赚钱吗?” 现场气氛顿时凝固,众人愤怒都望向苏禾。这个市侩的女人在羞辱他们,他们之所以坚持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信守承诺。 苏禾忍不住发笑,做了个少安毋躁的动作,“我说各位都放松点,这里又不是战场,咱们没必要剑拔弩张。你们个个都是大老爷们,我这丫头片子还能拿你们怎么着?” 大麻子个个黑着脸,摆出一触即发的架势。 “你刚才说的也没错,大家之所以在这吃苦受累,是有更高的理想,但是……”这算什么呀,医闹比这严重多了,苏禾先给他们顺毛,然后话锋一转,“我说的也没错。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只有先把肚子填饱,把养家糊口的责任落实好,才会更好的为理想而奋斗。养家糊口,归根到底就是赚钱。咱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不做选择,咱们既要钱又要追求,你们说好不好?” “好。”徐达怕冷场,等她话音刚落就拼命鼓掌。 其他人脸上仍然不痛快,但比刚好稍微好点。 “别觉得谈钱俗,没钱才伤感情,除非有情饮水饱。”苏禾笑着打哈哈,“长话短说就到这了,谁是厨子站起来。” 大麻子豁地站出来,“我是!” 苏禾抚额,这根刺头真是麻烦。 “行,我也不会说漂亮话,就用行动来证明吧。”苏禾拍拍手,边挽袖子边爽朗道:“后厨在哪,咱们是骡子是马,今儿个拉出来溜溜。” 徐达带苏禾进后厨,桌台上摆满一大早准备好的菜,姜葱蒜醋料酒辣椒等全部分开装好。 见木耳泡发的差不多,便直接从它开始,“黑木耳冷水泡一个时辰左右即可,时间不能太长,尤其是天气热容易变坏,吃了会拉肚子。洗干净后用手撕开,焯水煮熟捞出隔水放置冰块上,吃起来有脆感……” 将几款凉菜的做法讲解完,苏禾让大麻子进行实操,她则在旁边不时指点着。 凉菜做法很简单,见其他人也有兴趣,苏禾让大家多动手,“都别愣着了,大伙可都是将来的大厨,干起来呀。” 说话这么好听还透着豪爽,大伙慢慢放下嫌隙,专心学起来。 等凉菜做完,苏禾按各人口味给他们调配,“大麻哥喜欢辣的,多加一小勺辣椒,老周喜欢酸的,多加半勺醋……” 没有什么是一顿吃的解决不了的,众人尝着自己做的凉菜,凑一块讨论着,气氛不再像刚才那般煞气沉沉。 距离拉近不少,苏禾吆喝道:“各位大佬把肚子空出来,好吃的还在后头。” 她最爱的肥肠来了。 早上清洗肥肠时,老周拿烂毛巾堵住鼻孔,边洗边骂,“这么臭的玩意,真他娘的恶心。” 苏禾将肥肠一分为二,一道酸菜辣椒爆炒肥肠,一道是卤肥肠。 爱的就是那股特殊的味道,见众人嫌弃的很,苏禾赶紧打包半碗拿回去给许戈尝。 见苏禾吃这么香,徐达忍不住夹了块往嘴里放,嚼着咽下去后,他还回味了下,然后停不下来。 徐达以身试毒,其他人也忍不住了,两盘肥肠很快见了底。 吃完肠肥,徐达将瓦罐端过来,“苏姑娘,你要的高汤熬好了。不过,北方多吃面食,我还没找到米粉。” “面条也行,今天给你们露一手,腌面。”南方的客家美食之一,加猪杂也是绝配。 起锅烧油将蒜末炸至金黄,水煮开放面条熟软捞出沥干,拌上蒜末放少许油、盐、酱油搅拌均匀。取高汤烧煮,放上猪肝、粉肠、瘦肉,添了把香芹末,如果有枸杞叶更佳。 每人半碗腌面,一碗猪杂汤,吃成吧唧嘴。 其实,男人做饭的天赋比女人高,要不然后世的名厨十有八九都是男人呢。 大麻子封印三十年的天赋被激发,比做包子上心百倍,不但煞气尽褪,连跟苏禾说话都温柔许多。 苏禾心情好,手把手教他做酱骨架。 骨头便宜,徐达足足买了大半盆,可惜到后来被众人啃得只剩一堆骨头,害得他急嚷嚷道:“贪吃不厚道,好歹给老牛他们留点,他们平时没少帮衬咱们。” 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谁听他啰嗦呢。 不觉间晌午已过,苏禾赶着给许戈送吃的,“方法要领都讲了,你们平时多练练,等哪天拿得出手了,咱们就开店迎客。等赚了钱,咱们天天吃肉喝酒。” 苏禾一走,老周悄然抹眼眶。 徐达轻轻拍他的肩,老周双肩忍不抖动起来,哽咽道:“他娘的,老子这两年来总算吃了顿人吃的。” 其他兄弟都沉默不语。 “兄弟们,只要咱们沉下心把手艺练好,不会缺酒缺肉的。”徐达趁机鼓舞士气,“跟着小侯爷干,会有我们好日子的。” 苏禾打包了不少,放到盘子里摆了满满一桌。 许戈还真饿坏了,边吃边问道:“他们没欺负你吧?” 提起这个,苏禾心里还真有些后怕,那些人可都是战场上的亡命之徒,幸亏今天胆子大镇住场子了,否则这条命都得交代在那。 “你觉得呢?”苏禾爱面子,自然不愿将心底的害怕袒露出来。 “我相信你。”许戈望着她,眼神笃定坚定。 本来心底还有委屈,可被他的眼神一鼓励,老阿姨的心都融化了,“来,你多吃点。” 敲门声响起,来的是赵慈溪,身后跟着个尖嘴猴腮的矮瘦男人,一双眼睛四处提溜乱转相当不安分,尤其是落在苏禾身上时,更是腌臜不怀好意。 这种猥琐眼神,让苏禾很不舒服。 “苏妹子,这是我表哥赵大海。” 苏禾面无表情地点头。 赵大海的目光落在苏禾身上流连不止,还是在苏禾狠瞪了他一眼,这才不舍地收了回来,暗咽口水道:“苏娘子,听我表妹说你想要回匕首跟手镯?” 第三十三章 洗干净了等我 这头赵大海说着话,那头赵慈溪不停往院内瞄,看到许戈一改之前的落魄邋遢,不止身穿新衣还摆了满桌的菜,不由生心疑惑。 五官干净的他,俊美如谪仙,更让她心生欢喜,果然她瞧上的人错不了。等收拾了苏禾,许戈早晚是她的。 这两兄妹,还真是一丘之貉。 苏禾拦在院门口,压根没让这对表兄妹踏入家门,省得脏了自个地方。 “不瞒苏妹子,这两样东西早前被我转手卖给了城北的涂员外。得知你想赎回来,我刚刚去找了涂员外,他倒是同意了,不过……” 话说未完,被赵慈溪暗中捅了下。这两口子突然吃穿这么好,肯定是苏禾又把许戈值钱的货拿去典当了。到底是家底丰厚呀,苏禾愿意好吃好喝供着他,肯定还有更值钱的没拿出来。 赵大海心领神会,立即改口道:“不过涂员外压根看不上这三十两,所以……” 苏禾冷冷道:“所以,他要多少?” “我估计起码得……”赵大海伸了根手指头,“涂员外财大气粗,压根不在乎钱,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具体多少还得你们面谈。” 苏禾望向赵慈溪,“赵大姐,你当初用三两拿走我的东西,现在要一百两才给还回来,这手段厉害呀。” “苏妹子你这说的什么话。”赵慈溪满脸委屈,“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要你的东西,让表哥跑了多少趟,人家涂员外压根就不愿意出手,是表哥好说歹说差点没跪下来求他,这才勉强同意的。再说了,这不还没拍板呢,指不定你们谈得好,三十两就能拿回来。” “别跟我说废话。”苏禾直接撂狠话,“我的底线是三十两,要不回头咱们衙门见。” “这不得谈了才知道成不成。”赵大海心生诧异,眼前的小娘子咄咄逼人,压根不是表妹说的那么愚蠢好忽悠,他搓着手嘿嘿笑,“你先别生气,涂员外他人很好,平时也乐善好施,到时我再给他赔个不是,你附和两句,这东西不就要回来了嘛。” 去衙门的话是吓唬赵慈溪,许戈现在不宜高调,他越没存在感就越安全,苏禾自然不乐意去衙门解决。 就让这奸诈小人再得意两天,只要能拿回来许戈的传家宝,这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 赵大海眼珠子贼溜打转,“今晚戌时,舒意楼如何?” “大晚上的谈什么?”苏禾直接给否了,“明天中午如何?” 赵大海神色为难,“苏娘子有所不知,涂员外明天一早要出远门,怕没几个月都回不来,只有今天晚上有空。” 苏禾权衡一番,“今晚戌时,胡家酒楼。”她又不傻,舒意楼人生地不熟,胡家酒楼好歹是胡狄的地盘,那里的掌柜伙计认识她,应该出不了乱子。 赵大海连声答应,不忘叮嘱道:“那你可得准时了,记得要带上银子。” 搞定苏禾,赵慈溪暗自得意,却觉得有道阴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她不禁又望了眼许戈,仍坐在那边低头吃菜,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她扬起笑意,佯装关心道:“许大哥,这么这个点才吃饭呢?” “我腿脚不方便,是苏禾才带回来的。” 赵大海这才注意到许戈,真是天生一副好皮囊,怪不得成了废物还能让表妹朝思暮想,不顾姑父姑母反对都要倒贴。 他娘的真不公平,这种吃软饭的废物,竟然还娶到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胚,真是暴殄天物。 听表妹说,苏禾还是个没开/苞的。赵大海目露垂涎,想到今晚的好戏,浑身的血往脑上涌。 他扫在苏禾身上的目光太过露骨,赵慈溪暗骂他愚蠢心急,忙接话道:“苏妹子,你真拿得出这么多钱?” “只有三十两。”苏禾瞥了她一眼,“多了的,你掏。”还想霸占她的人,讹骗她的钱,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 赵慈溪神色尴尬,“我相信表哥一定会帮你谈妥的。” 临走时,赵慈溪心有不甘地望了眼许戈,“许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戈低头没说话,压根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赵大海不以为然,皮囊再好有什么用,天生是个窝囊费,只会躲在女人背后吃软饭。 很快,他就连软饭都吃不上了。 关上院门,苏禾满脸嫌弃,还用手扫了扫身上,觉得被赵大海污秽的眼神脏了衣服。 “怎么不吃呢?”刚才还说饿,这么久了也没动几筷子。 许戈搁下筷子,静静望向苏禾,“那两样东西我不要了,你别去。” “为什么呀?”苏禾不解。 许戈面容平静,“我不想要了。” 这才怪了呢,苏禾反问道:“你是在担心我吗?”确实,赵大海一看就没安好心,这表兄妹都不是好货色。但这次她退缩认怂,以后麻烦事肯定少不了,这种还是一次性解决好才行。 想到赵慈溪垂涎小狼狗的颜,苏禾心里就极不舒服,自己花钱花/心思养的,凭什么让她啃?留着自己吃不香么! “逝者已,留着那东西也是徒增感伤。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不要跟那种人较真。”那两人都不是东西,她没必要以身犯险。 “那可不行。”苏禾斩钉截铁道:“除了在你身上吃过亏,我就没有便宜过别人。” 说话没心没肺还爱逞能,实际上却爱打抱不平,许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既然她对他讲情义,那他自然不能辜负了。 他没再说话,苏禾回房午睡,养足精神应对晚上的鸿门宴。 许戈回房,手一下一下拍着没有知觉的大腿,眼中闪过阴戾。 苏禾压根没睡意,想到赵大海猥琐的眼神,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到傍晚,苏禾换上干净利落的男装,挎上包要出去。 许戈站在门边,突然叫住苏禾。 苏禾转身,如血的夕阳洒在她身上,灼了他的眼睛。 许戈对着她笑,“我等你回来。” 这一笑,六宫粉黛无颜色。 苏禾看着心痒痒,斜眯着眼睛嘴贱道:“哦了,洗干净了等我。” 第三十四章 钱我要,人我也要 院子死寂般沉静,许戈盯着空荡荡的四周,竟然浑身不自在起来。一切,好像又回到半个月以前,他看不到光看,也没有任何希望。 脑海中,不由想起苏禾的话。她说,除了在他身上吃过亏,她就没有便宜过别人。 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他的吃喝拉撒,从头到脚,全部都是她赚回来的。 时间还早,苏禾走进药店,一刻钟左右才出来。 到了胡家酒楼,她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斜对门的巷子里待着。 距戌时还有两刻钟左右,贼眉鼠眼的赵大海现身,眼睛左右不停打转,控制不住地打量酒楼前过往的姑娘,猥/的目光净往敏感部位瞅。 看看他,面黄眼浊,呼吸粗浅不均,口干舌燥,注意力涣散,脚步虚浮,这是典型的性瘾症患者。 苏禾捏了捏衣袖内的刀,等他踏入酒楼,自己紧跟其后。 赵大海前脚进了包厢,刚要跟涂员外寒暄,谁知苏禾后脚走进来。 涂员外不但提前到,还带了两个护卫前来,这倒出乎苏禾意外。她之所以早出现,就是怕他们在酒菜里做手脚,没想到他们居然更早,失策。 涂员外四十开外,身宽体胖满脸油腻,一双吊肖眼不停往苏禾身上瞟,眼中满是惊讶。这细皮嫩肉的,女扮男装别有一番风致。 赵大海这回总算没走眼,涂员外很满意。 “苏娘子,这位是涂员外。”赵大海赶紧请苏禾入座。 苏禾坐下直接道:“我的东西呢?” “苏娘子可真是着急。”涂员外笑得见眉不见眼,起身给她斟酒,“不急,咱们边吃边聊。” 倒完酒,他还朝赵大海瞟了眼,两人眼神不怀好意。 末了,涂员外还体贴地拿起酒杯递给苏禾。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苏禾神色淡淡,拒绝道:“不好意思,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喝酒。” 涂员外早有准备,拿起桌上的茶壶又给她倒了杯,“既然不宜喝酒,那就以茶代酒吧。” 酒跟茶都是她进来之前备好的,指不定有猫腻,警惕的苏禾摇头道:“怕路上渴,我出发前喝了两大壶水,肚子胀得实在喝不下,还望见谅。” 盐油不进,涂员外面露不悦,肥胖的身体坐下不说话。 赵大海忙打圆场,“苏娘子,涂员外百忙中抽空出来,你这样也太不给面子了。” “我想先看看东西。” 赵大海点头哈腰给涂员外赔笑,说好些场面话,涂员外这才朝护卫招手,两个锦盒呈了上来。 匕首质地厚重,匕首上刻有精美龙云纹,匕柄上镶着颗红宝石,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怕是千金都不止。 鸡血玉手镯质地细密,黄如鸡油艳如血,润而不浮,是鸡血玉的极品,实属稀世珍品。 苏禾惊喜,这是许戈的东西假不了。 刚要拿起来验收,涂员外伸手过来,肥腻的手握住苏禾肤白嫩柔的葇荑。苏禾吓一跳,忙甩开他怒喝道:“你干什么!” 涂员外笑道:“苏娘子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旁边的赵大海低声提醒,“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苏禾取出银票递过去。 涂员外脸色一冷,直接命人将盒子收回来,“你莫不是开玩笑吧,三十两打发叫花子?” “这两样东西本来就属于我的,三十两已经比当初的价高了十倍。” 吃不着豆腐,涂员外直接翻脸,“你当初多少钱卖的我管不着,这两个宝贝现在是我的心头好,如果不是看在赵兄弟的份上,今天我根本都不会来。” 涂员外白脸,赵大海红脸,唱的好不热闹。 最终,涂员外开口道:“就凭你今天的态度,没有五千两别想拿走。” 五千两?苏禾愤然起身,冷冷盯了眼赵大海,“让你表妹明天一早在衙门等着,不见不散。” 语毕,转身走出厢房。 赵大海赶紧追出门外,将苏禾拦下,着急道:“我的姑奶奶哦,涂员外那是看你不给面子,一时说的气话而已。就算你要告我们兄妹,但这东西是涂员外真金白银花钱买的,再说县丞大人是他亲姐夫,你就是告赢了也拿不走这东西。” 说话间,菜肴陆续送来。 “涂员外这人就喜欢交朋友,你跟他吃个饭说两句好话,这东西不就拿回来了嘛,何必非得弄到对簿公堂。” 苏禾也是做做样子,知道他们在耍把戏,不过菜是新鲜出炉的,而且胡家酒楼人来人往,谅他们也玩不出高明的把戏。 好说歹劝,苏禾重新坐下。 “来来来,这些都是酒楼的特色菜,尤其是这药膳炖汤,真是让人叫绝。” 药膳汤还未开盖的,苏禾拿起调羹尝了两口。 期间,涂员外大献殷勤,不是劝酒就是劝茶,苏禾都以各种理由回绝。她起筷尝了几口菜,皮笑肉不笑的起身,“谢涂老爷款待,我已经吃饱了,可以走了吗?” 涂员外心里不痛快,但也没再勉强,“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这人就爱交朋友,你既然给了我面子,我就得礼尚往来。这两样宝贝,我物归原主,你拿走吧。” 苏禾放下三十两银票,将锦盒塞进包里,起身匆匆离开。 刚出门外,身体一阵眩晕。 糟糕,苏禾暗叫不妙,没想到再小心谨慎,还是着了小人的道。 她抱紧包,脚步踉跄往楼下冲。 厢房内的两人相视一笑,赵大海将银票塞怀里,“这次得改规矩,钱我要,人我也要。” “你可别太贪,闹太大可不好收场。” “怕什么。”赵大海面容阴狠,“她丈夫是半身不遂的废物,在这里没依没靠的,能耐我们如何?再说,她声名狼藉,就算传出去又有谁会信呢?” 涂员外哈哈大笑,“我先,你后。” 他挥挥手,两名护卫立即跟出去。 苏禾跌撞着走出酒楼,手往喉咙里抠,赶紧将吃的东西呕出来。 药下得猛,走路摇摇晃晃的,苏禾猛地掐了几把大腿肉,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 第三十五章 小娘们挺横的啊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脑袋愈发混沌,苏禾浑身滚烫不止,脚下虚浮无力。 “快,在这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手探上来抓住苏禾肩膀。苏禾奋力挣扎,转身同时手中的药粉撒了出去。 那是在药店配的,没想到真用上了。 两人措不及防,两眼又辣又痛,捂着眼睛嗷嗷叫。 苏禾瞥着吃奶的劲,使出防狼暴击,直接打击胯部。 两人倒在哀嚎不止,苏禾刚要跑,谁知脚又被抓住,她掏出刀子就是一个反手。 不知刺到哪里,反正手是松了。 远处又传来脚步声,苏禾强撑着意识往前…… 赵大海跟涂员外追过来时,两个护卫身上都淌着血,眼睛红肿睁不开,抱着下身痛呼不止。 “废物,连个娘们都搞不定。”涂员外气不过,直接又给补了几脚,“扫老子的兴,扫老子的兴……” 追苏禾要紧,赵大海赶紧拉住他,“别让她跑了,这种小辣椒玩起来才带劲,咱们追。” “快,就在前面。” 两道影子匆匆从巷口跑过,黑暗中的苏禾缩紧身体蹲在烂箩筐里,死死咬住唇克制住眩晕的意识。 脚步远去,苏禾掀开箩筐走出来。 此地不宜久留,没找到人他们还会折返回来。 刚到巷口,突然从旁边冲出个人影,将苏禾拦腰抱住,“贱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晚就多办你几次。”听说那废物不能人道,今天就让她体验下做女人的滋味。 挣扎无果,苏禾反手一刀,扎向他的肚子。 “啊……”涂员外痛呼,捂住肚子缓缓倒下。 赵大海没想到她这么刚烈,从腰间拔出匕首。 苏禾视线模糊,身体跟着东倒西歪。 赵大海冲上来打掉她手中的刀,猛地抱住她不放,“小娘们,挺横的啊。” 苏禾张嘴,咬住他的耳朵…… 赵大海吃痛后退,手中的匕首挥出去。苏禾身体踉跄,躲过他的匕首,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砰地倒在地上。 耳朵出血,赵大海龇牙走过来打苏禾,谁知后颈突然一麻。 人没劈晕,转身的赵大海猛然瞪大眼珠子,惊慌地往后退,“你你……你是谁?” 来人不语,直接提脚将他踢晕。 赵大海如死狗般,不会动弹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死太便宜他们了,你若处理不好,我就处理你。” 另外一道影子点头,阴狠地盯着地上的两个男人,“保证完成任务。” 黑暗中的影子,走向晕厥的苏禾,脚步一重一轻。 他抱起浑身湿汗的苏禾,消失在夜色中。 苏禾似被架在火上烤,浑身难受干涩,慌张不安的她拼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隐约中,她闻到股熟悉的气息,清新中透着让人安神的力量,轻轻抚慰着她。 焦躁的心安静下来,身体的热却越来越厉害,像咕噜冒泡的温泉要把人煮熟。本能驱使之下,手不听使唤的探索着。 “嘶……”许戈顿住脚,身体紧崩,脸色阴沉。 起初是抓,现在是咬……许戈倒吸口冷气,踩着夜色一路飞跃不停,直接跳进院子将她扔在床上。 双腿如虫噬,许戈忍痛坐在床边,不停用手捶着大腿。该死,开始反噬了。 苏禾迷迷糊糊坐起来,自身后搂抱住许戈,不安分的手探进他衣衫之内…… “……”许戈深呼吸,然后抬手撞向她肩膀。 苏禾砰然倒床上,眼神迷离脸容嫣红,红唇不时嗡合轻抿,身体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许戈只觉得口干舌燥,偏偏苏禾又探手过来。 没完没了了? 他咽了咽嗓子,推开她的脸走出房门。 刚冲完冷水澡,徐达刚好回来,“小侯爷,人已经处理了,保证以后都没法再犯案。” 说着说着,眼神略带闪烁,喉咙悄然滑动两下。 这个轻微的反应,并没有逃过许戈的眼神,“真的?” 徐达低头,“小侯爷的吩咐,属下哪敢不从。” 许戈沉默半晌,然后朝他伸手,“解药呢?” “什么解药?”徐达傻眼。 “废话。”许戈的脾气山雨欲来。 “这……这玩意哪有解药。”徐达看许戈的眼神跟看白痴似的,惊讶不已,“你自己就是解药,进去办就行了。” “滚!”许戈骂道。 徐达很冤,“这有什么啊,是个男人都这么干。” 许戈眼神骇人,徐达赶紧溜。 房间,传来若有若无,隐忍低吟的声音,跟猫爪子似的不停挠着许戈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他猛地一捶门框,到浴房放了一大桶凉水,直接将苏禾扔进去。 凉快去吧你。 泡久容易生病,许戈在外头守了一刻钟,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泡完还得给她换衣服。 这一次干这种事,没经验的许戈脸红心跳,弄了半天才搞定。 搞定这一切,双腿碍事的许戈也累瘫,躺苏禾旁边直喘气。 不觉间睡着,一双不安分的手又探过来,身体不停朝他蹭过来。 许戈浅眠,很快就醒了。 “小许……”苏禾难受地翻身,声音呢喃沙哑,“小许……” 像一只慵懒的猫,不要脸的蹭着。许戈正是血气方刚之年,哪里禁得住这般挑拨,心里那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他翻身上来,抱住她笨拙地吻着…… 苏禾一如以往的霸道,哪怕是在梦里,非得她说了算。 许戈的脑袋滚着滚着磕到床沿上,痛得迷离的意识一下子拉回来。 他伸手掐住苏禾的穴道,脑袋一歪晕了。 世界总算安静了。 许戈独自坐在黑暗中,呼吸久久不能平静。 窗外鸡鸣,一场旖/旎荤梦身疲力倦,苏禾伸了个懒腰,身体脚蹭到一堵墙,还带热乎气的。 伸手不见五指,苏禾探手摸到温热的疤痕,提脚踹许戈,“小许,你睡我床上干嘛?” “你说呢?”许戈咬牙切齿。 苏手趁黑又摸索半会,许戈衣衫凌乱,难不成是被她扒的? 她做的不是荤梦,而是实战。 苏禾自个穿的衣服也不是男装,同样是衣衫不整,但是身体并没有被使用的感觉。 哦,她倒是忘了许戈不行呢。 昨晚她着了赵涂两人的诡计,后来在巷子里失了知觉,苏禾猛地拍拍脑袋,“我怎么回来的?” 提起这个,许戈满脸嫌弃道:“你还有脸说,醉得跟条狗一样,要不是我听到动静,你就得在外头过夜。” 苏禾脑袋混沌,还下意识以为是许戈救的自己。不过除了他,自己在沙县也没认识的人了,应该是他手下兄弟干的。 只是他爱面子,觉得自个女人在外头让人欺负,传出去还不是他没本事。 他不愿意承认,苏禾也不再追问,以免两人都尴尬。只要没被姓赵的占到便宜,她就放心了。 脖子疼,苏禾摸着直龇牙,“我们怎么样了?” “你猜。”许戈神情阴骘。 第三十六章 扔河里喂王八 昨晚身体异样的滋味,直往心头蹿,她那压抑多年的洪荒之力彻底解放,昨晚肯定没少摧残他,亏得他关键时候不行,要不就真是干柴烈火,非把房子点着不可。 “你是什么眼神?”她的鄙视悉数落入许戈眼中,是瞧不起他吗? 昨晚放过她,果然是个错误。 其实苏禾心底有那么一丝丝失落,不过许戈没有乘人之危,足可见其人品高尚。 这点,苏禾给他满分,“小许,谢谢你。” 许戈一怔,脸色怏怏。 苏禾起身做早饭,许戈刚回自己房间,刘大娘悄不溜进来,脸色沉沉的直接进许戈的房间。 苏禾觉得不太对劲,刚好灶房离他房间不远,她拿着锅铲悄悄趴墙根。 “小侯爷猜得没错,姓涂的只是受了点外伤,人已经没事了。” “姓赵的呢?”许戈声音沉下来。 “他……”刘大娘支吾道:“他也没事。” 未等许戈说话,刘大娘解释道:“小侯爷莫生气,徐达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许戈一拳捶在床上,脸沉道:“不用叫我小侯爷,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有何面目做你们的小侯爷。” 刘大娘立即跪在床前,苦口婆心道:“小侯爷息怒,徐达若真把赵涂二人阉了,你跟少夫人必要遭大祸。那姓赵的是这带的地痞流/氓,那姓涂的是县丞的妻弟,如果真把他们惹毛,到时招人上门报复怎么办?你若不还手,少夫人要被他们凌辱,你若还手那这两年的苦就白受了。一旦那帮朝廷鹰犬得知,你跟少夫人也难逃死路一条。” “难道对他们客客气气,他们就不上门了?”那姓涂的仗着有县丞撑腰,没少干欺男霸女奸盈掳掠的事。他已经盯上苏禾,使奸计不成必然会上门强抢。 刘大娘深呼口气,咬牙道:“请小侯爷再忍忍,等这事过去了,我们偷偷把赵涂两人做掉,扔河里喂王八。” “过去?”许戈冷哼,反问道:“要多久才能过去?” 刘大娘低头不语。 许戈神色愠然,“这事你别管了,我会再想办法。今天那帮人要上门,你等会找个理由把苏禾支走,晚上再回来。” “又一个月了?”刘大娘愕然,惶然失色道:“怎么这么快呢?那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又不是第一次了,死不了。” 房间一阵沉默,苏禾悄然回到灶房继续做早饭。 粥熬糊了,苏禾也没有心思重做。 许戈吃着烧糊的粥,脸上一如以往的平静。 一旁的刘大娘开腔道:“苏娘子,我侄儿捎人来传话,说我那侄妇媳的刀口出血水,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呢?” “我前两天才去看过,她的刀口没问题,不可能会渗血。”苏禾神色淡淡道:“等明天吧,我今天不舒服就不去了。” 她拒绝的很明显,连台阶都没给刘大娘下。 刘大娘脸色讪讪,随即又道:“那咱们去包子铺走走,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 苏禾抬头看她,“我说了,不舒服。” 刘大娘被噎得说不出话,偷偷瞧了许戈。 许戈使了个眼色,刘大娘讪讪道:“是我考虑不周,那苏娘子多休息,有事吱我一声。” 这丫头不对劲,莫不是要跟小侯爷干仗,赶紧溜。 吃完早饭,许戈抹嘴道:“既然你不舒服,今天就在房间休息,哪也别去了。” “哦。”苏禾也没追问。 收拾完,她乖乖关上房间,然后在窗户纸上捅了个洞。 不知许戈在房间捣鼓什么,苏禾正在郁闷的时候,隔壁的房间开了。 许戈从房间里爬出来,一身破烂旧衣,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然后撑起身体坐在院子里,怔怔发呆。 想到刚才听墙根的话,苏禾的眼睛泛酸。 一直以来,她都是守法公民,也恪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做人原则。生在有事找警察的和平年代,她理所应该的认为,赵涂那种人必然会得到法律的严惩。 可是,这里并不是这样的。 她被下药还差点遭凌辱,可她非但不能报官,甚至还要防着那帮人上门报复! 许戈是守家卫国的战神,有爵位加身的侯爷,如今却在这里卑贱如蝼蚁,连地痞流/氓找上门来,他都不能有自己的意愿。 她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穿上原主以前的旧衣服,将屋里值钱的东西全藏起来。 刚弄完,院门被粗鲁推开,紧接着声音响起,“小侯爷。” 苏禾竖起耳朵听,意外的并非是赵大海的声音。 脚步声有两道,一重一浅。来者不善,语中带着嘲弄。 许戈静静坐在庭院的树下,神色淡淡道:“卫先生好。” 卫先生年过半百,留着山羊胡须,衣着考究富贵,身后的仆童挎着药箱走进来。 “小侯爷看来气色不错,不知身体可否康健?” 许戈朝他行礼,“托卫先生的福,最近还算可以。” 卫先生向前,欲坐下来给他把脉。 仆童将药箱往桌上放,脚下一个没注意踢到凳子,凳子撞在许戈腿上。 许戈没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拐杖哐当落地,砸在他膝盖上。 “你这废物。”卫先生抬手就给了仆童一巴掌,“没吃饱饭吗?连个药箱都放不稳。” 仆童没站稳,趔趄几下要倒,脚无中意踩了几下许戈的腿。 “对不起,小侯爷。”仆童连连道歉,赶紧将许戈扶坐起来,“都是我不好。” 仆童内疚怕卫先生责罚,连扇了自己两巴掌以示道歉,“没踩痛你吧?” “不碍事。”许戈反过来宽慰他,“反正我的腿也没知觉。” “亏得小侯爷不计较,否则你几条命都不够用。”卫先生骂道:“碍手碍脚的,滚一边去!” 卫先生坐下,给许戈把脉看诊,末了抚着抚山羊须道:“小侯爷身体没大碍,只是心郁太重,平时还是要多看开些,才能长命百岁。” 许戈挤出抹苦笑,“我如今不过是一界贱民,还望卫先生别再以小侯爷相称,我受不起,传出去也不好听。” 卫先生没再多说,从医箱的药瓶中倒了颗黑色药丸,“这是这个月的药,吃了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许戈不疑有他,直接咽服。 苏禾一直站在窗边,刚才那幕落入眼眶。她眼睁睁看着他被板凳砸膝盖,看着药童用脚踩他的腿,看着刺红的鲜血涌透他的裤管,沿着脚不停往下淌。 而他,竟然像个没事人似的,浑然不知痛,不知自己在流血。 第三十七章 被动挨打不是她的作风 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苏禾紧箍住双手,身体禁不住往后退步一步。 砰一下,椅子倒地。 刚要离开,卫先生听到屋里头传来动静,顿住脚步望向许戈道:“今天怎么没见到苏娘子?” 许戈神色阴忧,沉默不语。 “我在这,我在这呢。”苏禾推开门心急往外走,脚被门槛拌了下,整个人滚下台阶狼狈倒地。 卫先生诧异,这贱人怎么了? “先生帮我……”苏禾啃了满嘴泥,伸出双手四下慌张地乱摸,方向还摸反了,“你帮帮我,我有病,我也有病啊。” 苏禾是个不要脸的贱/货,在家对许戈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在外与人勾勾搭搭暧昧不清,这两年他可没少耳闻。 卫先生面露厌恶,朝仆童使了个眼色,仆童这才将苏禾扶过来。 “许夫人,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苏禾神情激动,紧揪住卫先生的衣袖不放,“卫先生,你可得替我治病呀。” 语中,透着撒娇跟暧昧,“帮我看看嘛。” 眼瞎了,还骚成这样,破鞋贱/货。 卫先生瞥了许戈一眼,只见窝囊的他垂头不语,看来早已对自家媳妇死心,压根不管她死活。 观苏禾五官再把脉,有颧红潮热,五心烦热,眩晕耳鸣之症,且有服用荤药的后遗症。他不知她的眼睛为什么突然看不见,但是她常年跟男人鬼混,严重肾亏。 “两位年轻气盛,内耗严重,房事方面还需节制。”卫生生掏出瓶补肾丸,忽悠道:“这瓶药对许夫人有好处,你吃完或许就能看见了。” 节制房事? 许戈面如屎色,却始终没说话。 苏禾接过药瓶,没皮没脸道:“谢谢卫先生,不过我现在手头紧,下次再补上可好?” “不值两钱,当是送给夫人了。” 刚走院门没几天,苏禾的骂声响起,“你这死残废天天就想着我死,现在我眼睛看不见,你高兴了吧?” 苏禾边骂边打,什么难听骂什么,不停咒骂着许戈,“你这废物,你就不是男人,我背着你找人怎么了,谁让你不行呢?” 远去的卫先生嘴露嗤笑,这许家可真是热闹啊。 人远去,苏禾马上把药一扔,她蹲下身撩起许戈的裤管,只见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钉口,鲜血汩汩不停渗出来。 那两个畜生,真是枉生为人。 为了折磨试探许戈,仆童的鞋特殊改装过,鞋底淬着锋利的钉子。钉子入体,他但凡有一丝反应,性命便是不保。 两年来,这帮鹰犬走狗没有放过任何试探他的机会,就等着他露出马脚。 苏禾欲回房取药,许戈却按住她的手,半晌才道:“我的事,你别管了。” 她甩开他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许戈愕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医生有备药的习惯,苏禾从房间取来金创药,剪刀纱布等。这里没有碘酒或双氧水消毒。她拎了坛桃花酿出来,蹲在地上给他消毒,“会很痛,你忍着点。” 其实这话也白说,他的腿又没知觉。不过也得亏没知觉,否则这得多痛啊。 苏禾心疼,轻洗伤口的动作更轻了。 她低头静心处理伤口,殊不知许戈痛得直咬牙,后背衣衫被汗湿。 撒上金创药,苏禾将他两条腿包扎好。 “他刚才给你吃的什么?”苏禾捉起他的手把脉,脸色顿变道:“还不赶紧吐出来。” 被她插一脚,他倒把这事给忘了。 许戈弯腰抠喉,将胃里的药呕出来。吐的太晚,药丸融化的只剩半颗。 把完脉,苏禾沉着脸不说话,她将许戈背回房间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 许戈刚要张嘴,她已经风风火火出门。 怕姓卫的没走远,苏禾特意换上男装,见巷子周围没有人再快速离开。 一路上苏禾很谨慎,反复确认没人跟踪这才紧赶慢赶往回春堂走去。 原主记忆残缺太多,在卫大夫进门之前,她只对目前自己跟许戈的处境有个模糊的概念。 她是人人唾骂的贱女人,而许戈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废爵小侯爷,他们两人看似被捆绑在这里“自生自灭”,虽是流放但毕竟没有性命之忧,日子苦点但总归有条活路。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才让苏禾猛然清醒过来,她和许戈的处境有多艰难。 要是她和许戈一直过着惨不忍睹、卑躬潦倒的生活还好,一旦他俩生活有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指不定就要对他俩下手。 为人数十载,被动挨打可不是她的作风。 到了回春堂,苏禾找钟大夫给许戈开方子驱体内的毒,“师父,我手里有个病人……” “小苏你不是离开沙县了吗?”钟大夫震愕不已,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又回来了?” 离开?苏禾满头雾水。 “我四处找不到你,这才去问了胡少爷,他说你前几天就离开沙县了。” 胡狄说她离开沙县?呵呵,生意人果然市侩,以前对她出手阔绰大方讲义气,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立即撇得一干二净,生怕给胡家招来麻烦。 苏禾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我本来都离开了,刚好路上碰到个棘手的病人,这才折回来请教师父的。” “你回来就好,我正发愁怎么找你呢。”钟大夫挎上药箱匆匆往外走,“快,县令家出事了。” 苏禾一怔,“难道县令伤口恶化了?”不可能啊,他的手术又不复杂,除非没忌口或吃错东西。 “这里不方便说话。”钟大夫拦了顶轿子,不由分说拉上苏禾就走,“咱们边走边说。” “可是我……”许戈的伤也很重要。 话说到一半,苏禾没再往下说,随着他坐进轿走。 昨天晚上,一辆千里之外的马车,连夜驶进沙县直接进了县令的家。 不速之客,是县令的妻弟。钟大夫连夜被请过去,看过那人之后却连连摇头。 太迟了,他的嗓子被严重烧毁,右臂骨头碎得厉害,高烧不退,哪怕钟大夫出手,也时日无多了。 第三十八章 以前倒是小瞧她了 徐夫人崩溃之下想到了苏禾,差人去找胡狄问人的下落,胡狄却一脸惋惜爱莫能助,“要是早几天来就好了,苏神医已经离开沙县了。” 钟大夫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小苏去而复返,或许会有转机呢? 苏禾很快被带进徐府。见到她露面,一夜未眠的徐夫人疾步迎过来,那种眼神仿佛是看到了救世主,“苏姑娘,我弟弟就拜托你了。只要你能救他,什么都好说。”钱不是问题,人情也她承。 没看到病人,苏禾也不敢保证。 她很快被带进房间,床上躺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年约二十左右,人已经昏迷不醒。 来的路上,钟大夫已经将大概情况跟她说了。苏禾掐开他的嘴巴检查,喉咙被灼伤,已然生脓起泡,耽搁时间太久已经被感染。打被的右胳膊也好不到哪里去,粉碎性骨折,红肿淤血,碰一下都能要人命。 从脉象来看,器官已有衰竭之症。 古代不比现代,苏禾沉思片刻,已有应对之策,“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她这意思,事情有转机? 徐夫人将她拉到隔壁房间,“这里没有外人,苏姑娘有话不妨直言。” “令弟的伤很严重,恐怕最多不过五日而已。” 徐夫人脸色煞白,“你可有医治方法?” “有。”苏禾望着她,沉声道:“我有七成把握救活他,但是……” 听人说话,最怕但是……徐夫人心急如焚,“你说,只要能救活我弟弟,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苏禾徐徐问道:“夫人可知我身份?” 这倒真把徐夫人问住了,她之前是胡狄带来的,自己认定胡狄不会乱来,后面熟悉起来也问过苏禾,她却寥寥带过不多言。 念她救福禄宝的恩,她也不好意思盘问,后来她突然不来了,徐夫人为此还郁闷几天。她喜欢苏禾,这姑娘对她的胃口。 “徐夫人,我乃许戈的妻子。” 许戈?谁啊! “许戈是已故镇北侯之子。” 徐夫人脸色煞白,握住苏白的手瞬间松开,身体不由往退了两步。她虽然是商贾之后,可也是县令之妻,镇北侯的案子震惊朝野,她当然听说过。 苏禾苦笑,果然没有人愿意跟许家沾上任何关系。他们忌讳许家,避若蛇蝎。 徐夫人缓过神来,神色不悦道:“你救福禄宝,送狗粮送衣服,就是为了接近我家?” “我做这些只是赚口吃食填饱肚子,丝毫没有攀附之意。”苏禾望着徐夫人,语态平静道:“我是罪人之身,但也有自己的尊严,今天之所以和盘托出,正是不想因为我的身份而给夫人带来麻烦。” 语罢,她顿了顿又道:“令弟的病情我已如实相告,他已经错过最佳的抢救时机,还望夫人早做决定,拖得越久能救活的希望越渺茫。” 说完,阔步离开。 外堂等候的钟大夫不明事由,见她离开忙追出去,却怎么也唤不回苏禾。 苏禾匆匆离开徐府,她走进条巷子,倚住墙仰头深深叹息。 在今天之前,她是个纯粹的医生。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这也是她入学入职时的宣誓词。十年来,她秉着治病救人的职责,哪怕医患关系矛盾重重,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可是今天,她动摇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认真活着靠自己双手赚钱,满怀希望憧憬未来却被当头泼冷水,财路被断,生命被威胁,连活着都是奢望。 不,她要尊严,她要权势,她要钱财,只有拥有这些才能好好活着。 她跟许戈的处境,犹同坐在行走于惊涛骇浪中的破舟,舟已经千疮百孔,淹死是迟早的事。县令一家,就是惊涛中那艘坚硬的船,只有搭上这艘船才活下来。 眼下,便是最好的突破口,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回春堂药方没开上,但许戈的病等不得,苏禾又到药铺走一回,自己开方抓药。 抓了五天的药,刚进灶房准备煎药,院门声响起。 来人丫环装扮,神情警惕左顾右盼的。 苏禾认得她,是徐夫人的近身丫环。 “苏姑娘,夫人有请。” 这倒让苏禾意外,没想到徐夫人办事效率这么高。 “稍等。”她返回房间拿手术器具出门。 丫环办事仔细,带着苏禾从后门进的,没有去见徐夫人,而是被请到徐县令的书房。 徐县令神情严肃,冷冷道:“苏姑娘可真是好手段。” “县令过奖了。”苏禾不卑不亢道:“蝼蚁尚且偷生,为人何不惜命。我自问对县令敬重有加,恩义有余,更没有害人的心思,不过是想在沙县有瓦遮头有饭果腹而已。” 好个牙尖嘴利,以前倒是小瞧她了。 要不是小舅子确实命在旦夕,夫人天天以泪洗面,最后更是以命相逼,他决计不会趟这风险! 废话少话,徐县令直接道:“身为沙县父母官,我自有责任让百姓少有所依老有所养。本官不管你姓甚名谁,是何人/妻儿子女,只要你奉公守法,自然可以在沙县有立足之地。但是,你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望你能谨记初心,方能始终。” 有些话不需要说太明白,徐县令点到为止。 以后,苏禾可以在沙县行医或是别的,但是他不知她是苏禾,更不知她是许戈的妻子。 果然是千年的狐狸,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不过,只要她跟许戈不在沙县惹事,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大人赏饭吃。”苏禾真心感谢他。 时间紧迫,钟大夫已经提前准备好术前所需。 苏禾先提笔,写下外敷穴位的解毒药方,交由下人到回春堂配药。 接着马不停蹄替简庭宇清理干净喉咙内的脓血。男人虽然昏迷过去,但在刮除脓血时,身体挣扎得厉害。 苏禾无奈,只能让人按住他手脚。 喉间被下的毒十分霸道,刮尽脓血还需要施针阻止毒素扩散,逼出毒素。 一百零八针,苏禾眼神冷凝,一针一针,速度且快又准,很快,她额头上就浸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钟大夫在一旁紧张地看她下针,只觉得凶险万分。 第三十九章 浑身酸得狠 等到昏睡的男子终于一口黑血吐出时,苏禾已是满身大汗,虚得直喘气。 彼时下人已取药回来,苏禾按穴位敷药。 钟大夫知此次施救定耗费体力,早让徐夫人准备好了热的饭菜,苏禾也不客气,风卷残云般吃完,果然体力又恢复了大半。 时间就是生命,苏禾没有任何耽搁,马上接着处理男人手臂骨折的伤。 她拿起剪刀动作利索剪掉简庭宇胳膊袖,锋利的刀刃划了下去…… 骨折严重,手术比预期要长,等做完缝合已经是晚上。 简庭宇状态还算稳定,术后需要观察六个时辰。苏禾放心不下许戈一个人在家,她将手术留观期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告之钟大夫,匆匆抽空回家。 徐夫人将她送到门边,空有满腔话却说不出来,最终化为一句感谢。 感谢,还早着呢。 “夫人你要有准备,令弟的喉咙伤太重,有可能以后都无法说话。” 徐夫人震惊,“你是说,他会变成哑巴?” 苏禾点头道:“目前是这样,具体情况要等他喉咙的伤好了再看。” 哑巴,那他的一生岂不毁了? “有没有别的办法?”徐夫人不甘心。 “康复治疗需要半年至一年左右,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因人而论,现在不好下结论。”苏禾顿了顿又道:“他的手臂也是,粉碎性骨折很严重,未必能恢复如初,而且阴雨天气会有影响。” 哑巴,残废,徐夫人天旋地转,只觉人生黑暗,他以后可怎么办呀? “夫人别气馁,人生总是多磨难,相信令弟能熬过来的。” “苏姑娘,我弟弟的病以后就拜托你了。”徐夫人哽咽。 看着眼前年龄不如她弟大的女人,徐夫人心下一软。她怎么会忘了,要说磨难,没有女人比苏禾更磨难了。 她很好奇,苏禾是怎么熬过来的?嫁了个瘸腿的流放罪犯,人生没有一丝希望,为何她还能这般坚强开朗? 徐夫人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她身上有种特殊的东西,能让人轻松自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是事。 摸黑回到家,许戈还没有睡,静静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她。 有人等的感觉,让苏禾倍感不同。 “你到哪去了?”许戈神情寡淡看不出情绪,“这么晚才回来。” 他不会做饭,但锅里热着碗粥,是特意留给她的。 苏禾拉过椅子,边喝粥边跟他讲了今天的事。 许戈诧异,“你坦诚相对,就不怕徐县令拒绝你?” “那又如何呢?”苏禾苦笑道:“还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况吗?” 当然有,不过许戈不想吓到她。 喝完粥,苏禾伸了个懒腰,浑身酸得狠。 许戈探手过去,替她揉捏着,“辛苦你了。” 一句体惜话,胜过千言万语。 院里说话不方便,苏禾回房间躺尸,让许戈继续替自己按摩。 “你知道徐县令跟那些官员的关系吗?”既然搭上县令这条船,总该要了解点情况的,以免将来惹麻烦。 许戈还真知道。 徐县令来沙县已经四年,他倒是勤政爱民,真心实意想替百姓谋事,奈何他是调任的外地官员,五年期满升降自有朝廷考核。他追求政绩不随浊流,自然跟那些一辈子升迁无望的本地官员格格不入。他不入浊,自然挡了他人财路,本地官员明面对他恭敬,实则背地里抱团架空他。 斗了四年,徐县令没倒但也没赢,算是势均力敌,可丝毫不敢有松懈之意。 沙县虽归属漠北,但地理位置太好,属九州通衢的驿县,想出政绩太容易了,偏偏被属官拖后腿。 其实属官并非铁板一块,县丞跟主簿嫌隙很大,暗中内斗不止。 苏禾感兴趣道:“这两人有何缺点?” 许戈冷哼道:“县丞爱财,主簿好色。” “好色?”苏禾眼珠子勾了勾,“家里女人多吗?” “十八房姨娘。”许戈瞥了她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她怪怪的,跟之前不太一样。 “十八房姨娘,主簿大人耕种的过来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是她一个女人该问的吗?不过,许戈仍是答了,“主簿年过五旬,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多种少自然有荒芜。” 苏禾笑道:“赵大海也好色。” 许戈一怔,她怎么敢想。借赵大海十个胆,他也不敢碰主簿的女人。 苏禾握住许戈的手,“他不止好色,还有病。” “什么病?”许戈眼睛闪过冷意。 “他有性饥渴症。”这种病在现代有很多,公交地铁里一抓一大把。 专业名词,许戈听不懂。 “这种病严重的话,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当众做出龌龊之举。” 许戈是聪明人,根本无需苏禾说太多。 他之前想的是暗杀,偷偷把赵大海做掉,但是这事有风险。哪怕他做的再漂亮,只要有赵涂两家在,许家会被列入怀疑对象,哪怕他们找不到证据,但也因此进了官府的视线。 如果是官府的人杀他,又有谁会查呢? 换以前,苏禾肯定有罪恶感,可是现在她丝毫没有。赵大海并非初犯,有多少姑娘都糟蹋在他手里。再说,他不死的话,她跟许戈就得提心吊胆,不知他哪天突然会坏事。 “这事,你别管了。” “嗯。”苏禾坐起来,将桌上的锦盒递给他,“这是你爹娘的遗物,我总算是不辱使命拿回来了。” “你留着吧。”许戈扫了眼,兴趣不大。 “那可不行,太贵重了。”换以前,苏禾肯定欣喜若狂,可现在许戈是自己人,她不能占这个便宜。 许戈将锦盒推回去,“匕首给你防身,至于我娘的鸡血玉手镯,那是传给许家女主人的。” 他顿了顿,借着昏暗的光线掩饰脸上的尴尬,“你留着。” 呵,他这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这让苏禾进退两难,她舔狗不假,但这不等于愿意做他的女人。可拒绝吧,小狼狗很敏感脆弱,会不会误会她? 她跟他现在已经彻底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禾稍作犹豫,将手镯戴上。她的皮肤白,配上鸡血玉简直完美。 等哪天遇到真心爱他之人,她再把镯子让出来也无妨。 “我习惯用手术刀。”苏禾将匕首推回去,“宝刀配英雄。” 英雄?许戈冷冷一笑,他现在是狗熊。 苏禾若有所指,“总有一天,亏欠你的会悉数还回来。” 第四十章 大早上又被他闹醒 不管怎么说,对许戈而已,苏禾收了许家的传家宝,就是许家的人了。 实在太累,两人沉默没说话,苏禾很快睡了过去。 心底有不安,苏禾睡觉缩成团,脑袋依着他。 天热,许戈拿扇子给她扇风。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移不开。 一觉到天亮,苏禾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许戈臂弯里。 他侧身睡,手轻轻搁在她腰上,手里还捏着蒲扇。 这种感觉很奇妙,苏禾并不排斥反而有种莫名心安。好像,她不再是独自一人,晚归有人等,早醒有人伴。 苏禾望着他的睡颜,悄悄咽了咽口水。 轻轻坐起来,手探到许戈额上,额温正常没有发烧,腿上的伤处理及时并没有感染破伤风。 等她蹑手蹑脚离开,许戈这才睁开眼睛,嘴角扬起抹久违的笑意。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简庭宇的情况应该不会太坏。县令家门高槛深,她也不着急去攀,先把小狼狗伺候好再说,家里没有新鲜的肉跟青菜,简单做了鸡蛋饼,再熬锅白粥。 伺候许戈吃完,苏禾挎着包出门,偏不巧巷口遇上赵慈溪。 清算的时候居然把她漏了,这才是害她差点失身的罪魁祸首。 赵慈溪跟没事人似的,一如以往的笑面迎人,“苏妹子这么早出去,是给许大哥买肉吗?”有表哥跟涂员外搭台唱戏,她不人财两失才怪。只是这蠢货脸皮厚,怕是许戈还不知道她已经是破鞋。 这么算来,许戈还得感激自己,替他报了这两年的羞辱之仇。 “是啊,我家相公嘴叼,说早上的肉新鲜。”苏禾一副腰酸肩软的慵懒样,不时捶着自个的腰,不满地抱怨着,“他也是个混不吝的,浑身使不完的蛮劲,我这才没睡两个时辰,大早上又被他闹醒。” 话里话外,赵慈溪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这个蠢货真不要脸,连这种事都拿来炫耀。她不过是被人玩腻了,为掩饰才找许戈来接盘而已。 呵呵,要是那晚的事让许戈知道,她还能得瑟多久? 赵慈溪将情绪掩饰的挺好,“对了,你那两件东西拿回来了吗?” 苏禾皮笑肉不笑,“有你表哥帮忙,当然是拿回来了。” “那太好了。”赵慈溪假惺惺道:“不知用了多少两赎回来的?”表哥也不知怎么回事,不但没将分成给她,连人也不见了。 苏禾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说过了么,只付三十两,多了官府见。” 赵慈溪愕然。表哥脑门被门夹了吗?怎么可能三十两就把货给她。 看她样子不像撒谎,难不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这事,还得马上找表哥问清楚。 苏禾跟她擦肩而过,走了几步扭头笑道:“赵大姐,替我问候你表哥!” 她的神情冷漠,身上透着迫人的气势,不禁让赵慈溪结舌,“好……好……” 好像哪不对劲,这蠢货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苏禾不着急去菜市场,而是拐去茂昌街。 简庭宇的病要治一年半载,而她也要挂靠回春堂,她不想给许戈招麻烦,必然要另外找处院子当落脚点,便于掩人耳目。 对这带不熟,苏禾打算让徐达帮忙物色,而且刚好看他们厨艺练的如何。 再来徐记,铺子已经关门。徐达经费有限,只能靠自己买材料装修,大麻子跟老周则日夜练手艺,凉拌、酱骨架,特色肥肠,原味汤粉。 再见苏禾,大麻子跟见到自个亲娘似的,以前的嚣张恶劣态度早抛到九霄云外。 “少夫人,快来尝尝我刚做的凉菜。” 做了两年包子,别说被客人骂难吃,连自家兄弟都嫌弃,见到他都绕道走。大麻子委屈,他是真不会做包子,又不是故意的。 如今他学艺有成,兄弟们天天跑来蹭饭,抹完嘴还不忘夸他两句。这种久违的兄弟情谊,自从做包子后就再也没感受到过。 两年来,因为侯爷叛变的事,漠北军蒙受污名,侯府只剩根独苗苟活,兄弟们日夜想着复仇,可现实却是残酷的。漠北军不断被蚕食分化,功勋将帅被易主调离,往日歃血为誓的兄弟四下零落。 再过一年半载,待狗皇帝完全掌握漠北军,便是小侯爷命葬之时,而漠北也将血流成河。 心中压抑,兄弟们每次见面都郁郁寡欢长吁短叹。可现在不同了,美食当前,他们吃在嘴里,心中有片刻的放松。 兄弟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而这个变化,是苏禾带来的。大麻子是爽快之人,心中有顿悟,自然也就改口。 大麻子五大三粗,性格易暴易躁,做事毛糙草率,两年时间连个包子整不明白,苏禾还真对他没抱多少希望。 他手脚麻利地给拌了份凉菜,苏禾尝过后顿时眼睛一亮,“花椒?” 徐达得意道:“少夫人,这花椒得来不易,说挖地三尺都不为过。”最后,还是在一家在沙县做毛皮生意的蜀国人中找到的,他们用来做自家调味的,费了不少口舌才转让过来。 花椒不多,仅有一斤左右。他已经联络好商队到蜀国去买,不过来回最快都要两个月。 有了花椒,加上大麻子厨艺让人刮目相看,凉菜的色香味都上了等级,总算达到开店的水准。 尝过酱骨架跟原味粉面,苏禾起身拍拍大麻子跟老周肩膀,“加油,这铺子赚不赚钱就靠你们了。” 士气受到鼓舞,徐达顺势道:“有少夫人撑着,你们撸起袖子大胆干。” 苏禾不便久留,徐达就铺子的情况赶紧请教她。苏禾没干过餐饮,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将自己所知的事知无不言。比如新店促销拉客,外卖跟到店服务,以及服务员的培训等,尤其是服务这块,这帮大老爷们个个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满身煞气不得把客人都吓跑了。 “少夫人放心,我会上心的。”她的话犹如天方夜谭,让徐达震愕之时亦醍醐灌顶,原来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看来,这两年的生意他真是白干了,还得从头学起。 “徐大哥,你帮我找处院子,要清静不引人注目的。” 徐达愕然,“你要搬出去?”他就说嘛,那晚小侯爷就该生米煮成熟饭。 “你们生意做起来,以后跟许戈的联络会很频繁,而且我要到回春堂做学徒,往来多了容易惹人注意。” 果然女人心细,她的打算比自己还精细,徐达忙应承下来,“少夫人放心,我马上给你找房子。” “那就拜托你了,要快。”回春堂再找不到她,就该生疑了。 应承完苏禾的事,徐达支吾着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 “说。”职业习惯,苏禾干脆利落。 第四十一章 怎么可以吃白食 “少夫人,大麻子手艺练的差不多了,你看可以出师不?” “当然可以。” 徐达总算松口气,然后又讪讪道:“我们僧多粥少,这段时间关铺跟练手艺花出去不少,铺子还得装修几天才能好,我想能不能先出去摆摊卖?” 苏禾诧异道:“这么急?” “铺子关一天赔一天,兄弟们急得睡不着。” 苏禾取过笔,在纸上画了个移动售卖推车,再配上装凉菜的托盘,“你让牛家三兄弟把这些东西打出来。尤其是个车子,虽然有点耗材料,但它可以自由移动推着走,不用你们来回肩挑手提的。等你卖开了,这车子应该有人会争着要,也能给打铁铺招点生意。”市场附近卖粉面包子的,全是肩膀手提费时间,既占地方又不卫生。 徐达看到纸图时眼睛都亮了,“少夫人,你可真是厉害。” “所以,你们得对我好点。”苏禾脸皮厚,丝毫不带谦虚的,“谁对我好,我就给谁好东西。” 徐达恨不得跪下来抱她大腿喊亲娘哟。 言归正传,苏禾叮嘱道:“车子打出来后,你们做好凉菜推出去。” 徐达美滋滋,“得嘞,肯定很好卖。” “不,我们不卖。”苏禾笑道:“我们免费送。” 送?徐达差点跳出来,怎么可以吃白食。谁敢吃他白食,他打死谁! “开店要想客似云来,就得在宣传上下功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有好东西卖。”苏禾知道他们没钱,叮嘱道:“你们不用做太多,限量给来往的客人试吃,借机宣传你们的店四天后开业,开业前三天一律五折。” 五折?徐达要晕倒,“五折不亏本了。” 没想他们效率这么快,苏禾还真没好好盘算过价钱,“你们的成本多少?” 徐达早就算好,“素菜五文一斤保本,荤菜贵的我们买不起,打算只卖猪耳朵跟卤肥肠酱骨头,要十文才不蚀。” “那你挂牌子出去,素菜二十文一斤,荤菜三十文一斤,开业前三天一律五折。” “这么贵?”徐达脱口而出,“有人买吗?” 苏禾问道:“素菜十文一斤你觉得贵吗?” 徐达嘀咕一下,“不算便宜。” “素菜二十文一斤你觉得贵吗?”苏禾换一种问法。 “贵!”贵死人不偿命,都赶上猪肉价了。 “我从二十文降到十文,贵吗?” “不贵。”没有丝毫犹豫。 苏禾笑望着他,不说话。 徐达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无论哪个年代,喜欢占便宜是人的本性。十文钱觉得贵,可从二十文掉到十文,立马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不买就是亏了。 这便是商业促销的魅力所在。 徐达听完嘴巴都合不上,看苏禾眼睛简直神了。都是十文钱,方法不同,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开业三天以后,我们可以打七斤,或是买二送一。”徐达领悟快,顿时现学现卖。 “还可以抽奖或免费送,比如第八名,十八名,二十八名,轮到的客人免费送一斤。” 徐达差点没跪下。他只是个拿刀上战场的兵,虽然这两年也在苦学做生意的窍门,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玩。 时间不早,苏禾打算回去。 徐达着魔怔似的,拦住不让走,“少夫人,我还有问题。” 他屁事真多,她要回去照顾小狼狗啦。 “说。”苏禾无奈道。 “咱们不是没钱嘛,我几天老在市场转,发现杀猪佬的猪血几乎没人要,我们只要花一点点钱就能买下来,你看能不能……嘿嘿……” 这倒提醒苏禾了,“贪多嚼不烂,猪血你可以先谈下来,咱们以后做麻辣汤。” “麻辣烫?”徐达眼睛冒绿光,“嘿嘿……嘿嘿,少夫人说的肯定是好东西。” 跟个二百五似的,苏禾剜了他一眼,“你要是有空,赶紧跟卖猪肉的签契约。” 契约?徐达傻眼。 “咱们的凉菜要是出名了,肯定有人会仿着做的,到时那些便宜到等于白送的猪下水猪骨头,都会被人争先恐后的抢,价钱自然会水涨船高。你得提前多谈几家,把价格定好契约签了,但是不能签死,对我们怎么有利怎么签,必须要优先卖给我们,要是违约得赔钱给我们。至于赔偿的金额嘛,得让他们痛到不敢违约。” 天啊天啊,亏得她提醒,要不然有麻烦了。 苏禾摇头,提脚要走。 徐达求知欲爆棚,“少夫人,我还有问题。” 苏禾:“……”好烦,她急着回家撸狗。 “现在天气这么热,我们推凉菜出去卖,没过多久就馊了,这可怎么办呀?” 苏禾耐性渐失,“那你就让牛家三兄弟在推车平板里面加个内槽,把硝石跟水灌进去,这不冰冰凉凉了。”恒冷温,一劳永逸。 这帮青铜,真的带不动啊,累觉不爱。 总算成功脱身,刚好是赶集的日子,定制的拐杖跟轮椅到了取货时间。 刘木匠一早上都在盼,想着能见到天仙姑娘,脖子伸得老长,根本没什么心思卖货。 念苏禾,苏禾到。 刘木匠窃喜不已,“姑娘你可算来了,我还发愁到哪找你呢。” 木匠手艺不错,苏禾对外形很满意,拿起拐杖开始验收。 拐杖坚硬结实,长短可自如收缩,铁制卡位紧。刘木匠很贴心,还在拐杖头上挖了内槽嵌上软锦的布料,减少对腋窝的磨擦。 苏禾对轮椅也满意到不行,没想到他居然真能解决齿轮问题,可以手动或半自动。 赠送的躺椅,比杂货铺寄卖的质量还好,丝毫没有偷工减料。 “麻烦刘大哥卖完货帮我送一趟,我一个人拎不动。” 苏禾将地址给到他,刘木匠咧嘴憨笑,满口答应道:“好嘞,等我卖完就给你送过去。” 时候不早,她赶紧跑到市场,疯狂买买买。许戈病虚体弱,加上受伤失血,得好好进补。 大小包拎回来,苏禾累得满身大汗,碰巧刘木匠挑着货也刚到。 苏禾气喘吁吁,“刘大哥,真是麻烦你了。” 得知她的住处,刘木匠面露笑意,趁着卸货问道:“不知姑娘定做的货是给谁用的?”多半是给家中长辈做的,真是孝顺的好姑娘。 “给我相公做的。” 躺椅厚实笨重,苏禾搬得很吃力,却俨然没让他帮忙。这是许戈的家,没特殊情况她不想让外人进入,以防被他人窥视。 相公?黝黑的脸上满是失落,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然已作他人妇。天仙下凡般的姑娘,只有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她,殊不知竟然是个残废,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 心中幻想落空,刘木匠魂都没了。 “怎么才回来?”许戈听到声音,拖着抱恙的身体走出房间。 第四十二章 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刘木匠循着声音望去,待看到许戈容貌时,心猛地往下一沉。天仙果然配俊才,刘木匠自惭形秽,纵然她相公是残废,可自己跟他一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他顿时没了心思,把货卸在门口,连脚夫钱都没要,借故匆匆离开,苏禾喊都喊不住。 苏禾赶紧把东西搬进院,躺椅放在树荫下给他乘凉。 “来来来,这是送你的礼物。”苏禾将他拉过来,往轮椅上坐好,她取过拐杖开始炫耀技能,“你看,按这里往上拉长,往下按变短,变长变短随你喜欢。你想坐轮椅走路,可以把拐杖收缩折叠,挂放在轮椅左侧就行。” 苏禾给他演示两遍,许戈诧异不停,拐杖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他赶紧把之前的烂杖扔了,拿在手里很是稀罕。 苏禾心花怒放,就喜欢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见他撅屁股要起身试,苏禾把他摁回轮椅上,“这个你会更喜欢。你要是想锻炼手劲,可以推着轮子走,你要是懒得动,可以摇这个手柄……” 轮椅右边有个手柄,里面是用齿轮控制的,苏禾摇了几圈松手,轮椅缓缓往前走。 许戈:“……” 带机括的轮椅,这让他想都没想过,莫非跟墨家机关术有关?可是,苏禾又怎么会知道呢,这些都是不外传的。 许戈很宝贝这玩意,久违的他尝到了行走的感觉。 他在院子里不停摇着手柄,时而直走时而拐弯,转换自如。 “小许你想飞吗?”苏禾见他笑,心中更是得意,直接连人带椅拖到灶房口,然后将手档打到满格,再将底下的木格调到最大档,得意忘形道:“来,姐姐带你飞。” 许戈没来得及说话,苏禾的手猛地一松。轮椅犹如离弦的箭,猛地冲飞出去。 “砰……哐……咚……” 苏禾傻眼,她没想到刘木匠做的齿轮机括,远比她设计的要猛。 许戈直直飞出去,连人带轮椅撞到院墙边的杂物堆,树板木块零落满地。 人也不知死了没有,头朝下脚朝上身体扭曲,呈倒挂金钟状。 她不是故意的。闯祸的苏禾要躲。 “姓苏的。”歪脖子的许戈,咬牙切齿道:“我跟你没完!” 苏禾赶紧跑上来,将压在他身上木板跟箩筐拿开,七脚八脚将人拉起来。 人是受伤了,还好轮椅没撞坏,苏禾这才松口气,扶着他重新坐下。 许戈头发零乱,那双愤火的眼眸恨不得将她宰了,“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我又不是故意的。”苏禾还委屈呢,害怕被他打死,赶紧离得远远的。 额头起了肿包,许戈痛得龇牙,可恨打又打不着她,平白气个半死。 “你别生气嘛,翻车不要紧,多翻几次就习惯了。”苏禾信心满满,她自己坐在轮椅上,替他调试琢磨起来。 脑子灵活,苏禾很快掌握要领,“来,姐带你飞。” 许戈摔疼了,摇头不要。 “来嘛。”嘴巴上撒着娇,却强行将他摁在轮椅上,她调节好摇柄推着轮椅助跑,蹬了几下脚跳上轮椅的后踏板。 他在轮椅上坐着,她在轮椅后站着,两人缓缓往前滑行,“飞喽飞喽。” 两个成年人,玩得跟二傻子似的,在院子里不停游走转圈。 许戈握住她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撸完狗,苏禾身心愉悦,笑着进灶房做饭。 人参炖鸡,清蒸肉丸,芹菜香菇猪肉饺子。 好吃不过饺子,许戈情有独钟,“这个饺子不错,可以让大麻子学学,跟原味汤粉放一块卖。” 算是看清他了,这是讹她呢,自己脑子里那点东西,迟早被他掏空不可。 危险期已过十二小时,苏禾吃完饭乔装打扮后往县令家走去,得跟进简庭宇的术后情况。 第四十三章 信不信我收拾你 苏禾到的时候,钟大夫已经等候有段时间。 且别说昨天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刀术,钟大夫光想到她那套独一无二的针法,激动的彻夜未眠。 到底是别家的针法,他哪好意思开口要,只想着暗中观察学得三四成就满足了。 一夜休养,简庭宇精神好了许多。 苏禾把脉过后,伸出一根手指头,“这是什么?” 简庭宇说不出话,更不知她所说何意。 “一还是二?”苏禾问道。 简庭宇点了一下头。 苏禾伸了三根手指头,“是四还是五?” 简庭宇点了三下头。 很好,病人意识清醒,没有认知障碍。 旁边的徐夫人紧张道:“我弟弟情况如何?” “手术很成功,他的情况比我预期的要好。” 徐夫人这才松口气,激动之余握住苏禾的手不放,“苏神医,我弟弟以后就拜托你了。” 床上简庭宇瞪大眼珠子。男女授受不亲,姐姐何故抓住外男的手不放? 针灸时间到,苏禾将闲杂人等请出房间。 她取出银针,“简公子,我现在要给你施针。你不要有负担,身体要放松,期间有不适你尽可告之。” 简庭宇每日都要针灸,苏禾算了往返加施针时间就要一个半时辰。人已经救活,康复是个漫长的过程,她没空也没闲情天天往县令家跑,再说徐家也不想跟她有过多接触。 钟大夫的针法一流,加上他求知若渴的狂热眼神,只差没把偷师写在额头上,苏禾顺水推舟道:“师父,我往来多有不便,以后简公子的治疗就麻烦您了。” 喜从天降,钟大夫差点没被砸晕,怪不得今儿早屋前树上的喜鹊叫不停,“医者父母心,不麻烦不麻烦。” 两人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苏禾将针法要诀,穴位、力道及深度悉数告之。 钟大夫是这行的泰山北斗,只需一遍便记住要领,当着苏禾的面对简庭宇施针。 针法无疏漏,苏禾这才放心,她走出内室跟徐夫人道:“夫人,以后令弟就交由钟大夫照顾,我隔个几日也会上门复诊,若有不妥之处你也可随时联系我。” “苏禾,谢谢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至傍晚,胡家酒楼的伙计送药膳汤过来,徐夫人热情相邀,“你也尝尝,这是胡家近来卖的很好的药膳汤,不但味道一绝,对身体也很好。” 南方出靓汤,自然没得挑剔。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苏禾撸起袖子赶紧做饭喂狗。 吃饭时,苏禾突然想起一件事,“凉菜铺过几天就开了,你给取个名字呗。” 许戈埋头吃饭,“你取吧。” “你是大老板,你才有命名权。”想到自己才占一成,苏禾心里不痛快。 “我的就是你的,你取。” 苏禾:“……”我去,他什么时候这么会了?明明是死穷鬼,竟然装出了霸总的架势,服了。 叫苏记许记什么的不但俗气还容易让人浮想,苏禾对取名不在行,她想了半天才道:“要不叫富贵吧?”俗是俗了点,但寄予了众人脱穷致富的希望。 富贵凉菜,许戈压根没意见,能挣钱就行管它叫什么名字呢。 “你什么都说没意见的啦。”苏禾突然冲着许戈笑,“要不你以后就改名叫富贵吧。富贵,富贵!” 许戈眼皮直抽,“我怎么觉得你在叫狗呢?” 苏禾哈哈笑,“许富贵,今天轮到你洗碗了。” 许戈这才反过来,气得拿筷子打她,“你再敢叫,信不信我收拾你。” 咦,打不着。 苏禾美滋滋躺床上,许戈在灶房洗碗,徐达悄不溜摸进来,“小侯爷,我……” 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徐达赶紧转身要溜,许戈叫住他,“站住!” 徐达不敢不从,乖乖站住。 许戈黑着脸将筷子甩给他,命令道:“把碗洗了,灶台擦干净。” 徐达:“……”小侯爷身份这么尊贵,怎么可以伺候女人呢。这要是换以前,分分钟卸了苏禾不可,现在……唉,还是算了,谁让她会赚钱呢。 收拾好灶房,徐达抹着手进来,“少夫人,房子已经找好了。” 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苏禾很是高兴,军人的速度果然飞一般。 重新找房子怕不安全,徐达将老八的屋子挤出来,赶他去跟别的兄弟挤地铺。 老八是弃笔从戎的,满腔热血想精忠报国,不料手筋被砍伤,拿武器不得力只能转到后勤。叛变事件后,他自觉人生无望转而退役回家耕田,奈何家乡旱灾全家死得只剩年迈的阿婆跟幼小的妹妹阿香,他带着寡弱来沙县讨生活。 苏禾只是挂靠而已,刚好跟祖孙俩凑一块。医馆若有事寻上门,一律由妹妹阿香传达即可。 房子离回春堂不到半炷香的路程,苏禾打算明天收拾东西过去。 凉菜铺重新取名,徐达激动不已,“小侯爷,牛大三兄弟今晚不睡,推车跟托盘明早能打好,咱们一早就去市场推销,还求你赐字。” 说是赐字,不过就是没钱写帆条,想省点钱而已。 他笑得舔巴,恭敬地两块帆条奉上。 许戈提笔,在横帆上龙飞凤舞,“富贵凉菜”落成。 直帆是贴在推车前面的:开业酬宾,素菜二十文,荤菜四十文,前三天一律五折,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许戈的字很漂亮,但细看又与画折扇的完全不同,字迹完全判若两人。 苏禾很佩服他的心细,怪不得原主被骗两年而不自知。 要到回春堂当学徒,苏禾早睡早起,起来给许戈把早饭跟午饭做好。 她收了几套男装,以及用来伪装的胡须,痦子等,趁着早上人少出门。 照着地址,苏禾很快找到院子,只有两间房,挺破旧的但胜在幽静。 阿香只有七岁,常年不跟外界接触,眼神怯生生的。苏禾掏出从路上买的包子递过去,温声细语道:“小妹妹,还没吃饭吧?” 家里遭巨变,阿婆哭瞎眼,平时由阿香接些粗洗活,她帮着打下手。 阿婆听到动静,拄着棍子摸出房间,脚被门槛绊了下。 苏禾手快扶了把,“阿婆小心。” “谢谢姑娘。”阿婆眼睛浑浊根本看不清。 交谈中,苏禾才得知阿婆的眼睛并非完全看不清,她的视力很差,看东西眩晕带重影,这才差点被绊倒。 老八省吃俭用存钱带她看大夫,两年下来大夫没少看,药也吃了不少,眼睛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差。 见时间还早,苏禾蹲下来给阿婆做了个检查。 第四十四章 哪不行了? 阿婆的眼睛并非哭瞎,而是得了白内障。这种病吃药根本不管用,只有通过手术才能解决。 不是苏禾自己吹,她在医院绰号“开刀狂魔”,光是每年给眼科割的白内障手术不下几十台。 阿婆的眼睛挺严重,再拖下去就没手术必要了。 阿香捉住她的袖子,急切道:“姐姐,你真能治好我阿婆的病?” “会有风险,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试试。” 阿婆支吾道:“这得花多少钱呢?” “一家人,不用钱。”她没见过老八,但就凭他弃笔从戎的热血跟勇气,苏禾不能见死不救,何况他如今还给许戈卖命。 把脉之后排除其他疾病,苏禾叮嘱道:“若是你孙子同意,明天一早我过来手术,争取要你重见光明。” 祖孙两人无以回报,二话不说跪下磕头,“谢谢少夫人。” “快快请起。”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哪值得他人下跪。 徐达那帮人过得相当不易,苏禾不好空手来,顺手在路上拎了几斤米面当手信。 她早有心里准备,可还是被老八家的穷困潦倒吓住。灶房角落坍塌已久没钱修补,米缸里更是连米粒都没有,只有两把野菜,几斤粗糠。 穷得揭不开锅,一天只吃一餐。肚子都填不饱,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这还只是她看到的,没看到的不知还有多少。徐达他们的生存环境,远比她想象的恶劣,得尽快把铺子开起来,先不说赚不赚钱,起码得把肚子填饱。 回春堂不愧是百年老店,大早上就很多人在门外排队候诊。 在没见识独特针法之前,钟大夫还真信了苏禾的鬼话,以为她只是精通刀术,对国医一知半解,哪知是真人不露相。 看苏禾的眼神早已不同,又哪还敢让她学徒,直接当众宣布苏禾为他的关门弟子。众人哗然,瞧钟大夫鞍前马后的,甚至还亲自拉凳子请她入座。 这哪是徒弟的待遇,分明是当祖师爷拜。 苏禾很尴尬,“师父,你这样让我以后在这怎么做人?。” 钟大夫却丝毫不介意,“咱回春堂是靠本事吃饭的,不是看人脸色的。” 打发走其他大夫走,钟大夫手指蘸水在桌上写道:五五。 回春堂口碑好,收费也是出名的贵。苏禾喜出望外,“谢谢师父。”她还真暗中打听过,回春堂的大夫是按提成的,抽额业额的百分之十,这收入已经让其他医馆的大夫羡慕嫉妒恨。 钟大夫愿意给她五成,可真是把她当神供了,这比自己开医馆还划算。 “这都是你应得的。”她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徐夫人出手阔绰,简庭宇的病若真治个一年半载,够回春堂吃三年的。 钟大夫是真心感激苏禾的授针之恩,他一上午都把苏禾带在身边,边看诊边教传授经验,甚至还跟她讨论起来。 虽然前世只是兼修中医,但苏禾的底子真不差,学校几年下来学的全是中医几千年来的精髓,她只是缺乏经年累月的经验而已。 如此下来,两人亦师亦友,相得益彰。 忙碌一上午,钟大夫收拾好打算去县令家出外诊,“苏幕,你的本事不比别的大夫差,以后要是有私事不必天天来坐堂,你想来就来,若有急事我会派人去找你。”依她爱自由随心所欲的性子,想长久留她在回春堂,规矩自然不能死板,要因材施教。 苏幕,是苏禾以男儿身对外的名字。 要不然苏禾就这么喜欢钟大夫呢,就是爱他的开明不拘束。有钱,有闲,这种工作谁不喜欢。 钟大夫前脚一步,苏禾也跟着离开。 许戈掐算着她也快回来了,特意等她回来吃午饭。 简单热好饭菜,两人端到屋里开吃。 许戈诧异,“你能治好老八奶奶的眼睛?” “问题不大,他要是信得过我就试试。” 许戈沉默了。 “有问题?”苏禾不解,她还是看在小狼狗面子上才不收费的,难不成他还拿乔了? 果然,许戈搁下筷子,“别看老八上过战场,但他是文人出身,思想迂腐固执。他对你以前的事很介意,怕是一时间难以改观。” 哟,他这么痛快让出房子,她还以为他跟徐达那帮人一样对她改观了。敢情,徐达把房子要过来,还私下使了手段呀。 见苏禾面色不快,许戈给她夹了块肉,“明早照常手术,老八我来收拾。” 收拾?这才够男人,在下属面前给她面儿。 晚上睡得迷糊,隔壁隐约传来低议声。 黑暗中,床上伫着道瘦削的影子,语带不满道:“小侯爷,我不同意苏禾给我阿婆手术。” “为何?”许戈问道。 “她……她医术不行。” 许戈反问道:“她给胡夫人开腹取石,给何家媳妇剖腹救子,给县令割痔疮,哪不行了?” “小侯爷,恕属下失礼,她是你的妻子怎么可以看别的男人的……的……”屁股! “闭嘴!”这是许戈心底永远的刺,他敢来拔弄就是找死,“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亏你饱读圣贤书却满脑子的污浊,难不成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侯爷发怒,老八扑通跪下,“小侯爷息怒。” 许戈眼神阴戾,“你知道她有多贵吗?” 老八傻眼,不知这是几个意思。 “她给胡夫人开腹五百两,给县家的狗接生二百两,你觉得她给你阿婆开刀值多少钱?” “我……我……”老八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一计,“小侯爷我没钱,手术还是不做了。” “念你忠心跟随我多年的分上,她现在分文不取。”许戈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糨糊。 老八抵死不从,“我……我害怕。”眼睛上开刀,可不比在肚子上开刀。 许戈恨铁不成钢,“你害怕什么?你阿婆的眼睛已经瞎了,就算开刀失败还是眼瞎又不会死,你有何损失?可若是治好,你阿婆就能重见光明,这也是你多年的夙愿。” 越想越生气,许戈唾弃他,“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别人跪着都求不到,你却不知珍惜。” 第四十五章 货比货得扔 不说他怎么说,老八就是不松口。 “行,我也不逼你。”许戈眼睛眯起来,“你回去收拾东西走人,从我这里支来治眼的欠债,算是我给你的安家费,自此一笔勾销,不再相欠。” “小侯爷息怒,我是真心实意跟你的,绝没有二心。” 哼!许戈不理。 老八咬牙,“我信小侯爷,明早手术。” 早这么痛快多好,婆婆妈妈的。 苏禾鸡叫起床,许戈还在睡梦中,迷糊道:“你去吧,我已安排妥。” 赶到老八家,天才刚亮不久,老八一家已经在恭候。 老八原名朱新八,出生在漠北边境,九岁就已考取童生,被老家方圆十里的人誉为神童,十二岁那年打算考秀才,却被前来镇上征兵的洗脑,直接弃笔从戎,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常年吃糠咽菜,老八瘦成皮包骨,两只眼窝深陷,但也隐约看得出跟她家小狼狗年纪差不多。 听说,小狼狗也是十二岁上的战场。年纪相仿,他就跟在许戈身边从事文书的活。许戈得空之余,还会教他耍枪弄剑,教杀敌之术。 长年相处,许戈累累战功加身。在老八眼中,许戈是高高在上的神,绝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偏偏,苏禾踩到他的底线,长年拿许戈当猪狗对待。 别看老八面带感激,神情温和有加。若不是怕坏许戈大事,他怕早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徐达那帮莽夫,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他才不会掉入她的陷阱。 苏禾浑然不知老八的心思,初见还觉得他满身书卷气,是个文弱的斯文人。她看过他床头的书,字迹很漂亮。都说见字如人,他也没有许戈说得难相处。 事不宜迟,苏禾拿出手术器具忙起来,“你们在外头等着,有需要帮忙我会叫你们。” 老八怀疑道:“少夫人,我阿婆的病真能治好?”听闻她在回春堂当学徒弟,回春堂那帮吸人血的蚂蟥,害他欠下一身巨债不说,阿婆的眼睛还越治越瞎。 “不用太担心,阿婆的情况算不上太坏。”苏禾神色淡然,语气冷静,“你们该忙什么就忙起来,像往常一样就行。” 老八脑子时不时回想小侯爷的叮嘱,这才生生忍住将她赶走的冲动。 白内障手术难度不大,加上苏禾熟能生巧,条件是简便了些,但三刻钟左右就处理完成。 这点时间,连老八兄妹生火熬粥都不够。 老八冲进房间,只见阿婆双眼蒙着白纱,但呼吸还算平稳,这才放心下来。 交代完术后注意事项,苏禾叮嘱道:“阿婆年纪大了,眼睛功能退化,要多注意休息。如果没有大问题,七天左右能重见光明。” 人心难测,苏禾刚到回春堂一天,不但迟到还早退,不学无术的痞样,钟大夫却视若珍宝亲自传授经验,引来不少人非议。 苏禾早就习惯办公室的腥风血雨,对此充耳不闻。废他妈什么话,她是拿提成的,多做多得少做少得,她不乐意赚那仨瓜俩枣的,他们叽歪个什么劲? 钟大夫跟苏禾前后脚进来的,那些不堪的话自然也进了耳朵。他可不是吃素的,自家开的医馆哪能没几个眼线呢,很快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人比人气死,货比货得扔。那些嘴碎最厉害的,正是平时偷奸耍滑,医术不精的人。 回春堂,也该清理下垃圾了。 等到苏禾离开时,回春堂少了几个人,不过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还真是不知情。 苏禾抓了几味药,匆匆返回老八的家。老八已经出去干活,院子里堆了两大堆换洗的衣服,比阿香人头还高,怕是到晚上都洗不完。 衣服很脏,手工廉价,阿香从早干到晚仍不够填饱肚子。 穷过,苏禾知道穷人的敏感,她不好搞大置办,不过拎了点油盐回来。她没吱声,直接放在灶房的柜子里。 苏禾煎好内服药给阿婆服下,临走时交代道:“阿香,灶房还有几剂洗眼的,从明天起一天一剂,用帕子过滤干净,给阿婆一天三次洗眼。” 到市场买菜,逛了圈没看到徐达的凉菜推车。开店在即,这帮家伙不急着打广告做宣传,都干嘛呢? 从后门进的,一帮人还在抓紧时间赶工装修,徐达看到苏禾进来,忙热情迎过来。 “不是说好开店前免费试吃的吗?” 提起这个,徐达笑得合不拢嘴,“夫人,咱们的凉菜试吃很好,不到半个时辰就抢光了。” “这么厉害?”苏禾怀疑道:“你且说说,怎么那么快呢?” 徐达心里得劲,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当年打胜仗都没那么高兴。兄弟们苦熬两年,终于看到希望了。 他是高兴了,苏禾却一言不发。 徐达顿觉不妙,“少夫人,是我做得哪不对吗?” “早上是市场人流最多的地方,几乎每家每户都要买菜,包括酒楼商铺摊贩等。从天亮起算,起码能热闹两个时辰左右才会消停。你半个时辰就送完,到底有多少人尝了?这尝过的人,又有多少会真正掏钱买?” 这话,倒把徐达问住了。来的人太多,大伙心里头高兴,试吃一抢而空。对于试吃的人,还真没怎么注意,反正大家都穷,穿的都差不多。 免费的东西,谁不想要。苏禾早上逛过菜市场,按徐达搞活动试吃的时间来算,那个时间段的人流并不算很多,而且几乎是穷苦人家。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又有多少人会买凉菜加餐? 不到半个时辰抢完,那多半是试吃的人反复排队占便宜。 一伙人傻眼了,面面相觑。这么说,他们忙活一早上,白忙活了。 白忙肯定不会,但潜在客户估计不多。 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在后世是要被人喷死的。做销售,需要一流的眼力劲,在人群中快速判断潜在的客户,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勾起他们的消费欲望。 当然,苏禾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第四十七章 来找茬的 “小侯爷……嘿嘿……嘿嘿……”徐达讪讪笑着,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小侯爷办事快,我寻思着画肯定是好了,这才连夜赶过来,明早还得出摊试吃呢。” 许戈正满肚子的气没处撒呢,直接将手中的拐杖甩过去,“要画可以,把碗洗了。” “这……”怎么又他洗碗呢? 徐达郁闷,但又不好违抗小侯爷命令,好在桌上还摆着不少没吃完的。他自己尝了几口,顿时眼睛一亮,动手麻利地将剩下的全部打包,带回去给兄弟们尝尝。等啥时候大麻子也有这手艺,他们就可以开饭馆赚大钱了。 一觉睡到天亮,苏禾起身烧水洗头洗澡。时间不够,她懒得做饭,寻思着昨天还剩了不少,应该够小狼狗吃的。 时间还早,老八家的巷子里静悄悄的,谁知刚拐弯墙角猫着个人,差点没把苏禾吓一跳。 伤口痛感不强,阿婆行动如常,一早坐在院子里乘凉。 检完没问题,苏禾换上衣服乔装出门,谁知刚到巷子口眼前突然一黑,一只麻袋套下来,好一顿拳打脚踢。 苏禾痛得厉害,自卫的她慌乱之下掏出刀子捅过去,只听到痛叫一声,脚步远去。 掀开麻袋,苏禾狼狈地爬起来。痛痛痛,哪里都痛! 一瘸一拐到回春堂,苏禾拿起镜子一照。娘哟,左眼睛乌青,右嘴欠角高高肿起。 出师不利,她这是得罪谁了? 钟大夫震惊,二话不说要报官。她可有恩于徐县令,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她,真是活腻了。 苏禾忙制止道:“师父算了,估计是半路打劫的毛贼,反正我也没出大事,就不必麻烦县令大人了。”徐县令的恩,用一次少一次,自然要用在刀刃上。要是连这点破事都麻烦他,让他怎么看自己? 钟大夫经验老到,“我看不像抢劫,你肯定是得罪谁了。一次未果,肯定还有第二次,得报官才行。” 苏禾痛得龇牙,“我刚来沙县没几天,能得罪谁呀?” 她是在老八的巷子里出事的,换句话说就排除了赵大海或涂员外的报复。难不成那人报复的是她的男装苏幕,而非苏禾? 苏禾不禁想到之前猫在巷子的鬼祟男人。她总觉得哪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如果真是他,那倒也说得通。她进屋前是没乔装的,出来之前就换了个人,所以挨打了。 谁会跟苏幕有仇呢? 彼时,外面有病人起哄闹事,等抓药等了半个时辰还没好。 伙计连连道歉,说今天缺了两个人手,真是忙不过来。 苏禾疑惑,好像医馆是少了些人。 “那些人整天不干事就爱背后嚼人舌根,昨天全被我辞退了。” 钟大夫没明说,但苏禾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是因为自己才炒人的。 “师父,店里有没有一个身高五尺左右,身体瘦削尖下巴,嘴角还有颗小痣的人?” 听着苏禾的描述,钟大夫双手一拍,“你说的不就是前堂抓药的李大勇吗?他昨天已经被我辞退了。” 猫在巷子里的正是他,苏禾双目凝光,“你知道他住哪吗?” 钟大夫叫来掌柜,很快查到李大勇,住在离城外五里地远的李家庄。 苏禾又打探了些他家的情况,家里有个老娘抱病在身,还有个弟弟在城里卖苦力。 浑身疼得厉害,苏禾也没心情跟钟大夫坐堂,打完招呼回家。 钟大夫担心她的伤,要让伙计送她回去休息,苏禾哪里敢呀,忙拒绝了。 她高高兴兴出门去,鼻青脸肿回家来,许戈脸都黑了,“谁干的?” 在小狼狗面前,苏禾委屈的眼泪泛酸,“回春堂的伙计,眼红我待遇好,在背后嚼舌根被钟大夫开了。他不敢报复钟大夫,就拿我出气,那么粗的木棍抡下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不忘比划着,木棍比水桶还粗。 许戈赶紧煮两个鸡蛋,用手帕包着替她散瘀,“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苏禾委屈的不要不要,不时撅着嘴巴,“好痛,好痛呀……”他奶奶的,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家打,嗷……痛痛痛…… 许戈也恼火,他在她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倒是想见见那个男人,看看是谁给他的勇气。 苏禾痛得嗷嗷叫,不时瞥许戈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出不了府,但还是可以给她撑场子的。要个五大三粗,牛高马大的,非牛大不可。 苏禾不止咽不下这口气,她还得弄清楚李大勇是单纯的报复,还是背后受人指使。 他发了话,苏禾顿时觉得没那么痛了。唉,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很不同。 传讯约好在城门口见,苏禾到的时候,牛大已经在等了。他穿着件袒胸无袖粗布衫,麦色胸肌结实的似铜墙铁壁,健子肉突突跳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露脚短裤跟草鞋,那架势一拳能打死头牛。 他那么狂野粗鲁,苏禾突然不想去了,怕他搞出人命。 别看他狂野,装逼充愣的功夫倒是一流,丝毫没有因上次讹她五十脸而脸红,甚至大言不惭的扬拳头,“苏兄弟你放心,待会就让他尝尝我拳手的厉害。” 苏禾还真有点怕他,“咱们先礼后兵,你得听我指挥。” 车夫听得胆战,寻思这是拉上坏人了,要不要轰他们下去? 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牛车很快到李家村。比起何家村,李家村的土地明显优质太多,泥土还很肥沃,四周全都是郁郁青山。 苏禾被溪边的仙人草吸引住目光,这个可是好东西,可以用来做南方的降暑凉饮——仙人粄。 望眼望去,溪水沟,山脚边到处都是。 有地址,加上问路人,两人很快找到李大勇的家。家里养了条狗,见陌生人过来直龇牙,可牛大煞气重,拳手一扬它顿时不敢吱声。 “萧郎中,你可得救救他呀。”屋里传来妇人着急的声音。 狗呜呜低鸣,不时吠两下装腔作势。屋外的异常,很快引起妇人的注意,她从屋里走出来,“谁呀?” 矮的鼻青脸肿,高的满脸横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茬的。 第四十八章 他羞愧难当 “大娘,李大勇在吗?”一笑,苏禾脸疼得厉害。 “你找错了。”李大娘神色慌张,“这里没有叫李大勇的。” “找的就是你,还装!”牛大提脚把篱笆门踹开,凶神恶煞道:“告诉你,他今天摊上大事了,把我兄弟打成这样,赶紧让他滚出来受死。” 听到死字,李大娘顿时崩溃了,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我李家这是遭了什么罪呀,你们杀人倒还有礼了。” “你把话给老子说清楚,打人的还有理了?”牛大才不吃这套,直接过来要拎人。 苏禾忙制止牛大,对着李大娘道:“他无故殴打我,我今天来就是讨个公道的。要讲不清楚,那就到衙门去论个清楚。” 正说话间,屋里又走出个年过半百的郎中,直摇头道:“你们别闹了,他指定是不行了。” 郎中要走,李大娘忙拦住他,“萧先生,你可得救救我儿子呀。” “怒老夫无能为力,他肠子都烂了,哪还救得活。” 郎中摇着头,直接走人。 苏禾一怔,她倒没想到自己手那么准,竟然把李大勇的肠子捅穿。其实这也是她找李大勇的原因之一,刀子染血,看来扎得不浅。虽说她是自卫无罪,但真闹出人命,她的身份可禁不得深查的。 她快人一步进房,李大娘以为她要打人,赶紧想冲向来阻拦,却被牛大拎住后衣领。 李大勇已经晕迷不醒,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苏禾掀开他衣服一看,只见右下腹用布包着,血水已经渗透出来。 没想到,他中刀之后非但不请大夫,还一路颠簸回家。 苏禾环视房间,家徒四壁无钱医治,土郎中倒是便宜,但医术不精。 外头李大娘撒泼又哭又闹吵得厉害,牛大压根不怕她,一拳手过去把大水缸砸烂,“你这老太婆再敢信口雌黄,老子要你全家性命。” “别闹了,你儿子还有救。”算他命大,扎的只是阑尾,但天气炎热而阑尾被扎已有几个时辰,腹腔肯定已经感染,再不处理真有性命之危。 李大娘懵,上门找茬的会救人? 苏禾可不好对付,“等我救好他,再找他算账。” 李大娘早年守寡,独自拉扯孩子长大。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只要能救活儿子,什么都好说。 牛大懵了,不是说好替她撑腰的么?那他现在要不要耍横? 事不宜迟,苏禾吩咐李大娘去烧热水,她得马上准备手术。 李大娘早慌了神,见苏禾不似牛大恶言,倒是真心想救人的样子,哪敢有犹豫。 本来是讨公道的,没想到把人阑尾割了。 苏禾在屋里边做手术,连摇头。 那头,牛大可没打算放过李家,继续威胁道:“瞧见没有,你儿子把我兄弟打成这样,光医药费就花了十两,还要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这一连算下来起码要五十两,现在我兄弟不计前嫌救你儿子一命,你知道他开一刀值多少钱吗?” 李大娘已经被吓晕,“多……多少?” “一百两。”这已经往小了说。 “我没钱啊。”李大娘脸色惨白。 “怎么了?”牛大瞪眼,“你儿子的命不值一百两?” 李大娘沉默不说话。这件事确实错在儿子,但他真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说苏幕的坏话,只是旁边的伙计一直在说,还不忘拉带上儿子,儿子他就那么顺嘴回了句,嗯。 他很珍惜这份工,昨晚回来人就不对劲了,她怎么劝都不听,谁知今早就出去把人打了,自己也挨了刀子回来。 李大娘支吾道:“你也瞧见了,我家就这情况,实在拿不出钱来。” “那就拿东西来抵。”牛大眼都不眨,“否则咱们衙门见,你儿子伤人在先,是要吃官司坐牢的。” 身上挨了不少伤,苏禾做完手术出来,腰都直不起来。她扫了李大娘一眼,“幸好你儿子走运,没把我的手打折,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听到儿子没事,李大娘这才松口气,嘴上不停说谢。 职业使然,苏禾不能见死不救,但想想都替自己叫屈,她撸起袖子裤管,“你瞧瞧你儿子把我打成什么样?” 身上满是淤青,让人触目惊心。 牛大暴躁,这要是让小侯爷知道,非得灭了李家不可。 李大娘沉默许久,嗫嚅道:“你不计前嫌救我儿性命,大恩大德我李家没齿难忘,不过家里真拿不出钱赔你。要不,我家有两座山,几亩土,你看值多少钱?” 山跟地,正是苏禾缺的。记住,无论哪朝哪代,拥有不动产才是王道。 苏禾不是圣母,李家肯定要付出代价的,但李大勇没醒之前她保留意见,没有要也没说不要。 时间还早,他的手术要留观两个时辰。 闲着也闲着,苏禾刚好去瞧瞧。李大娘得守着儿子,给两人指了远处的山,“那两座连着的,就是我家的。” 山很大,土质也不错,山沟处长着大片的野生木薯,一直蔓延到山腰。 苏禾眼睛亮了,没想到沙县能找到木薯。光靠凉菜,想快速发财是很难的,而且很容易被山寨,她一直在筹谋着低成本高利润的生意。 有了这东西,就算成功一半了。 山脚的土质不错,可以继续用来种木薯。山上可以种果树,再来个生态链养土鸡。 不过,苏禾的如意算盘空了,越往上土质越差,灰黑的碎石渐露。 爬上山顶,石头偏黑且坚硬无比。 牛大直呼上当,怪不得李大娘肯把山让出来,这荒山根本没人要。 苏禾却不以为然,尤其是当她拣起石头对敲裂开时,里面黑黑的石缝带有结晶。这种石头叫煤骨石,是煤炭未完全碳化的石头。运气好的话,一般煤骨石往下挖几米,就是成型的煤矿,至于地底下有多大的矿,瞧这山势走向,估计规模不会小。 矿啊,她要做煤老板! 苏禾表面稳如老狗,内心却一阵狂喜。 回到李家,李大勇已经醒来,得知是苏禾救了自己,他羞愧难当。 “苏大夫,我也是一时酒醉才做出这种糊涂事。”这份工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连村里人都高看他一眼。 第五十章 委屈你了 看清上面的数量,苏禾以为自己眼花,她又眨了下眼,确认无疑才道:“这不少啊,比我预想中还要多。” “这哪够呀,少夫人你是不知道,我们按你的吩咐每天走几摊,专门到人多花销大的地方免费试吃,很多人都赞不绝口,就等着今天开业来呢。”大麻子憋了肚子的火,不吐不快道:“再说,有小侯爷画的海报,我们贴在显眼的地方。好多人都对小侯爷的画评头论足,说就算奔着这画技也得来尝尝。今儿个一开铺,门口来了许多文人学子,尝过之后都抢着买。” 不止如此,老周还带人在入城口做试吃,也招来不少客人。 结果,大麻子连续加做三次,最后实在没料了,只得停工收推。 不止凉菜买光,连原味汤粉也没剩。 虚惊一场,苏禾拍拍徐达的肩,“徐大掌柜,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算算我们赚了多少钱?” 糟糕,吵架吵得把正事忘了。 徐达取过算盘,只见手花翻飞,珠子打得啪啪响。 两刻钟后,徐达深吸口气,对着苏禾神情严肃道:“少夫人,刨去所有人工跟成本,我们净赚十两六钱九文。” “十两……天啊,十两……”众人哗然,激动地抱在一起,“我们终于赚钱了。一天十两,一个月三百两,我们要发大财了。” 穷人的快乐,真的很简单。十两就能让这帮昔日在战场上视死如归的铁血汉子,变成激动无比的孩子,还有不少悄悄抹泪的。 大麻子愤愤不满,“要不是你缩手缩脚,我们能赚三十两。” “吵什么?”苏禾立即瞪眼,语带怒气道:“你们蚀本也吵,赚钱也吵,这生意还做不做?”大麻子这根刺头,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大麻子不服,但忍着没说话。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个萝卜一个坑,咱们先做好份内的事,再来商量全局。徐掌柜能领着你们往前走,自有他的过人之处。都是第一次,大家摸着石头过河,以后慢慢就能拿捏准。” 身为员工,可以有不同意见,但有异议时先服从指挥,像大麻子这种油盐不进,偏爱跟领导叫板的,这团队能齐心协力才有鬼了。 大麻子谁都不服,可手艺是苏禾教的不假。他可以不给徐达面子,但少夫人必须给。 “今天的爆卖是大家都没预料到的,我预想的甚至还不如徐掌柜呢。”苏禾顿了顿,缓缓语气道:“都别着急,饭得一口口吃。今天十两,明天我们争取赚二十两好不好?” “好!”有少夫人在,气氛缓和不少。 “都别愣着了,咱们得忙起来,把缺货能备的赶紧先补足,赶新鲜的明早再准备。” 众人这才忙碌起来,只留下徐达跟苏禾。 “徐大哥,委屈你了。”苏禾语带歉意,“带这帮人,肯定很不容易吧?” “没事。”徐达语中透着咽哽,“我们都是过命的兄弟,战场上腥风血雨都过来了。大家都是着急,想多赚点钱而已。” “赚钱这事,咱们不能急功冒进,必须要稳扎稳打来。”苏禾拍拍他的肩,“高处不胜寒,以后好多地方还要你多担待着,你的眼界毕竟比他们广。” “少夫人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带好。” “不止要带他们,将来还要带更多的人。今天生意这么好,肯定都忙坏了吧?” “我们不累,浑身都是劲。”一天十两,那可是五个铺子一个月都赚不来的钱,换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谈完心,言归正传,苏禾叮嘱道:“咱们前三天是促销,许多人也就图个新鲜。再好吃的菜,天天吃也会腻,等三天过后人流往下降,再慢慢稳定下来。你们可得改变策略,想办法提升人流。” “少夫人有何妙计?” “咱们的东西得搭配着卖,比如来买凉菜的,你们连带推荐原味汤粉,来吃汤粉的,你们不忘推凉菜。另外,馒头跟凉菜是绝配,馒头我们是做不好,但可以谈别家的,我们拿过来代买,赚个手续费也行。” 馒头的事,徐达还真想过,不过都没谈拢,卖馒头的不肯降价,转手过来贵了客人不会要。 “你量少人家肯定不愿意降。”苏禾提醒道:“咱们要以量来谈价,让他们适当降价。比如一个月替他们卖了五百个馒头,让利给我们多少,卖一千个又降多少?” 徐达眼睛闪闪亮,“真是惭愧,谢夫人指点。” 举一反三的事,就要徐达自己琢磨了。 跟他聊完,苏禾又去找大麻子,“大麻哥,咱们的菜式不多,你有空的话多钻研下新菜式,铺子能卖出去多少,可都指望你的手艺了。” 少夫人这是对他寄以厚望呀,大麻子心里感动不已,连连保证一定不负她所望。 冷静下来,他确实觉得自己冲动了。晚上得找徐达喝两杯,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可不能带着心结过夜。 大石头落地,苏禾出了铺子,一蹦三尺高。 虽然只赚了十两,但这帮神兽是她一路带着过来的,这种成就感比当初赚胡家那五百两还要高兴。 这只是个开始,她有信心带着他们走得更远。 心里头一高兴,就要给小狼狗加餐,大包小包抱回来。 回来的时候是傍晚,天气热得的厉害,不少妇女们摇着蒲扇,聚在巷子口的大树底下乘凉。 “你们听说了吗?赵大脚的外甥出事了。” “就是那个老往赵大脚家跑,长得尖嘴猴腮,样子很猥琐,眼睛爱往女人身上瞟的那个?” “可不就是嘛,听说今天在城隍庙当众调戏一女子,那女子好像挺有身份的,被她家下人打个半死。” “那人就是色鬼,早就该有人教训他了,到处去祸害姑娘。” 苏禾听着妇人们的热络讨论,嘴角勾了丝冷笑。想不到小狼狗出手这么快,好戏怕是不会戛然而止。 本想给小狼狗个惊喜,谁知得知凉菜赚了十两,他居然淡定的很,俊美无俦的脸上看出不丝毫情绪。 苏禾不爽,“小许,你这是几个意思呀?” 第五十一章 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这个结果我早就预料到了。”许戈突然握住苏禾的手,“有你带着他们,以后我们肯定赚得更多。” 哟哟哟,这就动手动脚了。这要是赚大了,他会怎么表示呀? 瞧瞧,这小手捏得呀,是不是在暗示她要来点什么? 苏禾剜了他一眼,把手抽回来。现在挺好的,瞧他那身体也不行呀,还是留着点念想吧,省得自己幻想破灭。 洗完碗,许戈又给她煮鸡蛋,“你身上的淤青还没好,再滚滚。” 隔了两天没来,苏禾特意赶了个早,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八竟然还没出门。 见到苏禾,阿香喜极而泣,“姐姐,阿婆的眼睛依稀看得见光了。” 老八则更激动,直接“砰”地给苏禾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少夫人,谢谢你不计前嫌救我阿婆,以后但凡有少夫人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以前嫌她比屎还臭,现在倒跪上了。 “不必谢我。”苏禾将他扶起来,“要谢就谢你家小侯爷,他心里始终记挂着你们,才会如此上心你的事。” 想到小侯爷,老八眼眶都红了。都是自己固执,若非小侯爷威逼他做手术,阿婆就要瞎一辈子。 苏禾没觉得自己伟大,更没对他们觉得内疚,就当是给原主积德吧,让那些曾经怨恨她的人,消除嫌隙跟仇恨,也算给自己牵善缘。 苏禾检查阿婆的眼睛,“手术没问题,就是眼睛恢复需要过程,这几天不能老见光,会刺激到眼睛的。” 阿婆紧捂住苏禾的手,激动不已道:“少主人,你可真是菩萨转世呀。” 有几天没去徐府,中午在回春堂休息后,苏禾随钟大夫一块去看简庭宇的病情。 连续用药加施针,简庭宇喉咙的脓血已排,但恢复是个缓慢过程,苏禾叮嘱他吃流食需要注意,不宜温度过高。 简庭宇对跟姐姐握手的外男印象很深,虽然他医术过人,但为人委实孟浪,心中很是厌恶不喜。 他躺在床上忍着不快,张开嘴巴任由他弯腰检查。 苏禾探着身体,简庭宇目光无意间落在他探长的脖子上,肌肤光洁平滑似天鹅颈。 竟然是女儿身? 简庭宇脑海空白,苏禾轻拍了他几下,“简公子的腿没受伤,没事多起来走两步,把身体锻炼好病自然好得快。”天天躺床上,四肢都躺退化了,免疫力怎么提高? 苏禾拆开他胳膊的纱布,细心换药消毒,“伤口没感染,等拆完线要打石膏。” 简庭宇的目光一直落在苏禾脸上,久久没移开。 这孩子是不是傻?苏禾啧啧摇头,转身出门叮嘱徐夫人。 彼时丫环提着食盒进来,徐夫人热情招待两人坐下,“来来来,今天让你们尝尝好东西。” 食盒打开,里面是三盘凉菜,以及热腾腾的馒头。 苏禾哑然,徐夫人真是懂吃呀。 “家里两病人,急得我最近都没胃口。昨天碰巧路过茂昌街,新开了间稀奇的铺子,挤得人山人海的,我让人排队半个时辰都没买到。” 人就是这么奇怪,且不论东西好不好,人多排队的肯定差不了。 她在酒楼吃饭,热得浑身是汗,碰巧有食客去对面打包回来,夸得那叫天花乱坠。 徐夫人招呼两位大夫起筷,她自己也尝了两口,惊喜道:“这可真是神奇呀,酸爽香辣又透着丝丝麻,冰冰凉凉怎么做到的?” 她又夹起块卤肠,看着挺渗人的,得知是猪大肠做的,眼神那个嫌弃呀。不过,与两人共食,她又不好将筷里的东西放回去,只得硬着头皮吃。 “唔……唔……这是怎么做到的呀?” 苏禾笑而不已,看来徐夫人也是重口味的吃货。 徐夫人不差钱,买东西出手阔绰。她念苏禾跟钟大夫的好,走的时候人手一食盒,里面装的全是凉菜。 苏禾哭笑不得,只得拎着食盒回家。 加上凉菜,晚上满满摆了一桌。两人刚要起筷,徐达从后院爬进来,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苏禾还没吃呢,桌上已经扫掉大半。 许戈黑脸道:“你饿死鬼投胎?” 两碗饭下肚,徐达总算活过来,“小侯爷,少夫人,我可是从早忙到晚连口水都没喝。” 得了,看来生意不错,来向老板炫耀的。 真不是徐达故意吹大,他五更天就去猪肉佬那蹲点收猪下水。有了昨天的教训,大家胆子忒大,直接多收一倍的下水。那东西是便宜,但腥臭难处理,回到铺头大伙片刻都没休息。 一整天下来,大伙两脚不着地,老周憋尿都差点没憋晕。 不光徐达没吃饭,铺子的兄弟都没吃饭。 算完账,他第一时间就过来了,虽然不是赶集的日子,但还是纯赚二十两。 高兴乐呵之后,徐达趁热打铁道:“小侯爷,凉菜铺严重缺人手,其他铺子又亏得厉害,刚才有几个人都悄悄过来,说想转做凉菜生意。” 许戈直接否了,“让大家再坚持下,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急。” “这可不能等呀,好多摊贩都眼红了,买了咱家的凉菜偷偷琢磨。等他们做起来,咱们的生意肯定受影响。” 苏禾无条件站队许戈,“其他铺子留着,我还有别的用处。” 这就是将军跟士兵的区别,眼界完全不同。钱真是考虑验人心的东西,越是这个时间,小狼狗越要高瞻远瞩 。 “咱们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他们就是再模仿也只是学个皮毛而已。”苏禾叮嘱道:“那几味关键的调料,你备足没有?” “辣椒跟花椒用得快,我已经通知附近州县的兄弟留意找货。沙县这边也时刻盯着,有货第一时间过去抢。” 苏禾跟许戈对望一眼。他才是大老板,表达的机会留给他,鼓掌。 许戈也没客气,沉吟半晌道:“那几间铺子非但不能开凉菜,以后没事不准往你那跑。”那帮魑魅魍魉可不傻,万一哪天徐达他们暴露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他铺子也会被团灭。 徐达后颈发凉,“小侯爷说的是,是属下糊涂。” 第五十二章 他这是几个意思 说归说,人手不足迫在眉睫。外头请的人到底是不放心,徐达本意是想从别的铺子调,但还是遭无情否决了。 徐达这帮人还是需要调教的,许戈决定把这个机会留给苏禾。要想那帮人对她心服口服,就必服由她出面解决他们的难题。 同在屋檐处久了,小狼狗一撅屁股,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徐大哥,你常年在沙县,家里是怎么安排的?” 突然提这个,倒把徐达噎住了,“他们在老家呢。” 徐达有个儿子十岁了,媳妇除了带孩子还要伺候他上了年纪的爹,地里的庄稼也不能落下。他远在沙县非但照顾不了家,这两年铺子蚀本也没钱寄回去,可是苦了家人。 忠孝难两全,徐达选择忠诚,只能苦自己的家人。男人有泪不轻弹,那是不敢轻易去碰心里的疤。他一年才回去一次,儿子跟他不亲,媳妇埋怨他,老爹拿棍子打他出门。 提起这个,徐达低着头连饭也吃不下。 “把你家人接来吧,在沙县安个家。” 徐达震愕,不解地望向苏禾。 “我希望,你们跟着许戈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被所谓的忠诚绑架。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如果你们连家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安心跟着小侯爷?”苏禾顿了顿,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你们既然选择了小侯爷,那他也不能辜负你们的信任,让你们跟家人被迫分离。铺里不是缺人么,雇谁不是雇,把你的家人接来,你爹跟你媳妇可以帮忙处理打下手。” “可是……”感激之余,徐达想到另外个棘手的问题,“咱们的兄弟多半都是有家室的,少夫人若是为我开了先例,其他人怎么办?” “一步步慢慢来,你先把铺里头有家室的算一下,有劳动能力的我想办法安排。” “有十几个呢。”做兄弟几年,各家情况再清楚不过。 苏禾拍拍大腿,“那就好,我还嫌少了呢。” 徐达愕然,“多……多了吧?再说铺子小,伙计一多转身都能撞到。“ “咱们的原味汤粉,腌面卖得不错,马上就得开发其他品类,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提到这个,徐达可算高兴了,“自从少夫人鼓励大麻子开发新菜,他一门心思都在钻研,今天早上试做肥肠面,在我们推荐下还卖了二十来碗呢,有客人想加煎蛋,他竟然很有耐心的做了。”别说,大麻子简直是脱胎换骨。 肥肠面,这个在后世可卖得不错,也不枉她对大麻子的调教了。 苏禾打算趁热追击,赶紧把麻辣汤做起来。在现有铺子的架构下,再添个大锅摆个菜架不占地方。 徐达摩拳擦掌,没想到那么快就等到了传说的麻辣汤。怎么办,他好激动呀! 听苏禾一讲,他总算是弄清楚为什么可多添十几个人了。那东西跟凉菜区别不算太多,用秘治配方烫的,利润也比凉菜大,就是太费人工跟竹签,还得手工串起来。 好些家属远,一来二往等把人接过来,铺子的销量也走上正轨,刚好能衔接上。 不过,提起这个徐达又头疼了,“少夫人,那帮婆娘虽说干活一把手,可她们心眼小爱计较,我怕把她们凑堆会生事,譬如处理素菜跟肯定比荤菜轻松。她们要是较真起来,连我们这帮大老爷都顶不住,到时给铺子添乱就不好了。” 这也正是苏禾要考虑的,“我是绝对信得过你们的,所以我丑话得说前头。不管是谁的家属,一律不准插手店铺的管理,也不准打听配方做法等。” 徐达傻眼,那不是跟刚才说的自相矛盾么? “等你们家人到了,就把备料的活分出来,让她们在家里把备好料再送到店里来,手工费我们月结,这样她们既能赚钱又能照顾家中老小,也没了女人间的矛盾跟计较,你们也能安心在铺里干活。” 徐达明白,这是小侯爷跟少夫人的照拂,不但让兄弟们家人团聚,还让大家多赚钱能吃饱穿暖。 苏禾让徐达把备料的手工钱算清楚,家属们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谁都没二话。 另外,阿香也给安排上。那么小的孩子,一天到晚洗衣服也换不了几个铜板,再熬下去身体都无法发育。等阿婆的眼睛好起来,祖孙俩做手工养活自己。 “晓得,我先安排老八家。” 临走前,徐达来了个更劲爆的消息,胡家酒楼的管事今天下午来找了,愿意出一千两将买断凉菜的秘方。见他不同意,又加价到一千五百两。 胡狄是生意人,自从尝到药膳汤方的甜头,算是彻底改变固有经营模式。论做菜的水准,胡家酒楼确实差舒意楼一截。既然追赶不上,那就另辟蹊径,做地方的特色美食,既吸引客人的眼球,还是舒意楼没有的。 这给苏禾敲响警钟,要时刻提防商业竞争对手的打压,像后世那些菜里发现烟头,牙齿,电池,老鼠之类的,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做饮食的,卫生安全绝对是第一位的。在这点上,苏禾自问对徐达他们要求严苛,从目前来也蛮合格的。 “请少夫人放心,我们肯定把后厨弄干净,保证凉菜干净卫生,绝不让那些眼红的人找我们的茬。” 洗完澡,苏禾湿哒着头发回房,赫然发现小狼狗在她床上。 这么晚了,他这是几个意思? “坐,我有事跟你商量。” 他都开口了,苏禾哪还会客气,直接把毛巾扔他手上。 谁让媳妇能干呢?夫纲不振的许戈没办法,拿手帕替她擦着湿头发,“徐达他们账面上说是开了工钱,但铺子的情况一直不好,这两年他们工钱领得很少,而且也比外头的工钱低。现在铺子慢慢起来,我想把之前欠他们的补齐,再提点工钱,你觉得如何?” “你说了算。”苏禾扫了他一眼,“等徐达把计件的手工钱也算出来,你要觉得不合适就加点。他们都是跟你流血拼命的,自然不能亏待了。不过,开铺子可不比上战场,这里面除了钱还汲及人心等,可别因为钱反倒把你们闹生分了。” 第五十三章 只要你给我个机会 有些话,苏禾不能说太多,否则有挑拨之嫌。钱,既然照妖镜也是双刃剑,给多给少都需要拿捏个度,这种事对苏禾而言太过复杂。她拿着卖白菜的钱何必操那卖白粉的心,这种头痛的事还是交给大股东吧。 她忙时看病开刀,闲时撸狗做饭,不香么? 再说,男人不能惯养,总得给机会让他发挥,否则就养废了。他几万军队都指挥的动,难不成还搞不定小本生意? 换以前,许戈是不懂的。可是在沙县两年,他整日被关在牢笼,有大把的时间琢磨人心,自然深知纵人向恶,纵小念贪的道理。 徐达他们的工钱要加,但他会量力而行。这笔钱,要成为对外的利器,而非反手扎心的隐患。 他轻轻擦着苏禾如瀑的头发,趁她不注意鞠起一把,轻轻闻了下。嗯,挺香的。 “咦,你好猥琐。”苏禾可不瞎,不但把小狼狗的小动作看在眼甚至还无情拆穿。 许戈瞬间脸色红,怒道:“谁……谁猥琐了?” 苏禾明知故问,“那你闻我头发干嘛?” 许戈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你是我娶回来的,闻一下怎么了?” “那你闻闻这个。”苏禾一时兴趣,拿脚撩他,“我刚洗完,香喷喷的。” 许戈操起蒲扇将她的脚打开,怒道:“姓苏的,你恶不恶心?” 苏禾呛他,“我是你娶回来的,闻一下怎么了?” 许戈将扇子糊她脸上,气鼓鼓回隔壁了。他堂堂小侯爷,怎么就沦落到今日这地步了?以前大把女人排在他面前,他都不屑一顾。姓苏的,别太过分,狗急了还咬人呢。 苏禾笑得肚子疼,许富贵是越来越好玩了。 跟苏禾料想所差不已,凉菜铺开业促销结束后,销量在逐渐下降,降到每天收益十两左右已经稳定下来。山寨来得比想象中快,市场多了几家卖凉菜的。 苏禾各自买了回来尝,转手就喂狗,谁知许富贵比她还嫌弃。 没了辣椒、麻椒跟冰块,凉菜逊色不说,山寨的连其他配料都凑不齐。这些配料中,有不少是既可当配料又可当药用的。药在漠北是稀缺货,价格水涨船高,那些商贩哪舍得掏钱买。 有一家倒是聪明,竟然用茱萸替代辣椒,辣味是有了,却不是凉菜所需要的那种辣。 不过,多少还是对铺子有些影响,毕竟便宜嘛。 老五捎来消息,说李家的矿山谈崩了。本来价格谈得差不多了,谁知李家突然反悔不卖。 这倒把苏禾弄糊涂了,难不成有人从中作梗?得找个机会试探下李大勇才行。 赶早给阿婆拆纱布,巷子里还静悄悄的,不少人还没起床呢,阿香已经提了两大桶猪下水回来,正蹲在后院清理着。 阿婆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一直用手挡着,良久才适应过来。 她是老庄稼人,说不出漂亮的话,紧握住苏禾的不放,“少夫人,你可是我的再造恩人呀。” 苏禾安慰了几句,赶去回春堂坐诊。 家里不能老靠苏禾接济,她撸起袖子跟孙女一块,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苏禾不想以讨债的名义接近李大勇,正想着理由呢,谁知李大勇已经回来上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脸色透着苍白,却在前堂忙碌不停。 上午眨眼而过,钟大夫一走,苏禾也打算走。 “苏大夫。”刚到门口,李大勇突然叫住她,“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看他样子是有话要说,苏禾正愁没机会,二话不说同意了。 李大勇告了一个时辰的假,带着苏禾走到僻静的巷子。 他在口袋里掏啊掏的,苏禾以为他要还钱,谁知竟然掏出一张纸。 一张卖身契。 李大勇把自己卖给苏禾,自此以后就是苏禾的人,生死由她支配。 苏禾不懂他玩哪出,满脸懵。 “苏大夫,你不但救了我,还不计前嫌替我说情,让我重新回来上工,这个恩情我今生都还不清。” 所以,要报恩的话把矿山卖给她就行了,她要矿不要人。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职责,我没你说的这么伟大,你把钱还我就行,以后不拖不欠。” “我家拿不出钱,你看我年轻力壮的,就抵十两银吧。” 苏禾吓坏了,“把你家地买了,可不止十两。”据她所知,老五给的价格不算低。 李大勇望着苏禾,看得她怪不好意思。确实,她好像是心急了。 “苏大夫本事过人,哪怕卖身为奴跟着你也不吃亏。” 他倒是算计的厉害,关键是她不想要,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见她生死不同意,李大勇开口道:“那两座山在我名下,你若收了我,山自然也是你的。” 苏禾傻眼,别看他长得憨厚老实,脑子灵光的很。 “你把卖身契给我,以后生死都由不得你了。”明着劝说,实则透着警告。 李大勇语出惊人,“我知道山上有好东西。” 苏禾瞠目结舌。 “我早几年曾到外县做过矿工,山上的东西瞒不了我。” 苏禾反问道:“既然如此,你高价卖给别人多好,为什么要给我呢?” “一来我是真心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二是即使我卖山,普通百姓没有开采权,自然也拿不到好价格。与其如此,倒不如送给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禾将卖身契还他,转身要走。 李大勇忙叫住她,“苏大夫,我是真心实意的。” 真实心意的话,又何必戳穿她的把戏,直接卖给老五,到最后也会落到她手中。 苏禾头也不回,直接离开。 李大勇追上去,急迫道:“我有冤仇,只有你才能帮我。” 这倒是新鲜了。 李大勇眼眶眨红,“我妹妹早年在城外的温泉山庄做下人,那恶霸贪图她的美色竟然强行夺她清白,我妹妹一时想不开跳河身亡。” “你瞧我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像是能给你报仇的人吗?” “我不需要你替我报仇,只需要你给我个机会。” 第五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苏禾洗耳恭听。 “那恶霸前段时间被人捅伤,如今请回春堂的大夫医治,我想你有办法上门诊治,找个机会让我潜进去。” 这不是废话么,谁脑子进水敢带他进去。这要被发现了,别说他性命不保祸及家人,连自己也要连坐,就算给她十座矿也无福消受呀。 “那人是县丞的妻弟,权大势粗,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我妹妹的仇就永远都报不了。” 等等,县丞的妻弟,那不就是涂员外么? 真是大水冲走龙王庙,苏禾眼波流转,不动声色道:“我肚子饿了,吃完饭再说吧。” 李大勇这才收起卖身契,带着她穿街走巷。吃个饭走这么远,苏禾还以为他要请十八大碗,谁知竟然在凉菜铺停下。 “听说这家吃的很有特色。”穷归穷,但李大勇诚意满满。 苏禾哭笑不得,既然来了就进去呗。 铺子人多,加上刚好是饭点,外面加塞了几张桌子,如果没有外卖窗口,拥挤的更厉害。 见苏禾来,徐达还愣了下,他赶紧挤出一桌给她,笑意吟吟道:“两位里面请。” 苏禾知道他穷,只要了碗肠肥面,再加个卤蛋。大麻子悟性越来越高,她都还没来得及教,他就把卤蛋捣鼓出来了。 李大勇想点特色,苏禾制止道:“你伤口没好不宜吃辛辣,点不辣的。” 徐掌柜贴身服务,“这位客官,不如来碗原味汤粉,再配碗猪杂汤,另外本店的卤肠卤蛋酱骨架也不错,可以不加辛辣,保证你满意,吃了还想再来。” 他倒是厉害了,见人就推销,连她带来的也不放过,真是够敬业的。 请苏大夫的,自然不能寒酸,李大勇咬牙各要一份。 客人多上菜慢,冲着苏禾的面子,徐达暗中添了份量,热情的亲自上菜。 肥肠面不错,面弹韧有嚼劲,汤汁配菜都到位。苏禾不禁怀疑,这真是那个做了两年包子都做不好的大麻子的手艺? “老板,来碗面。” 声音挺熟悉的,苏禾抬头一看竟然是赵慈溪。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连吃个面都能碰上到。好在今天乔装过,否则被她捏造一番,说自己又勾引男人了。 赵慈溪点的也是肥肠面。等吃中,那双眼睛四处瞄,哪像个纯粹的食客。 如果没记错,赵家也做粉面生意的,刚好就在茂昌街,仅有几铺之隔而已。 她不在自家铺子吃面,来凉菜铺吃面?要吃肯定也是吃她家铺子没卖的。 苏禾感觉不妙,忙给铺子伙铺使眼色,奈何他们忙得两脚不着地,压根接收不到她的暗示。 肥肠面很快上来,苏禾顿下筷子,突然戳了李大勇一下,“这家味道独特,吃的人真多呀。你看那个,她家就在附近卖粉面的,竟然也来了。” 李大勇侧脸瞥去,只见赵慈溪四下张望,看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往碗里扔,还快速用筷子扒拉两下,“哎呀,有蟑螂……” 她说话声音很大,还害怕的跳起来,“这面有蟑螂。” 一时间,食客们都停下筷子,甚至还有围过去的。 徐达见不对劲马上赶过来,果然看到碗里有蟑螂。他肯定自己做的面没有问题,这姑娘分明是来找茬的。 可是他没有证据,这么多食客看着,闹大了反而不好。 他马上赔礼道歉,“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我马上给你换一碗,这次免单不收钱。” “换一碗我还敢吃吗?”赵慈溪大声嚷嚷道:“各位来评评理,这么大只蟑螂在碗里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姑娘,小店干净卫生,食物保证是干净的。”徐达想息事宁人,“可能是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飞到碗里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小心掉碗里?”赵慈溪咄咄逼人,“敢情你店里到处都是蟑螂,那还敢说干净卫生?” “不是,我们店里没蟑螂呀……” 赵慈溪越闹越大,其他食客也跟着起哄,让徐达给个交代,想到自己碗里吃的也不干净,顿时想吐。 “什么人啊。”苏禾真摇头,“人长得丑就算了,还这么打压同行,真是没天理。” 李大勇是聪明人,自然听懂苏禾的话。她不是想帮这群人,而是想看他的态度。做人奴才,最重要是忠心,懂得替主人分担。 见那边闹得厉害,李大勇搁下筷去走过去,“这位姑娘,我明明看到蟑螂是你放进去的,用这种手段来打压同行,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你……你说什么?”赵慈溪被当众揭短,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蟑螂是我放的?我是来吃饭的,哪来的同行,分明你才是他家请来的托,一唱一和诋毁我呢。” “你家就附近做粉面的,我怎么诋毁你了?” 徐达眼珠子一瞪,怒道:“好啊,你家生意不好反倒怪我们头上了。今天要是没有这位兄弟仗义执言,我们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们休想诬赖我。”赵慈溪脑子转得快,眼眶顿时落下泪来,哭着向众人解释道:“我爹卖粉面的怎么了,难道我就不能到别的店去吃吗?他们一帮大男人,欺负我这个弱质女子。这种黑心店,谁吃谁倒霉。” 说一千道一万,哭声最管用,谁弱谁有理。 大多数食客站在赵慈溪这边,要徐达给个解释,连李大勇作证都不管用。 苏禾搁下筷子挤过来,她看了两眼碗里的蟑螂,冷笑道:“这位姑娘,你说这蟑螂是汤里自带的?” “当然了,我姑娘家看到这东西都害怕,又怎么会故意放进去。” “面是放在热锅里煮的,如果蟑螂是自带的,那为何还有半边翅膀壳是不沾水腥的?” 众人一看,果然如此,蟑螂还没湿透,这不合常理呀。 赵慈溪愣了,刚才太心急竟然没搅拌均匀。 不过,她脑子转得很快,“这家黑店这么脏,卖的面又那么臭,肯定吸引了很多蟑螂,谁知道从哪飞出来,掉里面烫死的。” “那就更不对了。”苏禾驳斥道:“面汤是热的,活蟑螂无意中撞上去,会被烫的满地打滚,又怎么会只湿半边呢?” 赵慈溪语塞,噎舌了。 第五十五章 就等少夫人出手了 苏禾将蟑螂拎起来,向当场的食客展示道:“各位,我经常在附近吃饭,认得这位姑娘是赵记面馆的女儿。他们家的面味道很一般,没想到心思却这么恶毒。若非我跟朋友亲眼所见,大家就上了赵记的当。做生意靠的是本事,用这种下作手段打压同行实属不该。” 赵慈溪不认,哭得满脸是泪,一口咬定就是蟑螂撞进碗里烫死的,这两个跳出来的人跟徐达是一丘之貉。 “在下不才,刚好是个大夫。”苏禾将蟑螂扔在桌上,“蟑螂其实跟人一样,刚死的时候身体还是柔软的,可大家瞧瞧仔细了,这只蟑螂四肢僵硬带有腐臭味,是早就死透了的。” 这年头,谁家没几只蟑螂呢。扔桌上的蟑螂肢体蜷缩,甚至还断了几条腿,跟自家偶尔发现的死蟑螂没什么不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姑娘,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瞧你年纪老大不小,手段果然厉害啊。” 众食客纷纷嘘赵慈溪手段腌臜黑心肠,甚至还有人讽刺赵记面馆不好吃,以后她家的面馆再也不去了。 后厨的大麻子听说有人找茬,拎着剁骨刀冲出来,“谁,谁敢说我做的面里有蟑螂?” 徐达怕他坏事,赶紧给劝住。 赵慈溪百口莫辩,她还真怕那把油光肥腻的刀伤到自己,赶紧低头走人。 “你还想吃白食?”老周冲上去揪住赵慈溪的衣领,喝怒道:“这么大年纪不学好,还敢出来丢人眼现。” 老周凶神恶煞,活似一尊活阎王,要将人扒皮抽筋。 赵慈溪又惊又怒,赶紧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扔过来,哭着捂脸跑了。 一场闹剧终,徐达赶紧安抚受惊的食客,“各位受惊了,在座的都给八折。” 免费看戏还有打折,不少食客高兴地拍马屁,“你们做的真好吃,下次我们还来。” 徐达笑容满面,“谢谢各位了,好吃的话记得多推荐朋友来,到时我再给你们打折。” 打不打折另说,起码这位掌柜会做生意,服务周道。 吃完时间也差不多了,见李大勇还想说什么,苏禾笑笑道:“你先回去开工吧。” 想说服苏大夫帮自己,根本不是容易的事,李大勇只得暂时作罢,匆匆回去上工。 人一走,苏禾返回凉菜铺,徐达已经在后厨等待。今天差点栽在姓赵的手里,徐达内疚不已赶紧认错。 “这事也不能怪你,以后要多留几个心眼,进店的未必全都是客。咱们生意好总会有牛鬼蛇神来捣乱的,你把今天的事散出去,我们刚好可以杀鸡儆猴。” 赵慈溪不但讹骗原主的钱财,还仗着家里有面馆,竟然妄图染指小狼狗。如果面馆生意不好,看她不喝西北风去。 赵记面馆位置极好,她刚好想要呢。 苏禾给徐达下死命令,把赵记面馆打垮。 “得咧,请少夫人放心,咱们从现在开始,照着赵家面馆七寸来打,非得把他家生意打垮不可。” “以后长点记忆,把附近的人都认熟了,别被人家搞了还不知道。” 徐达还真挺冤的,赵慈溪相当懒惰,眼高手低的她仗着自家有铺子,俨然把自己当娇小姐了,嫌厨房味道根本不愿意帮忙。 赵大脚觉得女儿面生,刚好可以收拾下凉菜铺,谁料反被打成落水狗。 “另外,你马上派人查李大勇,看李家是不是有个妹妹被涂员外欺辱自尽,李家跟涂员外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徐达可不敢耽搁,马上去办。 心里不痛快,苏禾回家就怼许富贵,可怜他浑然不自知,又不请自来在她房间蹭凉气。 “这么闲,赵大姐没来找你吗?”苏禾阴阳怪气。 怎么又提她? 许戈又不眼瞎,自然察觉到她的不痛快,装傻充愣道:“谁呀?” 苏禾皮笑肉不笑,“那个给你做糖醋排骨的小姐姐呀。” “有吗?”许戈赶紧撇清,“她说是做给你吃的,你不也全吃完了么?我可一口都没尝。” 小样,求生欲很强呀。 苏禾不死心,“你觉得小姐姐长得漂亮吗?” 许戈茫然,“没注意,不过肯定没你漂亮。” 苏禾:“……”他这么会,到底谁教的。 但凡他回答美或丑,她都能怼到他上天,现在满肚子的邪火撒不出去怎么办? 无故遭殃的许戈不拿女人撒气,但转身就糊了徐达一脸。 晚上,徐达刚过来站都还没站稳,许戈黑脸道:“怎么回事?” 徐达这刀挨的,一股脑将赵慈溪找茬的事说出来,不敢有半分隐瞒。 “她想要铺子?”许戈若有所思。 徐达赶紧点头,“快想疯了。” “赵家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赵慈溪他爹王永贵是泥腿子入赘,为人窝囊一辈子都看赵氏的脸色。那赵氏也不是好货色,仗着自己有间铺子,动辄对王永贵呼来喝去,有时还带动手的,夫妻关系很不好。王永贵心里憋屈迷上赌博,还偷偷跟个寡妇好上了。” 许戈想了想,“赵慈溪好像是独女。” “没错,赵氏生下赵慈溪没多久染了场病,自那后再也不能生育。王永贵想要儿子,曾提出过娶姨娘,差点没被赵氏唾沫星子喷死,两夫妻早已貌合神离。他沉迷赌博跟寡妇私混,多半跟这脱不了关系。如今那寡妇刚好怀上了,王永贵想跟赵氏和离,但又舍不得那间铺子。” “赌性难改。”许戈瞥了眼徐达,“你知道怎么做吧?”既然姓赵的那么闲,作死要在苏禾面前晃,那就让她作死吧。 “属下明白。”赵家从根上烂透了,他再添把火又何妨。 徐达之前在铺子忙,赵慈溪那些破事他还真不太清楚,调查后才知道那丑八怪不止骗小侯爷的财物,还把人也惦记上了。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丑成那样心肠还是坏的,不收拾她收拾谁? “小侯爷,杨主簿那头下手了,赵大海犯盗窃罪被抓进大牢,怕是没那命出来了。”敢调戏主簿的爱妾,依着主簿的性子又岂能容他活着。 “涂员外那头呢?” “鱼饵已下,就等少夫人出手了。” 第五十七章 原配撕小三 赵氏面带愠怒,“他是窝囊没本事,可他好歹是你爹,咱娘俩以后还得靠他养,总不能看着他死吧。我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把铺子抵了,刚好够他还债。” 赵慈溪看赵氏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娘,你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你有铺子在手他都跟你过不下去,要是没有铺子你以为他还能图你什么?” 赵氏怒了,“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呀,他可是你亲爹啊。” “娘,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赵慈溪嘲讽道:“该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你还以为王永贵真老实呀,他在你面前装王八,转身就在他家人面前骂我是野种。” 赵氏年轻时不检点未婚先孕,那男的上京赶考一去不回。肚子瞒不住,赵家匆匆给赵氏寻了个泥腿子,王永贵洗干净脚上岸做倒插门。 别以为王永贵老实巴交,明着也拿赵慈溪当亲闺女疼,装的比真的还真。八岁那年赵慈溪随王永贵回乡下爷奶家,王家人背着她什么难听的都骂了。 赵氏后脊梁发凉,姓王的好手段,竟然深藏二十年不露。 “我不管你们怎么着,反正那铺子是我的嫁妆,谁也不能动它。”这几年两人吵闹不断,她早就受够了,爱怎么着怎么着,但不能碰属于她的东西。 赵氏气得红眼眶,可瞧她样子似乎还不愿意跟王永贵一刀两断,赵慈溪继续拱火,“娘,你有铺子都拴不住他的心,要是铺子没了你怕是连人都留不住了。你天天在面馆忙碌不停,怕是还不知道他背着你跟寡妇好上了。人家连儿子都怀上了,不久就要生产。” 以前她不说,是想着娘跟他还能过下去,家里多个免费的劳力,自己乐得轻松自在。现在敢谋算她的东西,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你说什么?”赵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肥硕的身体摇摇欲坠,“这不是真的,这绝不可能。” “王永贵也是独子,他们家想孙子都想疯了,在外头生养就是王家人出的主意。”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跟王永贵有矛盾不假,但她一门心思扑在面馆,没想到竟然后院失火,“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赵慈溪被噎,掩饰道:“娘,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都不知真假的,哪敢跟你说。” “那臭娘们在哪?”赵氏眼珠子泛红,“看老娘不活撕了她!” 赵慈溪嘴上劝她不要冲动,实则顺溜地把寡妇家的地址说出来,末了脸色苍白道:“娘,那铺契找不到,该不会被爹偷拿给寡妇了吧?” 赵氏一听肺都要炸,“姓王的,今天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她发疯冲出去,叫上自家的几个哥哥跟妯娌往寡妇家冲。那姓王的连生意也不做,肯定在跟寡妇厮混。 赵慈溪返回屋将枕头底下的铺契掏出来,悄然放回柜子底。姓王的心太黑,如果不是她听到流言早一步将铺契藏起来,还真被他偷走了。 欠高利贷,养寡妇,不把他清出赵家还留着过年不成? 赵慈溪锁上院门,一脸着急慌乱地追出去,“娘,你别冲动,等等我呀。” 苏禾刚要到巷子口,就看到赵氏带着一大帮亲戚气势汹汹冲出去,赵慈溪在后面不停追,边追边偷笑。 有瓜吃! 苏禾好奇心被勾起光,尾随悄看热闹。姓赵的只要一天不对小狼狗死心,自己就一天不得安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得打她七寸。 韩寡妇跟赵氏只隔了两条街,虽然是半老徐娘但保养得很不错,翘臀柳腰赛赵氏十条大街,在这一带挺招男人眼的。 美是美,就是战斗力太弱,不像常年在铺子干活的赵氏粗壮肥硕。 苏禾赶到时,街上已经挤满热闹的人群。赵氏揪着韩寡妇的头发从屋里拖到街上,大耳巴子左右开弓,“不要脸的烂货,竟然敢勾引我男人,偷我铺子……” 韩寡妇弱柳扶风,完全没有招架还手之力,漂亮的脸蛋被打成猪头,鼻血横流,她口口声声喊冤。 王永贵被赵氏的几个哥哥拖出来,他想扑过来求情保住韩寡妇的肚子,奈何赵家哥哥也剽悍,对他拳打脚踢。 “贱人,偷男人偷到我头上来了。”赵氏一脚踹在韩寡妇肚子上,“你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嘛,见着男人就脱裤子,老娘今天就满足你。” 她像头发疯的野兽,不停撕扯韩寡妇的衣服,“今天就让满大街的男人看看你有多烂。” 她身强力壮,压根不用妯娌出手,不顾韩寡妇哭叫哀求,生生将她衣服撕烂,连件遮羞物都不剩。 王永贵不停哀求赵氏,她肚子还怀着王家的孙子。 他越求,赵氏越恨,不停踹着韩寡妇的肚子,“我让你偷人,我让你怀孽种。” 韩寡妇叫得撕心裂肺,身下汩汩流出一摊血。 现场太血腥,苏禾浑身起鸡皮疙瘩。 韩寡妇耐不住疼,两眼一晕死过去。妯娌怕出人命,忙拉住赵氏,“再打就死人了。” 赵氏仍不解恨,望着同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王永贵,她冲过去又是几巴掌,“姓王的,把铺契拿出来。” 王永贵向来孬种,在赵氏面前没有丝毫男人的尊严,以前为了生存他一忍再忍,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却被臭婆娘毁掉。 儿子没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猛地挣开束缚朝赵氏扑过来,两人扭打在一起,“姓赵的,你才是贱人烂货,你不要脸跟读书人睡觉,身怀野种……” 这事,赵家几个哥哥是知道的。他们顿时脸色生变,扑上去将王永贵按在地上摩擦,拳头朝他脸上挥过去,压根不给他说出真相的机会。 动静闹得大太,巡街的衙役冲过来,赵家人赶紧拉上赵氏离开。 “我的铺契。”赵氏不甘心。 “回头再收拾他。” 原配撕小三的桥段,苏禾在医院就目睹过不少,但像赵氏这么能撕的,实属少见。 王永贵那句话,信息量挺大的,看来赵慈溪随了她娘。 苏禾心有余悸,幸好原主的命好,虽然跟男人勾勾搭搭过,但好歹没被原配手撕。 怕小狼狗想着过去的不光彩,苏禾并没有在许戈面前提这出好戏。 她不知道,晚上老八送账本过来,在她跟许戈美滋滋看账时,王永贵往赵记面馆扔了把火。成也铺子败也铺子,这家铺子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耻辱,他得不到的,姓赵的也别想得到。 第五十八章 你就是惊喜呀 老八是神兽中最有学识的,苏禾起初还没多在意,可当看到他做的账本时,很是吃惊。五间铺子的账目,繁杂冗长,详细到每天的收入,事无巨细却又一目了然。 赢利的只有三间铺子,凉菜铺,打铁铺,还有家卖酒的,其他的全是亏亏亏,好在小本买卖亏得也不多。 凉菜铺只开业十二天,赚了一百八十两,加盟送货的内部价便宜才赚八十两,另外有八家酒楼饭馆加盟,合计四百两。 普通铺子的话,一年赚个八十百两已经顶天了,凉菜铺一个月赚六百多两,这已经快赶上拔尖酒楼了。 不容易啊,除了她功不可没,小狼狗鼎力相助外,最大的功臣实属那帮神兽们,是该要好好奖励下。 打铁铺也不错,总共赚了六十八两,除了有五十两是讹苏禾的,另外十八两基本也是靠她赚的,光是推车托盘就有几个人来订,还有麻辣烫的锅。 至于那个卖酒的嘛,赚了一两六钱,那帮人还沾沾喜欢,这个月是他们今年的头一次赢利。 苏禾将账本翻了遍,真心挺佩服那帮神兽的,他们不擅长什么就专搞什么。 她看账本,许戈看她,很适时的给她面儿,“能挣这么多,都是你的功劳。” 苏禾根本不吃他这套,“哟,嘴巴说得这么好听,你打算怎么表示呀?” 表示?许戈领悟快,“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瞧瞧,这就是大猪蹄子的德性,她是差钱的人吗?用心,用心好不好! 看她脸色不对,许戈预感不妙,刚想着他又哪错了,这边苏禾开怼了,一扇子戳在他胸口,“你这里是白长的吗?” 戳一次还不够,戳得他发疼。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她要什么。不过没关系,他可以问。 许戈还没活够,自然不敢再问她,赶紧给她递了杯水,转移话题道:“这些钱是继续往下投,还是你那份先支出来?” 她才占一成,仨瓜俩枣的不管用,当然是复投。 凉菜的热乎劲已经趋近平静,街上有不少商贩在仿,这时间如果再出现一两家高仿的话,自然不会引人注意,“城北城西这两间铺子的位置不算差,我想把原味汤粉跟麻辣烫移过去。” 许戈没意见,凉菜如果原封不动照搬,会影响到加盟计划,“现在是热天,这两类都是热食,会不会太单调,我怕留不住食客。” 刘大娘的儿子已经在周围州县采办了不少辣椒跟麻椒,暂时管够一个月的,再说何家村的辣椒也种起来了,打理好的话很快就有收成,苏禾打算借势把卤味做大。 卤味跟凉菜,区别还是挺大的。再说,某黑某绝在后世开遍全国各地,她自问自己做的绝不比大牌子差。 在许戈眼中,卤味跟凉菜没什么不同,甚至很傻很天真的问,“为什么不放在凉菜铺呢?”卤味大麻子有做,只需扩大品种就行。 “你这孩子人傻钱多?”苏禾当时就急了,“放一起,我怎么另外收加盟费?” 许戈错了,他脑回路不够,跟不上苏禾的节凑。 所以说,养娃操心呢,带不动呀带不动。 比起这个,许戈更操心苏禾要的“表示”,他该怎么表呢,万一没表对,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经济决定家庭地位,许戈赶紧将徐达找来,集思广益。 “小侯爷,你怎么就不懂呢?”徐达呆了,看许戈的眼神很新奇,语中还带着嗔怪,“怪不得少夫人生你气。” 这是什么态度?许戈不敢动苏禾,还收拾不了他了?仗着铺子赚钱,也给他脸色。 他一个带兵打仗的,不是狂风就是烈日,他不懂怎么了?这不是在学么! 徐达挨揍,敢怒不敢言,委屈道:“小侯爷,少夫人不缺钱,她就是想要你给她惊喜。” 许戈理直气壮,“她不说,我怎么知道她要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许戈:“……”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女人真麻烦,不就是要东西么,还要他猜来猜去的。猜对了她高兴,猜不对他就死定了。 他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心好累。 “小侯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徐达不知不觉站队苏禾,“少夫人为了你,不惜创出凉菜,麻辣烫,现在又要搞卤味,将来还要搞甜饮,每一样创意都耗费这么多心思,她为此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却对小侯爷甘之如饴,没有丝毫怨言。小侯爷有没有想过,这些秘方如果卖给别人,随手就是几千上万两的,可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对啊,为什么? “因为少夫人喜欢小侯爷你呀。” 许戈也觉得,苏禾对自己爱的深沉。可是,她怎么老到关键时候就拒绝呢? “所以才要惊喜呀,惊喜可以证明小侯爷你的诚意,到时她肯定不拒绝了。” 嗯,许戈已然有了主意,“赵家铺子搞定了吗?” 徐达顿时噎了,“那个……那个本来就差临门一脚,现在出了点问题。” 许戈顿时脸僵,“什么问题?” “王永贵欠下高利贷,他倒是想拿铺契抵债,不过被赵慈溪揭发,赵大脚非但没救夫,反而将姘头的肚子踢流产,让王永贵光屁股蛋滚出家门。这王永贵一时想不通,昨晚放火把铺子烧了,好在发现得早没波及到我们的铺子。” 赵氏母女,倒是狠人。 赵慈溪好吃懒做,赵大脚脾气差手艺又不行,如今铺子被烧短时间内想重修是不可能了。 当然,烧了的铺子更便宜,还是得想办法搞过来。 不过给苏禾的惊喜没了,这让许戈很发愁。她爱买买买,衣服首饰不缺,吃的她更在行。 许戈不开窍,但徐达是已婚男,在男女方面自然比他懂许多,他拿胳膊肘提醒许戈,“小侯爷,你就是惊喜呀,何必舍近求远呢。” 好好捣饬下,不香么? 在徐达眼神暗示下,许戈好像隐约懂了。 第六十章 狼多肉少你不怕出事吗? 她要什么惊喜又不说,就会让他猜猜猜,现在他做了又挨骂。 许戈脸黑了,直接坐着轮椅回房间。 “砰”,房间重重关上。 那声音,跟撞在苏禾心坎般,吓得她差点没稳站。 是不是她过分了?叛逆期的熊孩子,心思都比较敏感。 苏禾冷静下来,好像是有点过分,不该这么直接粗暴的。 方式方法不对,要补救一下。 苏禾下厨,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跟饺子,站在窗边温柔地喊,“小许,起来吃饭啦。” “不吃!”小野兽在房里吼。 苏禾碰了满鼻子的灰,自己吃算了。 许富贵伤到自尊,真的生气了,晚上绝食。 早上出门时,苏禾推他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小许,饺子我热好放锅里了,你记得吃。” 还是不搭理她呀。 可不能再骂了,也是自己手快嘴贱,毕竟没有经验嘛。 等中午回来,人是出门了,坐在院子里冷着脸不说话。 苏禾进灶房洗了把脸,然后在他旁边坐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嘻嘻道:“小许,你吃了吗?” “不吃!”许戈烦她,还带翻白眼的。 “那就奇怪了。”苏禾一脸迷糊,“饺子怎么少了?” “谁……谁吃了?”许戈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脸面微红愠然。 苏禾犯糊涂了,“可不能呀,走的时候二十五个饺子,回来只剩二十个,难道被狗吃了?” “姓苏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谁知道她会数饺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不要太过分。 苏禾脸色沉下来,“是不是以后都不理我了?” 许戈不带说话的。 “行,你以后都见不着我,我明天就走。”苏禾起身抬脚要收拾东西。 “你想干嘛。”许戈拉不下脸。 苏禾笑嘻嘻的,在他旁边坐下来,“主簿夫人有妇病,需要到郊外的汤泉山泉疗养。她出手挺大方的,让我随行治疗。” 许戈没想到,她会这么快。 苏禾担忧道:“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两年都过来了,有何不可?”余怒未消。 “那我给你做点吃好的,然后用冰冻住,你想吃就拿出来热一下?” 许戈借坡下驴,“嗯。” 这就算是和好了,苏禾在厨房忙不停,许戈在院子深思。此去郊外,变数太大,得找人保护她安全才行。 不知具体哪天才能回来,苏禾做了很多饺子跟饼,还有几盘炒干的肉,放凉后用油纸密封好,再用硝冰压住。 饿了几顿,许戈吃得多,苏禾不停给他菜,“多吃点,别等我回来瘦了。”养这么久,难得长了些肉,现在不胖不瘦刚刚好,脸色红润有光泽,她挺满意的。 等收拾好行头,已经是晚上。 暑意还盛,苏禾又到灶房一阵捣鼓,然后端出两碗黑乎乎的东西。 搁手上,冰冰凉凉的,放鼻间闻有股清新的草味,还有股淡淡的碱水味道。尝一口,嫩滑爽口,咕噜下咽,唇齿间充斥着蜂蜜的香甜味,沁人心脾。 “这是什么?”许戈诧异。 “这个叫仙人粄,是南方一种独特的清凉食饮,我是在医书上看到的,吃了不但降温解暑,无受冷患寒之弊,而且不会长痱子。” 既然是南方独特的,为什么沙县会有? 许戈让人查过,她卖给胡家的药膳炖汤也是南方的,难道她来自南方? 可那是蛮荒之地,听说到处是瘴气,人畜很难生存,是流放的不二之选。 许戈借故问道:“这用什么做的?” “路边的一种野草,我出外诊时无意中看到的,就拿回来试试,没想到真成了。” 哦,原来是那把她拎回来的野草。 “这得多少成本?”被苏禾成功带歪,提到吃的就先考虑成本。 “跟白嫖差不多。”口糊,苏禾赶紧收回,“差不多是零成本。” 取适量的草人草加微量碱面泡两刻钟,大火烧开一刻再文火熬煮半个时辰,等到水变黑出胶有滑感,滤渣加一勺焦芋粉边搅拌边煮开至光滑无糊块,熄火放凉冷藏即可。 关键是,在此基础上,可以衍生出很多甜品,苏禾已经看到漫天的银子砸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仙人草还有剩,苏禾将做法写在纸上,决心把大麻子培养成美食大师。 有懒不偷是傻瓜,她选个有天分的带出来,他再开班授徒即可。 另外,她再列了份要提前准备的材料,等她回来的时候,卤味烤串跟甜品都要提上日程。 什么都可以耽搁,赚钱这事不行。 她还特意算了下,然后跟许戈商量,“咱们的人手怕不够。” 这对许戈来说不是难题,漠北军有不少受伤退役的,后来历经叛变之辱,亦有不少血性士兵从战场上退下来,如今流落分散到各地。 边疆多祸事,闵朝向来兵源紧。没到年龄退役,是从未有过的先例。狗皇帝不想背上血洗漠北军的恶名,于是让那些过激挑刺的士兵赶紧走人,包括到现在也仍在迫害良将。 这事,狗皇帝默认,下面的人更不会手软。砍硬骨头落人口实,但逼人走的方法却有千万种。 那群面对生死流血不流泪的将士,却在离开时泪流满面,喃喃说着漠北军已死,此生终不入军。 这两年他连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对他们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稍有起色,他想补偿那些为守国土而负伤的英雄。那是朝廷欠他们的,既然朝廷不养,那就由他来养。 许戈已经派人暗中联络,当然善心不能乱发,但凡他们还忠诚漠北军,忠于镇北侯府,他绝不辜负。 去汤泉山庄的全是女眷,柳氏明着说是游玩,甚至还高调地组织官太圈,连徐夫人也受邀在列。徐夫人本意不想去,不过相公跟土官面和心不和,这个持久战她可耗不起,只能从侧边助力打探任何可以利用的消息,争取让相公早日压制住土官,提升政绩当家做主。 全是女眷?许戈蹙眉,“就你一个男人,狼多肉少你不怕出事吗?”他见到苏幕,其实挺丑的,尤其翘着兰花指把玩痦子上的卷毛时,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一帮勾心斗角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莫不要被人利用才好。 第六十一章 助他一臂之力 “县令妻弟也去。”徐夫人听说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不忘把弟弟带上。 其实苏禾挺醉的,打着石膏泡什么温泉。徐夫人这么做,估计是另有目的。 早上苏禾前脚刚走,徐达后脚就过来了,“小侯爷,我们也该起身了。” 许戈没说话,面露担忧。 “请小侯爷放心,老八已经重新入书院读书,他肯定能游说动同窗去汤泉山泉,到时会借机相助夫人的。”老八是重恩之人,少夫人不但治好阿婆的眼睛,甚至还说动小侯爷让老八去书院攻读,到时少夫人再让县令从中运作,参加明年的春闱肯定没问题。 想洗清漠北军的耻辱,光靠他们这帮拿刀的可不行,执笔竿子的更重要。老八是这方面的天才,少夫人慧眼识珠。 有书院这帮年轻俊朗的学子在,岂能搅不动那帮半老徐娘的官夫人。汤泉山庄,有好戏要上演喽! 可是,许戈还是不开心。 徐达信心满满,“小侯爷,咱们还有内应呢,可保少夫人无忧的。” 许戈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来,两人从后门离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徐徐离开沙县。 与此同时,房间多了位与许戈颇为神似的男子。 涂员外的汤泉山庄,跟县城二十里路左右,坐马车需要一个多时辰。 出发之前,苏禾已经让许戈的人把汤泉山庄的情况摸了个清楚。山庄内有十几处泉眼,是附近州县唯一的汤泉,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是有钱人度假旅游的不二之选。 汤泉山庄的前身,其实是个深山古茶村。好山好水出好茶,加上有汤泉,村民生活怡然自乐。 资源太好,自然有人惦记。涂员外仗着有县丞撑腰,使用各种黑心手段逼迫村民搬迁,将茶山跟汤泉据为己有。 据说为保护村子,还死了十几个村民,非但没讨来公道连家园也失去,而涂员外得到古村茶后大肆开发,打造成供富人贵族消遣的娱乐场所。 对于官太圈的到来,涂员外非常重视。可千万别小看这些官眷,虽然她们只会吃喝享乐互相攀比,但有时候有玩过头说话不过脑子,不经意间透露的消息,足以引发官圈风云。 山庄经营几年,南来北往的客,动辄都是身份显贵的主,涂员外可没少往姐夫家递消息,让县丞既捞了财又在官场中稳坐钓鱼台。 这次游玩声势浩大,怕山庄里无聊,官眷们不仅带上奴仆,连自家宠宝们也一并带上。 涂员外带伤上阵,盛装到山庄门口迎接各位官太太。这帮女人向来出手阔绰,这不又来给他送钱了。 最早到的是县丞夫人涂氏,姐弟俩见面没过多喧哗,涂氏直接将涂员外叫到一旁,“听你姐夫说,县令家最近大夫出入频繁,让你的人多留意徐夫人,探探徐家出了什么事?” 涂员外连声表忠心,“姐夫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安排好。” 苏禾差不多午时到的,刚下马车,就看到涂员外头顶烈日、腆着肥硕的大肚子在恭迎宾客。胖子怕热,站了一上午热成狗,得知苏幕是大夫,热情洋溢的脸顿时垮掉,嫌弃的直接让下人安排即可。 这脸翻得够快的。 此时刚好又来了两辆马车,是主簿夫人柳氏跟姨娘肖雪儿到了。涂员外赶紧迎上向前,热情道:“敝庄恭迎杨夫人大驾光临。” 苏禾已经踏进山庄牌坊,不禁好奇能让杨主簿神魂颠倒的女人长啥样。她扭头望向牌坊外,只见打扮花枝招展的肖雪儿抱着只浑身雪白的西施犬,身姿婀娜的走下马车。 肖雪儿是杨主簿第十八房姨娘,自幼被卖到花街柳巷,经老鸨的多年悉心栽培,伺候男人的功夫独到。 彼时的她也不过十八九岁,只见柳腰莲脸,姿容潋滟,眼波妩媚,真真是勾人心魂。 怪不得杨主簿要收拾赵大海,这种女人连苏禾多看两眼,都怕把持不住自己。 肖雪儿人未到香先飘,伴着银铃般的笑声,牢牢吸引住涂员外的目光。这一看,魂都快没了,眼珠子直勾勾的收不回来。 天生狐媚子的料,到哪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举手投足间风情无限。 柳氏牙齿咬碎,暗骂肖雪儿贱人,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妹妹,这一路来可累着了?” “谢姐姐体恤,妹妹年纪尚浅坐车不累,反倒姐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可有累着?” 苏禾严重怀疑,肖雪儿是不是听信了哪个蠢大夫的谗言,想趁着柳氏病要她命,要不然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呢? 这种桥段,隔三差五在家上演,柳氏早就习惯了。她打落牙齿和血吞,露出僵硬的笑容,“妹妹说得对,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行了。” 年纪就是资本,做三的总是有恃无恐。若不是仗着有色令智晕的杨主簿宠爱,肖雪儿这种嚣张跋扈的三儿,压根活不过一集。 苏禾笑笑,阔步往半山腰的院落走去。 官太们身份显贵,分别住在各泉眼旁的雅院。托她们的福,苏禾分到的院子也不错,不过男女有别,住的离官眷们远了些。 山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雅,望眼四周的山头,全是梯田状的茶山。山风拂来,透着淡淡的茶叶清香味。推开窗户,不远的山腰有几处旋形古雅木质回廊,围着公共露天汤池而建,寥寥几个男人顶着烈日泡温泉,岸边瓜果酒香不断。 苏禾住的是男宾区,中午的膳食有专人送过来,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还算不错。 “见过苏先生。”李大勇抬头。 苏禾惊讶,“你真进来了?” 官太们突然要来泡汤泉,导致山庄人手不够,管事火急火燎加急招了批,乔装后的李大勇成功混进来做临时工。 要跟苏禾通气,李大勇略施小计跟人换了活,这才得以出现在她面前。 “苏先生猜得果然不错,姓涂的色胆包天,将肖雪儿安排在离他不远的雅院居住。” 色胆归色胆,毕竟是主簿的爱妾,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睡人家,无非就是想制造偶遇多看几眼罢了。 男人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她要助他一臂之力才行。 第六十二章 你的身份洗白没有 深山蚊子多,晚上都有熏香驱蚊的习惯。 苏禾递了包粉末给李大勇,“这事需要徐徐图之,你找机会将它放进姓涂的熏香炉内。” 她给的并非猛药,而是提神助性的,让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刚吃完饭,柳氏差人来请,说是舟车劳顿腰痛不止,让苏幕大夫过去瞧瞧。 苏禾到的时候,柳氏刚泡完汤泉,把脉过后开始熏艾施针。汤药一日三餐饭后服,针灸一日一次,七天一疗程。 “夫人,你今天脉象较乱,莫非有烦心之事?”苏禾明知故问,神情严峻地叮嘱道:“此病最忌心情积郁,还请夫人克制,如此才能见成效。” 柳氏暗自咬牙,“谢苏先生,我会克制的。” 等苏禾离开,柳氏吩咐老妈子,“于妈妈,那贱人的别院离男宾区很近,你派人盯紧了,我就不信她不偷腥。”若非买通大夫,她根本不知老爷的身体已经被贱蹄子造坏,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根本满足不了这种从勾栏院出来的骚货。 既然她胃口这么大,岂能不满足呢。 苏禾回到院子,刚打算睡个午觉,徐夫人的丫环来请。她都差点忘了,钟大夫没来,治疗简庭宇的任务自然落在自己头上。 与前几日不同,简庭宇的状态不太对。身体还在恢复中,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但他面色凝重郁郁寡欢的可不是好兆头。 看来,性命保住之后,他开始关注现实问题,会不会成变哑巴或独臂佬,甚至于其他方面的,譬如身有残疾无法接管简家生意等。 当然,这仅是苏禾的猜测。 徐夫人早有发现,这才特意带他出来散心,以免他钻牛角尖自暴自弃。 “苏大夫,有何办法能解开他的心结?”弟弟向来被家人捧在手心当宝,一下子经历这么大的变故,他走不出来也正常。偏偏她是女流之辈,丈夫又沉心政务,虽然心疼弟弟却不懂如何开解他,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虽然忌惮苏禾的身份,可是跟她处久了,徐夫人还真把她当朋友看。她想,苏禾也有云端掉入泥潭类似的巨变遭遇,应该可以取经借鉴的。 凭交情,苏禾远不到过问徐夫人家事的程度,这时候跳出来表忠心反而猴急了,她斟酌道:“简公子遭此巨变,心态必有起伏转折,不如寻些开心事激发他抗争病魔的斗志,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倒把徐夫人难住了,“不瞒苏娘子,我弟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心向仕途。依他现在的情况,怕是没希望参加明年的春闱会试。错过这次会试,又得再等三年,他必会心郁难舒。” 她的意思,苏禾懂了。无非就是觉得大夫说话有份量,说一句顶她十句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拔针的时候,苏禾借故道:“听徐夫人说,简公子要参加明年春闱会试,怎么还不把书本捡起来?莫非公子已经胸有成竹,拿下榜首没问题?” 简庭宇面容愁困,丝毫不为所动。呵呵,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连笔都拿不起来,如何会考? “公子只是伤了右手而已,何不试试左手写字?”苏禾一本正经的胡扯,“左手写字开发右脑,人会变得更加聪明。你若不信的话可以想想,历朝历代用左手写字的天纵之才,可不在少数。” 简庭宇过了下脑子,似乎还真有不少。可是,即使他把左手练出来,也没有哑巴做官的先例。 “我都还没下最终判断,你怎么就肯定自己会变成哑巴?”苏禾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有我这种天才医者在,肯定能把你的嗓子治好。” 简庭宇眼睛一亮,他真的可以重新开口说话? 苏禾给他洗脑,“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相信自己能行,你肯定就能行!” 我命由我不由天?简庭宇震愕,直直盯着苏禾,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苏禾化身励志大师,继续给他洗脑,“你试了,或许还有希望。不试,肯定没有任何希望。” 一个姑娘家,尚且能说出这种话,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连试都不试就直接放弃呢? 说完理想,再说点现实的,“你姐夫是县令,让你参加今年秋天的乡试完全不是问题。光是你的起点,就已经比许多学子高许多,你为何还会觉得命运对你不公?我要是你,肯定抓住这个机会搏一下,哪怕输了也曾经努力过,起码人生不会再留下遗憾。” 简庭宇涣散的眼睛,慢慢凝聚了光。 这孩子真是单纯好骗,后面还有大把艰难险阻等着他呢。加油吧,少年! 徐夫人看她的眼神简直神了,自己好说歹劝,弟弟充耳不闻,怎么苏禾几句话,他整个人就有了光采。 看来,她的本事不容小觑呀。 刚到别院门口,院子里热闹哄哄的。一大群县学的书生,统一搬进她住的别院,正在挑房间呢。 苏禾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老八,他怎么来了?乖乖,要不要这么巧! 老八佯装不认识她,跟同窗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谈吐斯文满口之乎者也。站他旁边的男生,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满屏小鲜肉,统一的白袍黑帽士服,人手一把折扇轻摇,真真是恣意少年。 哎呦呦,眼尖的苏禾发现,他们手中的折扇,好些都出自小狼狗之手,缘分不浅呀。 书生涉世未深,为人好客热情,很快有人向跟苏禾搭讪。得知他是大夫,言语间满是钦佩。 美其名曰外出游历,无非就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弯了腰,趁着放假来郊外体验大自然风光,找找灵感写诗作画。 苏禾关上房间,学子们收拾好住宿,成群结伴去山脚的食肆吃饭,约好晚上一块泡汤泉。 老八借故中暑头晕,留在房中休息。等人前脚一走,他则后脚溜进苏禾房间,“少夫人。” “你怎么来了?”苏禾很惊讶。 老八如实道:“小侯爷担心少夫人安危。” 哼,早上她离开时,他没心没肺的连句暖心话都不给。苏禾还怪他无情无义呢,没想到转头就收到大礼包。 其实老八来了也多余,不过毕竟是小狼狗的心意,苏禾还是美滋滋的。可惜他身残没自由,否则也能像这帮学子般,高谈论阔,喝酒泡温泉,游历名川山河,人生岂不美哉。 苏禾关心道:“你的身份洗白没有?” “少夫人放心,小侯爷已经替属下处理妥当。”既然决定走仕途,自然不能用以前的身份,以免将来稽核时穿帮。 “在县学如何?”小狼狗不在,她有义务替他关下下属。 “承少夫人恩情,属下能重入学堂,实乃三生有幸。” 这些都不重要,别给她整虚的。她就想知道自己掏钱资助他上学,他能不能从乡试中拼出条血路来? 第六十三章 比登天还难 时代不同了,现在不是拼刀拼枪的时机,许戈更需要能入仕的人才。 镇北侯满门为何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无非是功高盖主而不自知,一门心思效忠朝廷却忘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但凡他在文官中有自己的人,能揣摩圣意上达天听,都不会走到家破人亡这一步。 人要长记性,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不瞒少夫人,跟他们接触下来,属下自问学识不比他们低,真刀真枪拼实力肯定能考到好成绩,但是……” 老八低头,面露难色。 苏禾反问道:“但是什么?” “县学中有不少学子学识一般,但因出身显贵,背后都有家族或势力支持,他们拿到举荐信,或加分或给主试官员留下深刻印象,无疑会挤掉许多寒门学子的机会。” 这是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弊病,不是老八能改变的。古代考试,说句不好听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徐县令的锦鲤运气一路开挂的。除去作弊的,走后门的,贿赂的,内定的,留给寒门学子的,只剩下呵呵。 寒门学子想入仕,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行,得给老八搞个举荐信,保他安然过独木桥。 说到举荐人,唯一的也是最佳的人选,非徐县令不可。 可按徐县令的性情,别说她开口讨要,怕是连徐夫人出马都未必搞得定。 她得想个办法,要徐县令乖乖把举荐信写了,还得是心甘情愿,不写都不行的那种。 苏禾脑子转了几圈,突然来了主意。 已婚女人聚会,无非是拼老公拼孩子。举行宠狗宴的时候,官太太们聊自家老公可带出不少奇葩八卦。徐夫人聊到县令的爱好时,语气那个嫌弃呀。 徐县令出身寒门,比不得贵族世家子弟们爱好广泛,除了不爱交际闭门苦读之处,他还有个英雄梦。跟老八一样,他对边境乱战有感而发,亦曾有过弃笔从戎的热血想法。但举家供养一个读书人不容易,他最终还是放弃这个少年梦想,一心入仕途。高中后他满怀热血一心想报效国家,却不料被贬沙县,心中郁志难舒。 他不入浊流不爱交际,闲时爱看些话本打发时间,还多半是少年英雄的热血话本。 当然,徐夫人敢拿出来当轶事八卦说,自然是经过修饰的。这其中还掺杂了不少许戈的情报,由苏禾串联起来才得出的。 既然徐县令爱看话本,这便是老八接近他最好的理由。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一首《破阵子》,道尽多少心酸事。 苏禾提笔,《破阵子》白纸黑字跃然而生,然后递给老八。 老八看着《破阵子》,一遍又一遍,捏住纸的手开始抖,眼眶直泛酸。 苏禾知道,老八又想起漠北军,想起掩埋在黄沙底下的忠骨。 “少夫人,这首词是你作的?”张嘴,声音发战栗不止。 “当然不是。”苏禾语气平静道:“是位一心想精忠报国却累累受挫,并最终弃官从文的辛先生所作。” 她花了半个时辰,将辛先生波澜壮阔,抑志难舒的传奇一生,悉数告之老八,“辛先生是世外仙人,从现在起这首词便是你所作,你将他的故事写成连载话本,与书铺合作刊印出来卖,就以《破阵子》为开篇引序,你还可以赚一笔做生活费。” 老八震怔,“故事我可以写,但说《破阵子》是我作,这不太好吧?” 文人有自己的风骨,但并不妨碍苏禾要把老八打造成文坛黑马的决心,只要他文笔不差脑子里有东西,必将能一惊鸣人,在文人圈发光发亮。 苏禾换了种说法,“那你在开篇注解,此词乃你梦中游历仙境时所得,故而编撰出此故事。” 这本书是为徐县令量身打造的,男主角的出身设定得改,辛先生不是军三代,而是寒门学子。老八的觉悟高度要是不够,可将漠北军的经历代入,譬如镇北侯老将军,小狼狗许戈,以前那些为守侯疆土而流血牺牲的将士,将他们身上可歌可泣百转千回的事迹,全部嫁接给到男主角,总之必须要让徐县令感同身受,欲罢不能。 但是,有一点苏禾必须要强调,“你如果要代入漠北军,须得要好好修饰,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听完辛先生的一生遭遇,老八久久不能平静,他早将脑海中的辛先生跟漠北军融合一体,构建出一个全新的故事。 “别激动,也别太当真。”苏禾拍拍他的肩,试图将他从激动难抑的情绪中拉出来,“千万要记住,一切为徐县令服务,必须要拿下举荐信。” 光靠作词写书还不够保险,必须要双管齐下,而当前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县令的妻弟正好也在山庄,他大有可能会参加乡试。”苏禾叮嘱道:“听闻他也是饱学诗书之人,家境优超却没有富家子弟的坏毛病,我觉得你们应该处得来,刚好可以取长补短。” 老八突然间跪下,朝苏禾磕了三个响头,“少夫人,你如此替属下筹谋,属下若考不中都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唉,拜什么啊,她又还没死。 老八回到房间,饭也不吃了,借着胸中翻滚不止的灵感,奋笔疾书。 苏禾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老八那家伙可别一口气把故事写完了。记住,要长篇连载,一册册慢慢出,把读者的胃口吊起来,才好赚钱呀! 夜幕降临,山庄的人把晚饭送过来,苏禾举筷刚要吃,敲门声响了。 来的是个书生,身材中等偏瘦,五官斯文白皙。看着长相挺老实的,但是眼睛却闪着精光,开门的功夫已经往苏禾房间里快速瞥了两眼。 这种人,苏禾在现代可没少见,专爱窥探人隐私的八卦。 “苏先生好。”书生收回视线,朝苏禾作揖,“晚生陈安生,有事冒然打扰还望见谅。” 陈安生?苏禾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眼,这人长相熟悉,连名字好像也在哪听过。 第六十四章 不打他都对不起原主 就在她沉吟间的功夫,陈安生又往她房间扫了两眼。 苏禾心生不喜,但脸上也没表露出来,“你有事?” “晚生饭后突感不适,只觉反胃恶心,听闻苏先生是大夫,特来求药。” 做医生十多年,要是连病人有没有病都看不出来,那她也算白瞎了。这个姓陈的有意思,要装也不装的像样点。 “山庄有常驻大夫,就离山脚的食肆不远,你怎么不顺带去看看呢?” 陈安生脸色讪讪,“晚生是走到半路才突发不适的,这不想着你刚好也住这么?” “你且等着。”他越是好奇,苏禾越不让他进,直接将门关上回屋倒了几粒肠丸给他,“一次一颗。” 陈安生忙道谢,然后摸摸口袋,神情尴尬道:“我没带钱,晚些给可好?” 这哪是没带钱,分明是想蹭药。看他穿着不差,还有余钱出来游历泡温泉,怎么就没带钱了?再说了,他住的房间不远,回房拿一下会死? “不值几个钱,赠与你罢了。”像他这种贪便宜不要脸的,苏禾也没少见过,不想过多接触。 陈安生也没客气,“那就谢过先生了。” 书生们吃完饭换衣服,成群结伴去泡温泉,老八以身体不适为由,掌灯在房间写小说。 而那个说反胃恶心的,跟着他们一块出去泡温泉,也不怕吐在汤池里。 书生一走,苏禾的门又响了,老八神情跟便秘似的。难道,是开篇卡文了? 进了屋,他支吾道:“刚才听到少夫人房间有声音,不知是何人来做客?” 她房里有声音?苏禾挑眉望着老八,小狼狗该不会打着派他来护自己安全为幌子,想捉她奸才对吧! 好你个许富贵,把他养精神了,转头就来反咬他。 “何人?”苏禾没给他好脸,“你这是几个意思?” 老八满脸憋红……不,应该说是愤怒才对,衣袖之下的手紧握。 这架势,在他家第一次就见识过了。哟,这小鲜肉还有两副面孔呀,刚才感激的朝她下跪,现在要杀她泄愤。 老八深呼吸,半晌才将怒火生生咽下,忍气吞声道:“少夫人,我们是真心感激你,才尊你为少夫人。过去的恩怨,咱们算一笔勾销。我希望你对小侯爷是真心实意的,莫要让他再失望,以前的错误可不能再犯。” 什么意思,这是实锤她通奸吗? 苏禾的脸沉了下来,“把话说清楚。” “陈安生他不是个好人,他以前接近你就是想讹你的钱。”老八猛地深吸一口气,不吐不快道:“他讹完你的钱,又去找别的女人下手。据我所知,他现在同时跟三个姑娘在交往,无一例外都是为了骗钱。少夫人,你清醒清醒吧,可不能再陷进去了。” 苏禾直接给整懵了呀。 怪不得陈安生长这么白,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白皮书生,原主给许戈带绿帽的姘头。 苏禾当时就震惊了,原主是眼瞎么?论颜值跟智商,许戈直接碾压白皮猪几条街,她怎么就瞧上人家了。 “来来来,你且给我说说他的事。”苏禾跟吃瓜群众似的,直接请老八入座,“你可不知道,你家小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那次把我脑袋打坏了,很多事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这白皮猪是谁,我压根没有记忆,这种人渣以后见着都得绕街走。” 白皮猪,人渣? 少夫人这算是顿悟了,不再与陈安生来往?真要如此,也算不辜负小侯爷的一片真心。 “他刚才借身体不适,想跟我套近乎,我觉得肯定没安好心。”她现在是苏幕,可不是白富美傻白甜,他没必要傍过来呀。 看她不像是装的,应该是真失忆了。老八这才松了口气,将陈安生的套路悉数告之。 陈母早年守寡,家里一贫如洗,独自拉扯陈安生长大。她人穷志坚,变卖房产土地供儿子读书,盼他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陈安生也算争气,直接考进县学。他长相普通但书卷气浓,能讨些姑娘的爱慕。有些傻姑娘,竟然舍得把宝压在他身上,一来二去竟然被姓陈的摸出生财之道。 真正高门大户的姑娘,是压根瞧不上他这种的,愿意咬他鱼饵的,都是家境一般但爱做白日梦,以为自己眼光独到挑到个黑马王子,殊不知被骗财骗色,最终人财两空。姑娘家面皮薄,哪怕被讹干净踹掉,也不敢把事闹大毁了自个名声,只能吃闷亏,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如今乡试在即,陈安生急需用钱打通关系,于是冒险船踏三船。他已经落榜一次,这次说什么也要考中。 说实话,他的才学资质普通,不过是马屁功夫厉害,经常暗中给教谕送礼,这才得教谕另眼相待。 如今,他正在四处托关系,想弄封举荐信。 “你可知他想要谁的举荐信?”苏禾眼珠子打转。 “县令严苛,自上任来从未破例写过举荐信,县丞那边已经被各贵族内定完了,只剩主簿那边还有名额,但背地里已经争得头破血流。” 举荐信,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还得关系够硬。陈安生想得到举荐信,只能走旁门左道,譬如从主簿身边的人下手,而且是份量够重的才行。 从陈安生盯梢苏禾来看,他想攀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主簿夫人,苏禾琢磨道:“他可暗中跟谁有往来?” 这还真问对人了。 老八进县学前,苏禾阔绰的给了他五十两,为了就是让他快速跟各世家贵族子弟拉近关系。下了课,大伙聚众吃喝玩乐,几杯黄汤下酒,自然能撬出许多秘密。 陈安生想通过杨主簿的爱妾,抢到最后的入场劵。 肖雪儿锦衣玉食,她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个正室的名头。她想扶正,就必须把正室拽下去。 到底是从勾栏院出来的,智商不会差到哪去,不过是这两年仗着主簿宠爱,嚣张跋扈惯了,智商才掉线的。 她跟柳氏早已撕破脸,两人势同水火,大战是迟早的事。这次柳氏突然约她来泡汤泉,肖雪儿就知道柳氏要出手了。 刚好,她也不想忍了,现在就比谁手快而已。谁先被抓包,谁就出局了。 苏禾笑,这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陈安生既然把脸都送上门来了,她不打他都对不起原主。 第六十五章 她只想吃瓜 “你也别在房间里窝着,多跟他们出去游玩互动,先把势造起来。”一大群鲜活的小鲜肉,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多招人喜欢呀。 老八心神领会,肖雪儿住的离男宾区很近,是该要热闹些的。 年轻就是好呀,苏禾打开后院的窗,只见远处的山腰公共汤泉里,学子们打闹嬉戏,有秀肌肉的,有吟诗作对的,还有抚琴奏乐的,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早上山里天凉,空气舒坦,夫人们相约游玩,除了肖雪儿,个个都是正室嫡系。别看官太们面和心善其乐融融,却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妾室。在柳夫人的授意下,不少官眷开始替她出头,话里话外处处拿低贱的妾室开涮。 收拾不了自家的贱妾,还不允许她们打压别家的出口气么?反正她们又没有损失。 没有指名道姓,但指桑骂槐不少,谁爱对号入座的,请便。 听李大勇捎回来的消息,这头还是徐夫人起的,县丞夫人紧跟而上,她们两人唱红脸,柳氏偏唱白脸,话里话外都在维护肖雪儿,刷足了三儿的存在感,却谁都没有指名道姓。 苏禾心生琢磨,徐夫人向来不爱凑这种热闹,怎么今儿个挑头了? 肖雪儿表面没什么,可转身离开时眼泪都掉下来。 她红着眼眶回来,在雅院门口刚好跟求偶遇的涂员外碰个正着。涂员外以为她不舒服,又是请大夫又是送美食的,百般的殷勤。 美人垂泪,越看越心疼。 可惜,肖雪儿知道她是涂氏的弟弟,非但不跟他多言,反而客套的请他离开。 肖雪儿银牙咬碎,“姓柳的,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阿玉,让姓陈的盯紧苏大夫,看他何时给那老妖婆治病。” 苏禾上午给柳氏针灸,下午给简庭宇做康健,其他官眷有个头疼脑热的,她也忙前忙后的总归没闲着。 趁着针灸的空隙,徐夫人将苏禾拉到耳室,高兴道:“苏娘子,果然还是你有办法。我弟这两天心情豁然开朗,他不但用左手练字,也试着听你的建议,今天上午终于愿意踏出院门,到外头散步去了,好像还交了个朋友,回来就在屋里提笔做诗呢。” 徐夫人是宠弟狂魔,她甚至还偷偷藏了张简庭宇作废的纸,当场就炫耀起来,“你看看,字虽然丑了些,但这词作的相当不错呀。” 苏禾接过一看,简庭宇左手字迹如狗啃般,但还是能隐约纸上所写的内容,竟然是《破阵子》。 徐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我弟弟这么优秀,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照这样下去,明年春闱肯定稳了。” 苏禾:“……”她弟是什么水平,做姐的心里没点数吗?这该死的老八,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攻略对象搞错了。 拔针的时候,苏禾往叠放整齐的案桌瞄了两眼,赞扬道:“简公子真是好文采,竟然能写出这般绝世好词。” 简庭宇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而是面露笑意。 苏禾咯噔一下,莫非他想据为己有? 简庭宇提笔,直接给苏禾答案:朋友的。 不错,少年的人品经住了考验。文人相惜,哪怕仅有一面之缘,已经让简庭宇心生向往。人生知已不求多,有一二足已。 朱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有仙境奇遇,《破阵子》千年难遇,他且文采斐然,话本精彩纷呈,自己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第二册。 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徐夫人心情好组了个局,约官太们再办赏宠宴。她给苏禾发了请帖,本来是约在徐夫人所住的别院,但上下午有预约病人,苏禾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柳氏也怕自己中途退场引人怀疑,于是将赏宠地点改在她住的雅院。 后来也不知哪位姐姐大胆提议,嫌单纯赏狗不够热闹,干脆多邀请些人玩,来个才艺大杂烩。于是将涂员外、县学学子,以及在山庄游玩的客人,皆可参加。 有鲜肉看,所有的姐姐们都没有意见。 而那群天天在山庄晃悠的鲜肉们,更是求之不得,但凡能认识其中一位官眷,对自己入仕都有帮忙。 涂员外只差没举双手双脚赞成,那肖美人儿夜夜入他梦乡,真是想得他心肝都疼。这要是能近距离接触,哪怕是说上两句话,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有苏禾拒绝,她只想吃瓜。 收到邀请后,涂员外马上派人入城,要办件十万火急的事。 刚入夜,在涂员外引荐之下,一位马戏团的姑娘进了肖雪儿的雅院。 “请肖姨娘放心,有她在定能助你明天夺魁。”越是得不到的,越是骚动的厉害。看着美艳动人的肖雪儿,那吹脂可破的肌肤,手感肯定滑如豆腐,要是能压在身下狠狠享受,那可真是……痛快!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肖雪儿的笑声黄莺悦耳,“贵夫人好像也要参加赏宠宴,你把驯兽师让给我真的好吗?” “肖姨娘有所不知,我家养的猎犬,粗鲁不堪的哪敢跟各夫人们的心头娇比,明天也是走个过场而已。反倒你家聪明伶俐的小宝贝,是所有宝贝里最漂亮的,夺魁也是实至名归。” 肖雪儿娇笑无限。伺候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涂员外那点心思,她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是垂涎她的美色而已。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有那个贼心,可有那个贼胆? 深夜人静,驯兽还在继续,雪肖儿屏退下人外出散步。 她坐在山腰隐蔽的凉亭处,徐徐山风将那帮学子浑厚爽朗的笑声送过来。 红唇轻抿,她闭上眼睛,脑海浮露出学子们在浴池中的样子。杨主簿的身体亏损厉害,怎么吃药都不见效,她早就找不到那种满足了。 午夜睡来,寂寞只有自己懂。 当然,她也仅限浮想而已。今天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杨主簿给的,她可不能愚蠢到自掘坟墓。 “晚生,拜见肖姨娘。”黑暗中,突然响起陈安生的声音。 肖雪儿受惊,暮然睁大眼睛,瞬间恼羞成怒道:“你怎么在这?”黑夜,掩饰了她的尴尬跟难堪,可那边的声音仍断断续续飘过来。 第六十六章 怎么这么热呢? 陈安生向前两步,得意奉承道:“晚生来是想告诉肖姨娘,苏大夫那边我试探出来了,他每天准午时给柳氏施针,据说那时阳气正盛,是驱湿邪的最佳时辰。明天那么热闹,晚生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到时柳氏必然身败名裂,晚生在此提前恭祝你荣登主母之位。” “事若成了,我保你拿到举荐信。”肖雪儿眼波流转,话锋一转,“可若败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请肖夫人放心,晚生必会办妥的。”擅长拍马屁的他,已经提前改口。 肖雪儿欲起身回雅院,陈安生向前一步,双手托扶着她滑嫩的柔荑,指间轻轻在她手背上滑过。 若有若无,百爪挠心。 陈安生对此很有信心,他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失手过。肖雪儿空有姨娘头衔,奈何男人不中用,她早已奈不住身体的寂寞,否则又岂会在此偷听并肖想,以慰长夜漫漫。 肖雪儿顿住脚步,轻轻将手将抽出来,然后一巴掌呼过去。 陈安生刚想入非非,却被大嘴巴子直接呼醒,差点没摔倒在地。 “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岂是你这种低贱之人可以肖想的。”在肖雪儿眼中,陈安生不过是条卑贱的狗而已。信不信为了举荐信,她让他衔根骨头,从城南爬到城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 这种人,真是不知所谓。若非为了扳倒柳氏,她都不屑多看他一眼。 陈安生如梦初醒,捂着脸连连道歉,“是晚生鲁莽了,请肖夫人见谅。” “滚!”肖雪儿头也不回地离开。 黑暗中,陈安生目送她离开,一口痰啐在地上,骂道:“呸,不过是千人骑万人睡的烂婊子,有什么可得意的。” 夜黑风高,燥热的山庄终于凉快下来,别院灯黑俱灭,各学子进入梦乡。 一道影子,在寂寡的夜色下,蹑手蹑脚摸向门窗紧闭的房间。 窗户纸轻轻捅破,一缕青烟吹进房间。 ***** 苏禾一觉醒来,外头艳阳高挂,而别院寂静无声。 打开房门抬头看太阳,糟糕,快到准午时了。 没想到会睡死过去,苏禾匆忙套上衣服,挎上药箱往门外冲。 刚下二楼,转角差点没人撞上。 陈安生忙扶了她一把,“苏先生,你这是要出诊?” “嗯,赶时间。”苏禾加快脚步往山顶去,“你怎么也在,不是该去参加聚会了吗?” 陈安生讪讪道:“早上起来身体不适,就多睡了会,谁知睡过头了。” “苏先生还没吃早饭吧?”陈安生将手中油纸包着的烧饼分一份给他,“我早上买的刚好还没吃,先生若不嫌弃的话,就先填填肚子吧。” “不了不了。”苏禾连忙罢手,“那多不好意思。”肚子,咕噜叫着。 “先生拿着吧。”陈安生强行塞她手里,“一只烧饼而已,不及先生赠药之恩。” 苏禾有低血糖,也没再推辞。 她打开油纸刚要吃,谁知一阵头晕目眩,脚下踉跄着要倒,一把撞向陈安生。 陈安生一头栽进路边的草丛,苏禾边道歉边将他拉起来,“惭愧惭愧,我一饿就发晕。” “不碍事。”陈安生拂去身上草屑,关心道:“我娘也有一饿就晕的毛病,先生赶紧填肚子才是。” “如此,失礼了。”太饿,苏禾吃得有些急,三下五除二就把烧饼吃完。 两人匆匆往山上赶,陈安生好奇道:“先生这是替何人治病?” “柳夫人腰酸不适。” 一路紧赶慢赶,苏禾两腮发红,额头直冒汗,“今天怎么这么热呢?” 陈安生暗中得意,“马上就到了,先生可以凉快凉快。” 聚会办得隆重,来的宾客很多,雅院地方不够,直接挪到侧边的汤泉边举行。汤泉错落有序,亭台楼阁环绕,学子男宾等在左院阴凉处乘席而坐,歌词诗赋,谈经论道,各种才艺悉数登场,已经斗到白热化,输的连罚三杯。 官眷们在水榭处,临时抱佛脚的西施犬一举夺魁,肖雪儿蹭了自家的狗光环,官太们热络的聊着,没有前几次的针锋相对。 落败的福禄宝郁闷,她闻着苏禾的味赶紧蹭过来求安慰。狗比人聪明,苏禾虽然乔装得面目全非,但气味是假不了的。 趁着摸福禄宝的机会,苏禾朝徐夫人使了个眼神。 针灸时候到,柳氏借故说乏了提前离场。 “我也回去了,各位姐妹慢慢玩。”徐夫人跟着起身,带丫环离开。 趁人不备,陈安生给肖雪儿的丫环递了个眼色。 丫环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回到主子身边。 外头太阳毒辣,徐夫人的丫环粗心把伞落在汤池,赶忙回去取。柳氏怕她晒着,邀她回院等,徐夫人正有此意。 回到雅院,柳夫人更衣进内室,却没见到苏禾的影子,奇怪道:“人呢?”刚刚明明看到他进来了。 于妈据实相告,“刚徐夫人不适,苏大夫被叫去侧室了,还请夫人稍等。” 一上午被肖贱人气着,柳氏想到她得意的样子就来气。急怒攻心,人晕得厉害,柳氏躺在床上休息。 晕晕乎乎的,外头突然响起肖雪儿的声音,“姐姐……姐姐……” 不止肖雪儿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她着急忙慌道:“听说姐姐生病了,不知情况如何了?” 于妈脸色很难看,将她拦在内室之外,不悦道:“肖姨娘,夫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你带这么多人来要干什么?” “姐姐操持这次聚会累病,大家知道后心于不安,特意前来问候。”来的人不止有官眷,还有不少外男,不过碍于男女有别,他们不敢擅自闯入,只在院子里等候。 于妈气得眼睛冒火,这贱人摆明是想给夫人难堪。苏大夫给夫人施针,虽说没有不雅,但毕竟夫人只着单衣,要是被姓肖的借机大肆宣扬,对夫人名声不好。 “都说夫人身体不适要休息,你一个姨娘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她越这样,肖雪儿越肯定里面见不得人,她向前猛地推开于妈,“我是关心姐姐。” 肖姨娘强行闯入,满脸的焦急担忧,“姐姐,妹妹进来了。” 第六十八章 把她关起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肖雪儿吓了跳。 她借着黯淡的月色,赫然发现竟然是涂员外,不由震惊道:“你怎么来了?” 涂员处一愣,“不是肖娘子派人捎信,说想要药膏吗?” 这个没错,但她问的是他怎么找来凉亭的?她爱来这个地方,连贴身奴才都不知道。 夜黑风高,美人独处,涂员外有些心猿意马,双手将药膏奉上,“我刚到院门口,你的人说你来这里散心了。” 不对,这不对呀。 肖雪儿脸色一变,起身就要离开。 谁知,黑暗中突然蹿出两道黑影,快速将两人晕劈。 黑影往两人嘴里塞了药,扒掉衣服再迅速离开。 ****** 不知过了多久,肖雪儿头痛欲烈的醒来。热,好热! 身上有千斤重物压着,不停亲啃着她的身体。肖雪儿似醒未醒,身体叫嚣的厉害,双臂下意识勾搂住,嘴里哼呢不停…… 黑暗中,凉亭的身影交缠,浑然不知有帮饭后散步的学子从山道那边走来。众人借着月色即兴做诗,十步成诗,“朱兄,轮到你了。” “各位仁兄,请容我好好想想。”老八一时词穷,紧蹙眉头道:“都别吵都别吵,我有那么点感觉了。” 众人给他面子,纷纷安静下来等他做诗。 山上一安静,有些声音就亮了。 “咦,什么声音?”不知谁突然说了句。 这种声音,别说已婚人士,连未婚的听了都脸红心跳。 大晚上在野外幽会,真是刺激,“要不,咱们去看看?” 也不知谁提的建议,反正大家都默认了,好奇地循着声音寻过去。 话说柳氏这头,晚饭后人也冷静下来了。毕竟是老爷的爱妾,真要是有闪失,还得怪自己头上。 于是,柳氏带着于妈等人出门,委身前来探望。 阿玉等阻拦不让进,于妈将中午那套悉数奉还,强行闪进肖雪儿的房间。 房间狼藉不甚,肖雪儿根本不在,柳氏着急道:“糟糕,肖姨娘该不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吧?” “那可不妙啊。”于妈着急道:“山庄这么大,我们到哪找呀?” 柳氏到底还是有主见的,很快就冷静下来,“你快去找涂员外,让他的人赶紧找人。” 下人的手脚快,连跑带奔赶紧去求助。涂员外不在,不过涂夫人是明白事理的人,赶紧发动山庄的人去找,连杂役也去。 看到凉亭的酣战,那帮学子们直接傻眼了。他们会玩不假,没想到这对野鸳鸯更会玩。 众学子还在犹豫,是静静的走开,还是打扰下他们,谁知山道上突然涌出不少火把。柳氏带着一帮人,急匆匆找过来。 “啊……”柳氏看到眼前那一幕,既惊又愤,声音响彻四周。 意识模糊的两人,突然被这震耳发溃的惊醒。她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柳氏已经歇斯底里扑上来,抓住肖雪儿的头发又捶又打,“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然敢背着老爷偷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啊……”肖雪儿劈头盖脸遭顿打,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涂员外率先清醒过来,忙去拉扯柳氏,想保护羸弱的肖雪儿。 见他欺负自己主子,于妈等人也冲上来,对着涂员外厮打起来。 人群中的李大勇喊了句,“可不能让他们欺负老爷,万一把老爷打伤了怎么办?” 山庄的人赶紧向前,七手八脚要把人群拉开。拉着拉着,两伙人竟然互抠起来。 老八着急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拉开啊。” 袖手旁观的学子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向前拉架,“别打了,别打了。” 火把,马灯、灯笼等掉地上,凉亭火光晕暗,谁也看不清楚。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揪住涂员外的头发,猛地撞向石凳,一下,两下…… 学子们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将两拨人成功拉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有人惊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这一喊,可把众人吓着。 有人捡起火把往凉亭里照,只见倒地的涂员外不省人事,地上有一大滩血迹。 有个胆子大的杂役,伸手出探向涂员外的鼻子,吓得跌坐在地,“没……没气了。” 柳氏脸色刷白,连连后退几步。她只想捉这贱人,可没想过涂员外会死。糟了,他可是县丞妻弟。 出了人命,众人纷纷往后退,他们可没杀人啊。 涂夫人闻讯赶来时,看到死状惨烈的丈夫,直接两眼翻白晕死当场。 县丞夫人涂氏还算坚强,痛哭弟弟惨死同时,马上下命令,“马上报官,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离开山庄。” 她要查出杀人凶手,替弟弟报仇。至于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不等柳氏开口,县丞夫人直接挥手,“把她关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山庄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很快传到县令夫人的耳朵,她惊讶道:“可当真?” 丫环点头,“千真万确,两人当场被捉的,好多人都看见了。” 好啊,徐夫人喜笑颜开,这一趟总算没白来。一个是主簿的爱妾,一个是县丞的妻弟,一死一伤,真是有趣极了。 这一夜,很多人都睡不着。 出了人命案,牵涉到高官家属,县令,县丞,主簿,直接出现场。 徐夫人早早在山庄门口等,见到自家马车到,立即眼眶发红地迎上去,哽咽道:“相公,我好怕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徐县令安抚着自家夫人,县丞跟主簿黑着脸从马车上下来,剑拔弩张的谁也没有说话,脚步匆匆往山庄内走去。 徐夫人将县令拉到一旁,低声提醒道:“相公,这案子你可要好好审,要是把握住了,就是咱们翻身的绝佳机会。” 徐县令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为夫自有主张,夫人莫担心。” 光靠这个案子,就想让以县丞主簿为首的土官团体分崩离析,那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徐夫人又嘀咕了两句,徐县令一怔,“这消息你从哪听到的?” “我前两日爬茶山无意间偷听到的。这山庄是涂员外跟县丞勾结,使用卑鄙手段从村民那抢来的,听说当年还死了不少人。”打瞌睡送枕头,徐夫人很是满意,“是真是假,你查查便知。” 徐县令严肃道:“此事还没查实,切莫声张。” 徐夫人笑,“晓得的,我等你的好消息。”死一个涂员外,还不足让县丞跟主簿彻底翻脸决裂,但如果古茶村的血案属实,县丞可别想跑。 第六十九章 难不成他又搞事了 这头火烧屁股,那头苏禾睡到日上三竿。 别院静悄悄的,但凡昨夜参与或目睹捉奸的人,全部被官府请了过去。 苏禾推开门,站在二楼走廊上伸懒腰。哎呀,睡得真是爽啊! 柳氏估计正跟主簿口舌大战,她识趣的罢工不去打扰,县丞夫人也是厉害的主,娘家势力不小,必然会缠住县丞要严惩杀手。 “老爷,我弟弟是无辜的,肯定是那姓肖的贱蹄子去勾引的他。不信你问问山庄的人,那贱蹄子想男人都想疯了,时常偷跑到山上偷看露天浴池的男人洗澡,她就是个不要脸的……” “够啦!你弟弟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吗?”王县丞青筋暴起,黑脸呵斥道:“他有今天下场,都是你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着我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这几年他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要不是有我替他擦屁股,他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自己弟弟的德性,涂氏并非不清楚,可那是她亲弟弟呀,“我不管,反正我弟弟不能白死,你们要是查不出来,那就把参与的人全部处死。” 县丞气得差点没喷血,怒极反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皇帝?想处死谁就处死谁!” 还全部处死? 她也不想想那帮学子是什么身份?简直得了失心疯! 王县丞头大,杨主簿也没好到哪去,头顶的千斤绿帽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当着几十人的面,行苟且之事,浪荡之声响遍山林……光是想到那画面,杨主簿跟吃了一千坨屎般,理智彻底被愤怒吞噬。 这已经不是绿帽的问题,有人已经私下嘀咕,说他在那方面不行,肖雪儿欲求不满,这才天雷勾地火的。 偷看学子洗澡,跟姓涂的乱搞,贱人,贱人! 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山庄血案,工人被叫去问讯,涂家悲痛难持,食肆运转停滞。徐县令忙了一上午,到饭点连口吃的都没有。 徐夫人将他拉进房间,“相公,案子如何了?” 还能如何,涂员外跟肖雪儿现场被捉,通奸是毋庸置疑的,难在如何找到造成涂员外死亡的那个人。经仵作勘验,涂员外外伤太多,但造成他死亡的是后脑勺两道重击。可当时天太黑,凉亭里挤的人太多,互相看不清彼此,几十号人挨个审下来,根本没有找到嫌疑人。 加上,涂员外倒地后,身体遭多人踩踏,现场证据被破坏,根本没多少线索。 徐夫人稍加思索,“我了解柳氏,她虽然脾气急行事冲动,但绝非蓄意杀人的那种。再说,纵然她要杀,也是杀肖雪儿。我看这事,多半是意外。” 意外?呵呵,柳氏是排除了杀人悬疑,但事情真有那么巧合?这头肖雪儿打野食,那头柳氏就带着一大帮人杀到现场。 “大人,不好了。”衙役匆匆来报,“肖雪儿死了。” 徐县令震愕,“怎么死的?” “用剪刀自戕。” 肖雪儿被关押在柴房,哪来的剪刀? 徐夫人见他陷入沉思,便挥手让衙役退下,“主簿刚到山庄,就先去看了肖雪儿。柴房多了把剪刀,有何奇怪的。”不管真相如何,对主簿而言,肖雪儿活着才是他最大的耻辱。 徐县令沉思,突然问道,“夫人,你们为何会来山庄泡汤泉?” “柳氏妇病难除,大夫说温汤可助除病。” 徐县令目光深沉,“那个大夫,不会是苏禾吧?” 徐夫人笑而不语,柔嫩的双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管大夫是谁,四年僵局不分胜负,如今一招破局,徐家才是受大的受益者。依杨主簿王县丞的性情,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抱团,他们会互相提防猜忌。 “这人阴险,夫人还是保持距离好。” “我看你就是对她有成见,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徐夫人翻他白眼,“是不是当官的,看谁都像罪犯呀?” 徐县令一怔,没想到夫人已经被苏禾洗脑。无利不起早,苏禾以小舅子的病相胁,逼他对许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头又借柳氏接近杨家,她欲意何为? “苏娘子是真心替庭宇治病的。”徐氏将弟弟这几日的变化告诉她,“相公,在苏娘子的帮忙下,庭宇已经重燃希望,打算参加今年的秋试。他前天还说,想送份礼物给你。” “礼物?”小舅子自受伤来,整日消沉颓废,现在竟然有心思送他礼物了? 官府严查一天,没有找到他杀的嫌疑,徐县令沉吟片刻,“涂家口口声声称涂员外是遭人谋杀,但我们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查了,并没有找到他杀的证据。此案牵涉及官员、县学、各世家贵族等,实在不宜大肆宣扬,本官认为涂员外的死亡是意外,两位觉得如何?” 杨主簿没意见,黑着脸同意了。 王县丞也没意见,小舅子偷人,杨主簿若较真起来,两家脸面可不好看。 案子破了,山庄解封。 杨主簿带着家眷,马车飞快离开山庄。 徐县令也带着家眷离开,谁知刚到山庄门口,一群衣着破烂的百姓冲过来,纷纷跪在地上,“青天大老爷,请你替我们主持公道。姓涂的一家丧心病狂,强行抢夺我们的茶村,还打死十几个村民。” 他还打算回去派人寻古茶村的村民,核实当年的血案是否属实,不料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禾是蹭马车回来的,回到沙县已经天黑。 她借着夜色,脚步匆匆,心情却雀跃无比。离开好几天,也不知小奶狗有没有想她。那家伙不会做饭,肯定都饿瘦了。 可惜菜市关了,要不然她还想买买买,给他做顿好吃的。 在温泉山庄几天,其实挺没趣的。做铲屎的就是这样,狗在身边的时候觉得烦,可一旦不在又不习惯。 撸狗上瘾,她心中的那种期待,比听到涂员外的死讯还雀跃。 一路摸黑回来,苏禾推开院子嘿嘿发笑,“小许,姐姐回来了。”嗯,总算可以撸狗了。 院里黑灯瞎火的,苏禾不由一怔,难不成他又搞事了? 难道,又玩那种“惊喜”? 上次放过他,她都不知道有多后悔。这次要是再来,她可绝对不会手软的哦。 苏禾推开自己的房门。咦,没人! 她提脚进隔壁,刚要推门,谁知门突然打开了。 一股汗水,迎面扑来。 苏禾嫌弃的后退两步,“你干嘛,在屋里不吱声,我还以为你死了。” 第七十一章 他哪里比我好了? 苏禾压根不怕她,人也没个正经,“还好啦,就是他脸没你好看。” 女人,呵呵。他倒是有脸,她又嫌没腿;找个有腿的,她又嫌脸不好。 “我还没死呢。”许戈真生气了,“别老想着要和离。” “知道啦。”继续撸狗头,苏禾压根不怎么接招。 许戈满肚子邪火发不出去,“你该不会想学肖雪儿,给我扣绿帽吧?” 苏禾不以为然,“你又不是没戴过。” “姓苏的!”许戈咬牙切齿。 “在呢在呢。”苏禾直接夹起块肉塞他嘴里,“在想什么呢?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许戈:“……” 浪费是可耻的,他当着苏禾的面,狠狠咬肉泄愤。 瞧他吃瞎醋的狗样,苏禾真是身心舒坦。一时逗狗一时爽,一直逗狗一直爽。 苏禾笑得前俯后仰。 许戈拎起轮椅上的叠拆拐棍,一拐棍戳过去,恼羞成怒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拐拄戳在板凳上,苏禾差点摔倒。 她笑得肚子疼,起身拍他的肩膀,“小许,记得把碗洗了。” 许戈吐血,耍他很开心,很好玩么? 洗完碗,许戈越想越不爽,走进她房间赖床上不走。 他改变战法。宝宝不说,宝宝很委屈。 果然,苏禾受不了他的安静,直接拿脚戳他,“有事说事。” 很好,她主动开口了。 “你是不是放不下他?”许戈乘胜追击,想把握主动权。 “当然。”苏禾没有犹豫,“我都想死他了。” “……”许戈一忍再忍,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哪里比我好了?” 苏禾还真认真想了想,“他骗术比你厉害,哄得姑娘们乖乖掏钱,事发后她们还不敢报案。啧啧,可真是厉害了。” 五十步笑一百步,许戈鄙视道:“别忘了,你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所以啊,苏禾不想他死才怪。 苏禾坐起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忍笑道:“你说,我怎么才能把钱要回来?” 又被套路,许戈满脸黑线,“你刚才又拿我寻开心?” “不然呢?”苏禾反问道:“你脑回路这么清奇,不涮你都对不起你。”要问就好好问,拐弯抹角吃飞醋,这算怎么回事? 他是堂堂小侯爷啊,废的是双腿又不是脑子,想套路她能不能有点水平? 许戈被臊得,好绝望。 人生,真的好累啊,他不会再爱了。 苏禾舔狗不假,但她不是恋爱脑,尤其是陈安生这种欠收拾的,之前想着他任务失败,肯定会被肖雪儿清算,结果肖雪儿居然死在他前头。 陈安生真是走狗屎运,逃过一劫。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就当是给原主积德,也算为民除害吧。 他削尖脑袋想要杨主簿的举荐信,接下来肯定会加快讹诈,利用骗来的钱去疏通关系。 许戈满肚子的火,他收拾不了苏禾,还收拾不了那头白皮猪了? 苏禾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朝许戈发问,“你说,我怎么对付他呢?” 瞧她眼神,分明已经有了主意,却非要来考验他的智商。 排兵布阵都不在话下,何况是收拾渣男。既然他的女人吃了亏,那就他来讨好了。 许戈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禾眼睛一亮,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苏禾好奇道。 “你且等着,老八安排好会通知你的。” 哟,原来都偷摸去做了,害她还琢磨着抽个时间找老八商量呢。本来今晚想说的,还不是怕他多想,结果他倒好,先吱吱叫个不停了。 苏禾突然捉住他的手撒娇,“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妖里妖气的,许戈浑身鸡皮疙瘩冒起。 苏禾笑,拿他的胳膊当枕头。 许戈突然有些紧张,他犹豫地捏着口袋里的东西,深吸口气掏出来甩苏禾手上,满脸的不在乎,“送你的,要是不喜欢就扔了。” 苏禾捡起来一看,是一串用蚌壳打磨的手串。不是普通的淡水蚌,而是深海蚌,壳硬如石,色泽饱满光润,在光线下会折射出别样的彩光。 蚌壳被利器切割成尾指大小的椭圆,再打磨飞边,很是需要功夫的。 这材质,是顶级珠宝公司才有的配制呀,起码五位数起价,真是壕无人性。 苏禾突然想到什么,她抓住许戈的手,果然见他手指上几道结痂的伤痕,诧异道:“你亲手做的?” 许戈神色尴尬,将手收回来,“很廉价的,你不喜欢就算了。”沙县同时开几个铺子,刚攒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开销,给她买不了好礼物。 蚌壳是在街上淘来的,阳光下会透出别样的光泽,他想着戴在她手腕上肯定很漂亮。 只花了几文钱,自然比不得那些动辄几百上千两的礼物。 “干嘛要扔?”苏禾不傻,自然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自信,“千金难买情义重,这可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很喜欢。” 她将手串戴在手腕上,两只眼睛弯弯,犹如汪泉涌动。 “你真的喜欢?”许戈还以为她会嫌弃,毕竟上次他那么精心准备要给她惊喜,她却翻脸骂人。 上次的阴影还没消,许戈还真拿不准,但就是想送她东西。 看到她眼眸中透出的笑意,他心里竟然涌出前所未有的满足。 “苏禾。”许戈将她搂进怀中,指手紧轻捏着她的肩膀,“等陈安生的事了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她一直都在好好过日子呀。 在山庄不得片刻松懈,回来身心放松,苏禾睡了个懒觉,她也懒得去上班,打算先把事业搞起来。 考仕途非易事,指不定日后还需重金铺路,她可不想在关键时候拿不出钱来。经过这次的事,苏禾可算是彻底领悟到团队的力量。 一个人做事难,一个团队分工合作,事半功倍。 纵然把老八送进庙堂,他单打独斗又能走多远?她要培养很多个老八,只要有他们在庙堂,以后不管是做生意,还是谋划别的事,都不可同日而语。 填了点肚子,苏禾抱着折扇去杂货铺。 苏禾可有段时间没来了,愁得老张差点没重金寻人,“姑奶奶哟,你可总算冒头了。” 第七十二章 不被吃到绝种就好 老张对苏禾很不满,折扇不止卖光,他还接了很多预定,结果她七八天没冒头,害得他差点被客人喷死。 “张老板实在对不住,家里有人生病,不得已耽搁了。”财神爷生气,苏禾赶紧腆着笑脸赔不是,“你看扇子还差多少,我这两天补上。” 光是预定的,就还差三十把。 行嘞,明天保证完成任务。 给她结算完钱,张老板借一步说话,“我这有个生意挺拿不准,刚好你懂诗词墨宝,劳你帮我掌掌眼。” 举手之劳,苏禾岂有不答应的。 张老板神秘地掏出两本手抄书,“这是我刚得来的,觉得里面的故事诗词非常有意思,不过我是粗人不懂这些,你看这生意可做不?” 他给的,正是老八的书。 苏禾故作认真看完,惊喜道:“老板,写书者是何人?此人不得了呀,该不会是大文豪吧,你瞧瞧这词,这诗,这个故事,天啊……你能介绍我认识吗?这朋友我交定了。这书你卖吗?多少钱,你说!” 生意人都精明,他本来有些拿不定主意,如今被苏禾猛一顿夸,顿时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说实在,他还真怕苏禾横插一杠子把生意抢了,哪肯据实相告,几句话给带过了,“你这么帮衬我生意,等这书刊印出来,我再免费送你一本。” “你真不卖?”苏禾一脸惋惜,“我看过这么多话本,可从来都没读过如此欲罢不能的。” 老张愈发肯定,这是绝世稀宝,哪怕还肯撒手呢。早知道,今天就该签下来的。不过,现在也不迟,他有那书生的地址。 苏禾这边斗志满满,两间麻辣烫已经开起来,但大热天的生意不如凉菜好,卤味跟跟烤串得赶紧顶上。 她这头信心满满的,去到铺子里却差点没炸了。 去山庄前,她耳提面命,一定要把东西提前准备好。可徐达他们厉害呀,连屁都没有。 徐达等人也委屈,连头都不敢抬,“少夫人,我们也想准备很多鸡鸭的爪子翅膀,这几天都把沙县跑遍了,可它没有呀。” 苏禾着急上火,“怎么就没有了?” “鸡鸭都是按只卖的,买几十上百只倒没问题,关键我们把它们全宰了,也没有多少爪子翅膀,咱们现在又没开饭馆,那些余出来的肉怎么处理?这算下来,咱们要蚀重本的。” 徐达说的也有道理,鸡鸭都是论只活卖的。 但是,树挪死人挪活,他们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苏禾进过不少饭馆,根本没有鸡杂鸭杂这道菜,他们还停留在纯肉时代,连曹大人都说: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其实,他们哪知道,这个时代他们看不上的,在后世可都是香喷喷的。 肉它就一个味道,吃多了容易腻,可那些爪子翅膀内脏等,却是各有各的味,他们根本不懂其中精华。 “鸡鸭下水处理起来很费功夫,饭馆后厨宰杀任务重,这些他们肯定都是扔掉的。你让人联系人流量大的饭馆楼酒,跟他们谈把爪子跟鸡翅卖给我们,然后我们捎带出些钱,把鸡鸭下水也一并买下。” 众人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另外,有不少人家买鸡鸭都懒得宰杀的,你们去跟各个菜市的鸡鸭商贩谈,他们可以替客人宰杀,既可以得宰杀费,我们也可以把想要的买下来。” 可别小看菜市场,沙县的人可不少。 众人不扶墙,就服少夫人。没有二话,绝对的服从,等会就去谈。 尽管如此,可离苏禾想要的量,差得天边地远。靠它们赚钱不难,但是赚大钱可能性不大。 她可是满满斗志的,怎么会这样子?她的卤鸡爪,辣鸭肠,飞了,都飞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还得做调整。 苏禾将目光落在徐达身上。他从猪下水中得到彻底的启发,自此化身为捡垃圾狂魔,没事就爱到菜市逛,看哪个便宜不要钱,都想捡回来。 他深深觉得,少夫人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果然,苏禾发话了,“哪里还有便宜不要钱的。” 徐达已经憋很久了,马上举手道:“少夫人,咱们这里有种鱼,泥腥味特别重,便宜到简直不要钱,但还是没多少人买。” “就上次你捡回来的那两条死鱼呀?”老周马上嫌弃上了,“那真是又腥又臭,肉质还粗糙,大麻子捣鼓了半天,做出来连狗都不吃。” 徐达瞪他,瞎说什么大实话。要是鱼那么香,轮得到他捡吗? 他耳朵聋了吗?没听少夫人说,要便宜不要钱的。 不是他们嘴叼,是那玩意真不是人吃的。长相丑陋吓人,头大身长,腥臭无比,城外头的江里到处都是。 众人纷纷反对,那鱼没救了。 吵什么吵,苏禾直接拍板,买两条回来。 出生在后世被誉为世界美食之都的苏禾,她什么鱼没有见过,有何大惊小怪的。 那个城市的人天生就是厨师,做为南方的鱼米之乡,他们有一千种做鱼的办法,一鱼五吃不在话下,一鱼八吃信手掂来。 她就不相信,她搞不定一条鱼。 两条鱼很快买回来,五六斤重才一文钱。 苏禾看到鱼的长相尴尬了。咳,确实是没见过,应该是外来物种,怪不得在江里泛滥,原来是没有天敌。 怎么说呢,长着食人鲳的凶悍脑袋,福寿鱼的身体,不停在盆里跳动,真是生命力旺盛呀。 苏禾怀疑道,“你确定这鱼没毒?” “鱼是没毒,就是腥臭难吃,吃完也跟中毒差不多了,但凡手头没那么紧的,都不会买它来吃。” 吃不死人就好,苏禾眼珠子一亮,“你刚才说江里很多?” “是啊,这种鱼牙齿尖利,容易把鱼网咬烂,所以少有渔民去捕。” 苏禾两眼冒绿光,“那咱们去捕,不要钱吧?” 当然不要钱,但谁吃得下呢。 行了,今天就露两手给他们瞧瞧,希望以后不被吃到绝种就好。 第七十四章 时间管理大师(2) 掌柜莫名的话,让姑娘甲怔然,“老板莫不是开玩笑吧?我看别的桌都有不同的菜。” 徐达看了陈安生一眼,语气肯定道:“没有,我们店只有汤粉。” 姑娘傻眼,望向陈安生。 陈安生气了,抬头怼徐达,“你老盯着我干什么?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们只吃起得粉?” 徐达满脸无辜,“你刚不是说,不管姑娘要点什么,你都只要两碗汤粉么?”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分明就歧视我吃不起。”被人当场揭老底,陈安生脸色泛红,猛地站起来对徐达道:“我今天还非吃不可了,把你们铺子有的全给我上一份。” “好的。”徐达也不生气,扭头对着厨房喊,说得跟单口相声似的,一口气报了几十样。 陈安生的脸,煞白煞白的,这才反应过来,被这黑店坑了。 好在,姑娘甲不爱面子,赶紧制止了徐达,“老板,我们吃不了这么多。” 徐达这才作罢,不再报菜名。 见陈安生脸色不快,姑娘甲犹豫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何必自找不痛快呢,换个地方吃一样。 偏偏,陈安生从没在女人面前丢过这种脸,他习惯打肿脸充胖子,“就冲他们的态度,我今天非得在这里吃。” 姑娘甲拗不过他,她体恤陈安生读书辛苦,特意点了好几样荤菜,想让他补补身体。 陈安生赶紧在心里掐算,带的钱不够。 姑娘是做生意的,加上徐达刚才的话挺奇怪,她已经意会过来,陈安生手头拮据了。 “今天店里做了几笔大生意, 我爹高兴就赏了我零花钱。”姑娘甲笑嘻嘻的,“陈大哥,你今天可别跟我抢,这顿饭我请定了。” “这可使不得。”陈安生又是一番大道理,说什么男人就该养家赚钱,不该让心爱姑娘吃苦受累之类的。 苏禾听的隔夜饭差点吐出来,姑娘甲却跟喝了蜜似的。男人穷点没关系,只要他将来有出息,她愿意陪他吃苦。 菜单就这样下去了,等着上桌。 时间被徐达浪费,陈安生重新理了理情绪,琢磨如何将她主动将钱赠与自己。 有了,他讲起汤泉山庄游学之士,话里话外透着跟世家子弟的落差,但是他心气高洁,哪怕是吃烧饼,也丝毫没觉得比吃鱼翅燕窝差。 他相信,乡试是公平的,是寒门学子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过,他的路费还没存够,可惜老娘在家熬白头,没日没夜刺绣做活。 姑娘甲这头正感动着,寻思着找个不拂他面子的时机,把路费借给他。等他有了功名,肯定会八抬大轿迎娶自己的。 刚这么想,此时又进来位姑娘。 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安生,并高兴地走过去。 嗯,时间到,姑娘乙登场,“陈大哥。” 陈安生愣了,嘴唇嗡合数下,“夏……夏姑娘,你怎么在这?” “不是你约的我吗?”姑娘乙也觉得诧异,不过这并不重要,她很快就注意到坐他对面的姑娘,“这位是?” 陈安生脑子转得快,“这……这是我表妹。” 姑娘乙愣了,无媒即苟且,两人都还没公开,他也没上门提亲,怎么就先带表妹来见面了? 姑娘甲打量着姑娘乙,然后问陈安生,“这位是?” “她……她是我同窗的妹妹。”陈安生有些吃力了。 所以呢?姑娘甲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跟他见一次面,他为什么要带同窗的妹妹来? 姑娘是恋爱脑不假,但女人独特的第六感不是盖的,两人互相打量起来,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偏偏,徐达这时候端着菜上来了,见着是二女一男的局面,诧异道:“这位公子,你不是说只约了一位心爱的姑娘么,那汤粉要不要再加一份?” 吃饭的黄金时间,赚钱要紧,徐达助攻陈安生,希望他速战速决,别碍着他做生意赚钱。 两个女人的眼神,纷纷望向陈安生,希望他能给个合理解释。 表妹不高兴,同窗的妹妹也不高兴。 陈安生冷汗顿生,恼怒地瞪了徐达一眼,“你胡说什么?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陈大哥。”姑娘丙刚一进门,就看到陈安生跟人起争执,顿时疾步走过来,“怎么啦?” 她家是卖猪肉的,嗓门比较大,浑身还透着猪肉味。 她是粗人,三代都是卖猪肉的,家里吃穿不愁,她就想找个斯文的读书人。 “徐老板,你干嘛欺负我陈大哥?”肉铺就在菜市场,徐达以前做肉包的馅都是在她家买的。 这姑娘讲义气,为人豪爽,做徐达的生意从不缺斤少两,有时候还白送他猪下水或骨头。 徐达知道,这丫头心里头有人,还是个读书人。可他万万没料到,居然是陈安生这渣男。 “陈大哥长陈大哥短的,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姑娘心直口快,“他就是我喜欢的人呀。” 完了完了,另外两个姑娘脸色顿变,齐刷刷望向陈安生。 陈安生想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会这样,南辕北辙的三个人,怎么会撞在一起?谁来告诉他,她怎么会在附近卖猪肉? 姑娘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直接扬手打了陈安生一巴掌,“混蛋。” 那一巴掌打的,连苏禾都觉得疼。陈安生脸上立马有鲜红的巴掌印。 她转身扭头就走,眼泪不停往下掉。家里是做生意的,今天的事若是闹大了,她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姑娘丙也很生气,眼睛里噙着泪,直接拿起一盘凉菜扣过去,糊了陈安生满脸,“骗子。” 她捂着脸跑了,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等陈安生拨干净脸上的糊脸的凉菜,姑娘丙也不见了。 门口,站着一帮学子,刚好来这里尝鲜的。 刚才的那一幕,悉数落入眼中。没想到,平时老实本分的陈安生,竟然是脚踩三船的感情戏子。 徐达看在相识的份上,才将姑娘丙强行拉到后院的。真要是闹大了,她名声不好听,以后选夫婿不得遭人指点呀。 卖猪肉的姑娘才不怕把事闹大,姓陈的这王八蛋居然敢骗她,真是活腻了。 她谢绝徐达的好意,直接冲回前堂。 第七十五章 谁敢吃我白食 姑娘丙刚回到店里,谁知这时又冲进来一个壮汉,凶神恶煞道:“是谁欺负我妹妹?” 姑娘丙手指直直指向陈安生,怒道:“大哥,就是他骗了我的钱。” 陈安生认识姑娘丙最久,讹骗的钱也最多。若非嫌她身上的猪肉味重,他早把她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次他算是碰上硬茬,前面两个姑娘闷生吃黄连,这两兄妹可不是怕事的主。父母早亡,兄妹两相依为命,过早尝尽世间人情冷暖,他们对所谓的名声根本不在乎。 两兄妹一起上,直接对陈安生拳打脚踢,现场惨叫声连连,战火差点没波及到坐壁上观的苏禾。 市井刁民太粗鲁,那帮贵族学子怕伤到自己,一时间也不敢上向前相救,眼睁睁看着陈安生挨揍,两兄妹打完人扬长而去。 陈安生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头满脸全是凉菜。 “看什么?”见四周全是看热闹的人,狼狈的陈安生朝着他们歇斯底里喊,“你们都满意了吗?” 众人对他指指点点的,“骗人家姑娘,真是不要脸。” “亏得他是读书人,想吃软饭呢。” “肯定以前也没少骗姑娘。” 陈安生抹掉脸上的凉菜,跌跌撞撞往外走。 徐达冲上去拉住他,“你还没给钱呢?” “又不是我点的。”陈安生推了他一把,“谁点的,你找谁要钱去!” “你这陈世美,到处骗人姑娘钱财,你吃白食还有理了?”徐达揪住他不放,朝着厨房喊,“兄弟们,这里有个吃白食的。” 大麻子拎着刀出来,牛眼珠子一瞪,“谁吃白食?谁敢吃我白食!” 怕出人命,学子这才出面解决,其中有人愿意先借钱给陈安生。 徐达赶紧将所有损失算上,收到钱才放陈安生走。 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桌椅,笑容满面朝一众学子道:“各位,里面请。” 而陈安生自觉脸面无存,早已夹着尾巴逃走。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 苏禾嗤笑,“老板,结账。” 出了店门,她望着一路远去的狼狈身影,心情相当的爽。 文人的嘴,损人的鬼。陈安生在沙县算是彻底出名了,县学他也别想混下去。 陈安生脚步踉跄,差点没摔倒。 有人快手扶了他一把,“陈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扶他的,是赵慈溪。 ***** 有苏禾在,许戈是不愿意做饭的。怕被她骂,估摸着她快回来了,赶紧装模作样的提笔画折扇。 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回家的苏禾也有点缺智,竟然真的没跟他计较,还哼着歌进灶房做饭喂狗。 吃饭时候,见她心情挺好,许戈问道:“戏好看吗?” 反正看白皮猪挨打挺爽的,苏禾笑道:“这批姑娘比以前的聪明,他可总算碰上硬茬的了。” 什么硬茬,不是过发现的早,及时止损罢了。 吃完饭,刚要指使许戈洗碗,谁知他递了张纸过来。 苏禾打开一看是张铺契,竟然还是赵记面馆的。乖乖,真被他搞过来了。 “怎么弄到的呀?”苏禾赶紧夸他,“你好棒呀。” 许戈就喜欢她面带崇拜的表情,这一刻浑身都舒坦极了,真是不枉费他一番心思。 “这算惊喜了吧?”他也趁机拿乔,颇有点颐指气使的架势,“你满意了吗?” 有铺万事足,让他翘翘尾巴又何妨。许富贵不同于别的人,自尊心太强不能一味打压,他极度需要认同跟表扬。 “满意,满意极了。”苏禾笑得花枝乱颤。 许戈顺势提要求,“把碗洗了。” “好的,没问题。”老板说什么都是对的。 洗完碗,苏禾躺床上,美滋滋的反复翻看铺契。这个铺面位置极好,空间比凉菜铺还大一半。如果不是王永贵掷火烧毁,赵大脚怕是说什么也不肯卖。 赵家算是散了,铺子被烧毁后,赵大脚一状纸把王永贵告了,甚至还带上赵家亲戚打砸了王永贵的老家。 铺子烧得很严重,赵家拿不出钱重新装修,加上家里没主心骨操持生意,赵大脚无奈之下只能把铺子贱卖。 苏禾拿手指头戳许戈,“铺子是有了,但烧的这么严重,该怎么弄呀?” 重修改建,要费的钱可不少。 许戈算过了,其实费不了多少钱。他别的没有,但人是不缺的。徐达派出去的人,已经联络上不少退伍的兄弟,其中大部分人都过得很苦。在沙场几年甚至十几年,他们的性格脾气早已不习惯老家的生活,加上漠北军叛变举国皆知,村民视他们如洪水猛兽,处处受排挤歧视,在老家连头都抬不起来。 回不去的沙场,格格不入的老家,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无放安放,憋积地满腔的恨。 不少人早有投奔之意,但小侯爷自身难保,他们不忍去打扰,更不愿看到昔日雄姿斐然的小侯爷,如今零落成泥受人践踏。 再苦再难,心中的火焰始终没有熄灭。他们深信,总有一天小侯爷会重新站起来,带着他们洗涮耻辱,还漠北军清白。 当徐达的人找上门时,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卷铺盖就来了。 重建需要的木材可以到山上砍,沙石到河里挖,他们修房子不在话下,只需要掏钱添置物件等。 许戈问她,是想知道她对铺子的打算,趁着修建一并完成,省得二次改建装修。 苏禾寻思了下,卤味跟烧串的铺子已经定了,只要按部就班,等生意做开直接开分店就成。徐达他们已经有经验了,她不需要投入过多的精力。 这个铺子,就做甜饮点心。这个地方大,到时再把适合跟甜饮搭配的特色烤串跟卤味挪几样过来,争取让客人一次进店多重体验,把他们的钱袋留下来。 听着她的构思,许戈有些想象不出来。他没见过那些东西,但她敢这么想,肯定能赚到钱。 苏禾开始琢磨,店铺的图纸该怎么出,既能让空间最大化,还能让客人眼前一亮,运营起来又方便快捷。 涂涂改改,时间飞逝而过。苏禾将纸图给许戈过目,“看看你的人能不能做出来?” “军中有不少能人,有几个人打家具的手工不错,店里的桌子凳子就让他们做。”这样下来,又能省一大笔钱。 许戈对图纸不太满意,他对苏禾的手艺没有任何怀疑,但只有一屋的空间肯定不够用的。凉菜铺的弊端已经显现出来,因为不够位置流失不少客人,徐达他们的心都在滴血。 第七十六章 等会请你吃大餐 做生意,男人的胆子就是比女人大。 许戈大手一挥,直接往上加建一层半,一二楼留给客人,最顶端的半层做厨房。 做卤味跟烤串,味道都是比大的,厨房设在一楼既占地方,又影响了客人的体验。 苏禾看到他做的设计,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的。大胆地把厨房设在顶屋,油烟往上走,这并非没有先例,某江饭店就有过独创,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做甜饮离不开冰,按现在的局势不宜大张旗鼓开分店。独此一家,到时肯定会爆棚,确实需要空间,而且一步到位最好。 两人继续讨论着,等最终拍板定稿时,天已经黑了。 天一黑,大麻子就带着家伙过来。 苏禾朝许戈眨眼,“今天辛苦你了,等会请你吃大餐。” 许戈笑,躺着等吃的,挺期待的。 苏禾带着大麻子,在灶房忙碌起来,手把手细心地教。 大麻子不止带了鱼,还带了鸡鸭爪内脏等,就等着她大显身手。 他们的人跟几家饭馆酒楼都谈了,那些家禽的下水本来就是要扔的,每天由收潲水的人拉走。如今不但有人上门收还给钱,哪有不同意的呢。 人一高兴,也顺带把爪子翅膀也一并同意了。 鸡鸭下水跟猪下水差不多,价钱很低廉,爪子翅膀按纯肉价格收购,人家也不亏。 徐达这会学精了,口说无凭,契约在手,保护你我他。 东西不多,但苏禾很用心的教,“咱们做吃食的,客人的口味很重要。像卤味,有人喜欢辣,有人喜欢咸香,你要把握口味,让客人有得选。” 大麻子连连点头,“少夫人说的是,咱们的卤味分为微辣,中辣,麻辣,咸香等。” 嗯嗯,有进步,做大厨不能只会埋头苦干,还要去捕捉客人的口味。大麻子他们要去了解沙县大多数人的品味偏好,再来调整创新自己的配方,才能吸引并留住更多客人。 大麻子很受用,直接誓师,他一定要做沙县的大厨,名厨。 苏禾笑,有志气。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心思却越来越细腻,跟当初相比简直换了个人。 大麻子手脚勤快又不怕吃苦,在苏禾指点下很快做好一桌饭菜。 天气燥三人不敢吃大辣,做的是蒜香微辣烤鱼,加上几款配菜满满一大盘。炒的酸辣鸡杂,卤水鸡鸭爪翅,还有烤鸡中翅,鸭肾等。 许戈还在房间,香味就直接房间飘蹿,肚子不停咕噜叫。 起筷的时候,毫不犹豫就开吃。 大麻子吃得快,激动地拿筷子的手都在抖,“少夫人,这个烤鱼比中午的红烧鱼还好吃,待会我就回去做给他们尝。” 许戈他们刚来沙县时,饿得实在不行,到江里捕过这种怪鱼,难吃到无法形容,可如今经过苏禾的手,却鱼肉飘香美味连连。 他觉得,光是卖这道鱼,都能赚大钱。 苏禾笑他没见过世面,“你知道烤鱼有多少种口味道?” 青椒,香辣,蒜香,豆花,豆豉,酸菜等等,在美食方面,天朝百姓的创造力是无穷无尽的。 大麻子听到有这么多种法,眼珠子都直了,激动地直接拍桌子宣誓主权,“小侯爷,少夫人,那江里的鱼全都是我们的,谁要是敢来抢,我灭了谁!” 苏禾笑,“没错,都是我们的。”她就是喜欢他们的简单粗暴。 她跟许戈对望一眼。说的好,必须得是自家的。 吃着吃着,苏禾突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少了点什么?” 两人一愣,她做饭菜,他们根本没得挑呀,不缺呀。 “再好好想想。”苏禾挤眉弄眉的,“是不是差了点什么?” “嘿嘿……嘿嘿……”大麻子憨厚地摸着脑袋瓜,咧嘴道:“少夫人,我想喝酒,你不会生气吧?”做饭的时候他就想了,没好意思说。 许戈也想,只不过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他哪好意思顿顿吃酒肉,让外面的兄弟挨饿呢。 苏禾大方地拎了坛杏花酿出来,每个人倒了半碗,“来,咱们今晚有酒有肉。” 许戈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鼓励他喝酒的。 果不其然,一口酒下肚后,苏禾说话了,“许多美食,吃起来好喝,但是小酌两口,气氛就更佳了。咱们不是还有家酒铺在亏本么,等把这生意做起来,要帮衬推销一下,把酒铺生意做起来。” 卖酒归卖酒,苏禾不推荐滥饮,小酌宜情,烂醉闹事的不要。 “少夫人放心,那边的兄弟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打算在凉菜铺试推。” 苏禾就好奇了,为什么别家开酒铺赚钱,小狼狗的人开就亏呢?酒铺不酿酒,只是倒腾一手而已,铺子的位置不差,只要把好质量关就行了。 这个……唔……许戈郁闷地捂脸,一把辛酸泪说不出口。 大麻子脸皮厚,他不怕丢脸的,叽叽咕咕跟苏禾说了。 都是在战场上风吹日晒的大老粗,平时吃的跟猪食差不多,他们根本不懂酒。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他们,哪知道商场比战场险恶多了。铺子刚接手时,被前老板天花乱坠夸一通,连存货一并买了。酒都是密封保存的,交接验的开坛验收的可都是好酒,谁知人货两讫才发现满地窑的酒除了有几坛是好的,其实全部是坏的。 老板跑路,他们哭都没有用。吃了大亏,加上人不擅长推销,而光顾的客人又时有刁难或赖账的,着急之下暴脾气就上来了。一来二去,酒铺的名声不太好,做了两年都没做起来。 苏禾拍额,小狼狗手下可都是人才呀。 不管怎么说,都是兄弟店铺,先帮衬着吧。 一桌饭,吃到解腰带,还剩了不少。独食难肥,苏禾把许戈情有独钟的鸡爪鸭爪留下,其余的卤味跟烧烤让大麻子带包带回去让兄弟们尝尝。 两个人也不害臊,端着小酒跟爪子直接把房门关上,独留大麻子洗碗搞清洁。 酒儿啜着,爪儿啃着,两人坐在床上商量大事。 第七十七章 他踩的不是烂蛤蟆 江里的鱼现在是任捞不要钱,但跟风问题不解决的话,等烤鱼卖起来,江里的鱼肯定会遭到哄抢,价格自然就起来了。山寨如雨后春笋般,且不说他们能偷师几成,做的人多了,在价格上血拼厮杀的话,根本没有赢家。 做吃食,想要赚个盆满钵满,要不有巨大的成本优势,要不就搞独一无二的。 苏禾两个都想要,“江河无主,归属地方官府,要不咱们试着找县衙,看能不能把这流经沙县的区域承包下来。” “承包?”许戈若有所思。 “就是给官府钱,把江里的鱼买下来,以后谁要捕捞都是得经过我们的同意。” 许戈想了想,直接给否定了。 “为什么呀?”苏禾不解,以为他对自己没信心。 “在沙县流传这么句话,宁可跟土匪打交道,不能跟官府走太近。以王县丞杨主簿以首的土官,他们可都是雁过拔毛的。我们没有人脉关系,承包价钱上拿不到优惠,要是等烤鱼卖火了,他们肯定会从中作梗,契约形同虚设,而沙县很多酒楼的老板都跟官员有暗中往来,到时他们照样可以来江里捕鱼。再者,沙县这片江域可不短,两岸还住有渔民,我们如何妨止他们偷偷捕捞呢?” 高昂的的斗志,就这样被许戈当头浇了盆冷水。哼,别看他残废不能出门,沙县的情况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暴富的机会腰斩,苏禾很不服气。 “当然不是。”只见许戈冷笑一声,“我有个办法,非但不用掏一分钱,还让官府感谢我们。” 苏禾眼睛亮了,马上凑过来,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背,“哥,你说。” 瞧她那舔巴样,许戈突然有些嫌弃。要是别的男人能替她解决,她是不是也这样卑躬屈膝的? “说呀。”看他拿乔,苏禾捅他腋窝。 许禾:“……”他怕痒。 他清了清嗓子,“江两岸之前住着许多渔民,都是以捕鱼为生的,但自从发生鱼患以后,江里其他的鱼虾逐渐减少。渔民生存难以维继,纷纷要求官府解决鱼患。官府命渔民大肆捕捞上岸,岸边到处都是死鱼,反倒熏的百姓不敢出门,连淡水源都受到污染。后来官府出重金请能人,能人倒是来过不少,但都不见成效。后来渔民实在无望,只能陆续搬走,而官府也绝望了,只能任其发展。” 怪不得沙县的鱼卖这么贵,江里的鱼不能吃,而河里或鱼塘饲养的有限,甚至有些人从其他地方调鱼来卖。 许戈果然鸡贼,做事比她狠多了,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 苏禾嘿嘿笑,“请人治理鱼患,官府愿意出多少钱?” “一年见效的五百两,两年见效三百两,三年的二百两。” “要是没完成呢?”苏禾关心这个。 “任务失败的自然没有酬金,要是有劳民伤财的话,甚至还会有处罚。” 在大天朝,再嚣张的外来物种,都会被吃成濒危。苏禾磨拳擦拳,跃跃欲试。 许戈也觉得可行,那条江离河县及附近几个县都不远,而这种鱼易存活,完全可以走陆路,只要把烤鱼店开起来,不愁没有销路。 两人一拍即合。 既然决定要干,就要实地考虑一番,苏禾打算明天去一趟。 早睡早起,苏禾天蒙蒙亮就出来,跟徐达在城门口碰头。 江叫岷江,是沙县境内唯的一条江,距城有十里左右,在沙县的西边。 时间紧任务重,徐达顾的马车,跑得飞快半个时辰就到了。 岷江江面很宽,约有二十来丈,蜿蜒着自西向前,水流不算湍急,两岸有很多破旧的木房,但人迹罕见,岸边浅滩停着不少破烂的渔船。 沿江而上,刚要遇到有渔民在捕鱼。两人以兄妹相称,说是来江边游玩的,想跟他们体验捕鱼。 渔民是俩父子,很痛快就答应了。一行人逆流沿江而上走到水流缓和处,开始撒网捕鱼。 老伯好心,说是江里的鱼凶悍,在她扶住桅杆站稳了。 徐达帮着一块撒网,他们的渔网,比普通的要粗一倍,甩出去相当费力。等拉回来时,鱼网抖动的厉害,竟然打上来满满全是怪鱼。 当地的渔民,管它们叫鬼面鱼,既囊括了鱼的丑陋,也在宣泄渔民的愤怒。 鬼面鱼是五年前出现的,当时渔民并没有意,嫌它们面丑不好吃,捞到的直接扔回江里,直到江里其他鱼类越来越少时,已经来不及了。 沿江本来有上百家渔民的,可渔患一直无法解决,而江岸可耕种的土地很少,不得已只能往外搬,如今只剩五六家。 第一网,全是鬼面鱼,父子俩一条也没要,全倒回江里。第二网,从鬼面鱼堆里捡了条鲢鱼。 忙活一个多时辰,总共打了不到五六尾。打上来的鱼,都还是体形瘦弱的卖不了钱。 交谈间,渔民满是愁容,说以前渔民过度捕捞不懂爱护江河惹怒江神,于是江神才派鬼面鱼来惩罚他们。 苏禾笑笑不解释,哪来的江神,不过就是外来物种入侵而已。 她拐着弯打探到,其他渔民都想搬走,但碍于没地落脚才勉强留下来。天气热,鱼很难存活,进一趟城差不多能赚二三十文左右,一个月下来不过二三百文而已,想养活一大家子不容易。 上岸后,苏禾沿着江滩走。江滩淤泥多,加上芦苇杂草等,散发着泥腥味。 突然有冰凉的东西往脚上蹿,苏禾吓得惊叫,连忙跳起来。 徐达眼疾手快,一脚踏下去,“是烂蛤蟆。” 不,他踩的不是烂蛤蟆。而是牛蛙。两者长得像亲兄弟,但其实是表兄弟。在懂行的人眼中,还是很容易区别的。牛蛙两栖纲,背部皮肤比较平整,不具肤褶;烂蛤蟆皮肤粗糙,背面长满了大小疙瘩,头侧鼓膜上方的耳后腺明显。 牛蛙个头很大,足足有三四两左右。 苏禾眼睛一亮,再打量四周的环境,确实很适合牛蛙生长,加上渔民迁离环境得到保护,牛蛙繁殖的很快。 静心下来听,四周不时有蛙声响起。 苏禾要徐达脱鞋,捉几只回去加餐。 徐达诧异,“这玩意长这么丑,能吃?” 苏禾打趣他,“你跟老周越来越像了。” 第七十八章 等着鱼儿上锅 徐达憨笑,脱鞋摸进淤泥草丛,不稍时就抓了几只。 回去的路上,见到路边有紫苏,中药名叫荏苒,她顺手摘了把。 苏禾站在浅滩渡口,若有所思道:“你说我们在这里圈几块滩,养鸭子是不是很适合?” 野草,浅滩,鱼虾贝类不少,养鸭子应该不需要多少粮食。鸭粪又可以当鱼食,这就是个完整的生态链呀。 徐达眼珠子瞪如铜铃,少夫人她是真敢想啊。 确实,这里有满江的鱼,如果再养上满江的鸭子。哈哈哈,那可都是钱啊! 两人满意到不行,坐上马车赶紧回城。 若老周,莫若苏禾也。 一见牛蛙,老周果然二话不说嫌弃上了,“咦,这玩意真他娘的丑,怎么吃啊?” 嫌弃归嫌弃,他边唠叨边干活,很快就把牛蛙处理干净,“咦,这玩意扒了皮掏了膛跟人的尸体好像,怎么吃呀?” 苏禾:“……”好想打死他。 徐达生气了,“就你话多,一会别吃。” 姜葱蒜料酒走起,苏禾撩起袖子做了干锅紫苏牛蛙,凉菜铺的伙计根本不够分,徐达后悔没有多抓几只。 走的时候,徐达拦住不让,“少夫人,咱们真的能拿到下岷江吗?” 苏禾没有多大的把握,但一旦拿下的话就是巨大的财富,肯定会遭人眼红嫉妒的。 “只要能把江拿下,咱们肯定会把它死守住,谁来我跟谁急。”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拳头解决的。不过,走一步算一步,怕事不是她的风格,谁的财富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打下来的。 “让大家把嘴闭紧,切不可得意说漏嘴。” “少夫人请放心,别看他们有时口无遮拦,但事关机密绝不会乱来,连家里婆娘都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这就是军人跟普通人的区别,苏禾相信他们。她也激动不已,赶紧跟去跟许戈商量。这次不是小打小闹的,这是翻身的机会。 “养鸭子跟牛蛙?”这是许戈没有想到的。 苏禾神情凝重地点头,“我想要干。” 深邃的眸光流转,许戈陷入沉思。确实,他没想到,她要玩这么大。 苏禾伸手,用指尖撩他的下巴,“许富贵,我想要岷江。” 知道了,没看到他正在想办法么。 苏禾继续撩,眼睛开始放电,“小许,我想要。” 许戈被她撩的烦,直接拉了她一把。她想要什么?他愿意给的时候,她又嫌弃的很。 苏禾措不及防,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坐在他大腿上。 许戈坐着轮椅,带着她回房,然后把门关上,“那几家渔民不愿搬离,你意欲如何?” 剩下的人,都是故土情节严重的,他们讲究落叶归根,不愿意背井离乡。想把他们清走,估计不是钱能解决的。 苏禾换了种思路,“如果我们能拿下,雇佣他们为工,每人每月一百二十文,每个家庭算下来起码也有五六百文的收入,比他们现在强多了。” 行,既然她有心安顿原居民,这事就好办多了。他现在要想办法,从官府手中赚五百两。 晚上,许戈给徐达下了命令,“你把老五的身份洗白,让他出面跟县令献策,以三年为期,治理好岷江的鱼患,我们不劳民不伤财还自费安置未搬迁的渔民,但官府要把酬金涨到五百两。” 徐达担忧道:“我们空口为凭,县令他会成同意吗?” “不劳民不伤财,治理无效不收酬金。成了,县令得政绩,败了,他又不伤财,有何不同意的?” “可是,他要是知道我们的生财之道,起了贪图之心反悔怎么办?” 这也是为何越过县丞跟主簿,要直接找县令谈的原因。沙县是北境的门户,这块肥肉有多少人都在眼馋。他的任期还有一年,至今无亮眼政绩,加上朝中没有递话的人。就算考核不功不过,这个位置肯定被人挤掉,转而调任更加偏僻的穷困之地,到时再想升迁就难了。 徐县令已经急了,这也是他决定调查王县丞,将古茶村血案一查到底的缘故,并而已经在暗中安排人取证了。 光凭古茶村血案是不够的,要是能成功将鱼患解决,还岷江两岸以往的繁荣,他没有理由拒绝。 一切准确就绪,就等着鱼儿上锅。徐达片刻也不愿意耽搁,连夜撩起袖子要去洗白老五。 洗白白这种事,他最在行了。 旷工几天,苏禾总算得空去上班,要不然回春堂该对她有意见了。 她抱着折扇出门,交货的时间已经看到老张在大肆宣传老八的处女作——《破阵子》。无利不起早,赚钱老张是认真的,白字黑字签完连夜刊印,新鲜热辣出炉 他是个头脑灵活的生意人,把凉菜铺宣传的那套学得十足,一册七折,二册五折。 这年头,纸墨本来就贵,所以书卖得并不便宜,初定价是四十文一本。老八是文坛新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名气,哪怕老张再卖力吆喝,也没有人来买。 话本是供人打发时间的,除非是口啤传承或是铁杆粉,否则别想让平头百姓买账掏钱。 刊印是下了血本的,吆喝一早上愣是没有光顾,老张慌得心怦怦跳,完了完了,这是要砸在手里了。他可是足足印了一百册啊,这会要亏回姥姥家了。 见到苏禾过来,他连忙将人请进来,“苏姑娘,这书卖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老板,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别慌。” 古代读书人崇拜诗词,他们狂热追求的是真正的诗人,话本编纂毕竟是白话小说,跟诗人的地位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不过,老八的水准并不差,他欠缺的只是机会。 苏禾很快来了主意,直接将《破阵子》的前序,以后第二册的结尾摘抄出来,“老板,你把这两首绝世好词贴在门口,男的看热血,女的看爱情,总有一首词适合他们,你对号入座推就行了。”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东西再好也怕捂,不亮点真材实料的,客人怎么知道这是好货呢? “另外,但凡有购买意愿但又犹豫不决的,你可以让他们免费看前面十页,要是感兴趣就掏钱买,不感兴趣的出门右拐不送。” 有苏禾出谋划策,老张总算吃了颗定心丸,“还是苏姑娘厉害。” 第八十章 这么做图什么呀? 老八有要事说,苏禾洗耳恭听。 陈安生脚踏三船的事,在县学已经传开,教谕找他谈心,但他舌灿莲花根本不承认,也丝毫没有退学的打算,死赖在县学不走。 陈安生脸皮本来就厚,攻读十几年哪会轻易放弃。 苏禾也懒得管他,论才华他比不上老八,如今名声臭大街更别想走捷径,但总归是狡猾恶毒之人,老八要多提防些。 毕竟,自己不行却嫉妒他人的,大有人在。 新折扇的人物,张老板很满意,让苏禾等好消息便是。 小乞丐仍在昏迷中,但用过三次药已经稍有起色,苏禾继续给他针灸,给他溃烂的伤口敷药。 下午随钟大夫去徐府,简庭宇喉咙的伤口已经好了,要开始试着练习发音,这个是漫长而打击自信的过程。 苏禾让徐夫人做好心里准备,关注简庭宇的心情变化,受抑时要及时开导。 徐夫人发愁,“不瞒苏娘子,自回来后他心情又反复了,远不如在山庄时开朗。” 苏禾提倡道:“别让他老闷在屋里,有多空出去走走,交些新的朋友。” “我打算让他去县学,但是我相公有顾虑,你可有建议?” 经过山庄跟陈安生的事,苏禾才深刻认识到,古代学堂远比现代残酷多了。僧多粥少,三年一考,乡试录取名额有限,名副其实的万人过独木桥,纵然是世家贵族有人脉跟举荐,他们看似相亲相爱一家人,实则也在背后互捅刀子。毕竟,踩下去一个,自己过桥的机会又提高了。 “这个……”苏禾可不敢乱提建议,万一适得其反,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因人因事,我不敢擅言。”简庭宇的抗压能力有待提升,进学堂对他而好还是坏,她还真摸不准。 拔针的时候,苏禾眼尖看到他枕头边露出半本书皮,正是老八的书。看来,他也成粉丝了。 老八给了他两套,现在只剩一套,看来别一套已经送出去。 拔完针,苏禾听他练嗓。没有听筒,苏禾取出双指搭在他喉咙声带处,“啊啊啊啊……发音……”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点泛着丝凉意,而他咙管温热,简庭宇紧张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她是个姑娘家,怎么可以跟男子这般亲密? 苏禾以为他没听清,又试着教了一遍,结果只见他满脸绯红,神情闪躲。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 苏禾让自个师父上,她则优闲地在旁边喝茶。 钟大夫亲身示范,简庭宇这才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神,开始艰难的发音。声音粗糙沙哑,短促无力,简庭宇神情痛苦。 屋里“啊啊啊”的吊嗓音,跟鬼哭似的,惊得连徐县令都赶过来,以为简庭宇不堪病痛折磨要寻短见。 “怎么啦?”他神情慌张,疾步走进房间。 苏禾眼尖,发现他手里还攥着本书。书是打开再卷起来的,他已经看了大半内容。 在这种情况,他都没有将书放下,足可见其喜爱程度。 得知小舅子开始练嗓,徐县令不由瞥了眼苏禾。他虽然没跟她多说话,但目光柔和了许多,夹杂着赞赏跟钦佩。 她确实对病人上心,救治方法也奇特。希望小舅子能恢复如初,夫人就不必整日愁眉苦脸。 送走苏禾师徒俩,简庭宇继续吊嗓子,徐夫人则将丈夫拉回自个院子,将他手里的书扔到一旁,不满道:“你别整天只会拿着书卷不放,阿宇的事能不能上点心?” 徐县令一生爱书成痴,见她粗鲁对待自个的书,不由眉头一蹙,赶紧将书捡回来熨平,“何事?” “你……”徐夫人气得,顿时红了眼眶,“亏我弟弟还送礼物给你,你却对他不闻不问。” 徐县令这才想起来,忙安抚道:“县学的事好办,不过阿宇可要考虑清楚,县学不比家里轻松,一旦入学可不能轻易退学。” “他倒想去,但是我怕他这样会受同窗欺负,嘲笑他断手哑嗓的。”阿宇自幼就被捧在手心,没有熬过苦受过累。 “夫人,阿宇已经二十了,咱们不可能护他一辈子,就该让他到外头闯闯,男子汉流点血受点伤怕什么,把他保护的太好反而是害了他。”徐县令握住她的手,“你想想我二十岁那年,已经殿试高中又遇到你了。” 他这么说也对,阿宇总归是要长大的。徐夫人这才下定决心,送他去县学。 “对了,古茶村的案子进展如何?” 提起这个事,徐县令眉头紧蹙,“进展不顺,我暗中调查的事被王县丞知道了,他已经快人一步将其中关键证据毁掉,就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盖棺定论。” “这帮人真是卑鄙。”徐夫人急得直绞手帕,“县衙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你想秘密做点事都难。”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他们束缚住手脚,得想办法才行。 “相公,还有别的办法吗?”徐夫人急闷道:“家里一直在写信,问我们有没有希望调回京城,我都不敢说实话。” 徐县令很清楚,自己这次若升迁无望,必然遭到贬黜,此生的境遇只会越来越糟糕。 “倒有个办法,但我觉得不太可行。” 徐夫人眼睛一亮,“相公快说。” “有位自称姓雷的找我,说自己擅长治水,能解决岷江的鱼患。” “该不会又是来骗钱的吧?”初来沙县,他就一门心思扎在岷江想治理鱼患,结果钱没少花,江里的鱼愈发泛滥,为此没少遭百姓指责。 “雷先生不肯将具体计策献出,但承诺三年以期,不劳官府不伤百姓不污田地,不见效不收酬金。” “有这么好的事?”徐夫人顿时怀疑道:“该不会王县丞那帮人给你下的套吧?” 徐县令斟酌道:“起初我也以为他是骗子,可经过调查他身世清白,祖上确实出过治水能人,跟那帮土官也没有往来。” 徐夫人不解,“可他这么做图什么呀?” 他也怀疑过,甚至直言不讳发问,雷先生坦荡回复,一为名,二为财。 三年为期,酬金从二百涨至五百两。五百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必遭土官掣肘。要知道,沙县那几大鱼塘背后,可都是有土官在撑腰。 第八十一章 把车门焊死 钱,对徐夫人来说不是问题,官府拿不出她甚至可以自掏腰包,但她嫌治理期太长,“三年才能治理好,要是第一年成效不大,那功绩也不能算到你头上,还不是让后来的落了实惠,能不能缩短到一年?” “他倒是有把握一年内治理好,只是手头周转不灵,不敢把话说满。” “这好办,咱们明着以三年为期,我私下先贴二百两给他,让他一年之内把鱼患治理好,若处理不好以他人头为担保。” 雷先生也以项上人头担保过。可是向夫人伸手要钱,徐县令问心有愧。 “相公,咱们都是一家人,只要能保住你的官衔争取早日回京,这点钱算什么。” “为夫,谢过夫人了。”徐县令拥她入怀,心中满是感慨,“你不止是我的好夫人,更是我的良师益友。” “这种惠民之事,咱们不仅要办,还要大张旗鼓的办,让所有的百姓们都知道,你徐县令是勤政爱民的好官。” 徐县令的性格,向来都是默默做事。现在事还没办呢,就敲锣打鼓到处宣传,他实在豁不出这脸,要是事情办砸了呢? “你就是只会做事不会做人,才一直得不到升迁。这事必须广而告之,否则你闷声去做,那帮土官在背后给你捅娄子怎么办?” 如果全城百姓都知道县令大人在做好事,其他人想捣乱就是跟官府过不去,他们动手前不得再掂量掂量? 被逼到绝境,徐县令总算开窍。 他听进了夫人的话,这事确实得大张旗鼓。再说,若是那帮人敢捣乱,正好给了他连锅端的机会。 第二天,从回春堂回来的路上,苏禾看到了官府贴着治理岷江鱼患的告示。 这份告示,贴得满大街都是,苏禾心情澎湃,不过百姓的反应却很冷淡,丝毫不为所动。 也对,前两年治理的烂摊子还历历在目,如今又卷土重来,不过是官府耍的把戏而已,他们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苏禾一路跑回来,许戈已经将白纸黑字盖着官府印证的契约,整齐摆放在桌子上,上面还搁着二百两银票。 她仔细看了契约三遍,徐县令还算厚道,不存在坑害弱势乙方的黑心条件。 “哈哈……哈哈哈……”苏禾高兴地亲了口契约,激动地床上打滚。白嫖三年,还赠送五百两,真有他的。 许戈看她的眼神,跟看白痴似的。不就是一份契约么,她至于这么失态吗? 苏禾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抱住许戈猛地亲了口,“许富贵,你可真是没白费我一番苦心。” 温热柔软的唇,就这样亲他脸颊上。 哪怕只是蜻蜓点水般,也足以让许戈脸红。她这是几个意思? 见她要下床,许戈拽住不放,不解释清楚不准走。 “你真厉害。”苏禾笑嘻嘻的,伸手捏他的下巴。 指尖轻轻,跟猫爪似的轻柔,眸光散发的笑意,犹豫黑幕下璀璨的星辰。 许戈一怔,心怦怦跳。 苏禾盘腿坐在他对面,“许戈,我真的没想到你能把这事办成。” “那也是你敢想。”许戈握住她的手腕,语气坚定道:“我才敢做!” 这两年来,他就是困在黑暗暴风雨的一艘烂船,他不知道方向找不到出口,往哪开都触礁撞壁,疲惫的他几乎已无力掌撑,就在即将支离破碎之时。 她来了,带给他一束光,甚至跟他站在一起,紧住方向的舵盘。 现在,他已经看见光了,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行驶,哪怕这艘船仍然千疮百孔,却已经乘风破浪。 许戈伸手抱住苏禾,紧紧抱住。 苏禾怔住。这么高兴的事,他搞这么严肃干嘛? 许戈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苏禾正眼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深邃有神,眸光透着突如其来却不容柜绝的压迫气势。那是种看猎物的侵略目光,苏禾口干舌燥,不行不行,她实在顶不住他那双会开车的眼睛。 苏禾有些慌,下意识去推他。 推了,纹丝不动。 糟了遭了,车门被焊死,她下不去了。 高速路上,禁止下车。俊美无俦的脸越靠越近,苏禾浑身发软,甚至双眼在他注视下逐渐迷离。 苏禾慢慢的闭上眼睛,两片柔然的唇怼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脑海空白一片,浑身发软连腿都在抖。 她感觉到许戈紧搂住,修长的手揉进她发丝之间…… 唉,她没经验就算了,小狼狗也没有经验,原来是假飙车,现在脸颊绯红的躺床上,羞涩的不敢正面看她。 老阿姨经历的人情世故多,很快就冷静下来,把自己的头发整好,然后重新拿起契约琢磨怎么开干。 许戈的脸色不好。刚才两人这么亲密,她怎么就不说点什么,扭头就一本正经想着赚钱。 好现实,这是提起裤子不认人啊。 他不服,伸手去摸她的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老想着赚钱,他才是白嫖岷江的功臣,多犒赏一下怎么了? 苏禾怕痒,抬手打他,“别闹。” 他借势握住她的手不放,苏禾没办法,只能扔下契约撸他狗头,“这二百两,你打算怎么花?” “这主意是你想的,你留着花就行。”此时此刻,钱不是最重要的。 凉菜铺每日维持在二十两的浮动收入,其他两个店暂时只卖粉面麻辣汤各有三两左右,凉菜的加盟还在继续,近期平均下来总收入日均五十两的收入。小狼狗虽然没跟她说,但她知道其他地方也在紧锣密鼓的推开。 赚的多,花得也多,都是靠兄弟们赚的血汗钱。扩张要继续,铺子都是租的加上装修等花费。正是用钱的时候,但许戈还是把二百两留给她,是对她的信任。 “都用来买鸭苗。” 二百两买鸭苗?许戈愣了,“至于养那么多吗?” “不多,咱们买半成大的鸭苗,差不多要十一文钱一只,我打算拿一百两应该可以谈到十文一只,总共就是一万只。”江边地广肥沃,放养可以省一半饲料,而是半成鸭长得快,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出栏,到时鸭生蛋蛋生鸭,剩下的钱用来建围网买伺料付人工,完全足够了。 一万只,苏禾都还嫌少。到时做起来都不够买,更别提活着出沙县了。 不行,她还得买些会下蛋的母鸭子去,到时才能长得更快。 第八十二章 终究是错付了 看她这么有自信,许戈都不忍心质疑她。反正,她已经信誓旦旦要把岷江的鬼面鱼吃到绝种,一万只鸭子算什么呀。 老五已经拿着公文去岷江找渔民谈,晚些时间应该有消息。 搞事业,苏禾是认真的,甚至还买了张沙县的地图回来,摊在床上跟许戈议论起来,沿着江道哪里建鸭场,哪里养牛蛙。 这么一算,需要的人还不少。除了雇佣本地的渔民,还码还需要十几个人,等鱼彻底卖开之后,需要的人更多。 许戈就好奇了,“江里的鬼面鱼泛滥,而且他们繁殖的很快,纵然我们在周围几个城县都做起来,也根本吃不完。” 靠他们做烤鱼卖根本吃不完,必须要掀起全民吃鱼潮。 沙县靠近北境河流湖泊稀少,而岷江因为鱼患,更导致沙县极度缺鱼,从外地运活鱼又不切实际,死的远比活的还多,算下来鱼肉卖的比猪肉还贵。 许戈觉得,她是疯了! 全民吃鱼,全民怕不是个人名吧? 他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老五还是逃远点好,要不然怕会被县令乱刀砍死。 而此时远在岷江边上的老五,狠狠打了个喷嚏,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糟糕,眼皮儿直跳,要出大事啊。 苏禾收起地图,然后拍拍许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许啊,你还是太年轻,话不要说太满哦。” 又来了,她老是拿这种看小孩子的眼神看他,明明她比自己还小。 晚上,苏禾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老五,徐达也一块过来。 老五是国字脸,在军中是千夫长,加上早年摸过几年书皮,长相大气稳沉,又透着点文人儒雅,确实适合出面忽悠人。 他前两年在战场上伤了腿,到现在还有点跛,但不算太明显。 苏禾给的条件优惠,加上老五的三寸不烂之舌,江两岸的渔民都同意转为雇工。每月工钱一百二十文,额外有三十文是浮动的,看工人表现另行加减。换句话说,听东家吩咐,卖力干活的,一个月可拿一百五十文,男女同工同酬。 这个绩效奖,是苏禾给设的,免得他们拿死工资没上进心,偷奸耍滑的可不要。 得知苏禾要养一万只鸭子,老五跟徐达的嘴巴都合不上。 不过,小侯爷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反对。他们在沙场上已经养成习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烤鱼的各种配料,工具等已经全部就位,随时可以开张。 不过,满江的鬼面鱼,老五看着都头皮发麻。再任其发展下去,他都怀疑会不会从江里面溢出来。 别说多开几家分店,就是多开十几家也根本吃不完。 “烤鱼只是一部分,咱们现在要卖鱼。”江里的鱼取之不尽,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放着这座金矿睡大觉呢。 卖鱼?这倒把三个男人噎住了。 许戈还好,他已经习惯她的跳跃思维。 “我会免费拿五道鱼谱出来,然后让大麻子培养五个大厨,每个人专攻一道菜。”苏禾的目光落在老五身上,笑道:“而雷先生你的任务,就是不管用什么方法,把岷江的鱼卖出去。” 老五已经被整懵,暗中朝许戈使眼神:小侯爷,救命! 许戈视而不见。别动不动就找他,他都还没摸清楚呢。 不管找他找谁,他可是小侯爷啊。少夫人这样搞,他也不管管! 求助无门,老五被整得快哭了。让他拿刀杀人他会,可他不会卖鱼啊,而且还是那么烂的鱼。 见三个大男人一脸懵,苏禾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祭出大招:直播卖货。 “直播卖货?”老五眼珠差点没掉出来。小侯爷确定不带少夫人去太医院看看,她指定是有毛病的,他完全听不懂啊。 徐达不懂,但他眼睛亮了。嘿嘿,肯定是好东西。 “鬼面鱼的名声臭了,你现在就是要告诉全沙县的百姓,鬼面鱼不仅不臭,而且还香的很。”苏禾直接下命令了,“我给你配五个厨师,你带着他们在城里支个摊,现场做鱼宴免费试吃,连续做五天,每天公开一道配方。等城里推开了,你再到各个乡镇及周边去推。” 老五尝过大麻子做的烤鱼,已经练熟四种口味的,味道自然是一绝。 徐达一听急了,“可是,那些配方都是我们将来要做的,传出去了怎么还赚钱?“ 苏禾落落大方,“只要你愿意,鱼有一千种做法,送几道出去又何妨。” “烤鱼需要那么多配料,即使我们愿意送,百姓也买不起啊。” “我选的都是配料少的家常做法,既好做又美味,绝对容易上手,一学就会。” 话说到这份上,老五徐达是彻底没退路了,“那鱼怎么卖?”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总得要落个实惠。 “刚开始按白菜价卖,以后视情况而定。”一口吃不成胖子,先把销路打起再说。 白菜两文钱一斤,那鬼面鱼大的有五六斤重,一条差不多十文钱,可不便宜啊。 那满江的鱼,有大赚头啊。 “你们可别得意太早,咱们直翻卖货不仅要做,而且要一鸣惊人。”苏禾给他吩咐任务,“你要想办法,让徐县令来站台,替你在台上吆喝卖鱼。” 老五的脸瞬间垮掉。 他生无可恋地望向许戈:小侯爷,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苏禾起身,拍拍许戈的肩:“好好干,我看好你们。” 语毕,她进灶房做饭了。今天说的有点多,狗还没喂。 她人一走,老五跟徐达瞬间就炸了,齐齐向许戈开炮,“小侯爷,少夫人这不是刁难我们么?让徐县令来卖鱼,这……这是怎么想的呀?” 许戈一言不发,仰头无语向房梁。跟着她,真的好累,每一次挑战都觉得是极限了,谁知后面还有更大的坑等着。 她都说让县令来卖鱼了,他还能怎么办?卖呗! 许戈深深叹了口气,暴躁地揉着太阳穴。 半晌后,他朝老五招手,“你来。” 第八十三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老五赶紧附耳过去,时而情绪紧张,时而惊慌失措,时而眼冒绿光。 徐达听不见,急得手心直冒汗。他娘的,他上战场杀敌都没这么紧张过。 末了,老五抹抹额头冷汗,支吾道:“小侯爷,我尽力一试,要……要是失败了,可不能怪我。” 许戈骂道:“没出息,还没试呢,就打退堂鼓了?” 老五:“……”他太难了。 走得时候,苏禾刚把饭做好,站在门边道:“咦,怎么就要走啊?一起吃个饭呗。” “不……不……不了。”老五跟见到鬼似的,吓得连忙罢了,“你们慢慢吃,我还不饿。” 溜出院子,老五这才深深松了口气。刚绷久了,心绞着难受。 徐达安慰道:“放心吧,按少夫人说的做准没错。” “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老五踢了他一脚,骂道:“换我去卖凉菜,你去叫县令卖鱼试试!” 徐达哈哈笑,“那我还是回去卖凉菜的好。” 鱼是肯定要卖的。作为过来人,徐达友情提醒道:“老五,我觉得你还是先把兄弟驻进来,岷江那么大,我们要不停巡逻防止有偷偷捕捞的。” “有那么夸张吗?”老五还不信那个邪了,“以前白送都没人要,现在还冒险来抢?”搞不懂! “你啊,还是太年轻。”徐达拍拍他肩膀,“听兄弟的,绝对错不了。要不然,你就等着挨削吧。” 经过几天的治疗,昏迷的小乞丐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打量四周。 “知道自己是谁吗?”苏禾检查他的瞳孔,“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挥开她的手,眼神满是警惕。 “是苏先生救了你。”阿香在旁边解释着。 小乞丐似在回忆着什么,很久都没有说话。 “你的小命暂时保住了,但是身上的毒没解。”苏禾给他把脉,“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吗?要不然我没法对症下药。” 小乞丐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给我们吃了黑乎乎的药丸,然后又灌了很多草药。” 他们?我们? 苏禾眉头蹙了起来,看来中毒的不止他一人。 他轮廓似蒙国人,说的却是地道闵朝语言,看来在闵朝生活很久了。 喝了碗粥填肚,见苏禾不像坏人,小乞丐这才道出自己的遭遇。自打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流浪,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后来伙伴们都给他取绰号叫二狗。 他是乞讨时被人打晕的,醒来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里面还有十几个小乞丐。大伙天天都会被喂药,没过多久身上就溃烂起疮,期间那帮人药不间断,说是吃了药就可以治好病。可他们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陆续有人死去。 二狗年纪稍大,脑子比较灵活,虚弱的他直接诈死骗过那帮人。 他们用马车将尸体运走,然后找个地方埋了。深夜,埋尸的人懒惰了些,随便挖了个坑了事。 二狗从坑里爬出来,跌跌撞撞走了很久才进城,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晕倒,没想到被阿香捡回家。 诈死那天夜太黑,他也没看清路线,隐约知道马车走了挺远的。而他从土坑里爬出来,在夜色中跌跌撞撞的走,也记不得方向。 苏禾问道:“你要去报官吗?” 二狗沉默,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或许他有自己的顾虑跟难处,苏禾并没有强求。 从回春堂收工后,苏禾特意绕去凉菜铺。徐达已经准备好材料,她得教大麻子做五道家常鱼。 结合鬼面鱼的特点,苏禾特意选了五道菜,客家鱼丸,过江鱼,幽菽焖鱼,红烧鱼,清蒸鱼。 她选的菜系,都是常用配料就可以满足的,老百姓在家就可以做,不需要特意下馆子解馋。 制作鱼丸最费时间,直接从它开始。剁碎鱼肉,加适量姜汁、盐、葱姜汁,料酒,清水,捣成鱼糜加薯粉,搅匀后用手将将挤成拇指大小,入沸汤煮熟浮起即可。 取人头份量煲一锅鱼丸汤,加入小葱飘香,鱼丸色如瓷,富有弹性,脆而不腻。 一人一碗汤,众人惊叹不已,鱼丸弹起,汤香甜。 喝着喝着,徐达的脸沉下来。这么好的东西,要免费送出去,唉…… 传授完五道菜,外面天已经黑下来。吃的时候都挺开心的,可想到要传授出去,个个如丧考妣,玻璃心碎了满地。 “各位,咱们的目光要远大,不要只盯着眼前的仨瓜俩枣。”苏禾安慰着众人,“咱们今天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将来过得更好,咱们的子孙后代能过得更好。你们当中不少人都当爹了,孩子也老大不小,到了该进学堂的年纪了。等江里的鱼卖起来,都让他们去上学好不好?”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让孩子上学?培养一个读书人,那要费老多的钱了,可是他们都不敢想的事。 “你们今天这么苦这么累,不仅仅是为了理想跟承诺,也为了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苏禾笑望着众人,“孩子们摸了书皮,未必将来都能出人头地,但是他们会有更多的选择。他们可以做账房先生,可以写话本,可以做夫子,而不是只能种地或是卖苦力。” 这话,让人沉默许多,甚至还有偷偷抹眼泪的。 老周举手道:“少夫人,我家孩子笨,他不爱读书。” “不读书也可以,那他喜欢什么?可以学厨艺,做买卖,做掌柜,做木工?他总归是有感兴趣的事,我们往那方向把他培养起来。” 老周:“……”真的可以吗? “少夫人,我家是闺女,还没要到儿子。” 苏禾不服,“谁说女子不如男,闺女也可以读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 苏禾开怼,“我要是不识字,不懂厨艺,没有医术,你们家小侯爷会要我吗?” 众人:“……”大家心里都门清着,只是谁也不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是上等人用来忽悠下等人的,让下等人乖乖给他们当奴才做苦力。上至皇后母仪天下,下至富家主母主持中馈,有哪个是目不识丁的?” 第八十四章 我不能没有你 这么大的饼,实在出人意料,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的,高门大户的女子虽然不入学堂,但都是有请私塾先生入府的。 连女娃儿都能读书,那敢情是好啊。 “女娃儿可入不得学堂,先生不收的。” 徐达站起来,看着越来越上头的他们,“我说各位,只要咱们手里有钱,什么事做不成。学堂不收女娃,咱们就请个先生回来教嘛。” 众人哄笑,少夫人都发话了,大家自然更有奔头。决定要学好这几道菜,把全岷江的鱼都卖光,婆娘孩子热枕头。 苏禾转身问大麻子,“这五道菜都掌握了没?” 大麻子信心满满,“练的差不多了,再掌握下火候就成。” “让你带五个徒弟,一人专攻一道菜,需要多长时间?” “少夫人放心,我早前就有留意了,有几个之前在军营干过伙夫的,都是有经验的。给我两天时间,保准让他们练得滚熟。” 想把鱼卖开,光靠县令撑场是不够的,还得多管齐下。 苏禾回到家,让许戈把扇子的活停了,再来几张海报攻助。上次他的画很不错,这次要再接再厉。 “饕餮盛宴,日日有鱼”,给小狼狗想好标题,让他自由发挥。五道菜,五份海报,每天推陈出新,盛情期待。 时间急任务重,许戈满脑子都是鱼,连睡觉都梦到鱼,“这五道菜试吃,手艺肯定让酒楼饭馆的人先学了去,既然他们得了菜谱,是不是让他们买点鱼,才算礼尚往来呢?” 哟,跟她久了,上道了呀。 苏禾坐下来,很自然地握住许戈的话,“既然是鱼宴,咱们可以主动邀请舒意楼,胡家酒楼等这些出名的大厨来,既能让他们来尝我们的鱼,而他们也有机会上台宣传自家的特色鱼宴,这算是互惠互利了。” “老五能拿下县令的话,别说我们去邀请,只怕他们都会主动来找。”鱼价这么高,自然挤压了酒楼的利润,如果能大大降低成本,谁会不乐意呢。 何况,苏禾选出的五味菜,用鬼面鱼来做,根据鱼肉特性再适当调整佐料配方及烹饪方式,口感真的不差。 这把确实玩的比较大,连苏禾自己都挺意外的,“许富贵,让你们卖鱼是不是很累呀?” 许戈不解,“你累了?” “我不累,就是怕你的人不习惯。”她顶多就是动动脑,再教大麻子厨艺而已,出头执行的是许戈的人,怕他们脑子转不过弯。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苏禾明确感觉到,有些人是有抵触情绪的。 “有得忙,才有饭吃。”许戈扫了她一眼,“放心吧,当兵的脑子容易一根筋,加上脾气急,等想通就没事了。” 苏禾这才放心下来。 在灶房时忙碌一下午,腰酸背痛的,满身都是酱料的味,连苏禾都嫌弃自己,“我天天在厨房做饭,都成黄脸婆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许戈倒还好,他喜欢她身上的烟火味,觉得这样的她才让人踏实,才是真实存在的。 他探手过来,替她捏着发酸的腰。 苏禾怕痒,咯咯笑。 早上出门,刚走出巷子,突然被人叫住,“苏禾。” 声音挺熟悉的,苏禾扭头望过来,居然是陈安生。 怪事了,他找她干吗? 陈安生眼中满是记挂跟忧愁,目光恋恋不舍在落在她身上,“许久未见,你还好吗?” 我去,苏禾浑身的寒毛竖起来。他这是找不到猪杀,又打上她的主意了? “阿禾。”陈安生突然向前两步,伸手握过来,“我好想你。”赵慈溪说的果然没错,苏禾这个蠢货又有钱了,她身上的穿截比以前还要好。 “你干嘛!”苏禾眼珠子一瞪,差点没把刀子掏出来。 她的凶悍,把陈安生吓了跳。她以前在他面前都是忸怩作态,从来不发脾气的。 他酝酿了下情绪,声音低沉而哽咽,“阿禾,以前都是我不好,若非我娘以死相逼,我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 苏禾挑眉道:“现在你娘就不死相逼了?” “离开你这段日子,我才知道你在我生命中有多重要。没有你,我夜不安寝食不知味,只觉得人生无趣。” 哇靠,他诗朗诵啊? “你人生无趣,那就去死啊!” 陈安生被噎住,但心中更是窃喜。女人越是生气,越说明她心里还没有放下,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所以我来乞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她越是咄咄逼人,他越是表现得卑躬屈膝,“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作数,等我高中以后马上就娶你。” 为了讹点钱,至于这样嘛。 “你当初可是说过,我是有夫之妇,你跟我在一起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苏禾讽刺道:“怎么,现在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了?” “我知道这样于礼不合,可我们是相爱的呀,没有什么跟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 “你好像还说过,人生而为人,是要恪守礼制的,否则跟畜生没有区别。”当初为了分手,他可是对原主说了很多狠话。 “没有你,我就如同行尸走肉。” 这种不要脸的人,就是跟他掰扯三天三夜,他都不带脸红害臊的。她真的赶时间,没空跟他耗,“要不,你问问我相公吧,现在是他养家。他要是同意,我就跟你在一起。” 找那个残废?他根本就不能动弹,这只不过是苏禾的说辞,她心里的气没消,故意拿那个残废来搪塞而已。 女人就是这样,多哄哄多使用苦肉计,她们就会心软原谅他。 “阿禾,我……”陈安生的手又伸过来。 远处大树下早起乘凉的大娘们,已经窃窃私语,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她呢。 “打住打住。”苏禾立即警告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都说了让你跟我相公谈。” 见苏禾态度强硬,陈安生直接跪了下来,“阿禾,你就给我个机会行吗?我不能没有你!” 第八十五章 我不是,我没有 一个大男人,靠自己双手赚钱不好吗?非得要靠女人吃饭。 瞧他这样,她今天是不答应都不行了。 “让不让开?”苏禾真生气了,开始撩袖子。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除非你打死我。”打一顿,挨点皮肉之苦,她就会心软原谅他。赵慈溪可是亲眼所见,苏禾往钱庄里存了五百两。只要拿到那五百两,他就可以走关系拿到杨主簿的举荐信。 “那我就成全你。”他话音刚落,苏禾直接一脚过去踹在他胸口。 陈安生一下子被打懵,倒在地上。 苏禾熟稔地再送他一记断子绝孙脚,“我给你脸了!” 如果不是他,原主也不至于拿刀嚯嚯砍老公。这种为了点钱连尊严都不要的男人,到底哪点值得原主念念不忘。 惨叫声响起,惊得远处的吃瓜大娘们跳起来。有好戏看了,奸夫淫妇打起来了。 苏禾下脚丝毫没有留情,陈安生面容扭曲地捂住胯部,痛得在地上打滚。 这个给脸不要脸的贱人,真是粗鄙! 等疼痛稍缓,陈安生从地上爬起来,苏禾早已扬长而去。 他紧紧咬住牙,只要能拿到那五百两,挨一脚又如何?等他日高中之时,再来收拾这贱人也不迟! 苏禾脚步匆匆,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走进巷子推开老八的院门。 进了房间,苏禾刚要脱换衣服,二狗突然闯进来,如野狼般冷漠的眼眸紧盯着她。 衣服脱到一半,苏禾穿也不是脱也不是,一时僵持住了。 二狗亦愣然,他没想到之前长着卷毛痦子的丑男,竟然是女扮男装的。他将苏禾浑身下上打量了遍,声音漠然道:“是不是你拿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苏禾装傻充愣。 二狗目光骤冷,“脖子上的东西。” 苏禾满头雾水,“脖子上的什么东西?”小狼狗并非贪财之人,却将那狼牙据为已有,且让她好生医治二狗,看来他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你自己清楚。”冷漠的眼神透着愤怒,他向前两步朝苏禾伸手,“识相的,就快点还给我!” 哇,现在的病人都这么拽的吗? 苏禾揪住二狗的耳朵,用力扭了起来。 “啊……啊……”二狗痛得嗷嗷叫,半只脑袋被她扭的斜吊起来,顿时口出狂言,“你这死女人快给老子松手。” 苏禾揪着他的耳朵拖到门外,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人告诉你该怎么对待救命恩人吗?瞧你那浑身破烂样,身上有什么值钱货能让人动歪心思?”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被她又揪又踹的,身上好不痛快,龇牙咧嘴的。 别看他凶,嘴里骂骂咧咧的,其实就是只二哈。真动起手来,压根不是苏禾的对手。 阿香听到声音赶过来,忙将他扶回房间,“二狗哥,苏姐姐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她不会要你东西的,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掉了?” “哼。”娘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换好衣服,苏禾给二狗施针,嘴硬心软地叮嘱,“这毒凶险,但你命够硬身体比普通人强。想彻底将你体内的毒清除,还需要一个月左右。我不需要你报答,只求你乖乖待在这里哪也不准去,别给我们惹麻烦就行。” 他是个老外,出去突然引人注意,给阿婆祖孙俩招来麻烦就惨了。 二狗不傻,光看她乔装就知道身份不简单。这家人好心收留自己,他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 那个颗狼牙丢了就丢了,反正他们从来就没承认过自己,他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 像陈安生这种搅屎棍,不达目的是绝不罢休的。他现在急需要钱,而之前的骗术被揭穿,加上名声坏了,想短时间内重新找目标是不可能,唯今之计只能死咬着苏禾不放松。 好女怕缠郎,苏禾出入相当警惕,就怕被他搞破坏。她跟小狼狗走到今天不容易,可不允许有人节外生枝。 果不其然,在巷子入口处的街上,她看了四目张望的陈安生。 陈安生很快发现了苏禾,当下摆出痴情种的模样,双目含情恋恋不舍,再次迈出他勇敢的步伐,果断朝她走过来。 今天是赶集日,街上人来人往的,他竟然敢众目葵葵之下死缠烂打,看来真是狗急跳墙了。 比没脸没皮的,苏禾还真没怕过谁,原主的名声可比陈安生臭多了。 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苏禾抬手解衣领,然后弄乱自己头发。 她的怪异举动,让陈安生心生不解,眼皮儿跳个不停。 陈安生最怕眼皮跳,他的眼皮一跳准没好事发生。今儿早苏禾打他的时候,眼皮就跳不停。 可是,他领悟得太晚。 苏禾疾步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打起来,“啊……救命啊,非礼啊……” 这一叫可不得了,街人的纷纷循着望去,只见一对男女缠纠在一起,拉扯的女人头发凌乱,衣扣还被扯掉一只。 好一只色狼,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公然调戏良家女子。 苏禾羞愤慌乱,她“摆脱”陈安生的纠缠,快速躲到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后,瑟瑟发抖道:“大哥,救救我。” 被非礼的女子花容失色,眼角还噙着泪,双腿直打擅,“他偷偷跟了我两条街,我害怕呀。” 被点名的大哥保护欲爆棚,毫不犹豫将苏禾护在身后, 朝着陈安生怒喝,“好你个登徒子!” “我……我没有啊。”事情发生得太快,陈安生都还没发应过来,已经被人群包围,然而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我不是,我没有……” “瞧你的打扮是县学的学子吧?”别看大哥五大三粗的,眼力劲老厉害了,“县学学子,国之栋梁也,真是枉费你读书十几载,竟然敢当街调戏女子,看来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啊对啊,这衣服就是县学学子穿的,真是人面兽心啊。” “县学怎么会收这种登徒孟浪子?” “亏他还有脸读书,真是丢县学的脸,丢家人的面。” 四周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陈安生气急败坏的解释,“我没有非礼她,是她自己冲上来喊非礼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第八十六章 他没有机会了 陈安生越是狡辩,越是惹民愤。 “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还生扑你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你那德性给她提鞋都不配。”大哥大义凛然,最瞧不起这种龌龊之人,“像你这种没皮没脸的,就该捉你去见官,让县学取消你堂生的资格。” “说得好。”吃瓜群众猛鼓掌。 大哥保护欲泛滥,低头对苏禾道:“姑娘你别害怕,我们这么多人给你作证,今天就把他扭送官府。” 苏禾眼神害怕,犹豫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上了公堂对我名声多不好,而且他知道我住哪,万一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姑娘的名誉更重要,哪怕对簿公堂赢了也是吃亏的。 大哥理解她,也不问她姓名,当即道:“姑娘你走吧,我来收拾这登徒子。” “谢谢大哥。”道谢后,苏禾捂着脸伤心地哭着跑了。 陈安生有嘴说不清,这分明是苏禾设的局,他这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一帮有眼无珠的粗鄙之人,他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扭头就要走。 大哥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揪住他的衣领,喝道:“你往哪里走?” “你放开我。”陈安生挣扎,怒道:“你这粗鄙要是敢碰我一根寒毛,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哥二话不说,一拳照着他面门招呼过去。 文弱的陈安生被捶倒在地,“啊……” 多绕一条巷子,苏禾安全到家。 许戈见她头发凌乱,惊讶道:“你怎么了?” 不提还好,一提满肚子的气。苏禾喝了口水,将满腹牢骚道给小狼狗听。 许戈听后眉头紧蹙,坐着一言不发。 苏禾顿时不满,“你该不会也怀疑我跟他藕断丝连吧?” 许戈觉得奇怪,“他当初可是将你身上的钱榨得一干二净,怎么又会突然回来找你呢?” 苏禾也觉得奇怪,这段时间她已经非常低调,财不露白的。 “他这般对你死缠烂打,肯定是知道你现在有钱。”许戈稍有迟钝,又道:“或许,别人告诉他,你很有钱。” 苏禾不跟外人往来,那些长舌妇顶多知道她吃喝比过去好了,除非有人故意告诉陈安生,她现在是富婆。 跟她不对付的,除了赵慈溪根本没有别人。 女人的嫉妒,才是最可怕的。赵慈溪自己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又来招惹她干嘛? 苏禾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小狼狗,“赵大姐最近有没有找你?” “没有。”许戈脸色正常。 “你回答太快了。”苏禾压根不相信,“再好好想想。” 许戈面露尴尬,半晌才支吾道:“找过两次,我根本没开门。” 苏禾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生气道:“好你个许富贵,学会说谎了啊。” “我没有。”许戈别开脸,不舒服道:“我在房间装没听见,更没应她一声。” 苏禾越想越生气,“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能说什么,不就是拿好吃的引诱他开门么,他才不上当呢。 苏禾信他才有鬼,气呼呼地坐下不说话。 许戈瞥了她一眼,“别说我是有妇之人,就算未婚未娶,哪怕打光棍一辈子,也瞧不上她那种坏心肠的。” 苏禾翻他白眼,“哟,我还得感谢你恪守夫道呀?” “这是应该的。”许戈借势握住她的手,“我许家有家规,一生不娶妾室。我一生只有正妻,绝不纳妾。” “家规?”苏禾满肚子的邪火灭不了,“要是没有这个家规,你还想像杨主簿那样娶十八房呀?”她感谢他不纳妾哦。要是敢,看她不打断他狗腿! 唉,为什么女人总爱无理取闹?许戈头痛,他连一个都招架不住,还十八房呢?呵呵。 他深吸口气,神情严峻地表忠心,“苏禾,我有你就够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苏禾翻他白眼,“那你说说,赵慈溪唆使陈安生来找我麻烦,让我给她腾位置,你打算怎么做?” 打算怎么做?哼,这个还用苏禾教吗,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安生他不是喜欢骗财骗色么,他得罪那么多姑娘,遭人报复也在常理之中。至于那个赵慈溪,她那么喜欢男人,就给她找个更优秀的男人好了。 苏禾听了,浑身寒毛竖起来,“你不会想弄死陈安生吧?” 许戈眼眸中寒意顿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杀人。”本来想饶他们条狗命,偏偏他们不识趣,非得上赶着惹苏禾生气,那就怪不得他了。 苏禾心里直打鼓,虽然她也讨厌陈安生,但只要不危及自己生命,她不想草菅人命。 “让他别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就行,还是不要杀人了。”小狼狗性情阴鸷,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捏死他们还不简单。 许戈翻她白眼,“怎么,你舍不得呀?”好好想想,她刚才提到赵慈溪时,是用什么口气跟他说话的? “我怕他脏了你的手。”苏禾赶紧挽着他的胳膊,赔笑道:“咱们都是斯文人,别动不动杀呀砍呀的,要用文明手段解决问题。” 许戈呵呵,真是人也是她,鬼也是她。 不杀人可以,但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两个人。许戈心头已有主意,以前那帮牛鬼蛇神想怎么搞都行,只要不威胁到他的性命。可现在苏禾是他的女人,他自己都没舍得碰她一根指头,却被陈安生逼到在大街上解衣喊非礼才能脱身。 骚扰他可以,骚扰他的女人,他忍不了。 别看她脸上好像没什么,心里头的委屈他岂会不知。 许戈握住她的手,拦腰将苏禾抱坐在他腿上。 心悸未安的苏禾吓了跳,怎么连他也要学陈安生? 她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禾,委屈你了。”他附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句。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不觉间慰藉了苏禾的心。收拾陈安生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害怕,可直到看到许戈,将满肚子的火发泄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是会害怕的。 幸亏是在大白天,万一哪天跟赵大海跟涂员外那样,陈安生真动了龌龊的心思呢? 察觉到她身上微微的战栗,许戈将她紧紧搂抱在怀中,“他没有机会了。” 苏禾咧嘴故作轻松的笑,“有啥委屈的,我本就声名狼藉,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 许戈握住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行吧,看在他这么有保护欲的份上,暂且相信他算了。怪不得这么多女人喜欢霸总,原来被人呵护是这种感觉。 苏禾相信,以许戈的性格,陈安生怕是真没机会了。 第八十七章 不好吃就糊他脸上 晚上,许戈在房间秘密召见神兽。碰上这种事,他不能给苏禾摆脸,可被召唤过来的两只神兽,运气可就没那么好了。 许戈眼神阴戾,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阴寒气息。 两人膝盖直打怵,这谁他娘的又招惹小侯爷了?没长眼睛啊! 许戈挑眉,上下打量老八,“县学的水养人,瞧你细皮嫩肉的。” 老八从没见过这样阴阳怪气的小侯爷,尤其是得知他的阴谋时,吓得差点没跪下,激动道:“不,我不要,我才不要!”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姑娘过日子。” 老八吓得脸发紫,赶紧表忠心,“小侯爷,属下一生效忠镇北侯府,宁愿终身不娶。” 许戈脸沉了下来,“不过让你接近赵慈溪而已,又没让你吃了她,紧张什么?” 旁边的徐达助纣为虐,踹了老八一脚,“刚还说要效忠小侯爷,现在让你替小侯爷分担压力,怎么就不同意了?” “你行你上啊!”老八气得吐血,用眼秒死徐达。 徐达幸灾乐祸道:“我倒是想王爷分担,这不媳妇跟孩子都在身边嘛。” “别的事我绝无二话,唯独这事不行,我看到那姓赵的就想吐,我……我下不去嘴!” “你怎么这么不上道呢?”徐达又踹了他一脚,“不会跟姓陈的学一下呀,故意接近她,把她名声搞臭,只要不来烦小侯爷就行,又没让你真的下嘴啃她。” 老八委屈,满脸的生无可恋。 “你呢?”许戈望向徐达。 “姓陈的人渣害了那么多姑娘,把他抓起来扔江里喂鱼都不过分。” 许戈黑脸。苏禾说了,不要搞出人命。 徐达善察言观色,立即改口道:“请小侯爷放心,属下会让他身败名裂的。”治这种人渣还不简单,他不是做梦都想参加科考吗?抓起来打一顿,让他乖乖招供骗了多少姑娘,让他签字画押后再将人扒光吊在县学门口,让大家都来认认这个人渣,看以后哪个姑娘还眼瞎往上撞。 至于那份画押的供词,当是送给县学的礼物了。县学是文人学子的脸面,岂会容这种人渣玷污名誉。 许戈总算满意了,“都悠着点,去吧。” …… 大麻子立下军令状,两天之内要把五个大厨培养出来。后厨灶房没日没夜的,精益求精,五道菜练的炉火纯青,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老五亲自过来尝,然后把人跟家伙什一块带走。 且说徐县令这边,上午刚忙完手头紧要公务,刚回到官邸,老五笑意吟吟的,看样子在府前恭候已久。 他正纳闷了,何故雷先生收了钱不见声响,刚想召见他议议治鱼策,谁知人家就送上门来。 进了府,下人奉上茶。 得知老五的来意,徐县令的脸黑了,“雷先生,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老五诚惶诚恐,“草民治鱼心切,可不敢跟徐大人开玩笑。” 徐县令气急,猛地一拍桌子,“既然不敢跟我开玩笑,你为何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老五扛住他的雷霆之怒,不卑不坑,不急不徐道:“徐大人莫生气,且容草民细细道来。” 不生气才怪,徐县令恨不得将他轰出去。他当初是哪根筋不对劲了,才会相信他真有治鱼策。瞧瞧他都说了什么?让全城百姓个个吃鱼,把全岷江的鬼面鱼吃光! 徐县令不仅头痛,更是气得连太阳穴都突突跳。他说的是人话吗?要是那鱼能吃,两岸的渔民至于会全部搬迁,昔日繁华落得今日荒芜。 还让他出面卖鱼,美其名曰亲民,简直就是狗屁,拿他这个县令当猴耍! 按徐县令的修养,他是断然不会说脏话的,今天实在是气着了,有辱斯文。 “徐大人,官府告示已经出了,治理岷江的鱼患势在必行,草民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您出面卖鱼,百姓必能将全岷江的鱼吃光。” “你威胁本官?”徐县令猛地大喝一声,“简直荒谬绝伦,信不信我砍了你脑袋!” 徐县令向来不在官邸处理公务,如今这通火发的差点没把房子点着。徐夫人听动静不对,赶紧过来瞧瞧究竟。 得知如此荒唐的办法,她看老五的眼神如同看疯子般。不过,她性子没有徐县令耿直,商贾出身的她耐性强,包容力也强,看老五的样子也不像故意忽悠人的,“不瞒雷先生,你说的方法拙夫在三年前就曾提出来过,甚至亲自带头吃过鱼。可是那江里的鱼实在是难吃至极,说句不好听的,别说是人了,连狗都不带闻的。” “夫人所言不假,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直到我找到能人巧匠,这才骤然改变想法,特意长途跋涉前来向徐大人献策。”老五早有预料,对于徐县令的怒火始终不变脸色,以退为进道:“我今天刚好带了几位厨师过来,还望徐大人能给草民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尝过之后不满意,草民愿接受任何惩罚,绝无二话。” 徐县令怒不可遏,欲命人将他赶出去。 徐夫人赶紧安抚住他,给老五找台阶下,“刚好家里还没有做饭,那就请雷先生的人露一手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做出来的鱼要是不能让人满意,那就别怪我们治你愚弄朝廷官员之罪。” 老五道谢,跟着徐府下人往厨房而去。 徐县令气得心绞发作。这本就是他的孤注一掷,不顾县丞跟主簿的反对,强行推行治鱼策,如今看来是被这个人忽悠了。 这事若传出去,县丞跟主簿不借机大做文章才怪,让他有何颜面在官府立足? 徐夫人赶紧给他找药,“相公莫急,他要是真敢忽悠我们,那就让他有来无回。”敢欺骗朝廷官员,要治他的罪有何难的!谁又敢拿这事做文章? 再说,那些土官的屁股又有几个是干净的,莫要五十步笑一百步。 一炷香的时候,五道菜新鲜出炉。 老五特意前来请人入席,徐县令还黑着张脸,寻思着要是做出来的鱼不好吃,他就全糊在姓雷的脸上。 第八十八章 给他下套啊 刚到饭厅门口,浓郁的香味迎面扑来。 徐县令诧异,这姓雷的该不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假了吧? “唔,好香呀。”徐夫人是吃货,自问府中厨娘手艺也不错,却从来没做出过味道如此香浓的鱼。 五道不同的鱼菜,加上两道青菜,摆了满满一桌。 徐夫人不敢置信,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厨娘。 厨娘向前回话,“禀老爷夫人,我亲自在厨房盯着做的,确实是用岷江的鬼面鱼不假。” 看着清汤瓷白却香气扑鼻的鱼丸,徐县令惊讶道:“这道菜是什么?” 老五向前回话,“徐大人,这道菜是失传一百多年的瓷玉鱼丸,是前前朝的宫廷宴菜。做这道菜的师傅,是我特意从千里之外的南海渔村寻来的,正是宫廷御膳师傅的后人。” 亏得苏禾不在,要是知道他敢这么吹,怕是脸都要红。 徐夫人好奇道:“这道菜呢?” “这道菜叫一品过江鱼。”老五一脸正经,满嘴胡说八道:“不知夫人可曾听说九头战神渡乌江的传说?” 徐夫人不知,但徐县令是话本迷,九头战神渡乌江的故事自然听过。那是两百年前的楚国剽悍战神,奋起直追敌军五百里,夜渡乌江取敌首级。 “徐大人可知,九头战神追敌五百里,足足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追到乌江边上身疲力尽,只能含恨看着敌军渡江远去。咦,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的草棚里传来鱼香味,正是这一品过江鱼。战神吃了这道过江鱼,犹如神助,他摇着破舟奋起直追,一人敌万军将敌首砍下,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那道鱼叫什么名字,徐县令是不知道,但话本确实有九头战神吃鱼这一说。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所有的好菜,都需要一个好故事,才能煽动人心。 亏得小侯爷有先见之明,老五花了两天绞尽脑汁编撰出来的。等五个故事讲完,老五明显察觉到,徐县令看这些菜的眼神都不同了。 满室的菜肴香味,连后面进来的简庭宇都眼睛一亮。 做菜费了不少功夫,早已过了饭点,众人饥肠辘辘,刚要入席举筷开吃,下人进来传话,说回春堂的大夫到了。 徐夫人命下人多准备两双碗筷,她亲自起身去邀请两人一块用膳。 两人刚好没吃饭,客套几句就进了饭厅。 一进来,苏禾眼睛发亮,赶紧猛吸了两口香气,情不自禁咽口水,“哇……” 徐夫人很满意,赶紧请她入席。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苏禾却边吃边提醒简庭宇,“鱼肉对身体恢复有好处,尤其是鱼丸没刺不会伤到你的喉咙,简公子可以放心大胆吃。” 简庭宇笑着颔首,今天的菜他也很满意。 徐夫人心思一转,借势问道:“苏大夫,你觉得今天的鱼如何?” 苏禾可没少下筷,被点名时很不好意思,“不怕夫人笑话,我其实挺爱吃鱼的,不过自来到沙县可还没吃过鱼呢。” 徐夫人深有感触,她跟许家那个流放犯过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可真是难为她了。虽说现在行医有收入,但靠她一个人养家,肯定也是入不敷出。 提起鱼贵如金,连钟大夫都深有同感,“鱼卖二十文一斤,我家十几口人,哪怕只买一条五六斤重的,一钱银子就没了。” 徐县令没说话,这顿用鬼面鱼做的菜,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说是珍味佳肴都不为过。 如果百姓个个都能将鬼面鱼做出这种味道,那雷先生说的让百姓人人吃鱼,并不是个荒谬的想法。 身为父母官,让所有百姓都吃得起鱼,是他的责任跟义务。 他有些按捺不住,吃完饭直接将老五请进书房,“不知雷先生是如何打算的?” 老五口若悬河,简短而老练的表达了要连续五天在县城做鱼宴宣扬,甚至将菜谱无条件馈赠百姓。 对于他的举措,徐县令再满意不过,他甚至也同意出席带头试吃,不过对于雷先生要将岷江的鱼据为己有,他相当愤怒。 姓雷的,给他下套啊! “大人莫急,且不说契约有官府的盖章,三年之内岷江的使用权归我所有。单说我请的这五位高人,他们从天南海北来,光是每个人出山的费用就要五百两,合计二千五百两。再说这绝世的五道菜谱,如果我卖给像舒意楼这样的大主顾,哪怕一道菜五百两,他们怕是都不带眨眼抢着要的。治理鱼患,官府才给五百两,我如果不拿岷江的鱼卖钱,该如何支持下去?” 有小侯爷的连环妙计,老五滔滔而谈,“大人可知,我不仅在县城推广吃鱼,还要在各村镇推,甚至到邻县去推,这些没有大笔的钱财是支不起来的。再者,我曾跟大人承诺过,我治鱼患只求名不为利,所以我不会卖高价鱼。其他地方的普通鱼价,大概是六至十文左右,我在此向你保证,起初按白菜价二文钱一斤卖,等全民吃鱼潮起来,最高不超过六文钱一斤。相信在大人你的英明治理下,沙县百姓必能人人吃得起鱼,自此不会再有天价鱼,这可都是大人你不可磨灭的功绩呀,沙县百姓必将感恩于你。”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徐县令愿意治理鱼患的根源。 果不其然,徐县令深思起来。无利不起早,这么算起来,他卖鱼换钱也不为过。 “只要你卖的不贵,本官也不追究了。”徐县令眼神一敛,沉声道:“不过,你在江边养鸭子是怎么回事?”这有圈地之嫌,跟治理鱼患无关,他是绝不允许的。 “大人有所不知,鬼面鱼泛滥成灾,岷江的水域其实已经非常恶劣,纵使随着鬼面鱼的减少,江域不休整个五六年,其他鱼类根本养不起来。我养鸭子,正是为了快速休整江域。鸭粪不但是极好的鱼食,也能养肥贝类鱼虾水草等,有了它们的存在,休整只需要三年,就可以还岷江往日的繁荣之态。” 老五说的,徐县令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但好像挺有道理的。不过就凭这五道菜,他知道姓雷的还是有些本事的,跟以前那些打着幌子骗钱的神棍不同。 于是,经敲打之后,他算是允了这事。至于免费鱼宴,必须马上推行起来。 得了允许,老五心中暗喜,却装出满脸愁容的样子,“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第八十九章 不要脸的破鞋 这姓雷事还不少,不过治鱼患有望,徐县令的心情不错,“请讲。” “岷江的鱼一旦卖起来,势必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怕是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草民手无缚鸡之力,挡不了他们的明枪暗箭,还望大人多加照拂。” 治理鱼患势在必行,徐县令深知自己跟他已经绑在同一条船上,“你放心大胆干,本官必保你无虞。” 老五狂喜,“谢大人。” 不过,徐县令还是低声叮嘱了一番,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 得了徐县令的指点,老五连连点头,“草民明白,一切听大人的吩咐。” 晚上,苏禾正在灶房做饭,老五从后院爬进来,眉开眼笑道:“小侯爷少夫人,事办成了。”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许戈并不意外,“趁热打铁,明天就把免费鱼宴办起来,打那帮人个错手不急,省得夜长梦多。” “小侯爷说的是,徐县令也叮嘱了。”等那帮土官意会过来,事情就棘手了。 许戈将画好的海报宣传给他,让他明天一早推出去,“烤鱼铺也装修好了,后天就可以开张,明天让老胡去给你助阵,你们当场签供货契约,以后铺子的烤鱼全由你们供应,按两文钱一斤结算。” 明天开卖,今晚还有大把的事忙。老五连水都顾不上喝,到灶房跟苏禾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 晚上吃饭时,苏禾往许戈碗里夹菜,“明天的动静肯定不小,人手够了吗?” 许戈点头,“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别看他年纪不大,做事还是挺靠谱的,苏禾总算是放心了。 做了一夜的美梦,梦中金山银山向她砸来,苏禾笑得哈喇子直流。 不小心睡过头,出门的时候脚步匆匆。 那帮吃瓜大妈又坐在树下议论纷纷,“昨晚出大事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事呀?”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听说那个常来勾搭苏破鞋的白皮书生出事了,被人扒光衣服绑在县学门口,打得那个鼻青脸肿啊,身上就留了条遮羞的裤衩。” “不是吧,谁那么厉害啊?该不会是苏破鞋的那个男人干的吧?” “怎么可能呢,那残废还要苏破鞋养呢,就算知道两人乱搞他也没胆量吭声。听说那书生身上还贴着张告示,说他这几年骗了十几个姑娘,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哪些受害者,但是足足骗了二百多两呢,全被他挥霍掉了。” “不知是哪路神仙下凡,替百姓除害了。” 她们越讨论越热烈,压根不在意苏禾路过,甚至还疯言疯语讽刺道:“哎哟哟,有些人好不容易找到个男人,这会又鸡飞蛋打了。” 对于这类荤阿姨,苏禾哪里招架得住,当没事人似的一笑而过。 “呸,不要脸的破鞋!”有人在背后啐口水。 无知的愚蠢人类啊,苏禾摇摇头径直离开,先到阿香家给二狗针灸。 这小子体格不错,恢复得比她预期还要好。一看他就知道是闲不住的野马,不过倒是跟阿香挺投缘的,竟然帮着处理猪下水,“阿香,这玩意屎那么臭,真能吃呀?” “二狗哥,那是你不懂吃。”阿香笑嘻嘻的,“等我攒到钱了,我请你吃呀。” “我才不要吃。”二狗满脸嫌弃,手却没有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周亲儿子。 免费鱼宴搞得很大,老五的人一大早就在人流最多的地方搭棚设摊,把阵势吆喝起来。旁边十来只大木桶,装得满满的全是鱼。 旁边挂着帆条:两文钱两条钱,只要两文钱,圆你吃鱼梦! 吆喝费嗓子,老五特意拿了个由少夫人设计的木制形喇叭,站在摊前就吆喝上了,“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沙县的特色鱼,只要两文钱一斤,两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家都来尝尝……” 有徐县令撑腰,他沿街占道经营,巡街衙役不但没有驱赶,反而维持现场秩序。 现场五个大砧板,五个厨师齐齐开工,正有条不紊的挥刀现场宰杀。前来围观的百姓得知是岷江的鬼面鱼,直接给他们嘘嘘,让他们不要再搞骗人的把戏。 “各位不要着急,这五位都是我走遍全国,经多次拜访才请出山的绝世神厨,他们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你们今儿个且等着看好戏,尝尝不要钱,不好吃来找我!” 今天公布鱼丸的做法,老五直接站在厨师的旁边,气定神闲地现场解说鱼丸的做法。 不少百姓亲眼看厨师从木桶里抓出鬼面鬼,手动熟练的开膛破肚,真真切切做不得假。 苏禾到的时候,现场围挤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第一锅鱼丸即将新鲜出炉,香味逐渐弥漫开。 彼时,衙役开道,官轿穿过人流,在鱼摊面前停下。 徐县令伉俪从轿子内走出来,老五赶紧迎向前,将身份尊贵的两人迎到摊前,“各位父老乡亲,对于岷江的鱼患,徐县令一直牵挂于心,心疼百姓餐无鱼肉,他花费数年终觅得治鱼患之策……” 当官的都喜欢戴高帽,老五信口拈来,将功劳都往徐县令身上推,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乃是心系百姓、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官。 一唱一和,这头捧得高,那头徐县令便以退为进,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当着众老百姓的面,承认这几年有愧百姓,让他们吃了几年贵鱼,真是于心不安。 痛定思痛,检讨完之后他借势一转,说天底下没有难吃的鱼,只有不懂变废为宝的厨子,他要跟全城百姓一起,学会吃鱼,学会做鱼。 语毕,他亲自带头,成为第一个带头吃鱼丸,喝鱼汤的人,跟着老五一起睁眼说瞎话,“此瓷玉鱼丸,真不愧为失传百年的宫廷御膳,实至名归呀。” 宫廷御膳?百姓的眼睛差点没掉出来,敢情鬼面鱼还真是宝贝不成? 老五赶紧的,又把故事讲一遍,末了激情高昂道:“乡亲们,有谁愿意出来,跟徐县令一起尝尝这独特的宫廷鱼丸?” 第九十章 请的托儿 扑鼻的香气摆在那,不少围观百姓早就偷偷咽口水,如今还有近距离跟县令大人接触的机会,自然个个都举手,“我来,我来……” 一浪赛过一浪,徐县令满脸笑容,在老五的鼓吹下,亲自钦点了十名幸运观众,一起上台体验鱼丸。 一碗碗热腾腾的鱼丸,端到幸运观众面前。 有人大快朵颐,有人吃的陶醉,还有人吃着吃着哭了。 台下的苏禾一度怀疑,那个吃哭的观众是不是老五安排的托,这也太夸张了吧? 吃完了可别急着走,老五一个个将人拉出来,“你觉得这鱼丸如何?” 都是没摸过书皮的百姓,说不出漂亮话。 “好吃。” “贼好吃。” “我想带一碗回去给老娘吃。” ………… 徐县令很满意,刚好第二道菜,一品过江鱼也出炉了,这次他的金手指又要开点。 台下的百姓更踊跃了,这个菜的香味比鱼丸还浓,光是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点到名的百姓,乐呵呵冲上台去,那头没点到的也不着急,老五命人取过竹签,一串两颗鱼丸免费分发给到场的百姓,“大家不要着急,这才是我们的第一锅,待会还有第二锅第三锅……” 尝完五道菜,徐县令不但极尽赞美,还鼓励大家学会这五道菜,可以买鱼回去改善伙食。 有些人吃傻了,脑子不太清醒,“这鱼怎么卖呀?” 老五拿着木喇叭喊,“不要二十文,不要十文,只要二文钱。二文钱一斤,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有需要的赶紧来买。二文钱就可以做宫廷御膳,二文钱就可以吃肉解馋。我们的鱼谱,都是包教包会的,有不懂做法的,可以上台来看,包你一学就会。” 还真有不差钱,当场就掏钱要买鱼。一尾很大的鱼,五斤只要十文钱。要是换成普通鱼,足足要一钱银子。 当然,也有人心疼钱的,寻思着满岷江都是这种鱼,到时自个去掏个够。 鱼丸还在继续做,老五将目光转向酒饭馆楼,拜徐县令的面子,加上小侯爷的海报,还有少夫人的喇叭,这一波免费试吃动静很大,附近周围几条街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之前下过功夫,老五一眼望去很快就发现有好几家的酒楼掌勺都在现场。他们不动声色,目光却丝毫不离开灶台,一直在观察鱼宴的秘籍。 “各位酒楼饭馆的老板,治理岷江鱼患人人有责。这五道菜谱是公开的,观迎各路鱼宴的掌勺大师前来探讨。今天这个鱼是绝无仅有的优惠价,各位老板若有意推广鱼谱,愿意让利给老百姓得实惠的,咱们当场签契约,在三年治理期内,只要酒楼有需求,二文钱一斤供应不改价格。” “是不是真的呀?”台下有声音响起。 老五牙齿当金使,“白纸黑字,绝无二话。” “好,我签!”台下走上来一个五官黝黑的汉子,年约二十五岁,“我刚好要做特色鱼,我愿意跟你签约。” 上来的叫老胡,即将开业的烤鱼铺老板。苏禾也是第一次见,不过昨天许戈跟她吱过声,怕老五冷场,自家兄弟要上场支援。 白纸黑字,一式两份当场签字画押。 老五一把揽住老胡,“胡老板如此豪气,我这五道菜谱免费赠送给你,你学会就可以开店营业。你的人可以来学,要是没空我也可以派人上门,包教会为止。” 老胡憨笑,“我自幼在江边长大,别的本事没有,倒也有一手祖传的做鱼绝活,希望能跟你的师傅切磋一下。” “没问题,要不现在就来如何?” “今天没带家伙,明天我铺子开业,不如我明天带家伙过来,咱们一较高下如何?” “好,就冲你这句话,明天我的一品过渡鱼,跟你家的祖传绝技过招,让大家一饱口服。” 老胡痛快应战,“行,那我再增十尾鱼,总共二十条,明天免费赠送给大家尝,做得不好请多多指教,做得好还请多多光临在下的铺子。” 老胡拿上契约,痛快拎上五尾鱼直接回铺子试做,为明天的斗鱼赛做准备。 老五则趁机邀请其他的酒楼掌勺,欲拿鬼面鱼在厨艺上一较高低。酒楼掌勺的没放话,但私底下已经蠢蠢欲动。 台上的菜他们都已经尝过,水准确实很高,变废为宝真是妙绝。且不论输赢,哪怕跟他们只是探讨,光是将这五道菜的精华掌握住,都能为自家酒楼增色不少。 他们又不傻,只要做出来的菜不逊色,二十文一斤的,跟二文一斤的,自然是选择便宜的。 今天只是公开瓷玉鱼丸的做法,但不少心动的掌勺,已经让自家伙计买几尾鱼回去,赶紧先学起来。 做口腹生意的,图的就是个快。连县令都亲自出来试吃,应该不是个幌子,试做无误得赶紧契约签了,先抢占低价鱼再说。 鱼香四溢,越来越多的百姓挤过来,不少人都在排队抢试吃。 苏禾在人群中张望,无意间发现胡狄竟然坐在对街茶楼临窗处,正带着他家掌勺观望这边的情况。 什么消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做生意他真的是很拼呀。 人太多,苏禾被挤得浑身是汗,很快退出人群,择了处阴凉处休息。 别说,老五在台上舌灿莲花,但安保工作干得相当不错。苏禾细细观察下来,其实有好几个都混在人群堆里,看似是吃瓜群众,其实暗中注意着场内的安全,以防有人捣乱使坏。 倒不是他们惹眼,而是苏禾跟他们的人处久了,其实只要细心的话,还是能将人识别出来的。当兵的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跟普通百姓还是略有区别。 第一天的成效,出乎人意料,真是得亏了老五那张三寸不烂之舌。 见推的也差不多了,苏禾起身回家,今天顺风顺水,打的就是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真正难的还在后头。 几大木桶的鱼现场做的做,卖的卖,很快就见了底。 老五开始收摊,让围观百姓敬请期待明天的斗鱼宴。 许戈也挺期待的,待苏禾一回来便问道:“如何?” “出乎意料的顺利。”苏禾心情好,顺手给他捏肩松腿,打趣道:“我发现你手下还是有不少人才的,怎么以前做生意就亏成那样呢?” 第九十二章 我明天要交稿 话到嘴边,才猛然想起苏禾不是自己的兵,许戈不得不忍气吞声,“乖,别闹,我明天要交稿,等赚了钱买肉给你吃。” 说完,他自己浑身寒毛先竖起来。天,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娘? 苏禾扑哧笑,“好呀,我等着哦。” 许戈恼怒,把她的脑袋往床上摁,嫌弃道:“躺你的,别打扰我。” 瞧瞧,能赚钱就嫌弃她了。 苏禾抱着枕头,在一旁乖乖躺着,时不时偷瞥他几眼。 来姨妈比较懒惰,苏禾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许戈已经熬好白粥等她洗漱。 喝完粥,苏禾也懒得去回春堂了,今天是烤鱼铺开张的日子,同时还要举行斗鱼宴。能不能赚大钱就指望岷江的鱼了,她得盯紧着点,可不能节外生枝。 顶着闷热烈日来到斗鱼宴现场,今天刚好是赶集日,加上昨天的造势,现场人山人海的,老五继续在台上吆喝着。 一品过江鱼的菜谱是公开的,厨师现做现分,老胡的烤鱼是要开铺赚钱的,老五体贴地给他在灶台围了个帆,秘方跟制作手法不外传。 彼时已经到白热化,烤鱼出了五盘,台下有不少群人议论纷纷,“刚才那个烤鱼好香啊,可惜我只吃到一块。” “烤鱼好吃不假,辣辣麻麻的,配菜也有特色,但就是费油费调料,我还是喜欢鱼丸,简单不费油。” “我喜欢过江鱼,那可是九头战神吃过的,吃了能过江呀。” “幽菽焖鱼好神秘,明天早点来看,看看大厨是怎么做的。” “县令大人这次可真替老百姓做了实事,我昨天买了条鱼回去试,按他们的方法来做,果然不腥不臭……” 不仅台下群众反应热烈,连木桶里装的鱼卖得也快,老五已经吩咐赶紧加运。 苏禾肚子还时不时抽痛,她刚打算挤出人群到对面茶楼休息,谁知不远处有人突然尖叫起来,“天啊,有人中毒了,这鱼有毒……” 担心什么,来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串鱼丸。 人群惊叫着退开,男人的妻子扑上去,“孩子他爹你怎么啦?你可不能死啊!” 吃鱼吃出人命,人群顿时哗然,议论纷纷,不少人吓得赶紧把手中的鱼丸扔掉。 老五脸色顿变,从台上跳下来走向中毒的男人。男人眼皮直翻白,身体抽搐着很快没了动静。 “有没有大夫?”老五在现场大声喊,“有没有大夫在,赶紧帮忙救人!” 苏禾知道,这是老五在叫她。她不停往里面挤,想一探究竟。 等她挤进来,已经有位大夫先到,正在替中毒的男人诊断,只见他一会翻眼皮一会把脉,连连摇头道:“人已经没气了,是被食物毒死的。” 女人一听,立即呼天抢地哭起来,“真是造孽啊,你怎么吃口鱼丸就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她跌坐在地上,不停捶胸顿足,然后突然跳起来揪住老五衣领不放,“各位来看啊,他们做的东西有毒,我男人就是被鱼肉毒死的,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刽子手……” “这位大嫂你冷静点,我的鱼丸是一大锅煮出来的,如果鱼肉有毒,怎么可能只有你男人中毒身亡呢?”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听他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大家一块吃的鱼丸,怎么别人都好好的。 老五脑子转得很快,立即大声解释道:“在下敢以性命担保,我卖的鱼绝对没有毒的,这位大哥有可能是吃了别的东西中毒的。” “你胡说,我男人除了你的鱼丸,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女人边哭边喊,“大家可得替我主持公道呀,这位大夫刚才说得很清楚,我男人就是吃了这鱼肉中毒的。” 这时候,外头又涌进来几个大汉,看到地上的尸体时,立即跟着女人一起要讨公道,一口咬定说老五的鱼肉把自家兄弟毒死。 嚷嚷着,他们不仅要冲上来打老五,更甚至于要上台砸家伙。 老五是见过世面的,一看这阵仗就是来找茬的。他马上给兄弟们使了个眼色,当下有好几个人围过来,差点没跟他们打起来。 “大家评评理,他们的鱼肉毒死人还有理了。”妇人杀猪般叫喊起来,跟耍大戏似的,“老天爷啊,你快睁睁眼吧,收拾这帮丧尽天良卖毒鱼的。” 群众怕波及到自己,纷纷往后退。 苏禾将老五使了个眼色,老五反手扣住妇人的手,“这位大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女人挣扎,张开嗓子拼命喊,“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 现场很乱,一旁的大夫跟着人流要走,苏禾立即向前揪住他的衣领拖回来,“这位先生,你往哪里走?” 老五的人怕她受伤,二话不说向前护住她,大夫惊慌失措,“你们要干嘛?我不过是替死人说句公道话而已。” 苏禾客气的行礼作揖,“不知这位仁兄是哪家医馆或药铺的?” 大夫打量了他一眼,怒道:“我是哪的大夫与你何关?” “在下不才,刚好也是位大夫。”苏禾笑呵呵的,“刚才我看你把脉的手法极其独特,不知你怎么就直接断定他是食物中毒而死的,在下正好想讨教一下。” “我……”大夫一怔,接着狠狠道:“我是回春堂的,什么奇怪的病没有看过,他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我看一眼便知是食物中毒。” “可真是巧了,我刚好也是回春堂的,还是钟大夫的关门弟子,天天都在医馆坐堂,怎么从未见过你呢?” “胡说八道,你跟这帮人根本就是一伙的。”不等男人开口,妇人倒是大声叫嚣起来,“你们狼狈为奸卖毒鱼,赚黑钱心。” 苏禾瞥了妇人两眼,“瞧你这身打扮,生活应该很苦吧?” “我们是穷,可是穷就活该被你们毒死吗?”妇人被擒,拼命挣扎的她满是眼泪,“大家看看这帮丧天良的,就是这样欺负我们穷苦百姓的。他们不仅光天白日毒杀人,还仗着有官府撑腰,要对我用私刑,杀人了,救命啊……” 谁弱谁有理,谁哭谁占上风,舆论完全一边倒,百姓纷纷指责老五这帮人霸权欺辱穷人。 吃瓜的,永远不分青红皂白。苏禾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妇人的手上。 第九十三章 养了只全能崽崽 老五循着她的目光,上前两步一把箍住妇人的手拽起来,“各位瞧瞧,这位妇人口口声声喊自己是穷苦百姓,其实压根就是骗子。别看她衣服满是补丁,这双手嫩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有这鲜红的丹蔻,这种颜料没有二两银子都拿不下来。” 妇人气得脸色通红,愈发咄咄逼人,“我男人疼我,家里的活向来都是他做的,我们是吃不饱穿不暖,但他就是宠着我怎么了?穷人就不能涂丹蔻?” “倒也没有说穷人不能涂丹蔻。”苏禾向前一步,似笑非笑道:“只是你男人这么疼你,怎么他死了你一点都不着急,偏偏信了这假大夫的话,一口咬定就是鱼丸毒死你家男人?” “我一个妇道人家,大夫说是鱼丸毒死的,那自然就是鱼丸毒死的。” “不,他可没说是鱼丸毒死的。”苏禾环视了四周,大声道:“各位刚才可有听到,这位大夫说她家男人是被鱼丸毒死的?” 这么一说,众人不禁回忆起来。 事发时,有几个离得近的,听着相当清楚,“这位大夫说,她家男人是食物中毒。” 妇人急了,怒对苏禾道:“我男人早上什么都没吃,那自然就是被鱼丸毒死的。” “那可是你的一面之词。”苏禾手探进包里,开始掏刀子,“吃没吃的,把他肚子剥开就知道了。” 妇人一听,刚要借题发挥,谁知老五反应更快。他已经听出苏禾言语中的暗示,直接从衣袖内掏出刀子,狠狠扎向地上的尸体。少夫人身份摆在那呢,动刀子的事他就行。 “啊……”僵硬的死尸,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声,猛地从地上坐起来。 被扎中手臂的他,一骨碌爬起来就要跑,谁知老五一脚扫过去,直接将人打趴在地。 他手下的人冲出来,立即扣住了手臂满是鲜血的男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舆论一旁倒的吃瓜群众根本反应不过来,真相却已经浮出水面。 那帮跳上台打砸的帮凶想逃都来不及,也全部被扣押住。 亏得事先有准备,否则今天还真着了这帮人的道。 墙头草的群众,又开始往一边倒。 “我就说嘛,一大锅煮出来的鱼丸,要不大家都一块中毒,怎么可能只有一人毒发?” “怕不是得罪人,特意来报复的?” 老五上台,再次拿起木喇叭,朗朗道:“各位,我雷某人行得端坐得正,此次受县令之邀特意来沙县治鱼患,怕是触及到有些人的利益,这才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毒招来构陷我。” 至于是谁,养鱼塘的人可不少,他也没指名道姓。来横的也好,阴的也罢,迟早都是要交锋的,老五没打算藏着掖着。 “岷江的鱼到底有没有毒,昨天县令大人已经亲自试吃。如果有毒,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吗?”老五乘势追击,“为什么今天的鱼就会变成毒鱼,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你们吃便宜的鱼,他们要榨干你们的血汗钱。” 这可就不得了了,多少穷苦百姓已经好几年都没吃过鱼,只因为那些丧良心的将鱼价一抬再抬。 “捉他们见官,让县令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 “这帮丧天良黑心肝的,就是看不得我们老百姓过好日子。” “不抠干我们身上的钱,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民愤难平,老五应他们的要求,将这帮闹事的直接扭送官府。 一场风波很快平息,斗鱼宴继续,老五又趁机刷了波存在感。 他当众向苏禾道谢,“今天谢苏先生出手相助,否则就让那帮人得逞了。”虽然他也有办法逼他们露出原形,但绝不会像她处理的这般干净利落。 “实在是他们太过拙劣,而我碰巧懂些医术而已,不足挂齿。” 老五很感激,装了满满大碗鱼丸送给她。拿回去,给小侯爷补补身子。 不少围观的群众夸赞苏禾的见义勇为,对于这帮古代“键盘侠”,苏禾只想呵呵。 出头不是苏禾的本意,奈何敌人火力太猛,她只能披挂上阵。 拎着鱼丸回家,她特意多绕了两条街,确定没有尾巴才回家。 中午懒得做饭,直接鱼丸煮面,再烫了把青菜。 许戈第一次吃鱼丸,香甜弹牙,很特别的感觉,吹它是宫廷御膳其实也不为过。以前没少吃御膳,其实并不见得有多惊喜,远不如她做的新奇好吃。 苏禾边吃面边好奇道:“不知徐县令如何处置那帮人?” 许戈冷哼,低头继续吃丸子,“徐县令为形势所逼,必然会严审这帮人的,这不仅跟治鱼策有关,更关系到他在老百姓心中的名誉。”这次未必能抓到土官的把柄,但这事谁牵的头必遭到严惩。 当然,许戈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是从那帮奸商嘴里抢食,想过安稳日子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不希望苏禾卷进来,也没多提这事,而是转移话题道:“画本好了,要是没问题你就送过去。” 刚好老张那边催得紧,苏禾吃饱肚子抹抹嘴就来收稿。 小狼狗的画技没得挑,对于苏禾提出的标新立异的漫画想法,他起初愕然不解,但经过她的讲解后欣然接受。那种画法,比起正儿八经的人物画,显得过于浮夸和怪异,但更能表达人物内心的丰富想法,让人觉得新奇不已。 苏禾不擅长画画,她只会动嘴皮子,亏许戈领悟能力异于常人,还真被他琢磨出来了,画得相当传神。 啧啧,她不服都不行,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养了个全能崽崽。 自家的娃,横看竖看都无可挑剔。他不仅画得好,还省了不少笔墨。 将画本装进包里,苏禾连同扇子一块抱去杂货铺。 看到苏禾来,老张差点没哭出来,“姑奶奶,你可算是来了。” 连着两三天没见到人,老张快被金主给逼疯了,“辛先生的扇子有多少?我这儿可接一百多把预定,才这么点不够呀。” 随着《破阵子》的热销,那帮死忠粉连扇子都抢得厉害,老张趁机又往上提价。 做生意的心黑,但他也是聪明人,苏禾就是只会下金蛋的鸡,他也得给她涨价,省得被人挖走。 水涨船高,每把扇子又给她涨了一文钱,然后直接下订一百把。 其实对苏禾来说,这些已经都算是小钱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她得给小狼狗找到强烈的存在感,不能把人养废了。 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第九十四章 画的是什么鬼? 结算完扇子,苏禾重点来谈漫画价钱,“张老板,这本画册可不比书,连识字不多的人也可以看懂,我熬了三天通宵才赶出来的,差点没把眼睛熬坏。” 话本暴卖,张老板对画本也期待万分,可他打开时不禁错愕住了。这这这……这画的是什么鬼?人物忽胖忽瘦,画像畸形…… “你没画错吧?”张老板隐讳的问。 苏禾笑,“张老板且不着急,你先慢慢往下看。” 张老板这才静下心来,忍着对图画的不适,一页页往下翻。 咦,说来也奇怪,克服了不适之后,顿时觉得人物很有意思,反而越看越上头。书中的人物,随着场景跟内心不同,呈现出来的丰富多彩,是传统画法远远比不上的,而且图片中还配上短简而精华的对话,对人物的内心剖悉的比话本还到位。 这简直就是……宝啊! 经过多次的愉快合作,张老板对苏禾的眼光深信不疑,她说能卖起来的,绝对能够卖起来。 “你这画本你打算卖多少?” 苏禾伸出五根指头。 “五百钱?”张老板咯噔一下,可不便宜呀。 苏禾浅笑,“是五两银子。” 张老板的脸刷一下僵了,“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话本是朱先生写出来的,我借用他的话本创作出来,所以要抽一两银子给他作为酬劳,剩下四两银子才是我的报酬。” “那也太贵了。” “不知《破阵子》的话本卖出去多少了?” “一千册。”都是自己人,张老板没必要说谎。 “短短几天就卖一千册,这可是笔不菲的收入,这还仅仅是沙县而已,张老板可以联系别的州县书铺一块卖,未必能赚的盆满钵满,但必然是笔很大的收入。” 别的州县?张老板眼睛发亮,他怎么没想到呢?为什么要局限在小小的沙县。 当然,他也很快明白过来,她为什么敢开口要五两银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不过,毕竟是生意人,哪有不砍价的。 足足砍了半盏茶的功夫,最后以四两银子成交,其中一两由张老板扣出来直接给到朱先生。 苏禾很满意,比自己预料中还多了一两。 张老板也很满意,前有《破阵子》的话本暴卖,没想到画本更加传神,人物灵活多变而又入木三分,肯定也会暴卖的。 再者,苏禾又扩宽了他的眼界,要把生意做出沙县。 小狼狗赚钱的能力日渐提升,苏禾得了银子又给他加餐,大鱼大肉伺候着。 男人就是要赚钱养家的,许戈对此很是满意,人不由有些飘了,提出想休息一个晚上。 他请假,苏禾痛快准了。 晚上来了顿丰富的,苏禾不敢喝酒,但破例给他倒了半碗酒,“来,咱们家小许又赚钱了。” 酒没多少,但小狼狗却醉了,晕晕乎乎往她房间走。 苏禾也习惯了,自己收拾衣服去洗澡。 刚洗完澡,整个人都香喷喷的,苏禾坐在床边擦头发,许戈一把从她从身后抱住,嘴巴凑了过来。 苏禾怕痒,不停缩脖子。 她一躲,发酒疯的许戈闹得更厉害,直接将她压在身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啃起来。 片看过不少,但论实战经验苏禾是一张白纸,她哪里招架得住这霸道的攻势,推推搡搡间身体就软了,迷迷糊糊的连手都不知往哪摆。 “小侯爷……小侯爷……” 房间外面,响起低低的声音。 苏禾这边猛然惊醒,赶紧踩刹车。好家伙,衣服都被解开一半了。 心脏怦怦跳,她赶紧将许戈从自己身上掀下来,坐起来赶紧将衣服穿好。 没得逞的许戈倒在床上,满脸的生气可恋,呼吸粗重满脸绯红。 苏禾瞥了他一眼。哇靠,很凶悍呀。 一直以为他不行,原来是深藏不露,差点搞出人命。 “小侯爷……小侯爷……”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小心而谨慎。 许戈猛地坐起来,眼神阴鸷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杀了他全家。 起身,坐上轮椅打开门,一声不哼离开。 这哪是喝醉了,他清醒的很。 来的是老五,苏禾不知两人在低音房间谈了什么,过程持续了很久。 老五似乎有冤屈,偶尔声音会略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小侯爷你在忙呀……” 听那声音,比窦娥还冤,都快哭出来了。 苏禾没多想,以为他多半是对上午的事不满。其实老五处理的不错,也有提前应对的策略,才没有让那帮闹事的跑掉,换成别人未必有老五做的妥当,他完全没有迁怒的必要。 擦干头发,苏禾隐隐约约就睡着了,隔壁屋的训斥还在继续。 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但许戈没有再过来。 早上起来,苏禾想到昨晚的事挺尴尬的,她直接就离开了。最近的小狼狗,骚的比较厉害,看她的眼神也明显。 到了阿香家,苏禾才知道二狗不告而别了。 或许是这方天地太无聊,二狗谁都没有打招呼,带着苏禾开的药悄悄离开。 坚持服药的话,他体内的毒应该不会有大碍,但阿香还是挺担心的。 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苏禾宽慰了她两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去回春堂的路上,衙役人员正在公告栏贴檄文,周围挤了不少百姓议论纷纷。 苏禾听了两耳朵,好像是关于昨天斗鱼宴那帮捣乱的。她凑进去一看,没想到徐县令办事效率这么高,案子已经结了。 城内贾姓乡绅,名下有十口鱼塘,因不满官府推行治鱼策导致城内鱼价暴跌,心生怨恨而雇人在斗鱼案中故意滋事破坏,造谣并试图误导百姓相信岷江鱼类有毒,从而垄断并维持高鱼价牟取暴利。据此,主犯下狱一年,一干从犯三个月,以儆效尤。 能顶住王县丞跟杨主簿的夹击,以雷庭之击快速破案,还百姓以真相。看来,徐县令是动真格了。 中午钟大夫出外诊未回,苏禾去徐府给简庭宇治病。 见到苏禾,徐夫人快速迎上来,屏退下人神情严肃道:“苏禾,你可真是厉害呀。” 这没来由的一句,顿时让苏禾咯噔一下。 第九十五章 渔民维权 见她神情紧绷,徐夫人扑哧笑了。 “昨天我在对面茶楼,斗鱼宴上发生的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提起这个,徐夫人就来气,“那帮卑鄙小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公然跟官府作对搞乱沙县鱼市。若非有你在,雷先生就着了他们的道,那真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那治鱼策必然夭折,而我相公也会受百姓嘲讽。” 说到动情处,徐夫人握住苏禾的手,语言恳切道:“苏禾,你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呀。” 虚惊一场,还以为徐夫人看穿自己,原来是惊吓变惊喜。 “夫人严重了,我不过是一介布衣而已。实在是那帮人手段太过低劣,行事过于嚣张,碰巧我又懂些医术而已,看穿了那假大夫的把戏。”谦虚推功之后,苏禾低调奉承道:“说起这事,还是徐大人断案如神啊,短短时间就破了案,给百姓吃了颗定心丸。” 那是,提起自家相公,徐夫人满脸骄傲,相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意气风发了。他现在的状态,似乎又回到被贬之前,满满的高昂斗志,绝不屈服于恶势力。 两人聊天之际,简庭宇也过来了,提笔写了三个字,《破阵子》。 徐夫人娇嗔地看了眼弟弟,埋怨道:“你还说,都是你把他带坏了。那本书他翻来覆去地看,书皮都快被磨破了。”天天就知道摸书皮,她打扮的再漂亮,他都不知道多看一眼。 简庭宇笑,又提笔道:男儿当自强。 苏禾丈二摸不着头脑。 徐夫人解释道:“阿宇说,他姐夫是受了《破阵子》的影响,整个人重燃斗志,一门心思处理政务。” 这么一说,苏禾还真觉得有那么回事。以前徐县令做事瞻前顾后,现在倒是杀伐果断多了,看来真是中了辛先生的毒。 其实,这一点都不意外。那书本来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里面的男主角,才是徐县令心中真正的自己。他在现实中的遗憾,无法实现的梦想,都在书中一一得到了施展。 趁着针灸的间隙,徐夫人命下人给苏禾呈了碗甜品,“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苏禾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刚吃完甜品,给徐县令送甜品的丫环折返,“夫人,大人不在衙署。” 徐夫人诧异道:“大人去哪了?” “好像是岷江那边出了人命案,大人急急忙忙赶过去了。” 苏禾猛然心惊,怎么会出人命案呢? 徐夫人皱眉,嘀咕道:“那帮人,可真是不消停呀。” 心里挂着事,复诊之后苏禾匆匆返回家。 她前脚刚回来,徐达后脚就从许戈房间的窗户爬进来,“小侯爷,岷江那边出事了。” 养鱼的本地商绅抱团垄断,他们早已习惯卖鱼的暴利,可因为徐县令推行的治鱼策,沙县的鱼价一下跌到地板上。整个沙县都轰动了,很多酒楼鱼贩等蜂拥而来,要求退货或降价。 仗着有土官们撑腰,这几年赚了大笔的银子,他们压根没把徐县令这个外派官员放在眼中,何况他的任期只有一年了。 昨天的计划失败,他们很快又想到毒计。既然外人行不通,他们就将岷江的渔民请回来。 江河无主,管辖权在官府。那帮渔民不过仗着占地早,世世代代都靠岷江养活,久而久之他们就堂而皇之地认为,他们才是岷江真正的主人。 早在签契约之前,苏禾就让徐达他们查过,岷江边的房子跟土地归属权仍是官府,那帮渔民根本拿不出屋契地契。 那帮人正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在渔民面前鼓吹,说县令私自卖了他们的房屋土地,利用岷江的鱼牟取私利。 人性就是如此,之前因为鱼患无法生存而外迁,如今得知鱼能卖钱,外迁的渔民立即红了眼睛,在他们怂恿鼓吹之下,一窝蜂往岷江而来,跟老五的人起了冲突。 苏禾问道:“真死人了?”若出了人命,事情可就闹大了。 徐达满脸郁闷,“那帮渔民愚蠢,收受他们的小恩小惠就抄着家伙过来闹事。他们当中夹了许多地痞流氓,趁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还带头跟我们的人动手,双方这才起了冲突。” 有两个渔民在推搡中掉进江里,被江水冲走好远,还是老五的人跳进江里奋不顾身把人救起来。人没淹死,但是被鬼面鱼咬伤。 那帮人颠倒黑白,诬陷老五的人杀人,而渔民为一已私心居然跟地痞流氓狼狈为奸。 “真是岂有此理。”苏禾气得直拍桌子,“如果不是我们,岷江还是鱼患难除,那帮渔民能捞到什么好处?”她不过是要了三年使用权,等岷江生态链彻底恢复再归还给官府,到时那帮渔民又可以重新回来。 呵呵,真是目光短浅,被敌人怂恿两句,就不惜跟官府作对。 要知道,当初官府苦苦劝他们留下,他们却义无反顾的离开。现在为了点蝇头小利,竟然颠倒黑白,看来是高价鱼还没吃过瘾。 许戈看到她炸毛,赶紧安抚道:“你先别生气,看看徐县令如何处理再说。” “小侯爷说得有理,咱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徐达也被她的怒气吓着,忙道:“小侯爷早就料到他们会搞事,昨夜已经及时加派人手,那帮地痞流氓全被我们扣下来了,一个都别想跑。” 原来小狼狗早有安排,苏禾这才气消了些,满脸委屈道:“要不是有你,我非得被他们气炸不可。” 难得被她夸,某人瞬间骄傲了,“难不成,你当我是摆设?” 苏禾桃花眼甩过去,“才不是,你可是我的大靠山哦。” 徐达:“……”喂喂喂,别当他的面眉来眼去行吗?现在是在商量十万火急的大事! “我们的人伤得重吗?”许戈言归正传。 “鬼面鱼凶残,伤的不浅。” 苏禾提笔,疾书写下药方,“你赶紧抓些药回来,伤口要及时处理,感染了可不好。另外,那些受伤的渔民也一并治理伤口。” 那帮脑子被门夹的愚民,徐达恨不得把他们扔到江里清醒一下,还治个屁呀! 生气归生气,苏禾的理智还是有的,“你可别乱来,他们都是平头百姓,跟地痞流氓不同,这帮人只能感化而不能用强的,否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虽然,她也很想将他们扔进江里。 这年头,吃瓜的不嫌瓜大,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总之是谁弱谁有理,谁赚钱谁活该,他们也就欺负好说话的。 徐达没办法,只得赶紧去抓药。 第九十六章 你别搞出人命 院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苏禾戳许戈,有些担忧道:“你说,徐县令能处理好这事吗?” 许戈浅笑,不置可否。 苏禾是急性子,又开始戳他,“不说是不是?” “你猜。”许戈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将人勾进怀中。 别闹,她现在躁得很。都什么时候了,瞧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要不是碍于身份,她现在都杀到岷江去了。 许戈摸她的脑袋,不疾不徐道:“徐大人可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满腹的治国策略,若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他又怎么回京城呢?”再说,他的人将该保留的证据证人等都完好无损,这根本就是送到嘴边的肉了,徐县令如果还咬不住,那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从打算拿下岷江的那一刻,他早已预料到会起波澜,这才哪到哪呢? 比起岷江的事,他更喜欢她上蹿下跳,嘟起嘴气呼呼的样子。 许戈摸她的脑袋,苏禾生气的打掉,“别摸我狗头!”来姨妈本来就躁,何况他调戏的不是时候。 “噗……”许戈失笑。 瞧瞧,都是让那帮人气得,她脑子都出问题了。 晚上,苏禾特意多做了饭菜,老五天黑就摸过来。 一天滴水未进,老五风卷残云般扫荡,许戈怕他吃光了,赶紧将苏禾的碗夹满菜。 “请小侯爷少夫人放心,受伤的渔民已经安排救治,徐县令好说歹说,总算将渔民劝回去了。”老五连吃三碗饭,筷子才慢下来,“不过,我瞧着这事没那么容易平息,估计那些渔民还要闹上段时间。” 斗鱼宴本来办得好好的,不少酒楼饭馆也有签约意向,谁知被渔民一闹,他们又张望起来。 这年头,得罪谁也别得罪卖鱼的。要是胳膊没拧过大腿,岷江的鱼卖不起来,那帮养鱼的乡绅肯定会继续坐地起价,到时吃亏的还是酒楼跟饭馆,故而他们张望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时候,咱们不着急出头。”许戈催促苏禾吃饭,“快点吃,一会凉了。” 他顿了下,又对老五道:“你是受雇于官府才治理鱼患的,在渔民这件事上,如果跳得比县令还高,小心被人当箭靶子打。” 老五明白,又问道:“那咱们的斗鱼宴还办不办?” “徐县令没喊停,咱们就继续办。”许戈冷笑道:“我还嫌事不够大呢,没人来闹的话,如何将证据送到徐县令手上?” 这无疑是伸出头给敌人打,苏禾于心不忍,叮嘱道:“你们可得小心点,那帮人耍起狠来不要命的。” 这头刚叮嘱完,谁知没两天就出事了。 被苏禾的乌鸦嘴说中了,老五还真被人打了。 夹杂在渔民中的地痞流氓已经被审讯,可渔民非但没有反省,反而越闹越大,他们不仅在岷江继续对峙,甚至还堵在县衙门拉出血横幅,要官府还他们家园。 这架势,这熟悉的配方,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才有鬼了。 老五办完县城的最后一天鱼宴,晚上收拾东西回客栈,一伙人冲出来举棍就打,老五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头破血流。 好在,刚好有群人经过,见义勇为救下老五,还将几名施暴者扭送到官府。 老五满头鲜血,顾不得自个的伤,赶紧随他们去县衙作证。 等摸黑钻进许戈家,苏禾的魂差点没被吓死。 二话不说,她赶紧拿出药箱替他处理伤口。血水清理不少,可脑袋的伤口不大,苏禾不禁疑惑道:“你还有哪受伤没?这么点伤口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呀。” 许戈笑,老五也跟着笑。 苏禾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也对,老五好歹也曾经是漠北军营下的千夫长,虽然现在脚跛了,可普通的地痞流氓还是近不了他的身。 他大晚上不在街上蹦跶,又怎么给那帮人机会呢? 虽然如此,可苏禾的眼睛仍泛了层氤氲雾气。在医生的眼中,人的生命才是最值钱的。脑袋那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有个好歹呢? 许戈眼尖,立即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暗中怼了老五一把。 老五心领神会后,笑着打哈哈,“少夫人不必忧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出手的。我脑袋上的血,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鸡血。”可别提多痛快了,徐县令看到他被打得浑身是血,顿时怒不可遏,当场拍案而起誓要严惩凶手。 连夜升堂,大刑伺候之下,加上徐县令审案手段凌厉刁钻,那帮地痞流氓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招的彻底干净。 在旁的王县丞跟杨主簿都惊呆了,他们还叮嘱过那帮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事闹这么大,两人也不好强行庇护,以免落下暗通款曲的嫌疑。 共事四载,两人从未见过徐县令如此锋芒毕露,他言辞犀利手段强硬,打得人措手不及。 难道这四年来他都在伪装,现在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杨主簿倒是想护住商绅,毕竟他也在鱼塘投了不少钱,那可是自家主要的财源。 可王县丞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他把古茶村主要的证据销毁了,可是姓徐的一直死咬住不放,指不定哪天又翻出新证据。自家没投鱼塘,顶多就是收受贿赂而已,依着自家在沙县的根基,纵然那帮人罪名被坐实,也不敢把自己供出来。 他不想双面受制,以免着了姓徐的道。 殊不知,他的退缩让杨主簿更为不满。姓王的鸡贼,他爱妾之死,还没找他们家算账呢! 老五走后,苏禾的情绪颇为失落,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 洗完头回到房间,也是闷坐着不出声。 许戈取过她手里的毛巾,仔细替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头发擦干,她还是不说话。许戈凑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了口,“怎么了?” 苏禾心中有得失,也没计较他的得寸进尺,反倒把手覆在他胳膊上,“你说,我之前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第九十七章 出招治渔民 她这头心烦意乱的,许戈心不在焉,趁机又香了她一口。 苏禾烦他,轻轻揪他的手臂,“你别这么讨厌。” 许戈扳正她的脸,神情严肃道:“想得天真又如何?不是还有我在么。” 其实苏禾也不是怕挫折,赚钱的路上肯定会有很多拦路虎,只是那帮渔民没完没了,官府对他们又不能采取硬碰硬的手段,这样持续闹下来,许戈的人好些都受伤了。 那帮渔民手段百出,甚至不惜把家里七老八十的大爷大娘抬到现场坐镇,那帮人非但不能碰,甚至连句过激的话都不能有,否则一嗝屁就是你的不是。 别看大爷大娘们虚弱的只剩下半口气的样子,他们能随时一蹦三尺高,把巡逻队的人推进江里喂鱼。今天又有两个被推进江里,被鱼咬得还不轻呢。 人心本性渐露,舆论压力越来越大,苏禾真的开心不起来,甚至还担心那帮神兽们的安危。 他们可以豁出性命上战场,面对敌人刀光剑影连眉头都不皱,可现在面对的是愚昧自私的百姓。 “这是场持久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拿下的。”许戈抬手,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你整天操那么多心,不累么?” 家长就是这样的,她有什么办法,控制不住呀。 许戈的唇附过来,温热的气息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你把我的活都忙完了,那我该怎么办?” 这倒是给苏禾提了个醒,自己操那么多心干嘛。他连十几万人都能统领好,眼前这点事在他眼里压根不算什么。 瞧她瞎操心的,更年期的毛病又犯了。 这么一想,苏禾豁然开朗,看小狼狗的时候顿时顺眼很多,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多俊俏无双呀。 只是,这个姿势,怎么就那么那个呢? 可惜,她反应的太慢,一把被小狼狗扑倒,劈头盖脸攻过来。她天天关心这个关心那个,怎么就不关心他的需求呢? 苏禾很快被弄得晕头转向,好在他还有点人性,关键时候忍住了。 这车飙的,新手司机差点没吓晕,偎依在他怀里直哆嗦,揪着他衣服的手都在抖。 她深吸口气,警告道:“姓许的,你可别搞出人命。” “知道了。”许戈闷声,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怀中。 现在的他朝不保夕,若不能现世安稳,他不会轻易要她的。 苏禾是团火,他只是想靠近一点,捧着她取暖。 明白了许戈的心思,苏禾也没啥担忧的,她相信他能约束住自己。 两人相拥着,和衣而眠。 烤鱼铺开张有几天了,因为渔民聚众闹事,苏禾一直没空去探探情况。老胡那边是单线联系,他甚至连传说中的少夫人长啥样都不清楚,若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登门。 从回春堂出来,刚好是饭点,苏禾抬脚往烤鱼铺走去。 去烤鱼铺要路过县衙,那帮外迁的渔民仍在拉血横幅抗议,不过从人头来看比前两天少了许多,喊话的气势也弱了不少。 苏禾特意绕到公告栏,没想到又多了几份公告。公告是一早贴的,袭击老五背后的人已查清,拔出萝卜带着泥,又一个鱼老板锒铛入狱。 带头渔民滋事闹得最凶那几个也抓了,他们目不识丁见识短浅,根本招架不住官府的凌厉审问,何时收受鱼老板的贿赂,受贿多少钱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满满的公告栏,贴得全是关于跟岷江鱼患有关联的案子。 由治鱼策引发的打黑除恶贪墨案,犹如一颗炸弹投入百姓心中,随着真相渐渐浮露出水面,百姓直接炸开了锅。 相较于县城百姓,岷江外迁渔民毕竟是少数,百姓对于官府对外承包三年岷江水域以达到鱼患根治的檄文,其实是相当拥戴的。他们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出治鱼策的是高人。现在买十斤鱼的钱,在过去只能买一斤,除非是傻子才会反对治鱼策的实施。 “我看那帮渔民就是脑子拎不清,被鱼老板忽悠了还不知道。不过是三年而已,等治理好鱼患又不是不让他们回来,瞎折腾个什么劲呀。” “无利不起早,他们心里门清着呢。你没看告示呀,收了鱼老板的黑心钱,故意跟官府过不去。” “就这么点钱,干这么昧良心的事?那江域归属官府,他们的房子啊地啊,都是私自占领的。县令大人就该来狠的,把那帮贱民全部赶出来。” “可不能让他们再这样闹下去,万一真让鱼老板得逞了,我们又得吃贵鱼,可哪有钱买呀。” 苏禾悄不溜站在人群里,附和道:“我也觉得的,不能再让他们这样闹,要不我们也组织起来向官府请愿,打倒那些黑心肝的鱼老板。他们赚了我们几年的血汗钱,可不能再让他们得逞,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吃不起鱼呀。”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这个主意好,咱们现在就回去找人,所有人一块跟官府请愿,比人多谁怕谁呀。” “我也得让我家老头子去,又不是只有他们家才有上了年纪的人。” “我家曾祖母今年都九十岁了,我等会就回家把她抬出来。” 不少人早就看不惯自私自利的渔民天天到官府闹事,这一撺掇有积极的立即就去联系了。 苏禾笑笑,悄然离开人群。 烤鱼铺位置不偏,加上在斗鱼宴亮相出采,到饭点的时候都是满座的。 里面不大,只摆得下十二张桌子,老胡还在外头的遮阳棚再加了三张桌子。经过徐达的指点,他脑子也比较灵活,铺子主打是烤鱼,还有烤串搭配着卖,同时也加盟了凉菜,冷热搭配让人新奇,另外他还在酒水上下功夫。酒是冰过的,客人吃得满头大汗,啜上那么一小口透心凉,真真是爽啊。 烤鱼配方独特,哪怕站在对街香味都不停飘过来,自然吸引不少过往的行人,加上新店促销,鬼面鱼成本低廉,价格很美丽。 苏禾在对面铺子点了碗粉,坐在临窗的位置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期间进入烤鱼铺的客人不少,粗略估计算下来比凉菜铺有噱头多了。 第九十八章 扔江里喂鱼就对了 吃完粉,她又去了卤味铺,比起凉菜铺,卤味的荤菜更齐全,主打是经典的鸡鸭爪翅膀等,加上原味汤粉跟麻辣烫,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铺里头的人不少。尤其是荤卤味,数量本来就不多,加上独特的味道,苏禾想给许戈带些爪子回去,结果排队都没有买到。 再一看价格,贵得让苏禾都咋舌,还得明天请早。 没办法,做吃的贵在独一无二,虽跟酒楼饭馆签了契约,但自从卤味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收上来的货就比之前少了。以前被他们瞧不起的,如今自家都在偷偷捣鼓,也想做起来吸引客源。 环境不同,卤味无法大规模复制,只能卖它的独特性了。 也别小看了这么一家,这搁现代一年下来也是纯赚几十上百万的。何况,小狼狗的胃口很大,其他地方肯定也在紧锣密鼓的推开。 转眼间到了申时,苏禾打道回府,路过官府之时,竟然浩浩荡荡堵了很多人。 来游行示威的可不在少数,他们也拉起了横幅,将官府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支持治鱼策,要求县令主持公道,严惩奸商卖天价鱼。 人数太多,直接将示威的外迁渔民挤到一旁,甚至有激动者跟他们吵起来。 “你们怎么还有脸赖在这里,当初是你们自己要外迁离开的,如果不是官府出重金寻得治鱼策,八抬大轿请你们回来都不带看一眼的。现在倒好了,瞧着江里的鱼能卖钱了,你们又死乞白赖来闹,请问你们有什么脸面来闹?” “老哥哥老姐姐,人都是要脸的,别在这里助纣为虐了,瞧瞧你们的后代都干了什么,跟奸商勾结耍无赖阻止治鱼策施行,江里的鬼面鱼除不尽,对你们有什么好处?给子孙后代积点德吧!” “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你们的家园被夺走试试?”渔民中有不服的,立即跳起来开喷,“江里的鱼是我们的,凭什么官府承包出去给别人卖钱?我们就得活活饿死呀!” “哟哟哟,还有脸说你们的家园呀,你们拿得出屋契地契吗?”渔民一闹,这边不少人立即回喷,“你们就是臭虫祸害,只贪图眼前蝇头小利就该被活活饿死。官府推治鱼策,请来五大神厨不用钱呀,不卖岷江的鱼钱从哪里来?县令大人已经说得很明白,鱼患三年才可以治理好,到时会收回岷江的使用权,你们的子孙后代还可以继续捕鱼为生,怎么你们这帮为老不尊的,要将子孙后代的福泽吸干才肯罢休呀?” “别跟他们废话,把这帮老不死的扔去岷江喂鱼就对了!” 支持治鱼策的百姓越来越多,左一言右一语,人声鼎沸只差没把渔民给吞了。 外迁渔民被骂得面红耳赤,他们想奋力还击,却被人团团围住。 人啊,真是一物降一物,苏禾摇摇头离开。 去市场买菜回来,天已经黑了,苏禾挽起袖子到灶房做饭。 都快吃完了,老五才拿着厚厚一叠纸过来,全是酒楼饭馆的买鱼契约,足足有十几份。买鱼附赠五道鱼谱,需手把手教会。 数着契约,老五笑得见牙不见眼,“小侯爷少夫人,今天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这僵持的局面总算打破了。” 苏禾知道他辛苦了,特意起身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饭,“你们赢了?” “还没有,但也差不多了。”老五饥肠辘辘,边吃边说,“今天可真是巧了,不知是谁那么厉害出了个主意,让支持治鱼策的百姓都去官府门前示威。这机会多难得啊,我马上就派人把架势拉起来,四下游说了很多百姓过来。” 苏禾笑而不语,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了。 “其实也不是我们厉害,实在是这帮外迁渔民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呀。徐县令连续数年约谈那帮奸商,让他们把鱼价降下来,可他们非但不降反而越升越高,真想把鱼当黄金卖呀?” 苏禾给老五夹菜,“辛苦你们了,回去记得给兄弟们加鸡腿。” 老五连连点头,“治鱼策要是失败,全城百姓又得吃天价鱼,这不一呼百应了嘛。那帮土官跟奸商不是只会耍阴招么,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来,让他们听听广大老百姓的心声。这事最好闹大,闹到州府那里去,让州府派人下来彻底清查这帮土官,看看谁还敢阻止治鱼策实施。” “既然还没分出胜负,酒楼饭馆的怎么突然找你签契约了?” “这帮生意人精明的很,现在全城百姓都支持治鱼策,加上我们的人往公告栏贴字条,呼吁百姓抵制高价鱼,那帮奸商的鱼根本卖不出去,都在市场囤积着呢,大热天的估计每天都要死不少。这不,酒楼饭馆的掌事觉得官府能赢,还不利索得找我们来签约,就怕晚了我们要涨价。” 这段时间接连出事,老五吃不香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大圈,如今峰回路转,他才算重重松了口气。 岷江这事,十有八九是稳了。 等闹事的渔民歇了,老五估计得带着人到各镇推广治鱼策,连轴转是少不了的。 苏禾赶紧吩咐他,“鸭子的事你可不能忘了。” “少夫人你要的鸭苗可不少,一时半会买不齐,不过我已经在四下打听了,等渔民这事妥了就买回来在江边放养。” 即使外迁渔民息事宁人,岷江以后的麻烦事不会少。鬼面鱼已经成为香饽饽,以后偷偷捕捞是常事。 许戈吩咐道,“你再好好算算,要是人手不够赶紧补齐。抓到偷捕的一律将给官府,这事可不能起了坏头。” “小侯爷思虑周全,属下不敢放松。” 谈完正事,老五也吃的差不多了,抹抹嘴巴又道:“跟这帮生意人打交道,可真是开了我的眼界。这几天陆续有人找我,有想挖师傅的墙角呢,还有出重金想掏出珍稀鱼谱的,都给我堵回去了。” 做餐饮就是如此,有时候靠着一道秘方就能发大财。他们挤破脑袋想挖人,也不足为奇。 说实在的,苏禾还真有些担心,怕有些神兽会禁不住诱惑。以前他们只知道拿刀上战场,殊不知到了商场,诱惑跟利用是无处不在的。 其实,许戈也隐隐有些担忧。不是怀疑他们的忠诚,而是诱惑太多,怕着了道而不自知。 “请小侯爷少夫人放心,我会多警惕的。”把那些竞争对手,当成敌国奸细防着准保错不了。 苏禾翻了翻契约,特意将胡家酒楼的契约抽了出来,“这家你要多注意,他们老板可是个厉害的主。”别人她不知道,但胡狄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老五心领神会,重重点头。 晚上泡完澡,苏禾回到房间,这一抬头差点没把自己吓坏。 第九十九章 我有感觉了 有些底线,果然是不能降的。怪她一时疏忽,忘了小狼狗是得寸进尺的人。 他不请自来,很自然地就把枕头被子抱到她房间。 瞧这架势,是要同居呀。 “你干嘛?”苏禾明知故问。 许戈脸不红心不跳,“你晚上爱踢被子,我怕你着凉了。” 瞧瞧,这就是她惯出来的。以前他是感情如一张白纸的小奶狗,现在是浑然天成的老司机。 他豁得下脸皮放得下自尊,不惜自降为盖被子的工具人。 看那他损样,怕是打都打不出去了。 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苏禾可没打算让他这么容易搬进来,很果断地轰他走,“我这么大个人了,会照顾自己,不需要你哈。” 许戈强调自己的身份,“我是你丈夫,有照顾你的义务。” “前两年你也没照顾我。”苏禾不客气的怼他,“我不照样过来了。” “那是过去。”许戈蹙眉,满脸的不乐意,“今时不同往日。” 呵呵,男人啊,脸皮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上了床就没打算下去。 苏禾动手拖他,奈何他身高体重,压根拖不动。 许戈突然脸色一变,“哎呀,我的腿。” 苏禾一怔,“怎么啦?” “好像……”许戈满脸神奇,“刚才被你一拖,好像有点感觉了。” “真的?”她果然猜得没错,他的腿根本就没有问题,这段时间他心情好,心态也不扭曲了,或许心里阴影在慢慢消除。 许戈捶了两下自己的腿,“咦,怎么又没感觉了?” “怎么会呢。”苏禾坐上床,关心道:“刚才哪里有感觉?” 喜悦渐失,许戈神色黯然,“或许,刚才是错觉。” 这不让人白高兴一场嘛,苏禾有些不甘心,“你再感觉一样,或许是真的呢。” 许戈失落道:“要不,你帮我按按?” 也行,反正好久没给他做马杀鸡了。 苏禾让他躺好,谁知他却开始脱裤子,害得她急忙喊停,“你要干嘛?” 许戈反倒一脸懵,“你以前不都是让我脱了吗?” “以前是给你上药。”苏禾郁闷道:“光按摩不用脱的。” 以前让他脱,跟要他命似的,现在不给他脱,他倒是想耍流氓了。 男人啊,呵呵哒。 按摩,苏禾是认真的,手法相当专业。她从脚板开始,欲图刺激他的神经,谁知一路往上,他愣是没有丝毫反应。 奇怪了,不应该呀! 许戈连连摇头,“你再往上点。” 手,往上移。 “你再放上点。” 手,继续往上。 “不行,还得往上。” 上上上,再上就摸到他根了。 苏禾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被许戈耍了,顿时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道:“许富贵!” “我真的没感觉。”许戈满脸无辜,闷闷不乐道:“算了,你也别理我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的腿怕是这辈子都没希望了。我就是个废人,不该有奢望的。” 苏禾:“……”瞧瞧,又开始卖惨了。 她就服了,他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当她眼瞎呀,看不到他眼角藏不住的笑意么? 苏禾气得,猛地扑过去,对准他肩膀就是一口,“反了你了!” “唔……”许戈趁势搂住她不放,“你是要把我吃了吗?” 男人要是骚起来,甩女人太平洋。 被套路的苏禾欲哭无泪,她真的太难了。 早醒在他臂弯里醒来,苏禾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许戈睡懒觉睡习惯了,从身后搂着她不让,“你再睡会,不用给我做早饭了。” 她也想任性,但是不行呀。 苏禾摸摸他的狗头,“你继续,我要出门赚钱了。”早起人少,她出去才不引人注意。 难得回春堂病人不多,苏禾不禁回想这一路走来,突然感觉自己很悲催。她一直在许戈面前很自信,以为自己是个王者,也很有信心带好许戈这只青铜。 唉,命运呀,给她一个反扣。 中午去徐府给简庭宇扎针,不料他人还没回来。 简庭宇已经进了县学,离徐府也不算远,加上有徐县令这层特殊的关系,他算是个走读生,中午跟晚上都是回家的。 估计是有事耽搁了,苏禾便陪着徐夫人逗狗。 她是徐县令的枕边人,徐县令的最新动态,她肯定是了如指掌的,苏禾寻了个由头问道:“夫人,我瞧着这几天外头动静挺大的,医馆的伙计也在议论纷纷的,是治鱼策实施不顺吗?” “之前是挺不顺的,不过事情已经出现转机。”徐夫人赏识苏禾,再说她还对这事出力过,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提嘴就说了,“大人一早就出去了,我估摸着这事快了。” “我听说主持治鱼策的雷先生被打得头破血流,而且这帮外迁渔民天天到岷江边闹事,大人可不能独自外出,要是有危险可怎么办?” “大人有带护卫的。”徐夫人浅笑道:“他今天是去找渔民了,打算逐个攻破。” 这倒不失为个好办法,那帮人也闹够了,加上现在形势逆转,大部分百姓都站在官府这边,他们再蹦跶也难以挽回局势。 他们正是失落的时候,徐县令这个时候上门送温暖,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瓦解他们的阵营就容易多了。 说话间,简庭宇就回来了,手上多了《破阵子》第三册。怪不得这么晚回来,原来是去杂货铺取书了。 简庭宇提笔,说是送给姐夫的礼物,用来贺他成功施行治鱼策。 徐夫人满心欢喜,“阿宇,你是真长大了,会心疼你姐夫了。” 进了学堂跟同龄人相处,简庭宇开朗许多。尽管他现在哑了,但同窗都对他以礼相待,热情真诚。 苏禾只想呵呵,这不是废话么,他可是县令的妻弟,那帮贵族子弟还敢骑到他脖子上拉屎不成? 不光徐县令有礼物,简庭宇也准备了姐姐跟苏禾的。他没送过姑娘家礼物,一时间也不知送什么好,听了张老板的话,就买了两本画本回来,一人一份。 其实他想送苏禾玉器或首饰的,但她现在是男儿身,自己送她姑娘家的礼物,这不是明着告诉她,他已经识破她的身份了么? 男女授受不亲,那她不会再给他看病了吧? 第一百章 不能谈恋爱 想到苏禾,简庭宇不由走神了,不知她恢复姑娘的模样如何?声音好听的姑娘,肯定长得也很美。 “阿宇,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一看到是《破阵子》,徐夫人瞬间就不高兴了,“你把你姐夫带坏就算了,现在又送书给我?”这些个臭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捧着个书,对她也没有热乎劲。 简庭宇浑然不觉,固执地将画本往姐姐书里塞。好看,真的好看! 牢骚归牢骚,徐夫人也不敢表露的太明显,以免弟弟又压抑了。 苏禾捏着他送的画本,简直哭笑不得。 针灸完,再听完简庭宇的吊嗓,苏禾刚要离开,徐县令就回来了。 他一路风尘仆仆,连水都没有喝。 不过,瞧他春风满面的模样,估计事情是成了。 果不其然,等徐夫人开口问,徐县令自己就开口了,“那些人同意了,不过等三年期满,他们要回来。” 徐县令在官场打滚十年,自然不会把话说死。他们能不能回来,官府同不同意他们回来,那是下任县令要操心的事了。 现在的他喜悦言于表,没想到一个治鱼策,会让这么多百姓支持他。 往回看,他力排众议执意实施治鱼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便是民心所向,他要利用为数不长的任期,再替沙县百姓做些力所能的事,哪怕最终不能回京,但此生遗憾也会少一些。 看到最新的《破阵子》,徐县令很是高兴,饭也顾不上吃,直接拿着迫不及待回房了。 这不仅仅是话本,里面有太多震撼他的东西,哪怕是再活一世都未必能领悟到的。 徐县令翻开书皮,却不禁沉思起来。这撰本之人,真的只是个县学学子而已?年纪轻轻,文意老练辛辣,诗词悲壮而热血,言语间透着向死而生的豪迈与执著。 这没有几十年的打磨跟际遇,真能写出“可怜白发生”的悲凉跟不甘么? 徐县令很好奇,这位朱先生所经历的梦中奇遇。当年他也曾热血万分,却没有他这份豪迈,故而留下许多遗憾。 若是有机会,真想跟他切磋探讨一下。 外迁渔民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苏禾到菜市场买菜,发现鱼价已经从二十文掉到十五文,但还是鲜少有人问津,反倒是老五开的鱼档,围得水泄不通的,二文钱大甩卖。 沙县城内有四个菜市,四个菜市都开了鱼档,加上直供酒楼饭馆。这些银子可都是白嫖的,苏禾笑得合不拢嘴。 说是白嫖,但苏禾也有自己的规划。治理鱼患,她是认真的,并不单纯把江里的鱼吃到濒危。 早在捞鱼之前,她就让老五严格要求渔民,一律只准打捞鬼面鱼,其他的鱼类不管大小一律放生回江内,让它们得于休养生息。 鬼面鱼要卖得好,不用三年岷江就能彻底恢复过来。 当然,那是太遥远的事,她得有本事把它们吃到濒危再说。 苏禾猜得没错,徐县令很快给老五下达命令。斗鱼宴不仅要办,还要大办特办,尽快到管辖内的镇上推行。 徐县令下定决心,要把沙县彻底打造成一座有特色鱼文化的城。他不仅要百姓人人有鱼吃,还要外地人慕名来吃鱼。 或许是受到民心鼓舞,他不再藏着掖着,而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饮食老板们都是人精,他们成功嗅到了官府的意向,蜂拥而来找老五签契约。 老五做人懂进退知分寸,不想彻底把本地的鱼老板逼上绝路。鱼塘养的,卖五到八文钱在情理之中,而鬼面鱼肉质粗糙又腥臭,权衡之下他把价格定在三文钱。 手慢的老板肠子都悔青,不过既然是官府全力扶植,看来价格还是要往上涨的,当下也没有犹豫,痛快地签订,然后学那五道菜谱,新菜品则让掌勺的慢慢琢磨。 趁着事态平息,苏禾带着徐达又往岷江去了趟。 跟上次来不同,岷江不再死气沉沉,几条捕鱼船在江中忙碌,渔民动作娴熟的撒网,收网,分鱼,脸上不再愁云密布。 看着一桶桶鲜活的鱼被运进城内,苏禾心中有些澎湃。 两人沿着江而上,五个鸭场已经在建,工人们正在浅滩处挂网。 “少夫人,我们的人走遍各个镇,只找到七千只半成大的鸭苗,估计还要到外县才能凑够。”鸭子以农家散养居多,虽说有鸭老板圈养,但数量跟规模也不敢玩这么大。 她该不会又要来个全民吃鸭呀? 光是想想,徐达都觉得热血澎湃。 上次她说要全民吃鱼,他跟老五都觉得她肯定得了失心疯,私下还曾冒死劝过小侯爷,就怕鱼没吃成反倒把自己栽江里去了,谁知小侯爷也跟她一块疯了。 小侯爷他压根不过脑子,只要少夫人敢说的,他就敢去做。兄弟们吓得那个提心吊胆,就怕镇北侯府这根独苗,栽苏禾的阴沟里了。 结果,脸都打肿了。 不过,徐达心甘情愿挨嘴巴子,他们真的看到希望了。 “找到就赶紧买回来。”鸭子长得快,耽搁一天就少赚一天。 徐达哪敢耽搁,他现在可是把她的话当圣旨供着。 回程的路上,徐达似乎有心事,欲言又止的。 苏禾挑眉,“说。” 犹豫了下,徐达支吾道:“我感觉老胡不太对劲。” 苏禾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他最近铺子忙的抽不开身,我两次过去找他,都看到他跟个姑娘在一起。” 姑娘?苏禾疑惑道:“是他家人吗?” “老胡的家人没过来,你别看他二十五了,其实还是光棍呢。” 难不成是谈恋爱了?这倒是个棘手事! 说句心里话,现在是特殊时期,若非知根知底的人,苏禾是不希望这帮神兽谈情说爱的,他们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一旦穿帮的话死的可不是一个,而是直接一锅全端了。 这也是许戈让单线联络的原因。 苏禾稍停片刻,“这事你家小侯爷知道吗?” “我只是怀疑而已,还没敢说。”徐达顿了顿,又道:“不过老胡平时是个很谨慎的人,我觉得不应该呀。” 爱情这种事,谁说的准呢,瞧瞧现在的许富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苏禾觉得也不能胡乱猜测,得先把姑娘的底摸清了再说。 如果双方是真爱,姑娘底子清白,倒也无可厚非,但如果不是呢? 她现在担心的,万一老胡是个恋爱脑,那可是要遭大祸的。 第一百零一章 小狼狗起疑心 徐达先跟她说,自然是有深意的,男人之间的感情,跟女人处理起不一样。 苏禾惹有所思,“这两次相见,隔了有多久?” “仅隔了一天。” “行,这事你先别跟许戈说,咱们先瞧瞧再说。” 马车进城,苏禾也不着急回去,而是去了烤鱼铺对街的茶楼,两人择了处靠窗但相对隐蔽的位置。 时近傍晚,烤鱼铺的独特香气吸引了很多食客,老胡走出门笑面迎人的招揽食客。 他眼神警惕,时不时会不动声色打量下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徐达解释道:“老胡是前线侦察兵,已经养成警惕的性子。” 食客来了又去,天色很快暗下来,街道逐渐安静下来。 这年头没有娱乐活动,百姓天黑就回家,很少有人深夜在外逗留的。 苏禾寻思着估计今天是逮不到了。 刚要起身离开,徐达突然拉住她的衣袖,“来了。” 这么晚才来?看来关系不同寻常呀。 苏禾趴在窗边,只见暮色之下徐徐走来位姑娘。天色有些晚,看不清楚她的五官,但隐约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年代的姑娘嫁得早,基本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岁就出嫁的。 十六七岁没嫁,还大晚上来找人,有猫腻呀。 她手里拎着食盒,看来是给老胡送吃的。 姑娘站在门口,老胡很快就出来。 隔得远,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但老胡似乎挺意外的。两人站着说了会话,然后开始推食盒。 一个要给,一个不要。 最终不忍拂她的好意,老胡拎着食盒进店,没一会又出来,将食盒还给姑娘。 姑娘举止有些扭捏,一步三回头的,似乎想要老胡送她。 姑娘怕黑也正常,但既然怕黑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老胡起初没在意,估计是她走走停停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于是送她离开。 苏禾刚要起身去追,徐达却道:“少夫人还是在此等着吧,老胡是侦察兵出身,你去的话估计会被发现。” “那你呢?” 徐达憨憨的摸脑袋,“我在这方面也不如他,不过我尽量小心便是。” 得了应允,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小心地跟上去。 苏禾百无聊赖,坐在窗边喝茶。 约摸过了一炷香左右,老胡独自回来,进店里继续忙活。 苏禾耐着性子等,谁知又等了一炷香,徐达才匆匆摸回来。 天色已晚,徐达边走边说,打算送苏禾回去。要是小侯爷知道他把少夫人带出来,非得削死他不可。 “那个女的果然有问题。” 怕被发现,徐达一路远远跟着,只见老胡将人送到城东的一处巷子前就折返了。 等老胡离开,徐达追出去,远远看到一道影子往城南走去,等追过去人却不见了。 他在周围一通找,确实没找着人才折返回来。 老光棍或许粗心大意,但送人不可能只送半路,老胡应该把姑娘送到她家附近才离开。 那她为何又会拐去城南呢? 说什么怕黑,她一个人去城南就不怕黑了? 苏禾若有所思,“烤鱼铺最近有人来买秘方吗?” “有,还不止一家。”有人想买断,有人想加盟,但都被老胡拒绝了,这可是小侯爷的生意,马上就要铺开来做的。 “那你知道都有谁想要秘方?” 徐达还真不知道,这事得问老胡。 “行,那你问清楚再来找我。” 人没搞清楚,苏禾回到家也没跟许戈提这事。 大晚上不回家,许戈脸色不太好,不过见她平安归来,脸上也没说什么。 可等到吃饭时,他就发现更不对劲了。以前她在外面干了什么,回来都会唧唧喳喳说不停。 好家伙,现在非但不说,连面都只煮了一碗。 见她把面推给自己,许戈诧异道:“你怎么不吃呢?” “我在外面吃过了。”在茶楼灌了太多水跟点心,苏禾压根没胃口。 许戈边吃边问,“你今天都去哪了?”她有猫腻,今天煮的面也不对劲,坨了。 “在岷江边呀,我跟徐达不小心走过头,实在饿得不行吃了再回来的。” 很好,连理由都找得这么完美,真以为他没去过岷江边,那地方还能逛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洗澡完,苏禾吹灯睡觉。 刚躺上,许戈的手就伸进她衣服里,相当不安分。 大热天的,他靠过来跟座火炉似的,加上他越来越得寸进尺,苏禾当下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郁闷地将他的手抽出来,“别闹了。” 真是应了那句,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他怎么就越来越上头呢? 许戈没再伸手过来,黑暗中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的他,早没了昔日的荣耀,更是戴罪之身,加上废了双腿的。他的骄傲跟自尊被践踏到烂泥里,对于现在的苏禾而言,其实许戈并没有多少自信。 现在的她闪闪发光,就像一只耀眼夺目的凤凰,随时都可能展翅高飞。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又怎么会被一个残废束缚住呢? 走了一天的路,苏禾实在太累,没半会就熟睡过去,压根不知道敏感的小狼狗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苏禾已经在睡梦中,她翻了翻身习惯性地抱被褥,结果将许戈给抱住了,还满足地蹭了两下。 心中的翻滚,瞬间平静了下来。 许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拿起蒲扇替她扇风解暑。 早晨醒来凉爽,加上昨夜睡得舒服,苏禾心情很好,侧身偷看小狼狗的睡颜。 都说女色误国,但男色更要人命。光是他的侧颜杀,就让苏禾这只舔狗舔的义无反顾。唉,但凡他要是长得差点,她都立即把他踹掉,找个有钱人做少奶奶捡现实的多好呀。 唉,她就是个劳碌命。 苏禾突然凑过去,亲了沉睡中的许戈一口,然后认命的起床,她要去外面拼搏了。 人一走,许戈徐徐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丝笑意。 算她还有良心,他给她扇了一夜的风不亏。 姑娘神出鬼没的,苏禾跟徐达一早就蹲点茶楼,谁知到晚上连影子都没看到。老胡倒好还,迎客待客一切正常,也没见他跟进店消费的女顾客眉来眼去的。 晚上回到家,许戈又不高兴了,“你今天去哪了?” 第一百零二章 用美人计 面对小狼狗的质问,苏禾随口就来,“在回春堂呀,下午有个外伤挺严重的。” 呵呵,骗鬼呢!她怕是不知道阿香特意来过,回春堂正满大街找她呢。 两年的蛰伏,让许戈变得极其有耐心。他相信苏禾对自己心意不假,但肯定有事瞒着自己。 苏禾还真不信这个邪了,晚上养足精神,第二天又出去了。 这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姑娘又来了。 光天化日的,视线相当清楚。老胡不认识苏禾,他跟姑娘站在铺前说话。 苏禾佯装是排队吃饭食客,随着队伍蜗牛般前行。街上热闹,加上离得不近,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姑娘目光期期艾艾的,很明显是对老胡有意思,反倒老胡神色有些尴尬,似乎忙着要处理铺子的事。大中午食客多,片刻都不得松懈。 看到他这么忙,姑娘似乎自告奋勇要帮忙,老胡却婉言谢绝。 老胡站在店门口,将姑娘送走了。姑娘一步三回头,满脸的不舍,他却佯装没看见。 大白天人多好跟踪,苏禾不近不远跟在后头。从她的打扮来看,应该是普通人家出身,不过苏禾总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奇怪。 徐达很快追上来,两人往城南方向而去。 街上人来人往的,苏禾不由打量了几眼别的姑娘走路,这才恍然大悟。 “少夫人,可有不妥?” “瞧瞧她走路,抬头挺胸收腹,步履生莲,体态优雅,你觉得她像什么?”这是长期生活的习惯养成的,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苏禾这么一说,徐达跟着琢磨起来了,“我瞧她衣着普通,但气质谈吞要比普通姑娘出众不少,感觉就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比起娇小姐,她又稍微逊色了些。”一路走来,苏禾看到她目光前视,注意力很集中,如果猜得没错,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环,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 “丫环?”徐达诧异了,“那她特意换成普通人家的打扮,是怕老胡觉得她做下人,配不上自己么?” 苏禾很认真扫了徐达一眼,“你看过哪个大户人家嫌钱多,养着丫环没事干让她满大街乱逛的?” 得了,一语成谶,苏禾没想到商道上的腌臜魔爪,那么快就朝烤鱼铺伸过来。 苏禾眉头微蹙,“昨晚你跟老胡谈得如何?” “谈过了,想要烤鱼秘方的总共有六家,其中不乏有出价高的,见老胡不肯卖,又说加盟也可以。” “都有哪几家?” 徐达支吾道:“这帮人精明的很,见老胡没有出售秘方的意愿,他们也没自报家门。” 当兵的心直口快,说话不会拐弯,比起精明的生意人还差一大截呢。老胡脑子还不够灵活多变,没套出人家的身份。 比起他,徐达就相对灵活些,苏禾对他寄以厚望,“老胡有没有跟你说这姑娘的事?” 不问还好,一问徐达就尴尬了,“我试探了,但老胡这人的嘴特别紧,没套出来。” 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评价。 “你们不是过命的兄弟吗?” “过命不假,但老胡性子天生不爱跟人攀谈,只要他认为跟公事无关的,几乎不带开口的。”哪怕问了,也是一语带过,让人恼火的紧。 这让苏禾说什么好呢,只得继续跟踪。 街道越来熟悉,姑娘见四周没有可疑之人,闪进胡家酒楼的后门。 徐达瞬间怒了,“又是姓胡的这王八蛋!” 对于胡家,徐达可是再恼火不过了,到现在他们还对凉菜秘方没死心呢。什么阴招都敢出,有死缠烂打不停加价的,有想暗中贿赂的,欲图买通送货伙计的,真是防不胜防,要不是兄条一条心,就被他腐蚀掉了。 现在又对烤鱼秘方势在必夺,明的不成就来阴的,还想用美人计撬开老胡的嘴,真是用心险恶。 水落石出,徐达赶紧得给自家兄弟提个醒。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可千万不能栽在女人头上。 还有,别的兄弟也得提个醒,城里的奸商套路太多,可不能让他们给玩回姥姥家去了。 两人分道而行,苏禾给小狼狗喂饭,这两天为了老胡的事,都把他给疏忽了。许富贵嘴上没说,可脸上都摆着呢。 不知是否还没走出名侦探·苏的角色,一路回来的路上,她总觉得好像有人再跟踪自己。可每每回头,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她双手提着菜,刚一脚踏进巷子,就看见卫先生跟他的药仆从那头走过来。两人走边走说,并没有一眼发现苏禾。 苏禾吓了跳,赶紧退出来。不是送药时间,他突然上门做干嘛? 没有地方可以躲,她急匆匆往上条巷子走,赶紧避了进去。 这一进去,又差点吓得她惊叫。 阴暗巷子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是个邋遢的乞丐。看着有点眼熟的,不正是二狗嘛。 她可不相信偶遇什么的,这家伙分明是在跟踪她。 二狗的跟踪术很高深,如果不是突发情况,她根本都揪不住他。 苏禾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 两人很快走出巷子,挎药箱的药仆边走边说,“师父,姓许的腿铁定是坏了,咱们刚才突然试探,也没查出可疑之处。我瞧着院子里也挺正常的,跟以前一样破坏不堪,不像别人说的他突然就有钱了。徒儿估计,多半是姓苏的耐不住寂寞,又到处去勾引男人骗来的钱,到处挥霍才让人嚼舌根的。” 卫先生抚着胡须,神情严肃道:“小心驶得万年般,以后还是得盯紧些。你记得回信给敬王殿下,许家一切如常。” “师父,敬王殿下已经来信催促,问药炼的如何了。” 卫先生眉头紧蹙,“还得需要些功夫,你让黑胡子再抓些人过来,试药的事不能停。” 两人渐行远去,苏禾还没开口说话,二狗率先走出阴暗的巷子,对着远去的卫先生若有所思。 寻思着两人刚才说的话,二狗扭头看苏禾的眼神都不同了,愈发肯定自己心里的想法,“姐姐,看来你大有来头呀。” 第一百零三章 这人留不得了 苏禾不喜欢太聪明的小孩,尤其是这种在乞丐堆里混的,认识的三教九流多,脑瓜子转得特别快。 “不管我什么来头,都是你的救命恩人。”苏禾拎住他的耳朵,语带怒气道:“说,为什么跟踪我?” 二狗痛得嗷嗷叫,“还不是因为你昧了我的东西。” 苏禾怎么可能承认,“哟,我救你性命没换来一句谢谢,你现在还倒打一耙呀?” “我不是三岁小孩,你可忽悠不了我。”二狗趁机威胁道:“姐姐在这一带的名声可不好,我如果大吵大闹说你偷了我东西,你说他们信不信呢?” 瞧他那副得瑟的嘴脸,似乎料准了她会妥协。 苏禾打量了他一眼,“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这小屁孩,神出鬼没的。 二狗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在大街上无意撞见才跟上来的,他飞快地转了转眼珠子,老气横秋道:“已经有几日了,你家什么状况我可都一清二楚,最好痛快把东西还给我。” 有几日?那就是说,她这几日的行踪已经全部曝光,甚至连徐达,老胡,乃至许戈都被牵扯进来。 做医生别的本事没有,但在医院里接触的病人多了,看人还有能拿捏几分准的。二狗精明算计,做乞丐真是委屈他了,这明里暗里都在威胁她呀。 “不就是块破东西嘛,还给你就是了。”苏禾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当铺都不收那东西,说是不值两钱。我扔家里了,你随我进去拿?” 二狗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若有所思的样子。 碰巧这时,肚子咕噜响不停,害得他挺尴尬的。 苏禾扑哧笑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刚好也到饭点了,顺带在我家吃顿饭再回去。” 她手里拎着很多菜,有荤有素的,二狗不禁咽了咽口水同意了。晾她一个女的,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苏禾带着他走进巷子,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大门虚掩,推门进去一看,许戈不在院子里,院子的躺椅也不见了。 “进来吧。”苏禾招呼二狗,她放下手下的东西,转身去关院门。 二狗打量着院子,脑袋猛地遭到一击,身体砰地倒下。 苏禾扔掉手里的棍子,反手将院门闩上。 许戈坐着轮椅从房间出来,苏禾见他好手好脚的,这才松口了气,“姓卫的没拿你怎么样吧?” “没事,我能应付。”姓卫的搞突袭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心里有谱,该收的东西也收起来了。 看到晕倒在地乞丐,许戈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威胁你了?”她的性格,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事来了也不会怕。 头痛欲裂,二狗迷迷糊糊睁开眼皮,只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团。 他被反绑在房间的柜子腿上,而外头正艳阳高照。 唔……什么味,好香! 这抬头一看,苏禾跟一个男人正围着矮桌而坐,桌上摆着好几碗大菜,甭提吃得有多香。 “唔……”二狗咽了咽口水,拼命挣扎。 苏禾夹了块红烧肉给许戈,“你最爱吃的,多吃点。” 许戈回了她一只大鸡腿,“你也吃。” 二狗拼命咽口水,“唔……唔……”他又饿,又从没闻过这么香的饭菜。 “许富贵,就是他。”见二狗醒来,苏禾赶紧向许戈告状,“他是偷窥狂,跟踪我好几天了,一会你吃饱了就狠狠咬他!” 许戈扭头,阴戾地望向二狗。 二狗看清许戈长相时,瞬间震愕住了。居然是他! 许戈没有说话,两人继续吃饭,吐了满满一大堆骨头。二狗是没再吱声了,但是肚子一直叫嚣个不停。 吃完饭,苏禾收拾碗筷去灶房。 许戈抽出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推着轮椅朝二狗走来。 “听说你威胁我媳妇了?”锋利匕首,贴在二狗脸上,许戈冷笑道:“你胆子挺大的嘛,连我都不敢这么做。” 二狗脸上刷白,死死盯着许戈不放。 许戈扬起手,用力挥下去…… 苏禾收拾完干净灶房回到房间,人已经不见了。不知被许富贵拖出去埋了,还是扔茅厕里了。她擦干净矮桌,制好硝冰上床午睡。 隔壁突然传来动静,然后是低低的说话声。 哦,原来是拖到隔壁上思想教育课了。 睡得迷迷糊糊,门砰地打开,二狗端着大海碗走进来,白米饭上垒的全是红烧肉,跟座小塔山似,“姐,你做的红烧肉真好吃。” 吧唧嘴,吃相很是不讲究,满嘴都是油。 苏禾被吵醒,眯起眼睛。敢情,他把这当家了呀! “哇……姐你的房间真凉快。”二狗两副面孔活灵活现,“还有冰呀,真是舒服。” 他自来熟般坐在床边,拼命往嘴里扒饭扒肉,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姐,许大哥答应了,以后我可以经常来吃饭。” 他脖子上挂的狼牙,正是之前被苏禾拿走那块。 碰巧许戈进来,苏禾立即用眼神威慑他。来,许富贵,解释一下。 见到二狗骚扰到苏禾,许戈的脸色沉下来,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衣服,将他扔出门外,“吃完就赶紧滚,你个小破乞丐。” “你骂谁呢?”二狗立即又换了副面孔,倚在门边继续大快朵颐,不要命地作妖,“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还堂堂镇北侯府小侯爷呢,不照样活成狗呢。” 许戈额头青筋暴起,他操起叠挂在轮椅上的拐杖,直接把二狗怼出去。 苏禾抚额,这上赶子找死的,拦都拦不住呀。 房门被关上,世界总算安静了,许戈将苏禾往床内侧拱,美滋滋的睡觉。 院外头也安静了,但偶尔传来吧唧声。 苏禾用手挠他,“你真放他走呀?”这老巢算是彻底曝光了,就不怕那狼崽子真咬一口呀。 许戈抬手,让她枕着自己胳膊睡,言简意赅道:“这个人对我有用。” 苏禾知道他是谨慎之人,不会随便拿自己跟那帮神兽的性命开玩笑。既然他有把握,那就随便他吧,打打杀杀那些,她不懂也不想操心。 不过,有件事迫在眉睫。 虽然一直低调过日子,但有些事终是纸包不住火,姓卫的估计是嗅到什么了,要不然为什么搞突袭? 第一百零四章 殿前失仪 这种性命攥在别人手里的滋味,让苏禾相当不舒服,这次是幸运没被发现端倪,可下次呢,下下次呢? 小狼狗什么都没说,可她知道卫先生的试探没那么容易过,那必然是凶险万分的。 “卫大夫这人,确实留不得了。”蛰伏两年,机会终于来了。 深邃的黑色眼眸,闪过丝戾气,许戈的身体有些紧绷。 苏禾趴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道,“你有何办法?” 许戈把玩着她的手,“你不是怀疑有人在捉乞丐试毒么?” 苏禾一怔,“难不成是他?” 许戈颔首,“二狗他们之前被关在幽暗的屋子里,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但是声音他听出来了。” 苏禾就奇怪了,他是用什么办法收伏二狗的,那小子对自己三缄其口,怎么对他就知无不言呢? 细细一想,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中午躲在巷子阴暗处时,她确实听到卫先生说,要黑胡子多抓些人试药。 都说医者父母心,没想到他身为医者,却是人面兽心,竟然敢将罪恶之手伸向幼童,真是令人发指。 苏禾就好奇了,据二狗交代,光是那次被抓的就有十多个孩童。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为什么官府会不知道呢? “如果报官,能将他绳之以法吗?” 许戈沉默片刻,冷笑道:“他是狗皇帝派人监视我的,你觉得官府的人敢招惹他吗?” 也是,别说那帮土官,纵然是徐县令敬畏朝廷律法,哪怕卫先生做出令人发指的行径,估计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恶人,难道就真的没有人能收拾他? 许戈虽然没说,但她从徐达老五等人眼中可以看出,北境那边的情况很不好,原忠于镇北侯府的心腹已经被打压的七七八八。哪天镇北军彻底落到狗皇帝手中,那天便是许戈的死期。 她不知道具体会是哪一天,但总归是不远了。 许戈眉头微蹙,“倒是有人敢动他,但是这个人我们接触不到。” 苏禾眼睛一亮,“谁呀?” “晋王。” 苏禾一脸懵,估计他地位不低。 许戈嘲讽道:“你还曾经见过他呢,妄想飞上枝头当他的侧妃。” 呃,原主还真是什么男人都敢要,不过原主父亲是首辅内臣,虽然她是庶女,但肖想一下也是可以有的嘛。 “想想嘛,又不犯罪。”苏禾呵呵笑,反手就撩他下巴,“不过,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好看的。” 许戈谢谢她哦,要是没有这张脸,她早不知跟哪个野男人跑了。 “那后来怎么了?”苏禾好奇道。 “当然是不等晋王妃出手,你就名动京城了,沦为京城贵女圈之耻。” “……”好吧,凭原主的智商还想当小三呢,这不是欠收拾么。 许戈突然道:“你可知晋王是谁?” 晋王就是晋王呗,还是能是谁?不是狗皇帝的儿子,就是狗皇帝的兄弟。 “他是废太子,被罢黜后降为晋王,封地就在绥州。” 苏禾:“……”这瓜够大呀,杀功臣废太子,狗皇帝玩得溜呀。 “他怎么就被废了?” “殿前失仪。” 苏禾眼睛闪闪亮,“什么样的失仪,能把太子给废了?” 许戈朝她招手。 苏禾乖乖附耳过去。 许戈附在她耳畔,轻言两语。 真的两语,苏禾扑哧笑哭。好吧,皇家真会玩! 太子废黜为晋王,那肯定是把老父亲记恨上了,不早晚三炷香问候他才怪。 不过,纵然心中有不满,估计晋王也不敢公然跟皇帝作对的。 “晋王三年前来的封地,此后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卧病不起,朝廷就指派卫大夫到王府做了府医,调理晋王的身体。后来我被流放到沙县,朝廷打着关怀我的幌子,时常让姓卫的过来。” 换句话说,卫先生能者多劳,他不光监视许戈,还监视废太子。这皇帝真是厉害,连自个儿子都不放过,他光明正大将姓卫的兼职指派给许戈,其实也是在明着敲打晋王,好好做藩王不要妄图他想。 “敬王又是谁?”苏禾突然想到卫先生说的话,他叮嘱过药仆要回信给敬王,估计这里面的水可不浅。 提及敬王,许戈脸色变了,周身气息骤然冷了下来,眸光阴冷顿现。 镇北军被诬,侯府满门被抄斩,敬王可是居功至伟。 “敬王是皇三子,废太子下台后,他得益最大。另外,卫先生也是敬王的人。” 姓卫的厉害啊,竟然还玩双面间谍,一仆二主,双姓家奴,胃口很大呀,也不怕撑死他。 根据嫌疑人准则,谁受益最大谁就是凶手跑不了,看来这位敬王不仅牵扯镇北侯谋反案,还跟废太子下台脱不了关系。 这么说来,晋王跟许戈之间有共同的敌人。 但是怎么接近他呢? 虽说抱团力量大,但许戈被放流两年,晋王都没过来递橄榄枝,要不就是蛰伏太深,要么就是已经彻底被打垮。 苏禾可不相信,当过太子的人会是傻白甜,不过能被人拱下来,估计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但不管怎么说,想接近晋王并取得信任,让他出手收拾卫先生,这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午睡醒来,二狗已经走了。 不打无准备的仗,晚上许戈把徐达召唤过来,根据二狗透露的消息,要他好好查查卫先生的底,等抓到真凭实据再行商议。 聊完了,徐达也不着急离开,趁着许戈去洗澡,他压低声音偷偷跟苏禾道:“少夫人,老胡给我交底了,他对那女人没意思。” “那为何搞得郎情妾意似的?” “老胡是闷葫芦,长这么大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那女的演了出好戏,让老胡英雄救美来着,一来二去的就找各种理由缠上不放了。老胡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正发愁怎么跟她断绝往来呢,这不正好就被我们揪出来了。这事老胡已经警醒了,下次绝不会再犯。” 这帮神兽中,打光棍的可不少,他们都是铁了心要跟随许戈的,个人问题还是要解决的。要不然,哪天崩了个口子,怕是堵都堵不上。 “少夫人,这事咱们就不操心了,现在的日子过一天都是赚来的,兄弟们哪有心思找呀。” 徐达说得也在理,许戈的命捏在狗皇帝手上,生死哪由他说了算。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李家村流血 有段时间没去李家村,苏禾总算得了空去一趟。 李大勇一家相当勤快,半山的野木薯已经收割完成并打磨漂洗成粉,木薯足足有上千斤。他还承包了几十亩地,按苏禾的要求,已经撒上各种辣椒及姜葱蒜等,种苗已经发芽开叶,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拨出来下种。 山上也被种上果树,外露的煤骨石被遮住。 除去各种成本,苏禾给了他六两银子,“你不是有喜欢的姑娘吗?赶紧抽空把酒席办了。” 李大勇不收钱,而是突然下跪,砰砰砰朝苏禾磕了三个响头,“谢谢苏先生替我妹妹报了仇。”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苏禾将他扶起来,强行将钱塞进他手中,“既然大仇得报,那你们一家就往前看,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 李大勇哽咽,很快红了眼眶。 老五带着厨师去镇上办斗鱼宴了,岷江的鱼销售也在一天天往上升,基本已经不用苏禾盯了,她打算抽身出来,好好研究甜饮。 这一块,苏禾接触较少算不上拿手,只能自个慢慢琢磨,估计是比较费时间的。 走的时候,她拿了不少仙人草跟木薯粉。离搭牛车的地方较远,苏禾自个拿不动,李大勇打算送她回城。 牛车有固定出发时间的,眼看着要赶不上,李大勇带苏禾抄近路。 李家村地里位置不错,有条河从村子南边穿插而过,村民从河里引渠浇灌,基本不会发生旱情。水流充足的地方,风景青葱秀丽,河道两旁种满垂柳,偶尔会有文人骚客慕名而来。 “哈哈……哈哈哈……” 快到河边时,一阵阵的笑声传来,隐隐看到衣着华丽的男人从河边悠悠往上走。 至于这笑声嘛,不由让苏禾眉头一皱,轻浮中透着几分放纵,好骚呀。 苏禾抬头望去,只见河岸边有位头戴黑色东坡巾的男人,他独自一人往前走,旁边也没莺莺燕燕相伴,真不知他笑什么。 男子脚步虚浮,走路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估计多半是喝醉酒耍疯的。 走着走着,男子开始疯衣服,一件一件的不停脱…… “无耻!”李大勇看不惯有钱人耍流氓的。 “啊……啊……”河堤边有几名妇孺在洗衣服,突然看到光溜溜的男人冒出来,纷纷失声尖叫,“流氓呀……” 男子置若罔闻,继续乐呵呵往前走。 河边的妇孺捂眼的捂眼,躲避的躲避,引起好一番慌乱。 李大勇看他故意耍酒疯调戏妇女,想冲上向去制止男人的行为。 “等等。”苏禾却突然拉住他。 她向远处张望,只见桥那边停着轿奢华的马车,旁边站着几个身带佩剑的人,从打扮模样来看应该是护卫。 沙县不缺有钱人,奢华的马车她也见过不少,但是这种马车她还是第一次见,跟商用马车有很大的不同,应该是身份的象征。 车厢外面有图腾,但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苏禾回忆着男人的穿着打扮,他身穿刺绣锦衣,却头戴东坡巾。要知道这种帽子,一般是文人戴的,能坐起这种马车的身份必然显贵,应该是戴露头发的爵弁、长冠或玉冠,那才是符合身份的象征,大热天戴这种包裹脑袋的东坡巾,他不热吗? 他什么都脱了,唯独没脱帽子,可真是奇怪呀。 这头刚想着,那守在马车旁的护卫已经听到妇孺的惊叫声,他们气势汹汹拔出佩剑沿着河岸快速冲过来。 有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苏禾眼皮直跳不停,只觉得遇上麻烦了。 她也顾不得多想,扯了李大勇一把,跳进水渠里缩着身体躲在荒草丛中。 很快,河堤那边传来妇孺的惨叫声。 两人面面相觑,浑身寒毛竖了起来。 幸亏隔得远,护卫被河边妇孺的叫声吸引过去,否则今天怕是难逃死劫。 那个裸男到底是什么身份?那帮护卫竟然杀人不眨眼。 整片河堤安静下来,唯有男人轻浮放荡的笑声断断续续飘来。 四周没有脚步声靠近,苏禾略微探出点脑袋,只见护卫捡起地上的衣服,包裹着男人的身体快速往马车上走去。 男人被扶上马车,很快消失在河岸。 两人从水渠里站起来,李大勇如梦初醒般,拉住苏禾的手狂奔。 他远离近道,跑回大道上,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拎着木薯粉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额头虚汗冒不停。 他见过恶霸欺辱穷人,害人性命的也有,但这种一言不发直接杀人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这估计已经不是普通恶霸敢做的,就连涂员外那种人,也干不出来这种事的。 到了上车点,时间已经超过,但由于坐车的人少,牛车还在凑人。 李大勇紧张道:“师傅,我们赶着回城里,能不能马上走?” “咱还差四个位呢,还得再稍等会。” 李大勇赶紧将钱递过去,“我们加钱,马上走。” 遇上冤大头,牛车主人乐呵呵收钱,打算扬鞭进城。 李大勇扶苏禾上车,他刚要上车却被苏禾低声制止道:“你先回去,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帮人走了,苏先生已经安全,李大勇这才点头。 牛车悠悠离开,李大勇装作毫不知情,可等回到村子里,已经有村民传开了。 他随着人流来到河堤处,只见河边匍匐着几具尸体,鲜血不断渗进河水中晕散开。 随着陆续有村民认出死者,哭天抹泪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大勇的目光无意间落到河岸边一只木盆上时,顿时神魂俱裂,跌跌撞撞冲过来,“娘,娘!” 走到河岸处,他一具具尸体翻着,浑身颤栗不停。 家里的木盆跟衣服都在,李大娘的尸体却始终没有找到。李大勇扑通跳进河里,拼命往下游找,“娘,你在哪呀?” “大勇,你跳进河里干嘛?”人群人,突然响起李大娘的声音。 李大勇呛了两口水,赶紧往岸上游。 李大娘也吓坏了,下河拉儿子一把。 母子俩紧紧抱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你会治秃发吗? 说来李大娘也是运气好,衣服洗到一半突然闹肚子,她上岸跑远处借人茅厕,谁知回来就死了这么多人。 真是上天保佑,逃过一劫。 村子发生不明血案,村长片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带人套上车去衙门报案。 苏禾坐上回城的牛车,脑海却中一直浮现河岸边的惨叫声。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拜高踩低,弱肉强食,却没有想到恶的如此赤果果。 仅仅因为无意间看了裸男一眼,那些人就遭到横死。 好几条人命,就跟蚂蚁一样,生生被捏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车的,推开家门时人都还是懵的。 许戈从没见到她如此失魂落魄,他赶紧向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苏禾身体一软,差点摔倒。 许戈伸手捞住她抱在怀中,发现她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大热天冷成这样,许戈将院门闩好,将人带回房间。 喝了碗热姜汤,猛地打了两个喷嚏,苏禾的魂才算回来。 跳水渠湿了身子,加上目睹血腥杀人案,苏禾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切那么真实,却又好像是幻觉。 听完她的述说,许戈也替她捏了把冷汗。如果不是她脑子转得快,估计是没命回来了。 许戈听着心惊肉跳,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别怕,都过去了。” 苏禾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猖狂?” 这种事,许戈却早已司空见惯。北境乱,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他国奸细横生,人命如浮萍,百姓命贱。 他要愈发谨慎,才能守护住自己在乎的人。 其实他都不敢想,苏禾若是真没了,自己会怎么样? 惊吓未褪尽,苏禾一夜都没睡好,身体时不时会抽一下。 早晨醒来,是在许戈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他将她护在怀中。 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释然了。 活着真好,有在乎的人,有想做的事。 她要努力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许戈睁开眼,苏禾已经起床要忙活,他拉住她的手,“要不今天休息吧?”昨天受那么大惊吓,估计还没缓过来。 阴霾一扫而光,苏禾神色豁然开朗,“我已经好久没去医馆了,再不见人的话,钟大夫估计要将我除名了。” 见她心情还好,许戈拗不过她,“出门小心些,早去早回。” 苏禾抱抱小狼狗,挎上包出家门。 刚到回春堂门口,李大勇已经在旁边的巷子口等待。苏禾见四下无人才闪进去,“事情怎么样了?” “死了六个人,昨天县令来了,一家家叫进去谈的。”李大勇神情严峻眉头紧蹙,“出来以后,死者家属一句话都没说,连夜把尸体埋了。” 六条人命,好像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李大勇试探过,村长却三缄其口,见他问急了便道,让他把这事忘了,别惹祸上身。 不过,李大勇到底在回春堂混过些日子,脑子还是转得快,拐着弯打探了些消息,一家赔了五十两银子。 百姓命如草芥,有卖幼童配冥婚的,五六两银子就能卖一条命。 五十两,已经是大手笔,怪不得死者家属连夜把人埋了。 苏禾很清楚,依着徐县令的为人,除非那个人是无法撼动,或是极度想保护的人,否则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可若是普通的权贵,村民哪怕得了银子,也不可能这般守口如瓶。 算了,这不是现在的她要考虑的,还是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吧。 几天没回来,不少人都凑过来问,苏禾讪讪解释道:“这几天感染风寒,刚刚有好转。” 钟大夫也来了,却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根本没有发现苏禾的存在,又或是发现了却没心情过问。 上午没多少事,苏禾看诊完刚打离开,钟大夫这才如梦初醒般,忙将她叫住。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犹豫半晌才道:“苏幕,治脱发这块你可有良方?” 苏禾有些懵,“师父,你是指治疗脱发,还是指治疗秃发?” 钟大夫脸色讪讪,支吾道:“是秃发。” 不好意思,那是上千年都没有解决的难题。古有王公贵族,后有国家元首,遍寻世间良方,却始终无果。 现代还好,男人剔个光头或是用假发遮掩,可是在这个男女都长发飘飘的年代,确实是不治之症。 顽疾无解,钟大夫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整个人彻底懵了,悔不该啊! 苏禾瞧他神情不对,不禁问道:“师父,你不会摊上什么难事了吧?”治不好就不治不好呗,大夫又不是神,哪能个个都包治百病。 钟大夫悔恨不已,“师父接了个棘手的病人,若是治不好怕是要性命不保。” 没想到,古代医闹也这么猛,他不是有徐县令罩着么,估计病人也是一时情绪激动才口出狂言,哪敢真要人性命。 苏禾并没有放在心上,安慰两句就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苏禾路过公告栏时,见到围挤的人多,她特意走过去看看。 李家村的血案,出了追捕告示,说是流寇进村杀死六名村民,官府特此发协查通告。 百姓议论纷纷,骂着流寇可恶,希望官府能早日破案,替苦主主持公道。 苏禾不置可否,默默回家。 第二天,屁股还没坐热,钟大夫走了过来,“苏幕,你真没有治秃发的良方?” 苏禾真的爱莫能助。 钟大夫欲言又止,“我想你跟我一块去见见那位病人?” 苏禾赶紧找理由,“师父,我今天很重要的事要处理,刚好就在这附近,所以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的。” 不是她不愿意帮忙,而是秃发真的无药可治,纵然有偏方也是治标不治本,纯粹瞎折腾而已。何况,他昨天也说了,治不好的话他会性命不保,她怎么还敢去趟这混水,这是嫌命长了么! 钟大夫并非听不明白,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其实……是徐大人指点要你去的。” 苏禾:“……”什么鬼,她跟姓徐的很熟吗?平时不给她好脸色,现在要赴死就点名道姓要她去。 她算是明白了,钟大夫也是被指名道姓去的,徐县令看他搞不定,于是就让她出马。 苏禾无语向苍天。 第一百零七章 再遇杀人犯 想在沙县站稳脚跟,还得仗人鼻息,苏禾硬着头皮登上马车。 不打无准备的仗,苏禾深吸口气问道:“师父,不知病人情况如何?” 说起这个,钟大夫也头痛不已,“其实,为师并不清楚病人秃发如何,甚至连把脉都未曾有。” 不敢把脉就敢乱开药,也是厉害了。 不过,看他面如菜色的样,多半也是身不由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干的。 也是他运气不好,病人吃了药非但没好转,头发反而掉得更厉害,病人在盛怒之下扬言要取他性命。 说到底,徐县令是在保钟大夫,推她出来背锅的。 好嘛,功劳她没份,送死第一个上。 马车徐徐前行,停在静轩茶艺馆。 静轩茶艺馆,苏禾曾经来过,主簿夫人柳氏请的,奢华至极,可不是普通人能踏足的。 刚下马车,苏禾被大门口侧的另一辆奢华宽大的马车骤然吸引住目光,眼睛暮然瞪大,惊悚至极。 这马车,不正是停在李家村桥边的那辆呢? 苏禾瞬间凉凉,真是天要亡她呀! 怪不得那个男人哪怕裸奔都不愿意脱帽子,原来是秃啊! “小苏。”见她发忤,钟大夫接连叫了几声。 苏禾猛然惊醒,腿软的她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师父,我心绞疼。” 钟大夫于心不忍,却又深感无奈,“既来之则安之,你也不用害怕,有什么事师父跟你一块承担。” 躲是躲不过的,苏禾迈着僵硬的腿往里走。 怕什么来什么,在听雪院门前,苏禾看到了身带佩剑的护卫。他们相当专业,身姿拔然,面无表情,手紧按在佩剑上。那蓄势待发的姿势,似极了狩猎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咬人。 耳畔不禁响起李家村妇孺的惨叫声,苏禾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护卫犀利如猎鹰般的目光,顿时扫射在苏禾身上,冷凛的气势足以将人吞噬。 就这样还要搜身检查呢,以防挟带武器,伤了主人的金尊之躯。 好在,苏禾两袖空空,只是张开身转了个身,护卫见她身形瘦削藏不住利器,这才得以逃过搜身,要不然她怕那三点都保不住。 药箱,被翻了再翻,确实没危险才还回来。 听雪院院门打开,两人被带进去。 殿内,青铜仙鹤顶余香袅袅,左侧坐有侍女优雅抚琴,右侧有块偌大的山水刺绣屏风,刺绣手艺惊为天人,不但山水栩栩如生,丝线薄如蝉翼,隐隐可见屏风后面摆着张罗汉榻,榻上坐着名男人。 琴声戛然而止,侍女抱琴离开。 “你是大夫?”屏风后,男人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 苏禾看不清他的脸,但听声音估计三十左右,坐姿有些慵懒但贵气浑然天真。更重要的是,他头上戴的正是东坡巾,将脑袋包裹的严严实实。 没有错,正是昨天裸奔的男子。 见她没始终没出声,钟大夫悄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苏禾幡然回神,弯腰行礼道:“草民不才,略懂医术。” 屏风后的男子挥手,示意钟大夫滚出去。若非有人保他,这种庸医他早废了。 钟大夫诚惶诚恐,低头弯腰忙不迭退出去。 殿内的红木门,徐徐关上。 苏禾咯噔一下,怎么有种关门放狗的感觉? 男子开门见山,“你能治脱发?” 被威逼而来,苏禾哪里敢说不会,这不是拿病人寻开心嘛,估计下一秒就会被门外的护卫乱刀剁成烂泥。 内心慌乱,苏禾表面却稳如老狗,不卑不亢回答道:“略懂少许,不敢妄言。” “且呈上你的药方,若是有成效,必重重有赏。” “这个……”苏禾面露难色,犹豫半晌才道:“禀公子,导致脱发的原因有许多,病因不同,用药大有不同,恕草民不敢妄自用药,否则必适得其反,得不偿失呀。” 男子一怔,没想他竟然敢反驳自己,“你且说来,有何原因?”难得,已经很久没有大夫敢这样对他说话了,他们大多连大气都不敢喘,战战兢兢献上秘方。 “其一,遗传所致,脱发传男不传女,若家中父母或长辈中有脱发的,下一代男性出现脱发的可能性极大,这种基本无药可治;其二,药物所致,某些药物对身体器脏损伤很大,长此以往很容易造成脱发,若能找出药物源头,及时治疗的话,有治愈的可能性;其三,长期失眠、心情暴躁积郁或压力过大等,也会造成脱发。诸如以上种种,大夫需要望闻问切,才能对症下药,还望公子体谅。” 屏风后的男子沉默,良久才道:“我家中并无长辈脱发。” 至于其他两个原因,男子并没有解释,多半是被苏禾猜中了。 明知自己有病,却偏偏不让大夫诊治,真是奇葩。苏禾猜测,他肯定不止脱发这么简单,估计还有不为人知的病,或许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人将病情透露出去。 经过一番衡量,男子终是开口,“你进来替我把脉。” 苏禾后脖子梗发凉,这要是有得治还好说,要是没得治,她就要凉凉了。 脚步如灌铅,苏禾带着上坟的心情,走向屏风后的罗汉塌。 抬头望去,只见男人三十左右,五官分明面如冠玉,浑身透着股温文衿贵之气,但是容色苍白带枯,想来是沉疴已久,年纪轻轻却透着死沉之气。 男子半撩衣袖,将手腕搁在矮桌之上。 他的手很白,毫无血色的病态之白,手腕瘦削肌肤无弹性。 苏禾把脉,眉头紧蹙。明明才而立之年,正是身强力壮的好年纪,身体却亏空的如此厉害,真是往死里糙呀。再辩其五官,眼底浑浊猩红,面容白中泛黄呈枯萎之色,神情倦怠疲乏。 男子眼神紧迫,“你可瞧出我有何病?” 苏禾稍作思虑,神情严肃道:“请问公子,可有长期服用某种药物?” “没有。”男子给否了,但随即又道:“我长期失眠,不时会心情躁郁,倒也药不离手。” “日日如此?” “隔三差五。” 苏禾若有所思,“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 第一百零八章 快乐神仙水 面对苏禾事无巨细的问诊,男子迟疑了下,“已有五年,但起初情况不似现在频繁。” “公子服药后,是否会心情愉快,恍如神仙般快乐?” 男子一怔,“那倒没有,服药后心情平静,会有片刻安宁。” 病人有所保留,苏禾换了种问法,“除了治躁郁的药,公子是否还服用过强身健体或类似长生的灵丹妙药,如若身处仙泉梦境的恣意快活?” 男子的脸僵住了,冷厉地盯着苏禾,“这话何意?” “不瞒公子,家父乃隐世游医,他数年如一日是周游列国,广结天下医友,曾跟不少名医有过不解之缘。他早年到过京城,跟一位姓卫的大夫成为朋友,那位大夫医术高明而独特。他研制了一种药物,吃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继而忘记现实的烦恼,会让人做出一些平时不能做却快乐无比的事。” “这世间竟然有这么好的药?”男子愣然,不由问道:“不知这种药叫什么?” “那名大夫取名叫逍遥散。”苏禾神情严峻,话锋突然一转,“这种药是神仙药,吃了能让困顿之人神灵顿现,犹有醍醐灌顶之效,但它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五石散。” 没错,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瘾君子,而五石散是最古老的毒品。 五石散,男子闻所未闻。 “逍遥散,吃了让人快活似神仙,其实却是致命的毒药,若是服用过量会做出失仪或过激行为,甚至连杀人都有可能。”苏禾便是毒品的受害者,她的亲生父亲吸毒产生幻觉,拿刀生生将母亲砍死。 苏禾恨毒品,更恨吸毒的人。 昨天看他就怪怪的,哪怕喝醉酒也不至于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原来是吸了毒,而且吸过量了。 吸五石散裸奔,他可不是第一人,早在几千年前的那位何公子比他厉害多了,吸完能裸奔几个时辰,还觉得通体舒坦,有如神助。 男子错愕不已,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他表情,苏禾就知道他确实吸了,但是似乎并不知道五石散的厉害之处。 说的再直白点,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毒品,甚至以为是治病的良药。 当然爽了,他原本心情郁闷人生无趣,谁知吃完爽歪歪,都飘飘欲仙了。 机会仅有这么一次,苏禾自然不会白白错过,再给他来了剂猛药,“其实公子根本没病,无须服用抗躁郁之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会突然心情失常,多半是受身边的人或事或某些药物所引发的,如果能排除这些原因,公子自会痊愈。” 她提示的已经够明显了,他如果脑子没进水的话,应该能听懂人话。 果然,男人没说话,但眼睛已是惊涛骇浪,浑身散发的愤怒压都压不住。 “是药三分毒,公子常年心绪失常,自然导致失眠,加上药物严重损毁身体,这才脱发严重,如果恶性循环,实乃催命毒药。” 以前小狼狗告诉她真相,她还觉得荒谬绝伦,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可能会因殿前失仪而遭到罢黜。 现在看来,如果她是狗皇帝,最器重的儿子竟然敢在殿前裸奔,别说罢黜了,杀了他的心都有。 男子目光深邃,语气沉了下来,“不知大夫可有医治之法?” “找个世外桃源,忘却外界烦心之事,让心情彻底放松,再断绝药物,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五石散是有瘾的,想戒掉可不是易事。 “脱发还能长出来吗?”对于头发,男子有莫名的固执。 “这个……”这倒让苏禾犯难了,支吾道:“公子身体亏空的厉害,调理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总归是有份希望在的。” 头发就是男人的尊严,苏禾哪里敢把话说死,这得看天意了。 男人不傻,已经听说苏禾的弦外之意。 也就是说,他本来没有病,是有奸人给他下药,引诱他吸食五石散,做出不可描述之事,甚至还因脱发而无颜见人。 身为堂堂太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傻,这么天真! 父皇算计他,兄弟加害他,而他竟然傻傻不自知,真是荒唐可笑。 储君之位没了,身体毁了,连头发都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男子目光涣散,踉跄着站起来,往旁边的兵器架走去。 兵器加上挂着长矛,狼牙棒,流星锤,大砍刀,以及长剑。 重的,他已经拿不动了。 男子豁然抽出长剑,趔趄着身体朝苏禾走来。 “啊……”苏禾吓得尖叫,赶紧躲到屏风后头。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不该说那么多的。 她把晋王所有的不堪都看穿,他怎么可能容忍她继续活着。这可是皇家惊天丑闻呀! 李家村的妇孺只是看一眼他的裸体都得死,那她现在知道这么多秘密,肯定是死无全尸了。 可是她能怎么办?说实话要死,说假话也得死呀! 她灵活地躲闪着,晋王苟延残喘,绕得屏风追都追不上,气急败坏的他直接挥剑将刺绣乱剑砍穿。 “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嘛。”苏禾都快吓哭了,她不敢往殿外逃,那样会死得更快,于是朝他哀求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哈哈……哈哈哈……”晋王朝着她脑袋砍过去,怒道:“本王连头发都没了,哪来的青山?” 呃,他至于为了头发杀人吗? 殿前失仪之事,他可以查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可是没了头发,那就是身体有疾,根本不能继承皇位。 苏禾哪知道秃顶不能继承皇位,不过想想也是,皇室继承人的选拔及其严苛,在皇嗣众多的前提下,那些腿瘸手废脑残的,自然是第一批就要被刷下来的。 秃顶,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残疾,但却比残疾还要惨。龙颜龙颜,那可是国之脸面,怎么能让一个秃顶的上呢? 别看皇帝看了心塞,连大臣都觉得辣眼睛,没头发连皇冕都戴不起来。 一个连皇冕都戴不稳的,如何能治理江山稳天下? 何况,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加上被其他皇兄弟踩,昔日太子门阀的肱骨之臣早已树倒猢狲散,现在根本没有世族门阀愿意再扶植一个被罢黜的废太子。 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晋王的理智彻底崩溃,他不仅要杀苏禾灭口,更要将害他的大夫凌迟。 锋利的宝剑劈下来,苏禾赶紧闪躲,急得脱口而出,“不就是头发嘛,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啊……” 第一百零九章 给废太子补发 她跑得贼快,晋王追得气喘吁吁,他实在追不动了,听到她说有办法,忙用剑尖抵地,这才支撑住摇摇欲坠的病躯。 “那个……”苏禾拼命喘气,“我给你补发,把你秃的地方遮住,保证让人瞧不出来。” 那不就是发套吗?晋王曾经命人做过,戴上笨重闷热发痒不说,假的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你给我个机会呗,做出来你不满意再杀也不迟。”管他成不成,先保住命再说。 在现代,连植发都不成问题,何况是补发。她所在的医院有开设整形美容科,对于补发这块她多少懂点。 晋王重新在罗汉榻坐下,苏禾战战兢兢向前,将补发的操作简要跟他说了下,“你相信我,做出来的如假包换。” 虽然听不太懂,但只补秃的那块,听起来比戴发套靠谱。而且,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只要戒掉毒瘾将身体调理好,或许过个一年半载会有奇迹呢。 当然,这都是苏禾为保命说的,她夸大了秃顶再生的可能性。 晋王将剑扔到一旁,“补发需要多久?” “快慢半月,慢则一月。”没有现成的东西,苏禾只能尽量拖延。 “若是敢骗本王,本王诛你全家。” 诛吧诛吧,反正原主他爹是大奸臣,死了也活该!苏禾笑笑着应承,然后小心翼翼道:“公子,还请你脱帽,我要量一下尺寸。” 晋王神色尴尬,犹豫片刻后举手脱帽。 哎呀哎呀……苏禾差点没捂眼,怪不得他要发狂砍人。这头发一秃,颜值从天上啪即掉地上,相当让人惊悚。 他秃的不是一星半点,从波罗的海延伸到内海,发际线都移到后脑勺了。 工程量相当巨大,但苏禾只能硬着头皮上。 记好尺寸后,苏禾又提笔给他写药方,“肾主发,草民开的药都是固本培元的,切忌从今日起任何药物不可再沾,包括饮食都需小心,黑色入肾,你以黑色食物以主,譬如黑豆、黑枣,芝麻,腰子,木耳等。” 苏禾瞥了他一眼,又叮嘱道:“调理期间,忌房事。” 晋王面无表情,但都默默记在心里,眼神压迫道:“你可以走了。” 说是让她走,脸上却不是那么回事。 苏禾赶紧低头弯腰表忠心,“请公子放心,我从医数载,从不背后议论病人私事,出门便忘。” 晋王这才拂袖,放他离开。 朱红色的殿门徐徐打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苏禾这才松口气,总算离开这阎王殿了。 钟大夫一直在外面忐忑不安等着,尤其里面传来苏禾的呼救声音,更是吓得心魂俱裂。 师徒俩搀扶着,赶紧离开。 人一离开,晋王沉下脸招来护卫首领,“夜影,查萧大夫跟姓卫的是什么关系?” 姓卫的是父皇的内应,自己一直提防着,但他对萧大夫抱有知遇之恩,甚至把他当成自己的心腹,却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狼狈为奸,用五石散来谋害自己。 ***** 苏禾推开家门,连脚都是软的。 见她脸色发青眼神涣散,许戈坐着轮椅向前,“怎么了?” 怎么了?苏禾顿时生怒,狠狠剜了许戈一眼。 许戈被秒的满脸黑线,他又怎么她了? 关上院门,苏禾将他连人带椅拖回房间,杀气腾腾道:“你不是天天吹嘘自己兄弟满天下吗?” 没错啊,她要多少都有。 “你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想到自己差点掉脑袋,苏禾脖子梗在发凉,“为什么晋王到了沙县都没有人知道?他拿着四十米的大刀要砍我,我差点就被他砍成八截。”要不是自己脑子转得还算快,今天就要领盒饭了。 这消息,确实让许戈震愕不已。要知道自从被罢黜后,废太子晋王到封地三年,压根连府门都不出,而自己受困沙县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哪还有余力关注晋王府的动向。 沉寂三年,所有人都觉得晋王废了,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沙县? 错了就得挨打,狡辩不是许戈的风格。 得知晋王就是造成李家村血案的裸男,许戈俊俏的脸沉了下来。五石散,他闻所未闻,但苏禾说吃了能让人做出不可描述的事,这点他是深信不疑的。 晋王是先皇后所生,幼年被册封成太子,做人做事一直兢兢业业循规蹈矩,从来没有做过有失身份的荒唐事。 殿前失仪,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说他不仅吸食五石散,还在吃抗躁郁的药?”许戈若有所思,剑眉星目微蹙。 苏禾点头,“他有狂躁症,我怀疑也是被人下药所致。” 许戈却给否了。那时的晋王意气风发,是不可能让人有可乘之机的。 苏禾不解。 “身为未来的储君,晋王向来励精图治,麾下拥有不少治世能臣。”许戈顿了顿,冷笑道:“可是,他却忘了,皇帝仍年富力强。” 苏禾豁然开朗。狗皇帝本就生性多疑,指不定还能活好几十年,而太子却太过耀眼夺目,加上其他皇子撺掇,心胸狭隘的他竟然对自个儿子下手了。 皇帝猜忌,兄弟阋墙,试问在这种环境下晋王如何能不焦虑?病急乱投医,自然给了他人机会。 不管怎么说,这对许戈而言是极好的机会。 之前为避锋芒,晋王蛰伏三年未出,一朝得知真相的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奇怪,他不着急招兵买马,为何反而对头发如此执着? 提到头发,苏禾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然后将审视的目光落在许戈身上,“你脱发吗?”男人秃顶,十有八九肾亏,夫妻容易不和谐。 许戈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我脱不脱,你不清楚吗?”他行动不便,洗头的重任都是交给苏禾的。她的手法极好,还带按摩的。 也对,男人脱发要二十五岁以后,他现在还年轻根本看不出来。 苏禾换了种问法,“你家族的男性长辈有秃发吗?”想到晋王的脑袋,她内心凉凉无比,真是谢他当年不娶之恩。 不怕货不比货,就是不识货。以前还觉得许戈性格阴鸷扭曲,可现在跟晋王比起来,她家的许富贵简直都是乐观健康的阳光大男孩子,她要好好培养。 不过话又说回来,头发是她的底线,许戈要是也这样,她是绝对不会要的。 第一百一十章 摸你的未婚妻去 瞧瞧她那嫌弃的眼神,许戈很是心塞,同时也庆幸自家没有秃发的,要不然这个自私现实的女人肯定会把他毫不犹豫地踹掉。 苏禾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搂住许戈的胳膊心有余悸道:“你不秃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许戈低头摸她的脑袋,“你真要给他补发?”呵呵,她会的是越来越多了,每次都让人大跌眼镜。 “不补怎么办?”苏禾委屈的嘟嘴,“他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不过,依晋王对头发的偏执狂热,如果她真能替他解决后患,那拔掉姓卫的自然就简单了。 饵是抛出去了,就看晋王咬不咬。 在晋王屠刀下求生,哪怕说错一句话,苏禾都未必有命活着回来。许戈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自责的他将她揽进怀中,“苏禾,都怪我还护不了你周全。” “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随时保护我?”见到许戈,她的恐惧才逐渐散去,“没有谁注定要保护谁,你保护了我,那谁去保护你呢?” 谁来保护他?呵呵,戳到痛心处,许戈眸光深沉,爱他护他的那些人早已身首异处。 苏禾盯着他,眼眸如水般清澈,“许富贵,以后咱们就相互保护吧。” 许戈一怔,手下意识将她紧箍在怀中,声音深沉沙哑,“好!” 晚上刚做好饭,院墙的狗洞突然发出声音。 苏禾以为进贼,操起扁担蹑手蹑脚走到狗洞边。 窸窸窣窣的,慢慢钻出颗人头。 苏禾举起扁担,朝着那颗脑袋劈过去…… “姐,是我是我……”二狗吓得魂飞魄散,脑袋赶紧缩回去。 扁担打偏,苏禾诧异道:“你有门不走,钻狗洞干嘛?” “这不怕你们暴露嘛。”二狗很委屈,无语道:“你一个女人,能不能别那么粗鲁?” 敢情,他钻她家狗洞,她还放鞭炮欢迎呀? 二狗狼狈地从狗洞钻出来,朝着许戈不满道:“枉你还是堂堂小侯爷,竟然娶个母老虎,真是家族耻辱。” 话音刚落,二狗被苏禾拎耳朵,痛得嗷嗷叫。谁给他的胆子,敢这么凶她家小狼狗的? 有好吃的!二狗俨然当自个家,将两只鸡腿抢起来,好一顿狼吞虎咽。 不知道他要来,苏禾没有多做,打算一人一只的。现在好了,许富贵没得吃了。 看她朝自己翻白眼,二狗舔着满嘴的油,“不白吃你们的,有消息给。” 做乞丐的消息灵通,他算起来应该是蒙国的细作了,苏禾不禁有些期待。 二狗自己盛了碗饭,边吃边道:“晋王来沙县了。” 苏禾:“……” 许戈:“……” 没鸡腿吃的许戈,想赶他出去。身为细作,他真的很失职。 面对两人的鄙视,二狗却洋洋得意,“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来沙县吗?” 当然知道,治秃发嘛! 敢跟乞丐抢饭碗,二狗不由较真了,“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治秃发?” 两人一脸懵,这会真不知道了。 二狗鄙视两人,“无知!” “说不说,不说滚。”许戈脸沉下来。一个破乞丐,哪来的胆子给他瞪鼻子上脸。 很好,就冲他的态度,二狗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晋王妃病逝已有两年,晋王打算找个继妃。” 晋王秃顶不假,但显赫的身份摆在那。只要他勾勾手指头,自然有不少世家姑娘哭着喊着要当晋王妃,何须如此烦恼,娶妻先得治发呢? “他想娶的可不是普通世家的娇小姐。”二狗盯着许戈,嘴角露了丝蔑笑,“他求娶的,是定国公府的嫡孙女。” 某人的脸“唰”地沉了下来。 二狗满意地笑了。很好,他也吃瘪的时候! “吃饱没?”许戈瞥了二狗一眼,眼神带着警告,“吃饱的话,就赶紧走。” 苏禾也嫌他,说话老吊人胃口。只要跟许家不搭边的,管他爱娶谁娶谁。 二狗无视许戈的警告,将目光转向苏禾,洋洋得意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定国公府的嫡孙女是谁?” 苏禾将目光落在许戈身上。姓许的,有猫腻呀? 许戈吃瘪,闷闷道:“没见过。” 二狗打趣道:“她可是你未婚妻,你怎么能没见过呢?” 苏禾脑袋轰一下,原来不止她的前任,许戈也有白月光。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苏禾很好奇,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许戈。来,许富贵出来解释一下! “我真的没见过。”面对苏禾审视的目光,许戈满脸的委屈,语气冷漠道:“许家出事后,国公府第一时间退亲,我跟他家嫡孙女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两夫妻的事,可以关起门来解决,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了。 苏禾盯着挑拨的二狗,“你倒是说说,这跟我们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没挑拨到两人,二狗有些郁闷,“晋王落势,定国公府自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又不好明着拒绝,于是让嫡孙女在庙会当众向菩萨许愿,不求夫家大富大贵,只求身体发肤全乎的有缘人。” 庙会人多,消息不胫而走。 苏禾:“……”定国公怕不是个憨憨吧,这不是明显针对晋王嘛。 二狗拿胳膊肘怼苏禾,笑眯眯道:“姐,你要是能帮晋王,这不既铲除了情敌,还能得晋王高看一眼,那你想弄死卫先生的毒计,不得逞了吗?” 乞丐说话没遮没掩,苏禾很不喜欢。不过,这份心意她领了。 吃她喝她的,可不能拍拍屁股走人,苏禾捉二狗做苦力,把收拾碗筷清理灶房的活儿交给他了。 晚上躺在床上,苏禾板着脸不说话。 许戈熄灯后,手伸了过去。 “别碰我。”苏禾烦他。 “怎么了?”许戈非得要碰。 苏禾打他的手,怼道:“摸你的未婚妻去。” “……”许戈郁闷的,忍了半晌才解释道:“婚是父母定的,我长年在边境,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见过的话,你就念念不忘吗?” 女人的醋,说来就来。 “我才没有兴趣。”许戈不想被她轰死,下意识的自救求生,“不管是谁,肯定都没有你漂亮,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啧啧,实在虚伪不走心,苏禾嗤鼻不屑,“你都没见过她,指不定比我还漂亮呢。” “那不可能,在我眼里你最漂亮。” 男人的可恶之处在于,长得帅还会哄,这不要了女人的命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徐县令的烦恼 许戈的手又摸过来,这会苏禾没拒绝了。 “苏禾,不能患难与共的夫妻,不可能是良配。”许戈将她拉入怀中,“我许家落势后,那些人不是急于撇清关系,就是落井下石。我跟定国公府此生再无瓜葛,你不要胡思乱想。” 苏禾当然没胡思乱想,她只是好奇许戈对那个人的态度。 要知道,男人的白月光,朱砂痣,求不得,可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 苏禾试探道:“如果我帮晋王求娶她,你不会生气吧?” 许戈无所谓,甚至觉得这主意不错。晋王若能跟定国公府联姻,只会让敬王心生忌惮。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族夺嫡斗得越狠,对他就越有利。 苏禾往他怀里蹭,“许富贵,其实我……”谁还没几个前任呢,她压根不生气,就是想看他的态度而已。 深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静轩茶艺馆。 确实周遭无人,徐县令才蹬下马车,脚步匆匆往馆内走去。 殿内,青烟袅袅,琴瑟和鸣。 晋王喝完药,又吃了碗黑豆,嘴里很不是滋味。一天没吸,晕晕欲睡,哈欠连连。 徐县令向前行礼,“微臣,见过王爷。” 晋王眼睛半睁未睁,“事办得如何呢?” 徐县令深吸口气,“家属已经安置妥当,请王爷放心。” “都怪本王不查,误信奸人才惹出这祸事。”想到李家村六条人命,晋王感慨良多,患得患失道:“本王欠了她们,以后那些家属若是有事,你多些照拂吧。” 徐县令哪敢不从。 不满的目光落在徐县令身上,“是不是连你也在怪本王?” 徐县令惶恐,忙下跪请罪,“臣不敢。” “罢了,你已经够帮本王的了。”晋王话锋一转,突然道:“那个大夫叫什么名字?” 徐县令咯噔一下,“好像叫苏幕,是回春堂的大夫。”他哪敢将苏禾的真实身份透露。 “苏幕?”晋王在心中过了遍,“倒是个好名字,就是人长得丑了些。”碍他眼了。 徐县令不知如何作答,“此人倒是有些医术,就是性格很古怪。” 晋王也就这么一提,并没有多想,“许家那位可有动静?” 突然提许家,徐县令猜不透他是试探还是敲打,悄悄擦了下额头,“微臣不知,应该还算安份吧,也没啥动静传到衙门。” “你啊,还是跟以前一下。”晋王微微摇头,看不出喜怒,“老爱置身事外。” 从馆内出来,徐县令才察觉自己后背已经湿透。晋王此次突然来沙县,怕是没那么简单呀。 回到官邸,徐县令并没有开灯,而是坐在床边怔然。 徐夫人睡醒一觉,差点没把魂吓飞,“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徐县令这才回神,脱鞋上床却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 徐夫人坐起来,“老爷有心事?”入庙堂十年,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焦躁不安。 徐县令跟着坐起来,沉默半晌才道:“晋王来沙县了。” 徐夫人吃惊,“他来做甚?” “来治病。”徐县令颇是烦恼,“估计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那可怎么办?”徐夫人不由慌神,“咱们好不容易熬了四年,眼见着有希望回京了,晋王突然来这么一出,咱们还能回去吗?” 徐县令也苦恼不已。 “他不会又想拉拢你吧?”徐夫人慌张,忙提醒道:“老爷,敬王已经是七珠亲王,你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表态呀,否则咱们别说回京了,怕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敬王狠毒善妒,当年徐县令高中新科榜首,他就曾暗中示好拉拢过,徐县令不想卷入皇子争斗,自然是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后来,因政务需要偶尔跟太子府往来,太子欣赏徐县令的才华,曾公开赞扬了两句。 再后来,敬王的人抓住子虚乌有的把柄,在朝堂上参了徐县令一本,这才贬官离京的。 再后来,太子被罢黜贬为晋王,其实朝臣们都门清着,这是跟敬王过招吃了败仗,才被灰溜溜赶出京城的。 徐县令不过是六品官吏,他只想做好分内的政务,压根不想卷入夺嫡风波。 只是,命运似乎不怎么眷顾他,之前的锦鲤运气早就消耗殆尽。 徐夫人性格爽朗,遇事向来看得开,如今也是愁云惨淡,“王府有医官,为何还来沙县治病?” 徐县令也是猜不透,“或许晋王有自己的打算。”医官都是宫里指派的,他身体要是有问题,纸是包不住火的。 “钟大夫怎么说?”只有搞清晋王来沙县的目的,才以想办法应对。 “钟大夫哪敢说。”提起这个,徐县令更是心塞,“他医治不力,差点没让晋王砍了脑袋,我不得已只能让苏禾去试试。”其实钟大夫说了,但等于没说。晋王连脉都不给把,只道自己失眠心悸会掉发。 老爷糊涂呀,苏禾可是许家人,若是让晋王得知她的身分,那岂不是让人捉住把柄大做文章? 徐县令也懊恼,自己真是干了件蠢事,不该冲动之下草率做决定的。 蠢事不做也做了,徐夫人只能安抚自己的丈夫,“老爷不必太过忧心,苏禾也是嘴巴子紧的人,何况这事关系到她跟姓许的性命,她绝不会乱来的。” 唯今之计,只能盼她早点治好晋王的病,让晋王早日返回封地。 早上起来,做了顿精致的早餐喂狗,苏禾琢磨怎么给晋王补发。 这个朝代的假发术,远远落后于现代。像她买的假胡子,粘胶特别的差,粘久了皮肤瘙痒难忍,而且遇水遇汗极易起皮脱落。 见不得她眉头紧蹙,许戈帮着出谋划策,“你可以到卖这些的铺子瞧瞧再说。” 苏禾确实不擅长这个,只能先去观摩现有的造发水准。还别说,她的那些东西是在老张杂货铺买的,可以找他打探点消息。 抱上画好的折扇,苏禾慢悠悠往杂货铺去走。刚到半路,眼睛突然一亮。 哎呦呦,前面的人儿是谁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胶水界的大拿 苏禾发现新大陆,老八竟然跟赵慈溪肩并肩走一块逛街。 这家伙不厚道呀,自己出重金供他读书,他竟然逃学去泡妞。泡妞就算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某些方面的需求总要找渠道发泄的,关键是他泡谁不好,非得去泡赵慈溪呀? 长得丑还作妖,他到底图什么呀? 难道他继承了陈安生的衣钵,也想做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 苏禾啧啧摇头,看着两人进入书铺。瞧两人一时半会出不来,她继续往杂货铺赶。 “祖宗哟,你可算来了。”老张赶紧将她迎进店,“你要是再不来,我这店铺都不用开张了。”她这三天两头闹罢工,他哪里吃得消呀。 苏禾赔笑,“不好意思,我家人又生病了。” 家里那么多药罐子,她更该要努力画画题词赚钱才是啊。 “第二册画本出来没?”老张急得火烧眉毛,“我天天被那帮画迷追问,真的快顶不住了。” 苏禾笑嘻嘻的,胸有成竹道:“张老板别急,画已经好了,不过我要过几天才能给。” 老张懵了,搞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饥饿营销。”苏禾好心提醒道:“第一册才出来没几天,你可以再借势推推,争取多卖些出去,没必要这么着急出第二册,只有把那些人的胃口吊足了再出第二册,他们才会一窝蜂涌过来买。” 老张是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奸笑道:“果然还是你厉害。” “话本也是如此,最新册出来的前期,你可以囤起来每天限量买,越是买不到他们越是上头。” 越是好东西,越是难买,他们不仅要花钱,还要早早起来排队才能买到。买到了,就是身份的象征,可以在别人面前吹嘘,他们非但不觉得累,反而会因此洋洋得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张再次开了眼界。 谈完题话外,轮到苏禾有事相求了。 得知她要找一种特制胶水,老张在脑子里过一遍,“倒是有这么个人,祖辈都是做胶水的,应该能做出你想要的,不过他性情古怪,你未必搞得定。” 搞不定也得试试,要不然她脑袋不保。 苏禾拿着老张给的地址,兜来绕去进了贫民窟。 做胶水的叫老孙头,祖上三代都是干这个的,据说是胶水界的大拿。 门是虚掩的,敲了几下没有应答,苏禾推门走进去,“老伯,你在家吗?” 院子里一片狼藉,好几个大缸被砸烂,流了满地的胶水,漫天的味道熏的人直反胃。 苏禾绕墙走,刚要踏进堂厅,谁知突然从里面冲出个人,抡起大扫帚劈头盖脸往苏禾招呼过来,“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畜生,休想得到我的秘方。我就是带到阎王那去,也不可能让你们得逞。” 别看老孙头六十来岁,手劲可厉害了,抡着大扫帚风驰电掣般将苏禾往死里打。 苏禾被打得七荤八素,抱头往门外跑,脚上脚踩的全是胶水。 她站在门外,非常的生气道:“老头,你别见谁就打好吧?我是特意找你商量事的。” “商量?”老孙头气得脸色涨脸,“我呸!你们这帮畜生……” 他可不解恨,抡着扫帚又冲过来,谁知脚下胶水太滑,“砰”地摔在地上。 这一摔,老头没爬起来,直接倒地不动,身体不时抽搐着。 苏禾吓了跳,“老头,你可别讹我呀。” 老人倒地,扶不扶?不扶就是见死不救,扶了反被讹,许富贵就一套烂房子,估计都不够倒贴的。 苏禾观察了下,老头似乎不是装的。 医德使然,她不能见死不救。苏禾绕过流淌在地上的胶水,将晕厥的老头拖回堂厅,赶紧掐人中,做心肺复苏,银针扎进穴位。 老头年纪大脾气急,典型的高血压重症患者,有心梗前兆,激动之下直接晕倒。 这也就走大运碰到她,否则不翘辫子才怪。 一番抢救,老孙头悠悠转醒,见到苏禾还在,脾气立即又上来了。 “老伯,淡定淡定。”苏禾赶紧解释道:“我跟砸你家的不是一伙人。” 老孙头迟疑,“是你救了我?” 苏禾点头,“在下刚好懂点医术。你的病需要静养,以后少发点脾气,才能长命百岁。” 姑娘以德报怨,他才捡回条性命。老孙头羞愧之余不忘道谢,然后回屋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你找我什么事?” 得知苏禾的来意,老孙头顿时警惕起来,怀疑她是那帮人派来的,假惺惺让他研制新胶水,实则想套他的秘方。 指不定是故意气得他病发,再施以援手,想让他欠她恩情交出秘方。 老头脑洞太大,苏禾实在是无语。反复解释了几遍,他才打消疑虑。 苏禾用人品担保,“老伯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研制一款药用胶水。我给你药方,你只要做好胶水给我就行,期间我不过问你的秘方。” 老孙头仍在顾虑,沉默不语。 “只要你能制出胶水,我有保证那帮人不敢再来捣乱,以后见到你都得乖乖叫爷爷。” 苏禾的要求很高,胶水需要长期粘住皮肤不脱,且不能造成皮肤红肿过敏。 老孙头接过她给的药方,是保护皮肤避免受胶水刺激的药材。这倒是个好法子,他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有了药方,他总算彻底打消怀疑,自己真是冤枉她了。 苏禾又提笔给了他另外一张药方,叮嘱道:“老伯的身体需要调理,心态保持平和,遇事少发脾气。事再紧要,都比不过自己的命。” 这暴脾气要是再来两次,不是中风就是心梗,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孙头收下两张药方,“你要的胶水我还得琢磨下,未必能做的出来。” 他要了五天,让她到时再来。 老孙头早年丧偶,儿子在外在谋生,算是个空巢老人。苏禾见天气还好,撩起袖子帮他将狼藉的院子收拾干净。 鞋上沾满胶水,走起路来黏糊糊的,苏禾在台阶上蹭了好久才弄干净。 胶水的事暂时告一段落,苏禾按着老张的指示,进了宝斋轩的铺子。这家铺子走的是高端定制路线,珠宝玉器首饰等琳琅满目,用料跟手工皆属上等,价格也让人望而生畏。 一只玛瑙手镯就要几百两,跟抢也差不多了。 不过,人家走的就是稀缺路线,铺子里养的手艺能人多。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狼狗跳大神 得知苏禾想买头套,伙计将人迎上二楼,拿出几款头套,“客官你瞧瞧,这些可都是铺子里手艺高超的师傅做的,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五款假发,长短不一,全是用马鬃毛编织而成,入手粗糙僵硬,假的一批不说,还相当扎手。往头上一戴,厚重不吸汗,头发极易过敏发痒。 “就这些?”苏禾望向伙计,“不是说宝斋轩卖的是稀罕货么,这些就是给戏子做头套我都嫌差。” 客人眼光高,看来是有钱的金主,伙计忙奉承道:“这些都是便宜的,客官想要好货也是有的。” 稍等片刻,伙计又从柜子里取出顶假发。这次来真的,是用真头发做的,手感跟档次顿时提升不少。 不过,发网是用棉布编织的,厚实而没有弹性,做的还是不够真。 苏禾逐一指出弊端,伙计的脸色不太好,他怀疑苏禾打着买货的幌子来踢馆的。 不过,编织的手法值得肯定,苏禾连扯好几下,假发居然没掉。 永不掉发,晋王肯定喜欢。 “我能见见这位师傅吗?”苏禾无视伙计怀疑的目光,“我要的款式比较特殊,这个发网要改。” 见伙计腹诽,苏禾不得不加了句,“钱不是问题。” 那就好说了,伙计立即去请师傅。 约摸一刻钟左右,一名年约三十多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叫秀娘,是头发编织的老手。她在沙县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人的。 苏禾取出图纸,“我要的款式,你看能不能帮我做出来?” 看完图纸,秀娘诧异道:“做是能做,不过如何固定呢?” “你觉得如何是好?”固发有多种可能,再说老孙头未必能把胶水研制出来。 秀娘稍加思虑,“可以引出线端,跟佩戴者的头发缚在一起。” 这也是种办法,但比粘发假很多,到时让晋王二选一便是。 “至于你说的棉线不行,我倒是有个建议,可以采用天蚕丝编织发网。” 天蚕丝光泽好,丝质柔软有弹性,用它编织的发网不止吸汗抗痒,还有夏凉冬暖的效果,符合客人的一切需求。 苏禾再满意不过,忙道:“要多少钱?” 秀娘估算一下,“五百两。” 苏禾的脸色都变了,吃人不吐骨头呀。 “天蚕丝极其稀有,并非有钱就能买到,我们铺子也只剩一捆了。另外,我们用的可是真人头发,发肤受之父母,想要买头发也是极不易的,可金贵着呢。” 假发需要对发色,苏禾当即就给否了,“头发我自己提供。” 秀娘给抹了一两银子。 苏禾:“……”奸商,不是说头发金贵着么,怎么才值一两? 这次只是试做,晋王拍板的话还得再做一次,一千两就挥霍完了。想想她铺子的钱,都是一个个铜板赚的血汗钱。 苏禾心疼钱,直接将图纸划拉掉一大块,“你先帮我做块小的试试,要是没问题我再找你做完整的。” 哪怕一小块,也要一百两银子。 苏禾废了不少口舌,才砍到八十两,秀娘再也不肯让步了。 想到天蚕丝在后世也是贵如黄金,苏禾只得忍痛交了定金,五天后来拿货。 苏禾离开,秀娘不禁沉思起来。她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假发可以切割分块做呢? 有钱人秃发可不在少数,做一笔生意够顶铺子半个月的利润了。 秀娘欣喜不已,这个生意点子定能让主子满意。 她走进后院,对着两名痞气的打手道:“老孙头的秘方还没有搞定吗?” “那死老东西死倔,说什么也不肯卖。”见到她来,打手立即恭敬道:“秀姐你放心,我们隔三差五去闹,让那老东西不得安宁,迟早会把秘方卖给我们。” 秀娘这才满意,不忘叮嘱道:“你们悠着点,别搞出人命。” 今天的猪崽很肥美,秀娘迫不及待想用天蚕丝试编假发。如果成功,在全国推行的话,肯定能赚大笔银子。 …… 午睡醒来,晋王眼底浑浊,不停流鼻涕,身体似有虫子在钻。 该死的,他又想吸了! 可想到三年前的殿前失仪,晋王恨得双目泛红。那是毒药,他不能一错再错了。 他拿起桌上的玉簪子,猛地扎向大腿。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将所有的欲望吞噬。 很好,他现在痛得不想吸了! 暗卫走进房间,单膝跪地,“王爷,已经查到了。” “说!”晋王嫌不够痛彻心扉,手指直接往伤口上抠,鲜血不停涌出来。他要清楚记得今日所有的痛苦,这些都是他的好弟弟敬王赐的。 “姓卫的跟萧大夫确有暗通曲款。” “为什么?”晋王想不明白。自己萧大夫有知遇之恩,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暗卫如实道:“他们师出同门。” “哈哈……哈哈哈……”晋王气极而笑,苍白瘦削的面容狰狞可恐,想他堂堂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大夫耍得团团转。 姓卫的心胸狭隘,为人贪婪,医品低劣,他被皇帝下派到地方必有不满,必然挖空心思想回京,他的屁股干净不了。 晋王在封地足不出户,但京城的事该知道的一件也没落下。敬王那些个肮脏手段,这几年来下来他也有些了解。 “再查,紧盯姓卫的。”晋王眼神冷漠。 暗卫领命而去。 割肉八十两,把苏禾魂都割没了,也不知能不能从晋王身上赚回来? 回到家,许戈捏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你的脸怎么了?” 怎么了?苏禾郁闷的,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每次出门都有死亡威胁。 给晋王补个发而已,被卖胶水的打,被卖假发的坑,她真的好心塞呀。 “听说,被扫帚打头很倒霉的。”苏禾有些担忧的道:“我以后不会连喝凉水都塞牙吧?” 这个说法,民间倒是有流传。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许戈伸出五指成爪,往她脑袋上猛盖三下,“好了,把你霉运都灭了。” 在民间,这叫送衰神。 苏禾傻笑,“你堂堂小侯爷,竟然也迷信呀。” 迷不迷信的,她开心就好。他自降身份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晋王的重生路 体验时间到,苏禾给发网蘸上药水,胶水很快就脱落下来。 黏了几个时辰,许戈的手没有任何不适,苏禾雀跃不已,“完美。” “做块假发就要五百两,你说咱们也开间铺子如何?”这年代秃的可不少,这种生意压根就是一本万利,现在也解决了胶水问题,不可能看着别人发财自己挨饿呀。 苏禾的异想天开,许戈什么时候拒绝过?在这一块,他向来是没有原则的。 干就干,不过编织这块需要手艺超群的,他得好好挑几个手巧的去偷师。 从茶艺馆回来,钟大夫一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他盼着苏禾消息,又怕她摇头说不行。 连续旷工五天,他还以为苏禾跑路了,谁知她今儿个来得特早。 见她忧心忡忡的,钟大夫也跟着忐忑不安,“小苏,可有想到良方?” “药物治疗肯定很难,不过我想到另外一个办法。” 补发?简直是天方夜谭,钟大夫闻所未闻,但有办法总归是好消息,可是她为什么又愁眉苦脸呢? “师父你有所不知,补发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我怕有隐患呀。” “你刚不是说补发对身体无害吗?”钟大夫不解,“那还有何隐患?” “补发用得越多越费胶水,但胶水都是现制的,放久了会坏。”苏禾心事重重,见左右无人才附在钟大夫耳边道:“老孙头的手艺没得说,偏偏有群地痞想逼他卖秘方,三天两头上门打砸闹。老孙头有心疾受不得刺激,上次要不是碰到我,他都差点死掉了。你说要是老孙头有个好歹做不出这种特殊的胶水,晋王会不会迁怒我们?” 钟大夫活到这岁数,吃过的盐比苏禾吃过的米还多,岂会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她无非是要自己给徐县令传个话,让那帮地痞收敛点,别再打老孙头的秘方。 这事压根不难,徐县令品行高洁,惩奸除恶从不手软。 师徒俩坐上马车,再次前往茶艺馆。 一回生二回熟,护卫没再对苏禾搜身,人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几天不见,毒瘾缠身的晋王脸色很差,两只眼眶乌黑,眼底浑浊涣散。 吃了几天黑豆黑芝麻黑木耳,加上固本培元的药汤,头发不再像以前那般大把的掉。 苏禾给他把脉施针,“戒五石散漫长而艰难,不过王爷你心志坚定,必然能除瘾。闲时要多锻炼身体,体魄好了自然百病消除。” 晋王嫌她啰嗦,闭目养神。 针灸完,苏禾切入正题,开始给他补发。 望着没有半只巴掌大的假发,晋王顿时怒了,“你就拿这么点来忽悠本王?” 苏禾吓得哆嗦,赶紧解释道:“这假发是用天蚕丝织的,别看这么点已经是耗尽草民的全部家当,足足一百两呢。” 一百两,当他没钱是吧? “王爷你放心,这次只是试戴而已,若你满意再交钱定做便是。” 晋王忍住怒气,脱帽露出闪闪发亮的头顶。 苏禾眼睛好辣,但仍然沉住心神,选了个光洁的边缘,将假发涂上胶水。 然后用梳子梳了几下,跟他的头发融合在一起,“请王爷拔毛……不,试……试拔。” 晋王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伸手薅毛。咦,不掉。 他又试了下,还是不掉。 这假发柔软透气,较之前的大有不同,关键是它不掉呀,怎么扯都稳如泰山。 晋王黯然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有头发了,他终于可以有头发了。 “王爷可以试戴到晚上,再用药水卸下来。若是满意的话,可按你的发色跟长度找到相似的,这样补起来以假乱真,如假包换。” 掉发五载,一朝得偿所愿。 有头发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这种快乐的。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晋王欣喜若狂,“来人,赏!” 窈窕的婢女端着托盘向前,里面放着一叠银票,足足有千两之多。 晋王阔绰地将钱甩苏禾手上,“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苏禾大喜过望,“谢王爷。” 苏禾前脚刚离开,暗卫后脚就进来,晋王屏退婢女,“查的如何?” 暗卫附身向前,在晋王跟前低语几句。 “炼丹试毒?”晋王先是震愕,后又生怒地猛拍桌子,“姓卫的真是猖狂,竟然敢在我的封地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暗卫续连跟踪姓卫的药仆五天五夜,发现那药仆竟是敬王指派的人。他跟绰号叫黑胡子的本地蛇头买乞儿试药,试药而死的人草席裹尸,拉到荒凉之地挖坑掩埋。 “王爷,咱们该如何行事?”姓卫的人面兽心,人人得而诛之。 晋王低头,把玩手拇指上的玉扳指,良久才道:“父皇对我多有忌惮,哪怕我秉公处理,他也会误会我在清除他的人。”姓卫的受命监视他跟许家的那位,若是人死在自己手上,加上有敬王挑拨,父皇对他的猜忌会更深。 他不能动,自然有人能动。 庙堂动荡,谁能独善其身,徐县令不要想得太美。 他不是不愿意站队吗?呵呵,这次就让他跪着求自己。 晋王向暗卫招手,暗卫附身向前,“属下马上去办。” 从茶艺馆出来,差不多已经是晌午,钟大夫在酒楼请苏禾吃饭,“小苏啊,这次多亏有你帮忙。” “师父客气了,这是徒儿应该做的。”晋王给的赏赐可不少,苏禾很是满意。 吃饱喝足,想着有段时间没跟进简庭宇的病情,苏禾便随钟大夫一块去徐府。 徐家刚吃完饭,苏禾给简庭宇针灸,钟大夫则跟徐县令进书房。 针灸完,苏禾刚要离开,远处突然传来击鼓声。 这是县衙的鸣冤鼓,有大冤大案的百姓,可以击鼓鸣冤。 徐县令上任四年,鸣冤鼓还从来没有响过。这得是多大的案子,需要击鼓惊人。 他从书房走出来,疾步往府署而去。 苏禾好奇不已,离开徐府后跟钟大夫一块,绕到县衙去看热闹。 鸣冤鼓响,明镜高悬,衙门列队升堂,徐县令正襟危坐,两旁衙役响棍,“威……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螳螂捕蝉 一名受伤的年轻妇人在衙役搀扶下走向内堂,砰地跪下不停朝徐县令磕头,慌张道:“青天大老爷,我的孩子被人捉走了,求你救救他……” 少妇姓崔,是商绅大户陈家嫡少夫人,她带着年仅五岁的孩子出城回娘家,谁知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有两人跳出来突然将孩子抢走。 光天化日强抢小孩,实在可恶至极。徐县令很生气,当场表示若案子属实,必要严惩犯人。 孩子被抢,崔氏被打伤,但她是个有脑子的,远远跟在后面追上去,只见孩子被关在一座废弃的房子,外面还有人把守着。 她不敢乱来,匆匆跑回来报案。 既然有孩子的下落,徐县令没有犹豫,立马派捕快跟衙役出城,一定要人赃并获。 捕快等人匆匆出城,按崔氏所说的方位,很快就在荒郊野岭处找到废弃的房子,果然看到两人在外面把守。 蛰伏的捕快刚要发号施令,谁知这时从远处来了辆马车,缓缓在房子前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年老一个年轻,看模样是主仆关系。 两人很快进了屋子。 捕快发出缉捕的手势,衙役们一窝蜂冲出去。 看守的两人很快被放倒,房门被强行踹开,屋里关着好些披头散发的孩子,他们浑身生疮溃烂,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仆人懂拳脚功夫,想护着主人离开。 捕快也不是吃素的,看到孩子被害得这么凄惨,顿时火冒三丈。来的公差好多都是为人父,根本受不得这刺激。 他们很快抓住主仆两人,二话不说往死里打,“畜生,你们就不配为人。” 卫大夫的门牙被打断一颗,鲜血不停涌出来,“你们是谁啊,吃了豹子胆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衙差一拳头往他肚子上挥去。 卫大夫被打趴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愤怒的拳头如急风骤雨落在身上。 两人被打得奄奄一息,仆人说话相当嚣张,“你们这帮瞎眼的狗东西,让你们县令来见我!” 哟,做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竟然还敢出口狂言。衙役再次动手,打到他们说不出来为止。 孩子们得救,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语出惊人,说好多孩子吃药吃死了,被拖出去埋掉。 主仆俩嘴硬,看守的可就不同了,在拳头之下很快招供。 那些孩子都是他们埋的,埋在哪自然一清二楚。 捕快分批行动,有批人先带孩子们回城救治,其余的则去挖尸取证。 这一挖可不得了,累累白骨连马车都满不下,还有好几具腐烂发臭的。 彼时已经是黄昏,捕快押着鼻青脸肿的犯人,拉着满大车的白骨回城。此时消息已经满天飞,不少百姓都在传,说有黑心大夫捉孩子试毒炼药。 车轮碾过高低不平的石街,猛地抖了两下,车上白骨哗啦一下,掉出来好几具。 街两旁的百姓轰一下就炸了,义愤填膺的对着杀人犯开骂,更有激动的拿鸡蛋白菜就招呼上了。 人犯押解回来,县令爷刚好不在,捕快将人往牢里一扔,吩咐要将人看紧。 先行护送回来的孩子,直接被送到回春堂医治。 人手不够,苏禾被叫回来帮手。众大夫看到孩子们这般惨,好些都红了眼眶。 徐县令得知后愤怒震惊,马上到回春堂来看望孩子。待看到孩子被虐待的惨绝人寰,他整个人都惊住了。没想到在他治理之下,竟然会有人如此恶毒残忍。 如此残害孩子,死十次百次都不为过。 刚这么想,有个病重的孩子,当着他的面咽气了。 痛定思痛,听闻凶手已押送回城,徐县令走出回春堂刚要回衙门审案,谁知突然来了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便随那人急匆匆离开。 那个人,苏禾眼熟,正是晋王的护卫之一。 徐县令不知晋王为何突然召见自己,但总归是越少接触越好。 隔着屏风下跪请安,晋王正在那头吃着黑芝麻糊,也没说让他起来,徐县令只能一直跪着。 “沙县可是出了什么事?”晋王用玉羹匙搅着琉璃碗中的黑糊糊,“外头喧嚣的很,吵得本王无法休息。” 徐县令咯噔一下,王爷是要插手沙县的政务呀。 不过,话说又说回来,沙县本就属于绥州管辖,在晋王封地范围之内,插手过问也在情理之中。 徐县令不敢隐瞒,赶紧将案情如实禀报。 “真是岂有此理,在本爷封地之内,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晋王勃然大怒,“徐县令,此案你务必严查到底,给苦主跟百姓一个交代。” 徐县令刚要谢恩,谁知护卫走了进来,“禀王爷,犯人的身份已经查实。” “说。”晋王怒不可遏,“本王倒是看看,究竟是谁如此黑心烂肠。“ “是……是……”护卫神情尴尬,支吾不语。 “你哑巴了吗?”晋王挑眉,威严道:“说!” “是……是府医卫大夫。” 晋王手中的琉璃碗哐当掉地上,脸色难看至极。 徐县令冷汗岑岑,头大如斗。 死寂的沉默,晋王审视的目光落在徐县令身上,“你觉得这案子该如何处理?” “下官……下官……”徐县令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拿捏不准晋王的心思,他不敢随意开口,支吾半天死活不说话。 晋王深深叹了口气,“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卫大夫虽是府医,可本王也不能包庇他,你秉公处理便是。” 徐县令这才松口气,但是双膝抖得厉害,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 “不过……”晋王再次开口,语气迟疑。 说话说一半,最怕“不过”,徐县令血色尽失。 “你可知卫大夫是宫中御医,是父皇特意指派给我的,而且他跟敬王私交甚好。” 徐县令腿一软,跌坐在地。这是一场局,晋王要借他的刀杀人。 皇上,敬王,晋王……他不过是从六品芝麻官,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晋王下逐客令,“天色也不早了,徐县令早些回去歇息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雀在后 一路浑浑噩噩,待徐县令清醒过来,已经在自家寝室之内。 徐夫人满脸担忧,“老爷,何事如此发愁?” “夫人。”徐县令冰冷的手,紧箍住她的皓腕,“为夫……碰到棘手之事了。” 徐夫人擦去他额头冷汗,“老爷且与我说说,咱们一块想办法。” 徐夫人豁达,脑子也灵活,徐县令将案子的真相和盘托出。 “晋王这招好毒,他这是逼你站队呀。”徐夫人脸色顿变,“你若动了卫大夫,便是得罪皇上跟敬王,可你若放纵此事不管,晋王必然参你一本,而且百姓也会唾弃你。” 怪不得这案子发酵的如此之快,现在已经是全城老少皆知。 事到如今,徐县令根本没得选,只能冒险一搏,向死而生。 徐夫人已然有了主意,她握住徐县令的手,神色狠绝道:“老爷,既然晋王要你秉公处理,那你就铁面无私审到底。” 什么皇宫的御医,敬王的眼线,晋王的府医,官府一律不知情,卫大夫就是个抓孩子炼丹试毒的刽子手,人人得而诛之。 “夫人,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徐县令豁然开朗,将夫人拥在怀中,感慨道:“若没有你,为夫怕是项上人头不保呀。” “老爷,咱们夫妻同心,再大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徐县令五味杂陈,只是这案子之后,自己再无法独善其身。 当夜,徐县令突发急病,无法亲自严审犯人,他叫来捕快周班头。周班头带头揖凶,对于案情再清楚不过。 徐县令再三交代,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要快速拿下犯人,还老百姓一个交代。末了还道,若这案子办得漂亮,考虑给周班头涨俸禄。 人证物证俱在,还被当场抓个现行,这案子并不难审,无非就是差个手印而已。天上掉下来的美差,周班头拍着胸脯承诺,这事保在他身上。 回春堂忙到很晚,总算告一段落。 那帮孩子救得太晚,他们没有二狗的好运气,不过是临终关怀罢了。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这案子已经闹得人声鼎沸,或许能还孩子一个公道。 …… 在回春堂忙到深夜,回来倒床上不起。 苏禾反趴在床上,颐指气使道:“许富贵,过来帮我放松。” 许戈正在灶房做晚饭,好不容易熬了锅粥还烧糊了,盛了两碗勉强能吃的端进房间,然后马不停蹄爬上床,给她做马杀鸡。 其实他不懂,为什么叫马杀鸡? 想到卫大夫此时关押在大牢之内,苏禾心中真是好不痛快,她用脚撩许戈,“小许啊,我已经把卫大夫送进去了,你高兴吗?” 以前他施在许戈腿上的种种酷刑,都会在大牢里尝一遍的,这叫现世报! “嗯。”许戈抓住她的脚板,指头狠狠怼了下去。 “啊……”苏禾痛得在床上打滚,“你不要这样嘛。” 不要哪样?许戈不满她已经很久了,老是拿脚撩他,他想要她又不肯给,这样吊人胃口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跟折磨。 他也是有尊严的,她不要太过分。 许戈拽住她的脚板不放,对准各个穴位狠怼,“现在爽了吧?” 苏禾欲哭无泪,爽过头了。 放松完,苏禾浑身舒坦。这次她不敢用脚了,捏着许戈高傲的下巴抬了起来,“你说,徐县令会上晋王这条贼船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 敢算计她,她也让姓徐的尝尝被人用四十米大刀狂砍是什么滋味。 “沙县是晋王的封地,姓徐的根本没得选,即使没有卫大夫这出,晋王也会逼他选边站的。” 许戈最近有些懒散,他已经两天没刮胡子了,下巴长出坚硬的胡渣渣。被她撩拨的心猿意马,许戈握住苏禾的柔荑往胡子上摩挲,“你是不是想被扎了?” 苏禾:“……”男人荤起来,随时随地化身污妖王。 气氛不对,她实在不敢挑逗他,怕擦枪走火。 苏禾抽回手,好奇道:“徐县令在任四载,真不知道姓卫的是晋王的府医?” “姓卫的三姓家奴,行事自然不敢太过高调,加上徐县令是皇储风波的受害者,他只想远离纷争,不会刻意关注皇子们的人脉。” 可惜,树欲静而无不止。 狗皇帝爱玩权谋平衡术,将皇家子嗣跟朝臣当成棋子,他自以为能掌控全局,殊不知早已千疮百孔隐患迭出。 聊完正事,苏禾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看到许戈熬的粥,脸都黑了。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他能在沙场上呼风唤雨,怎么就熬不好一锅粥呢? 蠢的要死,怎么教都不会,苏禾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只是没抓到据证而已。 苏禾把粥倒了,将偷奸耍滑的许戈赶进灶房起锅熬仙人粄,她各取一根芋头跟红薯蒸熟,去皮用勺子捣乱成粉,然后取适量的木薯粉加糖,趁热揉搓好。将粉团团搓成尾指大小的圆长条,用刀切成小段,滚水下锅煮熟放凉。 仙人粄做好放硝冰凉置,再割成小块装进碗内,倒上蜂蜜加上芋圆薯圆。 两人围桌而吃,苏禾边吃边问许戈,“你觉得怎么样?” “好吃。”许戈浑沦吞枣。 苏禾无语。他什么都说好吃,就是给坨狗屎给他,他也敢说好吃。 她做的甜品是用来品尝的,不是用来充饥的。用心,用心好不好? 在苏禾严厉目光下,许戈很快察觉自己犯了她的大忌,赶紧恢复贵族的优雅吃相。 芋圆香软粉糯,红薯甜而不腻,仙人粄滑嫩可口。一碗甜品,三种体验,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好想再盛一碗。 许戈那是没见过世面,苏禾却有些气馁,这是一碗没有灵魂的甜品。 这段时间,她试了很多品种,始终没有满意的。 “牛奶有那么重要吗?”许戈不解,他也不爱吃那玩意,有股牛骚味。 苏禾送了他一个见识浅薄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她之前提过几次牛奶,许戈嘴上没说什么,其实暗中有让徐达去找。闵朝人不喜这玩意,更没有养奶牛的习惯。牛奶,那是蒙国人的爱好,他们一天不喝奶就找不到灵魂。 沙县有帮做生意的蒙国人,徐达特意去他们居住的贫民窟打探过,确实偷偷养了几头奶牛,不过只够自供自给。 徐达提出要买奶,甚至可以加价,却被蒙国人轰了出来,他们觉得那是人格侮辱。钱不钱的不重要,奶他们都不够喝。 许戈觉得她做的甜品已经相当惊艳,没有奶也可以大卖,何必如此执着呢。 苏禾鄙视他,没有匠人精神的商业路是走不远的。她要做,就要做独一无二的。 “哇,好香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甜品的灵魂 要知道,这已经是深夜了。二狗是真属狗的,每次有好吃的,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完全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 苏禾严重怀疑,他在二十四小时盯着许家? 二狗从狗洞里爬进来,摸着蓬松脏污的头发,咧嘴傻笑,“姐,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锅里剩得不多,许戈二话不说转身去灶房,他还没吃够呢。 残废的哪里干得过四肢健全的,二狗捷足先登,直接将剩下的据为己有。 长这么大,二狗还是第一次吃这么惊人的甜品,两只眼珠子冒绿光,意犹未尽地舔舌头,“姐,你做的真好吃。” 许戈对他很不满,阴鸷的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二狗才不怕他,顶心顶肺道:“咋地,要不是有我的消息,卫老狗能落网吗?我吃你一碗甜品怎么啦!” 姓许的能脱离苦海,就该对他感恩戴德。 许戈对此不顾一屑,他打量着二狗的五官,突然道:“你有奶吗?” 没头没尾突然来了句,二狗被整懵了,“有……有呀……” 说完,他还摸着自个的胸膛某处,“有两只。” “噗……”苏禾挽住许戈的胳膊,笑成狗样。 “谁稀罕你这个。”许戈朝二狗瞪眼珠子,“我说的是牛奶!” 二狗反瞪许戈,“奶有何难的,在沙县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事。” 对哦,二狗也是蒙国人,苏禾怎么早没想到他呢。 苏禾阔绰道:“你帮我搞定奶源,以后我做的甜品随你吃。” “姐,你是要开铺子吗?”二狗的脑瓜转得飞快。 在人精面前,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 “行,你等着啊,我来想办法。”二狗满口应承,眼里却闪过算计的光。 深夜,沙县牢房,灯火通明。 人贩黑胡子连夜缉拿归案,周班头知道卫老狗跟他的仆人是硬骨头,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让县令老爷滚出来见他。 他以为他是皇帝老子吗?他要是,自己就是皇帝他爹! 周班头提审黑胡子跟两个看守的,酷刑之下他们很快招架不住,招得那叫一干二净,甚至不少罪名都往卫老狗身上推。 周班头提笔逐条拟好罪状,但他还觉得突显不出自己的功劳。能不能加俸禄,加多少俸禄,成败就此一举啦。他叫来属下,三个皮匠顶个诸葛亮,又给卫老狗罗织了不少罪名。 这个畜生死有余辜,他这么做也算为民除害了。 牢门被踹开,衙门二话不说冲向前,将卫老狗摁在地上。 “你们这帮狗胆包天的,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识相的赶紧让你们县令滚过来见我,我还能饶他一条狗命……” 周班头听着恼火,一脚踩在他脑袋上,浓痰啐了上去,“不要脸的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叫嚣,今天老子就替天行道!” 他掰直卫老狗的手指,直接用刀子割道口子,血水按在罪状纸上。 “你们这是逼供,是犯法……”卫老狗知道事情不妙了,拼命挣扎起来。 “你也知道犯法啊!”衙役取出杀威棒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一百多条孩子性命,他们都在地狱里等着你。” 卫老狗被打晕,周班头将罪状亲手递到徐县令手上。 徐县令大喜过望,不忘表扬周班头,“不错,做的好。” 他当下提笔,洋洋洒洒将卫大夫罄竹难书的罪行罗列出来,连夜送往知州府。 知府接到急报,审讯手续齐全,当即加附奏报送到巡抚处。 晋王蛰府三年不出,不接受地方官员的拜见,知府等人不清楚卫大夫来路,这无可厚非,但巡抚是从京城来的。 他将奏报反复看了三遍,这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于是他也佯装不知,加盖印章后直接快马加鞭上报朝廷。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抄录一份送到晋王府。 抄录很快转到晋王手上,晋王命人拟奏,又追加了一份因管教不严而自行请罪的折子,紧跟在奏报之后。 一宗案子,看穿地方官员的面目,晋王很满意,一高兴又点名要吃黑木耳。 沙县是个神奇的地方,或许是他重生的开始。 苏禾打算休息几天,好好捣鼓她的甜品,赶在暑季上线开张。 刚要让许戈打下手,阿香来递消息,说回春堂那边有请。 晋王迫不及待,早早命人把头发送到回春堂。 苏禾掂了掂盒子,份量不轻呀。 晋王是暗黑人物,苏禾也不敢耽搁,赶紧将头发送到宝斋轩。 秀娘热情相待,两人再次核对尺寸,以四百两成交,黑纸白字为契。 上次跟踪失败,秀娘知道她是道行中人,便打消了念头不再跟踪。她已经揣摩出补发术,只要解决胶水问题,这生意将不可限量。 赶集日,到处人山人海的,到处都是吃瓜群众,热议黑心大夫捉流浪乞儿炼丹试毒的惊天大案。 苏禾路过告示栏,官府已经将案情披露,这是建国以来最臭名昭著的杀人案,洋洋洒洒好几大页,罪名骇人听闻。 刚要离开,衙役又前来过来贴告示,案子有了新进展。朝廷的批复下来了,半个月后于菜市口处斩首示众。 苏禾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家,苏禾将半月后行刑的事告诉许戈,许戈倒是脸色平静,似乎这事跟自己无关。 苏禾在他面前坐下,有些不安道:“狗皇帝生性多疑,等姓卫的死了,你说他还会派人来吗?” “不知道,我们且行且看。”许戈握住她的手,神情严峻道:“苏禾,你害怕吗?” 苏禾想了想,“以前怕,现在不怕了。”自幼起生活就一直不顺,她已经学会快速适应各种环境。 不管走到哪,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真到了那么一天,那她已经尽力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我也不怕了。”比以前任何时候都不怕。 苏禾打量着他的腿,突然好奇道:“你的腿到底是怎么废的?”原主记忆模糊,她只知道他被镣铐加身押回京城时,腿就已经废了。 许戈神色黯然,鼻子里发出冷哼。 那肯定是他的噩梦,不愿提便罢。 “是我用战马的铁蹄,生生踩废的。”许戈语出惊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狼狗的诱惑 苏禾震愕,她无法想象为了活下来,他竟然会亲手废掉自己的腿。那时候的他,该有多绝望呀。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如果他四肢健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狗皇帝又岂会留他性命。 双手落在他双腿上,苏禾心疼道:“你的腿肯定能好起来的。” “嗯。”许戈摸她的脑袋,“总有一天。”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管怎么说,姓卫的马上就要死了,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两人正在吃甜品,二狗又从狗洞钻进来,“姐,我饿了。” 被二狗赖上,甩都甩不掉。天气炎热,烧火的许戈大汗,刚好将烧火棍扔给他,自己回房间画画挣钱。 有口福,二狗自然不懒,勤快的烧火,“姐,要我打下手吗?” 看到他蓬头垢面浑身脏污,苏禾怕做出来的东西不卫生,哪敢让他掺和,嘴上嫌弃道:“天天就知道吃,交代你的事完成了吗?” “有我出马,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比脸皮厚,许富贵第一,他绝对排第二。 吃白食还吹这么厉害,苏禾刚要臊他两句,才发现他这次不是空手而来的,手里抱着个罐子。 “姐,我不白吃。”二狗得意地拍拍瓦罐。 苏禾打开盖子,里面装了半罐白花花的牛奶。 哇,是久违的牛奶香味。 有了它,刚好可以大展身手。 苏禾在灶房忙碌不停,她将生牛奶煮熟,做了仙草芋圆,红豆杂粮喳喳,还有改良版的杨汁甘露。 几款甜品端上来,许戈跟二狗都傻眼,先不管好不好吃,光卖相就没得挑剔。 三款中,许戈首选杨汁甘露,他拿勺子尝了两口,是取芒果肉打成浆兑上牛奶,入口酸甜嫩滑,西瓜瓤用勺子挖成圆球形,吃在嘴里别有滋味。 热暑大汗淋漓,吃完一份杨汁甘露,犹如久旱遇甘露,消暑益气。 做的时候,二狗相当鄙视,他觉得女人真是麻烦,做个甜品还要在里面放水果。西瓜大口啃才爽,为什么还要挖成圆球放上去。 可等他尝时,眼珠子差点没跳出来。这太他娘的好吃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卖相这么好,又如此美味的甜品。 他家在大草原上,接了生牛奶抱桶大口就喝,哪像闵朝人这般精细讲究,可味道真是天壤之别。 这样就惊艳了? 苏禾鄙视这两个男人,其实这道甜品的材料她还没找齐,等找齐了才叫惊艳呢。 二狗吃过仙草芋圆,当时就盛赞不已,这两天也想得紧,可没想到兑上牛奶,口感又大大提升。 不过,奶吃多好像有点腻啊,撑肚子的二狗打了个饱嗝。 都说了甜品是享受,他跟饿鬼投胎似的,不腻他腻谁。 甜品精致而量少,用料跟配方是别家模仿不来的。许戈知道,价格绝对不会便宜,它们的惊艳将会前所未有。 怪不得苏禾对牛奶念念不忘,果然是甜品的灵魂之物。 他将目光落在二狗身上,“牛奶我们要了,多少钱?” 二狗瞥了眼许戈,“我找过他们了,再多钱都不卖。”不好意思,他改变主意了。 不卖还拿过来馋人?无非就是拿乔,想坐地起价罢了。 苏禾站队许戈,“说吧,什么条件?”不过就是牛奶而已,他还能当金子卖不成。 “之前你的人找过他们,他们就猜到你们是拿来做生意的。”既要他们开门见山,二狗也不藏着掖着,“他们不要钱,但要占铺子收入的三成。” 三成?苏禾倒吸口气,差点没背过去。她要开的甜品店,需要用到牛奶的才占一半左右,他怎么不去抢呢? 这哪是那帮蒙国人要,分明是小赤佬见财起意,人心不足蛇吞象呀。 苏禾生气,许戈更生气。 他望了她一眼,问道:“是打出去,还是再谈谈?” 牛奶是不可或缺的,苏禾咬牙道:“给他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许戈二话不说,拎着二狗的耳朵,粗鲁地拖进自己的房间,门砰地关上。 “啊……啊……啊……” 边打边谈,惨叫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等二狗放出来时,鼻青脸肿的,他狠狠瞪了眼苏禾,“呸!” 抱起瓦罐,怒冲冲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苏禾生气了,“许富贵,你有没有看到他欺负我?” “好啦好啦,谈妥啦。”许戈拉着她回房,“他占甜品铺一成。” 苏禾错愕,瞪大眼珠子望着许戈,“你现在是不是有钱充大款了?” 一成?她这个累死累活的股东,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所有的品类跟秘方都出自她手,做合作伙伴做到这份上,她才占一成啊。 可怜的一成,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许富贵啊许富贵,到底是他飘了,还是她拎不动刀了? 见她火冒三丈,许戈坐下来赶紧撸她的头,“二狗不止出牛奶,以后他的情报会跟我共享,另外他还答应了我别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他不方便说,苏禾也没必要知道。 “情报共享?”苏禾剜了他一眼,“就他那阴险贪婪的性格,你就不怕他把你带阴沟里去?” 许戈不语,一笑而过。 苏禾才不管,他爱给谁多少就给多少,反而别想稀释她的股权,她那一成谁也别想碰。 某人很生气,真的不好哄。 许戈笑,突然揪了下她的鼻子,“我既然把铺子送给你了,那铺子的所有营收都是你的,我分毫不取。” “……”等等,她没听清楚。 许戈强调,“你的,都是你的。” 也就是说,除了二狗那一成,其他的全算她的私库,他白送装修跟人工。 反转来得太快,苏禾顿时眉开眼笑,“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把我哄高兴了,自然就成真了。”跟她久了,许戈玩这套也很上手。 苏禾呵呵笑,“怎么哄呀?” 许戈附在她耳边,“给我惊喜呀。” 苏禾哪有不懂的,手立即探进他的衣服里面,试探道:“是这样吗?” 苦熬数十天,许戈终于等来绝地反击的机会,“你不知廉耻,好骚呀。” 当初,她就是这么骂他的,他要原封不动还回去。 九成股权,独立大股东,骚就骚了,她不知廉耻又怎么了。 苏禾饿虎扑食般,将他推倒在床上,“我现在就骚给你看。” “唔……”许戈身体一紧。 早知道这样,他多送她几间铺子又如何? 第一百二十章 徐县令入局 这边干柴烈火,那边二狗却遭人围攻。 他抱着瓦罐,鼻青脸肿回到贫民窟。 那帮蒙国壮汉顿时炸锅了,“小主,你又去找姓许的了?” 二狗看到他们就没好脾气,“我乐意。” “许家军是我们的仇人,他杀了我们那么多族人,你为什么不取他狗命,还要一次次贴上去?” “你们现在是在质问我吗?”二狗瞪眼珠子,眼神阴戾道:“既然我这个主子做什么事都要经你们同意,那这个位置你们来做吧!” 蒙人心惊,忙单膝下跪,右手抱于左肩之上,请罪道:“属下不敢。” “姓许的不是蒙国的仇人,闵国朝廷才是。再说,姓许的要是死了,不正合了闵朝狗皇帝的意么。”他非但不能死,还要好好活着。 蒙国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你也不能帮着姓许的。等他东山再起的那天,肯定又会对付咱们蒙国。” “我们蒙国?”二狗极怒反笑,“你怕不是忘了,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吧?” 他就像条狗一样,被那个人穷追猛打赶出来的。是蒙国抛弃了他,他为什么还要心向蒙国? 众人支吾。纵然如此,可他们也不能帮姓许的,这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你们可别忘了,是姓许的人救了我的命。按咱蒙国人习俗,这一生都要无条件报答恩人的。” 蒙人耍赖,不愿接受事实,“当时他的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肯定不会出手相救的。” “这事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二狗很不耐烦,“虽然蒙国抛弃我,不过我到底还是蒙国人,决不会做出伤害蒙国的事。再说,姓许的要是咸鱼翻身,闵朝那些害许家的老狗们肯定惴惴不安,这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蒙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主子早就有计谋,他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扶植姓许的让闵朝内斗不止,这招用得妙呀。 众人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二狗的眼神满是欣慰。 二狗懒得跟这帮老顽固解释,暗中翻了个白眼。 解决完他们的心头疑惑,现在轮到他出问题了,“对了,我把你们的奶卖了。” 什么!蒙人如遭雷击,顿时纷纷跳了起来。 他们本是草原上的雄鹰猎豹,放弃啃牛肉烤羊肉的习惯,学着闵朝人吃米饭面食。这些苦就算了,奶可是他们唯一的念想了。 “你们一天不喝奶会死呀?” “会。”众人狠狠点头。 “那也得忍着。”二狗很强势,不容任何人置疑,“反正我已经卖了,你们再从关外买便是。” 奶瘾可不是这么好戒的,一天不喝浑身不得劲,众人强烈谴责加抗议。 早知道他们会这样,二狗再次撂挑子,“要不这位子你们来坐,管你们爱卖不卖。” 众人无语。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碰上这样绝情的小主子。 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众人赶紧去联络,托关系从关外再搞几头奶牛回来。 …… 刑部的回函,终于让徐县令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落地。 破获惊天大案,民心之所向,他收到的赞誉不少。 不过每每想到被站队,徐县令对前程茫然,如鲠在喉。 “老爷,多思无益,咱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徐夫人在旁边宽慰道:“比起敬王,晋王好歹多了几份仁义,对你也算赏识。以后的事,只要能不掺和的,咱们少掺和便是。” 除了这样,还能如何呢,以后做事得提十二分的醒。 “大人,不好了。”衙役匆匆来报,“姓卫的死了。” “什么?”徐县令猛地站起来,“怎么死的?” “我们也不知道,一早巡逻就发现主仆两人都死了。” 徐县令若有所思,稍加思虑道:“多半是得知自己要处斩,这才畏罪自杀的。”能在监管森严的牢房杀人,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死了更好,这案子提前了结。 …… 别看二狗混不吝,但承诺的事作数,他每天早上蒙蒙亮会在狗洞放半罐牛奶。 牛奶营养好,苏禾早上起来将牛奶煮熟,给许戈留一碗,其余的全部用来试做新品种。 熊孩子不爱喝奶,苏禾才不惯着他,“你多喝点,指不定哪天腿就能走路了。” 迫于苏禾的淫威,许戈不得不屈从,每天苦逼逼的喝奶。 二层半的铺子已经建好,正热火朝天的装修着,而苏禾的甜品也研究出来二十几种,加上简单的鲜榨果汁,珍珠奶茶等,足以用来开店迎客。 按约定时间,苏禾去宝斋轩取货。 秀娘的手工真心没得挑,假发尺寸做的分毫不差。苏禾很清意,却眼尖的发现秀娘没有做系绳。 匠人精益求精,不可能会疏忽至关重要的细节,这多半是秀娘试探她如何固发。 苏禾诧异,“咦,系绳呢?” “瞧瞧我这记性。”秀娘连连道歉,“天蚕丝柔滑有韧性,但头发也光滑,两者绑一块容易打滑起不到固发效果。我之前想着问你意见,所以就没做系绳。你看要不要换种材料?” 撒谎不打草稿,绝对是老手。 苏禾没意见,听她的专业建议。 秀娘选了跟头发颜色相近且不易打发的针线,只见针线翻飞,很快就将几处的系绳跟发网固定好。 演戏演到底,苏禾佯装不懂,向她请教了不少护理假发的技巧,然后满意地付款。 离开宝斋轩,苏禾一路警惕并没发现有人跟踪,估计是秀娘觉得她是憨憨,打消了疑虑。 苏禾找到老孙头,又跟他要了两瓶胶水。 再见苏禾,老孙头少了几分倔性,“没想到你真有些本事,那帮人没再来骚扰我了。” 怪不得秀娘故意试探,原来是徐县令出手了。宝斋轩毕竟是碟报机构,他们不想引人注目,自然不会跟官府作对。 看来,徐县令对晋王的事还挺上心的。 这正合苏禾的意,徐县令已经入了晋王的局,而宝斋轩也到该收网的时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给宝斋轩热盒饭 到回春堂,钟大夫已经安排好马车,这次他没有随行。 拔掉卫老狗,晋王的心情似乎不错,气色比以往好了不少。 苏禾闭眼,沉心把脉,晋王盯着她把玩脸上的痦子卷毛,实在觉得猥琐不雅,于是踢了她一脚,“如何?”胆子不小呀,竟然在他面前肆意妄为。 苏禾差点摔倒,忙弯腰拱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心情开朗,百病在逐渐消除。” 哼,连奉承都这般虚伪。 诊完病,苏禾调理好药方,然后开始掏出假发。 晋王以为要给自己试戴,于是赶紧把帽子摘了,露出智慧之顶。 谁知,苏禾竟然掏出把剪刀,开始剪假发上的线。 晋王天生威严,被踹的苏禾忐忑不安,越是想剪系绳,手越是打哆嗦。 “怎么回事?”晋王怒,赶紧将帽子戴上。 剪刀哐当掉地上,苏禾砰地跪在地上,不停朝晋王磕头,“草民……草民该死……” 瞧她慌张失措,晋王预感不妙,“要是说不清楚,有你死的时候。” “草民的补发术是祖上不外传的,但编织确实不在行,所以草民找了宝斋轩,谁知宝斋轩却垂涎我的补发术。草民取假发时,那宝斋轩多有试探,甚至还派人跟踪我,幸好我机警把人甩掉了,但是不知他们有没有留后手追到这里来?” 晋王眸光骤冷,“……” 苏幕,他可真是狗胆包天呀,补个发都能带上尾巴。他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堂堂晋王是个秃头怪吗? 晋王目露杀机,苏禾吓得瑟瑟发抖。 将满腔怒火压下,晋王语气平静道:“无碍,你补发便是。” 苏禾这才稍微稳了些,费了些功夫将系绳剪断,涂上胶水将假发补在晋王头上。 揪了两下,稳稳当当的。 晋王取过铜镜,只见镜中之人满头乌黑秀发,柔顺及腰。 他拿起梳子,一遍又一遍梳着,然后给自己束发。 好几年没盘过发了,他激动的手抖不停,试了几次才将头发束起,带上玉冠。 玉冠高束,男人气质儒雅,五官轮廓清晰俊朗。 “哈哈……哈哈哈……”幸福从天而降,晋王抑制不住大笑,狂笑起来。 他终于有头发了。 那一刻,他觉得浑身都充满力量,他再也不怕见人了,再也不会有异样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他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现在,他要从头开始! 晋王很满意,阔绰地又赏了她一千两。 苏禾喜不胜收,掏心掏肺道:“王爷,此发虽好,但长期戴不利皮头的毛囊生长。如非有必要,平时需要多养护头皮。” 语毕,她又将假发护理的日常告之。 晋王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一直对着铜镜摆各种造型,臭美的不要不要。 他嫌苏禾啰嗦,直接挥手让他滚蛋。 苏禾前脚离开,暗卫后脚进来,“王爷,要不要把她……”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晋王放下铜镜,“在本王的头发长出来之前,暂且留着吧。” 倒是心怀鬼胎的宝斋轩要多加留意,自己补发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苏幕这个蠢材,做点芝麻大小的事,还要让他来善后。 “查查宝斋轩,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关了。” 暗卫领命而去。 抛出宝斋轩,苏禾也挺忐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如果被晋王查出来,她怕是项上人头不保。 她推了推许戈,“你说,二狗给的消息不会假吧?” 敬王在晋王的地盘上建谍报机构,他竟然毫不知情? “应该假不了。”二狗在沙县数年,靠着乞丐身份作掩饰,结识众多三教九流,这条线索也是费尽不少心思才挖出来的,足可见其机密性 苏禾还是放心不下,“你把他说的那么厉害,那怎么你来了两年,他却浑然不知呢?” “他并非不知,而是许家已经落魄,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二狗早年离开蒙国,对于漠北军跟蒙国的仇恨并不深刻,而沙县各国细作太多,他擅长侧重取舍。 这种事,苏禾想想都脑壳疼,还是做她的甜品去。 自己做老板就是不一样,干劲满满呀。 甜品研发告一段落,苏禾画了个简易的手动压榨机,再想做个烤炉做面包糕点,不过这玩意有点复杂,而且凭牛家三兄弟的手艺能不能做出来还两说,干脆过去跟他们面谈。 去打铁铺,刚好要路过宝斋轩那条街,远远看到围满不少人,还伴有残烟飘起。 宝斋轩被烧成一片废墟,衙役用面巾遮住口鼻,陆续从里面抬出十几具尸体。 深夜起火,伙计还有熟睡中,竟无一人幸免。幸亏打更的发现早,否则火势就波及到隔壁两旁的店铺。 火起得蹊跷,加上死的人多,徐县令直接出现场,国字脸严肃不已。 苏禾挤在人群堆里,心中波澜翻滚久久不止。晋王看着温文尔雅,没想到下手快狠准。 她不禁摸了摸自个的脖子,凉凉的。 衣袖,突然被人扯了下。 回头一看,竟然是邋遢的二狗,拿着个破碗跟她讨钱。 讨了两个铜板,二狗很快离开。 苏禾尾随而去,二狗在巷子里等着。 见她神色有恙,二狗挤眉弄眼道:“你不会臭美,以为晋王听信你的话才杀的人吧?” 难道不是? “是晋王太嫩了,行事还不够低调。”二狗冷面带嘲讽,“他阔绰的承包下整座茶艺馆,馆前那辆车又奢华高调,这不招人眼么。宝斋轩是干谍报的,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消息,暗中派人来打探。” 晋王手段虽嫩,但他运气够好呀,宝斋轩派去的探子碰巧被暗卫发现,加上苏禾之前的助攻,这才手起刀落将宝斋轩一锅炖了。 没想到宝斋轩谍报能力这么厉害,苏禾不禁庆幸许戈的人保密工作做得好,否则进了宝斋轩的眼就麻烦了。 “姐,你可别高兴太早。”吃人嘴软,加上在甜品铺占了成分,利益已经将两人绑在一起,二狗好意提醒道:“沙县最近太热闹,只怕不会太平呀。”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腰缠万贯的小许 看过苏禾的图纸,牛大拍胸脯保证道:“少夫人,你要的这款压汁机很简单,我能做出来。” 不过,烤炉是个什么东西? 苏禾将烤炉的工作原理将告诉牛大,牛大恍然大悟,“这有点像北方的暖坑,只不过是要上下左右同时发热,还要根据烤的食物不同而改变温度。我试着捣鼓一下,看能不能弄出来。” 比喻打得差十万八千里,但烤炉的发热原理没错。 苏禾不忘鼓励道:“加油,我看好你。” 牛大咧嘴笑,少夫人真是人美心善。 斗鱼宴连轴转,老五累得病了一场,赶紧回沙县休养。 苏禾给他开了药方,简单的风寒而已,累出来的。 看完病,蹭了顿可口的饭菜,老五开始汇报工作。 有官府撑腰,鱼老板彻底被打压,加上老五到各种村镇办斗鱼案,鬼面鱼名声大嗓,销量节节攀升。 “少夫人,你猜猜我们现在一天能卖多少鱼?”老五神情激动,却又故作神秘。 苏禾还真不清楚,只知道市场的鬼面鱼已经涨到三文五,不止老五的几家鱼摊在卖,还有许多鱼贩也在卖。 鬼面鱼大,一条按四五斤算,起码就要十五文起,加上各酒楼饭馆的预定,苏禾大胆往高里猜,“五十两。” 五十两,起码要卖三千多条鱼才有这个数。 老五笑,然后伸出二根指头,“以后还要继续往上涨,镇上不少酒楼都在订。” 苏禾都吓住了,没想到鬼面鱼卖这么猛,那这样下去岂不很快被吃绝了? 不算不知道,原来她已经是富婆了,而许富贵马上就要腰缠万贯。 三人一合计,心中底气十足。 苏禾想了想,“咱们现在不算很缺钱,是不是把孩子读书或学艺提上日程了?” 老五愣住了,这事儿他听徐达提过一嘴,当时还以为少夫人是说笑的,没想到她居然是当真的。读书可要费不少钱,而且涉及到众多家属,不好管理的。 苏禾的想法,许戈是没有意见,甚至还感激她替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不过,这摊子太大了,而且容易引人注意。 老五也觉得不妥,刚要劝苏禾慎重,不料许戈开口了,“可以让老八联合志同道合的同窗,给贫困而愿意学习的孩子义务教学,如此既避免了一窝蜂涌上学堂,又可以择优重点培养。”爱学习又有天分的,可以送到学堂培养。 这不就是后世的支教嘛,苏禾不由大喜,许贵富的脑子果然好用。 不过,县学那帮人向来娇生惯养,让贵族世家子弟自降身份不可能,寒门学子又埋头攻读不愿浪费时间。老八的号召力未必够呀,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苏禾跟许戈,不约而同都想到徐县令。 他不是还差亮眼政绩么?如果他能选个示范点,让穷人的孩子免费识字,老百姓岂不对他感恩戴德的。 徐县令身份高,由他出面的话,县学内必有学子响应。 说干就干,趁着苏禾不在,许戈很快召唤来老八。老八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满脸的生无可恋,如丧考妣。 瞧瞧他满脸哀怨的样子,许戈很是不满,“怎么了?让你跟姑娘家幽会,你还不乐意了?” 老八压抑了太多的不满,“小侯爷你为什么不上呀?” 竟然敢顶嘴,许戈挑眉,“你很不高兴吗?” 被他一喝,老八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单膝下跪请罪,“属下不敢。” 哪来的不敢,他已经敢出言顶撞自己了。 许戈鄙视他,“亏你还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连个娘们都搞不定。” 呵呵,小侯爷好像忘了,他现在是什么地位,还不是照顾样被少夫人牵着鼻子走。 当言,老八敢怒而不敢言,他深深吸了口气,无奈道:“小侯爷,这任务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姓赵的行为极不检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天天带着吃喝的到县学门口堵他,他真的压力很大。万一她在饭菜里动点手脚,自己的名节可就不保了。 自他写书一炮而红,县学众多学子就对他尤为关注,如今又来个死缠烂打的“痴情女”,他在县学出名了。 老八嘴上从不承认跟姓赵的有什么,但同窗俨然将姓赵的当成是未来的朱夫人。他想解释吧,又怕姓赵的果断调转枪头去纠缠小侯爷。 人生,真的太难了。 对于这个问题,许戈自动忽略,而是直接提了授学的事。 由县学学子自愿授学,免费给贫困孩童识字,老八举双手双脚赞同。他就出身贫困,深知穷人的孩子想读书习字多不容易。 许戈跟他盘算,每人每天轮流教一次,一次一个时辰,可以是下课或休息日完成,算下来并不占用学子多少时间。 老八拍板愿意一试。简庭宇现在跟他走得极近,由他出面跟徐县令提,加上有扶弟狂魔徐夫人相助,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苏禾没想到鬼面鱼的销量飙升这么快,她打算重新评估岷江的鱼量。 一早约上徐达,打算沿江而上,看看鬼面鱼的源头在哪。 坐渔船而上,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老渔民把船停了下来,不愿再往前开了,说是江底有暗礁容易损坏船只。 两人下船,沿着江边山路而上,苏禾发现江面有坡度,不似之前平坦。约摸走了一里左右,再拿网兜朝江里捞,已经没了鬼面鱼的踪迹。 换句话说,鬼面鱼的源头,就在老渔民停船的地方,再往上由于江底有坡度,生存环境有所改变,导致鬼面鱼不愿力争上游。 苏禾带着疑惑问老渔民,老渔民这才一语道破,“公子真是好眼力,沿着这条江往上三十里都是没有渔民的,江底暗礁水流变化极大,干涸期吃水浅容易损坏船只。” “那往下呢?”苏禾借机问道:“好像下游的州县并没有传出鬼面鱼泛滥的消息,只有咱们沙县有这个特殊情况。” 老渔民祖辈都靠岷江养活,他从呱呱落地就在岷江,自然对这一带水域了如指掌。 “年轻人,你知道流经沙县的岷江江底像什么吗?” 苏禾摇头,她是拿刀看病的,对江河水域不了解。 第一百二十三章 疯老道踢馆 “像一只盆。”提到之前的繁华,老渔民满脸的骄傲,“咱们这片江域非常特殊,江底两端浅中间深,江里的水温跟流速都很稳定,鱼儿生长繁育很快,这老祖宗们管它叫聚宝盆。”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沙县的鱼产名扬绥州。 “可惜啊,是我们不珍惜老天爷的恩赐,得罪了水神爷爷,好好的聚宝盆变成臭屎盘,把孙子后代的福泽都断了。” 老人家迷信,这分明是物种入侵,哪来的邪恶水神。 “爷爷,咱们好好养护这条江,不久之后肯定又会变成聚宝盆的。” 老渔民这才露出笑容,“这得多亏那位治鱼的雷先生呀,他肯定是老天爷派来的。” 苏禾跟徐达哈哈大笑,“没错,他肯定是神仙下凡,来拯救咱们岷江的。” 既然是盆形,那总归是有个头的,苏禾又打探起来。 老渔头估算了下,“那可远了去,从你们来的路口往下三十多里,差不多跟河县交界的地方。 乖乖,算下来整个江面差不多五十里,全是密密麻麻的鬼面鱼。看来,老五还得加把劲卖鱼才行,否则徐县令要找他麻烦了。 “爷爷,好像岷江以前是有走货船的,现在怎么没有看到呢?” 提起这个,老渔民更是连连摇头,“今年天气也诡异,几十年难见的干旱跟酷热,按季节算现在应该是丰水期,可仍然还是干涸。江底吃水浅,货船根本不敢来。咱们沙县有岷江庇佑,靠引流江水救急,要不然早就跟其他州县发生旱情了。” 老渔民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这鬼天气,怕是要生灾啊。” “灾?”苏禾不解,“你是说粮食收成要减?” 老渔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天气太过诡异,不是什么好年份。 巡完江,苏禾刚要去鸭场,看她亲爱的一万只鸭子,不料老周匆匆跑过来。 “少夫人,不好了。”老周脚踩风轮似的,一路狂奔而来。 徐达跟着紧张起来,“怎么啦?” “有……有人……有人来踢馆!” 不就是人踢馆嘛,看他慌张成这样,她还以为许富贵被人宰了。 凭大麻子现在的手艺,可不是谁都敢来踢馆的。 “不是呢,大麻子快不行了。”老周气喘如牛,直接拉着苏禾往城里赶,“少夫人,这次得你出马才行。你如果不去,大麻子肯定死定了。” 不就是踢馆嘛,大不了就技不如人认输呗,怎么还带赌命的? 铺子赚钱了,总会招人眼红嫉妒。自营业以来,几个铺子都遇到不少找茬挑衅的,甚至还有口出狂言要对赌的,不过都被各掌柜的逐一化解。 能把大麻子打败,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呀。 苏禾望向老周,“是不是舒意楼或胡家酒楼那些人使的阴招?” 老周气喘吁吁,激动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只是拼命摇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三人跳上马车,扬鞭往城里而去。 等老周喘过气来,这才道出事情的始末。这几天,沙县来了个疯老道,他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吃,而且专挑出名的酒楼饭楼下手。他对吃的极其挑剔,挑刺挑的大厨冷汗直冒,不服都不行,直到认错承认自个厨艺不行。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舒意楼。 疯老道点了舒意楼的名菜,宫廷香酥鸭。可怜那位大厨,重做了十八次,疯老道还是不满意,奈何他不是故意找茬,而是大厨确有不足。 “少夫人,我尝过舒意楼这道菜,不如你做的家常菜好吃。”想着以后要开饭馆,徐达提前做准备,偶尔会带上大麻子去酒楼尝特色菜。 这道菜名过其实,打着宫廷御厨的金招牌,舒意楼的摆盘绝对亮眼无可挑剔,但酒楼出名吹嘘的厉害,夸大了菜的色香味,这才让疯老道抓住把柄,好一顿羞辱。 拆完舒意楼的招牌,胡家酒楼紧跟其后。疯老道爱喝汤,点的是酒楼热卖的药膳汤。胡狄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家师傅做的无可挑剔,只要保住招牌就是赢了舒意楼。 结果,被挑刺挑的差点没跪下。 祸害完顶级酒楼,疯老道紧接着就来富贵凉菜铺。 “怎么就轮到我们了?”苏禾顿时不服了,“全城那么多高级酒楼饭馆他不去祸害,来跟一个卖凉菜的过不去?” 徐达擦汗,提醒道:“少夫人,谁让我们出名呢。” 苏禾:“……”她竟然无法反驳。 “他点的什么菜?”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苏禾要做打算。 老周憋屈道:“蛋炒饭。” 苏禾愣了,“咱们店不卖蛋炒饭呀。” “这个……”老周支吾道:“大麻子手艺渐长,人也跟着飘了。只要客人的要求不过分,哪怕菜单上没有的,他也会尽量满足。” 大麻子想着,不就是一碗蛋炒饭么,他怎么可能做不好! 结果,已经炒了五遍,他抛锅都抛到手软,疯老道还是不满意,什么米饭硬了,烂了,软了,胡了,咸了,淡了…… 要不是兄弟们力大死死拦住,大麻子已经拿着锅铲给疯老道开瓢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对外宣称厨师肚子不舒服,要缓缓再战。 那疯老道非但不走,还引来不少围观群众,最可恨的是连落败的舒意楼跟胡家酒楼也闻讯赶来。 别怪他们幸灾乐祸,有锅大家一起背,丢人丢到家的可不止他家。 鞭子甩得飞快,马车轱辘差点没飞起来。 一路赶回富贵凉菜铺,苏禾从后门进的,几个气跳脚的伙计看到她来了,顿时跟吃了定心丸似的。 少夫人来了,他们有救了。 苏禾特意又乔装了一番,她没急着进后厨,而是扮成吃瓜群众走到前堂。 好家伙,老道士俨然当是自个家,竟然边喝茶边跟人谈经论道,而那两个落败的神级大厨,竟然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透过人群,苏禾悄然观察疯老道,只见他六十岁左右,仙风道骨鹤颜白发,脸色红润饱满,双眼精光炯炯,言谈间不时伴着手势,他滔滔而淡却不见累,足可见身体健壮。 黑白相间的道袍,衣料普通而相当干净。 苏禾将他浑身打量一番,并没有贵重之物,但整个人却散发着非凡气质,这种气质又跟大族世家不同,言谈举止间透着王霸之气。 说句不客气的话,连废太子这种皇宫里养出来的,都被秒到十条街开外。 这人,怕是来头不简单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蛋炒饭 苏禾来到后厨,只见桌上摆着五碗炒饭,她拿起筷子逐一尝。 呃,其实疯老道说的也没差,只不过他对吃的尤为挑剔。五份蛋炒饭,大麻子做的并不算差,若是普通平头百姓,肯定会觉得很好吃,但到疯老道嘴里,缺点就成倍放大了。 他是个吹毛求疵的人。 大麻子的信心,被疯道人践踏,起初他觉得愤怒,要找疯老人算账,可冷静下来他觉得自个水平确实不到家。 这不看到苏禾进来,满脸涨得通红,无自地容的他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亏他还自诩为大厨,连碗蛋炒饭都做不好,他连狗屁都不是。 “难为你了。”苏禾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可别小看蛋炒饭,让舒意楼的大厨来做都未必有你做的好。” “少夫人,你就别安慰我了。”随着厨艺渐长,大麻子对自个要求越来越高,竟然哽咽了。 “我不是安慰你,而是你的厨艺还未达到做蛋炒饭的水平。” 大麻子错愕,他是没做好,但是少夫人也不至于说反话臊他吧? “我可不跟你开玩笑。别小看一碗蛋炒饭,里面的功夫深着呢。” 苏禾打发徐达去应付疯老头,说厨子重新做一份。 她抓起半斤米放进碗里,边淘米边教大麻子,“别看老道花甲之年,但他的牙整齐没脱落,牙齿咀嚼肯定没问题,所以我们添水就要格外注意,水多了饭烂,水少了粒硬,取水要适量就行。” 起锅煮饭,要控制柴火,火大了容易焦,火小了米粒没弹性。锅底要均匀受热,以免沸腾不一,饭粒生熟程度不同。 煮好饭,苏禾用锅铲挖去掉饭皮,只挖中心那一团。这个大麻子明白,饭心是最好吃的。 他刚上热锅,却被苏禾制止住,“取硝冰来。” 将热饭放至常温,再盖上盖子放硝冰冷却,两刻钟后取出,“将饭冷却,是为了降低米粒之间的黏性,待上锅炒时可以做到粒粒分明,避免黏团或成块。” 大麻子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做份碗蛋炒饭还有这么多讲究。 苏禾也嫌烦,要是非得这么讲究,她宁可饿肚子。这不遇上行家了嘛,只能使出浑身解数。 大麻子起油要浇油,苏禾赶紧拍他,“道士清修,吃的肯定比较清淡,你油盐要控量,油多易腻盐多咸舌。” “放什么配菜?”配菜换了五六种,那死老道愣是没有满意的。 “人家就想吃蛋炒饭,你放什么配菜?”苏禾趁机教训他,“放配菜不抢了蛋香味么?用几粒葱花提香就行。” 做饮食的,除了用心做菜,还要察人入微。老道身份显贵,却穿着简单道袍,说明他已经返璞归真,追求的是食材本身的味道,不需要花里胡哨的外在。 这跟南方人对美食的极致追求不谋而合,他们可以不用任何调料,就能做出最美味的食物,又最大限度还原了食材的本质。 苏禾撩起袖子,取两个鸡蛋用筷子打散。热锅入油,油温升高改小火倒入鸡蛋,待蛋液将凝未凝间,倒入凉米饭,撒上少许盐快速翻炒,金黄色的蛋液将饭粒包裹,蛋香四溢粒粒分明,最后撒上几粒葱花。 取来小碗装满再倒扣碟上成型,直接让徐达送上桌。 锅里还剩一碗有多,苏禾盛出来让大伙都尝尝。 “来喽!”徐达端着蛋炒饭,穿堂过巷送到老道面前,微笑满满,“道友,您要的蛋炒饭来了,新鲜出炉的。” 老道看到蛋炒饭的色泽,稍微愣了一下。 他用汤羹拨开一角,再用筷子摊开,颇是惊讶道:“米饭粒粒分明,每一粒都裹了蛋液,水平渐长呀。” 老道拆人招牌不留情面,这还是第一次表扬人,围观群众都诧异了。 他起筷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米粒香软有弹性,蛋香浓郁纯粹,还能猜到我口味偏清淡,此人相当用心。” 他连着吃了几口,然后瞥向两家酒楼的掌勺,“你们也别愣着了,来尝尝这蛋炒饭,看看什么叫大厨。” 徐达岂会放过宣扬的机会,赶紧到后厨拿筷子,顺带将剩余的炒饭也抢过来,“你们别吃了,给我留着点。” 这……这都什么事呀! 两位掌勺起初是不屑,不过就是蛋炒饭而已,再好吃还能吃出花来么? 可是等他们尝过之后,不敢再放厥词。要将蛋炒饭做到这个水准,他们确实办不到。 老道向徐达招手,“小伙子,老夫能见见这位厨师吗?” 徐达憨笑,“老先生,你之前见过的呀。”拿锅铲要打死他的那个。 “小伙子,你可莫要跟我开玩笑。”老道双眼炯炯,笑声爽朗,“之前的那位,怕是给这位打下手还差不多。” 死老头眼睛太毒,徐达笑着装傻。 老道抖抖道袍,从里面哐当一下,掉出很大锭的银子。 他将银子放桌上,“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对吃的格外执着。我这里有一道菜,苦于找不到好的厨师,今天想见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锭银子太大,足足有五十两,看得徐达眼珠都绿了。 “好咧,你等着。”徐达咽咽口水,伸手去取银锭。 手刚摸到银子,老道却抓住他的手,“小伙子别急,若那道菜做的我满意,银子自然是你的了。” 别看他没怎么使力,却跟钳子似的让徐达动弹不得。呦呵,还是个练家子呀! 徐达没办法,只得去请苏禾。 有钱不赚是傻瓜,做道菜就五十两银子,抵得上凉菜铺两天的收入。 苏禾爽快,直接来到前堂,“晚辈见过老先生。” 老道打量了她几眼,抚须道:“小伙子,你厨艺不错,祖师爷赏饭吃呀。” “先生谬赞,晚辈略懂皮毛而已。” 老道也不废话,直接拍拍手掌,铺子外头走进来一仆人,手里抱着个木盒。 木盒不大,打开一看四周居然放着冰块,中间排放着十几只松茸。松茸硕大,伞柄还没有打开,是鲜中极品。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疯老道对美食的追求苛刻,苏禾心中本有忐忑,毕竟做砸了自家招牌不保。 可是,偏偏天佑她也,他出的竟然是道分送题。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舌尖上的美食 “滇川松茸?”苏禾笑着恭维道:“老先生可真是懂吃呀。” “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此物,真是同道中人呀。”他乡遇故知,老道哈哈大笑,“这是我的故友特意从千里之外的滇川采摘,用汗血宝马送过来的,正是食用的好时候。要是找不到配得上它的好厨子,可就浪费了这珍贵之物。” “若老先生不嫌弃,晚辈愿意一试。” 得到他的首肯,苏禾扭头在徐达耳边吩咐几句。徐达连连点头,抱着松茸去后厨。 很快,炭盆跟铁板放置在桌上,松茸洗干净切片一并送上来。 如此简单的工具,老道颇为好奇,她要如何烹饪他的稀罕货。要是做的不好,可别怪他毒舌。 铁板烧热,取一块酥油放上,油在高温下很快融化,苏禾信口拈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身为舌尖的死忠粉,岂能错过经典的开篇之作。苏禾不仅看过,甚至还亲手做过,可惜实在太奢侈烧钱,也就过过嘴瘾而已。 好吃的美味,往往需要美妙的故事,苏禾将松茸片逐片放置在铁板之上,“松茸稀罕极其珍贵,它产于雪山环绕,高海拔没有污染的森林,保鲜期极短,村民三更天就得进山,在松树跟桉树交接之地……” 松茸香味浓烈袭人,铁板高温炙烤,散发出矿物质的酽香,让周围的人啧啧称奇。 且不说苏禾手艺如何,光是解说之词,就让老道刮目相看。他一生都在追求简单反璞的美食,而那些厨子偏偏适合其反花样百出。 碳烤松茸很快出炉,苏禾请老道起筷。 老道夹了片放入嘴中,松茸松软,香气毕现。他看苏禾的眼神,赞叹不已,这个朋友值得交。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 老道不喜欢吃独食,分享才是快乐之源。 望着一拥而上的围观群人,徐达也忍不住咽口水。不,他要忍住,不能丢了掌柜的脸面。 吃完了,热闹也看完了,五十两银锭到手。 老道起身告辞,“小伙子好好干,有前途!” 苏禾微笑,将众人送出铺子,凉菜铺恢复正常营业。 借着今天这一仗,凉菜铺名气怕是要一飞冲天了。都愣着干啥,蛋炒饭学起来,大麻子这次抛锅真的要抛到手抽筋。 徐达跟在苏禾身后,委屈道:“少夫人,我也想吃松茸。” 苏禾安慰道:“今天晚上早点洗洗睡了,梦里什么都有。” 回到灶房,一人抱着一大碗蛋炒饭吃成吧唧嘴,苏禾郁闷了,“我也还没吃饭呢,你们就不给我留点?” 好啊,她在前面打仗,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们一个个在后面猛吃。哼,五十两藏私了,不分给他们! 保住了招牌,众人傻乐,“少夫人,咱们好不容易赢了,吃个蛋炒饭庆祝一下也不过分嘛。” 苏禾转身吩咐徐达,“咱们现在收入稳定,偶尔给他们加加餐,可别亏得大伙,铺里的活可不轻松。” 少夫人都开口了,徐达宣布晚上加鸡腿,众人欢喜不已,拼命鼓掌。 等大麻子吃完,苏禾将蛋炒饭的要诀重复一遍,大麻子谨记于心。 “老板,来份蛋炒饭。” “我也要一份。” “我也要我也要!” 苏禾人还没走,外堂的声音接连响起。 实在太饿,苏禾吃了碗肥肠面,又给许戈打包一份带走。 回到家,苏禾心情雀跃,“小许,咱们的鱼场有五十里呢,这就是块挖不尽的大宝藏啊。老五还得继续卖鱼,不停卖……” 老渔民的话,印在了苏禾的脑子里。 回来的时候,她特意绕去粮铺,发现在米铺真的在涨价,虽然涨得不多但已经有苗头。 许戈吃得满身大汗,“今年天气确实异常,我在北境也有十几年,还是头一次碰到。” 苏禾不清楚,但许戈是知道的。沙县有岷江分流抗旱,庄稼算是保住了,但其他几个州县却水深火热。 这种天气再持续下去,可不是好兆头。 他神情严峻,害得苏禾也紧张起来,“咱们要不要囤了些粮呀?”生意在附近几个州县已经推开,且别说跟着他吃饭的人不少,光是铺子里用粮也不少。 这事许戈已经吩咐人做了,只不过没跟她说而已。 其实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远在漠北的那些人。丰收之年,他们的口粮都很紧,如果遇到灾年,日子更不好过。 不过,他也只是忧心而已,又不能改变什么。 苏禾在心中盘算着,“不行,我还得多养些鸭子,还有鸡也得养起来。”岷江水草丰富,鸡鸭放养基本不废粮食,但蛋跟肉是可以吃的。 真要是饥荒没饭吃,她吃肉还不行嘛。 中午来给简庭宇针灸,看到徐县令终于不再是生无可恋脸,苏禾就知道晋王离开沙县了。 他现在不差头发了,肯定急着向定国公求娶嫡孙女,得以扩充自己的势力。 晋王端了宝斋轩,敬王迟早会查出来是废太子干的,兄弟俩狗咬狗起来,一时半会不会消停的。 儿子打架,老子肯定不安生,小狼狗也算暂时躲过一劫吧。 苏禾问过许戈,定国公是狗皇帝的远房表亲,跟着狗皇帝并肩打天下,跟镇北候有过命的交情。许戈的父亲早年在战场上救过定国公的命,故而定国公把嫡孙女指婚给许戈,就等两人长大做亲家的。 定国公军事才能稍逊镇北侯,但是他的情商造诣高。定都建国后,他直接把兵权交了,捞个爵位到封地养老,自此不再问过国事。 这头晋王一厢情愿,也不知定国公能不能答应。反正不管他们怎么玩,只要不牵扯到许戈就行。 苏禾在室内给简庭宇施针,徐县令夫妻在外头窃窃私语。 她竖起耳朵一听,好像关于县学学子的,不过声音太低,她听不太清楚。 府中人多眼杂,徐夫人又是个谨慎的,她将丈夫拉回自个房间,“你是说,晋王让你多跟县学学子亲近?” 徐县令颇不情愿,但仍是点头。晋王这条船,他是不上也得上,根本没得选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夫妻双打 徐夫人知道丈夫反感这些,但其实并不是坏事,她早在刚来沙县就暗示过,在朝为官要懂得人情世故,官路才能享通豁达,偏偏他太过清高不屑与俗人为伍。 “相公,我觉得晋王说的没错,现在很快就要秋试,明年要春闱,如此你能给他们提供帮助,等他们将来有了名次,也会报答你的。” 这话徐县令不爱听,“你也不瞧瞧那些贵族世家,个个都是不学无术的,根本不是科举的料,难道要我帮着他们作奸犯科吗?科举不是儿戏,查到了是要掉脑袋的。” 他在气头上,徐夫人也不跟他顶,“那些不学无术的就算了,可县学还有很多寒门学子。你要是有照拂之意,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将来他们必会涌泉相报。万一他们能入仕,你就成了他们的恩师,也算交了晋王的差。” 徐县令是寒门出身,他知道寒门学子的苦。比起贵族世家,他们不差才华,却偏偏差了公平的机会。 见他有所动摇,徐夫人又劝说道:“也不需要你刻意跟他们走近,这不马上就乡试了嘛,你可以到县学给他们鼓鼓气,讲讲你以前的科举,或许能对他们有启发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不跟那群虚伪不学无术的人交打道,他还是很乐意分享自己经验的。 从徐府出来,刚回到家门巷子口,二狗竟然在等她,一脸神神秘秘的。 二狗朝她朝手,苏禾见四周没人注意自己才走过去的,“怎么了?” “你猜猜这是谁的马车?”二狗挤眉弄眼的,指向不远处的一辆奢华马车。 马车宽大而奢华,窄巷进不去,只能停在街边。 “谁的?”苏禾好奇道。 “定国公的。” 苏禾震愕,他来干什么呀? 停在她家的必经之路,这是要搞事情啊。 “晋王想迎娶定国公嫡孙子,定国公不想攀亲,这不出来躲灾了嘛。” 苏禾气得差点吐血,这老狐狸躲灾就躲灾,跑到沙县来干什么?小狼狗的危险刚有缓解,要是狗皇帝一家知道他来找许戈,他们不敲警钟才怪。 “姐你也别急。”二狗好心提醒道:“这国公还算厚道,他的车马没有家徽,姓许的速战速决的话,你们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那还等什么呀,她得赶紧助小狼狗一臂之力,把这忘恩负义的国定公赶走。 他娘的,许家出事他第一个撇清,现在遇到麻烦又缠上来,真是够无耻的。 苏禾疾步走进巷子,气势冲冲推开院门。 许戈衣衫破烂地坐在板凳上,对面坐着精神矍铄的老者,那熟悉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谁告诉她,为什么堂堂定国公是道士,还是爱吃蛋炒饭的疯老道。 呃,苏禾将疑惑压下,瞧着许戈乞丐般的落魄样,明显是走卖惨路线的。 很好,她来打掩护! 苏禾猛地踹了下门,满脸的尖酸刻薄,讽刺张嘴就来,“哟,好你个死残废,钱你不会赚,天天在家混吃等死就算了,这又是从哪个山沟里拉来的穷亲戚蹭吃蹭喝呀。” 她一开口,定公国的脸就黑了。他没说话,凌厉的眼神扫在许戈身上。 许戈低着头,沉默不语。 定国公突然间很生气,“这就是你讨的媳妇?” “是皇上赐的。”许戈弱弱地解释。 “我说死老头,你是谁啊?”苏禾叉着腰走过来,泼辣地骂道:“凭什么在我家撒野?” 如此粗俗的恶妇,定公国的脸都绿了。 “什么味这么臭呀?”不等他开口,苏禾却皱起眉头,然后粗鲁地推了许戈一把,“你这死残废,是不是又拉裤裆里了吗?” 被她一推,许戈摇摇欲坠要摔,定国公眼疾手拉了把。 修身养性多年,定国公自问早将当年的爆脾气磨没了。他见过不少市井泼皮粗鲁泼妇,但像苏禾嘴巴这么恶毒虐夫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恶语伤人六月寒,夫妻本是同林鸟,尽管许戈现在双腿残废不能赚钱养家,可她也不至于骂的如此难听。 “你这泼妇……”想到许戈这般凄惨,定国公实在忍无可忍,伸手要替许戈教训这恶妇。 厚厚的巴掌,突然挥下来。 定公国戎马一生,哪怕花甲之年,身手仍是敏捷无比。 眼看着巴掌要挥下来,在医闹中练就灵活走位的苏禾,轻而易举避开定国公的巴掌,快速操起扫帚跟他对打,“你个死老道,竟然敢打我,我看你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许戈箍住定国公的手,语气淡然道:“国公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定国公被许戈拉住,苏禾的扫帚重重打在他腰上。 顿时,他肺都要炸了。这个泼妇,他要宰了她! 别看他四肢健全,却被许戈拽的动弹不得。年轻人,真是好臂力! 敢情,这是要夫妻双打呀?不过毕竟是国公爷,闹太过不好收场,苏禾暗中打量了眼许戈,见他示意自己不要搅浑水。 苏禾这才扔掉扫帚,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当兵的最怕遇到泼妇,定国公从衣袖抖出块大银锭往地上一扔,“拿着钱,给我滚!” 国公爷就是有钱,苏禾看到钱时眼睛都绿了。怕有假,捡起银锭子的她还俗气的用牙齿咬了咬,这才眉开眼前,“滚就滚。” 她抱着银锭子美滋滋回房。 定国公重新坐下,他望着凄惨无比的许戈,深深叹了口气,“许侄,许家发生的事,我是真不知情。” 许戈不置可否。 “自兵权上交后,我便到处游山玩水,府中之事都是世子爷在打理,这几年我又沉迷于道术,在终南山修仙炼丹五年,想着灿玉的年纪也该嫁人了,这才下山打算操办你们的婚事,没想到许家却发生这祸事。” “国公府已经将婚事取消,而皇上也为我另外赐婚。”许戈神情淡漠道:“我现在过得很好,无需国公爷操心。” “这门婚事是我跟你爹定下的,没有我的同意谁说取消都不作数。世子爷见识浅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定国公顿了顿,又道:“这次来就是跟你商量,选个好日子让灿玉娶过来。至于皇上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亲自去说。” 许戈抬头,“国公爷,许家就剩我这根独苗了。我想我爹若是在天有灵,他肯定也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 “什么叫好好活?”见他如此固执,定国公不禁生气了,“你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许戈眼眶微红,难堪地别开脸,“那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定国公怂恿许戈休妻 许戈的话,就让国公爷内心哽咽。 他握住许戈的手,“你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护住许家最后的血脉。这是我欠你爹的,必须要还。你把那泼妇休了,等灿玉过门,我就把你接到国公府好好照顾。至于皇帝那边,我自有应对之策,你无需担忧。” “哟,你这死残废还想休我呀?”苏禾在房间里叫嚣,“我早盼着有这么天了,你快点把休书写了,我给你祖宗三代都烧高香,谁反悔谁是王八蛋。” 国定公好想一拳打死她! “国公爷心意我领了,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望国公爷珍重,莫要步了我爹的后尘。” 许戈谢绝他的好意。 他明显还在气头上,怪定国公府在许家出事时背信弃义,置许家于不顾。定国公理解他的心情,想要消除他的隔阂并非一两天能办到的,他以退为进道:“许侄,你跟灿玉的婚事我是不会取消的。你这几天先冷静一下,到时我们再谈。” 定国公拍拍他的肩膀,长吁短叹一番,挥挥道袍离开。 他前脚走,苏禾后脚推开门,赶紧推出轮椅将许戈扶坐上去,“怎么是他呀?” “吃蛋炒饭那个?”许戈也没意识过来。 苏禾点点头,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许戈也诧异,不过他曾听父亲提过,定国公晚年沉迷于仙道问药。 回房换上干净衣服,苏禾刚要发难白月光的事,谁知二狗又钻狗洞,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恭喜许小侯爷,马上就要抱着美人归了。” 苏禾邪火起,直接踹二狗,“老娘不美吗?” “姐姐美,可惜要沦为花瓶了,中看中不用呀,哪比得上国公爷家的嫡孙女。” 许戈拿拐棍轰他出去,“少在这幸灾乐祸的,没事给我盯着他。” “我可没幸灾乐祸。”二狗不嫌事大,挑拨离奸道:“你把嫡长孙女娶了,可不事半功倍了嘛。”搞情报他是专业的,已经叫人盯着了。他现在就想看看,这两个人窝里怎么斗? 奈何,人家不出套路出牌。夫妻双打,直接将二狗打的抱头鼠窜。 二狗不死心,临走前还放话,“姓许的,你这娘们叽叽的,遇事犹豫不决,迟早有你后悔的。” 关上房门,苏禾盯住许戈,“你把二狗怎么着了?这孩子心态咋这么扭曲呢。” 许戈云淡风轻道:“没事,就杀了他兄长而已。” 苏禾:“……”弑兄之仇不共戴天,这种人他还敢用? “他兄长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怪不得又爱又恨,原来还这么复杂。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公府的娇小姐洗白白送上门来,他要不要娶? 许戈反问道:“你觉得狗皇帝会让我娶吗?” “回答问题!”苏禾直逼许戈的视线,“是不是狗皇帝同意了,你就敢娶?” “这门婚事已经取消了。” “刚国公爷说了,这婚事作数。” 苏禾咄咄逼人,许戈有些燥,“不娶。” “是你不想娶,还是不能娶?”苏禾仍不满意。 许戈反问道:“你希望我娶吗?” “我先问你的。” 某人得寸进尺,许戈回怼道:“我不想娶,也不能娶。” 苏禾背着他,不说话。 女人真是麻烦,尤其是她老是没事找事,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 许戈很烦躁,不过向来都是他先服软求和的。做男人别的气量可以没有,但必须要包容自家媳妇。 他伸手,将她拉进轮椅中紧拥住不放,“苏禾,我已经有你了。除了你,此生都不会再娶其他女人。” 这样,她满意了吧!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她怀疑他是故意惹她生气。 苏禾不服,捏着他的俊脸威胁道:“你要是敢朝三慕四,我就把你……”那个! 许戈被捏成包子脸,郁闷道:“我现在这样,跟那个有什么区别吗?” 苏禾揶揄他,“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呢?” 许戈深深吸气,“要不,我再送你几间铺子算了,你别折腾我。”他是男人,是有旺盛需求的。 苏禾摸他狗头,“脑子里别老想那些,多想些纯洁的。” 他也愿意纯洁,但她老是在他面前骚首弄姿,身体玲珑浮凸,他眼睛又不瞎,怎么忍得住?要不是他废了双腿了,早办她几回了! 亏得定国公的宣传,加上舒意楼跟胡酒家楼的助攻,蛋炒饭一下成了“网红”美食,短短时间风靡大街小巷。 大麻子啥也不干了,炒饭从早忙到晚,一天要卖五六百份蛋炒饭,累得他直不起腰。 据二狗的消息,国公爷带着嫡孙女曹灿玉就住在茶艺铺,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曹灿玉神出鬼没的,二狗的人没逮着,但是老头就好吃的这口,天天出去砸人招牌。 一时间,沙县餐饮界哀鸿遍野。他们对疯老道又爱又恨,既幻想着自家美食像蛋炒饭一炮而红,又怕掌勺不过关,一棍掉阴沟里去。 苏禾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找茬找上门来了。 他明明口味清淡,偏要找烤鱼铺的茬。只是老胡最近生意好,卖烤鱼也卖飘了,学了舒意楼那招,吹! 他在铺子挂了个帆:天下第一鱼。 疯老道觉得名过其实,碍着他的眼了,于是大腿一迈进了铺子。他不要烤鱼,随便老胡怎么做,让他吃出天下第一鱼的感觉就行。 苏禾剜了许戈一眼,迁怒道:“我发现你手下的人能耐着呢,个个都这么飘呢。” “是你自己说做饮食要噱头,挂那个帆也是经过你同意的。” “有……有吗?”苏禾怎么可能会承认,“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呢?” 许戈无情道:“你就不该姓苏,该姓赖。” 这两个斗嘴是斗爽了,可把旁边的徐达急坏了,“我说小侯爷,少夫人,你们姓什么不重要,赶紧想办法呀。” 唉,行吧,既然是她起的祸,这个锅自然由她来背。 天下第一鱼? 疯老道是半个北方人,封地在锦州,修道在终南山,这两个地方鲜少有出鱼美食,而他又追求稀奇鲜有的。 除此之外,他还王霸之气附体,对美食极致苛刻: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定国公打铺子主意 根据疯老道的追求,苏禾快速在脑子里过一遍,很快有了主意,“你让老胡告诉他,我们要提前准备食材,让他明天再来。” 鬼面鱼肉质不适合,苏禾让他马上去买几条一斤半左右的壮鱼,养在山泉水中,两个时辰换一次水,不需要喂食。 徐达赶紧去办。 苏禾扫了许戈一眼,“我觉得老胡要再开一间鱼铺了。”亏得疯老道提醒,她又想起一道菜,档次要升级了。 “那就把隔壁的盘下。”反正隔壁铺子被老胡的烤鱼挤兑的快开不下去了。 一个晚上,苏禾都在脑海中过菜谱,确保任何一道工序都挑不出瑕疵。 徐达见苏禾信心满满,已经让老胡痛快应战,并放话出去。这可是免费的宣传,岂有错过的道理。哪怕输了也不怕,反正输的又不止他一家,可要是赢了,嘿嘿…… 只是没想到,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徐县令耳中。他可是打算将沙县打造成鱼文化城的,之前的输赢他不管,但这鱼宴绝对不能输。 他召来老五,下了死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赢,要赢,要赢! 唉,疯老道真是搅事精。苏禾觉得要是自己输了,徐县令肯定不会放过她。 苏禾早起,把自己乔扮满意之后再出门。 经过昨天的发酵,烤鱼铺来了很多人,不仅老五混在人群中,连酒楼的鱼掌勺都来了,就想一探究竟。 有些人不爱干等着,于是趁机点烤鱼,打算边吃边开眼界。 老胡刚要吩咐后厨做,却让苏禾给否了,不仅不让做还只给白开水。 老胡不明白,但还是照样了。 几尾鱼养在山泉中,饿了一天肠胃已经清空,也消耗了体内脂肪,令鱼肉实甘爽。 苏禾选了一尾捞出,鱼下颌处和尾部各割一刀,然后放到另一个盆中让鱼在游动中放血。 徐达在旁边问道:“少夫人,这鱼一刀下去就行,怎么还要这么麻烦呢?” 做普通的鱼谱肯定没问题,但鱼脍万万不行的。 “鱼脍?”徐达愕然一下,“那可是贵族才吃得起的,咱们老百姓可尝不起。” 在古代是贵族才能享受的起,但是在后世却是大众美食。鱼脍文化源远流长,各地做法成百上千种,但身在世界美食之都长大的孩纸,本地做法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 放完血,苏禾很快将鱼宰杀好,鱼皮跟鱼肉分离。她使惯了各类刀具,片鱼肉自然不在话下,只见她手指翻飞,了无淤血的鱼片便洁白如雪,晶莹剔透。 众人惊讶无比,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片好鱼肉,苏禾并不急于装盘,而是将鱼肉放置硝冰之上,上下各翻面一次,约摸一刻钟左右,等鱼肉变得爽滑和有甜味。 鱼肉足足装了五六盘,摆了满满一桌。 苏禾开始配调料,蒜片、姜丝、葱丝、椒丝等等,再加上油、盐、糖混合成,品尝之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自由搭配,蘸取开吃即可。 鱼皮也别浪费,直接做成凉拌。 鱼脍上桌时,顿时惊艳了众人。且不说味道如何,光是这刀工就让人惊奇,刀刀均匀薄透,而且鱼肉无半丝腥味,实在不可思议。 以定国公的家境,什么稀罕美食没有见过,更何况是鱼脍。做鱼脍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极难的,需得选用极品上等鱼,考验厨子的刀工跟火候,尤其是放血一块,不能出任何瑕疵,否则鱼片会有腥味。 吃鱼脍是身份的象征,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可望不可求的。 刀工造型挑不出刺,定国公起筷夹了块,没有沾任何佐料直接品尝。刚入口,他眉目蹙了。 老胡跟老五心惊,以为出了问题。 “你选用的是什么鱼?”定国公是尝了块,鱼肉嫩有滑性,吃进嘴里有淡淡的香甜之味。 “普通的淡水鱼而已,街上随处可买。” 定国公直接否了,“这不可能。”要做出极品鱼脍,非南海用山泉饲养的墨池鱼不可。他还是在游历南海时,碰巧遇到隐世渔夫,这才有幸尝过一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老先生没有见过吃过的,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没错。”老胡适时站了出来,“我家就是世代做鱼的,自小拿鱼脍当饭吃。” 咳,吹大了哈。 “老先生,南海距此一千多里,墨池鱼珍贵又娇嫩,想要活着到达是不可能的。今天用来做鱼脍的,确实是沙县本土产的鱼。” 定国公无话可说,他用筷子夹起鱼肉加上佐料,再次尝了起来,眼睛再次亮了。 别看这些佐料平平无奇,却能将鱼肉的味道发挥到极致,真乃奇也。 老五脑子转得快,立即热情招呼大家,“来来来,千金难买的极品鱼脍,今天我们也来尝尝。” 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众掌勺早已心痒难耐,纷纷拿起筷子。 苏禾心领神会,“你们且等等我, 我再去做几条。” “嗯,这凉拌鱼皮也很不错。” “原来这是鱼皮呀,也太神奇了,吃着不像呀。” 见众人反应热烈,苏禾将盆里其他几条鱼也做了,让到场的都有份尝。 忙完已经是晌午,有鸡贼的掌勺花样百出,找各种奇葩理由想进后厨一探究竟。老胡也不是吃素的,全部委婉的挡了回去。 这道贵族美食,可是他们要用来发家致富的,岂容他们偷师呢。 徐县令也是鱼脍的狂热爱好者,老五特意让苏禾留了份,他拎着食盒匆匆送过去,临走前还立下豪言壮志,“少夫人你放心,我保证让徐县令经常光顾咱们的铺子。” 大家心往一处使,苏禾替许戈感到值。 外头的围客散去,定国公留了银锭子。 只是没过多久,他的仆人过来请,说是自家主子请厨师一叙。 马车就停在外面,而且定国公是个难缠的人,不见都不行。 苏禾解下围裙,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很宽大,仆人已经泡好热茶,定国公心情甚好地给苏禾递了杯茶,“小伙子,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苏禾诧异,不知他何出此言。 “蛋炒饭。” 苏禾:“……”她画妆术有那么差吗?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老夫这双眼看透的太多,你就别想瞒天过海。”想当年,他也是乔装高手,多少次伪装混入敌营大杀四方。 忆峥嵘岁月,徒增感慨,廉颇老矣。 “不知先生找我何事?” 定国公收回情绪,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两家铺子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狗皇帝的托? 不是说他只醉心修仙问道,从来不过问家族事务跟产业么? 他不按套路出牌,这让苏禾惊讶不已,“在下只是个厨子而已,说话不作数的。” 定国公一语气道,“别蒙老夫了,你才是幕后老板,铺子那帮人都听你的。” 怪不得他能躲过皇帝的屠戮,情商智商都双高啊。 都是明白人,装糊涂也没用,苏禾反问道:“铺子现在日进斗金,我为什么要卖呢?” “你不卖也是得卖。”正是日进斗金,他才看得上眼。 苏禾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要强取豪夺?” “如果你不配合的话,老夫不排除会用这种手段。” “沙县是有王法的,老先生不要太过分。” “就那区区小县令?”定国公面露讥讽,“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贵族权贵都是这样霸道横行吗?他那头强逼许戈娶他嫡孙女,这头又要夺她铺子,真是有意思极了。 “给你几天考虑,价钱随便开。”定国公撂下狠话,“如果不同意,后果自负。” 车马驾扬长而去。 当兵的脾气急,换以前老胡他们不追出去打才怪。现在他们是体验到了商场险恶,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用拳头能解决的。 徐达他们还不知疯老道的身份,只是说让小侯爷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偷偷宰了他扔岷江喂鱼便是。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疯老道不仅双商在线,实力也不是许戈他们现在所能匹敌的。 得知他想强买强卖,连许戈都惊讶不已。 苏禾觉得奇怪,一个在终南山修仙求道不问世事的人,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另外,明明曹家先悔婚,现在又强行逼许戈娶,这实在是说不通。 除非,他是狗皇帝请来的托,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人心险恶,许戈也看不透定国公举此何意,但没摸清他的意图之前不宜妄动。他要是在沙县有闪失,那许戈必然是最先被怀疑的那个。 苏禾挺糟心的,搞事业咋就这么难呢? 别无他法,只能见招拆招,要将她的心血拱手让给别人那是不可能的。再说,开了这个先例,岂不是谁都可以将她踩到脚下,以后还如何经营? 不过,定国公比苏禾想的还要迫不及待,才过两天就让人来要答案了。 这次,他直接将苏禾请进茶艺馆。许戈怕定国公来横的,让徐达跟老胡暗中护送。 定国公行事没有晋王夸张,雅院非但没有护卫,甚至连人影都没有。 不是约她来谈生意么,人呢? “砰……” 偏厅传来巨响,惊得苏禾立即掏出刀子。 她寻着刺鼻的味道,往偏厅而去。 偏厅之内,遍地狼藉满地黑烟。定国公被熏得黑头土脸,道袍衣袖起火。 苏禾疾步冲向前,赶紧帮着将他道袍上的明火踩灭,“老爷子您干嘛呢?” 待浓烟散去,苏禾这才看清地上有只被炸烂的丹炉,以及到处是烧焦的草药及碎矿石…… 狼狈不堪的定国公蹲下身去拣碎丹炉片,手被炽热的块残片烫了下,“这……这……这怎么又炸了呢?” 瞧他满脸的生无可恋,苏禾差点没喷口老血出来,看看他那沉稳不惊的样,估计都已经炸习惯了。 也真是命大,怎么没把他炸死呢? 不远处有案桌,桌上摆的全是炼丹的材料。苏禾好奇地走过去,灵芝,人生,雪莲等几十种名贵珍稀药材,真是壕无人性。 啧啧称奇间,苏禾接着又看到紫石英,丹砂,雄黄,白矾,硝石,木炭。 不炸他炸谁,这哪里是炼丹,分明是炼黑火药。 苏禾佯装诧异,“老先生,你在炼长生不老丹吗?” “这是老夫的爱好,闲时打发时间。” 苏禾好奇道,“那你吃吗?” “老夫不吃,只是爱好而已。”战场几十载,他早已参悟生死。 他不吃,真是可惜了。 “在下曾有幸认识会得道高人,他闲时也爱炼丹,选的炼丹材料跟老先生的大同小异,不过他的炉子却从来没炸过。” 小小年纪,竟然懂丹药配方?定国公看苏禾的眼神,透着丝诧异,“你且说说,如何能不炸?” 苏禾将硝石跟木炭抽了出来,“老先生可以试试,应该不会再炸了。” 定国公眼神敏睿,一看便知苏禾说话卖关子,“怕是不止吧?” 苏禾笑笑,委婉道:“如果您不打我铺子的主意,我可以就丹药的配方跟您切磋一下。” 定国公爽朗大笑,“姑娘已经给我提醒了,我逐一排除便是。” 他不是痴迷炼丹么,怎么不上当呢? “那两间铺子是我的心血,以后还要指它们养家糊口的,而老先生您权贵加身,必不为钱财发愁,又何必跟我过不去呢?” 定国公取过毛巾,擦着被熏黑的手,“老夫并没打算亏待你,你尽管开价便是,何必死守着铺子不放。你可以拿着钱到别地方另起炉灶。” “您要想开铺做饮食,我也懂些其他的菜谱,同样可以卖给你,经营起来绝不比这两间铺子差。” “不。”定国公断然拒绝,“老夫就要这两间。” 他瞥了苏禾一眼,“年轻人,你家铺子的菜受客人垂青,厨子手艺好不用说,但还用了不少硝冰吧?” 权贵世家有储冰习惯,用硝石制冰早有先例,定国公又岂会不知。 “朝廷没有明令禁止,硝石是可以买卖的。” 定国公陡然拔高声音,厉喝道:“那就查查,看看你的硝冰是不是能见光?” 闵朝已发现的硝石矿仅有两座,每批售出都记录在案,只在权贵世家流转,而且要到官府备案,寻常百姓根本没有来路,更享受不起。 那就是没得谈了? 苏禾眸光渐凝,“老先生,你这是威胁我了?” “没错,就是威胁你了。”对于弱势群体,定国公都懒得用脑,直接打横来。 “爷爷,您怎么又炼药了?” 院外突然响起声音,紧接着一道倩影急匆匆奔进来,“您没事吧?” 亲孙女到,定国公赶紧迎出去,“爷爷没事。” 第一百三十章 头顶青青大草原 看到他满脸黑灰,曹灿玉掏出手帕替他擦着,提心吊胆道:“您别老鼓捣那奇怪的玩意,要是受伤了爹会拿我是问的。” 传说中的白月光?许戈那神秘的未婚妻? 苏禾悄然躲在门边,透门缝儿打量着曹灿玉,只见她身材高挑窈窕,着桃粉色儒裙,鹅蛋脸杏眼柳眉。 国公府娇养出来的,五官精致夺目,浑身散发着贵家千金的气质,活泼而俏皮。 “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宠归宠,安国公对她心有不满,埋怨道:“一天天不见人影。” “我跑出去玩了。”曹灿玉会讨人欢心,给定国公捶肩捏背献殷勤,“沙县好吃好玩的多,真是不枉此行。” “现在知道好了,是谁当初死活不肯来的?”定国公剜了她一眼,直接下命令道:“今天刚好你在,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待会跟我去见许侄,我得把你们的婚事敲定了。” 曹灿玉的脸刷一下变了,“我不嫁,谁爱嫁谁嫁。” 定国公顿时生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他是个杀人如麻的粗鲁武夫,还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曹灿玉委屈极了,眼泪说来就来,“爹爹已经把婚事取消了,爷爷您要是逼我嫁,那就是逼我去跳火坑呀。” “爷爷怎么舍得你受苦。”孙女一哭,定国公心疼安抚道:“你放心,我已经在准备你的嫁妆,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见他态度坚决,恃宠而骄的曹灿玉气得直哭,“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残废的。” “你不嫁他想嫁谁?”定国公火冒三丈,“难道你真想嫁晋王做晋王妃呀?” 曹灿玉气得满脸通红,“晋王是秃子,我才不要。” “你这也不嫁那也不嫁,你想嫁给谁?” “我……”曹灿玉一怔,然后低下了头,绞着手帕嗫嚅道:“爷爷,我有喜欢的人了。” 定国公傻眼,“谁!” “是个书生,很有才华的。”想到心上人,曹灿玉面容羞涩,“爷爷你要是见了他,肯定也会喜欢的。” “无媒就是苟且。”定国公勃然大怒,“你还有婚约在身,怎么可以跟书生勾勾搭搭,传出去如何见人?”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他。”曹灿玉无视他的愤怒,语气决定道:“他家势是差了些,但是凭借才华将来肯定可以入仕,总比残废跟秃子强,再说咱们家也不差权势,助他平步青云又如何……” 曹灿玉越说越得意,殊不知定国公脸色铁青。他只是闭关五年而已,没想到世子爷竟然把女儿惯养娇纵成这般,真是不知廉耻。 “啊……”大耳巴子突然呼过来,曹灿玉差点被打趴,捂着脸震愕地望着定国公。 她没有想到,向来把她捧在手心、连大声呵责都不舍得的爷爷,竟然会为了个残废打她。 门缝后面的苏禾倒退一步,这一巴掌看着都疼。 “除了许侄,你谁也别想嫁。”定国公怒目圆瞪,“要是不嫁,你就到姑子庙剃发修行,我曹家没你这个不肖子孙。” 从偏厅离开,苏禾打了个冷战,她是真没想到定国公的脾气会这么暴。按二狗的情报,定国公情智双高,何至于在许戈的问题上大动干戈? 刚出茶艺馆,徐达跟老胡立即迎上来,着急道:“少夫人,事情如何了?” “他势在必得。” “这个背信弃义的老匹夫。”徐达气得直接开骂,“在小侯爷落难时踩一脚就算了,现在又要来吞并我们的铺子。” 苏禾满腹心事,也没察觉到徐达说话不对劲的地方,“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三人分道扬镳,苏禾打量四周似乎在找什么。 很快,邋遢的乞丐出现在她面前,“姐,你找我?” “从现在起,你到县学门口盯着,看曹灿玉跟哪个书生搭讪。” 二狗是人精,他连盯几日都没查到曹灿玉出入茶艺馆,那必然是乔装掩人耳目。苏禾将她的五官模样描绘给二狗,二狗思索了下猛地拍脑子,“原来那公子哥是她,我这会是真走眼了。” 砸了招牌掉了面子,二狗发誓这次要抓现形的。 回到家,憋了满肚子气的苏禾拿许戈开怼,“你老有福了,定国公非得把孙女嫁给你。他费尽心思谋那两间铺子,就是给曹灿玉做嫁妆的。” 厉害吧,倒腾来倒腾去,铺子还是回到许戈手上,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他不是有钱任性嘛,要不我开价十万八万卖给他,你坐着啥都不用干白赚二十万,还得了如花似玉的媳妇。” 许戈坐着不说话,等苏禾将坏情绪一股脑倒出来,他才深深吸口气,握住她的手道:“钱我自己会赚,媳妇我只娶喜欢的。” 这马屁拍的,舒坦!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偏偏苏禾就吃这套,“曹小姐长的美若天仙,你就不后悔呀?” 许戈逗她,“天仙也不如我家的糟糠。” 不对啊,她怎么成糟糠?她是大漂亮,苏禾不服地拿脚怼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禾挺同情许戈的,他是头顶青青大草原呀。原主给他绿帽戴,白月光也给他绿帽戴。 定国公随时会登门给他送媳妇,苏禾不许他再赖上自己床上,毫不留情地赶他出来。 男子汉要学会长大,自己去面对! 添了冰,苏禾睡得迷迷糊糊间,院门被敲响,“许侄,你在吗?” 苏禾被吵醒,在窗边看戏。 曹灿玉满脸的生无可恋,被定国公强行拽进来。 许戈一如之前的邋遢,坐在院子里发呆。 曹灿玉看到他时,眼珠子都瞪圆了,受到惊吓的她捂住鼻子往后躲。如果要嫁给这个乞丐,她宁愿削发去姑子庙。 定国公将她拽过来,朝许戈笑道:“许侄,这位就是灿玉。” 许戈淡然打量了眼,“曹小姐貌美如花,但是我不配。” “爷爷,我也觉得跟他不配,要不这婚事就算了吧。”曹灿玉挽住国公的胳膊哀怨落泪,“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是有妻子的,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怎么可以做小,传出去你也没脸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哭唧唧的未婚妻 曹灿玉一哭,老爷子就心疼。 “咦,怎么能让你做小。”定国公让她稍安勿躁,“本就是你跟许侄有婚约在先,是皇帝瞎指婚。那毒妇人又丑又恶,到时把她休了再娶你过门。” 苏禾在门后抗议,是他眼睛被硫磺熏瞎了,她哪里丑了? “爷爷,您真这么狠心,要我做乞丐婆跟他去大街上讨饭么?”她就不明白了,姓许的都不乐意了,为什么爷爷非得上赶子呢。 “你给我闭嘴!”出发前还答应好好的,绝不在许戈面前乱说话,更不许伤他自尊心。 这死丫头,分明就是故意的。 机会只有一次,曹灿玉才不会放过,她直直盯着许戈,“姓许的,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嫁猪嫁狗都不会嫁给你。另外,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仅喜欢他,还跟他生米煮成熟饭了。” 许戈抬眼,望着曹灿玉平静道:“恭喜你了。” 丢脸丢脸家,定国公脸红脖子粗,他举起手要打曹灿玉,整个人却天旋地转,砰然倒地。 “爷爷……”曹灿玉惊叫,忙蹲下来去扶定国公,却怎么也扶不起来,只能眼泪汪汪朝许戈吼,“快请大夫,救救我爷爷。” 许戈弯腰想掐他人中,不料身体不稳从凳子上摔下来。 曹灿玉却嫌他脏,扬手打开他,“别碰我爷爷。” 嚣张跋扈伤害自家亲人,苏禾对她没意见,可要害许戈就不行。 苏禾推开房间走出来,将许戈从地上拉起来。许戈给她使了个眼色,定国公不能死在这院子里。 “麻烦让让。”苏禾蹲下身,翻开看定国公的瞳孔再把脉,眉头跟着紧蹙,然后趴下来听心跳。 曹灿玉伸手她推,“你要对我爷爷干什么?” “你眼瞎吗?”敢羞辱她的狗,苏禾当然对她没好脾气,“没看到我在救他吗?” 曹灿玉愣了,无助的她不知怎么办好,看她有点大夫的派头,这才没再阻拦。 又一个受刺激呼吸骤停的,苏禾解开定国公的衣领,掐开他的嘴见没有呕吐物,跪坐在他身边做心肺复苏。 等恢复呼吸,苏禾施针继续抢救,再喂了颗速效救心丸。 人缓过来了,苏禾让曹灿玉托把手,把定国公抬床上去。 曹灿玉手拙,差点没把人给摔了,苏禾直接怼她,“吵架无人能敌,让你动手就软不拉叽的,没吃饭吗?” “……”曹灿玉担忧懊悔,连回嘴的心情都没有,只顾得抽泣抹眼泪。 “哭什么哭,早干嘛去了?”苏禾最烦这种哭唧唧没卵用的,喝止道:“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被苏禾劈头盖脸的骂,曹灿玉顿时不敢哭了。 苏禾重新给定国公复检一遍,神情严肃道:“老年人容易有心疾,要是下次再来一次,不是中风就是猝死。” 曹灿玉脸色腊白,“那你快救救他,钱不是问题。” 就她家有臭钱,爷孙俩开口闭口都提钱。 “你在这里照顾着。” 被吓怕了,曹灿玉不敢不说,赶紧贴身照顾,内心慌得一批。 苏禾懒得搭理她,走出房间对许戈低声道:“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脾气失常了。” 许戈诧异,“有病?” “重金属中毒。”苏禾神情严肃道:“我猜他常年炼丹,吸入过多的有毒气体造成大脑损伤,同时还引发心疾。”至于有没有发展到癌变,那就不好说了。 一心仙道问药,却没想到害他的,正是所谓的仙药。 那头脑子混沌的曹灿玉,逐渐清醒过来。 她走到门边,诧异道:“你们……你们……” 许戈冷笑,“曹小姐若不想嫁我这个残废,最好忘了刚才的事。” 苏禾紧跟而上,“我刚才可是救了你爷爷。” 曹灿玉又不是真傻,很快就会意并同意了,“我跟许公子本来就不对眼,如果这门婚事能取消,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想救你爷爷,明天到回春堂来。” 曹灿玉这才擦干眼泪。 她出了巷子叫来仆人,将定国公背上马车,带着苏禾给的药方回茶艺馆休养。 关上院门,两人重新躺回床上。 苏禾若有所思,“看来,国公爷是真心想将孙女嫁给你。” “或许是他觉得亏欠了我父亲,才会如此固执吧。”许戈仰躺在床上,有些嘘唏道:“其实,父亲曾在我年幼时提过定国公,他俩是过命的忘年交。定国公隐退时曾提醒过我父亲,小心飞鸟尽良弓藏,可惜我父亲却没有看透。” 其实,哪里没有看透,他只是将那个人当成兄弟,而忽略了君臣关系。 时近傍晚,炙烤的烈日稍微消散了些。 苏禾前脚去买菜,徐达老五及老八后脚就现身。 老八僵着脸不说话,老五左右权衡,徐达见他们装死,直接快言快语道:“小侯爷,我觉得你应该娶曹家小姐。” 许戈抬眼,眸光渐冷。 徐达知道自己理亏,别开脸道:“定国公虽不在朝中任职了,但无论文臣还是武将的基根都还在。你若娶了曹小姐,那些势力就能为你所用,自然就能洗清漠北军的耻辱,还老侯爷公道。” 许戈给他提醒,“你好像忘了,镇北侯府出事后,曹家第二天就来退亲。” “国公爷不也说了么,那是世子爷糊涂,这婚事还作数的。” “国公爷六十多了,还有几年可活?”许戈冷冷盯着徐达,“等他一死,你觉得世子爷愿意跟许家绑在一块?”到时第一个反手挥刀的,怕就是世子爷。比起家族利益,姻亲又算什么呢? 徐达被斥驳的无话可说,暗中怼了把老五。 老五清了清嗓子,“小侯爷,正因为国公爷年岁大了,咱们才要抓紧把这事落实。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许戈望向老八,冷冷道:“你也这么觉得?” 被点名的老八面红耳赤,他突然离徐达他们两步远,很理智的不选边站,“少夫人对你们可不薄,你们这样对得起她吗?” 徐达拿眼珠子瞪他,叛徒!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现实的曹小姐 老五跟徐达的想法一致,既然敢来就是做好准备的。 他瞟了临阵倒戈的老八一眼,“少夫人若是真心爱小侯爷,她就该理解的。再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等咱们成事后,加倍报答少夫人便是。” 老八不服道:“既然三妻四妾实属正常,那你们为什么趁少夫人不在才来?”虽然少夫人没说,但从她讲的《破阵子》的故事,她所追求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少夫人是暴脾气,不可能接受小侯爷再娶的。 以二敌一,当着许戈的面吵起来。 许戈不紧不慢说了句,“你们好像忘了,是谁让你们吃饱饭的?” 三人咯噔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少夫人的恩情,他们永世不忘,可为漠北军平反也很重要。 “这才吃饱肚子几天,你们就想七想八了?”许戈神情淡漠,声音幽冷道:“知道人跟畜生的区别吗?” 这话臊得三人抬不起头来,徐达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五暗怼一把。 “以后没事少来。”看到他们就烦。 老八如释重负,赶紧溜。 第二天一早,回春堂刚开门,国公府的仆人就来请了。 其他大夫都要坐堂,见苏禾没病人,钟大夫点她的名,“苏幕你出外诊。这家病人不差钱,你要用心诊病。” 苏禾点头笑笑,“师父你就放心吧。” 晕厥醒来,定国公的气血比起之前如泰山崩塌,一夜之间尽显疲态老态,像个残喘的老叟,往昔的矍铄不复存在。 苏禾望闻听切,“老先生,平时会有心悸或头晕眼花吗?” “偶尔会眼花,时间很短暂。” “是飞蚊状,还是重影?” 定国公想了想,“重影,伴有目眩。” 苏禾摸着自己的八字胡,“你是否长时间在密闭的环境接触些特殊的药物或某种材料?” 曹灿玉在旁边着急解释道:“我爷爷喜欢炼丹,时常把自己关起来。” 昨天苏禾跟许戈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这不连夜整理好炼药清单,赶紧递上去。 定国公看眼前的大夫有些猥琐,压根觉得他是来骗钱的,黑脸道:“胡说,我炼的长生不老丹,用的全是最好的材料,怎么会有对身体不好呢?” “朱砂,里面含有硫跟贡,微量可镇静催眠,解毒防腐,但长期摄入过多会损害肝肾,并通过血液损伤中枢神经系统。”苏禾瞥了定国公一眼,“老先生您好好想想,最近是否有脾气躁郁失控之时?” 曹灿玉抚脸,爷爷以前再生气都不舍得打她,昨天把她脸都打肿了……呜呜呜…… “胡说八道!”定国公怒,脸色炸红。 “爷爷您又来了,大夫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曹灿玉赶紧向前安抚,“爷爷,都是我不好,您别再生气了。” 这么一提醒,定国公怔然了,好像最近他的脾气确实会突然郁躁。 “老人家已是花甲之年,知足常乐便是,对人对事无须太执著。”苏禾一语双关,给他施针医治,“身体好,才能长命百岁。” 苏禾将那几款矿物质的危险悉数告之,尤其是白矾的作用,砒霜就是靠它提炼出来的。 什么求仙问药,是赶紧去投胎! 奈何定国公执念太深,他压根不相信。 “你尽可以去问别的大夫,他们未必知道矿物的危险,但肯定能诊出你中毒之症。”苏禾其实不太爱搭理这老头,但奈何医德使然,她习惯站在医者的立场把话说清楚,“炼丹已经千年历史,老先生可以想想,千年来有谁炼出来真正的长生不老丹,再看看吃丹的权贵或皇族,又有哪个不是早逝或暴毙的?” 亏他还只是爱好,在炼丹这块没有天分,要不然他自个试吃的话,死的只会更快。 “咱们沙县前段时间抓了位黑心大夫,也是痴迷于炼丹问药,结果毒害一百多个孩子。” 这事在坊间热议不止,定国公早有耳闻,黑心的是技艺不精的大夫,丹药何罪之有? 这老顽固,没救了。 苏禾啧啧摇头,起身告辞。 曹灿玉送苏禾出门,抓住她的衣袖无助道:“爷爷昨晚醒来,说自己时间无多了,又逼我嫁给许戈,我怕气着他也不敢不同意。” 苏禾问道:“那你想嫁给他吗?” 曹灿玉坚定的摇头,“决不。” “因为他残废?”小狼狗俊俏惹眼,她真的不眼馋么? “我不喜欢舞刀弄枪的莽夫,身上煞气太重。” 苏禾提醒道:“他现在不舞刀弄枪了。” “可他残废了呀,别说照顾我了,我还要照顾他,那要他还有什么用呢?”曹灿玉出身贵族世家,娇养在温室的花朵,想的却相当现实,“而且他是流放犯,京城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要是真嫁过去,别说没福享反要把自己的命搭上。” “那你可以嫁给晋王,荣华富贵少不了,还能跻身皇族。” “一个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的人,又如何能保护我?”在世子爷的灌输下,曹灿玉想得很透彻,“哪天他的兄弟夺嫡成功,第一个死的就是他,那我不也得跟着遭殃吗?” 她只想遇到心爱之人,不求他大富大贵。至于钱嘛,她家有大把。 有钱有权就是任性,怎么选择都行,可惜苏禾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暴击,没得选择的她真是好嫉妒。 珍爱生命,远离曹灿玉。 苏禾前脚刚走,定国公就让仆人去请大夫,一请就请了十位,一个个排队轮流来。 大夫哪知丹药之事,说的病也五花八门,但大抵都是病得不轻。要治,赶紧得治! 病来如山倒,定国公没了往日的乐观豁达。他必须要在死之前,把灿玉跟许戈的婚事办了,了却生平最后的心愿。 苏禾去见定国公,许戈本来还心神不宁的,觉得等她回来自己肯定又得挨枪。 谁知她竟然阳光灿烂的回来,甚至还得瑟地揽住他的肩膀,“许富贵,你的白月光很唾弃你啊。” 什么白月光?曹灿玉来沙县前,他都没有见过。哪怕是上次来,他都不带正眼瞧曹灿玉。这个姓苏的,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编排他的是非,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不过就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宝藏男孩许富贵 当然,他就只敢在心里意淫,表面上老实的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弃我,我有你就足够了。” 苏禾浑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盯怪物般看着许戈,“许富贵,你是越来越土了啊。”她都替他脸红,妥妥的渣男潜质呀。 她不是爱听肉麻发腻的话么?现在说了又嫌弃他,他不要面子的啊!许戈立即撂挑子,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他狗脾气说来就来,苏禾自个也是嘴贱,损的他炸毛,还得自己哄回来,“哎呀,这不是恭喜你嘛。” 许戈臭着脸躺床上不说话,苏禾哪受得了这种冷暴力,探手掏他的腋窝,带拔毛的那种。 “姓苏的,你别太过分!”忍无可忍的他翻身将苏禾压在身下,捏紧她的下巴亲下去。 好吧,怕他不高兴,苏禾半推半就也没反抗。 两人没羞没臊腻歪了会,搂着睡了个午觉。 甜品铺已经装修完成,只要苏禾觉得没问题随时可以开业。打铁铺也传来消息,牛家三兄弟把烤箱捣鼓出来了。 下午没什么事,苏禾特地去了趟甜品铺。 一帮在战场上拿刀拿枪的大老粗哪干得了精细活,苏禾对铺子的装修本来没抱多大希望,以为顶多也就形似而已,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神似。 许多她没有提的要求,只是在拿许戈试吃甜品时,顺嘴提了那么两句,什么类型的甜品,该配什么样的碗碟,而今那些碗碟都整齐摆在厨房。 不止装修,连装饰都是按她喜欢的风格,简洁大气又不失柔和明媚。 这只许富贵,真是有点意思呀。苏禾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滋芽。 两层半的铺子,既不失古雅,也有千年后的时尚,两个元素相互撞击融合,他怎么不去做设计师呢? 苏禾怀疑就没有许富贵搞不定的事。这么个宝藏男孩,曹灿玉怎么就眼瞎看不上呢? “少夫人,铺子还有哪不满意的?我们可以马上改过来。” 苏禾很满意,“没问题,你们做得特别好。” 管事的叫老刘,是许戈特意为苏禾精挑细选的掌柜。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为人沉稳而活络。早年受过老侯爷的恩,一直在侯府的后厨做事。许家遭血洗时,他因外出采买刚好躲过一劫。 混后厨的,老刘多少懂些厨艺,许戈特意将他从外地调过来的。 东西刚好都齐活,苏禾从包里取出甜品制作手册,逐款给他讲解起来。 手册中总共有十几款甜品,包括仙草系列,果茶,奶茶,糕点等。 厨房刚好有材料的,她就带着过一遍手,现场教学。 不愧是优选生,老刘的领悟力很强,很快就掌握其中的要领。 临走前,苏禾叮嘱道:“其他的材料你赶紧备齐,学会后把食谱撕毁。这是我毕生的心血,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少夫人的恩情,属下没齿难忘。”命在食谱在,只要他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泄露秘方。 老刘对她还不熟悉,加上之前是侯府下人,骨子里自觉低人一等,说话相当尊敬跟谨慎,跟徐达他们的大大咧咧有本质的区别。 苏禾不习惯这种相处,和善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这家铺子以后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咱们商量着来。” 一句自家人,让老刘感动得差点没掉下泪来。 见少夫人易相处,他也不再拘谨约束,很快就给苏禾抛了个难题,“少夫人,像凉菜烤鱼类的,用食盒碗碟就能打包,咱们的甜饮要打包怎么办?” 甜饮多半要外带的,这年代没有杯子确实麻烦,用瓷器罐打包成本太贵,甜品还没罐子卖得贵。 “这是个好问题。”苏禾还没好主意,于是反问道:“你有好建议吗?” 老刘神色讪讪道:“属下笨拙,也没好的办法。” 苏禾点头,“那咱们就一块想,到时看谁的法子妙就用谁的。” 少夫人待人心胸宽宥,小侯爷真是有福,老侯爷在天有灵可以放心了。 离开甜品铺,苏禾来到打铁铺。 托她的奇思妙想,牛家三兄弟接生意接到手软,已经不再靠袒胸露乳赚那仨瓜俩枣的。他们拒绝再看大娘大婶的脸色,以前脱掉的衣服,现在一件件都穿了回去,靠手艺吃饭香喷喷的。 苏禾到的时候,他们正在给甜品铺打厨房用具,还有烤鱼铺要扩张,托盘急着要添加。 牛大将苏禾迎进屋,拿出个简易的手动压榨机,用刀将冰镇的西瓜切成块放进筒子里,轻轻用手一压,红色的果汁流进盆里。 西瓜汁多,榨了满满半大盆。 苏禾把两兄弟叫进来,“天气热,吃点西瓜降暑。” 牛二憨厚,摸着脑瓜傻笑,“少夫人真是讲究,吃西瓜就吃西瓜,怎么还要榨汁,这不都是西瓜嘛 ?”现在就是日子好了,换以前他们都不敢想能吃上西瓜。 这还是在几年前,小侯爷在漠北过生辰时,买了几车西瓜犒赏兄弟们。当时他才分到一小块,别说吃瓜肉,连瓜皮都啃了。 现在讲究了,吃个瓜还要榨汁,有钱人就爱瞎折腾。 苏禾给他盛了碗,“来,你尝尝再说。” 牛二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来喝了口。咦,怎么跟吃瓜的感觉不一样呢?味道更纯更甜,嘴里还有沙沙的感觉。 他收回刚才的话,原来不是少夫人瞎折腾。同样都是瓜,吃法不同,体验出来的滋味全然不同。 兄弟啧啧称奇,同时为自己的无知羞愧,苏禾笑笑不说话。 压完软的,换硬的来。牛大取出两只甘荀,即是胡萝卜,据说是从西域传来的。胡萝卜很硬,牛大切成碎块放进榨筒里,颇费了番功夫才彻底压榨干净。 西瓜汁还不够明显,但胡萝卜口感就完全不同了。一杯下去,让苏禾找回现世的感觉,仿佛一场梦而已,她只是在午后醒来喝了杯果汁。 物理压榨,保留了水果的原汁原味,苏禾为牛家兄弟的手艺点赞。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垃圾是放错地方的人才。以前觉得许戈的人蠢的无药可救,现在侧是八仙过海各神显通。 哎呀,脸疼!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许戈错过一个亿 比起压榨器的灵巧,烤箱就累赘许多,足足有人头高。 上下各有四根钢质空心发热管, 四个方向各自开了添炭口,可以往里面添加炭火。火力会送达钢管,将厢内的食物烤熟。 里面有三层烤架,牛大往里面扔了几根红薯,将烧红的炭火往铁槽里面添,然后拨动侧边的推拉口,“少夫人,要是想将火旺些,咱们就将通风口拉开,反之通风口关小,火就会缓些。” 牛大说得头头是道,一刻半钟后,等把红薯翻出来时,已经烧成焦炭。 这脸打的,牛大呵呵笑道:“这次经验不足,咱们再试一炉。” 连试几次,不是焦了就是生了,试到第五炉的时候,总算成功了。 苏禾尝过之后,点评道:“火力不够均匀,添炭火把握不够准,烟的疏通也有问题,你们再改进一下,基本就可以了。” 这只是第一次试,有这种效果他们已经很满足,“少夫人放心,等你下次来肯定能成。” 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了。 见她脸上有炭灰,许戈伸手替她擦,“烤炉试得如何?” “毛病还不少,不过那三兄弟应该能解决。”苏禾从包里掏出还略带余温的烤红薯给他,“你趁热吃。” 许戈被投喂惯了,对苏禾给的来者不拒。 他低头剥着烤焦的红薯皮,抬头便看到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眼波艳潋,两眼弯弯似勾魂刀。 对于这种光打雷不下雨的“含情脉脉”,许戈早就司空见惯,她肯定又憋着坏,就等他往坑里跳。 许戈先下手为强,直接拿红薯皮糊在她脸上,“你想做甚?” 他对甜品铺的用心,是给苏禾最大的惊喜,正是从这些细枝末节,她感觉到了许戈对自己满满的诚意。 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不要看他嘴上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这一刻,她觉得许戈是真男人,值得她托付终生。 双眸荧光水润,她笑意盈盈地端详着许戈,心止不住的怦怦跳,谁知突然间被糊了脸。 她心底刚升起的那点柔情蜜义,全被他糊没了。 苏禾抹掉脸上的红薯皮,阴恻恻道:“小许,你还是不够成熟呀。”组织决定,要继续考验他,打算进一步发展的计划暂停。 洗干净脸,她直接回房了。 许戈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甚至还有点小庆幸,端掉了她作妖的机会。 吃完红薯,许戈洗干净手跟着进屋。见苏禾不理自己,他很快找到话题,“甜品铺的装修,你还满意吗?” 苏禾正想着饮品的款式,心不在焉道:“挺好的。” 许戈戳她,“你打算给取什么名字?” 说起这个,苏禾转头望他,“你觉得,妙心斋如何?” 许戈诧异,紧跟着羞涩起来,“你都知道了?” 这小狼狗挺有意思的,他都把名字印在碗碟上了,她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见呢。 不得不说,经过她的点拨,许戈的经商天赋彻底被挖掘,在碗碟上题铺子的名字,无疑加深了客人的印象。这正是她想要的,只是还没开口而已,没想到他就去做了。 许戈以为她另有想法,“名字要是不喜欢,你再另外取也行。” “你取的名字再适合不过了,我很喜欢。”什么名字不重要,只要品质口味有保证,能赚到钱就行了。 好男人是夸出来的,尤其像许富贵这种,关键时候苏禾不会吝啬赞美之词。 她一说喜欢,许戈的心思就活络了,特意将脸凑过去,“我把事办得这么好,你没有奖励吗?” 奖励?呵呵! 苏禾纤细的手,轻轻滑过他的脸,阴阳怪气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他都表现这么明显了,她怎么还装傻呢? 许戈又将脸往前凑凑。来啊,快活啊! 苏禾眼波流转,突然推他的脸冷冷道:“不好意思,刚才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的。” 许戈绝望地躺尸:“……” 看他吃瘪,苏禾暗爽。 既然提起铺子,苏禾想到打包的问题,顺嘴问了许戈。 许戈稍加思虑,“要不用竹杯?” 苏禾眼睛一亮,张老板的杂货铺有竹杯卖,还是带盖密封的那种,她怎么给忘记了。 比起陶罐,竹杯价格便宜许多,老张店里卖的两文钱一个。 苏禾对铺子的前景很看好,自己做的是沙县独一份。加上酷暑时节,客源绝对会爆棚,数量供应是个大问题。 “县郊有大片竹林,供几千上万只应该不成问题。” 几千只,顶多能用一段时间而已,还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再者,甜品本来就不便宜,一只杯子两文钱,价格让人望而生畏。 许戈却很有信心,“嫌价格贵,客人可以堂食,想要打包带走的估计不差这两文钱。”杯子只是为解决打包问题,可以按成本价卖出,以量取胜的话应不会高于一分钱。 许戈说的在理,不过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在细节上见功夫。铺子是她的心血,哪怕是竹杯也要做出独特性,给铺子打一波宣传。 设计的任务,就交给许戈。总之要让杯子高大上,以客人能拥有杯子为荣,还可以拿出来反复利用。如此一来,既环保又节约。 许戈的脑瓜子灵活,等苏禾把晚饭做好,竹杯的图纸也新鲜出炉。 一只竹杯,半升的容量刚刚好。竹杯的外形刻“妙心斋”三个字,龙飞凤舞之势。杯身处套了细绳,可以直接挂在身上当水壶用。 虽然颇费工艺提高了成本,但能为铺子打广告也是值的。这杯子比杂货铺卖的还要好看,背在身上既实用又不掉价,反而是身份的象征,毕竟妙心斋的甜品不是人人吃得起。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两人翻了黄历,十天以后是黄道吉日,百事皆宜。 临近开业,苏禾还有许多事要忙,铺子宣传跟杯子的事就交由许戈处理。 晚上徐达来了趟,说烤鱼铺隔壁的店子已经盘下,等老胡的人练熟鱼脍的做法,直接就可以开业。 烤鱼铺被疯老道一吃成名,继蛋炒饭之后再次成为网红美食。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想一尝极品鱼脍。老胡放话,十天以后营业,可接受预定,开业有优惠。 苏禾没有猜到,连徐县令都预订三桌,宴请官府同僚。为宣传沙县的鱼文化,他可真是费尽心思,决定要干出亮眼政绩。 连续干成几件大事,徐县令现在信心倍增,他要争取更多幕僚的支持,以抗衡王县丞跟杨主薄。 第一百三十五章 曹灿玉的秘密 没空去何家村,刚好碰上赶集日,苏禾早早去了菜市。何铁柱挑菜来卖,特意给她带了十个红鸡蛋。 何铁柱儿子满月,苏禾没空参加满月案,但还是捎了贺礼过去,红鸡蛋是给她的回礼。 这年头鸡蛋贵,苏禾只收了两个,其余的让他拿回去给媳妇补身体,“铁柱哥,山上的沙棘成熟了没?成熟的话可以摘了卖给我,我刚好用得上。” “前两天让招娣去看了,只成熟了一部分,要再等一个多月才能全部成熟。” 当初已经说好,山是送给苏禾的,何铁柱哪肯要钱,“我让丫头摘熟的送过来。” 另外,地里的辣椒苗已经吐叶开花,相信过不久就可以采摘第一批。苏禾很高兴,只要辣椒能自产自足,铺子又能省不少成本。 见她不收鸡蛋,何铁柱拼命塞给她青菜,“苏娘子,这都是我自家种的。” 盛情难却,苏禾只得收了两把青菜往包里塞。 刚到回春堂附近,李大勇在巷口等。 两人许久没碰头,苏禾刚想去一趟呢,谁知他就来了。 李大勇给了见面礼,两瓶野生蜂蜜,说是在煤山上发现了两处蜂窝。他会养蜂,这段时间也在精心照料,采的第一批蜂蜜就赶紧送过来。 他没有藏私,直接将蜂窝算在公账上,属于苏禾的财产。 蜂蜜很香醇,苏禾惊喜不已。这东西珍贵,外头卖的掺假居多,而且刚好甜品铺要用。苏禾让他将蜜蜂养好,酿出来的蜂蜜她全包了。 家里还有十几灌,本来是想跟她商量卖价的,这下完全不发愁了。 “苏先生,仙人草的第二茬已经长好,要不要收割?”家里堆得到处都是,苏禾一直没派人来取,已经没地方塞了。 “要的,全部帮我收好。”她已经给老刘地址,估计这两天就能将大部分的干草跟木薯粉拉回来。 李大勇是来汇报的,按苏禾的要求,地里已经全部种上蔬菜,猪养了五十头,鸡五百只。他算的清楚明细,所有的支出,包括工人开支等。 苏禾瞧着账上余的钱不多,又给添了五十两。 李大勇不着急要,账上的钱还能撑一个多月,她一下子给五十两就不怕他夹带私逃么? “先收着,万一要应急呢。” 苏禾对他很信任,“我相信你的人品不止值五十两。” 李大勇感动到无以复加,接银票的手都在抖,哽咽道:“谢苏先生看得起。” 临走的时候,李大勇犹豫着掏出张请柬,是他的婚柬,在半个月后举行。 苏先生的大恩,李家没齿难忘。虽然不在回春堂干活,但靠着仙人草跟木薯粉的收入,加上现在他承包山林租种农田,女方家人看到他的前途,一改往日的恶劣态度,同意将闺女嫁给他。 苏禾真心替他高兴,“你放心,这喜酒我喝定了,到时给你大红封。” 参不参加婚宴不重要,李大勇是来阐明立场的,“苏先生你放心,女方的娘家人虽然势利眼,但我未过门的媳妇是个拎得清的。她无条件支持我做的事,你不必有所担忧。”不该说的,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他也不会提。 他的警惕跟自觉,苏禾再满意不过,“我相信你的眼光跟判断。” 时近中午,看诊的病人不多,苏禾看到有乞儿在店外勾头探脑的,她借势到外头伸伸懒腰。 乞儿是来传消息的,二狗在县学外候着呢,曹灿玉冒头了。 捉奸要紧,苏禾收拾好东西马不停蹄赶往学堂。 气喘吁吁到县学外,二狗神秘地朝她招手,两人避进巷子里。 上午的课刚完,学子们三五成群从县学走出来。不少身娇肉贵的富家少爷吃不惯食堂的饭菜,膳食都是自家下人按时按点送的,一到放学,门口就挤满了人。 人海中,苏禾意外地看到了赵慈溪。她手里也拎着食盒,只不过比起高门大户的,她的实在太过寒酸。 苏禾就奇怪了,按着赵慈溪会算计人的心思,她不应该是恋爱脑啊。铺子被烧,俩母女没了生计来源,她怎么就不着急赚钱,反而一心往男人身上扑呢? 二狗很鄙视苏禾自力更生的想法,“女人以夫为天。你以为个个女人都像你一样,自己赚钱养男人的?” 苏禾忍他很久了,“你的狗嘴里能不能吐点象牙出来?” “我要是能吐出象牙来,你就该小心点了。”二狗跟她正面刚,“我觉得你才是真傻,赵慈溪比你聪明多了。这批学子马上就要秋试,就算要倒贴资助,顶多也就两个月而已。不过是送吃食而已,两个月也费不了多少钱,可她要是赌赢了,那就是人生赢家呀。再说了,你瞧她长得又老又丑,就算她资助的学子没考中,她得了有学识的男人也不亏。” 又老又丑?赵慈溪也不过十八九岁而已,长相普通谈不上丑。 不止乞丐嫌弃她,连许戈也嫌弃的紧,那想想前世土肥圆的自己,苏禾突然很心塞。男人啊,呵呵! “来了来了!”二狗突然拍拍苏禾,“看姓曹的跟哪个学子搭讪?” 苏禾这才回过神来,眼光精确无比地捕捉到曹灿玉。她穿着一身男装,身姿挺拔高挑。将军家出来的,别说还真几分俊俏气质,怪不得之前二狗没认出来。 她的女扮男装,很是逼真呀。 曹灿玉很快在人流中找到目标,满心雀跃地穿过人群向前。 苏禾的目光随着她移动,熟悉的影子映入眼帘,老八跟简庭宇并肩走出县学大门,两人有说有笑的探讨着什么。 等等,曹灿玉朝着两人越近越近。 哇塞,她该不会喜欢简庭宇吧? 苏禾记得她不喜欢武夫,简庭宇是个读书文,气质斯文温雅,加上长相俊朗,颇有翩翩公子的气质,确实很适合曹灿玉的择夫观。 虽然现在他又哑又废,但苏禾有信心将他治好。比起曹家,简家算是高攀了,但曹灿玉她不在乎门第观念,两人确实般配。 咦,她怎么盯着老八不放了? 光是两眼对视,曹灿玉的脸就红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女抢夫 苏禾被巨瓜砸懵,谁知曹灿玉居然跟人撞上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慈溪。 女人的第六感相当敏锐,两人对眼相望,彼此都觉得不简单,察觉到对方心思不纯。 “哇,刺激。”二狗两只眼珠子瞪圆,“两女抢一夫。” 瞧这架势,老八似乎并非初见曹灿玉,简庭宇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闪身就溜了。 曹赵两人,倒是第一次相遇,但是她很明显落了下风。赵慈溪眼疾手快往老八旁边一站,很亲昵地叫了句,“朱大哥。” 从曹灿玉震惊的神情来看,她并不知道老八“名草有主”。到底是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自尊跟矜持是与生带来的,此时只剩尴尬跟失落。 苏禾就纳闷了,她当初怼定国公跟许戈可是战斗力杠杠的,怎么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怂了呢? 怕什么,跟她干呀! 正尴尬间,曹灿玉突然被一群蜂拥而来的热情少女撞开。她们向老八围过来,手里都拿着《破阵子》。 无论哪个朝代,脑残粉是最可怕的。老八被热情的书迷团团围住,连赵慈溪都被挤了出来。 很快,赵慈溪重整旗鼓想要抢回失地,而老八已经金蝉脱壳退回学堂。女人是老虎,吓得他饭也没心情吃了。 随着脑残粉撤退,曹灿玉刚要离开,赵慈溪却将她叫住。 隔着条街,苏禾不知道姓赵的说了什么,总之曹灿玉脸色相当难堪,狼狈离开。 赵慈溪骄傲的跟刚下完蛋的母鸡般,咯咯咯地得意至极。 “亏她还是国公府出来的,连个市井泼妇都斗不过。”二狗站在苏禾的立场,替她感到生气,“真是废物,只会在窝里横。” 二狗的话,道出了苏禾的心声。姓曹的看上谁不好,怎么会瞧上老八呢? 吃人嘴软,二狗不知老八跟许戈的关系,分开时还好心提醒苏禾,“姐,要不你助她一臂之力,否则她争不过那泼妇,伤心之下真答应国公爷嫁给姓许的,你可就麻烦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哪有二狗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他的好意,她心领了。 甜品铺开业在即,苏禾在铺子手把手教老刘,直到傍晚才回家。 得知曹灿玉心仪的对象,许戈错愕了半天没缓过来。 苏禾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不管怎么说,绿给自己的属下,换谁也不好受。 吃饭的时候,苏禾发话了,“这事你管不管?” 许戈食不言,直接吃饱才搁下筷子,“或许是曹灿玉一厢情愿呢,老八愿不愿意还两说。”据他对老八的了解,是绝对不可能喜欢曹灿玉这种人的。 当老大的都不着急,苏禾也懒得管了。 …… 华灯上,忙碌一天的徐县令晚归,徐夫人赶紧吩咐布菜传宴,“老爷,怎么今天这么晚?” 徐县令捶了捶酸疼的肩膀,疲倦道:“今儿下午去县学授课,跟学子们相聊甚欢过了时间,回衙门又处理了紧要公事,故而晚了。” 丈夫终于开窍,徐夫人很高兴,“此次去县学收获如何?” 他还是一贯的看不起那帮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倒是发现几个品学兼优的寒门子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学哲学。他很久没有如此惬意了,说话间连眉角都透着轻松畅快。 其实简庭宇透过底了,说姐夫跟朱新八相聊甚欢,光是对诗对词就聊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吏员提醒,他连正事都忘了。 授了弟弟的意,徐夫人特意打探道:“老爷,你不是爱极《破阵子》的话本么,今天见到真人如何呀?” 徐县令本来眉飞色舞的,却被夫人的问话给噎住了。他满脸的惋惜,摇头道:“确实是个不可多得人才,对政道也有独特的见解,不过可惜了。” 哑嗓的简庭宇顿时急了,忙给姐姐使眼色。 徐夫人给了他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佯装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徐县令搁下筷子,深有感触道:“这个年轻人有抱负有才华,但是在男女方面不检点,难成大事也。” 庙堂这条路不好走,除了自己要有才华,家族成员素养也很重要,否则很容易走上歪路,害人也害己。 “唔……啊……”简庭宇着急,吱吱啊啊替老八鸣不平,可惜他没有随身带纸笔,无法解释。 老八这个人,让徐县令有酒逢知已的感觉。两人相聊甚欢,徐县令言语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赞赏,甚至还传授了当年秋试的经验。 可惜人红是非多,徐县令还没离开县学,关于老八私德败坏的话就传进了耳朵。 姐夫这是误会了,简庭宇替老八抱不平。他跟赵姓女子根本没有那回事,是那姑娘自作多情刻意接近,甚至还在人前编造谎言。 同窗中本就有很多人嫉妒老八的才华,如今见县令对他赞赏有加,自然就碍了他们的眼,这才拿赵姓女编排老八的不是。 简庭宇有嘴说不清,只能求助姐姐。 徐夫人晓得的,让弟弟不要着急,等晚上她再吹枕边风。 简庭宇哪能不着急,第二天就找到老八,让他赶紧澄清跟姓赵的关系,不要自毁前程。 昨天徐县令对他印象极好,老八还以为举荐信十拿九稳了,谁知又出了幺蛾子。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他绝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毁了。澄清很简单,可万一姓赵的又吃回头草骚扰小侯爷怎么办? 这事,他不敢找小侯爷,只能找苏禾想办法。 这不,急得连课都不上了,直接半道堵苏禾。 两人进了茶楼,苏禾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站在徐县令的角度,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姓赵的好解决,她不可能成为老八科举路上的拦路虎,反倒是曹灿玉麻烦。 这事老八真的很冤,他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又哪知她是定国公的嫡孙女。在他眼中,她其实跟其他的无脑书粉没有不同。 红人有红人的苦恼,这滋味老八一言难尽。钱是赚了,但学堂外随时有一堆姑娘堵他,同窗对他的嫉妒排挤也越来越重。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不管怎么说,有少夫人撑腰,老八底气还是足的,只有她才能降得住小侯爷。 苏禾花这么多心血培养老八,必须要替他保驾护航。 好在,老八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没有盲目听从徐达的骚主意。他跟姓赵的没有过密接触,哪怕她天天来学堂,他能避则避,更没有吃她做的饭菜。唯一的那次逛街,还是姓赵的使了计,老八没能推辞过去。 在回春堂坐诊到中午,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苏禾刚要收诊去甜品铺,谁知定国公的哑巴仆人来了。 他是特意来请苏禾的,嘴里不停吱啊着,看情况似乎还挺着急的。 估计又是老头出事了。 苏禾上了马车,很快到茶艺馆。 到了雅院,曹灿玉双眼红肿挂泪,估计刚才哭得挺惨的。曹国公面红脖子粗,整个人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出来,血压蹭蹭往上蹿。 瞧这架势,老的跟小的又干起来了。 给国公爷把脉用药,等情况稍微缓和起来,苏禾将曹灿玉拉到侧室,“老爷子上了年纪,本来就受不得刺激,老是一惊一乍的对病情非常不利。” 曹灿玉心头委屈,郁闷道:“还不是姓许的惹出来的。自从爷爷病倒,就天天将婚事挂在嘴边,我要是说半个不字,他就上火跟着急。” 提到这个她就满肚子气,“你们别只会嘴皮子上说,想出办法没有?要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咬牙就嫁了,看你怎么办!” 她怕是已经改姓赖了吧?自己搞不定就把锅甩在她头上,苏禾压根不怕她的威胁,“你想嫁就嫁呗,等过了门给他端屎倒尿的活就交给你了。” 曹灿玉气得满脸通红,晶莹的泪珠不停在眼眶打转,却倔强的不愿意落下。 “那……那你说怎么办?”她才不要去端屎倒尿。 其实曹灿玉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只是病来如山倒的曹国公性情大变,一天到晚对她碎碎念,恨不得马上就将她嫁给许戈,曹灿玉一时没忍住顶了两句,曹国公顿时暴跳如雷要动手打她。 “他的病耽搁不得,你为何不带他回锦州?”只要祖孙俩离开沙县,婚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曹灿玉支吾道:“爷爷不愿意走,我也没办法。” 定国公是一方面,只怕曹灿玉也不想离开。 看来,哪怕昨天受到赵慈溪的羞辱,她还是对老八念念不忘。 苏禾试探道:“你真对那个书生上心了?” 曹灿玉沉默,眼泪不停打转。 “他喜欢你吗?”苏禾给她递了条帕子。 在沙县没有朋友,又被爷爷逼得喘不过气,苏禾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让曹灿玉崩溃了。 哭了会,她才抹干眼泪哽咽道:“其实,根本是我自作多情,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活这么大,她从来没这样犯贱过。 苏禾就好奇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曹灿玉尴尬了,支吾道:“来沙县无聊,我就买了几本话本打发时间,我被他话本里的诗词惊艳到了……” 提起老八,曹灿玉满脸憧憬,眉间嘴角的温柔藏不住,“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少女怀春,她一直在寻觅的,正是这种感情。 “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回到现实,曹灿玉满是苦恼,喃喃道:“你怎么会懂呢?” 她怎么就不懂呢?连《破阵子》都是她编给老八的,只是没想到曹灿玉会泥足深陷。更疯狂的是,她不止把话本背得滚瓜烂熟,连老八写的所有诗词都倒背如流。 这是老八的疯狂粉,她追书就算了,结果看上作者了。 老八,满足了曹灿玉所有的幻想,才华,颜值,身高,一切都无可挑剔,她一眼万年无法自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舔狗,而是深度中毒无药可救。总而言之,在曹灿玉眼中,老八放个屁都是香喷喷的。 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在苏禾眼中,老八固执迂腐,哪哪哪都比不上小狼狗。 “其实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不应该再接近他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呀?” 苏禾讶然,“谁跟你说他未婚妻的?” 昨天被抓个现实,实在太丢人了,曹灿玉死活不愿意说。 比起赵慈溪,曹灿玉还是心思单纯,苏禾摇头道:“据我所知,他写的书卖得很好,每天都有很多姑娘堵在县学门口,个个都说想给他生猴子,甚至不乏有病的严重的,以他的未婚妻自居。” 曹灿玉可不傻,被苏禾这话一提醒,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眼睛,刹那间就亮了,她还是有机会的! 哑巴仆人过来,定国公有请。 曹灿玉想陪着去,却被仆人拦下,他要单独见苏禾。 进了寝殿,定国公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但人还是很疲倦,他轻轻挥手示意苏禾坐下,“大夫,我的病你实话实说便是,还能活多久?” “老先生,你的病确实严重,再不医治会越来越严重,至于说能活多久,这跟您是否配合治疗,以及心情好坏有很大关系,不宜妄下断言。”从现有症状来看,还不能判断已经是癌症,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老头的脾气说来就来,“亏你还是自诩名医,简直可笑。” 苏禾语气平淡道:“老先生是修道之人,自诩早已看破生死,现在又为何对生死如此执着?” 老头语噎,朝她瞪眼珠子,是活腻了吗! “胸无积郁,常活九九。”苏禾以医者的身份坦言,“其实许多人得病,并非是病死,而是被自己吓死的,这便是心绪在作怪。只要老先生心态豁达,再活几年问题不大。” 老头一生修道,岂会不明白这道理,但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他不是怕死,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还有好多事没安排,他不能死啊。 一轮大夫比较下来,他觉得苏幕是有真本事的,于是决定用他。 撇去医生的职责,苏禾还真不希望定国公现在就撒手人寰。京城那位一直没对曹家动手,并非顾念表亲,而是曹家的势力仍根深蒂固。世子平庸无才,定国公又已经年迈。换句话说,皇帝打算熬死他,只要定国公一死,曹家就垮了。 曹家生死捏在皇帝手里,只怕最终会落得跟许家同样的下场,这是定国公着急上火的缘故。 第一百三十八章 曹国公的私心 苏禾制定好治疗方案,结束看诊就离开了。 曹灿玉进来,给定国公斟茶认错,“爷爷,都是孙女不好,以后我再也不敢忤逆您了,您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喝完茶,定国公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慈爱道:“傻孩子,只要你嫁给许侄,爷爷就没有遗憾了。” “一切听您的安排。”曹灿玉以退为进,将锅甩给许戈,“只要他同意这婚事,孙女没有异议。” 定国公知道她心有不满,抚着她的头叹气道:“孩子,你也别怪爷爷狠心,爷爷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兑现诺言,更是为了保全咱们曹家呀。” 曹灿玉诧异,满脸的不解。 “许家倒了,咱们曹家就是皇帝心头的最后一根刺,而你父亲又碌碌无为,我哪天要是撒手归天,咱们曹家怕是要大祸临头啊。我要你嫁许侄,就是在保全曹家,爷爷的这片苦心,你可曾明白?” 曹灿玉不明白,许戈自身都难保,何德何能保住曹家? “曹家跟许家本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可惜你爹目光短浅,才会做出退亲的愚蠢决定。”许侄打小聪慧过人,跟他爹那一根筋的性格完全不同,他是极看好这孩子才将灿玉许配给他的。 许侄能逃过一劫,凭的可不是皇帝的仁慈,他能屈能伸也不乏智谋。短短两次接触,自己多有试探,这孩子却滴水不漏,足可见其心志未灭。别看他现在废了腿,可只要给他抓住一丝机会,星火必将燎原。 押许侄,确实是步险棋,但他已命不久矣,与其将希望寄托在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身上,倒不如在许侄身上赌一把。 只要许侄愿意娶灿玉,他愿倾尽所能助他一臂之力。 第二天一早,苏禾上门给定国公复诊。 定国公一改昨天的颓势,精神爽朗地坐在软榻上,左手翻卷右手举茶,真真是怡然惬意。 见苏禾进来,直接朝她招手,“苏大夫,过来尝尝滇川的极品毛尖茶,百年老茶树产的。” 却之不恭,苏禾细细品茶,确实是茶中极品。 刚要问他病情,谁知他自顾着低头看书,啧啧称奇道:“妙,实乃妙也。” 苏禾好奇,“不知老先生看的什么书?” 定国公直接翻书皮给苏禾看,“灿玉给的,说是让我打发时间。” 苏禾差点没晃瞎眼,她还真是小瞧了曹灿玉,明的不行来暗的,居然挖坑给定国公跳。 定国公戎马一生,奈何飞鸟尽良弓藏,惜日战场过命的兄弟,纷纷在帝术权谋中丧命,如今一首诗一本书,足以勾起纵横沙战之往事,令人热血而唏嘘。 不管怎么说,心情好对病情有帮助,定国公不再抵触治病,还相当的配合。 从茶艺馆出来,二狗带了最新消息过来。曹灿玉果然又去了县学,这次她是有备而来的,暗中调查了赵慈溪。 上次吃瘪受辱,这次心底十足,曹灿玉当着众多女书粉的面,揭穿赵慈溪以朱先生未婚妻自居的虚伪面目,甚至还扒出她早年与他人有染未婚先孕的黑料。 女书粉哗然,对着赵慈溪口诛笔伐。赵慈溪气得半死,哪怕她极力否认,却也敌不过几十张嘴。偏偏又适逢中午下课,许多学子目睹了这场好戏,连老八也在场。 “朱大哥,我真的没有。”赵慈溪的眼泪说来就来,委屈的哽咽不止,“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赵姑娘的过去,在下并不清楚,不会妄加品论,不过对于你我之前的事,既然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我还是有必要澄清一下的。”老八当着众人的面,朝着赵慈溪作了个揖,彬彬有礼道:“我跟赵姑娘你非亲非故,岂敢接受你的饭恩,日后还请不要再送了。” 他没指责赵慈溪的不是,但一句“非亲非故”便表明了立场,揭穿了她的谎言。 赵慈溪当时就急了,红着眼睛道:“朱大哥,你是不是误会我了?你之前帮过我,我也视你为朋友,这才给你送饭的。至于未婚妻什么,那都是他人编排出来的,你可千万不能信呀。” “哟,怎么又成别人编撰出来的了?”一身男装的曹灿玉冷笑道:“前天可是你亲口跟我说,你是朱先生未过门的妻子,让我们这些书粉不要来县学打扰他读书。你睁眼说瞎话,就不怕天打雷劈呀!” 那帮女书粉中有人站了出来,“没错,这话你也对我说过。” “我只是单纯爱慕朱先生的文采,你却以未婚妻的名义谩骂我,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啊。我就说嘛 ,朱先生文采斐然又一表人才,怎么可能看上你。” “长得这么丑还出来作怪,你也不回家照照镜子,你配得上朱先生吗?” 女人撕起来相当可怕,赵慈溪百口莫辩,对着老八眼泪汪汪,“朱大哥,我没有,是她们误会我了。” “清者自清,若你没做过的,不必放在心上。”老八也不戳她脸皮,客气道:“赵姑娘好走,恕不远送。” 这已经是赶人了,赵慈溪面如锅底灰,提着食盒灰溜溜离开。 老八回身望着众书迷,言语中透着恳切,“各位,话本我会继续写,最新册很快就出来。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县学乃学子的清修之地,还请各位体谅,莫要坏了县学规矩。” 朱先生这般替同窗着想,书迷哪有不答应的,不过嘴上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了。 二狗正眉飞色舞说着,凯旋而归的曹灿玉神采飞扬,快步走进茶艺馆。不过,据苏禾对赵慈溪的了解,这事怕没那么容易了结。 彼时,徐达悄然摸进院子,“小侯爷,锦州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许戈来了精神,“如何?” “除了年节往皇宫送礼,曹家没有跟朝廷有密切往来。”徐达据实禀报,“另外,国公爷自辞官归隐后,游历的行踪飘忽不定,没有跟外界联系。” 如此,曹国公跟皇帝勾结的嫌疑彻底排除。这事,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省得苏禾心里有根刺,老是给他摆脸色。 然而,徐达想得却是另一回事,“小侯爷,国公爷的嫌疑已经排除,你真不考虑跟曹小姐的婚事?” 许戈眼神骤冷,“你转过身去。” 徐达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许戈一脚踹飞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许戈退婚 徐达摔了个狗啃泥,心里那个委屈啊。他就不明白了,少夫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男人三妻四妾怎么了?再说,小侯爷是为了大义捐躯的,只要他的心还是少夫人的,肉体共享有什么嘛。 许戈难得不偷懒,苏禾回到家时,他不但把大垒的扇子画好,还把晚饭的菜也洗好了。 就连做晚饭,他也积极帮忙打下手,苏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吃过饭,许戈收拾干净碗筷回房,拉着苏禾上床,“咱们早点睡吧。” 这是要作妖吗?一天到晚闷在房子里,白天睡够了,他向来是晚睡的。 不过,苏禾在医馆跟甜品铺连轴转,还真是累坏了。 “许富贵,帮我放松一下。”苏禾反趴在床上。 许戈没二话,体贴地给她做马杀鸡,力道适中摁的她晕晕欲睡。 他也没作妖呀,甚至连揩油的动作都没有。苏禾模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修长的手指,从她的穴道上移开,许戈将她翻过来盖好被子才离开。 上了年纪容易任性,定国公追书追上瘾,深夜还在挑灯看,眼睛实在太乏倦,不觉间握着书瞌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定国公猛然惊醒,“咻”地坐直身体,眼神顿时犀利无比,“谁!” 矮桌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多了道影子。 定国公很久没有过这种命悬一线的危窒感,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刀,这才想起自己卸甲十多年,腰间空空如也。 “许侄?”看清眼前之人时,定国公惊愕不已。 许戈淡然行礼,“晚辈见过国公爷。” 他是老糊涂了,可是外头哑巴仆人的身手不差,怎么连他都没察觉,“你怎么来了?” 定国公低头,手里还捏着书卷。他不禁疑惑,究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许戈真的深夜来访? “侄儿是为婚事而来。”俊朗的五官不起波澜。 提到两家婚事,定国公很是高兴,笑道:“许侄不必忧心,灿玉已经同意这门婚事了,我打算就近择个日子,让你们尽快完婚,你觉得如何?” 他的一厢情愿,许戈却不领情。 估计是曹家擅自退婚让他不满,定国公心中有歉疚,笑笑道:“这事是我曹家理亏在先,不过你放心,等灿玉过门,我曹家必竭尽全力助你洗刷悬疑,恢复许家昔日的荣耀。” “洗清悬疑,恢复荣耀?”许戈嘴角透着冷笑,“要我继续做镇北侯吗?” 定国公一怔,“或许很难,但凭你我两家的势力,也并非没有可能。” 许戈双手撑在软榻上,双腿缓缓站了起来,铿锵有力道:“我想要的会自己去争取,而不是通过联姻或别人的施舍。” 定国公震撼无比,瞳孔不断放大,眼神落在许戈站立的双腿上,久久收不回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许家的儿郎不会轻易倒下的! 这一刻,定国公内心澎湃,眼睛直泛酸啊。老许啊,上天总算是开眼了,还给他留了根种! 不过,他随即冷静下来,许戈的话再明白不过,他不愿承认这门婚事,更不愿意借曹家的势。 定国公心有遗憾,不过仍替许戈感到高兴。只要他不是个废人,一切都还有机会,那自己对许家的内疚也少了些。 他长嘘一声,重重拍了拍许戈的肩膀,“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便强求。不过终是我曹家欠了你,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国公爷。”毕竟是长辈,许戈也没把话说死。 遗憾归遗憾,但心结已解,定国公的心情反倒轻松不少。 许戈离开后,他又拿起书卷,如痴如醉的读着。书中的辛将军,既像年轻的自己,又像忘年交的老许,至于那个无所作为的昏君,唉…… 那些年的荏苒热血,终究是喂了狗。 一早来给定国公施针治疗,苏禾才刚到门口,就被曹灿玉拉到一旁。 她笑靥如花,紧抓住苏禾的手雀跃道:“爷爷终于不逼我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倒让苏禾懵了,要知道为了这门婚事,爷孙俩差点反目成仇,定国公还为此气出大病,怎么突然就如此儿戏? 曹灿玉才不管,总之没有婚事在身,她现在轻松无比。 尽管疑惑,不过苏禾还是给定国公尽心医治。曹灿玉所言非虚,定国公宛如卸下心头大石,连精神头都好了不少,“苏大夫,过几日我就要离开沙县了,不如你跟我离开吧。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姓曹的,说话就是壕。 苏禾婉言谢绝,“谢老先生的好意,我一家老小都在沙县,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您的病重在调理,相信贵府也不缺大夫,我将调养的建议方法写下,让府医酌情处理便是。” 定国公也不强人所难,欣然同意。 瘟神祖孙俩终于要离开了,苏禾恨不得放两串鞭炮,她家许富贵自由了。 早早爬上床,苏禾肆意蹂躏许戈的俊脸,“说吧,你怎么搞定国公爷的?” 许戈装傻,“你说什么? 还装,苏禾给他的腿做大保健,嘿嘿地威胁着,“小样,不说实话今晚有你受的。” 看着她眉眼开朗,许戈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嚣张道:“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苏禾揪他腋窝,“说不说?” 许戈吃痛,“嗷……”她能不能有别的特殊癖好? 苏禾正在施暴,老八摸黑过来了,听着屋里的大动静,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许戈耳聪目明,刚好借此躲过一劫,“进来吧。” 尽管整理过衣饰,不过两人还是有些凑乱,老八在男女方面还是一张白纸,不过没吃过猪肉谁还没看过猪走路呢。 两位老司机气定神闲的,老八却羞得满脸通红,“小侯爷少夫人,成立无偿授学点的事,徐县令很痛快地批了,还给我们腾了个闲置的地方。” 起初,简庭宇向徐县令提时,徐县令是不同意的,毕竟这事在闵朝史无前例,而且涉及的方面太多,施行起来并不简单。 徐夫人却不这么想,首先弟弟的想法必须无条件支持,再者免费授学是百姓受惠,让穷人的孩子也有识字的机会。徐县令现在急需民意支持,免费授学就是最好的体现,再说只是试点而已,夫子又是现成的,县令只是倡议而已,根本无需付出太多。 徐县令是妻管严,在夫人软磨硬磨之下不仅同意了,还腾了个空置房出来。 试点地址靠近城南,是许戈早就选中的,距各家属的住址都不远,方便孩子们上学。这年头,读不起书的孩子太多,一旦官府的公告出来,肯定有不少家长挤破头都要抢名额的。 苏禾经吩咐下去,将内部有需求的名单统计上来,老八的任务是确保他们都有名额。 第一百四十章 老八的委屈 这点信心老八还是有的,将名单收好后,他又犹豫了下,“少夫人,我想让阿香也进学堂。”他现在写书能赚不少钱,已经不用阿香帮着养家糊口。 阿香聪明伶俐,苏禾岂会不同意。 谈完正事,苏禾揶揄道:“老八呀,你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 小侯爷在呢,老八压根不敢抱怨,尴尬的支吾道:“澄清了。有简庭宇帮忙,徐县令那边也打消了误会。免费教学的事,他还特意点名让我也参加。” “最近你桃花挺多的嘛 。”苏禾可没打算放过他,阴阳怪气道:“天天一大帮漂亮的女书粉堵在县学门口,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挑个顺眼的娶回家呢?” 老八额头冒冷汗,“属下一心科举,在取得功名前,无心儿女之事。” 老八迂腐古板,一点也没有许富贵好玩,苏禾没了打趣他的兴趣。 在许戈眼神威慑下,老八赶紧开溜。 没外人在,游戏继续,苏禾继续逼供,谁知许戈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苏禾郁闷了。说实在的,之前她挺恼许戈袖手旁观的,就她天天着急上火,弄得她多稀罕他似的,结果人家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就是绝杀,弄得她这儿上蹿下跳的多没面子呀。 不行,她一定要扳回来。 许戈被她弄得烦,直接强行搂住,封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上午坐诊忙,加上接了台外伤缝合的手术,到茶艺馆已经是中午。 苏禾脚步匆匆,刚踏进雅院子,迎面差点没撞上个人,“……”老八! 我去,不是说无心儿女之事吗,怎么扭头就来见家长? 曹灿玉跟老八并肩出来,满脸的春风得意,“苏大夫,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爷爷都等不急了。” 老八也怔住了,没想到会在这地方碰到苏禾。不过,两人都掩饰得很好,跟陌生人似的。 跟曹灿玉寒暄两句,苏禾进去给国公爷治病。 曹灿玉将老八送出茶艺馆,站着说了好一会才进馆。 老八眼皮直跳,总有种跳坑的感觉。 他刚走进巷子,被人从身后捂住嘴巴拖进另一条暗巷。 老八刚要反抗,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来的人是徐达,二话不说先踹了老八一脚,骂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劈头盖脸遭顿骂,老八不由得也来气了,“我不跟你们沆瀣一气,别妄想我去说服少夫人要小侯爷娶曹家女进门。” 写书的缘故,老八跟苏禾走得近。徐达他们说不动小侯爷,自然将主意打在苏禾身上。其实并非小侯爷不愿意娶,而是不忍心伤了少夫人。可跟大义比起来,儿女之情又算什么呢? 他们希望,少夫人能识大体知轻重。 “你死定了。”徐达又捶了老八一拳,气急败坏道:“曹家姑娘是小侯爷的未婚妻,你居然敢打她的主意。” 徐达本来是盯曹家的,谁料老八竟然跟曹灿玉肩并肩走出来,有说有笑的关系不简单呀。 老八彻底懵了。他根本不认识所谓的曹姑娘,只不过有人出高价,欲买《破阵子》的结局而已。 徐达才不信他的鬼话,直接押着他走人,“看小侯爷不削死你!” 话说这头,等大夫复诊离开,定国公将曹灿玉叫进房,“跪下!” 曹灿玉不明所以,但考虑到爷爷有病在身,她还是乖乖跪了。 定国公长吁短叹,良久才道:“你刚才带来的那个书生,就是你无媒苟且的心上人吧?” “爷爷,您别说的这么难听。” 曹灿玉替老八抱不平,“您刚才不也跟他相聊甚欢,恨不得将他祖宗三代问个清楚明白么?” 定国公是老人精,哪怕只聊了一炷香。从文论武,议沙场策庙堂,这小子不止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他还从他身上闻到杀气。 别看长得文质彬彬,他肯定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否则哪能写出脍炙人口的《破阵子》。 “丫头,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五十两买个故事结局,若姓朱的真对她有意,是绝对不会收这笔钱的。 可惜,别说有意,他似乎对她根本就不熟。 曹灿玉低头,心里满不是滋味,“爷爷,朱大哥并不知我的身份,这事确实是我一厢情愿了。”其实她不敢跟爷爷坦白,朱新八是自己骗过来的。她装得很可怜,说爷爷是他的忠实书粉,如今病重在床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知道话本的结局。 定国公老脸挂不住,骂道:“咱们曹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锦州。” “爷爷,我不回去。” 定国公差点没吐血,“死丫头,他根本就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到底图什么呀?” “就图我喜欢。”曹灿玉想替自己争取一把,“爷爷不也很欣赏他么?我相信他将来必定有所作为的,他再不济也比父亲替我选的好吧?” “滚出去!”姑娘家说话没皮没脸,定国公脾气又上头了。 滚就滚,曹灿玉怕他病发,赶紧溜了。 国定公叫来哑巴仆人,沉声道:“你去查查,姓朱的到底有什么来头。” 十天眨眼而过,开业的黄道吉日。 同一天,两家铺子同时开张,苏禾甭提有多开心,都是钱呀。 贵族美食平民化,加上震撼的美丽价格,疯老道的推波助澜,鱼脍未卖先火,预订已经排到十天以后,可谓是一票难求。 老铺带新铺,苏禾尝过师傅的手艺,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基本挑不出错处来。 有老胡看着,苏禾很放心,重心几乎全放在妙心斋。 上阵亲兄弟,徐达也不是吃素的,不但给老刘传授宝贵的经验,还将推车借给他做试吃推广。 甜品讲究卖相,宜现做现吃。苏禾选了百搭之源——仙人粄,既便宜又实惠。 连日酷暑不断,冰爽嫩滑解暑的仙人粄一经推出,简直就是平地一声雷,口啤直接炸翻天。 本来只是搞免费试吃的,结果卖两文钱一碗都有人敢抢。 经过苏禾的洗脑,老刘已经懂得饥饿营销的精髓,说好的免费试吃,要买只能等开业惠顾。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偷奶喝 苏禾以身作侧,开业前半个月,她将所有的品类都定了数额,一律销完即止。 别看数量有限,但品类也是不少的。托牛家三兄弟的光,他们把烤箱做出来了,虽然外面笨重,但实用性很好。面包,糕点,烘焙就不下几十种。 苏禾从中挑出一半的品类,其他的以后逐日上新即可。 早上按吉时开业,有试吃的口碑在先,客人一拨拨涌过来。 妙心斋,才是属于苏禾自己的事业。 开业那天她跟回春堂告假,不料昨晚跟小狼狗耍过头,早上起晚了。等她到铺子时,二层的位置已经全部客满。 早在搞试吃活动时,苏禾就让刘老放话出去,店里的师傅都是从京城高价聘请而来,祖辈都是宫里的御厨,手上捏的是百年不传秘方。 推销多管齐下,加上许戈的魔法海报,妙心斋还未开业已经名燥沙县。 加上试吃活动搞得好,没到吉时铺子外头已经乌泱乌泱挤满了人。要知道,前面二十名客人都免单的,抢到就是宝啊。 起初,不少客人还以为店家夸大,毕竟沙县有好几家点心铺,各式各类的甜点都有,开店前个个吹得厉害,但大多都大同小异,并无多少新意。 可是,客人很快就被打脸。 店铺通风明亮,干净大气的木质装修,桌椅新奇而有特色,碗碟造型奇特,墙上还挂着几幅关于妙心斋品牌由来的水墨画,人物诙谐有趣,字迹遒劲霸道,画风新奇成派。 有人喜欢墨宝的,甚至还当场想要买画。少夫人说的,客户就是上帝,老刘哪有拒绝的道理,委婉说画是请绥州城的书法大家画的,客人若是想要可以代为转达,但是价钱可不便宜。 有钱人就是买个心头好,哪会在乎钱多钱少,买! 画只是插曲而已,铺子里的甜饮点心才让人叫绝。每一款拿出来都是绝无仅有,大热天的透心凉甜品,香气扑鼻的松软面包,各类造型优美可爱的点心,这都是客人从来没吃过。 价格,从低到高不等,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更绝的是,许戈早料到客人会络绎不绝,在苏禾的指点下,他又画了几本甜品目录,供客人入座后翻阅点餐,里面不仅包含所有目录品类,他还将重点推荐的爆款画出来。 如此一来,不仅节约伙计的时间,还提升了客人的体验感。 店铺人山人海的,苏禾连位置都找不到,只能冒着烈日到外卖窗口排队,打算买面包跟糕点还有烘焙点心,外加两瓶杨枝甘露,回去跟许富贵好好庆祝。 排队的人多,足足等了两刻才轮到自己。 伙计面带微笑,说话却相当绝情,“不好意思,已经卖完了,姑娘明天再来吧。” 苏禾:“……”大热天的她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怎么轮到她刚好就没了? 那一刻,又饥又渴的苏禾爆自己的粗口。她奶奶的,谁定的破规矩! 奈何,伙计毫不犹豫关闭外卖窗口。 那头,许戈还伸长脖子盼着呢,看到苏禾两手空空回来,瞬间闹脾气了,“我的杨枝甘露呢?” 苏禾委屈地撇嘴,“没了,什么都没了。” 许戈脸色一怔,“出事了?” “不到两个时辰,全部卖完了。”看在生意火爆的份上,苏禾不得不撩起袖子,“你等着啊,我做给你吃。” 费了不少功夫做好甜品,属狗的那只不请自来,对着苏禾兴师问罪,“姐,铺子我可是占了一成的,为什么我连块面包皮都吃不上?” 好在苏禾有先见之前,足足做了半大锅,撑死他的份都有。 第一次做老板,二狗比苏禾还激动,急不可耐道:“姐,咱们能赚多少钱呀?” “要等晚上算完账才知道。” 提起算账,二狗很是气愤,“咱们的铺子生意这么好,怎么中午左右就关门不卖了?”这不是嫌钱多,将客人往外赶嘛。 苏禾将半锅的甜品推到他面前,“你把它全部喝了。” 她的手艺毋庸置疑,不过他哪喝下这么多,二狗摇头,“你想撑死我呀。” “让你吃一碗,你念念不忘的,第二天还想来,让你吃半锅,怕是腻的一个月都不想来了吧?” 二狗似懂非懂,但心里还是不服气,“姐你说这话夸张了,客人进店也不至把自己吃吐呀。” “再好的东西,总是唾手可得的话,你还会珍惜吗?”苏禾瞥了他一眼,“这跟物以稀为贵,是同样的道理。” “哦,我懂了。”二狗勾了勾眼珠子,满脸坏水道:“就像某些男人,身边的女人再漂亮,看久了也会腻。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做梦都想齐人之福。” 说这话时,二狗的眼睛盯着许戈不放,含沙射影拿曹家婚事嘲讽他。 你说他狗不狗,吃都堵不住他的嘴。来许家骗吃骗喝,还要对主人家冷嘲热讽。 不过,男人惯不得,苏禾跟着落井下石,狠狠剜了许戈一眼。他要是敢,她就阉了他! 许戈好不容易拔掉苏禾心里那根刺,这破乞丐又来挑拨离间,这不是找打么? 揪住二狗的耳朵,许戈二话不说一顿揍。 二狗痛的嗷嗷叫,向苏禾求救,“姐,你也不管管他?” 苏禾眼都不眨,“嗯,挑拨离间吃里爬外的,就该往死里打。”你说他何必呢,老是记吃不记打。 许戈下手没轻重,二狗鼻青脸肿,怒气冲冲抱着锅要走。 苏禾把他叫住,不满道:“你们最近供的奶,量是越来越少了,以后做开了铺子根本不够用。” 二狗怔然,难道那帮老骨头又在偷奶喝了? “这事我回去查查。”想到牛奶,二狗有些发愁,“咱们的铺子要扩张吗?” 苏禾剜了他一眼,“有钱不赚是傻瓜。” 二狗头痛,“蒙闵两国边境局势日渐紧张,互市已经关了两年,现在想从蒙国搞奶牛进来,风险相当大。”那帮老骨头就是搞不到新的奶牛解馋,才背着他偷奶喝的。 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苏禾将目光落在许戈身上,“你有办法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仆二主 苏禾开口,不行也得行。 许戈稍作思虑,给二狗报了两个名字,“他们是敬王的人,在军中虽然军衔不算高但也有点实权,而且为人贪婪成性,让你的人暗中疏通一下,应该可以搞定的。” 二狗知道这种人,土话叫蛇头,仗着手中有点实权,偷偷搞边境的黑市。 有人指路,这事就好办了。 苏禾没想到,这年头连喝个奶都有掉脑袋的风险。她不由提醒二狗,“牛奶够用就好,这配方是咱家独有的,约束好你手下的人,可别乱了规矩。” 二狗对自己的人有信心,“你放心好了,他们不敢乱来的。”蒙国的汉子讲诚信,不像闵朝人花花肠子多,他们顶多也就偷奶止瘾而已。 甜品铺关门早,天一黑老刘就过来了。 他不止带了账本过来,还带了面包,沙棘甜糕等,林林总总一大袋,全是他提前放起来,跟献宝似的摊在许戈面前,“小侯爷,这面包是用面粉、鸡蛋跟牛奶搅拌发酵再烘烤的。 别看它外表有点焦黄,里面可松软香甜了,放三四天都不会坏。” 他看许戈的眼神,宠溺的跟老年得子似的,眼眶里泛着泪光。他家的小侯爷,之前可受了不少苦呢。 醉心投喂许富贵,完全当苏禾是空气,让她怎么能不嫉妒呢? 她才是甜品铺的大老板,大功臣好吗?敢不敢拿正眼看她! “咳!”许戈给不醒目的老刘使了个眼神。 哎呀,他怎么把少夫人给忘了,真是歹势。 老刘又赶紧向苏禾表忠心,“少夫人,你也赶紧尝尝,瞧瞧伙计的手艺如何?” “……”呵呵,她才不稀罕许富贵吃剩的。 老刘尴尬,赶紧将账本掏出来。新铺开张前三天钜惠活动,仙人粄买一送一,其他一律七折,消费满一钱银子再打八折。 一天下来,铺子进账八十六两,刨去所有的人工材料等,赢利六十两。这还是限量限购活动,要是全天营业的话,赢利过百两肯定不成问题。 纯赢利六十两,做甜品果饮果然是暴利,苏禾再满意不利。其中销量最好的,是仙人粄跟珍珠奶茶,这两款是最便宜的,人人都能消费的起。 大热天的,冰凉爽饮喝进肚子,让人惊奇无比。 另外,老刘还擅自做主,替许戈接了几笔生意,水墨画。他嘴皮子利索又会恭维拍马屁,卖画的价格不菲。 就这样,老刘还不满意呢。在他眼中,那是客人们捡到宝了,小侯爷的墨宝起码值千金。 苏禾无语,反正在老刘眼中,他家小侯爷哪怕是坨狗屎,他也敢说是金子。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不管怎么说,开业大吉大赚,苏禾心花怒放,照这样下去她很快就暴富了,成为真正的白富美。 老胡那边没过来,但账本派人捎过来了。那边是高端美食,卖的更是暴利,加上有徐县令免费宣传,从早上开到晚上不带歇。 据说,定国公听到消息,也屁颠颠出来消费。老胡卖他面子,给临时加了桌。 连挑剔的定国公都赞不绝口,老胡更是信心爆棚。铺子还在营业,按最新的流水来看,销售额已经过六十两。 苏禾知道鱼的价格,很快在心里算了个数,差点没哈哈大笑。光是沙县的铺子,一天的流水就高得吓人,加上附近其他州县的连锁商铺,她跟小狼狗已经是十足的暴发户。 老刘走后,苏禾激动地抱住许戈,失控地在他脸上亲了把,“许富贵,我们发财了!” 苏禾高兴,许戈便高兴了。 见时间还好,苏禾推他一把,“你还愣着干嘛,赶紧把那客人要的墨宝画好。” 许戈:“……”她能不能别老将他当牛使,题诗作画是高雅的活,极耗灵感的。 “要什么灵感?”明明就是想偷懒,他照着再画一幅就是。 许戈偏偏不想动,手搁在她腰上不放,“作画的事明天再说,今天你赚了这么多钱,咱们不该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这里没有娱乐活动,难不成要请他去窑子里消遣不成? “去什么窑子?”许戈鄙视她,然后又将人拉过来,“家里就有现成的,浪费那个钱做甚?” 苏禾坐在他身上,警告道:“姓许的,你是越来越坏了。” “那也是你教的。”许戈吹灭烛火,动手动脚使坏起来。 苏禾怕痒,在床上打滚,“姓许的,你别闹。” 许戈抓住她的脚,拖了过来…… 被二狗警告过后,蒙人不敢再偷奶,满满一大桶牛奶,天还没亮就送过来。 接连三天,妙心斋都爆棚,基本到中午左右就售馨关门。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走,老刘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敢违背苏禾定下的规矩,情急之下只能找许戈通气。 他们见识浅薄,许戈不怪他们,但他是无条件支持苏禾,“甜品之所有卖得贵,就是胜在它稀有新颖,要是满大街都能卖得到,那就得贱卖了。” 短短开业三天,已经有点心茶楼在仿妙心斋的甜品,不过他们连门都摸不到。牛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加上闵朝甚少有人食用,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奥妙在哪,做出来就是四不像,贻笑大方。 这也是老刘敢开口的原因,但许戈有自己的坚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妙心斋的口碑在沙县打开,把客人的胃养刁钻,咱们再解除限量也不迟。” 都是苦过来的,许戈了解他们的急迫,但商场跟战场俨然不同,商场更讲究战术打法,而且徐达他们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戒骄戒躁戒贪,是他们进入商界的第一重考验,如果连这关都通不过,迟早会出事。 这么一说,老刘这才算彻底明白,不禁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冒汗,“请小侯爷放心,我们一定谨记铺规。” 许戈瞟了他一眼,“另外,我已经把你给了苏禾,以后你就是苏禾的人,有事向她汇报就行,别搞一仆二主的事。” 老刘错愕,老脸都红了,“小侯爷,属下没……没那个意思,你跟少夫人本来就是一家人。” “家是家,生意归生意,不要把事搞混了。” 老刘惊出身冷汗,“属下明白,谢小侯爷提醒。”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徐夫人的试探 有段时间没去徐府,苏禾没想到徐夫人竟然惦记自己。 晌午左右,徐府的下人拎着食盒来回春堂,钟大夫跟苏禾各有一份。 打开食盒,苏禾哭笑不得,里面装的全是妙心斋的果饮跟点心。 也对,徐夫人是资深吃货,妙心斋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法眼。 好几杯茶饮,点心也不少。苏禾根本吃不完,便给其他大夫匀了些,刚好给妙心斋做宣传。 其他大夫吃得赞不绝口,“这御膳点心果然名不虚传,就是稍微贵了些,我家那位昨天去排队都没有买到。” “贵是贵,但人家做得好吃呀,我活了几十年算是开眼了,这果茶还能做成这样,真是稀奇。” 吃人嘴软,苏禾拎着食盒给上门给去简庭宇复诊。 “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徐夫人很是热情,可见到她手中的食盒时,稍有讶然随即解释道:“这是阿宇为感谢你,特意命人早早去排队买的。”真是白疼那臭小子的,有好吃的不惦记姐姐,反而去讨外人欢心。 不是徐夫人小气,而是她突然想到个问题。别看弟弟是闷葫芦,不过时常会打探苏禾的消息,如今又拐着弯送甜品,他该不会看上苏禾了吧? 这想法吓得她够呛,趁着上桌吃饭时,她试探道:“阿宇,你年纪也不小了,京城又暂时回不去,要不姐姐给你说门亲吧?” 简庭宇摇头否了。老生常谈的问题,他实在没兴趣再回答,等考取功名再娶亲也不迟。 徐夫人不满他的装聋作哑,“沙县多美女,像苏大夫那样的你喜欢吗?” 简庭宇惊得筷子都掉了。 徐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怪她心急了。苏禾不但女扮男装,而且还是丑男,弟弟怎么瞧得上呢?不过,也不排除他识破了苏禾的身份。要不然,为何隔三差五打探苏禾的消息,不是送画本就是送点心的? 苏禾是有夫之妇,阿宇万万不能有这个念头。 “我是说,苏大夫有个表妹,正是待嫁芳龄,长得可漂亮了。” 简庭宇没兴趣,默默吃饭。 徐夫人拿他没办法,可心中的怀疑越放越大。于是,趁着苏禾给他施针治嗓,她在旁边暗中观察。 石膏已经打了月余,恢复情况良好,为避免影响他的胳膊康复,苏禾将石膏拆除,“简公子,胳膊可以进行简单的训练,但骨头愈合较慢,避免过度训练跟磕碰。” 拆掉石膏浑身轻松,简庭宇试着作了几个基本动作,已经没有大碍。 嘴里说不出话,但他对苏禾投了感激的眼神。如果不是她的医术过人,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了。 接下来,苏禾要听他的发音,谁知手刚碰到他的喉结,他就急急避开了。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脸红,然后让姐姐发现端倪。其实,他只知道她是女儿身,连真面目都没有见过,但是姐姐已起疑心。 苏大夫女扮男装从医,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又岂忍心揭穿,让她丢了自己的饭碗。 他自己试着发音,嗓音粗糙生涩,但比起之前好很多。 “简公子,你可以试些简单的发音,譬如姐夫,姐姐之类的,声音以后会慢慢变正常的。” 简庭宇望向徐夫人,连张了几次嘴,吃力道:“……姐……姐……” 发音不正,但徐夫人却激动地红了眼,她抱住弟弟哽咽道:“阿宇,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复诊完毕,苏禾打算离开,刚好也到下午上课时间,简庭宇跟她一块走。 出了府,简庭宇跟苏禾并肩而行,手紧张的不知往哪摆,好几次他试着张嘴,嗓子磨着生疼,“……苏……苏……” “苏幕。”苏禾笑笑,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简庭宇窃喜,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开始比手势,眉角间飞扬起来。 苏禾看不懂他的手势,但多少猜了个大概,“你是说,你报名了给穷孩子免费教学当夫子?” 简庭宇连连点头,虽然现在他无法开口说话,但他可以帮忙做些打杂的事。总有一天,他肯定也可以给孩子们讲课。 “简公子饱读诗书,有你当孩子们的夫子,他们肯定大有收获。” 不是苏禾拍马屁,而是跟大多数富家纨绔比起来,简庭宇确实是股清流,连老八都对他挺赏识的。加上有徐县令给他传授经验,只要正常发挥秋试肯定没问题。 不觉间很快到县学门口,刚要跟简庭宇分道扬镳,谁知老八从另一头走来,身边多了个人。 看清是谁时,苏禾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老八竟然跟曹灿玉在一起,而女扮男装的曹灿玉竟然穿着学子服。 两人没有发现她,边走边说踏进县学大门。 苏禾风中凌乱,简庭宇跟她告别,很快追上去。 这事有点乱,她得理理。 老八他怕是嫌命长了,连晋王看上的女人他也敢抢,就不怕给许戈惹麻烦? 苏禾去城隍庙找二狗,二狗朝她翻白眼,“这有何奇怪的,姓许的装清高不愿意娶,但又不想失去曹家的支持,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自己的手下顶上。” “好好说话。”苏禾最烦他那狗样。 人话就是,曹灿玉为了真爱接近老八,不惜女扮男装混进学堂,制造跟老八朝夕相处的机会。 曹灿玉这个恋爱脑没救了,苏禾真担心她在沙县搞出幺蛾子,“这事许戈知道吗?” 二狗瞥了她一眼,“应该还不知道,但他下面肯定有人擅做主张了。” 苏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倒是小瞧了他们的本事。怪不得这段时间看到她都躲着走,原来是心里有鬼呀。 其实,苏禾理解他们的心情跟压抑。曹家的势力,无疑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她是许戈,背负如此血海深仇,这个时候有人递橄榄枝,她或许也会接受的。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他甚至可能因此而翻身,少奋斗十年二十年,何况曹灿玉还长得这么漂亮,他一点也不吃亏。 这种联姻,是几千年的封建延续,连皇帝都不会例外,何况是被废的落魄将军。 只是,不知道他们玩的是迂回战术,还是狸猫换太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许狗识破试探 苏禾心头不舒服,黑着脸到家的。 许戈心情倒不错,早早把一天的活都干完。见她不高兴,殷勤地将人拉来安抚,“谁又招你惹你了?” “你。”苏禾直勾勾盯着他。 许戈很无辜,“我又怎么了?”真是人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苏禾在他身边坐下,神情严肃道:“如果我同意你娶曹家女,你还愿意娶吗?” 许戈一头雾水,“这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苏禾自我检讨,认错的态度很好,“我觉得以前是我太自私了,不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是没有顾忌到你的难处。现在我想开了,不会计较你娶曹家女,你还愿意吗?” 许戈的脸沉下来,“你以为,我是阿猫阿狗都可以娶的吗?”哼,就这点伎俩? “曹家可不是阿猫阿狗,有国公爷的相助,你们很快就能洗清冤屈得到平反。”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许戈握住苏禾的手,“许家已经摔过一次,绝对不会再摔第二次。” 算了,给她点面子配合一下。 “那你不觉得可惜吗?”苏禾都替他觉得惋惜。 “苏禾,靠女人上位是可耻的。我要的,会自己去争去抢。” 苏禾低声嘀咕,“我也是女人啊。”他怎么就不要脸地靠过来了。 “你不同。”许戈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你是我喜欢的女人,咱们是相互喜欢,患难与共。” 男人嘴,抹蜜的刀,苏禾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就你嘴巴会说。” “要不把心挖出来给你看?”许戈满脸的坦诚,又透着对她的无奈,“看看我心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再也放不下别的人了。” 瞧他说得,苏禾都替自己的怀疑臊得慌。 苏禾觉得,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怕是哪天想抽身都抽不出来了。 话题失昨,她赶紧又换了个,“你说,晋王去锦州扑了空,会怎么样呢?” “现在晋王失势,他又能怎么样呢。”许戈把玩着她的手指,“别说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就是曹家同意了,皇帝能不能答应还两说,再说敬王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么说来,晋王求娶失败,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 “是好是坏,就看他如何衡量了。”如果晋王够聪明,就不会去锦州求娶,这无疑是将自己的野心公告天下么。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据锦州的线报来信,晋王确实去了锦州,但是过府而不入,应该是关键时候想通透了。 这么说来,等于晋王主动放弃了。 苏禾到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有时候,还是做个简单的局外人好,她又何必赶鸭子上架,非得要插手他们的事呢。 如此一来,她又觉得许戈哪哪都顺眼了。长得帅,还专一,本事又多,自己简直是捡到宝了。 …… 定国公身体较之前有明显好转,苏禾排除了癌的可能,但毒素对神经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日常还是需要调理。 遭此一劫,定国公金盆洗手不再炼丹。他给了苏禾一张大额的银票,是私下感谢她的,“我明天就要走了。” 苏禾高兴收下银票,不忘叮嘱他要静心养病。 她刚走,消失已久的哑巴回来了,对着曹国公不停打手势。 国公爷眉头紧蹙,“那书生竟然是许侄的人?” 哑巴点头,千真万确。 国公爷沉默,又将《破阵子》拿出来翻阅,半晌才叹气道:“罢了,任由他们去吧。”那小子确实是可造之才,再说灿玉那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性子,自己越是阻止她越是来劲。 倒不如再等等看,要是那小子能考出功名,将灿玉下嫁给他倒也般配。若是那小子不行,那就怪不得他了。 这事还得约法三章才行,省得她给家族抹黑。 第二天,马车早早出城。 曹灿玉将定国公送到十里亭,红着眼睛依依不舍道:“爷爷您要注意身体,我也会经常回去看望您的。” 定国公摸着她的脑袋,“不管走到哪,别忘了家规教养,越界的事千万不能做。要是遇到困难,记得去找许侄,他会帮你的。” 曹灿玉羞红了脸,“谢谢爷爷的教诲,孙女谨记于心。” 马车徐徐远去,曹灿玉擦干眼泪笑得合不拢嘴,她终于自由了。 在沙县没朋友,身上留的钱也不多,曹灿玉厚着脸皮去找苏禾,想要她帮忙租个院子。 苏禾可不敢擅做主张,将这个难题抛给许戈。 曹灿玉脸皮比城墙还厚,“许大哥,爷爷说有问题直接找你,要不我以后就住你家吧?” 许戈不想搭理她,但定国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就像皮脱缰的野马,必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着。 苏禾知道,隔壁巷子好像还有空房,刚好可以租下来。她平时在县学住宿,偶尔回来也打扰不到她跟许戈的二人世界。 房子很快租好,大小姐没点生活经验,苏禾一并将东西给她置办好。 曹灿玉是自来熟,这一通相处下来,俨然将她当成手帕交。苏禾不爱跟她亲近,往来多了容易招人议论,偏偏她非要凑上来。 喝喜酒的好日子,苏禾早起赶第一趟牛车去李家村。 不知随什么礼,苏禾还是觉得份子钱最实在,另外她让妙心斋做了满满一大袋老婆饼,算是自己的心意,让李家回礼的时候用。 苏禾是第一个到的,李家人还在吃早饭,见到她过来喜出望外,很热情地迎进屋。 看到妙心斋的点心,李大娘惊得手直打哆嗦。大勇进城买喜饼时,还特意到妙心斋问过,价格贵得咋舌不说,还根本都买不到货。 这满满一大袋,可要费不少钱。 份子钱苏禾没敢随多,以免纵人向贪,但一百文也不少了。 李大娘领着两个儿子,扑通给苏禾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大勇能成家立业,全靠你的赏识。” 苏禾赶紧将母子三人拉起来,“你们这是折煞我了,是大勇自己有本事,走到哪都不愁没饭吃。” 寒暄过后,苏禾也不打扰他们办喜事,想自己去产业园看看。大勇是新郎官,今天是走不开的,李大娘让小儿子带她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喜酒风波 苏禾第三次来,基本都已经熟了,就让李二勇指了下路,让他们专心待人接客。 李家请了村里的亲戚,他们吃过早饭也陆续带着家伙过来帮忙。 苏禾先去矿山脚下的猪圈。猪圈里养了五十头猪,买的是半大的猪苗,养了个把来月,已经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旁边就是鸡圈,用大片的篱笆将山围了个角落。五百只鸡在里面散养,自由的吃草捉虫等,再喂些粗糠,长得也挺快的,已经有一斤左右。 李家照料不过来,特意请了两个长工轮流照。都是李家村的人,看着都挺老实本分的。 苏禾往山上爬,靠近山脚肥沃的地方已经被翻出来种上红薯,到秋天就可以收成。山上稍微贫瘠的地方,就移栽上果树,也已经成活。 爬到半山腰,苏禾看到了树上挂着几只大蜂箱,周围嗡嗡飞着不少蜜蜂,蜂群在远处采花粉。 从山上下来,苏禾又往田里去,放眼望去大片的姜葱蒜还有各种辣椒跟时蔬,长势都相当喜人。 李大勇做事勤快靠谱,苏禾眼睛看到的,比他上报的还要惊喜,也不枉自己对他的信任。 远处吹吹打打的,李大勇已经将新娘接回来,不过奇怪的是,娘家人堵在门口不进去,很快还传来喧哗声,双方突然间吵起来,听声音架势还挺大的。 离得远,苏禾回到李家时,只见李大娘堵在大门口,插着腰怒骂道:“这个亲我们不娶了,你们把女儿拉回去,我李家不稀罕。” 李大娘守寡,但叔伯兄弟还是在的,立即有人站出来撑腰,“没你们黄家这么贪婪的,之前的聘礼已经是天价,如今你们竟然临时加价再要一倍,当你家闺女是金疙瘩啊。退亲,把聘礼还给李家!” “亲家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聘礼再加五两是你儿子同意的。再说你们又不是没钱,谁不知你们养了那么多猪跟鸡,真要拿不出钱来,也可以拿猪来抵啊。” 李大娘一听,气得差点晕厥,反手就给李大勇一巴掌,“你今天敢让姓黄的进门,就别认我这个娘!” 黄家人吃相难看,态度还嚣张,李家村也不是好惹的,两拨人当众吵不停。 僵持也不是办法,苏禾挤过人群将李大勇拉进屋,“怎么会闹成这样?” 之前已经加过一次聘礼,两次总共六两,谁知今天上门提前时,女方家又刁难新郎官,必须多给五两才让新娘子出门。 李大勇没带钱,但又舍不得心爱的姑娘,他想着先娶进门再说。只要进了门就是李家人了,聘礼他们说了不算。 谁知,黄家人算计的更厉害,不给钱不让进家门。 “苏先生,有这种亲家,李家以后都别想安生了。”李大娘跟着进来,老泪纵横道:“我就是让儿子打光棍,也决不娶黄家女。” “娘,娟儿跟她家人不同。”李大勇左右为难,他也看不惯黄家人的嘴脸,可自己若是不娶,娟儿就要另嫁他人。那个人已经六十了,前任媳妇就是被他酗酒后活活打死的,他哪舍得娟儿去跳火坑。 “你没见过女人是不是?”李大娘气得捶了儿子一拳,“不娶黄家女会死吗?咱们现在日子好起来了,随便挑个媳妇都比她们家的强。” “娘,娟儿……”李大勇低下头,支吾道:“娟儿已经有身孕了。“ 李大娘一听差点晕倒,抡起棍子要打儿子,“你王八蛋,想女人想疯了吗?不干人事的畜生,我李家没你这个儿子。” 苏禾赶紧给劝住,“大娘,有事好商量,今天是大勇的好日子,可不能打的。” 之前李大勇丢了回春堂那份工,黄家人自然瞧不上她,于是给女儿另寻了门亲,嫁给镇上的鳏夫续弦。黄绢儿跳河未遂,心死如灰的她约李大勇出来,主动把身子给了李大勇。 后来峰回路转,李家境况好起来,黄家人又同意了这门婚,聘礼一加再加,俨然当女儿是摇钱树。 苏禾刚在外头见过黄娟儿,她公然跟家人唱反调,表明非李家不嫁,否则就去死。这女子刚烈,倒跟黄家人不同。 其实黄娟儿已经跟李大勇商量好,等过了门就跟黄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李大勇跟黄娟儿是真心相爱,这婚事若是不成,依着黄娟儿的烈性,只怕会一尸两命。 苏禾想了想,“先从公账上支五两出来,以后从你们的工钱扣回来就行。” 事到如今没办法,李大娘打落牙齿和血吞,母子俩道谢后从公账上支走五两银子,黑着脸给了贪婪的黄家人。 婚事继续,新娘跨火盆进屋,按农家习俗磕头行礼奉茶。 李家人心中堵得慌,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大伙帮着忙碌起来,喜宴很快开席。 黄家穷,一年到头吃不了两顿荤,李家的宴席荤素搭配,有酒有肉的。黄家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相很难看。 吃着吃着,黄家的大孙子黄大宝被鱼刺卡住喉咙,疼得哇哇大哭。 鬼面鱼本来就刺多,加上家长拼命给小孩夹,生怕被别人抢了,不停催他快点吃。 鱼刺卡得深,喉咙卡出血。苏禾检查了一下,虽然看着吓人,不过没有性命危险。 “鱼刺卡得很深,不尽快拔出来会有生命危险。” 黄周氏吓坏了,“那你还愣着做甚,赶紧帮我孙子把鱼刺取出来啊。” 哟,瞧这态度可厉害了,是在求人吗? 苏禾神色淡淡,“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送进城抢救医治,但有可能时间来不及了。二是我来救他,不过我收费很贵,需要五两银子。” “你是什么大夫啊,怎么开口讹人?”黄周氏立即气炸了,怒道:“开口就要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呢?亲家母,你家亲戚都是什么人啊?” 李大娘也不是好惹的,“亲家母,瞧你这话说的,我请的客人是来吃喜酒的,又不是替人看病的。再说,大夫治病救人,哪有不收钱的道理?” “不就是一根鱼刺嘛,大家都是亲戚,捎带手帮忙的。” 苏禾忍不住笑了,“你都说是亲戚了,那还要收三次聘礼呢,我治病收费有什么不对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发现油田 黄周氏算是看清楚了,这大夫明显帮着李家,趁火打劫啊。 她正要跟苏禾理论,谁知黄大宝哭得更厉害,不停有血水从嘴里吐出来。大宝是她的宝贝孙子,是黄家的独苗,不能有任何闪失。 送城里已经来不及了,只要绢儿在李家站稳脚跟,她以后还有机会搞到钱。 “五两就五两。”黄周氏咬牙,“你快点救我孙子。” 对于这种言而无信的人,苏禾可不是好说话的,直接朝她伸手。 黄周氏面如锅底灰,只得将那还没捂热的五两银子转手给了苏禾。 苏禾清理黄大宝嘴里的血污,“张大嘴巴。” 她从包里取出镊子,很轻易就将鱼刺取了出来。孩子无知,她摸摸黄大宝的头教导道:“吃饭要细嚼慢咽,对身体有好处。” 这么两下动作,就讹走五两银子,黄周氏气得差点没昏厥过去。 喜宴闹的不欢,吃瘪的黄家人吃完饭,很快就要离开。既然以后不往来,李大娘连礼也不回了,冷着脸将人打发走。 她继续招待自家亲戚,将苏禾送的老婆饼拿出来,感激大伙的帮忙。 有眼尖的人,认出为妙心斋的点心,都道李家过上好日子了。 李大勇跟黄绢儿从喜房出来,将苏禾叫了进去,连连道谢:“若没东家帮忙,这门婚事就黄了。” “举手之劳而已。”苏禾将银子还给李大勇,“你们能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的回报了。” 黄绢儿朝李大勇使了个眼色,李大勇从她的陪嫁箱子里取出一瓦罐东西,很小心地递给苏禾,“先生,这是娟儿无意中发现的,她觉得应该是个宝贝,就当嫁妆带过来了,麻烦你给掌掌眼。” 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当宝贝了?苏禾不禁好奇起来。 黄绢儿解释道:“这东西黑的发臭,不过它能着火,还能燃很久。” 苏禾更好奇,拔开密封的盖子,一股呛鼻的熟悉气味袭来。 天啊,竟然是石油。 “这是石脂水,你在哪发现的?”苏禾惊得心都在颤抖,这可是金矿啊! 黄娟儿不知石脂水是何物,这是她进深山挖草药无意间迷路,闯进一座山谷中发现的。这黑乎乎的东西奇臭无比,还能用火点着,虽然黑烟多却经久不灭。 她想着当火油用,于是想办法带了一罐回家。家人势利,她多留个心眼,瞒着他们带来李家。 苏禾的眼睛都亮了,“好东西。” 黄娟儿是知恩图报的人,她知道李家能有今天,全靠苏先生的扶持。 她当下就做了决定,“这东西我留着也没有,既然对先生有用的话,不如就赠与先生了。” 李大勇也没意见,不过他见识比自家媳妇广,估计这东西就跟山上的黑石矿差不多,不由提了几分醒,“先生,要不要买过来?” 买是肯定的,但是不需要李家出面。乡里乡亲的,李家太出挑的话,容易遭人嫉妒。黄周氏说的话,可已经给苏禾提了个醒,黄家惦记上她的东西了。 “我夫妻两人会严加看守的,绝不会让先生有损失。”至于这石脂水的秘密,他跟娟儿会烂在肚子里。 之前苏禾还有担心,不过看到两人夫妻同心,她也就打消了顾虑。 回城的人多,牛车走到半路坏了,修了半个多时辰才好,等进城都快黑了。 约好老八要对稿,苏禾加快脚步往家走。 彼时天已经黑了,离家还差两条巷子时,苏禾被人叫住了。 好巧不巧,刚好是老八摸黑过来了。 “你跟曹灿玉怎么回事呀?”苏禾揶揄道:“出双入对的,都被我瞧见好几次了。” 老八满脸黑线,郁闷道:“少夫人莫要取笑我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女扮男装混进学堂,偏偏教谕大人还将她跟我分为同桌。” 不用说,曹灿玉使用钞能力呗。 “你跟她相处如何?” 提起这个,老八满肚子苦水,刚想大吐为快,他突然顿住身影。 苏禾差点撞上他,刚想问个清楚,谁知远处传来呼救声。 听声音,是从上条巷子传来的。 两人匆匆跑过去,只见巷子入口处,有两个地痞正拉扯纠缠一个少年。 少年的声音,苏禾太熟悉了,这不正是曹灿玉么? 老八脚拳功夫不差,冲上前跟地痞扭打在一起。 苏禾也不示弱,掏出辣椒粉,看准机会撒上去。 地痞辣到眼睛,痛得嗷嗷叫,加上被老八好一顿拳打脚踢,很快就落荒而逃。 曹灿玉被吓坏,蹭在地上哇哇大哭。 老八将她扶起来,“伤到哪没有?” 看清眼前之人,曹灿玉一把抱住他,“朱大哥,我好害怕。” 老八尴尬,赶紧推开她。 巷子不安全,苏禾送曹灿玉回家,谁知曹灿玉死也不愿意回去。苏禾没办法,只得将人带回自己家。 三人走进巷子后,从黑暗中走出一道影子,两只眼珠怒瞪,“姓苏的,你竟然敢将我当猴耍。” …… 许戈很不欢迎曹灿玉来,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苏禾见她衣领被扯的厉害,于是带她进房换衣服。 她身上倒没多少外伤,不过苏禾总觉得哪不对劲,想了半晌才道:“他们是要打你,还是要非礼你?” 这么一说,倒把曹灿玉愣住了。她认真回想了下,脸色刷地变了,“我刚搬过来没两天,也没有得罪谁呀,他们是突然出现的,手脚极不干净,言语污秽……” 曹灿玉这才惊醒,他们不是打劫而是要非礼她。没错,他们根本没提钱,而是要扒她的衣服,可她明明男装呀。 她的男装自认为天衣无缝,不仔细分辨的话认不出来的,那施暴者是如何得知的? 不用说,肯定是遭人报复了。 曹灿玉不解,“可是,我也没跟人有过节。” “你确定?”苏禾瞥了她一眼,“譬如抢别人的男人。” 曹灿玉震惊,怒道:“肯定是那个姓赵的贱人。” 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姓赵的不生气才怪。她的那些腌臜手段,苏禾可领教过的,绝对做得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曹灿玉的报复手段 苏禾给她找了套自己的衣服,然后到隔壁找老八。 跟猜的无异,老八是众多学子中出类拔尖的,赵慈溪岂会轻易放弃,时不时找理由纠缠他。 受了惊,又怕歹人不死心,曹灿玉赖着不愿意走。 许戈看到她就烦,让老八赶紧把她领走,别碍着他的眼。 老八很为难,明天他一早还得去义务教学,他总不能把她带回家吧?思来想去,只得将她送回县学凑合着过一晚。 提起义务教学,苏禾不由问道:“那帮孩子们学得如何?” 老八很欣慰,“都是穷苦出身,资质虽然参差不齐,但他们都很珍惜这次机会。” 吃得饱穿得暖,孩子有书读,这本来是那些人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不过却在短短时间,少夫人都帮他们实现了。 现在的他们,士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聚,大伙都铆足了劲,心往一处使。 有触动的不仅是老八,将两人赶走后,许戈情难自仰,将苏禾搂在怀中,“苏禾,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改变的。” 苏禾眼眸亮晶晶的,捏着他的下巴玩,“所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许戈呼吸有些粗,“我把自己给你,好不好?” “不要。”苏禾瞥了眼他的双腿,“你的腿还没治好,体验感肯定很差。”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最近越来越出格了,无时无刻不在推销自己。 她才不要残次品。 许戈倒在床上。这个坎,她是不是过不去了? 苏禾忽然想起正事,推了许戈两下,“起来,给你看样宝贝。” 自尊心被践踏碾压,他现在对任何宝贝都不感兴趣。 苏禾才不管他,从包里掏出瓦罐,“你闻闻,很香的。” 味道入鼻,许戈脸色顿时变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惊讶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石脂水,许戈早些年见过一次,还是黑市贩子从西域大宛国带回来的,在边境被拦截住了。石脂水很邪乎,烈焰经久不灭,在密闭条件下稍加改制,还能发出巨大的炸裂,水扑不灭,可谓是威力无穷。 许戈翻过文献,石脂水只在大宛国有。因为稀世珍有,价格堪比黄金,这也是大宛国富足强大的原故。 苏禾附嘴过去,在许戈耳边嘀咕。 许戈震惊,这种稀罕之物,竟然出现在沙县。 这不仅仅是矿的问题,只要拥有它,很多局势会因此而改变。 苏禾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运气爆棚,误打误撞解了李家的围,因此得到一座油田。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它弄到手。 她仔细问过黄绢儿,弄清了大概方向,现在是要勘察油田的真实性跟规模,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老五已经结束斗鱼宴,从村镇回来沙县休息。 他为人稳重,许戈打算将这事交给他去办。 光是“石脂水”三个字,就已经让老五震惊不已。他总算明白,为何小侯爷对少夫人忠贞不二,连曹国公家的嫡孙女都不屑一顾。少夫人不但见多识广,更是小侯爷的福星呀。 自从少夫人入伙,他们不仅很快解决温饱问题,连家境也愈发殷实。 这种福祉,别说一个曹家女,就是来一打都不换。还是小侯爷目光长远,老五为自己之前的狭隘感到羞耻。 讨论完石脂水,老五接着上报斗鱼宴的成果。打着官府支持的旗帜,加上自家厨艺过硬,斗鱼宴办得相当成功,老五手上又多了几十份契约,每天卖出去的鬼面鱼,直接翻了一倍有余。 徐县令很满意,还特意将他请到鱼脍店接风洗尘。吃饱喝足,县令爷不忘拍拍老五的肩,让他的厨师继续发扬,多研制几道鱼谱出来,将鱼文化在沙县扎根,让百姓餐桌顿顿有鱼。 老五心疼鱼谱,毕竟少夫人拿出来的都是精华之作。 苏禾倒是无所谓的,像这种鱼谱要多少有多少,把钱赚到自己口袋里才是真的。 她提笔写了几道鱼谱,让他带回去让厨子们好生练练手。 老五离开后,许戈满脸的不开心,躺床上背着她。 苏禾手摸过去,“许富贵,你又闹什么脾气?” “你一点都不在乎我。”许戈发脾气,闷沉着脸。 一天到晚憋家里,有玻璃心也难免。苏禾认真想了想,似乎刚才没注意,伤他男人自尊了。 反正他脸皮厚,她也懒得哄,男人就该多摔打,“怎么不在乎你了?我把石脂水都无偿给你了,还不够疼你?” 说的好听,他的还不都是她的呀。 许戈还是不开心。 苏禾给他脸了,伸手拧他屁股,“是不是要跟我闹?跟我闹你就到隔壁去睡!” 第一次被她这样捏,许戈脸都红了,哪还敢说话,赖在床上不走。 第二天早上出门不利,苏禾在巷子口碰到赵慈溪,很是影响心情。虽然没有证据,可苏禾不是傻子,姓赵的已经狗急跳墙,什么事都敢干得出来。曹灿玉的出行是个隐患。 不过,她也就是这么一想,毕竟是国公府出来的,曹灿玉可不是白莲花。 这种疯狗,你越是较真她越瞪鼻子上脸。苏禾睁不见为净,直接跟她擦肩而过。 赵慈溪望着苏禾远去的身影,不禁恨得牙痒痒。她想到苏禾昨晚的打扮,不由远远跟上去。等查清她背地里搞的把戏,再对症下药也不迟。总之,她别想好过! 刚过两条街,突然有人从巷子口冲出来,用手帕捂住赵慈溪的口鼻。 手帕味道刺激,赵慈溪很快失去知觉,身体犹如团烂泥般倒在地上。 刚天亮不久,街上根本没有什么人。 很快,一道白条条的东西,从巷子里扔出来。 曹灿玉满意的付钱,冷笑着看了一眼被扔到街上的赵慈溪。她不爱与人结仇,但以牙还牙的事也难不倒她。 赵慈溪不知睡了多久,被聒噪的声音吵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四周全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莫不对着她指指点点。 耳朵嗡嗡的,浑身发软的赵慈溪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亵衣…… “啊……”刺耳的尖叫声,从人群堆发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母女反目 赵大脚闻讯赶来时,只见女儿坐在地上颤抖不已,双手紧抱着四肢,哭得满脸是泪。 “滚,都给老娘滚!”赵大脚发疯般,不停赶着围观的人群,忙脱下外衣给女儿包裹上。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赵氏母女在这一带名声早已烂大街,哪管得住众人的嘴。 赵大脚紧搂着女儿,低着头如逃窜般离开。 一路上,赵大腿天旋地转的,她将女儿拎进屋,抬手就一巴掌过去。 赵慈溪被摔撞在地上,捂住脸错愕道:“娘,你为什么打我?” 赵大脚气堵在胸口出不来,脸色发青的她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你丢的人还不够吗?” 天天眼高手低的,给她说了多少门亲事,挑三拣四的没一个看得上。以前看上许家那个残废,现在又跟书生纠缠不清。 她是脑子进水了吗?竟然恬不知耻的自称是人家未婚妻,被人在县学门口戳破脸皮,还不知悔改继续纠缠不放。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皮没脸的……”赵大腿坐在椅子上,捶胸顿足哭起来,“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好说歹劝,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现在被人算计,赤条条扔在大街上,赵家哪还有脸面见人,倒不如死了干净。 赵慈溪心寒至极,她被人欺负成这样,娘连句关心都没有,只觉得自己给她丢人。 她趔趄地站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迹,心冷道:“娘,我之所以有今天,不都是你教的吗?” 赵大脚错愕,怒道:“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 “从小到大,你就觉得我低人一等,做什么都说我眼高手低,给我找的人家不是泥腿子就是鳏夫。我不过就是想找个好男人而已,你为什么处处制止我?” “百无一用是书生,那姓朱就是跟你玩玩而已,他在骗你的钱啊。”赵大脚苦口婆心道:“你快清醒点吧,不要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我不是你,不会像你这么愚蠢,被人骗财还骗身子。” “你……”赵大脚气得,抬手又要打她,却再也不下去手,只是不停抹眼泪。 这孽障就是来讨债的! 怪她当年有眼无珠,被巧舌如簧的书生骗财骗色,如今女儿又走上她的老路。 话说出口,其实赵慈溪也后悔了。娘在外头剽悍不假,可却是从心底里疼她的。 赵慈溪穿好衣服,握住赵大脚的手哽咽道:“娘,我不甘心啊,这一切都是姓苏的在搞鬼,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让女儿往里跳。” 赵大脚懵了,“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 “表哥,表哥肯定也是被她害死的。”赵慈溪突然语出惊人,“是她在报复我,先是害死了表哥,现在又要害我。”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赵大脚只觉得女儿魔怔了。赵家家破人散,原来她还指望女儿能招个上门女婿,自己老了也算有倚靠,现在怕连她都指望不上了。 她替自己心酸不已,如果当年不是一时糊涂将身子给了负心的书生,甚至还冒险生下孩子痴痴等他考取功名,她的人生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一连几天,赵慈溪不吃不喝,整个人憔悴虚弱,嘴里不时嘀咕着什么。 赵大脚以泪洗面,女儿的名声彻底烂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她的是非,甚至连之前堕胎的旧账都翻了出来。 买菜回来的路上,那帮在大树下乘凉的长舌妇,当着赵大脚的面高声议论。 赵大脚实在听不下去,起初是跟她们对骂,后来就动手打了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赵大脚哪怕再剽悍也打不过她们,加上左邻右舍积怨已久,那帮妇人一拥而上,狠狠教训了赵大脚。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赵大脚披头散发回到家,发现赵慈溪不见了。怕她寻短见,忙不迭跑出去找。 晌午正,徐县令授完课,跟几名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相聊甚欢。眼见到了饭点,意犹未尽的他又想到晋王给的任务。 他很快来了主意,请学子们去鱼脍馆吃饭。学子们受宠若惊,哪有拒绝的道理。 老八也在其中,而且是重点栽培对象。私下无人时,徐县令跟他讨要《破阵子》的最新剧情。 正愁找不到机会,老八赶紧从书包里掏出最新册递过去,“这本是我手抄的,徐大人若是不嫌弃,还请收下。” 徐县令喜不胜收,拍拍老八的肩膀笑了。这小子会做事,有前途! 一群学子拥着徐县令才出大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满心喜悦的老八不由僵住了。姓赵的,还真是阴魂不散呀。 老八的名声在县学如雷贯耳,姓赵的隔三差五就来,县学几乎无人不识。 她提着食盒站在树下,痴痴望向他。 徐县令不识她,但很快就猜到她是谁,不由眉头微蹙。小舅子不是说这事处理干净了吗?一个大有前途的学子,竟然被这种人给毁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望向老八。 老八整理仪容,从容走向赵慈溪。 看到老八的气质跟风采,赵慈溪眼睛都亮了,“朱大哥,我来给你送饭的。” 老八冷淡道:“赵姑娘,还请自重。” 赵慈溪黯然,“我们真的没有可能吗?” “我跟你不过有数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又谈何可能?”老八咬字重了,“还请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受不起。”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说话是那样温柔,眼睛里都透着笑,如今却满是厌恶。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老八重申立场,“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但请你别打扰到我。” 赵慈溪作茧自缚,压根不愿意相信,情急之下甚至想去拉老八的手,老八嫌弃地往后退。 “你给我回去。”赵大脚一路找过来,两人的对话她听得再清楚不过,这书生根本对她女儿没意思,是女儿死缠烂打。 她不由分说,拉着女儿就要走,谁知赵慈溪偏生魔怔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去。在她眼中,赵家已经不再是家,她无法继续生活。老八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她离开沙县重新生活的希望。 “丢人现眼的东西。”赵大脚抬手就是一巴掌,强行扯着她离开。 见徐县令眼沉,旁边的曹灿玉赶紧解释道:“这事其实跟朱同学没关系,这个姑娘她脑子有病的,为攀高枝不择手段。” 她趁机讲了赵慈溪未婚先孕的黑历史,徐县令这才解惑,彻底相信老八是无辜的受害者。 一行人前往鱼脍馆,老八朝曹灿玉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赵大脚一路将女儿往家拽,路上没少遭人非议。 将女儿推进屋,赵大脚实在没折了,找自家哥哥哭诉一通。 哥嫂耐着性子安抚她,赵大脚心情才平复些,谁知回到家女儿又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许家失火 收工晚,苏禾紧赶慢赶,打算回家喂狗。 刚到门口,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她不由顿住步子。 赵慈溪将食盒的饭菜,一盘盘摆出来放在桌子,声音温柔道:“许大哥,这些都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快尝尝呀。” 肚子饿的咕噜叫,但许戈不为所动,冷言道:“你给一个有妇之夫送饭,说得过去吗?” 赵慈溪一怔,有些受伤道:“我以前也给你送过,你都不这样说我的。” 以前他是为了看戏,现在他跟苏禾相处很好,看到姓赵的就反胃。若不是苏禾不想搞出人命,就凭她曾经对苏禾做过的那些事,够死几回了。 谁知,她偏生不要命,一次次找上来。 “以前是给你脸。”许戈耐性渐失,“不料,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赵慈溪怔怔的,心里很是不服气,“苏禾到底哪里好了?她以前老是羞辱咒骂你,甚至还将你爹娘的遗物当掉,这种人根本不配当你的妻子。” 许戈反问道:“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你教唆的吗?” 赵慈溪很受伤,委屈道:“许大哥,你误会我了。” 时间渐逝,按时间掐算苏禾早该回来了,许戈很不耐烦,“她哪哪都比你好,你就是给她提鞋都不配。我要吃饭自然由我妻子做,带上你的东西赶紧滚。以后别再来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慈溪不甘心,很不甘心,“许大哥,她根本不配做你的妻子,你别再被她蒙蔽了,她对你好就是想骗你的钱财……” 门外的苏禾再也听不下去,直接踹门进来。 赵慈溪还没反应过来,苏禾已经冲过来,端起桌上的菜直接朝她脸上糊过去,“姓赵的,你想男人都想疯了吧,到处勾三搭四的,连个残废都不放过。” 苏禾忍她很久了。凭什么自己锅里的,她老要伸手来捞,一次次的没完没了。 扫掉脸上的菜,赵慈溪看到苏禾时,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切齿道:“苏禾,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禾将许戈护在身后,冷冷道:“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是你嫌弃许大哥的,为什么要安排朱新八来搭讪我?” “你惦记我丈夫,天天跑过来献殷勤,你还有理了?”苏禾嘲讽道:“姓赵的,你背着我搞得那些龌龊事,我可都一清二楚,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嗷嗷叫上了。”想到胡家酒楼跟陈安生的纠缠,苏禾就怒从中来,还有买通地痞玷污曹灿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她简直就是条疯狗。 赵慈溪有点发怵,不过随即又理直气壮,“果然,我表哥是你害死的,涂员外也是你害死的。姓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背后那些事我都知道……” 苏禾脸沉下来,看来她就不该心慈手软。这个疯子,接下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虽然她没抓到自己的把柄,但要是到处去嚷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呵,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苏禾抬手就给赵慈溪一巴掌,厉声道:“勾引我男人你还有理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挨打的赵慈溪眼睛红了,朝着苏禾张牙舞爪扑过来。她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姓苏的害的。 许戈担心苏禾受伤,手中的碎石迸射出去,打在赵慈溪腰上。 赵慈溪痛叫着倒地上,苏禾直接赏了她两巴掌,将她拖起来往院门外推。 许戈再次出手,碎石击中赵慈溪的哑穴。 别看赵慈溪人壮实,可苏禾是懂博击术的,加上有许戈暗中相助,她根本不是不是对手,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巷子里,手脚膝盖被磨破皮,鲜血不停渗出来。 这一闹动静太大,左邻右舍都纷纷打开大门看热闹。 看到是赵慈溪时,莫不各种冷嘲热讽,“天啊,连残废都不放过,真是饥不择食。” “跟她娘一个德性,想男人想疯了,书生没有骗到,又来勾引有妇之夫。” 赵慈溪张大嘴巴想辩解,却跟中了邪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她浑然不知,那是许戈封了她的哑穴,让她百口莫辩。 发飙的苏禾连碟带碗将食盒摔在她身上,当着众人的面叉腰骂道:“要是再敢打我男人的主意,我就去官府告你骚扰。” 众人吃瓜看戏,跟着奚落起来。 动静闹得大,赵大脚很快赶过来,狠狠瞪了苏禾一眼,二话不说拉起浑身脏污的赵慈溪就走。 吃瓜假意向前关心苏禾,实际是来讨八卦道是非的。苏禾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趁机添油加醋一翻,保准明天传遍大街小巷。 姓赵的名声臭大街了,她再说什么疯言疯语的,自然没人再信。 吃瓜散尽,关上院门。 许戈跟苏禾对望一眼,谁都没说话。这姓赵的彻底疯了,做事全然不管不顾,要提防着才行。 他什么话都没说,不过神情挺淡定的。苏禾心里有话,想想还是没有说。 不过,刚刚他痛骂姓赵的,她还是挺欣慰的,总算没有白疼他。 深夜,两人正睡得熟,许戈突然被外头的动静惊醒。 紧接着,烟味呛了进来。 许戈醒过神来,外头已经冒起浓烟。 火势很猛,还有刺鼻的火油味。是人为掷火,从院子外面扔进来的火油坛子。 许戈推醒苏禾,苏禾被门外的火势吓到,不过她很快冷静过来,踹开房间推着轮椅上的许戈逃到院子。 幸好发现的及时,火势还不是很大,加上苏禾大声呼救,周围的邻居都过来帮忙,火很快就熄灭了。 东西损毁不多,就是门跟窗被烧黑了。周围邻居都道许戈两夫妻运气好,要不然活活烧死在里面都没有人知。众人好奇地议论着,到底是谁这么黑心肠。 小夫妻吓得够呛,众人安慰几句就回去了。 天一亮,衙役过来调查。 经过一番勘察,他们在院子里捡到一只耳环,又在门边拓了两只脚印。 从脚印大小来看,很明显是女性无疑,但经过排除辨认,耳环跟脚印都不是苏禾的,那自然就是嫌疑人留下的。 第一百五十章 姓赵的领盒饭 许戈是残废,连院门都不出,没有跟任何人结怨。苏禾爱外出,无非也就逛逛买买,但平时也不跟人脸红,除了昨天那出闹剧。 邻居纷纷出来作证,官府很快就锁定悬疑人,赵慈溪被带走了。 许家莫名出了火灾,徐县令受惊不小,还以为是京城那位动的手。他称病没上堂,让周班头去审嫌疑犯。 苏禾很快被请进书房,徐县令阴着脸问,“怎么回事?” 苏禾言简意赅,无奈道出家丑,有可能是许戈招惹的烂桃花。 “也是怪我识人不清,以前当她是好姐妹,没想到她居然想睡我丈夫。” 徐县令当场就震惊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姓许的残废成这样,竟然还有这等风流韵事。尤其得知掷火犯就是对朱新八死缠烂打的女子时,徐县令眼珠子都瞪圆了。此女脚踩两条船,网撒的够大呀。 姓赵的生冷不忌,到底图什么呀? 徐县令是不相信的,但从邻里的口供来看,又确系没有做假。 苏禾离开的时候,不痛不痒提了句,“她好像知道我女扮男装在回春堂坐诊。” 徐县令的脸色僵了。 排除了京城那边的嫌疑,徐县令着手审案,亲自到监牢去审的。 姓赵的已有疯癫之症,人也不太清醒,说话颠三倒四,牛头不对马嘴的,不过徐县令是审案高手,很快就取得突破。 这一查,牵出来的事可不少。 趁着四周无人,徐达溜进院子,“小侯爷受惊了。” 许戈挥手,“事办得如何?” “官府从姓赵的房间里搜出火油,坛子跟砸在你院子的是一样的。药也灌下了,等她意识清醒过来,案子早已经结了,别妄想能翻身。” 许戈叮嘱道:“这事别让苏禾知道。” “属下明白。” 掷火案还没有结果,不过街巷已经议论疯了。苏禾是受害者,稍微打探下就得到一手消息。经过官府审查,在现场发现的耳环跟脚印,确系赵慈溪的无疑。 “案子如何?”苏禾推开院门,许戈就迎了过来,“官府没为难你吧?” “简庭宇的病还指望着我呢,县令大人怎么可能为难我。”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苏禾喝了口水,又道:“跟徐县令提了声,我行医之事被赵慈溪发现了,相信他断案应该会有个数。”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总觉得这场火来得蹊跷。如果真是赵慈溪干的,那可是相当不专业。这哪是掷火行凶,分明是上赶子找死啊。 “你管是谁掷的,官府自有公断,再说姓赵的也不冤。” 苏禾也觉得姓赵的不冤,不过她没想到曹灿玉跟着痛打落水狗,将赵慈溪也告了。 怕孙女在异乡吃亏,定国公临走前让仆人跟徐县令打了声招呼,故而徐县令是知道曹灿玉真实身份的,否则也不能让她蒙混过关进入县学。 徐县令不想卷入门阀党派之争,既然定国公私下派人来,那他也装作不知。不过,曹灿玉到底是让人给欺负了,定国公若追究来,他这县令也别想当了。 他再审赵慈溪,没想到她竟然很快就招供,还坦白的很清楚,就是嫉妒曹灿玉抢了朱新八,这才买通地痞流氓想毁了曹灿玉的清白。 徐县令震惊,没想到此女如此歹毒。 事关许家跟国公府,徐县令可不敢有丝毫马虎,审案很快有了结果。赵慈溪数罪并罚,判三年刑期,即日收押。 公告很快出来,赵大脚以泪洗面,颜面丢尽的她连大门都没敢出。 谁料噩耗还在后头,赵慈溪收监没几天,竟然在狱中身亡,经仵作勘验是突发暴疾而亡。 这个结果,既在苏禾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总归是世事无常,人活着还是得拎点醒,盒饭真的不好吃。 老五从深山里摸了出来,浑身破破烂烂跟个野人似的。 苏禾给他做了顿热菜热饭,不忘揶揄道:“我还以为你被野兽叼走了,正打算去报案呢。” 老五好一顿狼吞虎咽,“能活着回来见少夫人,那是我运气够好。” 黄娟儿给的方位有偏差,老五在深山老林兜来转去也迷路了。不过,虽然浪费了几天时间,总算是找到那个山谷,还带了两坛石脂水回来。 山谷陡峭罕无人迹,石脂水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裂口不算大,周围有密林遮挡很难让人发现。不过从地形地貌来判断,估计储量绝不会少。 石脂水是找到了,还得想办法变成自己的才行。 老五来之前已经打探过了,那一带深山是无主山脉,归属权在官府。 徐县令是个聪明的,有人无缘无故买山林,肯定是要斟酌的。还得想个办法,才能师出有名。 许戈稍作思虑,“这事也不难,咱们可以借鉴温泉山庄,以建庄园的名义将那一带全部买下来。” 不过,这事不能直接找徐县令,杨主簿是主管这一块的,而且他够贪婪,肯定会力促这宗买卖的。 事情很快就敲定,许戈的人以富商管家的身份接近杨主簿,争取拿下那一带的山林。 …… 妙心斋的口碑已经打开,生意可谓蒸蒸日上,连徐夫人都成为它的忠实粉丝。喝下午茶已经成为习惯,也给苏禾送过好几次。 苏禾想开分铺,但是二狗那边的牛奶供不上,只能暂时取消计划。不过,边境那边传来消息,二狗的人已经跟蛇头搭上关系,只要时机合适应该能搞到几头奶牛。 自己的生意,苏禾相当上心,有空就会去铺子看看。 从回春堂出来,刚好肚子也饿了,苏禾懒得做饭,打算在妙心斋解决。想着许戈也爱这口,刚好一举两得。 铺子的伙计少了几个,人手根本忙不过来,苏禾正觉得奇怪呢,伙计周彦林着急忙慌将她请到一旁,“少夫人,老刘不见了,我们找了一上午都没找到。” 苏禾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我们关铺子还好好的,今儿早他没来,我们还以为是生病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老刘被绑架 老刘向来兢兢业业,无论刮风下雨从来不迟到早退,总是第一个到铺子里头。伙计等了他一个时辰,便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去他住的地方找,谁知连人影都没有。 几个人在外头找了圈,还是没有老刘的消息。 苏禾眉头紧蹙,“最近店里有来奇怪的人吗?” “咱们生意这么好,不少人都在打我们的主意,同行眼红的厉害,挖空心思想得到秘方。”他们挖不动老刘,连铺头伙计的主意都打。 有前车之鉴,大伙应对起来已经驾轻就熟。 老刘办事稳妥靠谱,哪怕有急事离开也会招呼的。苏禾眼皮儿直跳,直觉老刘是出事了。 做这行越久,苏禾越觉得这行的水深,竞争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她匆匆返回家,跟许戈相商这件事。 许戈比苏禾更了解老刘,笃定他是失踪无疑。老胡是侦察兵出身,有丰富的侦查经验,许戈让他去调查。 傍晚左右,老胡捎来消息,在老刘回家的必经之路,有老刘留下的暗号,确实是遇险了。 至于是死是活,不好判断。老刘是新面孔,在沙县也没得罪人,结怨的可能性不大。 妙心斋生意极好,如果是绑架的话,要不是求财,要不就是奔着秘方来的。 到现在没收到勒索信,求财的可能性被排除,那么就只剩下秘方了。 可是沙县做生意的这么多,会是谁绑架老刘呢? 苏禾绞尽脑汁,一一将同行都排除,“那几家茶楼或是点心铺规模都不大,应该不至于那么大的胆子。” 妙心斋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这段时间谁上蹿下跳得厉害,谁的嫌疑就最大。 她知道有人打妙心斋的主意,不过出面的都是中间人,加上老刘应对娴熟,这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许戈眉头微蹙,“会不会是胡家人?”这段时候就属胡狄蹦得最厉害,自己开的那几家铺子,都有他挖墙脚的痕迹,尤其对烤鱼铺都使上美人计了。 苏禾觉得可能性很大。 许戈特意派人去盯,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却没有任何消息。 时间耽搁的越久,老刘就越危险。 见她着急,许戈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着急,生意人无非是求财而已,杀人的可能性不大。”一旦犯上命案,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倒给苏禾提了醒,不到万不得已,生意人是不会杀人的。胡家只是嫌疑最大而已,倒也未必就是胡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老刘救出来。 涉及的秘事太多,无论是许戈还是苏禾,都不愿意走到报案让官府介入这一步。 “你说,绑匪真不会杀人?”苏禾拿不准。 常年在边境跟敌人打交道,论琢磨人心,许戈比她有经验多了,“我觉得是。” 苏禾拍案而起,“行,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见她信心满满的,许戈拭目以待。 苏禾给妙心斋下达指令,停工罢卖。 她亲自到铺子指挥,伙计们言听计从。 铺子很快开门,但是铺内空空如也,伙计神情沉重悲痛。 赶集日,客人很快络绎不绝,可是进铺就愣住了,伙计悲戚地解释,“真是对不住,有商家想偷秘方,我家掌柜的被绑架了。” 客人:“……”什么鬼! 不仅如此,苏禾提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纸,血泪控诉无良黑心商家,为抢秘方竟然绑架勒索。 平地一声雷,炸得三声响。 消息很快在城内疯传,妙心斋掌柜惨遭绑架,铺子面临关停危机。 二狗也给乞丐同行散布消息,尤其是苏禾点名的那几家,是他们重点监控的对象。 很快,连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都在添油加醋编撰这个故事。 离下午茶还远着呢,消息就传到徐夫人耳中,“当真?” 丫头回禀,“千真万确,妙心斋连血书都贴出来了,说他们愿意将之前所赚的钱全部掏出来,只求换掌柜的平安。” 瞧着这事要闹大,徐夫人坐不住了,起身去找徐县令。 徐县令闻言,顿时火冒三丈,猛地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在我管辖之下竟然会出此等奸商。” 怒归怒,妙心斋也不是什么好鸟,明显背后有高人在指点。他们压根不报案,而是直接将窟窿捅大,这是在制造舆论倒逼官府。 按正常报案,为保被绑架者的安全,及避免打草惊蛇,官府是秘而不宣的调查。血书意有所指,此次绑架是商绅所为。 “老爷,这案子你觉得如何?” 徐县令皱了皱眉,“别看那帮商绅外表光鲜亮丽,背地里可什么手段都敢使。” 跟商绅打交道四年,他们一撅屁股,徐县令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他马上传话下去,立即着手调查绑架案,同时放消息出去,严厉打击商界恶性竞争。换句话说,官府心里门清的,谁做的心里要有谱,玩过了不好收场。 时间悄然而逝,苏禾心急如焚,不安地来回踱步。官府已经来铺子询问调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 胡家酒楼之内,消息一茬接一茬,跟放鞭炮似的响个没完。 胡狄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手执玉扇的手猛地捶桌,“老子还真是小瞧那帮人了,这招玩得厉害啊。” 跟班杨忠心惊胆战提醒道:“少爷,舒意楼得到消息,已经放出人去找证据想坐实我们,要是被他们捉到把柄,咱们怕是不妙啊。” 胡狄黑着脸不说话。 “没想到这事会闹这么大,妙心斋的掌柜嘴巴太硬,无论我们如何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说。” 胡狄怒道:“用刑了吗?” “用了,就剩下半条命了,他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胡狄头痛,不停揉着额头。 “要不,将他那个了?”杨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胡狄将手中的扇子砸过去,“蠢货,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是求财,不是杀人放火的。县令爷为什么要放消息出来,明说他心里已有猜测。人要是死了,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那人死不屈从,可又杀不得,杨忠没办法了,“少爷,咱们怎么办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偷鸡不成 蠢人办蠢事,如今还来问主子意见。 “还能怎么办?”胡狄怒道:“赶紧放人!”是他小瞧妙心斋了,以为掌柜的就是老板,不曾想幕后还有高人坐镇。这么一来,不仅官府要严查,连舒意楼都死咬他不放,真是可恶。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被抓到证据,胡家就算是完了。 杨忠匆匆去办,胡狄又将他喊回来,“你猪啊,晚上再放,别留下把柄。” 很快到了晚上,万家灯火起。 徐达老五等人也奔波一天,仍是没有好消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大麻子脾气急,手里一直握着剁骨刀不放,“他娘的,不要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否则非他把做成人肉叉烧包!” 苏禾也拿捏不准,短短一天时间,这事已经彻底发酵,她还真担心绑匪会做出极端举动。 反倒是许戈镇定的很,“我饿了,你做红烧肉给我吃。” 苏禾不想动,不过还是进厨房给他做。 给她找点事做,她才能转移注意力。 红烧肉做到一半,院子传来拍有节奏的拍门声,两短一长。 许戈出去开门,只见二狗跟另一个乞儿扶着奄奄一息的老刘。 老刘浑身是伤,许戈赶紧让扶进隔壁屋,苏禾扔掉锅铲拿药箱进行抢救。 另一个乞儿出去放风,许戈跟二狗给她打下手。 苏禾剪掉老刘的上衣,清理伤口后缝合,晕迷的他被生生疼醒。 “忍着。”苏禾给他吞服颗药丸,再用毛巾给他咬住。 身上有几道伤口需要缝合,苏禾动作娴熟很快就处理好。 处理完上半身的伤,苏禾开始处理下半身的。 许戈抓住她的手,神情严肃道:“我来!” 苏禾:“……” 她被推出去,屋里只剩许戈跟二狗,以及老刘不时传出的痛呼。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回来就好。 等苏禾做好饭,许戈也处理好伤口,而老刘已经生生痛晕过去。 搞跟踪盯梢,还是丐帮专业。虽然很丢脸,但许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人搞不过他。 “谁做的?”苏禾给二狗夹了块红烧肉。 “姓胡的。”二狗边吃边说,“这事从头到尾他都没露面,就怕官府拿到证据,他也能轻而易举洗脱嫌疑,随便指个人出来顶包就行。” 对于这种卑鄙小人,商界有商界的规矩。既然朝廷律法治不了他,那就别怪她以牙还牙。 胡狄的手段,已经严重破坏行规。以前积势不够,苏禾只能迂回赚钱,不正面抢他的生意,就是怕以卵击石,可他的手伸得太长,她已经不想忍了。 这次,就是极好的机会。 苏禾掏出锭银子放在二狗面前,“你放消息出去,也别具体说是谁干的,含沙射影就行。” 有肉吃,还有钱拿,二狗甭提多高兴,“放心吧姐,干这事我最在行了,包你满意为止。” 光是造势还不行,许戈跟着发话,“查查胡家还有哪些生意见不得光的。” 二狗朝他伸手,钱! 许戈剜了他一眼,“跟舒意楼要。” 二狗眼睛亮了,他怎么没想到呢? “谢谢哥。”舒意楼财大气粗,想搞垮胡家很久了,出手肯定大方。 二狗有奶便是娘,顿时看许戈哪哪都顺眼了。 吃饱喝足,二狗不忘将剩下的红烧肉打包带走,回去犒赏今天有功的兄弟。 昏睡一个多时辰,老刘苏醒过来。 苏禾煎好药,许戈照料他服下,“老刘,难为你了。” 老刘面露愧色,“是属下粗心大意才会着了小人之道。事关妙心斋的秘方,我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敬他是条汉子,被折腾到这程度,他竟然硬生生抗下。 不止如此,他被捉时虽然双眼被缚,但是隐约能判别出方位。只要给他时间,他肯定能把那地方找出来。 “这事不宜官府深查,到此为止。”许戈拍拍他的肩,宽慰道:“你放心,我们会用另外一种方法讨回来。” 老刘明白,没再说什么。 晚上,许戈躺在床上,拿着苏禾的手指数着玩,深沉的眼睛盯着房梁。 苏禾习惯他的小动作,知道他这时候在动脑子。 过了半晌,许戈问道:“胡狄愿意放人,多半是迫于徐县令的威严。不过,咱们今天的做法,无疑将徐县令置于被动之地,这有胁迫之嫌,他肯定心里不痛快,咱们还得想办法补救一下。” 在沙县做生意,还得看县令爷的脸色。他要是因此记恨,妙心斋迟早也开不下去。 “徐县令做事还算正直,不过确实是要补救一下。”苏禾已经有了主意,“明天我做面惩奸除恶的锦旗,敲锣打鼓送到衙门去,好好拍他的马屁。” 许戈惊讶,“锦旗?” 苏禾将锦旗的大概说了下,许戈又长了眼界。自古以来,只有朝廷或官府往下赠牌匾的,民赠官倒是第一次听,这个可以有。 老刘脱离生命危险,被送回家里休养。 苏禾天蒙蒙亮赶去妙心斋,让周彦林暂代掌柜之职。 绑架之事闹得全城皆知,妙心斋无人不晓,苏禾自然不会放过这波免费刷好感打广告的机会。 为庆祝掌柜的虎口脱险,回馈关心支持妙心斋的百姓,妙心斋决定即日起三天之内,凡是进店消费的一律七折。 伙计们信心满满,有条不紊的在后厨忙碌起来。 按照苏禾的设计,红色锦旗很快做好,高端大气上档次,两边还挂着黄色流苏。 精致的糕点,可口的果茶新鲜出炉,装了满满十几个食盒。苏禾特意挑了几个外貌出挑挺拔的伙计,穿着妙心斋统一的服饰,以周彦林为首带队,举着妙心斋的耀眼旗帜,张扬而浩荡地朝官府出发。 经过二狗的特殊渠道,妙心斋掌柜得救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 “你听说了没,绑架妙心斋掌柜的,是沙县的某位富商,名下有好多产业的,还眼红人家铺子赚钱,于是绑了掌柜的要秘方。” “那个富人真是贪婪险恶,听说掌柜的被救出来都只剩半口气了。要不是有官府出面,只怕连命都没了。” “快看快看,妙心斋的人来了,他们拿着这么多东西去哪?” “你们还不知道吗?妙心斋感恩掌柜的获救,连续三天大回馈,所有东西一律七折。”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反蚀把米 徐县令早上起来,狠狠打了个大喷嚏,外头的喜鹊叫不停。 做生意的素来迷信,徐夫人伺候他穿衣,笑道:“老爷,看来是有人惦记你,今天肯定有好事发生。” “哪有什么好事?”徐县令皱了皱眉头,“妙心斋的事闹这么大,能尽快解决就行了。” 徐夫人给他梳头盘发,“那老爷可得上心了,要是妙心斋再不开张,我都馋了。” 提起妙心斋,徐县令不由来气,“这家铺子目无法纪,简直没把官府放在眼里,自家掌柜失踪还敲锣打鼓的,分明是裹挟本官。” “有弊自有利,你要是破案神速,那全城的百姓不都赞誉你么?” 正说着,丫环进来禀报,“老爷夫人,妙心斋的人聚在衙门口,说是感谢官府破案救人。” 案子破了?他怎么不知道! 徐县令猛地站起来。 妙心斋的人,整整齐齐排队站在衙门口,周彦林的手端在红色锦旗两边,恭敬地站着。 衙门口,聚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徐县令身穿官服,领着众属官出来。他本来满肚子气,可看到锦旗时顿住了。 红色锦旗上赫然写着:惩奸除恶,为民服务。 写得好,写得妙。上任四载,破的案子不计其数,给他送锦旗的还是头一遭。 不止他活久见,连属官也惊讶不已,这妙心斋真是有意思。 周彦林手捧锦旗,向前三步弯腰行礼,“谢徐县令雷霆出击,让绑匪闻风丧胆,我家掌柜才得以援救。” 话音刚落,四周的百姓跟着附合起来,“惩奸除恶,为民服务,县令大老爷不愧是我们的父母官。” 众目睽睽之下,哪有不收的道理。徐县令向前几步,将锦旗收下,关心道:“掌柜的伤势如何?” “绑匪凶残,掌柜伤重,不过已经脱离危险,谢县令大人关心。” 周彦林感动地哽嗯不止,“掌柜的说,县令爷威武,绑匪得知是您亲自办理此案,吓得是魂飞魄散,他才因此逃过一劫。” “没事就好。”小伙子说话有分寸,徐县令很高兴。 周彦林让伙计将食盒呈上,“大人,这里面是些点心茶饮,是妙心斋送给案子奔走的官差的。” 徐县令忙罢手道:“这可使不得,为民办案本就是官府的职责,哪敢收你们的东西。” “掌柜的说了,官差顶着酷暑为我们在奔走,这点吃喝不值几个钱,是我们的一片心意,还望大人能收下。” 徐县令是不图这些的,不过有不少衙役已在暗中咽口水。妙心斋的甜品,可不是他们的微薄俸禄能买得起的。 周彦林热情相赠,徐县令心思一转,“既然如此,那我们却之不恭了。周班头,拿去给下面的兄弟分分。” 妙心斋的人这么会,徐县令很满意。有吃有喝的,衙役们更是高兴。 衙门口发生的一切,没有逃过胡狄的眼线。 送锦旗,送吃喝,怪不得妙心斋敢如此嚣张,原来他们的后台是徐县令,真是失策。 他阴戾地瞪了眼杨忠,“你眼瞎啊,动手之前为什么不好好查妙心斋的底?” 杨忠直冒冷汗,低头嗫嚅道:“少爷,我们查了,但是没想到他们藏的那么深。” 胡狄刚要发火,酒楼的掌柜敲门进来,急道:“少爷,咱们做的香酥鸭出问题了。” “有客人吃了我们香酥鸭,回去上吐下泻,大夫说是吃坏了肚子。” “是来讹钱的,还是舒意楼派人来搞的鬼?” 掌柜的冷汗涔出,“起初我也以为他是讹钱的,所以就将他赶走了。谁知那人不服,就去查我们的鸭源,真的查出是病鸭死鸭,现在事情闹得很大……” 胡狄震然,“我们买的鸭子可不便宜,怎么会是病鸭死鸭?” 一品香酥鸭是舒意楼的名菜,为了将死对手打压下去,胡狄特意下重金聘请厨子,鸭子也是甄选好的,比舒意楼的还贵。 现在告诉他,鸭子是病鸭死鸭? 掌柜的低下头,“是后厨采买的张嫂贪心,收了鸭贩的黑心钱,每次送过来的鸭子都是先宰杀好的,厨师也辨别不出来。” “什么叫辨别不出来?”胡狄怒从中来,喝道:“我花那么多钱请他来掌勺,是摆着好看的吗?他是不是舒意楼派来的细作,故意整我胡家酒楼的?” 掌柜不敢吱声。 “还愣着做甚,赶紧把张嫂跟鸭贩送官,让官府好好法办他们。” “跑……跑了……” 胡狄怒吼道:“跑了赶紧去追啊,还愣着干什么!” 掌柜不敢耽搁,赶紧去办。 同时,胡狄让他站出来澄清,此事纯属鸭贩坏心,酒楼已经终止合作并报官。 可谁曾想,事态远比胡狄想象的还严重,胡家酒楼昧良心赚黑心钱,拿死鸭病鸭卖给食客的消息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无论胡家如何解释,食客们都不再相信,甚至曾经进店吃鸭的客人,还到店里来闹。 舒意楼痛打落水狗,继续出钱撒播消息,茶楼的说书先生含沙射影,连妙心斋也编撰进来,暗指胡家黑心烂肠。 二狗躺赢,一手消息两手拿钱。 胡家酒楼生意一落千丈,纵然它是沙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但谁知道其他的菜干不干净呢?死鱼死鸭,死猪死狗,也是有可能的。 沙县又不是只有它一家酒楼,有钱哪里没饭吃? 胡狄既急又愤,一夜辗转无眠,早上火急火燎约了徐县令喝茶。 “徐大人,这事你可得帮忙嘛。”胡狄放低姿态给他斟茶,“现在外面到处都在疯传,说是我绑架了妙心斋的掌柜,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胡公子不用着急,清者自清嘛。本官已经派人查过了,绑匪至今还没下落,从目前官府掌握的证据来看,此案暂无对你不利的证据。” 胡狄奉承道:“那烦请大人你出份告示,还我胡家清白。” 徐县令为难了,“胡公子,不是本官不帮忙,而是爱莫能助。刘掌柜虽然表示不愿意再追究此案,但官府办事须得有始有终,只要案犯一天没落网,官府就不能直接判断。若强行澄清,反倒对你不利,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呀。” 胡狄气得差点没吐血,这徐县令分明是刁难他。也是自己蠢,这个时候找他,不是自取其辱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蝗灾来了 徐县令今天来,颇有说教的意味。绑架案是谁干的,其实就差层窗户纸没捅破而已。 胡家是沙县首富,而且官府办案讲究据证,故而徐县令不会去戳他的脸皮,但俨然有了敲打之意。 “既然如此,还望县令爷早日破案,还我清白。”毕竟是父母官,胡狄不好跟他翻脸,愁眉苦脸的辩解几句,又道:“酒楼的案子,也麻烦县令上心了。” “你放心,公差已经在追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徐县令顿了下,又道:“不过,虽说是后厨采办跟鸭贩勾结以坏充好,但你酒楼也担有失察之责,整改还是少不了的,要还食客一个公道。” “大人说的是,我们已经在改进了。” 没落着好,还反挨了九齿钉耙,胡狄郁闷到吐血。 几家欢喜几家愁,那头二狗边数银子边问苏禾,“姐,还要继续爆料吗?” “悠着点慢慢来,一下子把狗逼疯了,是要跳起来咬人的。” 二狗很满意,“行,那我就把胡家的黑料攒着,留着以后慢慢爆。” “牛奶的事如何了?”妙心斋生意很好,牛奶的需求越来越大。 提起这个,二狗摇了摇头,“路是打通了,可说来也奇怪,蒙国那边一直没货过来。” 苏禾也觉得奇怪,蒙国遍地都是牛羊,走私几头奶牛有什么难的,怎么就过不来呢? 二狗离开后,苏禾将疑惑跟许戈说了。 许戈早有察觉,“这两天应该会有消息,你再等等。”漠北军有细作在蒙国,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会想办法送过来的。 深夜,苏禾翻身去搂许戈,谁知身边空空如也。 隔壁屋,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什么消息这么重要,三更半夜来谈? 刚好尿急,苏禾迷糊的起床,摸黑出门拍隔壁的房,“你们在干嘛?” 屋里漆黑,怕磕伤苏禾,许戈点燃油灯,“吵醒你了?” 发困的苏禾走进来,搂着许戈的腰,睡眼惺忪道:“聊什么?” 许戈摸她的头,柔声道:“你继续睡。” 这恩爱秀的,徐达啃了满嘴的狗粮。少夫人怎么这样?他还在呢! 许戈瞥了徐达一眼,要他从头再说一次。 这可是漠北军的机密,怎么可以说! 不过,碍于小侯爷的威慑,徐达还是说了,“北境出事了。” 确实来说,是蒙国出事了。 蒙国今年高温异常,干旱严重水草不丰,草地骤减,湖泊河缩小,可谓旱极而蝗。 大片蝗虫滋生,草地粮食被啃食,牛羊草料减少,数量跟着骤降。 苏禾的瞌睡虫被赶跑,她坐起来望着许戈,“所以,皇帝要趁蒙国天灾,大举进攻蒙国?” 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一旦朝廷侵略成功,漠北军再也无存在的必要,那许戈的死期就到了。 徐达捂脸,“少夫人,你说反了。” 许戈不怪她,她不懂军事。 蒙国是游牧民族,马背上的国家,他们天生剽悍且善骑射,但不擅长农耕。 苏禾总算明白过来,蒙人饿肚子的话,就会发动战事抢夺粮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如此一来蒙人势必会拼死一战,北境危险了。 不止北镜危险,连闽朝也危机重重。 细作的消息送到北境,北镜的旧部八百加急送过来的。此次的蝗灾规模百年难遇,已达数千万之多,正朝北境蔓延而来。 苏禾吃惊道:“蝗虫什么时候能到?” 好在许戈够敏锐,加上之前对旱灾已有防备。这段时间以来,他的人一直囤粮。虽然粮食也囤了不少,但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蝗灾。 干旱是粮食减产,而蝗灾是颗粒无收。 许戈跟徐达算账,囤粮的时间不长,加上没预估到情况如此严重,囤的粮只够自家铺子两个月。 目前蝗虫还在蒙国境内,距沙县足有一千多里,中间隔着山川河流,按它们迁徙跟啃食的速度来算,起码还有一个月才到。 如果真的暴发饥荒,铺子肯定无法开门的,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囤粮,囤粮,囤粮! 除了自我保命,还能发一笔财。 这笔生意稳赚不赔,没有不做的道理。 苏禾跟许戈算了下,留了笔供铺子周转的银子,其他全部拿去买粮食。不仅是在沙县,而是按蝗虫所经过的路线,都要做充足的准备。 徐达快速算了下,需要跑三州十六县,他也没心情卖凉菜了,接下来这段时间肯定是要跑断腿的。 规划好路线,徐达突然望向苏禾,“少夫人,咱们得抓紧把岷江的那三万多只鸭子卖了。” 苏禾不解,“为什么?” “它们虽然长得快,但是太耗粮食了,到时蝗虫一来,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哪还有粮食喂鸭子。”徐达脑子转得快,给苏禾算起账来,“到时灾民遍野,没有粮食填肚子,肯定到江里捞鱼抢鸭子。一批批的全是灾民,你不把鸭子卖了,肯定要被灾民抢光。” 那可都是血汗钱,凭什么让别人糟蹋? 这倒是提醒苏禾了,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快快快,从明天开始,帮我买鸭子回来,不论价格越多越好。” 徐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买,还是卖?” “买!”别看徐达吹得厉害,岷江水草丰富,水里又有鱼虾,那些鸭子根本费不了多少粮食。 苏禾这一出,连许戈都弄糊涂了,“为什么要买?” “一只鸭子,一天可以吃掉两百多只蝗虫。” 徐达很激动,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行啊,得赶紧卖了,否则到时等蝗虫啃光草皮,就啃鸭子了。” 许戈却听进去了,他稍作沉默作道:“买,绥州若是不够,就锦州凉州去买,总之一定要买回来,越多越好。” 徐达石化,久久反应不过来。 少夫人疯了! 小侯爷也疯了! 他们是打算用鸭子把蝗虫吃绝吗? 徐达差点没吐血,可看到许戈不容置疑的样,他又不敢发作,“……好,我我我……我买!” 两个疯子!他委屈的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小侯爷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少夫人说了句一只鸭子能吃两百只蝗虫,大把的钱就要打水漂。 他表面上应承着,谁知后脚就去找老五跟老胡,打算跟他们诉诉苦,商量个万全的方法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囤粮买鸭 老五离开后,许戈躺在床上,怔怔盯着房顶发呆。 苏禾察觉到他的失常,探手过去轻轻摸着他的脸,“许富贵,你怎么了?” 许戈没说话。 “你在关心漠北军?” “关心又如何?”许戈冷笑,不由嘲讽自己,“我又帮不了他们。” 户部蛀虫多,太平之年都亏空漠北军的粮食,灾年只会变本加厉。一旦跟蒙人开战,他们就是人肉盾牌。 吃肉没他们的份,挨刀第一个上。 真要是战争暴发,杀死他们的不是蒙军,而是闵朝皇室。 察觉到他的悲戚跟愤怒,苏禾不知道怎么样安慰他,只是搂紧他的脖子道:“咱们是人不是神,尽力所能及的事就好,剩下的只能看天意。” 人是何其渺小,哪里经得起历史车轮的碾压。 许戈知道,可心底的愤怒还是忍不住。 他将苏禾搂进怀里,紧紧箍住。 苏禾抚熨着他紧蹙的眉头,在额头轻轻吻了下,“你不要怕,还有我呢。” 徐达神色激动,肢体夸张地诉苦完,然后朝老五跟老胡瞪眼,“你们说,怎么办?” 老五深思,疑惑道:“鸭子吃蝗虫不假,但是一天能吃两百只也太夸张了吧?” 老胡不懂这些,“老八书读的多,不如问问他的意见?” “不用问他。”徐达一口给否决了,“他现在对少夫人服帖的很,肯定无条件盲目遵从的。” 那问他们又有什么用?小侯爷可不是跟他们商量的,而是命令! 这要是在军营,那是要处斩的。 徐达也就是嚷两句纾解下情绪而已,见他们个个都屈从,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岷江鬼面鱼打脸的巴掌声,现在还啪啪响呢。 三人分工,开始为储粮买鸭奔波。 其实,是否真的会大规模暴发蝗灾,苏禾心里也没谱。 她抽空去找老八,老八也拿不准,只能去翻沙县的县志。县志太多,临时抱佛脚找不到头绪,曹灿玉帮着一块翻阅。 老八是庄户出身,对庄稼还是比较了解的,翻完县志又去找了几位高寿的庄稼人,互相探讨了一番。 看到老八带曹灿玉过来,许戈的脸当即就黑了,“为什么她会在?” 老八噎舌,尴尬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骂他干吗?”曹灿玉可不怕他,“我本来就知道你的秘密,现在是好心帮你,你可别当驴肝肺。” 曹灿玉凶许戈,轮到苏禾不乐意了。 她将曹灿玉拉出去,“这事你少掺和,最好还是赶紧回锦州,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国公府也会牵涉其中的。” 曹灿玉委屈地拉她衣袖,眨巴着眼卖弄可怜,“苏姐姐,我知道轻重,这事烂肚子里也不会说的。你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想帮他而已。” 苏禾怀疑,曹灿玉被下降头了。 “姐姐你才被下降头了。”曹怼怼谁都不怕,怼天怼地道:“那姓许的粗鲁莽夫,还是个半身残废的,你到底图他什么呀?凭你的长相跟智慧,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都比他强。”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是没得选好吗? 苏禾反问道:“那你图他什么呀?” “他呀……”提到老八,曹怼怼顿时变身为曹温柔,眉宇眼角柔情似水,人未语脸先娇。 行吧,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苏禾查过曹灿玉,人虽然娇纵蛮横了些,但也知好赖懂是非,比他爹世子爷强多了。这性子随了国公爷,这也是曹国公偏宠她的缘故。 挨完许戈的枪,老八步入正题,“从沙县可查的县志来看,百年间总共发生过三次大规模的蝗灾。蝗虫过境,遮天蔽日,寸草不生,到处是饿殍。蝗灾当年的气候也是异常的,极其闷热少雨,太阳光猛烈略呈土黄色。我问过几个古稀的庄稼汉,他们中有些人经历过两次蝗灾,说的跟县志上的不谋而言。无论从县志还是老人的经验来看,今年气候的异常比之前还要极端,大蝗灾估计是跑不掉了。” 重要的是从路线来看,这三次的蝗灾无一例外,都是从蒙国入境。 既然大灾免不了,该做的准备还得做。 这事曹灿玉也掺入其中,她征求许戈的意见,“锦州跟绥州挨得近,也在受灾的范围之内,我得提前跟爷爷打个照应,没问题吧?” 怕他不答应,曹灿玉又道:“你放心,此事我只告之爷爷一人。” 许戈没吭声,算是默许了。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囤粮在悄然进行。 徐达在河县遇到卖粮大户,他拿不定主意连夜赶来问许戈。 旱灾之年,绥州的粮价长得快,比往年已经涨了两成。经人牵线搭桥的,足足五千担粮食。 徐达带了小半袋回来,让许戈掌掌眼。 许戈放在手里掂量了下,又用鼻子闻了闻,“北大仓出来的?” 神情严肃地点头,“他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倒卖国库粮。” 市面的粮食流动快,不会囤积太久,在保存方面没有国库做的妥当。国库囤积年限较久,入库时会撒上防虫药。 漠北军的军粮,就是从北大仓调的,许戈光是闻味道就能认出来。 北境的士兵饿着肚子守国土,然而北大仓的蛀虫却在高卖贱买吃差价,真是好大的胆子。 “买。”许戈神情严峻道:“我们只做这一批,但别让人查到我们头上来。” 他们不是喜欢吃差价吗?这一次,就让他们吃个饱! “小侯爷请放心,这粮食已经倒过手的,就算要查也跟我们没关系。” 许戈眼神阴沉,“好好查查,那帮蛀虫都把粮食卖给谁了?” 徐达心领神会。真是天灾助人,这次看他们如何蒙混过关。 沙县官府得到的消息,足足比许戈晚了十天。 十天时间,许戈手中已有囤粮六万担,不慌了。 苏禾也不慌了,她又多了两万多只鸭子,加起来足足有六万只。 徐县令却慌了,附近州县旱灾,粮食本来就水涨船高,绥州其他县注定是失收的,唯独沙县保住了。 绥州是产粮大州,是北大仓的灵魂所在,而沙县又是重中美玉,为此晋王还特意叮嘱住,无论如何要保收沙县。 他本来信心满满,可以将今年的秋收纳入自己的政绩,谁料竟然发生蝗灾。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顾茅庐 从边境急传过来的消息,让徐县令彻夜难眠。无论如何,他得保住沙县的收成。 着急上火,满嘴血泡,徐县令一夜间憔悴了不少。 徐夫人给他炖了补品,“老爷,身体要紧,你再着急也没用。” “夫人,你不会懂的。”徐县令烦躁不安,“不过是一夜而已,外面粮食又涨了两成。” 徐县令经过一次蝗灾,至今仍心有余悸。那时他也就三四岁的年纪,家里虽然穷,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吃野菜熬过来的。有些人家里光景差的,吃草根啃树皮,甚至还有吃观音土的。 据边境的消息,此次的蝗灾比二十多年前那次,规模还要大几倍。地里的庄稼还有个把来月就要开花抽穗,如果被蝗虫啃食殆尽,沙县将恶殍遍野。 徐夫人安抚他,“你着急也没有用,倒不如跟治鱼患一样,请些这方面的专才,才好防患于未然。” 徐县令当然知道这个办法,只是一时之间到哪去找治蝗专才。他翻了这方面的书籍,治蝗不是火攻就是烟熏,并没多少成效。另外就是撒药的,这确实能治蝗,可是粮食也毁坏了,根本不能再食用。 重金治蝗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就等着人揭榜。 徐夫人思忖着,“这种能人属偏才,急时难找。我看雷先生见多识广,不如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徐县令派人去请了,但是没找着,说是到外地去了。 回话的人没撒谎,老五确实跑到县了,正跑断腿给苏禾找鸭子呢。 不过,他当晚就回来了。时机还没到,他懒得出门在家睡大觉。 揭榜的人不少,徐县令耐着性子听完他们的策略,差点没爆粗让他们滚蛋。 什么抓来炒着吃,用牛屎熏烧,泼大粪等等。徐县令让衙役先把关,以后遇到这样的骗子,一律乱棍打出去。 粮食涨得人心惶惶,苏禾深有感触,几个铺子的生意顿时冷清了不少。百姓恐慌的买粮,可是粮商却囤积着不卖,短短时间价格已经翻了一倍不说,还有钱买不到。即使手里有闲钱的,也不敢再随意消费,都勒紧裤腰过日子。 徐县令是真急了,已经三顾茅庐。 苏禾给老五递消息,可以行动了。 休息了几天,老五精神饱满,从头到脚打扮一番,不疾不徐应了县令爷的邀约。 “大人,真是对不住。”老五满脸歉意,态度恭谦,“前段时间累病了,我到庙里休养了段时间,没承想大人你找我了,不知是何事?” 没找到适合的治蝗策,徐县令神态疲倦,言简意赅说了当前的难处,末了问道:“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老五皱眉,足足沉默了一刻钟左右,“办法倒是有,就是需要耗费巨大的钱财,官府出的重金怕是连零头都不够。” 徐县令着急道:“先生请讲。” 老五连连摇头,神色为难道:“不妥,不妥呀。” 就是拿乔了,要狮子大开口呀。 徐县令心生不满,姓雷的确实有才华,就是为人过于贪婪。譬如上次的治鱼策,嘴上说着求名不求利,实则闷声发大财,岷江的鱼让他白卖三年,赚大几千两跑不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给谁赚不是赚,何况他还替自己得了民心攒了政绩。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徐县令对他还算满意,否则也不会三顾茅庐。 想到这,徐县令面色才好了些,“不知先生要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老五再三斟酌,“恕在下直言,此次蝗灾史无前例,会有多少庄稼受灾,能保住多少收成,这都不好估算。不如就按收成来算,只要我保住沙县的收成,无论收成是多少,我只要其中的一成。这次治灾,我盈亏自负,如果没有保住,我分文不取!” 徐县令震惊了,半晌才忍住满腔怒火问道:“你可知,沙县一年的收成有少?” 老五面色沉稳,心平气和道:“若按丰年来算,在下心中是有数的,但现在是灾年,能保住多少成还真不好说,也有可能会颗粒无收。” 徐县令:“……” “恕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治蝗未必能得多大好处,可如果成功了,这可都是大人主持有功,不要说绥州,就是传到京城,那都是独一份的,将来要载入史记,名垂青史的。” 这些都是虚的,徐县令不求名垂青史,只求保住沙县百姓的温饱,避免饿殍横生。 不过姓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此前的治鱼策,实惠归他,功劳归自己,谁也不吃亏。 再细细思量,其实这种算法对徐县令来说很划算,但税收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跟老五打交道久了,徐县令心中自有拿捏,他既然敢应这个事,心里那是有谱的。 怒气渐消,他沉声问道:“若依了先生的办法,能保住多少收成?” 老八在心里估算了遍,谨慎道:“只是沙县的话,我能保住三四成就不错了,若按绥州来算,我起码能保住六七成,若是尽早防治,甚至有八成可能。” 徐县令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胃口大的要整个绥州,简直是疯了。 说得再厉害,不过都是嘴皮子的功夫,他要的是具体的方法,徐县令权衡再三,“若先生的办法真可行,我可以向上锋申请,但是你总不可能让我空口白牙去说吧?” 话说到这份上,老五也没有不能说的,“在下的治蝗策就是:把它们统统吃掉,来多少吃多少!” 徐县令一口茶喷出来,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吃掉。”老五重复一遍。 徐县令差点没忍住,让人将他乱棍打出去。 老五忍住笑意,敛声道:“不是我们吃,是让鸭子吃。” 徐县令种过地,但是鸭子能吃掉多少?真是荒谬! “大人可别小瞧鸭子,一只成鸭一天能吃掉两百只蝗虫。” 徐县令根本不相信。 老五有备而来,带着徐县令走到院子,掀开遮住笼子的黑布,里面是只麻鸭。他从衣袖里掏出只盒子,里面装满了从田间地头捉来的蝗虫,直接倒进笼子里。 只见鸭子飞快地啄着,不时拍两下翅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徐县令游说晋王抗灾 一盒蝗虫,估计有几十只左右,徐县令是亲眼看着鸭子吃下去的,而且速度非常之快。 就算它能吃两百多只,那遮天蔽日的蝗虫,又需要多少鸭子能吃完呢? “大人,我在岷江养了两万只鸭子,如果你觉得治蝗策没问题,我可以在最短的时候让鸭群快速壮大。” 两……两万只……徐县令在心里飞快算了遍,脸色变了。 “你真有把握保住绥州?”声音不觉间变了。 “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徐县令将他请进书房,老五借他书房的地图一用,“大人请看绥州的地势,只要我们将鸭群布置在两州接镶之地,每隔两里地投放一千只鸭,拉长鸭群的战场,不足半个月定能消灭蝗群。虽然靠前的地方损失会比较重,但是我们保住了后面州县的收成。 蝗虫到达绥州时,数量会达到顶峰,紧接是产卵期。如果任其发展,第二波蝗群起来,那将是第一波的几十倍,足可见会祸及整个闵朝,那必将是百年难遇的天灾人祸啊。 不过,如果大人你来主持大局,将蝗群截杀绥州境内,这将造福整个闵朝百姓。” 老五说的真情流露,动情处甚至哽咽了,“如果大人愿意冒险一试,我相信全闵朝的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徐县令听得头皮发麻,心里有莫名的东西在涌动发酵。他不禁想到《破阵子》的孤胆英雄辛先生,辛先生愿意为天下百姓浴血奋战,他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 老五离开后,徐县令久久不能平静。 他提笔写信,写到一半又撕了。 匆匆换好衣服,徐县令出府跳上马车,“快,去晋王府。”天子不发话,谁敢减朝廷的税收,可蝗灾必须要治,这事只有晋王才能拍板。 徐县令一出城门,苏禾就得到了消息。 天气酷热无风,跟铁板煎猪油似的。医馆连着收了不少中暑的病人,苏禾感觉自己都被晒黑了,干脆关上房门逗狗。 她在房里放了两桶冰,真是舒坦极了。 许戈也犯懒,躺在床上摆了个尤物造型,眼勾勾地撩拨苏禾。来呀,快活呀! 苏禾勾起兰花指,往他嘴里塞了颗葡萄,然后拿孔雀羽毛撩拨他的脸。这是她给许富贵新买的玩具,羽根处还带着小铃铛,一撩起来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最近很爱这种昏君宠妃的游戏。 天气犯困,她打了个哈欠慵懒道:“你说,徐县令能说服晋王抗蝗吗?” 许戈吃葡萄吐葡萄皮,“他要是不去,这事指定没希望。”现在的晋王,就如同没遇到苏禾前的自己,四处碰壁看不到任何希望。他被父兄排挤打压的喘不过来气,不排除破罐子破摔的可能。 但凡徐县令上点心,哪怕将老五的话硬背下来照着念,都能说服晋王。 且说晋王自锦州无功而返,每天闷闷不乐,加上毒瘾的祸害,积郁愈发严重。不死心的他派人联络旧僚,个个都唯恐避之不及,真真是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头发有了,他还真的以为可以从头开始,殊不知是天大的笑话。 蝗灾的消息传来时,刚好晋王的燥郁症发作,他自觉人生无趣,去他娘的太子,去他娘的皇储。 呵呵,蝗灾?关他什么事,最好天下都毁灭了才好。 想归想,朝廷对这次来势汹汹的蝗灾相当重视,直接八百里加急传旨,命令晋王全力抗灾。 收到圣旨,晋王更加火冒三丈。抗灾,拿什么抗灾,不给钱不给人不拨粮,就凭一道空口白牙的圣旨,蝗虫就能自我毁灭了? 晋王知道,这是他的好弟弟敬王的阴谋,要自己担个治蝗不力的罪名,彻底想将他打垮。 将圣旨扔到一旁,晋王继续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对错是与非。 喝到一半,府吏进来传话,说沙县县令来访。 徐县令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晋王屏退歌妓,徐县令很快进来行礼,“下官见过晋王。” “见本王何事?”晋王猜他是为蝗灾而来,压根提不起兴趣。 果不其然,徐县令三句不离蝗灾,酒意上头的晋王脑壳疼。毒瘾上来,晕乎乎的他没怎么听清楚,就听到徐县令说用鸭子将蝗虫吃光。 徐县令滔滔不绝,末了谨慎地望了眼晋王,“王爷,抽一成的税粮确实多了些,但若治蝗策成功,我们保住了北大仓的收成,绥州的百姓就有救了。” “你说什么?”晋王眼泪鼻涕齐飞,赶紧用锦帕擦拭,他是真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徐县令咯噔一下,顿时头皮发麻。雷先生狮子大开口,果然惹怒了晋王。 怎么办?若他固执己见,极有可能会被晋王治罪,可若就此打退堂鼓,绥州将饿殍遍野。 辛先生,辛先生,辛先生,请赐与我力量! 徐县令在心里默念三次,然后冷静沉着地抬起头来,铿锵道:“王爷,雷先生是治世鬼才,他不仅四两拨千金解决沙县鱼患,还借鱼患物尽其用。下官相信采用他的治蝗策,肯定能解决这次的百年蝗灾。” 晋王在脑子里过了遍,“你是说,有位姓雷的出了治蝗策,但是要抽一成的税粮?” “正是如此。”徐县令硬着头眼道。 “真是岂有此理!”晋王瞬间怒了,拿起手上的杯子往地上砸,“他可知绥州一成税粮有多少?” 徐县令当然知道,北大仓的头衔可不是吹的,若是在丰年,光是一成税粮都足足有十多万担。哪怕今年旱灾,应该也不低于十万担。 不过,这个问题他已经质问过雷先生,徐县令直接道:“王爷,若是丰年之年,雷先生这话自然是大不敬的,抓起来砍头都不为过。可现在是旱灾,而且蝗灾马上过境,极有可能会颗粒无收。与其让蝗虫祸害,倒不如试试雷先生的计策。不管能保住多少,起码我们能占其中的九成。” 他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许戈割爱 老五吓得魂都没了,赶紧将门带上。 天啊,肯定是他眼睛出问题了!小侯爷是沙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面阎罗,他向来自律严明,以严苛治军出名,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荒唐放纵之事。 许戈很快穿好衣服,他坐着轮椅出来,狠狠剜了老五一眼。 两人往隔壁屋走去,许戈神情阴戾道:“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老五吓得扑通跪地上,“小侯爷,属下不是故意的。” “你已经不是初犯了。”许戈忍无可忍,怒道:“天塌下来了,非得白天过来?”他要这种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属下做甚?早该扔到岷江喂鱼的。 “我我我……”老五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支吾道:“我以为少夫人去医馆了。” 保命要紧,老五赶紧将晋王府出的檄文双手送上,“小侯爷,有好消息。” 许戈铁了心要收拾他,将檄文扔到一旁,“我看你是活腻了。” “属下不敢。”老五心虚地低头。 “多大点事,你生什么气呀。”苏禾已经换好衣服,跟没事人似的走进来,很自然坐在许戈旁边,拿过檄文认真看起来,然后抬头看老五,“咱们有多少鸭子了?” 老五被吓坏了,不敢抬头看她,就怕自己眼睛不保。 “问你话呢。”许戈眼珠子一瞪,跟恶犬附体似的,“聋了吗?” 老五舌头打结,“六六六……六万五千只左右。” 苏禾不满地瞅了许戈一眼,“你干嘛呀,好好说话。” 许戈这才收住狗脾气,拿着檄文琢磨起来。 老五松口气,战战兢兢起来,站旁边没敢说话。 晋王只是应了治蝗策而已,能不能成功治蝗,可以拿下多少粮食,这可是要凭真本事的。 先不说别的,光是六万五千只鸭子的运输,都是个大问题。 好在沙县距离绥州边境线才两百多里,路途也算平坦,稍加注意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苏禾将之前设计的五层圆柱形鸭笼图纸交给老五,“等治蝗策拍板下来,你让徐县令集沙县篾匠之所能,全力赶造鸭笼。”一只鸭笼可以装上百只鸭子,路程远的可以算好时间先行运输,路程近的可以将鸭子赶过去即可。 别看鸭子走路吧嗒吧嗒的,一天下来脚程也不差。 老五接过图纸,心中有疑惑,“少夫人,最近天气实在太热,鸭子密密麻麻挤在笼子,要是中暑就麻烦了。” “特殊时期克服一下,昼伏夜出,白天最热的那几个时辰,队伍找阴凉之地休息。”苏禾想了想,又道:“另外,我会在鸭食中添些祛暑的药,应该问题不大。” 老五想活命,借机拍苏禾马屁,“少夫人真是高明。” 聊了些其他可能出现的问题,苏禾将话语权交给许戈。 许戈还是想教训老五,盯着他好一会才气消,“回去拾饬下自己,以后就跟着晋王吧。” 老五膝盖一哆嗦,又想跪求原谅。 苏禾扑哧笑了,“你别紧张,他的意思是说,晋王愿意出一成税粮并不是冲着治蝗来的,他是奔着你这个人来的。” 老五被整得有点懵,用鸭子治蝗是少夫人的主意,具体的策略是小侯爷制定的,他不过是磨磨嘴皮子而已。 忽悠下徐县令还行,跟晋王就有点心虚了。老五下意识抵触,还是想伺候小侯爷,为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你家小侯爷虽然废了,但知人善用这块还是不错的。”苏禾试着说服老五,“你之所以留在晋王身边,就是为了更好的报效漠北军。” 许戈黑脸。什么叫他废了,他哪哪都好得很,明明是她鸡蛋里挑骨头,老是吊他的胃口。 “咳!”许戈清了清嗓子,沉着脸道:“晋王不比从前,性子阴戾多疑,他若是真的看上你,肯定会多番试探。以后你没事少来,注意自己的安全。” 跟许戈久了,老五深知他的刀子嘴豆腐心,最后那句差点没有让他掉下泪来。 他重重跪在地上,朝许戈磕了三个响头,“属下谨记小侯爷教诲。” 叮嘱了老五几句,许戈就让他滚了,看着就心烦。 他一走,许戈又惦记起苏禾自制的荒淫暴君游戏,意犹未尽地想要继续。 “没空。”苏禾直接回绝了他,“蝗虫马上就来了,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许戈:“……”无情! 闭关两年,许戈练就一身神棍的本事。他掐指一算,晋王要来沙县,果然当天晚上就来了。 其实老五傍晚就收到消息了,晋王到沙县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地方住,而是直奔岷江去。 看到江面上浩浩荡荡的鸭群,晋王才深觉震撼,粗略估计起码有三万左右。看来,徐县令没有说谎,姓雷的不是空手套白狼的神棍。 他看到的只不过三万只而已,另外的鸭子早在得知蝗灾来袭时,被老五等人收购后直接安置在其他地方,皆是离边境线较近的,运起来会方便很多。 再来沙县,晋王重新入住茶艺馆。 当天晚上,徐县令带上老五如约而置。 “你的脚怎么了?”晋王打量眼前其貌不扬的男子,长得沉稳大气,就是嫌弃他跛脚。 老五恭敬地行礼,“回王爷,草民幼年顽劣,从树上摔下来把腿给弄坏了。” 晋王又问些别的,多是关于老五的身世。老五的身份早就洗白过,回答起来滴水不漏。 聊了些有的没的,晋王言归正传,“先生好大的胃口,竟然开口就要一成的税粮,你可知这一成的税粮能养活多少军队?” “草民自幼跟师父在深山学术,而立之年才下山问道,对军队之类一概不清楚。”老五故作停顿,“其实,再多的粮,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这话说的,还有人性吗? 晋王心中略有不悦,“先生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不需要养家糊口,为何非得要一成税粮呢?” 老五笑道:“草民做这件事,只为求名,不贪图钱财。” 这吹得厉害了,晋王面色不虞,“既然不求名,难不成治灾成功后,先生打算把这一成税粮全部捐赠出来么?” 第一百六十章 苏禾被逼跳舞 “在下正有此意。”老五掐指算了下,“刨除买鸭子的成本,以及其他所有的支出,草民会将所得的粮食,以往年的粮价卖出,让惠于绥州的百姓。如此一来,王爷不仅治蝗有功,在稳定粮价方面也是居功至伟。” 晋王总算知道,徐县令为何对雷五刮目相看。他太会来事了,总比雇主想先一步,让人无话可说。 即使保住绥州,但粮荒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目前市面的粮食已经翻倍,将来还要继续涨。如果雷五真的以往年的粮价卖,跟捐赠无差了。 晋王沉着发问,“不知先生打算如何治蝗?” 老五早已打好腹稿,声情并茂将策略背出来,然后向晋王提要求,“王爷,蝗虫迁徙虽说有固定路线,但同时也受各地气候山势等影响,路线可能会出现偏差,草民需要知道蝗虫每天前进的路线,时速等等,以方便及时调整策略。” “这个没问题,本王来安排。”晋王稍作思虑,随后又问道:“既然你说蝗虫路线可能会偏移,有没有可能到了绥州,看到大批的鸭大军,转而改道锦州呢?” 呵呵,果然是老狐狸。他的一成税粮还真不好赚,得亏小侯爷把他算得死死的。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老五面露难色,“锦州紧挨着绥州,若是跟能绥州联手治蝗自是极好的,不过草民人轻言微又没人脉,不敢妄自开口,自然是先保绥州要紧。若是蝗虫改道锦州,那治理起来更麻烦了。” “以你目前的鸭群来算,可否同时保住绥锦两州?” 老五就等他说这句话,“若得锦州信任,草民有这个自信,只需要调整策略即可。” 晋王也等他这句话,当即拍案道:“既然如此,本王信了先生这回。为天下苍生考虑,本王也要说服定国公联合治蝗。” 会晤皆大欢喜,晋王对雷五很满意。且不说能否治蝗,他有了足够的理由跟定国公接洽,还不让父皇跟敬王挑出错处来。 只要给他机会,他有信心说服定国公支持自己。 沙县这个地方真是旺他,每次来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二天,苏禾特意起了个大早,给许戈做好早饭去回春堂。 她先去了趟阿香那,谁知刚好碰到了二狗。最近蝗灾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乞丐们出去讨钱也没什么收获,二狗干脆罢工来找阿香玩,有时还跟她一块去上课识字。 蒙国爆发蝗灾,丝毫没有影响二狗的心情,他甚至还有丝窃喜。毕竟是被赶出蒙国的,仇蒙也正常,但说到底还是人性凉薄。 刚到回春堂屁股还没坐热,钟大夫神神秘秘过来,要苏禾去茶艺馆复诊。 晋王这么在意头发,来沙县不找她才有鬼了。 到茶艺馆,说了几句恭维的话,苏禾给晋王望闻问切,而后微蹙着眉头。 她的小动作,岂能逃过晋王的眼神,“本王情况如何?” 晋王掉发的情况有所改善,气血两亏的虚空身体也在转好,不过还是肾亏的厉害呀。 “王爷,为身体考虑,房事方面还需节制。”做大夫的,最重要是实话实说。 晋王满脸黑线,“咳,本王向来节制。” 男人都爱面子,何况是王爷,苏禾一看他的脸色神态就知道纵欲过度。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掉发这三年不近女色,如今一朝解禁,少不了胡吃海塞的。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关键他还复吸了。对于毒鬼,苏禾简直就是火眼金睛。 “王爷,戒五石散是个漫长过程,若能紧持下来必有大回报。” 人嘛,基本一沾毒就废了,但站在医者的角度,苏禾还是委婉的提醒一下。 晋王嘴上没说什么,但也是悔不该啊。那段时间万念俱灰,一时没忍住。不过,如今他又重新抖擞了,一定要将瘾戒掉。 苏禾根据他的身体状况,重新调整了药方跟膳食,领了诊金就离开。 她一走,晋王很快换了套衣服登上马车,“去锦州。” 回到家,最新的蝗灾消息接踵而来。 北方干旱的缘故,蝗虫的速度比预期的还要快。按现在的速度,最快八九天左右就能到达绥州交界。 许戈在家没事做,根据手上的情报,按蝗虫迁徙路上的植被,地势及飞行速度,直接算出来蝗虫的大概数量。 苏禾真是服了,以前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能耐呢。 许戈皱眉,“如果加上锦州,咱们的鸭子数量有些牵强,起码还差五千只。”附近州县的鸭子,已经被他扫荡光了,实在找不出来。 “要不,把你养的鸡拉上去凑数?”许戈突发奇想,“反正鸡也能吃,刚好替你省粮食了。” “不要。”苏禾直接拒绝,“鸡性子野,没有鸭子服从指挥。要是把它们放出去,别想着还能抓回来。” 末了,她还觉得没过嘴瘾,又臊了许戈一句,“就像你一样,野得很。” 许戈不服,“我怎么野了?” “跟脱缰的野马一样。” 真是人也是她,鬼也是她,他已经对她够尊重的了。说句不好听的,只差没卑躬屈膝了。 果然,女人不能惯,越惯毛病越多。 许戈直接将苏禾撂倒在床上,“姓苏的,你别太过分了。” 苏禾给摔得七晕八素,顿时不高兴了,“你又干嘛?” 许戈扯她衣服,“你不是说我脱缰的野马吗?我野给你看呀!” 晕,他什么都往那方面想,苏禾也是服了他了。 别看他废,可被苏禾养了几个月,身上的肉都结实了,她还真干不过他,差点被扒光。 “许富贵,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苏禾赶紧认错,“我错了还不行嘛。” 认错就是挨罚,许戈趁机提要求,“给我跳个舞,就原谅你。” 我去,他还玩上瘾了是吧! 苏禾没办法,只能给他跳撩骚舞。 许戈将她的衣服扔到旁边,“就这样跳。” 他还真长本事了,一言不合就敢命令她。都怪她,不该把这个徒弟带出来的,他的狗性是越来越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联合治蝗 得了晋王首肯,徐县令组织全县的篾匠,不分日夜编织鸭笼,以保证鸭军能早日出征。 就在他忙碌的节骨眼上,趁着他精力分散之时,杨主簿办成了件大事,他将富商买山建庄园的批案夹在堆积如山的公文中。 徐县令全力治蝗,哪有空对建庄园之事细查,直接签字完成。 杨主簿得了笔银子,一座油田就此落到苏禾手上。 苏禾拿着批文在许戈眼前晃,得瑟道:“这是我的了。”以后要是敢对她有二心,有他好看的。 看不惯她的嘴脸,许戈劈手将批文夺下,“先放我这保存,等你哪天表现好再给。” 真是应了那句,装逼被雷劈,到嘴的鸭子被他抢了。 “姓许的,赶紧还给我。”苏禾扑过去抢。 两人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苏禾就被姓许的压在身下,上下其手,吻得迷迷糊糊的。 哎呦,真是要命哟!这日子没法过了。 锦州离沙县不远,晋王当天就到定国公府。 皇子来拜访,岂有不接待的道理。定国公率阖府老幼到府门前迎门。 寒暄过后,晋王不动声色在众多女眷中扫了两眼,微笑道:“听闻曹大女公子知书达礼,精通琴棋书画,不知是哪一位呢?” 哟,看来是贼心不死呀,还想跟曹家攀亲。 定国公脸色讪讪,满脸的恨女不成凤,“王爷谬赞了,灿玉生性如男孩顽劣不羁,经常在外面招猫逗狗。前几天又闯了祸,被我罚回外家去反醒了。” 晋王没再说什么,抬腿进国公府。 进府之后,奉上热茶点心等,国公府家眷盛意拳拳,借故跟晋王聊了很多话题。 晋王起初还积极回应,后来见他们没完没了,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打起哈欠。该死,毒瘾又来了! 定国公这才挥袖,让世子爷领着家人告退,接着又屏退左右,“晋王殿下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 晋王打起精神,“不知国公爷可知蝗灾来袭之事?” 提起这个,定国公满脸愁容,长吁短叹道:“不怕晋王殿下笑话,这次蝗灾说是百年难遇,如今都已经过漠北了,连个现成可施的治蝗策略都没有,想到我锦州的百姓即将受灾,老夫是愁得几天几夜睡不着啊。你瞧瞧,这两只眼眶都熬黑了。” 晋王还真抬头看,果然看到定国公眼眶发黑深陷,不由关切道:“那不知国公爷找到治蝗妙计没有?” “让我带兵打仗还行,治蝗这种事哪会呀。”不提还好,提起来定国公满肚子的苦水,“外面的粮食价格已经翻倍,百姓几年的积蓄拿出来都买不来几斤粮食,真是可怜啊。” 渲染的气氛到了,晋王这才抛出诱饵,“本王此次前来,正是想跟国公爷商量联合治蝗的事,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定国公眼睛一亮,“莫非殿下有良策?” 晋王就等他这句话,很快将治蝗策全盘托出,邀他共同治蝗。 “那敢情是好啊。”定国公大喜过望,激动道:“百姓乃国之根本,老夫承蒙皇上厚爱,享锦州两成粮税,如果治蝗策真能成功,我也愿意拿一成税粮出来,以保锦州的收成。” 如此,联合治蝗正式成立,定国公兴奋难掩,当即让管家出告示,依葫芦画瓢重聘治蝗高手。 晋王喜不自胜,刻时返程回沙县,调整治蝗策略。 他前脚前走,哑巴仆人就端了盆水进来,将打湿的毛巾递给定国公。 定国公擦干净黑眼眶,心中腹诽不停。若不是为了报答许家旧恩,他才懒得跟晋王玩,这一成税粮到了许侄手上,应该大有用途。 曹灿玉在沙县读书,跟许侄的人走得亲近,定国公早已得知蝗灾的消息。粮食已经囤好,他甚至为帮许侄的忙,也派人去找鸭子。不过到底是手脚慢,才抢到几千只鸭子,届时可以运到边界上去。 出了国公府,马鞭甩得飞快,马车飞驰回沙县。 晋王坐在车厢内,饶有兴趣的品着茶。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服定国公联合治蝗,没想到竟然会如此顺利。 王府幕僚张合此刻却琢磨起来,“王爷,若加上锦州的一成税粮,雷五手上的粮食极有可能会接近二十万担,这个数目太庞大了,该不会出事吧?” “只要他一心为我谋划,二十万担粮食也不算多。”晋王有自己的打算,“这次不止蒙国受灾,咱们北境也沦陷了。今年大伙的日子都不好过,边境怕是要风起云涌。” 为保边境安宁,朝廷除了要供漠北军的粮食,还要出资救济百姓。粮食是哪里来?无非是各州郡调拨,粮价贵过油是铁定的事了。而雷五得的税粮,无论是平价抛售给绥州,还是以晋王府筹粮的名义运往北境,那都是他治理的政绩。 赶回沙县已经是深夜,晋王没有丝毫睡意,连夜召集徐县令跟雷五,商议联合治蝗的具体事宜。 “恭喜王爷。”老五适时拍马屁,“既然国公爷已经同意联合治蝗,那王爷得尽快选信任之人,跟国公爷保持常联络才行。” 这个自然,只要关系建议起来,往后就好联系了。 老五重新调整治蝗治策,便着手安排鸭子装笼运输事宜,临走之时他斗胆向晋王提要求,“王爷,草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还请你权衡定夺。” “先生尽管提便是。” “王爷为治蝗灾的义举,百姓知晓会大为感动。草民觉得王爷该打铁趁热,若你能亲赴蝗灾前线坐镇指挥,安抚探望前线受灾的百姓,相信百姓会竞相传颂你的仁德。” 做智囊做到这地步,晋王岂能不另眼相看,雷五实在太对他胃口了。 没错,他只有亲赴前线,才足够彰显仁义德政。 晋王当场决定,随治蝗军奔赴抗灾一线。 …… 苏禾最初的目标是保沙县,不料许戈嫌她目光短浅,直接将绥州拿下。 而晋王志在锦州,如今两个州联合起来,这摊子铺得太大。 贪多嚼不烂,而苏禾的性格又风风火火的,她决意跟随老五同去前线。这次抗灾,可不能出现任何意外,一旦有所闪失,老五会被第一个清算,到时谁都别想跑。 “我不同意。”许戈断然拒绝。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随军出征 苏禾不解,“为什么?” “都是帮糙老爷们,你去不方便。” 对于许戈的神回路,苏禾真是服了,“我重要,还是二十万担粮食重要?” 有情饮水饱么?坐在家里,粮食就能从天上掉到碗里来? 许戈僵着脸不说话,反正就是不同意。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苏禾将许戈搂过来,耐着性子哄道:“咱们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嘛。再说,你的人哪个不是大老粗,我都跟他们混惯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这次可不止有他们,有徐县令的人,还有晋王跟国公爷的人。前线鱼龙混杂的,你的身份要是穿帮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小心些便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可不是许戈的性子,这小子没说实话。 接着哄了他几句,许戈才憋屈道:“天气这么热,你怎么洗澡?”庞大的鸭群运输,加上昼伏夜出,打尖住宿是不可能的,那么大群男人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连洗个澡都是当众脱衣往河里跳的。 她也要脱光了往河里跳? 苏禾当时就震惊了,“……” “咱们现在讲鸭子呢,你说洗澡的事干嘛?” 许戈回怼她,“你不吃不睡不洗吗?” 苏禾:“……”他能不能捉重点,懂得分轻重急缓呀。 真是鸡跟鸭讲,牛头不对马嘴。 苏禾被气坏,第一次讲不过死倔的臭男人。 做饭的时候,她越想越不服,拿着锅铲出来找许戈理论,“晋王将治蝗当成重返京城的政治资本,大肆鼓吹跟宣传,你觉得敬王会放任不管吗?” “那与你何关?”许戈还是不同意,“老五已经给晋王提过醒,晋王自会有防范。”这也是他不让苏禾奔赴前线的顾虑,真要是真刀真枪干起来,刀剑无眼伤了她怎么办? “你觉得凭晋王的智商,他干得过敬王吗?”两兄弟狗咬狗随便,可要祸害她的鸭群,抢夺到自己嘴边的税粮,那可是没得商量的。 “老五已经有安排,不用你操心。”许戈压根没得商量,“你就留在家里,安分地给我洗衣服做饭就行。” 苏禾生气了,拿眼珠子瞪他,“你要是敢不让我去,咱们就不过了。”见证历史的激动时刻,她怎么可以只在家洗衣做饭呢,真把她当成保姆啦。 许戈吃憋,半天才道:“你想去,就去呗。” 苏禾这才气消,回厨房继续做饭。 岷江正在热火朝天装鸭入笼,打算傍晚就开拔运输。按路程来算,到前线时刚好跟蝗虫的前哨碰个正着。 苏禾是临时决定要去的,这意味着许戈要独自生活二十多天。 有些放心不下,想做些干粮都来不及。 “有老胡他们在,我饿不着。”女人就是这样,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 苏禾也觉得自己多余了,许戈坐拥万贯家财,还怕没饭吃不成。 吃过午饭,苏禾到床上补眠,打算晚上出发。 许戈没睡,不停在捣鼓着什么。 苏禾醒来,许戈已经给她收拾好行囊,满满两大袋子。 拜托,她是去抗灾的,又不是去度假的。他这般大张旗鼓的,是要将她身份大告天下么? 苏禾打开包袱一看,红糖,生姜,蜂蜜,还有一大袋她做的卫生棉,这都是什么鬼? 许戈也尴尬,黑着脸道:“你还有十多天就来那个了,这些东西少不了。” 算了,原谅他!体贴不是他的错。 傍晚左右,老五的人来接苏禾。 苏禾突然挺舍不得许戈的,抱了他两下才走。 她一走,徐达从后院钻进来,“小侯爷,咱们的人集合好了,再不出发就赶不上了。” 许戈从轮椅上站起来,换了套衣服跟徐达离开院子。 这次出征,队伍相当庞大,足足有四百多人,其中有百来号人是老五打着招募的旗号得来的,实则都是自己人。徐县令召集了衙役跟民壮,也达百来号人,剩余全是晋王的人,都懂些脚拳功夫。 队伍浩浩荡荡从岷江出发,一笼笼的鸭大军被运上车,蜿蜒几里甚是壮观,不少百姓都挤到岷江来看热闹。 尤其晋王现身时,俊朗挺拔的身姿,让不少目睹他风采的百姓叫好。且不论抗灾成功与否,光是他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愿意亲民爱民,就值得百姓拥戴。 苏禾编在老五队伍中,这帮都是运鸭的苦劳力。老五哪敢让她干重活,体贴地给她一顶遮阳斗笠,让她牵着马绳前走。 就这马夫的轻松活,他还担心把苏禾给累着,到时小侯爷会找自己算账。 走了几里路,天就黑下来了,众人点亮火把继续前行。 没有酷暑,晚上还是挺凉爽的,山风阵阵袭来。 摸黑走十几多里路,苏禾的脚起泡了。运押队全是自己的,老五的人看她难受,将鸭笼挤偏一些,让她坐到车上去。 跟鸭子挤一块,臭烘烘的味道熏过来。苏禾起初还捂着鼻子,后来实在太困了,就侧躺在车上睡过去。 醒过来时天蒙蒙亮,苏禾睡得浑身酸痛,从车上坐起来时浑身的鸭毛。 少夫人的身份摆在那,老五的人哪里敢笑,只能死死憋住,反倒觉得少夫人很接地气,不像别家的主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赶夜路走得慢,加上大伙都累了,队伍停下来休息吃早饭。 带的是干粮,苏禾勉强吃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 稍作休息,队伍继续前行。直到暑气逐渐逼人,队伍在山林树阴处停下休息,拿出竹槽给鸭子喂食喂水。 弄完这一切,留下看守的人,其他人就地睡觉休息补眠。 晚上没休息好,苏禾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躺在树底继续睡。 少夫人是宝贝来着,老五的人不敢掉以轻心,偷偷在不远处给她放哨。 睡到中午,肚子饿的苏禾回到车上,从包袱里掏出包牛肉干偷吃。这是许戈塞的,当时她还嫌弃的要死,如今嫌他塞少了。 晋王的车驾在远处,几个护卫寸步不离守着,还有暗卫在山林放哨,安保工作做得相当到位。 第一百六十三章 跟贼人讨价还价 老五过来巡视鸭群,借机关心苏禾,“少夫人可还习惯?” 是自己执意要来的,苏禾哪敢说不习惯,嘴硬道:“还行。” 这对行军之人不算什么,但少夫人身娇肉贵的肯定受不住,老五低声道:“我准备了新鲜的菜,少夫人要不要露两手?” 苏禾吃不惯涩口的干粮,自然是求之不得。 老五让人架锅生火煮饭,蔬菜是沙县带来的,另外有两只兔子跟三只野鸡,他的人放哨时在林间打的,已经宰杀干净。 自家做饮食的,调味料一应俱全,苏禾洗干净手拿起锅铲打算露两手。 一炷香的功夫,红烧兔肉,蘑菇炖野鸡,再炒了四个青菜。 林子风大,香气飘得远,不少睡梦中的人愣生生被香气馋醒,连晋王都派人过来问。 老五很会做人,将晋王那份摆好盘,自亲送过去。 余下的自己人偷分了些,至于还在睡梦中没醒的,连口汤都没有。 晋王是个挑剔的,护卫送碗碟回来时,说这几日就让厨子负责王爷的饮食。 就这样,苏禾从马夫摇身变成厨子,不用跟鸭子抢地盘睡觉了。 从各地淘来的鸭子,不少是成年母鸭,加上岷江贝类丰富,好些鸭子已经开始产蛋。 到下午的时候,老五的人从鸭笼里掏了几百只蛋过来。苏禾惊喜不已,让人把鸭蛋清洗干净,直接下锅煮熟给大伙加餐。 太阳下山,队伍重新上路,队伍加快脚程。 到了晚上,火把犹如游龙,在蜿蜒的山道前行。 队伍走得比前一晚慢,期间还停过两次。苏禾隐约察觉到不对,虽然他们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眼神跟肢体已经警惕起来。 他们一紧张,苏禾更紧张。 照着火把走到后半夜,苏禾在车里昏昏欲睡的,突然被打斗声惊醒。 马车急刹,苏禾差点被撞飞出去。她忙爬起来掀开车帘,只见树林里冲出一群黑衣人,正朝着晋王的人马杀过去。 嗖嗖嗖的利箭,瞬间将晋王的车马架射成蜂窝,跟草船借箭似的。 夜里看不清,而黑衣人武功高深,晋王的人折了不少。 战斗范围极速扩大,苏禾离晋王的马车不远,很快就被波及到,老五的人跟黑衣人打起来。 这帮人不仅要杀晋王,甚至还要对鸭子下手,火把纷纷掷过去。 四周刀光剑影,血腥味弥漫,苏禾看准机会跳下马车往树林跑,身后紧跟着飞奔的脚步声。 刚一回头,只见两个蒙面人举刀朝自己追来,眼看着他们朝自己砍过来,苏禾惊叫之余从包里抓起两把辣椒粉撒过去。 蒙面人被辣椒粉呛到,痛苦地捂住眼后退两步,身体突然栽在地上。 随着他们倒下,苏禾才发现另外一个蒙面站在两人身后,手起刀落将他们送回西天老家。 苏禾傻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朝他撒了把辣椒粉。 黑衣人早有预防,轻松躲闪后开,他欺身上前拽住苏禾的手臂不放。 “唔……”刚要喊救命,嘴巴被人捂住。 苏禾被拦腰扛起,黑衣人大步流星离开。 来人身体高大,苏禾的身体被他的肩膀顶住,一撞撞的想吐。 约摸走了段距离,黑衣人将她扔在地上。苏禾摔得眼冒金星,刚爬起来要逃,就见他将染血的剑架到自己脖子上。 “好汉,别杀我,别杀我……”苏禾连忙举起双手求饶,“有事好商量。” 黑衣人冷笑,伸手捏她的脸,跟菜市场挑白菜似的,翻来捏去的看,声音沙哑道:“倒是有几分姿色,小模样挺标致呀。” 苏禾这才发现,自己逃跑时头发散开了。 厉害了,大晚上还能发现她姿色不错。 男人的目光很放肆,从她脸上一直打量到胸前,然后盯住不放。 他伸手要来摸,苏禾吓得将他的咸猪手打开,“我有钱,我给你钱,全部都给你。” 苏禾伸手去口袋掏钱。糟糕,许戈忘了给她零花钱了。 歹势喽,要被先奸后杀了。 苏禾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身体控制不住发抖,悔不该没听许戈的话,她应该安分待在家给他洗衣做饭。 “老子不要钱。”男人粗鲁地捏住她的脸,忍不住咽了两下口水,“把老子伺候舒服了,或许可以饶你条命。” “真……真的?”苏禾眼睛一亮,哀求道:“大哥,你可要说话算话。” 黑衣人一怔,盯住她恶狠狠道:“废话少说,赶紧把衣服脱了。” 他突然很烦躁,伸手就要扯苏禾的衣服,苏禾忙将他的手打掉,谄媚道:“大哥你别心急,我自己来嘛。” 剑架在脖子上,苏禾也不敢反抗,慢吞吞解衣服,“大哥,你这是多久没发泄过了,不仅劫财还要劫色呀?” 虽然都是黑衣人,但明显打扮是有区别的,今晚来的人有两拨,第一拨明显奔着晋王的首级而来;至于第二拨,苏禾就看不明白了,但显然不干正经事呀。 “快点!”黑衣人扬剑威胁她。 “大哥,要不你把面巾摘下来呗,你这蒙着嘴也办不了事呀。”苏禾脱着脱着突然扯下右肩的衣服,露出白皙柔嫩的肩胛,朝他抛了个媚眼,“你要是活好,我就跟你走。” 黑衣人眼睛蓦地瞪大,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露骨,倒把他愣住了。 苏禾朝他抛了个妩媚的桃花眼,脚猛地朝他胯下袭去。 遭到重击,痛苦的黑衣人弯腰倒退两步。 苏禾将辣椒粉掷向他的眼睛,转身狂奔逃命。 男人痛得单膝着地,忙用剑撑住身体,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咬牙切齿骂道:“这个该死的女人!” 树林中闪出两道黑影,其中一人见他痛不欲生,于心不忍想要搭把手,另外一个醒目的赶紧拉住他,“你活腻了。” 也对,毕竟伤及男人尊严,这要当面揭穿该多丢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村民阻止抗灾 苏禾一路狂奔,等她回到队伍时,战斗已经结束。 被射成刺猬的晋王从马车里被抬出来,苏禾震惊之余,又瞥到马车不远处有个用锦帕捂嘴的男人,瞧那满脸的嫌弃跟冷漠,除了晋王还有谁? 好一招偷天换日,这分明是引蛇出洞呀。 老五的人发疯般找苏禾,看到她平安现身,这才松口气,“少夫人,你可急死我们了。” 苏禾将头发梳好,重新乔装好再向前。 地上躺了大堆的黑衣人尸体,苏禾手拿火把扫过去,都是统一的夜行衣,跟非礼自己的不是同一拨。 没在黑衣人身上找到刺杀的铁证,晋王的人直接将尸体往山沟里扔,连同那个被射成刺猬的可怜虫。 队伍损失不算重,老五的人保护了鸭群,好几个手下受伤但没有大碍。 处理好伤者,队伍继续赶路。苏禾坐在马车里才感到后怕,身体瑟瑟发抖。 老五找了机会,钻进马车问道:“少夫人,你没大碍吧?” “我没事。”苏禾突然抬头望向老五,“除了这批人,你还有暗中安排人吗?” 老五一怔,“没……没呀,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今天晚上的黑衣人,明显是两拨人呢。” 老五讶然,“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哪来的两拨人?” 苏禾没再说什么,“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跳下马车,老五擦了擦额头。 苏禾已经冷静下来,愈发觉得不对劲。那人手起刀落连杀两人,虽然言语轻佻动作出格,可是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杀意。 甚至,在她脱衣露肩时,似乎有丝错愣跟惊讶。 仿佛,他对她更多的是戏谑。 会是谁呢?苏禾想不明白。 要不是许戈的腿废了,她还以为是他的恶作剧呢。 罢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后面两日,走走停停还算顺利,敬王的人吃了败仗没再出现。 第五天的凌晨,队伍总算到达目的地。 绥州的上川县,已经隶属北境范围。边界交接处大片的低矮丘陵,连绵二十多里的矮灌木跟草地,是上川富户黄员外的马场。 马场过来是三个村子,山林加上田地多达数百亩,地里的庄稼已经陆续开花抽穗,眼见着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收割。 上川张县令跟黄员外,早早在马场外恭候,提前安排好众人的住宿。 黄员外是富户,见识广眼界宽,加上有张县令动员,已经同意将自家马场让出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员外即使有损失,但毕竟家境殷实,咬咬牙能撑过这场灾难,可附近的村民就不行了,全家老小都指望地里的收成,旱灾本来就收成锐减,如今还要遭鸭子嚯嚯,个个都着急上火。 晋王刚入住,就有很多村民闻讯前来请愿,想求官府高抬贵手。 其实,他们并非不知蝗虫的危险。说是请愿,不过是想谋个活路罢了。 那晚偷天换日的计谋,就是老五给出的,保住了晋王的性命,晋王对他的信任深了几分,他不想面对这群刁民,顺手将这棘手的事交由老五处理。 雷五召集所有的村民,“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千里迢迢到来,就是为了抗击蝗灾,尽力保住大家的收成。我们的鸭子都是训练有素的,不会乱吃大家的庄稼。” 他顿了顿,接着朗声道:“王爷体惜各位的牺牲,为表彰你们对朝廷的支持,决意免除二成的税粮。如果失收严重,上交国库的那两成,将来也由王爷兜底,你们说好不好?” 庄户人家虽然见识浅薄,但也是个会算账的主,免征税的或许还有条活路。众人低声商量着,但日子还是捉襟见肘呀。 自古民怕官,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但支吾着就是不愿走。 说来说去,还是怕地里颗粒无收。老五润了润嗓子,“各位,你们都是闵朝的百姓,朝廷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受灾而不理的。若你们真的颗粒无收,官府会想办法发你们救济粮,保证人人都有份。” 这是天灾,比起漠北的百姓来说,他们起码还有份希望。若村民再不知足,非要横加阻拦的话,那真是过分了。 好话说尽,村民还是不愿意走。 这就说不过去了,老五心中不快,但脸上没显露出来,“这次是天灾祸及全国,咱们上川首当其冲,朝廷也想多补偿你们,可北境还有几十万人等着救急呢,朝廷没那么多钱粮呀。将心比心,换我我也不愿意自家庄稼遭嚯嚯,可总得有人要做出牺牲,总不能眼睁睁让蝗虫祸害掉,也不愿让帮忙的鸭子下地吧? 你们做出的牺牲,朝廷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且不说远的,只要我们保住了后面的,起码你们还能买得到粮食,不至于活活饿死吧?可如果不同意,后面的州地一旦失收,别说你们挨饿,家人孩子该怎么办呢?” 这一席掏心窝的话,让村民动摇了。张县令紧跟而上,说了通很煽情的话,对村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三保证道:“请你们放心,王爷一诺千金,他答应的免征跟救济,绝对不会反悔的。” 紧接着,里正跟村长也站出来,拍着胸口保证,说到动情处眼泪都止不住,“各位,这已经是朝廷最优的补偿方案,大家都将心比心呀。” 都到这份上了,那帮村民还是装聋作哑,死猪不怕开水烫。 旁边的苏禾看着都着急,趁人不注意朝老五使了个眼色。 这帮闹事的村民,像极了无理取闹的医闹。他们不是听不懂,就是想利益最大化,但做人做事得凭良心。你越是处处忍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老五早不想忍了,接到苏禾的指示,顿时翻脸无情,直接黑脸对张县令道:“既然村民宁愿让蝗虫祸害掉,也不愿意配合朝廷的安排,那该征多少税粮,必须按时按量交待,少一两都不行。”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候怜悯跟同情心,真不能乱用。 张县令连连擦汗,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顿时,村民炸锅了,“凭什么让我们交税呀,地里又没有收成。” 第一百六十五章 蝗虫来了 “就凭你们耕种的是朝廷的田地。”老五威严地环视村民,“朝廷律法可没规定,地里没收成就不用交税。” 张县令意会过来,态度跟着强硬。 跟苏禾所料不差,官府态度豪横起来,村民看讨不到更多的便宜,不由偃旗息鼓。既然左右都是失收,那倒不如让鸭子霍霍,起码还能免税,可以领救济。 这样一想,他们的心态才稍微平衡了些,三三两两散去。 吃过早饭,定国公的人也到了,还带来五千多只鸭子。 最新的消息很快送过来,蝗虫先遣军已经进入隔壁县,离上川仅有八十多里。换句话说,如果它们够快的话,明天早上将会正面迎上来。 时间紧迫,众人撩起袖子热天朝天干起来。 按照之前的策略,纵横交错画格,每隔两里地用篱笆圈一个鸭棚,投放一千只鸭子。 绥州的战线是黄家马场,以及周边的三个村子。锦州那头是边界山林跟两个村子,两万鸭子已经先行调拨过去,两个州同时行动起来。 等到入夜,所有的鸭棚已经搭建完成。大伙忙了一天丝毫不觉得累,心里既激动又忐忑。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蝗灾过境,对于遮天蔽日的场景,也只是想象而已。另外,他们对那些大胃王鸭子的战斗能力,抱了迟疑的态度。 苏禾也只在电视上见过,那场景光是看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来的人多,马场不够地方住,只能临时搭帐篷住。 在老五的偏袒下,苏禾分到独立的帐篷,连洗澡水都是他们用木桶抬进来的。 几百号男人赶路,她在路上没找到机会洗澡,只是擦洗而已,几天下来浑身都酸臭。 泡了个热水澡,干干净净躺在帐子里,真真是舒坦极了。 出来五天,也不知许富贵怎么样了,有没有饿肚子呢? 偷偷想着他,苏禾很快睡着。 迷迷糊糊的,似乎下雨了,帐篷顶上不时啪嗒一下。 “来了,它们来了!” 天刚亮起来,帐外突然响起激动的声音,“蝗虫来了。” 苏禾吓得一咕噜爬起来,刚钻出帐篷,脸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扑过来。 她赶紧用手扫掉,低头一看竟然是只蝗虫。 环视着四方,依稀见到附近的草地有蝗虫影子。数量还不算多,找了一通才发现几十只。 严格来说,众人安营的地方离边境线还有十几里地。 老五等人很兴奋,直接骑马往边界线赶去。苏禾不会骑马,想搭他们的一程。可说来也真是见鬼了,一个个的似乎很忌讳,谁也不愿意搭她。 这帮大猪蹄子,分明是性别歧视,等回去她就跟许戈编排一下,狠狠教训他们。 不懂马术,见马厩刚好有头毛驴,苏禾牵出来就往上骑,摇摇晃晃往边境线去。 越往前蝗虫越多,等苏禾赶到边境时,第一梯队的鸭笼已经出笼,第二梯队的即将出笼。 赶鸭人手持竹篙,吃完一茬换一茬,由于蝗虫还没有密集成群,所以鸭群转场的速度很快。 绥州用鸭军灭蝗的办法,不知怎么就传到隔壁县,有些好奇的村民组团爬到边境来围观。 看到鸭军犹如神助,村民震惊的同时,还夹杂着羡慕嫉妒恨,好些人差点没哭出来。这么好的办法,为什么他们的官府就没想出来? 仅一线之隔而已,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庄稼被蝗虫祸害,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这一拨蝗虫只是前哨,真正的大军应该在四到五天之后才到。不过,从前哨的数量来看,规模确实不小。 苏禾在边境待了一个时辰,从目前的捕食数量来看,鸭群似乎意犹未尽。 骑着毛驴回大本营,鸭群已经开到第三梯队,后面的由于蝗虫数量较少,为尽量保护草场跟庄稼,暂时还没有开放。 中午左右,隔壁的吴县令闻讯前来取经。鸭子跟鸡他们也有,但跟绥州的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不过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县令是个眼尖的,离开的时候看苏禾等人在编网,停下脚步好奇道:“这些网轻巧便携,不知有何用?” 苏禾手中的活不停,“用来捕捉蝗虫的。” 吴县令诧异道:“你们总共有七万只鸭子,还不够吗?” “按理是够的,但主蝗峰过境时遮天蔽日的,鸭群再多一时间也消耗不了,我们几百号人也不能闲着,可以用网捉捕蝗虫后用火烧掉,略尽绵薄之力。” 吴县令深感有理,忙让吏员学学,回去组织百姓做起来,力所能及地拖住蝗虫,给后面的州县争取更多的时间。 回到县城,吴县令马上出治蝗公文,呼吁百姓联合抗灾。 入暮时,鸭群已经到第五纵队,连绵几十里的边境线,一天算下来灭蝗的数量相当惊人。 晋王也按捺不住好奇,亲自到边境线视察,回来对老五赞赏有加,“雷先生,你的治蝗策真是妙呀。” 晚上,鸭群归笼。老五宝贝的紧,每个鸭棚又多派了一人,两人轮流看守切不可玩忽职守。 晋王眉头微蹙,“你是担心敬王贼心不死?” 老五摇着羽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晋王满心赞许,“还是先生明智。” 晚上偶有蝗虫啪嗒撞在帐篷上,苏禾半夜被惊醒,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悄然走出帐篷。 夜空繁星几许,苏禾坐在石堆上,不由自主又想到许戈。以前天天腻在一起觉得他神烦,如今分开了又觉得日子索然寡味,人还真是奇怪的生物。 前世三十多年,她一个人过得挺舒坦的,来这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就尝到了寂寞的滋味。 苏禾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她甩甩混乱的脑子,起身回帐篷。 刚要掀帐帘,眼角无意间瞥到有道影子闪过,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那人的走路姿势特殊,苏禾一眼认出是老五。三更半夜的,他鬼鬼祟祟出去做什么? 苏禾没有多想,偷偷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中保护她 远远看到老五进了树林,等苏禾追过去,人又不见了。 找了圈没见人,苏禾担心自个安全,只得返回帐篷。 老五从树后闪出来,确定她走远才继续行动。 按密信的约定,老五到山丘坡上时,有道笔直峻拔的黑影已经在等候。 黑影瞟了他一眼,冷然道:“她怎么样了?” “请小侯爷放心,少夫人的饮食起居我都有特殊安排,不会出乱子的。” “不会出乱子?”许戈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上次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她就被敬王的人送去见阎王了。 老五暗冒冷汗,“上次是意外,以后绝不会再犯了。”树林遇袭,是少夫人没有避敌经验乱了方寸,才会弄巧成拙的。 不过,他哪里敢说苏禾的不是,只能乖乖认怂。 意外?许戈差点没一剑将老五劈成两半。他可知这个意外,差点让他断子绝孙。 他本意是想借机教训苏禾,要懂得外面的人心险恶,别不知天高地厚到处乱跑。可她老厉害了,登徒子让她解衣,她真的解了不说,送免费送断子绝孙脚。 他就不明白了,她这招为何老使在他身上,还用得这么娴熟。 丢人的丑事说不出口,许戈借机狠斥老五,然后又道:“让晋王的人拎点醒,他们是吃干饭的吗?”两人看守鸭棚,连被敬王的人割了脖子都不知,要不是自己的人不停替他们擦屁股,今晚多少鸭子会被毒死都不知道。 老五听得冷汗直冒,晋王的人过惯舒心日子,自己再三叮嘱他们都当耳边风,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告退之后,老五赶紧去善后。 许戈跃上树梢,静静望了会夜空,这才闭眼休息。 早上起来,苏禾才知道昨晚死人了,不过被发现的及时,鸭群并没有受到毒害。 值守打瞌睡?晋王勃然大怒,下令严惩麾下偷奸耍滑之人。 蝗虫明显比昨天多了,但由于昨天战绩辉煌,增加的蝗虫数量不至于太骇人。 苏禾实地观察之后,调查了策略,让后头闲置的鸭群往前移,不能撑死的撑死,饿死的饿死。 鸭群移动作战,捕食量相当惊人,但随着主蝗峰的到来,蝗虫的数量在急剧增加。 这日醒来,天灰蒙蒙的,帐篷啪嗒啪嗒的频率越来越大。 苏禾没睡醒,还以为天色阴沉突降暴雨,她掀开帐篷走出来,谁知劈里啪啦的蝗虫直往身上撞来。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下子让苏禾慌了神,她下意识伸手护住脸,结果糊了自己满脸的蝗虫。 她趔趄了下,突然间撞上堵结实的肉墙。来人身材高大,双手护脸的苏禾没看清,不过应该是老五的人在保护她。 苏禾退回帐篷,带上自制的网纱斗笠,可等再出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主蝗峰的到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丝毫不夸张。树上,庄稼地,草地上,满满挂成串,就跟烤羊肉串似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苏禾投入战斗,拉人头组队,撒网捕捉低飞觅食的蝗虫。 两人各执一端,将网拉到最大后快速向前冲,一网能网到小半兜,然后抖出来浇上火油。 鸭群吃不过来,庄稼逐渐被啃食,附近的村民跟着坐不住。看着铺天盖地的蝗虫,他们才感觉到事情远比之前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们不再观望,纷纷跟治蝗队一起,各显神通捉蝗治蝗。 接连几天的疯狂,最大的蝗峰被截杀过半,它们迁徙速度跟着放缓。 边境线上的蝗虫开始减少,鸭群有序后移,调过头来追赶蝗虫,一路浩浩荡荡吃着往回走。 连续十天抗蝗,众人莫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随着蝗虫被灭三分二,疲倦劳累的大伙才松口气。 大伙轮流休息,在接下来的五六天之内,随着鸭众的不断追赶,蝗虫被彻底截杀在上川县境内。 治蝗大捷,晋王特意办了庆功宴,众人喜笑颜开。 苏禾不喜欢这种宴会,喝了两杯就走出来透气。 几人欢喜几人愁,晋王这头开怀大笑,那头受灾的百姓泪水涟涟。 虽然不至于颗粒无收,但这片连绵数十里的战场,已经是满目疮痍,牧草被啃食干净,地头田间被蝗虫啃,被鸭群糟蹋。 好些村民站在地头,看着自家的庄稼抹泪。 苏禾在地头蹲下,对着年迈的老庄稼汉道:“老人家,你把这片地翻翻,播些菜种子,一个月左右就能吃了。如果种红薯的话,到秋天还能收一茬。” 老庄稼汉叹息道:“说的容易,地里的红薯苗都被糟践了,哪还有钱去买苗。” “你们是抗蝗的英雄,为了治理蝗灾将自己的庄稼贡献出来,因为你们的大公无私,才保住了数以万计的百姓饭碗,朝廷不会置你们于不顾的。” 话说到老庄稼的心坎上,这也是他唯一感到自豪的地方了。 回到帐篷,老五已经在等,“少夫人,你去哪了?” “出去田地间透了口气。” 看她脸色不虞,老五不难猜到她的想法,“晋王已经递折子向朝廷报捷。” 这很正常,晋王本来就奔着功绩来的,又岂会真心替百姓考虑。 “他已经听进我的建议,向朝廷申请免征灾民的税粮,拨款赈灾,另外地方官府也会拨些银子出来,帮助受灾的百姓渡过难关。” 苏禾不由看了老五一眼,这一环扣一环的,跟他往常的作风不太一样。不过,这段时间许戈也传授了他不少,举一反三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老五的人巡逻了一圈,确保蝗虫已经彻底被消灭。 如今庆功宴办了,该做的秀也做完了,晋王过不惯苦日子,已经决意打道回府。 苏禾巴不得他早点走,不过鸭群运输还是大问题,何况岷江不需要这么多鸭子。 “最近蝗虫吃得多,鸭群都挺彪肥的,肉质肯定美味的紧,你挑三万只好的留下,其他的咱们边走边卖。” 老五惊讶了,少夫人真是物尽其用呀。治蝗得税粮,卖鸭子又能赚一笔,还解决了运输难的问题。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许狗斥曹灿玉 有治蝗英雄的光环附体,鸭子在上川县卖得很快,不少受惊的百姓赶紧买两只压压惊,还有买回家养的,一下子就卖掉几千只。 鸭群一战成名,美誉很快传开,治蝗策就此载入史记。此后几百上千年,每每有蝗灾出现,百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鸭鸭。 一路卖鸭,走走停停的,足足花了六天才到沙县。鸭子还剩三万多只,全部回岷江放养。 治蝗大军是从沙县出发的,如今载誉而归,若论功行赏的话,徐县令是知人善用,功劳自然是大大滴。 在夫人的授意下,徐县令组织了商绅跟百姓,在城门口夹道欢迎英雄归来。 鱼脍的疯狂粉丝徐县令,已经在老胡的铺子预订好十桌,就等着犒赏治蝗英雄,重要的是晋王也会出席。 苏禾不爱这套虚的,进了城就偷偷溜走,她要回家遛狗喽。 进家门已是傍晚,苏禾满脸雀跃的,“小许,我回来啦!” 哟,也不知是谁招惹小狼狗了,他坐在院子的躺椅上,神情呆滞眼神忧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妹妹附体了。 苏禾拉过凳子坐在他身边,伸手去捏他的脸,“哎呦呦,瞧瞧这标致的脸蛋瘦脱相了呀,这是想谁想的呀。” 许戈恹恹地扫开她的手,闷闷道:“想你想的呀。”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苏禾就爱他的脸,捏着特别有手感,忍不住又揉搓起来,“来,给姐姐笑一个。” 许戈才不愿意笑,别开脸生闷气。 哟,这是玩角色扮演上瘾了呀。苏禾笑嘿嘿道:“来,让姐瞧瞧你除了脸,还有哪瘦了。” 开假车开惯了,苏禾真的探手进去摸他的胸,许戈推了她一把,“离我远点,脏死了。” 苏禾荤心大动,“那你回房等我,我洗洗就来。” 一路赶回来,确实风尘仆仆的,苏禾顺手把包扔桌上,进灶房洗手洗脸。 等她从厨房出来,许戈人已经不见了。哇,这么神速呀! 二十多天没回来,向来偷奸耍滑的许戈竟然无比勤快,不但把房子收拾的很干净,该换该洗的都香喷喷的。 房间已经置好冰块,重要的是许戈已经在床上躺好。 “小许,我来了。”苏禾嘿嘿笑,猛地扑向许戈。 久别胜新婚,老司机刚要燥起来,敲门声响了。 谁啊,这么没眼力劲的! 许戈俊朗的脸上乌云密布的,坐起来就要出门教训人。苏禾赶紧把他按住,“你躺着别动,我马上把人打发了。” 来的是曹灿玉,手里拎着酒肉菜,笑容灿烂道:“苏禾,我给你庆祝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肯定也很想我吧。” 想个屁啊,她跟曹灿玉根本不熟好吧。她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老八那边久攻不下,这不拐着弯来攻略她,想让苏禾给许戈吹枕边风。 老八最听许戈的话,许戈要求他谈恋爱,他才敢谈恋爱。 这个恋爱脑,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不行吗? “我不饿,也不想吃饭。”怕许戈生气,苏禾堵在门口不让她进。 “那你喜欢吃什么?”曹灿玉殷勤道:“我去买。” 苏禾盯着她,“我想吃人。” 曹灿玉才不管她,直接推开她走进来,“我想你做的饭菜了,今天给你打下手呀。” 苏禾:“……” 摊上这个无赖,苏禾实在没辙,刚好也到饭点了,她认命的撩起袖子进厨房做饭。 曹灿玉习惯饭来张口,帮忙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刚剥了两颗青菜,人就不见了。 吃饭是假,明显是奔着许戈来的。 虽然说她钟情老八,可明显许戈颜值高,苏禾还是放心不下,万一聊着聊着对眼了呢? 她操着锅铲,蹑手蹑脚趴墙角。曹灿玉果然奔许戈而来,还顺手把门关上。 曹灿玉不是来商量的,而是来投诉的,咄咄逼人道:“朱新八他不理我。” 许戈瞟了她一眼,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鄙视道:“你哪一点值得老八喜欢?” 曹灿玉很不服气,“我年轻漂亮,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样样都会,出身名门家境好,配他绰绰有余。” 许戈无语,“就冲你这句话,也配得上名门?” 曹灿玉被噎得脸红。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朱新八油盐不进,见到她就绕道走,她也是被逼急了。 许戈本就对曹灿玉不喜,加上她还时常打扰自己跟苏禾,说话自然不留情面,“你自认为漂亮,可比你漂亮的多了去。家境好,那是国公爷打下的基业,你充其量不过是米虫而已。你那些自以为的优势,都不是老八想要的,光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这块,你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曹灿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她,更将她贬得一无是处,不由怒道:“他不是不喜欢我,是你不准他跟我交往。”与生带来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你那是爱吗?那叫自私!”许戈神气冷漠道:“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学子都在埋头苦读,想在秋试中脱颖而出,为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拼一份锦绣前程。你倒好呀,他已经再三拒绝你,你却纠缠不休,打扰他读书,这与赵慈溪之流有何不同?” 曹灿玉震惊,没想在他眼前,自己竟然是赵慈溪之流,顿时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自认为老八要的,曹家都能满足,甚至不惜低就求全,没想到在他们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愤怒的她想要反驳,可细想许戈说的并非全无道理,突然就跟泄了气的球体般,明显底气不足。 但是,她也看不惯许戈的恶毒,脾气一上来也蛮横了,“我不管,总之你要是不同意朱新八跟我在一起,那一成的税粮你休想得到。” 好呀,都威胁上了。 许戈冷哼道:“好走不送,以后别再来。” “要不是朱新八,我才不稀罕来看你。” 曹灿玉气得摔门而去,怒冲冲离开许家。 毕竟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千金娇小姐有些脾气也正常。苏禾没什么表情,继续回厨房做饭。 做了顿丰盛的饭菜,还给许戈炖了个大补汤。谁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瘦得这么明显。 其实,她自己也瘦了一圈,裤子都松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徐县令翻身做主 许久没尝她的手艺,许戈跟恶虎出笼似的,吃了三碗饭都没饱。 别看他手下干饮食的多,却愣生生将主子饿成这样,苏禾嘴上没说什么,却在心里默默给徐达老胡等人减分。哼,敢虐待主子,看来年终奖是不想要了。 “你把曹灿玉气成这样,不怕她破罐子破摔,把你秘密给捅出来?” “她不是轻易服输的人,连两句重话都禁不起,以后怎么跟老八在一起?”老八那人蠢笨,自己不过是替他收拾下曹灿玉罢了。 再说,曹国公拐着弯送来一成税粮,这足以表明态度。曹灿玉骄横跋扈不假,但哪些底线不能触碰,她还是分得清的,否则曹国公早将她拎回锦州了。 “那晋王呢?”苏禾拿不太准,狐疑道:“他会毁约吗?”十几万担粮食,这个数目太过惊人,想让人不惦记都难。 虽然蝗灾已灭,但苏禾还是没缓过神来,觉得这粮食来得太容易了,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懂治蝗,自然觉得容易,却不知道树林遇险并没有想象中简单。若不是许戈带人阻截,别说晋王能不能活下来,六万多只鸭子会悉数尽毁。 即使在治蝗大本营,也发生不少凶险之事,只是老五对她报喜不报忧而已。 这批粮食是兄弟们拿命抢回来的,许戈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晋王志在重回庙堂,如果他还想重用老五,就不会打粮食的主意。”许戈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排除他会拿粮食另做文章。” 晋王做文章,无非是针对敬王而已。 这事还真得注意,省得波及无辜。不过这是男人的事了,苏禾压根就不想过问,她现在只关心那堆凭自己能力赚回来的粮食。所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她现在可是一跃成为绥州最大的粮商,走路都是打横那种。 苏禾激动地摩拳擦掌,不过她算数很差劲,“小许呀,快算算咱们总共有多少粮呗。” 天才算术少年许富贵拿乔,“我这腰酸背疼的,哪有心情算呀。”她怕不是忘了,上次给她算蝗虫数量时,她非但不领情还取笑他装腔作势。 苏禾殷勤地给他捶肩捏背,讨好道:“哥,你帮我算一下呗。” 许狗被伺候舒服了,才哼唧道:“保守估计有十五到十八万担。” 按每人三百斤来算,那就是五六万人一年的口粮,苏禾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咱们这粮食怎么弄呀?” 老五已经放话出去,按去年粮价回馈给绥州百姓。这当然是句空话,自己兄弟还在挨饿呢,他怎么可能做慈善。 马上就要秋收了,这事确实得抓紧办。 许戈已然有打算,“我让人开几家粮铺,咱们左口袋倒腾到右口袋就行。”粮食到明年夏天都是紧销货,先囤起来再说。 他有主意就行,反正她对这个不在行。 离开段时候,苏禾没有想到沙县的官场地震了。 回去的路上,已经有不少百姓在议论,王县丞垮台了。 好奇心使然,苏禾特意跑到公告栏去看,果然是徐县令下的手。以古茶村血案为突破点,徐县令拿到关键罪证,除了王县丞以外还牵出好几个本地官员。杀人,放火,威胁,贪腐,以王县丞为首的官员,在贪腐路上不仅官官相护,还沦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恶行罄竹难书,贪腐的银子更是高达三十多万两。 惊天大案,百姓哗然,连朝廷都惊动了,复审的钦差大臣已经在路上。 李大勇在回春堂的必经之路等,见到苏禾连接迎上来,“苏先生。” 除了按时汇报工作,他还是来道谢的。王县丞倒台,除了古茶村的血案告破,李家姑娘也沉冤昭雪,官府给平反了。李家姑娘并非奸情败露而自杀,而是被涂员外强行欺辱为保清白才跳河的。 像李家姑娘这样的苦主,光在温泉山庄就发生过几起。 苏禾唏嘘,在这个时代,姑娘家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似乎唯有死才能解脱。 她不由想到那晚的密林,严格算起来她的清白也受辱了吧? 如果许戈知道的话,不知会作何感想?反正她才不会去死,活着多好呀。 扳倒王县丞,徐县令总算狠狠出了口恶气,整个人神采飞扬的。 苏禾来给简庭宇复诊,向来对她脸黑黑的徐县令,竟然赏了她笑脸,“苏大夫。” 哟,能得他好脸,苏禾真是意外极了。 徐县令没多说话,除了笑容之外,还特意打量了她一眼。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温泉山庄的案子,是苏禾送到他手上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许戈指使的。 徐县令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又或许知道了也懒得管。人嘛,难得糊涂的好。如今的沙县暗潮汹涌,他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得知苏禾前来,简庭宇囫囵吃完饭回来,匆匆回来配合治疗。 徐县令不明所以,“阿宇今天怎么了?” 徐夫人笑容满面,“阿宇朋友交对了,跟着朱姓同窗进步不少,受夫子表扬了。” 见他笑笑不说话,徐夫人屏退下人,“老爷,王县丞入狱后,他之前写的举荐信自然就作废了,那帮世家又活络起来,这几天已经有人私下给我递话。” 徐县令顿时不悦,“他们还想要我的举荐信不成?” “老爷,你破了几宗大案,如今又治蝗有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若能得你举荐自然事半功倍,谁人不想要呀。” “书不好好读,走旁门左道比谁都厉害。”徐县令想到那帮人就来气,“这举荐信我一封都不会写,让他们早点死了这条心。” 徐夫人一听就急了,“那我弟弟的,老爷你也不打算写了?” 徐县令怔然,脸色为难道:“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写,而是阿宇是我的小舅子,哪有姐夫给小舅子写举荐信的,这传出去让我如何做人?” “比起那帮纨绔子弟,阿宇是有真才实学的。”徐夫人赶紧收敛脾气,撒娇道:“都说举贤不避亲,你难道因为顾忌自己的面子,要抹杀阿宇十几年的努力吗?”面子值几个钱,又不能当饭吃。 徐县令不愿意在这事上跟妇道人家掰扯,他有自己的坚持,“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徐夫人就不信了,她吹枕边风还吹不出一封举荐信来。他就等着吧,今晚非拿下他不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救了个病娇 苏禾在耳室等,简庭宇疾步走进来,“苏大夫!” 他的声音还是沙哑粗粝,要很用力才能说出来,但比起之前好太多,已经能完整叫出她的称谓。 苏禾真心替他感到高兴,这背后的努力跟艰辛,只有他才最清楚。 有段时间没见老八,趁着针灸的闲暇,苏禾便问了起来,“简公子,你们很快就要秋试了,准备的如何?” 提到秋试,简庭宇神色有过一闪而逝的复杂,不过随即有掩饰的很好。他朝苏禾笑笑,自信满满的。 持续的酷暑,终于在午后迎来暴雨,天气凉快许多。 苏禾睡醒午觉起来,清风阵阵,凉爽无比。 出门买菜,谁知开门又遇到曹灿玉。刚被许戈气走,谁知死皮赖脸又来了。 她是个越挫越勇的人,既然搞不定老八,那就先搞定老八周围的人。除了姓许的,老八最听苏禾的话。 苏禾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强行要跟苏禾做朋友,还动手动脚的。 “拜托你做个人吧。”见她自来熟的挽着自己的胳膊,苏禾很无语道:“你现在是男人,大庭广众勾引有夫之妇,被那帮长舌妇看到,又不知怎么编排我了。” “你怕什么,我还能真的吃了你?”曹灿玉笑嘻嘻的,“姓许的残废陪不了你逛街,由我代劳也是可以的。” 苏禾郁闷道:“我谢谢你哦。” “不谢不谢。”曹灿玉手摇折扇,身姿挺拔潇洒,富家俏公子的做派拿捏的很到位。 两人边走边斗嘴,突然见前面围了一堆人。 曹灿玉拉着苏禾挤进人群,只见地上坐着位锦衣公子,神色痛苦扭曲,张大嘴巴不停喘息。 随从半膝跪地扶住他,着急地向人群求救,“谁懂医术,我家公子犯病了。” 见大家都没有回应,有人才开声,“你往北边走,过两条街有医馆。” 苏禾站在人群中,只见男子面红脖子粗,喘气不顺,且伴有咳嗽,且瞳孔有放大的征兆,有窒息的风险。 医馆离得远,他未必有命撑到。 职业使然,苏禾向前蹲下身,抓起男人的手腕把脉,然后伸手搁在他胸口。果然跟她猜得没错,男人患有严重的哮喘病。 而男子抬头,看到苏禾的长相时,蓦然瞪大眼珠子,紧接着剧烈咳嗽起来。窒息的他,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药呢?”苏禾望向男子的随从。 随从傻眼,“药?” “治病的药。”哮喘这么严重,肯定有随身带药的。 随从急得抓耳挠腮,“随银子一起,被小偷偷走了。” 苏禾从包里取出针银,刚要往男子手上施针,谁知男人突然甩开她的手,满脸的厌恶。 “按住他。”苏禾对随从下令,然后又对男子神情严肃道:“我是大夫,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配合我。” 主子的命要紧,随从当即紧按男子的手。 苏禾快速在他手臂施针,“别紧张,放轻松试着深呼吸。” 见男子因窒息而意识模糊,苏禾抬手拍他的脸,喝道:“醒醒,别睡。” 她扒开男子的衣领,拇指按住他的天突穴,“睡了,你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苏禾一系列的举动,让吃瓜群众哗然,虽说她懂医术,为救人不免要肢体接触,但这捏脸摸胸扒衣的,这也太出格了吧。 自始至终,男子的眼珠子都直勾勾盯着苏禾不放。 她的五官,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耳边不断响起她沉着冷静的声音,他从她的眸光中看出了坚持跟坦诚。 他不由冷静下来,按着她的指示,有节奏地呼吸着。 不稍时,呼吸逐渐顺起来,潮红从他白皙俊逸的脸上褪去。 苏禾拔针,起身吩咐道:“你的哮喘很严重,药必须要随时带,另外多注意情绪,空气不佳最好少外出。” 将银针放回包里,苏禾才拿正眼打量他,不由怔愕住了。啧啧,男子玉质金相,面如冠玉,可惜病态缠体,锦衣下的身姿略显瘦削,是个十足的病娇,真是可惜了。 主子捡回条命,随从感激的再三道谢。 男人却始终没说话,脸上冷冷冰冰的透着几分抗拒,明显不打算感谢苏禾的救命之恩。 “长这么俊俏,竟然是个哑巴,真是暴殄天物。”苏禾嘀咕两句,也顾不得吃瓜群众的议论,拨开人群离开。 曹灿玉跟上前,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苏娘子,等等我。” “离我远点,小心姓许的撕了你。” “那个残废,我才不怕他……”曹灿玉揽住她的腰,死气白赖道:“我就喜欢你,要天天缠着你。” 两人渐行远去,男子眼中的厌恶更深。几年没见,没想到她还是这水性杨花的德性。 苏禾真被曹灿玉缠烦了,唾弃道:“行了,老八那边我替你问,赶紧滚回学堂去。” 曹灿玉才这眉开眼笑,“谢谢苏娘子。” 苏禾警告他,“不管老八喜欢你与否,现在都是他冲刺的关键时候,你要是识趣的就别再去打扰他。”在老八身上的投资,是要求回报的。曹灿玉要是没个眼力劲儿,相信不等自己开口,许戈都会把她扔岷江喂鱼。 曹灿玉吐舌头,苦笑道:“我也就只敢缠你了。”她都好几天不敢找朱新八说话。 其实哪怕曹灿玉不来,苏禾也要找老八,这事可拖不得,拖久要出事了。 得到消息,老八晚上就过来了。 苏禾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老八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真是读书把脑子都读坏了。 “你家主子在洗澡呢,没那么快出来。”苏禾瞥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 “倒也不讨厌,但是我现在无心儿女之事。” 瞧他那样子,还留了余地的。说白点,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想等考了功名再看看。 不过,这显然不是老八的性子,以前他厌恶分明,从来不遮遮掩掩的。 苏禾很快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他们逼你了?”曹家是块肥肉,许戈不咬可急死徐达那帮人了,他们拗不动主子,自然就拿老八开刀,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徐达他们的心思,苏禾岂会不了解。漠北军至今还背负污名,甚至随时会丧生,他们怎么能不急呢,更何况曹灿玉还上赶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苏禾还真不好评论,看老八自己的选择吧。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老八试探道:“少夫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强扭的瓜不甜,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不强迫人,是苏禾的风格。 老八不禁松了口气,心中已有决定。 晚上二狗也来了趟,给两人送了个消息,说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病娇找上门 王县丞这案子是铁板钉钉的事,徐县令又没有徇私,就算钦差复审也翻不了案。 不过,让苏禾不安的是,钦差代表的是皇帝,极有可能会来关心许戈过得好不好。 这一时半会的,也摸不准对方会出什么招。 苏禾怀疑他复审是假,对付许戈才是真的。她掏出锭银子给二狗,“你去找找关系打点一下,看能不能弄点内幕消息。” “这消息也是道上来的,钦差是微服私访,出巡的队伍要过几天才到。”二狗收了银子,拍着胸膛道:“不过你放心,我的人已经出去活动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二狗走后,苏禾挠许戈,满脸的坏水,“钦差要来了,你该不会吓尿了吧?” 许戈满脸黑线,不爽道:“你瞎操什么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枪林弹雨都过来了,还怕一个钦差不成,大不了让他没命出沙县。” 老子?苏禾被逗笑了,“许富贵,你怕是越来越飘了。”也不知是谁,被卫大夫虐得不要不要的,现在能赚钱了,兄弟多了,口气也硬起来喽。 许戈气得牙痒,“损自家男人,你很有面儿是不?” 苏禾扯他的腋窝,“其实我想说,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许戈拿眼睛睨她,“你打算怎么保护我?”又想玩露肩色诱么,真是皮痒了,这事还没找她算账呢。 别看她顶着张人脸,做的却是狗事,钦差大臣会吃她这套? 苏禾豪横起来比许戈还不要脸,“我把他剁了做叉烧。” 碰上这样的,许戈还能怎么办,皮笑肉不笑的鼓掌,“你好厉害哦。” …… 最近苏禾挺心烦的。 不止钦差要来,连晋王也赖着不走,俨然将沙县当成风水宝地。 惬意惯了,苏禾愈发不喜欢高压的日子,奈何总被各路神兽碾轧着走。 从老孙头那取回两瓶胶水,苏禾拎起药箱去给晋王复诊。 刚到门口被钟大夫叫住,说是来了个棘手的病人,让她掌掌眼。 时候还充裕,苏禾也没拒绝,随他进了诊间。 真是好巧不巧,那个棘手的病人,竟然就是她之前救的重症哮喘病患者。养了几天,他的气色好很些,模样更标致了。 身为颜狗,苏禾不禁多看了两眼。 患者是来配药的,钟大夫看过药方,药方虽然精秒,但患者身体虚弱且肾虚,这张方子旨在治病却漏了养护。所谓是药三分毒,吃久了身体有亏损。 钟大夫是国医翘楚,苏禾对他的看法深感认同,觉得要再添几味养肺护肾的药,效果会更好。 见两人对方子评头论足,随从顿时就急了,“你们胡说,这方子是太医院……” “咳。”男子嗓子不舒服。 随从语气不悦,“总之这方子不能改,你们照药方炼制即可。” 男子没说话,默认随从的说法。 从医十几年,苏禾最烦这种教大夫开药治病的病人。他这么能耐,咋还病的要死呢。 她将方子递回去,“不好意思,我们回春堂秉承治病救人的原则,要对来诊的每个病人负责,既然两位不认可我们,还请另请高明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随从不由生气了,“店大欺客呀,让你照方炼药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病人看着来头不小,怕是得罪不起,钟大夫不禁捏了把汗,苏禾说话是硬了些,但本意并没有错,何况她现在是晋王跟前的红人,左右都得罪不起。 权衡之下,钟大夫委曲求全,豁出老脸给病人赔不是,但随从仍然不依不饶的。 切,苏禾偷偷翻个白眼,早知那天就不该救他。 偏偏男子耳聪目明,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你是在切我吗?” 苏禾惊讶,原来他不是哑巴,“没有呀。”她可是专业的好吧,怎么可能切人。 男子打量了她两眼,嘴角突然勾起抹笑容,“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替我诊病吧。” 随从不解,刚要说话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再难缠的病人,苏禾都遇到过,他敢放心让她看,她有什么不敢治的。 接下来,无论她问什么,随从都在旁边抢先回答,态度嚣张的厉害。 苏禾沉下脸,“到底是谁生病?” 男子挥袖,示意随从出去。随从这才彻底住嘴,在门外等候。 病娇林庭逸,虚岁二十二,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 苏禾边把脉边问,“同房次数多吗?”虚的厉害呀。 问得太过露骨,林庭逸脸色稍有尴尬,“在下未婚。” 问完具体情况,苏禾全面评估林庭逸的病情,打算给他制定全面的治疗方面,“你家里经济如何?” 林庭逸没明白。 “家里缺钱吗?”苏禾问道:“你的病症严重,光靠吃药只能缓解而无法根治,若是钱财许可,我再配合其他的方案,效果会好很多。” 林庭逸讶然,“你是说我的病能治好?” “有希望,但治疗时间会很长。”苏禾提笔写个数,“每个月的费用大概这个数,能接受吗?” 林庭逸没意见。 苏禾低头写方案,林庭逸不由多打量几眼,目光无意间落到苏禾手上。 大夫的手白皙纤细,跟丑陋的长相极为不搭,这分明就是双女子的手。 林庭逸不动声色暗中观察,突然看到大夫的左耳垂下方有颗很小的痣。苏禾刚好也有一颗,有那么巧合吗? 苏幕,苏禾? 制定好方案,苏禾跟林庭逸讲解,“除了炼药,还有固本培元的草药,另外有针灸跟火罐,针灸是治哮喘的,火罐是拔除肺部痰淤的。等过几天,我再给你瓶喷雾,以后哮喘发作时对着嘴里喷就行了。”中药喷剂不是问题,但喷壶还要再想想办法。 见病人怔然,苏禾稍微提高声音,“林公子,有问题吗?” 林庭逸这才回神,“没问题。” 苏禾赶着给晋王复诊,将施针跟火罐的治疗方法交接给钟大夫。 施针没问题,可钟大夫对所谓的“火罐”傻眼了,那是什么东西? 苏禾拍额,敢情这里还没有。她将原理讲了遍,碍于没有玻璃罐,她让人找了几只竹杯过来,进行当场演示。 钟大夫看她的眼神简直了,这估计又是苏家不外传的绝技。 苏禾笑而不语。 让现学现卖的来拔罐,林庭逸的狐狸眼眯了起来,“苏大夫,这就是你对病人负责的态度?” “请相信我们。”苏禾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们是专业的。” 林庭逸不是好说话的主,“我要求你来拔。” 第一百七十一章 病娇是前任 病人的要求,很多时候都是无理的,苏禾很少纵容他们。 他想得美哦,要脱光上衣躺床上才能拔,要是让爱吃柠檬的许富贵知道,不打断她的手才怪。 “林公子,做大夫这行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给疑难杂症出方案,但对穴位这块不精,万一穴位没选准把你治瘫就麻烦了。” 钟大夫跟着帮腔道:“请林公子放心,老夫最擅长穴位治疗。” 林庭逸这才作罢,苏禾拿了药箱往晋王那赶。 钟大夫给林庭逸开了间单独的房,按方案娴熟下药,再是拔罐。 一个疗程一炷香左右,做完有舒泰之感,林庭逸觉得呼吸顺坦不少。林庭逸起身穿衣,“苏大夫的治疗方法挺独特的,不知师出何处?” “苏大夫是医门之后,暂在回春堂挂诊的。” 病人满意就是最大的福祉,学到秘术的钟大夫笑意盎然,“也是林公子运气够好,刚好碰到苏大夫下山游历,你要是晚来个把月,未必有这个运气。” 林庭逸眸光渐深,“看来,治病还要靠缘分呀。” “你的病虽然严重,但既然苏大夫说能治,那肯定就能治好。”想到自个徒弟厉害本事,钟大夫满满的自豪,忍不住吹捧起来,“到目前为止,他经手的病人就没有治不好的。” 林庭逸没再说话,付完诊金离开。 …… 钦差大臣千呼万唤使出来,仪仗威风凛凛进了沙县,不少百姓都出街迎接。 苏禾也想凑热闹,可惜接了个急诊给耽搁了。听说钦差架子挺大的,连县令亲迎,他都没有下轿会晤寒暄,而是直接入住驿馆。 这种人,要不就是狗眼看人低,要不就是绣花枕头摆谱呢。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苏禾松了口气。 正跟许戈讨论着,二狗爬狗洞进来,“姐,我终于不负你所望,打探到了。” 苏禾很不满他消极怠工,揶揄道:“是啊,你要是再不来,我孩子都打酱油了。”亏他还有脸炫耀,钦差都住到驿站了,他才查出来,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姐,话不能这么说呀。”二狗有些心虚,但仍替自己喊冤辩解,“谁知道你们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以前钦差出巡都大张旗鼓的,这次却神神秘秘搞突袭。” 许戈嫌他嘴碎,“直接说事。” 二狗瞟了他一眼,“钦差姓林,是吏部侍郎。”一个破案子而已,至于吏部侍郎下来复审吗? 许戈眉头一紧,“吏部侍郎林庭逸?” “噗……”正在喝绿豆沙的苏禾没忍住,喷了二狗满脸。 许戈盯着她,脸都黑了。 “姐,你好恶心啊。”二狗气得要死,赶紧到厨房冲洗。 见她眼神闪烁,许戈冷冷道:“来的是林庭逸,你很意外吗?” 苏禾确实意外,要是早知道那个病娇就是侍郎,她指不定就袖手旁观了。 二狗洗完脸出来,“姐,姓林的你也认识,就是那天你在街上救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禾想捂他的嘴都来不及,气得她踹了二狗一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踢我干嘛?”二狗没看到苏禾挤眉弄眼的暗示,无辜被踢的他不高兴了,直接挑拨道:“当大夫就是好呀,既可以对病人上下其手,又能给病人宽衣解带的。” 苏禾气死了,拎着他耳朵轰出去。 刚转身回来,只见许戈神情阴鸷,苏禾解释道:“他患有哮喘病,突然在街上犯病了,我不知道他身份才施以援手的。” 许戈冷哼。 苏禾不爽了,“你不相信我?” 许戈嘲讽道:“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未婚夫都忘了。” 苏禾诧异地张大嘴巴,“未婚夫?”怎么可能,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完蛋了,完犊子了,又是原主的一笔风流债,这姓林的不落井下石、上棍打狗才怪,这真是冤家路窄啊。 苏禾面部表情很丰富,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许戈眼睛眯了起来,“你真不记得了?” 苏禾小心翼翼道:“是我踹的他,还是他踹的我呀?” 林庭逸出身官宦之家,父亲是三品大员,他天生犯有哮喘病,自幼体弱多病但心高气傲,碍于自己的病一直没同意说亲。后来林家办春日宴,他不知怎么就瞧上了苏禾,双方很快定了亲。 林家对外瞒着林庭逸的病,苏禾不知怎么知道了,在大街厉声质问,害得他当场病发。被他发病的恐怖模样吓到,她不同意这门亲事,甚至还跟别家公子传情信递手帕,被林庭逸逮个正着,林家怒而退婚。 自那以后,林庭逸不近女色醉心仕途,居然短短几年官至侍郎。 听完许戈的讲述,苏禾挺替原主叫冤的,虽说她退婚的手段确实激进拙劣了些,但按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没什么不妥,何况是林家先隐瞒病情的。 这只是外传的版本,还有别的版本是林庭逸在定亲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病告之苏禾,是苏禾口口声声说不介意,林家才下聘的。 不管怎么说,林庭逸极度厌恶苏禾,有机会绝对会搞死她就对了。但对于他为此不近女色的黑锅,苏禾是绝对不背的。就他那破败的身体,他就算想近女色也有心无力呀。 在许戈阴森的目光审视下,苏禾屈辱地低下了头,“唉,都怪我以前年幼无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踢掉林庭逸,怎么轮到许戈捡到宝呢,对吧? 许戈冷笑,“以前年幼无知,现在还年幼无知?” 他柠檬满天飞的话,苏禾就不高兴了,“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有身体接触怎么了?” “救人就救人,你扒他衣服做甚?” 唉,男人吃起醋来,更加不可理喻。 看他瞪鼻子上脸的,苏禾的脾气也上来了,“我还扒县令爷裤子割痔疮呢!” 许戈一口血喷出来,“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明明是他挑起来的,苏禾气得拿枕头砸他,“我有五任呢,你要把自己裂开呀?” 许戈真的生气了,摔门而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前任找上门 苏禾才不理他,直接将门反闩住。哼,有本事别过来睡。 许戈还真就不过来睡,自己气鼓鼓睡隔壁的硬板床。 其实林庭逸一来沙县,他的人就盯上了。苏禾救人那一幕,那些出格的举动他也忍了。她可以说不记得姓林的,那姓林的追到回春堂,她不懂得避嫌,甚至还大献殷勤给他出治疗方案。两人不但独处,她还特意为姓林的设计出火罐疗法。 他的双腿也废了,怎么不见她拿火罐拔? 以前鸡毛蒜皮都跟他说,自从治蝗被调戏后,她什么事都瞒着他。姓林的这件事,他一直在等她解释,谁知她不但不解释,还阻止二狗说出真相。 她天生就爱病弱吧,以前是他,现在林庭逸,反正谁弱谁好看,她就喜欢谁。 许戈气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苏禾也生气,姓许的狗脾气越来越大,最近动不动就爱找她的茬。 这醋吃得莫名其妙嘛,对于这种屡屡上房揭瓦的,苏禾是绝不会娇纵的,晾着吧。 第二天出门,早饭也不给他弄了。不是都气饱了嘛,还吃什么呢。 怕再撞见林庭逸,苏禾只是稍微过问治疗效果,直接请假了。 她去了妙心斋躲清静,花了些时间将喷壶的图纸画出来。别看工作原因简单,想做出来并非易事。 牛家三兄弟没那个巧手,苏禾不禁想到刘木匠。他连轮椅都能做出来,喷壶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刘木匠曾经为她心碎过,苏禾不好再打扰他。许戈的人,她是不敢指挥了,省得又搞些破事出来。 刚好李大勇送新鲜采摘的辣椒过来,苏禾干脆让他跑一趟。 昨晚没休息好,苏禾回妙心斋睡午觉,晕晕沉沉就睡到下午。 她也懒得做饭了,来前堂填肚子。刚点完东西,在位置上等吃的,突然多了道影子罩住自己。 苏禾抬头看,竟然是林庭逸。 “苏禾,好久不见。”林庭逸主动打招呼。 苏禾皮笑肉不笑,“呵呵。” 突然没了胃口,她打算起身走人,林庭逸却堵住出口位置挡住,“这么怕见到我吗?” “呵呵。”苏禾嘴角僵笑,“我怕什么呀。”他娘的,等会姓许的又要编排她了。 重新在位置坐下,林庭逸则在她对面坐下。跟病娇的身体不同,他的眼神很犀利,深沉的望不到底。 老刘端着甜品蛋糕过来,逐一摆在桌上,“两位请慢用。” “你那天的救命之恩,我还没道谢呢。” 苏禾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林庭逸望向她,“今天这顿,由我请吧。” 苏禾不喜欢他的眼神,跟审犯人似的,忍不住嘲讽道:“原来你的命才值几十文呀。” 林庭逸反将她一军,“不是你说举手之劳的?”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呀。”苏禾冷笑道:“那我还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嗯。”林庭逸意外的没有反驳,“我欠你一份恩,以后有事尽管提。” 那也要苏禾敢提才行呀,“不用了,就当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吧。” “什么恩怨?”林庭逸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禾不说话。 “你怎么学医了?”他尝了口甜品,漫不经心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学无术的。” 瞧瞧,果然是渣前任,说话夹枪带棒的。 “在沙县太无聊了。”苏禾自嘲道:“我别的没有,倒是有几箱子的医书作为嫁妆,看了两年多少也懂些皮毛,刚好拿你来练手。” 林庭逸突然问道:“不知许小侯爷过得如何?” “许小侯爷?”苏禾神情冷漠,嫌弃道:“许大乞丐还差不多。”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新厌旧,眼中的嫌弃,嘴巴的恶毒,总爱将人贬得一无是处。 林庭逸不咸不淡道:“所以,你抛弃他跟了别人?” 苏禾诧异,原来他将曹灿玉当成她的姘头了。 “我这如花的年纪,总不能陪着他等死吧?”既然是皇帝喜闻乐见的话,那便遂了他的意,何况原主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解释的话反倒惹人怀疑。 连通奸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除了苏禾也没谁了。 林庭逸的眼眸染了层厌恶,殊不知聊着聊着,苏禾竟然活络起来,眼光频频往他身上瞟,“几年没见,你应该步步高升了吧?” “还好,混口饭而已。” 苏禾笑得千娇百媚,抬手拨弄了下头上的头饰,“何必如此谦虚呢,你今天的公审,我去衙门看了。钦差大臣,天子眼目,真真是羡煞旁人。” 林庭逸眼中的厌恶更深了一层,看到她骚首弄姿的,他突然就觉得饱了。 “许夫人,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许夫人三个字咬得极重,林庭逸在提醒她的身份,望她能自尊自爱,恪守妇德。 见他起身要走,苏禾有些着急了,“哎,你怎么就走了?再坐坐呗,咱们都好久没见了。” 她越是这样,林庭逸越跟踩了屎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过,他还是很绅士的,一并连苏禾那份账也结了。 成功恶心走前任,苏禾心情大好,将所点的东西一扫而光,外加打包不少。 刚出铺子,嘴巴突然被人捂住,整个人被拖进巷子。 苏禾受惊,伸手去包里掏刀。 “少夫人,是我。”徐达声音压的很低。 “你要死啊。”苏禾差点吓掉半条命,恼得踹了徐达一眼。 “嘘。”徐达带着她在巷子的破箩筐后面蹲下,“你被人跟踪了。” “谁呀?”搞得这么紧张。 苏禾微探出脖子,约等了半刻左右,只见林庭逸的随从,正在妙心斋的对面街上,不时虚头探脑的。 看来,林庭逸是走狗无疑了,打着复审的噱头,要对许家下手呀。 这只病娇表面人畜无害,实则心思缜密又恶毒,小肚鸡肠还爱记仇,可不像其他人好对付。 “你怎么来了?”苏禾好奇道。 “老刘察觉不对,怕出事才让我来救场的。” 苏禾冷哼,“是你家主子让你来捉奸的吧?” 徐达连连喊冤,“少夫人,你误会小侯爷了。” “说实话!”苏禾眼珠子瞪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许狗求和 在苏禾眼神威慑之下,徐达吃瘪,“我是跟姓林的,看他到沙县意欲何为。” “那天我在街上救他,也是你向许戈添油加醋的吧?”苏禾气得牙痒痒,“说我上下其手,还扒姓林的衣服?” “我不是,我没有。”徐达喊冤。 苏禾将刀子掏出来,“刚才我跟他在铺子里,你打算怎么跟姓许的说呀?” “有吗?”徐达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没看见呀,我什么都没看见。”保命要紧。 “别别别……别打了,要被人发现了,哎呦……” 没敢跟姓许的动手,还不允许她拿他的狗腿子出气了? 打完人,苏禾总算浑身舒坦,从后巷离开。 徐达厚着脸皮,紧跟着不放。 气头上的苏禾很不耐烦,“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徐达还真是有事,“少夫人,鸭场除了孵化鸭崽之外,还攒了几千只鸭蛋,不知怎么处理呢?”鸭蛋比鸡蛋腥,煮熟或是做水蛋口感很差,贱卖又舍不得,总之放着怪愁人的。 天气炎热,鸭蛋又不能久放。 呵呵,有事找少夫人,没事就偏袒小侯爷,这帮养不熟的。 她不过拿一成的赢利,操那个卖白粉的心做甚,“你家小侯爷不是很厉害嘛,你找我干吗?” 苏禾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达震惊无比。这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呀,她跟小侯爷口角,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们呀? 回到家,许戈不但摆臭脸,还生气地将头扭到旁边。哼! 这是要把尾巴翘上天呀,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苏禾打包的甜点,本来是用来喂狗的,看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她做宵夜不香吗? 她压根不理他,直接回房。 许戈又气得要死。 晚上,苏禾跷着二郎腿在床上吃面包,突然听到隔壁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在说话。 她立即扔掉面包,整个人贴在墙上,竖起耳朵紧紧贴住。 徐达从后院翻进来,见到他两手空空的,许戈的手都在抖,“东西呢?”他已经饿了一天一夜。 徐达摸着后脑袋,讪讪道:“少夫人拎了不少吃的,不是给小侯爷你的吗?” 掉面子的事,许戈怎么可能会真相。 徐达连夜摸过来,是有急事的,“最近有人在暗中紧急收粮,经查就是卖给我们的那批人,属下觉得是北大仓出事了。” 卖粮容易,想要把粮食收回去,可不由他们说了算。 那帮蛀虫为非作歹数年,高卖低买富得流油,尤其遇灾年更是胆大。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年除了旱灾,更有蝗虫霍乱。除了绥州跟锦州,整个北境颗粒无收,漠北已经露有饿殍,而蒙国也在蠢蠢欲动。 朝廷迫于无迫,决定开北大仓赈灾。北境百姓几十万,还有漠北军十几万,这么多张嘴要吃,加上北境的冬季来得又早,怕是整座北大仓搬空都不够。 那帮蛀虫想发国难财,贩卖的粮食比往年更加厉害,加上经年累月的亏空,早已不是临时收粮就可以填补的,此刻就算把他们剁了往里面填,压根都填不满。 第一批的赈灾食,已经装封完毕,不日后将途经沙县送往北境。 接着,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 许戈冷笑,“既然已经在路上,就让咱们的人探探底。” 如今的粮食高价难求,那帮人不动心思才怪。 “这帮畜生肯定会在粮食中做手脚的。”以前在军营,这种事发生的还不够多吗? 敬王掌管户部,一窝子全是黑心烂肠的。他们只手遮天,覆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这次的事铁证如山,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徐达思来想去,眼睛发亮,“老五如今在晋王手下办事,不如就让晋王来顶这个锅?” 许戈神情阴鸷,“晋王现在还不是敬王的对手,咱们还得给他找个搭档。” 徐达忍那帮孙子很久了,如今听说有办法收拾他们,顿时迫不及待,“小侯爷你快说,别钓属下的胃口了。” “姓林的远道而来,晋王如果不尽地主之谊,似乎说不过去呀。”既然姓林的闲的蛋疼嘛,天天打苏禾的主意,那就让他忙起来。 许戈向徐达招手,“你这样做……” 隔壁的苏禾压根不听清,急得抓耳挠腮。这主仆俩,肯定又憋着坏要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徐达走的时候环视了遍房间,不禁感慨道:“小侯爷,这房间连个席子枕头就没有,你的身体睡硬板床哪吃得消。要不向少夫人服个软,不但有高枕软床,还有可口的热饭热菜,你这又是何必呢?” “谁才是你的主子?” 许戈脸都绿了,“你到底向着谁?” 徐达也想向着他,可一想到成千上万只鸭蛋堆在岷江卖不出去,他就硬不起来呀,“属下帮……帮理不帮亲嘛。” “滚!”许戈差点没吐血。 等徐达离开,许戈的气稍微消了些,不由冷静下来。 对啊,他在图什么呀?这不是将苏禾往林庭逸那推嘛。 糊涂呀!都是被姓苏的气得,脑子都不清醒了。 想开了,许戈顿时不生气,甚至有些心虚。可让他搁下面子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禾别的没听清楚,可许戈那声“滚!”再清楚不过。这许富贵是没完没了了。 她恨恨得咬着面包,突然听到浴室传来大动静,“哎呀……” 洗澡的许戈摔在地上,痛苦地嚎了声。 他坐在地上,等了好一会都没见苏禾过来,又忍不住提高声音,“哎呀……” 苏禾压根不理他,这种白眼狼不摔死,留着过年么? 等许戈磨磨蹭蹭回房,苏禾这才收拾衣服,磨磨蹭蹭去洗澡。 澡房灯光晕暗,苏禾刚走进去,谁知脚下突然打滑,“哎呀……” 她摔得眼冒金星,满手都是肥皂沫。这该死的许富贵,竟然在地板上涂肥皂,真是缺德啊,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摔得屁股疼,苏禾将手撑住地上想坐起来,谁知手又打滑,后脑往地上磕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把许狗绿了 脑袋被双手稳稳托住,苏禾吓得脸发青,扭头过来才发现许戈坐着轮椅在浴室门,双手托住她的身体…… 苏禾气得眼眶泛红,抬手就要打他。 许戈搂着她不放,解释道:“我刚摔倒了,肥皂不小心掉地上,我又捡不着。” 他就作死吧,使劲作。 苏禾推了他几下没推开,两人弄了一身的肥皂沫,“你到底要干嘛?” “我怕你又摔了。”许戈臂力惊人,就是抱着不放。 “像我这种勾三搭四,水性杨花的,你还要来干吗?” “那我又残又废,除了你,也没别人要我了。” 苏禾真是被他气笑,要不要脸啊? 反正以前都没脸,现在不要也没什么不可以,许戈抓住苏禾的手揉在胸口,“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控制不住吃醋而已。”姓林的不但有腿,那张脸还是苏禾的菜,如今又官居高位,比他这个随时会掉脑袋的强多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许戈顿时矮了三分,神情黯然。 瞧瞧他那神伤无助的狗样,又开始卖惨了。 “既然自知比他差,你还敢这样对我?”苏禾才不给他脸,“是嫌我给姓林的投怀送抱不够快吗?” 许戈:“……”不是,他这是给她台阶下,她还较上真了?见好就收行吧! 见他面色不虞,苏禾也没再揭他短。男人还是要尊严的,真要是将他逼到下跪写保证书那一步,两人的情份也就耗尽了。 将浴室大门关上,洗干净地上的泡沫,舒服地泡了个澡。 等她回到房间,许戈重新换了套衣服,在她房间美滋滋吃着面包。 他也没觉得别扭,很自然地替苏禾擦头发。等头发干了,又动作娴熟地贴过来。 房间黑灯瞎火了,苏禾耐不住他的骚包,嫌弃道:“要睡觉你就好好睡,离我远点。” “想你了,睡不着。”他的手探进衣服,翻身吻住苏禾的唇。 怪他开车太野,苏禾的反抗没效,被他闹到很晚才睡。 林庭逸心机深,苏禾怕身份穿帮不再往回春堂跑,跟许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然后逛街买买买。 姓林的随从被苏禾牵着走,在街上东游游西逛逛的。 徐达很快传来消息,那批送往漠北的粮食确实有问题,而且明天将路过沙县。 老五也没掉链子,晋王将在舒意楼设宴,为林庭逸接风洗尘,特意选得临街靠窗的厢房。 曹灿玉不参加秋考,没有其他学子的紧迫感,又不好打扰老八温读,只能自己耍着玩。 偏不巧,苏禾选脂粉时,跟曹灿玉撞个正着。她不知道有人跟踪苏禾,还傻乎乎向前打招呼。 真不知说她什么好,一副纨绔公子的打扮,却进来买女人用的胭脂。要是被林庭逸查到曹灿玉的身份,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而此时他的随从,正在外面鬼鬼祟祟盯着呢。 得知真相的曹灿玉愣然,“那现在怎么办?” 来都来了,只能将错就错,好在那个随从脑子够蠢。 苏禾跟曹灿玉俨然成了奸夫淫妇,光明正大把许戈绿了。曹灿玉不同于别的大家闺秀,这几年没少跟哥哥们抓猫逗狗逛青楼,十足的纨绔无疑。 一路买买买,曹灿玉搂着苏禾招摇过市,不觉间到了傍晚。 两人在路口分别,随从权衡之下尾随曹灿玉。 曹灿玉这几年不是白玩的,见尾巴甩不掉,她大摇大摆去不夜街,搂着两个美女走进怡红院。 随从这才死心,折身而回。 逛累了,苏禾也懒得做饭,进面馆吃东西。 面刚上桌,就见晋王的车马驾停在对面的舒意楼,老五跟着晋王上二楼。 没过多久,又来了顶软轿,一身锦衣的林庭逸从里面走出来。 这事许戈没说,但既然是老五参与其中,多半跟他脱不了关系。 刚吃半碗面,运粮队从街上穿梭而过,车上的麻袋鼓鼓囊囊的,连着过了几十车还没完。 街上有人议论,说这批粮食是朝廷发往北境赈灾的。说起粮食,他们又想起治蝗,大赞官府有所作为。 “闪开……闪开……”对街的巷子突然冲出辆失控的板车,直直朝着运输队撞过去。 事发突然,装着满满木桩的板车,砰地撞上运粮车。木桩尖刺插进麻袋车,巨大的冲力将运粮车撞翻,粮食从豁口的麻袋哗哗往地上流。 流到地上的麦子,夹杂着大量的麦壳跟沙石。 车夫被吓傻了,连连向运输队道歉,“对不起军爷,我的车突然坏了。” 士兵脸色铁青,直接朝车夫挥鞭子,“你是不是活腻了?连军粮都敢冲撞。” 一鞭子下去,车夫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呼的他忙跪在地上,朝着士兵不停磕头,“军爷饶命啊,草民不是有意冲撞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家里还有老小。” 当兵的扬鞭呼过来,被突然赶到的士兵长拉住鞭子,“少惹事,赶紧装上粮食走。” 士兵这才缓过神来,众士兵七手八脚搬粮食。 围观的人群有眼睛雪亮的,“咦,这粮食怎么这么多沙食跟空糙壳?” 这一说,围观百姓的眼睛齐刷刷落在粮食上,“这麦子还是发霉的,吃了要死人的呀。” “你们瞎胡说什么。”士兵长扬扬手中的鞭子,威喝道。 百姓吓得往后退,但仍有人私下嘀咕不止,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街上的动静很大,楼上的晋王嫌聒噪,“外头何事喧哗?” 老五站在窗边听了两耳朵,“禀王爷,好像是赈灾粮出了问题。” 晋王吃惊,搁下筷子道:“赈灾粮是从北大仓出来的,怎么可能出问题?” 北境几十万人受灾,若赈灾粮真有问题,兹事体大呀。 晋王望向林庭逸,“林大人,北大仓虽归朝廷管辖,但毕竟是在我绥州境内,而你受父皇之命巡视,自然对此事也有监视之责,不如我们去看看?” 林庭逸代天子出巡,名义上是复审王县丞一党的反腐案,实则旨在这次的赈灾监察。之所以秘而不宣,皇帝自有思量。 林庭逸起身,“晋王殿下,请。”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现任跟前任隔空互怼 两人往楼下而来,果然见街上撒了大堆粮食,不过当兵的拦着不让靠近,态度恶劣道:“滚滚滚,军务之事容不得你等贱民过问。” 见晋王要闯,当兵的扬鞭甩来。 护卫一脚将其踹开,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晋王殿下。” 众士兵脸色哗变,老五趁机捧了一把粮食,摊在晋王面前。除去空糙壳跟沙石,连六成粮食都不到,其中还夹杂着发霉泛黄的,根本就不能吃。 晋王威严地环视众士兵,“谁敢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在粮食上动手脚?” 士兵向前行礼,压低声音道:“王爷,运送粮食是户部的安排,小的们只是受命运送而已,至于袋子里面的情况我们无权知晓,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们。” 他将“户部”咬得极重,望他这个闲散王爷不要多管闲事。 这么大条鱼撞上来,晋王哪有不咬的道理,陡然喝声道:“你这么说,是户部让你们塞空糙壳填沙石的了?你们身为补给运输队,连自己运的东西都不清楚吗?” 士兵长脸色尴尬,“王爷,请不要为难我们。” “你是说我没权过问此事?”连区区一个士兵长都敢给他脸色看,敬王的人真是长本事了。晋王脸色愠然,“好啊,既然我没权过问,那钦差大臣总该有权过问了吧?” 语毕,他望向林庭逸。 从始至终,林庭逸都格外冷静。皇上派他来,其实已经是敲山震虎,只是没想到那帮人竟然如此猖狂。 这是一出好戏,晋王拉他下水,要往敬王胸口捅刀子。 林庭逸有些好奇,目光不由落在老五身上。晋王若有这手段,也不至于废黜而离开京城。他蛰伏三年,如今蓄势待发,想必是后有高人指点。 钦差巡视?士兵长等人并没有接到命令,望向林庭逸的眼神充满打量。别看到他长相文雅,却是弱柳扶风的样,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 这种病得快死之人,怎么可能是钦差,多半是晋王随口编来唬人的。 敬王在京城风头无二,户部跟着嚣张,连区区送粮小队长都狗仗人势。 林庭逸冷哼,自衣袖之内掏出御赐金牌。 晋王的护士适时站出来,怒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钦差大臣代天子巡视,可管天下事。” 送粮的士兵,顿时扑通扑通跪满地。 他们一跪,街上的百姓跟着跪下。 苏禾在铺子里吃面,没有跪人习惯的她,赶紧端着碗躲起来。 官府的人很快闻讯赶来,粮食被扣下,运粮队送进牢房待审。 林庭逸告辞行礼,“晋王殿下,下官还有要紧事,恕不奉陪了,改日再来赔罪。” 目的已达到,晋王也不挽留,“林大人公务缠身,本王也不叨扰了。” 只是,林庭逸前脚刚走,晋王的脸阴沉得可怕,挥袖转身进了舒意楼。呵呵,想他堂堂晋王,还不如侍郎面大。 老五陪在左右,“王爷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晋王恶气难舒,“雷先生,敬王如此手眼通天,即使北大仓出了问题,也未必能扳倒他,你可有妙计?” 老五笑笑道:“王爷,有钦差在,咱们先看看再说,不必着急。” 这倒也是,只要林庭逸还在沙县,徐县令就是晋王最好的眼线。 晋王本来信心满满,毕竟北大仓的储粮涉及北境几十万百姓,可林庭逸将送粮队下狱后,竟然跟没有这回事似的,只是翻审王县丞的案子。 徐县令旁敲侧击,但林庭逸却不动声张。 晋王气得毒瘾都犯了,“这个姓林的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给敬王的人找理由脱罪。” 老五也看不懂林庭逸的操作,让徐达过来问问。 苏禾也好奇,“他擢升的这么快,该不会投靠敬王了吧?” 许戈却有不同的想法,“狗皇帝喜欢玩制衡之术,敬王已经掌管户部,他如果真把吏部吞并了,估计废太子的事会重演。” 狗皇帝众多儿子中,敬王不仅跟他长得最像,连性格脾气也如出一辙,加上敬王的母妃居妃位之首,这也是他宠敬王的缘故。 那帮蛀虫行事嚣张,许戈猜测狗皇帝多少也知道一些,之所以多年来没当这回事,不过是敲打漠北军而已。克扣、缺斤少两、以次充好,一次次的挑战漠北军的底线,无非是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闵朝的主人。 如今漠北军已经被蚕食的差不多,加上灾情太严重,这才动了真格让林庭逸巡视。 林庭逸采取拖延术,并非怕招惹敬王,而是顾全皇帝的面子。一旦北大仓查出天大的问题,除了百姓会对朝廷失去信任,连蒙国也会趁火打劫,到时才是真正的人间浩劫。 再者,儿子犯错,当老子的可以关起门来打,可一旦公告天下,那无疑就是在打皇家脸面。 经许戈这么一说,苏禾才算开了眼界,怪不得病娇擢升的这么快,这政治游戏玩得溜呀。 徐达心有不甘,“小侯爷,我们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难道就这么着让姓林的把火灭了不成?” 许戈问道:“北大仓到底有多少存粮?” 提起这个,徐达直接被气笑,“我们的人摸进去了,小侯爷你猜猜是什么情况?” “不猜。”军人最烦这套,徐达身上的市侩气息越来越重了,许戈给他白眼,“说!” “几千只储粮的巨型木桶,底下全部都是空的,就顶上盖了不到三分一。”这帮人,还真是无所不用极其啊。 许戈快速在心里算了下,加上多年累积的亏空,北大仓的粮食撑死不到四成。秋收没到,外面又买不到粮回填窟窿,只能铤而走险。 沉默半晌,许戈才道:“你把北大仓的消息散出去,看是林庭逸灭火快,还是敬王出手快。” 徐达咧嘴笑,赶紧去办。 许戈却并不开心,甚至心事重重。 第一百七十六章 前任医闹 苏禾跟许戈和好,最高兴的莫过于徐达。 他带着满满一篮子的鸭蛋上门,舔着脸笑道:“少夫人,你帮忙想个办法呗。” 碰上这群厚脸皮的神兽,苏禾真是没办法,“你烧些草木灰,准备八角桂皮香叶,再准备个大坛子过来。” 徐达办事神速,很快就将东西准备好。 “鸭蛋腥重不易做菜,最好的办法是做成咸鸭蛋。”苏禾有自己的盘算,“北境冬天冷,地里没多少蔬菜,大白菜吃嘴里没味,咱们的咸鸭蛋正好下饭,等到冬天肯定好卖。” 徐达没听过,但少夫人做的肯定是稀罕货。 苏禾将鸭蛋逐一洗干净,再用布抹干,然后用烧酒过一遍杀菌。将草木灰熬煮后过滤成碱水,再放入八角桂皮香味等熬煮出味。 等水放凉,苏禾直接倒入半包盐,惊得徐达都急了,“够了够了,盐很贵的。” 盐是贵,但不够量鸭蛋会坏,苏禾笑他没见识,“别心疼这点盐,等咸鸭蛋做好了,保准你能赚回来。” 徐达对钱感兴趣,“那咱怎么卖呀?” “按鸡蛋价贵一倍,或是随行就市。” 徐达很快将鸭场的蛋算了遍,笑得见眉不见眼,“我们要发财了。” 兑好盐,苏禾将鸡蛋放进坛子,然后用黄泥封坛,“放一个月左右就能拿出来吃了。” 徐达将每个步骤都记下来,打算将所有的鸭蛋全部做成咸鸭蛋,“对了,咱们的鸡蛋也有富余,除了蛋炒饭,其他铺子消耗的少,怎么处理呢?” “那就做成茶叶蛋,放在凉菜铺卖。”这个制作方法简单,苏禾直接写在纸上,“你回去按着做就行,价格在生鸡蛋的基础上加五到八成,自己看着卖就行。” 又得了两个配方,徐达乐得合不拢嘴,少夫人真是个宝啊。 “少夫人,咱们现在不缺钱了,是不是该开家酒楼了?跟舒意楼和胡家酒楼媲美的那种。”菜式不用多,光是她平时做的家常菜,就够让人垂涎三尺的了。 “不急,等老八秋试回来再说吧。”最近沙县乱,不仅晋王长驻,连钦差前任也来凑热闹,苏禾连什么都束手缚脚的,哪有心情开酒楼。 经过连续的审讯,王县丞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钦差大臣维持原判,贪腐的财物充缴国库,王县丞等人秋后问斩。 两天没上街,北大仓亏空的事在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 “你们那天都看到吧,漏出来的麦子全是空壳跟沙石。听说是北大仓没粮了,储粮桶都是空的,全让那些当官的拿去卖了。” “你们说话小心点,要掉脑袋的。” 流言在绥州境内发酵,简直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在京城悄然传开。 声音一天大过一天,甚至还有乞丐编起了童谣。 审完贪腐案,本来接着审粮食假兑案的,谁知林庭逸突然病倒,还是一病不起的那种。 当天夜里,发生了件举国哗然之事。 北大仓着火了。通天的火势染红半边天,熊熊火势烧到第二天早上,好在巡抚带兵前来支援,才将火势扑灭。 晋王得知后,先是气得头晕,后意会过来时,又哈哈大笑,“烧得好,烧得好啊。” 真是他的好弟弟啊,这次要不了他的命,但也足以砍掉他一支胳膊。 许戈得到消息,一晚上都没有睡。 苏禾半夜醒来,枕头空空的。 早前就察觉他不对了,苏禾起身推开门,发现许戈静静伫在院子里,衣衫单薄。 “怎么了?”苏禾从身后抱住他,才发现他浑身冰凉。 许戈没说话,但她还是猜到了,“北大仓的粮食本来就不足四成,就算没有被火烧,漠北军又能分到多少呢?” 有些人有些事,哪怕拼尽全力,还是守不住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大多数人都只能被裹挟着走。 许戈又何尝不知,但心中总有亏欠。 “苏禾,你说……”许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苏禾不知怎么安抚他,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吻着他。 北大仓被烧,北境的粮价再次疯涨,一夜之间又涨了五成。不过,绥州还算理智的,尤其在沙县涨得没有外面多,毕竟秋收就快到了。 重点粮仓被烧,皇帝雷霆之怒,当即将大司农革职,连着一批官员也未能幸免,户部的尚书也受到处罚,罚俸半年。 与此同时,户部从全国各地的粮仓调粮,紧急支援北境。只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地方官府不好反驳户部的颜面,抠抠搜搜从牙缝挤点出来,对北境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钦差大臣奉旨彻查此案,不得有误。 北大仓烧完,林庭逸的病也好了,下令将涉及赈灾的运输兵押回绥州,跟北大仓火灾并案调查。 想到病娇马上要离开沙县,苏禾一高兴就给许富贵加餐庆祝。 两人正在吃饭,阿香突然来传消息,说是回春堂出事了。钟大夫给病人拔火罐,把人给烧伤了。 拔火罐的,除了林庭逸还有谁。 这种低级错误,钟大夫是不可能犯的,无非是林庭逸耍手段逼她现身罢了。 不过就被绿了嘛,谁没几个渣前任呢,至于追着她穷追猛打么? 对于这种玩不起的,苏禾打起十二分精神。 有图纸在,刘大匠很快喷壶做好。陶瓷形状的,比鼻烟壶稍大,拿在手里高端大气上档次。 苏禾这几天窝在家也没闲着,用土方法将治疗哮喘的药汁蒸馏提纯。不过,毕竟前任心黑,她还是多留了个心,另外备了个喷壶。里面的成分刚好相反,哮喘发作时喷了后,副作用会加大,极有可能会猝死。 当然,这个查不出来的。 怕被林庭逸的蠢随从抓包,苏禾离家时走的另外一条路,先到阿香家换装再去回春堂。 林庭逸确实被火罐弄伤,不过钟大夫真是冤呀。点火拔的时候,林庭逸不知怎么就撞到了钟大夫的手,火苗掉到他背上。 其实也没多严重,稍微有点红皮,奈何人家身娇肉贵,怎么赔礼道歉都不管用。 这是典型的医疗碰瓷,若是普通人早被轰出去了,奈何人家是钦差大臣,如天子亲临的,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前任医闹(2) 苏禾取了瓶烫伤膏,顺手将诊室的门关上,两人单独相处。 “林大人,这次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们深表歉意。”苏禾态度很诚恳,“不知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你才能原谅我们的失误呢?” 林庭逸反问道:“你觉得呢?” 苏禾笑笑,“减免一半的治疗费,你觉得如何?” “你觉得,我像差钱的人吗?” 不就是披着身狗皮嘛,信不信脱了这身皮,就他这嚣张的态度,不被人打死才怪呢。 “你请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你。” “你们说这么多,就没想过给我上药吗?”林庭逸瞟了她一眼,“再说下去,我的伤都好了。” 苏禾:“……”这骚操作。 “那就麻烦林大人把衣服掀一下。”苏禾服务相当周道,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我来给你上药。” 林庭逸站在她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放,抬起那双清瘦纤长的手,开始解衣领。 论理赔,苏禾是专业的,始终面带微笑,看着他一件件脱掉上衣,露出精细的肋排。啧啧,他可真是瘦呀,排骨加起来都没几斤。 话说回来,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挑衅呀,难道是对丑男有特殊嗜好? 苏禾面不改色,“请林大人转身。” 林庭逸转身,苏禾用指尖蘸上晶黄的烫伤膏,在他腰上轻轻抹着。 药膏冰凉,她的手柔若无骨,在他腰上轻轻滑动。林庭逸的脸,突然间就红了,有些生气道:“你对病人都这样吗?” “医者父母心,没办法的。” “听说你还给病人开刀,男的女的都做过?” 苏禾为自己的职业自豪,“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苏禾!” 被他没来由的突然将一军,苏禾上药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林大人真是贵人健忘,我叫苏幕,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这样挺不尊重人的。” 林庭逸转过来,开始穿衣服,冷笑道:“你既然说本官叫错你的名字,那要不要你把衣服脱了,让我来验明真身呢?” 当官的就是横呀,怪不得以医疗事故将她骗过来,原来在这等着呢。 好好做个人吧,北大仓的失火案还等着他去查呢。 林庭逸的眼神很凌厉,看着不像唬人诈供的样子。这种人擅长以小见大,或许真有苏禾没注意到的地方,被他看穿了。 既然看穿了,苏禾也不再藏着掖着,将烫伤膏往桌上一扔,直接在凳子上坐下,“说吧,你想怎么着?” 林庭逸在她对面坐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苏禾觉得好笑,“是你们骗婚在先,我想退婚但是家里不同意,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的。如果有伤害到你,我很抱歉,但也请站在我的立场考虑一下。”谁愿意嫁给一个随时都会嗝屁的病秧子。 呵呵,到现在她还是喜欢颠倒黑白。当年在春日宴,他确实对活泼开朗的她有印象,但也仅限于此了。是她在宴会后找到他,说喜欢他,想做他的新娘子。 他那时候病得厉害,只觉得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唯独她的笑容像抹暖阳,是带着色彩的。不过,怕她会反悔,他如实向她坦诚了病情,再下聘定亲的。不料,她不但倒打一耙,还背着他跟别的男子眉来眼去。 林庭逸盯着她,“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做大夫?” “总得要活着不是?”苏禾坦诚道:“何况,我喜欢干这行。” 林庭逸嘴巴恶毒,“因为可以随意摸男人?” 苏禾惊讶道:“你该不会退婚之后,就对女人产生厌恶,所以今天才特意来羞辱我的吧?” “要不然,你为何要背着丈夫跟别的男人幽会呢?” 苏禾打量了他一眼,嘲讽道:“林大人你连女人都没碰过,又怎么会知道男女之间那销魂的滋味呢。” 林庭逸的脸红了,透着丝愤怒。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苏禾神色麻木,面无表情道:“许小侯爷混吃等死两年,连个铜板都不会赚。我不跟别的男人,两个人该怎么活下来?何况,只有跟男人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林大人,如果非要我出丑,看我遭报应,才能解你心头之恨的话,那恭喜你如愿以偿了。这样,还不足弥补当年对你的伤害吗?” 苏禾当年的举动,确实扭曲了林庭逸本就脆弱的心,他自此不爱女色醉心仕途。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意难平,可真看到她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他却并没有为此感到痛快,只能说有几分释然吧。 只能说,他并没有想象中恨她。 缘分真是奇怪,几年前因为她变得面目全非,如今她又反过来救了自己。 一个背夫通奸的她,一个是治病救人的她,分明是截然不同,还是说一个人真有两面? 林庭逸做官能揣测圣意,却揣测不了女人的心。 “林大人今天这般咄咄逼人,欲意何为呢?”见他沉默,似乎在憋坏招,苏禾眼波流转,笑道:“你的病,只有我才能治好。”这年头,通奸是要坐牢的。虽然她给许戈戴绿帽,是皇帝喜闻乐见的,但姓林的这么会玩,她还是拎着点醒好。 这倒给林庭逸提醒了,“如果你能治好我的病,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至于你跟他人之事,还是好自为之吧。”他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打算拿她怎么样。 “行,那我们算和解了。”苏禾求之不得,笑道:“等把病治好,赶紧娶个媳妇回家,你就知道那种滋味了。” 林庭逸:“……”这个女人,真是无药可救了。 钦差大人要走,苏禾手脚麻烦将治疗方案,连同喷雾的治作方法,一并交给他,“林大人不缺钱,最好雇个大夫,让他按方法给你治疗,半年左右你的症状会有明显改善,快的话两年就能养好身体娶媳妇了。” 她从包里取出的喷剂,将使用方法悉数告之。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许狗的私心 沙县靠近北境,比起京城空气差很多,加上被苏禾的惊世骇俗刺激,林庭逸的呼吸不顺,于是当即喷了两下。 浓郁的中药味在喉咙扩散开,清清凉凉的,透着半丝麻,不过呼吸确实顺畅许多。 不得不承认,苏禾妇德败坏,但医术确有独到之处。他在沙县这段时间,每天的治疗坚持下来,身体确实轻松不少。 “你还真喷呀。”苏禾揶揄道:“不怕我在药里下毒吗?” “本官相信,你不会干这等蠢事的。” 再相逢,林庭逸还是能从她身上看到斑斓的阳光,或许正是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乐观,让他打消了报复的念头。 看着眼前的苏禾,哪怕是自己曾亲眼目睹她跟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林庭逸很难跟通奸联系起来。 这是一个有趣而奇特的女人,可惜终归跟自己没缘。多年的心结,竟然因为她的医者仁心,彻底解开了。 林庭逸就此别过,走到门边又顿住步子。不知为何,想到将来要发生的事,他有股提醒她的冲动。 罢了,该来的总归要来的,这或许就是她的宿命。 林庭逸终归没说,出门坐上轿子离开。 送走瘟神病娇,苏禾浑身都舒坦了。 午后下了场雨,终于结束了连续几个月的酷暑。 天气逐渐转凉,秋天真的要来了。 前任走了,晋王也走了,压在胸口的两座大山消失,苏禾连脚步都轻快无比,一路跟着曲儿去妙心斋给许狗打包受吃的甜品。 苏禾下了单找位置等,旁边几个客人在议论,说是新到的县丞上任了,是京城来的有为青年。 这么重要的情报,她竟然无从得知,看来二狗是越来越不专业了。 不过,苏禾也没放在心上,只要徐县令还在位置上,县丞什么的影响不了她。 回到家,见许戈心情也不错,这段时间的阴阳怪气消失殆尽。 她是第一次谈恋爱,说起来男女间的那点事还真有意思。比如许富贵,明明知道她跟林庭逸什么事都没有,偏偏要莫名其妙找茬,动不动甩脸子,甚至还凭空猜想。而她呢,知道他跟曹灿玉有婚约,心里也是窝火的厉害,尤其是曹国公一意孤行时,她明知许戈没那个意思,偏偏将满肚子的邪火撒在他身上。 所以说感情这东西,就跟毒品差不多,一旦沾上就低智了。 不过,对于林庭逸的举动,苏禾还是弄不明白,她搂着许戈的脖子,“你说,他既然是皇帝的心腹,怎么就不找你的茬呢?”害得她还担心,以为他又要被折磨了。 她是领教过林庭逸厉害的,他真要是找茬,许戈未必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提到这个,许戈冷笑道:“别看皇帝对功勋武将的屠戮,都捏造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功过自有定论。林庭逸是受重用,却不是他的心腹,又怎么会将这腌臜之事交付于他。” 他不说,林庭逸自然装糊涂。他若擅自来了,那就是揣测圣意,小心马屁没够着倒拍到马蹄了。聪明如林庭逸,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蠢事呢? 再者,蒙国蝗灾,北境双灾,边境已经摩擦不断。开国将帅被屠戮殆尽,新的军将之才还没培养出来,他派到边境蚕食漠北军的,都是涂有其表而已。 蒙国已经派兵前来试探,两军对垒在边境小规模的交锋,闵军一败涂地。 “已经打开了呀?”没想到战事来得这么快,苏禾惊讶道:“漠北军损失严重吗?” “他们受排挤多年,军将流失士兵退伍,即使仍在坚持的也被调离至偏营。”许戈神色漠然,“这次披甲上阵的,都是事变后新招入伍的,训练场上看着威风凛凛的,拉到战场上却是不堪一击。” 首战失败,元帅杨元吉倒是想派老漠北军上去开打,可也不想想新兵吃香喝辣的,老兵吃稀啃草,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加上食物中毒上吐下泻,连站都站不稳。 食物中毒?不是苏禾腹诽,这也怕是漠北军为保命不得已的下策。吃肉没份,挨刀你上,换谁谁也不干。 对于漠北军,许戈提及很少,不过她多少能猜到,做生意赚的钱,有部分被他转到漠北保旧部的命了。 晚上香喷喷的饭菜刚上桌,二狗又摸过来蹭吃,“新来的县丞姓李,听说是靖平伯爵府二房的庶子,之前在工部任职的,遭人排挤才外调的。” 二狗在京城没人,挖到的资料并不多。不过李县丞到衙门报到时,二狗的人去掌眼了,穿着普通长相斯文老实,两手空空的,身边只带了个书童。 苏禾不解,“伯爵府出来的,至于这么穷么?” 许戈在脑子里过了下,“如果我没记错,二房的出身不好本就受人排挤,生的儿子自然也不受宠。” 苏禾不懂豪门争斗,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只想把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好。 比起漠北的风起云涌,沙县的日子要太平很多。 随着粮价居高不下,加上千年来养成的储蓄习惯,百姓持续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好几个铺子的生意都在下降,但由于有自己的特色,总体也还算稳定。 天气稍凉,妙心斋持续火爆的冰饮也在降温,但老刘他们推陈出新,面包糕点类的卖得很不错。 老五从绥州传来密信,北大仓的案子在林庭逸的审讯下告破。赈灾粮假兑,是粮仓官员勾结所为,想借灾发国难财。火灾是因为天干物燥,值守人员打翻火烛所致,加上救火指挥失误造成的。 这就是钦差大臣审的案子,苏禾差点没笑岔气。 但是,别看林庭逸审案糊涂,但是判决却相当重。北大仓所有的官员,连同上一级也有监管失察之职,总共一百多人全部判斩,即日执行。 涉及一百多条人命,没有三司会审,而是被吏部侍郎直接判即日斩,没有皇帝的暗旨,试问谁敢做出这种惊天逆举? 案子速战速决,没有再往上挖,让翘首以盼的晋王大失所望,不过想到敬王在户部培植的党羽被砍去大半,这无疑是卸掉他一条胳膊,北大仓这条财路自此断了,还让父皇对敬王起了嫌隙,如此算来他是躺赢了。 苏禾却有不同的想法,林庭逸早早结案,估计跟漠北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脱不了关系。北大仓被烧,无疑加剧了边境的摩擦,如果再爆出硕鼠丑闻,那就是政坛地震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金链子 这边北大仓失火案刚尘埃落定,那边治蝗的赏赐下来了。 晋王得了嘉奖宝册,还有大批金银玉器的赏赐。颁旨的太监,还捎来皇帝的关心,让他多多注意身体。 望着赏赐,晋王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三年了,以为再无翻身之日,谁知机会又来了。 晋王不是小气抠门的人,但御赐之物不能转赠他人。他特意让人从库房取了块金砖,赏给了老五。 “先生的雄韬伟略真是让人佩服。”美酒在手,美人在怀,晋王信心满满,“你若能助本王成事,以后荣华富贵必不可少。” 老五恭谦举杯,“能为王爷效劳,是我雷某人的荣幸。” 得了金砖,老五可不敢昧私,转手就给许戈捎过来。 许戈掂着金砖的重量不轻,转手又给徐达,“把它融了。” 苏禾洗完澡上床,许戈已经躺好,而她的位置上则放了个锦盒。 许戈一脸的神秘,“给你的惊喜,打开看看。” 话说,许富贵有段日子没给她惊喜了。苏禾挺激动,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 这一开盖,差点没晃瞎她的狗眼。 好大的一条金链子,跟铁链比起来毫不夸张,还是实心的。 苏禾拎起大金链子,被他气笑了,“许富贵,你俗不俗啊?” 许戈:“……”女人真难伺候,明明是她之前嫌他穷,说他哪天发财了,给她打条铁链那么粗的金链子,她睡着都能笑醒。 现在给她要来了,她又是另一番说辞。 “我那是玩笑的,你听不懂啊?”苏禾嘴里嫌弃,链子却往脖子上挂,“这么重这么粗,把我脖子都压弯了,我怎么戴出去?”俗气不说,这戴出去分分钟被扯脖党抢。 见她嫌弃的要死,许戈坐起来伸手去拿,“你不要就扔了。” 苏禾赶紧护住,“我要的呀。”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把它融成金砖可值不少钱。 瞧吧,女人就是惯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相当诚实。 将大金链子藏好,苏禾美滋滋地熄灯睡觉,许戈的手摸过来,语气轻佻暧昧,“苏禾,我给你惊喜,你不该礼尚往来吗?” 苏禾推开他的手,“老夫老妻的,礼尚往来什么呀,早点睡吧。” 许戈:“……”他的黄金是喂狗了吗?给这么多钱还不让睡! 比起晋王,徐县令的奖励要微薄许多,除了宝册就赏了些金银。 纵然如此,徐县令仍是喜不胜收,搂着夫人笑得那个痛快。 “老爷,看来你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决策是对的。”徐夫人趁机吹枕边风,“接下来,你该举贤不避亲,知人善用了。如果沙县的学子能在秋试中大放异彩,不也是你脸上有光么?” 对于举荐信,徐县令一直没有松口,不过他知道这关是过不去的。 一封是写,两封也是写。徐县令通过特殊渠道得知,来绥州贡院监考之一的是他老上锋贾大人。说来也是缘分,他之前秋试时,贾大人就是监考,高中之后又安排在他手下做事。 不是徐县令自夸,贾大人是个惜才的,对自己向来赏识有加,当年还差点将侄女做媒给他,不过他当时已跟夫人两情相悦。后来被贬沙县,贾大人除了扼腕叹息之外,临走前还特意相送。 不过,贾大人爱才不假,但也是刚正不阿之人,徐县令不敢在举荐信上言过其实。 思量之下,他才落笔提写。总共两封,一封是简庭宇的,一封是朱新八的。他豁出脸面去求人,实属人生第一次,希望这两人莫要辜负才好。 老八得了举荐信,第一时间告诉苏禾。 苏禾真心替他感到高兴,这是沙县唯一的两封举荐信,老八是凭实力争取到的。自王县丞垮台后,之前结党营私的土官,要么跟着垮台,要么夹起尾巴做人。杨主簿幸运地没有被牵涉到,惊出身冷汗的他明里暗里都不敢再跟县令抬扛,连之前许诺的举荐信也不敢再写,只想明哲保身。 秋试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连老八都比平日更加刻苦,甚少出门。 这日,钟大夫临时有事,苏禾按时到徐府给简庭宇针灸。 简庭宇还没回来,苏禾陪着徐夫人聊天,意外见到了新任县丞李承平。 刚好有公事要商量,徐县令便邀请他来用饭。 二狗情报没差,李承平五官平平无奇,塌鼻子小眼睛,身体也略显单薄,一副刚出社会毫无经验的样子,对徐县令很是尊崇,说话礼貌而客气。 这种人放在人群堆里,很容易就被淹没,但苏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扰人吃饭,她去简庭宇房间的侧室等。 半炷香左右,简庭宇走了进来,苏禾看到他的样子吃惊道:“简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简庭宇脸上有瘀伤,左脚也崴了,走路姿势很怪异。 看到苏禾,他脸色不太自然,“摔……摔伤……的。” 在医生面前撒谎,真当苏禾是眼瞎么,他的伤根本不是擦伤,更像是被人打的。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苏禾也不会多问。 但是,简庭宇的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对,针灸的时候走神,苏禾让他侧身配合下针,说了三次都没反应。 瞧他这失魂落魄,满副愁肠的样子,估计事还不小呢。 治疗完,两人一块离开的,刚到院子,身后就传来声音,“简公子。” 李承平刚好从徐县令的书房出来,礼貌地朝简庭宇打招呼,“听闻你今年要秋试,不知准备得如何?” 看他有话要说的样子,苏禾识趣的先行离开。 回到家,却越想越不对劲,苏禾朝许戈问道:“你说他该不会得了考前综合症吧?” 许戈听不懂她的鸟语。 苏禾又给解释一通,许戈无语道:“不过考试而已,被你说得好像万人丛中取敌将首级一样。”读书人就是矫情。 瞧他那鄙视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高考的人。简庭宇落榜过,心里有压力更容易得考前综合症。 见她左一句右一句都是简庭宇,许戈冷笑道:“你那么关心他,叫老八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苏禾见不得他阴阳怪气的样子,还真就把老八找来了。 见到老八,苏禾诧异道:“你又怎么了?”瞧这伤得也不轻。 老八眼角有淤青,右手受伤红肿,但好在没有骨折。 苏禾差点吐血,马上就要秋试了,两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伤,要搞什么哦。 第一百八十章 医患矛盾 说起这事,老八也挺纳闷的。那天教谕举行秋试模式考,交完卷天已经黑了。他发现简庭宇的书落在座位上,想着晚上要温习的,便追了出去。 追了条街,发现简庭宇被一帮人拽进巷子。那帮人身手还不错,而且下的是死手。 若不是老八及时赶到,估计简庭宇够悬的。 苏禾诧异,老八的手在战场上落疾,但他是许戈调教出来的,身手自然不会差,竟然还被打成这样,足可见对方的厉害。 可惜当时天太黑,老八并没有看清他们的模样。将简庭宇送回家后,他还以为官府会查这事,谁知事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舅子被打,徐县令没有理由不查到底,否则他首先就过不了徐夫人那关。可苏禾今天见徐夫人时,她却压根没提弟弟挨打的事,而且简庭宇说自己是摔的。 换句话说,简庭宇根本没跟家人说出真相。 这让苏禾奇怪,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招惹县令家? 老八也怀疑,“只有我跟简庭宇拿到举荐信了,会不会因此得罪了那些世族,所以才对我们两人下毒手?” 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徐县令为人耿直刻板,不为钱财利益所动,无论那帮世族如何费尽心思,他就是不愿意写举荐信,遭到打击报复也正常。 而简庭宇不想给姐夫添堵,只能瞒而不报。 可是,苏禾还是觉得哪不对,“我看简庭宇的精神态度很差,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点老八深有同感,“自从出事后,他经常上课走神,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我问过几次他也不说。不过,也有可能是秋试在即,好些学子都出现这种症状,只是没他严重而已。” 当事人不愿意报案,苏禾也没什么好说的,叮嘱老八要注意安全。没想到,在这年代连考个试都有生命危险,读书人真不容易呀。 看了他的伤,苏禾拿出跌打药酒,“把袖子撩起来,给你上点药。” 老八受宠若惊,伸手将袖子翻起来。 “你手劲小,我来!”一直没说话的许戈,突然开口了。 “谢小侯爷……”抬头看到许戈满脸杀气,老八吓得舌头打结,马上改口道:“少夫人不用担心,我的手养几天就好了,不会影响秋试的。” 他将袖子放下,哪里还敢要苏禾上药,夹着尾巴赶紧溜,就怕跑慢一步让小侯爷给剁了。 苏禾满头雾水,“他怎么了?” “谁知道呢?”许戈冷淡道:“或许是你说的考前综合症发作了吧。” 辜负她一番美意,苏禾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来,我给你上药。” 许戈阴沉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赶紧脱了裤子躺好,“来吧。” 苏禾看着他的红裤衩,扑哧笑出来。 许戈气得咬牙,“姓苏的,你到底上不上?” 苏禾趴在床上,笑得肚子疼。 许戈动作娴熟地把她拖过来,打屁股。 …… 早上菜市场发生斗殴,来了好几个外伤,回春堂的大夫忙碌不停。 秉着急救原则,外伤的全部插队先处理伤口,等忙完最后一台手术,已经是晌午了。 陀螺般的苏禾刚要喝口水,伙计突然跑进来,“苏大夫,出大事了。” 外面突然喧哗得厉害,苏禾跟钟大夫连忙走出去,只见一个病人倒在地上不停抽搐,面色青黑,嘴里冒着白泡。 糟糕,是急性中毒! 苏禾让伙计将病人抬到后院,进行催吐急救。 “不行啊,水灌不进去。”几个伙计合力,拿起水瓢捏开病人的嘴,他却无力吞咽,嘴里不停呕着鲜血。 很快,病人两腿一蹬没气了。 连毒源都还没查清,人就一命呜呼,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听说死了人,前堂很多病人都涌进来,对着死在水槽边的病人议论纷纷。 “大牛。”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粗衣汉子,看到七窍流血惨死的病人,扑过来抱住湿漉漉的尸体,“他是来看病的,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 看他悲痛愤怒的样子,应该是病人家属,钟大夫向前解释,“这位病人是服毒自杀,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但还是迟了,望你能节哀顺变。” “自杀?”男子突然跳起来,暴躁如雷道:“他是来看病的,怎么可能自杀?” “就是你,是你杀了他!”男子突然手指向苏禾,“他一早挂了你的号,你却一直推三阻四,什么狗屁大夫,都是杀人凶手。” 他这么一提,苏禾有点印象。这个病人确实挂了她的号,但因为当时在抢救病人,他的脸色虽然不好但没有大碍,所以暂时往后延了。 男子情绪很激动,要冲过来打苏禾,钟大夫见此忙向前劝解,“请你相信我……啊……” 谁也没想到,男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杀猪刀,朝着钟大夫脖子挥过去。 钟大夫朝旁边躲闪,刀砍在肩膀上。 围观的人群尖叫,而男子再次举刀朝钟大夫胸口刺去。 眼见着刀尖扎向钟大夫,苏禾冲过去踹向男人。男人趔趄一下,但很快稳住身体,挥刀再朝苏禾砍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苏禾练过搏击术,躲闪得很灵活。男子眼中闪过惊讶,挥刀的动作更快了,刀刀朝苏禾的致命处袭来。 苏禾边躲边往包里掏,看准时机将辣椒粉撒向男子。 男子没料到这一出,吃痛地捂住眼。此时有伙计操起院落的木棍冲上来,朝他手臂狠砍下去。 杀猪刀被打落,多个人扑上去合力将他制伏住。 钟大夫肩膀被砍一刀,倒在地上血流如注。苏禾跟另外两个人扶起钟大夫进诊间,立即进行抢救。 好在躲避及时,伤的只是皮肉。苏禾不顾外面的喧哗,专注给钟大夫止血缝合。 从诊室出来,官差跟死者家属都来了,不过持刀行凶者却已经趁乱逃走。死者妻子三十多岁,带着四个孩子在回春堂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口口声声说回春堂杀人,要官府主持公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官府将死者抬回衙门,一并将苏禾等人请回去。 到了衙门,怕家属闹事,官差将两拨人隔开。 苏禾被单独请到另外的房间,徐县令很快就露面,神情严肃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是买命钱 苏禾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简扼地说了下。 尸检结果很快送到徐县令手上,是砒霜中毒。 徐县令疑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苏禾只觉得好笑,“大人,病人看诊等待过久,心烦气燥可以理解,但因此而自杀,你觉得可能吗?” “可是,死者为什么要在回春堂服毒呢?”徐县令盯着她,“而且,回春堂那么多大夫,他为何偏偏要挂你的号?” 苏禾也觉得奇怪,于是问了些死者的情况。 死者杨大牛,以卖炊饼为生,上有两个老人下有四个孩子,一家人的活计都落在他身上,平时起早贪黑的赚钱养家。 “大人,回春堂的收费出了名的贵,杨大牛如此贫寒,怕是连挂号的诊金都拿不出来。”再者,病人等得不耐烦催促时,伙计当时建议他换别的大夫,他却拒绝了。 苏禾做人低调,回春堂没对外宣传她的医术,知道她大名的并不多,何况是初诊的病人。 据伙计回忆,杨大牛是独自来的,身边并没有家属陪诊,但是行凶者却一眼认出苏禾,这并不符合常理。 徐县令稍作思虑,将案件重新过了遍,“看来行凶者想杀的除了你,还有钟大夫。” 什么仇什么怨,还要杀一双?这跟普通的医闹大有不同,从死者家属的口供来看,只说死者是肚子疼,对于行凶者一问三不知。 看来,还得从死者身上找线索。 苏禾若有所思,“大人,既然死者是来看病的,或许能从他的病源上找到蛛丝马迹。” 让悬疑人来尸检,这不符合常理,徐县令自然不会同意,不过他还是让仵作勘验死者病因。 仵作的结论很快到苏禾手上,死者腹部膨胀,应叩诊两侧肋部,浊音明显,胸腔僵硬,手脚肿大。 苏禾看了几遍,才道:“大人,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个病人本就命不久矣。他的死应该是蓄谋,要不就是想讹病钱给家属,要不就是回春堂的对手所为,跟我个人没有关系。” 经手的案件不少,徐县令岂会看不出这案子蹊跷,盘问苏禾不过是走流程而已,而且家属的口供也错漏百出。 他没急于反驳家属,而是根本目击者的描述,命人画来肖像,同时让捕快走访死者邻里,暗中盯住家属。 从目前来看,家属讹诈的可能性很大,但既然是讹诈,又为何要杀人? 苏禾刚出衙门,就发现徐达在不远处等,见她平安出来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许戈见她受的伤,脸当即黑了。 脸上挨了拳,眼角乌青,苏禾疼得嗷嗷叫,委屈地想哭,“小许,你说我赚钱养家容易么?” 这倒霉催的,天天挨打。 许戈给徐达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煮几个鸡蛋过来。 煮好鸡蛋,许戈用手帕包住轻轻给她揉着眼角,“官府那边怎么说?” 苏禾郁闷道:“还能怎么说,在查呗。” 许戈嫌官府办事拖沓,他重新画了份肖像图,让徐达派自己人去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行凶者找出来。 热敷完,苏禾将鸡蛋剥着吃,却发现自己的手没洗干净。她往衣服上抹了两下,谁知也没擦干净,不由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手上沾的是妆粉,像极了后世用的粉底液。这种粉液有油脂,用清水是洗不干净的,所以才一直残留在手上。 苏禾不由想回起来,之前跟行凶者周旋时,自己的手往他脸上抓了把,妆粉应该就是那时候沾上的。 一个男人往脸上抹粉,那可就有意思了。 许戈面色沉了下来,看来这并非简单的医闹,而是借死者接近苏禾寻找机会动手,只不过他没料到苏禾懂些拳脚功夫,会躲过一劫。 “可我也没得罪谁呀。”苏禾头皮发麻,“平时跟患者关系也算可以,谁会想要我死呢?” 许戈疑惑道:“难道他想杀的是钟大夫?” 想到凶手追着钟大夫砍,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刚好今天钟大夫没出诊,但他没事就爱指点苏禾,明面是师傅教徒弟,实则是苏禾的治病方法大有不同,他想活到老学到老。 所以说,死者挂了苏禾的号,其实是想接近钟大夫? 真相如何,只有抓到凶手才知道,不过他既然是乔装过的,想找到他更不容易了。 “那可未必。”许戈眸光深邃,“我觉得凶手乔装是想嫁祸于人。只要把他想嫁祸的人找出来,或许就容易找到他。” 徐达领命,拿着肖像赶紧去找人。敢惹到少夫人头上,挖地三尺都要把他找出来受死! 话说衙门那边也没闲着,死者家属看过行凶者的肖像,都说不认识此人。徐县令眼尖,察觉到死者媳妇关氏在看肖像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震惊。 他让衙役排查死者的亲属,同时走访当日出现在回春堂的所有人。 去杨家摸排的捕快很快回来,杨大牛确实有病,而且不像关氏所说的肚子痛那么简单。邻居时常听到他痛苦打滚的嚎叫,有时到三更半夜也不消停。 另外,捕快还从杨家院墙外的树底下翻到药渣,经仵作辨认是治疗肝病恶疾的药。 凶手没抓到,苏禾也没心思上班,见钟大夫身体无碍,才到衙门来打探消息。 看过药渣,再结合邻居的反馈,苏禾的猜测已然成真。杨大牛是肝癌晚期,到了肝硬化腹水这一步,已经时日无多。 衙役跑断腿,行凶者的线索查到了,正是关氏的弟弟关锦林。关氏是隔壁河县的,衙役已经在跨县追捕的路上。 徐县令签了缉捕令,将关氏带回衙门。衙役将杨家里外翻了遍,从灶灰地下挖出五十两白银。 人证,物证,脏银俱在,关氏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她跌坐在公堂之上,朝着县令爷哭着解释,“大人,这笔是我丈夫带回来的,但具体怎么来的,我并不知情。他那天喝醉了,说五十两买一条命值得。第二天我问他,他又什么都不愿意说,就说是找人借的治病钱。我以为他之前说的是醉话,也就没放心上。我不知道他会死,更不知道这是买命的钱。我弟弟是冤枉的,他没有杀人啊,请大人明鉴!” 徐县令惊堂一拍,威严道:“关氏,公堂之上休得狡辩。你若不知道这是买命钱,为何会藏到灶底之下?” “回大人,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想着杨大牛不死也死了,留下一家老小要养,所以才起了贪心。” 见她不坦诚,徐县令直接下令打二十大板。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苏禾逃过一劫 关氏是女子,哪里承受得住,刚挨了十板便顶不住招供了。 杨大牛拿钱回家,关氏起初不同意,但他再三保证这钱不会牵连家里。寡妇要撑起一个家谈何容易,杨大牛迟早要死的,有了这笔钱,家中老小才能活下来。 为保护家人,杨大牛没有透露是谁买他的命,又是怎么个死法,直到他死在回春堂的消息传来。 “大人,我娘家不时帮衬我,我丈夫也很感激我弟弟,不可能拉我弟弟下水的,请您明鉴啊。” 这头关氏替弟弟喊冤,而衙役已经押着关锦林回来。 关锦林脖子上有红色勒痕,如果不是衙役去得及时,他已经畏罪上吊身亡。 人到公堂上,关锦林却不承认,“大人,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徐县令反问道:“既然你没杀人,为何畏罪自杀?” “我没有自杀,是有人逼迫我的。如果不是你们来的及时,我就已经死了。”想到之前的遭遇,关锦林仍心有余悸,手下意识摸着脖子。 徐县令神情严肃道:“本官问你,昨天巳时你在哪里?” 关锦林想了下,“回大人,我前天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睡到昨天下午才醒的。” “可有人证?” 关锦林噎舌,“我在家里睡觉,何来人证?” 分明是狡辩,徐县令传来一堆人证,除了医闹的目击者,有人看到杨大牛毒发的前半个时辰,在回春堂的侧巷跟关锦林说话。 好几个目击者都出来指证,持刀伤人的正是关锦林,包括钟大夫也在其中。 苏禾是受害者之一,徐县令让她向前指认。 苏禾出列,蹲在关锦林面前,伸手翻看他的眼皮,然后道:“你站起来。” 关锦林不明所以,但见徐县令没有制止,便趔趄的站起来,谁知苏禾突然侧身一个简单的动作,直接将他撂倒在地。 公堂之上如此胡闹,徐县令脸色阴沉刚要斥她,谁知苏禾却抢先一步,“凛大人,此人跟行凶者长得很像,但并不是行凶者。”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惊堂木连响三拍,堂下再次肃静。 徐县令望向苏禾,“苏幕,你何出此言?” “行凶者双眼中了辣椒粉,眼内膜会受伤红肿充血,需要养几天才能彻底恢复。可草民刚才看他的眼睛,并没有受伤的征兆。” 苏禾顿了顿,又道:“此人长期酗酒,作息日夜颠倒,导致身体极差,让他跑两步都喘,而行凶者身体强壮动作灵活,五六个大男人都看押不住他,还让人给跑了。试问,他又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呢?” 徐县令不相信苏禾的一面之词,让懂拳脚武功的捕快上来试,结果无一不是轻松将关锦林撂倒。 以捕快的经验来看,疑犯的身体确实很差。根据医馆伙计回忆,行凶者身体壮实,跟他扭打时就跟撞上堵墙似的。 另外,伙计当时用木棍打到行凶者持刀的手,情急之下力气大,受伤是肯定的。可观关锦林的手臂,却没有任何伤痕。 苏禾又问道:“烦请各位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个跟昨天那个,是长得很像,还是根本就一模一样?” 说真的,当时现场既混乱又惊险,苏禾也没刻意盯着他五官看,如今跟关锦林对比起来,不过七八分相似而已,而身形差别就更大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一众目击者也跟着疑惑起来,一时犹豫不决。 苏禾将收集到的几件衣服呈上来,“大人,这几件衣服是伙计跟行凶者扭打时穿的,或多或少都蹭到了妆粉。” 这不是简单的讹诈案,而是行凶者设计的连环局,买通杨大牛行凶,然后再嫁祸给关锦林,真是用心险恶。 可这样一来,不是多此一举吗?凶手已经买通杨大牛杀人,为什么还要自己乔装,然后再杀人灭口呢? 不过,徐县令很快想通,应该是杀手担心杨大牛失误,于是特意留了一手。 事实上,杨大牛确实是失误了,他还没来得及杀人,却先把自己毒死了。 苏禾觉得,杨大牛的失误,可能跟自己有关。 如果没有急诊,自己可能真栽在杨大牛手里。 砒霜发作需要一段时间,杨大牛又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不想落在官府手中,否则脏银会被没收。想伪造成跟大夫龃龉杀人,再自杀的假象,于是算好时间先服毒,然后到诊室再动手。 苏禾完成手术接诊,刚好排到杨大牛的诊号,谁知萧大夫那台手术突然出了问题,她被紧急叫去支援。 当时她离杨大牛有段距离,看他脸色没有大问题,便叫伙计让他稍等,当时他还很激动,冲过来非要让她接诊,被伙计生生拦住的。 等她做完手术,杨大牛已经毒发。 前面的线索断了,如今唯一目击过真凶的只有关锦林,或许能从他那找到些线索。 “大人,凶手蒙着脸,我根本没看清他的样子。” 徐县令满脸黑线,“他让你上吊,你就上吊?” “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不吊都不行呀。”想到自己经历的那一幕,关锦林浑身抖如糠筛,“好在官爷来得及时。” 关锦林说的,又跟衙役说的有出入。在他濒临之际,外头传来踹门的声音,凶手才趁机逃跑。 衙役到的时候,锦林分明已经倒在地上,他们根本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换句话说,有人在凶手到来之前救下了关锦林,而凶手有可能逃走,或被带走了。 徐县令让捕快勘察现场,疑凶关锦林等人关押收监,择日再审。 钟大夫被留下,徐县令打算从他的竞争对手开始,同时派人去查砒霜的源头。 苏禾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说凶手是冲着钟大夫,却又挂她的诊号,她怎么觉得凶手同时想要两个人的命呢? 刚出衙门,简庭宇急急奔过来,“苏……大夫,你……你没……没事吧?” 听老八说,简庭宇已经搬进县学住宿。瞧他着急忙慌的样子,明显是逃课出来的。 苏禾诧异,“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空手套白狼 公堂之上,不止徐县令一人,县丞主簿等一众属官都在,还有远道而来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 老五见过他,是绥州黄家粮行的左掌柜,之前为求购粮食已经找了他数次,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现在北境情况不明,小侯爷捏住粮食,就是捏住北境的命脉,又怎么可能贱卖呢。 徐县令手里拿着份契约,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雷五将沙县一成税粮卖给黄家粮行,凭此约定可以直接来官府提粮。 契约在手,左掌柜直接带人来仓库要税粮。 要知道,雷五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说过,无论得到多少税粮,都会按往年价格回馈给绥州境内的百姓。如今契约上写的价格,已经超过往年价的三成,这还是卖给粮商的价,到老百姓手中起码得翻一番。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想将粮食从仓库分走,这什么态度! 老五看清契约内容时,顿时脸都黑了,朝着左掌柜怒道:“我雷某人何时签过契约,这分明就是假的。” 左掌柜也不生气,语气笃定道:“契约白纸黑字,是你跟我家老爷在酒楼签的,上面有你签字画押,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我没有签过,何来出尔反尔?”老五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为了得到粮食,你们竟然敢使用这种腌臜手段。”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左掌柜急了,直接跳起来,“你不但签了契约,还当场收了五成的粮款,我这还有收条呢。” 说着,他又掏出份收条呈给徐县令。 徐县令看到收条,脸色憋红。他认得雷五的字,这分明就是他的笔迹。 老五断然不承认,“我不可能卖粮给你们,更没有收过你们一分钱。” 双方争执不下,李承平适时站了出来,向徐县令建议道:“大人,现在双方各执一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请人来辨别字迹的真假,再行定夺也不迟。” 徐县令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其他官员都同意李承平的意见,不得已让人去县学请了三位书法造诣高的夫子过来。 三位书法大家,加上县衙属官十二人,合计十五个人,当场辨认字迹。为防雷五作假,他们没让他现场写字,而是拿出治鱼策的契约,按笔法字迹甄别。 甄别花了半个时辰,十五个人统一判定,确系雷五字迹不假,这份卖粮契约合法有效。 “你们……你们坑我……”老五脸红脖子粗,抬手怒指左掌柜,“这不是我写的……噗……” 老五气得当场喷血,一头栽到地上晕死过去。 徐县令震惊不已,立即道:“来人,快请大夫。” 大人很快过来,施针下药都不见醒。徐县令急得团团转,命人送老五回去休息,“由于被告昏迷不醒,这案子择日再审。” 左掌柜急了,忙拦住不让,“大人,你们都做过对比了。这契约属实无假,为什么还要择日再审?” “放肆!”徐县令喝斥道:“官府审案,你们休得指手划脚。被告还没有承认犯案,更没有签字画押,如何结案?如果这份契约属实,你们还怕粮食长脚飞了不成?” 县令爷发威,左掌柜也没办法。 老五被抬回客栈,由手下的人照顾着。 衙门的人一走,老五立即从床上坐起来,赶紧给咬伤的舌头上药。这姓黄的鳖孙,强买不成竟然还敢来这种阴招,真是卑鄙! 现在棘手了,他们竟然找到模仿高手,那字迹真的连他都识别不出来。这次栽了,栽他娘的阴沟里去了! 老五坐立不安,等天一黑立即就摸过来。 县衙的突然袭击,许戈跟苏禾根本不知道,正在房间里歌舞升平,美酒佳肴好不逍遥。 老五这次学乖了,不敢再擅闯房间,而是在房外忍着伤痛提醒,“小侯爷……小侯爷……”哎呦,好痛呀。 舌头受伤,声音沙哑无力。 还以为家里进贼,苏禾拎着棍子就出来,差点没把老五开飘了。唉,他家少夫人越来越彪悍了。 见他神色痛苦,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两人惊讶不已,“你怎么搞成这样?” 听完老五的遭遇,苏禾疑惑道:“你该不是喝高了,被人骗签合同都不知道吧?”每个人的书写习惯,落笔力度都不同,就算模仿的唯妙唯俏,总会有破绽的,怎么可能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 老五只差没跪下来对着灯火发誓,“少夫人,咱们是做大事的,我怎么可能会胡乱跟人喝酒。” 他的自律,许戈再清楚不过。 黄有光是绥州的粮商大户,近几年快速崛起的生意人。在许戈收集官商勾结、倒卖官粮的名单中,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北大仓刚烧完,敬王屁股上的屎还没擦干净,又出来蹦跶了。 苏禾不知道笔迹的严重性,可许戈跟老五可是亲身经历过的。所谓的镇北侯谋逆,跟蒙国勾结往来的书信,就是他们伪造的,真伪根本分辨不出来。 这是一场阴谋,他们如法炮制两年前的惨剧,想不费分毫就将十几万担的税粮据为己有,同时还挑拨老五跟晋王的关系,真是阴毒险恶。 可是,许戈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许戈,而老五也诈病争取了时间。 “你把契约写出来。” 老五记忆力惊人,提笔将契约一字不差默写出来,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记错。 苏禾起初以为老五只是签字而已,原来通篇都是他写的,怪不得十五个人都判他输了。 “徐县令怎么说?”这是场糊涂官司,主审官的态度很重要。 老五如实道:“徐县令最初也不相信我,后来见我态度坚决,才意识到确实有诈,于是暗中配合我给了自辩的机会。”如果拿不出有力证据,徐县令也保不了他,只能将沙县的一成税粮拱手相让。 这场官司若是输了,不仅是沙县的税粮没了,他们会故伎重演将整个绥州跟锦州的税粮全部据为己有。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啊! 许戈沉着,反复将老五写的契约看了五遍,然后提笔照着写了份。 苏禾震愕,连嘴巴都合不上。 很快,一份新的契约就写好,直接到了老五手上。 苏禾不懂书法字迹,她跟着对比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厉害了我的狗,竟然还是模仿大师。 第一百八十五章 对簿公堂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老五察觉到几处异常,逐一给甄别出来。 许戈很快纠正过来,引得连老五惊叹连连,“小侯爷,这足以以假乱真了。”呸呸呸,那份本来也是假的。 没想到,小侯爷深藏不露啊。 许戈冷笑。他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不打破敬王的这个制胜法宝,将来还会有更多莫须有的罪状。 “契约跟收条,你三天后来拿。”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而且老五还要养伤,可不能在公堂上吃亏。 老五吃了颗定心丸,回去安心养伤。 连着三日,许戈在房间一遍遍的描摹字迹,足足写废两大堆白纸。这年头纸就是钱,看得苏禾心都在滴血。 到晚上,老五又过来一趟,带了两叠纸过来,“小侯爷,纸准备好了。”做假做全套,连纸质都不能让人瞧出端倪。 许戈提笔,一气呵成。闭关三日,真真假假连他也分辨不出来。 老五收好契约跟收条,临走前说道:“晋王又来了。” 毕竟敬王是奔着晋王来的,关键时候他哪有不出面的理由,否则不明摆着拱手将税粮让人么? 老五离开后,许戈伸个懒腰躺在床上,对着苏禾颐指气使,“过来,给爷捏捏腿。” 哟,这样就爷了?还早着呢。 苏禾给他脸,乖乖过去给他马杀鸡。 许戈突然双手握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搂跨在自己腰上,还特意挺了挺腰,凸显自己身体的强大,“你男人厉害不?” 苏禾实在忍不住了,捂脸笑趴在他身上,“姓许的,你很容易骄傲呀。” “怎么了?”许戈不爽她的笑容,手邪恶地掐了下她的屁屁,眼睛睨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苏禾打歪他的脸,一脸高深莫测道:“你这招顶多将这场局搅乱,谁输谁赢未必有定论,徐县令看在晋王的面上最多判定契约无效,可是我给老五出的招,保证可以一招制胜,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许戈才不信她吹,“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说?” 苏禾自信满满,“因为你那招缺一不可。” 原来是要夫妻双打才能见成效,许戈不禁好奇起来,“你使了什么招?”他这三天累成狗,她倒不显山不露水的把事给办了。这没理由呀,明明自己脑子比她好使。 苏禾卖弄高深,捏着他的脸嘿嘿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税粮商卖轰动沙县,不少百姓挤到衙门看热闹。苏禾也不例外,早早出发打算占个好位置。 不过,等她到的时候公堂之外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很多百姓热议纷纷。从舆论来看大多数偏向粮商,毕竟卖粮契约已经被官府认定合法有效。 晋王排场很大,千呼万唤始出来。徐县令不敢僭越,欲将主审之位让给晋王。 “徐县令不必客气,本王今天是来旁观的,你秉公审案即可。” 徐县令战战兢兢,让衙役搬来椅子,晋王坐在右侧的尊位。 晋王昨天晚上才到,还没来得及跟老五碰面,但他心知肚明这事是冲自己来的。他倒好奇,雷先生今日会如何破局。 按升堂流程,原告被告双双带上堂。徐县令不多废话直接将契约呈上来,“雷五,对于这份卖粮契约,你是否承认是自己所签?” 老五淡定从容,“回大人,此份契约确系本人所签。” 此言一出,众人哗言。要知道上次他非但不承认还气得当场吐血,怎么昏迷三天反而供应认不讳了? 老五装病三天,徐县令还以为他已经想出对应之策,没想到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晋王还在旁边坐镇,徐县令不得不卖他面子,清咳了下提醒道:“本官再问一次,你所言属实?” “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老五语气肯定,“这份卖粮契约是草民所签不假。” 雷五计谋非凡,左掌柜还以为今天会有场口舌恶战,没想到惊喜直接砸到自己脑门上,顿时喜出望外,“大人,既然雷五已经承认,还请你尽快结案将粮食判给我们。” 徐县令脸色肃穆,稍作思虑便举起惊堂木…… “等等。”老五突然打断,向前一步道:“各位大人,这份契约是真的不假,但不代表它是有效的。” 左掌柜顿时急了,“你都承认是真的,怎么会无效呢?” “按我朝律法,如果有新的契约,那么旧的自然作废无效。”老五不急不徐,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契约,“请大人过目,这份契约才是最新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徐县令都给整懵了,忙让衙役将契约呈上来。 看清契约内容,他惊讶万分,忙双手呈给晋王。晋王看清上面的内容,不由笑了。 新的契约在属官手中转一圈,最后才到左掌柜手上,他顿时脸色发青,神情激动道:“这不可能,这份是假的!” 县学的三位夫子将两份契约甄别再三,无论从字迹、纸质、墨迹来看,确系真迹无疑。 对于这个判决,左掌柜压根不服,“大人,雷五拿出来的粮食收购价是往年的三倍,比现在价粮还要贵。到我们手里扣除各种成本,起码还要加一倍才有赢利,这怎么可能卖得出去。试问这种蚀本的生意,我们老板怎么可能会做呢?” “你说话真有意思。” 老五冷笑着斥驳道:“白纸黑字摆在那呢,你们老板不可能高卖低买,难道就该我蚀本贱卖吗?” 左掌柜语噎,想了会才气愤道:“我们给的价比往年高三成的价,你哪吃亏了?” “现在市场的粮价这么高,我脑子既没病也不嫌钱多,刨除治蝗的成本我还是亏本的,凭什么贱卖让你们发横财呢?” 左掌柜被怼得面红耳赤,见在契约上不能自圆其说,顿时又来一计,“你收了我们五成的粮款,既然契约作废,那也得将粮款还给我们。” “粮款早就退回给你们了,你们怎么可以诬陷我呢?”老五生气喊冤的同时,又掏出张收条,“请徐大人明鉴,这是退款的收条,双方都有签字的。” 左掌柜哪里肯认,很快又找到攻击的理由,“你落款的日期,我家老板在外出差,这都是可以找人证的。” 老五以还牙还,“不好意思,你们的签约日期,我也有不在场证据。” 左掌柜咄咄逼人,“你是在酒楼跟我们老板签的,酒楼的伙计都可以作证。” 老五讽刺道:“你们连契约都敢做假,买人作伪证又有何难?” “你这是血口喷人,你卑鄙无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对簿公堂(3) 徐县令目光如矩,神色威严。 “大人,冤枉呀。”黄有光连连叫屈,“我也是刚听说了这事,才特意赶来澄清的。我连雷五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跟他签合同呢?此事是左掌柜贪婪成性,打着我的名义在外面招摇撞骗的。” 徐县令冷笑,刚要盘问他。 谁知他转身望向自家掌柜,严厉道:“左掌柜,你知法犯法实在不该,还不赶紧向县令认罪?虽然你犯了错,不过看在你替我辛苦多年的份上,你的家人我会好好替你照顾的。” 真是猖狂,竟然敢当着县令爷的面威胁人。 左掌柜震惊,但也很快意识过来,黄有光以自己家人的性命要挟。如果不听他的,家人性命将不保。 在他身边做事多年,左掌柜很清楚他的为人,自己替他干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虽说都是受他指使,可一旦查出来自己也是死罪。 权衡之下,他硬着头皮供认道:“凛大人,是我猪油蒙了心,想着今年粮食价格贵,于是铤而走险偷了粮行的刻章,再请人伪造了契约。” 老五听着忍俊不禁,转身对左掌柜道:“你可知道诈骗朝廷税粮是什么罪?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可不是死你一个就能平息的!” 此话一出,左掌柜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雷先生,左掌柜伪造合同骗你是不对,但你言过其实了吧。”黄有光立即辩解道:“他顶多就是诈骗你,跟朝廷税粮有何关系?” 老五冷冷盯着他,“按之前的约定,税粮分到我手上才算是我的,现在还在官府手上,而你们拿着假契约来找官府要,不是诈骗朝廷税粮是什么?” 黄有光气得脸都青了,“你这分明就是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雷先生说得没错,你们既然要诈骗的是他,为什么来跟官府要粮?”晋王早看腻了这帮人的嘴脸,怒的拍案而起,“你们敢跟官府要粮,就是诈骗朝廷。说,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徐县令跟着起身,“左掌柜,此案牵涉税粮,如今已经证据确凿,你如果有包庇隐瞒,诛九族的重罪可承受得起?” 左掌柜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信念瞬间崩塌。 徐县令见时机到,缓了缓声音道:“若是你从实招来,只要不是主犯,本官会依法治罪绝不牵连。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着想。” 左掌柜本就已经动摇,如今又被徐县令软硬兼施,哪里还有敢隐瞒,“我招……我都招。” 他手指指向黄有光,“这一切都是他指使我这么做的,是他找人模仿雷五的笔迹,伪造合同让我来沙县收粮。我不想这么做,可是他拿我家人要挟……” 黄有光气急败坏,冲上去跟他厮打起来,“你这王八蛋说什么呢,分明是你偷了我的刻章造假……” 两个人突然像两条疯狗,竟然在公堂上咬起来。 衙役冲上去将他们拉开,谁知左掌柜突然抽搐不止、口吐白沫眼仁翻白,将众人惊吓到了。 “掐他的嘴巴,不要让他咬舌。”苏禾躲在人群中捂住嘴,哑着嗓子大喊道。 有反应快的衙役,当即脱下鞋子塞进他嘴里,“大人,他癫痫犯了。” 等癫痫过去,左掌柜人也昏迷不醒,徐县令请大夫来医治,并将黄有光关押起来,等左掌柜清醒再审案。 案子还没结束,不过徐县令当众还了老五清白。百姓松口气的同时,纷纷要求严审犯人。 退堂之后,属官散去,晋王将徐县令叫到一旁,“本王收到消息,姓黄的并非初犯,他跟北大仓粮食假兑也有牵连,姓左的也算是他的心腹,你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牵涉到北大仓,徐县令头皮发麻,“下官明白。”连钦差大臣都不敢深查北大仓案,足可见牵连甚广,他一个区区的县令如何力挽狂澜? 当然,他也就想想而已,哪敢跟晋王说不。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苏禾没急着回去,而是等钟大夫从衙门出来,见四周无人才走过去,“师父。” 她是女装打扮,钟大夫半晌才认出来,“你怎么在这?” 苏禾直接说明来意,“我想知道姓左的癫痫是药物诱发,还是自然发作?” 钟大夫回想了下,“这个不好判断,不过给他把脉的时候,我闻他身上有股奇怪味道。”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看来,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苏禾回到家,将公堂上发生的事悉数告之许戈,然后问道:“你觉得谁最可疑?” 许戈沉默了会,反问道:“你觉得呢?” 明知道她不擅长这个,怎么还考她智商呢?苏禾转了转眼珠子,“我觉得那个李县丞有问题。” 许戈挑眉,“说说。” “这帮属官本就跟徐县令面和心不和,加上眼红老五在沙县名利双收,所以随着案件的起落,他们面色表情丰富倒也说得通。反倒是这个李承平,看似老实木讷,却能短时间跟性情冷淡的徐县令走得很近,到徐府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足可见徐县令对他的赏识。” 徐县令这人要求高,没点真材实料可入不了他的法眼。 整场下来,李承平的神情起落不大,表现可算是相当沉稳。可就是这种沉稳淡定,引起了苏禾的怀疑。在案情反转之时,苏禾果然从中捕捉到他稍纵即逝的变化。 两人同为京官外调,而且他跟徐县令走得很近,心中有偏颇是人之常情,加上他在京城是默默无闻的吏员,遇上这种举世震惊的税粮诈骗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除非是提前知道剧情,或是案件的主导者。 听完她的分析,一直沉默的许戈突然笑了。 苏禾脸上不自在,怼了他一把,“你笑什么?” “李承平这个人,确实挺有意思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抢夺粮食 许戈的根基已经转移到沙县,自然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保持高度的警惕。县丞虽然是九品芝麻官,可在沙县这么个特殊的地方,却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李承平到任后,许戈的人就在外围监视着。这年头,当官的跟黑恶势力没有不同,都是抱团生存的,故而李承平才会抱徐县令的大腿。 按理来说,他站队徐县令,那帮土官就会敬而远之,可他们却相处融洽。 长期监视,许戈的人并没有发现李承平跟土官私下会面,但是却在茶艺馆见了几个富商跟世家。至于谈了什么,茶艺馆私密性强,无从得知。 苏禾若有所思,“商人图利,世家图名,估计是瞧着新官上任好巴结,想稳固自己的关系。” “已经让京城的人在调查了,估计过段时间会有消息过来。” 京城还远着呢,苏禾担心今晚会出问题,本来案子可以审出关键的,却因左掌柜的癫痫不得不中止,这其中没有猫腻才怪。 入夜后,老五偷偷摸过来,“小侯爷,晋王求胜心切,已经要求徐县令务必从左掌柜下手,撬出北大仓官粮高卖低买的硕鼠案,咱们手中的证据要抛出去吗?” 许戈脸色一沉,“这个晋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是赶着去投胎吗?简直将人往枪口上送。 老五也来气,之前已经三番四次暗示过晋王,想扳倒敬王切不可操之过急。 “你派几个人守在监牢外,看能不能打着兔子。”遇上这种猪队友,许戈生气也没用,“如果他们能活下来,你再把证据交出去。” 说完正事,老五欲言又止的赖着不走。 见他打扰两个人玩游戏,许戈脸色不悦,“你还有事?” 老五硬着头皮道:“还是粮食的处理问题,个个都拐着弯来问。”如果再不落实,以后还不知会闹出多少幺蛾子。 不是许戈不解决,而是在这风口浪尖上,无论老五将粮食卖给谁,那帮别有用心之徒都会因此大做文章。 许戈脸色不佳,胆战心惊的老五只能将目光投向苏禾。少夫人,救命! 条条大道通罗马,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苏禾也不是没想过,不过见许富贵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也就懒得吭声了。最近他老是翘起尾巴做人,这不白天还教她怎么做人呢。 老五见她有戏的样子,暗中给许戈使眼色。小侯爷愣着干嘛呀,赶紧哄哄! 在下属面前,许戈哪拉得这个脸,眼珠子一瞪,“催命呀,明儿早给你准话。” 老五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再打扰他办正事。 气氛有点尴尬,许戈清咳了下,身体慢慢倾过来,在苏禾脸颊亲了口。 “你干嘛?”苏禾明知故问。 许戈的手探过来,“你不想要吗?” 苏禾拿眼神睨他,“你是打算出卖自己的肉体吗?”他能不能有点节操,这么快就臣服了,最让人瞧不起了。 许戈脸黑:“……”这个死女人,她这是打算一辈子都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吗?那么见不得自家男人有出息的,他每每要冒头,她就抡着大铁捶往死里砸。 软饭他已经吃够了,现在想吃硬的! 主动送上门的,都是不香的。苏禾才不理他,收拾衣服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苏禾发现许戈走火入魔。他手里拿着颗苹果,左右手不停倒腾着,神情严肃冷峻。 他就这样扔苹果,足足半个时辰都没停下来。 苏禾看得毛骨悚然,将他苹果抢过来,用刀子切成几瓣整齐摆在一起。 她自己吃了块,又往许戈嘴里塞了块。 许戈吃着吃着,突然眼睛一亮,盯着苏禾笑道:“真好吃。” 瞧他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是想到破局妙计了。 苏禾也冲他笑,“许富贵,这个苹果我不是从商贩那里买的,而是直接从果农那里摘的,既新鲜又便宜。” 许戈探手过来,捏了捏苏禾的嘴角,“以后我种给你吃。” 苏禾突然就脸红了,心怦怦跳。唉,男人会说还会撩,真是要了颜狗的命。 …… 当夜,徐县令翻来覆去睡不着,将白天的案情捋了一遍又遍。 他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沉思,不觉间冷汗湿透衣衫。 徐夫人翻身,被他吓得跟着坐下来,“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徐县令长吁知叹,“夫人,沙县怕是要急风骤雨了。” 从左掌柜手拿契约上门要粮,徐夫人就察觉到不对了,故而一直在关注着案子。今天公堂上发生的事,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火烧北大仓的余热还没散去,在这风口浪尖上,除了敬王谁还敢有这个胆子做这种事。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雷先生足智过人,环环紧扣让对方没招架之力,就算有晋王坐镇也翻不了案。这次是敬王狂妄轻敌了,但如果继续往下查,谁也落不着好,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县令。 徐夫人没有告诉丈夫,今晚刚好是张虎在监牢值守,而她让丫环秋菊约他出来吃饭。张虎心仪秋菊已久,约会时多喝几杯再正常不过。 “老爷不必担忧,这案子还有晋王做主呢,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何必担心这么多。” 她一界妇孺,又岂会懂当下的波谲云诡,说再多都是白搭。徐县令心中郁闷之极,躺下来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 一夜没睡,徐县令哈欠连连,两眼无神的他起身穿戴,衙役匆匆来禀,“大人,黄有光跟左掌柜在监牢畏罪自杀了。” 徐县令错愕,久久缓不过神来。 徐夫人早已猜到,淡定地给他系腰带,“老爷,早饭已经好了,你吃些再去衙门办事。” 徐县令心有疑虑,但也没再多说。 到嘴的鸭子飞了,晋王气得暴跳如雷,将徐县令狠狠斥责一顿,“你这个县令怎么当的?连两个犯人都看不住!” 徐县令哪敢回嘴,频频擦着额头虚汗,心中却如释重负。 老五在一旁宽慰道:“王爷莫要生气,留着青山在,不怕没烧柴。” 晋王很清楚敬王的脾气秉性,他压住怒气道:“雷先生,敬王不会就此罢休的,你还是提防着些。” “谢王爷关心,雷某自有应处之策。” 晋王借故试探道:“这税粮还没收上来,就弄出这么大的风波,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理这批粮批?”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用粮救市 “雷某也没想到这事会闹这么大。”老五假装听不懂,感慨道:“雷某有个新想法,想用治渔策的方案来处理这批粮食。” 晋王诧异,“雷先生但讲无妨。” “其实粮食跟钱财一样,只有流通起来才能带动当地的繁荣。咱们绥州的粮食绝对是有富余的,可百姓却跟北境一样,他们恐慌性地囤粮,哪怕是家里有余钱的也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种非理智的行为,限制了商业的流通。 不知王爷察觉到没有,街上的商铺跟以前比起来简直是门可罗雀。商业不通,很多百姓会失去饭碗,百姓没钱消费,又加剧百业凋零。如此恶性循环,朝廷何谈商税呢?跟粮荒比起来,这将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晋王也正在头痛这个问题,商税虽归户部管,但是封地内收上来的商税,有两成归晋王府。这段时间收上来的,跟以往相比骤减一半有余,连户部税官都大吐苦水,召集各部想商议出立杆见效的可行方案。 老五的话让晋王眼前一亮,“雷先生可是想到可行的办法?” 今儿早出时门,小侯爷就给了自己最新指示,然后少夫人又私下传授了他一招。 “咱们绥州不是粮荒,而是心慌。奸商囤积粮食不卖,大肆鼓吹宣扬北境的灾情,借机哄抬粮价,而百姓越慌越囤,越囤越缺。我打算拿沙县作为试点,那一成税粮我不卖给粮商,而是选一批靠谱的商铺,将粮食低价卖给他们,但他们必须向我保证,让惠给进店消费的百姓。 如果百姓进店吃的饭,比自己动手做的还便宜,那他们还会囤粮吗?商铺营收多了,商税自然也就多了,伙计的饭碗保住了,而粮商囤积的粮卖不出去,要不降价要不运往北境卖,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少夫人管这个叫刺激消费,活跃市场经济。 老五听不懂这个奇怪的词,但其中的道理让他醍醐灌顶,真真是妙招呀。 那些所谓的铺子,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到时再进行打折促销,又可以趁机大赚一笔。等粮价降下来,谁还会关心他把粮食卖给谁了? 老五的说辞,晋王跟徐县令起初是懵的,可当两人将其中的逻辑弄明白时,不禁大呼绝妙。 如果真行的通,不仅解决了市场的粮食紧张问题,连商税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晋王不禁为自己之前狭隘的眼界汗颜,有雷先生这个心胸开阔的大智囊在,何愁扳不倒敬王呢。 “徐县令,雷先生这招实在是高,尔等尽快落实,官府要同时严打哄抬粮价的奸商。” 徐县令当即应承,“下官全力配合雷先生,以保沙县粮价早日恢复正常。” 鉴于税粮诈骗案主谋畏罪自杀,案子不了了之。与此同时,官府公布老五所得税粮的处理方案。 沙县作为试点,开展“取之于民用之以民”的惠民回馈方案,有意向的酒楼饭馆等各类餐饮店都可以报名参加,经选拔入甄者,必须保证让惠百姓,否则十倍罚款。 很多铺子正愁买不到低价粮,莫不踊跃报名,希望能被幸运选中,将自家生意重入正轨。 选沙县作为试点,苏禾跟许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沙县是产粮大县,过半以上的百姓是庄户,这批人手上是有富余粮食的,完全可以趁高价拿出来换钱。再者,许戈的根基在沙县,做的又是低端餐饮,刚好是这次活动的最大受益者。 果不其然,方案一经推出,顿时轰动全城,不少商家一窝蜂挤到官府报名参加。 这疯狂的架势,连老五都吓住了。少夫人只是提了两句,具体的操作细节还要等她拿主意。 徐县令对这事极为上心,跟老五促膝长谈。他打算双管齐下,在此基础上严厉打击哄抬物价者,物价恢复指日可待。 从衙门出来已经是深夜,老五的脑壳极度亢奋,恨不得马上跪到少夫人身边,抱住她的大长腿。 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为何素来冷酷无情的小侯爷会放弃节操,抱紧少夫人不松手。 宝啊,真是宝啊! 这一走神,等回过神来时,黑漆漆的街道突然多了几道影子。 老五警惕地稳住脚步,察觉到身后也有人在靠近。 这帮人还真瞧得起他,竟然派了十多个杀手来。 老五从衣袖掏出折扇,那是经过特殊改制的,里面藏着锋利的薄刃。 杀手相当专业,手握紧泛寒光的刀,二话不说急步冲来,朝老五的致命处砍去…… “啊……嚏……”苏禾揉了揉鼻子,起身收拾多余的饭菜,“老五也是的,难得我给他留了饭菜,居然不过来吃。” “或许有事耽搁了。”许戈帮忙收拾餐桌,自动自觉进厨房洗碗筷,“你说的刺激消费,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 税粮来之不易,说拿兄弟们的命换回来的也不为过,如今竟要扔去打水漂,无疑是在割他的肉。 “不过是噱头而已,沙县根本不缺粮,缺的是稳定民心的政策,只要让百姓看到官府救市的决心,打压奸商囤积抬价行为,百姓自然不会再跟风囤粮。” 几千年来的积弊,有些人一囤就敢囤三五年的量,真不知他们脑子里想什么,吃点新鲜的不好么?非要上赶子囤着等虫蛀霉变。 苏禾也肉疼税粮,不过敬王的人紧咬不放,老五不放点血出去,那帮人还不知要搞出什么事来。 许戈脑子转得快,对于苏禾说的那套,很快理解透彻并指出政策的瑕疵,及时做了修改补漏。 眼见着到深夜,老五迟迟不见现身,许戈的眉头紧蹙起来。 后院突然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徐达神色急切进来,“老五受到袭击,身受重伤……多半……不行了。” 苏禾咯噔一下,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那帮人真是丧心病狂。 许戈脸色很黑,周身暴发极重的戾气。 苏禾按住他的肩膀,又问道:“他伤哪了?” “多处大出血,根本止不住。”徐达急的直冒汗,眼珠子泛红道:“少夫人,你快想办法救老五啊。” 她走了就只剩许戈在,苏禾有些不太放心,许戈却道:“你快点去,我能照顾自己。” “那你小心些。”苏禾快手快脚收拾好手术器械,跟着徐达离开。 第一百九十章 苏禾起疑心 屋子没有开灯,两人摸黑到后院,苏禾踩在他肩膀上翻墙而出,徐达带着她左绕右避,在黑暗的街道穿行。 苏禾这才知道事情远比自己想的严重,语气严肃道:“有人在监视许家?” 徐达知道瞒不住了,“前两天才来的,不过怕小侯爷发现,他们不敢靠得太近。” 这就有意思了,狗皇帝只是派卫大夫偶尔监视,如今来了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应该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既然不是他,那极有可能就是敬王。敬王脑子比晋王好使,很快就怀疑上许戈。 好在大家平时都警惕,敬王想抓把柄不容易,但不排除他会拿许戈无中生有,毕竟栽赃陷害这种事他玩得很溜。 不过,许戈也不是好拿捏的主。在他授意之下,二狗的人已经在大肆宣扬税粮诈骗案,吹捧指纹断案的新奇跟独特。 他想再玩笔迹的把戏,可不像以前轻松顺遂了。 在徐达带领下,苏禾神不知鬼不觉钻进平房。房间有好几个人,用手帕等止血的东西紧按住老五伤口。 老五受伤严重,衣服已经被血水染透,脸色苍白发青,意识也几近昏迷,见到苏禾连话都说不出来。 苏禾留了三个人打下手,其他人全部赶出来。 给老五吃了两颗镇痛的药丸,苏禾取出绷带在伤口上方绑住小动静脉血管,降低血流速度,快速消毒后再用自制的云南白药粉。 也算他命大,没有伤到大动脉,但是毛细血管伤了几条。苏禾费了好大的劲,用了几瓶云南白药才止住血,等手术处理完已经是下半夜。 血是止住了,但老五失血太多没得到补充,风险非常的大。 人已经昏迷不醒,并且开始高烧,这是引起并发症了。 知道这帮神兽天天在刀尖上讨日子,苏禾早早囤了批药放在阿香那,自当是有备无患。 她提笔写好方子,叮嘱徐达道:“阿香认得药,你速去速回。” 这年头没有抗生素,她已经用针灸护住老五的心脉,再加以数千年的国医精粹药方,希望能保住他的命。 取回来药,煎好给老五服下。 眼见着天快亮,徐达急着送苏禾走,以免被人发现端倪。 回到家,见许戈已经醒了,苏禾伸了个懒腰,“老五失血过多,要看这两天的情况,现在不好判断。” 她累得倒头就睡,很快进入梦乡。 许戈起身给她添好被子,轻声消失在夜幕中。 徐达在后巷等,“小侯爷,老胡那边追踪到了。伤老五那批人是死士,他们分多次进入沙县,在柳条巷有窝点。” 拂晓之际,天空将明未明,百姓还在熟睡中,柳条巷一处民房间突然冒起青烟。 早上刚起,衙役匆匆来禀,永福坊发生人命案,死者多达十几人,皆是黑衣劲装打扮。同时,柳条巷发生火灾,初步判断死亡多达二十几人。 一座普通的民宅,怎么会居住二十几个人?这火灾明显有可疑。 恶斗,火灾,一夜之死了四十五人。徐县令头大如斗,他无法身兼多职,亲赴永福坊之余,将柳条巷失火案交由李县丞处理。 赶到永福巷,案发现场被围得水泄不平。周班头已经勘察完现场,“大人,死者全是生面孔,外来的可能性大。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到处都是血迹,应该是两拨人发生恶斗,不过没发现另外一拔人的尸体,倒是在现场发现一块玉佩。” 玉佩被呈上来,徐县令看清玉佩形状时,不由脸色剧变,这是雷先生的玉佩,难道他发生不测了? 徐县令慌了神,暗怪自己糊涂。雷先生之前推治鱼策,现在用税粮救市,这无疑动了许多人的利益,这是买凶杀人呀。 果然,派去客栈的人回报,雷先生昨晚至今未回客栈。 徐县令意识到不妙,即刻下令查各家医馆药铺,尽快查找雷先生的下落。 他去了趟茶艺馆,晋王得知消息勃然大怒,命令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把雷五找到。 怕引起百姓猜测,徐县令特意封锁消息,没有对外公布案情。 李县丞那处传来消息,柳条巷居住的是从北境而来的灾民,因使用火烛不当而引发火灾。 徐县令焦头烂额,见李县丞的案卷分析没有问题,签字将柳条巷的火灾结案了。 沉沉睡了觉,苏禾醒来已经是中午。 许戈煮好稀饭,简单炒了个青菜。他做的一如以往的难吃,苏禾不想打击他的自信,稍微垫了下肚子。 见到院子里晾晒的衣服,苏禾诧异道:“许富贵,你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懒得要死,换洗的衣服都等着她来洗的。 不对啊,他昨天刚换的衣服,怎么一早上又洗了? “许富贵,你干嘛换衣服?”苏禾盯着许戈,咧嘴嘿嘿道:“是不是昨晚尿床了?”某人爱面子,她也没好直说他是晨间的某种现象造成的。 “你才尿床了。”许戈睨了她一眼。 天气好,衣服已经晾干,苏禾顺手收回房间叠好。衣袖有道轻微的划痕,像是用利器划开的,切口不大差点都没发现。 苏禾诧异,姓许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手脚不便顶多也是剐蹭而已,怎么会有划痕呢? 叠好衣服放进衣柜,她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也不知道老五的情况,我想过去一趟。” “有徐达盯着,有特殊情况他来会找你的。”许戈不乐意她往外面走,“现在外面很乱,你还是少出去的好。” 苏禾想想也是,反正命比较重要。不过今天的他有点怪,以前跟条精力旺盛的二哈似的,如今气压低的周身散发唳气。 估计是老五出事,把他彻底惹毛了。 苏禾也不招惹他,下午的时候坐在院门口摘菜,眼睛不时瞟着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她当然不知道,柳条巷的火灾将探子引了回去,被守在暗处的许戈一并给宰了。 别看徐达平时不着调,发起狠来也是禽兽不如,他审讯了柳条巷的几个活口,却连半句有用的话都没套出来。倒不是他们嘴硬,而是这帮人单线联系,到固定地点接收情报,根本不知道上锋是谁。 这让许戈心生不悦,这次是老五走运,有老胡的人在暗中保护,那下次是谁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暗箱操作 晚上,苏禾在厨房做菜,徐达抽空过来一趟,言简意赅道:“对方太狡猾,咱们的人在他们收取情报的地方蹲守一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继续盯着。” 见他脸色阴霾,徐达又道:“我调了影子回来,以后专门保护少夫人的安全。” 许戈这才拿正眼瞧他,“嗯。”他也就这件事做得漂亮。 摆菜上桌,苏禾叫许戈吃饭,这才发现徐达也在,“老五如何?” “得亏少夫人出手相救,我来的时候才刚醒过来,已经没有大碍了。” 主子情绪不佳,徐达也不敢蹭吃,刚要走又被苏禾叫住,她拿了些补血生肌的药材,“老五失血严重,你拿回去让他补补。” 人参,鹿茸、阿胶,全都是名贵的药材,徐达受宠若惊,连连推辞不敢要。 “收下吧,你家小侯爷又不爱吃,放着也浪费了。”上回给许富贵补过了,直接流鼻血。 徐达见主子没意见,这才痛快收下。 收拾完家务,苏禾给许戈的腿做大保健,然后一并将他上半身也做了。在摸拿他右手的时候,果然看到手腕上有道轻微的划痕,跟衣服的痕迹一致。 “咦,你这里怎么啦?”苏禾特意用指甲抠了下。 许戈抬起手腕瞅了下,漫不经心道:“可能是我雕刻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呦呵,骗医生不打草稿呀。以为她不懂雕刻么,那得什么样的姿势才能伤到自己。 不过,苏禾并没有戳破他。这家伙,不少事瞒着她呢。 老五从鬼门关捡回条命,卧床休息了几天才露面。晋王本来对他生还已经不抱希望,得知他的消息后竟然亲自来客栈探望,还带了一大堆补品。 他问了遇袭的事,老五装糊涂,“王爷,当时夜色太黑,对方来势汹汹,我也认不出他们,但总归是我碍了他们的财路,才想置我于死地的。” “肯定是敬王的人。”晋王面露愠色,“雷先生安心养伤,这仇本王一定替你报。” 等他来花儿都谢了,小侯爷早已将对方团灭。 老五已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晋王还真怕他出事,给他拨了几个暗卫。 老五哪里敢要,连忙推辞道:“不劳王爷费心了,我也有请护卫的,都是江湖中出类拔萃的高手。若是王爷的人来,如何诱敌出来?” 以身诱敌?晋王不禁刮目相看,对他的信任又深了几分,倒也不再强求。 有惊无险,税粮救市还得继续,徐县令拿着厚厚的报名册找上来,“雷先生,这是有意向参加活动的名册,你先过目一下。” 本来想跟他商议的定下来,但见老五虚弱的厉害,便没有多留。 名册很快送到许戈手上,苏禾盘腿坐在他身边,乐呵呵往他嘴里塞葡萄,“老板,你看上哪个就翻哪个的牌子。” 瞧她说的跟皇帝选妃似的,许戈倾身附在她耳边,“翻你的牌子,好不好?” 痞气的挑逗,让苏禾忍俊不禁,继续往他嘴里塞水果,“你等着吧!” 名册不过是走过场而已,许戈将自己的铺子划上,然后把囤粮期间所开设的粮铺也放上去,其余的让苏禾随便填。 苏禾将名册翻看一遍,添了几家名气较大的酒楼跟饭馆,其中就包括舒意楼,胡家酒楼则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 许戈惊讶,姓苏的比他鸡贼多了。那些大酒楼饭馆不过是陪跑赚个噱头而已,毕竟价格摆在那里,又有多少人为了碗便宜的饭进店消费。 可自己的铺子就不同了,汤粉汤面蛋炒饭等,全部都是可以单独吃饱的。 “你笑什么?”苏禾见他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顿时不高兴了,“好处你都拿了,坏人是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许戈搂住她的肩,笑得意味深长,“我的不就是你的,不分彼此。” “不分彼此?”苏禾撇嘴揶揄道:“那我九你一,好不好?” “看你表现。”许戈说话有内涵,“你要是表现好,连我都是你的。” 苏禾拿名册糊他脸上,“我信了你,母猪都会爬树。” 徐县令摩拳擦掌等了两天,可当看到入选名单时,不由惊愣道:“就这个?” 老五反问道:“名单有问题吗?” 徐县令反应很快,掩饰道:“不知雷先生是如何选出这些铺子的?”姓雷的不知道,那些做餐饮的大老板们,为了得到特惠的粮食,没少私下来找他,甚至还有送礼的。 雷五伤还没好,恹恹地倚躺在床上,“请徐县令放心,这些铺子都是经过我熟思深虑,再三斟酌才选的。” 徐县令眉头紧蹙,“怎么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如此救市,得不到乡绅大力支持呀。 “大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要救的中小商贩,而非腰缠万贯的酒楼跟饭馆,那些富商完全有能力度过这次危机。” 徐县令咋舌,雷五这么说也没错。 “在决定这批名单之前,我都派人实地走访过,这些铺子卖的东西便宜实惠,平时的客流量很大,更重要的是在粮价疯涨期间,他们跟着涨价的幅度很小,甚至好些都没涨价。” 为说服徐县令,老五还特意将老胡的铺子拎出来,“僻如这家胡记烤鱼,用的是岷江鬼面鱼,虽然我卖他的鱼没涨,但是其他的配料,包括米面等都涨了,但是他们还是维持原价。这种良心商家,才是值得我们去救的。烤鱼铺的老板还跟我承诺过,如果粮价降下来,他还可以适当让利以换取更多的客人。” 徐县令没想到,雷五会考虑得如此周道,当下更是满意极了,“既然名册定了,那粮食怎么分呢?”五只手指有长短,怕是怎么分都会有不同意见。 雷五胸有成竹,“当然是按需分配,哪家店铺卖得多,我给他们的粮食就多。” 徐县令恍然大悟,这就是让商户间相互竞争,挤出利润空间争抢客源,从而让客人得到真正的实惠。妙,实在是妙也!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新的问题,“你不是说税粮不过粮商的手,怎么会多三家粮铺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打折促销 面对徐县令的疑质疑,老五早有说辞。 “大人误会了,我说不过粮商是二道贩子,并不泛指粮铺。”说得多有点累,老五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总有些百姓是穷得没钱下馆子的,所以我才选了三家粮铺出来,不过这特惠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必须是非农户跟非富户,需要持户籍证过来买,而且每户每天限制不超过一斤。”如此筛选下来,真正有需求的人也不算特别多。 果然,雷先生想得周道细致,心中的石头落地,徐县令这才眉头眼笑。 老五将整理好的方案交给徐县令,“大人,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就按这个方案来实施,这只是第一批商户名单,如果效果显著的话,我们还可以再甄选一批出来。” 徐县令难掩激动,“若王爷过目没问题,咱们就马上实施。” 方案很快贴到公告栏上,引起百姓轰动。那些入选的商铺喜笑颜开,落定的却愤愤不服,偏偏举办方将入选条件写得清楚明白。 这对百姓而言,不仅是惠民活动,而是经过官府的公布,挖掘出一批良心商铺。 胡狄得知自己的酒楼没进,气得火冒三丈。进不进的倒在其次,他本来就没指望那些穷鬼吃得起,只是搏个彩头而已,可如今舒意楼进了,胡家酒楼却落选,这不明摆着打胡家的脸么,拐着弯骂他是奸商么? 随着方案出台的,还有官府打压物价的强硬行为,粮食价格不能超过平常的一倍,否则一律按违法追究。 一倍,这已经算是天价,按苏禾的想法涨超三成都该抓起来枪毙。 苏禾看过账本,铺子的利润还算可以,但是销售明显下降,“许富贵,咱们打几折好呀?” 铺子的口碑很好,许戈低头画海报,嘴角泛起丝笑容,“老板娘说了算。” 哟,许狗是越来越会了。 苏禾又将成本算了下,“要不来个七折?” 许戈没意见,“听你的,别让我倒贴就行。” 商场如战场,刚好可以趁灾情刷波存在感,苏禾挪到他旁边,对着海报指指点点,“你用心画,画好看点,颜值要高才能吸引客人。” 女人就是啰嗦,苏禾一通瞎指挥反倒弄巧成拙,许戈不由来气了,“你行你上啊。” 苏禾这才收敛了些,“许富贵,你凶我?” “我没有。”许戈摸她的脑袋,“我办事的时候,你乖乖的别闹。” 那语气跟哄狗似的,带着点宠溺的味道,舔狗苏偏吃这套,顿时觉得他是霸总上身,于是乖乖坐在旁边,欣赏他忘情工作的盛世容颜。 嗯,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许戈笔走游龙,很快为几家铺子做出海报宣传。每一家都各有特色,全场一律七折,像鱼脍这种利润高的甚至打六折,可谓是挥泪大甩卖。 说起海报,这已经成为沙县推销美食的新风尚,不少商家有样学样请人作画,用精美的图画华丽的辞藻推销自家美食。 不过,许戈的创意远甩他们几条街。 海报贴出去,挥泪促销,惊动了很多百姓。之前勒紧裤腰带观望的,如今见到天大的优惠掉到碗里来,加上官府严打抬价,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感觉不买都对不住自己,晚上压根睡不着。 到街上货比三家,自然挑的是最便宜跟实惠的。 活动实施的第一天,苏禾按捺不住要上街,临走前还特意将自己拾饬一番。 见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许戈阴阳怪气道:“你穿成这样,是想那些人知道你在许家过得如鱼得水么?” 瞧瞧,他就是这样没自信,总怕自己碗里的肉被人叼走。 苏禾摸摸他的头,“反正我名声烂大街,不打扮的漂亮些,怎么对得起那些为我挥金如土的奸夫姘头呢?” 许戈不说话,吃人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她。 好吧,苏禾有那么点心虚,在他淫威逼迫下换了套保守的衣服。 走之前,许戈还捏她的下巴威胁,语气不爽道:“别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否则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禾也捏他下巴,挑衅道:“要不你打个笼子,把我当金丝雀养起来呗。”狗男人,也不想想是谁让他发家致富的,现在赚了钱就瞪鼻子上脸。 这个提议可以有,许戈寻思着改天让牛大过来量个尺寸。 趁着他出神之际,苏禾赶紧溜之大吉。 活动的热闹远超苏禾的想象,在家憋屈了几天没出来逛,几家铺子人头攒动,尤其在妙心斋排满长龙。 要知道妙心斋顶住压力,没有像其他商铺跟风涨价已经是奇迹,如今还钜惠七折不限购,简直捡到大便宜了。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凉菜铺的麻辣烫跟着卖起来,尤其是蛋炒饭的诱人价格,大麻子抛锅抛到手肿,还是接不完的单。 鸡蛋是自家鸡场产的,姜葱蒜跟时疏是李家村租种的,成本比起外面卖的自然降低许多。苏禾反复核算过,还是很有赚头的。 其他商铺也纷纷跟风玩起打折,不过成本摆在那里,加上客流量不大,打折空间自然有限。 舒意楼跟胡家酒楼这对冤家相隔不远,胡家虽然落选了,但也跟着玩起打折的把戏,不过受之前病鸭风波影响,并没有吸引来多少客人。舒意楼要相对好很多,但跟小成本商铺比起来,客流量还是差很多。 针对这次的活动,餐饮界还是一呼百应的,毕竟不少中小铺子更多的是想存活下来,赚钱倒是在其次的。 可对粮铺来说,阻力却非常大。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物价超过一倍算违法,那他们关门不卖总可以了吧? 不少老油条纷纷打上售馨的牌子,压根不开门营业。 全城的米行,只有甄选中的那三家粮铺开门,门前都排起长龙,前来购粮的手里拿着户籍簿。怕百姓将门槛踏破,还有官差在现场维持秩序。 拒销的商户胆子大,但农户的胆子却小了很多,不少人觉得官府这次是动真格的,好些有余粮的怕砸在自己手里,于是试探性的抛些余粮来卖,价格紧贴着官府给的红线,小心翼翼不去触碰法律。 第一百九十三章 菜篮子责任制 打铁得趁热,老五第二天就将各家商铺销售数据统计出来,许戈还是挺满意的。自家铺子无论销售还是收入都独占鳌头,远远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吃完饭,他跟苏禾坐在床上琢磨第二步计划,针对进店客流跟粮食用度来计算,推出奖励补贴政策。 徐县令拿到奖励方案时,惊讶地合不上嘴,“雷先生,对于活动大赛的前六名,你要在粮价上补贴五成给他们?” 雷五稳坐钓鱼台,“正是如此。” 徐县令不能理解。 “我之前说过,治蝗只为求名不求利,但十几万担的粮食攒在手里毕竟烫呀,与其让别有用心的人惦记,倒不如用这种方法回馈给百姓。” 徐县令除了佩服之外,别无二话。 不过当激励方案贴出去时,顿时在商户中炸开了锅,看着中奖者从官府的粮仓里拉走大批粮食,各种眼红嫉妒恨。 于是好多不明真相的,愈发加大打折力度,想要力争上游。 活动如火如荼,好些粮商坐不住了,他们静下心来算账。这一算可不得了,按现在限购条件来看,这税粮起码卖三个月都不在话下,加上庄户手中的余粮不断抛售,沙县起码能撑五个月,到那时跟明年春收又接上了。 最致命的是,随着活动的持续,不少之前囤粮的百姓已经恢复理智,现在更多的是观望。 粮商慌了神,他们手中囤积的大批粮食,好些都是高价收购来的,按官府的限价抛出去卖都是亏本的。山长水远运到漠北去卖,倒是有大赚头,但那里到处是灾民,指不定粮食在半道上就被抢劫了。 好多人都是砸下全部身家去囤粮的,粮食在手里压得越久,亏得就越多。 见时机差不多了,徐县令请一众属官吃鱼脍,宴上不觉间多喝了几杯,他一时嘴没把住门,说要继续收紧哄抬物价的红线,超过去年粮价五成的,严抓严打按违法乱纪算。 这一夜,全城的粮商都失眠,之前有几个胆大的顶风作案,不但抓了人还被罚款。更要紧命的是,绥州的其他县也同时传来官府打压粮价的消息。 有些滑头的,手里有早前低价囤的,第二天铺子早早开门,按官府定的最高价卖,同时联络外地的买家,只要有赢利就抛售,就怕卖晚了会赔得倾家荡产。 恐慌就像沙漏,只要有人开了头,后面止都止不住,不少粮商也拭探性地抛售。 市场的消息传来,徐县令止不住兴奋,特意坐轿前来跟老五报喜,“雷先生,你的妙计果然奏效了,不少胆小的粮商慌了。来来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老五之前也没底,都是两位主子拿的主意,他照本宣科罢了,“在下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这都是王爷跟大人你的功劳。” 沙县能刹住这波只涨不跌的粮价,雷先生实在居功至伟,加上之前沉寂的商界重新活跃起来,他总算可以卸下心头重担。 不过,在粮价没恢复正常之前,徐县令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按老五的指点,开始逐个约谈粮商,不管他们意向如何,约谈之后单方面对外宣布好消息,某某粮商愿意配合官府降价。 对于那些叫苦连天,死活不肯降价的,徐县令也不强求,只要他们不在沙县卖高价粮,去外面卖到天价他都不管。 粮商此前异口同声,要共同抵制官府强行降价的行为,可约谈时被徐县令虚虚实实的把戏弄晕了头,出来时彼此相互猜测,有了第一个主动降价的,便有了第二个,底线随之往下移。 外地粮商纷纷痛斥沙县这帮孙子破坏行规的同时,有关系人脉的火急火燎将粮食运往北境,没关系怕担风险的,趁着还能卖高价抓紧时间抛。 苏禾乐得合不拢嘴,沙县树立了很好的标杆典范,其他县的官府依葫芦画瓢,开始整顿混乱的市场。 不厚道的她还通过老五的嘴,给晋王出了个馊主意,要求他实行“菜篮子责任制”,只要官商不勾结,对官员实行严厉的挂钩考核,还怕他们不重拳出力打击哄抬物价的恶行吗? 老五看她的眼神,跟看魔鬼似的,简直太绝了。 菜篮子责任制,闻所未闻,若在风调雨顺之年就是悖论,可在灾年反而成了奇思妙计。 晋王是个擅长举一反三的人,很快就严格落实下去,但凡官员有不配合的,以灾年不作为直接上书朝廷弹劾。轻则挨训受罚,重则乌纱不保。 如此,既稳定了绥州的物价,又将富余的粮食推波助澜往缺粮的北境引。晋王为此上书朝廷,建议北境各州县官府抽调兵力维护沿路粮道的安稳,打击流寇跟盗匪,以解北境粮荒之急。 朝廷正愁难解北境之困,晋王的建议不失为上策,很快便获批准。 皇帝对晋王的“菜篮子责任制”很满意,在回函中大加赞赏。 税粮回馈仍在继续,选手跟裁判都是老五,在他的倒腾运作之下,大批的税粮被漂洗干净,神不知鬼不觉进了许戈的口袋。 这日,客栈的伙计给老五递了封信,说是有人特意转交的。 信封很干净,封蜡的图案相当别致。老五诧异,这是封外来信,里面只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印章。 老五虽然没见过,但也认得出来是户部的大印。 户部找他干什么?老五警惕起来。 许戈很快得到消息,他并没有多话,让老五按时赴约即可。 苏禾有急患被请去回春堂,对这事并不知情,到晚上见这狗子打算熬夜,才估摸有人要过来。 老五很晚才过来,满脸的不屑,“还是小侯爷猜得准,果然是有人在搞鬼。” 许戈挑眉,冷然道:“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没有?”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疯狗乱咬人 二狗一顿吧啦,说得有鼻子有眼。光是给自家小舅子写举荐信这事,徐县令就堵不住悠悠众口。论才学,简庭宇虽然拔尖,但比他优秀的大有人在,凭什么他有别人没有?就因为他有个当县令爷的姐夫! 举荐信是私密的,除了举荐人,受荐人,当事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再者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举才跟学术优秀没有必然的联系,这分明是混淆视听,制造舆论向欲打垮徐县令。 键盘侠的厉害,苏禾可是见识过的。所谓流言杀人于无形,使用这招的人心思歹毒,而且他说的并非全是谎言,对徐县令是有深入研究的,然后断章取义歪曲事实。 谁受益谁嫌疑,不难猜到这是敬王的手段。想彻底打垮晋王,就得先收拾他的左膀右臂,他们对老五的手段没得逞,如今又对徐县令出手。 虽然没有证据,但苏禾敢肯定,这事是姓李的干的。 想到老五遭的罪,苏禾对着许戈气愤道:“要不,你把他宰了。” 她在气头上,许戈也没当真,“宰了姓李的,哪天又来了姓王的,姓张的,照样没完没了。” “这姓李的鸡贼,指不定弄完徐县令,马上就轮到你了。” 让苏禾更担心的是,现在敬王咬急眼了,保不齐那天就编排许戈跟晋王暗度陈仓。这是狗皇帝的逆鳞,生性多疑的他必然是宁杀错不放过。 瞧她着急上火的,许戈倒是心宽体胖,“今年北境不平,他不忍也得忍,暂时不会动我的。” 苏禾脸色沉凝,“今年不动你,那明年呢?” 别说,看到她为自己担惊受害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有点小得意。 当然,许戈不会把心思表露出来,神色惆怅道:“过一天算一天,谁让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 哎呦呦,老阿姨心疼的呀,赶紧握住他的手安抚,“大不了咱们跑路呗,反正现在咱们不缺钱不缺粮,何必看别人脸色。世界那么大,到时我带你去看!” “好的呀。”许戈感动的。这样的女人,可以给他来一打吗? 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 第二天出门时,苏禾特意竖起耳朵。瞧着舆论的传播速度,看来这帮人是下了大血本的,多渠道全方位呀。 徐县令下午从绥州回来,此时谣言已经满天飞,连他早几年的案子都被翻出来道是非。 徐夫人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满嘴急出血泡,“老爷,你倒是想想办法,不能任由别人污蔑你的清白。”老爷视金钱为粪土,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名声。 徐县令脸色铁青,僵坐着半天不说话。 “老爷,流言猛于虎,你倒是拿个主意呀。”徐夫人急得失了分寸,急得在他身边团团转。 徐县令深深叹了口气,“夫人,这多半是敬王在后面授意的。” “敬王授意的又如何?”徐夫人愤愤不平道:“你行得端坐得正,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越是胡编乱造的,咱们越不要去理。”徐县令满脸的无奈,“这种事有嘴都说不清,我若是急于辩驳,反倒着了他们的道,掰扯不清更让百姓误会。” 只要没有证据,谁都奈何不了他。 清者自清的狗屁话,徐夫人才不相信。别的事她都不怕,唯有在举荐信这事上,她确实使了手段逼迫老爷写了。 每每想到这,她是悔得肠子都发青,哽咽道:“老爷,都是我拖累你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何来拖累。”徐县令拍着她的手背,安抚道:“举荐信我已经追回来了,根本不碍事。” 徐夫人这才松口气,随即又愤愤不平道:“李县丞这人不厚道,老爷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好。” 徐县令诧异,“夫人何出此言?” “枉你平时对他百般照拂,如今你出了事,我去找他想办法澄清,他竟然爱答不理,还说清者自清的酸话。”想到李承平那白眼狼的态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县令倒是豁达,“这事他说得没错,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自清自清嘛。” 反正徐夫人喜欢不起来,觉得此人阴险毒辣,还是少交往为妙。 别看徐县令嘴上淡定,其实心底急得冒烟。他这一生最爱惜名声,如今被人诋毁践踏,个中滋味有口难言。 随着流言发酵,局势愈发不可收拾。 “这事你管不管?”徐县令能忍,苏禾可忍不了,“姓徐的七寸被人按着打,若是他真的垮台了,对我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敬王阴险,难保不给编排些“证据”让徐县令下台,等他扶植自己的人上台,沙县便被他收入囊中。 苏禾不喜欢被动,许戈见她暴脾气又来,有些不情愿道:“管,怎么不管。”姓徐的向来不给她好脸色,就该让他吃些苦头,何必上赶着呢。 苏禾对徐县感无感,但现在是在同一条战壕上的。 “怎么弄他?”苏禾撩起袖子,神情严肃地坐在他面前,“我忍他们很久了,老五的仇还没报呢。”徐县令能坐在这位置上,也不是轻易能打倒的,但狼来了的游戏不能多玩,真要是到舆论一边倒,想灭火都未必来得及。 不过,现在是疯狗乱咬人,要是针对谎言一件件回应,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要是置之不理吧,那帮人又像粘屎的苍蝇,确实够恶心的。 现在的徐县令,估计连对手是谁都还没弄搞明白,要他反击无疑是对空放炮——乱打一通。再者以他的立场,对付舆论太当真,你就输了。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讲证据摆道理反而吃力不讨好。苏禾思然想去,突然一拍脑袋,笑道:“有了。” 她附在许戈耳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遍。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许狗当娱记 许戈稍作思虑,“主意是不错,但手法还得再改。” 他在脑子里酝酿一番,然后提笔洋洋洒洒,落笔如有神,通篇一气呵成。苏禾看着白纸黑字,笑的很是得意,“姓许的,你比我还狠呀。”她只是提了个雏形,经过他润笔之后竟然变成刁钻老辣吸人眼球,这小狼狗真是有做娱记的前途。 得了她的夸赞,许戈文思如泉涌,提笔又写了两篇出来,“这是后面两天的,三天连载不断更。” 晾干墨,苏禾赶紧给卷好放到包里面。 天气已转凉,苏禾不再嫌弃许戈是座火炉,反而习惯性往他怀里钻,黑暗中她用手揉捏他的五官,好奇道:“你说,徐县令是真心投诚晋王的吗?” 许戈抓起她不安分的手,放在嘴里轻轻啃着,冷笑道:“不过形势所迫罢了。” 苏禾不明所以。 “他要是以晋王马首是瞻,黄有行跟左掌柜就不会在狱中遭毒手。” 苏禾诧异,“你说他们是徐县令杀的?” 许戈揉着她的脑袋,“那倒不至于,不过是疏忽职守罢了。不论敬王跟晋王怎么咬,到底是皇帝的儿子,首先遭殃的人反倒是下面的,徐县令不过是自保罢了。你管那么多做甚,乖乖把我伺候好就行了。” 后面那句话说得霸道,还动手解她的衣领。 苏禾打掉他的手,“把你的狗爪子拿开。”瞧瞧他的大男子主义,前几天刚打压下去,现在又冒头了。 搞不懂这些男人,总爱在床上逞能。 瞧瞧这个死女人,高兴的时候喊他大哥,不高兴就叫他许狗。 许戈忍无可忍,翻身将她压住,“狗听不懂你的人话。” 苏禾:“……”喂,她明天还要早起的。 早上天蒙蒙亮就起,苏禾打着哈欠出门,先去凉菜铺一趟。 上午忙碌没停,苏禾刚要起身喝口水,谁知又来了个病人。 “苏大夫。”李承平拿着诊号走进来,“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就麻烦你了。” “什么风把县丞大人你吹来了。”苏禾受宠若惊,赶紧将他迎进来,又命人去沏茶,“有事你派人通会一声就行,哪敢劳烦你大驾亲自前来。” “医馆病人多,你出外诊来回一趟太费时,倒不如我抬脚就过来了。” 苏禾奉承道:“大人你日理万机,草民实在惭愧。” “苏大夫不必谦虚,我是听县令大人说你医术惊人,连简公子的病都是你治好的,这才慕名前来。” “哪里哪里,那是我师父的功劳,我只是偶尔打个下手而已,可不敢居功。” 商业互吹之后,苏禾给他把脉,沉吟半晌才道:“大人不必担心,你是外邪内湿导致的风寒,草民开几剂药,你按时服用即可。” “只是风寒?”李泽平稍有诧异,“可为何我总觉得最近身体乏力,睡眠不足?” 苏禾稍作迟疑,“大人最近是否压力太大所致?稍有心燥肝郁之症,只要心情开朗,早起早睡没有大碍。” 提起压力,李承平面露难之色,“最近确有谣言诋毁衙门,尤其是徐县令首当其冲,我刚来却帮不上忙,实在是惭愧。”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盯着苏禾,想从她脸上瞧出些端倪。 “啊哈。”苏禾神色淡然,低头写药方。 李承平心有不甘,又问道:“不知苏大夫对此怎么看呢?” 苏禾这才抬头,谦虚低调道:“苏某只是大夫,每天不是看病就是开药,对其他的事知之甚少,实在不便评论。” 拿到药方,李承平起身往诊室外走,谁知身体突然踉跄一下,随从眼疾手快扶了把。 李承平看了苏禾一眼,“苏大人,我真的只是风寒?” “草民诊的确实如此。”见他心有疑惑,苏禾脸色讪讪道:“不过,恕在下医术不深,要不你换别的大夫试试?” 李承平没再说什么,苏禾点头哈腰送到门口,目光却落在随从孙七身上。 等到下午回家,苏禾去凉菜铺买馒头,徐达给她加量不加价,趁着四下无人道:“少夫人,帖子已经贴出去了,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百姓都站队徐县令。” 苏禾现在不关心这个,压低声音道:“你找老胡的人问一下,姓李的随从平时走路是什么姿势?” 徐达傻眼,少夫人这是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走路姿势? 从凉菜铺出来,苏禾特意绕去公告栏,只见有不少围着公告栏百姓。她挤进去了看,是篇新鲜出炉的帖子,《震惊!没想到徐县令竟然是这种人》。 不少人被标题吸引,还以为是曝徐县令黑料的,没想到竟然是明贬实褒,通篇用词既夸张又讽刺,细数徐县令近来的功绩,严审抓小孩试毒炼药的大夫,治鱼患恢复岷江生态,治蝗灾保住百姓饭碗等等,一件件娓娓道来,讽刺他为百姓鞠躬尽瘁,带病点卯数年来从不请假,奈何如此勤俭为民的公仆,如今却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无知百姓陷害诋毁。 所谓良言一句暖三冬,恶语伤人六月寒,无知的愚蠢百姓是否真要做他人的傀儡帮凶,中伤真心为民的好官? 百姓是有记忆的,但其实又是健忘的,他们善于吃爪并以讹传讹,他们需要人提醒,并一针见血的戳中要害。 帖子的收尾处讽刺,痛骂某些人是吸血蚂蟥,对于这种吃肉骂娘,助纣为虐的百姓,是否还真值得县令爷去守护? “这帮造谣的明显就是黑恶势力,以前在徐县令手下吃了亏,所以才编造这些谣言中伤徐县令。” “要我说呀,最可恶的就是这帮传谣的。以前鱼价二十文一斤,他们骂县令爷不作为,现在鱼价五六文一斤,他们又骂徐县令吃回扣收人好处,真不知这帮人是怎么想的 ?” “估计跟以前那帮鱼民一样,收了人家黑钱来抹黑的。” 苏禾真是服了这帮墙头草,传讹最快的是他们,现在翻脸站队的也是他们。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帖子出去以后,谣言暂时算是止住了,明显还有反转的趋势,真是多亏了许戈那支能让咸鱼翻身的笔。 第一百九十七章 舆论造势 天一黑,徐达就过来了,“少夫人,孙七走路姿势确实怪怪的。” 他掏出张药方递过去,“孙七去过几次药店,每次都是抓这几味药,还请少夫人你掌掌眼。” 苏禾看了眼药方,差点没喷笑出来,半晌才道:“没事,你可以走了。” 她的厨艺没得挑,徐达本来还想蹭顿吃的,不过看许戈没有留他的意思,他很识趣地离开。 吃饭的时候,苏禾跟许戈聊天,“今天李承平挂我的号了。” 拿筷子的手一怔,许戈问道:“他找你做甚?” 苏禾也觉得好奇,“上次我逃过一劫,这次多半是来试探的。” “试探你什么?”许戈的脸色阴沉,自己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登鼻子上脸了。 苏禾想了想,“估计是试探我的医术,或是嘴巴牢不牢靠吧?”他这一出神操作,其实她也看不懂。 许戈蹙眉,“难道是想拉拢你?” 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她给简庭宇跟晋王都看过病,对他们接触比较多,有些消息自然比别人灵通。钟大夫是徐县令的死忠,李承平不会选择他下手,反是她时不时给晋王治病,才会让他觉得有可乘之机。 呵呵,这个人还真是手段层出不穷。 不过,从这个姓李的来看,倒是不急于拉拢,更多的是试探,而且是拿自己的秘密来试探。 赌的可真大呀,真不怕她大嘴巴子么?还是,他觉得她是江湖郎中,只会坑蒙拐骗而已? 见她一脸高深,许戈问道:“他有什么病?” 苏禾给他夹菜,“吃完再说,我怕你会吐了。” 呵呵,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吐什么! 等洗完碗,苏禾说出李承平的秘密时,许戈明显脸色一僵,半天没说话。 苏禾扒拉着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好奇道:“姓许的,你们在军营无聊时也这么玩吗?” 许戈鄙视地推开她,义正词严道:“不要诋毁漠北军。” “这种事,在军营监狱时有发生,很正常的呀。”是人都有需求嘛。 许戈对她很无语,鬼知道她以前经历什么,对这种事居然面不改色。 “像你们这种军二代,懂得吃喝玩乐,玩的都比较特殊。”苏禾戳了下他的脸,“听说京城也流行这种风尚,你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许戈脸沉下来,“老子是正儿八经的男人,没有那种特殊嗜好。” 在他杀人眼神之下,苏禾忍俊不禁,不过也不敢再拿他开涮了。 许戈怀疑道:“这种事,真的能诊出来?” 当然诊不出来,这都是苏禾猜的。李承平到沙县也有段时间,一不逛窑子也不养妻妾,身边只有一个随从做伴。从老胡的盯梢来看,他是个很自律的人,偏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外行看不懂,但脉象跟特征是瞒不住医生的,再看看他那唇红齿白的随从,走路的怪异姿势,还有药店的方子。 李承平自以为聪明,殊不知被人扒了个底儿掉。 看苏禾邪恶眼神扫在他身上,许戈顿时心有不满,“你盯着我做甚,我又不虚。” 苏禾嘿嘿笑,“你是不虚,但是你有事瞒我呀。” “还能不能耍了?”许戈被她看得有点心虚,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甚是不满道:“姓苏的,你要是敢把研究病人那套用在我身上,我跟你没完。” 这都什么人啊!哼,还敢互扒秘密,她以为自个身上的会比他少。女人就是纵不得,越纵越作,他不过让着她罢了。 不管怎么说,李县丞这个秘密,还是挺有趣的。 苏禾跟许戈在床上闹了会,尽兴之后熄灯睡觉。 反倒徐县令这边坐立不安,徐夫人诧异道:“老爷,真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为夫有何必要骗你。”徐县令想不通,晋王跟雷五都不在沙县,究竟会是谁替他打抱不平呢? “管他是谁呢,总之对老爷有好处就是。” 徐夫人心大,笑笑道:“写帖子之人文笔老练辛辣,剥析条条在理,总之是对老爷你极为了解之人。该不会是之前受过你的恩,如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在任四年,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徐县令倒还真想不出谁会仗义相助。 “不管是谁,总之肯定是不想我含冤受辱。” 她这么一说,徐县令顿时灵光顿现,“该不会是……许家吧?” 徐夫人愣然,“苏禾会治病,嘴巴子也厉害,可她不擅长笔墨。” “夫人可别忘了,她身后的那位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没错,肯定是姓许的手笔。自己虽然不跟许家往来,但姓苏禾跟自己已有默契,如果自己这时候倒台了,对许家而言也是场祸事。 许戈可是从皇帝手中逃生的人,本事自然不容小窥,除了他,他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徐夫人也觉得有可能,“反正咱们权当不知道,如果真是他出手相助,这个恩咱们记着便是,待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也不迟。” 连着三天,帖子更新完结,起初被来势汹汹的谣言激愤而起的百姓,犹如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变得理智起来,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舆论跟公关的套路,在后世已经屡见不鲜,苏禾给二狗塞了点公关费,让他去运作一番。 二狗办事效率还真是高,酒楼茶馆的说书,闲聊八卦的大爷大妈,反击的架势很快就拉起来。 徐县令这边也没闲着,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出了份公告澄清谣言,字里行间谦虚隐忍,却也透着不为黑恶势力所屈服的气势。 百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县令大人为了为百姓谋福祉,竟然忍受了太多的屈辱跟不公,甚至还遭到死亡威胁。 这时舆论一边倒,没有人再相信之前的谣言。 徐夫人如释重负,若有所思道:“老爷,你该清理下你身边的人了。” 她不说徐县令也明白,这次纯属祸起萧蔷,看来他还是对那帮人太仁慈了,差点没把自己的仕途都搭进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要兄弟不要老婆 眨眼已是八月初,中秋即将来临,随着物价的缓慢下降,街市重新热闹起来。 闵朝也是过中秋节的,习俗跟后世差不多,不过月饼的款式就单调许多,只有白糖、酥油、菊花、五仁等口味的,造型跟包装也不够吸人眼球。 做生意的,逢年过节不捞上一笔,怎么给员工发福利呢?苏禾设计了几款造型,让牛家兄弟把模子打造出来。 晚上没什么娱乐,苏禾带着许戈做月饼,红豆、绿豆、蛋黄、抹茶、莲蓉,反正能想到的都做一遍,然后让许戈试毒。 许戈嘴不挑,只要是她做的,他都敢说好吃。 苏禾留了几款到中秋吃,其他的给到妙心斋,让他们按照配方做出来卖。 有模具在手,老刘带着伙计们连夜赶工,很快就做了一大批出来,再切成小块做免费试吃宣传活动。 造型独特味道新颖,加上妙心斋的口碑,即使月饼的价格不便宜,但还是抢售一空。 老刘数钱数到手抽筋,但他还是嫌不够,跟徐达又学了几招,将做好的月饼放到别家铺子寄卖,甚至还打算卖出沙县。 比起老刘的狂疯,身为老板的苏禾则淡然许多。夫妻之间,除了柴米油盐,还是需要情调的。她买了些做灯笼的纸跟竹篾回来,晚上没事就跟许戈打发时间。 许戈不会做灯笼,但胜在他够聪明,纸图一看就会。 中秋节有游园灯会,到时全沙县的男女都会出来游玩,尤其是年轻的情侣约会,互赠灯笼定情。 闲着无聊,苏禾也想凑这个热闹,不过想到许戈残废的双腿,她还是默默打消了念头,“咱们就在院子里挂满灯笼,不去凑外面的热闹。” 许戈面色不虞,“你觉得在家里挂上这些喜庆的东西,适合吗?” 那倒也是,现在北境局势不明,京城那位炸呼的厉害,是要知道许家在红红火火过中秋,肯定会想法弄死他不可。 苏禾很快又来了主意,笑呵呵道:“那咱们就做成袖珍的,挂在房间里自己欣赏,关上门谁都不知道。” 她的乐观,不觉间让许戈心情好起来。两人动手裁剪彩纸,花了几天时间做了各种颜色跟款式的迷你灯笼。 听说兔子灯笼是情侣必备款,许戈特意做了个粉色兔子偷偷藏起来,打算中秋节给她惊喜。 天气转凉,折扇的生意哑火,但是画本的生意没断,而是随着剧情的拉开,画本销售很可观。 中秋节那天,苏禾早早送画本过去,银货两讫刚要离开,张老板将她叫住,“苏娘子,我铺子里刚进了批面具,卖得可好了。你挑两个喜欢的,晚上跟自家相公去游园会玩。” 苏禾这才知道,原来游园会的年轻男女是戴面具参加的。原来古人这么会玩,那可就有趣了。 她兴趣冲冲挑了两个情侣款的,两只狡猾的青面狐狸。 中秋是大节日,花街灯市白天就开始布置。苏禾去了趟凉菜铺,刚好徐达在发中秋福利。今年赚了钱,许戈对他们很阔绰,除了月饼还有两斤猪肉。 这可把伙计乐坏了,想想以前吃糠咽菜,如今有酒有肉,日子美的简直跟做梦一样。 大麻子围着苏禾咧笑嘴,“少夫人,几个月前你还跟我们在这训话,那时我们以为你就嘴皮子吹得厉害,没想到真带我们过上好日子了。” 他们高兴,苏禾也高兴,“只要大家努力干活,以后还有更好的日子。” 大老板没出席,身为二老板的苏禾站出来说了些过节的场面话。不少人忆苦思甜,还有些忍不住眼眶都红了。 大男人掉眼泪的,害得苏禾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徐达在旁边解释道:“他们在想漠北的兄弟们了,咱们现在日子是好过了,那边可苦着呢。” 漠北是他们的逆鳞,苏禾很少主动提,省得勾引他们的伤心事。不过既然徐达开了头,苏禾也顺带问了句,“那边情况如何?” 徐达摇摇头,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总之情况不好。” 想想也是,他们受人排挤打压两年多,顺遂之年日子都不好过,何况现在是灾年。如果没有许戈在暗中接济,估计日子更难熬。 苏禾不想沉浸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说了两句便离开。 徐达做假前动员,大伙放假回家团圆,吃菜吃肉可以,但酒千万不能沾,一滴都不行。 苏禾买了很多菜回家,打算给许戈做顿丰盛的。 她拿出面具在许戈面前得逞,“张老板送的,咱们可以戴着玩游戏。”天天窝在这方寸之地,总得要搞点情趣解乏。 狐狸刚好配他,狡猾又奸诈。 中午简单吃了些,苏禾将七彩灯笼用绳子串起来挂在房间,等晚上再点亮蜡烛肯定很漂亮。 许戈突然道:“今晚咱们早点吃饭,你可以出去逛花街。” 苏禾心动不已,但也不想扔下他,“外面人多没意思,咱在院子里赏月,在房间里赏灯,也挺好的。” “徐达他们几个要过来,你可以出去逛逛,早点回来便是。” 什么啊!原来是要兄弟不要老婆,怪不得催她出去呢。 苏禾心中腹诽,不过想到这两年那帮神兽过得不容易,他们可能要讨论机密的事,她也就没再计较,爽快地同意了。 晚饭做的丰盛,苏禾另外盛了碗红烧肉跟香菇炒鸡出来,留给那帮神兽打牙祭的。 暮色刚上,两人上桌吃饭,还喝了几杯青梅酒。许戈面露笑意,但眸光中却透着丝郁色,苏禾不禁想到徐达的话。 她佯装不知,吃饱喝足开始打扮自己。 离开前,她将花生、月饼还有打牙祭的摆在桌上,让这帮大老粗们团聚过节。 街上很热闹,许多百姓早早吃完饭出来游花街。整条街全是琳琅满目的灯笼,以及各类的鲜花。 苏禾边逛边吃狗粮,平日里循规蹈矩的情侣,如今面具一戴,那个亲热奔放呀。 某人瞬间觉得没趣了,灯谜她猜不出来,即兴做诗也不会,连扔圈圈都回回落空。 没有许富贵在,感觉她干什么都比别人笨,气馁的苏禾干脆将碍事的面具摘了戴头上,要了把烤肉串抓手里边走边吃。 “姑娘,你真是天仙下凡呀。”迎面走来一伙人,其中有个人见苏禾长得水灵漂亮,便忍不住上来搭讪,“配我这个灯笼刚刚好,送给你。” 小伙子很年轻,长相俊朗又活泼的,眼中也没有痞气恶意,关键是说话很好听。 他的同伙纷纷起哄,“姑娘,接呀。” 苏禾当然很高兴,伸手就要去接灯笼。 刚要碰到灯笼,谁手突然被人抢过去扔在地上,一脚给踩扁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狐狸男的保护 身影被罩住,一股冷凛的气势随之逼迫而来。苏禾下意识抬头去看,竟然是张狐狸面具,面具之下的眼睛冷漠阴鸷。 男人身体高大挺拔,若非穿的衣服不同,苏禾还差点以为是许戈来了。 许戈所有的衣服都是她买的,根本没有藏青衣的锦衣,而狐狸面具随处可见。 “你是谁啊。”心意被毁,小伙子顿时来气了。 男子冷眼扫过去,不知为何小伙子顿时寒毛竖起,感觉眼前的男人气势压人。他不自由的咽了咽口水,无论从身高还是气势都矮人半截。 虽然人多,但瞧着他就是不好惹的人,再看到两人的情侣面具,这才意识到天仙姑娘已经名花有主。 众人心虚,直接绕道走。 还没来得及享受被人搭讪的滋味,就被多管闲事的扼杀在摇篮里,苏禾不禁有些气愤,明明他看起来比刚才那人还危险。 苏禾想凶他,但又有些欺软怕硬。这男的一看就是硬茬,不好惹呀。 她缩了缩脖子,继续往前走。 说来也奇怪,苏禾走哪他就跟到哪,也不说话,不远不近的跟着。 好几个男的看她长得漂亮想上来搭讪,都被她身后的杀人眼神给镇住了。 “你想干嘛?”桃花朵朵被掐,这让苏禾相当生气,转身对他道:“我可是有男人的,待会等他来了小心要你的狗命。” 她恶狠狠威胁着,“我男人很厉害的,一根手指头就能废了你!” 男人冷笑,也不说话。 苏禾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他该不会尾随她回家,在半路上作案吧? 威胁也不管用,苏禾往人多的地方钻,钻到猜灯谜的地方。 苏禾没有这个天赋,猜了几个都不中,正在郁闷的时候,一只玉兔灯笼放在她面前。 我去,竟然是狐狸男给的,这是要泡她吗? 苏禾当然不要,“我不收陌生人的礼物,除非你把面具揭下来。”这男的跟了她一路,好像对她也没什么恶意。 难不成,是许戈的人?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治蝗路上他们处处照顾她。姓许的爱吃醋,敢这么痛快放她出来,肯定是留有后招的。 想到这,苏禾愈发认定,眼前的黑衣男子就是许戈派来的,还特意带着狐狸面具来膈应她。 听了她的话,男子伸手去揭面具,苏禾不由瞪大眼睛。 “哥哥,等等我。”前面两个孩子蹿得很快。 声音很熟悉,苏禾循着望过去,竟然是徐县令的两个孩子,哥哥叫宝哥儿,妹妹叫珠儿。小孩子玩疯了,竟然在街上追逐起来。 徐夫人在后面追着两个孩子,“你们两个慢点。” 紧跟在她后面是的徐县令,苏禾不想在这种场合碰面,麻溜地将面具戴上。 宝哥跟珠儿朝灯谜处奔来,抢着要猜谜,徐县令夫妻带着仆人跟过来,嘴里训斥着孩子。 珠儿拉住徐县令的衣袖,“爹,你猜这个最厉害了,我要那个粉色的。” 相亲相爱一家人,热热闹闹过节,徐县令严肃地训孩子,然后替女儿猜灯谜。 苏禾刚打算离开,人群中突然冲过来几个戴面具的男人,举刀朝徐县令一家砍过去。 事发突然,苏禾离他们很近,待意识到不对时,连躲避都来不及。 狐狸男突然拽住她的手臂,同时飞起一脚将举刀砍来的男人踹开。 人群轰乱不已,百姓朝四处逃窜,徐县令下意识护住孩子,而来人朝他脑袋砍来。狐狸男手中的暗器击了出去,将他的刀震开。 徐县令带了护卫出来,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跟来人对打起来。 现场混乱不堪,谁也没有注意到厚重的竹架子被人砍断绳子,朝着人群轰然倒塌。 狐狸男拉着苏禾要跑,谁知被凶手绊住脚,他拔出匕首挥向他们的脖子。 两人当场去见阎王,可竹架已经迎面倒塌,他猛地推了苏禾一把。 苏禾被推摔,躲过倒塌的竹架,而狐狸男却被压在下面。 她翻身起来顾不得疼痛,伸手去掀竹架子。三层的竹架很笨重,边缘都是锋利的削口。 狐狸男从竹架下爬出来,肩膀被锐物划破,鲜血汩汩冒出来。 包里不时备着些急救的药品,苏禾伸手找纱布,狐狸男却拽住她的手急急离开人群。 灯会有官差巡逻,而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捕快跟官差急急赶过来。 有护卫的保护,徐县令一家躲过一劫,不过他手臂挨了一刀。 苏禾片刻的晃神,等她拿出止血纱布时,狐狸男却不见了。 真是奇怪,做好人好事还不带留名的。 这帮人明显是冲着徐县令来的,中秋夜出了这等事肯定是要戒严的。 趁着他还没下令,苏禾匆匆逆行离开。 竹架子被搬开,除了被割咙的两个,还压伤几个百姓跟一名行凶者。来人总共有六个,换句话说还有三人混在人群中。 徐县令马上下令戒严,在场的人全部不许走,需要官差逐一排查。 事过之后,徐县令惊出身冷汗,他记得有个戴狐狸面具的男子身手不错,如果没有他出手相助,自己这条命得交代在这里。 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县令遇刺,捕快跟官差倾巢出动,根本行凶者的体貌特征,排除逃窜的同伙。 苏禾愈发觉得不对,她加快脚步回家。 徐达等人没来,桌上的吃食也没动,屋里静悄悄的。 苏禾推开门,屋里七彩的灯笼已经亮起来,中间是只大的玉兔粉灯笼。 许戈人不见了,苏禾找了一通才听到浴室的动静,“小许,你在干嘛呢?” “洗澡。”许戈闷声道。 “徐达他们怎么没来呢?”他煞有介事的安排,竟然被神兽放鸽子了。 “他们临时有事,不过来了。” 苏禾坐在院子里吃东西,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出来,然后又回来房间等。 不知过了多久,许戈总算从浴室出来,用手帕捂着湿哒哒的头发。 “还以为你在里面孵蛋,老半天不出来的。”苏禾边打趣他,边取过毛巾替他擦着头发,“早知道他们不来,我就在这陪你算了。” 受到惊吓,苏禾将徐县令遇袭的事说了,当然是隐瞒了自己被搭讪那段。 苏禾嘀咕道:“你说,该不会又是敬王下的毒手吧?” 许戈兴致缺缺,“不好说,徐县令严格执法,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第二百章 许狗的中秋愿望 见时间还早,苏禾拉着他到院子里赏月。 两人坐在院子里,她兴致冲冲地拿刀开柚子,“这是从南方来的,卖得老贵了。南方人过中秋都喜欢吃柚子赏月。” 柚肉难剥,苏禾费了半天劲掰不开,很自然递给许戈,“你来。” 许戈高冷拒绝,“味重,别脏我的手。” 瞧他矫情的,苏禾也不求他了,使出吃奶的劲才掰开柚子,将晶莹的果肉剥好,顺手递到他嘴里,“来,许大少爷多吃点。” 习惯她的投喂,许戈来者不拒。嗯,酸酸甜甜的,有股别样的清香。 她刚才说南方过中秋的习惯,难道她是南方来的? “你是不是给我派人了?”回来时她偷看过了,他的面具完好无损挂在房间,而那个黑衣男人的面具在救她的时候被砸裂了。 想到不是他,苏禾不禁有些失落。总感觉哪里不对,他的人虽然关照她,但都会保持距离的,不会像这次的这么霸道。 许戈坐得板正,“嗯。” 哟,承认的挺快的嘛,这倒出乎苏禾的意料,“他是哪里人呀?” 许戈瞪了她一眼,“要不介绍你们认识?” 瞧他什么态度,她又没招惹她,阴阳怪气什么劲呀。 苏禾将柚子放在桌上,板着脸等他来哄。 好家伙,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张口。难不成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想到惨死的家人了? 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出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气势低沉,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禾眼珠子转了转,“许少爷,我给你捞个月亮。” 她屁颠颠进厨房拿木盆装水,许戈痛得满脸大汗,伸手去捂肩膀上的伤,感觉血水又渗漏了。这死女人,每次出去都要拈花惹草。拜她所赐,半条胳膊快废了。 很快端盆水出来,苏禾对着月亮放在地上,然后继续给许戈投喂。怕他多想,还给他讲冷笑话,见逗不笑他,又道:“姓许的,你要吟诗作对吗?我可以的哦。” 就她那不学无术的样,许戈忍痛道,“行,你先来。” 苏禾鸡贼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许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许戈:“……”她那么能,怎么灯会上一句都答不出来?作弊挺厉害的呀。 苏禾哈哈笑,又往他嘴里塞柚肉。 彼时木盆里的水静如镜,月亮皎洁的影子倒映出来,苏禾笑呵呵道:“许富贵你看,我把天上的月亮摘给你了,笑一个嘛。” 瞧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许戈身体的剧痛才褪去不少。 趁她去洗澡,许戈翻她的抽屉倒了颗镇痛剂服下,将染血的纱带换掉。 抽屉里放着个精致的红木扁盒,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许戈摇了两下,感觉有点像书卷。 姓苏的,秘密是越来越多了,现在为了防他都上锁了。 许戈黑着脸将盒子扔回抽屉,闭目养神。 收拾干净自己,苏禾麻溜地上床,兴奋地躺在床上,望着房间七彩的灯光,咧嘴突然笑了。怎么感觉布置的有点像情趣房呢? 她盯着头顶的粉免看,想不到他平时跟闷葫芦似的,做起事来却挺骚的。 盯着盯着,好像灯笼里有东西。她站起来看,发现里面有折纸。 彼时,许戈已经察觉她想掏灯笼,尴尬地想坐起来制止,谁知扯到伤口,痛得他直咬牙。 苏禾已经从灯笼里掏出许愿纸,拿在手里朝许戈嘿嘿笑,“你许了什么愿呀?” 许戈脸黑了。 想到他今晚的失落,以及偷偷派人保护自己,苏禾心中有感动,夸下海口道:“不管你许了什么愿,我都如你所愿。” 许戈倒吸口冷气。 苏禾以为他故作高深,笑嘻嘻地打开许愿底,然后神情凝住了。 许愿纸上只有简单两个字:睡你。 “咳。”苏禾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这男人脑回路真是绝了。 气氛有些尴尬,许戈脸上挂不住。 苏禾敛住笑容躺床上,心中起了涟漪。她以前另有打算,对许戈的考验自然多了,不过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被许戈跟那帮神兽带到沟里,所做的事都是围着他转。 其实,跟他也就只剩最后一垒没打而已,跟夫妻也没啥区别了。 既然他都许愿了,自己也说如他所愿,那就……那个算了? 不过他是怎么回事呀,这种事也要她来主动? 苏禾等了会,见许戈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侧身望向他。 在华灯映衬之下,五官都散发着极致的诱惑。 她咽了咽口水,往他身边靠了靠,放软声音道:“你在想什么呢?” 这是种暗示,要是换平时他就行动了。可是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良辰美景,许戈装睡。 苏禾无语了,这可是他自己许的愿,现在是几个意思?嫌弃她么! 装睡?他怎么不装死呢!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莫名其妙嘛。 苏禾什么心思都没了,躺在床上越想越忿气,然后探过身报复性亲了他一口。哼,这种事可不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临阵退缩,肯定是那方面不行。也对,他本来就是残废,她也没啥好期待的。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许戈这才睁开眼,郁闷的差点没吐血。瞧瞧,这都什么事呀,心思白费了。 早上起来,灯笼的蜡烛已经燃尽,许戈还在沉睡,脸色比较苍白。伸手一探,额头烫得吓人。 许戈模糊醒过来,解释道:“昨晚洗的冷水澡,可能冻着了。” 就他小姐的娇弱身子,洗什么冷水澡呀。苏禾腹诽着,一头扎进厨房给他煎药,顺带煮了白粥。 喝过药,见他精神了些,苏禾才这赶去回春堂开工。 她这头离开,徐达带着金创药过来,看到他肩膀上惨不忍睹的伤,心肝都颤了,“小侯爷,你的腿迟早都要好的,何必瞒着少夫人呢。你瞧瞧自己,多遭罪呀。” 这女人的心野着,现在是靠残废的腿才拴住她,她的心一天不在他身上,得知他四肢健全不跑才怪。 徐达不懂,两人都睡一张床上了,还动不动秀恩爱的,怎么就心野了?肯定是小侯爷要求太高了。 许戈问道:“抓到人了吗?” 第二百零一章 遭遇仙人跳 提起昨天的遇袭,许戈就想到自己落空的中秋愿望,恨得牙痒痒的。 “衙门那帮吃干饭的,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呀。”徐达忍不住发牢骚,“折腾到后半夜,连根毛都没搜出来。那个被竹架压重伤的,还服毒自尽了。瞧这作案手段,又是老对手搞的鬼。” 看来,敬王还真是狗急跳墙了。 “我们的人还在盯着那个联络点,但是猎物仍没出现,应该是弃用了。”徐达想想都气愤,又道:“昨天那帮人是新来的,影子在顺藤摸瓜了,一旦确定老巢就端了他们。” “做干净点,别怀疑到我们头上。” “小侯爷放心,我会把盆子往晋王头上扣。”让他娘的逞威风,他敢来一对,他就敢杀一双。想抢沙县的地盘,门都没有! “把他们剁了喂狗!”想到昨晚的好事被破坏,许戈仍耿耿于怀。 徐达傻眼,这也太狠了吧。 担忧许戈的病情,苏禾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中午见没啥要紧的事,她抓了几剂药匆匆回家。 许戈的烧已经退了,但精神还是不太好,早上煮的白粥也没吃。 苏禾换着花样来,给他煮瘦肉皮蛋粥,还体贴地端到床上,“自己吃?” “头晕。”许戈恹恹的。 真是冤家哦,瞧他病弱的样子又舍不得骂,苏禾只能耐心用勺子喂他喝,“啊……张嘴。” 没经验,结果手一抖,喂的许戈满嘴都是。 许戈脸黑了。就她这样没爱心的,等哪天他老了动弹不得,肯定被她虐待。 苏禾谦虚,一会生二回熟,两人配合好就没事了。 喝完粥,苏禾要给他把脉,许戈将手抽回来,“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瞧瞧,病人就是任性。苏禾去拿他的手,偏偏他就是不让。 行吧,谁让病人就是上帝呢,苏禾只得陪着他。 许戈好得慢,苏禾每天上班都早退回来,对他更是有求必应,加上回春堂也忙,没时间去关注徐县令遇袭的案子。 不过,还是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捕快顺着蛛丝马迹查到凶犯的据点,但还是慢了一步,凶犯之间起了嫌隙自相残杀。 徐县令眼光毒辣,哪能看不出现场是刻意布置的,只不过他无意间有了新发现,将灭口的线索指向晋王。 身为下属,他总不能去质问晋王,这种事还是少参与为妙,权当晋王是在为他除害。 接二连三出事,徐县令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徐夫人不差钱,暗中给他寻了两个武功高手,用来保护他出入安全的。 老八从绥州来信,说秋试三场已经考完,他自我感觉良好,中举的希望很大。离揭榜还有十来天,打算等放榜再回来。 他向来谦虚,既然有这个自信,那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苏禾那个兴奋呀,没想到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培养了当官的好苗子。 许戈则冷静许多,这不过万里长征踏出第一步而已,以后会更加凶险。不过看着笑容嫣然的苏禾,他打心底有片刻的放松,感觉有她陪着,急风骤雨也不见得可怕。 享受苏禾的精心照顾,许戈的风寒日渐好转。 见他血气仍有不足,苏禾又给他开补血养气的方子,打算将他养得白胖滚圆。 回春堂积压了不少事,苏禾埋头处理大半天,寻思着该向钟大夫要双倍工资。 忙完手头的事刚要去吃饭,有乞儿在外头朝她招手。 苏禾踏出医馆走进巷子,二狗已经在等。 医馆进出的人多,二狗长话短说,“徐县令又出事了。” 乖乖,他这是流年不利还是霉运加身,怎么隔三差五出事呢? “奸/淫良家妇女。” 苏禾错愕的半天缓不过神来。这是开玩笑么,徐县令眼中只有徐夫人,从来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 “是真的,那姑娘已经到衙门击鼓鸣冤了。” 苏禾不解道:“说说怎么回事?” “昨晚徐县令跟同僚在胡家酒楼吃宴,他瞧上了酒楼的卖唱女,估计是酒喝多了,跟卖唱女共度良宵,直到第二天才匆匆离开酒楼。” 这不,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卖唱女告了。 苏禾脑袋发懵,直觉告诉她徐县令不是这样的人。唉,这年头当官也不容易,各种腐败的陷阱在等着,一不小心就掉坑里头。 真不知他是酒后乱性,或者其中有猫腻。 苏禾交代医馆几句,匆匆回家。 许戈显然已经知情,对于她带回来的消息没有震惊,稍作沉默才道:“徐县令这次确实摊上大事了。” 苏禾神色一紧。 “卖唱女去衙门击鼓,衙役得知她状告县令爷,不但不受理反而对她冷嘲热讽,将人粗鲁地轰出衙门。她回家后一时想不开,直接留血书上吊自杀。” 苏禾:“……” 更厉害的是,卖唱女的父母见女儿惨死,想到凌辱女儿的是县令爷,自知冤屈无处申诉,无法承受丧女之痛的两人撞柱而亡。 苏禾:“……” 男人酒后易乱性,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女方以全家惨死的方式抗议,估计徐县令这次掉坑里出不来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徐县令有没有犯罪。如果他真做出猪狗不如的事,那受律法惩治也是应该的,但如果没有呢? 苏禾耐性熬到天黑,特意乔装一番才去的徐府。 她从后门进的,府中仆人的神色消沉寡言,三缄其口。 得知徐府出事,众多官家女眷前来探望,徐夫人一律打发不见。相处久了,是人是鬼心中有数,她们安慰是假,看笑话才是真的。 不过,得知苏禾前来,她稍作犹豫让人请进来。 徐夫人神色憔悴,眼睛肿如核桃,坐在房间闷闷不乐。 苏禾挥手让下人退下,她给徐夫人端了杯温水,“夫人,你润润嗓子。” 徐夫人已经崩溃,眼神灰寂无光,沉默地摇头。 苏禾握住她的手,“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振作起来。” 振作?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她自以为他不近女色,殊不知竟然做出如此不堪的事? 第二百零二章 酒有问题 徐夫人到沙县四年,竟然连个可以谈心的朋友都没有。说起来苏禾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她先是救了福禄宝,后又救了她的弟弟,虽然苏禾是许家人,但这份恩情她铭记于心,潜意识里已将她当成朋友。 心里压抑着太多,苏禾寥寥几句,便让徐夫人泪崩不止,哽咽地哭泣起来。 没急着劝人,苏禾递了条干净的素帕过去,见她哭得不能自己时,适时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哭累了,徐夫人心情才稍微平静些,“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掏心掏肺对他,简家也全力扶持他,他为什么要狼心狗肺?” “徐大人承认了?” 提到那个畜生,徐夫人脾气又上来,咬牙切齿道:“偷吃这种事,有哪个臭男人会承认的?其实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真想要三妻四妾可以跟我说呀,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丢人的事?” 呃,以徐夫人娇纵蛮横的性子,徐县令哪里敢说呢。 苏禾转了转脑子,柔声安慰道:“大人与你结发十载,之前可有发生类似的事?” “那倒是没有。”徐夫人眼睛冒火,“这个虚伪的男人,或许以前就瞒着我在外面乱搞,只是没有暴露而已。” “夫人,我觉得这事有可疑,你倒不如冷静下来,跟徐大人推心置腹的谈谈,万一他真是冤枉的呢?” “冤枉?”徐夫人顿时激动起来,“这种事如果他不愿意,还能强按他低头不成?” 唉,女人遇到这种事,确实比较容易失智。 “听说昨天徐大人烂醉如泥,那他怎么跟那姑娘发生关系的?”所谓的酒后乱性,不过是片面之词而已,适当的酒确实能助性,但如果过量的话是有心无力的,何况那女的如果是被迫,完事之后也可以逃走,又岂会跟徐县令同床共枕一夜,等到天亮才离开,这不是等着被人抓奸么? 徐夫人诧异,“喝醉的话,真的不行?” 苏禾眼神高深,“徐大人上任四载,想必平时的应酬不少,喝醉也是常有之事,请问他可曾跟夫人行过房?” 徐夫人脸色绯红,神色尴尬道:“他醉得跟死猪一样,又怎么可能那个……” 苏禾笑而不语。 徐夫人恍然,半晌才道:“你是说他……他没有那个……” “徐大人有没有做背叛你的事,我不好做判断,但从大夫的立场来看,男人喝得深醉的话,确实没办法行房。”苏禾握住她冰冷的手,“夫人,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徐大夫有没有做过?如果他有那另外别论,可如果他没有,你非要坐实他的罪,那岂不是会寒了他的心?” 被苏禾这一说,徐夫人有点拿不准了,“我问过他很次,他都矢口否认,说昨天并没有喝多少,然后觉得头痛欲裂,人也跟着昏昏沉沉的。” “胡家酒楼的格局摆在那,卖假酒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徐大人酒量不小,怎么会喝几杯就醉呢?” “我也是这么说他的。”不过她已经先行判断他在撒谎。 看苏禾若有所思的样子,徐夫人没了之前的硬气,“你是说,我冤枉他了?” “这暂时不好说,可如果这真是一场局,那已经让别有用心之人得逞了。”夫妻离心,两人互相猜测伤害,才是最致命的。谁人不知徐县令是妻管严,如今夫妻翻脸闹僵,试问他有多少智商跟情商自证清白? 站在苏禾的角度来说,他竟然用了一天的时间跟徐夫人解释,这是极其愚蠢跟致命的。一天的时间,足以让许多证据消失。 听她这么分析,徐夫人不由慌了,“苏禾,那你说该怎么办呀?” “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想替徐县令把把脉,看看他的身体状况。” 想到可能的后果,徐夫人当即清醒过来,稍作犹豫道:“你稍等。” 百口莫辩,徐县令一气之下去了书房,不过他还不算愚蠢,得知卖唱女一家自戕,派了捕快出现场,尸体也拉回殓房。 徐县令心乱如麻,他压根不想见苏禾,不过徐夫人出面,见两人有和好的迹象,他才勉强答应。 苏禾进了书房,只见徐县令面如菜色,整个人焦虑憔悴,眼睛充血。 差不多超过一天,苏禾其实也没报多少希望,此举不过试探徐县令虚实,才能做应对之策。不过,替他把脉之后,她的眉头紧蹙起来。 徐县令的脉象很乱,急促无序,心律也是失常的,出现心悸,乏力,出汗的征兆。 “怎么样?”徐夫人紧张地绞住手帕。 苏禾翻看徐县令的眼皮,观其舌头才道:“大人喝了酒以后,可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头痛想吐。”徐县令认真想了下,“不知是不是喝醉了的缘故,我感觉看什么都是黄色的。” 苏禾蹙起眉头,“黄色?” “对啊。”徐县令揉了揉额头,“昨天李县丞穿了件白色的外衫,可我后来看着看着就成黄色的了。” 苏禾紧接着问道:“那你看那个姑娘呢,像什么?” 徐县令神色尴尬,不说话了。 徐夫人急得脾气又上来了,“你倒是说呀!” “我看着她,就好像是慧茹。” 慧茹,是徐夫人闺名。这个答案,让徐夫人怔住了。 苏禾的疑惑总算解开了,“以我的初步诊断,大人您是被下药了。按理说超过一天,药物基本已经被代谢,靠把脉是查不出来的,不过对方知道你意志力比一般人强,故而下药的份量重了。这也是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我的身份不便出面,还请大人你尽快去请几位有声望的大夫出诊断录,以备将来证供所用。” 徐夫人回神,马上派人去请大夫。 徐县令看苏禾的眼神,透着丝复杂,“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禾也不藏着掖着,“首先我是大夫,再来受你的照拂,我日子勉强还算能过,如果换别人来就未必了。” 徐县令没想到,自己对许家的视而不见,反而让她记了恩。不过他也清楚,如果沙县被敬王的人把持,姓许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两人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 “大人这段时间老出事,是该提防下身边人了。”苏禾不想管徐县令的事,但奈何唇亡齿寒。 其实他已经在查,不过还没有线索而已。 苦主一家身亡,这局已经做死,光凭一份诊断是翻不了身的,想要自证清白,徐县令还需要拿出更多的证据。 “我想去看看尸体。”虽然不是法医,但身为医生该懂的还是懂的。 徐县令面露难色,“王仵作前两日告假回家,我已经派人借调河县的仵作,尸体还没来得及勘验。” “大人可知河县仵作的底细?”不要怪苏禾多疑,而是社会很毒。 第二百零三章 男人每天都要哄 徐县令是聪明人,立即明白她话里有话。这么一想,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王仵作是自己提拔起来的,他定会秉公办事。 如果这是场局,那敌人就会设法调走王仵作,自己未必能得知尸体的真相。 按脚程来算,河县仵作也快到了。 如果不用河县的仵作,临时临了的,再到哪去请仵作呢? 被苏禾一说,徐县令跟着紧张起来, 彼时,外请的大夫已经到了。 徐县令起身道:“你不是仵作,按规矩不能进殓房,而且我现在有嫌疑,按律法不能再查这么个案子,所以不适合下令让你进去。” 按闵朝律法,县令有违法嫌疑,短期职务由县丞代理,如果涉及后果严重,将由上锋另外委派官员暂代。 事发突然,权力已经移交给李县丞,换句话说他暂时停职了。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苏禾差点没骂脏话,不过徐县令也意识到不对,已经给晋王那边去了密信。 殓房那边有官差把守,没有李县丞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如果徐县令开口,容易落个以权谋私的嫌疑。 徐县令也觉得有人针对自己,行事已经谨慎再三,没想到还是着了小人的道。 不查清卖唱女的死因,他将变得很被动。 好在徐县令还没被整糊涂,拿到了捕快出现场的笔录,他誊抄一份给苏禾。 许戈瞥了眼誊抄的笔录,冷笑着扔到旁边,“给晋王发密信有什么用?李承平既然能支走王仵作,难道不会拦截密信吗?” 苏禾诧异,没想到姓李的段位这么高? “那就眼睁睁看着李承平整死徐县令?”苏禾不由望向许戈,“我瞧他也琢磨出李承平有问题了,只是觉醒的太迟,形势对他很不利。” 从知府暂调官员可不是易事,折子一层层往上递,再快都得半个月才有回音,再说虽然出了人命案,但县丞主抓治安跟缉捕,完全在李承平的职责范围内,由他主审的可能性很大。 “总不能看着他死吧?” 许戈瞟了她一眼,“你好像很关心别的男人呀。” 瞧瞧这德性,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苏禾伸手去捏他的脸,“我才不管徐县令的死活,这不是怕李承平上位,到时会对付你嘛。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禁得住他的虐待。” 捏上瘾了,苏禾倾身附在他耳边,“你长得比他随从有姿色多了,就不怕到时他把你那个了,那你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呀。” 许戈一把将她推开,黑脸道:“少恶心我。” “那你管不管?”苏禾忍俊不禁,“你要是被他玷污了,我是绝对不会要你的哦。” 许戈冷哼看着她,不说话。 跟他处久了,一个简单的眼神或姿势,苏禾就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小狼狗手段还是有的,就是老爱翘鼻子。 他满脸写着:你求我呀! 唉,好歹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战神,怎么会这么幼稚呢? 其实她哪知道,许戈是被她打压久了,急需要认同感。 好在,苏禾是个能屈能伸的,她也不矫揉造作,伸手从背后抱住他,声音软糯道:“许哥,这种复杂的事没你出马搞不定呀。” 许戈对此很不屑。没事许富贵,有事就许哥,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苏禾亲了他两口,手往他衣服里探,“哥,真不管吗?” 这个诚意满满,某人哼唧一下,“你想干嘛?” “我想去看看尸体,以免让人蒙了都不知道。” 对于她的要求,许戈下意识拒绝,“没有意外的话,王仵作已经快到县衙了。” 苏禾诧异,“哥,原来你早备了后手呀?” 许戈反问道:“难不成你想自家男人像徐县令一样愚蠢?” 苏禾继续恭维他,“那哪能呀,哥你一看就是运筹帷幄的人。”男人每天都要哄,怎么回事! 架子摆够了,许戈这才对她说了实情。 自中秋刺杀失败后,李承平的人又被清剿一次,想要再筹谋行刺是不可能的。碍于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老胡的人换了种思路,开始盯跟徐县令关系亲近的人,王仵作便是其中之一。 果不其然,王仵作的爹娘突然出了事,他匆匆告假回老家。 老胡的人察觉有异,一路尾随王仵作而去,在他坐船回老家途中,船夫到杳无人踪的河道将其推入河中。 等救起王仵作返回沙县报信时,徐县令就出事了。 官差去河县调仵作,许戈暗中做了阻拦,最快应该明天才能到。 苏禾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李承平奸诈,徐县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进了县衙,你的人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万一他又使手段威胁王仵作呢?我还是想去看看。” 性格使然,她做事不喜欢被动,这让她很不踏实。 许戈就不明白,她为何对研究尸体这样感兴趣,他这个大活人给她研究还不够吗? 见她执意,许戈也不拦着,“行吧,那你收拾一下,到时让王仵作带你进去。” 苏禾这才满意,换上男装乔装好才离开。 大晚上出去不安全,许戈给她找了护卫,让她去巷子口等。 苏禾带齐家伙,到巷子口东张西望,片刻的功夫身边多了道黑色影子。 来无影去无踪的,苏禾被吓得够呛,“大哥,你好歹也吱个声呀。” 大哥一身黑,不过换了个面具,但从身形来判断,还是上次救她的那个。 他腿长走得快,苏禾紧步才能跟上,“你跟许戈是什么关系?” 不管苏禾问什么,大哥都三缄其口,高冷的不近人情。 “你的伤好了吗?”苏禾心中过意不去,从包里掏了瓶药递过去,“上次害你受伤这么重,肯定会留下疤痕,这是我自制的膏药,可以祛除疤痕的。” 大哥犹豫,半晌才将药膏拿走。 苏禾眼中闪过光,这药中她多添了药,味道比较特殊,他常期涂抹的话,她肯定能将他的庐山真面目戳穿。 很快到了衙门的路口,两人在巷子等了会,听到匆匆脚步声传来。 第二百零四章 殓房走水 王仵作挎着包袱,身边跟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 高冷大哥向前,跟王仵作嘀咕了两句,只见王仵作频频点头。 在王仵作带领下,苏禾跟着他走进衙门。 得知他回来,徐县令大喜过望,很快迎出来。 他前脚刚到,李承平后脚也来了,速度可真是够快的。 李承平面露诧异,“王仵作,你不是告假回家了吗?” “回两位大人,之前家里来信说老人病重,谁知我赶到半路又接到家中复信,说老人的病已经好了,要我以公事为重,等过年再回去也不迟,所以我就赶回来了。” “你回来的正好,刚好有件急案需要你验尸。” 到这个节骨眼上,徐县令也顾不得露丑,简扼说明案情,然后拿出几位大夫的诊断,“此案必是有歹人栽赃陷害我,亏得夫人对我的人品深信不疑,这才请大夫把脉,竟然有人给我下了“春风一度”的迷幻药,真是用心险恶。” 李承平惊讶,没想到徐县令夫妻闹得焦头烂额,竟然还有心思请大夫诊查。 “‘春风一度’主要是致幻助性,会让人兴奋难抑,除非服用过量才会出现头痛呕吐的征兆,严重的话还会昏迷窒息。”王仵作懂医术,当场给徐县令望闻观切,“从大人的征兆来看,确实是服食过量,还需要多休息几天,身体才能恢复正常。” 想到自己差点性命不保,徐县令冷汗连连,怒道:“此贼实在可恶,不但想败坏我名誉,竟然还想取我性命。” 加大剂量,确实是李承平的命令,可是他没想到那人会如此愚蠢,竟然加了五倍之多。 他把情绪掩饰的很好,面露喜色道:“没想到这里面会有文章,如此一来就能还大人清白了。” 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演戏呢,真是让人佩服。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撕破脸,仍以徐县令为尊,这让人行事更方便。 徐县令神情严肃道:“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还请王师傅早些验尸,看苦主的死是否有蹊跷,何家若有冤,本官要替苦主主持公道。” 王仵作应承,顾不上休息就要去殓房。 不知他们把手脚做干净没有,李承平故作体贴道:“夜色已晚,光线昏暗看不清楚,要不等明天再验?” 王仵作却是摇头,“何家人死亡已经七个时辰,需要尽快检验尸体,否则很多证据会消失。” 徐县令点头道:“那就一切依你的意见。” 李承平不好再反对,将目光落在苏禾身上,“不知这位是?” 王仵作忙介绍道:“这位叫顾五,算是我的同县老乡,刚好也懂医术,对仵作这块很是向往。” 他顿了顿,向徐县令解释道:“大人,我考虑到沙县只有一个仵作,很多时候忙不过来,我就想着多收个徒弟,到时也可以轮替不是。”以前忙得不可开交,但大人对他有恩,所以他才一直没提。 “这事倒是我疏忽了。”徐县令面露歉意,满口应承道:“按编制是该有两名的,以后顾五就给你打下手。” 一行人踩着夜色往殓房而来,按规矩闲杂人等不准进去,徐县令等人在外面等候。 夜色风高,李承平道:“验尸需要时间,这里风又大,大人不如移步前院等?” 徐县令也没推辞,不过临走前交代道:“留守几个。” 李承平安排留两个人值守,转身之际给身边的官差使了个眼色。 苏禾随仵作进入殓房,三具盖白布的尸体整齐的放在房间。 死者一家姓何,卖唱女叫何琴,今年才十四岁的年纪。苏禾揭开白布,只见她五官僵硬,脸形拉长,眼睛上翻,嘴巴半张。 仵作观其面部后,翻看脖子勒痕,“从她形态来看,倒是符合上吊的痕迹。” 苏禾起初以为她是被勒死再伪装成上吊的,不过经过仔细辨认,确实不存在重复的勒痕。 对验尸不在行,苏禾边观察边摘录,王仵作抓起何琴的手时,目光凝聚起来。 右手中指指甲断裂,之前必然有过剧烈的挣扎,食指上有轻微的皮屑。这说明死前跟人搏斗过,很有可能把凶手抓伤。 等苏禾脱下死者裤子里,整个人都震住了…… 徐县令正跟李承平在前院喝茶,有衙役飞奔来报,“大人,殓房走水了。” “怎么会这样?” 徐县令猛然站起来,疾步往殓房而来,“快,组织人救火。” 李承平跟着其后,紧急去安排人。 徐县令赶到时,只见两名衙役被人打晕在地,而殓房冒起熊熊大火。他抢过官差手中的木桶,帮着一块从井里打水救人。 带的衙役不多,众人齐心救火,可火势还是越来越大。 李承平拿扫帚扑打火苗,嘴里浮露起冷笑。 一个走神,没想到殓房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着火的门板朝他直直飞过来,砰地砸在身上。 李承平被砸倒地,炽热的门板压在身上,衣服被烫起青烟…… 火苗烧在身上,李承平痛叫不止,衙役飞身向前将他身上的门板踹开,而衣服已经着火。 徐县令见此赶紧向前,用脚去踩他身上的火。 他的力气很重,又踩又踹的差点没让李承平痛死过去,不停在地上打滚。徐县令夺过衙役打的水,猛地泼在他身上。 劈头盖脸泼过来,总算将李承平身上的火浇灭。 李承平满脸黑灰,披头散发的,衣服被烧出好几个大洞。徐县令将他扶起来,“快,带李大人下去疗伤,你们都别愣着,快点救火。” 门是从里面踹开的,徐县令请的两名高手跃身而起,背着被打晕的王仵作跃出火海。 苏禾也被人拽出火海,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两位高手顾不上说话,又冲进火海中,从里面抱出三具尸体。 徐县令着急道:“可有抓到掷火犯?” “已经有人去追了。” 站在暗处的李承平疼得龇牙咧嘴,他没料到徐县令会派人保护仵作,看来是对他起疑了。 第二百零五章 别拿你的手碰我 其实李承平只猜到一半,两位高手是来了,但他们是在暗处保护徐县令,只是殓房的打斗引起了注意。等他们赶到时,才发现屋里有个戴面具的男人拎着被打晕的掷火犯溜走,看样子王仵作师徒也是他所救。 王仵作很快醒过来,喘了两口气才道:“大人,何家人之死确有蹊跷。” 苏禾扬了扬手中的笔录,“大人,尸体已经勘验完成。” 见两人喘得厉害,徐县令命人扶他们下去休息,见李承平还没离开,惊讶道:“李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呢?不必担心,案子总会水落石出的,你治伤要紧。” 李承平忍痛道:“无碍就好,那下官先行告退了。” 等李承平离开,徐县令命人将尸体暂寄他处,并同时派人看管,他则带着尸检录回房。 王仵作休息会没事了,苏禾也起身告辞。 出了衙门,高冷大哥在巷子里等,送她回家。 苏禾好奇道:“你将掷火犯带哪去了?” 大哥声音沙哑,“给徐达审讯了。” 苏禾不解,“不交给官府么?” “给他们也没用。” 两人走在寂静的街上,苏禾这才松口气,“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真不知是李承平太自信,还是没把徐县令当回事,竟然敢在这种场合放火。 不过,尸检结果太惊人,除了放火他也没别的选择。这件案子,颇有虎头尾蛇之势呀。 话说李承平忍痛上完药,等大夫离开之后,他抓住茶壶朝孙七头上砸过去,“瞧你干得蠢事。” 孙七没敢躲,额头血流如注,愣是忍住没敢喊痛,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少爷息怒,鬼老六找的人下药没分寸,何琴收了钱却临时反悔,并没有按我们要求跟徐县令发生关系。”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李承平额头青筋暴起,激动之下扯裂伤口,痛得他面容扭曲,“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孙七不敢回话,浑身瑟瑟发抖。 李承平瞪眼,“鬼老六到底有没有留下把柄?” “鬼老六跟踪何琴时才发现她不但没有失身,还在其父母劝说下想反悔告发,他情急之下才杀人灭口的,怕官府查出她是完璧之身,所以他将其羞辱之后再威胁她上吊的。”鬼老六那人好色,玩女人很有一套,也有可能会留下把柄。 一帮蠢货,李承平差点吐血。 街上寂静,苏禾踩着月色走到巷子口,刚要对高冷大哥道谢,谁知回头时人不见了。 苏禾似乎想到什么,百米穿杨往巷子冲进去,风风火火奔回家。 进了院子,她直接推开房门探个脑袋进来,“小许,我回来啦!” 小许点亮房间的迷你灯笼,身穿睡袍半倚在床上等她,还是半露胸的那种。 哇,这么有情趣。 苏禾嘿嘿笑,搓着手往床上走来。 许戈睨了她一眼,“离我远点,别拿你摸过尸体的手来摸我。” “我洗干净了的。”苏禾郁闷道:“都三遍了。” 许戈冷漠道:“没涮干净不要上床。”当他眼瞎么,浑身被烟熏得发黑。 心中有疑惑,想来打他个措手不及的,谁知反被他抓到把柄。苏禾赶紧烧水洗澡,从头到脚涮的香喷喷的。 刚上床,她就朝许戈蹭过来,借着撩他的姿势,狗鼻子不时在他身上嗅。身上干干净净的,头发上还有香皂淡淡的气息。 没道理,明明背影身形这么像,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 对于她的主动殷勤,许戈丝毫不为所动,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验得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苏禾脸色深沉道:“徐县令确实被诬陷的,何家也遭到灭顶之灾。” 许戈知道的消息不比她少,“胡家酒楼的客房有落红,伙计听到何琴尖叫时冲进来,确实看到两人衣衫不整。” 苏禾忍不住想冷笑,“被非礼时不叫,第二天早上叫什么呀?” “据说嗓子都叫哑了,不过那帮当官的没有敢扫徐县令的兴,纯当没有听见。” “何琴右手食指有两道伤痕,一道是用刀划破的,应该是她用来伪造落红的,另外一道是咬破的,应该是临死之前用来写遗书的。”那份血遗书,是目前对徐县令最不利的指证。 剩下的有点太私密,许戈没好再问,不过苏禾已经验出何琴下身的撕裂伤,这足以证明她死前遭人非礼。她不是仵作,但好歹也是拿手术刀的,根据伤口凝血及状态来推算时间,跟王仵作的结论不谋而合。 不过,这份验尸报告会不会被采用,可不由她说了算。现在的主动权在李承平手上,会不会成为一言堂还真不好说。 这件案子万众瞩目,而且明天就要升堂,胜负不好估算。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房间的灯光特殊,苏禾有些心猿意马,手又朝许戈伸过去。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柔若无骨的手,缓缓朝他右肩膀摸去,许戈冷漠地拒绝,“这几天别碰我。” 咋啦,难道他一个月也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平时也不知是谁总像狗一样扑过来,苏禾心里跟着不爽,背对着他睡觉。 天蒙蒙亮起床,苏禾悄悄去找王仵作。王仵作起得早,神情很严峻。 “师父,难不成有变故?” 王仵作点头,“河县的冯拐子昨晚来了,连夜验的尸。他是这行的翘楚,也算是我的前辈,我本来想相陪的,谁知被告之未免有串通嫌疑,不能同行陪验。” “你都已经回来任职了,为何还要冯拐子来验?” 王仵作摇头道:“衙门多有议论,说县令大人跟我关系非同一般,李县丞为落人口实,另请仵作以示公正。” 除了呵呵,苏禾也不知说啥好,“那冯拐子验的结果如何?” “保密,说是上堂才能呈供。” 看来,这是打算只手遮天呀。 何家三口死绝,李县丞请的是讼师,徐县令被对簿公堂,怕有失身份也请了讼师。 公堂之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李县丞在大堂正襟危坐,徐县令身份摆在那,在侧堂坐着,堂下是双方的讼师。 第二百零六章 公堂激辩 给何家请的讼师张才胜,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嘴刁难缠,向来只认银子不认爹。 他率先对老对手吕茂提出的县令爷被下药一事发难,“从大夫的诊断来看,徐县令确实被下了药,酒菜是大家一起吃的,这不可能下药。捕快已经验过碗碟用具,并没有查出下药的痕迹,同时也审讯当晚上菜伺候的伙计,并没有嫌疑,所以对于下药这事,在下感到很疑惑。” “碗碟用具当时就被清洗干净了,当然查不出来。” “所以可能下药的人,都已经被排除了,”张才胜望了眼徐县令,“当然,徐大人除外。” 言下之意,是徐县令自己下的药,这才是最合理的。 吕茂斥驳道:“胡说,此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徐县令岂会自损身体。” “此言差矣,要是运用得当,自然是快活似神仙。”张才茂笑得意味深长,“依你之言,是有人栽赃陷害徐大人,试问他又怎么会愚蠢到把握不准量呢?” 吕茂抓住他的漏洞,“徐大人身体正常,若是对何姑娘有意,又岂会服药呀,甚至服用过量导致昏迷不醒?” “正是因为不懂,或许才会服用过量。”张才胜点名其名一位大夫问讯,“如果前后分次服用,而且相隔的时间很短,你们能不能分辨出来?” 大夫稍有犹豫,“相隔时间差,确实查不出来。不过,分批服药这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么,没有人会……” 徐才胜强行打断,先入为主道:“徐大人见何姑娘貌美,于是临时起意欲行不轨,而事后等他清醒过来,觉得有损自己名声,于是暗中服药借口说有人栽赃陷害,借此来洗脱嫌疑……” 张才胜的信口雌黄,苏禾可算是开了眼界。跟这种没底线没道德的人对薄,吕茂即使是名讼也根本不是对手。 两人在堂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没有辩服谁,反倒是张才胜不堪的话让徐县令脸黑如灰。 李县丞一改往日谦和君子之态,对于张才胜的人身攻击跟肆意诋毁猜忌视而不见,而对吕茂屡次掷地有声的抗议,却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偏袒原告。 徐县令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这才算彻底看清李承平的真面目。他料到他会偏袒原告,却万万没有料到会如此露骨,张才胜辩词中大量使用了假如,可能,如果,肆意的抹黑他的名声。 他豁然站起来,沉着脸喝道:“李大人,张讼师屡屡用假设来抹黑我,却又拿不出实质的证据,你就任由他无法无天吗?” 李承平仍是谦谦君子的温和态度,“徐大人莫要动怒,这件案子有特殊之处,不能按普通的刑案审查。原告一家死亡,许多真相被埋没,讼师运用推理或推除手法剥丝剥茧,也无可厚非的,相信大人也希望真相能早日石落水出。” “是啊是啊。”侧堂的杨主簿跟着附和。 紧接着,其他一些本地土官纷纷附和,瞧这架势反倒成了徐县令多疑不是。 一群官员扑杀堂堂县令爷,借势将他往脚下踩,反倒是围观的百姓看不下去,“姓张的分明是出口恶言,证据不足还刻意撕咬县令老爷。” 有人带头,不少人也跟附和,“徐县令是好官,你们不能诬陷好人。” 见围观者的动静越来越大,李县丞拍了拍惊堂木,“既然诊断没结论,那就先搁置,请下一批人证。” 接下来是胡家酒楼的几个伙计出场,何琴弹琵琶唱歌结束时要离开,有官员让她过来敬酒,她就坐在徐县令身边敬了几杯。 伙计亲眼所见,何琴并不情愿照顾徐县令,是徐县令强行搂着她回客房,不久后里面就传来她反抗的声音。 而官员的口供就有意思多了,不是喝醉了就是提前离开了,也有确实看到徐县令跟何琴回后院客房的,至于是谁先搂的谁,他们则是纷纷失忆。 苏禾忍不住笑出来,这帮官员落井下石之余,又懂得自保。毕竟是县令嘛,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万一没将他踩死呢? 吕茂这边也找了证人,客房有好几个投宿者,确实听到了何琴的呼喊,嘴上说着县令爷,不要之类的。 “请问各位,在此期间你们可曾听到县令爷的声音?” 投宿者纷纷摇头,“我们都没有听到。” “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根本就是何琴自导自演的。”吕茂语气笃定道:“再者,徐大人醉得连站都站不稳,又如何行不轨之事?” 紧接着他问询了大夫,证明男人在酩酊大醉之时,在房事方面有心无力。 借用张才胜的假设,徐县令在事后服下过量的药,会陷入晕迷不醒。那他就不可能将何琴进行囚禁,她完全有机会逃跑,为什么要等到第二天又继续喊非礼,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贼喊捉贼。 张才胜将落红的床单拿出来,“如果何琴没有蒙受屈辱,请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吕茂取过仵作的验尸报告,“落红是死者咬破自己的手染上去的,验尸录说得很清楚,而且从她伤口来看,她是白天才失身的,哪来的落红?” 张才胜取出冯拐子的验尸录,“说起验尸,冯师傅声名大噪之时,王仵作还在穿开裆裤呢。谁验的更精确,相信不用我说了吧?” 他故意瞟了眼王仵作,然后开始翻验尸录,“死者右手上确实有道划痕,但也不能证明什么,有可能是在家切菜不小心弄伤的,也有可能反抗的时候碎片划破的。反倒是下身撕裂伤,两者验的有天壤之别。” 冯拐子验的是伤口有先后两种,故而断定死者前一晚是有失身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污蔑,诽谤。”王仵作忍无可忍,直言瞪向冯拐子,“枉前辈一世英名,不可能连如此简单的伤都会判断失误,你分明是在包庇凶手。” “王仵作,你才是诋毁包庇。”张才胜厉声喝道:“徐县令早年是对你有恩,但你身为堂堂仵作,竟然包庇疑凶,这行将以你为耻。” 第二百零七章 那就让他去死 张才胜早有准备,当众揭开徐县令跟王仵作的关系,“李大人,张某质疑这份验尸录的真实性,按理来说他跟徐县令的关系,为避嫌不该插手这案子的。我建议采纳冯仵作的验尸录,他的本事比王仵作高,在沙县又没有利益牵连,还请大人准纳。” 徐县令怒道:“你这是血口喷人,本官跟王仵作就是同僚关系,何来利益牵连?” 李承平面露难色,稍作判断之后,对着徐县令道:“大人,此事确实是我失误了,昨晚我建议今早再验,就是想等冯仵作来,但你执意让王仵作来验,下属也深信王仵作的能力,可没想竟然出来两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这还是人话吗?分明是将他往刀尖上推,徐县令脸色发青。 他自认为光明磊落又如何,还不是让人见缝插针,而自己却越描越黑。 “当然,本官并不是说王师傅有嫌疑,也有可能是关心则乱,因此而出现失误。” 吕茂反驳道:“李大人,你如何判断王仵作的验尸有误,而冯仵作的就一定准确呢?徐县人向来待人宽厚,对下属多有包容,再说王仵作跟徐大人没有亲属关系,何来避嫌这一说?” 公信力遭质疑,李承平倒也不着急,将两本验尸录呈在桌子,“如今验尸有出入,另外再请验尸官时间上不允许,再说最终结果是二比一,还会有人质疑非议,不如众位当众表决,看采取谁的为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像李承平这么光明正大无耻的,这是一场围杀,那帮属官跟他已经沆瀣一气。 果然不出苏禾所料,这众属官意向以冯拐子的验尸为准,还美其名曰冯拐子名声显赫,技高一筹。 吕茂不报,提交严重质疑,“大人,冯拐子远从河县而来,又有谁证明他没有利益牵连呢?” “大胆,你这是在质疑本官吗?”李承平突然怒道:“请冯拐子是经过徐县令同意,而且在案发后才决定借调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有事要说。”王仵作掏出一封信,“我前两日突然接到家中来信,说是家人抱恙,于是我才匆匆回家的,殊不知我在半道上遭人暗杀差点性命不保。” 他又从衣袖中掏出另外一封信,“这封也是我家人写的,本来中秋节就该收到的,因为我告假回家才错过了,今天早上同乡才捎过来的。最新的这封信,是在前一封信发出的后两天写的,信中写着家人无恙勿念。我们村只有一个人懂写信,所有的书信都由他代写,笔迹明显不同,前一封是伪造的。” 李承平脸沉,“王仵作,你的遭遇可以报案,官府自会调查,但若说与此案有关,未免也太过牵强,这全是你的臆测。如果个个都来这一出,这个案子还要不要审?” 说的是王仵作,却是在打脸徐县令,还不能让人反驳。 再这样下去,这案子根本无法辩论,吕茂打断道:“大人,时过中午,还是等下午再议。” 堂上唇枪舌剑的,审案确实已经超时,一时半会也完结不了,李承平拍起惊堂木,“案子下午继续。” 他已经胜券再握,让徐县令喘口气又如何? 宣布下堂,李承平殷勤起身去扶徐县令,“大人您没事吧?我也是秉公办案,还望您谅解。” 他能装,徐县令可没气量装,直接拂袖而去。 王仵作愤愤走出衙门,低声对苏禾道:“徐县令明明是被诬陷的,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他们既然出手救自己性命,肯定也是替徐县令打抱不平的。 “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这出案子本就破绽百出,证据也摆在那里,可这是李承平为徐县令精心准备的,凶手跟裁判都是他,这要怎么赢? 苏禾心中五味杂陈,一旦沙县被李承平控制,这将成为一座狩猎城,他要打哪个猎物,又将有谁逃脱的了? 回到家,许戈气定神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厨房里放着他摘洗好的青菜。 苏禾哪有心情做饭,坐在板凳上出神。 许戈放下书卷,“苏禾,我饿了。” “你说能不能把案子拖两天,想办法让绥州的官员来审呢?” 许戈料到今天的局面,反问道:“你又知道绥州的官员会公正审案?” 苏禾气馁,直接坐在许戈的轮椅上,抱住他久久不发一言。 许戈察觉到她的压抑,不解道:“不就是个案子,你这么关心做甚?” “为了争夺沙县,那么一大帮人围绞徐县令,看着他们颠倒黑白,我觉得难受。”苏禾抬头,伸手去摸他的脸,“许富贵,那个人集天下之势围绞追杀你的时候,那你该多难受呀。” 在这个世界,律法都是为权势服务的,哪有所谓的公正严明。因为多疑猜测,连皇帝都可以随意捏造证据,诛杀固守国土的功臣,更何况是那些官员呢? 今天的那帮人,起码知道做些面子功夫,徐县令还有机会辩驳两句,而许家一百多口人,到最后只剩下许戈一个。 想到他的遭遇,苏禾胸口闷闷的,埋在他怀里不说话。 许戈伸手揉着她的脑袋,“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别想些有的没的。”哪怕过了两年,他也不怕轻易回忆当年的血腥。 其实连他也不知道,如果没有苏禾陪着,他还能不能撑到现在? “你不用担心,即使徐县令倒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苏禾当然不会怀疑,但她还是希望可以自由活着,而不是像过街老鼠东躲西藏的。 她不想看到他的狼狈,不过真到了那一天,她嫁鸡随鸡就是了。 想开了,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苏禾进厨房做饭,许戈则帮着烧火。 简单做了两道菜,吃完饭苏禾打算继续去观审,本来有些话问许戈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没说。 等她离开,徐达来了一趟,“小侯爷,鬼老六倒是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招认。” “既然不招,那就让他去死。”许戈漠然道:“绥州那边如何了?” 第二百零八章 后援来了 “李承平把徐县令防得死死的,派去传消息的人都给截住了。”徐达咧嘴笑,憨憨道:“不过,咱们的人他肯定防不住。” “来得及吗?”想到苏禾满怀心事的样子,许戈剑眉微蹙。 “你放心,老五心里有数的。”徐达见他出神,又道:“周班头是心向徐县令的,他中午带人又往何家去了趟,应该能发现新的证据。” 身为知县,如果连这点领悟力都没有,掉脑袋也是活该。 下午按时升堂,前来围观的百姓更多。李承平一改上午的温润,气势更加咄咄逼人,直接驳回吕茂第三方验尸的要求,坚持以冯拐子的验尸为准,如此一来形势对徐县令极为不利。 张才胜显然没有收手之意,再次抛出惊人言论,诋毁徐县令是东窗事发,为遮丑而杀人灭口。 他将死者的血书呈上堂,“李大人,何家二老是撞柱而亡,但从现场来看实在太过惨烈,力道之大并非自发动作能造成的。从尸检结果也可以看出,二老的后脑的头皮红肿,有明显被外力撕抓的痕迹,从而可以判断是凶手抓住两人的后脑头发,将人往柱子上撞死,这分明是买凶杀人呀。” 他敢这么说,显然是有证据的,目击者很快被带上来。 目击者是个过路的卖货郎,在路过何家所在的巷子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何家匆匆跑出来,差点还撞到卖货郎。 画师根据他的描述,很快画出肖像图。有人眼尖,认出此人是徐府管家的远房表弟张义,懂些拳脚功夫,不时会来徐府找管家,好几个官员还曾见过他。 不过,等官差去找张府去捉拿时,张义已经逃跑,但是从他家搜了一百两银子。 徐县令被气得差点没笑出来,“如果我买凶杀人,会找熟人下手?张义畏罪潜逃,还将银子落在家里,那他图什么呢?” “那是张义没想到会东窗事发,根本来不及带走赃银。”徐才胜又拿出死者的血遗书,“死者被徐大人轰出衙门后,自知无法伸冤,于是写遗书自尽。” 吕茂反驳道:“何琴目不识丁,这遗书根本就是伪造的。” “她连琵琶都会,你怎么知道她目不识丁?” “何琴在舒意楼也卖唱过,签约时她就曾跟掌柜的说过,自己不识字,签约时只是画押的。” 张才胜等的就是他这句,“或许她是出于某种原因,说自己不识字的。既然说到画押,这份遗书上也有她的画押。对了,前段时间徐县令主审的税粮诈骗案,最终就是以指纹破案的,这案子也可以验指纹,如果手纹是死者的,还有何争论呢?” 吕茂反对,“死者瘦弱,凶手很容易就取到她的指纹。” 反对无效,李承平直接驳回。 死者的指纹很快被取过来,果然跟遗书一模一样。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抓到张义,就知道幕后真凶。李承平眼中闪过狠戾,徐县令这回是没跑了。 街上,突然传来铜锣声,围挤在外院的百姓纷纷回头望向街道。 一队官兵冲过去,驱离百姓让出条道来,只见一名头戴乌纱身穿红色官服的中年男人,四平八稳的迈过槛门,朝公堂方向而来。 李承平一惊,忙起身理冠,跟一众官员紧步迎出来,“不知知府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胡知府挺胖的,滚圆的脸神情严肃,“不必客气,沙县出了这等案子,本官岂能不来。” 众官这才直起腰板,欲迎胡知府进公堂。 胡知府的目光落在徐县令身上,“徐大人,沙县在你治理下还算安稳,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徐县令惭愧,“下官失察,才让小人得志。” 胡知府也不偏颇谁,直接进内堂在主审位坐下,“案子查得如何?” 李承平回复道:“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只差抓到杀人凶手。” 胡知府不动声色打量众人,看到徐县令的脸色,便已猜到几分。 吕茂看准时机站出来,当场下跪请愿,“大人,徐县令是冤枉的,冯仵作的验尸有误。” 王仵作也站出来,“知府大人,还请你替县令爷主持公道。” 案子只差没定案,岂容他们搅和,张才胜站出来斥驳,“你们休得狡辩,冯仵作的验尸录不可能出错。” 两大讼师再次互辩起来,颇有大战之势,胡知府惊堂木一扔,质疑的目光望向李承平,“不是审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在为验尸起争执?” 李承平稍加思量,“大人,确实是证据确凿,不过徐县令不肯承认罢了。”离京之前敬王曾暗示过他,遇到棘手之事可向胡知府示好。 坐实徐县令奸淫杀人本就绰绰有余,不过既然他来了,那更加十拿九稳。 “既然双方争执不下,那倒也好办。”胡知府官袍一拂,朗朗道:“本官刚好带了仵作前来,再验一次就都清楚了。” 李承平心中诧异,不过既然是面子功夫,那再验一次让徐县令哑口无言便是,省得他们结案后再上诉。 知府大人发话,徐县令当然也没意见。 知府的仵作很快被带去偏院,重新验尸。 一炷香功夫,最新的验尸录递呈到上来。三份不同的验尸记录,一并排开摆在胡知府面前。 胡知府逐一拿起来,胖胖的国字脸随即严肃起来,然后拿起冯拐子那份直接扔到他脚下,“冯仵作,论验尸的手法跟经验,你也算绥州的泰山北斗了,何故会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 冯拐子老脸一抖,去捡验尸册的手也抖了起来。 “胡大人,是不是哪有误会?”李承平压住心头的震惊,故作镇定道:“冯师傅在这行三十多年,可从未出过错的呀。” 胡知府脸色一沉,不悦道:“李县丞这么说,是怀疑州府的仵作验尸官不及冯师傅了?” “下官不敢。”怎么会这样,胡知府不是敬王的人吗? “虽然本官不懂验尸,但州府仵作验的跟沙县王仵作验的,几乎如出一辙,还用质疑其中真伪吗?” 第二百零九章 许狗打嘴炮 两份验尸录扔在桌上,犹同摔在众属官脸上,瞬间没有人敢吭声。 公堂上寂静无声,一个七八岁的男童突然跑进来,“爷爷。” 冯仵作身体一抖,猛地转身望向男童,孩子冲上来抱住他啼哭不止。 站在王仵作身后的苏禾半探着脑袋,小孩子瑟瑟发抖,显然受到不少惊吓。之前她还在怀疑冯拐子,此人极注重名声,一生断案无差,应该不会为利所驱,原来是孙子受到威胁。 冯仵作扑通跪在地上,满脸羞愧道:“胡大人,是老朽德行有亏,让徐县令含冤了。” 李承平震惊,“冯师傅你何出此言?” 冯仵作这才道理原委,收到借调公文后随官差前来沙县,昨晚受到暴雨将桥冲垮了,另行绕远路投宿时,突然有蒙面人现身拿出小孙子的贴身信物威胁。顾忌到孙子性命,他不得不在验尸上做手脚。 “你……你……”李承平脸色铁青,怒道:“你可知因你一已之私,差点就害了徐县令的清白。” 苏禾咋舌,这推诿也是够快的。 冯家小孙子哭啼不止,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在胡知府的问话下,他才道出真相,说自己在街上玩耍时被陌生人掳走关在黑屋里,晚上突然冲进来两个人,将他救出来并带到县衙。 至于救他的人,送他到衙门就走了,也没留下姓名。小孩子受到惊吓,也记不清他们的模样。 结果验尸录跟冯仵作爷孙的经历,徐县令明显是含冤受屈的。 胡知府发作,没有官员敢质疑。 这让人不禁唏嘘,再多的事实证据,都抵不过官大一级。他一句话,足以让案情反转。 李承平给张才胜使了个眼色,张才胜站了出来,“大人,死者虽然跟徐县令没有发生男女之实,但也有可能受到刺激才心性失常,做出上吊之举的。” 彼时,周班头带着几个人回来,“各位大人,卑职这里有新发现。” 周班头不仅去了何家,还派人去了死者的老家探访。死者半年前搬来县城,老家的邻里可以作证,死者目不识丁。舒意楼的伙计也被请过来,两月前死者请他代看过亲戚的信件。 故而,血遗书是捏造的。 周班头取出一叠纸,厚厚一叠全部是不同的指纹,“这些是从何家桌子上,柱子上提取勘验的指纹,应该是死者跟凶手的。” 苏禾诧异,在这个朝代还没有指纹提取术,而且凶案现场被打理的比较干净,并没有发现凶手的脚印。 指纹提取的办法,她只跟许戈聊案情时提过。没想到许富贵看着面冷,实际闷声不吭把事给做了。 胡知府看过之后,从中抽出两张,那是拇指指纹,指纹上有道印子是全黑的,从模样来推断应该是道疤痕。 三位死者的手纹很快拿过来对比,都逐一被排除,那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的。 茫茫人海,想找个拇指有疤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仵作站了出来,“大人,死者手指指甲断裂,指纹有皮屑,凶手身上肯定有伤。从死者的身高及动作来推断,伤势很有可能在脖子或是手臂。” 彼时快到傍晚,胡知府宣布退堂,同时根据掌握的线索,发出协查通告。 从市场买菜回来,天已经快黑了。 见她脸色飞扬的,许戈淡然瞟了眼,“案子赢了?” 苏禾坐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道:“有许哥你出马,哪有搞不定的呢。” 人比人气死人,她急得上蹿下跳的,远不如他坐家里发号施令。 她突然敛住笑容,阴狠狠道:“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出糗?” “是你执意要去看尸体,拦都拦不住。”她不咋呼两下,他都觉得日子平淡无趣。 老爱风风火火,遇到事冲到前头,压根就不屑依靠男人,这也是许戈捉弄她的缘故。把自己活成男人,那他多没面子! “我问过,冯拐子的孙子是不是你派人救出来的?” 许戈冷傲地睨了她一眼,“嗯哼,以为你家男人每天吃完只会躺床上?” 哟哟哟,他这是要上天呀。 殊不知,他又来了句,“就算只会躺,我床上的本事也不差。” 想到这一天跟坐山车似的,苏禾对眼前的男人就恨得牙痒痒。今时不同往日,身体悬殊打不过他不说,他的嘴皮子也被她练起来了。 总之,她哪哪都觉得憋屈。 郁闷吃完饭,苏禾躺床上打算跟他冷战。 许戈瞟了她一眼,“你就不想知道官府能不能捉到凶手吗?” “不想。”她操那么多心干嘛,反正他能得很。 满肚子的气,苏禾拿着医书假装看得投入。 卖惨那套已经不管用,许戈也没打算哄他,就静静坐在旁边,肆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瞟着。 苏禾本来就不是冷战的料,强忍了半个小时憋得难受,而他的眼睛愈发肆无忌惮,她觉得自己的胸都要被他盯出两个窟窿来。 “你干嘛呀,像个金鱼佬。”她忍无可忍,踢了下他的脚。 许戈扑哧笑,将她拖过来枕着自己的腿,伸手去逗弄她。苏禾怕痒,没几下就求饶了。 两人腻歪在床上,苏禾去挠他腋窝,好奇道:“我瞧着李承平之前的神色,感觉胡知州是他那伙的,怎么会突然站在徐县令这边呢?” 许戈拨弄她的青丝,慢慢缠绕在指间,“绥州是晋王的属地,敬王早有拉拢胡知府之意,不过他这个人没有党阀之志。最近应该有把柄落在敬王手上,所以才有投诚之意。” “怪不得李承平如此嚣张,原来是算准了徐县令就是上诉到知府都申不了冤。” “老五在绥州也没闲着,暗中抓了胡知府的痛脚,这个忙他不帮都不行。” 苏禾讶然,“这种两头蛇,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们一口?” 许戈捏她的鼻子,“管他几个头,只要你能捏住他的七寸。” 不过,苏禾总觉得李承平不会轻易认输,徐县令看似洗脱嫌疑,万一再来个节外生枝呢? 说实话,她对徐县令没信心,不过有小狼狗在背后坐镇,她又懒得操这份心。这狗焉坏,压根不是吃亏的主。 第二百一十章 秋闱落榜 踏实睡了觉,回春堂有预约的病人,苏禾没再到衙门打探消息。 午饭时,姜小四跟人在议论案子,说最新的目击者出现了。凶手逃离何家时,被一个乞丐撞见。官府贴出嫌疑人画像,并开出高额悬赏。 苏禾若有所思,顺手揭了张摊在许戈面前,“你的人那晚捉的是他吗?” 许戈随手搁旁边,“回头让徐达认一下。” 案子连着几天没进展,苏禾逐渐淡忘之时,还是二狗提了句,“姐,悬疑人落网了。” “怎么抓到的?” “不知道呀,突然在街上游荡,就被眼尖的官差抓到了。” 游荡?这感觉怎么是直接往官府的碗里掉呢。 二狗觉得她还不算傻,然后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苏禾这才明白,又是许戈的手笔。 疑犯落网,官府即刻升堂,等苏禾挤进人群之时,人犯已经押上堂。 苏禾以为,疑犯鬼老六会诡辩,谁知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竟然直接供认不讳。徐县令赴宴当晚,他买通酒楼的伙计,趁人不备在酒杯中做了手脚。 不料何琴敬佩徐县令的德行,临时反悔更有揭穿之意,他这才先/奸后杀,拿何家二老的性命威胁其上吊,然后再杀死其父母。 苏禾不仅听他招供,还时刻盯着李承平,果然见他神情复杂,连着两次朝鬼老六使眼色,更甚至于找理由打断问讯。 可说来也奇怪,鬼老六竟然充耳不闻。 稍作观察,苏禾便发现鬼老六神志不对,似乎不太清醒的样子。 她这才意会过来,许戈为什么要拖这么久才放鬼老六。能成为死士或暗卫的人,其精神意志是坚定不摧的,不会因皮肉之苦而出卖主子。 许戈的人,应该是摧毁了他的意志,趁着精神崩溃之际审讯。 鬼老六不仅招供栽赃杀人,更承认殓房的大火也是他放的,为的就是毁尸。 得知真相,胡知府怒而拍案,“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为什么要陷害徐县令!” 鬼老六眼神混沌,抬头缓慢扫过在场的官员,将手颤颤巍巍抬了起来,“是……是……” 嘴里黑血冒出,身体栽倒在地。 围观的百姓惊呼,捕快向前检查,很快发现一枚钢针自他后膛穿入,鬼老六当场死亡。仵作拔出银针,通体发黑,剧毒无比。 官差立即封锁现场,逐一排查当场的百姓。 直到天黑,官府也没找到凶手,胡知府当众宣布徐县令是蒙冤受屈,对于办糊涂案的李承平,他并没有严加苛责,毕竟是新官上任没有经验。 李承平羞愧自责,主动给徐县令赔不是。徐县令宽容大度,嘴上寒暄几句给了他台阶。 在沙县耽搁数日,州府累积了不少要事,胡知府连夜打道回府,“这案子还没结,后续就由两位继续往下侦查。” 说了几句台面话,胡知府登上马车。 第二日,徐府的丫环来回春堂请大夫,说是徐夫人身体不适。 苏禾到的时候,徐夫人正在吃点心,一改前几日的颓势。 屏退下人,徐夫人握住苏禾的手,眼眶突然就泛红,“苏禾,谢谢你。”如果没有她提醒,她跟老爷夫妻嫌隙,这案子必败无疑,徐家亦会就此家破人散。 她迟疑半晌,神色复杂道:“也替我谢谢他。”老爷没多说,但他也猜到许家在背后没少出力。 苏禾权当没听明白,傻笑道:“我不过做了大夫职责之内的事,是夫人你的信任支持徐大人熬过来的。” 徐夫人是实在人,往苏禾包里塞了叠银票,“你日子不好过,当是贴补家用了。” 她有的是钱,苏禾也没推辞,很自然的收下。 回到家关上房间偷偷数,竟然有一千两,乐得她合不拢嘴。这事总算没白辛苦一场,还是挺值的。 她从中抽出一百两,大方地给许戈,“这是你该得的。” 许戈自己能赚,“你留着吧,我不需要。” 也是,他天天困在这院子里,吃喝拉撒都是花她的。 天气凉得快,许戈的衣服显得单薄,虽然他也没喊冷,但她也不能苛待了他。 她取来布尺,“你最近胖了,我量了尺寸给你置几套。” 这一量,还真是胖了不少。苏禾探手摸他的肚子,竟然没有捏到赘肉,好奇地掀开来看。 哇,竟然是肌肉,而且还是腹肌。 苏禾诧异,“你都半身残废了,怎么练出来的?” “床上练的。”许戈说荤话眼都不眨,“胸上也有,你要不要摸?” 苏禾将窗户也关上,赶紧过手瘾。哇! 许戈将她困在身上,喉结滑动两下,修长的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喉结滑动数下,身体紧绷而压抑,“苏禾,我中秋许的愿,还有效吗?” 老司机当即没有热情,将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你中秋节吃的柚子,还能吐出来吗?” 许戈:“……”这个死女人,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眨眼已到八月下旬,一天凉过一天, 饭菜在院子里凉得快,苏禾将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当饭厅。 做了许富贵爱吃的红烧肉,她还倒了两杯酒对酌暖身。 嘬了口酒,苏禾夹了块肉往许戈嘴里塞,“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你说老八能拿个解元的头衔回来吗?” “不好说。”许戈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如果我上,肯定能拿下。” 苏禾捂嘴笑,“就你牛皮厉害。” 两人正吃着起劲,窗户突然爬了个人影,“小侯爷。” 徐达老是神出鬼没的,苏禾吓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麻溜地爬进来,以往笑嘻嘻的脸,直接垮掉了。 徐达天生笑脸,苏禾很少见他哭丧脸的,估计真是碰上难事了。 “老八……”徐达深深叹了口气,气馁道:“落榜了。” 苏禾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许戈也诧异,按老八的资质绝无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怎么就……”徐达急得抓耳挠腮,老八可是所有人的希望,在县学也是公认的第一,加上沙县的学识氛围不差,即使放眼绥州也能进前五。 十拿九稳的事,竟然鸡飞蛋打。 苏禾怔了半晌,“简庭宇呢?” “他也落榜了。” 许戈眸光一紧,“沙县都有谁中榜了?” “城南黄家,下坝镇柳家,清河镇尹家。” 第二百一十一章 私人日记 苏禾对这三家没有概念,许戈却再清楚不过,这三家都是沙县的大族富户,以经商起家的,论财势来算仅次于胡家。不过,这三家的考生都是纨绔子弟,平时不学无术,却能秋试高中? 而徐县令看中的寒门才子,竟然全军覆没。 秋试不是买彩票,中不中的全凭运气,个人发挥失常还好解释,全军覆没这就诡异了。 苏禾百思不得其解,“这帮才子该不会被人下降头了吧?” 许戈不信这个邪,“这场秋试有猫腻。” 自科举出现以来,各种作弊手法层出不穷,带小抄请抢手的屡见不鲜,但是能把精英全挤下去,这也太邪乎了。 无论哪朝哪代,朝廷对科举考试都是极为看重的。为朝廷选拔栋梁,律法是极为严苛的,但凡发生徇私舞弊的,一律严惩不贷。带小抄的罚十年内不准应考,替考的终生取消资格。 当然,关系厉害的也存在贿赂考官的情况,但朝廷对外派监考官秘而不宣。直到开考当天,考生才能知道考官的身份。 “连晋王都能打探到考官身份,徐县令还特意前往绥州,可见对有些人而言是分开的秘密。” 苏禾道:“那就更不应该呀,徐县令都打过招呼了,怎么会落得这个结果。” 她不懂科举阅卷,但许戈是清楚的。监考总有四名,一名主考官,一名副主考,两名考官。朝廷为防止科举腐败,考官之间是有严格分工的,卷子上的考生考号等信息是密封的,考官阅卷后推荐给副主考,副主考批阅后再推给主考官,最后挑出来的给主考官批阅。 最后被甄选出来的,再由主副考官共同再筛选一次 他们是朝廷监考,并非跳大神算命的,一重重关卡过来如何舞弊? 可现实就是如此,沙县优等生全军覆没。 苏禾问道:“除了沙县,其他地方的考生呢?” 徐达颔首道:“老八察觉到不对劲,还特意出去打探消息,别的县也有不少优才落榜的情况,但没有沙县严重。学问比老八差一大截的都中举了,他没理由落榜呀。” “老五那边有消息吗?” 徐达郁闷地摇头,“暂时没有。” 到嘴的鸭子飞了,徐达气得直咬牙,对许戈道:“小侯爷,老八可以等三年以后再考,可咱们等不起呀。”现在边境乱成一团,大伙的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三年后在哪还不知道呢,指不定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如果真有舞弊,即使等三年也是如此。” 徐达怒不可遏,“当我们是死的么,这肯定是作弊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科举是举国大事,加上人为阅卷是有偏差的,不能光凭猜忌行事,否则要出滔天大祸。 苏禾突然问道:“老八可有提到简庭宇?” 徐达一怔,想了想才道:“好像还真是有,落榜后喝得酩酊大醉,还跟老八说了不少胡话。” 苏禾直直盯着他,“说了什么?”她始终觉得简庭宇不是考前焦虑那么简单,更像是心病,故而她才叮嘱过老八要多加留意,有异常及时知会她。 徐达还真没记住,琢磨了好一会才道:“……好像是说,他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苏禾跟许戈面面相觑,难道简庭宇提前知道自己会落榜? 见苏禾神情不对,徐达疑惑道:“他知道秋试有内幕?”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苏禾,她拉开抽屉将红木扁盒取出来,“你帮我打开。” 盒子看着挺贵的,徐达诧异道:“少夫人,里面是什么呀?” “简庭宇交我保管的。”现在想来,这不是送给她的礼物,更像是在托付极其重要的东西。 别的男人送的?这就尴尬了,徐达偷瞥了许戈一眼,脸黑得厉害呀。 为缓和主子的不痛,他将盒子粗鲁地扔地上,抬脚猛地踩下去。 几脚下去,盒子踩成稀巴烂,看封面是本书。 苏禾翻开一看,竟然是简庭宇的私人日记,而且是从三年前开始记的。 拿过火烛,三人挤在一块看,翻着翻着脸色凝住了。 日记是三年前的秋试放榜日开始写的,跟今年的情况如出一辙,其中提到他相识的几位不学无术的考生,竟然都意外中举,而他却名落孙山。 当时的简庭宇心高气傲,不愿意接受自己落榜,并对其中一人产生莫大的怀疑,暗中长达两年多的跟踪调查。 而这个人,就是李承平。 简庭宇跟李承平同在青山书院,此人擅长攀附交结,性情乖张阴戾,跟京城下三流的纨绔来往甚密。两年多来,简庭宇已经查找到不少线索,他找到李承平的兔儿爷,并使计从他嘴里套出了话,李承平确实贿赂了监考。 兔儿爷知道的不多,简庭宇并没有拿到实质的证据,却被李承平察觉到了。他买通地痞将简庭宇暴打,并且毒哑他的嗓子。 简庭宇大难不死,怕连累家人编了个谎言逃到沙县。 再后来,病危的他就遇到苏禾,治病之余再次备考,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平会调任沙县。 现在想来,简庭宇的失常,就是从李承平出现开始的。 日记翻着翻住,许戈的脸僵住了。 简庭宇在日记里袒露心声,他心仪苏幕大夫已久,那是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钟情的女子,然后幻想苏幕大夫卸去脸上的伪装,换上女装的娇俏模样。 幻想还不够,竟然还画了出来。乍看之下,跟苏禾有五六分的相似。 哎呀,徐达捂住眼不敢再看,怕小侯爷一怒之下会波及无辜。 苏禾也尴尬,你说姓简的要查舞弊就好好查,搞暗恋干什么? 她尴尬而心虚地往后面翻,奈何许戈偏不让,手搁在笔记上不放,晦暗的眼眸紧盯着她。他呼吸变深变慢,笔直的身体僵硬,周身充斥着忍无可忍的怒意,“姓苏的,你不解释一下?” 瞧他那样,好像她今天要是说不清楚的话,他一巴掌扇得她灰飞烟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连夜奔赴绥州 苏禾也是有脾气的,挺直腰板瞪了他一眼,“我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暗恋我?” “你不往徐家跑,他还能瞧上你?”许戈忍她很久了,真是死性不改,到哪都要勾勾搭搭。 “他要暗恋我,我有什么办法?” “中秋节,那小白脸给你送灯笼,你挺高兴的嘛。”他要是不出现,她是不是敢跟人回家? “……”苏禾哑口无言,被噎得半天才道:“我……不就是一只灯笼嘛,我又没要,还被你的人踩烂了。” 许戈阴冷地盯着她,“他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收了?” “收了又怎么样?”苏禾的火气也上来了,“过节逛街就是个气氛,人家又没有对我说过分的话,就是应个景渲染点气氛。” 见架势不对,徐达赶紧打圆场,“啊哈哈,咱们不是查舞弊的事么,灯笼的事晚点再说。” “有你什么事!” “有你什么事!” 两人怒瞪着徐达,许戈眼神吓人,“出去。” 徐达吓得屁股尿流,出了房间在院子里压惊。 苏禾伸手抢日记,许戈抓住不让。她偏不信这个邪,扑过去抢,“还给我。” 许戈单手将苏禾上半身箍在胸前,他将日记本放在侧边,继续往下看。 他力气很大,苏禾被箍得跟条虫蛹,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只能在他胸前不停拱着,决不向恶势力低头。 被抓包还龇牙咧嘴,许戈极度不满她的态度,扬掌“啪啪啪”地打在她屁股上,重重三下。 苏禾:“……” 他的力气不小,屁股麻麻地疼。脏话又骂不出来,气得苏禾眼珠子泛红,只能探长脖子继续往下看。 幸亏简庭宇还有点人性,没再写露骨暧昧的话,后面的内容也不多。跟她猜的相差无几,李承平威胁简庭宇,如果再纠缠当年的事不放,别说他性命不保,连徐家也得不到善终。 李承平身世显赫,手段毒辣,行事没有底线,简庭宇担心赴考出意外,也担心因此连累姐姐一家,故而将日记托付苏禾。想着哪天自己遭遇不幸,也能留下证据。 将日记扔到旁边,许戈这才松开箍她的手。憋了满肚子火的苏禾咬他,却被眼疾手快的他掐住下颌。 水汪汪的眼眸,烧着两簇火苗怒瞪着许戈。 许戈低头封住她的嘴巴…… “唔……”舌头被咬,血腥在嘴里扩散,许戈痛得松手倒吸口凉气。这死女人,真是尖牙利齿! 这头还在舔舌头回味,那头脸上“啪”一下火辣辣疼。 许戈错愕,半晌才意识到被打了。 打人不打脸,想他堂堂小侯爷,在沙场上皱下眉头都要死人的,竟然被一个女人打脸了。 苏禾也傻眼,气头上的她没想这么多,还以为许戈能轻松避开的。 看他脸色铁青,神情阴鸷骇人,那模样简直要将她生吞活剥。 苏禾赶紧退到床内则,拿枕头护在身前,做出防御的架势。 许戈气没处撒,然后把徐达叫进来。 见架势不对,徐达也离得远远的。不过在许戈杀人眼神的凝视下,他还是乖乖向前。 许戈说话声音低,神情严峻的徐达频频点头。 苏禾扔掉枕头,爬过来竖起耳朵听。如果没有记错,按老胡之前给的情报,李承平接触的世族之中,刚好就有中举的这三家。 过多的巧合,便是猫腻。 “属下马上去套车。”徐达走到门口,朝苏禾望了两眼,嘀咕的话没说出口,匆匆忙忙去安排。 苏禾猜到大概,“我也要去。” 绥州风雨将起,许戈黑着脸道:“你去添什么乱?” “李承平找不到你,拿我撒气怎么办?”苏禾联想的很丰富,“他可是男女通吃的,好像还喜欢人妻。你就不怕他拿我来羞辱你?” 许戈:“……” 绥州是非去不可的,不把这个毒瘤捅烂,付出再多的心血都白搭。这不仅仅是科举舞弊,还是以权谋私培植党羽。 这一拨科举下来,待到明年春闱之后,将有一大批新官遍布大江南北,且不说蚁穴溃堤,起码许戈在朝堂再无翻身的可能。 沉默便是许可,苏禾快手快脚收拾行囊。 许戈握住她的手腕,想说话又没说出来。 苏禾板着脸,从衣橱里抱出衣服扔他身上,“快点叠。”真不知他瞎吃什么飞醋,还那么拽! 合力收拾好行囊,见他死不认错,苏禾还在气头上,跟他背对着而坐。 许戈强行拽她的手,覆在自己挨打的脸上,“老子长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敢打我的女人。” 苏禾嘴上不吃亏,“我好像打过你好几次了。” 许戈气结,“我是说脸。” “那你要打回来吗?” 许戈猛地将她拽进怀中,“当然想。” 苏禾受惊,“你是不是男人啊,连女人都打。” 许戈扑哧一笑,“舍不得。” 苏禾这才松了气,仍然嘴硬道:“谁让你乱吃醋的。”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的脸色不好看。 苏禾也有些尴尬,低头道:“我以后也不要别人的灯笼了。”本来就没什么,他偏爱计较当真。 两个都是属炮仗的,徐达还以为会有场大战,谁知等他回来已经如漆似胶了。 他就知道,别看小侯爷对属下严肃苛刻,其实被女人吃得死死的。 徐达实在没眼看,“小侯爷,老胡已经派人赶去绥州,明天一早应该能到。咱们行动快的话,下午应该也能赶到。” 马车宽敞,苏禾将轮椅折叠放起,两人坐在软榻上,趁着夜色匆匆出门。 黑夜中,马车行驶的快,一路颠簸的厉害。苏禾哈欠连连却睡不着,许戈将她捞过来枕在自己大腿上。夜风很大,他取过披风盖在她身上。 苏禾趴他腿上,将古往今来考试作弊的方法都过了遍。想要揭举舞弊,若按寻常的法子,无疑是以卵击石。 “钦差还在绥州吗?”许狗敏感,她都不敢直呼前任的名字。 许戈面无表情,“监考,也是他的巡查任务之一。考生进贡院当天,他监察考前搜身,抓了几十个夹带私藏的。” 苏禾翻白眼,“我怎么觉得他衰神附体,走哪哪出事。” 许戈冷笑,“里子都烂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对于这个世界,苏禾还很陌生的。不过按直觉,林庭逸虽然算不上好官,但应该也非随波逐流之辈。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考生闹事 不知熬了多久,晕晕乎乎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搂着他腿的手不时收捏着。 许戈掀开帘子,“走慢些。” 徐达这头十万火急的,不过他很快意会过来,耐住性子放缓速度。少夫人呀,把主子吃得死死的。 修长的指尖,轻轻捋着她额前的碎发,嘴角不觉间往上泛。苏禾,这个死女人! 醒来已经是早上,苏禾坐起来伸了两个懒腰。想到自己就这样枕着他的腿睡了一晚上,尴尬的是口水还染湿他的裤子。 用披风遮掩住罪证,苏禾给他的脚捏捶放松。 急着赶路,吃了些肉干充饥。车里待着实在乏味,苏禾剥花生吃,见许戈沉着脸出神,她突然喝了一声,“喂,许富贵!” 许戈回神,只见一颗花生朝自己扔来。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扬头用嘴巴接住。 苏禾捂嘴哈哈笑,继续抛花生米逗狗。 一路上笑得肚子疼,见他动作娴熟,她心痒痒的也要来,结果花生米没吃到,额头撞车上。 连续撞了好几次,磕着额头冒出红点,气呼呼的再也不玩了。人比人,气死人! 熬到中午,颠的屁股疼。见她实在坐不住了,许戈让下车休息。 马车停在绥州交界的湖泊前,一望无际的连绵碧波,两岸杨柳低垂,空气清晰景色宜人。 见湖里有鱼,徐达动作麻利地拿着鱼叉,打算烤两条鱼填肚子。 苏禾推着许戈沿着湖泊散步,远远见一道影子从路那边走来。 一个身穿鹅黄裙褂的年轻女子,在湖泊前驻足。 苏禾也没在意,边走边跟许戈聊天,前边突然就传来“嘭”地巨响。 湖边的姑娘不见了,她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苏禾大声喊徐达,徐达拎着鱼叉冲过来,疾奔到姑娘落水的地方,纵身跳下去救人。 潜伏好几次,徐达才找到轻生的姑娘,捞住她往岸边游。 岸上的两人搭把手,齐力将昏厥的人救上岸。 清除干净口鼻异物,苏禾进行胸腔按压抢救,晕迷的姑娘从嘴里流出很多积水。 苏禾捏住她的鼻子,深吸口气俯身往其嘴巴里度气。 许戈瞪大眼珠子,下意识捂住昨晚挨打的脸。疼呀!这种神仙救人方法,也不知她对男人用过没有? 徐达手脚麻利地煮了锅姜汤,给轻生者灌了碗下去。半晌后,姑娘缓缓睁开眼睛,神情呆滞无神,任由苏禾等人怎么问都不吭声。 她踉跄着站起来,突然冲向不远处的树,扬头撞上去。 徐达眼疾手快,冲过来抓住她,“你这人怎么不知感恩呢?我们为了救你费了多大的劲,怎么还要寻死?”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姑娘突然发疯般挣扎,歇斯底里的哭喊,“为什么不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等哭够了,人也冷静了,苏禾在她面前蹲下,“姑娘,你连死的勇气都有,怎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姑娘眼神灰寂,沉默不语。 “你要是想找人倾诉,我可以洗耳恭听。你若还是执意要死,那就等我们走了再死,省得我们背个见死不救的恶名。” 姑娘看着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姑娘叫蒋云,前段时间只身去绥州寻父,半路投宿客栈无意间听到个秘密。她从客栈逃出来,却被恶人追上。见她长得有几分姿色,那群恶人轮辱了她的清白。事后抛尸山野,不过也算她命大,只是掐晕而已。 忍辱到绥州,她满以为父亲会替自己主持公道,谁知父亲却命她不准声张,以免家族蒙羞。 父亲的嫌弃,成为压垮蒋云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独自返回老家,途中愈发想不开,这才投湖自尽的。 同为女子,蒋云的遭遇让苏禾感同身受,“到底是什么秘密,让那群畜生如此猖狂?” 蒋生神情痛苦,“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刚好住我隔壁,晚上喝醉酒说话声音大,跟下人炫耀说家里给他联络好替考,还花几十万贿赂监考官员,确保他能中举做官。” 三人面面相觑,震愕不已。 “你就任由那帮人逍遥法外?”苏禾既愤怒又不解,“即使你父亲不帮你,你也可以自己去报官。” “我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一想起来就头痛得厉害。”蒋云不停揪自己的头发,迷茫道:“再说凶手有钱有势,而我却没有任何证据,即使报官我父亲也会制止的。” “绥州城好大几万人,想找凶手确实不容易,不过现在已经放榜了,你只要按榜单找人对号入座,还愁找不到凶手吗?” 蒋云犹豫,找到又能如何?她一个弱女人,怎么跟那帮人斗? 苏禾跟许戈对望一眼,对着蒋云沉声道:“我们兄妹常年在绥州做生意,人脉关系还是有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你要想清楚,是选择屈辱痛苦的苟活一辈子,还是挺身而出将凶手绳之以法?如果我是你,我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蒋云被她的话震惊,“你们真的能帮我?” “我最痛恨的就种畜生。”苏禾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道:“我曾经差点也……所以我一定会帮你的。” 蒋云抹干眼泪,郑重点头道:“我连死都不怕,一定会把凶手揪出来。” 兵贵神速,苏禾也没空抓鱼吃午饭了。昨天已经放榜,再晚的话中举考生四散回家,想再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徐达不停挥甩鞭子,马车往绥州急驰而去。 酉时末,一行人终于进城。 刚在吉祥客栈门前停下,只见一队带刀的官兵急速冲过,“快,那帮考生在闹事,把贡院给围堵了。” 苏禾诧异,许戈跟徐达却神情如常。 走进客房,许戈吩咐道:“你找老八要那三个纨绔的画像,看蒋云能不能认出来?” 徐达马不停蹄去办。 苏禾肚子饿得厉害,换上男装去前院找伙计点菜。 刚好到饭点,前院聚集了很多食客,不少人在议论着考生闹贡院的事。 苏禾点完菜,借机问道:“小二哥,他们在说什么呀?” 前台伙计看了她一眼,“公子是刚来绥州的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也就是我稀罕你 苏禾点头,“可是考生犯事了?” “今年的考生厉害,听说很多有才的都落榜了,而不少资质很差的却榜上有名。那些考生不服,不但把贡院围了,还把庙里的财神爷跟钟馗都抬了过去?” “为什么抬财神爷跟钟馗?” 伙计忍笑道:“财可通神,钟馗捉鬼。” 苏禾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帮官兵,就是去贡院抓考生的呀?” 伙计啧啧称奇,“那里敢抓呀,那里聚集了一千多名闹事的考生,个个口诛笔伐的,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群官兵,他们是去保护考官的。可怜那群当官员,平时威风八面吆五喝六的,现在却被吓得不敢出门。” 苏禾八卦道:“该不会真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才被吓得不敢出门吧。” “谁知道呢,说什么的都有。” 饭菜很快送上门,苏禾边吃边安慰蒋云,“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吃完饭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我带你去找人。” 蒋云感动的无以复加,说话间眼泪又落下来。 “别哭,眼泪解决不了问题。”苏禾给她夹菜,鼓励道:“你也要尽量克服恐惧,看能不能记起凶手的模样,这样才能早日抓到他们。” 蒋云郑重点头。 天刚黑,老五派人捎了信过来,此次科举确实有内幕。除了沙县,晋王自己也笼络了几个绥州境内的世家,这批子弟不乏有拔尖之才,但无一例外全部落榜。 换句话说,这次科举不光有舞弊,还存在人才打压。 而被打压的,都是晋王看中并有心提拔的。 追着晋王当狗打,除了他亲爱的弟弟,还能有谁呢?只是不知道参与其中的,是一拨人还是两拨呢? 跑断腿的徐达到深夜才回来,咕噜噜吞了大半壶水解渴,喘气道:“我今天才算见识了读书人的厉害,抬着神像游街示威倒是其次,贡院的匾额被泼墨,外墙写满讽刺的诗词,偏偏那帮官兵还奈何他们不了。” 苏禾瞥向许戈,这才是始作俑者吧? “今天不过是开始而已。”许戈神情凛然,目光如炬,“他们敢做初一,就有人做十五。” 这世间真正最难惹,连帝王都忌讳七分的,正是笔如刀口如剑的儒生。 徐达掏出画纸递给苏禾,“这是老八抽空画的,先让蒋云认个脸。” 事不宜迟,苏禾敲开蒋云的房门。 她满怀希冀,蒋云看过画像却失落道:“不是他们。” 看蒋云心情压抑,苏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早些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找。” 蒋云垂眸,自责道:“我真是没用,连凶手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比许多姑娘还要坚强,所以上天不会辜负你的。” 蒋云强颜欢笑,“我不会放弃的,一定要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回到房间,许戈已经将中举的几十个考生列出名单,根据老八现已掌握的消息,排除掉其中几个。 能买通考官在阅卷上做文章,必定是非富则贵,可惜拿不到考生的基本资料,否则排查起来容易多了。 徐达急得抓耳挠腮,“老五在想办法,不过估计拿到资料要再等几天。” 等晋王出面周旋去拿,一层层打通关系,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树挪死人挪活,许戈直接吩咐任务,“既然出身富贵,他们不会委身住客栈,要不在绥州有府邸,要不另租院子住,你明天派人到考生云集的客栈打听,但凡住客栈的全部排除掉。” 还是小侯爷想的周全,徐达决定扮成有钱人家的管事,以出钱资助举人明年春闱为由,去客栈打探消息。 苏禾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戈倒是睡了,发出微微的鼾声。 苏禾瞬间不平衡,对许狗伸出魔爪,将他生生闹醒,“我觉得蒋云有问题。” “说!”也就苏禾有这个胆,要是换成徐达,估计已经被他爆捶。 “蒋云穿着跟谈吐不俗,蒋家在绥州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即使怕她的遭遇传出去丢人,蒋老爷完全可以私下找人替她出气,没必要把女儿往死路上逼。今天我曾私下两次问她便宜爹的身份,她却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很奇怪呀?” 许戈冷哼,“几年前,信阳侯的女儿被土匪掳了去,土匪要三千两赎金。这笔钱对信阳侯九牛一毛而已,但是他却并不愿意出,最后任由土匪撕票,他再出兵剿匪,反倒落个好名声。” 苏禾:“……” “女儿事小,名节事大。”许戈将她搂进怀中,威喝道:“也就是我稀罕你,换别人你早浸猪笼了。”女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什么意思?”苏禾捅他的腰肌,“再说一次!” 许戈很不爽,“姓苏的,你到底睡不睡?” “我睡不着。”苏禾继续捅他,挑战他的男权底限。 “我看你就是不够累,不如做点让你能睡着的事。”许戈利用身高压制住她,然后上下其手。 苏禾:“……”怎么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晚上睡不着,起来已经是中午,命苦的徐达都从各大客栈回来了,情况并不乐观。客栈考生云集,但中举的却极少。换句话说,科考是有钱人的游戏,穷人只是陪跑凑热闹而已。 新科举人绝大部分身份显贵,他们讲究衣食住行,想一个个翻出来并不容易。 不过,也并非全是坏消息,闹事的考生得了疯牛症似的,他们不仅游行示威堵贡院,更是一夜之间将状诉书撒满大街,揭露沙县三位举人的黑料。 事情闹得太大,想遮掩是不可能的,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似的,很快就传到京城。 今儿一早,考生们终于不赌贡院了。他们换了个玩法,转身去巡抚衙门,让钦差大臣出来给个说法。 “你说,钦差会管这事吗?” 许戈冷然道:“他本就担了秋闱巡查之职,怕是由不得他不管。” 苏禾心痒难耐,打算去衙门瞧瞧。 刚这么想,老胡的人传来最新消息,钦差大人已经接手这宗案子,正传唤状诉书的三位举人。 钦差出手,一石惊起千层浪,衙门前必定考生云集,正是找人的大好时机。 第二百一十五章 被前任抓走了 苏禾跟蒋云换上男装,赶往衙门。 许戈给徐达使了个眼色,暗中派人保护她们。 苏禾到的时候,沙县的黄公子、柳公子跟尹公子已经传唤到公堂,衙门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禾才挤到前面,发现老八等人在不远处。 公堂跟观案台隔着偌大的穿堂,远远看到三人跪在公堂之上,巡抚跟钦差并排在主位,左侧是绥州各大官员,右则是四位考官。 案子并不复杂,不过就是证明三名举人有没有作弊。若是没有,还他们清白,惩罚闹事者,若是有,给朝廷跟其他考生一个交代。 为彰显公正,林庭逸还派衙役出来,随手点了三名闹事的考生作为原告代表,直接带进公堂。 老八想进公堂,偏偏围观的人太多,他愣生生被挤到后面。巡抚怕他们闹事,派官兵重重将围观者拦在穿堂之外,没令不得擅进。 威武声中,案子开审。 三名举人齐齐喊冤,自己是凭实力考中的。四名考官威严表示,阅卷都是按正常程序,绝对没有徇私舞弊。 口说无凭,闹事的考生也不是好忽悠的,“大人,这三人绝对作弊了,不信你拿他们的考卷一看便知。” 林庭逸惊堂木一响,“来人,取考卷。” 在众人监视之下,三份密封的考卷递到公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腊封,取出试卷。 林庭逸接过试卷,逐一阅卷后,深邃的目光落在闹事考生身上,“来人,给他们看看卷子。” 三份卷子,很快给到闹事考生。 他们起初愤愤不平,可是看到考卷后,脸色骤然生变,“这……这……不可能,他们平时不学无术,都是庸才,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好的文章。” 林逸庭突然道:“把他们三人的考卷调出来。” 闹事代表是随意点的,调取考卷需要时间,堂上众官员在等。 隔得远,加上现场声音嘈杂,苏禾听不清堂上说了什么,但见闹事考生情神激动,事情似乎不妙啊。 她撇头望向老八,果然见他们也在议论纷纷。 被挤了两下,苏禾撞到别人身上,等回过神来蒋云不见了。 她四下张望,见蒋云不知何时被挤到角落,又挤过重重人群跟她站一块。 说来也奇怪,蒋云是来找凶手的,彼时却直勾勾盯着公堂之上,眼神复杂之极。 公堂之上只有六个考生,闹事的不可能是凶手,中举的又被排除了,那她在看谁呢? 苏禾踮起脚将公堂的官员打量了遍,隔得太远,长相看得比较模糊。 彼时,闹事考生的卷子已经调出来,林逸林一目十行看了遍,“文章写得不错,但比起中举的那三份,还是稍微逊色了些,你们可有不服?” “请钦差大人还我们清白。”主考官愤而起身,“我们代表朝廷监考,是绝对不可能舞弊的,这帮考生分明是落榜泄愤,若不严加惩处,以后落榜的学子都敢挑衅国家律法,朝廷的尊严何在?” “大人,这三人根本就是作假,你们若不信的话,大可以到沙县去打听,凭他们的实力不可能中举,他们用特殊的方法作弊。” 他们说话声音很大,外面的考生听清后,直接跟维护纪律的官兵对峙起来,激动的他们不停冲撞官兵,想要闯进公堂。 “反了,真是反了。”巡抚怒得拍案而起,“来人,把这帮闹事者全部扣押起来。” 现场官兵只有几十人,闹事的考生却有数百人,连街上都挤得密密麻麻,今天非要官府给个说法。 作弊的不止公堂这三人,陆续有考生报出名字,声音此起彼落的,足足报了几十个。 现场混乱不堪,苏禾跟蒋云被不断涌进来的考生推挤向前,整个人挤得双脚离地,跟夹心饼似的。 眼见局势一发不可收拾,惊堂木再次响起,林庭逸严峻地环视堂下考生,喝声道:“既然你们不服,那本官当场出题,你们六人同时作答,谁优谁劣立分高下,可有意见?” 现题现考,以一炷香为限,钦差亲自阅卷。 “大人,我们没意见。”三位新科举人异口同声。 连作弊的都没意见,其他考生更没异议。 林庭逸环顾四周,抬手指向公堂外,“以院子里的松柏为题,尔等六人另做文章。” 纸墨笔砚桌子备齐,一炷香烟插在炉内,烟雾袅袅升起。 公堂内作答,公堂外严禁喧哗,闹事的学子摒弃凝神,都在等着最后的答案。 苏禾带着蒋云钻出人群,狼狈地坐在地上喘气,“可有找到线索?” 蒋云失落地摇头,“我没有看到他们。” 真是奇怪,今天闹这么大,他们没有理由不现身的。 “可能是人太多。”苏禾安慰道:“咱们等会再找一圈。” 两人休息了会,重新开始在人群中找。 公堂之上,随着最后半截香燃尽,六份考卷被收上来。 林庭逸跟巡抚当场阅卷,各自给出评论,然后做了个综合排名,中举的三位考生,其中尹姓跟黄姓考生排第一第二,另外一个排第五,另外三位闹事的作答也不错,六个人的差距不大,算是伯仲之间。 避免落人口实,林庭逸派人到场宣读六人的文章,优劣自有评判。 闹事的考生面面相觑,这根本不可能,他们就是作弊了。尤其是老八当场如雷劈,久久缓不过神来。那三个人是什么货色,身为同窗的他再清楚不过。 “你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怪不得今天公审,原来一切都是圈套。 考生们不认这个结果,他们再次跟官兵起争执,双方竟然打了起来,场面完全失控。 远处脚步声雷动,上千多的巡抚兵突然从四周冲出来,将所有看热闹的团团围住。 林庭逸脸色铁青,他负手走出公堂,环视着眼前这帮闹事的考生,“将他们全部抓起来!” 一声令下,冰冷的红缨枪对准所有的人,苏禾被挤在人群中,进退不能。 第二百一十六章 苏禾吃牢饭 考生手无寸铁,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带头的很快被钳制住。所有的人被逼出衙门,抱头蹲在府衙前。 官兵开始清理人群,老弱妇孺一律放行。那些年纪相当,长得像书生的则一个不漏全被抓起来,真是有杀错没放过。 这帮人就是被纵容坏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空口白牙诬陷中举之人徇私舞弊,连现场再考的结果也不认,真是目无王法。 这背后,怕是有人指使。 林庭逸威严环视众人,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姿拉得老长。 苏禾抬头望向,只见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发出淡淡的光晕,真的是……呸,狗官! “啊……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这你们这群畜生……”蒋云被官兵粗鲁地拽起来,她下意识想到自己被轮辱的那一幕,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 苏禾见此忙向前护住她,向官兵赔笑道:“官爷,我们就是看热闹,并不是考生,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少废话,带走!”官爷朝她吼,粗鲁地将两人往前推。 看个热闹也要抓去坐牢?苏禾差点吃个狗啃泥,不由也急了,“你没长眼睛啊,我们是女的。” 横看竖看,都是小白脸娘娘腔,刚才闹事时喊打喊杀的,现在出事就装女人扮可怜,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官兵态度恶劣,挥舞着杀威棒,将她们跟其他考生全部往大牢押解。 蒋云状态很不好,浑身瑟瑟发抖。苏禾安慰着她,“不要怕,都过去了。” 这一出,刚好落在林庭逸眼中。 起初,他没有认出女扮男装的苏禾,可是他的记忆力惊人,无论从声音还是背影,都跟那个人实在像极了。 抓了几百名考生,大牢人满为患。 林庭逸吩咐道:“将犯人再过滤一遍,只要核实不是考生的都放了,刚才那两个除外。” 典狱长诧异,刚才那两个是谁? 拜前任所赐,苏禾总算体验坐牢的滋味。牢里阴暗潮湿,到处充斥着馊臭的味道,几十个人挤在一个牢房,人挤人肉贴肉的。 苏禾挤在逼仄角落,好在关押的全是考生,除了骂那帮狗官之外,气氛还算融洽。 骂累了,然后就开始聊天,“敢问兄弟哪里人氏,这次也是落榜了?” 苏禾抚额,“我是看热闹的。” 客栈之内,在许戈噬人的目光下,徐达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抓牢里去了?” 徐达低头,“那姓林的鸡贼,借着考题拖延时间,暗中调兵围堵。我一个没注意,少夫人就被抓了。” “你怎么不进去呢?” “这不……回来跟你通风报信么。”徐达声音越来越弱,“老八跟简公子他们也全被抓进去了,咱们得想办法呀。” 见主子不说话,徐达更是心惊胆战,“要不,晚上我去劫牢房,把少夫人救出来。” 许戈剜了他一眼,“嫌自己暴露的不够快?” 官府抓示威闹事者并不意外,可是作弊的试卷找不出破绽, 再考一次也是名列前茅,这倒出乎许戈的意外。 现场作弊的可能性不大,他不禁想到蒋云的话——替考。 “你们可看清那三人的长相?” 徐达摇头,“属下并不认识那三人,再说公堂离得远,看得并不真切,老八他们也没有出声,应该是错不了的。” 许戈却不以为然,改变一个人容貌跟声音很简单,但肚子装的墨水骗不了人。一个愚蠢之人,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变得聪慧。 “你派人盯着那三人,看有何异样。”许戈稍作沉默,又道:“派人回沙县一趟,让徐县令请县学的夫子过来。” 示威不能停,一旦偃旗息鼓,便再无翻案的可能。 堂审是公开的,两份考卷公诸于众,舆论已经一旁倒,不少百姓认为是落榜考生意难平,才会闹出这次的乌龙事。 公然挑战朝廷法度,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如果钦差发难的话,这帮读书人的前程就毁了,估计以后再无仕途的可能。 苏禾越想越气愤,她可是在老八身上费了不少功夫的,如今被前任给一锅端了,还惹上牢役之灾。 林庭逸这人火眼金睛,也不知老八是否经得住查,要是挖出旧身份就麻烦了。 从下午关到晚上,连水都没得喝,人挤人到处都是汗酸味,他是打算虐囚吗? 带头闹事的考生已经拎出去审,到深夜也没回来,本就人满为患的牢房,陆续又塞进来几个犯人。 苏禾所在的牢房也塞进来两个,其中一个满脸痞样,打量众人后紧挨着苏禾坐下。 挨着坐就算了,他娘的手脚还不老实,不停朝苏禾挤过来,偷扯她的袖子。 苏禾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知有温热的东西塞进袖子。 塞完东西,那人坐到另外一头闭目养神。 苏禾低头一看,竟然是烧饼。 进了这么多人,就为了给她送饼吃? 这种事,除了许戈还有谁做得出来。 真的是,不坐牢都不知道他原来这么关心自己。 虽然觉得他小题大做了,可苏禾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偷偷给蒋云分了一半,两人趁人不注意往嘴里塞。 官府怀疑考生闹事是背后有人主使,连夜安排审讯,一拨拨轮着来。 苏禾被带走时,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关押在单独的审讯室。 “不是,我真是来看热闹的,你们查一下就知道了。” 官兵压根不理她,将厚重的门关上。苏禾看着满室的刑讯工具,肝都颤了。 这些玩意,不会往她身上招呼吧?她细皮嫩肉的,可禁不起摧残。 正胡思乱想间,主审官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来的竟然是林庭逸。 被一万头羊驼碾轧的滋味,苏禾实在形容不出来。林庭逸在她对面坐下,明知故问道:“姓名?” “苏禾。” 林庭逸瞟了她一眼,冷笑道:“怎么哪都有你?” 苏禾死猪不怕开水烫,“跟金主过来玩,没想到又撞上大人你了?” 林庭逸哪壶不开提哪壶,“本官还以为你跟小侯爷来的。” 他是钦差,苏禾也不跟他倔,可怜兮兮道:“我不是考生,你可以放了我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抓到凶手 林庭逸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嘴角露出丝笑容,“当然可以。” 苏禾窃喜,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家属来领。” 苏禾鄙视他,“你这是打击报复吗?” “这是官府的规矩。” 苏禾气结,“姓许的在沙县,我到哪去找家属?” “看在咱们相识的份上,我可以派人去沙县把小侯爷接过来。” 苏禾想打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本官做事,向来有法可依。” 苏禾提醒道:“大人气色红润,看来是哮喘好了不少,该是换药的时候了。” “那你就在绥州多待几日,等我想换药的时候,你再离开也不迟。” 苏禾警告他,“我要告你滥用特权,任意羞辱打击犯人。” “随便。” 林逸庭压根没打算放她走,让狱卒带她回监狱。 等她离开,林逸庭叫来护卫张恒,“去查查,许家那位是否来了绥州?” 张恒刚要离开,狱卒匆匆来禀,说是牢房打群架了。 施暴者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从这里走出去的犯人。 苏禾打群架?林庭逸诧异,匆匆往牢房而去。 等他赶到之时,牢房已经大乱,又是考生斗殴的轰动场面。 打得最凶的,正是苏禾。狭窄的过道之内,只见她一记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然后一脚踹向对方下半身…… 林庭逸倒吸口凉气,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她,狠起来竟然如此凶残。 大队狱卒冲进来,暴乱很快被镇压下去。 苏禾不跟兵斗,乖乖抱头蹲下,很没骨气的投降。 狱卒抽出杀威棒,二话不说就往斗殴的人身上招呼过去。这届读书人真厉害了,闹事打架比流氓还厉害。 眼看杀威棒朝头上落下,苏禾突然被人拽起来,“住手!” 拽她的不是别人,而是林庭逸。 苏禾诧异,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绅士的一面。 “把闹事的提上来。” 牢房的气息让林庭逸窒息,他很快退出来,拿出鼻烟壶往喉咙喷了两口。 温雅俊朗的五官微蹙,看来他对苏禾知之甚少。果然是环境改变人,不过两年而已,她竟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打架的主犯,很快被提审上堂。 据狱卒口述,苏禾在回牢房途中,突然对擦肩而过的犯人动手。 当时被提审的有几个人,见苏禾无缘无故打人,他们本能拉架阻止,殊不知对面牢房被撞破,有人冲出来殴打劝架者。 被抠的男子二十出头,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下半身也不知残了没有。 男子叫吴安,昨天刚好也是个看热闹的,一并被捉到牢里,刚被狱卒叫出来排查,莫名其妙挨了顿拳脚。 惊堂木一响,林庭逸神情严肃道:“苏禾,你可承认殴打吴安?” 苏禾供认不讳,“没错,确实是我打的。” “何故打人?” “他糟蹋姑娘,不该打吗?” 吴安捂着被打肿的眼睛,气愤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糟蹋过姑娘?” “半个月前,你们在同福客栈做过什么,难道忘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苏禾料到凶手会来观案,现场是没找着,没想到竟然在牢里碰上了。 蒋云记不起凶手,可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认出来了。 蒋云的情绪失控,歇斯底里朝吴安喊,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完整。 事发半月有余,没有证人物证,加上身陷囹圄,想要指控吴安可不容易。再者,科举舞弊案已经先输一局,如果能还蒋云清白,证明科举有人替考,这个局自然就破了,老八他们才能全身而退。 所以苏禾打了吴安,利用群架引起林庭逸的重视。 她看过中举榜单,姓吴的有两位,其中一位已经被排除,另外一位叫吴起白,吴安应该是他的随从。 糟蹋姑娘?林庭逸望向苏禾,她身上哪有半分被糟蹋的痕迹,反倒吴安更像被糟蹋的那个。 “大人,举人吴起白连同其随从等一共六人,在赶考途中夜宿同福客栈,有位姑娘无意中得知其花钱请人代考的秘密而惨遭灭口,他们还在杀人前糟蹋姑娘的清白。” 请人代考,轮辱姑娘? 林庭逸的脸色沉了下来,苏禾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吴安朝苏禾骂道:“你厮休得狂言,我家公子中举凭的是真本事,什么杀人灭口,你有证据吗?” 苏禾眼神如刀,“人在做天在看,蒋姑娘大难未死,你还怕找不着证据吗?” 昨天作奸舞弊,今天请人替考,看来绥州的秋闱真不简单。 空口无凭,林庭逸下令传唤蒋云。 如花似玉的姑娘,公然在堂上说出被灭口的始末,尤其是清白被糟蹋那段,她不禁泪流满面。 秀才考举人,需要重重验证身份,还要有担保人,所谓的请人替考比登天还难。 再者,科举舞弊,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是考生个人的简单行为。如果案子属实,涉及几十万赃款,又到底落入了谁的手中? 林庭逸稍作权衡,从轮辱案着手,传唤举人吴起白。 吴起白及另外四名随从,很快被请进衙门。 见到凶手,蒋云瑟瑟发抖,眼睛满是痛苦跟害怕。 吴起白倒是淡定从容,对于蒋云的指控,更是一头雾水,“大人,秋闱是在八月初九,所有考生需在初八进号房。按蒋姑娘所言,我是在初五路过同福客栈,最快要七号才能赶到绥州,如中途出现差池的话,那我岂不错过了入贡院的时间?” 话音刚落,他又道:“不瞒大人,为避免水土不服影响考试,我其实七月底就已经到绥州,初五那日刚好在聚福楼吃饭,酒楼的人可以替我作证。” 聚福楼的伙计随后被请上堂,“吴公子那日确实是在酒楼吃饭喝酒。” 林庭逸道:“酒楼人来人往,你为何记得那么清楚?” 伙计笃定道:“错不了,吴公子那日独自前来,点的全是最贵的,足足花了十两银子。” 不仅伙计可以证明,连掌柜的也对他印象深刻,而蒋云却是空口白牙。 为找到证据,蒋云事后重返同福客栈,谁知客栈却遭了火灾。掌柜跟伙计下落不明,现在没有人能证明吴起白一伙那日投宿过客栈。 换句话说,蒋云不仅无法惩凶,还会背上诬告的罪名。 第二百一十八章 掀起他的衣服 “你撒谎,串通聚福楼做假供。”报仇无望,蒋云突然就崩溃了,抓住吴起白厮打起来,“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兽生,你还我清白……” 她像个疯子般,对着吴起白又打又咬。 苏禾趁乱将她拉开,低声道:“你冷静点,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证据能坐实他的罪名?” 她的意识已经错乱,不堪的回忆快要将人逼疯,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苏禾在她手臂上狠揪了把,欲逼她冷静下来。 彼时,惊堂木响起。 “原告,休得藐视公堂。”林庭逸警告道:“吴起白不仅初五有不在场证据,连初四跟初七都有人证,足以证明人在绥州,难不成他有分身之术不成?” 分身之术?这倒是提醒了苏禾,这个案子又跟昨天一样,走到死胡同里。 吴起白请人替考是跑不了的,不过入贡院当天,林庭逸亲赴现场主持把关,因此揪出十几名夹带舞弊的考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要不有监考官帮着夹带,要不就是…… 苏禾不由想到关锦林,又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原告,你可还有证据?”林庭逸见蒋云啼哭不止,不由提醒道:“若是没有,就此结案。” 苏禾提议道:“大人,蒋姑娘现在情绪失常,可否容她休息片刻?” “万万不可。”吴起白喝止道:“此女本就诬陷我,现在见阴谋失败,又想另想由头,这对我是不公平的,还请大人明查。” “你人证俱在,有什么可担忧的呢?”苏禾嘲讽道:“还是说你做贼心虚,怕蒋姑娘找出证据不成?” 吴起白不服,刚要斥驳苏禾,谁知林庭逸却道:“原告休息一刻钟,不得离开公堂。” 苏禾扶起蒋云走到偏堂角落,压低声音道:“你冷静下来好好想,这帮人有什么明显特征?” 蒋云头痛欲裂,双手紧紧揪着头发,急得眼泪直掉,“我……我想不到,真的想不出来了,怎么办?” 苏禾蹲下身握住她的手,“不要着急,一个个慢慢来,譬如他们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疤痕或是纹身之类的?” 蒋云浑身瑟瑟发抖,双眼无神瞳孔失焦,可是看到苏禾坚定执着的样子,心底的害怕在逐渐驱散。 她死死箍住苏禾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苏禾知道,她在记忆中搜寻那段不堪的画面,不由鼓励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而且他们已经被抓到了,不可能再做出伤害你的事。” 蒋云的手冰冷僵硬,箍住苏禾的手越来越越紧…… 时间到,惊堂木的声音响起。 蒋云睁开眼睛,推开苏禾搀扶的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公堂。 下跪之后,她侧身望向吴起白,“你可敢发誓,真的不认识我?” “为何不敢?”吴起白态度嚣张狂妄,“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又怎么可能糟蹋你的清白。大人,她今天要是拿不出来证据,我要告她诽谤举人,这牢饭她吃定了。” 蒋云又望向他的随从,“你们也是第一次见我?” “那是当然。” 蒋云挺着腰杆,掷地有声道:“吴起白肚脐眼左上方,有颗很大的红痣。” 吴起白整个人震住了。 林庭逸见他神情,便已经猜到几分,“来人,掀起他的衣服。” “大人,一颗痣能代表什么?”吴起白揪紧衣服,不让衙役靠近自己。 衙役按住他,强行扒开他的裤腰带,将裤子褪到肚脐眼下方。 苏禾好奇地探出脑袋往里看…… “咳!”林庭逸尴尬地清咳。她能不能懂点廉耻! 被衙役挡住视线,苏禾踮起脚尖看。 “咳。”林庭逸无语至极,惊堂木响起,“闲杂人等,请出公堂!” 话音刚落,苏禾被衙役扔了出去。 吴起白肚子上确有颗红痣,准确来说是颗痦子,还长了根毛毛。 “大人,这颗痣是天生带来的,家里下人都知道,可能是他们出去乱说,这才让她有机可乘,借此来污蔑我。” “你们刚才异口同声,说跟这位姑娘第一次见面,请问她如何得知你肚脐眼上有痣?”见他狡辩,林庭逸威喝道:“难不成你见人就脱裤子,你家随从逢人就说你肚子上有痣?” 吴起白解释不清,但因肚子上有痣就判他轮辱之罪,他是万万不服的。 “大人,我当时用手抓伤了其中一人。” 伤的是私处,不好当场验伤,林庭逸还真怕堂外那只又冲进来看。 为防他们患供,林庭逸让人分别给他们验伤。 衙役出来之后,在林庭逸耳边低语,林庭逸深邃的眸光冰冷无比。 六人出来之后,林庭逸却道:“今天到此为止,将吴起白等六人收监,明天再审。” 哇靠,真相都已经浮出水面了,为什么要明天再审? 苏禾气结,心里默默问候他。 衙役跟两人要住址,以便上堂前传讯。 瞧这话,姓林的是打算放她了。不过他套路太深,苏禾报了如意客栈的名字,就在烤鱼铺的对面,到时方便联系许戈。 从衙门出来,苏禾带着蒋云到如意客栈开房。 蒋云忐忑不安,“苏禾,那位钦差大人真会还我公道吗?” 苏禾对林庭逸还真没把握,这个奸臣城府太深,而且吴起白还涉及请人代考,牵涉太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他会秉公办理的。”她给了蒋云一个希望。 刚洗去满身的晦气,徐达在隔壁开了间房。 蒋云精神不济,等她躺下之后,苏禾进了隔壁房间,将情况告诉徐达。 徐达诧异,“少夫人是说,那三个中举的也是请人替考?” 没错,唯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昨天在公堂之上,那三人能在一炷香之内做出上乘佳作,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假冒的。 徐达猛地拍脑袋,“没错,昨天原告三人是官府随手点的,他们不是沙县的考生,又怎么可能看出他们是假的。小侯爷真是厉害,昨天就猜到大概了,今儿个凌晨咱们的人,将李逵跟李鬼的画像贴到衙门前,如果姓林的脑子没坏,应该也猜出来了。” 苏禾:“……”是她足够聪明才让这案子翻身的,怎么又成了许狗的功劳?这帮人要点脸行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杀人灭口 徐达浑然不觉,一个劲夸自家主子,跟王婆卖瓜似的。 行吧,苏禾也懒得跟他计较,谁让他夸的是自己男人呢,她面上也有光不是? 等夸完了,徐达才来关心她,“少夫人,你在牢里没受苦吧?” “你家主子都派人进来送烧饼了,我还能饿着不成?” 徐达憨笑,“小侯爷那是关心你,昨晚都没有睡着,梦里都叫你的名字。” 哦豁,他还是许狗肚里的蛔虫不成,连做梦他都知道。 言归正传,轮辱案证据确凿,结案判刑不过是林庭逸一句话的事,不过他似乎有自己的考虑,并不着急结案。 夜长梦多,案子一天不结,随时都会有变故。 苏禾怀疑,以敬王的手段不向林庭逸出手才怪。 这事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必须要占据主动才行,不过就是亏了蒋云,她未必能勇气承受。 “少夫人不必忧心,老五已经暗示晋王,这帮人徇私舞弊的手段就是请人替考,晋王也已深信不疑,秘传徐县令前来绥州一趟,顺利的话后天就可以到了。” 后天,还是迟了呀。 “砰。” 两人正聊着,隔壁屋突然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 苏禾脸色乍变,拔腿奔向隔壁。 有个中年男人正将蒋云摁在桌上,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苏禾提脚踹过去,手术刀挥向他的手臂。 手臂受伤,男人吃痛收回手,抓起茶壶朝苏禾砸过去,趁她躲闪之际夺门而出。 徐达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悄然跟随男人而去。 蒋云被掐得面红脖子粗,受到惊吓的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苏禾将房门关上,“是什么人要杀你?” 蒋云眼神闪躲,支吾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吴起白派来的?” 她不愿意说,苏禾也没再追问,不过两个人不能分开住了。 蒋云精神恍惚,失魂落魄地蜷缩在角落。 徐达很快回来,苏禾寻了空出来,“查到没有?” 徐达懊恼道:“是个老手,在街上转来转去跟丢了。” 苏禾若有所思,“你让老五查一下,绥州官场有没有姓蒋的?” “你怀疑要灭口的是蒋家人?”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蒋云遇袭时房门是关着的,可见她跟凶手相熟才会开门让他进来。不过碍于某种原因,她向自己隐瞒了凶手身份。 揭露吴起白,蒋云是赌上自己性命的,除了蒋家人谁还能让她心慈手软? 走到这一步,她还袒护那个便宜父亲,真是愚昧。 徐达给老五传密信,需要尽快查出蒋姓官员,尤其是昨天出现在公堂上的。蒋云隐瞒的事不少,昨天在衙门就不对劲了。 蒋云心事重重,晚上躺在床上转来覆去。 苏禾也睡不着,想着许戈在干什么?她很清楚前任的下作手段,不派人盯她才怪。想保护许狗不暴露,就得离他远远的。 唉,越想越烦躁,她重重翻身。 两个人都心浮气躁,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顶上的瓦片被人掀开,一道黑影坐在房顶上,对着幽幽皎月对饮,偶尔低头窥视房间的动静。 蒋云忍不住道:“明天会开堂吗?” “能够收买考官的家族,背后的势力都盘根错节,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还真不好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使没有蒋云,许戈也会用别的手段逼使官府查案,不过是多走些弯路而已。有些事要她自己想通才行,旁观者说出来则伤情分了。 实在没睡意,苏禾起身披了件外衣,静静坐在院子里。 隐隐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苏禾环视四周,黑乎乎的却什么也没察觉。 她闭目沉思,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走。 不止她没睡,林庭逸也没有睡。 灯火通明的书房,案前摆着两张画,一张是李逵,一张是李鬼。 林庭逸浅笑,这个人还真是有意思,不仅能操控上千考生闹事,还将绥州官府逼到如此狼狈。 彼时,书房门悄然打开,张恒悄然闪身进来,“公子,没有查到姓许的消息,苏禾应该是背着他来绥州的。” “可查到她来绥州做什么?” 张恒摇头,“她跟姓蒋的一直在客栈没外出,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今夜外头可还平静?” “巡抚大人安排官兵巡逻,目前没有发现可疑的夜出者,公子抓了几百名考生,其他的应该是吓破胆不敢再闹事了。” 不敢?林庭逸将两张画扔给他,“还有他们不敢的事吗?”现在的处境,分明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张恒低头不敢吭声。 “晋王那边呢?” “晋王的人倒是走动频繁,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插手过问,倒是挺奇怪的。”张恒琢磨不透,“他扶植的几个世家都落榜了,按理说会借机过问的,该不会这事的幕后主便就是晋王吧?” 林庭逸对晋王不感兴趣,倒是对他身边的雷五好奇,尤其是他在沙县提出的“税粮救世”方案,可谓是以四两拨千斤之力,不但解了绥州的粮荒危机,还倒逼境内富余的粮食流向北境,缓解漠北的燃眉之急。 他见过雷五,此人有智慧不假,但还不足想出这般妙计,他的背后应该还有高人指点。 那个人,应该就是策划考生闹事的幕后指使。 在这恍惚间,守在晋王府外面的探子来报,有辆从沙县来的马车进了府。 “沙县?”林庭逸挑眉,看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经过连夜的审讯,典狱长将五份供词呈交到林庭逸手上,“大人,这五人经不住诈,加上用了刑,已经分别招供画押,他们确实辱了蒋云。” 没休息好,林庭逸慵懒地将供词往桌上扔,“可有交代为何辱人清白?” “他们早前应该串供过,说看到蒋云落单才起了歹心。” “把吴起白单独关押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看望他,每日饭菜都要仔细检查。” 典狱长神色为难,“巡抚大人那边问起来呢?” 林庭逸淡然,“不过是普通的民事案,跟科举没有关系。” 典狱长心领神会,“下官遵命。” 林庭逸叫来张恒,“帮本官约沙县那三位举人,我要祝贺他们高中。” 张恒道:“不知要约何时何地?” “要他们候着吧。”林庭逸笑,“等客人来上门。” 第二百二十章 她豁出去了 蒋云早早起来,她恢复女儿身,等着官府传召。 从早上等到晌午,官府始终没来。蒋云坐立不安跑到官府去问,得到的答案是钦差大人病了,要择日再审。 什么时候能审,没有人给她答案。证据确凿又如何,抵不过官官相护,没有人能还她清白。 苏禾对此早有预料,她真心想帮蒋云,但她保留的太多,自己的努力就像打在棉花上,费力又不讨好。 装病是林庭逸的惯用手段,案子迟早就要结的,至于为什么要推迟,多半还是牵涉到秋闱作弊的复杂,他需要权衡其中利弊。 许戈给她捎来吃的,聚福楼的大闸蟹,走河运从淮南新鲜过来的,正是膏肥味美的时节,在绥州非贵族吃不起。 徐达没见过这玩意,见苏禾吃起来很娴熟,心在滴血。小侯爷真是舍得,几两银子一只呢,就为了讨少夫人欢心。 苏禾给蒋云留了两只,但看她的样子也没心情吃。 蒋云眼眶泛红,语气几近绝望,“苏姑娘,有什么法子能让官府我清白?” “想要官府管也不难,不过你恐怕要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蒋云很聪明,“像考生那样,闹得全城皆知?” “这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对你的伤害很大,要三思而后行。”苏禾有些于心不忍,“这案子是钦差接的,不至于虎头蛇尾,要不你再等两天。到时要再没动静,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 事到如今,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在客栈待得无聊,苏禾特意乔装一番,让徐达看好蒋云,自己则溜去找许戈。 一路上,苏禾都相当警惕,没发现有尾巴跟着。 特意带了大闸蟹给许戈解馋,没想到他居然染了风寒,不停打喷嚏。 “你偷鸡摸狗去了?”苏禾伸手搭在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姓苏的狼心狗肺,换她在屋顶吹一夜冷风试试。 开好药单,苏禾让伙计帮忙抓药煎服,然后将蒋云的遭遇说了遍,“你说姓林的为什么关键时候总装死?” “请人替考只是一个环节,保证中举才是最难的。” 苏禾细思极恐,“该不会四名监考全部都被收买了吧?” “一个名额三十万两,要保证他们都能中举,受贿的考官起码不止一人。另外,他们敢在晋王的地盘这么干,地方官员中也有狼狈为奸的。” “所以,姓林的惹不起他们,只能装聋作哑。” “他即使想查,应该也会阻力重重。”许戈打了个喷嚏,狼狈地揉了揉鼻子,“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在等圣旨。有了皇帝的圣旨,查起来自然名正言顺。” 苏禾弄不懂这里面的人心算计,又道:“老八他们在牢里没受苦吧?” “只要没有幕后主使,放人是迟早的事。”羁押几百个读书人,坊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这点风寒,许戈还没放在眼里,不过药是苏禾开的,只能硬着头皮喝。 瞧他臭臭的脸,苏禾才发现他很怕苦,笑道:“你在战场上杀人都不眨眼,竟然怕喝药。” 许戈运气,出了身热汗舒坦多了。 秋风刮的厉害,外面天色还早,许戈命令道:“把你脸上的东西弄干净,到床上来。” 想他独自在客栈无聊,苏禾洗干净脸钻被窝,她习惯性掏他腋窝,“许富贵!” “嗯。” “你一天到晚干什么?” “吃饭,睡觉。”许戈瞥了她一眼,“想你。” 哇喔,他老是这么会,心花怒放的苏禾扑上去啃他。 许戈早在这等着呢,他习惯并享受她的主动,两人在被窝里刚要闹,老五的信送过来了。 徐县令已经见过晋王,并且下帖子邀约林庭逸吃饭。 苏禾诧异,“你让他约的?” 许戈冷笑,“沙县出了三个举人,是何等风光之事,何况姓林的升堂审案还了三人清白,徐县令摆桌谢恩酒也是应该的。” “既然是谢恩酒,那三位举人也会出席吧?” 许戈揉捏她的下巴,“跟着我,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切,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老胡的人一直在外围盯着尹柳黄三家,消息很快传回来。张恒分别给三家送去帖子,邀请他们到竹林雅院饮酒对诗。 约的时间,比徐县令早了一个时辰。 “看来,姓林的已经收到皇帝的圣旨,要出手了。” 苏禾却有些担心,“姓林的太阴,你就不怕他发现你?” “他在绥州无人可用,我不在后面推一把,这案子指不定就偃旗息鼓了。” 那倒也是,姓林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又岂会愿意接这烫手山芋,不过是圣命难违罢了。 许戈猜得没错,皇帝一天之内连收几道折子,有巡抚的,有知府的,也包括晋王在内,有明奏也有暗报。上千考生闹贡院堵巡抚,抬财神搬钟馗,大字报满天飞,这是历朝历代科举从未有过之事。 皇帝勃然大怒,命钦差林庭逸,巡抚张仁和,知府胡颂明共同审理此案,不得有任何延误。 不过让人没料的是,圣旨不假但同时也是密旨,是林庭逸接的。 接完圣旨,他继续回床上养病。 陪许戈吃完饭,苏禾又跟他腻歪了会才走,等回到如意客栈发现蒋云干了件大事。 她咬破手指将自己的遭遇写成血书,然后到钦差下榻的驿馆门前长跪不起。 这个年头,敢像蒋云站出来抗诉的,简直闻所未闻。新科举人辱人清白,关键还是请人代考的作弊犯,舆论一下子炸开了。 仅仅一下午而已,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在议论吴起白的同时,百姓对蒋云的遭遇众说纷纭,有同情的也有辱骂鄙视的。 苏禾回来时,蒋云伏在床上哭。 哭归哭,既然第一步已经迈出去,她是绝不会放弃的。 苏禾拍拍她的肩,“你没有错,他们会得到该有的下场。” 蒋云抱住苏禾,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晚上突然有人敲房门,来人是中年管家打扮,神情傲慢又无礼。 第二百二十一章 真假举人 来人是是吴家玉器铺的管柜,他掏出叠银票甩在桌上,“蒋姑娘,这是一千两银票,够你生活下半辈子的,希望你能到衙门撤销指控,并澄清这是无中生有的谣言。” 蒋云浑身冰冷,气得眼睛泛泪。 掌柜最讨厌贪得无厌之人,“钱已经不少了,到外面可以买十几个姑娘。” 即使想庭外和解,也不该是这种嚣张轻蔑的态度,以为扔两个臭钱就能掩饰所做过的恶事? 苏禾的暴脾气顿时上来,将银票甩他脸上,骂道:“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呀?这是侮辱谁呢,敢情你家公子就才值一千两钱?”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哟,威胁我们呀?”苏禾打开房门,站在过道大声道:“有本事就来呀,现在全绥州都知道这事,我们要是出了任何意外,那就是你们吴家干的。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会让他们把牢底坐穿不可!” “你们……你们等着!”见苏禾是个横的,说话声音已经惊动四邻,掌柜怒而拂袖转身。 蒋云将银票扔出房间,哭骂道:“带走你的臭钱,我们不稀罕!” 关上房门,眼泪簌簌而落。 吴家人狗急跳墙,指不定还真敢灭口,苏禾熄灯前将门窗关紧。徐达一夜没睡,在暗处直盯着两人的房门。 蒋云整夜没夜,心底的愤怒越积越旺,第二天早上又带着血书去驿馆堵钦差,得到的答案是钦差仍在生病中,让她回去等消息。 想到吴家的羞辱,蒋云也彻底豁出去了,跪在驿馆门前不愿意离去。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闻讯赶来,就为一睹蒋云庐山真面目。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经过昨天的流言蜚语,蒋云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她现在不蒸馒头争口气。赌上这条命,拉他们一块下地狱! 闹事考生被抓过半,本来已经群龙无首,正犹豫要不要就此作罢,得知蒋云现身说法,他们更加确实这次科举有内幕,于是纷纷赶过来声援,要求官府还考生公道。 事越闹越大,驿馆前聚集一百多名考生,纷纷喊话钦差。 徐达的人混入其中,保护蒋云的安危。见时间差不多,徐达带着苏禾赶下一场。 老胡的人来传话,沙县的三位举人不约而同出了城门,应邀赴钦差大人的雅约。 苏禾在聚福楼对面订了位,还是二楼临窗的位置,刚好对着聚福楼的门口。 抓了把爪子,苏禾趴在窗边嗑着,“徐大人的约,那三人会露面吗?” “徐县令若是下帖,那岂不穿帮了嘛。” 苏禾诧异,“那咱们今天看什么?” “假的跑出去了,窝里不就只剩真的了嘛。”徐达笑得贼阴,“老胡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把那三家人盯的死死的,已经找出他们的藏身之所。” 许富贵就是喜欢拿乔,昨天也不告诉她,害得她提心吊胆。 正琢磨着,来了辆宽阔的马车。 徐县令率先下马车,笑意吟吟对车厢内说了什么,紧接着陆续下来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打扮很是气派讲究,明明是新科举人,脸上却如丧考妣。 看来,还真是从窝里被揪出来的。 徐县令热情相迎,将三人带进聚福楼。 进了雅间,徐县令对伙计阔绰道:“今日替三位新科举人庆贺,好酒好茶尽管上。” 伙计很快上好碗筷,徐县令又道:“再加副碗筷,还有位朋友要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自徐县令突然出现在别院,非要给他们设宴庆祝,他们便知事情棘手了。 途中,三人数次想找借口溜之大吉,却被徐县令堵了回来。 黄明之硬着头皮问道:“徐大人,不知还有谁要来?” “我的一位故友,连考几次都落榜,听闻三位高中,慕名前来取经。”徐县令见三人战战兢兢,主动给他们斟酒,“来来来,本官祝你们高中,给沙县百姓增光了。连出三位举人,这可是开县以来最大的战绩,你们已经成为沙县的佳话。” 三人只得跟着举杯,跟喝砒霜似的。 刚放下酒杯,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林庭逸走了进来。 三人见到他,脸色瞬间发青,整个人如五雷轰顶。 “林大人,来来来快入座。”徐县令起身迎接,热情地为他介绍,“这三位是沙县的新科举人,听说前两天考生闹事诋毁,还是林大人你替他们主持公道的,下官真是感激不敬。” 林庭逸见到三人,诧异道:“三位怎么会在这?” 事发突然,黄明之为首的三人结舌,“我……我们……” 徐县令笑着解释道:“今天是下官设宴贺他们高中,同时感谢林大人替他们主持公道。” 林庭逸恍然,“还以为三位去了竹林雅院,我本来也要去的,不过今早哮喘犯了,而城外风尘较大,故而派人去请你们回来,没想到各位已经回来了。” “是……是啊,城外的风沙太大……”黄明之手心冒汗,心中暗呼糟糕,钦差大臣可以失约,可是他们却万万不可以的,何况钦差的人出城去找他们,要是碰上的话…… 心急如焚的他,手一抖酒撒在衣服上,不由来了主意,“抱歉,失礼了。” 黄明之扫着弄的衣服,想去后院处理。 林庭逸并没阻止,徐县令则继续介绍,“这位是尹家公子……” 找到开溜的理由,黄明之刚松口气,谁知拉开门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跟斗败的公鸡似的,头垂得抬不起来。 张恒站在旁边,手里握着闪寒光的利剑,“大人,属下到城外把三位举人带回来了。” 徐县令正给林庭逸敬酒,回头看到门边这一幕时,惊得手中的酒杯“哐当”掉了,“你们……你们……” 林庭逸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公堂之上的严肃,“三位,你们不解释一下吗?” 三人神情慌张,扑通跪在地上,“大人饶命!” 除了满脸懵的徐县令,六个人纷纷跪地,浑身抖如糠筛。 第二百二十二章 给前任急救 居高临下盯着地上的犯人,林庭逸起身挥挥衣袖,语气平静道:“徐大人,看来今天的酒宴是吃不起了。” 徐县令整个人都傻了,“这……下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笑意不达眼底,林庭逸率先走出厢房,命令道:“把他们都押回去!” 看着徐县令从酒楼出来,神情丰富地紧跟在林庭逸身后,苏禾不禁感慨,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演戏天分还是不错的,尤其经过晋王调教后,底线越来越低了。 官场磨砺十年,他倒是愈发如鱼得水。 三位新科举人,六名犯罪人员,被羁押离开聚福楼,直接押往巡抚。 离得比较远,乍一眼看过去还真是相似。为了入仕,这帮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山寨都用上了。 山寨不好找,何况是有真材实料的山寨,这背后肯定有条成熟的产业链。 苏禾不由想到简庭宇的日记本,这种勾当怕是早几年就已暗中兴起。连天子脚下都敢舞弊,更何况是偏远的绥州,如果延伸到整个闵朝,简直不敢想象。 人抓回来,林庭逸也不着急审案,而是将人关进牢房。 巡抚张仕和得到消息吃惊不已,还以为舞弊案已经结束,没想到又卷土重来。 神色复杂的他,反复在书房踱步。这个钦差大臣看着年轻,其实城府却很深,这几天不再理考生的示威,殊不知突然放了个大招。 绥州明着是晋王的封地,其实掌握大权的是张仁和,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林庭逸神不知鬼不觉把新科举人抓了,还是成双结队的抓。 张仁和心有不满,不过钦差代表天子,面儿上不敢有丝毫不敬。 换好官服,张仁和往驿馆而来,只见贡院密封的考卷档案一箱箱往里搬。 他这才知道,林庭逸调了所有考生的考卷,同时将贡院封了。 进了驿馆,张仁和刚要问,林庭逸先行一步拿出圣旨,“张大人来得正好。” 张仁和吃惊,赶紧下跪接旨。 听完圣旨,张仁和惊出身冷汗,起身道:“既然作弊考生已经落网,不知林大人何时升堂?” “圣上旨意,严查此案。此次秋闱有数千名考生参加,如今落网的三人,指不定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张仁和震愕,若真是如此,后果将不堪设想。不仅是考生考官身陷其中,连绥州官员都有连带责任。 “林大人打算从何入手?” “烦请张大人抽调一批德高望重的大儒,将落榜卷子再阅一次,看是否真有遗珠。”再筛查一遍,心中有数才好办事。 张仁和深知严重性,离开驿道后给胡知府递了消息。 秋闱考三场,数千考生的上万份卷子,一箱箱在驿馆大堂堆积如山。中举考生的卷子,则全部堆到林庭逸的书房。 苏禾刚回到客栈,林庭逸的随从已经在等,奉主子的命令请她去看病。 呵呵,前任还真是看得起她,奴役起来真是毫不客气呀。 苏禾想拒绝的,不过转念一想又同意了。老八他们还在牢里关着,有机会接近前任,或许能拿到第一手消息。 “少夫人,姓林的太过阴险,你可不能去啊。”小侯爷要是知道的话,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苏禾热脸不贴冷屁股,“既然你这么说,那还是算了,晋王那个瘾君子是指望不上的,你家主子又半身不遂,就是可怜了老八还关地牢里,再扣个带头闹事的帽子,别说仕途被断送,指不定还要砍头呢。” 徐达傻眼,“那三人不是人赃并获了么?” “三十万白银买个举人头衔,光是绥州就能坐收几百万两,你觉得仅仅是考生跟考官勾结就能瞒天过海?这三个人是通过李承平牵线搭桥的,李承平身后的那个人,你家主子能扳得倒吗?” 徐达结舌。 苏禾斜了他一下,嘲讽道:“真是幼稚!” 少夫人白眼一翻,徐达顿时心虚了,老八在牢里多待一天,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姓林的不是普通人,他在调查考生的背景,如果继续深挖下去,老八的身份极有可能穿帮。 徐达心动了,“要不去瞧一眼?” 苏禾反将他,“不给你家主子通风报信,添油加醋了?” 徐达嘿嘿笑,“少夫人别误会呀,我可不是这种人。” 信他徐大嘴巴才有鬼了,“你家主子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 徐达立下军令状,“少夫人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你快去快回可不敢耽误。”要不然拖到晚上,小侯爷过来查房就麻烦了。 他的脑子灵活不假,却有个不好的毛病,逻辑不好而且时常会短路。被苏禾一激,果然上当了。 趁他没反应过来,苏禾收拾东西赶紧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果不其然,苏禾前脚刚走,徐达就后悔了,心紧张的怦怦跳。少夫人最好早点回来,她以为小侯爷半身不遂,殊不知他查房的手段有多厉害。 前任病的不是时候,苏禾还以为他找自己是另有目的,然而林庭逸是真的病了。 绥州这几天环境很差,沙尘暴从漠北一路而来,空气干燥又污浊。 喷剂已经用完,医馆拿着药单都制不出来,无奈之下林庭逸只得让人去找苏禾。 苏禾被直接带到书房,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找到了呼吸困难满脸潮红的渣前任。 “快把他扶到榻上去。”见他病症发作,苏禾马上吩咐下人。 林庭逸倒在床上意识模糊,见苏禾探手解自己的衣领,他冰凉的手箍住她的皓腕不放,脸色憋得通红。 急救医生没好脾气,苏禾腾出另一只手扒他衣服,“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害什么羞呢?” 一激动,林庭逸咳的更厉害,呼吸不上来的他感觉随时要死过去。 看病人不配合,苏禾冷声喝道:“看着我,深呼吸!”真是活腻了,命都快没了还在想七想八,也是醉了。 指尖按在他喉咙下方的天突穴,腾出另一只手给他施针缓解症状。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是在勾引我吗? 此时的她,没了往昔的嬉皮笑脸,精致的五官严肃沉着,施针的手法老练无比。 林庭逸不由冷静下来,复杂的眼睛盯着她朝霞映雪的脸,慢慢深呼吸…… “张嘴。”苏禾倒出颗药丸,见他呆呆的无动于衷,不由提高声道:“林大人,张嘴!” 林庭逸后知后觉,张开嘴。 药丸扔进他嘴里,跟扔花生米似的。 不知怎么的,林庭逸突然觉得自己像条狗,然后狗主人施舍了吃的给他。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差,苏禾无聊的时候就是这么跟许戈玩的。哪怕他半身不遂,动作可比前任灵活多了。 所以说,找老公哪怕找废的,也不找病的。 制作蒸馏喷剂比较复杂,苏禾列好单子让人出去采买原料。 外面空气不好,书房的门窗紧闭,这对养病很不利。苏禾叫来驿馆的主事,建议他把门窗用精密的纱帘隔开,这样既可以过滤沙尘,又能流通空气。 另外,她让管事在书房多置些绿植,再取来暖炉放在角落,然后在暖炉上置个盆,盆里的水煮沸后,水蒸气会挥散在房间。 林庭逸疑惑,苏禾解释道:“空气太干燥,对你的病情不利,绿植跟水蒸气能加湿,会让你舒服点。” 或许她回去该找找刘木匠,做个简单的加湿器,既能在冬天护肤,还能去除室内的静电。 所谓的加湿,林庭逸还是第一次听,不过驿馆的管事效率快,很快在书房角落添了两个暖炉,水煮沸之后白色的水蒸气袅袅上升。 一刻钟左右,林庭逸真觉得呼吸顺畅不少。 药物等用品很快置办好,管事领着苏禾去隔壁,林庭逸却突然改了主意,“书房有耳室,在那即可。” 金主说了算,苏禾不讲究这些,等管事把耳室收拾出来,她便在耳室着手熬制药汁。 看病不是苏禾的目的,盯着药炉的同时,目光落在桌案上大堆的试卷上。 苏禾在盯前任,殊不知前任也在盯她。 书房跟耳室相关,林庭逸低头看考卷,眼睛却不时憋向苏禾。 药熬出味,由大火改为文火,苏禾借机过来跟他攀谈,“林大人,你今天去宁安街了吗?” 林庭逸睨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我刚好在附近逛街,看到个影子很像你。” 林庭逸抓重点,“跟男人逛街?” 苏禾揶揄道:“跟你说话,真是好没情趣。” 林庭逸不再说话,继续翻动手中的卷子,半晌后他又觉得不服,“街上人来人往,你一眼就将我认出来?” “林大人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即使在茫茫人海,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你是在勾引我吗?”林庭逸听着不对味,凌厉的眼神落在苏禾身上。 苏禾忍不住笑,“林大人误会了,我不喜欢瘦的,摸着没肉,捏起来嗑手。” 林庭逸:“……” 苏禾回到耳室看炉子。 药汁熬好,用帕子包住炉耳,苏禾端起来过滤药渣。药炉太烫,好几次险些摔了。 林庭逸搁下手中的卷子,起身过来帮她倒药。苏禾拿筷子搁在边缘拦药渣,“你倒慢点,渣别弄出来。” 两人挨得很近,林庭逸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类似栀子花的香气。 这种花独特清新,闻着沁人心脾。林庭逸记得,她向来喜欢这种花,还曾经送过他一盆,后来被他种在庭院里。 每每闻到花香,他便不由记起那个笑容暖暖的少女。 他并不恨苏禾,只是看不惯她妇德败坏,不过也可以理解。年纪轻轻嫁给一个残废,除了出卖身体,她还能靠什么活下来。 可他又觉得不对,她现在的医术不差,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又何必出卖身体。 林庭逸想不通,便不再去想。正如苏禾所说,他没有经历男女之事,是不会懂其中的寂寞呢? 不过,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庭逸将她刚才说的话再琢磨一遍,为什么苏禾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他来,他为什么闻到栀子花就想到她? 她刚才的话像是拍马屁,却又有些突兀,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林庭逸细想之下,将目光落在考卷。 看望苏禾的眼神,俨然多了份复杂。她说的话,是巧合还是提示? 沉思间,护卫前来禀报,说徐县令来访。 林庭逸收好卷子,请徐县令进来。 进房闻到药香味,徐县令下意识循着药味望过去,并且一眼认出苏禾。 他是见过苏禾男装的,可是她为什么会来绥州,并且跟钦差在一块呢? 为官多年,徐县令也算玲珑,很快收回视线佯装不认识。 寒暄过后,见林庭逸没叫苏禾避嫌,徐县令便直奔主题,神情讪讪道:“说来也惭愧,下官此来前来绥州,除了想向三位举人贺喜外,也想替我家小舅子求个情,他年轻不懂事才会跟其他考生一块做出不妥之举,如果没有大问题,可否请林大人高抬贵手,把他给放了?” 林庭逸诧异,“冒昧一句,不知徐大人的小舅子是?” “妻弟姓简,名庭宇。” 早在沙县,林庭逸就查过徐县令,对他的底细自然一清二楚,佯然讶然道:“简公子是京城人士,为何会在绥州赴考呢?” “京城人才济济,妻弟上次落榜,为此积郁好长一段时间,为治好他的病,贱内叫他来沙县散心,就顺带在这考试了。” 当徐县令在聚福楼设宴,林庭逸特意抽调简庭逸的卷子,心里已然有数,“不知徐县令觉得简公子的才华如何?” 徐县令面露愧色,“妻弟有才不假,就是考试容易紧张,易发挥失常。” 林庭逸抽出简庭宇的考卷递过去,“简公子很有才,这次落榜实在是惋惜。” 徐县令惶恐,眼睛不敢往考卷上瞟,“下官不敢僭越。” 林庭逸也不勉强,话锋一转道:“徐大人放心,考生闹事惊动朝廷,皇上已下旨彻查,一切暂未有定数,若本官查出他们所言属实,且幕后没有人指使,自然会放人。” 苏禾眉头微蹙,事情明摆着了,他就不肯放人,狗官! 第二百二十四章 现任查房 林庭逸话说到这份上,徐县令也不好反驳,只得起身告辞。 药汁蒸馏提纯好,苏禾取出密封的罐子装好,叮嘱道:“等鼻烟壶的用完,你自己再灌满就行,够用半年的。” 彼时天色已晚,苏禾伸手跟他要诊金,林庭逸却让管事给她布置房间,“我的病不时发作,你以后就在这住下。” 他的意思,要包她半个月。 苏禾当然是拒绝,“你按时吃药不会有大问题,我过两天就要回沙县,就不麻烦林大人了。” 林庭逸素来不喜欢强迫人,“我的病一日不好,蒋姑娘的案子就无法结案。” 苏禾震惊,他可是钦差啊,竟然干出威胁他人之事。 蒋云的案子一日不开庭,意味着科举舞弊案就要往后延,苏禾忍怒提醒道:“皇上给你下圣旨了,你是要抗旨吗?” 不提还好,一提圣旨,林庭逸气短心促,哮喘马上发作。 苏禾:“……”她以为许富贵脸皮够厚的,殊不知渣前任更厉害。 装病是他的长项,何况还顶着钦差的光环,连巡抚或晋王都拿他没办法。 行吧,看到他出手阔绰,并提前支付诊金的份上,苏禾不答应也得答应。反正他要弄她的话,在外面也照样搞,还不如留在他眼皮子底下。 许富贵啊许富贵,为了他跟那帮神兽,她要当卧底了。 晚饭是跟林庭逸一块吃的,满满一桌很丰富,不过他却很少动筷,反倒是苏禾没有客气。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苏禾鄙视他的猫食量,好心建议道:“林大人,浪费跟挑食都是可耻的,你不把自己养胖点,小心以后抱媳妇闪了腰。” “……”姓苏的嘴太毒,林庭逸瞟了她一眼,“抱歉,我看到你就饱了。” 苏禾心情很好,“原来在林大人眼里,我是如此秀色可餐呀。” 林庭逸:“……” 吃完刚好消食,苏禾又被叫进书房。 林庭逸头痛,还带低烧跟虚脱。 不是装的,是真的病了。 “让你挑食,不病才怪。”苏禾无语了,敢情他是豆腐做的,一天到晚上赶子生病。 病归病,他带病坚持看卷,喉咙不时咳嗽。 苏禾职业病犯了,压根看不惯这种病弱,提醒道:“别以为带病上岗是敬业,这是对工作的亵渎。” 林庭逸起身,抱起一垒考卷放她手上,“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就麻烦你帮我看看,这卷有什么问题。” 不是,她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他但凡长点心就能悟出其中的问题。 “这可是机密,我看了要掉脑代的。”想挖坑给她跳,门都没有! “我不说,有谁知道呢?” 苏禾无语,“你这钦差怕不是假的吧?” “我可是带病坚持,不过身体要是垮了,就怕不是半个月能治好的。” 苏禾脸上很生气,“林大人,你该姓赖才对。” 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激动疯了。即使考生贿赂监考官,可考官如何从上万份试卷中准确无误认出他们? 猫腻,肯定出在试卷上! 义愤填膺诉过林庭逸,苏禾很牵强地同意了。 当她信心满满打开试卷那一瞬间,整个人瞬间愣住。哇靠,文言文! 满屏的之乎者也,苏禾连猜带蒙都看不懂文章写的是什么。记不住文章,怎么查线索呢? 林庭逸躺在摇椅上休息,看到苏禾眉头拧成疙瘩团,突然心情大好。 狗有狗道,猫有狗道,苏禾快速浏览考卷,将注意力放在标点符号或卷面上,对比有没有特殊的标记。 然而,古人远比她想象的聪明,并没有特殊之处。 苏禾偏不信这个邪了,然后开始看藏头诗,藏尾词,斜排体,首尾相联…… 好歹也是经过几千年文化浸染的人,她就不相信自己斗不过那帮孙子,肯定是她还没发现而已。 苏禾扛上了,抽出四位替考的试卷,反复翻反复对比,就在试卷快要翻烂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哈哈……哈哈哈……” 深夜的书房,突然传出魔幻的笑声,将晕晕欲睡的林庭逸惊醒。 那种笑容,听着阴森寒渗,让人毛骨悚然。 林庭逸看苏禾的眼神,简直了! 苏禾取过朱批笔,在十二份试卷上快速勾勒,然后拿到林庭逸面前得瑟,“大人,你请看!” 林庭逸取过卷子,“然,并,卵?” “没有,你看他们的卷子,竖行的十一,十三,十五行,横行的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写的都是然并卵,这话有点脏……” “脏?”林庭逸诧异地瞅了她一眼。 苏禾嘴误,掩饰道:“这个绝对不是巧合,而是考生跟监考官的暗号,只要对上了就给过。” 林庭逸明显不在状态,“然并卵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他们随意编的,刚好被我的火眼金睛看出来了。” 这个解释……好吧,林庭逸接受了,“那你继续找吧,把那叠试卷找完就可以睡觉了。” 苏禾顿时不好了,“大人,我把你的活干了,你是要把俸禄给我花吗?” 倒是牙尖嘴利,林庭逸睨了她一眼,“本来有机会的,倒是你自己不珍惜。”要是当年没悔婚,她已经是侍郎夫人,何至于在这里吃黄沙?活该! 得了,官字两张嘴,怎么说他都有理。 苏禾认裁,乖乖给他找有问题的试卷。 烛火晕暗,加上之前用眼过度,苏禾既困又累,翻着翻着倒了。 等林庭逸沐浴回来,某人倒在试卷堆里呼呼大睡。 彼时已经深夜,林庭逸也不是虐人的主,谁知叫了苏禾几声都没醒。 林庭逸没办法,只得弯腰抱她回房。 他本来就瘦,加上病怏怏的,晚上也没吃饭,整个人头重脚轻,这一抱就尴尬了,没抱动。 想到苏禾鄙视他的眼神,林庭逸不由来气,抱住她猛然起身。 腰部突兀剧痛不已,林庭逸脸色惨白,苏禾这张乌鸦嘴,他真的闪到腰了。 剧烈的疼痛让林庭逸冷汗连连,他咬牙忍住痛楚,将外衣披在苏禾身上,熄灭灯火扶着腰离开。 深夜人静,黑影在屋顶掠过。 徐达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哪知道苏禾会一去不返。驿馆守卫森严,他也没办法进去找。 怕什么来什么,许戈宛如黑面神站在他面前,“人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小心我投诉你 面对许戈的质问,徐达明显心虚,支吾道:“姓林的哮喘发作,少夫人被请过去了。” 许戈眼神阴鸷,“全城那么多大夫,怎么就叫她过去了?” 脖子上凉飕飕的,徐达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少夫人妙手回春,姓林的病的快死了,只有少夫人才能治。” 许戈差点没将他脖子拧下来,提脚踹过去,“我看你是活腻了!” 黑影不见,窒息的压迫随之消失。徐达哪敢耽搁,赶紧跟上去。 徐达没有撒谎,驿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要是硬闯,无疑是自投罗网。 有人在驿馆盯梢,见许戈现身前来接头,道今日来驿馆的不止有苏禾,还有徐县令。 徐达又马不停蹄去找老五,辗转从徐县令口中得知,苏禾在驿馆待遇似乎挺不错。 “是属下失职,其实少夫人答应给姓林的治病,也是想打探消息。等明天防卫的人少了,我肯定把少夫人带出来。” 今晚情况不对,分明是姓林的起了怀疑,试探考生闹事的幕后主使。如果小侯爷真的露面,少夫人反倒凶险了。 一个蠢,一个脑子进水,许戈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模糊睡到早上,苏禾从案卷中抬起头,才发现身上披着林庭逸的衣服。 咦,她嫌弃地闻了下,有股淡淡的薄荷熏香味。 分好所有的试卷,有暗号的总有九个考生,再加上人才打压的那些,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苏禾整理好名册跟试卷,刚要踏进林庭逸住的院子,发现大夫拎着药箱从他院子出来。 真是短命鬼,一天到头病缠身。 林庭逸早饭没露面,苏禾想打个招呼告辞,谁知张恒拦着不让。 然后,她想不辞而别,压根出不去。 晌午左右,巡抚跟知府同时过来,林庭逸这才姗姗露面,那眼神恨不得宰了苏禾。 苏禾满脸无辜,她招谁惹谁了? 林庭逸从她手中拿走资料,对于她离开的要求充耳不闻。 哇靠,什么态度! 他不仁,别怪她不义。三人在前院商议,苏禾见四下无人偷偷趴墙角。 看清考卷上的暗语,张仁和跟胡颂明面面相觑,“这人数也太多了吧?” “不止如此。”林庭逸拿出另外一叠考卷,“这是几位大儒重新阅卷,从中挑出的几份卷子,两位可以看看。” 张仁和看完卷子,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这几份卷子的实力不俗,尤其是吴姓跟朱姓考生,显然比有些中举的还要优秀,为何会落榜呢?” 胡颂明头皮发麻,“这中间,怕不止舞弊这么简单。” 林庭逸神情严峻,“此事影响恶劣,皇上要求我们半个月内调查出结果,任务相当艰巨,阻力也显而易见,不知两位有何妙计?” 张仁和迟疑,不由望向胡颂明,两人都头痛不已。 林庭逸可以装病不见客,可是他们却不能,不止晋王向他们频频施压,其中还有不少权贵,以及上面的人。 至于上面的是谁,更是打死也不敢说,总之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钦差说是联合主审,实则对他们心生提防,无论是吴起白还是后面被抓的三人,审讯权都没交到两人手中。 见他们不说话,林庭逸又召进来一位官员。 来人四十多岁,留着短须,国字脸不苟严笑。 林庭逸介绍道:“这位是提刑按察使赵亦司赵大人,是皇上派来协查科举案的,负责监察之职,由于本官身体不适,赵大人兼任疑犯审讯事宜。” 林庭逸觉得,事情从奸辱案介入更为适合。经过连日的审讯,吴起白等人的心态已经崩了,更容易抽丝剥茧。 赵亦司汇报的声音小,苏禾压根听不清。刚要往里面凑,谁知肩膀被人拍了两下。 回头一看,张恒黑着脸站在身后,手里握着长剑。 苏禾摸着脖子,赶紧闪人。 张恒也没追,在后堂守着,生人勿近。 苏禾提脚往后院走,趁人不备扒开草丛,从狭窄的狗洞里钻出去。 也就是她运气好,早上东溜溜西逛逛,刚好有狗从外面钻进来。 刚钻出狗洞,脖子就被人拎起来。 苏禾抬头,一看面具跟气场,显然就是许富贵的人。唉,以前咋没觉得许富贵的人那么能呢? 别看跟他有过几次有交情,实则许戈的人都是糙人,他拎着苏禾的衣领,就跟拎小鸡似的,拖着大步离流离开。 “喂,你轻点。”苏禾被倒拽着走,脖子勒的难受,怒道:“你撒手,小心我投诉你!” 投诉?许戈恨不得将她拍死在墙上。 苏禾被拎回客栈,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 徐达站在旁边跟孙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回过神来,面具男已经不见了,苏禾只能拿徐达撒气,“来,告诉我刚才那个是谁,我今天非得弄死他不可!” 快闭嘴吧,少夫人! 徐达打死不说,苏禾刚要给他好看,官府的人来了,通知蒋云明天上午升堂,受理她的案子。 连日在驿馆门前示威,蒋云豁出这张脸皮,绥州城将她的遭遇当成茶余饭后的谈,每天回来都以泪洗面。 从这一刻起,她才深刻明白,有些事必须要主动争取,豁出脸面才能换来结果。 不过,对于明天的升堂,她仍然忐忑不安。 社会的毒打,是每个人必须要历练的。苏禾不难猜到结果,不过担心会有变故,还是没跟蒋云透底,“别担心,明天我陪着你一块去。” 许戈还在气头上,徐达暗示道:“少夫人,你不去看看小侯爷?” 对哦,差点把他忘了。 见她大大咧咧的,徐达又提醒道:“你带点他爱吃的过去?” 待在客栈无聊,还不如去遛狗。 不过许狗脾气越来越大,瞧徐达怕成那怂样,就知道他这次真的很不好哄。 在前任那过夜,换哪个现任都过不去,苏禾特意买了许狗爱吃的,偷溜进吉祥客栈。 果不其然,许戈的脸跟臭水沟似的,眼眸迸射出的怒气让不寒而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姓苏的就是流氓无赖 睡一张床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如何降住他的狗脾气,苏禾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板着脸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样子,摆明是要她主动认错,乖乖赔礼道歉。 啧啧,瞧他趾高气扬的样子,满脸都写着:老子今天绝不原谅你! 开什么玩笑,她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苏禾将吃的放在桌上,舔着脸坐在他侧边,伸手抱住他的腰,二话不说往他脸颊亲了口,“小许,想我没有呀?” 许戈倒吸口凉气,“……”滚开! 苏禾捏住他的下巴扳过来,蜻蜓点水般亲了口。 许戈一怔,眼中怒意非但没消而反更盛了。哼,她以前可没这么主动,现在为了那个男人竟然跟他耍手段了。 见他还在拿乔,苏禾顿时不乐意了,“既然你不理我,那我就走了。” 她起身作势要走,许戈更是来气,箍住她的手拽回来摔床上,愠怒道:“姓苏的,你别太过分了!” “哎呀……”苏禾捂住脑袋,疼得熬熬叫,“好疼啊……” 许戈诧异,忙俯身去看她,着急道:“磕哪了?我刚才都没用力……” 苏禾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用唇堵在他的嘴。 许戈:“……” 到今天许戈才发现,姓苏的就是流氓无赖。 但不可否定,她这一招确实很管用,身体经过她的骚扰之后,怒气消了大半,剩下零星半点又发作不出来。 许戈任由苏禾像只慵懒的猫,软绵绵地趴在自己身上,用爪子逗弄自己。他还趁她不注意,撩起她的衣袖来看,守宫砂还是在的。 苏禾搂着他的脖子,“许富贵,你说我为了给你们套点消息,只身入虎穴容易嘛,为了见你连狗洞都钻……” 敢情到最后反倒成了他的不是,这女人倒打一耙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要说就这么算了,许戈又极度不爽,他思来想去然后在她脖子上狠狠嘬了口。 下手没轻没重的,苏禾疼得嗷嗷叫,反口也在他脖子上咬了口。 腻歪够了,苏禾开始喂狗,剥的糖炒栗子往他嘴里塞,然后将驿馆的事悉事告之。 许戈并不意外,“绥州的舞弊举国皆知,其他州郡的落榜考生如今议论纷纷,质疑此次科举的公平性,这让宫里那位羞之极矣,必然会下旨彻查。” 更让皇帝怒不可遏的是,如果舞弊属实,必然动摇国之根本,故而他定会严惩法办。 苏禾好奇道:“沙县中举那三人被抓个正着,你说他们会供出受贿的官员吗?” “那三人本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细皮嫩肉的哪里招架的住刑讯,巡抚的官差已经奔赴沙县拿人,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他不是残废嘛,怎么消息比她还灵通? 许戈又道:“你让查的有消息了,监考官中确实有位姓蒋,是翰林院的司官蒋铁林。除此之处,绥州官场另外有两位姓蒋的,但官衔太低且年龄对不上。” 换句话说,蒋铁林极有可能是蒋云的生父。唯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为何蒋父非但不替蒋云主持公道,甚至在她向衙门揭发之时派人暗下杀手。 苏禾唏嘘,连亲生女儿都要下手,真是猪狗不如。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几天客栈附近还有人盯梢,如果不是徐达的人暗中保护,蒋云可能早就遭毒手了。 当然,这些人心险恶,许戈并不想让苏禾知道太多。 苏禾待到傍晚才回来,三位新科举人作弊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考生又将驿馆跟巡府围了,要求释放被关押的数百考生,更有激动者堵到贡院,辱骂主考官心贪眼瞎,要他站出来还考生公道。 不过就在他们到来之前,林庭逸已经按照旨意,将四位考官暂时停职。 示威的考生声势浩大,张仁和实在怕了这帮口诛笔伐、胆大妄为的读书人,好声规劝反倒被骂得狗血喷头,又不能对他们采取暴力镇压,只得跟林庭逸建议放人,先平息这场动乱。 林庭逸却有自己的考虑,在线索没得到证实之前,放他们出去无疑是火上浇油。 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街上寂静无声。苏禾从拐角过来,远远看到有顶轿子停在角落处。 蒋云从客栈出来,环顾四周无人后才靠过轿子。轿帘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道影子。 天太黑看不清人,看从样子来是看个男人,刚好背着她跟蒋云说话。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隐约可判断出蒋云神情激动。男人好说话尽,见蒋云仍无动于衷,突然打了她一巴掌。 苏禾想到许戈的话,冲向前将蒋云护在身后。 借着淡淡的月色,苏禾隐约看清男人的模样,“蒋大人,你都被停职了,还敢出来嚣张?” 突然被人发现,男人下意识用衣袖遮脸,匆匆进轿子。 苏禾只觉得好笑,“你有脸做,还没脸承认吗?” 轿子急急被抬走,蒋云拉住苏禾不让她追。 回到客栈,见苏禾神色不好,蒋云倒了杯水给她,“苏禾,你都知道了?” “猜到的。”本来有满肚子的气,不过见到蒋云的不安跟内疚,心中的火也发不出来。 蒋云低头沉默,半晌才道:“爹高中那年,我都已经三岁了,后来他被京城官家女子看中,为攀仕途抛妻弃女。今年我娘亡故,临终前告诉我,其实他这么多年有在暗中接济我们,娘不放心我独自一人,于是让我投靠我爹,所以我才转辗来到绥州,不曾想会发生这种事,其实他……” 苏禾有过渣爹,她能理解蒋云的纠结跟痛苦。如果她亲自举报蒋铁林,一旦罪证查实,他有可能会死,而她将背上嗜父的恶名。 蒋铁林威胁不成又打亲情牌,这种渣爹还要留着过年不成?不过,苏禾不想说大义凛然的话。蒋云又不瞎,该懂的道理她都懂,这个牛角尖能不能钻出来,还得靠他自己。 如果林庭逸要一查到底,蒋铁林暴露是迟早的事,不过是多走些弯路而已,蒋云是护不住他的。 她选择沉默,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第二百二十七章 指证恶父 见蒋云郁郁寡欢,苏禾拍拍她的肩膀,“是非对错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蒋云噎舌,还以为按苏禾的性子会劝自己大义灭亲,她自己连说辞都已想好。 她嗫嚅道:“苏禾,我这样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苏禾摇头,“你已经死过一次,清楚自己要什么,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蒋云讶然,欲言又止。 又是失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怕吵醒苏禾,蒋云放轻手脚起来,在院外独独站了一夜,想到母女相依为命的孤苦生活,潸然泪下。 早上起来收拾,苏禾无意间发现脖子上有颗红草莓,刚好是许狗昨天嘬的那一口,痕迹还挺重的。 王八蛋,原来是在宣示主权,这跟狗狗撒尿圈地盘有何区别? 苏禾没办法,取了些脂粉涂抹遮掩,然后特意选高领的衣服遮掩。 收拾妥当,两人往衙门而去。 今天的案子,不仅事关蒋云的清白,还跟考生利益相关,衙门内外被挤得水泄不通。 苏禾费了吃奶的劲,才抢到个好位置。 钦差大臣携巡抚跟知府联合办案,吴起白等六名犯人提审公堂,林庭逸强忍闪腰之痛,按时升堂。 简扼叙要案情后,由知府胡颂明开问,“被告吴起白,你可承认奸杀原告蒋云?” 被关押这几天反复遭审讯加上刑逼,吴起白的心理防线早就被击垮,加上手底下的随从先后招供,他再隐瞒也于事无补,“草民也是一时糊涂,赶考途中见色起义,加上下人的怂恿,于是将她拖到荒郊野岭,完事后感到害怕,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胡颂明问蒋云,“原告,被告所说是否属实?” “他们在撒谎。”蒋云予以斥驳,将事发的原委重说一遍,悲痛之处泪如雨下。 说来也怪,吴起白等人承认奸/杀案,可无论衙门如何审讯,他们就是矢口否认请人替考。 胡颂明倒也不着急,根据案情继续往下审,吴起白等人清楚交代犯案的过程,以及指使吴安等杀人的细节。 到此,轮辱案告破,证据白纸黑字,双方签字画押。 蒋云低头画押时,浑身都在颤栗,泪水吧嗒吧嗒掉落在供词上。 由于涉及到科举舞弊案,林庭逸并没有当场宣判吴起白等人的刑期,而是等案子水落石出后,再两案并罚量刑。 “蒋云,原告出身富家,有可能酒后失言吹嘘,你可还有证据证明被告系请人替考?” 蒋云挺直腰板,目光徐徐落在右侧的四位考官身上,眼神冷然道:“我有。” 这倒让林庭逸等人诧异,循着她的目光望过云。 蒋云伸手指过去,“翰林院司官蒋大人,是我的亲生父亲。” 此言一出,全堂哗然。 “我遭辱之后,本以为他会还我清白,殊不知他不但没有这么做,还阻止我报官。起初我不明白,以为他是想保全自己的名声,直到后来找到凶手,钦差大人替我主持公道,我父亲竟然派人杀我灭口,甚至昨天晚上他还偷偷来求我,让我撤销案子……” 伴着哽咽,蒋云将这段时间的遭遇悉数道出。 蒋铁林脸色铁青,怒而拍板,“纯属一派胡言,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即使再记恨我,也不该公报私仇。” 蒋云抹干眼泪,之前的懦弱跟隐忍不复存在,她直勾勾盯着蒋铁林,字字铿锵道:“都说虎毒不食子,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何利欲熏心一次次要置我于死地?午夜梦回之时,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父女俩当堂对质,蒋云厉声将他抛妻弃女另娶白富美的丑事抖搂出来,不仅官员哗然,连听审的百姓都愤愤责骂其是负心汉白眼狼。 蒋铁林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没昏厥过去,但也因此反击蒋云是打击报复,故意诋毁诬陷。 林庭逸问道:“蒋姑娘,你说蒋大人派凶杀你,可有人证物证?” “我有。” 紧接着人证苏禾被请进公堂。 见着女扮男装的苏禾,林庭逸的腰伤钻心地疼,不过他掩饰的很好,明知故问道:“苏公子,你跟蒋云是什么关系?” “在下机缘巧合救了投湖自尽的蒋姑娘,得知她的不公遭遇后决定助她一臂之力,没想到还真在新科举人中把凶手找到了。” 对客栈行凶者只是匆匆一瞥,苏禾还是将其长相大概描述出来,然后掏出张画像,“大人,这是我凭记忆找人临摹的,应该有七八相似。” 蒋云解释道:“此人是蒋家的副管事,蒋大人的远房表侄,也是来投亲的。”事以如今,这份毒如砒霜的骨血亲情,不要也罢。 林庭逸看过画像,要蒋铁林出来解释。 蒋铁林道:“此人是我表侄不假,但因其做事手脚不干净,已经被我打发回老家。” 林庭逸要了其老家地址,派官差去追。 对于苏禾昨晚的亲眼目睹,蒋铁林更是矢口否认,“敝女不守女德,公然跟陌生男人同进同出,在街上勾肩搭背,这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作证根本不可信,我昨晚根本没有外出。” 蒋云愤怒,“你胡说,苏公子是……” 苏禾女扮男装有自己的原因,蒋云并不想道破她的身份。 “这点本官认同。”林庭逸神情严肃,“苏公子跟蒋姑娘关系过于亲密,应该避嫌。” 苏禾谢他全家,姓渣的! 林庭逸的目光落在另外一名监考贾进身上,“贾大人,本官手里有几份考卷,不知是否为你所阅?” 接过试卷,贾进并没有看里面的内容,而是直接翻看考号,“回林大人,这几份试卷并非下官所阅。” 林庭逸反问道,“为何?” “秋闱的阅卷有分工,下官负责第一阶段的海选。贡院总共有十二个考棚,下官负责后六个考棚的阅卷,这几份考卷的编号,是前六个考棚的。” 换句话说,是蒋铁林负责的。 苏禾心中诧异,这帮人居然还在考棚上做文章,老八跟简庭宇等人刚好被安排在前六个考棚。 眼尖的她注意到,蒋铁林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张,但随即又掩饰的很好。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重新活过来了 蒋铁林老谋深算,此时提审并非最佳时机,林庭逸沉下脸,“吴起白,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人替考这个罪名,你招还是不招?” 吴起白连连叫冤,“大人,在下没有作弊,中举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苏禾差点没笑出来,他这是要凭实力作死呀。 果不其然,林庭逸惊堂木一响,“好,既然文章是你自己做的,给本官背出来。” 吴起白惊讶,“大人,从考试到现在快一个月,我已经记不得了。” 林庭逸再退一步,“本官不要求你倒背如流,但你自己写了什么,总该能说出个大概。” “大人,我本该是记得的,可是这几日在牢里受到惊吓,我脑子什么都让不得了……哎呦,我的头好痛啊……” 吴起白神情痛苦,不时揪着自己的脑袋。 林庭逸冷眼看他的表演,“传沙县三位新科举人。” 传的是三位,带进来的是六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已成惊弓之鸟。 苏禾啧啧称奇,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替考者竟然有六七分相似,再加上精湛的乔装术,如果不是极其相熟之人,还真是认不出来。 被钦差大臣抓个现行,黄明之哪里还敢抵赖,一五一十的招了,“这一行极其隐秘,双方是不碰面的。我也不知是给哪个监考官送钱,只知道中间人叫孙七,家人给他送了三十根金条,剩余的事成之后再付。他们嫌我学问差,要另外找人替考,说其他的我无须过问。” “你呢?”林庭逸威严的目光落在替考者身上。 替考姓廖,乃江平人氏,学问不低。两个月前突然有人找到他,出高价让他替考。他本来不愿意,奈何钱价太诱人。 找他的人带着斗笠,从头到尾都没露真容。 到绥州后,有人给他传纸条,只要在试卷上特定的横行跟竖行中填写“然,并,卵”这三个字就行,其他的一律不用管。 放榜之后,黄明之果然高中,他本来想拿钱走人,谁知考生突然闹事,他被迫留在绥州。 真相被道出,堂外的考生怒而群起,要求还他们公道,释放被关押的考生,处死这帮作奸犯科的。 苏禾悄悄给他们鼓掌,看来老八不用吃牢饭了。 维持秩序的官兵众多,考生并没有闹出风浪,审讯继续。 黄明之招供后,其余两人纷纷也供认不讳。 彼时,赶赴沙县的官差已回,将三家人的父母解押回来。 面对威严的公堂,他们很快供出,所谓的中间人孙七,是沙县县丞李承平的随丛。 林庭逸签发缉捕令,缉拿孙七跟李承平。可怜那群跑断腿的官差,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又要跑沙县。 考卷甩到吴起白脸上,林庭逸冷喝道:“解释一下,你考卷上的然并卵,为什么会跟他们一模一样?” 吴起白跟死狗似的伏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唇齿交战道:“草民有罪,确实有请人替考。” 吴起白的替考,跟前面三个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替考者早就拿钱走人了。 惊堂木一响,吴安被官差拖下去,杖责一百棍。 别说一百棍,吴安连五十棍都挨不过,必然是要活活打死的。主子犯的错,受死的却是他,吴安顿时就慌了,情急下哀求道:“大人,我招,我都招!” 吴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少爷高中之后,私下举行庆功宴。那个人喝高了,说了几句洋洋得意的话,颇有邀功之意。少年怕他嘴碎说出去,或是以此为要挟,所以……所以等他晚上睡熟了,再用枕头捂死,尸体被装粪车运出城处理。” 轮辱杀人,请人替考灭口,吴起白的行径令人发指。 吴安交代出埋尸地址,林庭逸派人出去挖尸。 一整天审下来,彼时已近傍晚,林庭逸宣布择日再审,同时释放羁押的考生。 释放是有条件的,考生有诉求可以通过合法途径维权,若日后再发生涂鸦贡院围堵衙门等非法行为,一律严惩不贷,取消考试资质并记录在案。 别看林庭逸斯文,其实是败类。他不做则已,一旦动了真格取人七寸。 这招挺狠的,考生寒窗苦读十几载,最怕被蒙上污点,一辈子跟科举无缘。 今天的堂审还算公允,对于接下来的审讯,考生们拭目以待,希望朝廷能还其公道。 偏有不怕死的,在人群中大喊,“青天大老爷,既然已经查出作弊属实,那我们无辜落榜的怎么办?” 林庭逸适时站出来,“兹事体大,本官不敢擅自做主,等案情水落石出,查出作弊人数,自会上书朝廷,请皇上定夺,到时定然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回答还算完美,考生也挑不出刺,只盼他们能早出结果。 跪了一天,蒋云膝盖都肿了,苏禾将她搀扶起来。 看着吴起白等人跟死狗似的被押下去,她心中的痛苦跟压抑总算得到舒解。 对于蒋铁林,父女自此恩断义绝。她相信只要坚持,他总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希望母亲在天之灵能原谅她,这种狼心狗肺之人,他真的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走出衙门,蒋云不禁松口气,感觉眼前的天地都宽阔无比。 指证蒋铁林,并没有想象中难受,反倒让心中的压抑悄然释放。 她由衷地感激苏禾,如果没有她的相助,或许自己早就寻了短见。 “谢谢你。”蒋云眼眶湿润,“苏禾,我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你该谢的是自己,有些坎迈过去了,就是崭新的未来。” 蒋云的案子基本已经结了,剩下的是科举舞弊,跟她已经没有关系。 苏禾深有感觉,眼前的人跟初见时已经完全不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蒋云一怔,笑容凝结在脸上,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过日子,也许找个姑子庙,青灯古佛度一生。 苏禾瞠目结舌,“你长这么漂亮,真舍得呀。” “我还没想好,不过肯定会好好活着的。” 苏禾这才松口气,“不急,你慢慢想,有困难尽管跟我说。” 刚到客栈门口,徐达火急火燎从后堂走出来,见到苏禾才松了口气,暗中朝她挤了个眼神。 苏禾佯装不识,不动声色回了客栈。 趁人不注意,她推开徐达的房门,低声道:“有事?” 徐达已经收拾好东西,“少夫人快跟我走,救人要紧。” 第二百二十九章 咱们来打赌呀 瞧他十万火急的,苏禾也没敢耽误,从后门跟他离开。 马车很快出了城,来了郊区偏僻的农房外。这是绥州的一个联络点,老五有消息要送沙县时,就会先捎到此处。 屋里躺着个人,浑身是伤满脸污血。从伤口跟血迹来看,受伤时间不短了。 有好几处都是致命伤,而且已经感染破伤风,活下来的可能性很渺茫。 打来温水,苏禾轻轻擦拭伤者脸上的污浊,惊讶道:“孙七?” 林庭逸不是已经派兵到沙县缉拿他么,怎么会落到许戈的手上?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孙七是李承平的傀儡,如今事情败露,为了自保他肯定会杀孙七灭口。 “小侯爷早料到李承平会下手,故而一直派人盯着,不料孙七自己也慌了,暗中乔装逃走,等咱们的人追上时已经晚了。也算是他命大,还留了口气,沙县的大夫没办法,我等只能得找少夫人你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一旦孙七死了,李承平必然将所有的事推到他头上。此人阴险狡诈,留他在沙县就是祸害。 不过,破伤风是个大问题,胸口的刀口又含有剧毒。 治愈的可能性为零,不过作为医者,只要伤者还没有断气,都有抢救的必要。 苏禾快速清理他的伤口,再是消炎缝合,施针护住他的心脉。 徐达的人拿着一长串药单,抓紧时间进城抓药。 李承平消息灵通,收到考生闹事的消息,他就预感事情棘手了。上面的主子势大,加上这场局做得精妙,若是寻常完全能压下来,偏偏林庭逸留在绥州还没走,半路又杀出宗轮辱案,导致请人替考的计策泄露。 考生闹事,必然是晋王在背后推波助澜。 平心而论,李承平是真喜欢孙七,若不是无路可退,他不愿意朝孙七下手。可是没办法,主子交代的任务要完成。 孙七的情况很不乐观,苏禾用了虎狼之药,只能冒险一试。如果能熬过今晚,或许还有份希望。 高烧不断,还不时伴有抽搐,这是很糟糕的症状。 药灌下去,孙七的高烧稍微退了些。 彼时已经是深夜,疲累的苏禾稍微打了盹,又被人叫醒。 一夜不停反复,到凌晨快天亮之时,由高烧转为低烧,算是暂时脱离危险。 “他的肺部受伤严重,即使命大能醒过来,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眯了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孙七仍没有苏醒的预兆,观其呼吸跟脉搏,器脏有衰竭之迹。 苏禾打算进城一趟,重新配药救治。 回到城里买好药,她又选了几种补气血的营养品。见时间还早,又抽空去吉祥客栈看狗子。 苏禾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见着自家的狗子直接问了,“许富贵,你说那帮不学无术勾结考官在试卷上做暗号,这个不难理解。可是他们用什么方法将晋王的人准确无误淘汰掉的呢?” 许戈咂舌,她的智商真是令人捉急,时常掉线呀。 “蒋铁林是什么官职?” “翰林院的呀。” 许戈反问道:“翰林院是做什么的?” 苏禾愣了下,继续而恍然大悟。翰林院跟文书打交道,蒋铁林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对文书笔迹鉴定必然是一流的。只要事先收集到考生的笔迹,把他们安排到自己的考棚,哪怕是考生的信息是密封的,只要凭笔迹淘汰肯定错不了。 那帮人的情报能力,实在够强大的。 那么,问题很快又来了,“蒋铁林只是监考而已,即使他把有暗号的卷子往上递,可是上面还有副主考跟主考官,他是如何确定受贿之人肯定会被选上的呢?” 苏禾想想都头皮发麻,“难不成,上面还有作弊的?” 许戈拍拍她的脑袋,“没有才怪了。” 苏禾好奇道:“你说,是一个还是两个?” 许戈突然来了兴致,“要不咱们来赌一下?” “赌什么?”许狗最近很鸡贼,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智商被碾轧,顿时警惕起来。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许戈勾嘴笑,挑衅道:“是不是玩不起?” 苏禾明显心虚,觉得他不怀好意。 “切。” “你是在切我吗?”看他目露鄙视的样子,苏禾顿时不理智了,“赌就赌,姐姐还不信玩不过你!”好歹比他多活十几年,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怎么可能会输呢。 “你赌单还是双?”许戈很有男人风度,把主动权让给他。 呃?苏禾有点上当的感觉。 她在脑子过了几遍,然后拍板道:“双!”这个考官团就是个黑窝。 “好,那我选单。”许戈笑得很阴险,“谁要是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而且不得反悔。” “不违法不违道德?”苏禾又不傻,赶紧加上附加条件。 许戈答应得很痛快,“可以。” 见他神情得瑟,苏禾不禁疑惑自己下错注,毕竟他的情报厉害多了。 看她疑神疑鬼的,许戈大度道:“你要是怀疑我作弊,咱们换过来也可以。” 苏禾疑虑一番,还是决定不换,省得给他留下话柄。 要救孙七,苏禾估计这几天都得寸步不离地守着,科举案自然没有闲暇关注,于是跟许戈打听起来。 别看他天天躺床上,却长了双顺风耳,比她这个跑断腿,狼狈钻狗洞的强多了。 老八跟简庭宇放出来了,没挨皮肉之苦,就是牢里伙食不好,人瘦了一大圈。 所有的考生都翘首以盼,消息却喜忧参半,被吴起白灭口的替考者挖了出来,尸体腐烂的辨认不出。 孙七留了封谢罪书跳崖,官差在崖谷找到他的尸体,被野兽啃食的面目前非,但从现场残留的衣饰鞋子来看,确系孙七的不假。 在谢罪书中,孙七揽下罪责,袒露心声,利用职务之便牵线搭桥,物色有需求的考生,从中收取佣金。为帮考生过关,还需要请高人替考,但所谓的“然并卵”,不过是他蒙骗考生而随意捏造的,为的就是营造有监考官贿赂的气氛,以便在事成之后收取剩余钱财。 孙七的幕后之人,并非县丞李承平,而是绥州知府胡颂明,所得赃款三七开。 第二百三十二章 墙倒众人推 面对苏禾的指证,李承认脸色微红,斥驳道:“你胡说八道!” “你敢让我再诊一次吗?” 李承平撩起衣袖,“有何不敢?” 苏禾上手把脉,察看他的手臂,然后对着林庭逸行礼道:“禀大人,他跟孙七确有不正当关系。” 林庭逸无语,这里是威严的公堂,不是讲床帏污浊关系的地方,好想叫人把她乱棍打出去。 不过,他知道苏禾论此事的意图,于是强忍不适道:“何出此言?” “大人有所不知,孙七身染花柳病,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刚才我给李县丞看诊,他分明也出现了病症,所以两人确定有不正当关系,孙七所言非虚。” 李承平脑袋轰一下炸了,可他的反应实在太快,“这不可能,分明是他诈我!” 林庭逸不想在污浊话题上持僵不下,另外请了位大夫过来。 大夫望闻问切,再仔细观其手臂上的红疹,“回大人,确系花柳病不假。” 李承平震惊,突然又道:“孙七是我的随从,平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把病传染给我也正常。” 真是难缠的对手,打不死的小强,李承平彻底激发了苏禾的斗志,“不好意思,这种病只能通过房事传染,正常接触是不会传染的。” 李承平跌坐在地,久久不语。 打完第一棍,苏禾还嫌不过瘾,“李县丞该不会说,是在风月场所染的吧?全沙县的百姓都知道,你深居简出从来不逛窑子的。” 证实主仆间的不洁关系,孙七供出李承平跟沙县权贵富户的勾当,在筛选目标之后,再让孙七出面谈贿银以及后续的所有接触。 科举舞弊暴露之后,李承平又以孙七家人性命威胁,逼迫他写下谢罪书。孙七抓住机会逃走,却被他派人追杀重伤坠崖。 “证据呢?”李承反问道。 说的太多,孙七咳嗽不止,呼吸不畅。 苏禾赶紧给他施针抢救,彼时外面已经天黑,掐着时辰来看,徐达等人应该已经回来了。 “沙县徐县令到。”衙役匆匆来传。 林庭逸猜到他的来意,立即通传。 徐县令带着几名捕快,手里抱着只箱子匆匆赶来,“启禀大人,下官接到举报,目睹李县丞在城外断崖坡行凶杀人。” 他从衣袖内掏出一瓶药及一枚印章,“这瓶药是下官在李县丞房间的床头柱暗格内找到的,据大夫甄别是毒药,这枚印章花纹很奇怪,应该是用来联络的特殊印签。” 搜查房间有捕快在,都可当场作证。 毒药是蚀心散,可导致心脏快速衰竭,正是孙七所中之毒。目睹李承平杀人的那位猎户,事发时刚好在断崖坡附近狩猎,对方人多势众,怕受到无妄之灾,他躲在暗处没有出来。 过了几天,他进城卖猎物,才知道城里发生大事,犹豫再三才来报案。当时他躲在乱石堆里,离得不算远,不但看清李承平的模样,连所穿衣服也记得清楚,以及孙七坠崖前说的话。 徐县令不敢耽误,立即带着人带来绥州。 目击者的话,得到了孙七的证实。对于徐县令搜到的印章,他喘息问道:“印章可是火焰状的梅花纹?” 徐县令道:“正是。” “这是李承平跟上面的人联络暗号,密信往来的章。” 孙七费力想坐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苏禾忙不迭将他扶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徐县令手中的箱子上,“这箱子里有封信,是他给上面的人,汇报此次科举受贿人的名字。我知道他迟早会对我下手,所以趁他不注意撒了墨在上面。信被他撕碎,后来被我偷偷捡回来重新粘好。” 箱子是上锁的,孙七不停喘气,“钥匙……在我的口袋里。” 苏禾伸手去他裤兜里掏,掏了半天拿出很小的钥匙。 箱子被打开,果然放着封被撕碎的信,但笔迹还是能辨别出来,上写清楚是写着九名行贿考生的名字,身高体貌等,再加盖暗号。 林庭逸让人送来笔墨,让李承平当场写字。 李承平脸色铁青,握笔的手一直抖不停。 徐县令掏出一叠公文,“这是李县丞平时书写的。” 林庭逸书法造诣不浅,很快就辨别出李承平的字迹,“李县丞,如今证据确凿,你不打算交代吗?” 李承平面如死灰,始终不发一言。 苏禾墙都不扶,就服李承平。别看他才二十出头,心计实在深沉。他现在三缄其口,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着审案的将帅易主,他再来翻盘。 啧啧,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接下来,无论林庭逸问什么,他都始终沉默。 孙七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紧紧揪住苏禾的衣袖,要她兑现之前的承诺,救他的家人出火坑。 苏禾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孙七歇了会,又道:“在下还要举报,李承平为取代徐县令,让我雇人诋毁抹黑徐县令,还有杀死何琴一家,栽赃徐县令行为不端的,都是他指使的……” 箱子里,有孙七曾经乔装打扮所穿的衣服跟用具,以及伪装之后的画像。为了扳倒李承平,孙七谨慎地收集好证据,可惜他还是无法等到李承平伏法的那天。 将供词画押之后,孙七便陷入昏迷。 苏禾将孙七交接给官府,“大人,孙七失血过多,不过情况并无大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林庭逸命令收拾出一间房,抬孙七过去休养,并派人保护。 彼时已经是深夜,李承平依旧沉默是金。林庭逸下令将他单独看押,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至于胡知府,虽然洗脱了半箱黄金的受贿嫌疑,可惜在其他方面不清不楚,还需上书朝廷定夺,再定彻查方案。 散了衙,林庭逸将苏禾叫到旁边,低声道:“孙七实际情况如何?” 苏禾颇为无奈,“估计也就朝夕的事。”机会她是给了,如果那帮人狗急跳墙的话,指不定会向孙七下手,就看姓林的怎么做了。 林庭逸瞟了苏禾一眼,“怎么哪都有你?” 苏禾提醒道:“林大人,好像是你叫我过来的。” 他又不瞎,看不到孙七跟她眉来眼去么? 苏禾耸肩,“其实,孙七常来我这里买灌肠水,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所以他比较信任我。” 灌肠水?林庭逸满脸黑线,厌恶道:“你可以走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很紧张他吗? 苏禾忍俊不禁,别看前任在庙堂上如鱼得水,在某方面却单纯无知。他老是这样的话,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林庭逸看着她雀跃轻快的背影,眼神变得五味杂陈。 跟个傻子一样,没心没肺的样子。 突然之间,又想起几年前她朝自己微笑的模样。 林庭逸唤来张恒,“派人在孙七的房间布控,或许会有猎物出现。” 张恒点头,又犹豫道:“姓苏的,要派人监视吗?” 林庭逸怔了下,“不必了。”迟早都是要死的,让她开心多活些时候又如何。 张恒面带忧思,“大人,胡知府被举报弹劾,你该为自己多留心了。” 林庭逸一笑置之,“庙堂的游戏,不就是这么玩的么?” 张恒哑然,乖乖去办事。 林庭逸回驿馆,修了封密信回京。 走出衙门,徐达在暗处等候,看到苏禾偷偷招手。 两人没入黑暗中,警惕前行。 “少夫人,我今天这事办得漂亮不?”老是被主子打压,徐达急需要认同感,“我们死命往沙县赶,活活跑死了一匹马。” “你们老厉害了。”知道他在吹,苏禾还是毫不吝啬地表扬,“知道要避嫌,搬徐县令出来。” 徐达得意道:“像李承平这种人渣,人人得而诛之。徐县令抓他把柄很久了,这次落在他手里,不趁机踩上几脚才怪。” 苏禾疑惑,“那个猎户,是你们安排的?” “少夫人,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徐达顿时不满,抗议道:“那是徐县令动员衙门的人到处走访,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目击者。” 好吧,是她误会了,还以为许富贵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走到分岔路口,徐达问道:“少夫人,你回哪里?” 这几天精神紧绷没有睡好,她本意想回如意客栈休息,毕竟跟许戈睡比较闹腾。再说今天临时被张恒叫走,她连蒋云的面都没见着。 “你家小侯爷最近如何?” 徐达狡黠,“别的还可以,就是待在房间那方寸之地,老是想起你。”主子最近脾气躁得很,老是看他不顺眼要找茬的样子,还是把少夫人搞过去镇压一下。 跟两位主子处久了,有些说话起来脸不红心不喘的,“小侯爷可想你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看着好可怜的。” 苏禾被他说得心动了,“要不,咱们现在过去?” 徐达眉头眼笑,“咱们现在过去,你跟小侯爷还能吃个烤鱼,喝点小酒。” 正馋着呢,说得苏禾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苏禾边走边问,“蒋云情况如何了?” “人还可以,这几天都出去找活干,就是姑娘家活不好找,加上她在绥州的名声坏了,一时有些泄气。” 这个年代对女性太过苛刻,姑娘找活养活自己难如登天,加上失了名节,又背上叛父的恶名。苏禾寻思着,跟许戈相商一下,给她找个工作养自己。 许戈这几天没闲着,桌上堆着厚厚的账本,都是铺子送过来的。 徐达很会办事,赶紧去安排吃的。 账务已经看完,许戈列出成本跟赢利,每家铺子的情况一目了然。 苏禾惊叹连连,“没想到咱们铺子能赚这么多呀?” 盯着纸上一长串的数字,苏禾心动不已,“许富贵,你什么时候给我分红?” 许戈瞟了她一眼,“你一个女人要这么多钱做甚?搁身上丢了可不好,我帮你保管着。” 苏禾:“……”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是夫妻。在对待钱这个问题上,苏禾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她在许戈面前坐下,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一下子沉下脸,吓得许戈咯噔一下,他很快过了遍脑子,“给你,都给你还不成吗?”这死女人,就许她州官放火,不许他百姓点灯了? 苏禾这才眉开眼笑,凑向前啵了他一口,“谢谢许哥,许哥你真是好人。” 许戈:“……”什么鬼! 舔了下被她啵过的嘴,许戈若有所思,反正赚的钱本来就是两人的,让她保管也不吃亏。 到绥州后,苏禾没闲暇去巡店,她抽出凉菜铺的账本,翻看之后紧蹙眉头,“天气冷了,凉菜跟卤味的生意日渐冷清,等到冬天就更没客人了。” “做生意总有个淡旺季,凉的不好卖了,但是热的卖得不错。”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热菜已经被不少人山寨了。虽然口味还是差了点,但是胜在便宜呀。双灾刚过,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对铺子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再说,这不是一两间铺子,各地还有不少分铺呢。特别是北方,春秋冬三季太长,对凉菜铺的影响很大。 还是得想想法子,把铺子合理利用起来,避免过长的淡季。 这几天许戈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北境冬季冰天雪地,凉菜可以转成麻辣烫,烤鱼盘下面可以加个炭炉,保证菜上桌之后全程热乎的。 许戈善于举一反三,让苏禾惊喜连连,“许富贵,你把我要说的都考虑到了。”这就是她接下来要做的——火锅。 大冬天来个热辣辣的火锅,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的了。 生意经营达成一致后,又到了疑问解惑时间,苏禾将公堂之事告之许戈,“你说李承平保持沉默,是不是笃定朝廷会撤掉钦差?等熬死孙七,换自己人来审,他再来个绝地反击?” “他这么想,倒也没有错。”毕竟敬王的实力摆在那。 苏禾顿时紧张了,“那林庭逸真的会被弹劾换掉?” 她这一句,顿时让许戈捕捉到敏感词,“你很紧张他吗?” 她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那当然啊。” 许戈的眼神凝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要跟你离婚 这几天累坏了,苏禾枕在他大腿上,“现在情况对咱们有利,如果姓林的被撤掉,那不是任由那帮人指鹿为马吗?” 许戈探手给她揉腰,不说话。 “你说话呀。”苏禾戳他,喃喃道:“也不知姓林的屁股干净不,该不会像胡知府那样,被人抓到把柄锒铛入狱吧?”就他那弱身板小蛮腰,入狱的话分分钟被人弄死。 “他有哮喘病,如果那帮人够坏的话,把他的药换掉,或是在喷雾中下药,把他给毒死了。” 啧啧啧,这年头当官也是高危职业,结党营私要死,不站队也得死,前任还是自求多福吧。 许戈心里极度不舒坦,“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苏禾对他的敷衍感到不满,“我跟你说,你得想办法保住姓林的,这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她的嘴嘚吧嘚,嘚吧嘚不停,浑然不查许戈的脸越来越黑。 “啊!”腰上被他重重一掐,苏禾疼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她蹭地翻身坐起来,“许富贵,你干嘛!” 许戈一脸的无辜,“怎么了?” 瞧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后知后觉的苏禾总算反应过来了。哇靠,这条狗真是无药可救了! 在气头上,苏禾不想跟他吵架,扭过头不说话。 许戈更加不爽,自己这几天喝西北风她都不管,姓林的勾勾手指对,她就屁颠颠过去了,熬夜替他找“然并卵”,在驿馆不是脱衣施针就是拔火灌,还亲自送汤药做喷雾。 人是回来了,心还在外面飘着,左一句林庭逸,右一句钦差大差,还担心他被革职查办,被人下毒害死。 她可知道,姓林的正在通过她查他的底。她在行事之前,可有考虑过他的安危? 越想越气,偏偏姓苏的还给他摆臭脸,许戈冷冷开口道:“你放心,狗皇帝就是把我办了,都不会办他的!” 苏禾又不蠢,岂会听不懂他的冷嘲热讽,顿时更来气了。 碰巧徐达推门进来,满脸笑容道:“小侯爷,少夫人,香喷喷的烤鱼来喽。” “不吃!” “不吃!” 徐达:“……”他招谁惹谁了! 苏禾狠狠瞪了许戈一眼,穿起鞋直接走人。 徐达急了,“小侯爷,你怎么又招惹少夫人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劝她回来看你的。” 好不容易劝回来的? 她不回来见他,还想去见谁! 徐达左右不是人,放下烤鱼赶紧去追。这两位主子哦,脾气可都厉害着呢。 苏禾满腔怒火冲出客栈,独自行走在漆黑寂静的街道,心绷得紧紧的。 一路匆匆回到客栈,心中堵的越来越厉害。真是白眼狼,她冒这么大的风险是为了谁?为套取第一手消息,她在林庭逸面前伏低做小,放下自尊装孙子。怕他在外面提心吊胆,事成后为了尽快脱身,甚至不惜钻狗洞逃走,结果一片丹心喂了狗。 这不是简单的吃醋,而是醋癌晚期。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夜已深,苏禾的气发泄不出来,敲开蒋云的门,“走,喝酒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蒋云同样心事重重,两人一拍即合。 烤鱼铺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伙计们刚要打烊,谁知老板娘上门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苏禾驾轻就熟的点菜,“蒜香烤鱼,一打杏花酒。” 一打就是十二瓶,伙计哪敢让老板娘喝这么多,委婉提醒道:“客官,敝店的杏花酒是一斤装的,一经售出概不退回,要不先给你一瓶?” 都是许戈的人,全是白眼狠。苏禾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像差钱的人吗?” 伙计无助,只得求助掌柜的。 掌柜心思灵活,瞧苏禾火气十足的架势,大晚上出来买醉,多半是闹矛盾了。 做属下的哪敢过问,只能私下支损招,“酒慢点上,等喝得差不了再往里面兑水。” 酒菜磨磨蹭蹭的半天没上,苏禾气得差点拍桌子,“服务态度这么差,信不信我投诉你们?” 好不容易上齐,蒋云刚要拿酒杯,谁知苏禾拿起来对瓶吹,咕噜咕噜跟牛饮水似的。 喉咙烧刀子一样,胃里火辣辣的,苏禾这才觉得痛快,“来,让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都见鬼去吧!” 在蒋云眼中,苏禾本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她跟当下所有的女子都不同。自信,独立,恣意,坦然,灼灼其华。若非苏禾替自己出谋划策,并一路陪着走过来,自己早就成了一缕冤魂。 案子结了,她也获得了重生,人生豁然开朗。希望有一天,她也成为像苏禾那样的人。 “来,喝。”蒋云揭开酒盖,陪她一醉方休。 苏禾的酒量一般,也不知醉酒的厉害,喝起来没完没了。 许戈到的时候,她已经醉得一塌糊涂,桌面上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 呼吸骤然一紧,面容阴戾的他瞥了掌柜一眼,“她要喝,你就给她喝?” 掌柜胆颤,嗫嚅解释道:“劝了,不管用。” 怕主子发火,他又道:“属下往里面兑了不少水。” 正在这时,醉酒的苏禾突然坐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许富贵!” 为免穿帮,许戈几乎本能的、下意识地坐下,掩饰自己那双修长笔直的腿。 苏禾下一秒又头一歪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过去。 可刚刚许戈的举动,却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刚才是他们眼花了吗? 小侯爷可是沙场上赫赫有名的“黑面阎罗”,在漠北打个喷嚏都要死人的,连敌军都对他礼敬七分,怎么就沦落到畏妻如虎的地步了? 许戈却不理一干属下的心思,站在烂醉如混的苏禾面前,生生咽下怒意,拦腰抱起往客栈去走。 徐达怕出事,又赶紧追上去。 踹开房门,他直接将苏禾扔在床上。 “我还要喝。”苏禾被摔醒,嘴里不服地叫嚣,“来来来,继续。” 许戈忍怒道:“你跟谁喝?” 两腮嫣红,面若桃花,苏禾不停打着酒嗝,模糊地睁开眼睛,眼前叠影重重,隐约好像是许戈,心中顿时来气,“姓许的,我要跟你离婚。” 听不太懂,但许戈也猜到了,“跟我离婚,你是打算嫁给姓林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跟他都做了什么? “吵死了!”在许戈的言语刺激之下,苏禾下意识被顺着走,“我今天就……呃,我就如你所愿嫁给他,呵呵……做官夫人……” 许戈脸黑了,一下将她拽起来,“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跟着回来的徐达傻眼了,慌张道:“小侯爷,你不能这么问呀,少夫人她喝醉了,说的话作不得数的。” 许戈睨了他一眼,冷言道:“你难道不知,酒后吐真言吗?” “没错。”苏禾不耐烦地拂开许戈,“我就是喜欢他,早背着你好上了。” “他哪里比我好了?”许戈气势阴鸷,死死盯着她。 苏禾脑子有点蒙,顺着他的话想了半天,迷糊道:“林大人长得帅又温柔,将来肯定要位极人臣,嫁给他就能吃香的,喝……喝辣的……” 许戈脸色铁青。 想了好一会,她又继续道:“他的腿,好长啊,呃……” 额头青筋暴起,许戈忍怒道:“你跟他都做了什么?” 徐达翻白眼,小侯爷这是要搞事啊。 晕得厉害,胃里倒江倒海的,苏禾难受地倒在床上,想着跟许戈的过去种种,难受道:“好多啊,都做过了……” 完了,完犊子了! 徐达不敢再听下去,赶紧退出房间。 许戈将她拖过来,撩起她的衣袖,用手去抠红色的守宫砂。这难道是假的吗? 他下手毫不留情,苏禾疼得哇哇叫,猛地坐起来抬脚踹他。 许戈轻易避开,不成想苏禾身体向前扑,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眼疾手快的他向前扶住,苏禾一头栽在他腰间,“呕……呕……” 喝得多吐得多,满室的污秽味,全部吐在许戈身上。 许戈:“……” …… 苏禾被外头的聒噪声吵醒时,整个人头痛欲裂。 她颓废地睁开眼,萎靡地发呆。隐约记得昨晚在烤鱼铺喝酒,至于怎么回来的却记不得了。 徐达敲门进来,神色复杂道:“少夫人,小侯爷给你点了粥,喝了对胃好一点。” 不提他还好,提起来就心烦,“拿走,我才不吃他的东西。”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徐达暗中给她使眼色,暗示小侯爷就在隔壁,等她吃完粥要过去赔礼道歉,事情就算过去了。 偏偏苏禾喝到断片,压根记不起来自己昨晚都说过什么不得了的话了,见徐达频频使眼色,气得差点没笑出来。敢情,他瞎吃醋,还是她的错呀? “你眼睛咋了?”苏禾没好气怼回去,“有病就去看大夫,别在我面前晃。” 徐达无奈,只得伸手指了指。有病的在隔壁,只有她才能治得好。 真是冤家,彼此都觉得自己没有错,要道歉的是对方。 徐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得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苏禾。 苏禾既震惊又愤怒,“这不可能,而且我和林庭逸之间压根就是没影的事,为什么要我赔礼道歉?” 徐达无奈地摊手,他已经想尽办法调解两人了,奈何气场不够。 苏禾忍无可忍,猛地拍桌子,“姓许的果然够阴,竟然酒后诱供。” 愤而起身,“砰”地推开隔壁的门,只见许戈神色阴沉地坐在轮椅上。 苏禾在他对面坐下,深呼吸好几次才压住冲动,“你要是觉得我俩不适合就分开,为什么要使这种手段?” “手段?”许戈反问道:“我是打你了,还是拿刀逼你了?” “你整天疑神疑鬼的,有意思吗?”苏禾气得差点噎着,“有什么直接来问,为何要趁我喝醉来套话?”这种腌臜的手段,亏他使得出来。 “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 苏禾震愕,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一下子就酸了,“行,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林大人余情未了,而且他也不计前嫌愿意娶我,所以我们和离吧。” 许戈错愕,昨晚说是醉了,现在她还敢这样说! “我跟你福没享到,苦倒是吃了不少。”苏禾板起脸来算账,“按婚姻法,夫妻离婚的话,财产是对半分的。不过你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就按以前的约定来,我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但你必须在三天之内把钱给到我。” 话到这一步,苏禾再也待不住,疾步离开。 蒋云刚打开门,只见苏禾含泪奔出客栈。担心她出事,二话不说追出去。 奔进无人的巷子,苏禾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 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蒋云只得轻轻拍她的背,默默陪着。 不知哭了多久,苏禾就不哭了。 情绪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谁说谈恋爱就得一辈子的,结了婚还能分分钟离婚呢。 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渣男,以前是被他和那帮神兽裹挟,现在再好不过了,跟许戈和平分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别怪苏禾现实,就算是分手,属于她的财产一分都不能少。好在之前看过账本,即使她只占一成,也是笔不小的财富。 这桩婚事受到朝廷监视不假,但天高任鸟飞呀,到时她带着钱躲清静,等到双方战局落定,她再出来快活蹦跶也不迟。 这么一想,苏禾豁然开朗。 第二百三十六章 算计家产了 不想回客栈吵架,苏禾带着蒋云逛街。之前心系那帮神兽没空出来逛,现在无事一身轻,该吃该玩一样不落。 刚好碰上赶圩日,附近乡镇的百姓跟各类商贩齐聚,街上马水车龙的。 “来来来,南海极品香料,一两胡椒一两金。” 胡椒?苏禾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短衫走贩站在箩筐旁,身体瘦削单薄,露出褐色肌肤,正卖力吆喝:“琼台特产,稀世罕见,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了。 这长相跟口音,确实是从海南来的。 早在开店之初,苏禾跑过不少香料铺子,也让徐达到处打听,却愣是没有找到胡椒。胡椒在后世被广泛种植,价格已经相当便宜,不过在南北不通的古代,野生胡椒相当稀少,确实有“一两胡椒一两金”的美誉。 “小哥,香料怎么卖?” “白的二两银,黑的一两银。” 北方百姓不知胡椒,对价格望而生喂,开口嘲讽道:“你怕不是来抢劫的吧?” 奚落几番,人群纷纷散去。 苏禾掬了把放在鼻间闻,然后咬碎尝了下。嗯,很纯很辛辣,货色够靓。 “小哥,还能便宜点吗?” “白送给你要不要?”小哥瞟了她一眼,气得嗷嗷叫,“白的在本地都要二两一斤,千里迢迢运过来,我还指望赚大钱的,谁知你们北方人压根都不知胡椒为何货,我这是亏本卖的,亏血本了。” 苏禾想了想,觉得二两银其实也是值的。 之前她跟许戈商量过冬天将凉菜铺改做火锅的生意。 因为北方地上几个月不长蔬菜,过冬全靠囤大白菜。缺少蔬菜品类,肉又贵得惊人,故而传统的火锅是走不通的。 再说麻辣烫已经卖开,这跟火锅差别不大,并没有多少新意。 苏禾早就想好了,她要做南方的火锅——打边炉,胡椒刚好是一个重要的调味品! 黑白胡椒各五十斤,总共一百五十两,苏禾阔绰地拍板,“我全要了。” 呃,银子呢? 掏了半天口袋,苏禾才记起来,以前自己丢过钱,许戈嫌她丢三落四的,向来只给她零花钱。 好货可遇而不可求,苏禾拉不下面子回去拿钱,只得让蒋云回去一趟。 见她开口,蒋云便放心了。别看两人闹得厉害,互怼伤人的绝情话,其实感情厚不可分,苏禾连在气头上都还想着做生意,又怎么可能分开呢? 等钱的空闲,苏禾跟小哥聊起来。她的猜测没错,小哥来自琼台,岛上的原住民不多,倒是有上千的流放犯在服役。 如今的南方,跟史书上的相差不大,是偏僻落后的南蛮流放之地,人迹罕至到处是瘴气,百姓多是沿海而居,这也导致海上盗寇四起。 聊着聊着,她的目光落在小哥的衣饰上,不由喜出望外,“满哥,不知你们南方的椰子怎么卖?” 阿满诧异,“你竟然知道椰子?” “我早几年机缘巧合去过南方,有幸尝过一次,此后便念念不忘。” “那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阿满变戏法似的,从箩筐里掏出只青色的椰子,娴熟的拿刀砍掉外壳,然后豁了个口子,“我带过来解渴的,刚好还剩最后一只,送你尝尝。” 椰子汁味道清香微甜,当味蕾尝到熟悉而陌生的味道,苏禾仿若大梦一场,好像午睡醒来,习惯的喝了杯果汁而已,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阿满还以为椰子坏了,“味道如何?” “很好,是我梦寐以求的味道。”苏禾恍然回神,忙问道:“不知这个怎么买呢?” “老家到处都是,压根不值钱的,路人随便摘。” 苏禾诧异道:“当地卖不了钱,你们为什么不拉到北方来呢?” 阿满不以为然,“嗐,这玩意太笨重,山长水远拉到北方来,人工跟运费吓死人,卖贵了又没有人买,做这生意是蚀本的。” 苏禾却起了心思,“你们商队还有什么好货呀?” 阿满四周环视,见没人盯着自己,才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珍珠,“你过过眼。”北方人做生意太奸诈,铺子里的掌柜压价低,他不愿意出手。 苏禾对珍珠了解不深,但基本还是懂的。阿满手中的粒粒饱满大颗,色泽跟质感都很不错,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一问价格,果然如此。 苏禾不是赌徒,对自己不熟的行道,她不喜欢冒险赌博,于是又聊到别的特产。 聊得刚起劲,蒋云领着徐达过来。她给苏禾使了个眼神,脸色一言难尽。 徐达老油条了,脸上堆满笑容,仿佛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得知眼前的两袋货要一百多两银子,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他将苏禾拉到一旁,“少夫人,你该不会被骗了吧?一百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可以买幢上好的宅子,要不你跟小侯爷商量一下?” 苏禾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朝他伸手,“钱呢?” 徐达神色不太自然,顾左右而言他,“咱们回去呗,有什么误会的,你跟小侯爷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 “别废话,把钱给我。” 徐达低头不说话。 “你什么意思?”苏禾预感不好,脸色沉了下来,“可别忘了,铺子是我一步步做起来的。没有我,你们能做到今天的规模吗?”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现在还没离婚呢,就开始算计她了? 呵呵,她竟然连花一百五十两的资格都没了? 徐达神情尴尬,“小侯爷交代,你要钱的话回去跟他说。” “说个屁!”苏禾瞬间就炸了,“不给是吧?” 好算计啊,好歹也是患难夫妻,和平分手不好吗? 在钱财方面,苏禾向来不爱计较,也知道许戈很不容易,自己残废不说,还要顾着漠北十几万人生死,所以她没有要求对半分家产,而是只要了其中的一成,这已经是一退再退。 可是,拿别人的善良当愚蠢,这就过分了。 自问前世识人无数,看人向来八九不离十,殊不知这次大错特错。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改变主意了,家产如果不分给我一半,公堂上见。” 他敢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苏禾从包里掏出鸡血玉手镯,往对街当铺走去。 徐达脸色顿变,急急追上去,“这可不行啊,这是数代家传的,无价之宝来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苏禾初识薛先生 两人在大街上拉扯起来,苏禾恼怒地踢了他一脚,果断把手镯递给当铺的老伙计。 老伙计看了好一会,“活当五百两,死当六百两。” 徐达脸都黑了,大几千两的镯子,竟然被这黑店说成如此廉价。 苏禾犹豫一下,“活当。” 徐达苦苦规劝,苏禾充耳不闻地收钱拿票据走人,不忘警告道:“回去告诉姓许的,要是三天之内见不到钱,别怪我不讲情义告到钦差大人那里。” 痛快付完款,苏禾不想拎着两麻袋胡椒逛街,直接让徐达带回去。 哪怕离婚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她想去见见南海商队,或许会有新的商机。 目送她离开,徐达苦恼地拎两袋货。刚走没几步,他不由顿下步子,谨慎地打量四周。 常年养成的习惯,身体本能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可屡次观察又没有发现端倪。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被监视的感觉消失,徐达快速闪进巷子离开。 边走边聊,苏禾问了南方的风俗习惯跟海岸线。阿满热情善谈,可谓是知无不言。为了稳定这个商客,他还主动介绍起商队的情况。 南方地广人稀,生意极其难做,商队是第一次北上试水。 南货商队是临时组成的,由一位姓薛的先生牵头。言谈举止间,阿满对薛先生十分崇拜跟敬重。 商队住得很偏远,但客栈胜在宽敞干净,好几个商贩在后院整理货物。阿满热情地介绍完,然后问道:“薛先生呢?” 得知薛先生在南院休息,阿满让苏禾两人稍等片刻。 约摸一刻钟,在阿满的带领下,苏禾踏进南院的厅院,迎面一股热流袭来。 不过九月上旬而已,虽是深秋寒冷,也不至于开炭炉取暖。苏禾稍作打量,有四只炭炉置放在不同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药味。 是牛膝的味道,主活血通筋止痛,有提高免疫力的功效。 循着药味望去,只见一名戴着银色不规则面具的男子盘腿坐在矮桌后面。桌子右上方放着薰炉,药味正是由此散出。 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深邃的眼睛,浅薄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干净刚毅的下巴。 男人很瘦,从模样判断二十五六左右,显得衣袍空荡宽大。 身缠病痛,却能作为商队首领,千里迢迢穿越东南沿海到北方做生意,应该是有两把刷子。 简单喧哗过后,薛先生请苏禾入座,阿满在旁边奉茶。 薛先生话不多,眼神却相当犀利,“苏先生对胡椒感兴趣?” 苏禾直截了当,“不止是胡椒,我还想独家垄断你们的椰子。” 薛先生微蹙眉,“垄断?” “就是咱们定个协议,出了岭南境内,以后你们所有的胡椒跟椰子全部卖给我,在我不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对外售卖。” 这无疑是霸王买卖,不过做生意图的是利,只要价钱合理,没什么买卖做不下来。薛先生道:“胡椒年产不过两千多斤,除去庄户自食跟南方已有的主顾,还剩一千多斤。你若是有诚意长久合作,可以按今天的价格成交。” 苏禾痛快应了,然后提到椰子。 相较于她的热衷,薛先生倒是犹豫了,“椰子不好做,不过南海盛产各类香料跟药材,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苏禾固执己见,“这些自然是要做的,不过我最想做的还是椰子。” “苏公子有所不知,椰子在当地卖一文钱,这东西笨重又难摘,由陆地转海运再转陆地,算起来海运一千多里,陆路一千多里,人工成本实在太高,每转运一趟都要耗费人力,加上异地监管容易出问题。” 他实在太过虚弱,说多了容易累,见苏禾仍然坚持,薛先生沉思道:“若你真的想做,我可以把货运到东海渡口,你可以组织商队去运。” 货到东海的价格是五文一只,车拉马抬运到北方,价格起码是十文一只,实在是天价。 更关键是,她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如果没跟许戈闹掰,她可以把问题抛给他解决。 “商队的事,我需要回去跟家人商量,晚些才能答复你。”苏禾突然话锋一转,“另外,南方的桂皮、八角、陈皮,海货等等,我都有很大的兴趣,不知价格如何?” 薛先生诧异,“看来苏公子对南方了如指掌呀。” “早年曾随父族路过,对秀美的南方一直心神向往。”苏禾笑着解释道:“北方商贸繁荣,各行当都人满为患,这几年的生意很不好做。反倒是南方的特产,因为交通不便很少在北方流通,利润还算可以。” 做生意有求必应,薛先生给她报了价格。 苏禾略有思虑,又道:“南货是肯定要做的,但我得心里有个数才能放心,到时才能说服家族同意。如果先生不嫌弃的话,我想随先生南下一趟,这样既能了解货物的情况,还能挖掘新的商机,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公子如此有诚意,薛某岂敢推辞。不过我们的货物已经卖得差不多,大后天一早就要启程。” “好的,我尽快给你答复。” 谈妥之后,苏禾带着蒋云起身告辞。 走出客栈,见苏禾嘀咕盘算,蒋云不解道:“你真的要南下?” “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世界这么大,到处走走看看,何必困死在这一亩三分地呢。以前有许戈拴着自己,现在天高任鸟飞,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世人皆对南方有误会,觉得南蛮环境恶劣不适合繁衍,可她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那里才是真正的鱼米之乡,福泽之地。 再说,朝廷在南方的势力薄弱,是她藏身的最佳之所。到了南方,她便是鸟儿归林,鱼儿入水。 不过,这事得快,省得夜长梦多。 苏禾已经蠢蠢欲动,“蒋云,你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跟我一块去南方。” 蒋云不解,苏禾跟许公子伉俪情深,即使是他半身废残,她也从没有嫌弃,现在不过有误会闹矛盾而已,怎么说公开就分开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许戈拒绝分财产 苏禾的果断跟不留恋,把蒋云弄糊涂了。 不过,苏禾是她崇拜之人,且她与家人已经恩断义绝,自然没有任何留恋,“只要你不嫌弃,你到哪我就到哪,做牛作马报答你。”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苏禾边走边教训她,“老想着给人当牛做马的,好好做人不行吗?” 阿满送走两人,回到南院收拾时,薛先生已经伏倒在桌案之上,虚汗不停冒出来,浑身刺骨的痛。 “先生,快醒醒。”阿满大惊失色,忙将他扶坐起来。 薛先生死死忍着痛,牙齿咬得格格响,“把我的药拿来。” 阿满进入内室,很快抱着只木盒出来。 木盒内装着烟斗,切碎的烟丝,以一盒黑糊膏状物。娴熟地装好烟丝,再抹上膏状物,点燃递给薛先生。 薛先生接过来,狠狠吸了几口,痛苦紧绷的神色稍有缓解。 “先生,北方太冷不适你养病,我们还是早日回南方为好。” 阿满面露担忧,“神医说过,这药对身体危害极大,不到万不得已,少吸不吸为妙。” 在南方,他是谨遵神医叮嘱的,不知为何到了北方,他加大剂量都止不住痛。 吸完药,痛是止住了,身体却被掏空了般,薛先生用手肘撑在桌上,呼吸变得粗重。 彼时,一名身穿劲装窄袖的男人走进来,阿满识趣地退下。 薛先生眼睛猩红,抬头望向来人,“阿力,事情查得如何?” 阿力神色复杂,“此去沙县,属下在院子外守了几天,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怕被人察觉,不敢贸然擅入,不过属下跟人打听了,说他自到沙县后就闭门不出,娶的那个女人风评很差,到处勾三搭四不说,更是时常毒打虐待他,邻里都看不下去。” 薛先生闭眼,衣袖之下的手箍成拳。 “不过,属下回来的时候,倒是撞见了熟人。”阿力沉思片刻,“那个人似乎跟刚才出去的两位公子关系很不一般。” “是两位姑娘。”薛先生纠正道。 阿力诧异,“她们该不会察觉到什么,故意来试探的吧?” “看样子不像,咱们见机行事便是。” 阿力心有怀疑,“先生真要跟她做生意?” “只要有钱赚,有何不可。” 薛先生起身,拖着沉重的身体回房休息。 …… 逛街还不觉得,等苏禾回来客栈,没了熙熙熙攘攘的人群,房间寂静的可怕,突然变得紧张不安。 南下是临时起意,也是她最佳的选择。 话说狠了,事做绝了,有些病是治不好的,她跟许戈即使这次不分,也是迟早的事,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薛先生大后天要走,为避免节外生枝,她必须要在这两天拿到钱。可从现在来看,许戈压根没打算分家产给她。 许戈的狠绝,震碎苏禾的三观。哪怕到现在,她都不相信他真做得出这种事。苏禾生性洒脱,既然决定了就没必要犹豫。 彼时已经天黑,她掏出手术刀藏在身上,带着上坟的心情出门。 到了如意客栈,鬼使神差的脚步又慢下来,跟鬼打墙似的不停在客栈前徘徊。 也不知走了几个圈,苏禾跺脚踏进客栈。怕什么啊,来都来了,他还敢吃了她不成!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菜香味。 桌上摆了两副碗筷,好几道菜,看样子是刚上桌的,还没来得及动筷。 许戈坐在桌边,见到苏禾便招手道:“过来吃饭,点的都是你爱吃的。” 那语气跟动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呸,渣男! 苏禾不动声色坐在对面,许戈夹了块红烧肉,用筷子掐掉肥的部分,再将瘦肉放进她的碗里,“我吃肥的,你吃瘦的。” 她不喜欢肥腻,总是吃掉瘦的部分,贼兮兮的将肥肉塞他碗里,“许富贵你太瘦了,多吃点肥的。” 他也不嫌弃,总是来者不拒。 苏禾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开门见山,“账算好没有?” “吩咐下去了,还没那么快。” “什么时候能好?”苏禾没心情吃散伙饭,冷冷道:“我现在急需用钱。” 许戈解释道:“上百家铺子,包括京城也有,算账需要时间。” “我早上说了,三天之内把账算好。” 她不吃红烧肉,许戈就给她夹别的,“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半年。” “你是在耍我吗?”苏禾忍怒,好话说第二遍,“我说了,三天之内必须算好。” 许戈顿住筷子,反问道:“我答应了吗?” 行,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吸口气退让道:“既然账一时算不清,那就不用算了。按沙县跟绥州这两个地方赢利来算,其他地方的做折中。” “那也得一两个月。”许戈神色沉稳,“你不用着急,等账算清楚了,该是你的一分都不会少。” 苏禾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是打算赖账吗?” 自进门起,她的态度一直咄咄逼人,许戈倒是平常的可怕,“苏禾,你讲点道理。” “是谁不讲道理?”钱在谁手上,谁就是大爷,苏禾忍怒当孙子,“截止到中秋之前,沙县的账目你是知道的,昨天又看完了绥州的,多少赢利你心里门清,找什么借口呢。” “能不能吃完再说?”见她在气头上,许戈也不着急,又往她碗里夹菜,“你都一天没吃了,等吃饱了我再跟你解释。” 别说吃饭,她现在吃龙肉都没味。许戈这是在耍无赖,找理由不给她。 苏禾再退一步,朝他伸出手指,“算你够狠,那一成我不要了,你只要给我这个数就行,不过我马上就要。”这种无耻之人,她多看一眼都想扎刀子。 这已经是苏禾的底线,根本没得再退。 谁知,许戈连头都没有抬,“我说过了,等账算好了,一分不少的给你。” 好好好,好得狠呐! 苏禾从来没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徒,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可怎么办呢?现在他的势力遍布绥州,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跟他斗,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银牙咬碎,苏禾狠狠吸了口凉气。奶奶的,大不了这笔钱她不要了,送他买药吃! 以往的种种,权当是喂了狗,给自己交的学费。 第二百三十九章 苏禾遭许戈禁锢(1) 苏禾彻底放弃分家产的想法,转念又道:“账你慢慢算,先把和离书写了。” 许戈继续吃饭,“我同意了吗?” 苏禾震惊,“姓许的,你还是人吗?” “我早就说过了,你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和离,不存在的。 苏禾:“……”这招厉害呀,不但独吞家产,还将她拴在许家,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 “你到底想怎么样?”有些事经不得深思,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 “是你到底想怎么样。”许戈搁下筷子,冷冷道:“这么急着要和离书,是打算和姓薛的私奔去南海吗?” 苏禾错愕,“你跟踪我?” “心里没鬼,还怕人跟踪?” 直到这时,苏禾才真正意识到许戈的病态有多严重,他完全把对付敌人的那套,用到了自己身上。 苏禾忍无可忍,冷冷道:“许戈,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我一退再退一忍再忍,你却将我的尊严践踏在地上。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那一成,而是要分走一半。明天之内你要是不给我,就别怪我到衙门检举你,到时看谁死得快。” 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而已。 撂下狠话,苏禾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还能束缚住她的自由不成? 刚到门口,谁知门砰地响动,重重关上。 苏禾心一沉,转身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夫妻,你不跟我住一块,想跟谁住呢?” 苏禾无语至极,“你想禁锢我?” 许戈风轻云淡,“说严重了,夫妻之间何来禁锢。” 苏禾只差没吐血,“你真以为我不敢告发你?” 许戈眼眸垂了下来,“苏禾,你是打算背叛我吗?” 背叛?苏禾差点没笑死,是他在背叛两人的关系好嘛。一会怀疑她跟姓林的有染,一会怀疑她跟薛先生私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九齿钉耙劈头打下来,苏禾都懒得解释了,疲倦道:“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彼时,徐达推门走进来,见到苏禾也在,神色诧异而复杂。 “告诉她,叛徒有什么下场。” 徐达不敢违背他,半晌才道:“把叛徒装进麻袋,再用刀豁开几个口子,然后扔进岷江。血腥会引来鬼面鱼,很快就会被啃得只剩骨头架。” 苏禾怒目,“你敢?” 许戈推着轮椅走过来,手搭在苏禾肩膀上,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胛骨,冷哼道:“我连自己的腿都敢敲断,还有什么不敢的?” 起初以为是威胁而已,可当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狠戾,苏禾突然就颤抖了。没错,他连自己的腿都敢敲断,这种变态扭曲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渣的问题了,而是人格病态呀。 跟这种人拼命是不值的,还得另想办法逃走才行。 见她老实了,许戈的心情又好了,继续给她夹菜,“吃呀,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点的。” 徐达在旁边看不过眼了,隐晦提醒道:“少夫人,你还是快点吃吧。” 苏禾打落牙齿和血吞,拿起筷子逼迫自己吃。 许戈这才满意,然后问道:“你有何事?” 徐达马上道:“京城飞鸽传书。” 他恭敬地将密信递过去,许戈却没伸手接,“说了什么?” 见他不避讳苏禾,徐达只得道:“姓林的被弹劾了。” 许戈瞟了眼苏禾,“然后呢?” “是多人联合上书弹劾,不过还没有弹劾结果,听说都被宫里那位压下来了,看来他还没老糊涂。” 许戈给她夹羊肉煲,“秋冬吃羊肉最好,大补。” 苏禾心死,他夹什么,自己就吃什么。 徐达尴尬,半晌又道:“小侯爷,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什么叫好像?许戈挑眉,漠然道:“是晋王的人,还是姓林的人?” 徐达摇头,“他们都太菜,这次是高手。” 许戈搁下筷子,“怎么回事?” “跟少夫人买完东西分别,我就感觉被人跟踪,对方好像很熟悉我们的路数,来头怕不简单。” “让老胡的人查查。” 徐达离开后,许戈又不停夹菜,苏禾差点没吃吐。 房间寂静无声,苏禾僵着脸不说话,气氛尴尬到极点。 许戈伸手撩起她额头碎发挽到耳后,“苏禾,昨晚是我不对。其实我知道你对姓林的没什么,不过看到你提起他就眉飞色舞的,我心里不舒服。” 自己的女人一次次往情敌那跑,治病,过夜,提起来还得意洋洋,换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是鬼。苏禾在心里冷笑,压根不屑他说了什么。 晚上熄灯睡觉,苏禾尽可能往里侧睡,恨不得将自己贴在墙上,不想跟他挨边。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许戈不但紧贴上来,手环在她腰上,若有若无的撩拨着。 她拨开他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偏偏他还倔上了。 逼迫她吃饭就算了,连这种事都要用强的,苏禾接受无能,警告道:“别碰我。” 许戈意兴阑珊,“你是我妻子,有该尽的义务。” 苏禾骂道:“你还是男人吗?” “怎么不是男人了?”许戈不但嘴不饶人,连动作也越来越露骨,“现在就让你试试,我是不是男人。”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苏禾动手了,而且用的是搏击术。他奶奶的,老娘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呀。 挨过几次打,许戈早防着她这一手,即使她动作凌厉,而且朝他致命的地方攻过来,他也轻松躲避开,甚至还跟她猫捉老鼠般逗弄起来。 以前是让着她而已,真以为自己很厉害? 苏禾恼得手脚并用,决意要把他打残。 许戈以四两拨千斤之力,借着她怼上来的手肘轻松推开。 被许戈一推,苏禾的额头撞在床柱上,痛得眼冒金星,栽床上不动了。 “伤哪了?”许戈将她捞回来,手在她身上摸着,急道:“伤哪了?” 温热的液体滴落,溅在许戈的手背上。 第二百四十章 苏禾遭许戈禁锢(2) 许戈一惊,伸手去摸她的脸,却摸到满手的湿润。心腔一紧,他将人揽进怀中,察觉到她浑身瑟瑟发抖。 苏禾奋力挣扎,哽咽道:“你打我。” “我没有打你,只是失手没注意。”夜不能视,许戈摸到她的额头隆起包,忙轻轻给她吹着,“很疼吗?” 鸡同鸭讲,满腔的情绪无处发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许戈箍着她,亲了下她的额头,轻轻揉着她的头发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不闹了好吗?这事我做得不对,你怎么罚我都行。” 十八般武艺都用完了,苏禾承认自己修行不够,压根不是许戈的对手。 等怀中的人安静下来,许戈起身点亮油灯,苏禾额头的肿包还不小。他从柜子里取出药膏,用手指挖了块,轻轻替她擦着,“没事,等明天就消了。” 苏禾跟块木头似的,呆滞地坐着。 “你以前打我还少吗?”许戈有些气馁,耐着性子哄道:“我可有还过手?这次真是无心之过。” 换来的还是沉默,许戈拿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给你打回来,怎么打都行,我绝对不还手。” 手跟柳枝似的,软绵无力。 怎么都哄不好,许戈头痛地帮她上好药,重新熄灯睡觉,然后将胳膊探过来给她枕着,叹气道:“你不喜欢,我不碰就是了,睡吧。” 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倒是没再做出格的举动。 家暴是苏禾最后的底线,许戈毫无遗漏的全犯了。幼时的恐怖记忆涌上心头,脑海充斥着父亲绝情殴打母时的不堪回忆。 多疑,算计,绝情,禁锢,家暴,跟踪,这样的男人还留着过年不成? 自信点,踹掉! 苏禾睁眼到下半夜,后来实在太困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早上被额头的温热弄醒,苏禾模糊睁开眼,只见许戈坐在旁边,用温热的鸡蛋给她额头祛瘀。 她哼即一下转身,背对着他假寐。 许戈探身过来,“早饭想吃什么?” 她不说话,他很有耐心一遍遍问着。最后问烦了,苏禾厌烦道:“随便。” 随便就是白粥,她不吃都不行。 粥是徐达送进来的,手里还拿着张票据,神情郁闷道:“小侯爷,昨晚当铺失劫了,东西没赎回来。” 许戈脸色沉下来,“为何?” 徐达也疑惑,这是家百年当铺,业内的信誉跟口碑都不错,鉴于铺子有不少名贵的货,还特意请了几名身手了得的护院,失窃还是头一回。 别的东西还好,就是丢了玉器,加起来总共有十几件,都是价值不菲的。 许戈面色不虞,“去查。” 苏禾冷眼旁观,徐达手中的当铺票据,连同剩余的银票,在来如意客栈之前,她特意藏鞋垫底下,就是怕他会来这招。 呵呵,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被他搜走了。 现在好了,她不但人财两失,更是身无分文。许戈,够绝! 吃完早饭,苏禾继续躺尸。 房间只是方寸之地,躺着躺着快疯了。以前行走自由,她还真不知道坐牢的滋味如此痛苦。 许戈倒是淡定,知道苏禾还在气头上,他也不着急去迎合,竟然气定神闲地坐着练字。 别看他残废,却像中狩猎中的豹子,匍匐在草丛中,极其有耐性。而她就是那只蠢得可怜的猎物,以前觉得他可怜,掏心掏肺对他,帮他发家致富积蓄势力,如今却被他一招咬住咽喉。 躺在床上,苏禾直勾勾盯着帷幔发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理解: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真的,跟自由比起来,其他都太过渺小虚无。 “中午你想吃什么?”许戈转过身问她,“还是随便吗?” 苏禾想了下,放软声音道:“我想吃红烧免肉,还有橘子。” 徐达被叫进来,得知苏禾想吃橘子,为难道:“绥州不产橘子,实在不好找呀。” “是不好找,还是找不到?” 在主子的眼神威慑下,徐达硬着头皮跑出去,大街小巷地找。 好不容易买了大包橘子回来,菜也刚好送到房间,苏禾脸上总算多了丝笑容,“你也一块吃吧。” 徐达受宠若惊,见许戈没反对,咧嘴笑着坐下。还是小侯爷有手段,闹的这么厉害,过了一夜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苏禾不再黑脸,不但给许戈夹兔肉,还给徐达也夹。 没多少胃口,她吃了两口搁筷子,嘴馋的剥起橘子,剥了满满一盘递他们面前。 主子们没矛盾,徐达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提起筷子好一顿大快朵颐,然后就开始啃橘子,“这橘子真不错,小侯爷你也吃呀。” 苏禾乐此不疲。 吃着吃着,徐达脸色僵了,“哎呀……我的肚子……” 肚子一阵阵抽痛,还闹出咕噜声,徐达捂着肚子尴尬起身,“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许戈脸色也僵了,把奔到门边的徐达叫回来,“我也去。” 徐达十万火急地推着许戈,往茅厕方向奔去。 看着两人消失在拐脚,苏禾拔腿狂奔,一阵风般冲出客栈。 逃跑路线都想好了,城里是绝对不能待了。许戈耳目众多,北方各地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即使这次侥幸逃脱,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将她翻出来。 最安全的,是坐船南下。 不过,等许戈发现她逃跑,肯定会第一时间到薛先生的客栈找。 客栈不能去,而且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在半路上拦截薛先生,其他的等到了岭南再说。 大路人来人往,苏禾抄小路遁逃,一路喘成狗也不敢停下来歇口气。 夺命狂奔,隐隐可见城楼的戗脊,苏禾立即来了精神,带风般冲向城门口。 “砰”,刚到巷子口,突然撞上堵墙,苏禾倒退两步跌在地上,刚要骂是谁不长眼,就见面具大哥环手抱胸,居高临下站在面前盯着她,眼眸如冰。 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他居高临下站着,目露嘲讽,“跑啊,怎么不跑了?” 苏禾趔趄地站起来,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咱们也算患难与共,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行吗?” 面具大哥冷酷无情,揪住她的后衣领,粗鲁地往回拽。 “撒手。”脖子勒得岔气,苏禾怒不可遏,威胁道:“我要投诉你,告诉姓许的你非礼我。” 大哥无动于衷,拎小鸡般将人拎回客栈,粗暴地扔在床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许狗哄老婆的手段 没放任何配料的猪肚汤,有股独特的骚膻味,徐达被恶心的差点没呕吐出来,“少夫人,你怎么连去腥的姜片都不放呢?”敢情,这是打击报复呀! 没错,苏禾就是故意的。 当着两个大男人面,她添了一包粉末,然后将鸡肉下锅。 最毒妇人心,徐达暗自腹诽,怀疑她加的是穿肠毒药。 很快,一股独特的味道就飘出来,将鸡肉的鲜,猪肚的香混杂在一起,很是浓郁扑鼻。 徐达重新舀了半碗,汤既鲜又微微辛辣,大冷天喝进肚子很暖和。猪肚软弹有嚼劲,鸡肉鲜嫩的恰到好处。 凉菜铺天天有猪肚卖,可是眼前这顿汤却因为配料不同,吃出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少夫人,这是咱们的新菜谱吗?” 瞧他恬不知耻的模样,苏禾报之以呵呵,想得真是美呀。 许戈手受伤不便,苏禾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等吃完肉,再放青菜。” 尝了两口,许戈便猜到她放的调料是一百多两买回来的胡椒。没想到只是盐跟胡椒,竟然能做出如此独特的汤,果然是值得。 一碗汤下去,浑身热乎乎的。 苏禾又给许戈添了两次,然后放冬瓜腐竹。 三人吃到摸肚子,由徐达收拾残局,苏禾添火烧洗澡水。 放好热水,把衣服挂在澡房,苏禾刚要离开却被许戈拦住,“我的手动不了,你帮我脱衣服。” 行吧,谁让人家是救命恩人呢,何况以前也脱习惯了。 关系不同,面对亲密动作就尴尬了,苏禾眼睛都不知往哪里摆,好不容易脱完了,谁知他又拦着不让走。 “伤口碰不得水,你替我洗。” 苏禾:“……” 送佛送到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苏禾撩起袖子就是干。 刚洗没两下,许戈突然拿起水瓢扣在她身上,衣服被打湿一大片,气得苏禾咬牙切齿,“你干嘛呀,都弄湿我了。” “湿了就一块洗,还能省点水。” 这是节约的问题吗?人品问题好吧! “啊……闪开啦,别碰我……” 可怜徐达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吹着冷风听着澡房里不时传来的打情骂俏,脸上一抽一抽的。 这两位厉害呢,打的时候天崩地裂,恩爱的时候地动山摇。有没有考虑过他也是正常的男人啊,也是有需求的。 擦干头发,苏禾刚打算休息,许戈从身后拱过来,脑袋往她脖子上钻。 刚要掀他下去,脖子上突然凉凉的。 伸手一摸,竟然是串珍珠项链,颗粒硕大色泽无瑕疵,是难得一见的好货。 呵,他是越来越会了,竟然知道要买礼物哄。 “喜欢吗?”许戈环抱住他,嘴巴不停拱着她白皙柔嫩的脖子。 这不是废话么,礼物谁不喜欢,但谁知道是否镜中花水中月呢?这次发生的事,刺还深深扎在心底,不是一句道歉,一份礼物就能抹平的。 “苏禾,这事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留下来好不好?” 许戈真的很会,展开温柔攻势的同时,不忘伏低做小卖弄可怜,“以后家里的事你说了算,想打想骂我都受着。” 苏禾进退两难。之前确实被他吓着,愤怒之下脑子也乱了,其实现在冷静下来,他放过的狠话,阴阳怪气的讽刺,都是情绪在作祟。 看这架势,走怕是走不了的,可是她心里又不舒服。 进退两难的苏禾想了想,正襟危坐道:“你跟我道歉。” 话音刚落,许戈便道:“对不起,我错了。” 苏禾诧异,“太快了,说话不过脑,没有诚意。” 许戈按她的要求,稍微停顿道:“对不起,我错了。” “你犹豫了,心不在焉。” “声音太小,我听不见。” “声音太大,是要吼我么?” “坐姿不够端正,吊儿郎当的。” 反反复复,苏禾鸡蛋里挑骨头,连着七八次都没完没了的。 许戈的脸沉下来,“你有没完没!” 刚打算放过他,谁知他突然翻脸,苏禾的笑容僵在脸上。 偏偏许戈是个手段厉害的,见势不对顿时将她掀在床上,翻身压住。 动作太过霸道,上下其手的,苏禾根本不是对手,耳鬓厮磨,唇齿相间,很快就晕头转向。 把人整懵了,他又抱在怀里哄,苏禾哼唧唧的,许戈蒙混过关。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苏禾突然被旁边的动静弄醒,许戈的身体不时抽搐,嘴里呢喃碎语。 声音是从喉咙发出来的,夹杂着野兽般的痛苦,冷汗打湿额头。 苏禾推了他两下,许戈恍然惊醒过来。 真是奇怪,他以前从来不做梦的,为何现在会频频做梦? 许戈没有说话,很久才平静下来,然后侧身搂着苏禾。 他的身体紧绷僵硬,直到天亮才模糊睡去。 苏禾轻手轻脚起床,给他盖好被子。 那些尘封的旧事,染血的伤疤,许戈不提的话,苏禾不会傻傻地问,不过他情绪低落是真的。 看到徐达买回来的菜,苏禾顿时来了主意,将猪肉,鸡肉,牛肉切成块腌制,再放到锅里煎制,再煎个鸡蛋摆盘。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苏禾偏心将最好吃的牛排分给许戈。 徐达盯着盘里香喷喷的肉,有些犯难道:“这怎么吃呀?” 苏禾原谅许戈不假,但对两副面孔的徐达就不客气了,“用嘴巴吃。” 徐达委屈,直接拿筷子夹起来吃,惊喜道:“嗯,好吃,是放了昨天的配料么?” 做煎排,黑胡椒作为调味料更加适合,吃在嘴里更能刺激味蕾。 三人吃着早饭,徐达突然道:“李承平死了。” 李承平的死,既出人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以敬王的手段,为避免事情败露肯定会杀人灭口的。监狱看管严格,还是让他们得手了,足可见势力之大,简直无孔不入。 说起来,李承认还破记录了,成为闵朝有史以来任期最短的县丞。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李承平罪行累累,光是一个科举舞弊,估计连伯爵府也会受到牵连。 第二百四十三章 神秘的薛先生 抛开科举作弊不谈,李承平的死还真是让人松了口气,起码沙县风平浪静了。 许戈却不以为然,沙县乃是非之地,即使没有李承平,很快也会有人顶上。 其实孙七还死在李承平前头,案子审完的那天晚上,他就没挺过来,只是林庭逸秘而不宣。 见她郁郁寡欢,徐达道:“少夫人放心,我已经捎信去京城,孙七的家人肯定能救出来。” 案子的线索又断了,估计一切都得重新开始,不过对苏禾而言都无所谓了。 她本来就对林庭逸无感,何况还是许戈的芥蒂,又岂会自找没趣地过问,再说接下来的案情已经跟考生无关。 吃完饭,苏禾给许戈的伤口换药,“昨天的凶手,抓到了吗?” “还在找。” “也不知是谁要杀我?”苏禾总觉得不对劲,杀手的身手很普通,看起来不像专业的杀手,而且她在绥州并没有得罪人。 “没得罪人?”许戈差点笑出来,“你得罪的人可多了。” 他这么说也没错,像蒋铁林,吴起白及沙县三子,他们是锒铛入狱了,可毕竟身后还有家族呢,杀她泄愤也不奇怪。 唉,为了帮老八平反,她容易吗? 许戈趁机约束她,“现在的绥州不太平,好几股势力在胶着,你没事少往外跑。” 上完药,无聊的面对面坐着,苏禾有些尴尬,低声道:“我那晚喝醉了,气头上说的不作数的。”恶语伤人六月寒,如果不是徐达信誓旦旦,她真不相信自己会说出那种话。 两人坦诚布公,许戈也豁达道:“我知道你没有,这事源头在我,从现在起就算翻篇了,以后谁也不提,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那是怎么过呀?”说的容易,很多事不可能当没发生过,譬如他就已经翻身做主人。 许戈知道她的芥蒂,“以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 这么说来,家里的话语权还在她手上,苏禾这才算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又黯然道:“手镯可有下落?” “还在找,绥州不大,肯定能找到的。” 苏禾内疚,“我原本想着等拿到钱,就去把它赎回来的,没想竟然弄丢了。”那是他对亡亲的念想,也是许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还在就好。”许戈捏捏她的脸,“而且,他们会一直在我心里活着。” 话说开了,两个人的心就敞亮了。 闲来无聊,院子里晒太阳,见她心不在焉如坐针毡,许戈开口道:“你想跟南海商人合作?” “倒是想,不过困难重重。”苏禾将椰子的运输问题告之。 许戈没吃过椰子,也不知她拿来做什么,不过他从来没质疑过她在饮食生意上的决定。将徐达叫过来,“南海那帮人查得如何?” “其他人倒没有问题,都是南海各地的商贩,就是姓薛的很神秘,前几年才到南海的,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他极有智谋又平易近人,很受南海一带的百姓敬仰,听说连海盗都给他面子,所以才带着商贩北上谋求新的出路。” 苏禾好奇道:“你可查到他为什么终日戴着面具?” “听说前几年遭受火灾,大半张脸都毁容了,从那以后就没摘过面具。” 许戈却不以为然,“他的商队停在东海口,距离绥州八百多里路,一路经过不少州县,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绥州?” “姓薛的身染重病,这次北上除了做生意,还是来求医的,找了绥州的神医卢一针。” 徐达辗转找到卢一针打听,不过此人性格怪僻,对于姓薛的病闭口不谈,而且从调查来看,似乎卢一针也治不了他的病,只能抱憾而归。 这倒是不假,苏禾虽然没给他把过脉,但从他中气不足、气虚微弱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病的不浅。 “可以先合作试试。”许戈稍作沉思,“商船不会太大,可以从东海入长江,在乌口登陆,走陆路到绥州或沙县,不过两百多里。” 苏禾当时就震惊了。对她而言难如登天的问题,他居然两句话就轻松解决。瞧瞧人家,这才叫用实力说话。 不过,许戈是谨慎之人,为避免自己的老底被人扒,他考虑在乌口设立商行,由商行出面跟姓薛的合作,经过商行的运作,再卖给有需要的铺子。 洗洗更健康,如此一来,即可以避免源头被查,而竞争对手哪怕闻着味过来,商行也可以赚他一笔,提高他们的成本。 他的规划,不禁让苏禾蠢蠢欲动,“要不我就去一趟,把契约签了?” 许戈没意见,等她乔装离开后,吩咐道:“让影子跟着,别再出意外。” 徐达连忙去安排,顺带去街上钓鱼,看能不能将那个神秘人钓出来。 苏禾到的时候,南海商贩正在收拾东西,想着明天打道回府。 见到她过来,阿满高兴道:“苏公子,你来得正巧,我这里还有几个椰子,晚些你带回去。” 苏禾连连道谢,随他去见薛先生。 对于她提出的建议,薛先生很是吃惊,“苏公子倒是考虑周道,我们商船是三帆五桅的广船,行走快吃水浅,穿过长江应该不是问题,不过路程太过遥远,椰子的价格自然就……” “不瞒先生,这次生意我是冒了大风险的,五文钱已经是极限。”生意做久了,苏禾变得善于察言观色,拿捏道:“既然要做就做大的,除了胡椒跟椰子之外,上次说的香料跟海货,价格实惠的话,我也是要的。” 几趟倒腾下来,从琼台到乌口,快两千里的路程,赚得只是吆喝而已。不过薛先生毕竟不是普通商贩,眼界跟格局要宽广许多,他问道:“不知你要多少数量?” “你们来一趟不容易,加上其他的货物,一条船拉满。”别看船大,但是椰子重量大,实际也装不了多少。 苏禾对自己的计划有信心,先给他画大饼,“至于第二趟船,等我的消息即可,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频繁的。” 薛先生算了下,满船的话不过赚了个吆喝的茶水钱。 接下来,两人又议了其他货物的价格,别看椰子没赚,但是其他货物的利润还可以,一条船搭配下来还是有赚头的。 买卖谈的相当耗时,薛先生的身体撑不住,气促胸闷冒虚汗,身体的疼痛又犯了。 他的身份太过神秘,想到即将到来的合作,苏禾不由多了个心眼,毛遂自荐道:“在下略懂医术,若薛先生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看看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合伴开铺子 “不麻烦苏公子了。”薛先生拒绝道:“我的身体无碍,吃药就行了,还请稍等片刻。” 阿满扶着他去内室,约摸半刻钟左右才出来。 做医生的对气味很敏感,虽然隔了些距离,苏禾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这个年代,闵朝是不产烟丝的,如果烟丝产自南海区域,那极有可能就是吕宋国。这种烟味,又跟普通的香烟不同,夹杂着另外一股味道。 苏禾不由想到香炉内的牛膝,如果他真的身体疼痛难忍,那另外一种东西确实是良方。 可如此一来,他在南海的活动范围就太大了,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契约马虎不得,每一条都是再三斟酌,期间薛先生休息了三次,总算敲定好所有的细节,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临走前,苏禾讪讪道:“实在抱歉,近来家中有事,恕我无法跟先生南下了。” “咱们来日方长,若你以后有机会来南海,务必要告诉薛某,薛某必尽地主之谊。” “就此别过,望先生照顾身体。” 离开时,阿满将剩余的六个椰子装好,苏禾实在拎不动,让他帮忙送到吉祥客栈。 谈了笔大生意,苏禾心情很好,边走边逛。 大批考生滞留绥州,街上随便可见,只见他们一改之前的疲态,有不少神采飞扬的议论着。 苏禾听了两耳朵,好像是朝廷来了圣旨,考虑到春闱只有数月而已,为体现公平公正原则,朝廷不再对北境的考生进行重试,而是重新阅卷。 迟来的正义,上千学子欢庆。 重新阅卷一事,林庭逸早就请绥州有名望的大儒在做,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最新的圣旨,只拍板了此事,对于林庭逸被弹劾的事只字未题。想想也是,只要京城那位脑子不糊涂的话,就不会被有心之人蒙蔽。科举舞弊案刚开审,胡知府贪墨,钦差被弹劾,临阵换帅的话,才是真正的祸害。 苏禾不知道的是,正是林庭逸的不结党不站队,才让京城那位压下一垒的弹劾奏折。舞弊发生之后,不仅绥州地震,连京城都风起云涌。皇帝一改之前的愤怒羞愧,变得镇定冷静,经过反复的琢磨,从京城某些官员的所作为中,隐隐猜出些端倪。 心里宛如狂风巨浪,只是他没作出来,而是选择压了下来。不管是谁,想要动摇国之根本,那就是找死! 逛一圈下来,收集到的信息还真不少,譬如蒋铁林已经关押待审,九名作弊的考生跟行贿的父母也悉数缉拿。 最关键的犯人已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不是苏禾能预测的,也不是她会关心的。 回到吉祥客栈,蒋云在房间里刺绣,见到苏禾讪讪解释道:“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给你绣个丝帕。” 苏禾很惊奇,竟然是传说中的双面绣,针法出神入化,看得她眼都花了。 蒋云的手艺,是从母亲那一代代传下来的。之前便宜爹会偶尔寄钱回来,日子还过得殷实,不过她也没放弃自己的爱好,不时会做些刺绣去卖。 “我不打算南下了。” 对于这个答案,蒋云早有预料,“不走也好,南方人生地不熟的。” “你有什么打算?” 提起这个,蒋云很彷徨,“活本来就不好找,加上我名声坏了,所以就更难了。” “打工只能图个温饱,而且随时会被炒鱿鱼,你就没想过自己做生意吗?”像她手艺这么好,经营绣庄根本没问题。 蒋云不是没想过,可她久居深闺不懂与人交道,再说手上也没银子。 “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出钱帮你开店,到时分成就行。”跟许戈的矛盾是解了,可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男人再好再优秀,女人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 想要自由,经济首先要独立。别看妙心斋名义上是她的,实则还是许戈的,将来真要走不下去,自己什么都捞不到。 蒋云惊喜,苏禾是她的救命恩人,别说分成了,就是给她做工也心甘情愿。 但是,苏禾也有自己的顾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想必你已经猜到我跟他的情况有些特殊,很多时候不能以真实身份示人。”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事,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即使赌上身家性命,我也绝不会背叛恩人。” 苏禾权衡再三,笑道:“那你跟我回沙县。以后咱们联手做生意,拿下沙县半壁江山。” 蒋云喜极而泣,赶紧收拾东西。 等退完房刚好也天黑了,徐达来接两人离开。 许戈看着契约上的签字,若有所思道:“薛青义?” 苏禾凑过去,“可有不妥之处?” “按你所说,他是极其病弱之人,可是这签字霸道苍劲,书法的造诣极深,没个十几年的功夫练不出来的。” 字是当面签的,做不得假。按字迹来猜,薛青义的身世应该不简单,只不过后来发生变故,才辗转流落在南海求生。 苏禾将今天的见闻说了,许戈诧异,“你是说他也吸五石散?” “是另外一种毒品,比五石散厉害多了。量少可以治病,在止痛方面有奇效,不过久了会成瘾,量大甚至会产成幻觉,人性被毒品控制,彻底变成魔鬼。”她的便宜父亲,就是吸毒出现幻觉后拿刀弑妻。 “看来以后要小心此人。”许戈不打没把握的仗,让徐达派人去南海摸薛青义的底。 见苏禾神情失落,许戈握住她的手道:“等以后稳定了,我带你去南海玩,把你喜欢的地方都走一遍。”那是她生长的地方,他当然很好奇。 “真的吗?”苏禾自由惯例了,脖子系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早就过腻了,只是迫于形势无奈而已。 许戈刮她的鼻子,“当然了。” 有梦想总是好的,苏禾低头亲了他一口,“今晚我给你做好吃的。”离自由还早着呢,她要继续奋斗。 第二百四十五章 老八高中解元 指挥徐达杀鸡,苏禾跟蒋云在厨忙活碌,很快一锅椰汁清汤上桌,等烧开将鸡肉放进煮五分钟左右,沾上蘸料开吃。 用椰汁煮出来的鸡肉嫩滑中带着香甜,跟昨天吃的猪肚鸡又是完全不同的口味。 在吃这块,徐达真是服了,“怪不得少夫人千里迢迢运椰子,这在北方是完全吃不到的。就我们一家做,到时门槛都会被挤破。” 许戈喜欢汤,连喝了三碗。 这就是南方打边炉的神奇所在,不止是猪肚鸡跟椰子鸡。在汤水方面,南方冠绝古今名扬中外,像药膳,菌汤,粥水,随便拎一样出来,都是无法媲美的。 舞弊案在苏禾这边就算结了,只要等重新放榜,没有意外就可以打道回府。 说来也奇怪,暗中跟踪徐达的神秘人,突然就莫名消失,连老胡的侦察精英都没查出来。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身份敏感又不能到处溜达。苏禾找了几块破纸壳,裁剪成一块块的,然后指挥许戈画上自己想要的案图。 四人齐聚一堂,开始洗牌斗地主。 苏禾将打牌的规矩讲清楚,然后选队友打对家,她跟蒋云组队。经过她的特殊指点,两人合作无间,许戈的脸上很快贴了不少白条。 许戈是没经验,奈何人家脑子厉害,几轮下来摸到经验,将嚣张的苏禾按在地上摩擦。 智商不到家,加上手臭,苏禾一败涂地,小白条贴得满脸都是。 输家做饭搞卫生,这些就算了,关键是她跟许戈私下还有赌注。 晚上熄灯后,许戈拽住她的手往腹部摸,“来,愿赌服输,开始你的表演。” 苏禾脸色绯红,抵死不从,“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这么较真吗?” 许戈不乐意了,“是不是输不起?” “你小心眼。” “你出尔反尔。” 到后来,还是斗不过许戈,心不甘情不愿地践行赌约。 许戈周身舒坦,挑眉道:“明天还赌吗?” “赌!”凭什么每次输的总是她,明天必须要扳回来。 玩物丧志的日子眨眼而逝,就在赌徒苏输得只剩条底裤的时候,秋闱放榜姗姗来迟。 科举案举国震惊,放榜这天万人空巷,连徐达都早早去占位置。 等到中午左右,他买了许多菜回来,激动地满脸通红,“中了中了,咱们今天好好庆祝。” 只要不作弊,老八中举是预料之中,可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勇夺魁首,一举拿下解元头衔。 这可出乎苏禾的预料,没想到自己不小心培养了解元,兴奋道:“沙县还有谁中举?” “简公子也中了,排到第十七位。” 此次考卷是大儒阅卷,最后由钦差大人跟巡抚商议后拍板。几家欢喜几家愁,还有部分落榜考生心生不服,但毕竟是小部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长达一个月的科举风波就此落幕,之后的审讯已经跟考生无关。 吃一堑长一智,苏禾也懒得去打听,省得许戈又闹幺蛾子,不过从林庭逸屹立不倒的钦差身份来看,皇帝有自己的立场。审案手段比林庭逸厉害的多了去,但他坚持让林庭逸来主持,从北大仓案便可看出端倪。 林庭逸心思玲珑,办案恰到好处。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众人早腻了坐牢的日子,心心念念回家。 许戈也腻了,打算明天一早返程。 跟男人犟是讨不到好处的,苏禾采取怀柔政策,果然从许戈手上弄到一大笔钱,带上蒋云去扫货。 买买买逛逛逛,很快大包小包。 逛累了,两人去妙心斋吃甜品,点好单在二楼等吃。蒋云突然朝她使眼色,“林大人。” 苏禾打量左右,果然看到林庭逸坐在窗边的位置。脱掉狗皮官服,着一身简单而大气的浅墨锦服,眉角间少了几分凌厉,倒显得儒雅温润。 四目相对,互相报以微笑,有种岁月静好的恍惚错觉。 林庭逸一如之前的体贴,离开时把苏禾的账也结了。 明儿需要赶早,收拾好东西早早熄灯睡觉。 早上起来吃完饭,踩着晨曦出城。 说实在的,许戈身上煞气太重,时常不苟言笑的,蒋云打心底有些怕他。怕气氛尴尬,她不敢进车厢打扰两人,跟车夫徐达一并坐在外面,不时替他扬着鞭子赶车,“驾。” 深秋露重,百叶枯黄凋落,入眼遍地金黄。 马路走得快,路上不时会出现三五成群的考生,他们结伴回家,即使失败了仍有说有笑。 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脸,苏禾掀起布帘探出半个身体,朝他们挥手打招呼,“加油吧,少年!” 许戈满脸黑线,她又发什么神经? “你很开心吗?” “为什么不开心?”苏禾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时望着窗外的风光。 许戈不由望向窗外。阳光和煦,天空万里无云,远处峦山连续不休,手里有钱,怀里有心爱的女人,近来又心想事成,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紧崩的心松弛下来,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何这辈子非苏禾不可,天天没心没肺笑嘻嘻的,跟她待着不会感觉到压抑。 疯够了,她重新坐下,掏出满大包袱的吃食,跟献宝似的满是得瑟,“许富贵,你喜欢哪个?” 许戈选了柚子,三下五除二的掰开,然后等着她投喂。 走走玩玩,累了就趴在他腿上睡觉。 赶在天黑之时,马车总算驶进沙县。 习惯了两人世界,曹灿玉还在锦州没回来,苏禾将蒋云安排在她的院子暂住,刚好离得不远,照应起来方便。 离开一个月,院子干净整洁,看来有人不时打扫。 路上吃撑了,没胃口吃晚饭。到家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分工合作,许戈烧洗澡水,苏禾则去铺床,一切都顺其自然。 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反倒没有睡意,积了一个月的活等着老板发话,两人坐在床上商量。 北方冬天漫长,加上苏禾打算开酒楼做生意,许戈盘算道:“打边炉离不开木炭,你需要多少?” 第二百四十六章 做羽绒服 男人有干劲,苏禾一高兴就打算做甩手掌柜,“你看着办呗,我哪知道。” 许戈换了种问法,“今年双灾严重,不少商铺都倒闭,现在有不少好铺子供选择,你有想好在哪开没有?” “先让徐达找找,总之不能太偏了。”养男人不能养废了,该教该带的她都做了,该是时候放手让他当家作主。 许戈自作主张,选址跟备炭都给了范围,包括烤鱼铺改热菜所需的,然后是各大商铺所需的食材,这些到年底都会涨价,需要提前储备。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商铺挣得多不假,可花出去也如流水般,看得苏禾触目惊心。 再有就是冬装问题,本来早该解决的,却被科举案给耽搁了。如今已经是秋末,马上就到冬季,统一的工作服还没有着落。 许戈不是抠门的人,要是换以前早就拍板了,别说伙计的冬衣,连家属的都承包了,但是今年的情况很特殊。 闵朝不盛产棉花,绝大部分向西域诸国采买,偏偏今年天生异象,向来干燥少雨的诸国竟然连连水灾,棉花生了虫害减产过半。 物以稀为贵,棉花本来就是稀有物,不是普通百姓买得起的,加上价格涨了五倍,更尴尬的是商家拿着钱都找不到货。 苏禾诧异,没想到棉花在这个年代是稀罕货,寻常百姓用柳絮跟芦花制冬衣,保暖效果奇差。商人图利,拿着钱买不到货也太奇怪了吧? “胡家早已得知西域棉花减半之事,提前将市场的所有棉花囤积起来,变着花样抬价。” 原来是胡家玩的把戏,难怪棉花涨价五倍。南方还好说,靠着一身正气,抖抖脚就熬就过去了,北方不够保暖是要冻死人的。 苏禾好奇道:“你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冬天铺稻草秸秆,盖鸭毛被。” 鸭绒被?这可是稀罕物呀,比棉花金贵多了。苏禾顿时来了主意,她别的没有,唯独不缺鸭子,而且徐达收破烂收习惯了,宰杀的鸡鸭毛舍不得扔,连鸭场掉的毛都让人捡起来,说是等到冬天能卖个好价钱。 好奇许戈的鸭绒被,刚好还放在柜子里没扔,她走到隔壁拿出来取经,差点没给浓郁的鸭屎味熏吐。 剪开一看,全是打结成块的鸭毛,压根没有清洗消毒的,而且已经长虫发烂。 蝴蝶效应,苏禾顿时嫌弃道:“你离我远点,身上的鸭味熏到我了 。”他是只有味道的狗子。 许戈冷笑,“你好像忘了这被子是怎么来的?” 他之前有床棉被,后来被她抢去当睡垫。为了羞辱他,这才特意找人做了床加料的鸭毛被。 好吧,苏禾没有想到原主会这么绝。 在许戈深恶痛绝的眼神审视下,背锅的苏禾低下头,“唉,都是年轻惹的祸。” “嗯哼?”许戈可没打算放过他。 相处久了,彼此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瞧他要借题发挥的样子,苏禾顿时明白他的企图,埋在他脖子里蹭了两下,“亲爱的,我错了。” “就这样?”在绥州有两个碍眼的,许戈还能克制自己,现在可算耳根清净,想撒个娇就把他打发了? 见他动真格的,苏禾往旁边躲,“别闹,你身上有味。” “哪有味?”他洗得香喷喷的,“你身上才有味。” 将她摁在床上玩,等闹够了才卷着被子睡觉,窒息的苏禾探出个脑袋,“我明天找蒋云,看有没有办法将棉衣改成羽绒,这样既照了自家生意,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明天再说,现在睡觉。”许戈是真的累了。 回春堂有钟大夫坐镇,苏禾不着急回去上班,睡到自然醒,然后跟许戈在被窝里闹了会才起床。 得知苏禾的来意,蒋云想了下才道:“只要将鸭毛捣臼成绒毛,再找密实的布分里外两层缝制,应该问题不大。” 铺子还没开张,第一批生意就来了,如果做得好甚至高达几百上千件,这可将蒋云高兴坏了。 好奇棉花的价格,两人特意逛了几间成衣铺,各家的棉花储备稀少,棉衣跟着水涨船高,生意自然一落千丈,愁得掌柜的直摇头,这个年不好过喽。 路过胡家商贸铺,外面排满了求购棉花的商贩,可当看到铺子放出来的价格。只是过了一夜而已,棉花又涨价二十文,而且还是限购,售完即止。 苏禾望而却步,做鸭绒势在必行,而且动作要快,要不等商贩反应过来,连鸭毛都抢不到。 两人分工合作,蒋云去布庄选适合的布料,苏禾去找鸭绒。 鸭毛其实有两种,鸭背上那一块柔软的毛,或是刚从毛囊长出来,还没来得及长翅根的,反复搓洗破坏囊膜就成了绒,长了翅根的叫大鸭毛,需要捣臼才能变成绒,耗费大量的人工,而且在保暖方面次于纯绒,故而价格便宜许多。 徐达很精明,早在收集鸭毛时就执行分类整理,刚暗喜今年的鸭毛价格涨了五成,打算抽空拖出去卖了,谁知苏禾就找上门来。 “做羽绒服?”徐达是苦过来的,很快明白苏禾的意思,翻找了两袋鸭绒出来。 除尘漂洗是个苦活,徐达把鸭绒拖回家,叫上自家媳妇跟战友家眷,浩浩荡荡在院里忙碌起来。 用温水加皂碱反复搓洗,去掉绒毛的脏物跟油脂,等晾干后再上锅蒸煮消毒去骚膻味。 苏禾嫌蒸煮费时低效,开了杀毒灭菌祛味的药,煮开后反复浸泡。 数次下来,用细布细袋将鸭绒装好,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已经闻不到味道。 蒋云已经选取好布料,鸭绒到位后,她按照徐达的尺寸裁衣,开始缝制羽绒的内胆。别看她娇滴滴的,干起活来丝毫不马虎,只见针线翻飞,很快就将内胆缝好。 她的针法很特殊,严丝合缝的,比后世的车工不知强多少。苏禾专挑针线走位,反复揉搓都不见鸭绒渗漏出来。 寻常百姓不讲究款式,蒋云做的简单实用的款式,一件外衣很快出来。 衣服很蓬松,但保暖却比笨重的棉衣好很多,在铺子忙活起来丝毫不觉得束缚。 “这东西好呀,过去都是有钱人穿的,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享受到,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徐达已经是市侩的商人,在心里飞快地核算成本,一件羽绒抵过铺里的三件棉衣,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徐县令的小算盘 收集几个月的鸭毛,供这帮神兽跟家眷做冬天是足够的,不过苏禾要的却远不止这些。 刺绣是精细活,绣娘没个几年或是十几年的功夫,是出不来好活的,光靠蒋云撑不起一个铺子,请人成本高而且竞争激烈,倒不如先从成衣做起,以量取胜赚得不比刺绣少。 今年妖象,但对苏禾而言却是赚钱的好年份。 蒋云没有意见。这院子宽敞,完全没必要出去另租铺子,等做好这批冬衣,她再做不同款式的衣服,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摆到铺子里卖。 谈妥之后,苏禾开始分工,徐达的人出去收购鸭毛,闲置的家眷计件做鸭绒,蒋云则负责缝制。 每个铺子的冬衣要求不同,而且要在胸口显眼处打上铺名,时间紧任务重,半个月就需要完成。 “要给你请人吗?”苏禾担心蒋云太拼,累倒了可不好。 蒋云却干劲满满,“我的针法比较特殊,旁人没几个月练不熟,边做边教反而浪费时间,等做完这批冬衣再请人也不迟。” 没了纠缠恩怨,蒋云满门心思想着赚钱。她要跟苏禾一样,自己赚钱不看任何人脸色。 天色已晚,徐达护送苏禾回去。 苏禾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叮嘱道:“收集鸭毛低调些,咱们的羽绒生意若做大了,必然会涉及胡家的利益。” 羽绒的制作是机密,寻常百姓只是洗净剪碎直接缝制,鸭膻味浓郁不说,还容易生菌,渗漏出来的鸭毛满天飞。 “胡家没安好心,我一直都在提防呢。” 回到家,许戈把饭菜做好,一如以往的难吃,但胜在心意。 许戈的人做事有效率,很快就把铺子甄选出来,适合的总共有四家,其中三家稍微偏远一些,剩下的那家位置简直不要太好。 跟胡家酒楼同一条街,还只隔了几家铺面,离舒意楼也很近。铺子是回廊型的,总共有三层,位置很宽敞,视觉够广阔。 没空去现场,苏禾的重点在成衣铺,她让许戈拿主意,“你觉得哪家好?” 铺子各有利弊,位置不好的人流少,位置好的强敌环伺。不过许戈对苏禾的厨艺很有信心,连吃半个月的打边锅都不带重样的,他又胖了。 苏禾想了下,“那就选最好的。”以前没钱没势,自然要避锋芒,不去触强敌的霉头,但是麻烦仍是不断找上门。 胡家见不得光的把戏,不知道耍了多少。 沙县的首富,生意涉及各个行当。苏禾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在沙县做生意,迟早是要打擂台的,一味的躲是没有用的。 胡家跟官府盘根错节,要是换以前还真不敢捋虎须,但如今时势不同,王县丞倒了,李承平死了,徐县令又记自己的恩。 最主要的是,徐县令本来想跟杨主簿握手言和,谁知他跟那帮土官却跟李承平勾结,想置他于死地。 如今尘埃落定,该是徐县令清算旧账的时候。眼前时局混乱,两派官势力暗斗厉害,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决定要正面刚,苏禾便着手准备自己的菜式,列了长长的清单。 蒋云又做了几件衣服出来,因为布料跟工艺不同,比起后世还是有差距,但也算挑不出毛病。 定好每个铺子的布料颜色,苏禾给了蒋云一笔钱,着手采购布料。 忙到中午,苏禾抽空去找徐达,让他通知各个铺子的掌柜,统计员工的尺寸。 走到半路,前面突然敲锣打鼓的,街两旁挤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 苏禾往人堆里凑,原来是徐县令带着一众乡绅到城门口迎接新科举人。阵阵鼓乐声中,只见老八跟简庭宇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胸前还系朵大红花。面对沙县百姓的热情相迎,不时作揖报以微笑。 站在人群中,苏禾以老母亲喜极而泣的心情,目送老八远去。嗯,她养的神兽也是有出息的。 到了凉菜铺,徐达正在忙着备货,见到苏禾笑面相迎,“少夫人来得正好,咱们打算预订两万只鸡,还是三万只好?” “你疯了吧?”苏禾震惊,以前他抠抠搜搜的,现在却狮子大开口。 “铺子已经买下,只要再粉饰改建一下,大概半个月左右就能开门营业,边炉汤是酒楼的主打,哪一款都离不开鸡,我觉得两三万只都不够,估计得五万只打底。” 嚯嚯完鱼跟鸭,马上又要全民吃鸡,想想都让人兴奋。 “到过年还有三个月,除了酒楼需要,其他铺子也少不了,咱们先备一部分成鸡,其余的按大中小购买散养在岷江,要多少有多少。” 苏禾抚额,“随便,只要你家主子同意就行。” 吩咐完量尺寸的事,她将带过来的坛子端出来,“咸鸭蛋好了,你们尝尝。” 徐达打开盖子,取了几只鸭蛋煮熟,敲开壳一看,蛋白咸香,蛋黄红得流油,吃在嘴里沙沙的。咸鸭蛋下饭,足足可以拌下一碗饭。 冬天本来就蔬菜匮乏,天天吃大白菜嘴里能淡出鸟来,刚好有咸鸭蛋换换口味。 堆在岷江的几万只鸭蛋有救了,徐达马上吩咐下去,全部做成咸鸭蛋,刚好冬天拿出来卖。 拿到凉菜铺伙计的尺寸,蒋云便开始日夜赶工。见她忙得两脚不着地,苏禾让徐达他媳妇找了两个家眷帮忙打下手。 深秋天黑得快,刚要上桌吃饭,老八悄不溜过来了,满身的酒气,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读书人不爱喝酒,偏偏徐县令跟乡绅热情宴请,老八不喝都不行。 见到主子,老八二话不说扑通跪下,给两人连磕三个响头。 “谢谢小侯爷跟少夫人的栽培,没有你们鼎力相助,就没有我老八的今天,这份恩情没齿难忘。” 苏禾最受不得这套,揶揄道:“听你这话,感觉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呀。” 老八惶恐,“属下不敢,誓死尽忠小侯爷,尽忠漠北军。” 得了,又没她的份。 老八不止是来谢恩的,还有事跟两人相商,“今天宴请,徐县令找我私谈,问我是否属意县丞一职,若是同意他上书朝廷。” 秋闱中解元,倒也配得上县丞一职。 苏禾冷笑道:“这么好的官职,他怎么不给自家小舅子留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许戈造假 再老实的官员,都有自己的算盘,徐县令自以为是伯乐,对老八有知遇赏识之恩,想拉他做幕僚。重用自己人,再对付那帮土官,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 呵呵,区区县丞之职,她还真瞧不上。 许戈隐而不发,“你有何打算?” “徐县令任期明年到,属下做县丞若表现出采,倒不是没有擢升县令的机会。”只要他当上县令,沙县便彻底成为小侯爷的地盘,大伙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不过,区区一方县令无法扭转乾坤,他志不在沙县,而是远在京城。只有挤进京城,才能接近权力中心。 “属下此次夺了绥州考场的魁首,只要不出意外,春闱必有一番成绩,我实在不想放弃。” 许戈瞟了他一眼,“比起京城,沙县的局势不足以忧虑,你从今天起闭门温书,全力应对明年的春闱。” 老八这才松口气,“谢小侯爷。” 休整两天,苏禾去回春堂上班,刚进老八的院子换装,阿婆就带着阿香,对着她又一通磕头,“谢少夫人栽培,老八才有今天的成就。” 苏禾忙将两人扶起来,寒暄一番换好衣服离开。 得知苏禾探亲回来,还有大把的手信,同僚们都乐呵呵的,“苏大夫,你总算回来了,这一个月你跟钟大夫都不在,可累死我们了。” 苏禾打哈哈,“家里突发情况,处理完我就匆匆赶回来了。” 屁股还没坐热,徐家就送请柬过来,请她跟钟大夫于后日过府吃席,庆祝简庭宇中举。 有钱人就是不同,席面一场接一场。 晚上,苏禾对许戈狂吹彩虹屁,把他哄高兴了才道:“徐家咱们还得罪不起,要是简庭宇得知我看了日记,以后见面多尴尬呀。” “不让他知道便是。” “你说造个假的?”苏禾诧异,“来得及吗?”还有锁头呢,要知道钥匙可是在简庭宇手上。 许戈搂着她睡觉,“我来处理。” 上班太累,刚睡得迷迷糊糊,又被许戈戳醒,“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生辰,你打算送什么礼物?” 不就是生日嘛,她记着呢,不用老提醒的。 许戈暗示道:“可以许愿吗?” 说到许愿,苏禾想到他的中秋愿望,不禁扑哧笑出来,“你想许多少都行,能不能实现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许戈秒懂,搂着她好一阵腻歪。 第二天,苏禾找蒋云的时候,顺带提了个要求,“帮我做个罩罩。” 等看清图纸里奇怪的东西时,蒋云的脸都红了,拿布尺给她量尺寸。 “不急的,等你有空再做,记得要加垫跟聚拢。” 蒋云猜到她的意图,“放心,包在我身上。” 凉菜铺的冬服已经做好,刚好徐达带着伙计过来取,偷偷将苏禾拉到旁边低声道:“老胡找我打听蒋云的情况,估计是送衣服尺寸的时候看上眼了。”真是铁树开花呀,没想到老胡也有开窍的一天。 徐达乐呵呵的,苏禾却沉下脸来,“这事不可能成,你让老胡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呀?”徐达不解,随后又恍然大悟,“那种事又不是蒋云自愿的,老胡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会介意的。” 呵呵,男人可真是粗心,别看蒋云面儿上跟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阴影很深,逛街的时候会下意识避开男人,心情阴郁之时会不停地搓洗身体,午夜时常被恶梦纠缠。 她表面装的越是没事,心里就病得越深,不是轻易能治愈的。正是考虑到她的病情,苏禾才不让蒋云上门给伙计量尺寸,尽可能避免肢体接触。 还以为是好事,没想到是祸事,徐达气馁道:“我找理由回了老胡。” 苏禾心生警惕,“看好你们那群老光棍,谁也不准打蒋云的主意。” 徐达撇嘴,“少夫人,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好不容易来个自己人,还长得如花似玉的,那还不跟狼盯肉似的,哪里防得住呀。” 苏禾才不管他,直接撂狠话,“她要是掉了根寒毛,我跟你们没完。” 跟之前的大肆宴请不同,徐县令的家宴只请了钟大夫跟苏禾,说是答谢两人这几个月尽心医治简庭宇,他才有幸在秋试中取得成绩。 老简家出了仕才,徐夫人高兴坏了,在家宴上极尽心思,足足摆了十二道菜,全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 徐县令人前向来不给苏禾好脸,这次却让人大跌眼镜,不止笑意盈盈,还放下身段主动跟她敬酒,“苏幕大夫,大恩不言谢,一切都尽在这杯酒里了。” 一语双关,他相信苏禾听得懂,不仅是因为她医治简庭宇的功牢,还因为这次的舞弊能翻案,这里面有她的功劳。 依他对苏禾的了解,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钦差的书房,所谓的治病不过是幌子而已。她跟林庭逸之间,或是许戈跟林庭逸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事不关己,徐县令不会去问,但如果没有她的相助,小舅子不可能翻身,晋王的造才计划也会因此落空。 简庭宇起身,“苏大夫,我也敬你。” 苏禾刚想提醒,饮酒对嗓子恢复不利,谁知他却连饮三杯表达谢意,“我干了,你随意。” 一个多月未见,简庭宇的变化很大,声音仍然粗粝沙哑,但吐字清晰不少。考试前后,他的精神备受煎熬,整个人消瘦很多,但守得云开见月明,随着二次阅卷功成名就,整个人都清明开朗了。 他重新拾回丢失的自信,眼尖眉角都透出富家公子的祁贵气质。 席面继续,气氛挺融洽的,徐夫人聊到简家来信,想让简庭宇回京温书备考春闱,“不知两位大夫意下如何?” 苏禾不想介入,将问题踢给钟大夫,“师父你觉得如何?” 钟大夫圆滑世故,猜到徐县令夫妻急着让简庭宇回京,除了收心温书之外,还有别的用意。 稍作斟酌,钟大夫委婉道:“简公子的病已经养得差不多,只要每日按时服药,及时针灸排毒跟锻炼发音,不会有大问题的。” “阿宇,家里那边再三来信催促,再说你离开也快半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他们,你觉得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拒绝简公子的表白 简庭宇悄然看了苏禾一眼,半晌才道:“我的病还没好,万一回到京城有反复可如何是好?再说距春闱不足半年,家里人多聒噪,我怕无法静心温书,倒不如在沙县再留几个月,等过了年我早些回京看望爹娘。” 排毒针法是不外传的,要两人传给别的大夫,确实是强人所难。更重要的是,简庭宇不想离开,徐夫人强迫自家弟弟,万一因此影响春闱呢? “你说的倒也在理,那以后就在府中温书。”徐夫人不再勉强,同时叮嘱自家的两个孩子,“宝哥儿,珠姐儿,你们从明天起不可打扰舅舅温书。” 散席后,不等苏禾开口告辞,简庭宇抢先一步,“这次的针灸就麻烦苏大夫了。” 苏禾本想推诿,可想到要归还他的日记本,便应承下来。 进了房间,简庭宇递过来一只锦盒,“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自绥州归来,苏禾明显察觉到简庭宇看她的眼神不同了,哪里还敢收礼物,“简公子不必客气,治死扶伤是大夫之责,何况我还收了诊金的,礼物就不必了。” “你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片心意。”简庭宇抓住她的手,强行将锦盒塞进她手中。 苏禾尴尬,干笑两下打开盒子。哇靠,竟然是珍珠耳坠。 不妙啊,他这是想揭穿她的女儿身? 苏禾将锦盒搁在桌上,讪讪笑道:“在下不才,至今还没娶妻,这礼物收了也送不出去。” 笑容凝在脸上,简庭宇眼前闪过失落,“苏大夫,你我不必见外的,其实我……” “对了,你上次让我保管的东西,我带过来了。”苏禾忙打断他,从包里掏出红木扁盒,“物归原主,我也就放心了。” 还真别说,许戈的造假能力很强,连她都分不出真伪,应该能蒙混过关。 看到扁盒,简庭宇神色复杂,刚要开口说话,谁知徐夫人的声音突然传来,“阿宇,苏大夫在吗?” 徐夫人站在门边,笑脸透着歉意,“我身体有些不适,想请苏大夫把把脉,不如让钟大夫给你针灸吧?” 钟大夫是男的,给徐夫人看病不太合适,简庭宇只得点头同意。 到了徐夫人的院子,她也不着急看病,反而跟苏禾唠起家常,“苏禾,我弟弟一心科举,年过二十不婚,可把家里急坏了。跟他同龄的,孩子早就打酱油了,这次父母催他回京,也是想挑门好的亲婚,最好有助于他仕途的,偏偏他油盐不进,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苏禾又不傻,岂会听不明白徐夫人的隐晦。女人的心思最敏感,何况是宠弟狂魔,徐夫人怕是已经看出弟弟对她有意思。 姐弟情深,徐夫人不可能去戳穿简庭宇,但苏禾身份特殊,哪怕出于保护之意,她也不可能将真相告之弟弟,这才拐着弯来提醒苏禾。 “简公子已经中举,如果春闱能脱颖而出,还怕没有好姻缘么?”苏禾笑笑,然后又道:“不瞒夫人,我近来事务繁忙,以后简公子的治疗就全权交给钟大夫了。” 有她这句话,徐夫人这才放心。说句良心话,她是真的欣赏苏禾,若不是她已是许家妇,她还真想让她成为弟媳,只能说两人没缘分。 徐夫人掏出一张票据,塞到苏禾手上。 苏禾以为是银票,犹豫要不要收,谁知却是胡家商贸的棉花提货单,二十斤的棉花。 呵呵,徐夫人还真是贴近生活,市场稀缺什么,她就送什么,送礼都送人心坎上的。 苏禾惊讶道:“夫人还能买到棉花?我昨天找了几家铺子不是说没货,就说明儿请早,可把人愁坏了。” 提起棉花,徐夫人神情不太好,“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不料如今竟也成抢手货,我也是费了好些劲才拿到的。瞧瞧你衣衫单薄的,赶紧给自己做几件保暖的衣服,再打床暖和的被褥。” “夫人莫不是开玩笑吧?”苏禾佯装震惊,“在沙县还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只要你开口,那些商户还不得马上送上府来。” 徐夫人皮笑肉不笑,“那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了。” 徐县令风头正盛,谁敢给徐夫人脸色看,可如今她面色不虞,或许另有内情。 苏禾眼波流转,很快便道:“我昨天到胡家商贸去买棉花,谁知碰了满鼻子的灰,那价格诿实吓人。” “那可不是。”徐夫人啧啧摇头,“怕是还要往上涨。” 苏禾吃惊,低声道:“之前蝗灾导致粮油价涨,官府还出台过限价政策,那胡家为何还敢顶风作案?” 徐夫人没把她当外人,屏退众人才道:“一朝得势,鸡犬升天。” 在沙县,谁的大腿能粗过徐县令的,胡家又抱了谁? 见苏禾满头雾水,徐夫人握住她的手,低声叮嘱道:“县令爷找胡家谈过棉价之事,胡家一反之前的奉承之姿,态度很是强硬,这多半是背后得了大靠山。” 吃过李承平的亏,徐县令如今行事更加谨慎,有些话他不方便说,于是由徐夫人代劳,“苏禾,像李承平这种摆在眼皮子底下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在暗处的,你日后也要多加小心。”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有些话不需要挑明说。 离开徐府,苏禾没急着回家,反而去找二狗。 二狗也想找她,急着结算妙心斋的分红,想给底下的乞儿置些过冬的取暖物。 苏禾就奇怪了,往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今年会如此着急? “我让老刘尽快算账,好了就给你。”苏禾将棉花提货单拿出来,“二十斤的货,换你一句实话,这交易做吗?” 看到单子,二狗眼睛亮了,“还是姐的渠道厉害,这交易我做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薛青义主动降价 “小侯爷,是我。”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声音响起。 苏禾被惊醒时,徐达已经进屋。 两人起床气都很大,徐达若没有十足的理由,那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乌口传来紧急消息。” 苏禾不解,乌口的商贸行才成立没几天,南方的货即使顺风顺水,也要半个月左右以后才能到。 “薛青义回来了,还带着满船的木棉花,问我们要不要,不要就卖给别家。”若不是棉花太过抢手,乌口的人也不会连夜加急送消息。 许戈诧异,“按行程算,他刚回琼台几天,难不成长翅膀了?” “咱们的人问了,薛青义刚到绥州时,不知怎么就得到今年缺棉的消息,派人回南方大量采购木棉,他返程时在海上跟送棉船碰上,这才调头回来的。” “可有报价?” 徐达摇头,“现在棉花一天一个价,他肯定想赚得更多,提出要跟少夫人当面议价。” 许戈望向苏禾,“你意下如何?” 南方盛产木棉,刚好碰上全境缺棉,成衣铺想做大,棉花是必不可少的。商人图利,如果价格合理,哪有将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不过,沙县的生意脱不开身,苏禾无法前往乌口。 许戈稍作沉默,“请他来沙县谈。” “让他知道我们在沙县,岂不把底都抖搂了。” 许戈另有想法,“他要是有心查,迟早能查到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得到主子的允许,徐达欣喜不已,以苏禾外出沙县巡视铺子为名,让乌口的人连夜赶回去,将薛青义带来谈生意。 徐达打什么主意,苏禾再清楚不过,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官府的告示,竟然没有商家前来报名,这可急坏了徐县令,他主动放下身段问了几家棉织大户,同时派衙役上门,主动询问商户。 这是块肥肉,然而商户的意向不大,倒不是他们拿乔,而是手上的棉不多,没有底气出手。 棉花一涨,布匹的价格蹭蹭往上涨。蒋云买的布不多,找苏禾商量备货的问题。 “再等等看。”沙县最大的棉织控制在胡家手中,胡狄左手垄断棉花,右手捏着两家布庄,其他商户纷纷跟风。 棉花织物有延后性,布匹其实是不缺的,他这是拿漠北军缺冬衣来炒作,忽悠无知的百姓,借机制造恐慌想狠赚一笔。 军队缺冬衣不假,但并非没有冬衣。军衣两年一换,今年刚好是大换之年,替换破损毁坏的,但并非全部替换,实在没办法缝缝补补咬牙凑合。 这消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 许戈是在军营长大的,也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这背后怕是有无形的手在推。 苏禾问道:“前线真这么紧张吗?” “外头传得言过其实,但老兵的境遇确实不容乐观,那帮人连军粮都克扣作假,军衣方面又岂不弄虚作假捞好处。好处都让新兵蛋子占了,老兵到处讨人嫌,如果不是蒙军在边境蠢蠢欲动,朝廷又岂会给他们添冬衣。” 苏禾这才知道,原来这批衣服是给老兵的。之前的蝗灾,蒙军频犯边境,双方打了几仗,老兵不是食物中毒就是饿的提不起刀,只能由新兵蛋子顶上,损失可谓惨重,主帅杨元吉遭到斥责。 粮食危机还没完全解决,寒冷又异于往年,杨元吉考虑到蒙军冬季来犯的可能性大,这才上书朝廷替老兵争取福利。 荒诞而又残酷的现实,他们保家卫国跟敌军对峙一辈子,结果还得感谢敌军来犯,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薛青义是在第三天早上到的,苏禾拾饬一番前往客栈。 半个月未见,天气又寒冷许多,房间生了几个火炉子,热烘烘的很舒服。 “薛先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薛青义披着厚厚的大氅,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却仍是掩饰不住眼角间的疲惫。 寒暄过后,两人进入话题,薛青义带了袋木棉过来。 苏禾是见过木棉的,光洁抗菌,轻巧隔水,蓬松轻盈,重量比鸭绒还松,是做填充的首选,但保暖方面次于棉花,而且不能作织物。 质量没问题,但价格是关键,“不知价格如何?” 薛青义面露笑意,“一条船五千斤木棉,后面还有三条船,苏公子或有意向的话,可以三钱一斤。” “多少?”苏禾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木棉,并不棉花。” “棉花是舶来品,往年八十文一斤,今年情况特殊卖四钱还找不到货,估计再过几天就要涨到五钱银子。” 苏禾满脸黑线,“木棉不能纺织,保暖比棉花差,何至于要卖到三钱,先生这哪里做生意,怕不是趁火打劫吧?” “木棉质轻蓬松,以枕头为例,一斤棉花只能填一个枕头,而木棉可以填充三只,算下来你能赚大大笔银子。” “先生的账算错了,木棉蓬松不假,但保暖差于棉花,自然要加倍填充,何来省钱之说?” 薛青义打开另一个袋子,“若在木棉中混合此物,足以媲美棉花。” 袋子里不是别的,正是徐达满世界找的鸭毛。看来薛青义也是内行人,鸭绒比棉花保暖,跟木棉混合刚好补了短处,真正达到以一抵三的效果。 “先生的生意眼光真是厉害,北方缺什么你竟然能事先知晓。” 薛青义谦虚道:“薛某碰巧走运而已,刚到绥州时碰到西域来的商人,闲聊中得知棉花失收,这才想着赌一把。” 四条船的货,每条船的木棉跟鸭毛各五千斤。薛青义人生地不熟,而且每个地方都有保护势力,他不想得罪地方势力,考虑优先卖给苏禾。 当然,生意不能勉强,她如果不要的话,码头上有的是人等着要。 眼前是卖方市场,苏禾相信即使他卖四钱,外面也有人抢着要。鸭毛倒是优惠价,每斤卖一钱,当地收货都不止这个价,何况从南方走海运过来。 不过,眼前的价格是哄抬虚高,一旦泡沫被戳破,二道贩子会亏得血本无归,苏禾的原则是不赚冒险的钱,于是委婉道:“我家的成衣铺子刚开,实在要不了太多,若是价格能再便宜些,倒是想要一船。” “莫非苏公子还愁没生意做不成?”薛青义吃惊,“一路从乌口过来,各地官府都要召集商户,想给漠北赶制军衣。” “先生开玩笑了,不过巴掌大的铺子,给百姓做几件衣服还行,哪有资格接军衣。” 薛青义面露惋惜,“在下之前还在想,若是苏公子有意接朝廷的生意,木棉的价格再给你优惠呢。” 苏禾表示看不懂,他是嫌钱多不成? 第二百五十二章 薛青义送上门求医 看出苏禾的疑惑,薛青义解释道:“我早年在西南从过军,有几次险些丢了性命,都是同袍出手相救才得以活下来。听闻北方军遭灾,在下感同身受,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这批货是南方各大商户委托的,薛某只是转个手代卖而已,若是物资军用,我可以将自己那部分利润让出来。” 苏禾能感受到他拳拳的赤诚之心,心中却无半分相信,不过做人还是要留一线,“若是军用,价格如何?” “鸭毛减二十文,木棉减一贯。”薛青义接着补充道:“不过,让利的这部分,我希望军队能得到实惠。” 这配方很熟悉呀,不就是她玩的税粮救世那一套么? 苏禾面露难色,“兹事体大,我不能擅自做主,要跟家人相商一下,还请先生给些时间。” 薛先生给了半天时间,苏禾提着两袋货离开。 回到家,将两袋货搁许戈面前,“你说他该不会耍手段吧?” 木棉跟鸭毛没有特殊的气味,苏禾又取来两只碗浸泡,然后拿银针测,货是没有问题的。 许戈没有见过薛青义,不过对他所说的同袍情义,倒是深有同感。人生在世,不是事事都讲究金钱利益的, “依你之见,他像当兵的吗?” “他身染重病,又虚弱的厉害,我还真看不出来。”苏禾仔细回忆着,“不过他的言行举止,并不像是普通人。我注意到他的手掌比常人宽厚,之前应该是身体强健之人,在边陲当过兵也有可能。” 许戈不再说话,满脸的深思。 苏禾猜到他的想法,“你想接?” “短时间赶制一万套军衣,在沙县只有胡家有这个实力,但价格必定惊人。” 南方水涝,北方双灾,国库空虚不可避免,加上蛀虫横行,朝廷给漠北军做冬衣,无非是面子工程,若是价格太贵,要么减少采购数量,要么减工减料,到头来受害的还是漠北军。 徐达等人急得脑袋冒烟,但又变不出棉花,而许戈不想强迫苏禾赌上身家,所以才一直压着没提,但不代表他不想。 打瞌睡送枕头,心已蠢蠢欲动。 苏禾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咱们就试试吧。”生意真做成了,她也可以大赚一笔。 她不担心别的,就怕薛青义有别的企图,怕这些货是敬王或朝廷放出来的饵。 “若是皇室的鹰犬,咱们早就尸骨无存了。”许戈有自己的见解,“我会再查查薛青义的底,在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前,小心谨慎便是。” 统一意见后,苏禾返回客栈,又费了不少口舌跟薛青义砍价,木棉的价格再减五十文。 契约签得比较特殊,先按普通价格付,若军衣中标再退回优惠款。货在乌口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走的时候,薛青义送她到门口,“你要的椰子已经在装船,过段时间就能收到货。” 苏禾笑笑,“跟薛先生合作真是愉快,希望我们都能双赢。“ 双赢?薛青义莞尔,目送她离开。 回到房间,他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倒在榻上冷汗连连,痛得指节泛白。 要接朝廷的单,往后少不了要跟官府打交道,以姑娘身份交谈多有不便,苏禾打算给蒋云找个男掌柜,也方便以后做生意。 没想到蒋云却拒绝了,“我可以跟你一样,以男儿身在外行走。”除了心底的抵触,她也想真正的独立,试着不去依附任何人。 得知苏禾想拿下军衣单,蒋云并没多言,而是先将木棉跟鸭绒对半混合,“军衣外料耐磨,织布紧密严实,而木棉的附着性好,鸭绒混进去不会外漏,可以使用普通针法,制作会快很多。” 蒋云有信心做好,就是担心人手不够。 “人的事我来想办法,当务之急是要争取拿到单。” 经过商量,蒋云去官府报名,三天以后做出成衣,到时公开竞价,按质量跟价格酌情甄选入标者。 报完名,从官府领布料跟图纸回来,蒋云着手缝制军衣。 老胡的人送了消息过来,这半月将胡家的人扒了个底,还真挖出些料。这段时间,胡家名下的铺子招了几十个新人,府内也有新进佣人,经过调查都没有问题,排除下来可疑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胡家酒楼的主厨换人,是京城来的名厨,菜品跟口碑直追舒意楼,生意蒸蒸日上。另外一个是胡狄新娶的姨娘,是他在外巡视时带回来的女人。 姨娘年轻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得胡狄的欢心,还经常带着她出席各种场合,一时间风头无数。 苏禾跟胡家打过交道,呵呵道:“胡狄畏妻如虎,怎么会突然转变性子呢?” 许戈冷笑,“不止转变性子,后院的两个女人甚至还情同姐妹。” 早前为了讨好徐县令,胡狄没少让妻子亲近徐夫人。交往多了,徐夫人岂会不知胡少夫人是出了名的善妒。她能分享丈夫,甚至跟情敌处成姐妹,足可见姨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是人是鬼,总会冒头的,且等着看便是。 跟李丞平比起来,胡狄更让苏禾不安,倒不是他手段有多厉害,而是之前合作过,胡狄知道她的底细。 以前他是纯商人,只要不伤涉自己的利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果他真的跟皇室党派搭上关系,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外头的铺子不是以她的名义开的,但她曾经给过胡狄稀奇古怪的设计,如果他联想够丰富,或是故意找茬的话,那将比卫大夫跟李承平更麻烦。 事到如今,怕也没有用,只能万事谨慎,走一步算一步。 早上睡过头,到回春堂晚了,还被钟大夫抓个现行。 钟大人习惯放养她,并没有斥责之意,反而招手将她叫到一旁,“我刚才接了个病人,估计只有你才能治。” 苏禾好奇,“还有师父你搞不定的病?” “此病人肾坏死,如果不割的话有性命之危。” 苏禾顿时来兴趣了,“割几个?” 碰到不着四六的徒弟,钟大夫也是醉了,“只有两个肾,还能割几个?” 钟大人不知她有几成把握,之前是割痔疮,肚皮之类的,坏了还有补救措施,现在可是割器官,不是开玩笑的。 他是找理由跟徒弟商量的,病人还在等着呢。 肾坏死可是重病,苏禾哪敢空口白牙,必须先把病况弄清楚才能做判断。 钟大夫带着徒弟进入诊室,可当看清病人的模样时,苏禾惊得差点直呼其名,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薛青义。 第二百五十四章 苏禾对许狗人身攻击 许戈喜欢这个,而且动作很快。 “现在才十月,等到过年肯定更严重,要不咱们做个暖炕吧?”骨头断过,即使保养的再好,也是熬不住寒冷的,早两年只怕两条腿都烂了。 许戈压根不同意,“熏得到处都是烟,墙都黑不溜秋的。”把炕弄得热乎乎的,她就不黏着他睡了。 “改天找蒋云做床羽绒被,再把床垫厚些,睡觉的时候屋里加些木炭。”苏禾不禁想到李家村的煤矿,惋惜道:“要是能挖出来就好了,咱们既然保暖,铺子也能省下大笔的买炭钱。”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禾并不知道,许戈手中并不止一座煤矿,这半年来他派人到全国各地勘察,手中已有十几座煤矿,经过运作之后全部都是合法的。 给他上完药,又做了个马杀鸡,苏禾抱着被子睡得舒坦,谁知院门突然响了。 晚上的,谁那么不长眼呀? 冷飕飕的懒得起床,但是敲门声断断续续,苏禾戳了下许戈,使唤道:“许富贵,你去。” 就会欺负残废,许戈心有腹诽,但还是套上外衣去开门。 院门打开,冷风忽地灌进来,门前站着道影子,在黯淡的月色下,隐隐可见其脸上的半块面具泛着寒光。 许戈习惯了黑暗没有带灯出来,眼前的男人身材颀长,寒风将宽大的衣裾吹得猎猎作响。他的五官掩饰在夜幕下,却有股强大的气场。 心脏兀地骤紧,许戈的身体绷紧,眼睛直勾勾盯着来人,“何事?” 男子拱手行礼,“叨扰了,我是对面刚搬过来的,比较仓促许多东西没备齐,想来借个火。” 黑暗中,许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稍等。” 男子欣喜,“多谢兄台。” 许戈转身摸黑走向厨房,谁知轮椅撞在院子树底的桌子,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男人听着动静不对,忙不迭走进院子,伸手去扶许戈,“你没事吧?” 许戈爬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 男人架住许戈的胳膊托起来,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抱到轮椅上,内疚道:“真是抱歉,没想到害你摔倒了。” “是我不小心。”许戈拍拍衣服上的土,摸黑进了厨房。 半晌后,他推着轮椅出来,黑暗中升起簇火苗。 深邃的眼眸,再次打量来人,来人抱歉道谢,“在下姓薛,以后就是邻居了,还望多多指教。” “应该的。”许戈将火折子递过去,“送你了,不用还。” 男人接过火折子,道谢后离开。 许戈关上门,搭在轮椅上的手紧紧箍成拳。 苏禾站在窗边,静静看着许戈在黑暗中发呆,任由冷风吹。 来人话不多,但耳尖的苏禾还是听出来了。客栈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来乌麻巷,还偏偏跟她住对门。 她不相信巧合,直觉薛青义是奔许戈来的。看着许戈状况不对劲,她不禁隐隐后悔,不该接木棉的生意。 许戈摔倒时,她就想出来扶,但薛青义若是京城派来的人,看到两人相互扶持照顾,又岂会放心呢。 等斜对面的院门关上,苏禾才出来将许戈推回屋。好家伙,膝盖都磕坏了。 苏禾给他上药,郁闷道:“大晚上的,他即便是来试探你,你也不必这样自虐吧?” 许戈的魂魄归位,“是我一时不察才摔的。” 哦豁,竟然不是装的?这院里他再熟不过,瞎了都能行动自如,怎么会摔呢? 认识他这么久,苏禾很少看到他失态的,尤其是现在还心不在焉,“你有事瞒我?” “没事。”许戈想了想,“我只是觉得薛青义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长年在边关磨砺,除了技高一筹的战术外,许戈也练就了军人独特的敏锐感。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他,竟然在初次见面的薛青义面前如此失态,看来此人来头不简单。 早前商议过,薛青义是皇族细作的可能不大,苏禾不禁琢磨起来,“你觉得熟悉,有没有可能他之前不是在西南当兵,而是在漠北呢?” 见他怔然,苏禾又戳了他一下,“我跟你说话呢。” “倒也不是没可能,这两年漠北流失不少将帅之才,不是被调任就是退役,多半流落到各地,如今见军队艰难,而他们又不愿意再跟朝廷有纠葛,才以这种隐秘的方式相助。” 不管如何,薛青义的出现,让苏禾心中忐忑不安,而且许戈居然又做梦了。 一夜没休息好,苏禾起床时问道:“咱们还要去竞标军衣吗?” 许戈躺着不动,“为什么不?” 苏禾没再说话,收拾之后离开上班。 坐诊半天,然后去验收大麻子的厨艺,再去了趟蒋云的院子。 蒋云已经把军衣做出来,手工自然是没得挑的。明天是竞标的日子,苏禾要给薛青义做手术,没办法去捧场。 “今天官府来人通知,竞标改在后天了。” 苏禾诧异,“为什么?” “官府没说,不过徐大哥打听了,说是胡家要求的。” 苏禾冷笑,“这是要作死呀。”手里捏着几万斤棉花,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把县令爷揉圆搓扁,说白了无非觉得这生意只有胡家才啃得下,各种作妖要涨价。 徐县令也是被逼得没法,但凡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如此纵容胡家。 回到家,趁着许戈洗澡,苏禾悄悄把衣服藏好,等明天给他惊喜。 许戈状态不错,吃饭的时候来了句,“你输了。” 没头没尾的,苏禾不知道他说什么。 “我们的赌约,你输了。” 苏禾半天才想起来,“舞弊案有结果了?” “蒋铁林跟副主考勾结,发展李承平跟孙七为下线,收受考生贿赂。两人招供后,已经牢里自尽身亡,其他考生跟家属听落朝廷发落。” 苏禾差点笑喷,“两个考官,就能犯下这等滔天祸事?” “不管真相如何,这个结果是皇帝想要的,不就成了。” 那倒也是,最终的真相不重要,相信皇帝心中自有判断。再说,通过这次的舞弊案,明年的春闱想必会清廉许多。 许戈的眼神变得赤果果,“明天记得要履行你的赌约。” 见不得他嚣张的气焰,苏禾反问道:“官府告示出来了吗?” “什么意思?” “一切以告示为准。”苏禾瞟了他一眼,“要是你忽悠我怎么办?” 许戈嘴角抽搐,“姓苏的,你还是人吗?”告示起码晚十天以后,根本赶不上好时辰。 苏禾瞅了他某处,鄙视道:“瞧瞧你,一天天的就剩这点出息。” 许戈:“……”能不能好好说话,别玩人身攻击。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许戈难忘的生日(1) 早上冒着寒冷起来,苏禾亲了还在睡觉的许戈,“许富贵,生辰快乐。”狗子二十了,长大了! 许富贵化身许贵妃,手探进苏禾的衣服,抱怨道:“知道我生辰,就不能靠假陪我一天吗?” 美男在怀,苏禾却很大男方主义,“别闹,我中午就回来,到时给你惊喜。” 许贵妃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惊喜?” “能说出来的,还叫惊喜吗?”苏禾揉捏他俊朗的五官,然后抛了个媚眼,“乖乖的,等我回来哈。” 过完手瘾,苏禾就走了。 许戈再无睡意,破天荒地早起,化身成勤劳的狗子,洒水扫地收拾内外,然后将中秋的七彩灯笼挂在房间,再写上未实现的中秋愿望。 收拾衣柜时,他看到有个包袱用衣服遮着,好奇地打开,里面的东西滑落出来。 三件形状怪异的衣服,样式是许戈从来没看过的,其中一件很像裙子,胸以上有两根吊带系起来,甚至其他两件…… 拿在手里没看出来,可试着摆到一起时,许戈的脸红了。 心怦怦跳了几下,将衣服塞回衣柜藏好。 苏禾从阿香家赶到回春堂时,薛青义也刚好到,下马车时孱弱的身体还差点摔了。 做了基本检查,术前没有大问题,苏禾走医生流程宽抚病患,“薛先生不用紧张,等喝下麻沸散,你就跟睡了觉似的,等醒来就没事了。” 薛青义不紧张,倒是旁边的阿满腿都在抖。 喝完麻沸散,薛青义跟苏禾进了诊间,静静地躺在特制的床上。 阿满坐立不安,不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佛祖保佑,薛先生是好人,保他长命百岁。” 他就这样唠唠叨叨,走走停停,熬了一个时辰,直到苏禾从房间走出来。 看到苏禾双手是血,阿满两眼翻白差点没晕死过去。 洗完手消毒,苏禾叮嘱道:“薛先生目前没大问题,过一刻钟左右能醒,大夫会观察六个时辰,你在旁边守着,有事叫大夫就行。” 阿满激动地差点给苏禾跪下,“谢谢大夫。” 时间不早,苏禾交代完收拾东西离开。 换回女装,苏禾到市场买了菜,打算给许戈做顿大餐,然后去妙心斋。她准备了个蛋糕,为此还让老刘的人练了几天,做出来的成品挺让人满意的。 老刘也给许戈准备了礼物,小小的木盒子装着,“当下时局不平,恕老奴无法伺候小侯爷左右,这份礼物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少夫人转交。” 收下礼物,苏禾左手拎着菜,右手抱着蛋糕,雀跃地回家。 刚走过两条巷子,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帕猛地捂住苏禾的鼻子,刺鼻的味道传来。 卧槽,无情! 两眼一黑,手中的菜跟蛋糕纷纷掉在地上,苏禾的身体被人托住,很快抬进马车消失在街上。 趁着天气晴好,许戈烧了锅热水洗头,再顺带洗了澡,浑身香喷喷的,然后挑了件祥云绣金水墨锦衣穿上,像足了待召侍寝的宠妃。 现在的他自我感觉良好,像头蓄势待发的野豹,就等苏禾回来朝他勾手指头。 从早上到中午的期盼,再到下午的不满,许戈的脸愈发难看,姓苏的估计又跑去鬼混了。 夜幕刚降,隔壁的窗户传来响动,许戈黑着脸走过去,来的竟然是老刘。 老刘一脸着急,“小侯爷,少夫人回来了吗?” 医馆不时会来紧急病患,苏禾归晚是常事,可看来老刘过来时,许戈才知事情不对了。 老刘脸色发青,“少夫人怕是出事了。她中午从店里走的,下午伙计出去送货回来,抄近路看到巷子口摔烂的蛋糕。” 那是她特意为许戈定做的,全城只有一个。 黑灯瞎火的, 许戈站起来要走,突然又顿住步子,“你让涂宽过来替我。” 老刘忙不迭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彼时,回春堂已经关门,留了一个大夫值守,吃过晚饭正在后院休息。 阿力正在湿手帕擦薛青义苍白的唇,突然就闪进道影子,“先生情况如何?” 来的是阿力,阿满轻声道:“大夫刚才来过,说先生情况稳定,多注意休息,明早才能进食。” 麻沸散过后,身体是极致的疼痛,但薛青义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示意阿满到门口守着,“可有事?” “属下失职,苏幕另有身份。”阿力向前,附在薛青义耳边低语几句。 薛青义震惊,“是苏禾女扮男装?” 阿力点头,“没想到她竟然能瞒天过海。” “他可知道苏禾在回春堂?” “属下不清楚,但外传两人关系很差,隔三差五吵架,她时常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阿力没有把握,“或许知道,又或许假装不知。” “苏禾不过是草包而已,她根本不懂医术,而苏幕的医术却超乎常人,回春堂的老板都得向她请教一二。” 阿力一怔,“先生的意思是,苏禾被人调包了?” 只有这个解释,才合乎情理。 “可是,是他调包的,还是京城的人调包的?” 薛青义神情疲倦,“他麾下没有这种能人。” 阿力愤然道:“想当初他为了保命,宁可叛祖叛军当阶下囚,京城的人还是没放过他,竟然派细作当他枕边人。” 可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来回春堂当大夫? “苏禾背后的主子,估计不是皇帝而是敬王。”皇帝留着他,除了面子功夫,还为了拴住漠北军。敬王不敢擅自取他性命,派来的细作除了盯着他,还为了收集沙县的情报。 没有什么比神医的称谓,能更好的掩饰细作的身份,借着回春堂这家百年医馆,苏禾借机收集官员政要的消息。 阿力担忧道:“先生,看来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她若是想杀我,应该动手术时就出手了,且再看看。” 阿力没反应,想了想又道:“她被绑架的消息,可要知会他?” “可以试探一下,看他跟苏禾之间真正的关系。”说多了,薛青义愈发疲倦,“可有找到苏亦杉?” 苏亦杉,便是苏禾谈生意的化名。 阿力惭愧,“属下失职,他的人将她保护得很好,我跟了两次都丢了。 他哪里想到,苏禾连续被林庭逸跟简庭宇扒马甲,愈发苦练画妆神术,连老胡的人都自愧不如。 第二百五十六章 许戈难忘的生日(2) 涂宽摸黑前来,跟许戈在黑漆瞎火在房间换衣服,门咚的一下。 主仆俩眼神交换,涂宽坐上轮椅去开门,门外空荡荡的,门板上多了支飞镖。 回屋点亮烛,涂宽将字条交给许戈。许戈脸色炸变,悄然从后院离开。 身为许戈的替身,他对院子再熟悉不过,跟没事人似的做饭、吃饭,洗澡,然后熄灯休息。 乌漆抹黑的寒夜,远处监视之人一无所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苏禾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见自己身处香闺之中,四周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迷糊坐起来,才发现桌旁坐着位姑娘,穿红戴绿珠光宝气的,颇有金丝雀的气息。 “你醒了?”姑娘拿着精致的绣帕过来,眉尖眼角风情无数,“睡了大半天,还以为你醒不过来呢。” 苏禾环顾四周,撑着酸软的身体下床,整个人往地上栽去。出手够狠的,竟然给她下了这么重的迷药。 姑娘眼疾手快,稳住苏禾的身体。 这一搀扶,她的手腕露了出来,两只手有严重的勒痕,以及啃咬的痕迹,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苏禾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睛往她脖子上瞥去,淤痕斑斑。 环视四周,房间奢华无度,情趣横生。 “我叫锦绣。”姑娘尴尬地用衣袖遮住手腕的伤,扶着苏禾在桌边坐下,“是老爷带你回来的,他待会就过来。” 老爷?老掉牙的那种? 给苏禾倒了杯水,锦绣往门口走去,对候在外头的丫环道:“通知老爷,姑娘醒了。” 随身的包被挂在远处的衣柱上,苏禾拔下发簪藏在衣袖之内,等锦绣转身时问道:“你们为什么掳我?” 锦绣身段妖娆,声音娇媚如丝,“奴家也不知,等会老爷会跟你解释的。” 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锦绣给她斟茶,“想你也饿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填些肚子。” 苏禾敛着脸,压根不触碰任何吃食,悄然捏着身上的穴位,加促药效的排释。 约摸两刻钟左右,脚步声从院子传来,很快被打开。 进来的男人二十出头,五官轮廓分明,着墨蓝的绸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牡丹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手上戴着宝石扳指。 折扇轻轻一挥,锦绣怕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低眉顺眼弯腰退离,顺手把房间关上。 苏禾打量了两眼骚包而浮夸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男子径直向前,用折扇挑起苏禾的下巴,神色傲慢而轻蔑,“苏禾,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苏禾推开他的折扇,“我们很熟吗?” 男子愕然,然后怒了,“姓苏的,你居然把我忘了!” 他的眼神很复杂,愤怒,蔑视,嘲讽,以及……羞耻。 真是内心丰富的宝宝,奈何苏禾没心情跟他捉迷藏,“有事说事,别整那虚的。” 男子折扇一扔,气馁地在旁边坐下,“大夫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我的心结在你这里,只有你才能治好。” “你谁呀?”苏禾挺无语的,“识趣的赶紧放我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见她不像装的,男子的脸沉下来,“看来你真是男人多的,连自己跟过谁都忘了。” 苏禾也来气了,“说人话。” “陆浅之。” 苏禾想了一圈,仍是没有任何记忆,但隐隐猜到怎么回事了,“咱们也好过?”真见鬼了,巴掌大的地方,竟然又碰到前任。 陆浅之满脸黑线,提醒道:“客栈那次。” 不好意思,还是想不起来。 “当时我跟你在客栈私会,你三番数次暗示我,我当时都那个了……要不是突然有人闯进来……” 苏禾听着不对劲,连忙打住道:“你可别乱话,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再口无遮拦的,小心我告你亵渎孩童。”原主不到十四就嫁给许戈,再往前推算的话,压根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能勾三搭四。 陆浅之头大如斗,五官憋得通红,深呼吸良久才解释道:“我跟你是没发生什么,但是当时我裤子都脱了,继母突然带人冲进来,自那以后我就……我就……你明白吗?” 人渣,亏他还有脸说裤子都脱掉了,当时原主还未成年呀。 “算了,你不用明白。”陆浅之说翻脸就翻脸,突然拽住苏禾往拔步床拖,“直接做就是了。” 别看他骚包,力气却大得惊人,加上苏禾药效未过,整个人重重摔在床上。 陆浅之动手解衣服,然后朝苏禾扑过来,“等会你就知道了。” 苏禾就地一滚,避开陆浅之的恶狼扑虎,谁知他的反应也很快,拽住苏禾的衣服拖过来,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下。 陆浅之很急迫,脱掉外衣之后直接解裤头,殊不知锋利的簪子抵住他的喉咙。 他怔住了,抬起头怒道:“姓苏的,你又来?” “大哥,你觉得你行吗?”苏禾瞥了他某处一眼,“有话好好说,别到时来虚就尴尬了。” 男性尊严遭到羞辱,愤怒的陆浅之抬手朝苏禾脸上招呼过去,“我看你是活腻了。” 呵呵,敢情当她是那只金丝雀了。手里握紧的簪子扎下去,同时竖起膝盖顶过去。 药效作祟,苏禾的力气减弱,但还是让陆浅之的喉咙见了血。 他捂住喉咙,惊讶她竟然变成了粗俗的泼妇。记得以前,她是娇娇柔柔,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腹部挨了脚,虽不至疼痛厉害,但也让陆浅之完全找不到状态。 千里迢迢来找她,没想到还是不行。 陆浅之恼羞成怒,揪过枕头朝苏禾砸去,趁她躲闪之际,劈手夺过簪子扔地上,凶狠道:“姓苏的,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留在我的身边,要不扔江里喂鱼。” 苏禾选择后者,“那你把我喂鱼吧。” 陆浅之眼珠子发红,“来人,把她剁碎了喂鱼。” 话音刚来,门外进来五六个家丁,个个身强体力,毽子肉鼓鼓,一股脑冲上来就要收拾人。 苏禾也是个假把式,见情况不对马上放软话,“行行行,有话好商量,我选择第一个。” 陆浅之挥手,让他们退下。 第二百五十七章 许戈难忘的生日(3) 目的没达到,反倒伤了贵体,陆浅之什么心情都没了,看苏禾跟看杀父敌人似的。 苏禾怕他突然又兽性大发,眼珠子转了转,“我要是跟你了,有什么好处呀?” 女人,呵呵。 “想必你也知道,姓许的是个废人,整日瘫在床上,连半个铜板也不会赚,你不会也想让我喝西北风吧?” 在女人身上,陆浅之向来挥金如土,“你放心,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我把舒意楼送给你。” 苏禾惊讶,万万没想到舒意楼竟然是陆浅之的。 别说她瞧不起人,就陆浅之这种德性的,竟然是舒意楼的幕后老板,真是活久见。 苏禾试着放温柔,“我早就腻了这鬼地方,要是我能把你的病治好,你能带我回京吗?” “不能。” “为什么?” “你让我觉得恶心。” 这几年来,不管是偏方土方还是灵丹妙药,他都试了个遍,却没有任何起色。若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苏禾。 她脸长开了,比前几年还让人惊艳,确实美到了骨子里。 可那又如何?只要看到她,他就想到曾经的耻辱跟不堪。 他现在就想打退堂鼓,可是想到大夫的话,又强忍住恶心。他强迫自己,盯着她脸看,然后脑海中想着香艳的画面。 陆浅之深呼吸,然后慢慢凑过来。 苏禾屏住呼吸,嫌弃地往后退。 “砰!” 门被用力踹开,门口的家丁东倒西歪,一道挺拔的黑影站在门口。 黑影身材高大,周身透着冷厉,当目光落在榻上胡作非为的男人身上时,顿时迸出噬人的杀意。 “谁啊!”刚酝酿出那么点意境,却被突然打断,陆浅之愤怒至极,扭头刚要斥责下人,谁知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 “你他娘的……” 话未说完,脸上狠狠挨了拳,鲜血顿时飙出来。 “咻咻”两下,黑影封了他的哑穴,拳头一下,两下,三下…… 等苏禾缓过神来,陆浅之已经被打成猪头,蒙面人却显然还不够,伸手揪住陆浅之的头发从拔步床上拖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拔出锋利的匕首。 苏禾拉住他的衣袖,使眼色制止道:“他也没占到我便宜,别闹出人命。” 蒙面人显然没听进去,匕首朝陆浅之胸口刺去,吓得他眼珠瞪圆。 苏禾眼疾手快,猛地推了蒙面人一把,“住手。”这个瓜娃子,陆浅之死了不要紧,但舒意楼背后有大靠山,不是轻易惹得的。 报仇的方法很多,杀人泄愤是最愚蠢的。 蒙面人不服,狠狠剜了苏禾两眼,然后将她拽过来护在身后,不解气的他又踹了陆浅之几脚。 陆浅之是战五渣,被打得浑身是血,痛得痉挛抽搐,偏偏穴道被封,连喊都喊不出来,头一歪晕死过去。 苏禾费了好些劲才拉住他,“大哥,够了够了。”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许戈带出来的全是冷血暴力狂。 她跑去拎衣柱的包,谁知颈脖一软,身体被人腾空抱起,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再次睁开眼,躺在柔软舒服的被窝里,头顶是七彩的迷你灯笼,可惜没有点亮里面的蜡烛。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禾侧身,发现许戈在床边守着,满脸的自责跟内疚。 眼眶泛酸,苏禾扑进许戈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身体战栗不停。这次是她走运,可是他还有很多令人发指的变态手段。 “没事了。”许戈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既然知道怕,为何还阻止他杀陆浅之? 身体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苏禾软趴趴窝在许戈怀里,眉头紧皱,“我跟陆浅之是多大的仇?” 许戈脸色不虞,陆浅之的过往复杂,不是简单两句能说清楚的。他是工部郎中之子,母亲是商富之女,当年十里红妆嫁进陆府,次年生下嫡长子,也就是陆浅之。 陆夫人红颜薄命,没过几年就病逝。说起来她的死跟陆郎中脱不了关系。陆郎中本有意中人,受父母所迫不得已成亲,婚后感情不睦。陆夫人性冷孤傲,受不了丈夫的疏远冷漠,久而郁结生病,没两年病逝归西。 她死后不到一年,陆郎中娶意中人为继室,陆浅之的日子可想而知。 他跟苏禾怎么凑到一起的,外人还真不知道,不过从他被继母当场抓包的结果来看,多半是被设计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陆郎中一怒之下跟他断绝父子关系,陆浅之被逐出府。 苏禾彻底傻眼,这不对啊。从陆浅之的阐述来看,他当时意识是清醒的,而且还是自己脱的裤子。 转念一想,她很快就明白陆浅之为何对原主伸魔爪。原主是庶女不假,但她的便宜父亲是首辅大臣,陆浅之做梦都想抱这根粗大腿,这才想跟女主煮饭。 他自以为聪明,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而被逐出陆府。 苏禾在脑子里搜了几遍,隐约有些模糊的记忆。客栈被抓后,陆家继室怕得罪首辅大人,对外隐瞒了原主的身份,让下面的人放风陆浅之私会姑娘,但是枕边风却吹得厉害。 陆郎中既惊又愤,果然断决父子关系。 不过,从许戈阐述来看,他并不知道陆浅之当年对原主做的事,否则就不是暴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苏禾又不蠢,当然更不会说。 彼时已是凌晨,许戈的生日已经过了。 本来开开心心庆生的,谁知遇到这种遭心事,苏禾也没了心情,希望明年还有机会。 许戈也糟心,想着苏禾藏在衣柜的特殊衣服,以及他写的心愿,恨不得把陆浅之捶死。 “没事,等几天你再给我补过。”他安慰苏禾,更是安慰自己。 苏禾满是惋惜,“庆生可以提前,不能推后的。”推后不吉利。 “谁说的。”许戈信了才有鬼,张嘴就胡来,“以前军务繁忙,我很多次都是推后举行的,哪来的不吉利?” 或许是南北方风俗不同,苏禾也没有在意,既然他这么在意,以后抽空给他补过也行。 “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陆前任出席竞标会 提起这个,许戈神情严肃,“有人透露线索。” 得知门上插飞镖,苏禾下意识想到薛青义,“该不会是他的人吧?” “极有可能。”他在回春堂割肾,现在又住到对门来,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查到苏禾的马甲也不稀奇。 苏禾只觉得棘手,“这个人城府太深,似敌非敌,似友非友,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许戈还没琢磨透彻,“敌友未分,且再看看。” 受到惊吓,苏禾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心烦。 许戈也没睡意,心里紧绷着,满脑子都是踹门看到的那一幕。陆浅之,竟然敢碰他的女人,看来谁都敢随意践踏到他头上来。 “你可知舒意楼是陆浅之的产业?” 许戈诧异,陆浅之自从逐出陆府后,就已经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舒意楼在闵朝有不少分店,是个不折不扣的敛财工具。 苏禾决意做酒楼生意时,他让人调查过舒意楼,真正的主人是谁还没查到,但背后的靠山是肃王,却不想是陆浅之在主事。 “肃王是谁?” “皇帝的弟弟,以前是个闲散多病的王爷,不过这几年却在暗中培植党羽,多是往商业发展,舒意楼就是其中之一。” 皇族之人哪有简单的,能让人查到的都不是秘密,敛财便足以看出其野心。 真是够糟心的,苏禾只是想安分做生意赚点钱,奈何事情不停找上来,上个前任差点害得她跟许戈离婚,如今又蹦跶出来一个。 许戈嘴巴上没说,但心里肯定不痛快。换她,她也不痛快啊。 “许富贵。”苏禾搂住他的脖子,决定主动坦白,“陆浅之他掳我,不是旧情未了,而是他心理有疾,想找我解开心结而已。” “什么病?” “那方面的病,挺严重的,根本不行。“ 许戈满脸黑线。 “他自己说的,自被继母抓包后,他就不行了,这次也不知是受了哪个蠢大夫的建议,竟然跑到沙县来。” “所以,你打算给他治?” “我治他个大头鬼。”苏禾想想都来气,怒道:“这种人渣,就该一辈子不举。” 她将锦绣受虐的事告之许戈,愤愤不平道:“他是没落到我手上,要是落到我手上,我弄残他不可!” 许戈当时就震惊了。 “都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苏禾就不明白了,自己赚钱不香么,非要放弃自尊去当金丝雀,被人虐打的满身伤痕。 听到陆浅之不行,许戈竟然浑身舒坦,搂着苏禾道:“少管别人的事,睡觉。” 第二天醒来,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今天是军衣公开竞标的日子,苏禾不放心蒋云独挑大旗,打算到衙门看看热闹。 依旧是花枝招展,摇曳生姿地出门。 竞标再简单不过,有实力的本来就没有两家,连徐县令都以为是胡家的专场。虽然报名的有五家,但私以为其他家都是胡家找来的陪衬,为了就是抬高价格,最终花落胡家。 各商家依次进场,蒋云带着样衣,信心满满进场。 “陆记成衣?”衙役走了出来提醒,“陆记成衣的到了没有?” 连喊三声,围观人群无人应答,徐县令刚要宣布竞价开始,不料人群中突然传来声音,“陆记成衣到。” 人群中走出两个人,一个是中年男人,从穿着来看是掌柜无疑,手里还抱着样衣。另外一名是锦衣男子,衣服色彩明艳,走路一瘸一拐的,脸用象牙玉扇遮挡,只露出两只眼睛。 苏禾打量了几遍,以为自己眼花,可当看到他手指上戴的红宝石扳指时,震惊的连嘴巴都合不上。 真不知是他生命力顽强,还是许戈的人下手轻了,昨晚被打成那个鬼样,他竟然还有力气出来蹦跶。 而且,他不是说来治病的吗?为何会出现在军衣竞标现场? 看到陆浅之遮头遮脸进来,徐县令面色不虞,“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把官府当儿戏吗?” 脸肿成猪头,陆浅之嘴巴张不开,旁边的李掌柜代为解释,“禀大人,我家老爷突然出疹子,整张脸全部都是,怕吓到大人才出此下策,还望见谅。” 苏禾冷笑,他那是缺德事干多了。 商家到齐,徐县令简扼发言,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说,竞标正式开始。 为避免商户串通报价,各商家座位间隔远,在纸上写上报价,不得私下商议或修改。 漠北冬天极寒,按军衣的规格,棉衣需要三斤,棉裤两斤,合计的五斤棉花。 跟苏禾猜测的不差,报名商家都是来哄抬价格的,第一家报五两六钱,第二家六两三钱,第三家更离谱,居然要七两。 场外围观的百姓哗然不止,徐县令当场黑脸,连嘴角都在抽。 到底是官场老狐狸,他强忍怒气没发作,沉稳地望向胡家成衣铺,“杨掌柜,你报多少?” 杨掌柜亮出自己的报价,四两银。 又一个发国难财的,据许戈的情报,胡家早在几个月前就秘密得到消息,暗中在各地囤积共十几万斤棉花。他不仅是要吞下沙县的一万套货单,更是要拿下北境各地的。 胡家囤积的早,那时消息封闭,市场的价格相当便宜。许戈算过他囤货的成本,估计在八十到一百二十文左右。 布料是军工坊包的,即使算上所有的成本,一套衣服最多不过六百文。换句话说,胡家每卖出来一套衣服,净赚三两四钱。 如果他拿下所有的订单,稳赚几十万两。 徐县令头抽搐地疼,不停深呼吸强忍怒气。苏禾觉得,他可能需要速效救心丸。 “陆记成衣?” 李掌柜举牌子,三两。 杨掌柜震惊,咄咄逼人道:“你是不是写错了?” 见他态度嚣张,徐县令重重咳了声,警告道:“肃静,不得干扰他人报价。” 除了胡家,沙县根本没有第二家拿得出大量棉花,徐县令心生疑惑,“陆记,你真拿得出棉花?” “大人放心,若我们有幸中标,自然拿得出来。” 徐县令的目光落在蒋云身上,“云记成衣。” 蒋云举出报价,二两银。 第二百五十九章 竞标会的阴谋 价格太惊人,不等徐县令表态,胡家跟陆家同时站出来,厉声指责道:“外头的棉花卖五钱一斤,光成本就要二两五钱,还要各种成本跟开销,你是不是来捣乱的?” 面对两家嚣张的态度,蒋云不卑不亢,“两位说的没错,外头的棉花高价难求,可是在两个月前,请问棉花是什么价?” 众人结舌,难道云记是在两个月前囤的货?不对,云记是近期才开的,巴掌大的寒酸铺面,哪来的钱囤棉。 杨掌柜咄咄逼人,“你肯定是用劣质棉,以次充好。” “是好是坏,官府自有公论。”来者不善,蒋云说话也不客气,“空口白牙的,还请在下积点口德,堂堂掌柜别跟市井无赖般,传出去岂不丢了东家的脸面。” 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竟然敢如此说话,杨掌柜气得脸红脖子粗。 徐县令看不惯胡家,再次出言,“胡记,注意遵守规矩。” 杨掌柜这才怏怏坐下。 第一轮竞标结束,淘汰报价最高的三家,胡家请的托就此出局。接下来是棉花展示,三家均拿出自家填充的棉花,各自呈交上去。 徐县令连同军工坊的驻派官员,依次进行检验,胡家跟陆家的棉花均是上等货,完全符合军工坊的要求,可当看到云记成衣时,顿时震惊了,“云记,你竟然用木棉充当棉花?”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杨掌柜顿时跳出来指责,“怪不得价格这么低,原来在玩猫腻。这种言而无信之人,有何资格来竞标,还请大人将此人逐出去,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胡家带的头,其他人纷纷附和。瞧瞧,这就是生意人的丑恶嘴脸,攻击诋毁,无所不用其极。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若是换以前,蒋云早就被这架势吓得说不出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早在前两天,苏禾就跟蒋云预演过这个问题,将竞标时可能会遇到的刁钻问题都推敲了遍。 蒋云心中有数,神情自若道:“请问大人,这批货可有明令规定,必须要用棉花填充?” 呃!本来是有明令规定的,可北境缺棉严重,军工坊的官员再三权衡,将这个要求去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或许特殊时期,民间不乏智慧之人呢? 杨掌柜嘲讽笑,“谁人不知,木棉保暖远不如棉花,你为了拿下这批货,手段如此卑劣,是要冻死边疆的军队吗?你安的是什么心,难道是敌国的奸细?” 苏禾说过,这种搅屎棍的存在,就是想打断别人的正常思维,让对方自乱阵脚,造成慌张而失去理智。 蒋云不跟他逞口舌之快,从容有礼道:“这袋填充料并非只有木棉,还请两位大人再细看一下。” 徐县令抓了把填充料细看,惊讶道:“鸭绒?” 蒋云点头,自信道:“今年的棉花供应有限,故而草民改变思路,用南方的木棉跟鸭绒对半混充。木棉御寒比棉花稍微差些,可鸭绒的保暖是最好的。两者互补长短,效果刚刚好,并不比棉花差。” 她的说辞,得到军工坊监官刘大人的支持,“这个主意倒是妙,解了棉花短缺之急,不错不错。” 接下来是称重,胡家跟陆家的填充都足称,而云记却只有二斤半。 “怪不得报价这么便宜,原来玩的是缺斤少两。” 杨掌柜又跳出来指责道:“大人,连军衣都敢如此克扣用料,这种败坏德行的奸商真是可恶,就该严厉打击。” 徐县令早就受够胡家的颐指气使,堂堂掌柜跟个跳梁小丑似的,成何体统?胡家这般指手画脚,是要教他做人,还是要教他做官? “咳!”徐县令脸一沉,神情严肃道:“竞标现场不得喧哗。” 杨掌柜这才闭嘴,还狠狠瞪了蒋云一眼。 “云记,你可有解释?” “填充不在多,够保暖就行。”蒋云心中有数,自信满满道:“如今三件样衣都在,大人何不叫人试穿一下,体验御寒的程度。” 徐县令也不含糊,依次叫来十个衙役,轮流穿上军衣到县衙口门吹冷风。 军工坊刘大人极其上心,现场指挥试穿者做各种操练动作,横劈挑刺打,将军营士兵的基本动作都试一遍。 最后一项是浸泡,三件衣服同时泡进桶里。棉花吸水,胡陆两家的军衣很快打湿沉在水底,唯独云记的在反复按压下,才完成吸足水。 三件衣服拎起来,云记的衣服脱水最快,拿在手里轻很多。在双手反复拧压之下,按压出来的水并不多,而棉衣却恰恰相反,笨重而积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蒋云自信地解释,“木棉蓬松,不蛀不霉,轻巧隔水,不易缠结,鸭绒也是如此,故而衣服久浸不易湿;棉花则恰相反,穿久了易板结吸湿,次数多了反而不保暖,而且易滋生虫害对身体不利。” 胡陆两家的脸色难看,偏偏蒋云的话得到刘大人极大的肯定,“没想到你对填充有如此了解,果然是行家。” “谢刘大人谬赞。” 这边试完抗湿,徐县令那头已经统计好衙役的试穿体验,答案出奇一致,保暖相差无多,但云记的成衣穿在身上轻松没有束缚感,操练起来更舒服。 胡陆两家面如锅底灰,脸色僵得难看。 徐县令完全无视,接下来是第二轮竞标,说白点就是砍价,往死里砍! 官员说官话,说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哭穷,北方双灾,朝廷赈灾耗资巨大,时逢缺棉特殊期,希望军民一心共度难关。 徐县令是读书人,说话很好听,辞藻之华丽,态度跟激昂,恨不得你将军衣免费赠送。 官方集中采购报价,苏禾是有经验的,一刀砍下最起码都是对半。服装行业利润还是可以的,平时起码赚成本的一倍,今年特殊应该能赚更多。 薛青义给的价格优惠,一套衣服的总成本四百文左右,苏禾的目标价是一两。 第二百六十章 替前任打抱不平 第二轮报价很快出来,胡家一两八,陆衣一两六,云记一两二。 杨掌柜气得差点吐血,“大人,容我说句大厚道的话,我胡家这次运气好,提前囤了点棉,但是价格也是偏高的,一两二根本是亏血本的,我怀疑他们做假,明面上是好货,背地里却以次充好。云记用木棉重量轻,我无话可说,但陆记肯定做假,指不定用的是黑心棉,我要求验他们的衣服。” “你什么意思?”陆记李掌柜也不是吃素的,“别仗着你胡家是地头蛇,空口白牙污蔑人,无非是想打击我们外商。今天我要是没来报价,你还想卖四两银一件,连国难财都敢发,你就不怕昧良心吗?” 两个有头有脸的掌柜,情急之下竟然像泼妇骂街般,你一言我一语斗起来。 “当衙门是菜市场吗?”徐县令各打五十大板,“再吵,两家都取消资格。” 杨掌柜却还不服,提出自家成衣可以当场拆验。 在外面看热闹的苏禾眉头微蹙,胡家这是玩哪一出? 杨掌柜态度激动,拿起剪刀“唰唰”下去,夹层的棉花全露了出来,“大家来看看,胡家用的可是上等棉花,不像有些人投机取巧。” 陆浅之在商场得意以久,想胡家酒楼都被舒意楼追着打,难不成还怕了他家成衣铺不成? 胡家先声夺人,陆记要是不验的话,反倒显得心里有鬼,他直接拍案而起,“验!” 激动之下,他把遮脸的象牙扇移开。 哇哦,苏禾实在没眼看。一张脸被马蜂盯过似的,肿成馒头,乌黑紫青,说话还漏风。 他的容颜,成功惊悚到在场的所有人。 见众人的眼神不对,陆浅之才后知后觉,赶紧用扇子挡住。 还是徐县令端得稳,既然陆记没意见,少数服从多数,连云记的也一并验货。 当剪刀剪开布料,刘大人的神情凝住了,陆记用的棉衣泛黄,夹带着不少黑点杂质,这分明是劣质黑心棉。 “这不可能。”李掌柜吃惊,激动道:“我用的是上等棉,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掌柜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怪不得这么便宜,被我蒙中了吧?” “还请大人明察。”李掌柜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跪下诚恳道:“我陆记向来凭良心做生意,绝不可能以次充好,再说这批可是军衣,我难道不怕掉脑袋吗?退一万步讲,今天可是竞标,我连货单都没拿到,就在样衣里做手脚,这不是自撅坟墓么?这肯定有人栽赃陷害,为的就是不想我拿到标单,请大人还我公道。” 徐县令反问道:“你说别人诬陷你,可有证据?” “这……这……”样衣是他亲眼盯着缝制的,做好后锁在柜子里,钥匙只有他跟老爷有,别人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杨掌柜在旁边适时煽风点火,连好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跟着附合起来。 苏禾冷眼观旁,李掌柜说的没错,陆记根本没有做假的必要。跟朝廷做生意,尤其是军工用品,一旦发现造假,轻则轻家荡产,重则株连九族。 胡家的秉性,苏禾再清楚不过,姓杨的一直上蹿下跳跟耍猴似的,老往黑心棉的话题上引,根本就是意有所指。 秉承谁得利,谁有罪的原则,胡家脱不了嫌疑。他想借此次报价,既打压陆家,又名正言顺拿下军工订单,为进军皇商打下坚实条件,扩大商业版图。 云记的样衣也被剪开,真材实料并没有做假。 很显然,云记是漏网之鱼,胡家以为云记根本拿不出来棉花,不过是小商小贩想在竞标上冒个头,借机宣扬铺子的名气而已。 “是你们干的。”李掌柜百口莫辩,情急之下直接指向杨掌柜,“你怕我们抢生意,故意使的腌臜手段。” 胡陆两家再次互相指责,谁也不让谁。 趁着没人注意,苏禾给蒋云使了个眼色。 说实在,苏禾有自己的打算,赚钱的方法千千万,她并不在意这块蛋糕,可是许戈跟那帮神兽很在意。所谓夫妻同心,她得顾忌许戈的立场跟心情,实在没办法才出手的。 三足鼎立,对她而言是最有利的,一旦胡家斗倒陆记,就会集中火力对付云记。防不胜防,要是军衣出现纰漏,吃不了兜着走。 蒋云心领神会,向前道:“大人,可否让我看一眼?” 徐县令不糊涂,自然看得出其中有猫腻,见陆记拿不出有力证据,便允了蒋云的要求。 蒋云取过湿棉衣,仔细看衣服的行针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蒋云心细如尘,用针挑开多处线头。 军棉衣内胆有压线,蒋云取来剪刀沿着压线剪开,然后带在徐县令跟刘大人面前,“两位大人请看。” 剪开的布料,棉絮全部都是上等货色,只有右下摆那一圈是黑心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两批不同的货。 蒋云翻开下摆的布料,“从这件衣服的做工来看,针线娴熟利落,是个经验丰富的缝工做的。可是下摆的针孔太多,孔线粗细不均,明显是二次缝制的痕迹。” 刘大人一看果然如此,而且从棉衣压线来看,下摆填充的棉料明显断层,应该人为抽取后再填充的。陆记成衣声名在外,缝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里面怕是另有内情。 再说,李掌柜说的也在理,陆记即使偷工减料,也不可能在样衣上动手脚。 不过,样衣自始至终没经他人手,这事便成了无头冤案,不了了之。 “请两位大人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找出使计之人,还陆记的清白。”李掌柜拍着胸膛保证,信誓旦旦道:“若是陆记有荣幸接这单生意,你们可以随时抽查验货,就算给我们十个脑袋也不敢弄虚作假。” 两人低声商议,鉴于眼下缺棉无法完成军衣,愿意给陆记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过,朝廷国库紧张,上面的预算非常紧张,应该还能再砍一刀。 第二百六十二章 胡家棉库失火 苏禾在家逗了一天的狗,第二天想着跟蒋云商量成衣铺出棉袄款式。蒋云深谙当前的款式,而后世则有许多经典款式,要是两者能融合创新的话,铺子不愁没生意做。 刚要出门,二狗裹了身破袄子从狗洞钻进来,苏禾瞅了他一眼,“怎么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一个破乞丐,还能穿的跟大少爷一样不成?”二狗咧嘴笑,然后一本正经常道:“昨晚城北着火了。” 天干物燥,火灾也正常,不过值得二狗前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的火灾。 “胡家囤棉的仓库起火,几万斤棉花全烧没了。” 苏禾震惊,怎么就突然起火了? 二狗瞅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姐,我还以为是你干的。”这对黑心夫妻狼狈为奸,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十恶不赦呀。”苏禾翻他白眼,“你帮我查一下陆浅之,看是不是他干的?” “得喽。”二狗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打算走。 苏禾叫住他,塞了锭银子过去,“给跟你的小乞儿置办些保暖的衣服。要是不好买的话,你告诉我一声,我让人给你弄。” 二狗眼中闪过复杂,随即又甜甜道:“谢了,姐。” 胡家奸商嘴脸无疑,将棉价炒到金价,确实招来不少非议,但何至于放火呢?几万斤的棉花,可供多少百姓熬过这个寒冬。 动手之人,真是用心险恶。 “你说,会不会是陆浅之干的?”他的思想狭隘,加上胡家在样衣上做手脚,陆浅之一怒之下倒也不是没可能。 “不清楚,老胡会查的。”许戈眉头紧蹙,“不过,胡家若接不成生意,估计官府会再找你。” 苏禾不以为然,“胡家棉花被烧,最大的得益者是陆浅之,他完全有能力供一万套军衣。” “北境其他州县的报价,远远高于沙县,官府肯定会找你们最大限的供货。” 苏禾诧异,“如此一来,军工坊那帮人捞的油水岂不少了很多。”羊毛出在羊身上,打压了商户的报价,他们的回扣自然也少了。 许戈冷笑,“你别忘了,林庭逸还在绥州。” 苏禾:“……”姓林的还真是能者多劳,什么事都要管。 钦差插手过问军衣供应,军工坊那帮官痞必会有所收敛。这样算来,对许戈也算好消息。 话说胡家这头,出动所有的家丁跟伙计,浩浩荡荡几百人连夜救火。棉花体轻量大,为了尽可能囤积,整个仓库塞得满满当当,直接堵到房梁顶上。 棉花极易燃,加上寒风潇啸,偌大的仓库像燃烧的大火球。等胡家人赶过来时,已经是熊熊火海,众人七手八脚打水救火,却根本止不住火势。 这批棉花,可是胡狄费了不少精力,送礼找人情拿下的,这个冬天就指望它狠赚一本。 大火染红了半座城,胡狄气急败坏的指挥,“快,快救火,但凡抢出棉花者,我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的这个错误决定,直接导致了五个伙计被活活烧死。 一场大火,足足烧到天亮,还波及到四周的民房,最后还是官府闻讯派人支援,才算彻底扑灭。 现场狼藉不堪,房倒屋塌、残垣断壁,四处弥漫着焦烟。不少赶来围观的百姓啧啧摇头,说什么的都有,有可怜烧死的伙计,有议论胡家赚黑钱遭老天报应的。 心血尽毁,胡狄摇摇欲坠,被家丁赶忙送回府休息。 请来大夫急救,胡狄的状态才好了些,气得一拳捶在床柱上,“欺人太甚。” “少爷,仓库看守严格,伙计也没点明火,肯定有人故意掷火,咱们给徐县令施压,让他尽早查出掷火犯人。” “还用查吗?”胡狄恨得牙齿格格响,“咱们挡了别人的路。” 杨忠诧异,“少爷说的陆记?”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正说着,姨娘秦飘雪婀娜款步过来,杨忠识趣地退下。 秦飘雪人如其名,莹莹赛雪的肌肤,五官极为美艳。她在床榻边坐下,红唇轻启,“不过几万斤棉花而已,你何必如此着急上火,沙县生意做不成,咱们在别的地方照样做。” 妇人之见,这岂是几万斤棉花的事,分明是挑衅胡家。 胡狄裂目,“陆记,真是可恶!” “这次你还真错怪陆记了。”秦飘雪瞥了他一眼,“那边传消息过来,这事不是他们干的。” “不是陆记?”胡狄震惊,随即又道:“那肯定就是云记。云记的靠山,你还没查出来吗?” 提起这个,秦飘雪眼中闪过丝恼羞,“还需要时间。” 胡狄吃惊,差点被气笑,“你们不是自诩为情报组织么,连一个云记都查不出来?” “有人暗中干扰。”秦飘雪掩饰对他的不喜,眼波流转,“不管云记有何背景,只要接了军工坊的生意,总不能平空变出棉花。” 没错,云记跟陆记在沙县并没有棉花,只要他们接单,棉花总归是要进来的,到时顺着这条线索查,自然水落石出。 他咬不到的肉,别人也别想咬! …… 怕什么来什么,刚把二狗送走,阿香来敲门,说是回春堂来找。 还以为是薛青义有问题,却是钟大夫拉他出外诊,说有个大主顾牙疼。 苏禾无语,她是外科医生,啥时候成牙医了?死不了人的,有必要十万火急叫她过来么。 “病人疼了两天两夜,差不多把沙县有名的大夫都请遍了,是时候到你出马了。”钟大夫急得团团转,边拍她马屁边将人推上马车,“再治不好,咱们家的招牌都得让人砸了。” 谁那么大的口气啊! 马车在茶艺馆停下,苏禾随他穿过小河流水幽径,在一幢雅院前停下。 大堂布置的金碧辉煌,颇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风格。苏禾差点没晃瞎眼,只听到铃铛佩玉的声音,穿着艳丽的妙龄女子款步走来。 “麻烦两位大夫稍等,老爷马上就出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浅之的金丝雀锦绣。 苏禾起初是诧异,然后笑了。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这变态也有病的时候。 第二百六十三章 给前任虎口拔牙 一顿茶的功夫,陆浅之千呼万唤始出来,衣着明艳,玉扇遮脸。 这种骚操作,也是没谁了。 陆浅之请过钟大夫,连个牙痛都治不好,庸医!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陆浅之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对着苏禾颐指气使,“你,过来。” 他瘸着腿朝侧室走去。 病成这鬼样,还这么讲究脸面,也真是让人醉了。 进了侧室,陆浅之才收了玉扇,“嘶……我牙疼。” 他被揍成猪头的样子,差点没让苏禾喷笑出来,许戈的人下手真重,几天了非但没消淤血,反而肿的更厉害。 陆浅之右下颌的智齿钻心般,疼起来厉害的时候还打滚。 苏禾仔细观察,牙龈没有发炎,人也没有发烧,可奇怪的是他心律跟呼吸很快,不时发汗跟颤抖,瞳孔有些失焦,两只眼睛乌黑,一看就好久没休息好。 急怒攻心,焦火上升导致的牙疼,可单从症状来看,他不至于如此痛苦。 苏禾翻看其他大夫开的方子,也没有什么问题。苏禾觉得奇怪,不禁想到刚才在客厅,下人看到他出来跟见鬼般瑟瑟发抖的模样,不由有了几分把握。 “陆老爷,你的牙疼不是大问题,有问题的是……” 话还没说话,陆浅之拿起桌上的茶杯砸过去,“庸医,滚!” 苏禾反应神速,身体一闪躲开,再慢点不砸到额头才怪。 哇靠,果然是脑子有病,说翻脸就翻脸。 锦绣听着动静赶紧走过来,低声安抚脾气暴躁的陆浅之,谁知他直接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打女人?苏禾瞬间就火了,过去将锦绣扶起来,冷冷道:“别把你的气撒在女人身上,否则我就不给你治,让你生生疼死。” “你以为自己是谁,敢跟我这样说话?”陆浅之痛得龇牙裂目,指着苏禾怒道:“全沙县的大夫都死光了,只有你才能治?” “不好意思,还真的只有我能治。”苏禾无视他的怒火,面露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更疼了,疼得你恨不得去死?” “你……”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只怕他此时已经痛的满地打滚。 苏禾从药箱掏出瓶药,“这是镇静剂,你先服三颗,一刻钟左右牙疼会有缓解。” 锦绣接过来,服侍陆浅之吃药。 陆浅之吃完药,还不忘瞪她,“要是没效,你就等着瞧。” 碰上这种奇葩,苏禾也是无语了,回到客厅等待。 彼时钟大夫也看出端倪,低声道:“他怕不止是牙疼。” 苏禾指了指脑子,“他这里有病。” “狂躁症?” “疯狗症,见人就咬。” 钟大夫忙用眼神制止,在病人面前,瞎说啥大实话。 一刻钟很快到,苏禾被请了进去。 陆浅之还是疼得厉害,但脾气显然收敛起多,“刚才是我失态了,抱歉。” 这有什么呀,比他狂躁的病人见多了。 “我的牙经常会疼,只是这次特别厉害,嘶……”陆浅之捂着腮帮子,痛苦道:“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牙,钱不是问题。” “你每次牙疼,是不是都在脾气失控之时?” 陆浅之惊讶,清咳两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也不知为何,这一年多稍有不遂心意之事,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轻则骂人,重则动手,有时候看到不顺眼的人,莫名其妙就想弄死他。 真的,他以前脾气很好的,现在却像疯子一样。 苏禾稍作沉默,“治好你牙疼唯一的方法,就是将臼齿拔了。” “拔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拔牙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的臼齿确有问题,隔三差五就会发作,而你失控的脾气,会让你的脑子加倍放大这种痛苦。” 什么叫加倍放大痛苦?陆浅之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也很快明白过来,刚才吃的药不是治牙疼的,而是控制脾气的。 “你要追根溯源,是什么原因引起焦火上升而牙疼,以后尽量避免。否则即使拔了牙,你的身体也会出现别的情况。” 陆浅之脑子转了一圈,然后猛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苏禾这个贱人,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嘶……哎哟……” 不好意思,她就在他旁边。来呀,看谁先弄死谁! 刚一动怒,又疼得陆浅之死去活来。 牙疼折磨了他两年,没完没了的让他暴躁不堪,“拔!” 苏禾选择给他一次机会,“拔牙很疼的,你可不要后悔。” 陆浅之心意已决,“横竖都要疼,倒不如一了百了。” 苏禾尊重病人的选择,画好图纸让下人送到牛记铁器铺。 下的是急单,快去快回一个时辰,牙钳新鲜出炉。 看着巨大冰冷的工具,陆浅之心生恐惧,后悔都来不及。 苏禾消毒好牙钳,对着陆浅之笑道:“来吧,把嘴巴张开。” “麻沸散。”钟大夫以为苏禾忙忘了,在旁边好意提醒道:“从骨头里拔牙,不喝麻沸散,怕是要生生痛死。” 苏禾语气笃定,“陆公子情殊特殊,再加嘴里神经多,喝麻沸散不适合,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意识。” 呃,钟大夫不说话了。 苏禾是回春堂的,他要是拆穿了反而落不着好。这种嘴贱不知尊重大夫的病人,确实欠教训。 陆浅之怕疼,已经瑟瑟发抖。 怕他挣扎,苏禾命令道:“来人,把他的手脚绑起来。” 陆浅之:“……”怎么有种上贼船的感觉。 看他脸色惨白,苏禾大发善心,“你确定要拔吗?” “死不了人?” “死不了。”但也跟死差不多了。 陆浅之视死如归,“来吧,把我绑起来!”拔颗牙而已,比起他之前所遭受的羞辱,根本不算什么。 家丁将陆浅之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苏禾又特意挑了两个身强体壮的,紧按住他的肩膀。 绑架,禁锢,家暴,脱裤子……每一样都是犯了大忌,尤其是家暴,苏禾是无法容忍的,要他一颗牙齿实在是太便宜了。 冰冷的牙钳塞进嘴里,苏禾紧绷着脸,用力扭晃动拔起来…… “唔……啊……” 陆浅之疼得受不了,身体挣扎,嘴里嚎着,奈何被人强行按住,根本动弹不得,血水不停渗出来。 杀猪般的叫声,真是让苏禾痛快极了。想到自己那晚的遭遇,就恨不得将他满口的牙齿都拔光。 锦绣听着他的惨叫,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也有抑郁型焦虑症 画面太过血腥,她躲到旁边不敢看,手下意识抚摸被他勒伤的手臂,心中竟然涌出阵阵窃喜。 臼齿比想象中长得稳,苏禾拔的满身大汗,陆浅之吐了好几口血,摇摇晃晃还是掉不出来。 足足两刻钟,苏禾累得气喘如牛,伸手指向旁边的家丁,“你来,我实在不行了。” 家丁力大如牛,箍紧牙钳鼓捣起来。 “唔……啊……”陆浅之剧烈挣扎,杀猪般的惨叫持续不断。 “哐当”一下,带血的牙齿被扔到盘子里。 “啧啧,牙齿都长歪了,还有倒勾,怪不得半天拔不出来。”苏禾拿着盘子在陆浅之眼前晃,“你要看看吗?自己的牙齿,很有收藏价值的。” 陆浅之嫌恶心,连忙摇头,“唔,唔……”嘴肿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清干净他嘴里的血,苏禾很快止血缝合,再给他灌下止痛散。 陆浅之被折磨的够呛,捂着嘴巴什么脾气都没了,更别提骂人或打人。 喝下止痛散,陆浅之精神才好些,脸肿的话都说不出来,让人扶着回房休息。 从茶艺馆回来,苏禾顺带看望薛青义,他的情况比她预估的乐观,精神也不错。 不过,苏禾还是闻到了烟味。毒品是魔鬼,她隐讳提醒道:“薛先生,养病期间需要忌口,除了大夫开的药物,民间秘方之类的不要擅自服用,以免影响病情恢复。” 薛青义颔首,“谢谢大夫。” “除了伤口疼痛以外,你感觉如何?” 薛青义报之以微笑。不得不承认,苏禾的医术让人意外,加上每日的药物针灸,他的情况比之前有所好转。 “苏大夫,我还能活多久?” 苏禾安慰道:“现在看不出来,你也不用着急,等治疗结束才能评估。“ 胡家棉花被烧,轰动县城。苏禾回来路上,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甚至有很多阴谋论,多是指向陆记成衣,当然云记也被黑到风口浪尖。 回到家,苏禾还没说话,许戈慢悠悠瞟了她一眼,“你把姓陆的牙齿拔了?” 呵呵,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怕她误会被跟踪,许戈解释道:“老胡刚好去调查,就看你将他五花大绑,愣生生把人牙齿拔了。” “谁让他得罪我。”苏禾没好气道:“才拔一颗,够便宜他的了。” 嘶……果然是狠人,许戈后槽牙跟着痛。 “胡家仓库的火,是陆浅之干的吗?” 许戈摇头,“倒真不是他,这次的火连他也意外。” 想到外面的谣言,苏禾冷言道:“看来掷火之人,不是想栽赃陆浅之,就是想扣我屎盆子,或者是一箭双雕。” 一天不查出真相,胡家就会把这个锅扣她头上。以胡狄的个性,以牙还牙是少不了的。 木棉跟鸭毛已经在乌口卸船,不日将会运抵沙县,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苏禾有些心神不宁。 “你不必担心,我已有应对。” “你说到底是谁干的?”苏禾想想都恼火,“真是缺德。”胡家仓库一烧,今天沙县的棉花涨到一两银子都没货。 “不管是谁,总归没安好心。” 见她气嘟嘟的,许戈搂过来哄,“有你男人在,担心什么。” 苏禾将冰冷的手往他热乎乎的胸膛上塞,“我觉得,这事多半是针对陆浅之的。” 许戈却不以为然。 “你不知道,姓陆的他有病,平时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不遭人陷害才怪。” 许戈特意挺了挺腰杆子,“这种病?” 身体被他怼了一下,苏禾瞬间脸红了,“才不是,他是这里有病。”她伸手抠他脑子,“他有焦虑型抑郁症。” 许戈听不懂她的鸟语。 “就是一种精神疾病,脾气暴戾爱打人。”苏禾瞅了他一眼,“你也有这种病。” 许戈满脸黑线,“我不可能有病。” 见他不承认,苏禾冷笑道:“我拿金脚环出去当那次,你捶拐杖自虐,血都崩出来了,还说自己没病?” 许戈:“……”这就有病了? “只不过你的抑郁症没他严重而已。” 行吧,反正在她眼中,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即使我有病,你也把我治好了。”她冰冷的手在他胸口摩擦生热,许戈被撩得心猿意马,低头啃着她的红唇,“苏禾,你是我的药。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再病了。” 苏禾:“……”小狼狗又狠又会,老阿姨在线跪求破解大法。 许戈来势汹汹,奈何苏禾却全然没那心思,直接将他推开。 难道,她还没走出被陆浅之绑架受辱的阴影? 也对,换作是任何女子,都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许戈深深叹了口气,他愿意等。 苏禾是在想陆浅之不假,不过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她在想陆浅之的病,自从被继母在客栈抓包后,他那方面就不行了,后来又被逐出家门,抑郁症应该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这件事中,原主也是受害者,陆浅之将怨恨撒在她身上是不合理的,而且他今天分明说,他的脾气是在一年前才变坏的。 这次的导火索,应该是他绑架硬上弓未遂,反而遭到殴打,加上样衣被胡家暗中动手脚导致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只是不知是什么导致他的病情日益严重。 “你在想什么呢?”见她怔然出神,许戈将她的脸扳回来,不满道:“做你的病人,都比做你的男人好。” 这话苏禾就不爱听了,“许富贵,我对你还不够好?” “我病的时候,你事事周道妥帖,哪像现在回来了还想着病人。”人不给碰,饭也不做。 瞧他瞪鼻子上脸的,敢情又要作妖,苏禾皮笑肉不笑,“既然这么想做我的病人,要不我也给你拔颗牙试试?然后顿顿熬药给你吃,还可以三菜一汤喂到你嘴里。” 她杀气太强,许戈被训的不敢再说话。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送佛送到西 心中所料无差,棉花被烧后,着急上火的不仅是胡家,连军工坊也急了。刘大人竞标结束后,快马加鞭赶去绥州,经上锋同意将军衣数量增至三万。 上锋答应他,如果沙县能拿出三万套军衣,事成之后必有重赏。盼升职盼了几年,这次的任务若能拿下,升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人还在回来的道上,就得知胡家棉花被烧的消息。 军令状已下,刘大人急得连水都没喝,急急去找陆记李掌柜。李掌柜不敢应承,只道东家身体抱恙无法见客,要晚些才能答复。 人心便是如此,之前李掌柜暗中送礼行贿,刘大人拿捏的厉害,如今胡家棉花被烧,陆记顿时成了香悖悖,觉得自己亏大了。 刘大人马不停蹄到云记,蒋云尴尬无比。按竞标来看,胡陆两家争抢的厉害,苏禾不想接才推脱最多只能接两千套,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拒了。 “一万五千套?”蒋云震惊,半晌才回神道:“大人,你瞧我这铺子不过方寸之地,既没人又没材料,实在接不了这么多。” “那你能接多少?”刘大人急得脑壳疼,“缺人没关系,官府可以替你招募有缝制经验的妇人,至于材料嘛,我跟徐县令再商量一下。” 见她犹豫不决,刘大人耍起官威,“蒋掌柜,军方竞标可不是儿戏,你该不会戏耍朝廷,手里根本没有棉料吧?” “大人严重了,官府招募竞标时,说有能力供一千套的商户都可以参加。”事到如今,军工坊耍横,看来不交货是不行了,蒋云硬着头皮道:“我现在确实缺人手,两千套的棉料是有,但需要比较长的时候,还请你通融一下。” 事关前程,刘大人态度强硬,“不行,参与最后一轮竞标的,必须要交够一万套。” 真是柿子捡软的捏,也不见他跟胡陆两家耍横。 民不与官斗,蒋云也不跟他来硬的,委婉道:“大人,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棉料,要真是找不到,就麻烦你帮忙了。” “那是自然,官府不会袖手旁观的。” 披着狗皮的无赖,比强盗还要无耻三分。 这出乎苏禾的意料,但事情已经发生,总要想办法解决的。 许戈沉默片刻,斟酌道:“顺利的话,棉料后天能到,既然避不过只能接了。”自己做的,起码不会缺斤少两,只要能送到漠北,军工坊的嘴脸不必理会。 “一万套军衣,需要不少人手,而且棉料的存放也是关键,你不怕来第二把火吗?” 许戈还真不怕,早在竞标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万全之策,只是碍于苏禾不情愿,他没说而已。 “天气寒冷,凉菜生意冷清,家眷们都闲下来,妇人们针线活都不错,让蒋云多加指导出不了乱子。” 同床共枕久了,两人早已心有灵犀,苏禾很快意会过来,“你是说化整为零,将订单拆散,连同棉料分发到户?”沙县的神兽不少,家眷分散到各个角落,掷火犯即使想动手,也根本无从下手。 苏禾觉得不对劲,盯着许戈道:“许富贵,你是不是套路我?” “夫妻之间,何来套路?”许戈不喜她的措辞,“你要是不想接,想办法辞了便是。” 苏禾心里不爽,不过走到这一步,只得硬着头皮接。 不过,她还是留了余地的,让蒋云别急着答应,跟军工坊虚与委蛇,把缝工招募好再说。 刘大人喜出望外,想帮忙征调全城闲置的裁缝工,不料却被蒋云拒了,“谢大人美意,不过我还是想另外招人。” “这是何意?” “军工品责任大,要是出现胡陆两家的意外,草民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 蒋云没有直说,但刘大人岂会听不明白,胡家的火灾,陆记的黑心棉,这都不可能是意外。从别家征调裁缝,鱼龙混杂的,保不齐再出点事,延误了交货,他是要挨军法处置的。 “行,那就按你所言,速速去办。” 蒋云不着急走,“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只要云记能准时交出货,不影响他升职加薪,让他当孙子都可以。 “铺子不过巴掌大,囤不了多少货,我想分批交货,方便大人验收保管。” 言外之意,只要当面验明货物没问题,后面便跟云记无关。 刘大人这才拿正眼打量蒋云,想不到一个清瘦娇弱的掌柜,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没问题。”谁让他急需货呢,帮云记的忙,便是自己的忙。军衣到了官府手中,他倒要看看谁有那个胆子再搞事。 目的已达到,蒋云起身告辞,回铺子招缝工。 怕出意外,许戈让老胡调几个有眼力劲的充当伙计,在铺前支起摊子招熟手缝工。 给的工钱不差,不少妇人闻讯赶来见工,伙计慧眼识珠,淘汰大部分陌生人,然后蒋云在试工时又淘汰掉一批,留下来的全是自己人。 时间紧任务重,缝工的手艺参差不齐,蒋云顾不得休息,连夜进行培养指正。 薛青义在回春堂住了几天,可以下地走路。在他要求之下,钟大夫同意放他回家休养,按时回来换药即可。 上了马车,阿力给他裹好毯子,并递暖炉过去,“先生,那批货今晚进入沙县境内,胡家果然派了人在路上潜伏。” 薛青义捂着暖炉,淡漠道:“送佛送到西,把他们解决了。” …… 货预计中午左右到,苏禾起了个早,打算亲自验货。 刚做好早饭端进饭厅,谁知徐达撅着屁股从窗户翻进来,“小侯爷,如你所料果然出事了。” 瞧他满脸亢奋的,货出事,他还笑得这么开心? “终于被咱们逮到了。”立了功,徐达丝毫不客气,拿起热乎乎的馒头大口啃,“胡家派人在虎口坳埋伏,没等咱们的人出手,就被半路蹿出的蒙面人杀了。” 所以,他把蒙面人逮到了? “没,没有呀。”看许戈脸色不对,徐达的馒头卡在嘴里,不敢再嚼了,“我们的人离得远,那人溜得比兔子还快,没追上。” 所以,他到底逮到了什么?空气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苏大夫,我有病 有几个臭钱,果然是矫情,连换药还挑三拣四的。苏禾压根不想去,看到姓陆的就想打他,奈何钟大夫是个老好人,“苏幕呀,你做事得有始有终。牙你都拔了,换个药难不倒你的。” 还想在回春堂混,苏禾不想驳老板面子,背着药箱乖乖上门。 到了茶艺馆,还是锦绣招待的,穿着光鲜亮丽,走路的姿势却怪怪的。 苏禾摇头轻叹,估计又挨虐了。 陆浅之没现身,而是派人请苏禾到书房。 几天不见,猪头脸消肿,又变得人模狗样的,见到苏禾很热情的迎上来,“苏大夫,你可终于来了。” 他一把握住苏禾的手不放,“你可真是神医呀,我的牙不疼了。” 当然不疼了,她都帮他拔了,还疼什么呀。 握住她的手不仅不放,还轻轻拍了两下。若不是苏禾谨记自己的医者身份,早就一脚把他废了。 她就不说话,低头看着他的手。 “啊哈……”陆浅之这才发现自己的失常,忙收回手热情道:“苏大夫请坐。” 苏禾还是没说话,静静看着他婀娜多姿的步伐。 “苏大夫你快请坐呀。” 苏禾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不过还是强忍着没发作。 给陆浅之换完药,苏禾拎着药箱赶紧走,谁知陆浅之突然将房门关住,迫切道:“苏大夫,我还有一事相求。” 话不多说,他直接掏出叠厚厚的银票,“我调查过你,你是回春堂的神医,我觉得你可以治好我的病。” “陆老爷你挺好的,哪来的病。”不好意思,她现在不缺钱,给不给人看病要看心情。渣前任的钱,再多她也不稀罕。 “我有病。”陆浅之欲言又止,很是难以启齿。 苏禾转了转眼珠子,“你喜欢男人?” “呸,老子是纯爷们。” 苏禾反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抓住我的手不放?” 陆浅之傻眼,结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呀,很习惯就这么做了。” 他这一说,陆浅之也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会去抓他的手呢? 苏禾对陆浅之不感冒,他真得了病,那也是报应,咎由自取的。 “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我把这茶艺馆送给你。” 苏禾傻眼,这座茶艺馆竟然是他的?真是壕无人性。 要知道,她早就对茶艺馆垂涎三尺,做梦都想着等发财了,把它盘下来遛狗。 可是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是陆浅之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苏禾的态度大反转,笑眯眯道:“好说好说。” 暗疾难以启齿,陆浅之确定书房外没人偷听,才房门关上又来拉苏禾的手。 苏禾避开,“请克制一下。” 陆浅之讪讪收回手,确保他会保密,才恭谨地请她坐下,“大人,我早几年欲行男女之事,受到惊吓后一蹶不振,你可有办法医治?” 苏禾很怀疑,“一次也不行?” “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一直如此,还是愈发严重?” 说多了都是泪,陆浅之满脸的生无可恋,“每况愈下,尤其是近一年来,它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的脾气也变得暴躁不堪。” 苏禾给他把脉,接下又问了许多生活上的问题,“你何时喜欢花红柳绿的东西?” “近半年多,而且我对姑娘家的东西越来越感兴趣。”说着说着,他还翘起兰花指。 苏禾稍作沉默,突然转移话题,“陆记样衣出现黑心棉的事,不知你调查清楚没有?” 陆浅之一怔,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禾浅笑,“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我刚好也听了两耳朵,也就好奇问问。” “暂时还没查出来。” 苏禾又问,“这种事近来很频繁吗?” 陆浅之并不愿意多提,拉回正题,“我的病能治吗?” 苏禾从他神色上猜到了结果,“锦绣姑娘美艳不可方物,也勾不起你的兴趣?” 陆浅之心塞,“不提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她跟你多久了。” “一年多。”这几年找的大夫数不尽,苏幕是唯一治好他牙疼的,而且是永绝后患的那种,陆浅之潜意识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她是我从窑子里带出来的,那时候她被几个恶棍欺负,我于心不忍就替她赎了身,自打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了。” “如此说来,你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锦绣对我百般照顾,可惜我的暴脾气说来就来,倒是可怜了她。我想放她自由,可她看我可怜,一直不愿意离开。” 陆浅之的话,让苏禾诧异万分,从他神情自责的样子来看,倒也不像说谎。可锦绣身上的伤做不了假,哪个姑娘愿意被这样虐待? 苏禾若有所思,起身走到熏香炉前,打开炉盖观看,“这种药香,是锦绣姑娘做的?” “她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弄这些东西。” 苏禾瞟了眼他身上的香囊,“这也是她做的?” “不止如此,连我的饮食起居也是她在打理。” 苏禾沉默,半晌才看着他,“以后不要再接触这些东西,否则你迟早会变成女人。” 陆浅之在男女方面太过奇葩,但他的智商是没问题的,很快便察觉到苏禾话里有话,“你是说,这些东西有问题?” 苏禾不知道怎么解释,在心里酝酿一番才道:“男女身体构造不成,体内会分泌不同的东西,譬如太监割礼之后,行为举止会越来越像女人。”雌激素分泌过盛,雄激素受到压制,自然变成不男不女,瞧瞧他连胡子都不长了,真是造孽。 太监?兰花指,走路扭捏,声音变细,这些他好像都占了。 陆浅之神色顿变,唇齿交战道:“可我还是纯爷们呀。” “所以才需要用药物控制。” 陆浅之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懵了,仍然不愿意相信,“可在这之前,我就已经一蹶不振了。” “那是心理问题,跟身体没关系。” 陆浅之恍然大悟,“没错,我以前是长胡子的,行事也爷们。”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这一年多才不对劲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许戈化身祥林嫂 苏禾不客气道:“你现在心理跟生理都有问题,只有解决了身体问题,再解开心理问题,一切都将迎刃而解。”他的问题远不止于此,不过抑郁症也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苏禾提笔,给他开好药方,“把该停的都停了,这些有助你分泌正常,先调理一段时间再说。” 陆浅之脑子凌乱不堪,没有出门送客。 锦绣,他自问对她不薄,甚至因为床帏的不堪,还百般补偿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陆浅之独自在书房待了很久,左手拿着锦绣做的香囊,右手拿着苏禾开的药方。他犹记得,在窑子里初见锦绣之时,她那张挂满泪水的清秀容颜,以及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 想他这一生自信满满,却不料栽在两个女人手上,一个让他不举,一个让他变成不男不女。 北方的寒冷,苏禾适应的很难,冻手冻脚跑去市场买菜。青菜的品种少得可怜,除了大白菜还是大白菜,她实在是受不了,然后雇人拉了一大车回来,又扫了不少粉肠跟肥瘦相宜的肉回来。 几百斤的大白菜,看得许戈眼都傻了,“你喂猪呀?” “喂狗的。”手冻得发红,她扑过去往他胸口塞。 透心凉,让许戈倒口气,抓住她的手在炭火上烤,“这么晚回来,就买这些玩意去了?” 一次性搞定,她也懒得跑了,估计再冷些就开始下雪,到时为了吃的跑出去不划算。 苏禾带着许戈在厨房忙活,做辣白菜的酱料,打算腌制一半的大白菜。许戈是肉食动作,给他做广式腊肠,配煲仔饭再适合不过,再试试五味,香辣,麻辣的,可以放到店里卖。 两人边做边聊天也不觉得累,苏禾问道:“昨晚到云记行刺的人找到了吗?” 许戈打仗的刀法不错,用到剁肉上居然毫无违和感,简直就是人工绞肉机,“追到了,还没收网。” 苏禾神情严肃,“是谁?” “胡家出来的。”许戈嘴角泛起丝冷笑,“不过胡狄手下没有这种身手的,应该是他幕后之人培养的。” 京城那帮人,真是防不胜防,谍报点被端,外派官员,如今又利用首富身份掩饰,看来不啃下沙县这块肥肉,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提到胡家,苏禾不禁来了兴趣,“听说胡家酒楼风头很盛,不会把咱们的酒楼比下去吧?” 酒楼开业在即,徐达野心很大,想比肩胡家酒楼跟舒意楼,不时派人打包回来给大麻子试吃,次数多了发现有趣的事。 苏禾震惊,“胡家酒楼偷舒意楼的秘方?” “舒意楼几款招牌菜,秘方只有大厨才知道,不料这段时间竟然被偷了去,现在两家闹得快打起来。” 这就有意思了,舒意楼开的时间不短了,秘方一直没偷走,偏偏陆浅之来后被偷。 许戈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然后换了种问法,“你今天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害得我午饭都没得吃。” “自己不会做嘛,有手有脚的。” “不行。”许戈心有不满,“想你想的吃不下。” 情话谁不喜欢,苏禾哈哈笑,“许富贵,你真的很狗。” “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瞧瞧,又开始查房了。以他的能耐,她撒谎也没用,苏禾落落大方道:“被钟大夫拎去给陆浅之看病了。” 果不其然,许戈拿刀的手顿住了,“他牙又疼了?” “要我治他的不举。” 许戈嘴角抽搐,“你治得了吗?” “本来治不了,现在有些端倪了。”如果不是撞到锦绣过来买药,苏禾还真没有料到他的病另有原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以为锦绣是受害者,殊不知这一切都是表象,她才是披着羊皮的狼,借着各种情趣的被虐手段,让陆浅之对她心怀内疚,并产生补偿心里。 陆浅之能将生意做这么大,他的智商不可能低,只是情商堪忧而已。菜谱秘方偷,样衣塞黑心棉,他怀疑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有怀疑锦绣。 起初,她还以为是锦绣受不了他的虐待才报复的,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正是怕陆浅之会碰她,才暗中下药,断了男人的非分之想。殊不知,陆浅之早不行了,而锦绣却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什么雌激素,雄激素,许戈根本听不懂专业的术语,不过苏禾愿意跟他说,起码她跟陆浅之是坦荡的。 “少了雄激素,真的会变成不男不女?” 苏禾吓唬他,“要不你也试试?” 想到陆浅之的兰花指,扭捏翘臀的模样,苏禾笑得肚子疼,“许富贵,你肯定比他还要惊艳。” “老子是男人。”许戈炸毛,“你要是敢,老子弄死你!” 苏禾赶紧给他顺毛,不忘在他脸上亲了两口,“我才舍不得这样对你,快点干活。” 许戈这才继续干活,笨拙地做腊肠,不满地抱怨,“我跟他也没区别,天天守活寡。” “我说姓许的,你是不是祥林嫂转世,让你干点活儿唠叨个没完。” “谁是祥林嫂?” 忙到三更半夜,累得直不起腰,院子里挂满一串串的腊肠,还有两大缸的辣白菜,足足可以吃整个冬天。 许戈累得趴在床上,任由苏禾给自己做马杀鸡。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跟自己的女人拌拌嘴,然后拉到坑上哄,两个人每天为三餐考虑,平凡而踏实。 如果有得选,他不愿意梦到漠北那片血染的黄沙,数万的枯骨,以及许家上百条人命。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苏禾有起床困难症,加上许戈的怂恿,她跟回春堂告假,没特殊病患,她就懒得出门了。 最近事多,酒楼马上要开,云记也忙得热火朝天。 蒋云对手工很上心,除了自己动手做,还不时会抽查指导缝工,苏禾也过去帮忙。第一批很快上交一千件,两人怕重蹈陆记的覆辙,逐件检查无误才向官府交货。 刘大人再满意不过,吹了很多彩虹屁,夸蒋云年轻有为,要介绍姑娘给他认识。 就在胡陆两家斗得鸡飞狗跳之时,云记的第二批货到了,四海酒楼也同一天开张。 第二百六十九章 酒楼被嫉妒 等苏禾收发完货,赶到四海酒楼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猪肚鸡的独特香味,烤鱼的麻香,在寒风中飘散的很远。 新店开张一律五折,还有幸运抽奖,抽到的可以免单。 这一波新店宣传,苏禾完全没有参与的,全权交给许戈跟徐达那帮神兽。他们已经是老司机,不但驾轻就熟,还做了很多创新。 苏禾掀帘子进店时,都被眼前热闹的场景惊到,一楼偌大的前堂,几乎都快满座。 伙计有条不紊地服务,他们会根据客人来推荐的,男人吃猪肚鸡,来盘烤鱼加烧酒,肾虚的可以点份鸡腰子;女的要是皮肤不好,养生药膳边炉是最好的选择。 冬天蔬菜少,但是酒楼进行规避,增加了冬瓜,山药,腐竹,鱼丸,猪肉丸,切得比纸张薄的牛羊肉,卷成空心条状摆盘,扔锅里涮几秒就熟了,再按自己喜欢的蘸料配着吃。 不少客人吃得热乎乎,连外套都脱了,举杯饮得欢。 客人多,苏禾懒得去凑这份热闹,退出来打算回家。 彼时正是饭点,路过胡家酒楼时,客人比往常少了许多,整条街的很多食客都被四海酒家吸引走,除了五折便宜以外,菜式新颖独特也是最主要的。 苏禾不知道,胡狄此时正在酒楼里气得拍桌子。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正跟舒意楼斗得你死我活时,横空出现一家新的酒楼,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大半的客源。 尤其是他点了四海酒楼的猪肚鸡,味道独特辛香,自己都吃得停不下来。 吃饱搁下筷子,胡狄拿厨师开刀,“你是我花高价从京城聘请而来的,大京城什么好吃的没有,为什么你就想不出这道菜?” 厨师被骂得跟狗一样,他心虚地尝了两口猪肚鸡,“这道菜并不难做,胜在调味料特殊,他们用的是南方的胡椒。” “那就去找胡椒呀,我们又不差钱。” “这个……”厨师觉得他实在强人所难,“北方人不识胡椒,我也是曾有幸在京城见过一次,市面很难找得到,要去南方买得漂洋过海两千多里。” 胡狄气得拍桌子,“不要跟我说你们办不到,我花钱雇你们来是替我解决问题的。别人能办到,你们为什么办不到?” 骂完他们,胡狄继续尝下一道菜,药膳边炉,几味简单的药材,清水般的汤,可吃在嘴里就很独特。 “这道菜如此简单,你们该办得到吧?” 厨师低头,“我们马上去试。” 然后,药材没错,鸡也没错,可试了三四次,做出来的味却差了很多,连汤都是浊的。 做汤,确实不是北方人的专长,胡狄连骂他们蠢的力气都没有。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遗忘很久的人。 四海酒楼药膳边炉的清汤,跟苏禾当初给的药膳炖汤,有异曲同工之处。 当初怕卷入纷争,他忍痛舍弃跟苏禾合作发财的机会,她有没有可能另外找人合作? 他总觉得,她脑子里装了太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当初以五千两高价买下的东西,后来都证实很多确实能赚钱。 除了她,谁还能做出如此独特的汤?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胡狄悲催地发现,自己输得很彻底。这一年来,沙县出现了很多新奇古怪的美食,但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而已,并没有真正威胁到自家酒楼。 可现在不同了,四海酒楼一开业,就将整条街的风头都比下去。他不由想起苏禾曾经的话,做生意就图个稀奇,当时他非常认同,可惜后来在跟舒意楼的明争暗斗中,他逐渐忘记了,倒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胡狄高傲惯了,他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失败,转而把所有怒气撒在掌柜刘泰身上,“四海酒楼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为何你一点察觉都没有?” 刘泰哪敢跟老板顶嘴,嗫嚅道:“那四海酒楼心眼多,将招牌遮挡起来,偷偷摸摸地装修,对外宣称说是开布庄,谁知他们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是可恶至极。” 胡狄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中的怒气,“舒意楼那边,该拿到的我们都拿到了,无需再跟他们较劲,以后得盯着四海酒楼。” 刘泰来了主意,“四海酒楼生意这么好,人手肯定不够用,我们派几个人过去,要是混入后厨,还怕拿不到他们的秘方吗?”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办啊!” 胡狄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徐达早防着他,从开凉菜铺起,他做梦都想开个气派的酒楼,后来胡家的脏手不断伸过来。 别看徐达在许戈面前怂的跟孙子似的,实则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早已暗中派人打入胡家酒楼。 今儿个开业,胡家酒楼的人来点菜外带,就已经被徐达的人盯上。 少夫说过,要想打漂亮的舆论战,营销号是不二之选,他当然是抓到了精髓,拿到公关费让人私下找二狗,将黑心棉,偷菜谱秘方的胡家黑历史,添油加醋地编撰一番。 “你们听说了?胡家就是用这种腌臜手段打压舒意楼的,听说现在又如法炮制要对付四海酒楼。” “四海酒楼的边炉真是一绝,听说县令爷都慕名去吃了,那胡家还敢乱来?” “怎么不敢啊,他们的人已经在四处找香料,说要做猪肚鸡,好多菜谱都在私下偷师。” “你们就等着看,胡家酒楼很快也要搞打边炉了。” “要不咱们来打个赌,看胡家做不做打边炉?” 消息跟雪飞似的,很快就传到胡狄耳朵,气得他直拍桌子,“谁漏露出去的?” “少爷,不好了。”杨忠匆匆进来,着急道:“舒意楼把我们告了,说我们偷他们秘方。” 胡狄给气笑了,“他们有证据吗?” 彼时,舒意楼内。 “没有证据?”陆浅之听着掌柜的话,气得翘起兰花指,“那也得搞臭他们。” 掌柜点头,“官府已经受理,这两天应该就会升堂。” “狗改不了吃屎,纵然咱们赢不了案子,可他们一旦做打边炉,不照样能坐实他们偷四海酒楼的秘方么?” “可咱们这样做,岂不白白让四海酒楼得了便宜?” 陆浅之不屑道:“食客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与其眼红人家生意好,倒不如多钻研新的菜,咱们还怕没生意吗?” 掌柜的领教,“还是老爷你心胸豁达,像胡家这小肚鸡肠的,迟早没有好下场。” 第二百七十章 官司虽败犹荣 陆浅之打心底瞧不起胡家,即使贵为一方首富,用腌臜手段积攒的财富,能走多长远呢? “你记住,做咱们这行不要去树敌,而是要多结交朋友。你有空就跟四海酒楼的掌柜约个茶,两家联起手来,还怕对付不了胡家?”像胡家酒楼这种行业臭虫,就该被赶出餐饮界,让他们再无立足之地。 老板发话,掌柜信心满满,“老爷你放心,我会让胡家付出代价的。” 徐达知道许戈的忌讳,故而舒意楼暗中找上门时,他虽然热情招待,却也不敢拍板答应。 “没有永远的敌人。”许戈倒是豁达,“也该是膈应下胡家的时候了。” 徐达震惊,同为少夫人的前任,怎么他对林庭逸跟陆浅之的态度截然不同呢? 得了主子的令,徐达就放开手脚办事了。在舒意楼的助力下,营销号已经把胡家酒家黑得昏天暗地。所谓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许戈名下的凉菜铺,烤鱼铺,卤味店也陆续有消息放出来,暗指胡家曾使用各种手段想到得秘方。 这种事,妙心斋最有发言权,老刘被绑架的陈年往事又被挖出来炒一波。 面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老刘说的很委婉,“都是过去的事,至于到底是谁干的,官府也没有足够的线索,我不好擅自揣测。不过,我相信恶有恶报,他们迟早会落网的。” 他越是这么说,吃瓜群众愈发认定是胡家干的。 一层石激起千层浪,胡家仗着家大势大,加上多年来跟官府关切密切,对于同行多有打压,在饮食上下黑手早有前科,只是商贩人轻言微不敢跟胡家抗衡,如今借着这股东风,纷纷站队伐胡阵营。 官府开审那天,来了很多商贩前来围观。 身为原告的舒意楼,据理力争,“大人,一品宫庭香酥鸭,千手玉如意,翡翠白玉汤,都是我舒意楼大厨秘制的招牌珍馐,你也曾数次光临品尝,每次都赞誉有加。我们指着这些菜谱赚钱的,不料却遭贼惦记,如今秘方却被胡家偷去,我们的生意一落千丈,还请县老爷替我们主持公道。” 徐县令望向刘泰,“刘掌柜,舒意楼所言可属实?” “一派胡言,压根就是子虚乌有。”刘泰极力反驳,“南来北往的客,我们为了做酒楼做大做强,厚禄聘请全国各地的大厨,有时还会跟客人聊天,向他们讨教当地菜的做法。 香酥鸭是徐扬郡名菜,翡翠白玉汤是京城宫廷菜,千手玉如意名扬淮南,我们特意派人去当地拜访名师,再按沙县百姓的口味做了创新,怎么就变成偷舒意楼的了?” 刘泰圆滑世故,心中早有应对之策,指着舒意楼怒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你的秘方,难不成这道菜全天下只有你们会做,别人做出来就成偷的了?” “我们的菜谱是有独家秘方,跟当地做的完全不同,你不要张冠李戴。” “拿出证据来,你要是今天拿不出,我要告你恶意诽谤。” 两人在公堂上唇枪舌剑,吵得脸红脖子粗,偏偏舒意楼拿不出证人证据,而胡家酒楼反告他诽谤诋毁,同样拿不出证据。 “大人,这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明摆的事。你看看胡家这几年干的腌臜事,别家卖凉菜,他也卖凉菜,别家卖烤鱼,他也卖烤鱼,只要是别人赚钱的生意,他立马就抢过去做,妙心斋的掌柜为什么会被绑架,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们血口喷人!”刘泰指着他的鼻子骂,“敢说我们绑架,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证据,就准备吃牢饭吧。” “大人,我有话说。”人群中的徐达,突然举高了手。 徐县令惊堂木响起,“何人在外喧哗?” 徐达带着一名厨师走进公堂,“草民乃四海酒楼的掌柜,今天要报举胡家酒楼恶意竞争,以高薪诱惑厨师带菜谱投奔他家。” 厨师跟着道出原诿,说出贿赂之人的长相,“此人给我五十两,说只要我学会四海酒楼所有的菜,随时可以到胡家酒楼做掌勺,月钱可以翻五倍。” “胡说,我家酒楼根本没有你所说的这个人。” 徐达瞟了刘泰一眼,“胡家敢这么干,自然不会派酒楼的人去,别的铺子的同样可以。” 刘泰火冒三丈,“没有证据,不要乱咬人。” “没有证据?”徐达冷笑,“时间就是最好证据,你胡家已经派人到处找胡椒。只怕再过几天,我家的猪肠鸡,药膳边炉等等,就都摆在你们胡家的桌上了吧?” “你这是恶意揣测,我们名厨多菜式更是数不胜数。” “说得这么好听,你们要是有种,就别学我们的菜谱。” “我们根本不稀罕……” 徐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吆喝道:“来来来,大家替我作个证,刚才刘掌柜说了,不稀罕偷我们的菜谱,只要是我四海酒楼卖的特色菜式,胡家都不屑卖,要是以后卖了就是偷。” 刘泰的话被打断,听着徐达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今天围观的大都是商贩,深有同感的他们,纷纷支援舒意数跟四海酒家,“对,说的没错,你们要是有骨气,就不要偷别人的。” 威严的公堂,吵得跟菜市场似的,徐县令脸都黑了,惊堂木拍得砰砰响,“肃静!” 鉴于原被告都拿不出充分的证据,徐县令各打五十大板,散衙之时当众对刘泰语重心长道:“你们不缺名厨,与其跟风做菜,不如好好沉淀下来自己创新菜式,假以时日必有所长,自然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这场官场,明着是舒意楼告输了,实则打脸的是胡家酒楼。 徐县令的话很有分寸,也给足胡家面子,是偷还是跟风,心中自有评论。商贩掌声如雷,连连叫好并目送如县令爷离开,而刘泰面子里子都没了,跟条斗败的老狗似的,夹着尾巴匆匆离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争风吃醋 天黑得快,苏禾带着许戈做晚饭,实在没什么娱乐的,于是将白天的事当成谈资,“你说胡狄逢场作戏就算了,秦飘雪可是专业的碟探,怎么也办了这糊涂事?”有需求是正常的,可以到外边解决,非要跟合作伙伴不清不楚。 “专业的,也架不住拱火的。” 满以为他会好奇,谁知许戈没有丝毫惊讶,苏禾好奇道:“谁拱的火?” 许戈拿着烧火棍,不停往灶炉里拱火,“你男人。” 碟探极为自律,一般的火是拱不动的,苏禾好奇道:“怎么拱的呀?” 许戈瞟了她一眼,“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不今晚我给你拱一下?” 好吧,苏禾不说话了。不过,她还是挺鄙视许戈的,好歹也是堂堂的战神将军,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过是以牙还牙。”许戈将她小动作看在眼里,冷笑道:“你还想我当圣人不成?” 他也就对她还有耐性,听了她劳什子的,什么要尊重女性,女的不同意就是婚内强女干,都不知她要钓他到什么时候? 她就继续钓着吧,等哪天他不感兴趣了,她就是求上来,他都不带看她一眼的。 “嗯嗯,我家的富贵最可爱了。”见他傲娇又炸毛的态度,苏禾赶紧撸他狗头,“今晚我给你做煲仔饭,腊肠滑鸡双拼好不?” 切,也不知是谁取的鬼名字,煲仔饭,听着就够吓人的。 苏禾吓唬他,“这算什么呢,还有人头饭呢。” “什么做的?” 苏禾哈哈笑,“当然是人头做的呀。” 两人在厨房贫嘴,等香喷喷的煲仔饭出炉,许戈吃得摸肚子,“腊肠不错,过年吃很应景,可以做来铺子卖。辣白菜开胃,凉菜铺腌来卖,至于这煲仔饭,放到酒楼也可以……” 苏禾严重怀疑,哪天她就是捡袋垃圾回来,他都敢拿出去卖。 胡狄后院那点事,远远超乎苏禾的想象。胡狄有嘴解释不清,关起门百般解释,奈何于氏耿耿于怀,不但没给他好脸色,竟然还私下派人跟踪。 为了求原谅,他指着灯火发誓,绝不会再见秦飘雪,谁知他出了门就去外宅。于氏冲上门,将胡狄跟秦飘雪赌在屋里,歇斯底里的她把屋里能砸的全砸了。 被人设计失了清白,秦飘雪本就心中恼火,跟咽了只苍蝇似的,谁知于氏还登鼻子上脸,嘴里吐着恶毒污浊的话,她忍无可忍伸手就是一巴掌,“无知妇孺。” 于氏何时吃过这种亏,冲上去就要跟她拼命,谁知被胡狄拉住,“你闹够没有 ?” 秦飘雪冷冷道:“你要是管不住她,就别怪我动手。” 胡狄早对秦飘雪不满,奈何她是敬王安排的人。敬王在朝中得势,只有搭上他这条船,胡家的生意才能更上一层楼,所以他不敢得罪眼前的女人。 到底是男人,尊严还是要的,他拽着于氏回家,直接禁足在院子,没事不得外出。 即使如此,外头的疯言疯语还是不断。 不过,这到底是家事,他并没过多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要对付云记跟四海酒楼。 “据探子消息,钦差可能会来沙县监管军衣交付之事,而且云记深藏不露。他们有钦差撑腰,要是这个骨节眼出事,必然会大彻查的。来日方长,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笔账以后再算。” 秦飘雪之前夜闯云记,遇到身手极高的黑影,在他手下没过五十招,所受的伤至今没好。她是警惕之人,不会再轻易出手,“云记的背景,已经让人从货源这条线上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胡狄心有不甘,但也没办法。 秦飘雪又道:“王爷让你查的事,可有消息了?” “苏禾早前仙人跳,讹了我一笔钱,姓许的因此落了实惠,两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至今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胡狄有自己算盘,并没有将苏禾的真实情况相告,包括她新颖的创意跟高深的医术。他很清楚敬王找上他的原因,更清楚自己只是颗棋子。 “王爷不想要这个消息。”秦飘雪递了只瓶子过去,“漠北一战,迟早是要来的,许戈活着会碍事。” 胡狄又不蠢,“你身手这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徐县令是晋王的人,许戈要是死的太明显,晋王会以此做文章。”秦飘雪冷言一笑,“你放心,这不是穿肠毒药,而是使人衰竭的慢性药,连仵作都验不出来。” 胡狄拿起药瓶,若有所思。 “怎么,你不愿意?”秦飘雪眼睛眯了起来,“王爷给你的消息可不少,难道你不该回报一下?” 胡狄将药瓶收好,“秦姑娘多虑了,此事我给你办妥。” 狗屁的消息,给厨子偷秘方不假,可胡家酒楼的名声也因此臭大街,他在棉花上是赚了大钱,可高价囤的棉花也被烧大半,真要细算起来,反而得不偿失。 傍晚在院子晒太阳,正昏昏欲睡间,院门被敲响。 来人有些眼熟,没头没尾说了句,约酉时在胡家酒楼相见。苏禾想了好一会,才记得是胡狄的人,以前约过自己。 打算做酒楼起,苏禾便料到这天迟早会来,胡狄怀疑了。 尽管百般不想见,但如今胡狄成了敬王的走狗,一朝得势连县令爷都不给面儿。他找上她还好,就怕他闷声来坏的,自己反而被动了。 毕竟从胡家赚了几千两,苏禾不好穿得太穷酸,打扮得花枝招展,扭着纤纤楚腰,顾盼生姿地出门。 刚出门,碰到对门买菜回来的阿满,看她的眼睛简直了,直勾勾的收不回来。 “看什么,小赤佬。”苏禾鄙夷地骂了句,“没见过长老娘这么漂亮的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南方人讲究吃新鲜的,阿满在这点上极为苛刻,每顿都出去买新的。跟巷子街头的大妈混得很熟,很是看不起苏禾的行为,而且两人碰到过几次,苏禾每次都嫌弃他矮丑穷酸。 “呸,狐狸精。”他骂骂咧咧进门,“什么东西,千人睡万人枕的。” 薛青义手握暖炉,坐卧在院子里看书,“你又跟谁吵了?” “对方的骚货,打扮得花枝招展,又不知去勾引哪个男人了。”阿满坐在台阶上,边摘菜边嘴碎道:“先生,对门的不是吵架就是摔东西,经常打扰到你休息,要不咱们还是换个院子吧?”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薛青义神色温和,暗中朝阿力使了个眼色。 阿力立即跟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钱多活少的工作 食客有奶便是娘,前一刻骂胡家酒楼祖宗十八代都骂光,下一刻人家打折促销,屁颠颠又来。 为了把四海酒楼的风头打压下去,胡家酒楼史无前例吐血促销,五折大酬宾。 刚好是饭点,食客还是挺多的,前堂很热闹。 刘泰见到苏禾,笑眯眯迎上来,“苏娘子,你可是有段日子没来了。” 苏禾跟着笑,“你们家的菜,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胡少爷不邀请,我都没资格进这个门槛。” “苏娘子玩笑了。”刘泰亲自带着上二楼包厢。 胡狄已经在等,见她打扮的光彩照人,眼睛都跟着亮了,“苏禾,好久不见。” 苏禾撅着屁股坐下,“不知找我何事?” 彼此知道对方的底,胡狄也不藏着掖着,“半年不见,你倒出落的愈发标致。” 苏禾笑容满面,“嗐,人靠衣妆,佛靠金装,说起来我得谢谢你的大方,要不然哪能过得这么滋润。” “当初拿那么大笔钱,我还以为你去做买卖呢,没想到这半年都没有消息。”胡狄很是诧异,“凭你的奇思妙想,想发财根本不是问题。” “我一妇道人家,站着吆喝两句还成,要我真刀真枪做买卖,哪是你们男人的对手。”提起这个,苏禾自嘲道:“何况,我这种身份连你都不敢合作,别人又怎么敢呢。别银子没赚钱,反倒把命丢了。”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胡狄跟她聊起家常,“那你现在靠什么活?”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还不是靠你之前的那笔钱,存在钱庄吃点息,现在也花得差不多了。” 胡狄倒还真相信,毕竟她的钱就存在他的钱庄,而且她还经常到他的首饰铺薅羊毛,只因他母亲念她的救命之恩,曾说过按进货价卖给她,她还真就不客气,隔三差五来,掌柜都被她的贪婪气歪鼻子。 她不仅买自己的,还买了不少男人饰品。 胡狄调侃道:“你买的那些,可是送给小侯爷了?” 提起许戈,苏禾连呼吸都透着嫌弃,“那个残废,哪配得那些好货。” “这么说,你是送给别人了?” 苏禾讪讪不语,神情透着丝尴尬。 “是书院的吗?”他曾经碰到一次,看到她跟一个穿着书院服的男子在街上,两人有说有笑的。 苏禾笑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胡狄调查过苏禾,知道她偏爱书生,以前她就跟陈安生眉来眼去,被骗走全部家产,后来靠着胆子大捞偏门,发了笔横财还不知悔改,又一头栽在书生手里,经常来铺子买金银玉器。 她不断将钱财投在书生身上,除了空虚寂寞之外,也想搏他们的锦绣前程,谋个官夫人的位子。 说实在,这种胸大无脑的愚蠢行为,很难跟那个医术高深,拥有奇思妙想的苏禾联系起来,偏偏还就是如假包换的同一个人。 胡狄言归正传,“你那些卖给我的点子,赚得还可以,不知还有没有?尤其是菜谱之类的。” 苏禾惋惜道:“除了药膳汤,我也不会别的了,懂的都卖给你了。” 胡狄压根不相信,“你能做得一手好汤,其他的怎么不会呢?”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想起以前的事,苏禾神色讪讪,“我母亲出身低微,连同我在府中也不受待见,府中是祖母掌家,她这人尤爱喝汤,为了讨她欢心,我花重金寻来南方名厨,让他教我药膳汤。” 南方出名汤,高门贵女懂厨艺也无可厚非,可胡狄还不甘心,“猫粮狗粮,还有宠物衣服呢?” 苏禾沉默,半晌才道:“你信梦吗?” 胡狄表示不解。 “我跟南城那个书生的事,被姓许的残废发现之后,他不但跟我大吵还把我打晕,我那次昏迷了两天,梦见到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那里的人吃草,动物吃肉,还穿着各种奇怪的衣服,还有很多会飞的车子,地上路的天上飞的……” 苏禾描述的绘声绘色,听着胡狄一愣一愣的。 看到他的情神,苏禾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也不会相信,要不是县令夫人的狗得了厌食,我也不会按梦里看到的试,没想到狗真的爱吃,至于那些衣服玩具,你也愿意出钱买。” 说着说着,苏禾目露贪婪,遗憾道:“可惜梦境太短,要不然我还能多赚你一笔。” 胡狄是不相信的,可她也不像说谎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也解释不通。 他想了想,仍是不甘心,“那你的医术呢?” “我母亲本就会医术,自嫁人后便不再行医,但她心中总有遗憾,故而平时会私下教我。” “你不打算行医吗?”胡狄试探道:“与其坐吃山空,倒不如行医赚钱,我可以出钱资助你,赚的咱们对半分。” 苏禾深呼吸,“我如果说实话,你会打死我吗?” 胡狄满头雾水,“但讲无妨。” “你母亲的病,我诊出来不假,但开刀我还是第一次。” “你……”胡狄顿时怒了,“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失手害了我母亲?” 苏禾缩了缩脖子,“就是怕,所以才让你签生死契的,到时死了就不关我事了。” 胡狄气得手指都在抖,“苏禾,幸亏你撞大运,我母亲没有大碍,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苏禾满脸的委屈,摊手道:“那书生要跟我翻脸,许戈的残废又要打我,而我又身无分文,总不能饿死街头吧?所以,我只能赌一把了,而且你母亲也因为我捡回条命,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滚!”胡狄气得拍桌子。他当时怎么就瞎眼了,莫名相信她是个神医,此等行为连畜生都不如。 亏他还念她的救母之恩,并没有将她的事告诉敬王的人,原来就是场笑话。 苏禾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又心有不甘,脸上透着丝恬不知耻的媚笑,“胡少爷,我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你要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看看有没有我能干的活,就是那种钱多活少,只要不用吃苦的,我都可以的。” 说完,她还挺了挺胸,特意扭了下腰。是男人,应该都会懂的。 胡狄冷眼瞟了她一眼,“你等着,有就给你介绍。”沙县不缺有钱人,何况她姿色惊人,只要她肯卖,他以后谈生意就顺利多了。 等人离开后,胡狄拿出秦飘雪给的药瓶,冷漠发笑。只要她是草包无脑的,这事就好办多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互相试探 天黑得快,苏禾裹紧衣服,匆匆回家。 阿力回来的比她快,将情况如实禀报给薛青义,“先生,你觉得她说的可信吗?” 薛青义一笑置之。 “胡狄似乎并不知道她是敬王的人,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 薛青义不以为然,“敬王狡诈,怕谍报成员互相串通背叛,他组建了几个组织,暗中相互监督。苏禾跟秦飘雪不认识,倒是正常。” “漠北怕有大乱,敬王怕对门的那位会挟制,打算下手了。”只是不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毒药。 薛青义合上书卷,轻言道:“那就让他们先死为快。” …… 第三批木棉到的时候,椰子船也赶到乌口卸货,除了椰子还有很多海货,很多都是采购之外的,商队搭着上来卖,优先给苏家掌眼看货。 伙计不敢耽搁,装了货匆匆送过来。 椰子笨重不好运送,第一批只送了五千多只,刚到四海酒楼后院卸完货,徐达的招牌就打出去,南方极品仙汤——椰子鸡。 此汤清甜,前堂的伙计眼力劲十足,专挑女食客下手,极力推荐,而且新品上市还有折扣。 苏禾赶到时,已经上了好几桌,“给我戳几只,我带汤回去,你家主子爱喝。” 徐达呵呵笑,“早给小侯爷留着了。” 苏禾让后厨别浪费,把椰肉取出来,除了可以熬汤,还可给妙心斋做椰奶、椰干或椰蓉,尤其是椰蓉做甜品点心再适合不过。 徐达本来就嫌椰子贵,没想到还有利用价值,顿时又乐呵呵的,打算坑老刘一笔。 苏禾拿眼珠子瞪他,“你好像忘了妙心斋是谁的?” 徐达吃瘪,马上改口道:“我开玩笑的,哪敢收少夫人你的钱呀,我免费送给老刘还不成嘛。”不过,二狗那一成还是要算钱的,他可是外人,不赚白不赚。 看着一只只椰子被砍头取汁,徐达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之前还担心椰子贵食客不接受,谁知美食不分地域,食客的接受度很高,甚至还打探起来,椰子为何物? 南方的椰子已经被垄断,徐达飞快地编撰了个故事,“南海观音,各位听过没有?这椰子就是观音喝的圣水,只有南方独有,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旁边的苏禾替他感到脸红。 薛青义的生意头脑,远比苏禾预计的还要厉害,他捎来的新货有干虾,鱿鱼,海参,鲍鱼,花胶等等,这些都是北方没有的,即使偶尔有东海的货过来,数量也较为稀少,价格极为昂贵。 新货需要谈价,苏禾通过阿满约薛青义,就在四海酒楼的贵宾包间,做的就是椰子鸡。 为表谢意,以及后续合作愉快,苏禾亲自下的厨,做了几道新菜款待他。 薛青义喝到热乎乎的椰子鸡汤时,惊讶无比,“我在南海倒是经常喝椰汁,没想跟鸡放在一块煮,会如此美味,实在惭愧。” “我也是之前去岭南,朋友曾招待一次,故而才花费大价钱运来北方,希望能做特色吃食。” 苏禾早前试探过阿满,如今的岭南贫瘠无比,穷苦大众连肚子都吃不饱,椰子鸡还没有问世。 “苏公子高见,如今酒楼客似云来,财似水来。” 苏禾以汤代酒,“哪里哪里,以后还得靠先生你多多支持。” 正吃得关心,伙计走进来在徐达耳边嘀咕,徐达的脸当即沉下来。 苏禾问道:“怎么了?” “胡家酒楼无耻,又来试我们的新菜品。” “进门便是客,只要他们做得不是太过分,我们也不能赶他们出去,况且之前对簿公堂,他们应该没脸再跟风做我们的菜。” “他们哪是要脸之人,早就垂涎咱们的生意,就怕他们背地里搞鬼,咱们防不胜防。” “这有何难。”苏禾再次以汤代酒敬薛青义,“咱们垄断了胡椒跟椰子,只要薛先生能约束下手底下的商客,他们就算是挤破头也买不到原料。” 原来说给他听的,薛青义浅笑,“做生意以诚信为本,我这边你完全可以放心。” 刚说完,徐达又道:“钦差大臣明天到,县令爷想在咱们这宴请,今儿个派人来预定十桌,你明天要出席吗?” “这么风光的事,没有特殊情况我肯定来。”苏禾很是高兴,对薛青义热情相邀,“薛先生,听说钦差大人是来监制军衣的,云记没有你的帮忙也接不到这笔生意,你慷慨降价让边关军队受益,沙县的标价是全北境最低的,连朝廷都下了表功,你明天随我一块出席,钦差大人必然对你刮目相看,对你以后做生意大有好处。” 薛青义清心寡淡地拒绝,“薛某只想替边关将士尽份心意,并不贪爱虚名,出来做生意也是想替南商牵线搭桥,让南方的百姓日子好过些,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苏禾哈哈笑,“先生高洁,倒是我市侩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禾跟徐达善于搞气氛,众人吃得开心。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完饭又来了顿茶,苏禾开始跟薛青义谈新货的价格,狠狠地开砍。 当然,一分钱一分货,她也不会没有根据乱砍,不过比起其他酒楼的进货价,东西还是便宜许多。 薛青义并非锱铢必较的商人,他的眼界跟胸襟远超常人。眼皮子浅的人,看着是苏禾得了便宜还卖乖,实际他也通过苏禾,彻底打开北方商贸,让南方的货物源源不断北上。 上马车时,薛青义拢了拢披风,跟苏禾道别。 目送马车离去,徐达的脸沉下来,“姓薛的跟官府不对付,身份肯定很特殊。” 苏禾情神严峻,“林庭逸眼光太毒,很少人能在他面前蒙混过关,他可能也不想惹麻烦。”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从目前发生的事来看,似乎没有多大的恶意,但也不能因此放松戒备。 “少夫人,明天我来招待就行,你就没必要来了。”小侯爷忌讳这个,上次两人闹得差点没散伙,最终还是小侯爷上演苦肉计,挨了一刀才和好的,这次可不能再犯这种致命的低级错误。 “我才不来。”苏禾也就这么一说,借此试探薛青义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氧化碳中毒 招待钦差可不能马虎,苏禾必须确保菜品没有问题,这一波广告要是打好了,日后还怕没有流量吗? 大麻子在后厨加紧练手,苏禾检查卫生没问题,就去巡视别的地方。当走过大堂时,她的脚步不由停下来,对着徐达问道:“窗户谁关上的?” 徐达也怔住了,“应该是靠窗的食客,觉得冷就顺手关上了。” 苏禾的脸沉下来,“我跟你们提过多少次,咱们是用炭火打边炉,必须要留几个窗户通风,否则会出人命的,你们长耳朵了吗?食客顺手关上的,那伙计在干什么?给你们制定的巡检规则,都当耳旁风了?” 徐达从没见她这么凶过,一时间被唬住了,“那帮犊子玩意,我待会就去收拾他们。” “别整那些没用的,赶紧找人把窗户固定住,不能让食客随意关闭。” 心里堵着口气,苏禾晚上给许戈吹枕边风,“你的人也粗心大意了,忙起来顾此失彼,我看他们真是没长教训,要扣他们工钱。” “行,扣半个月。” “我发现他们没把我当回事,他们只听你的,只认你是主子。” “他们不敢。”女人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许戈将手探进她的衣服,“不提他们了,等会你又气得睡不着,明天我就收拾他们。” 许戈的手法老练娴熟,苏禾很快哼哼唧唧的,被吻着晕头转向,要说什么都忘了。 钦差杀个回马枪,苏禾避到回春堂躲清净。 徐达已经是八面玲珑的奸商,圆滑又世故,有他负责这次的招待,她并不担心,反倒是云记那边,万一林庭逸临时起意要去,估计有些麻烦。 他是见过蒋云的,一眼就能识穿。 许戈倒是信心满满,临时给蒋云找了个经验丰富的老板顶上。 眼见着过了午饭时间,钦差一行人应该吃饱喝足离开了,苏禾打算去四海酒楼一趟,看那帮神兽们表现如何。 刚踏出医馆,只见街上匆匆冲过来一群人,“快,快点让开,别挡路。” 远远瞧着是群穿狗皮官服的,飞快朝回春堂奔来,“大夫,快救人!” 来的是捕快跟衙役,总共有十来个,他们身上都背着人,直直冲进回春堂,急着慌忙地叫着救人。 苏禾折身回来,“他们怎么了?” “我们在四海酒楼吃饭,他们突然呕吐昏迷。” 四海酒楼?苏禾顿时咯噔下,忙让他们将昏迷的人放到椅子上。 昏迷之人同样身穿官服,却跟官府的稍有区别,应该是钦差队伍。 苏禾观其脸色,只见面色潮红如醉酒状,还有两个有意识,步态不稳趴在旁边呕吐,痛苦地抱着脑袋。 检查完他们的瞳孔,再探脉搏,苏禾着急地解患者紧扣的官服衣领,“快,给他们松衣领,扶他们到空气顺畅处,都别挤在一块。” 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昨天才耳提面命,今天就一氧化碳中毒,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钟大夫召集所有的大夫,全力抢救昏迷病患。 苏禾快速检查,他们的症状大概分为两拔,一拨是单纯的一氧化碳中毒,另一拨有呕吐现象,结合他们脉搏心跳以及其他症状来看,应该是食物中毒。 棘手的是他们全部都喝了酒,而且醉酒状态不轻,强行洗胃容易造成返流窒息。 对于还有几分清醒的食物中毒者,苏禾吩咐大夫进行药物催吐,先将胃里的食物吐出来。 食物中毒有很多种类,加上送医急时,他们中毒初期症状并不明显,短时间内无法对症下药,很容易错过黄金抢救时间。 苏禾眉头紧蹙,抢到意识较为清醒的呕吐病人,“告诉我,你那里不舒服?” “我……我恶心想吐,肚子疼……” 苏禾跑去看他们的呕吐物,稍呈黄绿水样,心中已经稍有猜想。 此时,徐县令带着钦差林庭逸等人赶到,他们神色匆匆走进来,急切道:“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钟大夫面露难色,下意识寻找苏禾的影子。恕他眼拙,病患的症状并不明显,还真没瞧出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林庭逸眼尖,穿过人群直接找正在抢救患者的苏禾,“苏幕,情况如何?” 看到这个前任,苏禾脑壳都疼,“他们送来的很及时,应该不会有大风险。” 情况紧急,苏禾没闲情跟他耽误时间,扭头对伙计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那几个呕吐肚子疼的,赶紧送去催吐,再晚就要死人了。” 林庭逸看着她母老虎发威的模样,满脸黑线。 一氧化碳中毒的被抬到后院,前衣襟被解开,其中有个症状轻的,已经苏醒过来,眼睛呆滞,神情模糊,跟梦游似的一问三不知。 徐县令向前,“苏大夫,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一氧化碳中毒。” 在场的众人满脸懵,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烧炭中毒。”见到有四海酒楼的伙计跟着过来,苏禾向他招手,忍怒道:“你们在房间置了炭盆,为什么要关门关窗?” 伙计被问懵了,“窗户是不关的,昨天晚上还特意加上叉竿固定,我们怕客人私下关窗,他们入席时我们都是特意提醒的,上菜的时候也会注意。” 这点徐县令可以作证,入席时伙计确有提醒:内有炭炉不宜关窗。 林庭逸却道:“清泉阁的窗户是开的。” 他的记忆极好,而且观察入微,这一点不可能有错。 “这绝对不可能。”苏禾语气笃定,“木炭中毒的条件必须是密不透风,除非有人在他们中毒后重新把窗户打开。” 换句话说,到底是蓄意谋杀,还是醉酒之后的无心之失,暂时不好下判断。 说起来也算他们走运,因为是官府贵客,伙计每隔小段时间就会进来问候,看他们是否需要服务,这才发现异常之处。 苏禾眉头紧蹙,“你们主事的呢?” 伙计着急道:“主事的被官府抓起来了。” “厢房还没收拾吧?”苏禾望向徐县令,“他们除了木炭中毒,还有食物中毒的症状,我需要查清毒源,才能对症下药。” “出了事,林大人便第一时间封锁现场,派官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啧啧,怪不得他能平步青云,这心细如尘也是没谁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酒楼食物有问题 苏禾拎起挎包,随徐县令一行人回四海酒楼。 一路上消息已经传疯,街头小巷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的都有,多半是阴谋论居多。 苏禾很是诧异,四海酒楼跟回春堂并不近,途中还有两个医馆,他们为什么不就近送医,而是要绕到回春堂来?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问伙计。 “是钦差要求的。” 伙计很郁闷,“这次招待钦差,我们诚意很足的,用的食材都是最好最新鲜的,厨房再三检查无误才上桌的,怎么会食物中毒呢? 菜品还是经过苏禾过目拍板的,也不存在食物相克。 一行人到了四海酒楼,县衙的王仵作刚好也到了,两人一块进了清泉阁。 推开房间,一眼便看到半开的窗户,用叉杆顶着。 苏禾走到窗边,目光落在叉杆上,怕客人随意关窗,叉杆一头用钉子固定在窗户上,通过旋转顶在窗台正中。 由于叉杆是新装的,而且男人力气足,几锤子下去钉的很稳,旋转很是用力。 苏禾扭了两下,竟然没扭动。 伙计帮她扭开,“有些客人刚进来觉得房间冷,对我们的提示总是充耳不闻,习惯性喜欢关窗。我们怕他们乱动,特意把叉杆敲死,想着他们扭不动就会作罢。” “你们敲死后还有扭动吗?” “咱们下手有分寸,都会随手试一下。” 苏禾向林庭逸跟徐县令招手,“两位大人请看。” 由于时间紧,徐达来不及去定做顶杆,棍子都是临时从柴房取的,再用刀劈成尺寸相差不二的。两头毛刺多不光滑,加上尺寸偏紧,在旋转时在窗台上留下摩擦的划痕。 划痕有反复,说明叉杆被人旋转挪动过,而不止一次。 徐县令叫来昨晚敲叉杆的伙计,伙计回忆之后,确定自己只试滑过一次。 “大人,伙计连夜做叉杆,就是怕客人随意关窗造成密闭空间,突然造成木炭中毒,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关窗的,会不会官差无意间关上,后来觉得窒息又打开了?” 林庭逸目光如矩,叫来上菜的伙计询问。 最后上的青菜,当时窗户还是开的,不过官差当时喝得很尽兴,嫌伙计在旁边碍手碍脚,便轰他出去外头候着,别扫他们的兴致。 林庭逸反复打量叉杆,然后让人将它拆下来。 他将叉杆拿到手里,目光落在毛刺上面,上面有几乎细不可察的污迹。 徐县令若有所思,“开窗户的人,手极有可能被毛刺扎伤,这是留下的血迹。” 林庭逸又将目光落在角落的炭盆上,此时炭火还没有灭,但是也烧得差不多。 “你们什么时候加的炭?” “上菜之前添的。” 从时间来看,如果是上菜之前添的,炭火早就灭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有火星。 伙计很确定,“不会有错的,就是上菜前添的。这桌主菜是猪肚鸡跟椰子鸡,桌上摆着两个炭炉,火烧的旺,加上他们喝得是热汤,身上都热出汗了,不需要再添加炭火。” “一氧化碳中毒,木炭是必需的条件,而且最好是那种未充分燃烧的炭。”苏禾的数理化也不差,“从添炭火到最后一道菜上桌,之前的炭火早已充分燃烧,不可能产生大量的一氧化碳,让人在短时间内中毒,所以中途肯定有人添过炭。” “也有可能是伙计添的呢?” 伙计尴尬道:“今年寒冷异常,炭木价格贵得惊人,没有特殊情况我们不可能再添炭。”这可都是钱呀。 这个没什么好争论的,等中毒的官差救过来一问便知。 彼时,王仵作走了过来,“两位大人,桌上的菜已经验过了,都没有毒。” 苏禾信了才有鬼,银针不发黑不代表没毒,只能说明毒物不含硫。 王仵作稍做思虑,“有没有可能是食物坏了,这才导致中毒?”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徐县令让人将厨子带过来。 大麻子满脸的不服,生气道:“大人,我们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你们可以随时去后厨检查。” 徐县令不信这个邪,带着人跟他去后厨检查。 半晌之后,他急匆匆回来,抱着两颗大白菜扔桌上,怒不可遏道:“瞧瞧你们四海酒楼干的好事,竟然还死不承认?” 两颗大白菜严重腐烂,烂叶上长有大量霉菌。 大麻子也是急脾气,气得脸色脖子粗,“这肯定不是我们的大白菜,我们早上都检查过的,地窖里储藏的全都是好的。只有这两颗是坏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见他态度恶劣,徐县令也来了脾气,“我看你们酒楼就是黑心,舍不得把烂菜扔掉,以次充好给客人吃。” “那客人是猪吗?”大麻子气得跳脚,“菜要是烂成这样,他们能吃不出来?” 有理不在声高,苏禾暗中朝大麻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少安毋躁。他这是要找死啊,竟然敢吼县令爷,有理也变没理了。 大麻子气得双脸憋红,碍于苏禾的命令,忍着天崩地裂的脾气,别开脸不说话。 苏禾向前观看严重腐烂的白菜,不动声色道:“我家今年也囤了两百多斤大白菜,这种菜一旦储存不当,不但腐烂的很快,霉菌也会蔓延开,周围的菜会跟着坏。它们烂成这样,周围的菜应该也开始坏了吧?” 徐县令摇头,“倒是没看到有坏的,不过有可能被他们拿出去卖了。” 苏禾佯装沉默,半晌才摇头像,“从患病的病者来看,不像是中了这种毒。” 徐县令不解,“你为何如此笃定?” “禀大人,这种霉菌叫黄曲霉毒,比砒霜还要毒,存在各种食物中,比如霉变的谷物,发烂的菜,还有没清洁干净的砧板,它的致毒性体现在肝脏,长期食用含有这种霉菌的食物,最终会变成肝病恶疾不治而亡。” 苏禾瞥了林庭逸一眼,又道:“这只是慢性中毒,急性中毒的话,一个成年人只要吃下百分之一钱的量,就会很快毙命。急性中毒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不止,胃跟肝出血的情况,刚才收治的患者并没有肝严重异常的状态。” 黄曲霉毒,林庭逸闻所未闻,他的目光落在同行的钟大夫身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酸汤中毒 钟大夫惭愧地低下头,“老夫只知道霉变食物有毒不能吃,并不知道它叫什么。” 不过,他随即又道:“我前两年收治过一个病患,正是吃了霉变食物吐血的,跟苏幕大夫说的相差无几。” 徐县令觉得更说不通了,“既然不是大白菜中毒,又何来别人栽赃这一说?” 苏禾并不急于解释,而是重新拿起桌上的食物,静下心逐一检查。 从外观残渣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苏禾取过筷子逐一品尝。 林庭逸震愕,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尝到椰子汤时,苏禾眉头紧蹙,又拿筷子沾汁尝了下,然后问伙计,“我看这些配菜都是没有酸味的,可有客人有特殊要求,要求加醋?” “没有。”伙计笃定的,椰子鸡是清甜口味,要是加醋就不伦不类了。” 苏禾将锅起来闻,然后拿到光线充足处观看,只见汤上面浮着很细微浮沫。她将浮沫捞起来,酸味比汤更浓了些。 “这是另一种霉菌毒物,可以从酸汤霉菌中提取。下毒之人的霉菌毒物学识不够到家,以前只要是霉菌全部都是黄曲霉素,足以致人死地。” 椰毒假单胞菌并非小事,曾经就有人聚餐吃了酸汤子,一口气死了八个。 查清毒源,症状全部对上,苏禾也不多跟他们解释,赶回医馆对症下药。 林庭逸下令,将四海酒楼所有的伙计看守起来,没有官府命令不得外出。同时,他跟徐县令仔细查酒楼,“徐大人,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下官不敢擅自揣摸。” “但讲无妨。” 徐县令沉吟,“四海楼酒刚开不久,因其独一无二的菜品名动沙县,甚得百姓的喜欢,每天慕名而来的食客源源不断,下官也曾携家眷来过几次,食材都非常新鲜。这次招待大人一行,他们是非常上心的,按理不可能在食材上出差子,除非他们不想做生意了。” 林庭逸若有所思,“徐大人所言极是,其他桌的菜都没问题,为何唯独清泉阁出事?” 徐县令也琢磨不明白。 林庭逸问道:“四海酒楼,可有仇家?” “这个……”徐县令稍有迟疑,“仇家倒算不上,但是口角倒是有的。”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徐县令不敢隐瞒,将胡家酒楼跟舒意楼、四海酒楼的恩怨悉数告之。 “以你之见,胡家酒楼做得出这事吗?” “没有证据的事,下官不敢胡乱猜测。”徐县令摸着摸短须,稍作权衡又道:“不过,胡家酒楼之前闹过病鸭,而且经常跟风模仿别家名菜,不少商家对此很有怨言。四海酒楼也是有些手段,上次在公堂防患于未然,当面锣对面鼓跟胡家酒楼舌辩,胡家虽赢了官司却输了品行,还真没跟风做四海酒楼的菜。不过,我也从旁听到个消息,说是胡家仍在私下找人买胡椒跟椰子,至于是否真有其事,倒不好说了。” 敬王的手太长,再三伸到晋王的地盘来,晋王对此非常不满。雷五悄悄来过一趟,特意传达晋王的意,胡家突然翻脸跟官府作对,正是投了敬王的阵营,而之前的李承平,也是敬王的人。不管是谁,只要敬王想拿下沙县,首先要对付的都是县令爷。 经过这么多事,徐县令岂会不明白,想要活命只能斗垮胡家。敬王屡次对他下死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想要保命回京,就必须跟晋王一块,彻底扳倒敬王。 胡家家大业深,想斗垮谈何容易。不过,现在钦差来了,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 林庭逸一笑置之,并未再接话,“咱们再去趟回春堂,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临上轿,他又突然道:“王仵作,苏幕大夫说两种霉菌毒性不同,你且试试。” 钦差发话,王仵作不敢耽搁,赶紧从后院抓来两只鸡,一只喂有毒的汤,一只喂烂白菜的霉菌。 不止如此,林庭逸还吩咐下去,让捕快寻找目击者。四海酒是回廊形建筑,清泉阁便处在回形中,如此真的有人开窗,或许碰巧有人看见呢? 坐着官轿到回春堂,木炭中毒的官差已经苏醒过来,只是人呆滞无神,模样痴傻无比,说话跟动作均慢两拍。 徐县令叫来苏幕,“他们还能治好吗?” “木炭中毒,使人脑部缺氧失血,短时间易造成记忆混沌,幸亏他们被发现的及时,再晚点不是死亡也会变成痴傻。” “剩余那几个呢?” “已经催吞服药,还需要观察,应该没有大碍。”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是出了人命案,死得还是钦差队伍成员,四海酒楼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见他们意识还算清醒,林庭逸跟徐县令分头盘问。一桌十人,无一例外都喝了椰子汤,美酒佳肴,他们吃的开心喝得尽兴,半醉半醒的也不知发生什么事。 所有人都喝了汤,有些中毒有些没中,霉菌毒要么是配菜有问题,要不就是有人故意投毒。 当时所有人都醉了,而汤里的酸味很轻,还真没有人察觉出来。 至于有没有人进来添炭火关窗户,没有人说得清楚,但是他们记得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去关窗。 钦差一行几十人,加上县衙的官员捕快等,总共包了十间厢房,隔壁左右的都过来敬酒,彼此间相互串门,来去的人多,是不是有人无意间关了窗,还真是不好说。 林逸庭派人检查参加宴席的人,包括四海酒楼伙计也在内,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双手也没有被叉杆毛刺刺伤的可疑之人。 徐县令百思不得其解,“该不会,是两拨人所为?” 林庭逸却否了,“宴席刚开,众人的意识都是清醒的,此时有人进来关窗或是往锅里投毒,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徐县令若有所思,“只有等他们喝醉了,意识不清,才是投毒的最佳时机。” 林庭逸点头,“不过当时不少人已经吃饱喝足,投毒者不敢保证他们会再喝汤,为保险起见又添了炭,殊不知被酒楼伙计及时发现,他们才躲过一劫。” 徐县令心里已经门清,借着话题继续往下引,“可是,这帮官差跟人无怨无仇,为什么会遭人下毒烧碳呢?该不会,是奔着下官,或是大人你来,只不过是找错厢房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查出中毒线索 林庭逸瞟了徐县令一眼,意味深长道:“徐大人,你不要被四海酒楼牵着鼻子走了,指不定就是他们的配菜不新鲜。当然,不排除酒楼里有不法之徒,想借此宴给你我一个下马威。我们不着急下结论,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会水落石出的。” 他话里有话,听着好像是徐县令偏袒四海酒楼,这让徐县令极不舒服,可再细细琢磨,他又好像没这个意思。 一时间,徐县令竟有些尴尬。 这时,周班头匆匆跑来,“大人,我清点过人数,咱们的人少了一个,四海酒楼没有,医馆里也没有。” “少了谁?” “衙役张彪。” 张彪是个酒腻子,平时就爱喝两口,一喝酒就误事,徐县令郁闷道:“那还不赶紧去找?” 周班头又派人好一通找,然后将人拎过来,怒斥道:“你自己跟大人解释。” 张彪尴尬地摸着后勺,“两位大人恕罪,我喝多了两杯去茅厕解手,不知怎么就走错地方睡到柴房,真是对不住耽搁事了。” 林庭逸有洁癖,见他浑身邋遢,嫌弃地往后退一步,察觉到他官服的纽扣还搭错,眉头微蹙起来,“你喝了多少?” 张彪打哈哈,“不敢耽误正事,其实也没喝多少,可能是四海酒楼的酒后劲足。” “还没喝多少?” 徐县令嫌他丢人现眼,喝道:“就你那酒量,五六斤下肚都不带打飘的。” 林庭逸又打量张彪一眼,叫苏禾过来,“你验验他。” 钦差说话有深度,苏禾不知道他要验什么。瞧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她也懒得问,转而打量起张彪。 张彪生得牛高马大,看着足足有两百多斤,一身官服都是灰尘,其中还沾了许多柴屑碎沫。 苏禾向前几步,闻到他身上酒味浓重。宴席每桌预计不超过三斤女儿红,能把酒腻子喝飘,看来席间没少蹭酒喝。 见他不时揉后脑勺,苏禾让他坐下,动手检查起来,“自己磕到的?” “应该是。”张彪没啥印象,“酒楼茅房人多,估计是路上滑了下。” 见他扣错的纽扣,苏禾似想到什么,语出惊人,“把衣服撩起来。” “啊?”张彪傻眼。 “裤头。” 张彪满脸懵,但见两位大人都没反对,这才尴尬的撩起衣服,将裤头露出来。 林庭逸神情淡定,内心早已吐血三升,她可真是生冷不忌的神仙大夫。 “你平时喜欢打死结?”为了神兽们的清白,她容易吗? “没有啊,我都是双扣活结。咦,怎么打的是死结?” 徐县令听出不对味了,张彪是酒腻子,即使他将整桌的酒都喝完了,也不可能醉到不省人事。 “两位大人,张彪的伤在后脑勺下方,靠近后颈的地方,从痕迹来看是被人从后面用棍棒敲伤。” 她的说法,得到林庭逸的认可,“不错,伤的位置不对,而且通往茅厕的地方铺的是石仔路,如果他是打滑摔伤,后脑着地应该已经一命呜呼。” 再者,男人每天都在打裤头,即使喝醉了,可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徐县令也是聪明人,顺着苏禾的话往下说,“看来,有人趁张彪醉酒打晕他,穿上他的衣服伪装成衙役投毒行凶,后来因为时间匆忙,行凶者不但把纽扣搭错,连裤头打结都弄错。” 林庭逸不语,一脸深沉。 身为大夫,苏禾该做的都做了,两位大人都是聪明人,她的手再不收回来,就该引人怀疑。 病患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苏禾继续回去盯着。 …… 屋里暖哄哄的,薛青义睡了冗长的一觉,推门才发现阿力在门外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不叫醒我?”看他的神色,应该是有急事。 “先生难得能睡个好觉,属下岂敢打扰。”两年多来,先生饱受病痛的困扰,从来没睡过一次好觉。 阿力侧身进来,顺手将门关上。 得知四海酒楼发生的事,薛青义沉默许久才道:“是苏禾查出椰子鸡有问题?” 阿力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她若是敬王的人,应该是落井下石,而非出手相助。” 薛青义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黑白棋局上,“你调查一下四海酒楼的掌柜,之前在做什么。” 无论是酒楼还是凉菜铺,都属于异军突起,在沙县的名气很大,阿力很快查到消息,“两年前开的包子铺,因为做得难吃口碑很差,钱没赚到还要不时倒贴,半年前才突然改做凉菜铺,因为管理的好被挖到酒楼做掌柜的。” 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薛青义冷然一笑,“倒是我大意了,看来苏禾并非敬王的人。” 对于苏禾的行为,薛青义一直心存疑惑。从她今日举动看来,要么是晋王的人,要不压根就是许戈的人。 “可是,上次她被绑架,他根本没去救人。”他看得一清二楚,对门那个跟没事人似的,压根不为所动。 “可她到底是毫发无损回来了。”阿力只是看到他没去救人,或许是他的人去救了,又或许她完全有能力应对。 相较于这两个答案,阿力更偏向前面那个,“绥州是晋王的地盘,但北境还是漠北军说了算,晋王想要跟敬王斗,就必须拉拢他才有胜算。而徐县令之前是中立的,只因她的医术和晋王一步步走近,这分明是布好的局。” 有了前车之鉴,薛青义不着急下判断,“开了两年的铺子一直温饱不济,却在半年前有如神助,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晋王同样如此,被贬封地在三年不出,为何却在这数月频频出手对付敬王?” 阿力诧异,“先生是怀疑,这背后还有人?” 薛青义眼神微敛,“你查一下,晋王身边可添了人?” “都怪属下,之前大意了,没有查清楚。” “与你无关,我们此前北上只是为了做生意。”以及……打听他的近况而已。 不觉间夜已深,苏禾急着救人两顿都没吃,早已饥肠辘辘,她去后院找吃的,谁知林庭逸也在,还摆了满桌的菜,刚要起筷的样子。 对于这个前任,苏禾只想避而远之。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目击证人现身 刚要离开,林庭逸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苏大夫,不嫌弃的话一块吃吧。” 被点名,苏禾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看她有点拘谨,林庭逸淡然一笑,“今天若非有你相救,十条人命就没了,这顿饭算是本官的心意。” 原来是谢恩,苏禾实在太饿,拿起筷子囫囵开吃。 吃相太急,但并不粗鲁,林庭逸看她胃口大开的样子,竟然莫名觉得心情好。 “苏幕,这件案子你怎么看?” 苏禾差点被呛到,讪讪笑道:“苏某不过一介大夫,岂敢对案子擅加揣测。” 林庭逸莞尔,“这里又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苏禾:“……”拜托,跟他不熟好吧! 姓林的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眼太多,明着问她看法,暗地里却在套话。 没办法,谁让他是钦差呢。苏禾转了转脑子,换了种说法,“看法倒说不上,不过我觉得这其中怪怪的。” “嗯哼?”林庭逸只是看着她吃,自己始终没有动筷。 “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苏禾边吃边问,“你说凶手到底图什么?他们只是官差而已,在沙县无亲无故的,根本不会有仇人。” 林庭逸装糊涂,“所以?” “要么奔着你跟徐大人来的,要不奔着四海酒楼来的?” “那你觉得是奔着谁来的?” 苏禾剜了他一眼,也不揭穿他的虚伪,反而道:“之前官府举办斗鱼宴,曾有人吃了鱼丸中毒身亡,现场差点被家属砸了,那雷五先生是个厉害的,直接一刀子下去,然后炸尸了。” 林庭逸笑意不达眼底,“本官听说,是有位回春堂的大夫,揭露了这场骗局。” “不才,正是在下。” “真是哪都有你。” “林大人说话真是有意思,也不知是谁下令将病患往回春堂送的。” 这话苏禾就不爱听了,冷笑道:“让我不妨直言的是你,说哪都有我的也是你,林大人可真是人鬼两面呀。” 林庭逸还真招架不住她的嘴皮子,“倒是牙尖嘴利。” 苏禾不再说话,埋头吃饭。 刚好王仵作过来,说是最新的验毒结果出来了。经解剖鸡尸,中酸汤毒跟黄曲霉素的死法,跟苏禾之前说的几乎没有出入。 林庭逸是什么表情,王仵作不敢擅自揣测,不过他看苏禾的眼神简直了。不愧是神医呀,连霉菌毒都分得清楚无二,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等病患完全脱离危险,已经是深夜,苏禾累得直伸懒腰,跟钟大夫打声招呼就离开。 大半夜不安全,林庭逸本来想派人送她回去,不过想到她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一路脚步匆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确定没人跟踪,苏禾走进巷子推开家门。 不仅许戈在,连老胡也过来等消息。四海酒楼所有的人全部被收押,没有钦差的命令谁也不敢放人,外面的阴谋论传得沸沸扬扬,明显是有人在暗中运作,急得老胡眉头拧成一条线。 今天实在惊险,也算四海楼酒走运,这批中毒的官差要是被送去别的医馆,食物中毒肯定会被盖棺定论。 不过,正是因为苏禾推翻了结论,真正的危险才浮出水面。 官府即使认定人为投毒,可投毒者是谁,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线索断了,林庭逸肯定会从头查起,首当其冲的就是四海酒楼的伙计。 要是换成普通人,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任由官府查祖宗十八代都不在怕的。可他们全部是漠北退役兵,一两个还没什么,关键是一大窝呀。 对于漠北军,不仅京城那位风声鹤唳,还有那帮对镇北侯落井下石的官员。皇帝留了许戈一命,他们这些年根本无法安眠,一旦发现端倪肯定借机发难。 徐达老胡他们是漂白的,可是底层的神兽团根本无法漂。今天是被急症拖住了,可到明天还没有线索,林庭逸必然先从四海酒楼内部查起,一查一个准。 比起老胡,许戈则要淡定许多,“找到目击者没有?” 老胡摇头,心急如焚道:“酒楼生意太好,客人跟流水似的一拨一拨,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 时间紧急,必须要赶在官府调查伙计之前找到目击者,否则将功亏一篑。许戈画出四海酒楼的位置图,圈出几个最有可能目睹凶手开关窗的包厢,“你让他们再想想,看能不能有食客找出来?” 老胡赶紧又去一趟。 看苏禾神情疲倦,许戈握住她的手,“今天的事辛苦你了。”若真是死了人,事情必一发不可收拾。 累倒是其次的,苏禾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会牵连许戈,京城那帮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抓他把柄。 “若是找不到目击者,林庭逸查出他们的身份,你怎么办?” 见她紧张,许戈反倒安慰道:“他们都是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来的,想要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必须要回当地,不是一两天能查到的。” “可总归能查到不是?”苏禾眼皮直跳,心底涌起股不好的预感,“今天姓林的舍近求远,将中毒的官差送来回春堂,之后又再三试探,你说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这才故意接近我的?” 许戈自问做得保密,但姓林的不按常理出牌,他这次有没有受皇帝嘱托查他,还真说不准。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伸手不见五指,老胡快去快回,脸色跟上坟似的,“跟属下预计的一样,客人实在太多,伙计的心神都放在招待钦差的宴席上,对其他厢房的客人并没有过多注意。” 有伙计记忆好的,倒是说出了几个食客的长相,但都属于站人群里认不出来的那种。 老胡又想了想,迟疑道:“三楼的溧水阁,有位坐东的客人倒是让人印象深刻,穿着挺体面的,行为却相当浮夸,跟个娘们似的……” 他话还没说话,苏禾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浮露出陆浅之的模样,尤其是当胡老描述他的衣饰装束时,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脱口道:“陆浅之!” 这个骚包娘们,除了他还有谁! 第二百八十章 各怀心思 许戈召来影子,“你去探探陆浅之,看他是否知情?” 影子领命而去。 这是影子第一次当着许戈的面,出现在苏禾面前。苏禾的目光悄然落在他身上,然后偷偷跟许戈对比了下。 还真别说,两人身形体量相差不大,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眼前的影子很陌生,不像之前数次打交道的冷面大哥。 半个时辰左右,影子悄然回来,“他确实看到了,还连夜召舒意楼的掌柜议事。” 苏禾这才舒了口气,“可以让他作证。” 然而,许戈的脸却沉了下来。 苏禾以为他柠檬病又犯了,可随之又意识到不对。 陆浅之是商人,而且舒意楼还是四海酒楼的竞争对手。商人重利,他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替对家洗冤呢? 她猜得没错,作证是不存在的,而且陆浅之怀疑是胡家所为,已经吩咐人找证据,他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等四海酒楼倒闭,他再收拾胡家,到时就是一家独大了。 许戈冷笑两声,他可真跟女人似的,想得美呀。 他对苏禾说,“天色不早了,你去洗澡早些休息。” 得了,关键时候又没她的份,不过苏禾也不想掺和这些破事,去灶房给他烧洗澡水。 北方人冬天不喜欢洗澡,十天半个月不洗都是常事。可苏禾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哪怕是冰冻三尺天都得天天洗。天气冷了,许戈就衍生了偷懒的想法,想抹身泡脚了事,结果被她嫌弃的要死。 不洗白白,床都不让他上,更别说过手瘾了。 久而久之,许戈也养成习惯,一天不洗浑身不得劲。 等她一走,许戈吩咐任务,老胡跟影子不敢耽搁,赶紧去落实。 这边没得安宁,巷子对门的那家也没休息。 已是深夜,寒风瑟瑟,屋内炭火充足,昏黄的烛火摇曳。 烛火照在冰冷的面具上,闪烁着寒光。 薛青义低着头,手里拿着柄精致的锉刀,极其有耐心的打磨玉佩。 阿力端着药进来,催促,“先生,夜深了,你喝完药该歇息了。” “还差一点,我弄好就去休息。” “苏大夫说了,熬夜对你的病百害而无一利。” 薛青义没听,继续手上的活。 阿力不满,“先生何必如此着急,他出事了不是更好吗?都不用你出手。” 薛青义的手一顿,半晌才道:“阿力,我们真正的仇人在京城,他既然跟晋王为伍,目前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不必急于出手。”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并非想帮他,而是酒楼的人根本不经查。” 阿力怒道:“一群叛徒,死不足惜。” “那他们呢?”薛青义反问道:“北边的那群人该死吗?一旦他被坐实,他们会再次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还有机会穿上今冬的棉衣吗?” 阿力眼睛血红,别开脸不说话。 “有些账不是不算,而是时候未到。”既然他选择了晋王,便是与敬王为敌,再留他一段时间又如何? 吹去玉佩上的浮沫,薛青义递了过去,“夜已经深了,你去吧。” 阿力接过玉佩,转身离开。 …… 徐县令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时叹息。 “老爷,可是还想着四海酒楼的事?”徐夫人被吵醒,有些无奈道:“不过是寻常案子,钦差也毫发无损,有何担心的?” 徐县令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头痛道:“夫人,我今日暗示钦差大人,是否心急了?” “这案子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胡家搞得鬼,钦差只是还不了解胡家的那些腌臜手段。他要是真想查,岂能查不出来?”提起胡家,徐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胡家这次也太过分了,分明是想一箭双雕,既让四海酒楼开不下去,也让老爷你落个接待不当的罪名。钦差真要是出了好歹,你怕是乌纱帽都不保。” “杀钦差,姓胡的倒还没那个胆。” “他是没那个胆,可是他背后的主子有。”徐夫人光是想想都心肝打颤,“无论是北大仓案,还是科举舞弊,钦差都把敬王得罪了,我估计下手是迟早的事。” 最怕,又是玩栽赃手段,既能除了钦差,又让老爷背祸。 “这次亏得苏禾验出他们下毒的不寻常手段,否则你岂不里外不是人。” 徐县令神情沉肃,“他们这是要将人往死里上逼呀。” “他们敢做初一,咱们就做十五。”比起徐县令的优柔寡断,徐夫人则干脆许多,“老爷,你虽说算是晋王的人,但晋王现在是没牙的老虎。你要是出了事,他未得帮得了你。既然钦差来了,咱们倒不如利用这次机会,把胡家给做实了,先把他们除掉。” 徐县令沉默良久,“夫人说得在理。”不过,胡家是沙县首富,想扳倒他们谈何容易。 徐夫人却不以为然,“做生意总有见不得光的,只要咱们能找到证据,还怕了他们不成。”都说民不与官斗,偏偏胡家一次次骑到老爷脖子上拉屎。自己要找死,那就怪不得别人。 “夫人慎言,此事万万不能让他人知道。” “老爷放心,我心里有数。” 两人重新睡觉,刚来了那么点睡意,门被敲响。 三更半夜的不懂规矩,徐县令黑着脸开门,谁知来的竟然是周班头,“大人,钦差遇刺了。” 徐县令懵了,赶紧穿好衣服往驿馆去,“怎么会刺遇?可有抓到凶手?” 周班头也不清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来禀报。 两人匆匆赶到驿馆,只见驿馆通火明亮,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林庭逸倒没受伤,但是大半夜刺遇,惊得哮喘病发作。 见张恒手提利剑守在门外,徐县令急急向前询问,“大人可安好?” “不好。”张恒瞟了徐县令一眼,“不过一别两月而已,沙县的治安竟然变得如此不堪。大人要是出了闪失,你可担待的起?” 徐县令冷汗直冒,忙道:“可有凶手的线索,下官马上派人追捕。” 张恒将手中的玉佩递过去,“这是我与凶手打斗时,凶手遗落在现场的,你们尽快追查凶手。”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发现苏禾的秘密 徐县令接过玉佩翻来覆去地看,只觉得相当眼熟。 周班头向前提醒,“大人,这玉佩咱们手上也有一块,是凶手上次闯云记掷火行凶,被蒋掌柜请的护院打伤那次。” 徐县令这才恍然大悟,“此贼真恶,不但想烧棉货,竟然还刺杀钦差,真是十恶不赦。” 两块同样的玉佩,肯定是凶手身份的象征或标记。徐县令马上吩咐下去,明儿一早走访各大玉器铺,同时张贴告示发悬赏公告。 张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徐县令打发后回房,“大人,看来沙县真心不太平,你还是要多加注意。” 林庭逸哮喘气不顺,喘息道:“你觉得那人身手如何?” “说实话,远在卑职之上。” 林庭逸若有所思,“看来,今晚的行刺另有目的,有人不想我查四海酒楼。” 张恒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表示不懂。 能将酒楼做到此等规模,集四海美食于一家,将千里以外的南方特产源源不断供应北方,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张恒一根筋,“大人,一下出了两件大案,官府人手不足,咱们先查哪件?” 林庭逸还不想死,只能遂了他们的意,“既然是奉旨监管军衣,那就从军衣查起。” …… 睡一觉醒来,陆浅之口干舌燥,他模糊翻了个身,手碰到冰凉的东西。 他才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来,厉声道:“谁?” 坐在床边的黑影执手匕首,冷笑道:“睡得挺香的嘛。” 陆浅之刚要呼救,谁知冰冷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吓得后槽牙直打战,“你想做甚?要钱可以。” “来跟你谈笔交易。” 陆浅之心想,有这样谈生意的吗? 看来人不要钱的样子,他有点心慌,“英雄,有话好话。” “明天早上去官府,把你今天中午在四海酒楼看到的,一五一十说清楚。”黑影匕首稍微用力,威胁道:“否则,别怪我手抖割了你脑袋。” 哟,原来是奔这个来的,陆浅之的胆子瞬间壮了,伸手将脖子匕首搁开,“说什么呀?我不过招待朋友而已,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来,你是嫌命长了。” 见他匕首要挥下来,陆浅之冷笑道:“你最好别乱动,我要是有个好歹,可别指望还有人能作证,四海酒楼非关门不可。” 看来,他倒还威胁上了。 “你是四海酒楼的吧?”他怕什么啊,从小就是被吓大的,“作证也不是不可以,但对我有什么好处?”这可是唯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斗垮四海酒楼的机会,他又不是傻子,没踩他们一脚就算厚道了,竟然还敢来威胁他? 来人显然也是有备而来,讥讽道:“你好像忘了,自己的棉花是怎么来的?” 陆浅之一怔,“你调查我?” 黑影问道:“钦差如今就在沙县,他要是知道肃王倒卖军务机密,你说会有什么下场?” 倒卖军务倒密,可比囤积发国难财的罪名严重,轻则削官罢爵,重则株连。 陆浅之的神色僵了,此事机密,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你有证据吗?”商界老油条,陆浅之还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主。 匕首擦着耳朵飞过,稳稳扎在墙上,黑影起身道:“有没有,你走着瞧便是。” 来无影,去无踪,寝室静悄悄的。 陆浅之这才泄下气来,惊得连连拍胸口压惊,“哎呀,我的小心脏。” …… 于氏守了一夜空房,胡狄彻夜未归,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红喜早早从外边回来,进于氏的屋子。 于氏气得浑身发抖,“他真从秦飘雪的院子出来的?” “奴婢瞧得真真的,错不了。”红喜是于氏的陪嫁丫环,是个精明有眼力的下人。见四下无人,她从衣袖里掏出来张纸,“夫人,这是官府今儿早刚贴出来的。” 于氏打开一看,满头雾水。 红喜提醒道:“秦姨娘身上那块玉佩,是不是跟这个很像?” 于氏很快想起来,姓秦的那贱人身上还真有一块,以前从来不离身的,这段时间倒是没见着了。 秦飘雪的身份,于氏一直心存怀疑,胡狄说她是上面大官的眼线,带着任务来沙县的,需要胡家的身份做掩饰。 于氏一直不相信,觉得这是胡狄想纳妾瞎编的,但老爷跟婆母都言之凿凿,她这个做媳妇的也不能太过,只能委曲求全。 呵呵,谁知真的引狼入室,把丈夫都折进去了。 想到胡狄护着那贱人,甚至不惜跟自己动手,于氏就恨得眼珠子血红。 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她向红喜招手,低声叮嘱两句。 红喜犹豫,“万一少爷知道了,责怪你怎么办?” “此事除了你我,还会有谁知道?”于氏眼中闪过怨恨,“不过给她点颜色看看罢了,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红喜也替主子鸣不平,点头偷偷去办。 钦差遇刺,徐县令一夜没休息好,连早饭都没精打采。 衙役过来禀报,说是收到匿名举报。 徐县令打开举报信,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玉佩的主人找到了。 刚才还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如今眉开眼笑。徐夫人好奇,凑过去瞧了一眼,夫妻相望而笑。 他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匆匆赶往驿馆。 不料,张恒面无表情地回绝,“大人身体不适,无法见客。既然有线索,那还犹豫什么,赶紧将人带回来审问。” 徐县令是个心细的,对衙役道:“去回春堂请大夫。” 衙役走没两步,又被叫回来,“记住,请苏幕大夫,别的不要。” 徐县令前脚刚走,林庭逸带上张恒逛街,逛着逛着走到云记成衣铺的对面。 在斜对面粥铺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粥耐心喝。 彼时还早,逛街的人不多,云记铺子还是关的,到巳时才开门。 巳时左右,陆续有缝工来交货,有个清瘦的男子走进云记成衣。 张恒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那个……那个……” 林庭逸放下粥钱,起身离开,“蒋云。” 原来是女扮男装,张恒赶紧跟上去,“大人,她怎么会在沙县?” 林庭逸没说话,眼神愈发深邃。蒋云性情软弱,她没能力在短时间内将成衣铺开起来,更不可能接下军工坊一万五千套的军衣。 来沙县之前,他对夺标的三家都做了调查,尤其是夺标那一段,蒋云凭一举之力,不论口才还是技能,直接碾压胡陆两家精明世故的掌柜,还破了胡家栽赃陆家黑心棉的伎俩。 这不是蒋云能做到的,她不过是被人摆到明面的棋子而已。 这种手段跟打法,跟一个人实在太像了。 林庭逸嘴角泛起丝冷笑,看来苏禾的秘密还真不少。 不过,究竟是她的秘密,还是许小侯爷的秘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送你一个口罩 回到驿道,苏禾已经在等,而且满脸的不高兴。 昨天失眠,到天亮才有那么点睡意,然后被二狗钻狗洞叫醒。有薛青义在对门住,阿香来往不便,便让机灵的二狗来通风报信,说是钦差又病了。 病了关她什么事,沙县的大夫都死光了么? 徐县令开的口,苏禾又不能不来,而且二狗还带来个震惊的消息,钦差昨晚遇刺了。 苏禾震惊,下意识觉得是许戈干的,怪不得昨晚将她支开。 她心里没谱,林庭逸的狗鼻子太厉害,万一他察觉到是许戈干的,她岂不是有去无回? 没敢说是前任,苏禾只道回春堂有急诊,换衣服时佯装不经意道:“昨晚你们都商量了什么,该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把钦差给宰了吧?” 许戈还在睡,慵懒地将她搂在怀中,手伸进衣服好一顿揉搓,“你想多了。”虽然他想这么干,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禾诧异,不是他干的,又是谁干的? 拿开他的咸猪手,苏禾冒着寒风出门。离开时,她还特意瞅了眼斜对门的,关门闭户没点动静。 还以为林庭逸被刺只剩半条命,匆匆赶到驿馆,结果他竟然出去潇洒了。 碍于徐县令情面,苏禾又不好撂挑子走人。 不管怎么说,钦差遇刺让徐县令的神经高度紧张,派出所有的人去查找线索,争取最短时间内破案。四海酒楼的投毒案,似乎所有的人遗忘了。 时间就是生命,苏禾暂时松了口气。 看到林庭逸闲庭信步回来,苏禾不由感慨,权力真他娘的牛逼。瞧瞧他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掉,却让沙县的人围着他团团转。 “大人面色红润,可不像有病的样子。” 话刚说完,林庭逸就开始生病,气促胸闷,呼吸不畅。 苏禾:“……”怎么不病死他? 给前任望闻听切,调养三个月,他的身体没以前虚,不过哮喘还是犯了,只是没以前严重而已。 北境的冬天真的很糟糕,光靠一身正气是扛不过去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大人你出门时要注意,北境刮的是刀子风,你的肺经不起折腾,凉飕飕的空气吸进去不舒服,以后要避着点。” 她从包里掏出个口罩,“出门风大就戴着,可以过滤冷风跟灰尘。” “苏大夫有心了。”林庭逸接过她手里奇怪的东西,眸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脸上,“你亲手做的?” “嗯,你是我的第一个主顾,要是用得好可以跟我买。”见面多了,苏禾不似之前警惕,“这次免费送你,谢你上次请我吃甜品。” 上次在绥州,她吃的可不少,林庭逸莞尔,“你卖的口罩可不便宜。” “当然不便宜,我一针一线缝的。” 来都来了,苏禾顺带给他做针灸,主要还是想套套话,“大人,听你说昨晚遇刺,凶手抓到没有?” “嗯,嫌疑犯在解押的路上,应该快回来了。” 苏禾诧异,“谁呀?” 林庭逸瞥了她一眼,“苏大夫,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看吧,这就是渣男的面孔,救命的时候找苏大夫,没事就不让她瞎打听。 苏禾顿时不高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林庭逸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扎了针,她就到耳室去等。 针灸需要一炷香左右,昨晚没睡困得要死,随遇而安的苏禾趴在桌上很快睡过去。 浑身扎满针的林庭逸低头,拿起棉布口罩反复打量。他这人有洁癖,怕她给的东西不干净,还特意闻了两下。 挺干净的,有股淡淡的皂香,以及阳光的味道。 他试戴了一下,呼吸还算顺畅。 林庭逸在扎针,陆浅之也在扎针,而且是钟大夫亲自扎的。 陆浅之为此很不爽,要知道他可是把苏幕包了的,出的还是天价,结果竟然派了个姓钟的过来。 “苏幕呢?”陆浅之气得兰花指都出来了。 “苏大夫昨天抢救中毒的官差,忙到很晚才回去,要稍微休息下。” 陆浅之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昨天要不是苏幕出手,估计十条人命都得交代在四海酒楼。别看他长得磕碜,医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应该能治好自己的隐疾。 可惜他就是太爱管闲事,要不然四海酒楼这次别想咸鱼翻身。 说到这,他又想起昨晚的威胁,不由眉头紧蹙。即使没有目击者,当前的形势对四海酒楼并没有不利,昨晚那个蒙面人为何非得逼他作证? 难道,这里面还有猫腻不成? 彼时,护卫夏易走进来,手里抓着只信鸽,“老爷,京城密信。” 钟大夫在外面休息等候,夏易取下鸽脚上的密信递过去。密信是肃王来的,只有寥寥几句:折翼胡家。 陆浅之眉头紧锁,王爷向来只对生财感兴趣,何时插手朝廷势力了?上次是缺棉的军务机密,这次是搅浑沙县。 有肃王这层关系,陆浅之自然知道胡家攀附敬王,否则胡家也不敢狗仗人势,贪婪的爪子三番四次伸到他碗里来抢食。 他揉了揉太阳穴,慵懒道:“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易将官府告示递上去,“挺热闹的。” 陆浅之不关心钦差遇刺,目光却不由落在告示上画出来的鱼纹形状玉佩上。 这其实是块对玉,陆浅之见过其中一块,锦绣一直挂在脖子上。 对玉,一般是情侣间佩戴的。 想到锦绣对自己所做的事,陆浅之眼睛沉了下来,“官府可捉拿到疑犯?” “捉到了。”夏易满脸看好戏近神情,“爷,你猜猜是谁干的?” “有屁就放。”想到锦绣,陆浅之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是胡家的姨娘秦飘雪,刚刚官府的人冲进别院,直接将人拿下,估计现在已经到衙门了。” 陆浅之知道秦飘雪是敬王的人,可得知疑犯是她时,还是怔了一下。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竟然败给一个娘们! 他拔完针起身去地下密室。 锦绣被关押在地下室已有几天,一天只给一顿饭,几天下来憔悴不堪,早没了之前的美艳动人。 长得细皮嫩肉,陆浅之没舍得用刑,甚至还没想到要如何处置她。 现在,他终于想到法子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钦差审秦飘雪 陆浅之一个眼神,夏易向前将锦绣戴在脖子上的玉佩扯下来。 陆浅之冷冷一笑,“锦绣,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立场不同,输了就输了。没错,菜谱是她偷的,样衣的黑心棉是她塞的。 自从做碟探那一日起,她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死,但她不怕死。 “陆浅之,你要是男人就给个痛快。” 陆浅之笑,“锦绣,你跟我身边一年多,还真是不了解我呀。” 锦绣色变,“你想干什么?” 陆浅之拍手,随即进来六个牛高马大的壮汉。 那一刻,锦绣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不停往角落里缩,眼睛满是惶恐,“陆浅之,你就是个变态,魔鬼。” “锦绣,我变成今日这般,不正是拜你所赐么?”陆浅之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笑道:“别想着寻死,你的老相好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锦绣一怔,顿时慌张道:“她怎么了?” “行刺钦差,已经抓进去了。” “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行刺钦差的。”锦绣扑过来想抓住陆浅之,“是不是你诬陷她的?” 夏易一脚将她踹倒。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陆浅之瞟了身体强壮的家丁,“我把她赏给你们了,留条命就行。” 语毕,他嫌弃地捂着鼻子,转身离开地下室。 里面,很快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回到地面,陆浅之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投毒者找到了吗?” 夏易摇头,“现在事闹这么大,未必能找得到了。” 陆浅之明白他的意思,“准备一下,我要去县衙。” 秦飘雪的身份摆在那,胡家的人肯定会来捞,能不能定罪两说,但狂风骤雨肯定少不了,徐县令是老油条,请钦差大人亲自来审。 林庭逸淡然道:“秦氏承认玉佩是她的?” “自是不承认的。” 林庭逸反问道:“那要本官怎么审?” 徐县令汗颜,“下官马上派人去胡家。” 林庭逸没再说话,等拾饬好再出门。到县衙时,去胡家采供的捕快也已回来,带回来一叠证词。 每份证词采录都有详细的时间,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从时间来看,起初都统一口供,秦飘雪没有鱼形玉佩,于氏的证词是不知道,她的奴女红喜一口咬定,玉佩就是秦飘雪的,她时常系在腰间。 红喜之后的供词口风又变了,是没有见过秦飘雪佩戴过,不知她有没有。 看来,胡家除了于氏还是挺团结的。 钦差遇刺,嫌疑人被抓,很多百姓都来看热闹,苏禾也在其中,这瓜不吃白不吃。 秦飘雪被押上公堂,胡狄闻讯赶来,连连替她喊冤,“大人,昨晚我跟她在一起,她根本不可能行刺你。” “你们两人在一起,可有证人?” 胡狄被噎,“我们是夫妻,昨晚早早就熄了灯睡觉,哪需要什么证明?” 堂外的百姓哄笑,人群中的于氏脸色惨白。她脸上有鲜红的巴掌印,是他刚才打的,骂她吃里爬外要害死胡家。 于氏满心苦涩,胡家是借她娘家的势,才坐上沙县首富位置的。当年胡狄三礼六聘,信誓旦旦说此生只娶她一人,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誓言犹在耳,他的姨娘已经娶进门,将来还会有第三房,第四房。 男人真是虚伪,他打她之前还在辩解,说他跟秦飘雪是清白的,昨晚并没有栖息在别院,如今当着钦差的面,却说两人昨晚睡在一起。 林庭逸办案经验丰富,“昨晚睡得可好?” 胡狄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下意识脱口道:“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睡得很好,那你又岂知她趁你睡着之后,没有出去呢?” 胡狄清咳了下,改口道:“不瞒大人,在下有些认床,昨晚醒过几次,飘雪一直都在我身边。” “秦氏是胡公子的姨娘,同床共枕必不是少数,何来认床这一说?”不知为何,跟苏禾认识久了,他在这方面的底线是越来越底了。 胡狄讪讪解释道:“飘雪刚搬到别院没几天,我刚好事务繁忙很少过去,故而有些认床。” 林庭逸不再追问,转而问秦飘雪,“这块玉佩当真不是你的?” 关系特殊,秦飘雪以为胡家会上下一条心,不料于氏坏事,只得改口道:“好像是我的,但是很久之前就丢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人,胡家待我极好,金银首饰从不缺,光是玉器首饰就多达几箱,我一时间也记不得了。” 她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捕快呈上从别院搜出来的夜行衣,林庭逸挑眉道:“是你的吗?” 没提前得到风声,秦飘雪销毁都来不及,而且她自问藏得隐秘,没想到还是被搜出来了,“是我的。” “解释一下。” 秦飘雪脸色绯红,望着胡狄不说话。 林庭逸体贴道:“要用刑吗?” 秦飘雪低头支吾,“这是……我跟他的闺房之乐。” 此话一出全堂轰然,有钱人真会玩。 胡狄清咳了一下,尴尬解释道:“飘雪在这方面比较用心,偶尔会玩角色扮演,昨晚我们玩了孤女复仇刺杀被擒的惩罚游戏。” 好一对狗男女!人群中的于氏,气得浑身颤抖,只觉得天旋地转。 话说到这份上,林庭逸没再往下问,徐县令命人呈上云记遇袭时证据。 徐县令拿出半截被割的碎布,跟秦飘雪的夜行衣对比。布料是一样的,不过她的夜行衣并没有破损,想来之前那套是扔掉了。 秦飘雪喊冤,“大人,这种布料再寻常不过,十家铺子有九家都在卖。” 她说的倒没错。 到目前为止,不利于她的证据在逐一排除。 当晚跟黑衣人交手的云记护院,被请上公堂。 当时黑灯瞎火,来人又蒙着面,护院无法看清楚,“两位大人,来人身体柔软,招式阴柔,一过手就知道是女的,而且当时我伤了她持剑的右胳膊。” 秦飘雪是不是云记的行凶者,验伤就知道了。 得知要当场验身,秦飘雪眼睛都红了,“大人,我虽是姨娘,可也是胡家的人,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验身,你让我情何以堪,这是要逼我去死呀?” 胡狄挺身护她,“大人,我胡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不可在此验身。” 林庭逸跟徐县令商量,由县衙后院做饭的两名婆子带去侧院验。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两位前任喜相缝 秦飘雪被带到侧院,一刻钟左右就回来。 两名婆子异口同声,秦飘雪的右胳膊并没有伤。 林庭逸疑惑,昨晚被人牵着鼻子玩,游戏者将线索指向秦飘雪。玩的这么大,不惜行刺钦差来达到目的,这明显不是闹着玩的。 秦飘雪身上肯定有证据,只不过没被察觉出来,又或者说婆子被威胁或收买。 林庭逸不动声色,在人群要扫了一眼,成功捕捉到苏禾的影子。 “再验。” “什么?”胡狄以为自己听岔了,顿时不悦道:“刚不是验了吗?” 林庭逸官威十足,“本官说,再验!” 他手指一伸,准确无误地指向苏禾,“那个傻傻站着的,你过来。”别怪他没给机会,云记既然是她的,如果连她都找不出证据,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苏禾被点名,穿过人群站出来,装模作样道:“禀大人,草民乃回春堂大夫苏幕。” 胡狄对此意见很大,激动道:“他是男人,怎么可验女子之身?” “虽说男女有别,但沙县没有女大夫,难道女子生病都不能看大夫了?”身为钦差,林庭逸的话就是圣旨,“胡公子,这可是洗清秦氏嫌疑的机会,难道你要为了所谓的虚名,拒绝验伤?” 胡狄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已经验过了,如果这次再验不到伤痕,大人岂不是要再验第三次,第四次,这分明是针对……” 秦飘雪适时拉住他的衣袖,眼眶泛红道:“我验便是。” 徐县令命人搬来折叠屏风,当场围了个圈。 秦飘雪走进屏风,当着苏禾的面解开衣领,委屈含泪拉下右胳膊的衣衫。 胳膊光滑,并没有疤痕。 秦飘雪动作很快,马上又把衣衫拉回去。 “等等。”苏禾打住。 “你要干什么?”见他从包里掏东西,秦飘雪的脸色变了。 外头的人闻言急了,看胡狄又要说话,林庭逸先下嘴为强,对着婆子道:“你进去。” 婆子领命,进去屏风。 苏禾从包里拿出素帕,从瓶里倒了点酒。 秦飘雪很巧妙地站在背光处,苏禾拽住她的胳膊,往光源处拉。 拽了,竟然没拽动。 苏禾察觉到她浑身紧绷起来,无形中散着令人压迫的气息,即是所谓的杀气。 真是玩笑,许戈的杀气她都没怕过,何况现在是衙门,秦飘雪要是真敢动手,岂不自己坐实了罪名。 苏禾猛地将她一拽,拉到光源处,拿素帕用力擦她的胳膊。 洁净的素帕,蘸上层厚厚的脂粉。再看秦飘雪的胳膊,明显有一处泛粉的稚嫩肌肤,那是祛疤后新鲜的肌肤,跟正常皮肤有差别。 苏禾真的很想问,她的祛疤膏是哪里买的。效果简直不要太好,好想给许狗子买几盒,他身上的陈年伤疤可不少。 屏风撤去,秦飘雪的脸色很难看。 不过是小伎俩而已,为掩饰胳膊上的伤,秦飘雪祛疤后又涂了层遮瑕膏。侧院门窗紧闭,光线阴暗,加上秦飘雪站位特殊,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 若不是遮瑕霜在后世普及,还真有可能被她蒙混过关。 林庭逸盯着素帕上的脂粉,对苏禾五花八门的伎俩,他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云记的护院根据自己的招式,推测出行凶者大概受伤的位置,以及伤口的大小,这跟秦飘雪所受的伤不谋而合。 苏禾是大夫,根据她新长的肌肤,轻而易举就能推算出她受伤的大概时间。 “秦氏,你可有解释?” “我平素爱耍些拳脚功夫,得空会找人切磋一下,确定是不久前受了伤,担心大人会多疑才没说的。” 林庭逸不是三岁小孩,见她时间地点人证物证都说不清,以云记掷火行凶案嫌疑人的身份,将秦飘雪收监羁押。 沙县水太深,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三五天查得清的。 林庭逸并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 胡狄面如锅底灰,他依旧声称秦飘雪是清白的,拂衣挥袖而去。 迈出公堂,他看到人群中的于氏,既心寒又愤怒,愤然离开。 于氏见此更加愤怒,谁知回到胡家时,红喜已经被杖毙,而她也遭了禁锢。 确定秦飘雪被羁押,陆浅之才姗姗来迟。 得知他的来意,徐县令心中大喜,赶紧迎出来。 在京城混,哪有不认识林庭逸的。陆浅之不仅知道他,更知道他曾经跟苏禾有过一段情,只不过林庭逸也被她摆了道。 异地相见,陆浅之颇有种落难兄弟喜相逢的感觉,他们都曾经栽在苏禾那个死女人手上。 林庭逸却是不识陆浅之,更不知他跟苏禾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对于陆浅之的到来,他平静的心无波澜。四海酒楼的投毒案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这件案子犹同绥州科举案,背后有几只手同时在推。 “大人,当时我在三楼的溧水阁招待朋友吃饭,当时饭局已经差不多结束,我热的刚好在窗口透气,无意间看到二楼的清泉阁有人在关窗。” 当时的陆浅之还真没多想,酒喝得有点多,站在窗边喝了两口茶,同时在跟友人聊天。 门窗关了一刻钟左右,又被重新打开,之后再无动静。 从陆浅之的阐述来看,窗户被关上的时间,发生在伙计送上最后一份青菜之后。烧炭的话,一刻钟左右足以让屋里的人中毒昏迷。 徐县令问道:“你可有看清关窗人的长相?” 清泉阁在二楼,溧水阁在三楼,刚好成斜犄角的关系,陆浅之还真瞧出些端倪。 不过,隔了些距离,陆浅之只看到了他的侧脸,约摸三十五六左右,身高约五尺二左右。 陆浅之想了下又道:“此人的右手腕有个黑块,应该是很大块的胎记或斑块。” 说得容易,沙县有几万人,想找个手上长黑斑的人,又谈何容易呢?不过,总算让人看到希望。 问完所有,徐县令打官腔道:“谢陆老爷的配合,等官府抓到嫌疑人,还请你务必出庭指证。” “那是自然的。”陆浅之爽朗道:“在下随时恭候。” 林庭逸性情冷淡,从头至终都没有说话,但他根据陆浅之描述,推测并画出嫌疑人大概的长相。 “徐大人,画像不一定准,但应该有几分相似。” 徐县令第一次见识林庭逸的墨宝,没想到他画技如此厉害,仅凭陆浅之提供的少得可怜的线索,竟然作了想象延伸跟推测,将嫌疑人画得栩栩如生,足可见其中深厚的功力,真是后生可畏呀。 第二百八十五章 林大人很虚 傍晚回春堂传来消息,中毒的官差情况有明显好转。 徐县令不敢耽搁,跟林庭逸坐上官轿匆匆去了趟。 苏禾为了那帮神兽够拼,昨晚彻夜未眠思考如何减轻一氧化碳中毒的后遗症。并且他们肯定见过凶手的,但脑子短时间内还是受到影响,记忆出现问题而已。 而且秦飘雪不认罪,苏禾真的担心,林庭逸一声令下彻查酒楼的神兽。 连夜想好成熟的医治方案,从县衙回来便马不停蹄地践行。 经过施针用药,还真是起了效果,他们的后遗症有所减轻,记忆没有之前模糊错乱。 即便他们还是记不起来,但也有了拖住林庭逸的理由,哪怕一天也好。 彼时的苏禾,还不知道林庭逸已经做出凶手的心里画像。 等画像被拿出来,让官差回忆指认时,有人激动道:“我记得他,此人反反复复来过房间好几次,每次都热情敬酒。” 之所以印象深刻,只因此人穿着一身极不适合的皂衣,频频举杯敬酒时,手腕上还露出块黑胎记。 张彪长得牛高马大,跟投毒者身高有明显差距,故而才会显得衣服宽大。 王仵作也没闲着,根据张彪后脑勺的击打伤,反推出行凶者的身高,刚好所差不多。 有线索指引,官差们记忆越来越清晰,其中有位当时醉得厉害,隐约看到身穿皂衣的人往炭盆里加木炭,然后关窗关门离开。 林庭逸画的肖像有七八成像,经过修正后立即分发出来,即刻缉拿嫌疑人。 苏禾偷偷藏了张画像,私下找二狗去打探,同时也通知老胡。 又是忙碌的一天,直到天黑医馆关门才匆匆回家喂狗。 狗子在家很乖,连晚上要炒的菜都已经摘洗干净,就等着苏禾回来做饭。 一个烧火,一个起锅下油。 苏禾拿着锅炒,边炒菜边好奇道:“你说,到底是谁指使的行刺,感觉很水呀。” 许戈往灶里面添火,“不管是谁,我们都是受益者。” 苏禾笑笑,“该不会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吧?” “你想多了。”女人就是天真,许戈冷笑道:“皇帝儿子多,沙县盘踞多股势力,想打压敬王的多有人在,不过是趁乱挑拨,把沙县搅浑从中谋利罢了。” 苏禾不喜他一脸高深的样子,“行刺钦差不是你干的,像陆浅之那种利益至上的,总该是你使的手段了吧?” 许戈一笑置之。 吃完饭洗完澡,冷飕飕的没娱乐直接钻窝里。 时间还早,许戈完全没睡意,心痒痒道:“要不咱们玩角色扮演吧,好久没玩了。” 苏禾这头还在担心神兽,见许戈娱乐至死的精神已经冒头,怒嗔着掐他腰肌,“你还想学秦飘雪蒙面孤女复仇反被压呀?” 许戈的手伸过来,“你是孤女,我是仇人。” 苏禾狠狠瞪了他一眼,“许富贵,我发现你真的挺狗啊,你手底下那帮神兽还在牢里关押着,林庭逸他不放人,你也不想想想办法,压压压,压你妹啊!” “老胡已经在找嫌疑人,就让徐达他们吃些苦头罢了。” 苏禾真的很焦虑,“徐达他们洗脱嫌疑,但林庭逸就是关着不放,他肯定有别的想法,万一他哪根神经搭错了,去翻他们的老底呢?” 许戈却吊儿郎当,“他不会去查的。”不病死他才怪,哪还有空去查。 话不投机半句多,苏禾懒得搭理他,翻身反趴着,“我这两天忙坏了,身体酸的难受,你帮我揉揉。” 许戈很乐意干这个,手伸过去帮她揉。 力道适中,苏禾舒服地闭眼,有人伺候就是爽。 半晌后,苏禾炸毛,“许富贵,你揉哪里呢?” “不是你让揉的吗?”弱小,可怜,无助的语气。 苏禾气得半死,“我让你揉那里了吗?” “揉哪里不是揉?”许戈真的很狗,立即转移阵地,“这里要不要?” 苏禾怕痒,“你是不是想死?” “是啊,想死你了。”许戈专挑她怕痒的地方。 苏禾受不了,两个人在被窝里闹起来,起初是推搡,然后哼哼唧唧的。 尽兴之后,许戈将苏禾搂在怀里,喘着气道:“苏禾,我想吃酸枣糕了,你给我做。” 酸枣的季节已经过了,不过他向来不挑食不贪嘴,难得他有馋的时候,苏禾决定满足他,“明天给你做。” 第二天一早,苏禾又被二狗叫走,说是钦差又犯病了。 苏禾无语了,他那是什么破身子,三天两头生病? 不过,病了就得休息,这意味着他没空插手四海酒楼的案子。 苏禾刚走,老胡就从后院爬窗翻进来,“小侯爷,找到了。” 兄弟们一夜没合眼,人是在离家不远的池塘里找到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从面儿上看是晚上醉酒回家,不小心掉到路边池塘淹死的。 “此人住得偏僻,应该是秦飘雪到沙县后发展的外围碟探,投毒事件闹大后被灭的口。他的房间很简陋,没查到可用的线索。属下在屋里藏了几百两银票,银票是胡家钱庄的,即使指证不了他们,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许戈颔首,“找人报官,省得夜长梦多。” 林庭逸的哮喘不仅严重了,脸上还长满疹子。 苏禾内心激动,表面却稳如老狗,非常用心的把脉。 啧啧,下毒的人是个高手,药物痕迹非常不明显,非经验老到的还真查不出来。那帮神兽的手段,是越来越丰富了。 苏禾老神叨叨的,“敢问林大人,可有吃错东西?” 林庭逸心情不好,不说话。 张恒向前道:“昨晚厨房端来的人参鸡汤,除此之外都是平时吃的,并无特殊之处。” “吃的可是公鸡?” 张恒表示不懂。 “刚发育成型的公鸡阳气足,人参又是大补之物,而林大人气虚阳弱不宜大补,喝了容易血燥难眠,加上换季天气特殊,房间有加湿,所以造成血燥湿热过敏。” 林庭逸睨了她一眼,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阳弱血燥,庸医! 苏禾对他表露的不满视而不见,忍笑道:“林大人不用担心,我开两剂药给你调理,养几天就没事了。对了,你阳气太弱,可以多吃羊肉,鸡腰子,牛鞭汤之类,都是增阳滋补的,对你非常有好处。” 林庭逸忍无可忍,“滚!”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中毒案告破 苏禾滚了之后,林庭逸将怒气撒在张恒身上,“谁让你请她的,沙县大夫都死光了?” 张恒很冤,他的病不是一向都是苏幕治的么? “以后,不让要她靠近我五丈之内。” 正在气头上,徐县令匆匆赶来,张恒将他拦在外头,“大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刚接到百姓报案,嫌疑犯找到了。” 挨了主子的骂,张恒心情不好,“找到了就去抓,这点鸡毛蒜皮的事不必麻烦钦差。”大人向来注重容颜,估计病没好是不会见客的。 言下之意,此事由徐县令全权负责。 徐县令松了口气,马上派人去池塘里捞。 经仵作勘验,乃醉酒失足而亡,死者右手指尖有被刺扎过的痕迹,这跟清秋阁叉杆上的血迹不谋而合。 经过中毒的官差辨认,此人正是多次在席间出入的人,手腕上的黑胎记也刚好证明了这点。 死者大名不详,绰号卓老三,是个不务正业的地痞,性格阴阳怪气的,平时爱干偷鸡摸狗的事。房子是租的,三个月前才来的沙县,老家具体在哪无人知晓。 房子破烂简陋,屋里只有几件烂衣,以及从床底下罐子里搜出来的五百两。 徐县令沉思,觉得是买凶投毒。至于买凶者是谁,如今也无从查起,不过银票是胡家钱庄的,可以从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 从一开始,徐县令就觉得四海酒楼的人没嫌疑,如今投毒者已经抓到,也该是放人了。 不过,他不敢擅自主张,犹豫几番还是去了趟林庭逸那里,作了案情汇报。 林庭逸仍没露面,不过让张恒带口信出来,“既然没问题,那就放了吧。” 徐县令总算松口气,并非他偏袒四海酒楼,而是胡家的嫌疑太大,可惜没有证据。 官府是没证据,可吃瓜群众却不是吃素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我就说吧,肯定是有人眼红四海酒楼的生意,这才故意使的坏。五百两雪花银,可是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四海酒楼倒了,最受益的是谁呀?这不明摆着的事。” “四海酒楼要是关门了,某些酒楼就可以做他们的菜式,这就不算偷了。” 苏禾对流言很满意,痛快给二狗付钱,“继续,别熄火。” 外头传得越来越离谱,胡狄气得脑仁疼,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四海酒楼不但没关门,胡家反倒惹得一身腥。夫妻离心,秦飘雪又折在牢里,一摊子的破事。 秦飘雪再无能,可毕竟是敬王的人,胡家无法断臂求生,只能想办法救人。行刺现场的玉佩倒还好说,可以说有人栽赃仿造,可她手臂上的伤解释不通,现在官府咬住这点不放。 想要救她,必须要找到她不在场的证据。徐县令倒不足为患,但钦差却不是好忽悠的。 就在胡狄想破脑袋时,陆浅之暗中塞银两去了趟监牢。 他的到来,秦飘雪既感到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眼睛闪过噬人的恨意,“你把她怎么样了?” 陆浅之嫌牢房脏,捂着鼻子站得远远的,“挺好的,几个大男人天天围着她转。” 待秦飘雪意识过来,瞬间扑过来要杀他,“你这个畜生!” 夏易眼疾手快,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死到临头了,你还敢嚣张。” “这样就受不了了?”陆浅之冷笑,“比起你们对我做的,这算什么呢?” 他从衣袖之内掏出个手帕包,嫌弃地扔到秦飘雪脚下,“有份礼物送你。” 手帕是锦绣的,秦飘雪送的。 当她打开手帕包里,瞬间吓得脸色惨白,里面包着的是半截手指。 她心魂俱裂,死死盯着陆浅之,“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供出你的主子,要不供出胡家。” 无论供出胡家或是背后的主子,这都是背叛,而叛变的碟探下场很惨。即使活着出去,也不过是暂时的苟活而已。 见她不为所动,陆浅之突然笑了,“锦绣是个傻丫头,我跟她说,要是她死了,你也活不了,她居然信了,哪怕天天受辱,她都不敢死。” “陆浅之,你简直不是人。” 陆浅之只觉得好笑,“我变成今天这模样,难道不是拜你们所赐?” 秦飘雪不再说话,面如死灰。 陆浅之也不强求,转身离开。 出了牢房,夏易不解道:“老爷,敬王手段凌厉,利用碟探的家人控制他们,秦飘雪未必会就犯,万一她以死明志,我们岂不功亏一篑?” “咱们哪里亏了?” “这……” “她招了,敬王跟胡家也会有应对之策,想扳倒他们不可能一蹴而就。”陆浅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反倒是她死了,敬王跟胡家互生嫌系,这才是好戏的开始。” 夏易恍然大悟。 徐达他们被放出来,片刻都没有歇息,直接开门营业。 甚至,他们还打出浴火重生的噱头,打折庆祝让利食客。 有招待钦差的金招牌,重开的四海酒楼生意非但没受影响,客人反而蜂拥而至。 还真别说,吃瓜看戏几天,真想念四海酒楼独特的口味。 这种鬼天气,最适合打边炉。 苏禾收工之后,到零嘴铺买了几斤酸枣干,蔗糖,桂花。 主子高兴回家,狗子却情绪低落,心事沉沉,明显的低气压。 神兽归山,他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逗了他几下,居然没把他逗乐。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狗子是低气压的。 哄不好,苏禾就不哄了,“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不做了。” 许戈这才回神,跟她进厨房打下手。 酸枣浸泡之后,下锅煮破皮,放凉后剥皮去仁压烂,加入蔗糖,跟桂花,用铜锅熬至浓缩。 别看他不挑,侯府养出来的,吃的全是精品。 酸枣分为南北两种,北方的酸枣糕很粗糙,酸枣中加了大量的红薯,吃在嘴里味道不够正宗。 许戈吃的是南方酸枣糕,南方的做法以赣江最为正宗,恰恰是苏禾做的这种。 酸枣膏色泽透明,美似琥珀,酸甜可口,营养丰富。苏禾倒出膏体,做成长方形块状物,让它们自然风干。 风干之后软弹,苏禾往许戈嘴里塞了块,“怎么样?” 许戈吃了之后,回味嘴里的味道,“是我要的味道。” 死狗,既然是他要的味道,为什么吃了反而更丧了,感觉灵魂在神游。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见面不相识 这就是惯的,苏禾懒得搭理她,将彩纸裁成小块,将酸枣膏包成糖果状,“够你吃很久的了。” 晚上,许戈又做恶梦,将枕边的苏禾惊醒,反反复复到天亮才消停。 苏禾起床时,许戈还在睡,往日俊朗挺俏的眉目,如今紧紧凝蹙。 她轻轻推了他的眉头,没有推开。 唉,一只多愁善感的狗子。 苏禾轻叹,起身洗漱上班。 许戈睡到日上三更才坐起来,昨晚冗长的梦境,耗空他所有的精力,身体疲倦不止。 虽然冷,但天气晴好,吃过苏禾热在锅里的粥,许戈坐着洗衣服。 洗完衣服刚要晾,院门被敲响。 许戈放下衣服去开门,来的是薛青义。 心脏骤然一紧,许戈下意识望向他的脸。 住对门有段时间,这还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青天白日下,许戈暗吸口气,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穿着厚厚的衣服,但仍然显得很瘦,仿佛只剩骨架子。 费了些力,许戈才收回心神,“不知你有何事?” 面具之下,嘴角露出礼貌的笑,“上次半夜借你火,还没来得及道谢。” 薛青义手里拿着南方的虾干,作为谢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戈推着轮椅往后退,“进来坐吧。” 风大,薛青义进门后,顺手把院门关上。 他将礼物放在院子的桌上,见许戈拿着衣服往衣杆上放。衣杆架高了,坐在轮椅上怎么也够不着,几次下来有些气馁。 薛青义向前,拿过他手里的衣服,甩开后晾在衣杆上。 衣服粗糙破旧,膝盖跟手肘处有破损,应该是长期在地上爬行磨坏的。 许戈将木盘放好,“还不知先生的高姓大名。” “在下姓薛名青义,是西南人氏,此次北方做南货生意,也为寻求名医治病。” 许戈再次打量他,“听闻南方人偏矮瘦,尤其是西南阳光充足照的人皮肤黝黑,我看先生既高大又白皙,倒更像是北方人。” “那是误传而已,每个地方都有高矮胖瘦之人。至于我的肤色,那是爹娘给的,天生皮肤白晒不黑,加上这几次生病鲜少见阳光,自然就更白了。” 看他行动不便,薛青义将他推到桌边,“你的腿怎么了?” “早两年边关战乱,不小心伤到腿了。” “还治得好吗?” 许戈摇头,“这两年倒是请过不少大夫,都说没希望。” 薛青义望着他的腿,“我这次运气不错,在沙县寻找名好大夫,回春堂有位好大夫,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吗?” “不必了。”许戈苦笑,“该看的大夫都看过了,这两年为了治腿连家都败光了。” 薛青义沉默,半晌又道:“只有你一人在家?” “嗯,贱内出去了,晚上才回来。”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尴尬,许戈推着轮椅回房,拿出用彩纸包的酸枣膏,“家里也没别的,你吃吗?” 薛青义取了颗,剥开糖纸放到嘴里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苦涩,“这种味道很特殊,好像是赣江那边的,没想到北方也能吃到。” “小时候,家里有南方来的嬷嬷会做酸枣糕,尤其是我哥特别爱吃。每逢他生辰时,嬷嬷都会做很多。” 说这话时,许戈的眼眸暗中瞥向薛青义。 薛青义眼神平静,安静地听着,“那他现在还爱吃吗?” “早两年死了。”许戈别开脸,神情淡漠道:“家里犯了事,全家一百多口在流放的路上,被抢劫的流寇杀了。” 是的,被抢劫流寇所杀。 当年,他还在押解回京途中,狗皇帝迫不及待判斩,许家一百多口被拉上刑场。只是,刽子手的刀未等落下,便传来漠北军集体后让三十里的消息。 没错,这个命令曾在他脑海中盘旋很久,这是能救许家唯一的办法。不过,他也深知一旦执行,漠北军自此后便会被背上反叛的罪名,一辈子都洗刷不掉。 他挣扎许多,始终没有下令。 可是,漠北军却自发这么做了。 得到消息,朝野震惊,狗皇帝心惊,收回许家斩首的皇命,改判为流放。 然而,许家还是亡了,刚出京城几十里,一百多口死于抢劫的流寇刀下。 哈哈,抢劫! 薛青义深深叹息,同情道:“没想到,你会遭此不幸。” “都过去了。”许戈自嘲。 薛青义神情低沉,“是啊,都过去了,起码你还活着,相信你的家人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许戈目光空洞,“我想,他们不会原谅我的。” 薛青义不解,“这是为何?” “我做过一些伤害他们的事。” “你若愿意说,我洗耳恭听,相信你憋在心里也不好受。” 许戈显然不想提,岔开话题,“你喝茶吗?” 薛青义颔首。 许戈费力地推着轮椅,到饭厅找茶叶。 望着他的背影,薛青义冰冷的目光沉了下来。当年那件事轰动闵朝,即使他不愿意说,可事实明摆在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当年的他为了苟活,在那帮人的围追赌截之下,竟然违心承认许家叛国,甚至还承认他们拿出来的“证据”。 他出卖良心做了皇帝的狗,以为皇帝不但不会杀他,还能就此得到优待。只可惜他如意算盘打错了,皇帝表面仁慈留了他一命,却被削为平民赶出京城,还赐婚羞辱他。 茶是龙井茶,看着挺有年份的,只剩下那小撮,但保管的很好。 热水倒下,茶香四溢。 薛青义闻着茶香,神情有些恍惚,冷汗自额头渗出。 见他拿杯子的手有些抖,许戈问道:“你怎么了?” 薛青义喝完茶,将杯子搁在桌上,起身的步伐趔趄,咬牙强忍道:“抱歉,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他送的虾干足足有一斤,许戈礼尚往来,将盒子的酸枣递过去。 薛青义没有推辞,道谢后拿着盒子离开。 院门重新闩上,许戈静静坐在轮椅上,眼神深邃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第二百八十八章 小冤家,你怎么了? 薛青义的到来,将许戈思绪拉回两年前的痛苦记忆。 没错,当年为了活下来,他是在皇帝面前说了些违心的话,可许家怎么可能判国呢。 那是场围追赌截的盛宴,而他是唯一还活着的猎物。他说什么做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在他们子虚乌有的捏造之下,成了他当着朝臣的面亲口承认许家判国。 他又能做什么,去跟他们对质,跟皇帝辩解,许家没有判国? 他若这样做了,根本没有机会活着出京城。 许家死得只剩他一个,纵然天下人对他误会、唾弃又如何,他心中的那盏灯始终没有熄灭,这就足够了。 薛青义站在门口,双手紧紧捏住盒子,剧烈的疼痛让他捏盒子的力道很大,指节已经泛白。 他强忍着噬骨的痛楚,回到自己的院子。 刚回院,身体倒了下去。 “先生。”阿满眼疾手快,扑过来扶住他跌落的身体,“先生,你怎么了?” 薛青义浑身冰冷,痛得脸色煞青。 阿满将他扶进房间,慌乱地找出药盒,将烟丝塞进烟斗,再抹上黑色膏状物,“先生你吸一口,吸了就不疼了。” 薛青义不停喘着粗气,拂开阿满递过来的烟杆,“你出去。” “先生,你……” “出去!”薛青义疼得牙齿打格。 阿满没办法,只得退出房间。 薛青义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许戈给的盒子,双手颤抖地剥开糖果纸,往嘴里塞酸枣膏,剥了一颗又一颗…… 他吃了一颗又一颗,却怎么也止不住痛。 眼睛充血的他,拿起桌上的烟斗,猛地砸在地上。他给他机会了,他为什么不解释,是不敢面对曾经做过的事吗? 阿满在院子里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进房间探问。 好不容易等到阿力回来,他心急如焚道:“先生的病又犯了,却不肯吸药。” 阿力让他少安毋躁,去厨房熬回春堂开的药。 推开房门,差点一脚踩到地上的烟斗。阿力弯腰捡起来,目光随即落在桌上的酸枣膏上。 先生不吃这个很久了,是谁买回来的? 阿力拿起来剥了颗,熟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先生还是忍不住,去了对门。 他将盒子收拾好,藏到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薛青义在内室睡了,但是他很浅眠,阿力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将他惊醒。 “先生,该喝药了。” 薛青义接过药,“事情如何了?” “秦飘雪死了。” “做干净了吗?” “先生放心,官府那帮人找不到咱们头上,顶多以为是敬王或胡家下的手。” 薛青义精神很差,看来是无法出门去回诊,阿力建议道:“不如以后请回春堂的大夫来家里,省得劳累了先生?” “嗯。” 阿力又道:“咱们的人已经进了胡家酒楼,相信很快就会得到重用。” “你盯紧些,别出了岔子。” 苏禾觉得自己衰神附体,她不想见哪个,钟大夫偏偏把她指派给哪个。 现在,要她去给薛青义施针,而且以后都要去。 这倒是省事的功夫,毕竟就住对门嘛,抬脚就过去了。 可是,马甲不能随便爆的。 可怜的她,每天都得先到外头遛一圈,变身后再回来给薛青义施针,然后回遛一圈,才能回家。 老板的话就是圣旨,苏禾苦逼地背着药箱,敲开对门。 薛青义的情况不太好,苏禾施针时问道:“先生可是有郁结?” “嗯,遇到些不快的事。” “人生在世,生死无常,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苏禾宽慰道:“长寿的秘密,就是每天多笑笑,对你的病情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薛青义给她笑了个。 阿满端着热茶进来,热情道:“苏大夫,今天是先生的生辰,我做了很多菜,你留下吃个饭吧。” “不必了,家里有留饭的。” “都这个点了,就在这里吃顿热乎的。” 见推辞不掉,苏禾笑笑道:“不知是先生的生辰,我都没备礼物过来,要不今天的诊金就免了。” 阿满是琼台人,做的饭自然是琼台风味,比较偏淡,讲究原汁原味。 吃饭时,苏禾提了几味药膳,有利于养肾的,阿满谨记于心,决定天天炖给先生喝,“苏大夫,你真是好人。” 复诊完,苏禾吹了圈冷风才进的家门,“我在隔壁吃了,你自己做点吃吧。” 许戈没胃口,干脆不吃,像个哀伤的狗子。 “小冤家,你到底怎么了?”苏禾捧起他的脸,心疼道:“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 狗子蔫蔫的,脑袋往她胸口蹭,满脸的宝宝不开心,求安慰。 苏禾撸他狗头,“哎呦呦,你这是要闹哪样?” 蹭着蹭着,许戈来了感觉,解开她的领口往里面瞅,“我想吃你。” 苏禾一脚踹开他,“哪凉快,你待哪去。”瞧把他惯的! 果然不能惯,许戈阴郁了几天,心情又莫名好了。 苏禾每天都要绕圈,这天刚绕到一半,被陆浅之半路逮到。 陆浅之满面春风,“苏先生,我长胡子了。”虽然只长了两根,但也是好的开始。 苏禾挺无语的,只要是个男人,雄性激素分泌正常,长胡子有什么稀奇的。 陆浅之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苏幕是千金难觅的神医,肯定能治愈自己的隐疾。 商人善于交际,尤其是陆浅之这种,实在太过热情。他要请她吃饭,才不管她是否愿意,强行拉到舒意楼,上的菜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以后只要你来,舒意楼免费。” 她谢谢他哦! 托陆浅之的福,苏禾吃了顿国宴。真不是盖的,水准太高了。 当然,账单也能吓的人把眼珠子掉出来。如果没有陆浅之,她根本吃不着这么好的。饭桌上,他还频频敬酒,“来,苏大夫我敬你一杯。” 苏禾最害怕这种人,口若悬河,热情到能让你怀疑人生。 她甚至觉得,陆浅之有精神分裂,他的面孔实在太多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2号认破苏幕身份 吃饱喝足,苏禾挎着药箱离开。 刚出舒意楼的门,凉风飕飕的,陆浅之体贴地递给她汤婆子,“今天风大,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陆浅之的马车奢华宽敞,但是苏禾没有任何兴趣,“不用了,没几步路的距离。” 前任太过奇葩,她只想有多远离多远,奈何陆浅之却体会不到她的苦心,还不停追上来,“天阴阴的要下雨了,还是我送你吧。” 他拽住她的药箱,热情到差点让苏禾翻脸。 其实陆浅之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将心比心,掏心掏肺对苏幕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苏幕肯定也会对他的病上心,而且会替他保守秘密。 “陆老爷,真的不用了!”苏禾快绷不住,抑制不住想吼他。 “走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苏禾快疯了,他不但拽她的箱子,还想拽她往回走。 “真的不用!”苏禾脸都红了,就想踹死他。 两人僵持着站在街道下边,谁也没有注意到楼上有夫妻在吵架,吵着吵着就动手了,女的端起水盆泼过去,男的机灵地闪开。 “哗”一下,水从二楼倒下来,苏禾被当场浇了个透心凉。 大冷天的,劈头盖脸浇下来,苏禾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浅之离得近,也被浇了大半个身子,他仰头骂道:“你们有病啊,竟然当街泼水。” 二楼的夫妻吵得正激烈,哪有空理楼下的。 见苏禾浑身湿透,陆浅之不由分说拉着她走,“你湿成这样会冻坏的,我马车上有干净的衣服。” 苏禾冻得牙齿打格,脑子还是懵的,就被他拽上马车。 陆浅之拉开抽屉,找出毛巾给苏禾,“你快擦把脸,也不知那水脏不脏?” 苏禾接过毛巾,轻轻擦着脸上的水。 陆浅之找到干净的衣服,刚想让他换,谁知一抬头竟然愣住了。 大冬天的,胡子黏性不够好,加上被泼了水,苏禾气愤交加,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 陆浅之看到她的八字胡脱落一半,脸上的痦子也摇摇欲坠,整个人都震住了。 更重要的是,古代的脂粉不防水,苏禾拿毛巾一擦更明显。 毛巾染上脂粉,苏禾顿时意识到不妙,刚想要遮掩,谁知陆浅之的动作更快,一把扯下她的胡子跟痦子。 “你……”陆浅之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糟糕,要是被他看到真面目,陆浅之不将她五马分尸才怪。 苏禾要跑,刚撅起屁股却被他摁在。 别看陆浅之骚包,毕竟是男人,力气还是很大的,他劈手夺过毛巾在她脸上狠狠擦了几下,眼睛瞪得跟铜铃大,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好啊,上次被她跑了,他还正想去逮她呢,她竟然就送上门来了。 “我掐死你!”陆浅之疯了,伸手去掐苏禾的脖子。已经收拾掉一个,今天收拾完她,刚好凑成一对! 苏禾拿出锋利的手术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别动。” 奶奶的,遇到他准没好事。 两人大眼瞪小眼,陆浅之真是呕死了,这死女人居然又拿刀对着他。上次伤他脖子,这次对准心脏,更让他气急败坏的是,要不是这盆水意外泼到她,他还把她当成恩人供着。 搞了半天,她是假借大夫的身份,想要他的命。 拔了他的牙还不算,她给他开的药指不定比锦绣的还毒,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没有将她认出来。 愤怒之下,陆浅之挥手打向苏禾的脸。 苏禾也没客气,刀子直接扎进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浅之顿住手。 她娘的,她居然真的敢扎他。 苏禾是扎了,但下刀还是有分寸的,刀子划破衣衫刺伤表皮,但他如果再敢动粗,她会毫不犹豫扎下去。 反正许戈手底下的人那么多,处理尸体不是难事。 陆浅之收回手,怏怏在旁边坐下,胸口被扎的血渗出来,染了衣衫。 “陆浅之,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苏禾收了刀子,冷冷睨了他一眼,“当年的事,明明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会把这笔账算到我身上? 当年我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是非黑白,你一个大男人诱拐女童就算了,竟然还想对我霸王硬上弓,实在够无耻的。” “我霸王硬上弓?” 陆浅之差点没被她倒打一耙的话气疯,“如果不是你对我搔首弄姿,我怎么会对你那个呢?” 苏禾估计,五位前任中,陆浅之的嘴皮子应该是最厉害的。他是个商人,嘴里能说出花朵,论口才或吵嘴,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再说,原主德行确实有亏。 “行了,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我同样也没落着好,不但名声臭大街,还被迫嫁给叛臣贼子。”苏禾的处世原则是,即使不可能成为朋友,也不要处成敌人,何况两人都是受害者,“你还比我好些,起码现在混成人模狗样的。” 陆浅之冷笑,她知道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也别揪着过去不放。”苏禾瞟了他一眼,“你说吧,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杀了你。”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苏禾也是有脾气的,“那就大家揽着一起死吧!” 陆浅之当然不想死,他在想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搞死她。最可恨他之前将她当成朋友,为了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他甚至把夏易打发走,要不然捏死她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看他不说话,苏禾退了步,“咱们能再见面也算是缘分。这样吧,我负责把你治好,咱们的恩怨就算消了,你觉得如何?” 连续在女人身上摔跟头,陆浅之信她才有鬼。 苏禾鄙视他,“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心眼比女人还小呢?我给你的药有没有效,你心里没数吗?这才多少天就长胡子了,指不定再过几天,你就能重振雄风。” 老在同一个地方摔跤,陆浅之确定有被迫害妄想症,何况他看不透医者这一行当,药方的神奇在于既可以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别看吃了她的药长胡子了,指不定过两天就一命呜呼。 说到底,还是想搞死她。 第二百九十章 想吃你啊 不过,比起眼前的女人,陆浅之更忌惮那晚出现的神秘男人。 他太了解苏禾了,绝不是安分守己的女人。来沙县后,他找人调查了许小侯爷,确实是废了。 别看苏禾的名声也很烂,可是她背后却站了神秘的男人,指不定还不止一个。 “好,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随着内分泌逐渐正常,陆浅之的焦虑症也有所好转,在苏禾的刀子下讨不着好处,他跟着冷静下来。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未必要亲自动手。 陆浅之的转变,苏禾心中有数,肯定憋着坏呢。不过,当务之急是平安走出这辆马车,其他的以后再说。 得知她的身份,陆浅之一改之前的热情,满脸厌恶道:,“不过,你若敢使坏,也别怪我不客气。” 苏禾无语,“我要对你使坏,又何必揭穿锦绣的手段呢?” 心中有认定,看什么都带了情绪。 陆浅之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滚!” 苏禾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撤。 等人走了,陆浅之又气不行,捡起毛巾砸地上,“贱人!” “嘶……”伤口疼得厉害,陆浅之收回心神,赶紧找大夫治。 有钱,什么好大夫找不到,他一口气请了三个。 面对三人的异口同声,陆浅之狐疑道:“你确定我的身体没问题?” 有位大夫比较憨,直言道:“公子,你要是来的晚点,伤口都愈合了。” “咳,其他方面的呢?”陆浅之妄想症犯了,“譬如中毒之类的?” “除了阳虚,其他没有大问题,多加调理即可。” 庸医!陆浅之偏偏不信,将苏禾最新的药方扔过去,“你们瞧仔细了,这药方可有问题?” 三位大夫细细琢磨,“此方正是调理阳虚的,用药相当精辟,能开出此药方者,必定是高人。” 这不是陆浅之想要的,厌烦地挥手让他们离开。 他不相信,苏禾是真心想治他的病,于是又请了拨大夫,得到的结果却大同小异。 陆浅之就纳闷了,她真有那么好心? 等等,她以前除了搔首弄姿卖弄风情,什么也不会的,何时懂医术了? 她在男人堆里行医,许家那个废的知不知道? 还是说,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陆浅之冷笑,不管她有何目的,治好他病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当然,要是治不好,她会死的更快。 当天晚上,陆浅之做了个梦,梦到他在陆家不堪的过往,梦到他在客栈刚脱完裤子,客栈的房子突然消失了,四周全是围观的人群,对着他的老二指指点点。 “不行啊,果然不行呀。” “啧啧,果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都这样了,还敢出来糟蹋姑娘。” 早上醒来,陆浅之郁抑发作,满脸的生无可恋,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般,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行,他等不了,必须马上弄死苏禾。凭什么他要受这份罪,他等会就去弄死她,大家揽着一块死! 随从端着水进来,“老爷,该起来洗漱了。” 陆浅之跟行尸走肉似的,任由随从替他更衣。 “老爷,你又长了。”随从惊喜地盯着他的下巴,“又长了一根。” “是吗?”陆浅之赶紧拿来镜子,果然看到光洁的下巴又冒出根胡渣子。他用手指摸了下,有点扎。 看来,苏禾的药还是有效的,他的胡子在慢慢长出来。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了。 …… 被陆浅之这一折腾,苏禾很晚才回来家。回来就发脾气,气鼓鼓地将包扔到一旁。 许戈心情还好,将她拉过来哄,“谁又惹你了?” “还不是那个姓陆的。”苏禾满肚子的邪火无处撒,“他就是个神经病。” 听完她的牢骚,许戈神情阴戾,顺着她的话给台阶下,“别气,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今晚我就让人把他做了。” 苏禾吓了跳,“你要死啊,年纪轻轻不学好,动不动喊打喊杀的。钦差还在呢,你做他干什么?” 许戈捏她的下巴,蛮横道:“谁让他惹你生气的。” 好吧,她也就是吐槽两句,可不想许戈真把前任杀了,何况他变成今日这样,原主也有一定的责任。 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杀人是最不可取的。再说了,谁愿意自家男人手上沾这么多血。 不过,许戈维护她的霸道态度,她还是很受用的,总算没白养他一场。 被狗子这么一哄,苏禾顿时也不生气了,温柔道:“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许戈的目光赤果果的,“想吃你呀。” 他骚惯了,苏禾也不搭理他,去厨房做饭。 做饭的空隙,老胡悄悄来了趟,没敢惊动苏禾,低声道:“小侯爷,漠北比往年冷很多,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粮食短缺,不仅御寒物奇缺,连柴火都涨到天价,今年冬天怕是要死不少人。” 许戈低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轮椅扶手,“把咱们在漠北发现的那座煤矿拿出来。” 老胡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黯然道:“即使拿出来,咱们的人也未必用得上。” “蒙军天生耐寒,他们都在期待这场严寒,想借此谋利。朝廷若不想丢掉漠北,肯定会开发矿场的。” 这自然是极好的,可想到被朝廷捡漏,老胡又很不甘心,恨道:“真是便宜了这帮狗杂碎,咱们把矿场让出来,不知又会有多少人从中捞好处。” 许戈冷笑,“我的东西,那也得他们有本事捞才行。” 老胡听出言外之意,“还请小侯爷指示。” 许戈之前不肯拿矿出来,只因漠北还不够冷,御寒物的价格炒得还不够高。所谓利欲熏心,没有给到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呢? “通知老五,把矿高价卖给姚千万。” 老胡吃惊,姚千万可是漠北出名的奸商,矿到了他的手上,不被炒到天价才怪,漠北军根本得不到实惠。 再说姚千万是商人,哪怕矿到了他的手上也没有开采权。 对他转不过弯的脑子,许戈颇为无奈,“以前咱们被人牵着鼻子走,现在时势变了,该是咱们牵别人的鼻子了。” 老胡这才恍然大悟,煤矿只有王侯或门阀世家才有权开采,在漠北唯一有资格的,就是漠北的新元帅杨元吉。 镇北侯死后,敬王扶植杨元吉上位,成为漠北最高军事指挥官。 姚千万想开采煤矿赚大钱,肯定会去找杨元吉。依姚千万的贪婪,等煤价炒到天价,朝廷根本无法为军队支付供煤费用时,那么好戏就来了。 许戈蔑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太了解皇帝了,只要不想失去漠北,他肯定会去抢。 就像当年诛杀许家那样,他会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再名正言顺的“征用”煤矿。 吃过肉的狼,又怎么会甘心吃糠呢?杨元吉不敢反抗,却会心生嫌隙。 这样,就足够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谁知谁知道 老胡领命刚要离去,许戈又把他叫住,面色不虞道:“给我盯死陆浅之,他要是敢碰苏禾一根寒毛,你直接弄死他,不用跟我汇报。” 他说这话时,浑身透着戾气。 老胡吃惊,心想少夫人怎么老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当然,他还想多活几天,没敢问出口。 苏禾在厨房弄了半天,做了个爱心羊肉煲。 秋冬吃羊肉最是滋补,调理得当提升身体的御寒能力,大冬天再也不冻手冻脚了。 南方人擅长做滋补,苏禾将羊肉砍成块焯水,放入党参红枣枸杞,当归料酒生姜,再加少许胡椒粉,放进砂锅慢慢煲。 小火炉上桌,羊肉飘香,苏禾又给许戈倒了杯酒,“你每天喝点药材泡的酒,对你的腿有好处。” 别看许戈含着金钥匙出生,侯府吃山珍喝海味,说到做吃的,还是苏禾最得他的心。 他感觉以前吃的都是假羊肉煲,苏禾做的远比专业厨子好吃,让他恨不得将她当成羊肉吃进肚子里,“这个好吃,可以放到酒楼里卖。” 啧啧,他都养成职业毛病了,什么都拿出去卖,指不定哪天把老婆都卖了。 “不卖。”苏禾瞟了他一眼,“这是专门做给你吃的,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才能吃得着,别人都不让的。”哼,别以为只有他才会说掉渣的土味情话,她也是懂的。 果不其然,狗子脸上差点没开出朵花来。要是他有尾巴的话,估计都能摇几下。 心里高兴,许戈的胃口很好,一大煲羊肉都被他干完,剩下的汤汁还捞饭。 苏禾无语,堂堂小侯爷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吃了肉喝了汤,身体暖和的很,苏禾洗完澡钻被窝。 许戈在后面洗,倒腾了半天才回来。 苏禾睡得迷迷糊糊的,许戈的手就探过来,火热的身体紧贴着她。 “别闹。”苏禾推开他的手,转身继续睡。 偏偏,许戈跟磕了药似的,身体亢奋的厉害。 面对他苏禾真是烦死了,“你有完没完?” “没完。”吃了满砂煲的羊肉,许戈比以前更不安分,闹腾的厉害。 苏禾傻眼了,这才想起来羊肉还有那种功效。 谁吃谁知道,许戈整个晚上燥的厉害,没脸没皮的他三番四次探手过来。 后来,还是苏禾踹了他一脚,才消停下来的。 然后,许戈真生气了,转身背着她睡的,不忘放狠话道:“你就作吧,以后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苏禾郁闷的很,以后谁再给他做羊肉煲吃,谁就是小狗! 男人生气不好哄,哪怕苏禾起床时摸他的脸示好,许戈仍在生气,“别碰我!” 苏禾:“……” 等她一走,许戈起身换裤子,赶紧将湿裤衩洗干净。 洗完裤子,他闷闷不乐坐在台阶上,任由瑟瑟北风吹,让混沌的脑子冷静下来。 人生世事难料,想当初他叱咤沙场名满漠北,多少姑娘做梦都想嫁给他,如今却在这破烂的院子里守活寡。 就因为他腿有疾,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不让碰,天天被她嫌弃成狗样。他只是腿不行,又不是那活儿不行,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女人啊,什么玩意! 胡狄最近过得很不顺,他怀疑自己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都在今年碰上了。 尤其是四海酒楼开了,胡家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刚开始跟敬王搭上线,他以为胡家会就此飞黄腾达,可没想到非但没等来如日中天的日子,事情反而变得糟糕,如今更是骑虎难下。 投毒的事,是秦飘雪出的主意。 虽然还没查出证据,但她笃定四海酒楼背后有势力支持,从徐县令屡屡捧场来看,四海酒楼真正的主人极有可能是晋王,一旦让晋王的碟探在沙县站稳脚跟,加上跟官府联手,敬王的碟探将彻底失去沙县的地盘。 秦飘雪看不上商人勾心斗角的慢手段,想一锅端了四海酒楼,故而才想出给钦差投毒的法子。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胡狄也觉得此招甚妙,可偏偏天不遂人愿,真不知是四海酒楼走运,还是秦飘雪的人太菜,如此完美的一场局,竟然被回春堂的大夫破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白替四海酒楼宣扬了名气,他们的生意愈发红火。 胡狄心中再不满,还是想救秦飘雪的,殊不知就在他绞尽脑汁时,秦飘雪居然死了。 官府那边的态度很暧昧,说是畏罪自杀。 毕竟是胡家的姨娘,胡家出面收尸,胡狄私下让人验尸,是中毒身亡的。 胡狄猜不透,秦飘雪到底是官府杀的,还是敬王的人怕暴露而出手的?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局。 无论真相是哪一个,都不是胡狄想看到的。敬王的人死在沙县,而胡家却未受牵连,这期间可想的就多了。 胡狄心中怄火,气得想骂娘。 敬王不过死了个碟探而已,胡家的损失更严重。 棉花烧了几万斤不说,胡家成衣铺的名声也臭了,给陆记塞黑心棉,给云记掷火行凶未遂。没错,官府是没拿到实质的证据,但人言可谓,这段时间的生意一落千丈。 酒楼也是如此,外头什么难听的都说,咬实了给四海酒楼投毒的就是胡家。 偌大的酒楼,生意冷清的可怕。 酒楼是胡狄的心血,他亲手经营起来的,这几年没少赚钱,是胡家在沙县最大的进项之一。 他绝不可能就此认输,一定要想法子扳回一局。 早早来到酒楼,看到冷静的场面,他黑头黑脸将刘泰叫过来,“就没别的法子吗?” 刘泰心中惶恐,“外头诋毁的厉害,咱们的生意确实不好做,不过我最近新招了几个厨师,其中有一个挺不错的,就属他的回头客多。” 胡狄揉了揉太阳穴,“他都会些什么?” “擅长卤味跟汤水。” 做酒楼的,菜谱最重要的,难得来了个回头客多的厨师,胡狄当然要试菜。 很快,一道卤水拼盘,一道排骨板栗汤。 第二百九十三章 原主的三个男人 大夫拿起来细细看,又闻了闻味道:“说来惭愧,老夫从医数十年,还真是没见过。” “此物叫御米壳,从西南的夜郎国过来的。” “怪不得老夫没见过,原来是异国之物。” 大夫这才恍然大悟,“我早年行走云游时,也曾过滇川一带,倒是听一位高人说过此名字,但是没见过实物,没想到今天倒是开了眼界。” “此物可有害?” 大夫摇头,“御米壳乃是一味罕见的药,倒不是它有多珍贵,而是生长环境苛刻,只在夜郎的某个地方独有,有敛肺涩肠止痛之效,适量的话可治咳嗽腹泻,至于其他的老夫就不知道了。” 胡狄仍心有疑惑,等大夫离开后,又问道:“据你所见,那些回头客可有不适之症?” 刘泰摇头,“跟平常无异,瞧着不像有疾的样子。” 胡狄这才放心,看来是这老天爷给他机会了。四海酒楼有胡椒,他有御米壳,刚好可以一较高下,看谁的调味料更厉害。 “从今天起,福清的菜打折促销,看能不能做成招牌菜。”胡狄想了下,谨慎道:“另外,你也得多注意下,确定没问题,咱们再从长计议。” 刘泰懂的,马上吩咐下去。 连着几天打折促销,还真是立杆见效,刘泰喜笑颜开,赶紧向胡狄报告,“少爷,咱们的生意慢慢好起来了,不仅福清的菜卖得好,连带着其他厨师的菜也多了起来,相信再过不久,咱们的生意就能恢复到以前。” 胡狄要的远不止这些,他要让酒楼的生意更上一层楼,将四海酒楼彻底打趴下,永无翻身之日。 等他们倒了,四海酒楼的菜谱自然就成了胡家的,界时两家菜谱整合,再开遍闵国各地。 “通知福清,让他研制几道菜,咱们要大推特推。” 刘泰激动,赶紧去吩咐。 陆浅之消失了几天,也没见来医馆抓药。苏禾以为他另请高明,刚打算松口气,谁知他阴魂不散又来。 马车停在医馆外,人死活不肯下来。 行吧,好歹也是前任,让他三分又如何,苏禾痛快上了他的马车。 几日不见,陆浅之下巴的胡子浓密了些,看来雄性激素差不多恢复正常。 再次见到她,陆浅之面色不虞,神情别扭道:“咳,我这两天流鼻血,晚上睡不着。” 苏禾给他把脉,无语道:“自己到外面乱吃药了?” 是吃了滋补的,想快速恢复雄风。不过,他是不可能承认的,“没有!” 苏禾也不揭穿他,“一口吃不成胖子,像腰子,药酒,鞭类等大补之物,底子亏损的人最好循序渐进,偏方秘方的少碰为妙,要不然连我都救不了你。” 陆浅之面子挂不住,气得兰花指又翘起来,“老子说了没吃,那就是没吃!” 谁吃谁知道,嘴硬管什么用。 苏禾不想跟泼妇吵架,将他之前用的药方稍微调整了下。 见她要下车,陆浅之叫住她,顿了半晌才道:“为什么要治我?” “我是大夫。”苏禾悄然叹了口气,“虽然咱们过去有些不快,但这不影响我治病救人,你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没必要处成敌人。” 若她以前说这话,陆浅之会觉得她虚伪。 可是现在,他意外的有些相信。这几天,夏易都在查她,她还真是秉承医者的职责,治病救人。 这样的苏禾,跟他记忆中的简直判若两人,这还是她吗? 马车缓缓离开,陆浅之愈发不是滋味。那件事发生以后,他的人生天翻地覆,自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她也彻底变了,走的却是跟他相反的方向。 现在的她,似乎早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那事,更是将他遗忘的彻底,俨然得到了新生,而他还在地狱里煎熬。 凭什么呀?陆浅之越想越不服气。 苏禾回到医馆,深深叹了口气。瞧瞧原主的三个男人,血燥出红疹的,吃鞭流鼻血的,吃羊肉变马达的,这都什么人啊? 临时接了两个急诊,等苏禾收拾东西出医馆,天都快黑了。 家里那只骚动的厉害,又嚷着要吃羊肉煲。他是个不安分,且不言败的男人,不过想借题发挥把那事办了。 苏禾就不明白了,都说男人自尊心强,特别是有疾的男人更敏感。他半身都废了,就算本事再厉害,那也是个不能动弹的,他就不怕在她面前丢人么? 她都没嫌弃他不行,他怎么倒骚的停不下来? 见吃羊肉煲没戏,他又说要吃韭菜,跟祥林嫂似的唠叨没完。 天这么晚,菜市早就散了,估计回去又得被唠叨。 刚走没多远,巷子里突然蹿个黑影朝她招手。 两个前任加现任搅成一锅粥,日子过得风声鹤唳,突然被炸呼,惊得苏禾差点掏刀子。 来的是徐达,神秘兮兮朝她招手。 自从酒楼被封,苏禾就没有再见过徐达,一是没空,二是心里有气,徐达也知自己碍眼,没事不敢往她跟前凑。 说真的,事业越做越大,对于这帮神兽,她是愈发力不从心,尤其是徐达这个搅事精,但凡他把她的话听进去,四海酒楼都不会发生这种事。 别看他尊称她为少夫人,跟许戈比起来,亲疏差别不要太明显。他拿许戈的话当圣旨,对她却阳奉阴违。 不止是他,那一帮神兽都是。 他们可知,因为这个疏忽,他们差点害得许戈暴露。 也就是林庭逸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只做皇帝吩咐的事,至于其他的天塌下来都没兴趣插手。这要是换成爱拍马屁,阿谀奉承的,加上他的心机跟手段,早就将许戈查了个底,真狠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 苏禾冷笑,视若不见,直接离开。 徐达傻眼,不过担心人多眼杂,他也不敢追上去。 到晚上,苏禾烧好洗澡水,给许戈拿好换洗衣服,回到饭厅收拾残羹。 徐达翻窗进来,二话不说先扑通跪下,自罚两巴掌,“少夫人,属下错了,要打要骂随你,可别不理我呀。” 呵呵,看来是受了高人指点。 第二百九十四章 做公证打擂台 苏禾将筷子扔在桌上,“别乱叫,你只有一个主子。” “在我们心里,你跟小侯爷都是一样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跟你不在一个锅里吃饭,怎么就成一家人了?” 苏禾觉得好笑,“你家主子冲我发火时,你可是要把我装进麻袋,嚯嚯两刀扔岷江喂鱼的。” 徐达心里苦,赔笑道:“少夫人莫要笑我了,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碰你一根寒毛。” 苏禾面露嘲讽。 “少夫人,属下是真心来赔罪道谢的,这次的事若没有你,我们就阴沟里翻船了。” 徐达实话实说,羞愧地低下头,“不瞒少夫人,之前我们心里多少是有点……不过你可别误会,我们没有对你不敬的意思,就是……就是……” 他是个糙汉子,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其实,苏禾懂他们的意思。这帮兵痞,他们向来只服统帅,何况他们跟许戈是共过命的,他们无条件服从并追随许戈,但苏禾却是外人,顶多算是许戈的女人,甚至早前他们还瞧不上她,觉得许戈娶她亏大发了,想要复仇只能联姻,比如他们心心念念的曹灿玉,只有像国公爷家嫡出的女眷,才有资格配得上他们的主子。 虽然后来有所改观,但在他们心里,苏禾到底不过是女人而已,再厉害也不过是主子的女人,并不是真正的主子。 生意做大了,腰缠万贯了,底气也更足了,便觉得她的话有些唠叨了。 “少夫人,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知道错了,也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以后若是对你有半分不敬,你拿我们千刀万剐都行。” 苏禾冷笑,谁信呢? 彼时,许戈洗完澡进来,徐达立即站起来,站在旁边低头不敢多言。 许戈瞟了他一眼,然后覆住苏禾的手,“教训也给了,月钱也罚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真正的大老板都发话了,她这个小老板说什么还重要吗? 苏禾不作任何表态。 女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许戈对徐达冷言冷语,“有事说事,没事去把碗洗了。” 当然有事,要不然徐达为什么低声下气来当孙子,“胡家酒楼来下战帖了,要打擂台。” 有大老板,苏禾才不找存在感,起身要去洗澡。 偏偏许戈不让,拦腰将她抱到大腿上,抬手捏她下巴,“还生气呢?” 苏禾脸红,当着兄弟的面发骚,他这是要死呀? 徐达低头,压根不敢看。 “这酒楼你占九成,当然你说了算。”她又不是老板,要是说多了,员工还嫌她啰嗦。 “他们归我管,但我归你管,当然你说了算。以后谁不把你当回事,随时可以走,我不需要这样的人。” 这话既说给苏禾听,也说给徐达他们听的。 给台阶给到这地步,苏禾不下都不行。 真是,谁让她掉坑里了,爬都爬不出来。 “胡家想怎么打?”苏禾太了解胡狄,他手段太过下作,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前面的事还没了呢,这么快又生幺蛾子了。 “各选三样菜,以半月为期,谁卖的多谁就赢了,输家自此关门。” 苏禾以为自己听错了,“胡家现在的生意很好?” 徐达也百思不得其解,“百姓都是健忘的,之前门可罗雀,这段时间胡家不停促销打折,生意慢慢又好了,不过比起我们还是差远了。 那么问题来了,谁给他打擂台的勇气呢? “少夫人,咱们现在的生意很好,完全没必要理会这种小人,省得他们瞪鼻子上脸的。” 苏禾却不这么想,胡狄是铁了心要打垮四海酒楼,即便这次不应战,他还会想别的手段。 胡狄现在就像条狗疯,天天在跟前晃悠,冷不丁就会被咬上一口。与其天天防着他耍阴谋,还不如一棍子彻底打死。 “真要是打擂台,你有几分赢的把握?” 徐达一怔,继而笑道:“不是我吹,只要胡家不耍手段,真刀真枪比拼的话,咱们随便拎三样菜出来,他们都不可能赢。” 不耍手段,那就不是胡狄的风格了。 比是肯定要比的,苏禾不想投毒的事再发生一次,“既然要打,那就打场大的。” 胡狄言而无信,这次必须要置他于死地。 得知苏禾的想法,许戈诧异,“到官府公证,愿赌服输?” 苏禾颔首,“他不是想打么,那就让全沙县的百姓都知道这个赌约。愿赌服输最好,即使将来他想要反悔,还有白纸黑字为契,看看首富的脸面何存?” “这个好!”徐达激动地热血沸腾,“只要他敢打,咱们就把他打回姥姥家去。”他已经很久没打过仗了,这次非弄死他不可,把以前的仇全报了。 徐达摩拳擦掌,心痒难耐的他现在就想打。 打发走人,苏禾给许戈的腿上药按摩,“天气越来越冷,你的脚难受吗?” 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她赌上十几年的从医经验,他的腿问题不大,怎么就走不了呢?以前说有心里阴影,现在没皮没脸的,真是搞不懂喽。 许戈握住她的手下拉,“这里难受。” 苏禾满脸绯红,“你的脸呢?” “被你吃了。”许戈猛地将她身体一掀,让她坐在自己腰上,“咱们玩游戏好不好?” 关键时候,苏禾干脆装死,默默从他身上翻下来侧身睡觉。 “怎么了?”许戈搂着她不放,无处安放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担心打擂台的事?”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的人不掉链子,这场比试就不会输。” “什么叫我的人?”许戈不高兴了,朝她脖子狠狠嘬了口,“是咱们的人。” 苏禾疼得嗷嗷叫,“你属狗啊?” 许戈感到很光荣,“请叫我富贵。” 苏禾被他气笑,“不要脸。” 许戈将她扳过来,“徐达他们心里是有你的,只不过野惯了,经过这次的事,他们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哼,穿同一条裤子的,他不帮神兽说话,帮谁说话呢? 苏禾本来就没打算跟他平起平坐,他们是同袍,是过命的兄弟,她纵使花上一生的时间,都不可能取代许戈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反过来,在她眼中的,这帮神兽是事业上的员工。既然是员工,那就要有职业精神,要不然是要被炒鱿鱼的。 “这事就翻篇了,要是再有下次,我就把他们辞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胃王游戏 军衣制作颇为顺利,两家作坊交的货都没问题,只不过货量太大,进度缓慢。 有钦差大人在,徐县令不敢掉以轻心,事事周道妥帖。 知道林庭逸爱吃甜品,徐县令早早派人去订了位,以尽地主之谊。 脸上的红疹消了,林庭逸没有拒绝他的心意,欣然前往。 刚入座寒暄,吏员匆匆寻过来。 徐县令震惊万分,“两家酒楼要打擂台?” “是胡狄发起的,谁输谁关门。” 徐县令无语,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和气生财不好吗?非得喊打喊杀,弄得餐饮界刀光剑影,他可懂武德为何物? 毕竟有钦差在,他也不好发作,“四海酒楼可应了?” “应了,不过四海酒楼要求官府做公证,以契约为凭,输家关门,永远退出这行,不得打幌子另起炉灶。” 徐县令倒吸口冷气,胡狄简直疯了。 “林大人,不知你怎么看?”真是荒谬,还让官府做公证,当衙门是过家家的地方? “挺好的。”徐县令以为他会斥责,谁知林庭逸语出惊人,“沙县的美食之所以能层出不穷,这是因为有这种大浪淘沙的竞争。官府主持,去伪存真,不正是替百姓谋福祉么?” 去伪存真? 徐县令暗忖,钦差大人这是暗示胡家酒楼跟风做菜,弄虚作假么? 不管如何,既然钦差大人都发话了,公证是必须要做的。 吃完甜品回到衙门,两家酒楼的掌柜已经在恭候。 徐县令例行问询,“两位可是全权代表酒楼,进行这场擂台赛?” 两人痛快点头,拿出各自的印章。 事关比赛,徐县令不想落人话柄,必须要做到公证公开公平,“既然是比赛,那就不允许弄虚作假,你们报上各自的参赛菜谱,用料,售价,比赛期间不得做任何改动。” 胡家代表菜谱,卤水拼盘,三鲜麻辣烫,药膳排骨汤。 四海代表菜谱,猪肚鸡,椰子鸡,腊肠滑鸡双拼煲仔饭。 然后,各自在纸上写好份量,用料,成本,售价。 为力求公平公证,徐县令叫来吏员,核算每道菜的成本,胡家的售价果然有猫腻,几乎跟成本价持平,这哪里是比赛,分明是恶意竞争。 四海酒楼报得也低,但总体算下来还是有三成利润。 徐县令清了清嗓子,“既然要比,那就必须绝对的公平。你们价格各有起落,为避免日后产生非议,本官提议,在成本的基础上,加两成的利润,算是让利给百姓,你们可有异议?” 刘泰没意见,徐达更没意见。 很快,白纸黑字,一式三份盖章画押。 “今天张贴做公告,你们要是有异议,今天之内可以撤约。明天正式开始,以半月为期。”徐县令神情严肃,义正词严道:“明儿早起,衙门各派两名吏员到酒楼,售卖份量以吏员统计为准,不得相互打探,比赛结束再公开数量。” 官府的契约做得很细,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苏禾翻看,心有疑虑道:“胡家不会想收买计数的吏员吧?” “少夫人放心,我早就防着他这招,徐县令也考虑到这点,公证的吏员是不定的,每次都会变更,胡家想收买也来不及。”徐达信心满满,“再说,我也会派人蹲点,看他们有没有做假。” 苏禾信胡家才有鬼,他们就不是安分的主,即使不收买公证的吏员,也会使别的手段。 要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最准呢,苏禾的乌鸦嘴果然是开过光的。 第二天,胡家酒楼果然使阴招,大张旗鼓的宣传:三款特价菜,半个月内谁进店消费最多,酒楼在一年之内可以免费任吃。 此消息一出,全城哗然。 要知道,胡家可是高档酒楼,里面的菜不是普通百姓吃得起的,一年任吃的话,那得省多少银子啊? 苏禾在医馆上班,消息还是姜小四传过来的,特价菜本来就打噱头不赚钱的,一年任吃简直就是天上掉金子。 医馆的大夫跟伙计热议不止,纷纷表示要组团去吃。为了接下来的一年能够吃上霸王餐,他们决定拼了! 苏禾表示呵呵,这在后世都是别人玩烂的梗,所谓的大胃王游戏嘛。 真正的有钱人,是不在乎这一腥半点的,只有穷人才打鸡血。 这彻头彻尾就是场营销骗局,奔着人性的贪婪去的。 穷人兜里有多少铜板呢?我吃五份,你吃八份,他吃十份,谁都想赢,结果却全是输家。 不过,热闹还是要看的。 跟苏禾猜得无异,胡家酒楼被挤得人山人海,个个都奔着特价菜来的,比起正常的售价,简直跟不要钱似的。 四海酒楼也人满为患,但比起胡家就差强人意。 老的姜未必辣,论手段诡计,徐达根本不是胡狄的对手,此时正气得跳脚,“他奶奶个腿,惹毛了老子,我也一年免费任吃。” 当然,他也就过过嘴瘾,真正做主的还是苏禾。 徐达气得面红脖子粗,“少夫人,要不咱们也干一票?” “今天不过第一天而已,你急什么?”苏禾鄙视他,“让你每天吃十锅猪肚汤,连吃半个月,你还会觉得好吃吗?” 这种大胃王的骗局,根本就是在糟蹋粮食。要知道北境的百姓,到现在还饿肚子呢。 徐达仍是愤愤不平,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选的是店里卖得最好的,却忘了是大份量的。胡家鸡贼,选的全是分量小的,一个客人吃不下一锅猪鸡汤,却可以吃下几份卤水拼盘。 最新消息,有位食客一次性吃了二十份卤水拼盘。 徐达的脸都绿了,不过看到苏禾宠辱不惊的态度,他才稍微淡定了些。有少夫人在,他们不会输的! 胡狄坐镇酒楼,随着捷报连连传来,他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三道菜谱,卖得最好的是卤水拼盘,不到短短一天时间,就卖了一千多份出去,真是痛快哉。 刘泰急急走进来,“少爷,好消息,四海那边卖得最好的椰子鸡,到现在为止不过百来份而已。” 不到一天而已,胡家卖的就是四海的十几倍,这次赢定了。 这次的材料成本,刘泰特意往低里写,这三道菜非但不赚钱,还要倒贴点,不过眼前的这点损失算什么,长远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蜂拥而来的,全部都是死穷鬼,平时半个月不见荤腥,今天敞开肚皮拼命吃,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两人正商量着,房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福清,神情着急道:“少爷,刘掌柜,我没预料到外堂生意会这么好,咱们一比就是半个月,材料怕是不够呀。” 第二百九十六章 1号发现苏禾的秘密 福清说的材料,是指御米壳。 这次来沙县闯荡,他总带了几斤御米壳。可别小看只是几斤,草壳份量轻,添加的量也不大,几斤可以用很久,但酒楼卖得太好,而且研制的品种也多,禁不住几天就会嚯嚯完。 胡狄是打算大干一场的,这才刚起个头而已,怎么就没材料呢? “现在怎么办?”半个月可是场持久战,一旦没了特殊香料,酒楼必败无疑。 夜郎人烟稀少,福清在沙县没有同乡,想借调料都不行。 五千两是势在必得的,他不想功亏一篑,情急之下咬牙道:“少爷,香料勉强能用六七天,反正以后是不能断货的,要不我回去一趟,除了带货过来,再跟乡领打好招呼,以便长期供货给我们?” 从沙县到夜郎一千多里,正常人来回要要一个多月,胡狄不由也急了,“你骑我的快马,可以日行几百里,务必在七天之内赶回来。” 福清连连点头,“少爷放心,我肯定能赶回来。” 胡狄吩咐刘泰给盘缠干粮,福清骑着快马奔袭千里之外。 四海的神兽忙碌一天不带停的,本来信心满满的,可惜胡家的战绩太好,愣是把他们的气势都打压下去。 第一天就被对手无情碾压,众伙计急红了眼,纷纷要求徐达效仿胡家。 徐达倒是想,不过他谨记苏禾的话,丝毫不敢逾矩。 两位主子站得高看得远,他们不让做的事,自然是有规矩的,岂是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能看得懂。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眼不见心不动。 胡狄不讲武德,神兽暴走是肯定的,徐达晚上应该会过来发牢骚。苏禾收工后去市场多买些菜,让他吃一顿沉淀下情绪。 刚到家门口,二狗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偷偷朝她招手。 “姐,你家医馆的伙计出事了,赶紧回去抢救。” 一个伙计,抵半个大夫,小病小痛他们自己就能治,怎么可能会惊动她呢?而且,收工时他们还组团去胡家酒楼薅羊毛捡漏呢。 苏禾突然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道:“你赶紧四处打探下,看有谁吃了胡家的菜身体有问题的?” 不讲武德是要付出代价的,胡狄耍手段求销量,他也不用脑子想想,奔着一年免费霸王餐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本就是寻常百姓,平时吃糠咽菜的,肚子素的没油水,一下子胡吃海塞哪里受得了,肠胃不出问题才怪。 既然是他使诈在先,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姐,你怀疑胡家的菜有问题?” “这场赌局全城百姓都在看着,他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在菜里动手脚,但是他的促卖手段有问题,有些暴饮暴食的肯定会出事。” 二狗领悟到要领,阴险地笑了,“姐,我明白了。” 苏禾回屋放下菜,对许戈笑道:“胡家酒楼可能会出事,你们准备好打狗棍。”上赶子找死的,不成全他们都不好意思。 许戈捏着捏她的脸颊,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坏了。” 苏禾也不客气,冻成冰棍的手肆意蹂躏他的俊脸,“你这死鬼,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变成黑心肝的。” 许戈拽过她,狠狠嘬了口,“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带劲。” 两人商业互捧,等过足了手瘾,苏禾才离开。 跟苏禾料想的不差,姜小四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他算半个大夫,意识身体出了不同寻常的症状。 这种症状,跟暴饮积食,或吃坏肚子完全不同。 眼前的姜小四,面色潮红,有种微醉的假象,身体不停冒虚汗,呼吸浅慢不规矩,瞳孔缩小如针尖。 苏禾脸色一沉,“你吃了多少?” 这种症状,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每年在医院都见到不少,是饮食界屡禁不绝的毒品添加剂……罂粟壳。 她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酒楼一哥,竟然会做出令人丧心病狂的举动。 姜小四吃了六盘,就出现中毒症状,他还是有医学常识的,知道有问题急急来求医,而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吃了十几二十盘的呢? 一旦问题出现,抢救不及时是要死人的。 苏禾开了催吐导泻的药,二狗刚好也来了,“你猜得没错,果然有人吃了不舒服,但他们以为自己斋久了,并没有当回事。” 胡家的客流量太大,二狗打听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苏禾沉默片刻,拍板道:“马上报官。”现在是晚饭时间,胡家酒楼还在疯狂售卖。 得知儿子是在胡家吃坏身体,气急败坏的姜父冲到县衙,直接举报胡家酒家。 林庭逸一行人刚检查验收军衣回到衙门,三人正在商量议事,周班头就急匆匆过来禀报。 徐县令震愕,“胡家打擂台的这三道菜平时都有卖的,而且口碑非常不错,回头客也很多,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周班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吃多了就会出问题。 得知胡家的促销手段,徐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这胡狄真是瞎胡闹,既然大张旗鼓做公证,那就堂堂正正的比,竟然私下玩这个手段,夺魁者霸王餐任吃一年?我看他是想败坏沙县饮食风气,这让别的酒楼怎么做生意?各家都像他这样不择手段,那岂不全乱了套?” 堂堂首富,却没有首富的风范,真是德行有亏。 徐县令怒不可遏,又道:“四海酒楼有跟风吗?” 周班头不清楚,“属下没接到通知。” 等徐县令冷静下来,才察觉到林庭逸跟刘大人还在,尴尬道:“下官让两位大人笑话了,真是羞愧。” 在沙县时间不短,林庭逸岂会不知胡狄的为人,能把向来沉着冷静的徐县令气到失态,也真是有几分本事。 “徐大人严重了。”林庭逸把玩着茶杯,冷淡清隽的五官露出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咱们把事情查清了,再下定论也不迟。” “大人所言极是。”刚才失态,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针对胡家吧? 天地良心,实在是胡家太不像话。 林庭逸起身,轻轻拂了拂官服的褶皱,“徐大人,咱们去一趟回春堂。” 徐县令诧异。钦差此来沙县的任务是监制军衣,这次的擂台赛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他怎么也有兴趣了? 不过转念一想,钦差代天子巡查,可管天下事。 林庭逸对比赛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每次出事的时候,最先发现问题的都是苏禾?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呢? 林庭逸嘴上没说,暗中却将她参与过的事,默默串联起来,然后发现一张很有趣的人物关系图。 苏禾,呵呵。 第二百九十七章 添加违禁品 两顶官轿到的时候,回春堂刚好又接了三个病患。 苏禾正忙得不可开交,叉着腰在前堂指使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扶病人到后堂洗胃催吐,注意他们的意识,防止反流窒息。” 冬天黑得快,光是回春堂就接了四个,其他医馆也不知有多少。 那个吃了二十盘卤水的魁首,意识已经陷入昏迷,呼吸有窒息之兆。 苏禾撩起衣袖,急急忙忙去抢救。 林庭逸冷眼旁边,看着眼前的她,既熟悉又陌生,而记忆中的那个她,早已面目全非。 经过问询,徐县令脑袋轰隆炸裂,回春堂收治的病人,无一例外全吃了胡家酒楼的特价菜。 他硬着头皮找到苏禾,“苏幕,他们可是食物中毒?” 苏禾神情凝重,“如果我没有猜错,胡家的调味料应该添加了味罂粟壳,这种东西对人体有害,吃了容易产生瘾症,平时量少察觉不出来,但是量大就容易中毒,严重的会窒息而亡。” 徐县令在脑子里过了遍,摇头道:“胡家提供的菜谱材料,没有罂粟壳这味调剂料。” “御米壳呢?” “没有。”徐县令很确定。 “米壳?” “没有。” 而且,她说的罂粟壳,御米壳,徐县令连听都没听过。 不止他没听过,连林庭逸也没听过。她总是这样,不时从嘴里蹦出很多陌生词语。他是外行倒也罢,可连钟大夫也一头雾水,那就有问题了。 徐县令暗中暼了林庭逸一眼,看他似乎没想插手过问的样子,于是下令道:“周班头,马上派人封了胡家酒楼。” 周班头领命,带上衙役火急火燎朝胡家酒楼奔去。 徐达听到风头,早派人在胡家对面蹲守,他们看到官差冲进来,义正词严说胡家卖的菜有问题,要立即查封驱散客人,但凡身体出现不适的食客,就近找大夫诊治。 彼时胡狄正在二楼,胜劵在握的他正跟刘泰商议,明天要加大促销,卖出更多的特价菜。 今天的卤水拼盘已经卖到断货,照此以往,根本不用半个月,只需三天就能将四海酒楼彻底打垮。 四海酒楼,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少爷,恭喜你拿下四海。”刘泰擅长奉承,谄媚道:“到时两家酒楼并一块,舒意楼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等收拾完四海,咱们再顺势拿下舒意楼。”到时再开遍闵朝,谁还能抢他的风头。 正肖想之际,楼下突然哄闹喧哗,不时传来吆喝吵闹,似乎还起了肢体冲突。 胡狄诧异,“你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刘泰起身去看,不稍时慌神地冲进来,“少爷,不好了,官府要封我们的酒楼。” 胡狄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官府说我们的菜有问题,已经有不少人送医,出人命了!” 胡狄脸色顿变,疾步走出房间往一楼而去,见到周班头在驱赶客人,忙迎上来拱手道:“周班头,我们可是诚信本分的酒楼,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你们这么做是何意?” “正当生意?”周班头也是见风使舵的,知道胡家酒楼怕是要完,自然也没了以往的客气,耍起官威道:“你们可知道,有多少食客吃了你们的菜,已经送医抢救?” “这怎么可能呢?”胡狄脸色铁青,“我的菜卖了一天,根本没有出现问题,你看他们都好好的。是不是有人恶意举报,故意诋毁我们?”他说的是四海。 “恶意举报?”周班头冷笑,“我就是从医馆过来的,难道还会有假?” 他懒得跟胡狄废话,直接在人群中找了个面色泛红,看着很亢奋的食客,“你吃了什么?” “卤……卤水。” “吃了多少?” “十盘。”他还想吃,可惜卖完了。 苏大夫说过,吃多了含有罂粟壳的东西,会产生不真实的愉悦幻觉。 周班头竖起一根指头,“这是多少?” 食客只觉得他的手指在跟前不停晃,他凑起脖子往前看了好一会才道:“二……二……” 周班头一把揪过他的衣领,直接推给衙役,“快,送去医馆抢救,再晚就要死人了。” 胡狄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整个人似被迎面泼了盆冷水。 不过,他的菜不可能有问题,肯定是四海的人使诈,暗中动了手脚。 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他马上派人去后厨,谁知后厨被官差把守,连厨师都被赶出来,任何人不得进入。 周班头见过中毒者的症状,很快又从食客中揪出几个,“这几个也给我送去。” 食客这才反应过来,胡家的菜真出现了问题。那可怎么办,他们都吃了啊? 乌泱泱一帮食客,立即吵闹起来,要胡家酒楼给个交代。 食客情绪失控,现场混乱不堪,不少食客冲向酒楼的伙计,两方很快起了冲突,要不是周班头带的人多,流血是避免不了的。 胡狄被伙计护住,有激动的食客拿起桌上的碗碟砸过来,“你们胡家黑心肝的,我要是出了问题,就要你们偿命。” 食街不少人听到动静,纷纷挤过来看热闹。 徐达的人混在人群中煽风点火,“吃死人了,胡家的菜吃死人了。”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跟冬天的寒风般呼啸不止,很快就传开了。 没吃过胡家菜的庆幸,吃过胡家菜的要不瑟瑟发抖,要不赶紧跑医馆。 钟大夫闻讯,将其他的大夫召回来,徐县令不知罂粟为何物,想要借用苏禾去胡家酒楼走一遭。 林庭逸没说话,那就是默认。 两位都是官爷,老百姓可不敢得罪,偏偏苏禾拒绝了,“徐大人,恕这趟我无法随行。” 徐县令诧异,“为何?” “草民不过一界大夫,治病救人还行,破案子的事我可就不敢掺和,毕竟是得罪人的事,万一被打击报复怎么办?”苏禾想想都害怕,拍拍胸口压惊,“上次四海酒楼的事,到现在还没抓到幕后真凶,我连睡觉都不安稳,就怕被人报复。” 言下之意,胡家家大业大,万一因此记恨上她,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禾的拒绝,徐县令顿时不乐意,板起脸严肃道:“苏幕,身为沙县百姓,你有义务跟职责相助官府检举揭发不法之徒。当然,官府也会保护你的安全,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害怕。”反正,她就是不愿意去。 林庭逸看着她拿乔,轻声嗤笑。 “林大人,你该不会又想说,哪都有我吧?” 苏禾不爽他的阴阳怪气,“天地良心,这可都是病人送上来的,我可没招谁惹谁。” 林庭逸向前,“苏大夫,病你治了,话你说了,现在才说害怕打击报复,会不会太晚了点?” 苏禾:“……”怎么哪都有他,他家是住海边吗?管那么宽! “你可有想过,或许胡家是冤枉的呢?指不定你火眼金睛看出其中端倪,人家反而感激你。” 苏禾谢谢他哦,“我可没说胡家会拿我怎么样,你别对号入座。” 林庭逸拎她的脖子,“走吧,废话那么多。” “喂……啊……你可是钦差,要点脸行吗?”苏禾真是烦他死了,耍什么帅啊。 “但凡不配合官府的,都该被抓起来。 徐县令赶紧跟上。 一行人到胡家酒楼时,门外挤满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以及情绪失控的维权食客。 见钦差跟县令前来,食客们纷纷涌上向,义愤填膺的要求官府主持公道。 穿过熙攘的人群,众人走进酒楼。店内狼藉一片,碗碟被摔,桌椅被掀。 胡狄面如锅底灰,紧绷着脸不说话,旁边的刘泰连连喊冤,伙计则垂头丧气的。 见到两位大人,胡狄连忙起身相迎,很快恢复商人阿谀奉承的姿态,言辞恳切,满脸的委屈,要官府替他伸张正义。 苏禾只觉得好笑,怪不得说商人翻脸无情,胡狄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之前不该做了敬王的爪牙,跟徐县令针锋相对,想尽法子要拱他下台。 做饮食的,问题可大可小,全凭官府说了算。 敬王再大又如何,远水救得了近火吗?何况,秦飘雪是敬王的人,莫名其妙毒死在监牢,敬王肯定会让胡家给个交代的。 且不论秦飘雪究竟是被谁杀的,敬王是多疑阴戾之人,胡家即使能擦干净屁股,估计也够他喝一壶的。 所以做人啊,真的得拎拎清楚。 徐县令是老姜,脸上没什么表情,“此事非同小可,如今已有十几人出现中毒之兆,后面还会有多少暂时不清楚。” “请大人放心,不管真相如何,病人的医药费我胡家全力承担。”胡狄的态度很好,“还请大人明查,还我胡某一个公道。” 徐县令神情严肃,“等查明真相,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周班头带着众人前往后厨,酒楼卖得最好的卤水拼盘,苏禾看着摆在厨房的一大桶褐色卤水,让衙役将里面的调料捞起来。 衙役捞了两大勺渣,苏禾逐一分辨出来,各自摆放开。 “刘掌柜,你们给官府的卤水调料清单是十一种,为什么挑出来有十二种?” “有吗?”刘泰面色有异,佯装模糊道:“可能是我最近忙晕头了,写漏了。” 苏禾明知故问,“那你可知自己写漏了什么?” 刘泰讪讪笑道:“我不是厨子,还真不知道具体的配方。” 徐县令道:“那就把厨子叫过来。” “真是不巧,厨子家有急事,告假回老家了。” 徐县令面色不虞,“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比赛的关键时候出事,这也太巧合了吧?” 他这么一说,刘泰顿时咯噔一下,该不出真有问题吧? 苏禾在心中冷笑,“那你可知,多出来的是哪种调味料?” 刘泰手心冒汗,暗叫不妙。 胡狄清咳了下,“刘掌柜,你再好好看看。” 东西就明摆着,躲是躲不过去的。 收到主子的暗示,刘泰装模作样看了下,然后将罂粟壳挑出来,“这味是厨师带来的,说是夜郎国独有的调料。” “那你为何刚才说不知道?” 好脾气徐县令突然怒喝,“为什么昨天签契约不写,是在戏耍官府吗?” 徐县令见多识广,不是三言两语能忽悠过去的,刘泰知道瞒不住,扑通跪地求饶,“大人,都怪我一时糊涂。” 他自扇两个耳光,满脸的追悔莫及,“此物是独特的调料,我怕被同行知道,生意会被抢了去,所以才没往上报。不过你们放心,这味调料我自己试用了很久,而且也找大夫问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徐县令气极,“正是因为你们的瞒报,才会出现食物中毒。” “这不可能的,我们试了很久的,根本没有问题。” 苏禾替他无知感到害臊,“砒霜也是味药,量少可以治病,量大可以杀人。” 此言一出,刘泰跟胡狄脸色顿变。 徐县令喝斥,“还不从实招来?” 刘泰连连喊冤,“我真是不知情啊,御米壳是厨子福清带来的,说是特殊调味料,而且他做的菜卖得又好,所以我们才相信的。” “福清在哪?” 刘泰只觉得天旋地转,“菜卖得好,调味料不够,福清赶回夜郎去拿货了,该不会……该不会……这根本就是场局,福清是想害我们才这样做的。” 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徐县令望向苏禾。 苏禾深深叹了口气,“御米壳并非调味料,而是一种毒药,它不能使菜谱提鲜增香,但是可以让人上瘾,这也是你们酒楼回头客多的原因。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今天这种卖法,有些食客身体顶不住,是会死人的。” 刘泰跌坐在地,他不知道会出事,否则怎么敢用呢。 可谁也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御米壳有毒,只不过是贪念在作怪而已。他们自以为聪明,只要东西能卖出去,只要能赢过四海酒楼,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贪婪如沟壑,一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手,只要死不了人,他们就赢了。 只可惜,真的会死人的。 苏禾点到为止,再往下说就有嫌疑,无论是徐县令还是林庭逸全是聪明人,又岂会看不透其中的利益牵扯。 第三百章 苏禾成为贿赂前任的礼物 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已经是傍晚。 苏禾进厨房摘菜做饭,“胡家酒楼被查封,你说这场擂台赛还作数吗?” “作不作数,胡家想咸鱼翻身都不可能。”光是徐县令那关,他们就过不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胡家酒楼三番两次出问题,名声已经烂透了,即使刮骨疗伤也救不回来。 与其花精力跟财力去救,倒不如借他人之名另起炉灶,这在后世也是惯用的伎俩。 不管怎么说,酒楼出了这档事,对胡家而言是伤筋动骨。 至于所谓的福清,不知是胡家找的替罪羊,还是真有人对胡家动手了? 不管真相如何,胡狄这次栽的大跟头,可一点都不冤。但凡他能克制住自己的贪念,都不会走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不过,他肯定不会束手就擒的。 “许富贵,你的人这次算经受住考验了,没有被胡家带到沟里去。真要是跟着他们搞霸王餐,估计咱们不但要遭到官府斥责,估计还树敌不少。”现在好了,四海正派的作风,百姓跟同行都看在眼里。 许戈纠正道:“咱们的人。” 亏得他们守住了底线,否则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 胡家的危机远比苏禾预料的大,尤其是官府的态度模棱两可。据说胡家私下走关系塞钱,但是本地官员非但不敢收,甚至向徐县令递话求情都不敢。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出事的当天晚上,徐县令为尽快追踪到食客,让衙役敲锣打鼓奔走相告,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既是救人心切,也有将事态扩大的嫌疑。 很多官员都觉得,胡家这次怕是要栽。众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前段时间胡家各种作妖,让县令大人下不来台,如今逮到机会不剥他一身皮才怪。 好在,这次没出人命,但中毒之人高达上百,徐县令没敢隐瞒,直接报给上锋。 胡家上下心急如焚,自秦飘雪死后,敬王这条线就断了,一直没有消息过来。胡狄猜不透敬王的意思,是要继续合作,还是借秦飘雪的死发难? 天地良心,秦飘雪的死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觉得她的死跟敬王有关。如果是,胡家肯定会连坐,可如果不是,敬王也会怪罪,总之是两头落不着好。 如今的胡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要是敬王袖手旁观,徐县令借题发作的话,胡家不缺胳膊断腿才怪。 当务之急,是要反败为胜,找个能制得住徐县令的靠山。 正焦头烂额之时,杨忠匆匆走进来,“少爷,京城那边来信了。” “快。”胡狄心急地打开信,待看清信中内容时,先是震惊,继而冥思,最终释然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他回到书房,提笔写了封请帖,“送去驿馆。” 休息两天,终于神清气爽,苏禾赖床起得晚,磨磨蹭蹭才出门。 刚出门,就被胡家的马车堵住,带到僻静的别院。 几天没见,胡狄没了霸道总裁的气势,神情还透了些许狼狈跟疲倦,但在苏禾面前,他还摆着高高在上的架子。 “苏禾,你上次说的话可还作数?” 逢场作戏而已,苏禾哪记得住说了什么,但落到胡狄眼中便是敷衍,他心生不悦,提醒道:“钱多活少。” 苏禾尴尬了。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他还真往心里去了? 这个场合,她要是拒绝,岂不是坐实自己忽悠他么? 苏禾笑道:“自然是作数的呀,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不过,你总得给我好活呀,否则我是要挑的。” “钦差大人,你觉得如何?” 苏禾当时就震惊了,半晌才掩饰尴尬,“那可是天上的大人物,岂是我敢肖想的。” 胡狄似笑非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苏禾愕然,“我瞒你什么了?” “你跟钦差大人定过亲。” “嗐,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苏禾很是尴尬难堪,“我是跟钦差大臣定过亲,可后来他家莫名退亲,闹得我在京城的名声很不好。” “既我所知,钦差大人上次来沙县,还跟你私下见过面的。” 果然是生意人,手段无所不用极其,为了扳回劣势,他不但调查钦差,甚至还打起贿赂的主意。 苏禾脸色绯红,“偶遇而已。” “我倒不这么想。”胡狄笑道:“反而觉得钦差大人对你用情至深,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也身居高位,为何却无意娶亲,必然是对你念念不忘。” 苏禾羞涩地别开脸,“胡少爷,你多想了。” “是不是我多想,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胡狄瞟了她一眼,“要是成功了,你不但可以回京城,还能一跃成为侍郎夫人,指不定将来能赚个诰命,一生荣华富贵。” 这话说的,苏禾的心都蠢蠢欲动。 胡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退一步讲,即使事情没成,你也没什么损失,而且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 苏禾眼睛一亮,“多少?” “一千两。” 睡一觉就有一千两,哪有拒绝的道理,苏禾眼中闪过贪婪,“我要先拿到钱。” 胡狄向来出手阔绰,掏了叠银票过去,“这是五百两,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 苏禾边数银票边问,“什么时候?” “现在。” “行,我要是能回京城,将来肯定报答你。” 两人一拍为定,苏禾收好钱就上了马车,还被胡狄的人蒙上眼睛,马车徐徐离开。 看来,为了贿赂林庭逸,胡狄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可惜他的情报错的离谱。林庭逸哪来的余情未了,他不过是对女人有心里阴影,对着雌性生物没有繁衍的冲动。 胡狄是聪明人,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错了不可怕,乖乖认罚改过自新,仍然是一条好汉,偏偏要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 拿她贿赂前任,苏禾保证他会死得很惨。 他一心想去西天,她只能再送他一程。 第三百零一章 2号来搅局 马车约摸走了一炷香左右,终于停了下来,蒙着眼睛的苏禾被带进去。 进了房间,便没人再管她。 苏禾取下眼罩,挺宽大奢华的房间,尤其是屁股底下的床,够宽敞够结实,可以在上面尽情打滚。 看来,胡狄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情调的,贿赂的逼格很高啊。 门口有人守着,苏禾不动声色退回来,乖乖躺在床上等。 不知等了多久,院外传来脚步声。 很快,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大人有些乏了,需要休息一下,你们不要打扰。” 第一次当贿赂品,苏禾还是挺激动,决定给前任来个惊吓。 她侧身躺在床内则,给他留了个妙曼的身姿。 林庭逸没说话,脚步虚浮地朝内室而来。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我去,竟然玩这么大,看来胡狄对贿赂势在必行,要强按牛饮水啊。 很快,苏禾感觉到床榻往下一陷,林庭逸身上淡淡的薄荷熏香袭来。 床边坐着个男人,苏禾敏觉地察觉到他的呼吸粗了,顿时警惕地坐起来,“林大人?” 听到声音,林庭逸意识模糊地侧身,双眼迷离地望向榻上的女子。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 脸色泛红,双眼迷离,呼吸粗重,这是磕药了呀。 总而言之,胡狄为了挽回胡家的损失,打通新的人脉关系,真是豁出去了。 不过,肯定是没谈拢,雅贿变成强贿,强行生米煮成熟饭,拿捏钦差的七寸要害。 苏禾探向林庭逸的额头,体温滚烫的吓人,整张脸跟红焖大虾似的。 她撩起他的衣袖,刚要按压他的穴位排毒,谁知林庭逸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然后,猛地一把将她摁在床上,身体受到本能的驱使,俯身下来要亲她。 “喂喂喂……”拿错剧本了。 他双手撑在她肩膀两侧,如墨的青丝垂落,轻轻拂在她脸上。 脸上痒痒的,苏禾猛地打了个喷嚏,惊得林庭逸怔了下。 与此同时,她用力推开林庭逸撑在床上的右手,身体失衡的他一头栽在床上…… 苏禾赶紧爬起来,想给他喂杯茶清醒下,或是找根绳子绑起来,却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哇靠,胡狄真是够绝的,给林庭逸下药就算了,竟然还往房间放迷烟。 这双保险压下来,就跟如来佛压五指山似的。 前任是弱鸡,苏禾自问能控制的住,可前提是她得意识清醒,要是连自己都中了药,那就是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苏禾连忙捂住口鼻,心急如焚地看着迷烟从戳破的窗纸透进来,她现在制止还来得及,可胡狄肯定不会收手的。 她不愿意,他自然会让别的女人来,坐实钦差乱搞男女关系。 权衡之下,她返回内室推林庭逸,急道:“大哥,你快想想办法,要不然咱们真得煮饭了。” 林庭逸一把抓住她胳膊,苏禾整个人摔在他身上,反身被他控制在身下。 “喂,林大人,你可别乱来,啊……” 完了,完犊子了!谁说他是弱鸡的,他现在力气大得惊人,她双手被他箍住压在头顶,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苏禾这才慌了神,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门挤了。这回惨了,许戈肯定要把她装麻袋扔岷江喂鱼。 林庭逸绯红清隽的五官,缓缓朝她覆下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嗒掉在她鼻间。 迷烟药力下,苏禾整张脸红扑扑的,望着前任越来越靠近的五官,心如小鹿乱撞。 她咽了咽口水,猛地摇了下头,然后咬自己的舌。 刺痛让意识清醒过来,她费力收起膝盖,想往前任最脆弱的地方撞去…… “砰!”林庭逸突然一头栽在苏禾身上。 前任的身体被掀到旁边,眼冒金星的苏禾被人粗鲁地从榻上拽起来,对上陆浅之愤怒的眼睛。 他手里拿着木棍,敲向林庭逸后脖子那棍,正是他的杰作。 苏禾震惊,“你怎么在这?” 陆浅之不说话,强行拽着她从内室柜橱后面一道神秘的门离开。 出了屋子,刀子般的冷风嗖嗖刮过来,苏禾混沌的意识才猛然清醒过来。 待看清四周的景物,苏禾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茶艺馆,惊讶的连嘴巴都合不上。 缘分就是这么巧,胡狄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特意在茶艺馆包了座雅院,以便钦差大人受贿时能尽情发挥。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茶艺馆是她的另一个前任开的,而且跟胡狄还是死对头,直接把他的好事搅黄了。 陆浅之满脸怒意,拽着苏禾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猛地将她摔在椅子上。 苏禾揉着发疼的手臂,满是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有秘道的?” 话刚出口,她又觉得自己愚蠢。这座茶艺馆是陆浅之的,那秘道自然也是他修的。他是肃王的人,而来茶艺馆的人非富即贵,自然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场所。 晋王,曹国公都在艺茶馆住过,那他岂不是? 苏禾后脖子梗发凉,这个前任也不简单。 陆浅之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嫌我搅了你的好事?” “你想多了。”苏禾瞟了他一眼,也不知他在气什么,不过她是懂感恩的人,“今天的事多亏了你,要不然就麻烦了。” “谢什么,我又不是奔着救你去的。”他只是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不让敬王的人得逞而已。 苏禾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胡狄的阴谋没成,他不应该很高兴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彻底把陆浅之惹毛了,连指着她的手指都在抖,“你这个贱人,竟然厚此薄彼!” 什么厚此薄彼?苏禾彻底傻眼。 陆浅之恨得牙痒痒,大家都是前任,凭什么她要区别对待? 苏禾对着自己时,不是拿簪子扎,就是用刀子捅;可是她对着林庭逸呢,心甘情愿被胡狄利用,美滋滋地躺床上等林庭逸临幸,真是够无耻的。 他这一生最痛两面三刀的人,尤其是女人。 呵呵,她想借林庭逸重回京城,他偏偏不会如她所愿,他要她跟许家那个废物,一辈子贫困潦倒,老死在沙县。 第三百零二章 1号羞愤交加 看着眼前咬牙切齿,面红脖子粗的前任,苏禾很确定他的焦虑症又犯了,俨然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她都被他整糊涂了,说他恨自己吧,关键时候把她救了,说他是恩人吧,又恨不得弄死自己。 “你想怎么样?”苏禾头痛。 “不想怎么样。”陆浅之剜了她一眼,“就是见不得你好。” 行,她墙都不扶,就服他行吧。 药效还有残留,苏禾意识不是很清楚,起身想到院子吹吹风,谁知陆浅之一把又将她拽回来,“还想回去找他?” 不想跟他费口舌,苏禾按压穴位促排。 看她不给自己好脸色,陆浅之更加来气,心想比起林庭逸那个瓶罐子,他也没差到哪去。她不用脑子想想,林府那种门第岂是她能肖想的,别说做侍郎夫人,就是给林庭逸提鞋,人家都嫌她够脏的。 她在医术上的智商,怎么就没用在男女关系上呢? 且说胡狄这边,为了拉拢钦差,他还真是煞费一番苦心。林庭逸出身官宦之家,有钱有势有才华,即使放眼京城都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爱慕他的姑娘多如牛毛,更不乏上门提亲的,偏偏他愣是一个都没瞧上,在男女方面没有任何绯闻。 想要拉拢他,用对付普通官员的法子,显然是走不通的。 有才华之人,多是清高冷傲,林庭逸不结党不营私,甚至跟官员也不多往来。除了早年那场退婚,胡狄实在找不到他的软肋。 从情报来看,林庭逸性格孤僻,尤其不爱跟女人靠近,可偏偏苏禾是个例外。 婚是他主动退的,重逢后又是他主动接近苏禾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苏禾,或许就是唯一能撬动林庭逸的工具。 尤其是房门上锁后,房间里传来苏禾欲迎还拒的娇嗔声音,他敢拍板这桩活成了。 只要钦差一句话,徐县令必然不敢造次,胡家便能全身而退。 干柴烈火的,胡狄很体贴地给了一个时辰,估摸林庭逸应该发泄够了,这才起身去案发现场。 屋里很安静,锁被轻轻打开。 胡狄拂衣理冠,信步走进房间,“林大人?” 彼时林庭逸刚醒过来,整个人口干舌燥,后颈抽痛得厉害,身体仍有股燥热在腹部涌动,但较之前弱了许多。 大意了,没料到胡狄手段竟如此下作。 不过,到底是让胡狄得了手,林庭逸愤怒之余还有辱耻感。莫名其妙的,他竟然梦到苏禾,甚至强行亲了她…… 林庭逸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天下女人那么多,他怎么会梦到她呢?而且是那种亲密的事。 不过,他很快又释然,天下女人再多,他唯一有交集的只有她,不梦到她梦谁呢?总归不是对她有意,而是出于男人的本能而已。 床上空空荡荡的,别说女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一番操作,让人一头雾水。 疑惑间,林庭逸在枕边发现一只耳坠,水滴形的白玉耳坠,样式轻巧简单却不庸俗。 既然来过,人呢? 林庭逸衣衫完整,他很明确自己的身体没被使用过。 听到外头的声音,林庭逸将耳坠收起来,静坐着等胡狄过来捉现场。 果不其然,胡狄带着一帮人匆匆进来,其中就有馆外等候已久,却不见主子踪影的张恒。 张恒见到主子安然无漾,焦急向前询问道:“大人,胡少爷说你身体不适,要请大夫吗?” 林庭逸睨了胡狄一眼,似笑非笑道:“没事,有胡少爷的特殊关照,本官并无大碍。” 胡狄是人精,岂会听不懂他的话,他来是抓现实的,可是苏禾人呢? 这可是一千两的生意,难道她反受林庭逸的蛊惑藏起来了? 胡狄面露内疚,“大人无碍就好。” 他暗中朝下人使了个眼色,务必要将苏禾找出来,坐实钦差的桃色之举。 下人心领神会,便四处寻找起来。 林庭逸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起身拂了拂衣袖,明知故问道:“不知胡少爷在找什么?该不会以为本官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大胆!”张恒拔剑怒喝,“大人清廉高洁,从不拿人一针一线,岂容你这般羞辱。” 胡狄面色惶恐,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我是看房间门窗紧闭,空气憋闷,这才让人开窗通气。是胡某做得不周道,还望大人见谅。” “张恒,别误会胡少爷的一番好意。” 张恒这才收剑,但对胡狄依旧没好脸色。 “谢胡少爷招待,改日由林某做东,还望你能赏脸。” 林庭逸嘴上说的客套,未等胡狄回话便拂衣而去。 屋里屋外全找遍了,压根没有苏禾的影子,胡狄气得脸色发青,房窗都是紧闭的,难不成她还能上天下地不成? 苏禾,她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现在好了,受贿不成反倒被钦差惦记上,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胡狄气得把桌上的茶壶扫落,“找,都给我去找,看看姓苏的到底在哪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姓苏的竟然敢耍他,简直活腻了! 走出茶艺馆,林庭逸坐在宽敞的马车上,咕噜喝了两杯冷茶。 张恒诧异,冷茶跟冰棍似的,而大人的胃不怎么好,向来不喝冷的,今天倒是反常了。 林庭逸不止喝冷的,还喝了满满一大壶,而且神情也不对,浑身透着压抑的怒气。 当然,他不敢问。 刚要驾车离开,林庭逸却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 张恒疑惑,不过还是乖乖照办。 胡狄真是气急败坏了,竟然派人在茶艺馆找起来,不过到这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岂会容他的人放肆。 别说找人了,连别的幢雅院的门都进不去,就被人轰了出来。 主子脾气暴躁,下人们也不敢支吾,回去交差道是全找遍了,但是没找到人。 胡狄觉得她早已溜走,只得带人怏怏离开。 跟陆浅之话不投机半句多,等胡狄的人走后,苏禾也打算走。 陆浅之却不让,黑着脸道:“我最近睡不着,失眠做梦。” “心不静,自然睡不着,吃安静镇定的就行。” “吃了,不管用。” 苏禾没办法,只得替他把脉,“心如针尖,焦火虚旺。” 又骂他?陆浅之更生气了,脾气躁的想打人。 苏禾瞟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住,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胸,可别被怨气蒙蔽了双眼。” 语毕,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浅之牛角尖钻得太深,对事对人过于执着,自然会失去理智,其实他不抱成见时,为人处事还是周道妥帖的。 真是可惜了,执念只能自己化开,否则谁也帮不了他。 第三百零四章 你很像一个人 苏禾的变化,不可能逃过许戈的眼睛,明显两人已经结盟,而且他对她深信不疑,才会将自己的老底掏给她看。 “先生,还要继续查她吗?” 阿力神情凝重,“万一她背后还有人,这一切都是场局的话……” “不必了。”薛青义觉得疲倦不已,“既然他都相信了,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扪心自问,薛青义是羞愧的。他跟他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在沙场上生死与共,是在这世间上最为亲近的关系,也是许家最后的血脉,可他却对那个全天下都知道的“真相”深信不疑。 他连那帮兵痞都比不上,他们对他深信不疑,并誓死追随两年多。 阿力低头,“先生无需自责,若他也经历了你的遭遇,他也会误会的。” “你出去,我累了想休息。” 阿力欲言又止,张开嘴又说不出来,只得轻轻关上房间。 ……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许戈将躺椅拖到阳光下,想晒个日光浴。 苏禾对男人的要求很高,她不喜欢小白脸,说像白斩鸡。她喜欢麦色的,说有男人气概,看着赏心悦目。 他以前就是麦色的,可惜这两年困在屋子里,一年到头很少见阳光,肤色养得很白,自然遭到她的嫌弃。 许戈挺郁闷的,觉得是她嘴刁了。想以前,她看着他都会流鼻血,现在却越来越挑剔。 刚要往椅子上躺,敲门声响起。 来的是薛青义,手里拿着盒围棋,“在家挺无聊的,许公子不会介意我来打扰吧?” 许戈侧身让他进来,泡了壶龙井茶,“我是罪人之身,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你跟我往来不怕招来麻烦吗?” 薛青义莞尔,“我也并非良善之人,再说在这无亲无故的,难得跟你投缘。” “我棋艺不精,不敢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许戈淡笑,目光落在围棋上,“若是先生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另外一种棋,下法非常简单,老人孩童一学就会。” 围棋,仍棋中国粹,别看只是黑白两子,却充满思辨哲理,进退攻守都透着执棋人的精神力。下棋如观人,最容易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许戈深知,这是薛青义的试探。这种精神力的试探,比派大夫或暗卫高明多了。 被拒绝,薛青义倒没失落,反而顺应道:“只要你不嫌我笨就行。” “下这种棋,输赢全靠运气。” 许戈取来苏禾的飞行棋,将棋纸摊在薛青义面前,“这是我闲来无聊自创的,还望先生不要嫌幼稚。” 棋纸起了褶皱,一看便知平时没少玩。 当然没少玩,苏禾嫌冬天冷,不肯玩暴君奸妃的游戏,两人便时常趴在被窝里下棋,谁输了晚上就谁主动。 要智商的,苏禾玩不过他,所以才玩这种低智的。 许戈将薛青义的疑惑看在眼里,解释道:“平时无聊,都是左手跟右手玩,没想到今天终于有对手了。” 讲清楚规则,两人便开始扔点数,谁的点数大,棋子走的步数也多。 许戈的运气胜人一筹,但是薛青义技艺不错,两人咬得很紧。 “先生,你之前真的从未来过北方?” 薛青义莞尔,“何出此言?” 许戈目不转睛盯着他,“我总觉得先生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薛青义不解,“你是说我长得像?” “感觉。”许戈眼中闪过落寂,“他外形跟你完全不像,就是一种感觉,让我觉得似乎跟先生你认识很久了。” “能让你惦记在心上的,那肯定是位很重要的人,你跟他可还有联络?” 许戈的目光望向别处,“他死了很久了。” 薛青义执棋的手一滞,安慰道:“还请许公子节哀。” 许戈苦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人生在世谁无死呢。” “我搬来也有段时间,怎么没见过你外出过呢?” “我如今是废人,能苟活到现在已经是运气,又岂敢再肖想外面的热闹。”许戈笑笑,神情并没有难过,“再说,我早年已经看尽人间繁华,心中自有片天地,无须执意浊世的荣华。” 薛青义若有所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想不到许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心境,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许戈摇头一笑,“先生过誉了,我不过是在这方寸之地,躲浊世的清静而已。明明是懦夫行为,何来的大作为?” 薛青义找到了答案,也是他想要的答案,“许公子好棋艺,我输了。” “先生承让而已。” 薛青义起身告辞,“许公子,就此别过,望你以后都能顺遂如愿。” 许戈一怔,“先生要离开了?” 薛青义颔首,“这边天气恶劣,不适合我养病,我打算回南边。” “你的病治好了吗?” “我的病治不好的,不过能多活些日子,已经很满足了。”见许戈神情有些恍惚,薛青义反倒宽慰道:“就像你所说,心中有天地,无须执意浊念。” “那你还会回来吗?” “看天意吧,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薛青义拢了拢披风,形单影只的离开。 许戈紧捏手中的棋子,久久放不开,心脏嗞嗞的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伸手揭开薛青义的面具,看看他究竟是谁,可又害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门之隔的薛青义仰头望着晴空万里的苍穹,嘴角露出抹轻松的笑。两年多来,他从未像今天这般轻松过。 见他回来,阿满高兴道:“先生,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大夫教的针灸我也学会了,咱们什么时候回琼台,这里的鬼天气实在冻死个人。” “帮我约一下苏亦杉,见过她我们就走。” 阿力从外面回来,听到薛青义的话一怔,回到房间才问道:“先生,可是跟他坦诚了?” 薛青义摇头。 “为何?”阿力不解,“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不好吗?” “然后呢?”薛青义反问道:“让他知道我不久于人世,让生离死别再来一次?还是说,让我成为他的拖累,软肋?” 阿力语噎,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两年多不见,他比自己想象的更成熟稳重,内心也更强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 “阿力,我的时日不多了,既然北方暂时不会出事,我们还是早日回南海,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阿力眼红,哽咽道:“是。” 第三百零五章 你身上什么味? 傍晚时分,老胡神不知鬼不觉来了趟,神情挺急的。 按规矩,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在白天出现的。 “小侯爷,漠北出事了。” 许戈诧异,“是矿有问题?” “矿没有问题,老五已经按计划高价卖给姚千万,姚千万果然暗中去找杨元吉,正在商量开采的事。”老胡急的是另外一件事,“蒙国的乌达儿死了。” 乌达儿,是蒙国皇帝的嫡二子,乃是皇后所生。 别看蒙人骁勇善战,皇帝却子嗣不丰,嫡长子早年到漠北边境历练,眼高手低瞎指挥,不顾大将军告诫擅自对漠北军出击,被许戈逮着机会砍下首级,两军当年甚至还为此在边境大战一场,蒙军被漠北军教训的很惨。 皇帝早年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死了,小子因后宫争斗下落不明,虽然这两年又生了两个儿子,却还在襁褓之中。 蒙国是幼子守业,乌达儿突然死在边境,而皇帝又久病不愈,若想稳住朝中局势,务必全力寻找流落在外的幼子。 老胡对这些不感兴趣,据漠北传来的消息,乌达儿是被闵朝细作暗杀的。 暗杀者不是别人,正是漠北军。 漠北军杀了蒙国皇帝的儿子,试问蒙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已经在筹备粮草集结军队,誓要为乌达儿报仇。 杨元吉是庸才,自掌管漠北军后一直在吃老本,随着镇北侯残余的势力被削弱,数百里漫长边境线的防守愈发薄弱,好几次都差点被蒙军撕破防御的口子。 为此,皇帝对他多有不满,但边关到底没闹出大乱子,而且有敬王从中周旋,皇帝手上并没杰出的将才可用,这才一忍再忍。 “杨元吉部署的是防御术,他做梦都怕蒙军打过来,又岂会在这个特殊时候去招惹蒙军。” 老胡吃惊,“小侯爷你是说,有人故意栽赃漠北军,为的就是挑起两国战火?” “上次是军工坊的棉花在西域交界被蒙军抢走,这次是蒙国的乌达儿被漠北军细作刺杀,你觉得呢?” “到底是谁,心思真歹毒。” 许戈冷笑,“不管是谁,总归是别有用心。” 老胡猜测,“该不会又是敬王所为吧?”可这说不通呀,敬王是想许家彻底灭亡,可现在的蒙军是穷凶极恶的财狼,一旦漠北沦陷,蒙人会挥师直下,对皇室并无好处。”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现在有人比我们还着急。” 依许戈对蒙国的了解,只要幼子还没有找到,皇帝是不会轻易出兵的。战争出将才,而蒙人的野心又大,他们奉行弱肉强食,一旦兵权落在他人之手,皇权便岌岌可危。 老胡走后不久,二狗从狗洞钻进来,神情复杂地盯着许戈,“是不是你干的?” 许戈反问道:“你觉得呢?” 二狗在旁边坐着,整个人绷得很紧,半天没说话。 他落着今日这般田地,全拜皇后跟乌达儿所赐,他恨了这对母子很多年,可听到乌达儿的死讯,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痛快。 这么多年了,他习惯自由的活着,根本不想回蒙国。 可母亲的仇一直没报,父亲以前也对他疼爱有加。不回去,除了自己羽翼不丰,其实也不想手足相残让父亲伤心。 他在等,等哪天父亲归西再亲手报仇。至于皇权之类的,他压根不屑。 不料,父亲还没死,两个兄弟倒死前头了。 二狗心里很乱,他抵触回去,可骨子里流着蒙人的血,他有自己的责任跟义务。 烦躁地挠着头发,二狗什么也没说,带着满身戾气走人。 出门刚好撞到苏禾,他连眼皮都没抬。 苏禾诧异,扭头问许戈,“他怎么了?” 许戈淡然道:“他家死人了。” 二狗的身份,苏禾早有猜测,总之地位不会低,不过从许戈嘴里得到真相时,还是挺震惊的。 蒙国皇子,街头乞丐,这人设也太极端了吧? 蒙国皇帝病重,而唯一懂事的又死得只剩一个,那岂不意味着二狗要回去? 苏禾不懂政治,但要是许家没被扣上谋逆的黑锅,二狗落在许戈手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而如今形势转变,许戈跟二狗反倒越走越近,真是唏嘘世事多变。 坐在权力顶峰的人,心胸跟目光若不长远,最终损失的还是自己。若是许家没亡,或许便是蒙国的灾难,而闵朝指不定能趁机吞并蒙国。 苏禾本来想问,他会不会放二狗走,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许戈对蒙国的事情似乎并不担心,搂着她想要腻歪,却在她身上嗅到了很淡的味道。 这种薄荷熏香,是男人用的。 他眉头微蹙,不停在她身上嗅着。苏禾被他拱的受不了,笑道:“许富贵,你属狗啊。” 许戈搂着她不放,“什么味?” “哪有什么味?”苏禾自己闻了两下,“我一天都在回春堂,是不是沾的药味?” 天天疑神疑鬼的,跟更年期妇人似的,苏禾趁机教训他,“你以为我在外面赚钱容易啊,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哪像你在家这么舒服……唔……” 他就是这么耍无赖,自己挑的事,说不过她又耍横,老是啃着她的嘴不放,而且还屡试不爽。 夜深,万家灯火。 阿满做好饭等阿力,谁知直到睡觉人也没回来。 阿力回来,见薛青义的房间还亮着灯,便进来汇报,“傍晚发现有个乞丐从对面出来,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就悄悄跟了段。” 乞丐?薛青义若有所思。 “十来岁左右,看着挺机灵的,是城隍庙那带的乞儿头,跟一帮蒙人住贫民窟。” “蒙国细作?” 阿力神情复杂,“是蒙国皇帝流处在外的幼子。” 他潜入贫民窟听了段,皇帝病重嫡次子被暗杀,蒙人细作力劝乞儿归蒙,以免皇权分裂产生内乱,同时提防漠北军大举进攻。 面具之下的脸沉寂,想了会才道:“我想,他会把握好分寸,这事咱们就不过问了。” 阿力惊讶,看来先生是完全相信对门的了。也罢,先生看人决策,从未出过错的。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了无牵挂的走。 第三百零六章 八万担税粮 约的是四海酒楼,打边炉吃煲仔饭,两人见面寒暄几句入座。 “此次约苏公子,是想商量下批货的事。” 薛青义一如之前的温雅,“北方冷得快,估计再晚会大雪封山,货物不好运进来,到明年开春二月才能化雪,你酒楼生意红火,要提前多囤些才是。” “我也正想找先生商量,没想到竟心有灵犀。” 酒楼的生意远比她想的要好,椰子边炉在其他地方卖得也好。苏禾算好大概需要的数量,另外又添了些南方的特产。 生意谈妥后,苏禾突然又来个主意,问道:“先生在南海见多识广,不知有没有见过一种很高大的树,生长在热带岛屿,用刀划开树皮会流出白色的浓稠汁液。” 听完苏禾的描述,薛青义摇头道:“南海岛屿众多,很多都是荒无人烟的,你说的树我没有见过,不过有机会我可以帮你打听。” “那就麻烦先生了,如果可以,我想要树的汁液。”苏禾起身给薛青义斟了杯茶,“今天这顿饭是我为先生饯行的,祝你归程一帆风顺,回到南方好好养身体,咱们合作来日方长。” 薛青义浅笑,“承蒙苏公子看得起,南货就靠你帮忙了。” “咱们互惠互利,一起发大财。” 吃完饯行宴,苏禾让徐达备了沙县的特产,热情送他离开。 离开四海酒楼,阿力不解道:“先生,苏亦杉说的那种树,我们在大马国见过,岛屿上到处都是,真像她所说的会流白色汁液吗?” “等回到南海,让人去试试便知。” “他一个北方人,又没有去过大马,怎么会知道那种树的?” 薛青义不置可否,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以年纪论成就,世上总有奇人行万里路读千卷书。 阿力愈发奇怪,猜测道:“属下觉得他不像北方人,反倒像是在南方长大的。这两年我们把南海都走遍了,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却远没有她熟悉。” 薛青义深有同感,却有自己的看法,“她是谁,懂什么会什么都不重要,对我们有用就行。” “等取了汁夜,要卖给她吗?” “我们先看看它有何用处,再决定是否卖也不迟。” 下午申时左右,二狗悄溜又来钻洞,没了以往的嬉皮笑脸,对着许戈直言道:“我要跟你谈。” 许戈带他进屋,房门关上。 这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傍晚日落才离开。 苏禾回来时,桌上多了罐牛奶,“二狗来找你了?” 许戈神情略为严肃,“嗯,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苏禾一怔,“他打算回蒙国了?” “外面风声传得紧,他今晚就会离开。”许戈稍顿了下,又道:“他把那几头奶牛以及妙心斋的分成,全部都留给你。” 二狗走得很坚决,似乎将来也没再回来的打算。 苏禾好奇道:“那你给他送了什么回礼?” “我送了他一半的税粮。” 一半的税粮,那就是八万担,即八千吨的粮食,那是笔巨款。 他知不知道,八千吨粮食可以养活多少人,让多少百姓活过这个寒冬? 叱咤沙场多年,许戈显然比苏禾更清楚。 当然,许戈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平白无故送八千吨粮食给二狗,苏禾意识到两人暗中有交易。 果不其然,他沉默半晌才道:“我用八万担粮食,换漠北军的性命。” 苏禾脑海空白,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所以,今冬漠北不会再打仗了?” “当然会打。”许戈瞥了苏禾一眼,“漠北若是太平,我便没了存在的必要,漠北军也将彻底被瓦解。” 直到此时,苏禾才明白过来,何谓军事权谋。别看许戈天天躺在这方寸之地,却将人心琢磨得通透。 战争是为人服务的,它跟做生意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血海深仇之外,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许戈是帝王权谋的牺牲品,二狗是后宫争斗的幸存者,两人同样落魄如狗,却都有权决策边境是战还是和。 当然,现在的二狗还没有这样的实力,所以许戈选择扶他上去,直到皇权的巅峰。 蒙人耐寒善战,但蝗灾过境寸草不生,许多牲畜被饿死,如今又遭遇百年难遇的寒流,更多的牲畜会被冻死。 部落吃不饱肚子,生死存亡之际,自然会向外侵略抢夺。 在这危难时刻,下任继承者是谁,对部落而言并不重要,他们更想活下来,甚至有野心的掌权者,根本不希望二狗回去。 可如果他带回去足够的粮食,拯救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则是另当别论。 许戈敢下这个赌注,跟闵国皇帝不无关系。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漠北军一直是皇帝心中拔不掉的刺,即使这两年使了各种的手段,然而效果并不显著。 为避免新兵被老兵赤化,杨元吉将新老兵分开驻扎防守,这是两支不同的兵力,心中信仰更是南辕北辙。他们不在一个锅里吃饭,更尿不到一个壶里。 仗是要打的,只是什么时候打,跟谁打,打多久,打到什么程度,没有谁知道,更无法预测。 这些充满变数的未知,苏禾琢磨不透,更不愿意花费过多的脑力,她只想抓住眼前的,“税粮是靠我才拿下的,你背着我说送人就送人,打算怎么补偿我呀?” “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说怎么补偿?”许戈老司机无疑,充满内涵的眼神将苏禾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肉偿给你,要不要?” “少在我这里卖贫,要你顶什么用?”苏禾才不吃他这一套,很现实道:“把属于我那一份折成钱给我,要不然饶不了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禾想得很明白,男人是次要的,手里有钱天地宽。 这都什么女人啊?把心给她,把身体给她,偏偏她只想要钱。 自己娶的,跪着也得把这一生过完。许戈在心里嗟叹,面儿上却不敢表现分毫,“行,等年前算好账,我把大头都给你,你给我留点零花钱就行。”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苏禾信了他才有鬼。 第三百零七章 是不是跟你老情人很像? 两人在厨房做饭,许戈伸手烤火,“天儿冷了,而且过年要穿新衣,你不给我做两套?” 苏禾瞟了他一眼,“我没给你买吗?衣柜里压了好几套,也不见你拿出来穿。”男人就是矫情,外面买的就不能穿了? “别家的媳妇都给男人做。” “我没空,忙得很。”苏禾觉得他最近很会找事,“你要是无聊,我找点事给你做?” 许戈改口,“我很忙的。” 虽然没给他好脸,不过晚上擦药的时候,苏禾发现他手上长了冻疮。这是陈年的冻疮发作,需要好好养才能断根,否则肿痒起来难受得厉害。 他不时要推轮椅,一日三餐摘菜洗菜的,手得不到保暖。 苏禾不会做衣服,但手套袜子跟围巾,倒是难不倒人的。她打算哪天抽空去趟市场,买些保暖的皮料回来。 薛青义一行人离开沙县前,特意到回春堂谢恩。 确定他身体没有大碍,苏禾整理出一份尿毒症的保养跟急救手册,里面写着可能出现的症状,以及救治保养的方法。 他如果够惜命,应该可以多活几年。 寒风萧萧,马车缓缓离开。 不管怎么说,薛青义的离开,让苏禾松了口气。这个人城俯太深,做事不显山露水,无论性格跟脾气都太过完美。 苏禾心情好了,许戈却闷闷不乐。 “小冤家,你又怎么了?”苏禾摸着他的脑袋,“跟姐说,谁欺负你了?” 许戈将她搂进怀里,抱着不说话。 苏禾想了想,“薛青义?”难不成住对门还住出感情来了? “他跟一个人真的很像。”许戈紧箍着她,语气复杂道:“他的病真的治不好吗?” 狗子心情不好,苏禾跟着摇头叹气,“他没生在好时代,要不然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依他现在的情况,三五年就是极限了。” 许戈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喂,他跟谁像啊?”苏禾揶揄他,“是不是像你的老情人,你还想男女通吃呀。” “故人。”许戈不愿提许家的事,满脸黑线道:“我喜欢女人,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晚上收拾你。” 苏禾揉搓他的俊脸,“来呀,谁怕谁啊。” 许戈阴郁的心情被她拖出泥潭,嘴不饶人道:“咱们现在就来,看看谁求饶。” 二狗也走了,苏禾想私下打探点消息,都比较吃力。 其他的乞儿还在,但跟二狗比起来逊色太多,这种年纪容易被人利用收买,苏禾不想给自己惹一身腥,所以没再去找过他们。 姜小四是个嘴巴大的,而且自次从苏禾救治之后,对她更为亲近。 胡家酒楼的毒卤水事件还在继续发酵,这背后明显是有推手,四海酒楼谨遵苏禾的命令,没有介入此事,那么背后之人肯定是陆浅之。 听姜小说,卤水中毒的家属纷纷抱团取暖,一纸诉状将胡家酒楼告到衙门,不仅要赔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胡家真是万箭穿心,钦差大腿没抱上,似乎还把林庭逸得罪了,张恒给徐县令传话,鉴于胡家酒楼不是初犯,一定要严加审查,以儆效尤,以免坏了沙县的饮食风气。 得到钦差的撑腰,徐县令底气十足,誓要将胡家酒楼一查到底。他不仅查卤水,更严查胡家酒楼的采买来源。 这一查可不得了,发现酒楼存在以次充好的欺诈行为,刘泰及其后厨采办吃回扣。 胡狄震惊,当然也是急了,私下约了好几次徐县令,却都被徐县令拒了。 别说徐县令向来公正严明,即使为私,他也不会见胡狄,因为晋王来了沙县。 晋王要来沙县,老五是提前递了消息的。嫌驿馆太破旧,一行人仍想入住茶艺馆,却被苏禾给否了。 茶艺馆的秘密,苏禾本来不想说,毕竟她还真怕陆浅之会把自己灭口,而且肃王也来沙县插一脚,想来也是不甘寂寞的人。 肃王是晋王的叔叔,而且从当前的事来看,肃王似乎很乐意见到两个侄子狗咬狗互撕。不过,她不是冒险的人,毕竟老五在晋王身边,而陆浅之太过精明,万一寻着蛛丝马迹查到老五的身份,这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收到回信,在老五的建议之下,晋王的车马驾去城外的温泉山庄,美其名曰避寒养生过冬。 徐县令连夜出城,回来的第二天就将案子宣判。 由于卤水中毒人数众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胡家酒楼的老板胡狄,需支付所有中毒食客的医药费,并酌情赔付精神损失费。同时,除了病鸭跟卤水,据掌勺厨师供述,胡家酒楼偷了舒意楼的菜谱。所以,舒意楼也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 鉴于酒楼劣迹斑斑,官府下令封杀胡家酒楼,胡家三年之内不得在沙县从事饮食生意。 由于所有的罪由刘泰一力承担,他因此获罪五年。 胡狄看似逃过一劫,但胡家名声一落千丈。缺德缺行,首富之名,其实难副。 屹立沙县数年不倒的恢弘酒楼,如今一朝大厦倾,几人欢喜几人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达等人高兴疯,憋了半年的恶气总算出了。 当然,陆浅之也是其中之一。今天的这个结果,他也出力不少,但还远远不够。 酒楼虽倒,不过才砍掉胡家条胳膊而已。 不过更有趣的是,晋王来了沙县,这下又有热闹了。 当天晚上,老五摸黑过来。 晋王府伙食好,几个月不见,老五竟然胖了。 雷五苦笑,“少夫人别打趣我了,我是人在王府心在沙县,天天都盼着回来。” 当然,他可不是来说相声逗笑的。 几个月不见,倒是累积了些消息。晋王不是平白无故来沙县的,他是来趁热打铁,落井下石的。 京城地震了。 第三百零八章 1号,可以搭个顺风车吗? 消息太过突然,敬王因为做错了件小事,引得皇帝雷霆震怒,敬王的头衔由七珠降为五珠,甚至还收回他掌管户部的权力,勒令闭门思过一个月。 此举震惊朝野,不少朝臣纷纷猜测,敬王向来兢兢业业,除了当年的废太子外,是皇帝最得宠的儿子,不过做错件小事而已,皇帝何至于如此?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皇帝年富力强,皇子们的手伸得太急太长,岂能让他不忌惮防备。虽然敬王在诛杀许氏一族中居功至伟,这个儿子有自己年轻时的野心跟影子,心中自然多有喜爱,但同时也犯了猜忌。 比起废太子,敬王的野心跟胆量更大,不过以前是小打小闹而已,皇帝为了平衡朝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随着火烧北大仓,绥州科举舞弊,敬王动摇了国之根本,这不是皇帝能忍的。 案子适可而止,却不代表皇帝不追究。 他还没死呢,起码还有几十年的大好时光,敬王就敢利用科举培植自己的党羽。等哪天他要是掌控朝局,是不是就敢伸手来抢? 皇帝降其两珠,意在警告。权力,皇帝给的可以要,皇帝没给他不能来抢。 苏禾只觉得可笑,上位者便是如此,他好像都忘了自己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敬王的降珠,让晋王重新看到希望,想趁敬王还没缓过劲,把其在绥州的势力连根拔起。这首当其冲的,便是胡家。胡家的生意遍及北境,这无疑是最大的谍报机构,而且防不胜防,比起党争官员威慑更大。 在胡家针对徐县令这段时间,晋王不是没想过出手,但他知道这是敬王在试探自己。现在好了,终于等来了机会。 苏禾这才解了心中疑惑,怪不得碟探死在沙县,胡家遭难,敬王都没有过问,原来是自顾不暇。 晋王是个鼻子灵的,在玩时间差的游戏。 苏禾不想参与太细,起身拍拍衣服道:“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热些酒菜。” 老五道谢,然后跟许戈在房间密谈起来。 谈完正事,许戈蹙头微蹙,“薛青义的身份,你可有新的线索?” 老五面露遗憾,“南海广袤无域,茫茫数千座岛屿,他的身份短时间内很难查出来。岭南一带查到些线索,他出谋擒过山贼,下海智斗过海盗,如今又带领商户南货北上,在南海被当地百姓奉若神明。” “他对我也有试探。”许戈心中涌出股怪异,“而且,我总觉得对他有股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真不是吹,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真要是以前见过他,不可能想不起来的。 “小侯爷,你怀疑他出自漠北军?”老五凝神,“出自漠北军也不是没可能,这几年军中的将领迁的迁散的散,他们对朝廷失望透顶,好些都隐姓埋名了,不想暴露身份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止如此,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好像是久未谋面的亲人。” 五老震惊,“可是,大公子已经死了,他身中数十刀,被砍得血肉模糊,只有身上的佩物以及伤痕……”佩物可以作假,但是身上的陈年伤痕是骗不了人的。 场面太过血腥,他不忍再说下去。出事后,不仅朝廷的人反复查验,连他们也暗中验过,错不了的。 考虑到许戈的心情,老五缓了缓才道:“咱们的人还留在岭南,等薛青义此行回去,肯定能打探出新的消息。” 许戈没再说话。或许是这段时间漠北动荡不止,自己心神不安才会多想,除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薛青义跟兄长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得知晋王是来找茬的,许戈便吩咐手底下的人,低调做人行事。 苏禾也很低调,两个前任在沙县都够烦的了,又来了个晋王。 但是,人不找事,事找人。 发型无小事,晋王到温泉山庄的第二天,便让人过来传话,要苏禾过去复诊。 到温泉山庄有二十里路,苏禾要求提高待遇,钟大夫很阔绰地给她雇马车。 早上出门眼皮跳,苏禾就知道没好事发生,马车走到半路竟然坏了,车夫修了半天都没好。 天寒地冻的,折返或是徒步前行都不是办法,苏禾真是郁闷死了。 看到远处晃晃悠悠来了辆马车,看着挺宽敞奢华的,苏禾连忙打起精神拦车,“这位大哥,你们是去温泉山庄吗?” 偏生也巧,马车还真是去温泉山庄的。 “我的车坏了,能拼个车吗?” 车夫做不了主,还得车内的雇主说了算。 听到外头的声音,车窗半掀起来,望向苏禾。 苏禾腆着脸走到侧帘处,笑笑道:“这位公子,可以顺路捎我一程吗?” 等她抬眼看清车内的侧脸时,脑子轰隆一下,竟然又是前任。 她都可以想象,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哪都有你?” 林庭逸果然清冷地睨了她一眼,“怎么哪都有你?” 苏禾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做大夫的命苦,只要有病人,跋山涉水的都得去。” 林庭逸放下车帘。 苏禾:“……”这是什么神仙前任,搭个顺风车怎么了,真是小气抠门。 刚在心里问候完他,车帘又掀了起来,“西北风好吹吗?” 苏禾这才回神,笨手笨脚上他的马车。 张恒很自觉地让位,跟车夫坐在一起。 车内很暖和,冻得鼻红脸青的苏禾蹲在炭盆前,恨不得把双手都伸进去烤,“哇,好舒服。” 林庭逸满脸鄙视。 气氛有点尴尬,苏禾主动缓和气氛,“林大人,你去温泉山庄做什么?” “晋王诚邀,盛情难却。” “你的身体不好,多泡温泉有好处,就是注意别泡太久。” 她美滋滋地烤着火,没注意到马车走得急,突然颠簸了下,蹲在车厢的苏禾身形不稳,整个人撞向林庭逸。 林庭逸坐得四平八稳,双腿敞开个弧度,手搭放在膝盖上,苏禾的脑袋就这样栽进来。 要不是他手快挡了下,苏禾的面门会命中他的根本。 林庭逸跟被狗咬了似的,猛地推开她。 身体往后仰,苏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等她意识到刚才的尴尬时,整张脸都红了。 真是八字相冲,遇到他每次都没好事。 第三百零九章 前任,救个急呗 苏禾尴尬地起身,坐在马车的矮凳上。 见她连句解释都没有,林庭逸有些来气,“你在勾引我?” 苏禾有些懵,“我苏幕没有这种特殊爱好。” 林庭逸道:“苏禾呢?” “她嘛……”苏禾转了下眼珠子,“纯属景仰。” “所以,景仰到榻上来了?” 苏禾无语,只得装作满头雾水的样子。他在说什么呀,她根本听不懂呢。 她越是欲语还拒,林庭逸越是生气,“茶艺馆那天。”既然对他没兴趣,为什么要如此主动? “哦……”苏禾恍然大悟,笑道:“那天确实挺巧的,我刚好去看一位朋友,没想到能在茶艺馆门口碰到大人,真是缘分呀。”开玩笑么,那种事她怎么可能承认。 见她嘴硬,林庭逸打破砂锅问到底,“男的?” 原主根本没有女朋友,苏禾无奈道:“男的。” “既然这么寂寞,何必舍近求远呢,你觉得本官如何?” 苏禾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本官愿意再给你选择的机会。”林庭逸神情清冷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京。” “咳,林大人,咱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他的认知好像出了问题。 “你背后搞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引起本官的注意么?”林庭逸冷笑道:“治病送药,做鼻烟壶赠口罩,哪一件不是为了接近我?” 苏禾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捂脸道:“林大人,那些都是收了钱的。” 还在狡辩,林庭逸拿出耳环,“那这个呢?” 苏禾傻眼,她说掉哪里去了,原来在他手上。 “咦,你的耳环真漂亮,不知是送给哪位姑娘的?” 承认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还装死,林庭逸在心底冷笑,“所以,你不喜欢我?” “我已作他人妇,对林大人只有景仰而已,绝无非分之想。” 她这么说,林庭逸总算放心,散了这几天心中憋闷的气,冷眼鄙视道:“以后离我远点。” 说完,他心里还是不痛快,既然对他没意思,在茶艺馆为什么要做的如此极致? 女人心,果然是大海针,林庭逸想不明白,估计以后也没机会明白。 车外头的张恒直摇头,大人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不准她出现在五丈之内,结果还不是让她上了马车。 前任的阴阳怪气,苏禾也是顶不住,坐得离他远远的。 到了温泉山庄,晋王的人已经在山庄前等候,带着两人往山上走。 事隔半年之久,再来温泉山庄,变化还是挺大的,最明显的就是人变化。 在徐县令的主持下,温泉山庄判给古茶村的村民。整个山庄打理的很好,景观跟雅院重新布置,比起以前清雅秀屿,山庄的人员也全部被换,素质提升不少,冬天慕名前来泡温泉的名人雅士很多。 苏禾挺诧异的,古茶村的村民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怎么会将山庄打理的如此出色? 晋王享受惯了,将山顶那座奢华的雅院承包下来。苏禾到的时候,他正在露天的温泉池里泡着,袒胸露乳的那种,水里放着浮托,浮托里摆着清酒。 长期吸毒又不爱运动,晋王的身体很瘦,两肋的排骨明显,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苏禾垂眸不爱看。说起好身材,还是许戈拿稳第一,他的胸大肌会蹦蹦跳,腹肌也硬邦邦的。这种大冬天,冷冰冰的手放上去不知有多爽,就好像在酷暑天猛灌了冷饮,舒服的让人冒泡泡。 “苏大夫?”见她出神,晋王不悦地拧起眉头。 苏禾下意识地擦口水,“啊?” 这一幕看到林庭逸眼中,愈发的厌恶。 “瞧你冻得鼻红脸青的,还不下池子来泡泡?”别看晋王嘴上嫌弃,心中对苏幕还是有感激的。吃药调理几个月,他头顶有长发的趋势,已经冒了几根黑毛囊出来。 对于有功之人,晋王向来赏罚分明。允许他下温池泡澡,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苏禾真是谢谢他哦,她这一泡不就穿帮了么? 王爷的赏赐,小老百姓哪敢拒绝的,苏禾只得硬着头皮道:“谢王爷美意,不过草民已经有两天没洗澡,这一路上山又出了汗,实在怕污了池子的水,扫王爷的兴。” 听到他的话,晋王果然嫌他脏,不过身份毕竟摆在那,高高在上却又语带嫌弃,“你到旁边的池子泡。” 旁边的池子,紧挨着晋王的温泉,不过低了两个台阶而已,而且池子的水是从上个池子流出来的。 这是要她喝他的洗澡水,还是洗脚水? 苏禾真是囧死了,已经拒绝一次,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按晋王的脾气,还真有可能砍了她,更要命的她来姨妈,这泡下来岂不满江红啊。 不远处的老五,嘴角也带抽。小侯爷要是知道,非砍了他不可。 苏禾也是没办法了,潜意识望向林庭逸。前任,救个急呗! 林庭逸无语,自己又不是神,还能送她上西天不成? 不过,他也不是绝情之人,“王爷,苏大夫好像闻不得硫磺,恰恰这温汤中含有硫磺,估计他泡了会身体不适。” “是啊,这里硫磺味有点浓。”苏禾满脸的不适,“我站久了有点晕。” 真是福薄之人,到底是不爱干净的大夫,晋王其实也不想他污了自己的池子,之前有违面子,既然他自己有毛病,那也就作数罢了,“既然如此,你且先退下。” 苏禾这才松口气,退到旁边候着。 “林大人,你何不下池子泡,一解旅途之乏。” 晋王话刚说完,林庭逸连打了两个喷嚏,身体在寒风里擅了两下,“微臣倒是想泡温汤,只是患有哮喘不宜在寒风中待太久,万不敢扰了王爷的兴趣。” 话末,他又问山庄的管事,“不知贵庄可有室内的温汤池?” 山庄管事闻言道:“有的,我马上安排。” 管事的眼力劲很好,将林庭逸安排在最近的雅院,至于苏禾的就稍微远了些,规格也比钦差次很多,不过落得清净。 路上被耽搁,到山上过了饭点,苏禾稍微填了点肚子钻被窝睡午觉。 一觉到下午,温泉山庄的人过来传话,由山庄的庄主做东,在晋王入住的奉天阁举行晚宴招待贵客。 苏禾顺带问了庄主的名字,不料山庄的雇工还挺神秘的,只道是位青年才俊。 第三百一十章 给他人工呼吸 温泉山庄的管理水平很高,品位也不是目不识丁的普通村民能达到的水准,估计是外包给人打理。 苏禾挺喜欢茶园式的温泉山庄,可惜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嗅觉比商人迟钝多了,要是能第一时间往这方面想,指不定山庄就被承包下来了。 有过上次被水泼的经验,苏禾把自己的行头全换成防水的,粘得牢牢的,水泡都不会掉。 废黜加吸毒,从太子到无实权的藩王,导致晋王的性格大变,愈发乖张怪辟,苏禾是不愿意跟他多接触的,故而踩着点来。 林庭逸也是习惯性踩点的压轴性人物,两人在门口碰着,互相对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钦差位高权重,苏禾低调的侧身让他,随在他后面进的。 殿内气氛热络,不时传来笑声,听声音还有那么点熟悉。 等踏进院子抬头一看,晋王跟山庄的庄主相聊甚欢,两人商业互吹侃得欢。 苏禾还是第一次看到晋王没有端架子,跟商人聊得如此融洽的,而且这个商人她也得认识。 没错,就是陆浅之。 苏禾都傻眼了,陆浅之真是天生的商人,嗅觉跟眼光比任何人都准,舒意楼,茶艺馆,温泉山庄,既敛财又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场所。 兜兜转转,躲过茶艺馆的秘门,还是没逃过温泉山庄的坑。 陆浅之看到苏禾,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早料到她会来。毕竟,她是晋王的御用大夫,来沙县哪次不找她的呢? 晋王不知情,煞有介事的介绍起来。 “久闻林大人盛名,陆某今天有缘相见,实乃三生有幸。”说的好像第一次见似的,俨然忘了他敲林庭逸后颈脖那次。 林庭逸记忆力却很好,“本官若没有记错,陆老爷就是陆记成衣的老板。” 陆浅之装得很像,笑声爽朗,“对对对,咱们之前还有过一面之缘。之前陆某出庭四海酒楼投毒案作证,正是林大人主审的案子。” 晋王心情很好,请林庭逸入座,“原来两位早就认识了,真是缘分。” 轮到苏禾就简单许多,一句话简单带过,“这是回春堂的大夫,苏幕。” 陆浅之五官透着赞赏,“认识,刚跟王爷聊到我的失眠顽疾,就是苏幕大夫治好的,可真是在世华佗呀。”心中默默问候苏禾她全家。 苏禾皮笑肉不笑,他的恭维还能再虚伪点吗? 晋王笑起来,“看来,今天全是老朋友。” 陆浅之在招待这块真不是盖的,靠山吃山做的全是稀奇的山珍,红烧熊掌,清蒸驼峰,鹿尾等等。 晋王醉翁之意不在酒,陆浅之一眼看穿他的目的,宴席上跟他唱起双簧,话语虽然不露骨,但苏禾又不傻,岂会听不出晋王的拉拢之意。 敬王降珠,让苦熬三载的晋王彻底放飞自己,言语间对林庭逸关怀备至,甚至影射敬王心胸狭隘,担心林庭逸会受到打击报复。 苏禾表面专心吃饭,暗中却啧啧摇头。晋王是病急乱投医,他不是第一次拉拢林庭逸,林庭逸既然没给回应,便是拒绝。 晋王这样做,无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罢了。 果不其然,林庭逸假装听不懂。他本就不是擅长交际之人,在宴席上装聋作哑,不时说两句有得没的,一顿饭就糊弄过去了。 晋王心生不悦,但也没在面上显露出来,席间倒是跟老五有眼神往来。在老五的提醒之下,按捺住急躁的性子。 吃完宴席,歌舞走起,俨然没有放林庭逸离开的意思。 林庭逸面色不适,手突然捂在胸口。 张恒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晋王听见,“大人,你可是不舒服?” 林庭逸面露尴尬,“佳肴美味,我一时没管住嘴吃撑了,让各位笑话了。” 不管他真胃疼还是假胃疼,晋王都不可能熟视无睹,语带关心道:“刚好苏大夫在,倒不如让他给你看看。” 被他点名,苏禾殷勤地起身。 林庭逸也不怕穿帮,大大方方将手腕露出来。 呃,果然他料准她不会乱说话。 “如何?”晋王殷切道。 “林大人胃本有疾,进食八分饱为佳,如今确有积食之兆,慢走消食即可。” 林庭逸起身,面露歉意道:“今夜承蒙王爷跟陆老爷款待,改日由林某做东。如今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晋王不便挽留,等林庭逸一走,这出戏也就散了,陆浅之跟着起身告辞。 苏禾真羡慕他们来去自由,自己还得留下来给晋王复诊。 晋王跟着熄火,屏退所有无关人等,露出自己的智慧之顶。 发亮的脑壳上,隐隐长出些黑色毛囊,颇有破土之势,连苏禾都感到惊奇,怪不得晋王对她和颜悦色。 观其脉象,固本培元的配方确实起到作用,晋王的身体较之前好了很多。 “苏幕,本王可还要继续食五谷杂粮?”天天芝麻糊黑豆粥,根本不是人吃的。 “王爷可别看轻五谷杂粮,对人的脾胃肾相当有好处,持之以恒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针对他的情况,苏禾适当调整药方,便要起身告辞。 晋王对头顶的毛囊寄以厚望,打赏苏禾很是阔绰,苏禾两眼放光,“谢王爷恩赐。” 收完钱刚要离开,外头突然传来动静,护卫在殿外道:“王爷,林大人好像遇刺了。” 林庭逸住的院子离奉天阁很近,那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晋王的护卫听到动静便赶过去。 晋王急得站起来,“林大人情况如何?” 苏禾诧异,下意识望向晋王,只见他神情焦急,眼中却有一闪而过的得意。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说实在的,这招要是用在别人身上,或许还能管用,可他偏偏用在林庭逸身上,也太小看她的前任了。 林庭逸是什么人,连皇帝的心思都拿捏的死死的,又岂会看不透晋王栽赃敬王的把戏? “你,跟本王去一趟。”晋王点名苏禾,带着护卫等人而去。 连着两次遇袭,林庭逸都走狗屎运,并没有受皮外伤,不过受到的惊吓可不小,哮喘发作直接晕在温泉浴池。 苏禾赶到时,林庭逸刚从池子里捞出来,人已经晕迷不醒。 一着急,晋王的脾气就不好,“你愣着做甚,还不赶紧救人!” 乖乖,前任浑身就裹了件浴袍,湿漉漉贴着身体,有露点之嫌。 护卫前向一探,惊道:“糟糕,没呼吸了。” 晋王脸色顿变,没想到会出意外。 苏禾推开护卫,确定林庭逸呼吸没了,但心跳还有。 好在她是专业的,动作麻利地清干净他口鼻的水,然后将人放置平卧位,仰头抬颏,然后给他人工呼吸…… 第三百一十一章 连环刺杀现场 老五见她要亲下去,顿时脸色发青。 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让小侯爷知道少夫人的出格举动,她会受到什么惩罚暂不可知,但他肯定是先死的那一个。 “等等,我来。”老五求生欲很强,想都没想就豁出去,“苏大夫,你赶紧给他扎针急救……” 苏禾当然也不想,而且之前给老五他们安利过溺水急救的办法,刚好可以让他来试试。 老五内心挣扎,满脸地生无可恋,猛地吸口气朝林庭逸苍白的唇凑去…… 眼看着要碰到林庭逸,林庭逸突然咳了两下,从胃里又呕出些水,悠悠张开眼睛。 想到雷五的猪嘴差点亲上自己,林庭逸浑身的鸡皮疙瘩冒出来,本能地推开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嫌弃。 老五:“……”他要解释吗? 晋王当然不会放过邀功的机会,在旁边解释道:“林大人醒来就好,雷先生刚要给你急救呢。” 林庭逸听不进去,胃里翻滚,然后狠狠剜了苏禾一眼。 苏禾:“……”她是无辜的好吧! “也不知是谁,竟然敢对林大人下手,真是可恶至极。”晋王戏精附体,愤怒道:“林大人你放心,本王一定替你主持公道,查出刺杀你的凶手。” “下官谢过王爷。” 换了身干净的睡袍,林庭逸请苏禾入内,替自己施针治病。 苏禾啧啧摇头,“难道大人你不知道,温泉不宜泡太久,尤其是你有哮喘,更突然出现胸闷气短。” 林庭逸的眼睛沉下来,“苏幕,你知道的太多了。” “大人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嘴巴牢靠,不该说的绝不会乱说。” 她擅长的就是伶牙俐齿,林庭逸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不禁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如果雷五没有横插一手,她真会给自己渡气? 光是想想,顿时又胸促气短,面色绯红。 苏禾从内室出来,晋王等人迎上来,着急道:“林大人情况如何?” “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受到惊吓需要好好休息。” 意思到了,晋王也没久留,给林庭逸留了些护卫,转身回奉天阁。 回到内殿,他屏退众人将心腹张合叫进来,“你的人怎么做的?不过让他受些皮外伤而已,怎么就差点溺亡了?” 张合很冤,“王爷,属下的人刚到温泉就被张恒发现,还没来得及出手呢,谁知他就受到惊吓晕迷溺水。” “你不知道他有哮喘啊?”真要在沙县死个钦差,皇帝肯定会下令严查。 张合不敢顶嘴,晋王忍怒道:“可有留下线索?” “王爷放心,已经留下敬王死士的线索,姓林的肯定以为是敬王要杀他。如此一来,两者互生嫌隙,他想不投你的阵营都难。” 晋王这才满意,不过还得继续拱火才行。 苏禾摸黑回到院子,刚洗完澡打算休息,不料院门被砰砰敲响。 来的是晋王的人,火急火燎道:“苏大夫,王爷遇刺了,你快跟我走。” 苏禾脑子有点懵,难不成今天是黄道吉日不成?一个个上赶子玩刺杀。 晋王受的伤可不浅,一千两的假发束冠被利剑砍掉,连头皮都差点被削,左胳膊也挨了剑,鲜血淋淋的。 披头散发的他脸色发青,怒得一拳捶在桌案上,咬牙切齿道:“老三,本王跟你势不两立!” 敬王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 苏禾心中闪过惊讶,敬王还在关禁闭,若是能手眼通天,胡家近来发生的事不可能充耳不闻。晋王的遇袭,估计另有内情。 胳膊的伤看着挺重,但没有伤到筋脉,苏禾给晋王用药缝合,养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尴尬的是头发都削去大半,他又秃顶了。 无法束冠,只能戴帽子进行掩饰。 晋王暴怒之余,要苏禾赶紧重做一顶。事办好了重重有赏,没办好要她狗命。 苏禾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打算明儿一早赶回城。 敬王的宝斋轩被端,但许戈的人苦学数月掌握编发精髓,正打算开间美发铺。 量好尺寸,取了样发,苏禾摸黑回院子。 等她一走,晋王也冷静下来,将雷五叫进来,“先生,这次的歹徒武功高强,跟护卫打斗中衣袖被割掉一块,露出敬王死士的图腾,你觉得可能是敬王做的吗?”有没有可能,跟自己一样使用的是移花接木的伎俩? 雷五摸着短须沉思,半晌才道:“王爷,属下觉得他人假冒的可能性不大。私以为,敬王已认定你在背后给钦差撑腰,钦差才有胆量在北大仓失火,及绥州科举舞弊发难。钦差大人如今正得圣宠,你两人若是双剑合璧,对敬王是最大的威胁,他肯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加害于你,还请王爷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 晋王也觉得他分析的有道理,怒道:“老三,你害我太甚,本王就是跟你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你染指九五之位。” 两人正商量着,护卫突然来报,“王爷,陆老板遇刺了。” 晋王跟雷五面面相觑,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苏幕。” 晋王下完命令,满脸疑惑地问雷五,“先生,今夜是怎么了?” 雷五也看不明白,“该不会,敬王想一锅端了?” 晋王却看出不对劲了,“敬王即便要动手,也是杀钦差才对,怎么会杀陆老爷呢?” “王爷,钦差已经遇刺过一次,你又派了护卫去保护,他们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倒是陆老爷青年才俊,放眼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富商,你若能得到他的财力支持,将来必然事半功倍。再者,他年纪轻轻积累如此财富,想来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咱们还得谨慎些。” “先生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查陆老爷的底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可怜的苏禾刚将被窝暖热,就被人揪到陆浅之住的望月阁。 刚到门口,杀猪般的惨叫声不止,差点没将她的耳膜刺破。 陆浅之伤得比晋王还惨,胳膊跟腿被人各砍一剑,屁股上还扎了个窟窿,鲜血不停地涌出来。 苏禾严重怀疑,自己不来的话,他会不会失血至死? 第三百一十三章 你可有想奴家? 别看肃王毫无势力,是个闲散的老王爷,可也偏偏因为他的闲散无势,最近这几年颇得皇帝欣赏,不时会召进宫里陪着下棋。 皇帝是多疑之人,找伴解乏最喜欢肃王这种,久而久之反倒能说上几句体己话。 晋王查出他背后的是肃王,只怕非怒反喜,反而急于拉线牵关系,为他回京铺平道路。 倒是钦差让陆浅之头疼,他没想到晋王蠢到假意行刺钦差,林庭逸要是那么容易拉拢,岂能成为皇帝钦点的钦差,连续在北境主持要务。 他别的不担心,别怕陆浅之查出端倪。 陆浅之招来夏易,“你通知王爷,咱们得防着钦差,把能抹的痕迹都抹掉。”别的都能应付,唯独棉花的源头可不能让人查到。 夏易心生疑惑,“老爷,行刺你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钦差派人做的?” 这倒不是没可能,山顶就住了这三拨人,若晋王发现是他的人冒充行刺,早就兴师动人来抓人了。 “你昨晚行动,该不会让人发现了吧?” 夏易摇头,“老爷放心,我行动特别小心,兜了几个圈才回来,要是有尾巴不可能没发现。” 即使没有证据,不过陆浅之还是觉得是林庭逸干的。这个人留在沙县,太过危险了。 好在,军服的赶制接近尾声,不出大问题的话他应该很快会离开。 苏禾离开温泉山庄,到中途时刚好饭点,便跟车夫在路边的茶摊休息,点了壶热茶跟馒头凑合着吃。 吃到一半,又来了辆马车。 看马车相当熟悉,除了林庭逸还有谁。 出了昨晚的事,谁也没有心思再泡温泉,即使晋王想泡也有心无力,林庭逸提前回程。 马车茶摊停下,林庭逸披着雪白的狐裘走下来,很自然的坐到苏禾旁边,要了份馒头跟热茶。 真搞不懂这个男人,又要挨着她坐,又板着脸不说话,当官的都这么拽吗? 林庭逸对苏禾的车夫道:“我跟苏大夫顺路,等会捎他回去就行,你可以回去了。” 他说得霸道,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从兜里摸出块银子,林庭逸递了过去,“辛苦你了。” 车夫看人下菜碟,得了银子压根没征求苏禾的意见,道谢之后连馒头都不吃了,驾着马车调头扬长而去。 苏禾:“……”她怕不是坐了个假车吧? 车夫还以为自己撞大运发了笔小横财,殊不知回去就丢了自己的饭碗。 陆浅之派专车送她回去,就是不想她跟林庭逸眉来眼去。虽然他对苏禾完全没那个意思,但也看不惯她的厚此薄彼,又怎么会给林庭逸创造机会呢?偏偏人算不如天算。 林庭逸坐在车夫的背风位置,吃着刚出炉的热馒头。 苏禾看他不顺眼,“大人身娇肉贵,吃这粗食不怕拉伤嗓子吗?” 林庭逸反问道:“晋王吃得五谷杂粮,为何我吃不得?” “你可比他挑剔多了。”心眼小还挑食,还有大男子主义。 林庭逸也不生气,板起的冷面孔反倒柔和了几分,“本官有陆老爷挑易吗?” 他的思维够跳跃,苏禾白了他一眼,“关陆老爷什么事?” “你跟他那点事,还想瞒住本官?” 苏禾:“……”她跟陆浅之能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啊?”苏禾语气不满,反问道:“林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 林庭逸笑,直勾勾盯着她。 苏禾真的讨厌他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狠狠瞪回去,“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这样看我干吗?” “怎么看你了?” 苏禾:“……”他高高在上的节操呢,被狗吃了吗? 填完肚子,苏禾有言在先,“这次可是你让我搭顺风车的,可别又阴阳怪气。” 他之前问的都是事实,何来阴阳怪气? 车内添足炭火,张恒还泡了上等茶叶,然后乖乖坐在副驾驶吹冷水。 他怎么觉得,大人在找借口接近她呢?要知道,大人以前不喜欢女人的,很不喜欢的那种。 马车缓缓前行,林庭逸给苏禾斟了杯茶,“昨晚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苏禾觉得他很虚伪,“我怎么觉得大人说的这么勉强呢?” “那你要本官如何谢你?” “大夫也是人,要养家糊口的。大人真要是谢我,把诊金给我就行。” “庸俗。”她从晋王跟陆浅之那里捞的,还不够多吗? 苏禾鄙视他,“瞧大人这话说的,好像吃空气长大的,你嘴里喝的茶难道不用钱?” 林庭逸嘴角抽搐,“论钱财,本官确实比不上晋王跟陆老爷,这次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尽管提。” 苏禾顿时眼睛亮了,“什么都可以提?” “自然是不违背律法道义,在本官能力范围之内。” 也行,别看钦差两袖清风,权势可不是另外两个男人能比得上的,苏禾觉得自己赚了,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大人别忘了今天的承诺。” 聊开了,尴尬的气氛消失不见。 窗外寒风瑟瑟,林庭逸穿着毛茸茸的披风,慵懒地坐在车内。苏禾跟个话唠似的,问的话天马行空,思维跳跃得厉害。 林庭逸素来不爱说话,可是竟然也不反感,感兴趣的会回几句。 时间眨眼而逝,马车进城后在回春堂停下。 等林庭逸一走,苏禾如释重负,跟高官坐同一辆车就是累,不说话尴尬,说多了口干,还是跟许富贵待在一起舒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她喜欢吃新鲜的,又到菜市逛了圈才回去。 回来已经是傍晚,许戈在灶房里烤火摘菜,苏禾探个脑袋进去,挤眉弄眼道:“许公子,你可有想奴家?” 许戈脸臭,当她透明似的。 “哟,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她将冰棍似的手往他脖子里塞。 许戈全程黑脸,“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出去赚钱,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么。”苏禾笑嘻嘻的,不时逗弄他。 她是奔着钱去吗?想到她昨晚的举动,许戈觉得自己的肺管子都裂了,尤其是她还坐林庭逸的马车回来,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英雄救美 有过前车之鉴,许戈不会乱发脾气,但都写在脸上。 苏禾察觉到不对劲,“是不是老五跟你说了什么?” 还用说吗?他两只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许戈冷冰冰地盯着她,“苏禾,我不想你当大夫了。” 果然是老五嚼了舌根。 “当大夫挺好的呀,再说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别的。” “我们现在不缺钱,即使要打探消息也有别的渠道。”许戈神情严肃道:“再说,不当大夫,你可以天天陪着我,不好吗?” 苏禾诧异,却又不觉得意外。 她想了想,好一会才道:“许戈,我跟别的女子不一样,她们或许一生都以夫为天,先是嫁人生子,然后养育孩子孝顺公婆,对丈夫举案齐眉什么的,可我不是这样的人。我跟你们男人一样,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赚钱花,而不是做男人后院的金丝雀。” 许戈沉默。 苏禾又道:“如果我跟她们一样,你也不会喜欢上我,不是吗?” “我只会干发这个,而且也喜欢这个,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要一五一十跟我讲清楚。” 许戈挨了闷棍,堵在胸口的话好久才咽下去,“你喜欢,就继续干。” 苏禾这才松了口气,搂住他亲了口,“许富贵,算我没有看错你。”以后她也会更注意点,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接触,少惹这只柠檬狗不快。 “你想我没?” “想。”苏禾坐在他怀里,又亲了口,“想死了。” 许戈被他弄得心猿意马,在厨房就要办起来,苏禾被他啃得迷迷糊糊,无意间睁开眼睛,顿时惊吓道:“火……火……” 她跟妖精似的,能让他不浑身着火么? 许戈扳回她的脸,意犹未尽地继续吻着。 苏禾突然推开他,跳起来不停踩着从灶口蔓延出来的火苗,“许富贵,你要把厨房点了么?”这么大个人了,连烧个火都不会。 许戈:“……” 在嫌弃跟抱怨中,两人吃了晚饭,苏禾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美滋滋补眠。 许戈睡不着,手伸过来游走暗示。 “别闹,我那个还没完呢。”昨晚没睡,一天都跟瘟鸡似的。 不让碰,许戈便坐在床上看书。 冬夜漫长,睡一觉醒来才亥时。 苏禾想起正事,将发样跟尺寸递过去,“你的铺子还没开,我就给你招揽到生意了。”晋王是贵客,宰他一刀可以过个大肥年。 连环遇刺,苏禾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都有问题,“你说,到底是谁干的?” 许戈冷笑,“这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要不波及我们就行。”苏禾巴不得水越搅越混,只要没人注意许戈的存在,希望能过个安稳的年。 许戈摸着苏禾丝绸般顺滑的乌丝,她还是想得太简单,这几帮人在沙县搞出那么多事,反而会让人时刻惦记他的存在。 避不过的,他也不怕。 “漠北传来消息,二狗已经安全回到蒙国境内。” 苏禾抬眸,乌黑清澈的眼睛望向他,“他能平安回去,你在背后没少出力吧?”八千吨的税粮,但愿能买一个安心。 许戈不置可否。 早上睡到自然醒,刚打开门只见院子里覆了层白,苏禾愣了半晌才确定,这是下雪了。 雪很少,空中零星飘着点点,但也让苏禾这个南方人够惊喜的。 她高兴地奔到院子里,谁知脚下打滑,屁股顿时开花。 许戈推着轮椅从屋里出来,看到她高兴的模样,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瞧她走路摔跤的菜样,南方人无疑了。 吃过早饭,苏禾将兽皮手套收尾,套在许戈手上试。第一次做没有经验,稍微紧了些,只好留着自己戴。 一回生二回熟,苏禾笑道:“等我回来,再给你做一套。” 她穿上羽绒服,戴上皮手套,踩着薄薄的积雪出门。 雪花看着美,踩的人多了脏得厉害,街头有顽劣的孩子在扫积雪,想玩打雪仗。 刚到云记,只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先是凳子砸出来,紧接一个人被摔出来,差点撞到苏禾身上,幸亏躲得够快。 铺里喧闹的声音很快引来吃瓜群众,连着几个人都扔出来,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地痞。 老胡从店里走出来,满脸杀气道:“你们要是再敢来胡闹,信不信我把你们脑袋拧下来,滚!” “你们给我等着。”为首的地痞站出来,捂着被打肿的额头,不忘威胁道:“居然敢偷如意绣坊的样式,我看你们是活腻了,信不信我拆了你们的铺子。” 蒋云从里面走出来,从神情来看受的惊吓不小,但仍挺直腰板铿锵有力道:“云记的绣品都是我构想的,何来偷一说,分明是你们偷了云记的样式,真是贼喊捉贼。”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还会姑娘家的玩意?”地痞破口骂道:“全沙县的百姓都知道,双面绣的手艺只有如意绣坊的高师傅才有,你们就是贼。” 蒋云被他的信口雌黄气红了眼,老胡扬起拳头冲过来要揍这帮地痞,他们这才抱头离开。 等吃瓜群众散尽,苏禾才走进铺子,冷眼望向老胡,“你怎么在这?”铺里有伙计,还是老胡亲自挑的,足以应对这帮地痞,他不看着烤鱼铺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不用说,肯定对蒋云的心思不死,变着法过来招惹。 老胡有些心虚,“老家买不到棉花,我想让蒋姑娘帮忙做两件冬衣捎回去。” 蒋云并不知老胡的意图,这傻姑娘还对他感激涕零的。 苏禾冷头冷脸道:“就不怕胡家认出你是卖烤鱼的?” “少夫人放心,我都乔装过的……” 在苏禾杀人眼神下,老胡话都没说完就土遁了。 乖乖,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少夫人学小侯爷的杀人眼神,学了个十足。 苏禾将蒋云拉进内堂,问道:“胡家的绣坊怎么来闹了?” 蒋云也一头雾水,外发的军服缝制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再花费过多精力,加上接军工坊的生意让云记一炮而红,不少百姓都慕名而来。 等腾出手来,蒋云根据客人的需求,做了十几套样衣撑场面,同时也做了几件绣品。被胡家绣坊诬陷偷的,是条寒雪梅花的双面绣。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失了新鲜感 苏禾记得,蒋云之前送给自己的双面绣手绢,就是寒雪梅花。之前琢磨开绣铺,正是看中蒋云的好手艺。古人爱诗,为此特意将自己脑中仅记得几句诗一并道给蒋云,日后可以绣在手帕上。 现在棘手的是,胡家的如意绣坊前几天推出新品,而且还高价卖出去几条,反倒是蒋云自己忙不过来,昨天才完工挂出来的。 如意绣坊挂卖的,足足比云记贵了两倍有余,顿时有客人比较起来。 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绣坊推新品,时间很重要。当前就舆论而言,对云记极其不利,甚至可以说一边倒。 不打无准备的仗,苏禾跟蒋云换回女装,特意去如意绣坊探底。 如意绣坊坐落在繁华地带,装潢高端大气上档次,来这里买绣品的女眷非富即贵。 由于刚推出新品,来铺子里的客人很多,纷纷在各类绣品前驻足欣赏,其中吸睛最多的便是寒雪梅花。 除了精湛的绣工之外,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绣帕上的诗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双面绣价格昂贵,加上绣了这句诗,价格更翻了一翻,足足要六十两。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偏偏还有不少客人预订,生意好到爆棚。 古代喜绣梅兰菊竹,花草虫鸟等,刚好巧合撞到一块也不是没可能,可如今连诗都绣了上去。 蒋云很生气,心血让人捷足先登,自己还拿不出证据。 离开如意绣坊,苏禾问道:“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之前落在铺子里,被胡家来搅事的人惦记上了。”胡家棉花被火烧,到现在还没查出掷火犯,但胡家私以为就是云记做的,一直在等待机会报复。 “铺子人多眼杂,绣帕还没成型,我向来都是随身带的。”自从接下军工坊的生意,她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贵重的东西连家里都不敢放,就怕有心之人。 且说如意绣坊的掌柜胡大川,是胡家四房所出,胡狄排行第六的叔叔。得知自己派去的人非但没讨到公道,反而被云记痛打一顿,便气冲冲找胡狄告状,要集胡家之势给云记点颜色瞧瞧。 吃过御米壳的亏,胡狄变得谨慎许多,“六叔,你可确定寒雪梅花是出自如意绣坊?” 见侄子质问自己,胡大川顿时不高兴,拉下脸道:“狄儿,咱们家的如意坊开了五六年,在沙县可是有口皆碑的。” 这话倒不假,不过胡狄却有自己的看法。双面绣一直是如意绣坊的镇坊之技,全县只有如意坊才有这手艺,绣坊凭着这噱头挣得不错,不过这一年多来的生意却差强人意。六叔解释说是双面绣卖了几年,失了新鲜感在所难免。 胡狄去过绣坊几次,客人确实对双面绣失了新鲜感,却不是因为这手艺,而是高师傅江郎才尽,绣出来的作品老土没新意,客人并不愿意买单。 他跟六叔提过,六叔却替高师傅辩解。碍于亲情,加上如意绣坊是六叔主管,他鲜少再过问。 但胡狄如今掌管胡家所有生意,想不过问都不行。 看过绣帕,胡狄稍作沉默。说句实话,这次的作品跟高师傅以往的绣品风格差异太大,这次是清雅淡秀,在一片皑皑白雪中,墙角悄然绽放几株红梅,似血似珠夺人眼目。 画倒罢了,这两句诗更能衬托意境,一下子将绣品抬高几个层次,确实是难得的佳品。 “六叔,可否请高师傅过来,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想出这作品的?” 高师傅是胡大川媳妇的外家亲戚,是绣坊的老人了,深得胡大川夫妻的信任,而且这些年不少绣坊私下挖墙脚,都被高师傅拒了。 见胡狄怀疑高师傅的人品,胡大川脸色僵了,“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叔,咱们胡家最近不顺,做事得有理有据,以免行差踏错,落人口柄。云记扰乱军工报价,为抢生意烧我几万斤棉花,这笔账我早就想跟他们算了,只是碍于一直没抓到他们把柄,如果这次能坐实他们罪行,咱们也算扳回一局。” 胡大川的脸色这才好了点,据理力争道:“这事六叔全程盯着呢,岂会有假呢?咱们的绣品是大前天推出的,云记的是昨天才挂的,不是偷我们的还能是什么?真是够不要脸的,他们的绣品跟我们的一模一样,连诗都一字不差。” “六叔,高师傅手艺是不假,不过她对诗并不太懂。” “这……这不是你嫌她的作品没新意,她这才四处找灵感,甚至还跟有学问的人请教,会两句诗怎么了?”胡大川着急道:“狄儿,你可得拎几分醒,高师傅的手艺在沙县可找不到第二人,她对胡家忠心耿耿,你要是立场不坚定,对她有所怀疑,逼得她另谋高就的话,绣坊的生意肯定一落千丈。” “六叔,侄儿没这个意思,但既然出了事,总归是要问清楚的。” 胡大川好歹也是长辈,看侄子不给情面,不由得生气了,“我看你推三阻四的,根本就是怕了云记,怕了徐县令。这事咱们占理,你怕什么啊!咱们胡家现在都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了,你却连吭都不敢吭,这事要是不了了之,以后咱们在沙县如何立足?阿猫阿狗都敢来欺负我们!” 被叔叔斥,胡狄面儿上挂不住,沉声道:“六叔!” 胡大川也在气头上,“行,我让高师傅来,让她跟你解释清楚。” 他拂袖转身而去,胡狄气得拍桌子,然后叫来杨忠,“你跟着六叔,查查高师傅最近都跟谁有接触。”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胡大川带着高师傅来,“高师傅,把你的作品跟狄儿说说。”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他又大意了 高师傅年近四十,因为表姐的关系跟胡家走得近,胡狄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 在绣坊多年,高师傅在待人处世方面早已炉火纯青,得知胡狄对自己心生怀疑,她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带着淡然跟自信,“胡少爷,我娘家在甘州,那边更靠近漠北,前段时间下了场雪,刚好赶上我回去,见到墙角的红梅盛开,这才有了作品灵感。” 胡大川怕他不信,连解释道:“这个我可以作证,高师傅前段时间确实请了几天假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 胡狄淡笑,问道:“绣品上的这两句诗真是画龙点睛,可是高师傅所作?” 高师傅颔首,脸上透着几分尴尬,“也不怕胡少爷笑话,我本来不懂诗文,这不看着绣坊生意日渐冷清,着急之下便向几位先生请教,倒也学了点皮毛,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构想出寒雪梅花的那晚,居然做了个梦,梦到了位仙人,是他赐了我这两句诗。” 怕他不信,高师傅拿出几本诗集,以及自己这段时间誊抄的稿纸,“这都是我这段时间向人请教的,让胡少爷笑话了。” 胡狄翻了两下诗集及稿纸,便搁在旁边,“请高先生放心,我胡家肯定会还你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只要绣坊不误会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高师傅为绣坊立下汗马功劳,我胡家岂能误会你。”胡狄面带笑意,对胡大川道:“六叔,这次作品预订的很不错,你可不要忘了奖励高师傅。” “那是自然的,我亏待谁也不能亏待高师傅。” 等胡大川带着高师傅离前,杨忠便走了进来,“少爷,高师傅这两个月来确实跟几位文人求教,而且从老家回来便闭门不出,直到绣品出世,期间往来的并没有可疑之人。另外,我也打探了云记姓蒋的,那个小白脸做裁缝的手艺还行,但他根本就不会做诗。” “看来,连老天爷都给我机会。”胡狄猛地拍板,“云记欺我太甚,这次撞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见蒋云心情失落,苏禾带着她到妙心斋吃甜品。 季节不同,妙心斋跟着转变策略,将不少夏天的冷饮改为热饮,加上举一反三推出不少新品,铺子的生意很是不错。 蒋云吃着热甜品,突然道:“我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早几日前,蒋云去铺子的路上,无意间跟人撞了下,衣袖内的绣帕掉出来。对方抱着布匹跟其他东西,东西全部散落到地上,她还帮忙捡起来。 应该就是在那时候,绣帕的图案跟诗被人瞧了去,再赶在她之前推出来。 “可还记得撞你的人?” “刚好是赶集日,街上人挺多的,对方好像有些年纪了,还带着几位帮工,看着不像是故意的。”具体的长相她记不得了,但如果再撞见的话应该能认出来。 寒雪梅花是如意绣坊高师傅所作,找她肯定错不了。 吃完甜品,两人刚打算返回如意绣坊,铺里头的伙计匆匆找过来,着急道:“蒋掌柜,如意绣坊把你告了,官府的衙差正在铺里头等你。” 苏禾真是气笑了,胡家还真敢倒打一耙。 蒋云不由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呀?即使找到看我绣品的人,她肯定也不会承认的,我手上又没有证据。” “怎么会没证据呢?”苏禾笑道:“咱们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倒恶人先告状。” 她将蒋云叫到旁边,低声附耳好几句,蒋云的眼眸这才亮起来。 两人分头行事,蒋云回铺子应付官差,苏禾则去找徐夫人。 刚进徐府,没想到迎头撞上简庭宇。 在徐夫人严格看管之下,简庭宇悬梁刺股,一心埋头苦读,想在春闱拼个前程。 彼时他刚来院子散口气,谁知就撞见许久不见的苏禾。 看到苏禾前来,简庭宇面露惊喜,“苏幕,你怎么来了?”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帮他把病治好了,连尊称都扔了,竟然直呼她的姓名,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苏禾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简公子好。” 简庭宇走到她面前,高兴地跟个傻子似的,“你是来看我的吗?这段时间你怎么都不来,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呃,她要说实话吗? “苏大夫是我请的。”徐夫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我身体稍有不适,让他过来把脉脉,你没事就回屋读书,这里风大别冻着了。” 简庭宇哪里肯走,关心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为何不早说?” 说着,他就往徐夫人走来,显然是想跟她回院子。 徐夫人岂看不出他的意图,无非是找机会接近苏禾。她也不点破,淡道:“都是女人家那些毛病,说了你也不懂。” 妇病确实不宜男子听,简庭宇尴尬地止步。 徐夫人带着她回院子,关心道:“你怎么来了?”苏禾做事有分寸,不是重要的事不会来的。 “这次来叨扰,是想请夫人帮忙的。” 徐夫人屏退众人,“你且说。” 且说蒋云这头,被如意绣坊一纸告上公堂,状纸中云记行为恶劣,故意偷如意坊的双面绣作,不但要其撤下作品,还要求当着全沙县百姓的面向如意绣坊道歉,并赔五千两的损失。 胡家兴师动众,徐县令严阵以待,派人过来请蒋云上公堂。 心中有数,蒋云不急不躁,收拾一番才随衙差走。 消息传得很快,蒋云到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舆论跟以前大有不同,虽然如意绣坊推出新品在前,可胡家之前恶意抬高棉价,加上不久前卖毒卤水放倒大片食客,百姓的记忆还在,有些私底下便议论开了。 “胡家什么事不敢做,这次肯定是贼喊捉贼。” “一条绣帕卖六十两,赚的黑心钱也不怕买药吃。” “咱们来赌赌,看哪家赢,我押云记。”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到了胡狄耳中,脸色阴沉的难看。这帮人着实可恶,他今天就用这场官司找回胡家面子。 胡家来了不少人,除了胡大川跟高师傅,还有呐喊助威壮声势的。所谓人多力量大,徐县令又明摆着想收拾胡家,不来多点人还真怕镇不住场子。 原被告均到,徐县令惊堂木一拍,“升堂。” 第三百一十七章 舍车保帅 在一片威武声中,蒋云被带上公堂,胡大川跟高师傅站在右边。 看到高师傅,蒋云道:“果然是你。”当日撞倒她的,正是高师傅的人,而绣帕正是被她捡起来,当时她还打趣自己,说公子哥儿怎么带女儿家的玩意,是不是要送给情人儿的。 作为原告,胡大川说得慷慨激昂,言语间对云记多有诽谤。 胡县令皱着眉头听完,问道:“蒋云,你可认罪?” 蒋云当然不承认,如实将当日的情况告之。 面对他的指控,高师傅很是冷静,“大人,此人纯属一派胡言,在此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又怎么可能捡到他的绣帕。” 紧接着,她又罗列出一大堆的证据,晒出这两个月的成果,以及在老家的灵感出处。 蒋云差点没笑出来,“你这两个月拜访文人抄诗集,甚至拿稿件拿到公堂,是想说明你的勤奋,还是说你学了两个月都做不出一首诗?” 胡大川怒道:“大人,他出口伤人。” “我说的有错吗?这些诗集中可有一首诗是咏梅的?你拿出这些所谓的证据,不就是想说高师傅心思愚钝根本做不出诗么?”蒋云学苏禾学的十足,牙尖嘴利的驳斥,“还仙人入梦赠诗呢?这首诗一看就是四言律诗,怎么仙人那么小气的,只赠你两句诗呢?” 徐县令惊堂木响起,“公堂之上,注意言辞。” 别人不懂诗,徐县令确是懂的。从诗句来看,确实缺了上阕。 “高氏,既然你说云记偷你的作品,那你且说说这首诗的上阕是什么?” 高氏神色尴尬,支吾道:“大人,仙人只赠了两句诗,上阕是什么,民妇确实不知。” “你不是学了两个月的诗吗?想必有所收获。” 徐县令岂是好糊弄的主,“那你当场补上阕,本官便信了你的话。” “这这……”高氏面如菜色,“民妇愚钝,学了两月未有所成,不敢让大人笑话。” 胡大川看不过来,跳出来解释道:“大人,高师傅不过凡人而已,仙人赠的诗对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蒋云落落大方,对着高氏提醒道:“这首诗的上阕,在绣帕上已有提示,你再好好看看。” 高氏识文断字不假,可水平远远不到写词做诗的地步,如今思维被蒋云带着跑,看着绣帕上的墙院梅花,急得满脸通红都想不出来。 徐县令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何来仙人赠诗?”蒋云这才站出来,反驳道:“这首诗分明是我所作,只是上阕藏在图中,下阕画龙点睛而已。” 徐县令道:“既然是你所作,便将上阕道来。” 蒋云取出自己的绣帕,两张帕子放在一起,高下立现。高氏的双面绣工不浅,但前提这手艺在沙县是独一份,如今蒋云的绣帕拿出来,皑皑白雪跟红梅维妙维肖,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确实体现在刺绣中,上阕描景下阕意境,实乃高也。 之前胡大川还信心满满,可诗句一出他便知坏了,再看高氏闪烁飘忽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事关胡家颜面,胡大川也不能承认,他很快在脑子里过了遍,“大人,这首诗根本不能证明什么,是云记怕事情泄露,提前找文人墨客配的上阕。” 他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能因为蒋云道出上阕,就证明绣帕是她的作品。 胡家胡搅蛮缠,蒋云也不慌,“大人,双面绣费时很长,即使是老师傅没有四五天也绣不出来,如意绣坊是大前天推出的,云记是昨天推的,中间只隔了两天,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谁说是大前天偷的,指不定早有很久之前,你就寻了机会。” 蒋云被胡大川气笑,“你刚才说了,高氏回来后闭门不出,我哪来机会偷?” “谁知你用了什么腌臜手段。” 正在双方争论不休之时,衙役来报,被告方有证人出现。 徐县令立即传证人。 等证人走进公堂时,徐县令诧异不解,她来瞎凑什么热闹?传出去岂不落人把柄,真是荒唐! 徐夫人对他的诧异熟视无睹,自报家门后走到胡大川面前,自衣袖内掏出条绣绢,“胡六爷可认得此物?” 她拿出来的,正是如意绣坊的热卖品——寒雪梅花。 只不过,绣绢并没有诗词,而且看着只有八成新,已经用过一段时间。 “这条手绢是云记刚开铺时,我想给家人做几件棉衣,看到此物实在喜欢,出十两银子所得。” 徐夫人购绢远早于高氏回家探亲,难道做梦还能做出如出一辙的画意。要知道除了绣线稍有差异,其他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高氏做不出上阕,已经让吃瓜群众心生怀疑,如今又有县令夫人出堂作证。 那可是县令夫人,论德行跟名气,岂是如意绣坊能狡辩的。 徐县令神情严肃,伴着惊堂木喝声道:“高氏,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高氏当即跪下,高声喊冤,“大人,民妇冤枉啊。我娘家确实种有梅花,大雪皑皑之下,墙头看着都差不多,梅花也大同小异,而且那诗确实仙人所赠,民妇若是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尔等刁妇,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高氏被衙差拖出去,直接在门外行刑,刚几板子下去就嗷嗷叫,“大人,我招,我全招。” 吃了顿杀威棒,高氏不敢有任何隐瞒。 这一年来,她跟夫家不和,加上江郎才尽,绣的作品愈发没有新意。为了保住饭碗,她想了许多办法,甚至去拜师学诗,却没有多少成效,直到在街上无意间撞到蒋云。 他的绣帕让她起了心思。最主要的是,绣帕是女子之物,而蒋云细皮嫩肉模样俊俏,高氏认定是他送给心上人的。 她到各家绣铺打听,并没有哪家出售此种绣帕,想着应该是外来之物,这才大胆借用。 “大人,这只是偶尔所得,我真不知道绣帕是云记的,要不然我不会做出这种事。”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胡大川见保不住她,顿时跳出来加以指责,“高氏,绣坊自问待你不薄,你岂可干出这种糊涂事,置绣坊名声于何地?” 高氏羞愧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大人,此事如意绣坊也被瞒在鼓里,高氏从今天起不再是绣坊的人,她所做的事跟我们无关。” 说得倒是轻巧,想舍车保帅也得看别人答不答应。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来了个大出血的 徐县令很快宣判,寒雪梅花属云记作品,如意绣坊需退还客人落定的银钱,同时向云记赔礼道歉。 至于胡大川状纸上所提的赔偿五千两,徐县令没有狮子大开口,鉴于如意绣坊的行径造成恶劣影响,罚银一百两以儆效尤。 胡大川面如死灰,他根本不服判,但徐县令摆明要收拾胡家。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忍气吞声向蒋云道歉。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胡大川支支吾吾。 “什么?”并不是蒋云想为难他,而是真的听不见,“你说什么?” 胡大川面色憋红,猛地朝蒋云吼道:“是我识人不清,给你造成困扰了。” 说起胡六叔,以前可是在沙县横着走的人物,如今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羞辱,实在恼怒至极,心想过两天要把小白脸弄死。 蒋云也不为难他,这事就这样了了。 胡大川气急败坏离开,吃瓜群众免不了冷嘲热讽。瞧瞧胡家干的,那叫人事吗? 消息很快传到胡狄耳中,他气得脸色铁青。胡家到底怎么了,接二连三碰上这种倒霉事。为防有诈,他已经够谨慎小心,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云记,不要甚人太甚! “从现在起,给我盯死云记,我就不信他们不会犯错。”胡狄气得咬牙切齿,“还有徐县令,装什么大尾巴狼,他在沙县任职四年,屁股不可能干净的了,给我找,找他贪污受贿或谋私的证据来。” 云记倒还好说,但找徐县令的罪证让杨忠很犯难,“少爷,咱们这几年没少向徐县令行贿,可他每次都拒了,实在是拿不到把柄。” “找不到就继续找,我偏不信这个邪了。” 杨忠心想,徐夫人娘家财大势粗,徐县令根本不为所动,想找他的罪据比登天还难。以前的杨县丞不信邪,后来他就死了。 蒋云回到铺子,苏禾已经在等。 胜了官司,蒋云很是高兴,看苏禾的眼神都透着光,简直是想膜拜。 苏禾将她拉过来,讪讪道:“你送我的绣帕,我转手送给徐夫人做人情,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蒋云看得很开,“你这么做,也是想得到徐夫人的垂青,让铺子的生意好做些。等以后空了,我再做条独一无二的给你。” 苏禾跟徐夫人坦言,绣帕是朋友转赠。 徐夫人是聪明人,猜到其中深意之后,便说过几天要过来量衣,给孩子做几套过年的新衣。 苏禾帮了徐家不少,她来铺子做衣服,给云记撑一下场面无关痛痒,而且这绣工着实惊人,她想要订做一批绢物,等年后要回京城一趟,替弟弟走走关系,送官家女眷再适合不过。 胡家送上门来挨打,苏禾心情不错,但她还是一回家就找许戈算账,“老胡是不是学你,管不住自己的裤头,没事老往云记凑什么热闹?” 瞧她说的多难听,什么叫管不住自己的裤头,他又没对着别的女人解裤头。再说,老胡这年纪想女人也正常,只是方式不对罢了,她生气的话往死里削就行。 苏禾正在气头上,警告道:“要是再让我看见他刻意接近蒋云,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要是郎有情妹有意,她也乐见其成,偏偏蒋云还没从之前的伤害中走出来。 做医生的观察细致,蒋云挺感激老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她仍下意识避免肢体上的任何接触。 再说,云记现在是胡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老胡明知故犯的话,不是火上浇油么? 这帮神兽,真是不让人省心。 苏禾将他划入黑名单,“老胡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怀疑是徐达把他带坏了。” 正在四海酒楼忙碌的徐达,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狠狠地揉着鼻子,“他娘的,谁在念叨老子?” 许戈脸色阴沉。媳妇发话了,是该让老胡长点记性。 更让他郁闷的是,因为老胡的事,她一晚上都闹别扭不让他碰。 真是,娶的什么神仙媳妇? 假发还没做好,苏禾早起去回春堂坐诊。大寒天的病人不多,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病号看完,众人在后院烤火侃水。 姜小四正侃得起劲,前堂突然传来哄闹,紧接着有伙计冲到后院,“苏大夫,来了个大出血的,你敢不敢接?不接我就推了。” 回春堂向来有病必接,伙计这话倒让苏禾愣了,“伤哪了?” “被砍了好几刀,浑身大出血,瞧那样怕是活不成。”伙计眼力劲十足,怕给回春堂招来麻烦。 姜小四回嘴,“瞧你这话说的,外伤还有苏大夫搞不定的?” 伙计的话勾起众人的好奇心,纷纷起身到前堂看个究竟。 伤者情况很危险,身上被砍了五六刀,最危险的是左手动脉被砍破造成大出血,人已经陷入昏迷。 钟大夫赶过来,看到伤者情况都傻眼,扭头问苏禾,“你有几成把握?”伤者衣着考究,看着是有钱人家,真要是在回春堂没抢救过来,估计后面会招来麻烦。 送伤者过来的是随从,听到钟大夫说的话,顿时跪下来朝苏禾磕头,哀求道:“钱不是问题,求你救救我家老爷,他可不能死啊。” 他送了两家医馆,见情况危急没有哪个大夫愿意收。 送来的有点迟,苏禾不敢打包票,“六成把握。” 钟大夫果断对随从道:“只有六成把握,我们会尽力救治,但你必须要签契约,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随从傻眼,没听说过看大夫还要签契约的。 姜小四将他扯过来,“你快点签,再晚就没救了。” 随从被整懵,在姜小四的怂恿下稀里糊涂就签了。 苏禾叫来几名大夫,一块将伤者抬进手术室。 由苏禾主刀,几个大夫协助,花了一个多时辰才从房间出来。手术是做完了,但失血过多能不能脱离危险还不好说。 随从照顾人走不开,花五两银雇了个跑腿仆役捎急信回锦州。 洗干净手脚,众大夫在后院吃饭,姜小四端着饭碗走过来,笑嘻嘻道:“苏大夫,这伤患要是能活过来,你就等着发大财吧。” 苏禾表示不理解。 见众人面露八卦,姜小四趁机得瑟吹嘘道:“苏大夫救的是锦州于家人。” 苏禾还是不懂,不过其余大夫的眼睛都亮了。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被砍吗?”真不愧是包打听,姜小四很快搞到第一手八卦。 苏禾白了他一眼,“少废说,爱说不说。” 恩人发话,姜小四顿时正经起来,很快将情况娓娓道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胡家出事 被砍的叫于慎清,是胡狄发妻于氏的表哥,早年过继到于家二房当养子,跟于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于氏跟胡狄一见钟情喜结连理。 因缘际会,于慎清在沙县做生意并娶妻生子,因亲戚关系偶尔跟于氏有往来。 早两日,于慎清突然接到于氏的书信,在书信中哭诉在胡家遭受不公。两人今天上午约在客栈见面,不知怎么就被胡狄误会,他带着属下冲进房间,发现两人衣衫不整。 自己的女人私会情郎,胡狄拒绝戴绿帽,激动之下拿刀砍伤于慎清,连着于氏也被他打一顿,被强行带回府。 苏禾震惊,别看于氏善妒,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对胡狄是真爱。至于胡狄嘛,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纳妾,当然秦飘雪除外。 不过,自于氏因嫉妒而指使红喜举报秦飘雪,算是彻底得罪夫家,而于氏也因红喜被杖毙而耿耿于怀。两人关系直转急下,期间也有消息传出来,说是于氏遭胡家禁锢,后宅不宁。 有人八卦道:“于氏兄妹俩真那个了?” 姜小四直摇头,“于慎清的随从说两人是清白的,是胡狄故意找茬。双方都觉得自己有理,现在外面都传疯了,总之于家也不是好惹的,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我说,胡家是流年不利吧,最近老出事?” “胡家要是不黑,那棉花能炒到天价?还有毒卤水,要不是咱们回春堂反应快,都不知要死多少人。昨天的事你们听说了吧?如意绣坊偷了云记的作品,还反咬人家一口……”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苏禾权当热闹听,并没有插嘴。 或许是于慎清命不该绝,又或是苏禾医术过人,到傍晚左右苏醒过来,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阿言何在?” 他问的是于氏,小名阿言。 得知于氏被带回胡家,于慎清激动吩咐随从,“胡家吃人不吐骨头,阿言绝不能再回去。不必管我,你快回去通知大伯父。” “公子莫急,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大老爷很快就会到的。” 见他没有大碍,苏禾交代值守大夫下班。 医生也爱吃瓜,何况是胡家的瓜。苏禾刚到家,就将今天的遭遇跟许戈说了,“你说胡狄是不是疯了,竟然拿刀行凶差点将于慎清砍死。” 许戈瞟了苏禾一眼,“这种事,是男人都不能忍。” 哟,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以前原主给他戴了多少绿帽,他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许戈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眼珠子一瞪,趁机立威道:“姓苏的,你要是有这种想法,信不信我也弄死你!” 苏禾凶他,“说胡家的事呢,扯我干嘛?再凶,信不信我明天就给你找一个。” 许戈将她拖过来按在腿上,啪啪两巴掌打在她屁股上,“你敢找试试。” 苏禾咬他,“你再上纲上线,我就跟你急。” 自己打的,再自己哄回来。 自胡家投了敬王,许戈的人没少注意胡家的举动。于氏娇生惯养,自小被家里纵坏性子,性格娇横跋扈。以前夫妻恩爱,胡狄处处忍让包容,可从秦飘雪来了胡家,跟胡狄发生关系后,于氏彻底打翻醋坛子,夫妻三天两头吵架。 后来秦飘雪死在狱中,胡家怕得罪敬王,将怨气都撒在于氏身上,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外嫁女孤掌难鸣,于氏明着向胡家低头,暗中却让人送信于慎清。 她偷跑出来,本意是想向于慎清诉苦,让于家出面带自己脱离苦海,殊不知被胡狄捉奸。 苏禾觉得说不通,“即使于慎清旧情难了,可于氏对他没这种心思,怎么会在这种节骨眼上滚床单呢?” 许戈鄙视她,“于氏本就性情偏激,对胡狄的背叛耿耿于怀,她用这种方式报复胡狄很正常。” 苏禾:“……”恕她孤陋寡闻。 这种腌臜事,许戈不愿意让苏禾知道太多。 敬王这几年风光无限,深得皇帝的宠爱,必然眼红了很多人。他的对手岂止晋王一个,那些人前无害,暗戳戳搞事的才最致命。所谓鞭长莫及,他们要不了敬王的命,折他的羽翼还是可以的。 不管是棉花被烧,秦飘雪惨死,还是于氏被捉奸,这背后都有几股势力在推动。 许戈很乐意见到这种局面,坐着静静看戏就好。 “胡家的事少管,别给自己惹一身腥。” 苏禾哪有那本事管,除了当八卦说给他听,也是想试探一下是不是他指使人干的。 现在看来,许富贵是善良的狗子,纯属坐壁上观。 花了两天时间,晋王的假发已经做好。苏禾特意试了一下,手感特别好。 “许富贵,没想到你手下能人挺多的。” 许富贵满脸骄傲,“我带出来的,当然是最好的。”他们是兵痞不假,但不代表他们笨,很多事一教就会。 “还说他们不蠢,大麻子做了两年的包子,硬的砸死人,连狗都不吃。” 许戈反将她一军,“他现在是不是你的御用大厨?” 苏禾语噎,“那是我这个师傅教得好。” 走完日常斗嘴流程,两人钻进被窝动手动脚,然后搂着睡。 两人睡得暖乎乎的,丝毫不知于家带百来号人,连夜从锦州过来,直接砸开胡家的大门冲进去…… 提前雇好马车,苏禾蒙蒙亮就出发。 下过初雪,路很不好走,差不多花了两个时辰才到温泉山庄。 山泉来了很多游客,他们泡在露天温池,边喝酒边赏着雾雪。 苏禾心生羡慕,想着要是许戈的腿是好的,两人也能畅游美景。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收起心思去看晋王。晋王的外伤没大碍,换过药试戴新发。 一发遮百丑,晋王对新的假发很满意,痛快结了账,一高兴还赏了苏禾。 相较之下,陆浅之惨很多,躺在床上“哎呦呦”从早到晚喊不停,也不怕嗓子发干。 其实外伤还好说,屁股扎的窟窿实在太大,陆浅之坐卧都不是,还不时伴着低烧。不过伤口还是好的,没有发炎化脓。 苏禾将手搭在他额头上,“烧得不算厉害,注意清淡饮食。” 她的手很凉,放在额头很舒服,陆浅之不由瞥了她一眼。哼! 第三百二十章 冲动是魔鬼 根据他的情况,苏禾用药做了调整,镇痛降烧的剂量加大了些,等他把烧降下来才走的。 看她要走,陆浅之哼即道:“你还来吗?”果然厚此薄彼,她跟林庭逸有说有笑回去,然后回来给晋王送假发,最后才轮到他。 凭什么啊,明明他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 “陆公子有钱,有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 苏禾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叮嘱了山庄的大夫几句,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浅之气得要死,激动之下扯到伤口,痛得嗷嗷叫。 等人都走光,夏易才风尘仆仆进来,“老爷,咱们的计划丝毫不差,胡家出大事了。” 想到有人比自己还倒霉,陆浅之总算舒了口气,“盯紧点,把这差事办完,咱们也差不多该回京了。” 苏禾傍晚才回到城里,才知道胡家出了大事。 胡狄冲动之下将情敌砍伤,心里还是不解气,偏偏于氏死不承认,竟然还狡辩她跟于慎清是清白的。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两人衣服都差不多脱完了。于氏有口说不清,脾气上来反手打了胡狄一巴掌。 胡狄本就暴怒,谁知反挨了妻子的巴掌,加上家人的怂恿,隐忍多年的脾气彻底暴发,对于氏拳脚相加。 成亲多年,这是胡狄第一次家暴妻子,事后也心生后悔,想着等她冷静下来,两人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开。若她跟于慎清真没发生什么,他还是可以原谅她的。 可是,他却再也没等来机会。于氏挨了拳脚,遭了胡家的人恶语羞辱,一气之下悬梁自尽。 胡狄震惊不已,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冲动是魔鬼,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随着于氏的自尽,胡家有理变成没理,家人也彻底慌了神,毕竟亲家也不是好惹的。 还在想着怎么通知亲家,谁知于家半夜冲上门来,直奔于氏的院子。看到女儿满身乌黑的殓容,于大老爷悲痛暴怒,“你们胡家欺人……欺人太甚,我于家跟你们势不两立!” 于氏是于家的掌上明珠,得于家三代恩宠,加上胡狄向来会做人,于家一直以为女儿在胡家过得好,直到昨天收到来信,胡家不但诬陷女儿偷人,竟然还挥刀将侄子砍成重伤,到如今生死未卜。 瞧瞧胡家都是什么人,女儿被他们逼死还不够,竟然还口口声声指责她有失妇德,善妒不知检点。 “姓胡的!”于大老爷怒目圆龇,对着胡狄怒喝,“当初是你三媒六聘,跪在我于家祠堂发的誓,此生只娶阿言一人,有生之年绝不纳妾。这才过了几年,你不仅纳了妾还毒打诬陷我的阿言。我今天就是赔上这条老命,也要为阿言讨个公道。” 他的一声喝令,于家带过来的人冲过去,于胡两家的人大打出手。 胡狄对于氏有愧,如果不是他冲动,于氏并不会死。 他没有反抗,任由于家人打。 一场恶斗,胡狄还算幸运的,虽然重伤起码没死。棍棒不长眼,双方都死了几名下人。 于大老爷仍不解恨,天一亮就将胡家告上公堂,告胡家诋毁于氏清白,毒打并逼人上吊,还砍伤于家侄儿。 两城首富家族大战,轰动整个沙县。怕官府包庇胡家,于家甚至还扬言,若是官府不主持公道,就将于氏的尸体抬到钦差驿馆。 团斗互殴的后果很严重,不少医馆人满为患,连回春堂都接收一批伤患。这两帮人互相不服,甚至在医馆也动起手来。 苏禾到医馆不久,就碰上周班头过来录口供,找的正是始作俑者之一——于慎清。 得知于氏上吊自证清白,于慎清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晕厥过去。 苏禾急掐他的人中,苏醒过来的于慎清悲痛欲绝,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班头跟苏禾交换个眼神,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模样,对于氏没感情才见鬼了。 “都是我害了阿言,阿言……”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于慎清哭得一塌糊涂,前来照顾他的发妻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但仍克制住没发作。 女人以夫为天,她一直都知道丈夫深爱自己的表妹,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等冷静些,于慎清才道出其中的原诿。胡狄知道两人只是兄妹之情,但仍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从来不准于氏跟他往来,故而两人即使在沙县也鲜少往来。 于氏在胡家的遭遇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为掩人耳目才约在客栈见面。见面之后,两人恪守本分,从未逾矩之嫌,于氏跟他大吐苦水,说胡狄对自己的背叛,伤情之处哭得不能自己。 已经采过胡狄的口供,周班头眼神犀利,“既然你们恪守本分,为什么要脱衣服?” 这也是于慎清疑惑的地方,“说来也奇怪,我们在客栈聊着聊着,就觉得浑身好热,我的意识挺飘忽的,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孤男寡女,情难自控,周班头压根不信他的话。 “官爷,我没有撒谎。”见他不信,于慎清激动起来,“我早年是对阿言有过想法,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如今只当她是堂妹,绝不可能有非分之想。” 他想了下,突然茅塞顿开,“姓胡的使诈狡诈,他娶阿言不是真心的,只是想借于家的势扩大自己的生意,如今坐上首富之位,他就翻脸不认人,见阿言这几年无所出,又阻止他纳妾生子,这才使出的毒计。” 胡狄娶于氏数年,确实没有子嗣。 于慎清回忆客栈的情景,“当时我闻到一股异香,还以为是阿言带的香囊发出来的。现在想来,我是闻到异香之后意识不清的。” 他愈发激动,“没错,肯定是姓胡的贼喊捉贼。” 见问不出什么来,周班头让他签字画押就离开。 他没有回衙门,转身去案发的客栈。 周班头先入为主,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真在窗户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个孔痕。孔痕不大,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从痕迹来看是刚扎的。 事情没有表面简单,他回衙门禀报县令爷。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分割胡家 苏禾摸黑回家,本来想当谈资的,但许戈的神情出卖了他。也是,他的神兽到处窜,知道的内幕比她还多。 胡狄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对外人的脾气温和阔达,没想到却把最恶劣一面留给最亲密的人。于氏也不是省油的,苏禾可是见过她闹腾的厉害手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人今日的悲剧,早就成亲之初就能预见。 姜还是老的辣,于大老爷手段了得,就该用这种方式收拾家暴男。 苏禾忍不住好奇,“你说胡狄真是看见于氏出轨激愤行凶,还是有别的原因?” 许戈脸色无波,“内忧外患。” 早前于家强势,胡家伏低做小,后来平起平坐,可在于家眼中胡家还是低人一等。加上于氏数年无所出,跟胡家的矛盾愈发激烈,不过从中有胡狄斡旋,但经年累月下来,碍于家人压力以及自己的蠢蠢欲动,他确实起了纳妾的心思,加上这段时间受到胡家生意频频出事,家族名誉跟地位一再崩塌,对于氏的成见愈深。 故而,目睹于氏出轨,成为压垮胡狄的最后一根稻草,才会彻底失去理智。 于氏的自杀,对苏禾的冲击还是挺大的。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于氏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没什么不对,但这也成了她跟胡家最大的争端。 见她面色不虞,许戈问道:“想什么呢?” 苏禾神情严峻,“许戈,你以后也会三妻四妾吗?” 许戈诧异,心想女人联想力真是丰富,这是要趁机敲打他。 在苏禾磋磨之下,他的求生欲很强,“许家家训,从不纳妾。” “那要是咱们以后过不下去了呢?” 许戈也诈她,“我这样的好男人你都过不下去,你还能跟谁过?” “反正就是过不下去了呢?” 许戈压根不接茬,“我许家的墓碑上,只能刻你的名字。” 算了,许狗太狡猾,根本诈不动。 两人在厨房烧火做饭,实在挺无聊的,话题又回到胡家,“于家阵势这么大,看来胡家很难收场。” 许戈冷笑,“会叫的狗有奶喝,于家不闹这一出,怎么从胡家捞好处?” 苏禾:“……”死伤的人可不少。 许戈笑她太单纯,小至平头百姓龃龉,上至国家打仗,最终都是为了利益。 “钦差还在沙县,于家闹得这么厉害,怎么不一纸诉状告到钦差那里?”于氏已经死了,事情总是要收场的,只要胡家有足够的诚意,于氏也不会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被许戈碾压,苏禾觉得很丢份,偏偏他还是对的。 晚上老胡的消息就捎过来了,胡家觉得自己占理,但于家毕竟死了女儿,而且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胡家即使赢了官司也输了脸面,想尽快私了。 闹的越大胃口越大,不是胡家想私了就私的了。 接下来几天,事情继续发酵,闹得满城风雨,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事情很焦灼,经仵作验尸,于氏确系上吊身亡,排除他杀的可能。客栈的窗户虽然发现扎孔,但每天都有新入住的客人,不能证明就是胡狄指使人干的。 官府的人来找回春堂,求证于慎清送医时的情况,让大夫酌情判断他当时是否中药? 参与抢救的大夫全是打下手的,再说当时于慎清大出血,大家忙着止血救人,谁也无暇兼顾其他情况。 周班头又来找苏禾,苏禾回忆当时的情况,“他当时失血过多已经昏迷,脸上全是血看不出异样,脉搏也诊不出来,不过他的心跳比起普通失血昏迷者快了许多,不排除中药的可能。” 得知这个可能的胡狄,整个人都崩溃了。他回想自己将于氏从客栈拖回家,她的呼吸紊乱,满脸通红,连脚步都不稳,整个人确实很不对劲。 当时他正在气头上,还以为她对于慎清旧情复燃,两人争吵之下,他甚至还动手打于氏。 如果这真是他人设计的局…… 胡狄不敢多想,他觉得是自己杀了于氏。 这段时间,夫妻争吵不断,他确实对她厌烦无比,但多年的感情还是在的。 胡家对狮子大开口的于家愤怒不已,破口大骂道:“要咱们十间粮铺,三家布庄,五家客栈,六家玉器铺,还有胡家在锦州的所有产业,以及于氏当年的嫁妆,他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打,这场官司非打不可,即使输了又何如,是于氏自己心眼小看不开,她要上吊找死还怪我们没看住啊?” 酩酊大醉的胡狄觉得聒噪,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他们要什么,给他们就是。” 胡夫人屏退所有人,只留下胡狄一人,怒斥道:“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而已,她今天上吊自杀,都是你往日纵出来的恶果。胡家能有今天的产业,也有我娘家人的功劳,凭什么于家死了个女儿,就得拿走胡家一半的产业?胡家有六房,上百口人等着张嘴吃饭,你让他们都喝西北风去吗?” 胡狄喝得烂醉,趴着呕吐不止。 胡夫人看着儿子糟蹋成这样,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真是个傻子,为这个家吃苦受累,钱没少赚却还到处受埋怨,那五房早就看你不顺想,想着要夺你的管家权。儿子啊,你真要是将一半的产业给了于家,你的管家权就真的保不住了,以后咱们娘俩在这家里可怎么过呀?” “娘,阿言因为我死的,给于家赔偿怎么了,难不成你让阿言死不瞑目吗?胡家这个烂摊子谁爱管谁管,我根本不稀罕。” 胡夫人泪流满面,痛苦地捶了两下胸口,悔恨道:“都是你爹惹的祸,他在京城没事为何非得去招惹敬王?咱家以前好好的,自从搭上敬王,不但没一件顺心如意的事,连这个家都快保不住了。” 该死的是他,为什么一意孤行借京城的势,倒把沙县的地头蛇得罪了。如今徐县令视胡家为眼中钉,即使胡家愿意花钱消灾,官府那边未必肯收场,这可怎么办啊? “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胡狄不会就此一蹶不振,肯定会东山再起。” 胡夫人没再说话,即使不同意又能如何?胡家如今处在风口尖浪上,加上县令爷有意针对,官司打下去对胡家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于氏死了意味着儿子可以再娶,她终于有机会抱上孙子。 当然,胡家愿意舍弃一半产业保全自己,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锒铛入狱 苏禾在回春堂坐诊,只见于二爷走进于慎清的病房。 于慎清是于二爷的养子,听说父子俩的关系向来不错,可不知何缘故,两人竟然在病房争执起来。 碍于医德,苏禾没好意思偷听,姜小四是个鬼灵精,悄不溜把耳朵贴上去。 很快,姜小四就过来八卦,“于家可真不是人,竟然让于慎清改口供,说是他临时起意勾引于氏,于氏反抗之际刚好碰上胡狄带人闯进来。” 苏禾怔了一会,“于老爷能同意?” “人死不能复生,能拿到胡家一半产业够厉害的了,换我我也同意。”姜小四啧啧摇头,“这于家心可够毒的,我刚听于二爷安抚于慎清,说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拿到胡家的产业,于家再集全族之势,尽全力打压胡家为于氏报仇,让他们倾家荡产。” “于慎清同意了?” “他不过是于家养子,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不过等事成之后,他退出于家族谱自立门户,自此跟于家再无关系。” 看来,于慎清被于家伤透了。这次的顺从,是报答于二爷的养育之恩。 苏禾警告姜小四,“于胡两家有钱有势,把你刚才说的话烂在肚子里,别招口舌之祸。” 他当然知道,不过是看苏大夫好奇,他才去偷听的。 此事闹这么大,岂是于胡两家说私了就私了的。 苏禾越想越好奇,晚上在被窝里捣鼓许戈,“徐县令一直在等机会收拾胡家,这次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你说他能置之不理吗?” “他说了不算,要看晋王的心思。” 晋王那边就更简单,肯定恨不得弄死胡家。 许戈心猿意马,“要不咱们再赌一次?我让你先选。” 苏禾没有赌运,跟他赌就没赢过,“天天就知道赌,能不能干点正事?” 他也想干正事,偏偏科举舞弊案的公告迟迟不来,真是见鬼了。现在她学聪明了,不轻易上当。 苏禾认定晋王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胡狄殴妻伤人,肯定逃不过牢狱之灾。 谁料偏偏事与愿违,于胡两家和解成功,徐县令给予严重的警告,并没有追究刑事责任,反倒是欲行施暴并作伪证的于慎清,被记五十大板,等伤好再执行。 这个世道便如此,苏禾嗟叹一声,不再做他想。 此后一段时间,她时常两点一线,不过偶尔有消息传出来,于家得到补偿财力大增,对胡家各地的铺子围追堵截,而且使用的手段很丰富,挖墙脚,恶语中伤,打价格战等等,反正怎么让胡家难受怎么来。 云记的军服缝制已接近尾声,期间沙县又下了几场雪,雪势还不算大,但天气愈发寒冷,还不时伴着雨势。 干冷不怕,湿冷才最要命的,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徐夫人来铺子一趟,给家人定了几套过年的冬服,指定要羽绒。同时,她还定了几十条双面绣手绢,规格不能差于寒雪梅花,并且要赋诗在上面,同时还定制了双面绣的屏风。 徐夫人出手阔绰,只要东西好,价钱不是问题。 苏禾很庆幸自己的古诗词学得好,没想到还能靠它们赚大笔的钱。 蒋云接了双面绣,棉服这块有心无力,有几个做军服的缝工手艺好,她跟苏禾商量打算雇到铺子做长工。 既能赚钱还能帮衬神兽家眷,苏禾自是求之不得,而且蒋云选人很谨慎,选的缝工不仅活好,为人老实本分不爱生事的那种。 椰子边炉卖得很不错,许戈在绥州跟锦州各开了分店,加上其它的南货总共凑了两条船的货,足以用到明年开春。 另外,薛青义又凑了一条船的木棉跟鸭毛,船已经行走到半路,足以让云记过个肥年。 商机不等人,苏禾让蒋云挂出样衣进行预售,也可以进行私人定制,客人提前下单优先拿货,这让缺棉的百姓看到希望,加上价格比其他店铺优惠不少,这噱头招来不少订单,估计得忙上好长一段时间。 云记军服清尾之际,胡家在锦州的作坊却出了问题。 按照约定,胡家在锦州的所有产业归于家,其中就包括胡狄在锦州拿下的一万套军服生意,只剩五百套还没完成。胡家带着人来交接,竟然在棉花仓库发现几十袋黑心棉。 于家震惊,这可是朝廷的军服,弄虚作假要掉脑袋的。 他们佯装不知,找理由没交接就离开,一出门就到衙门举报。 锦州官府得到消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带着衙役一顿搜查,果然发现黑心棉。官府立即封了成衣铺,同时抽查未交货的成衣,竟然从中抽查到上百件用黑心棉做的军服。 兹事体大,官府不敢有丝毫隐瞒,同时报给军工坊的监官,以及负有监管之责的钦差。 林庭逸收到消息,从沙县赶到锦州,跟军工坊的监官彻查此事,并对存放在官府仓库存货进行抽查,竟然也抽到黑心棉做的军服。 三处发现黑心棉,顿时炸开了锅。 黑心棉的质量很差,不仅保暖效果差,穿在士兵身上对身体有损害,更关键的是竟然敢对朝廷弄虚作假,实属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钦差下令,缉拿胡家。 来拿人的是锦州巡抚驻军,两百官兵武装进入沙县将胡府团团围住。 军队入城,众人议论纷纷,看来胡家犯的罪可不小。 苏禾在回春堂坐诊,消息是姜小四传开的。所谓墙倒众人推,最近编排胡家是非的人很多,说什么的都有,越传越玄乎,故而她权当是笑话听。 等回到家,许戈跟她说黑心棉的事,苏禾还是懵的,“胡狄认罪了?” “估计有人泄密,胡狄跑了。官兵进城只抓到胡家的几位主事男丁,女眷则羁押在府听候发话。” 胡家几房主事男丁已在押送回锦州的路上,跟成衣坊的负责人一块受审。 连续三处搜到黑心棉,胡家这次怕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苏禾心里反复嘀咕这事,突然浑身冒寒意,“徐县令上次白白错过清算胡狄的机会,看来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胡家财大气粗,虽然平时没少干缺德事,但军服可是朝廷的生意,敢在这上面弄虚作假以次充好,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许戈鄙视她的迟钝,胡家有没有做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他要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做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小林越来越过分了 许狗在锦州有人,陆续有消息传过来。 胡狄潜伏在外没有归案,但案子有钦差主审,很快水落石出。 成衣铺的掌柜拒不承认往军服添黑心棉,但是库房的主事人没架住审讯,招供掌柜两次从外头运棉花回来,其中有一次有胡狄同行。 按铺头的规定,棉花入库是要检查的,尤其这批货是交军工坊的,库房主事人不敢掉以轻心,谁知掌柜却不让他验,说胡狄已经验过。 主事人没敢再验,可两人走后他偷偷抽了几把棉花,顿时吓得心肝胆战。为了保住饭碗,他捂着这个秘密不敢声张。 掌柜的怒斥他吃里爬外,满口胡言。 胡狄外逃,胡家人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但林庭逸审出掌柜曾贿赂军工坊的监官一千两银子。 证据确凿,监军无法矢口否认,确实收了胡家的银子,故而在验收胡家的货时并没有严查。 行贿者正是成衣坊的掌柜,掌柜气得连声喊冤,“大人,我给监官送银并非贿赂,而是想他日后在上锋面前多美言几句,让胡家能成为军工坊的供货商。我们的军服货真价实,真没有弄虚作假,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请大人明查啊。” 林庭逸又审了作坊的三十几名缝工,缝工均反馈填充的棉花都是好货。 可是除了长工,胡家为了迎合监官赶工期,还招募临时缝工,因为作坊场地有限,作坊学云记将订单外发。据临时缝工反馈,库房发给他们的棉花中就夹了黑心棉,其中有耿直的还到库房反馈,但仓库却矢口否认,说发的棉花都是上等货。 缝工赔不起,权当不知这事,闭着眼睛填充交货,而成衣坊在收货时也没验出来,此后便不了了之。 掌柜的有嘴说不清,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漠北环境恶劣,尤其是蒙国敌兵虎视眈眈之下,军服稍有不慎将影响闵军气势。 兹事体大,林庭逸不擅自断判,而是详情直抒递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苏禾得知消息三摇头,姓林的真是太鸡贼了。这案子证据证人都摆在那,着实再好判不过,但整件案子实在太顺了,顺得就好像特意给他设计的。 要是顺着判,胡家是栽了,但他也有可能掉坑里出不来,若是往深里查,极有可能涉党派之争。 事关漠北军,那就是皇帝的逆鳞,而且这其中的党派之嫌,皇帝又岂会不明白呢? 故而,林庭逸直抒案情,最终判决由皇帝定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判的案子,有谁敢翻案或找茬? 果不其然,皇帝看完奏折之后,将它扔在地上,怒道:“这个小林,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旁边的大太监周福海监揣测圣意,寻思着皇帝面儿上看着生气,实则没有动肝火,于是大着胆子将奏折捡回来,还偷偷瞥了一眼,然后吓得肝颤,怪不得皇上生气,小林子恃宠而骄呀。 “皇上。”周福海不动声色,恭谨地递上奏折。 皇帝又将奏折看了两遍,揣摸其中的深意。 他最近很心烦,几个皇子不安分就算了,连漠北也蠢蠢欲动,真是让人不舒服。 漠北今年奇寒,跟三十年前像极了,那时他被派到漠北厉练,跟他……跟那个人,还有曹国公一块顶着严寒,在率兵在黑山口跟蒙军狠狠干了仗。 以一敌三的兵量,加上大雪不利于闵军,压根没有任何胜算,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殊不知,那个人却丝毫没有畏惧。 那时候年轻热血,大伙豁出性命去打,漠北军也真是能打,他们跟豺狼虎豹似的,丝毫不慎塞外的狼兵,以少胜多赢得漂亮。 那一仗打出了铁血军威,以至于蒙军在数年之内,都不敢在最有利于他们的酷冬来袭。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跟那个人渐行渐远。正是因为见识过漠北军的狠,他才高枕不得眠,漠北军是朝廷的兵,可是很多人都说,漠北军是许家军。 今年蒙军来势汹汹,那个人已经死了,曹国公也已年迈退居,而他自以为年富力强,可前不久病了一场,愈发觉得力不从心。 他的病让好几个皇子心生揣测,他们表面亲伺汤药孝顺无比,可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岂会不明白呢?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的儿子不少,其中敬王最像他年轻的时候,有野心有狠劲,可比起那个人的儿子,总是差了什么,让他想起来的就失落无经。 明明他才是天子,步步为赢夺得帝位,可私下却有不少人编排,若不是有漠北军保驾护航,他根本拿不下帝位。 皇帝咳了两下,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然后望向周福海,“老东西,这事你怎么看?” 周福海吓得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匍匐在地,“奴才不敢。” “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便是。” 宦官不得干政,周福海恨不得装死。皇上,不要挖坑给他跳啊。 蒙国算什么东西,就是帮欺软怕硬的野蛮部落。那个人活着的时候,他们只敢小打小闹,那个人一死,他们就自以为是,真以为闵朝收拾不了外境蛮夷? 他们再三挑衅,无非是想告诉天下人,他们怕的并不是他这个闵朝皇帝。 既然他们要找死,那就擦亮他们的狗眼看看,闵朝并非无人可用。 皇帝命人拟了两道旨,一道是胡家罔顾欺君,罪不可恕,成年男丁判斩,妇孺流放,军工坊即日起严查贪腐;第二道是给杨元吉的,囤积粮草排兵布队,严防蒙军袭扰。 其实胡家罪不至死,却不得不杀,除了以示天威告诫党派,更是做给漠北军跟虎视眈眈的蒙国看,朝廷极其重视边境之军,军服粮草丰富不缺。 第三百二十四章 1号离开 在府邸的敬王得知圣旨时,整个人跌坐在位置上,大冷天掌心直冒汗。父皇诛胡家,是诛给他看吗? “王爷,胡家不缺那三瓜俩枣,绝不可能在军服上做假,肯定是晋王栽赃陷害,咱们要彻查吗?” 敬王眼神阴戾,望向说话的愚蠢之人,“彻查什么?等查清真相,告诉父皇他错了吗?”皇帝不会做错事,错的只能是别人。 “如今晋王翅膀硬了,本王不能再大意。”敬王深吸口气,将心中怒气压下,命令道:“将绥州的碟探撤出,留下来蛰伏的,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顿了下,他又问道:“最近可有姓许的消息传来?” 暗卫马彪现身,“王爷,咱们派去沙县好几拨碟探均折翼,已经好久没有消息过来。” 敬王起身站在窗边,望向远处纷纷扬扬的大雪,“父皇这般高姿态,想来漠北一战不可避免。”杨元吉花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驯服那帮兵痞,皇帝自然也控制不了他们。 留着他们,就是祸害。 他真的搞不懂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天生多疑猜忌,当初支持他的功臣削的削贬都贬,下手可从都不手软,为何轮到许家却要留个祸害,真是虚伪至极。 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可不少,他是皇帝没什么可怕的,可知这两年多来有多少人都没睡过安稳觉? 他帮皇帝促成这件事,可皇帝却留着祸害,甚至还派人监视。 监视什么呢?是想折磨许戈,还是想抓他杀人的证据?皇帝就是这样,把助他夺位的功臣杀完了,又开始猜忌自己的儿子,还跟自己的朝臣玩平衡术。 皇帝再不愿意承认都好,他在漠北的谋术失败了,漠北军身在曹营心在汉。真要跟蒙军打起来,别说杨元吉指挥不动他们,怕是连皇帝的兵符都不管用。 他们只认人不认兵符,所以父皇肯定会把那个人捏在手里的。真要是这样,那当年帮皇帝那帮人岂不成了笑话? “张彪,你派人去趟沙县。” 前两年有卫大夫盯着,敬王还算放心,毕竟许戈双腿残废医治无望,过得落魄如乞丐。他让卫大夫掺了慢性毒药,以为再过个一年半载,许戈必死无疑。可这半年来沙县频频出事,虽然不少证据都指向晋王,但直觉告诉他跟许戈脱不了关系。 只有他死了,漠北才能安静下来。 …… 云记的军服单清尾完成,因为胡家的黑心棉的缘故,刘大人的验收这块格外用心。 不止验货,他还抽验之前囤在仓库的货,同样没有出问题。 陆记的货也前后脚交齐,刘大人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庆幸自己关键时候守住了底线。当初胡陆两家暗中行贿,都想独揽沙县的名额,但当时他嫌银票少想再磋磨一下,谁知后来胡家棉花被烧,而上锋将军服增至三万,没人争抢顿时不香了。 事后,他还曾委婉暗示陆记,谁知陆记装傻,而云记更是个傻乎乎的,别说塞个红包,连吃饭都没请过。 当然,他也一门心想完成这批货,为自己升官铺路,非但没为难两家反而以礼相待。 锦州的军服监官,私下吃回扣厉害,又擅长拍上锋马屁,是他晋升路上的拦路虎。如今他栽了,自己晋升是板上钉钉的事。 要知道,沙县这批军服完成的很漂亮,尤其是羽绒军服,头两批运到漠北反响好很,他也得到不少表扬。 刘大人一高兴,自掏腰包请陆记跟云记的掌柜到四海搓了一顿,然后带着最后一顿货运往漠北。 圣旨很快下来,胡家成年男丁一律被押至锦州听判行刑,妇孺则被流放到岭南。 胡家的下场,苏禾心里挺唏嘘的,她不禁想到许家,然后更心疼自家狗子,他能活下来可不光凭的是运气。 林庭逸没再回沙县,听说皇帝对军工坊的贪腐雷霆之怒,勒令钦差前往军工坊严查过往贪墨。 他们前脚刚走,沙县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而且一直连下几天不停。 一觉醒来,到处银装素裹,鹅毛纷飞。 苏禾第一次见识到雪灾的厉害,这年头也没有化雪的助剂,院子里的雪深得没入膝盖,房顶的雪不时滑下来,哗哗作响的。 许戈长这么大,也是初次见到如此严重的雪灾,庆幸早前修缮屋顶,否则有坍塌的风险。 南方人对雪有莫名的兴奋,苏禾兴冲冲将自己裹成粽子,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谁知院门两边都被雪堵死,怎么也打不开。 即使这样,也没有磨灭她对雪的兴奋,竟然舞挥着铲子,亢奋地在屋檐下堆雪人。 许戈无法理解她的亢奋,不过在她的吆喝指使之下,一块帮着堆雪人。 她推的雪人很奇怪,更让许戈诧异的是,这个败家娘们竟然拿胡萝卜当鼻子,拿黑芝麻球做眼睛,将他的兽皮手套抢过去给雪人戴,还有兽皮围巾…… “许富贵,你说它像你吗?”苏禾乐呵呵地说着,然后趁他不注意,雪团猛地掷过来。 雪团撞击在身上,迸射进衣服里,透骨的凉。 许戈脖子一歪,砸晕在轮椅上。 苏禾见闯了祸忙过来查看,错不及防被许戈推了下,整个人往后抑,“砰”地摔在院子里,被深深的白雪埋没。 “姓许的,我跟你没完。”苏禾气急败坏从雪堆里爬起来,拽住许戈从轮椅上扯下来。 两个人摔在雪堆里,拿着积雪互泼起来。 别看许戈半身残废,苏禾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摁在雪堆里,埋的只露出一颗脑袋。 “姓许的,你是不是男人?”苏禾气得哇哇叫,“敢不敢绅士一点?” 许戈不知何为绅士,北境男人都是这样教训不听话的熊媳妇,他不过小惩大戒而已。 苏禾手脚并用爬起来,将许戈摁在雪上,眼疾手快坐在他腰上,扯开他的衣领往里面刨雪,“许富贵,我弄死你……” 咦,背后有凉凉的目光。 第三百二十五章 咱们玩这个 等苏禾回头看,只见徐达站在饭厅门口,震惊地连嘴巴都合不上。堂堂漠北的小阎王,竟然被少夫人摁在雪地里摩擦,真是……好可怜! 猛虎当前,徐达敢怒而不敢言。 “不是……我……”瞧他满脸都在控制她虐待许戈,犯罪现场的苏禾有些说不清,赶紧从许戈身上翻下来,将人从雪地里拉起来。 许戈面色不好,抖掉衣服里的雪,看徐达的眼神阴沉无比。 徐达:“……”他就不该来。 他当然不该来,小夫妻的情趣岂是他这个外人能看的。 苏禾到灶房烧水洗脸,奈何水缸的水结成冰,她只能从院子里取积雪。 两人在饭厅密谋,徐达掏出官府张贴的告示,关于绥州科举舞弊的。小侯爷曾千交代万嘱咐,只要公告一贴出来,第一时间告诉他。 这案子早就有结果,徐达不知他要官府的告示干什么,不过主子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冒着过膝的积雪送过来。 他注意到,小侯爷看到告示时眼睛一亮,整个人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徐达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许戈了,仿若还是在漠北的时候,他们策马扬鞭,小侯爷自信飞扬,恣意张狂的模样。 这一刻,徐达眼睛泛酸,小侯爷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哪里知道,许戈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除了官府告示,徐达还带来漠北的消息。 “小侯爷,咱们做的羽绒服,好些人都穿上了。”徐达语气哽咽,别开脸偷偷擦眼泪,“漠北太冷了,这批衣服去得及时,要不然可要冻死不少人。听说蒙国那边寒流更重,连牲畜都陆续有冻死的。” 他还没说,其实漠北没有厚棉服跟炭火过冬的,有不少百姓都冻死了。他们不是神,能保住漠北军已经是万幸,其余的人他们管不着,更不屑去管。 要是没有少夫人带他们赚钱,他们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不住,极有可能也会冻死在这场寒流中,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徐达喜极而泣。那帮人在漠北没有白等,一切都是值得的。 许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沉默半晌才问道:“那边的矿怎么样了?” “小侯爷料事如神,姚千万跟杨元吉联手拿到批文,雇了大批苦力全力挖煤。漠北奇寒不止,大雪封山外面的运煤车进不来,姚千万贿赂当地官员将煤价炒到天价,今冬的煤价比往年高了三倍不止,连军营都快用不起煤了。” 姚千万跟杨元吉赚得盆满钵满,可漠北岂没有皇帝的眼线,此时只怕消息已经传到京城。 杨元吉也是个蠢的,一朝得敬王赏识坐拥漠北两年,久而久之没了敬畏之心。安逸日子过久了,加上开矿赚得雪花般的银子,贪婪日益膨胀,得知饥寒交迫的大批灾民去矿场抢煤保命,竟然派兵镇压,造成灾民死伤不少。 许戈面无表情听着,突然道:“按行程,钦差也该到漠北了。” “估计差不多到了。”漠北多妖,狗皇帝既然严查军服贪墨案,又岂会放着天价煤不管? 蒙国虎狼环伺,狗皇帝这时才打肿脸充胖子,想用老漠北军威喝蒙军,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 提起蒙军,许戈又道:“税粮运得如何?” “咱们绕过漠北走西域路线,行程慢了许多,但已经跟那头接上头。”八万担的税粮撒手让人,徐达跟挖了自己的大腿肉似的,疼得嗷嗷叫,“等第一批税粮交接完成,也该到他们体现诚意的时候了。”他娘的,自己的兄弟在漠北饿得直勒裤腰带,却拿金贵的粮食去喂塞外的野狼,希望这一切都值得。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不管是老胡或是老五也好,他们都能理解但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满肚子的愤怒无处发泄。 许戈冷然瞥了他一眼,“能用来换命的,都不算金贵之物,没了还能再赚。” “小侯爷说的是。”要是连命者没了,要再多的粮食有何用。 徐达走的时候,特意看了屋檐下的雪人,突然咧嘴笑了,“长得还挺像小侯爷的,少夫人真会玩。” 许戈:“……” 徐达突然想到好主意,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四海。天地茫茫的,酒楼的客人很少,徐达叫来几个伙计,依葫芦画飘在门口堆了两个雪人迎客。 末了,又觉得没苏禾堆得好看,也不够气派,于是将伙计全部叫出来,他打算堆巨形椰子跟鸡,刚好给四海再做波宣传吸引客人。 苏禾不知道,因为自己堆的一个雪人,吃撑的沙县百姓竟然脑洞大开,玩起各种雪雕艺术,一时间成为沙县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徐县令得知后应时应景,借势举行雪雕大赛,呼吁百姓或商家踊跃参加,夺魁者可得十两银。 钱不多,但可以拉到百姓出来消费,增加税收拉动内需。看来,他为了攒政绩回京,也是够拼的。 因为徐县令的举动,沙县从此以后每年都会举行雪雕比赛。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彼时的苏禾还在灶房烧火。 雪堵了烟囱,浓烟倒流呛得她灰头土脸,气得朝许戈发脾气,“许富贵,烧火是你的活,别躲在房间里张嘴等吃的,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欺负他不带眨眼的,却连烧个火都不会,这个女人真是笨死了。 为了家宅安宁,许戈心里再不情愿,都得乖乖推着轮椅去烧火。 看她被熏得满脸焦烟,许戈不厚道的笑了,将她拉过来仔细擦着脸,“真是笨死了,连烟囱除雪都不会除。” 被他嫌弃,苏禾还有理了,“我不会捅烟囱怎么了,还不是赚钱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瞧你那德性,再嫌弃我要你好看!”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最近他总爱嫌弃鄙视她,忍他很久了。 “是是是,我媳妇最厉害了。”见她动真格的,许戈马上哄着,“要不是你赚钱养我,我早就饿死了。” 他的态度很虔诚,可说出来的话又不对味。算了,还是先搞点早餐吃,真是饿死了。 等许戈通完烟囱,煮水洗漱吃完早饭,两人往房间里添了盆炭火,然后钻被窝取暖。 晚上睡得足,苏禾取出飞行棋,“咱们来玩这个,输的晚上做马杀鸡。” 许戈瞧不上这种幼稚游戏,眼都不眨将飞行棋拿开,然后将官府告示摊开她面前,“咱们玩这个。” 怪不得说男人用下半身思考,这事都过去多久了,他竟然还一直惦记着。惦记就算了,竟然还让徐达送过来,他也不觉得丢人。 苏禾云淡风轻地将告示扔地上,“猴年马月的事了,早就过了时效。” 许戈脸黑了,“姓苏的,你是不是输不起?” “什么玩不起,老皇历早就翻篇了。” 许戈将她抡在床上,“别给我扯犊子,在我这永远翻不过去,你说了可不算。”说着说着,他伸手去解裤腰带。 这种鬼天气,收拾她再适合不过。 第三百二十六章 疯狂提醒她 苏禾根本不是许戈的对手,他盼朝廷的告示差点望穿秋水,加上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她就知道自己这关躲不过去了。 男人对这种事有执念,苏禾只能愿赌服输,但她又觉得过不了屈从这个坎,急道:“大白天你要干嘛,晚上再说。” 许戈才不听她的鬼话,就想要硬来。 苏禾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你属牲口的?” 许戈当然不是,但许富贵是。 苏禾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把许戈的火给踹息了。 他冷冷瞪了苏禾一眼,转身背对着她,气呼呼要裂开。 苏禾能怎么办,只能哄着呗。 许戈气不顺,又不想被她扣上婚内强女干的帽子,再说她躲得过白天逃不过晚上,大半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半天不成? 被她哄着好一会,他就借坡下驴,但脸色还是不好。 坐床上也不能干瞪眼,苏禾取过兽皮毛料,量好许戈的手指宽度跟长度,继续给他做手套跟围巾。 许戈实在无聊,很快又睡着。 苏禾做着针线,突然有股老母亲的无奈,养只神兽真不容易。 眨眼到了傍晚,许戈疯狂提醒她,“我们今天早点吃饭。” 苏禾的心情跟上坟似的。 大雪封门,家里没有新鲜的肉,苏禾做腊肠煲仔饭,酸溜大白菜。 许戈跟过年似的,从头洗到脚,又在房间添足了炭火。 他坐在床上等苏禾,谁知她在澡房半天不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孵蛋。 好不容易出来了,拿羽绒服裹得紧紧的。 许戈:“……”穿那么多干什么,等会还不是要脱。 洗了个热水澡,苏禾两腮嫣红,娇嫩的肌肤吹脂可破。 许戈拉着她坐下,闻到她身上散发沁人的幽香。 他亲了她脸颊一口,伸手脱她的羽绒服,然后倒吸口凉气,“……”这么凶! 扒开衣服一看,果然把他惦记了很久的那套衣服穿上了。瞧瞧,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挺诚实的。 许戈怕她冻着,赶紧搬到床上用棉被捂好。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接下来一切按流程走。 苏禾以为他是老鸟,谁知关键时候竟然是菜鸟。 好歹是镇北侯府出来的,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想到他竟然是个雏。 苏禾心情很复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许戈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表现很好,他跟所有的男人一样,完事后竟然逗弄她,“怎么样?” 苏禾本来就对他没抱希望,加上身体痛死了,心情自然不好。 不过,男人都要面子讲尊严,苏禾不忍心拂他的面,“……还行。” 可能她真的不了解男人,不知道“还行”对男人而言,有多大的杀伤力。 许戈当时就僵硬了,连手都不知往哪摆。 然后,躺在床上不说话。 亏是熄了灯,要不然他要挖个地洞钻下去。 把差事办了,苏禾等身体的不适消失,蹭在他臂弯中睡去。 许戈完全没有睡意,满脑子都是:还行还行还行还行…… 它像金箍咒一样,要把许戈箍到裂开。 他越想越不服,然后给自己找理由,第一次没有经验,不过他很善于总结经验。 然后,他翻身把苏禾压在身下…… 一番胡作非为,苏禾被弄醒,迷迷糊糊喘不上气。 这一次,许戈信心满满,“怎么样?” 苏禾在脑子里回忆着,突然问了句,“你的腿刚才是不是动了?” 许戈:“……”大意了! 刚想着要如何应对,苏禾伸手在他大腿内侧狠揪了一把,许戈一个没忍住痛呼出来,“啊……” 苏禾坐起来,双眼审视着他,“许富贵,你的腿没问题啊。” 没有任何心里防备的许戈,痛的差点眼泪飙出来,“是……是吗?”这个死女人,他在卖力表现的时候,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有……有吗?”见她不说话,许戈有些心虚,“我怎么没感觉呢?” 苏禾又揪了他一把,“怎么样?” “好像是有感觉。”许戈瞒不住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了几口,高兴道:“早知道做这个能治好我的腿,以前就该办了你。” 苏禾沉浸在喜悦中,点亮烛火仔细打量他的腿。 许戈被她盯得受不了,扯住被子遮住腹部。 她左敲敲右捏捏,然后鄙视地盯着许戈。这个男人真是的……她都不好意思说他,以前怎么治都不行,她都彻底放弃了,没想到这种事竟然把他腿治好。 唉,他也就这点出息了。 不过,这毕竟是天大的喜事,苏禾还是很亢奋的,“许富贵,赶紧的,走两步。” 许戈没办法,只得穿上裤子下床走两步。 废了两年,许戈走得很费力,趔趔趄趄要摔,苏禾眼疾手快向前抱住,耐心扶着他笨拙地练习。 在房间走了几圈,肌肉还是挺无力的,不过锻炼段时间应该能彻底恢复机能。左腿受伤太严重留下后遗症,走起来长短不一,看着是瘸的。 苏禾量他的腿长,“差异不是很大,往靴子上多垫两个鞋垫,应该就不明显了。” 腿没问题,许戈的心情并不好,他将苏禾搂在怀中,神情严肃道:“我的腿能动,并不是好事。” 苏禾当然明白,“你以后就在房间里走,给我看就行。” 再三检查他的腿,苏禾警告道:“你两条腿是粉碎性骨折,要注意保养好,千万不能再骨折,也不能过于负重,否则就会彻底废掉。” 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给他定制全面的康复治疗,将后遗症的影响降到最低。要不然,像寒冷或下雨天,腿肯定疼得受不了。 许戈将她揉进怀中,“苏禾,你是我的女人了,这辈子都得跟我在一起。” 这个苏禾可不敢打包票,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且行且珍惜呗。 熄灯睡觉,被他胡来两次,苏禾累得直打哈欠。 正模糊间,许戈又来了句,“你还没说,我怎么样?” 苏禾真是烦死了,“你好厉害,快点睡吧。” 许戈这才如释重负,觉得心满意足。 第三百二十七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北风呼呼吹,大冬天没勇气起床。苏禾向来醒得早,翻来覆去睡得腰疼,见许戈睡得熟,于是不安好心的闹他。 早上闹人,尤其是闹男人,无疑是在拱火。 许戈的身体很诚实,然后抓着苏禾灭火。 苏禾:“……” 办完事,看着她委屈到唧唧哼哼的样子,跟滩水一样温柔,许戈觉得浑身舒坦。 这半年来,他伏低做小忍辱负重,今朝连本带利讨出来,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男人嘛,还得当家作主,不能让女人胡乱蹿。 赖到中午,早午饭一块做。雪还在继续下,不过比昨天小了许多。 烟囱又堵了,而许戈还在睡,苏禾气得吼了一嗓子。刚才逞什么能呢,现在睡得跟猪一样。 许戈从梦中惊醒,麻利穿好衣服进灶房通烟囱除雪。 水缸冻结冰,取了积雪放锅里融化,他舍不得让苏禾的手泡水,自己摘菜洗菜,准备好一切再让她掌勺。 本以为翻身做主人,原来还是想多了。 吃饱喝足,苏禾死活不愿意回被窝,现在的许戈跟饿死鬼似的,想把以前的找补回来,也不怕噎死他。 许戈睡着午觉,突然闻到股药味,起身到灶房一看,苏禾正端着碗喝。 “你生病了?”许戈诧异,然后又想到什么,“还是弄疼你了?” 苏禾差点被药噎着,侧脸瞥了他一眼,“咱们都还年轻,等以后条件好了再生。”她才十几岁,还可以潇洒快活十多年,才不想早早被孩子束缚住。再说跟着他有今天没明天的,只能过一天算一天,生孩子不是拖后腿么。 许戈怔然,她竟然喝避子汤? 眼前的时局确实不适合怀孕,皇帝不可能允许他有子嗣,即使生下来也未必能平安长大。 许戈心中自责不已,紧搂苏禾,“我现在给不了你安稳,不过你放心,等以后咱们稳定下来,我让你给我生很多孩子。” 苏禾:“……”呃,他好像想得有点多。 当然她也不会去解释,这个误会没什么不好,捏着这点他会对自己更好。 苏禾不喜欢喝药,许戈是知道的,内疚的他自告奋勇,“我喝有效吗?要不以后我来喝算了。” “行啊,以后都由你喝。” 许戈刚喝了口气,谁知苏禾又道:“这种药男人喝多了会影响身体,以后想生都生不了。”药物确实能控制男人少精或无精,但时间久了容易成疾,而且这种方式不是绝对安全。 所以说,上天对女人真是苛刻。 事关子嗣传承,许戈没有犹豫,“那还是委屈你了,我会在别的方面补偿你。” 苏禾也不客气,“怎么补偿?” 呃,许戈想了想,“以后家里的粗活全由我包了,我的钱跟身体和心全都给你,危险的挨刀的我先上……” 他这么会,她都找不到怼他的点,真是没意思。 院子的雪太厚,再不除雪的话,屋顶滑落下来的都能倒流进房间。 苏禾拿出罐子里的盐巴,跟不要钱地撒出去。 许戈觉得她疯了,知道盐有多贵吗? 当然,家里不缺钱,她开心就好。 苏禾不是败家,等她一大罐盐撒完,许戈发现积雪在逐渐融化。 盐能化雪? 雪化的挺慢,苏禾又用铲子铲院门的雪。 费了半天劲,总算将院门打开,外面的雪又滑进来。 整条巷子白茫茫,积雪直接没到大腿,静悄悄的没人影。 苏禾张望间,发现隔壁的隔壁再隔壁,屋檐塌了个角。 沙县只是北境的边缘,可以想象漠北的雪有多大。 等到下午,雪终于停了。 不少雪灾的住户开始除雪,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铲子。今年的柴火太贵,当然舍不得用热水,而且效果也不大。 巷子的那头,有哭嚎声传来。 听声音,好像是赵大脚家传来的。 苏禾站在院门口听了许多,好像是赵大脚的屋子被压塌,昨天半夜被砸死了。 说起赵大脚,有些一言难尽。王永贵坐牢,女儿死在狱中,赵大脚没了依靠,经哥嫂介绍找了鳏夫搭伙过日子。 好的看不上她,挑来挑去还是烂白菜,那男人吃喝嫖赌样样来。两人经常吵架,他吃喝都在赵大脚家,却很少往家里拿钱,房屋破烂也舍不得修,两人一块被压死。 这场雪灾,死得可不止赵大脚,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被冻死。 老八家也差点塌了,幸亏之前写书赚了点钱,及时把屋子修补好。 他提前写了几卷《破阵子》给老张,足够撑到明年春闱,然后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苦读。 读累了,偶尔会想到曹灿玉,她自从回了锦州就再也没回来,也许……哪有什么也许,人家是国公府的嫡孙小姐。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往深里想,这事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老五来了消息,晋王跟陆浅之走得很近,应该私下达下某种协议,痛快打道回府。 政商能有什么好勾当,晋王无非是透过陆浅之跟叔叔搭上线,想让肃王在皇帝面前美言,创造回京的机会。 晴了几天,路上的积雪在逐渐消融。苏禾是闲不住的,冒着严寒去回春堂上班。 天天在巴掌大的地方,低头抬头都是许戈,他的脸长得再好看,她也腻了。 她刚走没多久,徐达就翻进来。 蒙军果然很会抓机会,趁着皇帝下旨让钦差查严天价黑煤,在杨元吉分心应对之时,偷袭漠北军的十三营。 十三营是新兵营,说新兵是抬举他们。仗着杨元吉的亲将偏爱,危险的活从没让他们干,再多的训练都是纸上谈兵,入伍一年还跟愣头青似的,被蒙军削得很惨,连粮仓都烧了。 这一打,也给了杨元吉机会,躲过钦差的严厉盘查,以军事为由缩进总营不出。 手捏重兵,别说钦差,就连皇帝也不敢在这关键时候拿他开刀。天价煤的黑锅,由姚千万一人背了。 这个奸商盘踞漠北多年,跟当地官员也是盘根错节,钦差想找他的罪名简直不要太容易。 姚千万全家被抄,所有家产充公,煤矿落入朝廷手中。 迫于朝廷压力,杨元吉憋着狠劲,直接给蒙军下战书。他调了两万的老兵,打算真刀真枪打一场。 蒙军痛快应战,可等到他粮草备足军队拉出来,蒙军竟然调头就跑。 第三百二十九章 神秘的3号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苏定昌是典型的渣男,他没有解释自己已有未婚妻。甚至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想抢他当女婿的比比皆是,吏部侍郎并不起眼,但只因吏部掌管升迁任免,这对他的仕途极有帮助。 当然,男人谁不喜欢美人,何况吏部侍郎的女儿姿色太平庸。他在沈家人面前扮演受害者,而沈氏之前跟他花前月下时,已经将身子给了他,她又能怎么办? 苏定昌擅长溜须拍马,将岳父的人脉利用到淋漓尽致,仕途扶摇直上。他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说服岳父跟原配,将沈氏进门做妾室,后来又陆续收了两房。 原配柴氏允许沈氏进门,不代表高看沈氏,相反恨到骨子里。 柴氏手段了得,深知丈夫沉迷沈氏。她不明着对付沈氏,而是打起原主的主意。说起来,柴氏生了两女一儿,全随了她的平庸长相,反倒原主净挑苏定昌跟沈氏的优点长,十足的美人胚子。 在她授意下,儿女成功带歪原主。原主娇纵跋扈,嫌贫爱富,对母亲的地位跟出身很嫌弃,反倒视柴氏为亲母。 在柴氏娇纵捧杀之下,原主不学无术三观尽毁,小小年纪便干出浪蝶之事,在京城名声尽毁。 苏定昌丢人又丢面,怪沈氏教养无方。尤其原主被赐婚,当成羞辱许戈的工具,哪怕苏定昌贵为首辅,也被官圈沦为笑柄。 他将怨气撒在沈氏身上,沈氏本就是夹心饼,婆母不喜原配打压,久而久之跟苏定昌离心离德,早年情分消失殆尽。 苏禾感慨唏嘘,女人选另一半,跟重新投胎似的,要是没选对这辈子就毁了。 人心难测,也不知将来她跟许戈会不会情尽反目? 她继续翻看医书,无意中发现书中竟然夹了封信,看模样已经有些年头。 信中的笔迹,跟医书的注解无差,都是出自同一个人。 等看清书信的内容,这才知道许戈为什么阴阳怪气。这几箱嫁妆并非是沈氏送的,而是原主的表哥沈明轩送的。 这也不是祝福信,而是情书。 原主被赐婚,沈明轩不忍她跳火坑,竟然有带她私奔的打算,在信中约定时间跟地点。 偏偏沈明轩太含蓄,也太高估原主的情商,原主连箱子都没打开,又怎么可能看到这封信呢。 苏禾忍不住想,如果当年原主看了这封信,并愿意跟表哥私奔,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个情况,而自己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在想什么?”许戈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跟鬼魅似的。 苏禾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下意识将信藏起来。明明不是她干的,为什么觉得挺心虚的? 许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苏禾:“……”男人吃醋,就是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感吗? 她被摔在床上,又翻身扑到许戈背上,撒娇道:“许富贵,你背我。” 女人的脑子真是奇妙,不过许戈打算满足她,背着她在房间鬼打墙。 转完了,她又要公主抱。许戈也就对着她才有这份耐心,要是换成别人直接扔出去。 转圈多了,许戈腿疼。 苏禾给他按摩上药,既心疼又嫌弃道:“真是矫情,你在床上耍威风的时候,怎么不见得疼?” 许戈:“……”她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大雪继继续续,下几天停几天没消停。 徐县令挺闹心的,他都不知道今年到底怎么了,什么灾祸都碰上。雪灾持续不断,家畜冻死不说,房屋坍塌的,贫苦百姓饥寒交迫的,让他着急上火。 相较之下,徐夫人则淡定许多,“老爷,今年是庚子年,本就多灾多难。现在除了南方,各地都在下雪,咱们这还算好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是一县之长,责任不可推卸。” 徐夫人顿时来了主意,“要不你找找雷先生,他手上应该还有税粮,你起个义捐施粥的头,既做了善事也落个好名声不是?” 这倒是提醒了徐县令,提笔给雷五写信。 信还没有写完,吏员来禀,说是雷五来了。 徐县令诧异,雷五刚随晋王回绥州,怎么又来? 将人迎进书房,徐县令奉上热茶,“先生这次前来,可是有要事?” 雷五神情很微妙,不似之前坦荡,稍作权衡才压低声音道:“不知大人可知许家的情况?” 徐县令很快意识到他的来意,蒙国的皇帝将边境兵权交给年幼的皇子,十多岁的孩子连心性都没有定,似劣童又似魔鬼。从漠北的情况焦灼,完全是借天时地利,摁着杨元吉的死穴打,以最小的代价灭闵朝最大的威风。 蒙国一闹,西域诸国跟东北的金人也蠢蠢欲动,想趁机分一杯羹。 一旦闵朝跟蒙国打起来,这些豺狼虎豹必群起而攻之。 雷五是晋王的人,势必代表晋王而来。漠北如今的局势,多半还是许戈说了算,而晋王想借势结盟。 徐县令惶恐,“下官虽然在沙县数年,屡屡忙于政务,许家的无暇打听,也……不敢轻易去打听。” 雷五却不死心,“以大人所见,有几分把握?” 徐县令心肝打擅,“在下只不过六品县令,实在不敢妄言。” 见雷五神情高深,显然没打算离开之意,徐县令这才补充道:“半年前,下官抓了位黑心大夫,他曾招供不时会到许家治病,想来他身体极差,估计没啥盼头。” 雷五见问不出什么,这才起身告辞。他之所以来县衙,既替晋王试探,也是替小侯爷试探,现在看来县令嘴巴还是挺紧的,没有因为投靠晋王把不该说的也说了。 看出漠北情况不对,晋王便动拉拢的心思,许下一大堆承诺。 那些承诺本就属于镇北侯的,再恩惠也不过是归物原主。挨过一次打,难道还学不乖吗? 雷五回到客栈,乔装成算命先生,敲开乌麻巷的院门。 两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堂堂正正走前门,不用再从后院翻墙进来。 第三百三十章 2号的心魔 苏禾刚好买了新鲜的菜回来,切薄的牛肉打上鸡蛋搅拌均匀,还有新鲜的猪杂。三人围桌而坐,吃着新鲜滚烫的锅边炉,再喝上两杯温酒,真是快哉。 许戈对晋王的承诺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过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有老五做内应,跟晋王结盟又如何。 当然,事情不可能答应太快。 老五很高兴,“少夫人,以后我多来蹭几次饭,你可别嫌隙。” “你家主子有钱,吃不垮他的。” “明年三月是太后寿诞,她是先皇后的远房姑母,向来对晋王疼爱有加,听说今冬她身体不济,以此为由想让晋王回京,加上有肃王在皇帝面前周旋,晋王今年又办了几件亮眼的事,回京是迟早的事。” 敬王犯了皇帝的忌讳,而皇帝又爱玩平衡之术,肯定会另外扶植另外的皇子敲打敬王。晋王毕竟曾经贵为太子,也是皇帝的嫡子,必是最适合的人选。 许戈眉头微蹙,“肃王这人,可调查清楚了?” 老五颔首,“肃王府早年遭火灾,王妃跟世子丧身火海,他为此遭受很大打击,散尽家奴长居奉国寺,直到这几年才回府,但也鲜少跟人往来。咱们的人费了很大劲才辗转找到旧家奴,他回忆失火前肃王举动反常,好像换了个人,还曾经听到其跟王妃吵架。” 肃王自幼体弱多病,性格温柔如水,哪怕家奴也以礼相待。 至于其他的着实不好调查,除了偶尔进宫陪皇帝下棋,肃王几乎闭门不出,一时间很难查出来。 许戈沉默许久,突然道:“肃王跟宸王长得很像。” 老五震惊,筷子掉了都没察觉到。 宸王跟肃王一母同胞,长相极其相似,性格却南辕北辙,两兄弟志向不同并不亲近。众皇子中,肃王体弱多病才华不突出,加上母族不受宠处处遭排挤,是在当今皇帝羽翼下长大的。 话说起来,当今皇帝能夺嫡成功,肃王功不可没。 当年先帝久病不愈,皇子各怀心思,宸王暗中勾结禁卫军想夺得先机。肃王无意中得知消息,以为兄长要强行夺权,于是将此事告之当今皇帝。 事情败露,宸王被褫夺封号,在新帝登基后全家处死。 老五浑身涌起寒意,“小侯爷是说,肃王被调包了?” “不一定,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即使没调包,借尸还魂也不是没可能,否则如何解释陆浅之在沙县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搁以前,许戈根本不会相信,可是现在坐他身边,吃得很香还没心没肺的女人,刚好就是借尸还魂的。 老五知道该怎么查了,吃饱起身离开时,不忘拍苏禾马屁,“少夫人,几日不见你更加光彩照人了。” 苏禾知道他拍,但谁不喜欢听好话。 陆浅之从温泉山庄回来,点名让苏禾过去复诊。 有段时间没见,陆浅之的胡渣子挺浓密,就屁股上的伤还没好。 苏禾给他做全面的评估,然后将药停了,“你的身体已没有大问题,不适当的行为纠正过来就行。”譬如,他现在时不时还会翘兰花指。 身体是没问题了,但是他找人试了,那方面还是不行。 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古怪,苏禾顿时警告他,“你要是再敢胡思乱想,信不信我真废了你?” 陆浅之很肯定自己对她没那种意思,但是不找她治找谁治? “你为什么觉得我才是关键?” 苏禾真是醉了,一针见血道:“你的心魔,不应该是陆夫人吗?” 陆浅之:“……” 苏禾说这话,并非随口瞎掰,她让许戈的人查过。陆浅之今昔非比,反倒是陆郎中仕途受滞。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对付陆家易如反掌,为何迟迟不动手? 并非他还顾念亲情,而是继母对他的伤害太大。在他的潜意识中,继母是不可跨越的魔障,他还没有强大到让她飞灰烟灭,所以至今不敢动手。 “你敷衍我?”陆浅之很生气。 “瞧瞧你,光是陆夫人这三个字,就让你激动成这样。”苏禾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你在做那事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是什么?” 当然是客栈不堪的那一幕,它就像个紧箍咒,箍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你脑子里面目狰狞的那个,到底是我还是陆夫人?” 陆浅之震愕,跌坐在椅子上。他想要辩解,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跟陆家的恩怨,不是她这个外人能轻易发表意见的,苏禾只能点到为止,“心病只能心药医,你要试着从这个泥潭里走出来。当然,未必能治好你的顽疾,但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说起来,陆浅之也是个可怜人。 苏禾起身离开,刚到门口却被人追上来,“苏大夫请留步。” 来的陆记成衣铺掌柜,手里拿着个鼓囊的包袱,“这是陆老爷给的,还请笑纳。” 包袱里是件很大块的雪白狐裘,足可以做两件披风。 这样阔绰的前任,再来一打都没问题。 苏禾假意推了几次,很痛快地收下。 陆浅之在书房足足待了一下午,然后做出回京的决定。 “老爷,到京城足有千里,现在到处都是雪灾封路,实在不是回京的好时机,这个年恐怕得在沙县过了。” 老五又来了两次,结盟的事就此敲定。 随着寒流加剧,边境的蒙人也扛不住了,偃旗息鼓回阵地猫冬,漠北就此安静下来。 转眼已经是腊月,本来是一年间最热闹的时节,却因连绵雪季而变得格外冷清。 铺子生意冷清的可怜,但前几个月赚得不错,大伙进行紧张的结算,看到最后的利润笑得合不拢嘴。 月中左右,所有的账交到大老板手中。许戈跟二老板合计,给大伙的分红很可观,剩下的大块两个人再分。 左手倒腾右手的事,许戈将账目给苏禾,“你要多少?”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全部都要。 许戈也随了她,“反正人跟钱都是你的,全部都拿好。” 谁让他以前嘴皮子吹得厉害,真要全部给到她,她也啃不下,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我要这个数。”苏禾伸出手指。 那也不是笔小数目,许戈问道:“你打算怎么花?” “存着,慢慢花。”苏禾反问道:“你的怎么花?” 许戈已有打算,“在京城开个钱庄。”只有开钱庄,能通过高官权贵的存银,查到他们不为人知秘密。 说起京城,苏禾就心塞,但该来的躲不掉。 第三百三十一章 81号凶宅 宫里传来密信,皇帝念许戈以往战功,特封清乐侯,赐宅回京养病。 明名养病,实则圈禁。清乐侯,真是清闲又安乐,徒有空名而已。 许戈早有预料,脸上毫无波澜,苏禾倒挺意外的,皇帝面子工程挺厉害,还赐了座宅子,起码不用再掏钱买。 “好什么啊。”徐达快气疯了,“那是座凶宅,但凡住进去的都不得好死。” 苏禾:“……”做皇帝做成这样,倒不如一刀把许戈杀了。 其实,她还真错怪了皇帝,赐宅的事是礼部提出来的,好几个大臣跟着附议。皇帝没什么异议,让礼部酌情处理。 对待逆臣贼子哪来的随便,京城的探子一查,果然大有文章。 说起来这座宅子大有来头,晋王还曾在里面住过时间,被封为太子才转府,后被赐给驸马爷做婚宅,家里的仆役莫名死了好几个,后来辗转几手,同样是莫名死人。 如今,刚好拿来膈应许戈。 苏禾也醉了,“你还没回京呢,就这么多人盼着你死。”连凶宅都搞出来了,看来那帮人是狗急跳墙了。 许戈冷笑,“我命硬。” 嘴上说命硬,等苏禾收拾碗筷去灶房,许戈低声道:“我不信鬼神,凶宅查出什么原因死人没?” “查了,没有头绪。”连风水大师都不知请了多少,就是看不出问题所在。 许戈偏不信这个邪,在徐达耳边叮嘱几句。 晚上躺在被窝,苏禾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趟是躲不过去了,你打算怎么回京?” 她指是他的腿,在沙县都被反复试探,回到京城试探肯定会愈发频繁。 “是怎么样就怎么样。”皇帝从来没信过他,漠北局势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他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苏禾搂着他胳膊,“那我呢?” “怎么蠢怎么来。” 苏禾:“……” 许戈摸着她的脑袋,“蠢人多福,而且我会保护你的。” 行吧,都被他拽下火坑了,还能怎么办? 眨眼到了小年,给铺子的伙计发完红包跟年货,便让各回各家准备过年。 第一次做家庭主妇,苏禾没有经验,自个琢磨着办年货。普通百姓没什么讲究,吃肉就对了。 苏禾按老家的习俗做,早早准备年夜饭,酿豆腐,红烧鱼,酸萝卜炒猪大肠,都象征吉祥如意。 许戈是北方人,她又给他做了盘饺子,不忘偷偷放上两枚铜钱。 早早吃完饭洗漱干净,苏禾还给许戈红包,“来,许富贵,你的压岁钱。” 许戈很高兴,“谢谢老板娘,祝老板娘越来越漂亮。” 苏禾哈哈笑,然后向他伸手,“老板,我的呢?” 许戈:“……” 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按习俗要守岁,光等着实在无聊,许戈搂着她做不可描述的事,后来苏禾累得睡死过去。 许戈一个人守岁,在烛光中等待,许愿。 等了那么久,他终于要回去了。 年初一,雪停风停。 苏禾无聊到拿铲子堆雪人,许戈拄着拐杖打开院子,在巷子里笨拙地练习走路。 有串门的邻居看到许戈,惊讶道:“许公子,你能走路了?” 许戈累得喘气,“碰到个神医,把我的腿治好了。” “怪不得前段时间老看到有人来你家,原来是神医呀。” 许戈笑起来又野又甜。 “可真是上天开眼,菩萨保佑。” 阿姨都喜欢鲜肉,边嗑着瓜子边跟他聊天,“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不了,等会我还要做午饭。” “哪有男人做饭的,你媳妇不会又出去……”看到苏禾在院子里堆雪人,阿姨顿时不说话了。苏禾是个泼辣货,大过年还是少招惹为妙,省得一年都晦气。 在院门口卖惨卖够了,许戈回灶房摘菜。 苏禾揶揄他,“瞧你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妇女之友,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岁,个个都过来稀罕你。” 跟她处久了,许戈脸皮城墙厚,“像我这种皮相好活又棒的,嫁我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禾才不惯着,淡淡睨了他一眼,“没有比较,哪来的发言权。” 许戈好一会才明白她意思,顿时黑脸道:“你要是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哟,现在可自信了,也不知当初是谁忐忑不安,“怎么样?” 每每想到,苏禾都笑得肚子疼。 许戈气得跟孙子似的,老脸涨的通红。没经验咋了,谁不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他现在战功累累不就行了。 敬王碟探三次折戟,彻底退出沙县,胡家坍塌,今年的春节格外安静。 初二晚上,徐达老胡几个过来,苏禾做了满大桌的菜,让这帮大老爷们把酒言欢。 不知许戈怎么训老胡的,老胡见到她跟见鬼似的,心虚的厉害。总之打那以后,老胡没在蒋云面前出现过。 这帮人有大事商量的样子,苏禾裹上厚衣服去跟蒋云做伴,在她家里烤火过夜。 得知苏禾要回京,蒋云也没有丝毫犹豫,“我也想到京城走走。” 苏禾并不赞同,“京城可没这里安全,到时我可能连自身都难保,又怎么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蒋云语气坚定,“徐夫人要的手绢跟屏风,我绣得差不多了。这些东西是用来送官家女眷的,要是我能在京城开间铺子,生意肯定不会差。到时你还能找我说说话,咱们也算做伴了。” 蒋云很快盘算好,这个铺子可以转让给家眷,她们的手艺不差,多指点几次就能出师。 见她心意已决,苏禾也不再勉强,“咱们姐妹俩试着在京城闯出一片天来,让谁也不能小瞧了咱们。” 蒋云激动地点头,“对,咱们不能让人小瞧了。” 谈完正事,两人躺在床上聊私事。想到老胡哀怨闪躲的眼神,苏禾有些于心不忍,试探道:“你觉得老胡这人如何?” “胡大哥挺好的,上次的事多亏了他,要不然铺子都被人砸了。” “你年纪也到了,要不要考虑一下?” 蒋云身体瞬间僵硬,半晌才道:“我现在就想做生意赚钱,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行,咱们就做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 第三百三十二章 许戈被行刺 初八上工,苏禾领完开工利市,就跟钟大夫辞工。 钟大夫震惊,“苏大夫,你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 “家里出了急事,我可能以后也不回来了。” 钟大夫再三挽留,但苏禾去意已决,将厚厚的出诊记录交给他,“这是半年来我经过手的所有病人,有些出外诊需要长期跟踪的,治疗方法都在里面。” 距离产生美,绝对是真理。 离开回春堂,在家里跟许戈像连体婴似的,低头抬头都对着,呼吸着你的呼吸,真是烦死了。 苏禾真不是好的当家主母,许戈对她不抱任何希望,“等到京城稳定下来,你就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就像一只鸟,要是强行用笼子拴着,迟早得撞死。 苏禾这才搂着他的脖子,眉开眼笑道:“亲爱的,你真好。” 翻脸真快,刚才哀怨委屈的眼神是谁的,现在又变成亲爱的了? 随着天气放晴转暖,沙县街头重新热闹起来,元宵灯会也来了。 今年的灯会跟往年不同,加了很多雪雕元素,各色的彩光照在雪雕上美轮美奂,年轻男女跃跃欲试,想在开年招来好姻缘。 中秋灯会遗憾太多,许戈决定满足她。而且,这可能也是她在沙县最后的自由了。 朝廷的人已经在路上,估计这两天就能到。 两人是出名的怨侣,不能光明正大撒狗粮,大晚上狐狸面具往脸上一面,手拉手逛花街。 花街很热闹,各色各式的花灯让人眼花缭乱,苏禾上次猜灯谜得零蛋,这次特意带男人过来找场子,底气十足道:“许富贵,你上!” 许戈自问信心十足,谁知连猜两次都不对,苏禾顿时脸色不好,“你不是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么?” 呃,谁知老板中秋灯谜输得太惨,这次大大提升难度,又不是只有他猜不出来。 当然,女人是要哄的,不过是只灯笼而已。 许戈不知跟伙计说了什么,很快破解谜题将最漂亮的灯笼拎回来。 “你作弊。” 许戈厚颜无耻,“你管我做什么,拿到你想要的就行了。” “这灯笼不值钱。” “你的开心值这个价。” 这男人会得,她都不知说什么好,心花怒放。 上次丢圈圈也是零蛋,这个许戈终于不用作弊,一丢一个准。 要不是苏禾及时喊停,他能把小商贩整哭。 逛吃逛喝,两人在河边放花灯,还爬上屋顶看烟花。 人真是奇怪,其实烟花远没有现代好看,苏禾却觉得最美。大概是身边有人陪着,不再似以前形单影只。 元宵的第二天,皇帝的人刚到沙县,许戈便得知消息。 来的是皇帝的暗卫,外加两名宫里的太监。得知许戈的腿好了,众人心生怀疑。 他们追着线索找到回春堂,钟大夫不记得有这号病人,不过各大夫手下都有外诊的。不可能所有人都详细汇报。 能把废腿治好的神医,除了苏幕还有谁? 他翻阅苏禾的出诊记录,“没错,此人是苏幕神医治好的,前后治了三个多月,出诊用时、治疗方法跟用药上面都有。病人如今勉强可以行走,但还需要继续治疗,否则还有瘫痪的风险,现在是李大夫在跟进。” 出诊记录一应俱全,不像临时伪造的,他们又调查回春堂,没有任何问题。暗访周围的邻居,确实有人看到有大夫经常背着药箱出入许家。 林林总总查了两天,也没有发现端倪,其中有名太监小卓子,是周福海的义子,御前奉茶的,“几位大人,这查下去没完没了的,我瞧着这天马上又要变了。不管他有没有问题,总得跟咱们回京不是,大不了这路上多注意些,就不信还能逃过咱们的眼法不成?” 一路雪灾,来程已经耽搁一个月,大伙一商量只得作罢。 推开许家的院门,亮开金黄的圣旨。 许戈瘸着腿跪在院子的雪地里,暗卫不急着宣旨,莫测是打量着他。 膝盖受不住寒,冷气往骨头缝里缝,加上衣衫单薄,许戈冻得脸色发紫,唇齿交战。 苏禾倒是穿着厚实,丈夫封侯回京,美得她要飞起来。 两名太监将院子前后翻了遍,破破烂烂的也没找到可疑之处。 接了旨,苏禾一改之前的面孔,扶起许戈起来,眉开眼笑道:“侯爷,咱们可以回京了。” 许戈掩饰不住眼中的嫌弃,推开她的手。 暗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疑惑释然了几分。 雪天不利行走,特意选的小马车,虽然简陋但炭火还是有的。 皑皑白雪中,简陋的马车缓缓离开沙县。 苏禾心中五味杂陈,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握住许戈。 到处积雪,行程相当缓慢,赶不上客栈时常就在雪地里过夜。 许戈受不得寒,双腿经常在半夜里痛醒,跟狼似的嗷嗷叫,吵得暗卫没法睡觉,后来还是太监看不过眼,路过镇子时买了止痛药。 冰雪之下,隐藏许多凶险,车轱辘好几次轧进冰窟窿里,还有一次路面打滑整辆马车直接翻了,炭火侧翻出来,差点没把人烫毁容。 能活下来许戈真是幸运,期间夫妻俩还频频吵架。 走走停停半个月,进入中原后地势平坦开阔。众人满身疲惫却不敢休息,日夜兼程加急赶路。 这日路过竹海,马突然嘶鸣起来,紧接着外面传来打斗声。 许戈掀开车帘欲探究竟,谁知迎面扎来锋利的剑尖,扑哧一下刺入胸膛…… 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 蒙面人还想再补一剑,被暗卫及时拦截。 来了五六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暗卫豁出老命才将人打退,自己人也折戟好几个。 鲜血不断涌出,苏禾被吓傻了,还是太监率先反应过来,惊叫道:“快,快救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急救的止血药都没有。暗卫封了许戈几处穴道,将仅有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仍然止不住血。 再耽搁下去,怕会失血而去。众人懊恼,谁也没想到半途会遇刺,谁那么大胆连皇帝要的人也敢杀? “大人,你们快救救救他。”苏禾脸色苍白,紧紧拽住太监的手不放,“我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好日子,他可不能死……” 说着说着,跌坐在地上哭嚎不止。 行囊全部检查过,苏禾藏不了手术器械跟药物,此时真是慌了神。 她怕,许戈会死在这里。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远远来了两辆马车,宽大而华丽。 狼狈的苏禾爬起来,着急跑向前拦马车,“你们有没有大夫?快救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暗中救人 马车戛然而止,里面的人掀开马车。 简庭宇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女子,瞳孔猛然放大,震惊道:“苏……苏幕?” 话音刚落,被旁边的徐夫人猛怼了一下。 徐夫人没想到会撞上苏禾,见弟弟已经认出人,她眼疾手快将他扯回座位,抬头望了眼远处,然后佯装不认识,“你们怎么了?” “我相公受伤大出血。”苏禾着急道:“还请夫人帮忙救人。” 看到是徐夫人,苏禾不禁多了分希望。简庭宇的病还没有完全恢复,应该有大夫随行回京。 徐夫人下了马车,朝后面那辆马车道:“老吴,快点帮忙救人。” 后面的马车闻讯,走下来一位五旬左右的大夫,抱着药箱匆匆奔来。 大夫被苏禾拽着跑,简庭宇从车上跳下来,目光紧跟着苏禾移动,久久收不回神。 徐夫人深深叹口气,然后将他推回马车,低声警告道:“阿宇,不想我跟你姐夫出事的话,待在车里别出来。” 语毕,她拢紧披风前去探情况。 简庭宇呆若木鸡,良久后才摇头苦笑。他去回春堂找过苏幕,谁知她早已不告而别。原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谁知却在这种场合相见。 怪不得她会拒绝自己,原来已经嫁做他人妇。 看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应该很爱那个男人吧? 姐姐早知实情,为何却一直瞒着他? 简庭宇心乱如麻,他想不明白,她的医术这么高明,为什么还要求助别人? 到底按捺不住,待心情平复了些,简庭宇踩着积雪走向苏幕。 雪地铺上两层毯子,吴大夫撩起衣袖赶紧救人,见血一直止不住,苏禾在旁边语无伦次地唠叨,“怎么止不住啊?要不要将手脚按压绑起来,血流得会慢一点?伤口撒这么多药,好像反而流得更厉害……” 她跟魔怔似的,嘴里一时唠叨这个,一时唠叨那个,连太监都嫌她烦,“夫人,你还请让让,别耽误大夫救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吴大夫的救治方法失效,情急之下不由琢磨苏禾的话。她的话看似荒诞,甚至牛头不对马嘴,可排除掉不可能的,其中倒有冒险一试的方案。 “他受伤太严重,用普通法子止不住血,只能冒险赌一次,只有成五的把握,要不要试?” “试试试。”苏禾如捣葱蒜,催促道:“抓紧点,人都快死了。” 吴大夫命人帮忙,按压住回流心脏的血管。等血流慢下来,快速清洗掉伤口的创伤药,用针线缝合后再用厚帕子捂上去…… 他还是第一次冒险用这个方法止血,没想到歪打正着。 吴大夫擦着脸上的虚汗,“亏得他命大,要是再深半分就刺中心脏,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暗卫将许戈抬回马车,苏禾对徐夫人连连道谢,回马车照顾他。 一上马车,她偷偷给许戈把脉,偷偷按压他身上的穴位。 太监跟徐夫人寒暄几句,便继续赶路。 回到车上,简庭宇不解道:“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徐夫人看了他一眼,深深叹气道:“当初要不是为了救你的命,我跟你姐夫也不会冒险跟许家暗中往来。这件事,你得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 “可是她……”简庭宇满肚子的话,却又不知怎么说出口,最后只能化为一声无奈,“我只当从来没认识过她。” 重伤无法再赶路,暗卫找客栈休息,给皇帝飞鸽传信。 出了事,监视没那么严格。苏禾买了套银针,又往许戈的药方中添了几味。 许戈昏迷两天才醒,对上苏禾眨红的眼眶。 没有外人在,许戈挤出抹笑容,“命硬死不了,哭什么呢?” “喜极而泣。” 许戈黑脸。 苏禾面容寡淡,“你死了,我就可以改嫁了。” “我弄死……嘶……”这死女人,真是要气死他。 他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她心疼干什么呢?绰号漠北小阎王,在沙场上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她就不相信他躲不开。 扯裂伤口,许戈差点疼晕过去。 难得风和日丽,皇帝批完奏折到延福殿休憩。 殿内,肃王正在低头抄写佛经,面容端详宁静。他比皇帝年轻五岁,但也五十出头,胡须已泛灰白,右下颊有火烧过的斑痕。 久居奉国寺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祥和安宁,若非蟒袍加身,还以为是得道高僧。 刚要行臣礼,谁知皇帝一把扶住他,“没有外人在,这俗礼免了也罢。” 佛经刚好抄完,肃王双手奉上,“听闻皇兄夜不安寝,臣弟誊抄了一本《华严经》,望能助皇兄除梦魇。” 皇帝甚感兴慰,有感而发道:“还是老九你记挂朕。” “这是臣弟应该做的。” 棋局已备好,皇帝兴致盎然,“你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朕想下棋都找不到人。来来来,快陪朕杀两盘。” 棋走到一半,周福海拿着信笺过来,“皇上,小卓子他们来了消息。” 皇帝展开纸条一看,顿时怒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肃王起身侧礼,周福海扑通跪地上。 “快去查,竟然是谁干的。” 周福海夹紧屁股,马上去办。 棋局继续,然皇帝却没了心思,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钵中,“许家那位遭人行刺,能不能活过来还两说。” 见肃王沉默,皇帝挑了下眉,“老九,你说说看。” “臣弟从未参加过朝政,不敢擅言。” “这又没外人,且当家事议。” 见实在躲不过,肃王稍作思虑,“边关情况复杂,许家那小子真要是没了,边关会发生什么事还真不好说。臣弟不懂军事,曹国公刚好在京城养病,皇兄何不问问他的意见?” 不提曹国公还好,提起他皇帝就来气,“他现在脑子糊涂了,进宫就给朕讲道,朕不听都还不行。你们两个倒是绝配,一个问佛,一个修道,闵朝的烂摊子就丢给朕一个人,朕迟早得给你们气死。” 肃王讪笑,“臣弟不久前刚见过曹国公,比起以前简直变了个人。他在道学方面颇有建树,还跟臣弟讲了半天,要不是突发头疾,怕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头疾?”皇帝诧异,“朕怎么没听说?” “来请过御医,皇兄日理万机,估计是御医没有呈报。”肃王面容不忍,“听说是脑袋里长了东西,不时会疼痛难忍,若遇急事脾气暴躁不堪。臣弟上次去,就亲眼看到他不甚痛苦怒摔东西,若再找不到医治的法子,怕是……” 肃王悄然嗟叹,“从当年过来的,如今也就只剩咱们三人,时间真是过得快。” 第三百三十四章 跟3号相见 触及当年之事,皇上也有感而发,“朕也老了,最近时常做梦,梦到他来找朕。”明明是他狼子野心,有何面目来质问自己? “过去的事已成云烟,皇兄还是要保重自己,以江山社稷为重。” “你说,他的儿子回京,朕该如何相待?” 肃王淡然一笑,“皇兄睥睨天下,乾坤尽在掌控,解边关之困不过时间而已,又何须太过在意一个黄毛小儿。” 黄毛小儿?他可是那个人的儿子。 “臣弟失言,不该妄议政事。” 见皇帝眉头紧蹙,肃王忙弯腰赔礼,“臣弟是担心皇兄太把他当回事,反招天下人话柄。” “你说的倒也在理,朕要是追着个黄毛小儿穷追猛打,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当年迫于漠北军后退三十里而放过他,如今威胁还在,难免不会重蹈覆辙。 如今外敌环伺,确实不是杀他的最佳时机,等解了漠北之危,再斩草除根也不迟。 说是这么说,可皇帝还是不放心,他突然想起今夏之事,“老九,你之前预言会大旱,可惜当时朕觉得你被奉国寺的香火熏糊涂了。要是朕当初信了你,提前做准备的话,不但会少很多灾民,北境也不会陷入如今的被动局面。” 肃王惶恐,“臣弟那是胡言乱语, 刚好碰巧而已。” “听说你还曾预言苏首辅今年得双花,他的姨娘还真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女儿。”他预言的事不止这两件,全都一一应验,连奉国寺住持奉他为外门高人。 肃王汗颜,“臣弟入道太深,一时难以自持胡言乱语,还望皇上见谅。” “你且说说,朕这江山如何?” 肃王脸色顿变,欲起身下跪,皇帝却扶住他不放,神情严峻道:“老九,朕不是开玩笑的。” “皇兄,臣弟不敢妄言。” 皇帝叹了口气,“朕老了,身体大不如前,如今梦魇缠身,心中愈发不安。你且说说,这江山到底如何?” 肃王实属无奈,心中默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徐徐道:“皇权更替,乾坤不二家。” 皇帝大喜,“你是说,这江山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天下主宰,冥冥中自有天定,即使偶有劫难,但有紫薇星相护,自可安然渡过。” 皇帝龙颜大悦,但仍心有怀疑,不甘道:“许家那位,真不是威胁?” 肃王微微淡笑,“命数自有天注定,犹如石猴困五指,他是福浅早夭之相,再长不过三两年光阴,且灾祸不断。” “你是说他还会有死劫?” “天机不可泄露,皇兄静观其变即可。” 许戈的情况反反复复,养了半个月才有起色。 进了京城地界时,已经是春雨时节,大雪未化又遇阴绵的雨,刺骨的冷直往骨头缝钻。 新伤加旧疾,许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不堪。 得了皇帝旨意,暗卫征了批州府兵护送上京,一路上倒也没再出事。 到了京城地界,州府兵打道折回。距北城门还在三十多里路,刚好又遇到饭点,众人在路边的茶摊填肚子,然后匆匆赶路。 太监还算有良心,给许戈跟苏禾带了热包子,“这顿先凑合着,等进了城你们就能吃香喝辣的。” 苏禾不明就里,连连道谢。 暗卫冷笑,翻身上马。 许戈染了风寒睡得沉,醒来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只包子,谁知一口黑血吐出来。 苏禾还没来得及吃,赶紧扔到包子替他把脉,居然中毒了。 听到马车里传来呼天抢地的声音,太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这个女人真是没哪天消停的。 掀开帘子一看,还真出大事了。 一路千般谨慎,不成想刚松口气就出事了。大家在茶摊吃的包子都没问题,但是许戈吃的是打包的,真是歹毒。 此地离京城已不远,暗卫分两批行动,一批赶紧回京城救人,一批返回茶摊拿人。 许戈中的是剧毒,暗卫飞快抽着马鞭,铆足劲往城里赶。 马车快得飞起,苏禾取出银针护住许戈的心脉。 暗卫有令牌,畅通无止入城,直接就近找了家医馆,苏禾跳下马车跟着将许戈抬进去。 听到外头有动静,大夫赶紧迎出来,却在看到苏禾时整个人都怔住了,“表……”妹! 苏禾跟他擦肩而过,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诧异。 昏迷的许戈被抬进房间,男子把脉之后既诧异又眉头紧锁,也看出这帮人身份特殊。表妹当作不认识他,或许是有苦衷的。 沈明轩神情严峻道:“此人情况危险,你们留个人就行,其余全部出去。” 太监不停擦着额头的汗,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救活。” 众人被请到前堂等候,沈明轩给许戈把脉,脸色极杂复杂,反复望闻听切,继而露出宽慰的笑容,“亏得表妹施针及时,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苏禾惊讶,她满以为自己的伎俩能瞒过寻常大夫,却不料被他一语道破。这人年纪轻轻,医学造诣竟然如此高深,看来京城真是藏龙卧虎。 等等,他刚才叫她什么?表妹! 平地惊雷劈死人,苏禾碉堡了。 她错愕地望向沈明轩,只见他二十出头,长相斯文俊朗,下针的手法快狠准,光凭露的这一手便知是千锤百炼的医学奇才,真是后生可谓。 他的五官很熟悉,再加上五雷轰顶的“表妹”,让苏禾差点没缓过气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想到进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哥,而且还是前任,这迎面而来的猿粪,真是躲都躲不过。 对于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苏禾真是一言难尽。 在原主没被嫡母养坏前,她跟表哥相亲相爱一家人,后来原主三观被颠覆,不但嫌贫爱富虚伪做作,还对表哥百般奚落,觉得表哥是身份低贱的下等人,跟他在一起有辱自己高贵的身份。 别说表哥,她连自己的生母都瞧不起,觉得做妾低人一等,自己没有嫡女的尊贵身份都是生母的错。她给不了自己最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 做块叉烧,都比做沈氏的女儿强,自此她远离沈家人,就怕沾到沈家的药腥味。 沈明轩脾气温和,对原主各种包容忍让,奈何一片丹心喂了狗。 原主再作再势利,他却没往心里去,觉得她还是小孩子而已,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就会懂事。 再见到苏禾,沈明轩很欣慰。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表妹夫吧? 就在苏禾出神间,沈明轩又安慰道:“他的毒看着凶险吓人,但其实没有大碍,只要静心……” “表哥。”苏禾拽住他的衣袖,苦笑中透着心酸,“他的毒很棘手,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母女相见 沈明轩震惊,但随即又意会过来。表妹嫁的是叛臣贼子,看她衣衫破旧,日子肯定过得不尽如人意。 外面那帮人浑身杀气,肯定是要加害表妹。 不知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以前天真娇蛮,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如今却满身风霜,眼眸清澈明亮,却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 此地不宜说话,沈明轩忍住满腹疑问,在许戈身上多施了几针。 出了病房,他对在前堂等候的暗卫道:“病人的命算暂时保住了,但必须要查清他所中何毒,才能对症下药,否则随时有性命之忧。你们可知所中何毒?” 彼时另一批暗卫刚好赶回来,对着暗卫首领道:“茶摊档主撤了,没有追踪到。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一切,就等我们上钩。” 小太监醒目,从马车里找到没吃完的肉包。 沈明轩用银针一验,通体发黑。 暗卫有所怀疑,走进房间查探许戈的情况。脉搏微弱紊乱,心跳弱不可查,脸色乌黑发紫,从表象来看的确系命悬一线。 毒源线索断了,沈明轩只能从肉包子下手,希望能查到线索。 人已经回京,如今落得生死不明,暗卫不敢擅做主张,只能进宫请旨意。 小太监觉得自己倒霉死了,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跟着暗卫匆匆进宫。 医馆留有暗卫把守,沈明轩不便在此时认亲,拿着肉包在后院喂鸡。 刚给暴毙的鸡解剖内脏,一顶软轿停在医馆前,小太监引着宫里的御医抬脚直奔病房而来。 见御医眉头紧锁,反复确认许戈的毒症,苏禾在旁边急得语无伦次,“大人,我相公才受封侯爷,以后有大把的荣华富贵,我还等着当诰命夫人,你可得想想办法……哎呀,我的命真是比黄连还苦啊……” 说着说着,不由嚎哭起来。 这一路上的,小太监对苏禾反感厌恶极了,“夫人,清乐侯还没死呢,你别哭得跟奔丧似的。”这娼妇真是不知廉耻,亏她有脸在这嚎,以前怎么虐待羞辱清乐侯的,她心里没点数吗?如今见清乐侯翻了身,又假惺惺上演二十四孝好媳妇,真是够无耻的。 御医抚须摇头,然后问沈明轩的救治方法。 得知沈明轩的急救手段,御医面露赞赏,“想不到沈大夫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修为,不知师从何人?”真是后生可畏,若是让自己来处理,都不如他妥善。 “大人谬赞了,我沈家历代从医,在下自幼耳濡目染,不过比别人早学几年而已。” “令尊可是沈忆祥?” “真是家父。” 御医惊喜道:“可真是巧,我跟忆祥兄当年可是同窗。” 有这层关系,御医对沈明轩顿时亲切不少,两人交流探讨毒症,到后院观察中毒的鸡内脏。 沈明轩猜测的有理有据,御医听着频频点头。没错,他用狗试毒后才来的,毒症跟鸡的一样,排除医馆作伪的嫌疑。 不知毒源,只能保守治疗,运气好的话两个月左右能将毒彻底排出来。 沈明轩面露讳色,“病人早前胸口中剑,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又毒入五脏,即使能治好也是英年早夭的命,以后就看他个人造化了。” 御医自知医术稍逊,对沈明轩提出的排毒方案没有置喙。 小太监离时,同时通知暗卫撤,“夫人,清乐侯已经回京,咱家的责任已尽,等侯爷病情好转,你们直接回府便是。” 见他撒手不管,苏禾拦住他不让走,俨然泼妇耍赖,“卓公公,侯爷可是朝廷的侯爷,要不是你们急着带他回京,我也不能摊上这倒霉事,侯爷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我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可怎么活?” “夫人说笑了,侯爷福大命大怎么会死?” 小太监真是无语了,“再说了,夫人的爹可是首辅大人,若有难处回趟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对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小太监趁机赶紧溜。恶妇自有天收,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亲爹逐出家门了。 看着他们离去,苏禾的眼睛沉下来。皇帝的态度耐人寻味,他是信了暗卫跟太监的话,任由许戈自生自灭,还是等人松懈下来,再杀个出其不意? 不管怎么说,如今都是剑走偏锋,不能掉以轻心。 沈明轩将苏禾拉进一旁,“表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说的,她为什么有两副面孔?而且,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苏禾面露苦涩,“表哥,我早年识人不清,为人不知好歹,对清乐侯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事。前几月一场意外我差点丢了性命,这才大彻大悟痛改前非。不过清乐侯对我失望透顶,我两人关系很糟糕,但毕竟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死了对我没任何好处。” 夫妻嫌隙,才是最好的保命良药。 沈明轩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没想短短两年间,表妹竟然脱胎换骨,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你的医术从哪学的?”连他都差点瞒天过海。 “表哥送的那几箱医术,我没事就反复翻看,加上在沙县有段奇缘,这才敢表哥面前班门弄斧。” 她翻了医书,那可看到他当年写的信? 沈明轩顿时面红,可从苏禾神情来看,似乎从不知书信的事。难道,她没有看到那封信? 罢了,不管看到与否,他跟表妹终是没有缘分。 沈明轩将不该有的心思撇开,又道:“姑母住得离这不远,你可要见?” “我早年不懂事伤透母亲的心,如今每每想起都是悔恨,自是恨不能早些相见。”纸包不住火,与其让人查出这是沈家医馆,倒不如大方承认。 回京意味着要面对原主家人,苏禾早从那许戈那了解清楚,沈氏以通女干之名被逐出苏府,弄得声名狼藉,她不愿意连累沈家,独自在外面居住。 沈明轩独立门户行医,多半为了就近照顾沈氏。比起沈家的亲情照拂,苏定昌真是狼心狗肺。 苏禾的改变,让沈明轩欣喜若狂,立即让人去请沈氏。 不过一炷香左右,沈氏带着年仅五岁的儿子沈琰过来。 在苏禾的记忆中,沈氏貌美肤白保养极好,如今不过跟自己前世同龄而已,竟然神情憔悴枯萎,穿着满身补丁的衣服,往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双手龟裂爆拆,双脸冻伤结痂。 沈氏怀里抱着儿子,看到苏禾时眼眶泛着水润,哽咽数次才说出声音,“阿禾。” 第三百三十六章 被拦在首辅门外 一别两年多,母女俩都变了许多。苏禾离开时不满十四,身子跟五官都没完全长开,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身粗衣难掩灼灼其华。 “姐姐。”沈琰跳下来,奔过来抱住苏禾大腿,小家伙仰起头拿黑葡萄般的清澈眼神打量她,“姐姐。” 沈琰同样遗传沈氏跟苏定昌的优势,姐弟俩还是挺相像的,奶娃儿标致招人疼。 苏禾蹲下身抱起沈琰,很自然地亲了他的脸蛋,“真乖。” 沈琰天生亲人,何况娘天天念叨的姐姐,比娘说的还要漂亮,又嘴甜地叫了几声。 对孩子没有防备,苏禾对沈氏则多了分谨慎,向前握住她粗糙的手,露出内疚的笑道:“娘,我回来了。” 这一声娘,瞬间让沈氏泪如雨下。要知道,苏禾已经好多年不认她的身份,而是跟苏府其他孩子一样,爱答不理的叫她沈姨娘。 被诬陷通奸被休,在外面过了两年的凄苦生活,沈氏打落牙齿和血吞,强装坚强不想让人瞧不起,可苏禾的这一声娘却让她奔溃痛哭。 苏禾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早不知亲人是何滋味。如今被沈氏紧抱住,心中涌起股奇怪的感觉,感觉肩上的责任又重了几分。 除了许戈之外,她好像还有责任跟义务照顾沈氏。 沈氏上门给外甥送缝洗衣服,意外跟分别多年的女儿相识。 明轩医馆上演大型认亲现场,沈氏的哭声招来不少人围观。苏禾认完母亲跟弟弟,然后再跟表哥相认,消息很快传出去。 母女互道衷肠,得知沈氏的遭遇,苏禾直接拍桌子跳脚起来,骂道:“苏定昌这条薄情寡义的畜生,想跟我撇清关系,门都没有。娘你放心,这个公道我肯定给你讨回来。” 沈氏震惊,没还到女儿会如此粗俗泼辣。 “娘,你要是啃过沙县的野菜,吹过北境的黄沙,被那帮人反复践踏踩到烂泥里,你会变得比我还野蛮,否则根本活下不来。他敢放任原配欺负诬陷你,就是算准你隐忍的性子。想独善其身,做他的黄粱美梦,咱们现在光脚,还怕他穿鞋的不成。” 苏禾越说越气愤,直接撩起袖子冲出去。 在沙县混了半年,苏禾对生存法则再清楚不过。所谓不破不立,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必须要打破当前的局面。 别看苏定昌贵为首辅,早前靠老丈人上位,然后阿谀奉承拍马屁,自身的底蕴修为远不配首辅之职。 这官职其实很水,说是空架子也不为过。皇帝多疑善妒,加上喜欢玩朝堂平衡术,设首辅不过是用来权衡其他势力的。 许戈回京,京城的局势变得微妙,有人想除而后之,有人想从中得利,亦有隔山观斗的,但对苏禾而言当务之急是立人设活下来。 许戈说过,她负责蠢就行了。 男人昏迷不醒,母亲弟弟被赶出家门,她除了去找苏家还有什么办法? 凭着沉淀两个多月的记忆,苏禾风风火火杀过去,很快就找到苏家豪宅。 到底是没底蕴的,金玉其外,苏府建得富丽堂皇,门口到处张灯结彩,挂着喜庆的红绸,还有家丁值守。 苏禾这么急着来,也是刚好赶上苏老夫人过六十大寿,很多朝臣过来贺寿。 白天热闹一天,恰巧傍晚要开席,宾客已经进府,家丁忙中偷闲。 见苏禾衣着破烂直冲而来,两名家丁将她拦下,嫌弃道:“哪来的破乞丐,苏府岂早你能来的,走走走,别在这里晦气。” 苏禾脾气很好,笑道:“擦亮你们的狗眼,我是苏府三小姐苏禾。” 苏禾?家丁是一年前才来的,听了她的话差点笑出来,“我说你这破乞丐,来行骗也不打听清楚,苏府三姐到底叫什么,以为随便瞎编个名字就能进来混吃混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要是三小姐,那我岂不是苏家少爷?” “别瞎说话,小心挨板子。” 另一个家丁怼了他一下,“跟个乞丐废什么话,扔出去就是了。” 两个家丁不由分说,架着苏禾直接扔出去。 苏禾借势摔得很惨,刚要开口嚎两嗓子,衣角却被只白色缎锦面靴踩住。 她扯了两下,没扯出来。 抬头一看,差点捂面。 林庭逸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都能碰到他。 一个身披大氅干净不染尘埃,一个破烂跟乞丐似的,苏禾好想捂脸。 林庭逸松脚,抓住她的胳膊扶起来。 家丁认出林庭逸的轿子,笑容满面地迎过来,“林大人,里边请。” 还有个拍马屁的,赶紧进府通知二小姐,林大人终于来了。 林庭逸睨了家丁一眼,凌厉的眼神带着压迫,“你们眼睛长脚底板,连三小姐都认不出来?” “不是……”家丁傻了,“三小姐在府里一直没出来,林大人可别被她骗了,她就是来骗吃骗喝……” 被林庭逸一瞪,家丁连话都说不出来。老爷交代过,林大人是贵客,千万不能怠慢。 不知想看热闹还是什么,林庭逸拽着苏禾欲往里面走,然而没有拽动。 “林大人。”悦耳的声音响起,自高门深槛中走出身红色锦袄,深蓝仙鹤纹马面裙,盈盈笑意的娇俏少女,柔和的目光溢出水来。 这是苏府二小姐苏明茵,比苏禾年长一岁,当年没少给苏禾的艳遇出谋划策。 这就是爱情,苏明茵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满心的雀跃。 可她当年不是这样的,她对原主说有哮喘的男人不能嫁,哮喘短命体弱吐血,发作时眼珠跟舌头会凸出来,跟吊死鬼似的。 苏明茵满心雀跃,当目光无落间落在苏禾身上时,整个人都震住了,“三妹妹?” 苏府主母柴氏育有两女一子,全随了柴氏的长相,再怎么打扮也是姿色平庸,可是从沈氏肚子里出来的,哪怕荆钗布袄也难掩风华。 明明她才是身份尊贵的嫡女,但每每参加聚会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妾室所生的苏禾身上,这让苏明茵耿耿于怀很久,直到苏禾嫁给叛臣贼子,以为此生永无相逢之日,谁知她又阴魂不散的回来了。 身为嫡女,苏明茵的修养摆在哪,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能做出有失身份的事。 “唔,哪来的马粪味?” 第三百三十八章 跟亲爹要抚养费 “阿禾。”沈氏抱着沈琰一路追来,见苏府门前围了许多人,便知事情不妙。 她挤进人群,拉着苏禾的手哀求道:“这事都过去了,咱们回去吧?” “怎么过去?”苏禾反问道:“外面的人都说你跟马夫有染,阿琰是野种,你或许可以不在乎,但难道让阿琰一辈子都背负污名吗?” 沈氏真的不在乎吗?要是不在乎,为什么两年来不敢回沈家。女子本弱,她只是默默咽下一切委屈,不敢也不知如何替自己讨回公道。 早两年沈琰太小不懂事,如今已经五岁,经常遭到同龄人的嘲笑,已经知道野种是什么意思。 两岁离开苏府,沈琰对苏定昌已没有任何记忆,但被人说野种,委屈的顿时哇哇大哭,“我不是野种,我有爹爹的……” 儿子的哭声让沈氏红了眼,眼泪簌簌而下。 苏府这一出闹剧,让前来贺寿的官员纷纷出来看热闹。 巨瓜来得太快,众人私下纷纷议论起来。 苏禾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她抱过沈琰,“各位,苏家诬陷我母亲清白,诋毁我跟我弟弟是野种。来,拜托大家都擦亮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我姐弟俩跟首辅大人长得像不像?我弟弟的眉头,眼睛,还有嘴巴,是不是都跟首辅大人一样?” 她的声音大,跟跑江湖卖艺耍吆喝似的,“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看我俩到底是谁的种,随时欢迎滴血认亲,我跟弟弟无条件配合。” “这小孩子跟首辅大人长得真像,尤其这眉毛简直绝了。” “眼睛也算,都是双眼皮,又大又圆……” 贺寿中有不请自来的,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工部尚书站出来落井下石,揶揄道:“首辅大人莫不是忙公务忙花眼了,这小男孩简直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你怎么就认为是马夫的孩子呢,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有属官立即出来附和,“尚书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我瞧着也是像极了,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工部尚书跟苏定昌是死敌,平时没少互参,又岂会放过踩人的机会。 苏禾不按常理出牌,跟耍猴似的将苏家家事抖搂出来。苏定昌头痛极了,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这都是柴氏干得好事,真是妇人之见。 长得实在太像,不承认都不行。 血气往脑门涌,苏定昌故作镇静,“阿禾跟琰儿当然是我的骨肉,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外人捏造的。我跟沈氏是感情不睦,但念在她跟孩子感情深,才让她带走的。” “这么说,我母亲是清白的了?” 苏定昌打落牙齿和血吞,“沈氏恪守妇德,孝敬婆母,若以后再有人捏造谎言,我必重重追究。” 苏禾趁机大肆宣扬,“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母亲是和离出府的,要是再有人敢诋毁她清白,看我不告到你们把牢底坐穿。” 该抖的都抖了,苏禾的目的已达到,“既然父亲承认是亲生的,那就按亲生的来算,你不可能做甩手掌柜。如今我相公重伤昏迷,希望父亲能伸以援手,还有弟弟的抚养费,母亲的安家费,还望父亲好好算算,需要一次性付清,少一个子都不行。” 语毕,她也不看苏家众人精彩纷呈的脸,拉着沈氏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氏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含泪忍辱两年,不成想被女儿几句话,就逼得苏定昌还自己清白。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柴氏诬陷的,这十年的真心,全部践踏到泥里。 沈琰搂着苏禾的脖子,懵懂道:“姐姐,刚才那个人真是爹吗?” “不是。”苏禾直接否了,“他就是畜生,不配为人父。” 一会是一会不是,沈琰都被弄懵了,“那爹爹是谁?” 苏禾忍不住逗他,“阿琰跟姐姐一样,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咱们不要爹,以后有我跟娘疼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离开后,沈氏不由担心起来,“阿禾,你今天这一闹,苏家怕是不会放过你,背地里会使手段,以后可要小心些。” “娘,你以为我不闹,苏家就不使手段了?”苏禾倒是看得很开,“我现在就是烂命一条,她们不怕死就来。” 沈氏替女儿感到担忧,“清乐侯生死未卜,你以后可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娘不必过于担心。”要是不哭不闹,日子更不好过。 回到明轩医馆,许戈仍在昏迷,沈明轩在研究医书,想让他尽快苏醒过来。 “表哥,他这几年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你就让他休息几天。” 沈明轩是心疼她,“他要是一直不醒,你不得一直挨苦受累?” 苏禾苦笑,“我跟他本就没感情,这样反倒不用吵架了,日子倒是清静。” 她这么说,沈明轩也不再强求,“爹娘让你跟姑姑回家吃饭,你收拾下随我回去。” 苏禾却摇头,“我如今身份特殊,你们还是跟我疏远些,要是连累到沈家,我于心不安。” “都是一家人,何来的连累?” “正因为一家人,才不想让你们受苦。” 表妹向来是倔性子,认准的事谁都劝不回,沈明轩在后院给腾了间房,“你先住着,明天我再让人添些东西。” 苏禾朝他露出丝笑意,“谢谢表哥。” 见她眼神清明无垢,沈明轩心中涌了丝苦涩。看来,表妹在北境真的变了许多。要是换以前,即使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偶尔也会跟他暧昧两句。当然,他知道她在找优越感,更是在戏弄他。 她真的变了,其实他这两年来时不时会想起她,想如果她看了那封信,会不会就不一样? 现在,他终于可以死心了。 不过,表妹还是表妹,他会尽心照顾她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苏家后宅不宁 且说在苏府这头,想当初工部尚书万历春有望坐上首辅之位,是苏定昌横插一杠子使手段把他擢升的机会抢了,两人就此结下仇怨,明争暗斗数年不休。 他今天明着来贺寿,实则想借清乐侯回京,好好臊一下这只老狐狸,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免费看了场大戏,心中真是痛快极了,“首辅大人,今天这场戏真是痛快,我看都看饱了,席面就免了吧。” 语毕扬长而去,打算找人酝酿一番,明天早朝好好参他一本。 万历春开了头,其他官员见苏家脸面不好,想必这顿席也吃不出来味道,个个都找理由离开。 林庭逸也不例外,溜得比兔子还快,气得苏明茵眼睛泛红,对苏禾的怨恨又深了层。 好好一场寿宴,竟然因为苏禾这一闹,搞得人仰马翻。苏定昌可以预见,这事很快就会传遍京城,甚至明天早朝会有人大做文章。 众宾客散去,脸黑的他环视着柴氏、蒋盛文、苏敏这几个不省事的,“还愣着做甚,嫌丢人丢得不够?赶紧回去!” 这出闹剧很快传到寿星苏老夫人耳中,顿时气血翻滚,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苏家真是造孽啊,怎么会出来苏禾这种恬不知耻的贱胚来?她不要脸就算了,如今还要毁掉苏家。 好一通抢救,才将苏老夫人抢救过来。 自觉挨打受委屈的苏敏,扑在苏老夫人面前哭诉,“祖母,您可得为孙女主持公道,苏禾她就是个疯子,我不过说了事实而已,她不由分说就把我好一通打,您瞧瞧我的脸被她打的……” 话未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苏老夫人打的。 苏敏捂着脸半天缓不过神来,祖母向来是最疼她,怎么反而打她了? “你知道她是个疯子,为什么还要刺激她?”苏老夫人气得胸口疼,怒不择言道:“眼皮跟你娘一样浅,明知她来找茬的,你还把脸凑过去让人打。回去好好思过,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苏敏委屈的眼泪不停,被生母柳氏拉着回院子。 一路上,苏敏越想越不服气,气得牙齿格格响,“母亲,明明你才是爹明媒下娉的,当初是苏家高攀了你,要不是有外祖父扶持,爹他连学费都交不起,又怎么可能一路高升。我才是嫡女,娘你是正室,凭什么我们要受这份委屈,低三下四让姓魏的压着打……” 柳氏心酸无奈,“敏儿,你为什么总学不乖?这要是让正房的听了去,咱们娘俩还有安稳日子过吗?你今天若不去招惹苏禾,你祖母还会因为早年的亏欠而帮衬咱们点,现在被你一闹,咱们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没错,早年是苏家高攀了柳家,但早已今日不同往日。苏老夫人没退掉这门亲,并非念柳家的恩,而柴氏暗中嫌她农家老妇没见识,她处处被儿媳压一头,这才千言百计说服苏定昌纳她为妾。 苏定昌薄情寡义,正室变妾室就算了,还让她保守秘密不能让柴氏知道。 柳氏心生苦涩,早知道高门大户如此艰难,她当初还不如退亲再嫁,起码比现在活得舒坦。 老夫人早看不惯柴氏假惺惺,而且在柴氏的教唆下,孙儿孙女也跟自己不亲,只将自个儿子留下,其余人全部打发掉。 她头痛欲裂,生气道:“儿啊,这三丫头胆子可比以前厉害多了,我瞧着她背后肯定有人指点,该不是沈家怂恿的吧?”沈氏是没那个胆,但沈家其他的人就不好说,尤其她嫂子是个手段厉害的。 苏定昌稍作沉思,“沈家还没那个胆,我看三丫头就是受了姓许的蛊惑,想拉咱们家下水。” 老夫人顿时慌神,“姓许的可是杀头的祸,当初让沈氏出府,不就是怕摊上这祸事,没想到如今还是没躲过。她今天闹这一出,到底想怎么样?” “给沈氏正名。”苏定昌胸口憋闷,“然后开口要钱。” “钱?”老夫人瞬间激动,“她想要多少,咱家可没钱。”守寡苦过来的,即使儿子飞黄腾达,她还是没改掉抠门节约的陋习,提到钱就跟割肉似的。 “娘,她是替琰儿要的,不需要多少。” 得知钱是给小孙子的,老夫人的气才顺些,可随即又愁苦道:“儿啊,今天奉国寺的德善大师开堂授课,我一早去上的头炷香,他念今天是我的寿旦,这才格外开恩解惑,我替你求了。” 所谓的德善大师,不过是肃王在奉国寺的俗家法号。贵为堂堂王爷,竟然初一十五在奉国寺授业解惑,偏偏百姓还信了。 苏定昌头痛,“娘,他又说我什么了?” “说你命中子薄,这次是单株花。” 老夫人心塞极了,“老四过不久就要生,我看她的肚子就像生女儿的。” “娘,生男生女命中注定,你瞎操什么心。” “什么叫瞎操心?”老夫人偏信这个,爱唠叨的老毛病又犯了,“坤哥儿倒是认真读书,奈何性子愚笨至今连秀才都考不上。琰哥儿聪明伶俐,一看就是好苗子,偏生你婆娘善妒将沈氏一房逐出府,这次的事也是她惹的祸,你让她自己去解决,不准你偏袒她。” 柴氏擅长处理这种事,她不出面由谁出面? 老夫人越想越糟心,“这次许家回京,你可得拎几分醒,探探皇上究竟想如何处置他。要是跟咱们不搭旮,就尽快让琰哥儿回府,现在年纪小还养得熟,要是再过几年懂事了,肯定得养出仇来。” 原以为后院女人多不怕没子嗣,谁知这几年净出便宜丫头。听德善大师之言,苏家无法再添丁了。 柴氏心高气傲,向来瞧不起她这个婆婆。她生养的子女跟自己无缘,而且瞧着也是没出息的。既然后面没得生了,还是得赶紧把小孙子要回来。 好好的六十寿宴没办成,老夫人对柴氏的不满又深几分,趁机在儿子面前数落,“别只顾朝堂的事,后院也多上点心,这个家姓苏不姓魏。” 苏定昌嘴上应着,他对柴氏本没多少情分,如今又出了这等闹心事,哪房他都没有去,在书房过夜。 第三百四十一章 真的很凶 苏禾捡起石头将黑猫赶走,再次来到猫窝前,抓起其中一个幼崽翻看着。 “奇怪,它肚子上怎么多长条尾巴?” 另外两只幼崽,一只缺了半只耳朵,另外一只无尾,加上母猫四只全是畸形。 “这宅子死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做杂役的下人。” “他们平时都在哪干活?” 这话把老姜问住了,回想好一会才道:“好像都是在前院听差的,不是花圃工匠就是粗使。夫人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前院?” 苏禾又问:“他们死状是怎么样?” 时间隔得久远,老姜只找到两个家属,“经常流鼻血掉头发。” 苏禾再次去前院,“前院可摆有奇怪的东西?” 老姜摇头,“宅子这几年荒废,除了搬不动的,但凡值钱都被人翻墙进来搬去卖了。” 苏禾所到之处,确实空荡荡的,不过她心中已有猜测。 到了前院,她直奔石头类的,在假山跟鱼池李细细寻找起来。 好一通找,但都是普通石头雕琢而成,直到目光落在花圃边一座石头上。 这是块精雕细啄的巨型青黑色太湖石,足足有成人像,远看呈窈窕仙女之姿。 石质呈岩浆状,通体有燃烧孔洞。虽然经过人工伪造,但这根本不是太湖石,而是不折不扣的陨石。 一般的陨石对人无害,但也不排除少量陨石含有辐射物质。 不知辐射有多强,苏禾立即撤得远远的。 看她神情严峻,老姜问道:“这块石头有问题?” “这块是天外来石,里面应该有含有某种东西,能将长期在其近距离内的活动杀死。”苏禾问道:“这块太湖石是谁给废太子的?” 得知凶宅,老姜这段时间把能查的都查了遍,自然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是敬王送的。” 苏禾:“……”果然又是他,心真够毒的。 老姜接着解释,“是敬王早年送给皇帝的,后来晋王开府,皇帝将这块石头赐给他。晋王为此很高兴,特意请人以它首设风水阵。再后来,晋王被封为太子移宫,这座府邸被转赐为驸马府,石头得以留下来。” 按时间来算,敬王当年未得宠,根本还不是晋王的对手,而且这块石头是送给皇帝的,那时的他没有理由弑父。 这种体量的陨石,千百年难遇,绝不可能是意外,只能是有人通过敬王的手送给皇帝。 “你查查这块石头的来源。” 老姜觉得棘手,“夫人,这要是普通的石头,咱们扔了便是,可这是御赐之石,咱们根本不能扔。”若是说出实情,不但招来杀身之祸,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这已经不是扔不扔的问题,这块石头在这里摆了这么久,要是辐射量大的话,别的物件也可能带了辐射,根本不能住人。 既然如此,只能让这块石头自己现身说法。 苏禾跟老姜约好,让他三天之后来找自己,同时叮嘱道:“以后你别再来此,即使换别人来也不能停留太久。” 老姜暗暗心惊,幸好之前自己并不常来,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苏禾买了几根萝卜,坐在窗边笨拙地练习施针。 官舍有吏员来报,说有人来拜访。 来人是柴氏,苏禾没有任何意外。苏定昌除了渣之外,推卸责任也是无人可匹敌的。如果猜得没错,他今天在朝堂上应该被政敌狠狠参了一本,又岂会再来她这里受辱。 沈氏一房被逐出府,因柴氏陷害而起,苏定昌不推她出来推谁出来? 柴氏还是跟以前一样,即使心中再不情愿,脸上却是包容跟慈爱,“阿禾,昨天事情出突然,都没有请你进府来座,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态了。” 人设摆在那,苏禾懒得跟她来虚的,“夫人可是来送钱的?” 柴氏满脸关心,“听闻你这边不是很好,我特意过来看看。” “这又没有外人,你装给谁看?”苏禾态度恶劣,“赶紧给我,要不然我跟弟弟上你家吃喝拉撒,看你不膈应的慌。” 柴氏被噎得难受,但脸上还维持着笑意,她掏出张银票,“府内虽是我当家,但你爹的俸禄只有那么多,这五百两你省点花,应该够好一阵子的。” “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苏禾忍不住发笑,“大姐出嫁十里红妆,你却要克扣我跟我弟弟的吃饭钱。这要是传出去,爹岂不是又让人笑话了?” “阿禾,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话何必如此难听。”柴氏面露伤心,忍气吞声道:“家里真的不宽裕,这钱你先拿着,不够了再说。” “真以为我在沙县是吃素的?” 苏禾拿过银票直接撕了,“一万两买你苏家安宁,够便宜你们的了。明天要是见不到钱,你就别怪我到宫门口,说给爹的同僚听听,苏定昌当年是如何攀附你爹做金龟,挤掉我娘正室之位的?” 柴氏脸色发青,再也笑不出来。 她知道苏禾敢,现在的苏禾满身是屎,她恨不得多蹭些人,让大家一块发烂发臭。 “还有你女婿当年写给我的情书,你花一万两赎回去也不过分吧?” 柴氏警告道:“阿禾,做人要懂得瞻前顾后。” “只准你做初一,不准我做十五?”苏禾脸上透着奚落,“夫人怕是健忘了,当年你们母女仨人是如何让我身败名裂的,我如今不过以牙还牙还已。钱,我是要定了,你要是不给就走着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砰地关门,将柴氏挡在房外。 柴氏好几次深呼吸,才平复自己的心情,带着嬷嬷离开。 出了官舍,嬷嬷愤闷道:“夫人,老奴瞧她着实不要脸皮了,咱们犯不着跟这种人斗气。” 柴氏自有打算,“即使要给,也得让老爷看清她是什么货色。咱们不声不响把钱给了,反而没落着好。” 嬷嬷是柴氏的奶娘,真心为她鸣不平,“夫人,老夫人给老爷嚼舌根,不止将这事归咎于你,还怂恿老爷将小野种抱回来养。她可真是没安好心,四房这次若没生出儿子,估计又要往老爷房里塞人。” 柴氏心寒,“当初若非我爹扶持,老爷岂能一路高升。这十几年来,我处处尊重礼让,她非但不懂感恩,反而不停从中挑拨我跟老爷的关系。” 嬷嬷顿生一计,“老夫人为人节俭抠门,要是知道苏禾狮子大开口要一万两,会不会气死过去?” “此事办仔细了,不可刻意。” 第三百四十二章 拿到巨额抚养费 嬷嬷神会,回府后挑准时机去找账房筹钱。 当天晚上,老夫人便得知此事,顿时气血往脑上涌,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万两,那可是她活一百年都赚不来的钱。 等抢救过来,她将苏定昌叫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三丫头是不是得失心疯了?要一万两没有,我老婆子的命倒有一条,让她尽管来拿便是。” 苏定昌头痛,“娘,谁跟你说一万两的?” “还用谁跟我说?”老夫人气得头痛欲裂,“账房的人都在凑钱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她,咱们母子都没得做了。” 苏定昌信誓旦旦,“没有的事,我已经阻止了。最多就五百两,三丫头爱要不要。”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谁给柴氏的胆子,不经你同意就敢动家里的钱?我看她是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哪天把家里的钱挥霍完了你都不知道。” 苏定昌解释,“娘,那是她带过来的嫁妆。” “什么嫁妆?”老夫人两眼一瞪,“她是你的妻子,带过来的嫁妆自然属于你的,一家人哪能分那么清。” 老人家思想根深蒂固,苏定昌扳不过来,“娘说的是,我待会就说她。” “你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了,可得要好好管教。” 离开老夫人的院子,苏定昌揉了揉太阳穴。想他在朝廷如鱼得水,怎么家里的事就乱糟糟的? 得知老夫人气倒,柴氏内疚道:“老爷,都是我做事欠考虑,这已经万分小心,没想到还是让婆婆知道了。” 一万两是柴氏出的,他能说什么呢? 苏定昌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与你无关,是老娘改不掉听墙角的习惯,倒是委屈你了。” “咱们是夫妻,同甘共苦的何来委屈?”柴氏豁达道:“钱我明天就送过去,尽快把这事了断。老爷,天色已经晚了,你要留宿吗?” 苏定昌摩挲着她的手,“嗯。” 官舍标间简陋,加上春雨连绵,比下雪天还冷。 苏禾顶不住这种刺骨湿冷,跟吏员要炭火跟棉被。这是标配之外的,需要用钱买。 她摸光口袋还差几文钱,最后还是吏员看不过眼,自己掏钱补齐,“夫人,你这么缺钱,为什么还要把银票撕了。” 苏禾笑笑,抱着棉被回屋。 下午,沈明轩过来复诊施针,还给她带来鸡汤,“姑姑做的,你待会热了再喝。” 条件实在差,沈明轩看不过眼,不死心地劝她回沈家住。 苏禾拒了,“现在是苦了点,等以后就会好的。” 沈明轩拗不过她,留了几本医书跟碎银才离开。 晚上吏员送饭菜过来,苏禾赏了他一块碎银,“谢谢小哥哥,以后还要多麻烦你。” 翌日晌午,苏禾刚打算出来,柴氏来了。 “我担心你不来,刚打算去找呢。” 柴氏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大叠银票。 苏禾也不客气,伸手就来取。 嬷嬷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手突然松了,银票哗啦啦掉一地。 看着满地的银票,苏禾没有弯腰去捡,眼珠子转了转,“清乐侯府年久失修,前院遭雷劈垮塌,这一万怕是不够修葺,要不你们好人做到底,再添个一万两如何?” 嬷嬷怒道:“三小姐,你可不要太过分。” “我有你过分?” 苏禾面露讥诮,“要么就别给,你丧着脸给谁看?” 嬷嬷咬牙切齿,这小贱人! 柴氏咽下这口气,“嬷嬷,麻烦你了。” 嬷嬷气得老脸泛红,却又不得不蹲下身将银票一张张捡起来。 银票叠整齐,苏禾才接过来一张张数,不多不少刚好是她要的数。 柴氏耐着性子道:“钱给你了,那些信呢?” “信?”苏禾扑哧笑出来,“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对蒋盛文那种渣男念念不忘吧?也对,大姐姐随你的性子,爱把渣男当成宝供着。” 柴氏忍老夫人那种胡搅蛮缠的都过来了,却不料一朝栽在苏禾手上,当即勃然道:“苏禾,别给脸不要脸。” 苏禾啧啧称奇,“哎呦呦,你都栽赃我娘跟马夫有染,我不过说了两句真话而已,你至于这么生气嘛?” “你娘跟马夫当场被抓,用得着我栽赃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做没做你心里清楚,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你做的那些孽总有天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苏禾死皮不要脸,与她争论只会自掉身份,柴氏怒极挥袖而去。 嬷嬷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夫人,要不找人收拾她?” 吹了阵刺骨的风,柴氏很快冷静下来,“不过垂死挣扎而已,她也蹦不了几天了。咱们犯不着在风口浪尖上跟她置气,等过了这阵再说。”皇帝让许戈回来是做人质的,不是来京城作威作福的。 得了巨款,苏禾去找沈氏。 沈氏住的院子简陋破烂,比她在沙县的还差,漏风又漏雨的。 沈琰窝在破旧的被窝里喝热汤取暖,小脸蛋冻得通红,见到苏禾大包小包拎东西进来,高兴道:“姐姐,姐姐。” 苏禾不仅买了厚棉被,还给母子各买了套棉衣,“你们试试,要是不适身再去换。” 沈氏心疼她,“赶紧退了,这得花多少钱?听明轩说你过得也不容易。” “我可没钱,都是从苏家薅的。” 沈氏吃惊,她打心底不想要这笔钱,可又觉得女儿说得有几分理。儿子是苏定昌的,凭什么跟着她吃苦受累? 沈琰穿上崭新的棉衣,欢快地蹦跳起来,“娘,好暖呀,我再也不怕冷了。” 苏禾将沈氏拉到旁边,厚厚的银票递过去,“这是阿琰的抚养费,够把他养育成人。” 沈氏五味杂陈,她从中抽出一百两,“你现在更难,先拿去应急。” 苏禾强行塞给她,“我比你有来路。人生苦短,该花就花,可别委屈自己。我让表哥帮忙物色房子,等找到好的你们就搬。” 沈氏诧异,没想到去北境短短两年,她竟然变得如此懂事,如今都能独自撑起一个家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石头真的能杀人 有了挥霍的来源,苏禾不再苦着自己,带上沈氏母子,从街头逛到街尾,衣服首饰脂粉,该吃吃该喝喝,俨然跟暴发户似的。 沈氏被她大手大脚吓坏,反倒沈琰人小鬼大,“娘,有姐姐在真好,刚才的肉肉好香。” 苏禾笑道:“酒楼的菜好吃吗?” “好吃。”沈琰奶声奶气。 “以后姐姐经常带你来。” 见沈氏忧心忡忡的,苏禾开导道:“娘,你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过得清贫如洗?是苏定昌对不起你,花他的钱你就该心安理得,甚至要比他过得更好,你才对得起自己。” 沈氏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家怕沈氏回娘家不舒坦,早两年就另外置好院子,跟沈家隔得不远,刚好可以互相照应。 见苏禾说动沈氏,房子很快就收拾好,沈明轩叫人帮忙搬东西。 苏禾跟沈明轩约法三章,托沈家以后多照顾沈氏母子。至于她嘛,现在时局不明,不便跟沈家走得过近。 但是,好饭不怕晚。 沈家懂得变通,理解苏禾的用心良苦,不再执着见面。这个外甥女,有自己的远见跟格局,这是天大的好事。 接下来几天,苏禾埋头苦练针灸,外出时就拜托吏员帮忙顾看许戈。 把东西给到老姜,刚好赶上第二天下雨。有批乞丐无处避雨,壮着胆子进了凶宅避雨取暖,谁知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逃出来,“死人了,死人了!”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引起百姓议论。 本就是凶宅,如今又出现死人,光是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有些胆子大的组团去现场,呸呸呸,哪里是死人,是仙女石流血了,通红的血流遍地都是。 比起死人,这更加恐怖。 消息传得很疯,很快招来一批无利不起早的道士或捉妖师,捉妖师说是千年石头成精杀人,道士说是石头吸食凶宅怨灵变成恶妖。 施法的施法,镇妖的镇妖,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随着雨势越来越大,血仍不断从石头内渗出来。 “凶,太凶了,此妖要破石而出,为祸人间。” 两帮人大惊失色,相继落荒而逃。 这下京城沸腾了,茶馆说书的,酒楼打快板的,莫不绘声绘色传凶宅仙女石杀人。 传着传着,有人就传歪了。皇帝为什么赐凶宅给清乐候,是不是想他快点死? 皇帝染了风寒,这几天一直宿在瑜美人处,紧要的奏折由周福海送过来批阅。 等风寒好些,他才摆驾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听完暗卫的禀报,勃然大怒,“好大的胆子,是谁赐清乐侯凶宅的?” 一众太监纷纷跪地,周福海壮着胆子提醒道:“皇上,当时你身体不适,赐宅这事交由礼部全权处理。” “所以,礼部就揣摸圣意,赐凶宅给清乐侯?”皇帝脸色铁青,气得连手都在抖,“赐荒废凶宅,先被雷劈塌,如今又遇仙女石杀人?这是要告诉全天下,朕恨不得清乐侯早点死吗?” 众太监瑟瑟发抖,“奴才该死。” “马上把礼部负责此事的官员革职查办,朕偏不信石头能杀人,让大理寺的人一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周福海领旨,匆匆去办。 在皇帝身边伺候久了,周福海是个精明的,忙让小太监去请瑜美人过来。 苏禾消息闭塞,还是吏员告诉侯府出事,她才火急火燎过来看的。 刚好碰上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勿近,苏禾连门都进不去,急得蹲在大门口直哭,“可这怎么办呀,我到哪里去住?” 等大理寺丞出来,苏禾心急如焚向前,“大人,能不能跟皇上说一下,这宅子不能住人,再给我换一套行吗?” 下面当差的见她衣衫破旧,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疯妇,根本没让她近身。 连夜的雨水,加上那帮道士又唱又跳,现场已经被破坏,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石头渗出来的看着像鲜血,实则并不是血,而且没有任何味道。 仙女石是皇帝御赐之物,大理寺丞不敢擅自破坏。 前院被雷劈,石头莫名流血,两处都没有找到人为证据,大理寺决定还是从宅子入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这一调查不要紧,莫名死在这宅子的人,要么在前院干活的,要么需要长时间在前院待的。 前院被搬得空荡荡,可怀疑的对象并不多,大理寺又将目光回到仙女石。或许,外面传言有一定的道理,石头真能杀人呢? 大理寺什么稀奇的案子没遇到过,石头杀人还真是第一次。 手上没有线索,寺丞权衡之下去找太史局。 石头流血杀人,太史令闻所未闻,但太史局收藏了许多天下奇谈怪闻的书,于是将管理藏书的吏员叫过来。 吏员爱书如痴,数十年如一日,馆中的藏书早已倒背如流。听到大理寺丞的话,顿时亢奋道:“大人你亲眼看到石头流血了?” 寺丞有些瞧不起土憨,不过脸上没表露出来,“确系本官亲眼所见,石头在雨水长久侵蚀之下会流血,但雨停之后此现象便消失。” 吏员跟打鸡血似的,“下官曾在一本奇石杂谈中看到,说是在西域的乌金国曾有块奇石,遇到雨水会流血,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可有记录,石头为何会流血?” “书中一语带过,国师猜测石头里可能含有奇怪的东西,经雨水渗透之后会变成红色。因为这种情况很罕见,后来这石头被人奉为神石。” 大理寺丞心生疑惑,“清乐侯府的仙女石由来已久,为何近期才出现流血呢?” 吏员也说不通,只能猜测道:“石头构造比较复杂,尤其是太湖石历经成千上万年才成型,或许那种奇怪的东西被包裹在里面,经风雨侵蚀数年才得以渗透出来。” 这或许能解释石头流血异像,可石头杀人呢? 吏员冥思苦想,总觉得石头杀人的传闻似乎在那里听过。 “大人请稍等。”他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跑。 大理寺丞:“……” 太史令讪讪解释道:“他就是一根筋,大人请稍等。”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吏员箍着本破旧的书急奔进来,“找到了,石头真的能杀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重新换房子 这是本很古老的书籍,而且还是大马文,大理寺丞根本看不懂。 吏员懂大马文,解释道:“这本书上记录一千年前的大马国,突然从天上坠落着火的石头,差点将村庄给烧了。由于是天外来石,不少人慕名前来膜拜,村民靠着这块石头挣了很多钱。可慢慢的村子里的人不断莫名死去,官府却查不出任何死因。由于这种情况是石头出现才有的,于是他们就将石头扔进深山,村子后来恢复平静,没再死人了。” 大理寺丞一听,内心顿时一片拔凉。这块石头可不是随便捡的,而是有人送给皇上的。 他心有不甘地问,“书上还说了什么?” “村子虽然没再死人,可接下来好些新生的婴童都患有畸形,直到几代以后才恢复正常。” 大理寺丞面容失色,调查档案写得很清楚,当年从晋王府或驸马府出去的婢女中,就有人生了畸形儿,无一例外全是早逝。 这不是仙女石而是魔鬼石,闵国怕是要起风了。 吃得是皇粮,大理寺丞不敢有任何隐瞒,向寺卿汇报案情后,两人神情严峻地进宫。 皇帝听完简扼的呈报,意味深长地瞥了寺卿跟寺丞一眼,“真是荒谬,泰山之巅的禅石也是天外飞石,桓在山顶数千年,为何没有听说有谁被杀?” 仙女石牵连甚广,寺卿不敢妄下结论,“皇上,天外飞石千奇百怪,有些石头无害,有些石头或许真能杀人。 经调查,从此宅中出去的女子怀孕,确有生出畸形儿。另外,我们搜遍全宅上下找到两窝野猫,无一例外全是畸形。” 皇帝神情变严肃了。 寺卿额冒冷汗,连膝盖都在抖,“皇上,以避免冤假错案,臣斗胆请求秘而不宣,就此查封府宅,然后在石头周围圈养些猫狗,或许等养段时间便能看出端倪,若是猫狗无事,那石头杀人的传闻便不攻自破。” 石头是敬王献的贺礼,如果不是转赠给晋王,那死的人是谁? 皇帝允了大理寺的请求,心却一寸寸往下沉。晋王早前殿前失仪,公主生的畸形儿早夭,这些都不是意外? 他召出暗卫,“查,闵国境内有无类似的异闻。” 暗卫领命而去。 怀疑是魔鬼,皇帝心中的愤怒犹如暗涌,将目光落在周福海身上,“此事一出,天下皆以为我针对清乐侯,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周福海膝盖一软,“老奴不敢擅言。” “朕让你说,你就说。” 周福海脑子转了几个圈,战战兢兢道:“此事是礼部不周,皇上已经严惩了他们,老奴觉得清乐侯并非计较之人,不如另赐一座宅子作为安抚?” “安抚?”皇帝挑眉,“要朕安抚他吗?那谁来安抚朕!” 周福海手都在抖,“皇上是九五之尊,岂有俯身的道理。要不让肃王或曹国公去探望一趟,他们辈分高,已经很给清乐侯面了。” 皇帝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权衡之下才道:“让曹国公去一趟。” 末了,他又道:“清乐侯最近身体如何?” “御医隔两天就会去一趟,清乐侯仍在昏迷,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如今北境不平,不宜再生事端,让御医一定要保住他的命。”皇帝想了想,又道:“清乐侯夫人在干什么?” “这个……”周福海嘴角抽搐,满脸为难。 “说!” “清乐侯夫人好像从首辅那要了笔钱,整天大手大脚挺挥霍,将清乐侯丢在官舍让吏员照顾,闲时好像在学医。” “学医?” “沈家世代从医,如今苏家回不去,她担心清乐侯有个好歹,估计在提前为自己谋出路。” 皇帝不再说话,不禁又想到凶宅的杀人石,真的会是他吗? 得了皇帝的应允,大理寺对外宣称仙女石乃是千古奇石,里面含有特殊物质,遇到雨水能变红。 至于仙女石杀人纯属子虚乌有,案子就此结束,任何人不能再妄议,否则一律严惩。 练了几天萝卜,苏禾在沈明轩的指点下,当着吏员的面拿许戈开刀,扎得还有模有样的。 “谢谢表哥,以后我来施针就行,不麻烦你来回跑。” 沈明轩又给她带了几本医书,“这些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地方问我即可。” 刚说着,外面传来大嗓门,“许侄,许贤侄在哪?” 能中气十足的,除了曹国公还有谁? 凶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高调处理礼部官员,也算将风波压下。 许家是皇帝的逆鳞,不管当年的真相与否,皇帝都想百姓遗忘此事,故而才派曹国公来。一是威慑,二是念旧情,他希望许家能见好就收。 都是老熟人了,曹国公也不来虚的,直接屏退无关人等,将圣旨扔给苏禾,转身到床边探望许戈。 见到许戈气息游离躺着,连意识都没有,曹国公心中不免唏嘘。这是许家最后一根苗了,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宅子是新建的,虽然没有凶宅气势恢弘,但规模也不算小,配得起清乐侯的身份地位。 官舍人多嘴杂不宜久待,曹国公带足人手,直接将许戈抬上马车。 苏禾乘坐后面的马车,谁知刚上车就被人抱在怀中,不安分地手环上腰,“姐,想我了吗?” 曹灿玉一身锦衣,颇有翩翩公子哥的范,亲昵地搂着苏禾不放,“你再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苏禾诧异,“你怎么来了?” 不过,她随即又意会过来。曹国公明着上京治病,除了治给皇帝看,更重要是来捞孙女婿的。 三年一度的春闱很快就到,比考生们更激动地是各地的王侯贵人。榜下捉婿靠的是手速跟运气,胜算实在太低,他们将战略前移,除了广撒网之外,还要挑好苗子重点培养。 那些没适婚女眷的,竞争更加激烈,选好苗子之外,还要上京运作打点。这年头没有人脉关系,即使考中了也未必能谋得好官职。 提起这个,曹灿玉瞬间垮了脸,可怜兮兮地望向苏禾,“新八兄怎么样了?” 老八这人心思重,还真是不好说。 “他挺好的,秋闱后闭门苦读,算起来也差不多该启程赶考了。” 曹灿玉神色黯然,“我回锦州后,爷爷就将我禁足,他一句都没有提起我吗?” “我也没见过他,还真不知他的心意。” 算了,不提这个伤心事,等他上京问问就知道了。 曹灿玉挽住苏禾胳膊,好奇道:“姓许的真废了?” “难不成还有假?” 第三百四十五章 4号不想努力了 听到许戈快要死了,曹灿玉心中窃喜,“太好了。” 等他死了,朱新八没了约束,指不定就愿意跟她在一起。 苏禾满脸黑线,“你有考虑我的感受吗?” “他是短命鬼,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曹灿玉大大咧咧,笑起来没心没肺,“你知道我爷爷瞧上谁了吗?他竟然觉得简庭宇是好苗子,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我跟他同窗半年,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以前不是经常给他看病,而且他姐姐那么喜欢你,要不我让给你算了?” 苏禾实在无语,“你怕是活腻了。” “放心,咱俩的秘密我谁都没说,连爷爷都不知道。”曹灿玉热衷拉郎配,“你相信我,简庭宇真的很适合你,他脾气好又温柔,虽说出身商贾之家,但也没官宦家的瞎讲究……” 苏禾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马车徐徐向前,不觉间到了新宅。 曹国公提前安排,宅子内外都已经安排妥当。 担心他家许侄没人照顾,更担心等皇帝缓过劲儿来会塞人,他从牙婆子手上买了十个奴隶,五男五女,再配个有经验的管事。 许戈住进主院,曹国公特意请来大夫,不容乐观的病情让人忧心忡忡。皇帝这几年愈发多疑,哪怕他交了兵权进京颐养,也没能打消他对曹家的顾虑。 若许家没了,曹家肯定是第二个遭殃的。 儿子不成器,孙女不着调,他也没几年活头了,只能寄希望于找个精明能干的孙婿。 孙女虽然透露了些苏禾的秘密,但曹国公是不相信苏禾的,只能借这次机会往侯府塞个管事,让他暗中照顾好许戈。 安排好许戈,曹国公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给苏禾意思了五百两,“我看许侄都瘦了,你让人做些滋补的汤水。” 看到银子,苏禾眼睛都亮了,哪有拒绝的道理:“谢谢国公爷,国公爷常来。” 曹国公讨厌她见钱眼开的样子,黑着脸带曹灿玉离开。 上了马车,曹国公冥思,将入京后的事捋了一遍,然后对旁边的哑巴仆人道:“你查查肃王。” 哑巴诧异,之前已经查过肃王,并无不妥之处。 曹国公却并不觉得,早年跟肃王常有交集,他是个与世无争的病弱皇子,说好听是为人温和没架子,说难听是性子软弱好揉捏,看似一场火灾遁入空门隐世十多载,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佛门先知,因此深受皇帝信任。 此次进京,两人有几次往来,曹国公还真看不透了,只是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 曹国公是个眼毒的,挑人专挑青涩干扁的,个个面黄肌瘦,一看就是穷苦人出身,常年营养不良。这种人初出社会经验不足,最容易调教。 苏禾收了他们的卖身契,让覃管事派去干粗活。 覃管事倒是个老油条,一看就是专业人氏,进门自报身份,“夫人请放心,我以前虽是国公爷的人,但既入了清乐侯府,以后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必事事以侯府为重。” 他倒是痛快,省了苏禾的试探,“以后府里的事就麻烦你了,我跟侯爷在沙县过惯了苦日子,事事喜欢亲力亲为,主院不用他们伺候。” 覃管事痛快应下,将下人打发到外院干粗活。 凶宅闹得沸沸扬扬,想来那帮人不敢再做小动作,不过苏禾还是将府内外都逛了遍,并无发现不妥。 覃管事制定严苛的家规,又将新来的下人调教一番,干活倒是规矩安分。 到底不是自己人,即是曹国公心向许戈,苏禾用着也不放心。 她抽空出去趟,在街上东逛逛西转转,确定没人跟踪才进了座僻静的院子。 这是老姜给的地址,应该是平时用来接头的。 凶宅告破还顺利换新宅,老姜对苏禾心悦诚服,“夫人,仙女石的来源查到了。” 苏禾好奇,“说说。” “这尊石头是敬王送的不假,但却是五皇子从漳州寻来的。” 皇帝儿子太多,见苏禾不清楚其中的关系,老姜给她捋起来,“有才有势的皇子争储,平庸的只能依附。” 五皇子才华平庸母族无势,虽已成年却仍未受封,他深知争储无望,于是早早抱敬王大腿。 这尊杀人的石头,便是他费了不少功夫借花献佛的。 鸟飞尽,良藏弓。皇帝诛杀有功之臣稀松平常,想他死的人肯定不少,苏禾并没有意外,可老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来劲了。 “替五皇子做这差事的,是昌平男爵府蒋家。” 昌平男爵蒋益武,是蒋盛文的父亲,跟五皇子有亲戚关系,故而走得极近。 男爵空有虚名,但到底也是爵位,不过已世袭三代,蒋盛文无法再袭爵。他绞尽脑汁想力争上游,奈何文不成武不就。 到底是心思灵活之人,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凭着自己有张好皮囊,于是不想努力了。 经过一番研究,苏府的女儿最值得他下功夫。嫡女在柴氏教养之下,很少有机会认识外男,他可以退而求次 男女都是看脸的,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原主,各种甜言蜜语吃喝玩乐。 那时候的原主懂什么呢,小哥哥长得贼好看,对她各种宠爱,便跟他愉快玩耍。 借着原主的关系,蒋盛文结识了苏明澜。苏明澜长得很普通,但也不至于下不去嘴,他果断移情别恋。 苏定昌那时还没当上首辅,但蒋家好歹还有爵位在,跟皇族走得又近,于是才答应这门婚事,他有信心能把女婿扶起来。 事实也是如此,后来苏定昌当上首辅,敬王为拉拢苏家将蒋盛文安排在身边当差,两家也算互惠互利。 陨石杀人,层层剥析下来,总要找个背锅的。皇帝不至于杀自己儿子,但别人的儿子就不好说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该找许戈算账了 苏禾对蒋家极感兴趣,“依你看蒋家知情吗?” “蒋家应该是被利用了。”老姜不厚道地笑,“这块石头是被商人从湖里打捞起来的。因造型奇特无比,于是出钱将石头炒起来。适逢皇帝大寿,众皇子挖坑心思想送份别出心裁的贺礼,这块石头就此入了五皇子的法眼。” 不管是谁,足可见心机深沉。 “属下查过了,那名商人在出售石头一年后莫名暴毙,再往下已无法追查。” 设此局者是高人,即使皇帝不死,也挑拨了父子关系,何况晋王跟公主还差点挂了。 那片湖泊以鱼虾久负盛名,足可见陨石是扔进去的。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若是他调转枪头对付许戈,她总得将人弄清楚吧? “你让人查查数十年之内,各地是否有莫名死人的异闻怪录,尤其是跟外来之物有关的。” 老姜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应下。 议完正事,他又道:“夫人,我挑了几个新面孔供你跟侯爷驱使,也方便日后联络。” 苏禾正愁没有自己人,还打算跟许戈商量呢,谁知人就送上来了,哪有不要的道理。 老姜拍拍手,从屋里走出来几位男女,都是粗衣打扮,年纪看着跟苏禾差不多。 异性相引,苏禾的目光很自然落在最鲜最奶的少年身上,五官周正身材高挑目光清冷无波,看着就是禁欲似的,跟许戈完全不同。 苏禾第一眼就相中他,连说话声音都温柔起来,“叫什么?” “阿九。”少年垂眸。 “懂拳脚吗?” 老姜在旁边道:“夫人眼光真好,阿九武功最出挑,能一拳打死老师傅。” 苏禾挺满意,“给你家主子推轮椅正好。” 挑完男的,再挑女的。 女的是非多,苏禾起初并不打算要,不过既然做了侯夫人,门面还是要的。 这一溜看过去,个个人比花娇,赛若芙蓉。苏禾皱眉,这是挑丫环,还是给许戈挑小老婆呢? 犹豫间,余光看到老姜给其中两个少女使眼色。 苏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挑来看去,愣是没个顺眼的。老姜不由着急了,借机介绍起来,“夫人,这俩丫头心思细腻,留在你身边最适合。” 苏禾瞟了他一眼,“你是给我挑,还是给你主子挑?” 老姜急了,“夫人可别误会,属下绝没有那个意思。夫人貌美如花,再挑两个顺眼的,这不是长了咱们侯府的脸面不是?” 苏禾皮笑肉不笑,吓得老姜心惊胆战。乖乖,怪不得徐达早早给自己提醒,夫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屋里刚好又出来个干粗活的,五官还算可以,偏生右脸长了块红胎记。胎记蔓延到眼角,看着怪吓人。 苏禾挑眉,“就她了。” 老姜:“……” 被敲打一次,老姜哪还敢有别的心思,“紫竹武功不错,为人警惕嘴巴又紧,留在夫人身边再适合不过。” 训练一批暗卫不容易,老姜想让苏禾再挑几个,苏禾却拒了,“盯着侯府的眼睛太多,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带上阿九跟紫竹,苏禾打道回府。 两人武功都不差,飞檐走壁的水准,苏禾半路就分配任务,“阿紫留在我身边,阿九先帮我盯着新进府的,包括覃管事。我跟侯爷喜欢清静,有事自然会叫你们,没事你们自行隐身就行。” 紫竹这才松了口气。论身手她不在怕的,就怕自己的脸吓到别人。 回到府中,苏禾将人交给覃管事,“这是我新买回来的,麻烦覃管事安排一下,阿九放在主院照顾侯爷,紫竹以后就跟着我。” 宅子换了,皇帝跟敬王的注意力被凶石转移,她该找许戈算账了。 回了屋,苏禾按压许戈身上的穴位。 片刻之后,微弱的呼吸变得舒畅起来,许戈徐徐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千头万绪,恍若虚梦一场。 身上的毒倒无大碍,但胸口那一剑真差点要了他的命,即使休养一个月,仍是虚弱无比。 虽说昏迷,但许戈还是有知觉的,知道她有多不容易。 等意识清醒过来,许戈握住苏禾的手,眼中闪过内疚,“说好我保护你,谁知却是你在保护我。” 苏禾表示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许戈:“……”一场生离死别,她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扑在男人怀里哭么? “嘶……”许戈捂胸求关注。 “很痛吗?”苏禾面露温柔笑意,手突然朝他胸口受伤的地方用力按下去。 “嗷……”许戈痛得差点眼泪飙出来,怒道:“你这恶妇,想谋杀亲夫呀?” “与其让你自残,倒不如让我来动手算了。” 事情败露,许戈将她搂到怀里哄,“好啦,我不是命大活过来了吗?” “你是命大吗?”苏禾冷笑,“想毒死自己为什么不早说,我给你换成见血封喉的。”这王八犊子,将毒药塞到她手里,自己两眼一闭死过去了,要不是她反应够快将药下到包子里,他不就穿帮了么? 许戈不要脸,“关心则乱,你若提前知道,逃不过那帮人的火眼金睛。” 她真是谢他的信任,谢他全家。 “不要告诉我,这剑也是自己捅的?” 许戈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自己捅,总好过被别人捅。”事实上,确实路上埋伏了杀手。只不过他遇刺后,皇帝的人提高警惕,那帮人没找到机会而已。 苏禾:“……”所以说,她的担惊受怕全部都喂了狗。 默默问候他祖宗。 苏禾深呼吸,“要是没遇到徐夫人,要是没她带大夫上路,你不就死了?”别气别气,自己惯出来的。 许戈胸有成竹,“不会,我都算好了。”影子下手很准,绝不会出漏子。 苏禾掐住他的大腿肉,笑着往死里拧,“这个算到了吗?” 许戈痛得想死过去,却强行忍住不敢喊。 这个,真没算到。 第三百四十七章 趁早给你留个种 拧完人苏禾还不解气,许戈什么招都使了,奈何她瞪鼻子上脸,怎么都哄不好。 许戈咬她的耳朵,“要不,我今晚肉偿给你好不好?” 提起肉偿,苏禾瞟了他一眼,“老姜特意为你挑了批肤白貌美的,嫩得能掐出水来。我已经替你收了,要不等洗干净给你送两个过来?” 许戈满脸黑线,脱口道:“这帮孙子。”瞎添什么乱! “别啊,老姜也是为你考虑。谁让你有今天没明天的,我又不能给你生,还不得趁早留种下来,省得你哪天被人戳死,他们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别人长得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许戈低头咬她的唇,“除了你,她们都配不上我。要暖床,也是你给我暖,要生也是你给我生。” 苏禾:“……” 明知是套路,偏偏舔狗就吃这套。 “你可没有九条命,这次是走运逃过一劫,下次,下下次呢?”苏禾叹了口气,稍作沉默便豁达道:“人我是带回来了,要不还是叫进来,好歹也给你们许家留个种,省得说我不通情达理。” 许戈琢磨苏禾不是一天两天,信她的花言巧语才有鬼。 这种致命的诱惑,他可无福消受。 “苏禾,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希望仇恨延续到下一代。”许戈把玩着她精致的五官,“何况,我向来脸盲不识他人美,这身子骨也不经造,向你一个人交活儿就够了。” 是不是当兵的说话都比较荤? 都是老司机,说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苏禾戳他的心窝,“这就不行了?我瞧你身子骨头的确虚得厉害。” 给她台阶,她还瞪鼻子上脸。 许戈二话不说,就要把这些日子欠下的活儿交了。 见他要来真的,苏禾这才没敢继续臊他,“省点劲吧,接下来有你受的。” 得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许戈不禁替她捏把冷汗,“你这样闹,真不怕皇帝或苏定昌拿你开刀?” “那我能怎么办吧?跟缩头乌龟似的,等他们拿开水烫么?”苏禾想想也是后怕,“反正我的名声早在京城臭大街了,如今被逼上梁山,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再说,皇帝跟苏定昌都是极其爱面子的虚伪之人,明着不会干有失身份的事。 苏禾就是捏准这点,才敢冒险豁出去的。而且,是他要她负责蠢就行的。 不过,她的认知再次刷新许戈的三观。石头流血,陨石杀人,这不是普通人能一眼看穿的。 这次,那帮人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弄得自个洋相百出。 “许富贵,你说到底是谁要杀皇帝呢?” 许戈不知道,但此人应该跟西域棉花被劫,蒙国乌达尔被刺杀有关。 精心布局长达多年,足可见此人极有耐心,他不仅是想杀皇帝这么简单,而是挑起漠北军跟皇帝的敌对,以及闵蒙两邦的动乱,趁机达到自己的目的。 “老姜已经在查,如果能追到陨石的来源,或许就能找出这个人。” 京都凶险,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苏禾取来药膏,给许戈双腿做保养。一路受冻,加上春雨寒湿,他的双腿疼得厉害,也长了不少冻疮。 抹完药,苏禾又给他做针灸,“今晚有阿九守着,你可以睡个安稳觉,明天我让表哥给你复诊。” 提到表哥,许戈身体一怔。 苏禾察觉到了,但当作不知道。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不可理喻。 果然,没管住那张该死的嘴,“表哥好看吗?” “年纪轻轻医术了得,不是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她像表哥这般年纪时,还在解剖猪肉练刀术呢。 许戈心中不快。 苏禾附在他耳边揶揄道:“他没你阳刚,腿没你长,嘴没你会,唔……” 被他啃的嘴疼,苏禾才收了心思,不逗这只柠檬精了。 高门大户有讲究,许戈跟苏禾的院子是分开的,何况人设摆在那里,再如胶似漆也得分开。 等苏禾离开,许戈让阿九进来。 看清阿九的奶狗长相,许戈才发现自己大意了。老姜这个蠢货,没事挑这么养眼的做甚,他是不知道苏禾这个死女人的心有多野。 尤其得知紫竹丑得人神共愤时,许戈更气不打一处来。挑男的这么奶,挑女的这么丑,果然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禾还在路上就不停打喷嚏,不用说肯定是许富贵在背后议论她了。 紫竹刚进来,衣服还来不及做。苏禾从箱子给她挑了两件,“这两件简洁低调,应该挺适合你的。” 然后她又选了几件首饰,“等明天你跟我出去,我再给你挑几件。” 紫竹受宠若惊,“夫人,这可使不得。” “是我的人就有这待遇。”紫竹还是许戈的人,苏禾打算早日把她争取过来。 接着,她又察看紫竹脸上骇人的胎记,“表哥在这块有经验,明天我问问他。” 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暖对待,紫竹挺感动的,“谢夫人。” 将紫竹安排在侧院,苏禾睡了回京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翌日睡到自然醒,许戈已经喝过药。人是苏醒了,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苏禾带着紫竹出门,刚到明轩医馆门口,一帮人从里面走出来,从穿着谈吐就能看出是地痞瘪三。 心中一惊,苏禾连忙进医馆,只见前堂被砸得遍地狼藉。药柜被打烂,药材撒得到处都是,连沈明轩也被打得不轻,嘴角流血眼角红肿。 苏禾将他扶起来,“这是怎么了?” “没事。”沈明轩擦掉嘴角的血,眼神闪躲道:“一帮收保护费的地痞,我上次没给他们,这次假借有人受伤,怪我医治不及时趁机闹事。” “那你怎么不报官呢?” “官府哪管得了这么多,关了几天又放出来,他们闹得更厉害。” 苏禾扶他到后堂休息,同时给紫竹使了个眼色。 得知许戈醒来,沈明轩替苏禾感到宽心,“他醒来也好,你刚好可以松口气。” “以后还要麻烦表哥。” “比起你做的那些,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想以前她锦衣玉食,如今却为保护家人不惧凶险,沈明轩真是感慨良久。 表妹真是变了,换作他都未必有这份勇气。 帮他上药,然后跟伙计收拾狼藉的医馆。药材全部混在一块,算起来损失不小。 苏禾悄然问伙计,伙计说沈大夫温柔待人,跟病患关系融洽,以前从未发生这种事。 等收拾差不多,紫竹也回来了,苏禾这才告辞离开。 “夫人,这帮人确系地痞无赖,但这次砸医馆是收人钱财。” 第三百四十九章 挂羊头卖狗肉 消息传到苏府,连苏定昌都惊掉下巴,“这个不安分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柴氏倒是乐见其成,“她早两年没少苛待清乐侯,如今清乐侯翻身,想必也不会给她好脸色,自然得另谋出路。” “咱们已经给了她一万两,如今还出来丢人现眼。”苏定昌想想都生气,“她是懂医术的人吗?打着我的幌子在外面招摇撞骗,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有沈家指点,应该出不了乱子。听说她扎了几天萝卜,就敢给清乐侯针灸。指不定清乐侯能醒过来,还真是她的功劳。” 柴氏劝慰苏定昌,“总归是离了府的,即使出事也算不到我们头上,你还能处处管着不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敬而远之。” 最近朝堂不平,家里又出个丢人的,想想都糟心。 稍微赖床,加上磨磨蹭蹭的,到悬壶堂是巳时。 苏禾知道贺开山嘴皮子厉害,可没想到他会招来这么多人,而且还将诊金提高到五两。 京城不缺有钱人,偏偏还真有闲来无事找热闹的郎当哥儿,等着苏禾现身露面。 原主本就是京城出名的美人儿,不过名声臭大街而已,但是这种人最招蜂引蝶。 苏禾为此还特意好好打扮一番,刚下轿子就引来连连惊叹。 螓首蛾眉,明眸膳睐,举手投足间既有少女的娇俏,又透着几分少妇的冷艳,让不少闻风而来的纨绔子弟倒吸口冷气。 嗯,这五两还是值得的。 贺开山向前开道,将苏禾迎进医馆,不忘趁机宣扬道:“各位,咱们大名鼎鼎苏神医到了,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强身健体。” 进了医馆,贺老爷已经在等,满脸不高兴。 他今年八十了,还要被不孝子孙抬过来教神医看病,真是世风日下。 看病就看病,打扮的花枝招展,这里是医馆,又不是风月场所。 苏禾恭敬地向前行中医拜师礼,“晚辈苏禾,拜见贺老先生,以后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贺老先生面露诧异,没想到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行礼还是挺倒位的。 见他不受礼,贺开山清咳了下,“爷爷。”忘记昨晚答应他什么了?他要是不配合,这医馆也开不下去了。 老爷子唏嘘,想他一世英名,如今为保住医馆而晚节不保,真是悲哀呀。 他起身将苏禾扶起来,“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己,以后你还需多加努力。” 苏禾笑道:“师父放心,我不会让您老人家丢脸的。” 拜师礼毕,苏禾欲扶老爷子进诊间,却被他抵触躲开。 贺开山在外面放号,第一个进来的公子哥,鼻塞头痛打喷嚏,一看就知道感冒了。 一双贼溜眼睛,忍不住在苏禾脸上来回溜达。美,美得不可方物,能得这种尤物,清乐侯真是赚翻了。 “看什么?”苏禾一筷子戳过去,顶在他咽喉穴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别看力气不大,但正中穴位,差点没将病人戳死过去,吓得他再也不敢乱瞟。 这倒出乎贺老爷的意料,她认穴很准,出手更快。 出五两银子挨戳,偏偏人家是首辅之女,还是侯夫人,病人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乖乖伸出手腕。 苏禾将丝帕放在他手腕,再置手把脉,“感冒,回去多喝热水,再吃两剂药就好了。” 提笔刚写一半,贺老爷将药单抽出来,“咳,热症需连翘,半夏等。”热症开寒症的药,虽然吃不死人,但也有失医德。 苏禾重新提笔,开了副热症药单。 贺老爷不太满意,但也勉强过关。 病人拿着药方,懵懵地出来。 “怎么样?”外面聚了帮看热闹的,打趣道:“是神医吗?” 神个屁啊,连看病都不会,自己小命都差点交代在她手里。 不过转念一想,凭什么自己出了五两银挨戳,别人在旁边乐呵呢? “神,简直太神了。”男子反应很快,笑得意味深长,“不但人长得美,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你得了什么病,真是厉害。” 看他飘飘欲仙的模样,再想想苏禾美艳动人的样,不禁有跃跃欲试的。 且说诊间里头,贺老爷实在看不过眼,忍不住教导道:“寒症重发热,轻无汗头痛,身痛鼻塞,流清鼻涕,咳嗽吐稀白痰,以辛温解表为主,热症乃肺气失和,邪犯表所发热胀痛,有汗,咽喉肿痛,咳嗽吐黄痰,以疏肝降火为主。” 苏禾认真聆听,“谢师傅指点。” 见她态度良好,贺老爷微微吃惊,接着又说了对症的药。 春秋流感季,偏偏第二个进来也是感冒,不过是风寒感冒。 受到指教,苏禾望闻听切没有出错,连药方也丝毫不差。 贺老爷诧异,这病症虽然普通,但初入门的大夫需几十号病人练手才能熟烂于心,而且自己刚才说了几十款药,她竟然过目不忘。 不过转念一想,她敢出来班门弄斧,沈家应该教了不少。 贺老爷行医几十年,今日早早过来,便是不想让人看笑话。那帮外面起哄的,他只要过一眼就知道谁有病,需要用什么药。 他没有道破,而是以传授的方式告诉苏禾,什么病症,如何对症。 苏禾一点就通,连着几个病人下来,对症下药没有出错,那些打着幌子占便宜的,则被她毫不犹豫戳出去。 贺老爷愈发稀奇,这丫头片子莫非真是天才? 到中午左右,看热闹的总算散了,好些老病患听闻贺御医重出江湖,纷纷过来挂诊。 贺老爷边看病,边跟苏禾细细讲解。 苏禾听的头头是道,偶尔会提看似懵懂实则刁钻无比的问题,反倒让贺老爷刮目相看。 她不光有胆子,还有极高的天赋,或许真能化腐朽为神奇。 贺老爷这一开诊,来的病人越来越多,他有心试探苏禾,分了几个病症简单的给她,结果不负所望。 这头热闹着,突然来了个崴脚的,指名要苏禾看诊。 崴脚的由丫环扶着进来,贺老爷看着她走路的姿路,心中顿时了然,这个是来找茬的。 第三百五十章 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苏禾抬头一看,来的竟然是苏敏。可真是巧呢,正打算找她,她倒送上门来了。 苏敏被丫环扶着进来,没有经验的她瘸得很夸张。 在苏禾对面坐下,苏敏神情痛苦,“神医,我的脚扭伤了。” 苏禾面露怀疑,“瞧你这走路的姿势,哪像是扭伤,倒更像是脱臼吧?” 苏敏没脱臼过,听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装过头,不过她现在是病人,颐指气使道:“你不是自诩神医吗?连扭伤跟脱臼都分不出来?” “神医也是人,是人就有短板。”苏禾拒绝给她医治,“扭伤我很在行,但脱臼不行,不如让贺老给你治?” “笑话,哪有神医连脚伤都治不好的。”苏敏没给她好脸,当众威胁道:“今天,要是你不把我的脚治好,我就砸了你的招牌,看你还怎么弄虚作假。” 苏禾无奈耸肩,“行,病者为大,只要你不怕疼,我一定把你病治好。” 苏敏冷笑,今天倒要看看这位伪神医如何给她治病? “还愣着干什么,把鞋脱了。” 苏敏:“……”这么多男病人在,她怎么可以露脚? 丫环厉声,“亏你还是大夫,懂不懂男女忌讳?真是浪得虚名。” 苏禾也不生气,给贺开山使了个眼色。贺开山心领神会,给腾了间最远的诊室,然后让人将她抬过来。 苏敏寸步不让,“她不是大夫吗?就让她来扶我。” 苏禾有求必应,曲意奉承道:“来,苏四姑娘,小心你的贵脚。” 挪进诊间,苏敏趾高气扬坐着,将受伤的脚伸出来,“愣着做甚,还不过来帮我脱鞋?” 苏禾蹲下身,手抓住她的脚。 苏敏暗自得意,什么狗屁侯夫人,还不是要乖乖蹲下来给自己脱鞋。这次,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以前处处被她抢尽风头,如今自己坐着她蹲着,真是风水轮流转…… “啊……”正想得美滋滋,只听到咔擦一声,钻心的疼痛袭来。 脚生生被苏禾掰脱臼,疼得苏敏摔倒在地,眼泪哗哗流出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丫环错愕不已,等她意识过来要喊人,被苏禾一巴掌抡过来,打得眼冒金星。 丫环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你敢打我?” “就是打你,怎么了?”苏禾反手又是一巴掌,“敢指使人砸我表哥的医馆,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 两巴掌扇懵,丫环下意识望向苏敏,逞强道:“即使你是侯夫人,也不能随便冤枉人,你说我指使人砸你表哥的医馆,有证据吗?” “冤枉?”苏禾冷笑,“人我已经扣押了,要不现在就送你们去官府?” 丫环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苏敏万万没想到,她敢在医馆动粗打病人,惊慌愤怒的她刚要呼救,却被苏禾打断,“我要是你,就给自己省省力气。” “你想干什么?”苏敏这才觉得害怕。 丫环奔过来,慌手慌脚将她扶起来。 苏禾拖过凳子,悠闲坐在两人面前,“你现在就是喊破喉咙,他们也不过以为我在给你抻筋接骨,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还真别说,贺老爷子是过来人,在宫里几十年,什么样的勾心斗角没看过。像苏敏这种手段低级的,在宫里的下场就是一丈红。 果不其然,尖锐的叫声差点让人耳朵嗡嗡作响。 叫声太过惊悚,病人纷纷诧异,贺老爷子抚着胡须淡定道:,“抻筋之痛,非常人能忍。” 贺开山跟着打圆场,“没事没事,苏神医最擅长治跌打扭伤。” 医馆始终没人过问,苏敏这才感到绝望,这是黑心医馆,谋财害命的。 她眼中淬着恶毒的光,恨不得在苏禾身上抠几个窟窿出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正房果然厉害,怂恿苏敏来对付她。 苏敏就像屎苍蝇,打了弄得自己手臭,不打又嗡嗡嗡不停,实在让人膈应。 “谁跟你是同根生,你是野种,破鞋,荡妇……” 苏禾不想打她的,偏偏她指着自己鼻子骂,口水差点喷上来。 脸被打歪,苏敏半边脸都是肿的,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 所以说跟个拎不清的说话,真的很费劲,“我连你脚都卸了,打你脸怎么了?” 苏禾心情甚好,掏出锋利的手术刀在手里把玩。 主仆俩脸色发青,紧紧搀在一起,神情警惕地盯着她。 “砸我表哥医馆,让瘪三骚扰我娘,要你一只脚不划算,要不在你脸上划几刀,就算扯平了,你觉得如何?” 苏敏悔得肠子都青了,真不该听二姐的话,来招惹苏禾这个疯子。要毁了脸,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不,她没有做过,苏禾肯定在诈她。 苏敏刚要矢口否认,谁知却被苏禾打断,“这里没外人,你狡辩给谁看?” 苏敏的脸跟抹过灰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说你,这几年只长个不长脑,老是干些蠢事,还自以为聪明。” 苏敏愤懑难平,刚要反驳,谁知苏禾又道:“你快十六了吧,虽然差我一大截,但也长得如花似玉,怎么京城的男子都瞎眼,他们宁可向苏明茵提亲,也不愿看你一眼?” 这跟脸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那些男人趋炎附势,想娶嫡女光耀门楣,以求仕途扶摇,“你脸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嫁给了反贼余孽。” “是啊,你我都跟正房走得近,柴氏还将我捧在心上,对我有求必应,怎么我就没得好下场?”苏禾浅浅一笑,目光落在苏敏身上,“柴氏也视你为已出,怎么不给你谋门好亲事?反倒是她亲生的,各种严苛管教,如今出落的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哪像你我,一个放荡轻浮,一个刁蛮不讲理,都是臭名远扬。”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第三百五十一章 悬丝把脉 苏敏娇纵无脑,但也不是傻子。被苏禾这么提醒,心顿时咯噔不止。 正房为什么知书达理,秀外慧中,那是坏事都让她做了。身为偏房,大到月例小到一斤炭火,都要从主母的指缝里过,苏敏下意识去讨好,久而久之便成了她们肚子里的蛔虫,她们眼红的事,她去破坏,她们嫉妒的人,她去咬。 这些年下来,三房确实比其他偏房过得优越,苏敏甚至还沾沾自喜,可她没想到自己刁蛮跋扈的性情,早在京城传开,连上门议亲的都没有。 不说远的,就说祖母寿诞,自己讽刺苏禾的那些话,确实不是高门深闺的姑娘该说的。 人最怕冷静,一冷静就能想通许多事,苏敏后知后觉,惊出满身汗。她跟苏禾斗了这么多年,谁也没落着好,反倒便宜了正房。 其实柳氏是明白人,早早看出正房对付苏禾的手段,提醒过女儿不要跟正房走太近,偏偏苏敏被嫉妒蒙蔽双眼,铆足劲讨好正房,才落得如斯下场。 苏敏面如死灰。 苏禾知道,这话她是听进去了。 将手术刀收好,她蹲下身抓住苏敏的脚,轻轻揉着,然后咔擦一下。 苏敏痛得尖叫,不过很快就又不疼了。 脱臼的脚被接好,她试着走了两步,等酸楚过后并无大碍。 “我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谁要是敢惹我,我就是舍得一身剐,也要拉她垫背。” 苏禾的话透着警告,眼中迸射出杀意,惊得苏敏寒颤起。 她是疯子,谁惹她,她就敢揽着别人一块死。心中的害怕不断扩大,苏敏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黑着脸挺直腰杆,带着丫环离开。 见到苏敏气急败坏出来,贺开山不忘吆喝道:“各位都瞧瞧,这位姑娘刚才脚受伤走不得路,经过苏神医妙手回春,如今步步生莲,走路如风。来来来,有病治病,没病防身。” 苏敏狠狠瞪了他一眼,含泪咬牙离开。 进了轿子,委屈的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哽咽地哭着。 丫环忙递手帕过去,谁知被狠狠扇了巴掌,苏敏羞愤骂道:“连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丫环委屈,捂着脸低声解释道:“小姐,奴婢行事很小心,也不知怎么就被她发现了,要不咱们以后再找机会?” “找什么机会?” 苏敏瞪眼骂道:“让我跟她互咬,正房渔翁得利?” 丫环不敢再说话。 苏敏警告道:“今天的事,不准透露半个字。”苏明茵,她不会再被她糊弄了。 她才是嫡女,是柴氏抢了本该属于母亲的地位,自己才会落得如斯境地。 伸个懒腰,苏禾从诊室出来,贺老爷子已经诊完所有病人。他看了眼淡然自处的苏禾,打消回府休息的念头,“你胆子挺大,但基本功不扎实,遇到棘手的病人容易露破绽,等用完饭我再传你几招。” 苏禾心喜,“谢师傅。” 贺老子拿捏道:“别叫得太早,我还要考考你,要是不过关,即使你贵为侯夫人,我也不会收你为徒。” “只要师傅肯教,徒儿肯定能学会。” 贺开山诧异,“老爷子,昨晚您还要死要活的,怎么今儿个就改变主意了?” 贺老爷瞪了他一眼,“滚,你这个不肖子孙。” 老人家吃得清淡,水煮大白菜,没放油盐。 见苏禾不挑剔,贺老爷子诧异道:“你吃的下?” “这有什么,我在北方还吃过野菜跟谷糠,有大白菜吃已经很不错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贺老爷子不再说话,对她的满意程度又加了分。 老人家生活规律,等午睡醒来,苏禾在翻读医书,还将不懂的问题列出来,寻机请教他。 底子浅不打紧,关键是天分高又肯学,值得栽培。 “你是女儿身,给男人把脉多有不便,今天我就教你悬丝把脉。” 悬丝把脉,在后世中医已失传,甚至医学界还为此发生讨论,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 即使这时代,苏禾也是第一次听,不禁激动不已。 悬丝把脉在民间确已失传,但却是每个御医的必修课。宫里尊卑有序、男女有别,娘娘嫔妃多,岂是御医可触碰的。 当年贺老爷子为了考御医,足足练了三年,才将此绝技练会,成为进宫的敲门砖。 悬丝,用的是金蚕丝,比头发丝还细,系在人的手腕上,大夫手执另一端,通过蚕丝的震动,判断病人的脉搏。 贺开山当小白鼠,先由苏禾替他把脉。胖成弥勒佛,三高跑不了,还有脂肪肝。 贺老爷子悬丝把脉,答案跟苏禾诊得不谋而合。 这简直神了,苏禾不太相信,又拿自己当试验。 “血滞,有痛经之兆。” 苏禾:“……”她都调理的差不多了,竟然还能被他诊出来。 悬丝把脉没有捷径,凭脉象的深浅、快慢、力道、节律传到丝线的震动等来判断。贺老爷子说完其中的原理,便道:“这些要领不难,难的是你要体察入微,心细如尘,不为外界所扰。” 苏禾反复试了十几次,别说通过脉搏震动把脉,连悬丝的震动都没察觉到。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下午不时有病人来,由贺老爷子指点,苏禾对症下药,倒也配合无间。 到傍晚医馆关门,贺老爷子才离开,不忘叮嘱道:“勤能补拙,既然从医,还是要遵守规则,别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病不等医。” “谢师父教导。” 苏禾将他送上轿子,才转身离开。 老爷子对徒弟向来严苛,贺开山心里不乐意,“爷爷,你收徒不过走过场而已,人家好歹也是侯夫人,这样严苛不将她吓跑了?” “你个不肖子孙,要开医馆就好好开,挂羊头卖狗肉能走多远?” 贺开山不敢明着跟他顶,心中却暗想,这老顽固为人严苛,将几任徒弟气走也不知反省。苏禾是女流,哪吃得这份苦。 宝剑锋从磨砺出,贺老爷子另有想法。常年在深宫行走,他腾不出时间带徒,而且他们资质平庸,又爱打着他的名号招摇,苏禾虽然剑走偏锋,但悟性跟天分实在太高。 他想试试,只要把她的不良行为纠正过来,假以时日必能大放异彩,也能让他不带遗憾的走。 第三百五十二章 侯爷,你虚呀 人还没回府,流言已经四溢,说苏禾打着首辅之名招摇撞骗,悬壶医馆赚黑心钱。 紫竹问道:“夫人,分明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要制止吗?” “不必。”哪有神医是一蹴而就的,即使柴氏不做这勾当,她也会请人散播。如今这样,反倒省事了。 脸管什么用,保命才要紧。 想要快速崛起,走黑红路线再适合不过,黑到没朋友。 苏禾吃完饭没娱乐,就拿许戈练手,把金蚕丝系在手腕上。 整整一个晚上,苏禾变换坐姿动作调整呼吸,还是没有领悟到要领。 她不禁气馁, “许富贵,肯定是你的皮太厚,我都感觉不到你的脉搏。” 瞧瞧,这就是不要脸的。许戈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就是太躁,让我给你败败火肯定能静下来。” 这车飙的,不分时宜。 也是,估计是心太浮躁了。 苏禾扔了丝线,给许戈行针敷药,“就你这身子骨,禁造吗?” “怎么不行?”许戈不服气地挺腰,“你上来试试。” 苏禾:“……” 等两人造完,苏禾休息片刻,又拿许戈练手,“要是没效,看我不收拾你。” 许戈大放厥词,“你尽管试试。” 将丝线缠绕到他手腕,苏禾闭着眼睛聆听。 咦,来了来了,有了! 苏禾兴奋不已,可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震的频率也太高了吧? 睁开眼,只见许戈神情平静,但俊朗的五官泛红。 “许富贵,你作弊。”苏禾气死了。 “我怎么作弊了?”许戈嘴很硬,“对着你脸红心跳血流加快,也有错了?” 许戈确实作弊了,暗中运行内力让血流心跳加快,脉跳很明显。 这倒是提醒了苏禾,学艺由浅入深,悬丝技术太过高精尖,她体察不到正常的脉搏,那就先从作弊的入手,等找到感觉再说。 “来,继续。”苏禾很兴奋。 许戈满脸黑线,“我的心再这么跳下去,就死了。” “死了刚好,我可以改嫁。” 许戈:“……”怎么又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断断续续练了一个多时辰,快把许戈练瘫了。不行,身体真不禁造。 苏禾看他是真不行了,回房后又不过瘾,把紫竹叫过来,“来,轮到你了。” 这一通下来,还真让人找到些感觉。 贺老爷子有言在先,苏禾特意赶了个早,到悬壶医馆时连门都没开。 等他到的时候,苏禾在门口冻得脸色发紫。 贺老爷子脸上没说,心中却有赞赏。看来,她也没外边说得不堪,学医的心还是挺诚的。 外面的传言很凶,说什么难听的都有,甚至还有攻击老爷子沽名钓誉的。 老爷子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尤其是儿子失踪孙子扶不上墙的打击,内心早已千锤百炼。 他带着厚厚的医书过来,这些都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苏禾快速翻看,心中已有判断。术业有专攻,御医心思缜密不假,在基础病这块是没得挑剔的,但到底只给皇族或高官看诊,遇到的棘手病例有限。 不过,贺老爷的医术,是御医中的佼佼者,值得她敬仰,尤其是在妇病这块。 连着几天,贺老爷子风雨无阻,坐镇医馆指点苏禾,连带其他大夫也一并传授。 贺老爷子的名声,不是几句流言蜚语就能抹黑的,不少老病患照样来。 另外,苏禾黑中带红,经她手的病患,病情都大有好转。 这日,来了位头戴帷帽的女子,由贺开山亲自带过来。 虽然带着帷帽,但女子刚开口,贺老爷子的脸顿时黑了,怒而起身。 老爷子撂挑子,贺开山面带尴尬,然后将女子带到苏禾面前,“苏神医,这位病人就麻烦你了。” 贺开山煞有介事,还另外备了间诊室。 一看关系不寻常,苏禾也不是多事的,一番望闻听切,大概就猜到女子的职业,风月场所来的。 女子起初难以启齿,但见苏禾言语间没有鄙视,紧张的情绪才有所松弛。 她的病是拖出来的,虽然病情棘手,但也并不难治,只是时间需要长一点而已。 女子离开时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才道:“苏神医,你介意给我姐妹看病吗?” 妇病常见,更何况是风月场所,只是她们身份特殊,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进医馆,加上民间的风气,不少医者也不待见她们。 如此恶性循环,病人有病不治,大夫不精妇病。 苏禾是京城第一个公开挂诊的女大夫,也没用异样的眼光看人,这才让她重燃希望。 “当然可以。”苏禾用眼神温暖她,“你们要是不方便,我可以上门。” 女子惊喜,连连道谢才离开。 到后院解手,隐约听到爷孙俩在吵架,苏禾这才知道,刚才的女子曾是贺开山的老相好。 贺开山早年做生意赚了些钱,曾为她一掷千金,甚至还想为其赎身,但家人抵死不从,最终棒打鸳鸯,而贺开山也就此一蹶不振,郎当过日子。 人生百味,这一插曲苏禾也没放在心上,白天上班,晚上练悬丝。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天天拿许戈当靶子练,苏禾的感观还真被练出来了,不用作弊也能探出端倪。 苏禾手指搭着蚕丝,妖里妖气道:“侯爷,你虚呀。” “哪虚?”许戈早被她臊得厚颜无耻,“上来,看看谁虚。”打脸的话少做,要用行动说话。 苏禾还真扑上去,用爪子闹他。 现场展示悬丝把脉,惊得贺老爷子掉下巴。他苦练三载才有成效,她竟然不到十天就学会了。 老爷子唏嘘,果然天分比什么都重要。 贺开山很会造人设,将苏禾吹得天花乱坠,什么三千年难遇的医仙,京城第一女神医,贺老爷子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蝶香第一疗程的药用完,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这次来复诊,直接挂苏禾的诊,还预约苏禾第二天去宜香院。 贺老爷子满脸不高兴,但嘴上也没说什么。 到底是去风月场所,苏禾征求许戈的意见。说是征求,听语气分明是知会。 许戈将她搂在怀里,调戏道:“你想去就去,反正在世人眼中,你跟她们也差不到哪去。” 苏禾睨了他一眼,“那你呢?” “消遣你呀。”许戈将她压在身下,“咱们都是一丘之貉,烂锅配烂盖。” 苏禾忍俊不禁,伸手揪他腋窝。 许戈:“……”这恶习,到底跟谁学的? 等闹完,苏禾蜷缩在他怀中,许戈把玩她的青丝,“明天我进宫一趟。”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抓住姐夫不让走 苏禾一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进宫?” “我的病日渐好转,总归要进宫谢旨的。” 苏禾不禁紧张起来,“他不会拿你怎么样吧?” “试探刁难少不了,我自有应对。” 说是这么说,但苏禾还是担心不已,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早上的天气跟她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的,还下起了雨,刺骨的潮湿寒冷。 许戈的腿疼得厉害,苏禾给他施针,然后准备好药,“你进宫前喝下就行。” 雨断断续续,到宜香院是巳时,蝶香约的好几个姐妹已经在房间等,“夫人医德仁心,你们但说无妨。” 一个个排队来,苏禾不仅治病开药,也给她们讲自我保护的方法,以及日常防护等。 等治完病收好钱,已经是中午,苏禾起身告辞。 刚出房间,碰巧看到一个男人从对面回廊的房间走出来。姑娘衣衫半解,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身体,娇媚道:“蒋大人,你何时再来?” “嘘。”男子立即低声警告,“跟你说多少次了,别乱叫。” 女子噘着嘴撒娇,“好嘛,我下次不叫便是,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有空就来。” 男子拂了拂衣衫,同时警惕打量四周。 然后,跟苏禾的目光撞到一块。 男子脸色顿变,低着头匆匆离开。 狼见到肉似的,苏禾的眼睛冒着凶狠的绿光,一个箭步蹿过去,将蒋盛文堵在楼梯口,笑得满面道:“姐夫,你怎么在这里啊!” 蒋盛文脸色难看,低着头往左边走。 苏禾蹿到左边拦住,跟耍流氓似的,“咦,不让你走。” 蒋盛文往右边走,她又跳到右边不让,“没门!” “让开!”蒋盛文既愤又怒,伸手去推苏禾,匆匆往楼下走。 苏禾避开他的攻击,悄悄探出脚。 蒋盛文走得急,没有注意到脚下,被苏禾这么一搁,整个身体向前倾。 苏禾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领。 蒋盛文被勒吊在半空中,憋得面红脖子粗。 这一出动静不小,很多姑娘跟恩客都出来看热闹。 等他身体的惯性冲劲卸掉,苏禾的手一松,蒋盛文从楼梯滚落,撞到勾栏台上。 蒋盛文一头撞在地上,额头被撞破皮,汩汩冒出鲜血,顿时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禾先是震惊,后又怒愤,冲下楼梯厉声质问道:“姐夫,外头都传你跟姐姐夫妻恩爱,是举案齐眉的典范,你为什么要背着她来这种地方?姐姐当初对你一见之情,哪怕贵为首辅嫡女,也不惜下嫁给你,你怎么可以辜负她!” 越说越伤心,苏禾攥拳头捶他,“没错,姐姐是长得丑,但当初也是你心心念念求娶的。既然不爱,为什么要娶她?你来这种地方消遣,你对得起她吗?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今日就让我替姐姐教训你。” 别看她力气不大,但使的都是巧劲,看似杂乱无章,但拳拳落在蒋盛文的穴位上,疼得他差点没晕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恼怒推开苏禾,“我是来办公的。” “办公?”苏禾激动道:“办公能办到人家床上去?” “苏禾,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你奉公时间逛窑子,还嫌我嘴巴不干净?有胆背着姐姐偷吃,怎么就没胆承认?”苏禾恶狠狠盯着他,骂道:“蒋盛文,别以为把姐姐娶回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要不是我爹扶植你,你不过就是个败家纨绔,哪能谋到今天的好差事,别给脸不要脸。当初怎么跟姐姐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誓言尤在耳,你就敢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额头的血不断渗出来,蒋盛文怒得青筋暴起,“苏禾,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拉你去官府,告你行凶伤人?” “告我?”苏禾气得差点没笑出来,“你告啊,马上就去,看看你这个朝廷官员奉公时间嫖娼有理,还是我抓奸有罪?” 闵朝并无明文规定,官员不可逛风月场所,但到底是朝廷官员,要爱惜自己脸面,传出去有损名节。 京城官员逛窑子的不少,但都低调行事,看破不说破,像苏禾这般粗鲁说辞,公然说首傅亲爹以权谋私提携女婿的,实在是前无古人。 她的智商,足以放在地上摩擦。 围观的人低声议论,这下怕是有热闹看了。 遇到苏禾这种滥人,蒋盛文气吐血的心都有。 说多错多,他懒得再解释,捂着额头要走。 苏禾跟泼妇闹街般,追着蒋盛文不放,“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臭不要脸的,怪不得姐姐身体不舒服,原来是你到处拈花惹草,才把病传染给她的……” 伺候蒋盛文的姑娘吓到差点瘫倒,怪不得她也不舒服,原来都是他害的。 蒋盛文实在受不了她的胡说八道,猛地推了她一把,“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禾没躲过去,被他推得摔在地上,哭着骂道:“姓蒋的你这个王八蛋,你敢背叛我姐,你不得好死……” 蒋盛文羞愤离开宜香楼,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蝶香奔下楼梯,将苏禾扶起来,“你没事吧?” 苏禾哽咽擦拭眼泪,“我没事,就是心疼我姐,他是不是常来?” 楼里不便说话,蝶香将她送出楼,才低声道:“倒也来得不勤,隔三差五的样子,不过偶尔也去逛别的楼,专挑漂亮的头牌。” “他就是嫌我姐不好看。” 苏禾伤心道:“男人都是负心的东西。” 蝶香也不好说什么,安慰几句就回去了。 等她一走,苏禾就唤出紫竹,“把消息散出去。” 柴氏不是厉害嘛,刚好可以尝尝打脸的滋味。不给她点把火,她还闲得来祸害沈家。 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男女间的风流韵事,简直跟插了翅膀似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她是搅家精 苏明澜很快得到消息,如五雷轰顶的她,根本不相信蒋盛文会背着自己干出这种事,一定是苏禾为报复当年的事捏造的。 不过,她还是长了心眼,让手下的嬷嬷悄悄去打听。 这一打听不要紧,蒋盛文偷吃不是新鲜事,早两年就时常光顾那种地方。这次若不是被苏禾撞破,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苏明澜十几年的好修养,终于破了。砸了屋里的花瓶,带上自己人回娘家。 “母亲。”苏明澜抱着柴氏哭得厉害,“他怎么可以负我,怎么可以干出这等丑事?” 柴氏是过来人,怒斥蒋盛文的同时,也在劝导女儿,“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我早就劝过你,实在不行就给他纳房妾室。你仗着娘家得势,处处压他一头,男人在你面前没面子,这不得往外走。” 别说男爵府出身,连苏定昌这种出身布衣的,随着地位提升,不照样纳了几房。 没有女人愿意分享丈夫,可女子再得势,终究要依附男人生存,不顺着他又能怎么办? 苏明澜哭得伤心欲绝,“这若是我发现也就算了,他在宜香院被苏禾撞破,现在全京城的人都传开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 得知是苏禾搞的鬼,柴氏脸色都变了。这个搅家精,被逐出府还不安分,到底想干什么? “她还到处嚷嚷,说盛文仕途提升,是爹以权谋私。” 柴氏天旋地转,提携倒不假,可这层窗户纸哪能捅破。这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还有那些政敌,一直在找苏定昌的麻烦,虽说拿不出证据,但不是落人话柄么? “母亲你说怎么办?”苏明澜哭肿眼睛,“他不但逛窑子还染了病,我肯定也被传染了。” 柴氏气得肝疼,“别急,咱们私下找大夫。” 苏明澜六神无主,“现在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要是我真被染上了,岂不让人笑话。” “等你爹回来商量。”蒋盛文也太不是东西了,还有苏禾这搅家精,让人没得安宁。 苏定昌还在路上就听说了这事,本来还有公务处理,得知后匆匆回家。 蒋盛文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家丑可以关起门来算,但是被苏禾这一闹,全京城无人不知。 而且,她说话看似不过脑子,实则是故意针对苏家。 上回已经丢过一次脸,如今再来一次,苏禾是故意报复吗? “父亲,您可得为我主持公道。” 苏明澜真乱了方寸,成亲来蒋盛文对自己百依百顺,多少高门贵女羡慕自己,嫁得如意郎君,被丈夫捧在手心里。 如今,一切都是泡影,全是假的。 “哭什么?”朝堂后宅都没得安宁,苏定昌心烦意乱,呵斥道:“丈夫是你自己挑的,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嫁,你寻死觅活非他不嫁。”蒋盛文本来就无才华,娶他女儿不过是跳板而已。 真当苏家女儿是菜吗?挑肥拣瘦的,先是跟苏禾处,后又移情明澜,简直就是…… 到嘴的话,苏定昌又强行咽下去。蒋盛文走他老路不假,却又只学到皮毛而已。 有柴氏在,他没好意思骂苏明澜,她执意嫁给蒋盛文,不过是看脸而已,跟她娘一个德性。 女婿有辱门楣,敲打是少不了的。当前最要紧的是处理苏禾,再任由她胡闹下去,苏家老脸都丢尽了。 苏家走到今天不容易,他不可能让她毁掉自己的心血。这种女儿,有不如没有! 苏定昌秘密安排信得过的大夫,给苏明澜诊脉。妇病是有,但并没有大碍。 一场虚惊,苏明澜这才稍微定了些,跟柴氏重提苏禾的事,“母亲,有这种人在,咱们家可没得安宁。” 柴氏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你爹是一家之主,他自会权衡的。蒋盛文对不起你,你怎么闹都行,但苏禾的事不可再提。” 苏明澜不懂,但柴氏已看出丈夫眼中的决然。同床共枕多年,她岂会不明白,他是极其自私之人。 且说许戈这头,坐着马车到东门。 下车时雨势渐大,阿九撑着伞将他搀扶下来。 两条腿难受得厉害,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御书房走去。 从东门到御书房,不远也不近,寻常人不到两刻钟能到,许戈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袍子衣摆被雨水打湿。 到了御书房,皇帝正在处理政务,许戈便站在外面等。 殿外风大雨大,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长久的站立,双腿忍不住战栗,许戈咬紧牙关忍住,残毒肆虐,五官呈紫黑之兆。 阿九掏出药瓶,给他喂了颗药,情况稍有好转。 殿外的咳嗽,不时会传来殿内。 周福海手心冒汗,自皇帝得知清乐侯进宫,御案堆的两大垒折子就没动过。 在皇帝身边伺候多载,看皇帝的神情便猜到几分,他多半因清乐侯的到来,忆起往昔事。 皇帝不吭声,他也不敢擅做主张,只得听候圣令。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御书房沉寂的可怕,外面的咳嗽愈发清晰,将皇帝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将手中的折子扔在案上,“宣。” 在殿外侯了一个时辰,在许戈摇摇欲坠之时,紧闭的殿门开了。 许戈拄着手拐进来,走路相当费力,而且左脚明显瘸得厉害。 皇帝抬目,看着他步履蹒跚的动作,思绪再次飘远,仿佛又回到漠北策马扬鞭的日子。 许戈跟许振山有几分相似,殿外的风大夹着寒意,皇帝隐约看到许振山跨步走来,铠甲上染满鲜血,手里拎着偃月刀,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皇帝心脏突兀猛跳,脸色铁青。他没有错,错的是许振山! “皇上。”周福海察觉到不对,俯身向前轻语提醒。 皇帝这才惊醒,只见许戈已走了进来。 他腿脚不便,先是单膝跪下,另一脚再缓慢收回来,身体摇摇欲坠,“罪臣,叩见皇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说好的不看脸呢? 御书房死寂,皇帝能听到许戈费力的喘息声,粗浅不均,苍白的脸上泛着青紫。 他紧紧盯着许戈,深吸几口声才冷静下来,“当年的事你也被蒙蔽其中,何罪之有?” 许戈恭敬道:“罪臣失察,犯有不可推卸之责。” “这几年在沙县过得如何?” “谢皇上关心,沙县虽清苦了些,但两餐温饱还是有的。” “听说你在沙县闭门不出,这是何意?”皇帝明知故问,“你虽被贬为平民,但仍是自由身。” 他这般举动,是想向天下百姓证明,自己被皇帝禁锢? “谢皇上体恤,臣并非闭门不出,而是腿疾严重无法行走,宛如瘫痪之躯,终日无法下床。” 皇帝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朕刚才瞧你可以行走了。” “说来也是臣幸运,前几个月碰到个大夫,本来也没抱希望,不料还真有了起色。现在双腿勉强能行走,但不能站立太久,遇到坏天气有刀砍斧凿般疼,有时还不如没有知觉。” 话刚说完,许戈剧烈咳嗽起来,忙用帕子捂住口鼻。 皇帝见他喘得厉害,便道:“赐座,宣御医。” 跪得太久,许戈费尽全力都站不起来,周福海躬身向前,将许戈扶在旁边坐下。眼尖的他,无意间看到帕子上的血,看来病情不容乐观。 御医很快过来,反复把脉观切,神情凝重。 皇帝问道:“可有大碍?” 大医行礼回禀,“皇上,清乐侯双腿受损严重,且当年没有得到根治,落下严重后遗症,日后须得万分保养,万不可负重过久,否则易造成再次骨折,再无复原可能。另外,侯爷咳喘不止,脉象无力,应该是早前肺部受过重伤。” 许戈颔首,“回京之前遇刺,虽然逃过一劫,但伤了肺腑。“ “从侯爷的情况来看,已有严重的肺挫伤,轻者呼吸不畅似有堵塞,重者有咳血之兆。”御医稍作犹豫,又道:“另外,侯爷还身中剧毒,此毒极易排除,需医术高明者施于针灸,耗时数月或许可除,不过拖得太久对身体伤害极大。” 皇帝面色不虞,问周福海,“给清乐侯投毒的凶手可查到?” 周福海迟疑,“京兆尹一直在追查,估计过些日子会有消息。” 皇帝怒而拍桌,“真是可恶,让他们赶紧调查,抓到凶手必须严惩。” 御医告退后,皇帝又问道:“你回京已有段时间,可还习惯?” “谢皇上关心,臣过得很好。” “你成亲已有数年,为何一直未有子嗣?” 许戈面露尴尬,但很快将苦涩掩饰好,“子嗣乃看天意,臣不敢强求。” 他的神情,没逃过皇帝的眼睛,“朕听说,尊夫人前段时间大闹首辅,这是为何?” 许戈无地自容,“还请皇上赎罪,她年纪轻轻跟我吃苦,心中难免有落差,臣一定会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犯。” 家长里短,皇帝也不爱议论,再问了有些有的没的,看似是关心,实则试探。 也没探出什么来,便让许戈跪安。 看着许戈印堂发黑,步履蹒跚,皇帝不由想到肃王的话。他说许戈是短命之相,大抵不过两三年,根本不足为患。 今天看他,倒也如此。 不过,皇帝仍有怀疑,他将御医召回来,“你且实说,清乐候身体如何?” 御医不敢隐瞒,“皇上,肺乃呼吸之根本,臣发现清乐候已有咳血之兆,即使体内的剧毒解了,也不过是等着油尽灯枯罢了。” 看来,肃王真有先兆,许家不足为患。 许振山死了,许戈废了,漠北军就是没牙的老虎。 走出御书房,许戈才如释重负,在阿九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冗长的玉石台阶。 他没有注意到,一道倩影自御书房外的回廊走来,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眼睛悄然泛红。 穿过红色宫道,许戈走出东门坐上马车。 阿九将药取出来,“侯爷,赶紧服下。” 服完药,身体才逐渐恢复,马车徐徐回府。 苏禾傍晚才回来,许戈已经睡醒一觉。 服药过重,他的精神有些不济,倚靠在床边看账本。 苏禾溜进来,紧张道:“怎么样,身体还全乎不?” 许戈掀开被子,向她展向自己完美的身体,“你还满意吗?” “还不错,起码没少块肉。” 用的是虎狼之药,对身体有损伤,苏禾给他施针按摩,“他信你了吗?” “眼前这关是过了,但他生性多疑,以后少不了试探。”许戈心疼苏禾,将她拉进自己怀中,“跟着我吃苦,委屈你了。” 苏禾不觉得委屈,或许这就是爱,她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把他全身摸了遍,感觉瘦了不少,“你又不吃饭了?” 没有不吃饭,一是病痛折磨,二是嘴被养刁了。比起京城,许戈不禁怀念沙县,两人能同锅吃饭,同席睡觉,现在的日子真没滋味。 瞧瞧,又撒娇了吧? 为了安抚他,苏禾撩起袖子,“等着,今晚给你露一手。” 主院有小灶,苏禾特意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许狗恃病而娇,她差点没把饭喂到他嘴里。 吃完饭,又给他泡养生足浴,捏的他嗷嗷叫。 “怎么样,爽了吧?” 被她这么伺候,许戈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今晚留下来吗?” 没心情,她也要找人捏脚。 许戈言归正传,“你又闯祸了?” “什么闯祸?”苏禾不服,“捉奸而已。” 想到蒋盛文的行为,苏禾趁机敲打他,“你该不会也想向他学习,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 许戈撇清,“我又不看脸。” 苏禾呸他,“让苏明澜嫁给你,要不要?” “不要。”许戈本能拒绝,“太丑了。” 苏禾满屋找鸡毛弹子,说好的不看脸呢? 许戈赶紧补救,“跟脸没关系,她德行有亏。” 将人搂回来,许戈不忘自卖自夸,“你也就跟对了男人,要是当初跟蒋盛文,他照样会在外面找。”但凡家境过得去,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像他这种一心一意的已经绝种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抗议示威 不过话回来,苏禾这次是彻底得罪苏家跟蒋家,他们不可能任由她闹下去。 苏禾倒不在乎,“我乖乖的,他们就不找我麻烦了?” 许戈这才知道,沈文轩医馆被砸,沈氏被痞子调戏。 苏禾不喜被动,只要她在京城,跟苏家的恩怨就无法避免,倒不如抓住机会主动出击。 苏定昌能坐上首辅,除了奉承之外,心机也够深沉。许戈稍作考虑,“这几天多留心些,别离开紫竹的视线,你娘跟沈家我会另外派人保护。” “你是说,苏定昌想置我于死地?”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就这么草率做决定? 许戈冷笑,“那你以为,以前真为了嫁给秀才,才拿菜刀砍我?” 苏禾震惊,难道原主拿刀砍他另有内情? 没有任何印象,苏禾只能打许戈的主意,眨巴着眼睛卖弄可怜,“亲爱的,难道我拿刀砍你不是本意?” 许戈很满意她投怀送抱,“你当时还不满十四,虽然性子娇纵跋扈,若没人恶意指使,也不至于处处虐待我,并在两年后置我于死地。”以前的她对他做过多少发指的事,现在的她根本不清楚。 “我就说嘛,像我这种人美心善的,怎么舍得对你做如此残忍的事。”苏禾不禁松了口气,然后又道:“是皇帝授意的,还是苏定昌指使的?” 原主动不动就让他去死,说他要是死了,她就能早日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虽然没有证据,但也不难猜出,是苏定昌惴摸圣意,授意苏禾虐待他的,等漠北的情况稳定下来,便找理由取他性命。 苏定昌想借许戈之死,得到皇帝的赏识,从而稳固自己的地位。 杀人,起初她肯定是不敢的,但随着生活捉襟见肘,以及陈安生的油嘴滑舌,她冲动之下真的行动了。 苏禾想想都后怕,苏定昌真是歹毒,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利用。许戈死了,他固然得利,可如果许戈没死,原主也因此犯下杀夫罪,即便逃回京城,他也不可能让她活下来。 用一个女儿的性命,换皇帝的恩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亮。 不管怎么说,苏定昌已经起了杀念,她不可能坐以待毙。 等苏禾回院,许戈换来阿九,“派人盯着苏家,别让他们伤夫人分毫。” 他身边只剩苏禾了,不能出任何意外。 苏家的动静大不大,苏禾尚未可知,但她却摊上大事了。 早早来医馆,门前堵了许多百姓,对着苏禾口诛笔伐,除了指责她打着神医幌子骗钱,更有骂她给婊子治病。 来的很多都是中年妇女,嘴里吐着不堪入耳的脏话,说她与婊子为伍,枉为大夫,根本没有资格给人看病。 苏禾是舆论老资格了,眼睛往人群中扫几眼,就知道哪些是看热闹的,哪些是故意喷污黑人的。 有位胖大婶火力全开,“你贵为侯夫人,不会看病却收五两诊金,分明是要讹诈百姓的血汗钱。” “是哪条律法规定诊金不能收五两?”苏禾忍不住发问,“我自认为自己的医术值五两,而且是明文标价童叟无欺,愿意找我看病就来,不愿意的我也没拿刀架他脖子上,何来讹诈?” “谁不知你挂羊头卖狗肉,看病的是贺老爷子,不是讹诈是什么?” “你来找我看病了?”苏禾反问道:“没来找我,凭什么说看病的是贺老爷子。” 胖大婶咄咄逼人,“外面的人都这么说,这还有假的?” “外面的人说你杀人了,你就杀了人?” “你……你这是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欺骗百姓。” “你说的没错,我今天还真要仗自己的身份,治治你满口胡言的罪。” 苏禾朝紫竹使了个眼色,紫竹二话不说向前,直接将胖大婶扣下。 胖大婶双手被反剪,顿时杀猪般嚎叫起来,“杀了人,侯夫人仗势欺人,给有钱的婊子治病,却殴打我们这些穷人。” 她这一嚷嚷,围观中的顿时议论纷纷,“她又没说错什么,你怎么还打人呢?” 苏禾不理他们,直接走到胖大婶前冷笑道:“你的戏不错,昌平男爵府给你多少钱?我可以出双倍!” 胖大婶一愣,顿时激动道:“我不过平头百姓而已,根本不认识昌平男爵府的人。” “你不是昌平男爵府的人,为什么穿他们家的鞋袜?”苏禾拉起她的裤管,“难不成是偷的?押她去见官,竟然敢偷蒋家的东西。” 权贵家规有讲究,家奴根据等级不同,服饰从头到脚都是有讲究的。真不知蒋盛文是狗急跳墙,还是家奴太蠢,做戏也不做全套。 “各位,这位妇人完全是在凭空捏造,昌平男爵府的大公子蒋盛文是我的姐夫,他昨天到风月场所行欢被我撞破,心怀怨恨指使下人来抹黑我。” 自己送上门来的,苏禾不打他脸都不好意思,于是添油加醋将昨天的事宣扬一遍,将蒋盛文贬为牲口。 胖大婶想矢口否认,奈何不仅鞋袜穿帮,连打造的贫穷人设也漏洞百出,长了双没干过粗活的手。 此时贺开山也赶过来,得知苏禾被刁难,二话不说立即将人押往官府。 当然,他不敢真得罪男爵府的人,嘴里吓唬两句,到没人的地方就放了。 带头挑事的被抓,不过人群还是没散,她们对苏禾意见很大。 她给谁看病都可以,为什么偏偏给婊子看病?那帮人利用身体赚钱,把家里男人的魂都勾走了。她们都是受害者,而身份尊贵的侯夫人,非但不以她们为耻,反而跟她们为伍,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德道的沦丧? 她们卖肉赚钱,害得多少家庭破裂,得病至死是她们最好的下场。 若是男大夫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女大夫,让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是帮被洗过脑的,而且手段比刚才的高明,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柴氏的手笔。 “我是大夫,大夫的天职是治病救人。” 苏禾望着她们,冷静道:“我们的身份或有贵贱之分,但我们的生命是平等的。不管是高官,平民,还是奴隶,只要来找我治病,我都会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你们的地位不同,就选择治或不治。” 生命是平等的? 众人一怔,感觉说得好有道理,但感觉又哪里不对劲。 第三百五十七章 首辅大人生冷不忌 闹事的想了半会,然后找到反驳的理由,而苏禾已经不见了。 苏禾找到贺开山,让他将诊金降下来,“贺公子,噱头不是长久之事,我真心想将医馆办好,你若是觉得咱们可以长久合作,还得稳扎稳打来。” 贺开山诧异,看来自己当初真是看走了眼,以为她是过过瘾而已。 不到十天学会悬丝把脉,加上过目不忘的本事,爷爷对她盛赞有加,说她在医术的造诣惊人。 贺开山也在暗中观察,如今见她有心留在医馆,当即欣喜若狂,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趁着那帮围观的没走,贺开山奔走相告,“各位,苏神医体惜大众,为了让百姓看得起病,从今天起诊金恢复如常,无论贫富贵贱,一律不二价。另外,每逢初一十五,苏神医会抽半天时间义诊,不收任何诊金。生命平等,我们要让穷人也看得起病。” 消息太突然,围观群众都懵了。刚打她一巴掌,她不但没还手,还扔了颗枣过来,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喷? 算了,还是不喷,万一以后真要找她看病呢? 义诊?贺老爷子诧异,不由重新琢磨起来。这女娃子还真有趣,既有医者的仁厚,同时又懂得宣扬自己,或许悬壶堂交到她手上,真能起死回生呢? 十天一考,贺老子故意出了几道棘手的病例,苏禾很轻松过关。 贺老爷子实在没话说,思虑半晌道:“如果脑子里长了东西,该如何治?” 苏禾下意识道:“开颅取物。” 贺老爷子震惊,久久合不上嘴巴。人的脑袋被打开,真的还能活? 一个多月来,他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连自己都觉得疯狂,却被她轻而易举说出来。 悔不该嘴快,苏禾尴尬道:“师父,可是有棘手的病人?” 贺老爷子神情严峻,“有位老相识,脑子里长了肿物,药物效果不大,我冥思苦想迟迟不敢下手。” “我曾经看过本古籍,书中有记载开颅的病例,不过需要很多的特殊工具,而且风险极大。若是有得选择,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华佗开颅真假至今争议很大,但在考古方面却有大突破,从考古遗址挖出来的颅骨,确实开颅的先例,不过现在这条件,不是谁都敢轻易尝试的。 贺老爷子却很感兴趣,“那本古籍可还在?” “早不在了,上面也没多写,只是寥寥几句。” 中午在医馆休息,紫竹悄然现身,神情不太好。 苏禾鼻子灵敏,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紫竹早上发现有人跟踪,而且上午也在医馆附近徘徊,她这才寻机会解决了。 “是谁派来的?”许戈这乌鸦嘴,还真被说中了。 “杀手组织的,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我送他见阎王了。” 苏禾猜测,多半是苏定昌请的,有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外头的抹黑还在继续,贺开山已经请人洗白,但需要时间,所以医馆找她的病人寥寥无几。 苏禾告假,打算去找沈氏。 沈氏闭门不出,外头的事还真不清楚。 顶着原主的身份活着,照顾沈氏是她的责任,不过既然跟苏家决裂,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母亲,你对苏定昌可还有情分?” 她突然这么说,沈氏都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母女俩没什么不好说的,苏禾将自己拿刀砍许戈的事说了,沈氏震惊到无以复加,她没想到苏定昌不仅对自己绝情,甚至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女儿的性命也赌上。 “我跟他夫妻情尽,今生再无可能。”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自己没落得好下场,一对儿女也受尽苦难。 苏禾开门见山,“母亲会站在我这边吗?” 护犊是天性,沈氏也不例外,谁敢伤害苏禾,她就算把命豁出去,也要保护女儿。 对付苏定昌而已,还不至于要沈氏豁出性命,她是来挖苏定昌的黑料的。 取人性命简单,但苏定昌贵为首辅,朝廷一等大员,他要是死于非命,朝廷肯定会严查,许戈的人未必能独善其身。 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不过于杀人诛心。 苏定昌从不在家议政,沈氏没有他官场上的把柄,不过私人方面还真有。 以前感情好,苏定昌经常宿在她的院子,有好几次都是应酬喝得烂如泥,其中有次他将她当成柳氏,沈氏这才知道,早在自己之前,他在老家就已经跟柳氏定亲。 然而,她远远低估男人的底线,在她之前不止有柳氏,他还有段露水情缘。 苏定昌赶考时路遇山贼劫财,身上的银子没了,不想十几年心血白费,便进城投靠有钱人家,游说资助自己。 那时他穷困潦倒,落魄如乞丐,大户人家根本不相信。偏偏他运气够好,有钱人没找到,遇到家卖猪肉的。屠夫的女儿一眼相中他,愿意资助他进京,条件是功成之后娶她为妻。 苏定昌是北方人,北方这带没有许戈不熟的,苏禾好奇道:“母亲可知他路过哪座城?” 年事已久,沈氏想了很久,然后猛一拍大腿,“好像就是沙县,那女子好像姓赵。” 呃,苏禾抚额,“那女子貌丑,性情剽悍?” “好像是,但他当时为了前途,尽管心中不情愿,但还是应了这门亲。” 沙县姓赵的不少,但被书生骗的不多,而且从年份来看刚好对上了,赵大脚!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跟赵慈溪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苏禾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可惜,赵大脚跟赵慈溪都死了,但赵家几兄弟还在,而且妯娌个个都是厉害的。他们在沙县苦了一辈子,要是知道妹夫是首辅,那还不跟蚊子见到血似的。 回到家,苏禾跟许戈说了,连许戈都没管住自己的嘴,“你爹还真是……生冷不忌。”这一路的仕途,全是睡出来的。 苏禾挑眉,“你要学他吗?” 许戈自愧不如,“我伺候你就行了。” 斗完嘴,他提笔作了苏定昌的画像,命人送去沙县。 这样是要不了苏定昌的命的,许戈提醒道:“你可以注意下工部尚书,他或许能帮你大忙。”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是争权就是抢女人 那日寿诞,苏禾也看出来了,工部尚书丝毫不给苏定昌面子,这两人的矛盾肯定由来已久。 “怪就怪在这,工部尚书跟苏定昌是同一年高中的,两人履职没有任何交集,偏生他十年如一日咬苏定昌,有时甚至不择手段。” “男人互咬,不是为权就是争女人。”很显然,是为了后者。 许戈也这么想,早早让人去查,还真查到些端倪,不过还没有证实。 一看他的眼神,苏禾就有预感,“你该不会说,他对我娘有意思吧?”怎么可能! 工部尚书攻击性很强,真要是对沈氏有意思,如今她都被逐出府了,他怎么不行动呢? 许戈摇头,她还是太年轻。越身居高位,越不能随心所欲,何况沈氏是弃妇,还带着个儿子。 他的猜测,苏禾并不相信。 “你可知你娘被逐出苏家以来,尚书府将缝补的活,以及换季的裁衣,全部交给你娘来做。”不过,万历春似乎并不想沈氏知情,转一手才到她手里,这种照顾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况且,按柴氏的手段,即使沈氏被赶出门,也不会就此放她一马。 苏禾吃惊,“你是说,万历春不仅接济我娘,还曾派人保护她?” “我派人查过万历春,他乃布衣出身,曾混迹市井多年,后来才被万府收养。”他在万府的经历有据可查,但再早前就查不到了,跟沈氏相识应该在进万府之前。 “说得他这么深情,可有妻室?” “他曾娶妻,不过生产时亡故,至今未续弦。” 苏禾寻思,等回头问问沈氏,或许就能弄清楚两人是否有关系。 针灸推拿完,许戈将账本递给苏禾,“老板娘,你也掌掌眼。” “谢谢老板。”苏禾不关心细节,只是粗略看赢利,这一看直皱眉,“账是不是算错了?京城这么大,怎么四海的赢利还不及沙县?” 许戈信得过自己人,“账没有错,京都荟萃天下美食,王公贵族产业多,百年老号满大街,加上椰子没过来,四海不少拿手菜被名厨仿做,只剩猪肚鸡是特色。” 有两家关系广的,也已经找到胡椒,抢走不少生意。 苏禾去过酒楼,人流也不算少,不过比起沙县确实差了些。 京都不比沙县,而且皇帝黑心,只给许戈封了空头衔,并没有食邑,还得自己赚钱花。 偌大的侯府,光是开支就不少,还有各种关系要花钱打点,看来得想办法招揽客人,还是吸引眼球的那种。 做美食得就地取材,苏禾叫来紫竹,打探京都周边情况。 京都附近比较繁华,食材还是比较丰富的,鸡鸭鱼牛羊猪都不缺,但都零零碎碎,没有形成产业群那种。 苏禾换了种问法,“有没有盛产的?”好想念沙县岷江的几万只鸭,要不然光是鸭子,她就能做出几十道各有特色的菜。 “离京都不到三十里的镇子,村民几乎都养鹅。” 鹅鹅鹅,苏禾脑海里闪过一道名菜,就打算做它了。 自从苏禾说漏嘴,贺老爷子就对开颅着了魔,拿着牛的头盖骨,用小斧子凿,用梭子钻。 毕竟上了年纪,斧子凿不开,梭子钻不穿,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真是生命不息,探索不止。 苏禾吓得心惊胆战,“师父,这不过是传说而已,要是按这法子开颅,来多少死多少啊。” 贺老爷子不甘心,“我老了,使不上力气,要不你来试试?” 苏禾明智拒绝,“即使脑子长了东西,只要想办法抑制它不再长就行,没必要开颅的。” 但凡能想的办法,贺老爷子都用过了,不过他看着苏禾,突然来了主意,“要不,我哪天把他带过来,让你瞧瞧?” “好啊,人多力量大嘛。” 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外头的谣言还在继续,不过刚好十五,苏禾兑现自己的诺言,公开义诊。 贺开山宣扬做得好,不少百姓半信半疑,不过也有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还真来了。 苏禾看病速度很快,开药也不弄虚作假,非必要不选用贵药。有些顽固症的病患,跑了好几家医馆,这一通比较下来,悬壶堂还真不骗人,不仅免费看诊,药钱也比其他医馆便宜。 侯夫人不仅年轻漂亮待人和蔼,问诊也没出错误,看来外面传得并不真实,纯粹是污蔑抹黑。 贺老爷子在旁边坐镇,看着欣慰不已。 收完工,苏禾带上紫竹逛菜市场,特意选了只七八斤重的草鹅,然后又到杂货铺选各种调味料。 做秘方美食,配方是最重要的,苏禾特意选了不少海产干货,以及常用的配料。 回到府,苏禾窝在小厨房忙碌起来,许戈打下手习惯了,撩起袖子就要来。 “侯爷。”阿九于心不忍,“属下来就行。” 许戈想活动筋骨,自己动手把鹅宰了,烫好后拔毛…… 阿九在旁边看得嘴角抽搐,他可是堂堂侯爷,怎么可以干这些粗活。 苏禾反复做调料,终于做出满意的侯柱酱跟海鲜酱,然后将腌制好的肉下锅炒至金黄,收锅前再放姜蒜爆香收汁。 准备好小铁锅跟炭火,将调好的配料跟炒好的鹅肉下锅,然后倒了斤红米酒进去,在锅盖上用蒜梗留出条缝,随着火折点亮,金黄色的火焰从锅里蹿出来…… 苏禾总爱做稀奇的玩意,但这次玩得有点大,这阵仗连许戈都没见过。 “火焰醉鹅。”苏禾望着锅里飞舞的火苗,以及浓郁的酒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招呼阿九跟紫竹坐下,“这没外人,一块坐着吃。” 两个人不敢,许戈随和道:“他们也这样,你们不用见外。” 四人围桌而坐,锅里的火焰烧一刻钟左右才熄灭,揭开锅盖翻炒焖煮,然后起筷开吃。 鹅肉酒香浓郁,味道鲜美,这种鲜跟甜香,恨不得让人将舌头都咬下去。 许戈不是没吃过鹅肉,但这种味道真是太绝了。火焰吸睛,鹅肉吸味,实乃双绝。 苏禾心想,这是以后火遍全国的一道菜,能不好吃吗? 四人吃一只鹅,等肉吃得差不多,再放配菜收汁。 许戈吃完饭,跟阿九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九脸长得好看,但跟许戈的默契远远不够,被他这么一问都傻了。 许戈不禁想徐达了,那家伙都不用他张嘴,就知道该怎么干。 他望向苏禾,“徐达应该上京了,你抽空去趟四海。” 第三百五十九章 曹国公失明 徐达来了,意味着蒋云也到了,苏禾挺高兴的。 义诊的口碑很好,加上贺开山运作得当,舆论的风向开始倾斜,脑子灵活的他拍板又做了个决定,在半个月之内,给年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义诊——有病治病,没病防身,关爱生命。 贺开山现在铆足劲,把做生意那套搬到医馆来。酒香也怕巷子深,以前没名医坐镇,门庭凋零,病患不顾,如今有两大神医镇守,他要把病人都抢回来。 晌午左右,医馆来了辆马车,贺老爷子亲自迎出来,将病人接进医馆。 苏禾已有独立的诊间,贺老爷子直接将病人带进去。她正在写病历,闻声抬头时错愕当场,贺老爷子带来的竟然是曹国公。 曹国公显然也愣了下,这闹什么乌龙? 贺老爷子上了年纪,眼睛没以前好使,还以为曹国公嫌苏禾资历太浅,于是解释道:“国公爷,苏禾虽是老朽的半路弟子,但她天分惊人,对有些病情的见解,有时连我这老头子都自愧不如。” 人都来了,贺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曹国公哈哈笑两声,“那就有劳大夫了。” 贺老爷子离开后,曹国公傲慢坐下,“你怎么来这行骗了?” “国公爷,我可是靠手艺吃饭的,怎么能说是行骗呢。” “就你那半桶水,骗骗别人还行,可逃不过我的眼睛。”她是什么底细,他还能不明白,以前恶毒虐夫,现在摇身一变成神医,也就只有她敢这么玩,也不怕治死人。 苏禾也不生气,“你不信我可以,难道还信不过贺老?” 贺老德行有目共睹,曹国公当然信得过。许侄这次能安全回京,并且搬离凶宅,她也算功不可没。 许侄回京后没找过他,但曹国公也不难猜到,这夫妻俩应该达成了某种协议,枪头现在一致对外。 有爵位没食邑,这是皇帝刻意为之,就是想看许侄以何为生,苏禾出来挂羊头,估计是为钱粮来源打掩护。 想到这,曹国公的愤懑才平息了些,装模作样将手腕伸出去。 苏禾使用悬丝把脉,又给他仔细检查,神情凝重道:“国公爷,可有突然出现失明的情况?” 曹国公怔然,他对外只是头痛欲裂,时常眩晕不止,脾气暴躁发狂等,失明只有自己知道,从来没对外说。 “有过,但是很短暂。” “多久发作一次?” 曹国公想了想,“也不常,十天半个月左右。” “能控制住自己脾气吗?” 曹国公炯厉的目光落在苏禾身上,“这是何意?” 苏禾想了想,“据我初步判断,你脑子里应该是长了肿物,压迫到视觉神经,这才导致短暂失明。”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脑子长肿物,是他编造出来迷糊皇帝的,甚至还不惜在肃王面前演戏,为的就是让人放松戒备,他怎么可能脑子里就长了东西? 再说,他脾气以前是暴躁,但自从沙县回来,他一直在吃药调理,脾气已经能收放自如。 苏禾嘘唏,想不到曹国公的病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脑子里长瘤,应该还是跟他早年沉迷炼丹有关,吸了过多有害物质。 至于这个瘤子是良性还是恶性,现在还不好判断。 曹国公不相信,更接受无能,苏禾冷静道:“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贺老?” 不是,贺老是被他言语诱导的,他怎么可能真的长肿物呢? 曹国公不禁想到沙县的猥琐大夫,当时他就说过,自己因为炼丹损害肾脏,还伤了脑子里的神经,难道……? 曹国公脸色剧变,半晌才冷静下来,“我真长了?” “除了失明,还有其他情况吗?” 曹国公面露难色。 苏禾申明立场,“你放心,保护患者的隐私,是大夫应尽之责。” 曹国公摇头,“暂时没有。” “你这种情况,肿物的可能性极大,但应该还不明显,先用药物跟针灸控制,待后续观察。”这种病例以前也遇过几例,无一例外全是肿瘤。 苏禾提笔开药单,刚写完药单,贺老推门进来,“苏大夫,国公爷情况如何?” 她眼疾手快将药单藏起来,“师父诊得没错,从国公爷病症来看,长肿物的可能很大。” 曹国公知道她在替自己打掩护,神情痛苦道:“哎呀,疼疼疼……” 贺老很执着,“你觉得开颅有可能吗?” 曹国公:“……”这是要拿斧头劈开他脑袋吗? 苏禾哭笑不得,“开颅风险大,而且肿物细如米粒,咱们就是打开了也找不着。” 贺老有些失落,但还是坐下来,跟苏禾探讨病情,然后开药定方子。 病情造假,贺老爷子开的药方自然不对症,曹国公担心自己喝下去会死。 趁着贺老爷子不注意,苏禾将药方塞给曹国公,“师父的药方,真是精辟,咱们要不要施针灸,应该会更有效果。” 贺老爷子眼神没以前准,针灸这种细活只能交由苏禾。 曹国公心塞,恨不得抽自己的乌鸦嘴。这下好了,没病都被说出病来了。 施针之时,他忍不住问道:“我这病还能活多久?” “国公爷不用担心,这肿物有可能是良性的,只要能控制它不再长大,你就不会有问题。”后半句,只能他自己去体会。 曹国公心生悲凉,看来替孙女找门贤孙婿势在必行。 “许侄的病情如何?” “时好时坏,还在想办法。” “时好时坏?”曹国公已经猜到大概,不由一笑,“这样挺好的。” 连国公爷都慕名光顾,贺开山岂会放过种绝佳的宣扬机会,恨不得锣鼓喧天。 可他万万没想到,前脚送走曹国公,后脚又来了位朝廷高官——史部侍郎林庭逸。 第三百六十一章 便宜爹非杀她不可 跟苏家做亲家,有辱门楣。 林夫人招来嬷嬷,在她耳边叮嘱几句。 很快,消息就流传出去,林少公子已有议亲对象,那些拦路送花的早日死了这条心。 林夫人是真生气了,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谁拦路送花示好,已经不言而喻。 男女八卦,向来流传的最快,何况苏禾还给营销号加了钱,消息传得很不堪,苏家二小姐死缠烂打,求爱不成反生恨,献花差点害死林少公子。 当年原主的名声怎么坏掉的,苏明茵也该尝尝这滋味。 柴氏的肺管子差点气裂了,大女婿偷吃的风波还没压下,二女儿又做出这等出格事。她跟老爷正在给她议亲,已经挑了几家好的,正打算探探底,尽快把她亲事定下来。 如今出了这等事,不等她想出对策,牵线人就急急上门,委婉拒了亲事。 苏明茵还在哭哭啼啼,“母亲,是苏禾使了坏,要不然林大人不会拒绝我的。” “够了。”柴氏冷言道:“我说你多少次了,不要跟林庭逸走得近,你为何偏不听?林夫人是什么人,眼睛都是往天上看的,最瞧不上咱们出身布衣的。早前她退亲,就注定跟咱家老死不相往来,别说林庭逸对你无意,即使他有意娶你,你也休想过林夫人这关。” “都是苏禾那贱人害的,林大人以前不对我这样的,他今天那么凶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就去死好了。”柴氏见她还在痴心妄想,真是恨不得抽她两巴掌,“你现在名声臭了,别说林家,连其他门当户对的都瞧不上你了。” 悉心教导十几年,就养出这种德性? 这也就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要不然她真想扇上两巴掌。两个女儿,个个眼皮子浅的,见到长相俊俏的,都走不动道了。 柴氏听到她的哭声就烦,直接让嬷嬷带她回房反省,没她的命令不准出来。 苏禾早早收了门,从后门进四海酒楼。 不止徐达来了京城,还把大麻子也带过来了。 大麻子等人是前天才到的,到店就推自己研究的新菜,这两天卖得还算可以。见苏禾到了,呵呵的咧嘴憨笑,“夫人,咱们也来了。” 京城荟萃天下美食,大麻子抽空逛了圈,中高低端的花样百出,虽然他做得不差,但心里还真有点虚,怕把招牌给砸了。 徐达在外面招呼客人,苏禾也懒得等他,直接教大麻子做火焰醉鹅。 两人边做边聊,得知大麻子的心结,苏禾开导道:“你的厨艺不差,在京城不必心虚。很多高端酒楼,他们背后都有势力,好些请的是退下来的御厨,走高端精品路线,不是普通百姓吃得起的。咱们不追人家的长处,走大众的平民路线,多些烟火气息,辛苦是肯定的,但保证不比他们赚得少。” 被她这么一说,大麻子顿时信心满满,“夫人说得的。” “我们要找准自己的定位,不要拿自己的短板比别人的长处。” 一切按部就班,当火焰从锅里高高冒起,大麻子惊得两眼一亮,原来做菜还可以这样,跟耍把戏似的。 不仅他惊叹连连,连后厨的都跑过来凑热闹。 做好醉鹅,一人一筷子很快见了底,徐达回来的时候只抢到块脖子。 还没吃完,职业病马上就犯了,“夫人你说,鹅要买多少?要不包几个山头,咱们自己来养。大麻子,别只顾着吃,搞个火焰醉鸭,醉鸡,醉鱼试试。” 苏禾就喜欢这样的,让他去找草鹅,“京城我也不熟,你自己看着办,尽量低调行事,做事别太出格惹眼。” “夫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禾列了几份菜谱,让大麻子抽空试试,尽快将酒楼的生意拉起来。 为避免引人怀疑,徐达跟蒋云是前后脚走的,隔得不算远,路上也有照应,不过有点麻烦的是老胡也来了,京城的情报网需要他协助。 徐达怕苏禾误会,但只要他不招惹蒋云,苏禾对老胡没意见,如果哪天蒋云对他有意,她也乐见其成。 大麻子试做三锅,水准还是挺高的。苏禾特意叮嘱,秘制配方跟酒的度数不能泄露出去。京城鱼龙混杂,即使是自己人也要留意。 “夫人放心,它比我的性命还重。” 从四海出来,夜已经很深了,街上静悄悄的,只有紫竹陪着。 走到一半,紫竹突然停下步子,警惕道:“夫人小心。” 苏禾跟着打量起来,不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看来,她那便宜爹是非杀她不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不远处的屋檐,飞下两道影子,手里握着刀。从轻功来看,来人身手很强。 紫竹刚要上前应战,谁知另外一道影子飞身而下,脸上带着冰冷的面具。 这个苏禾熟,自己曾被他虐过数次,许戈的影子。 影子武功高强,苏禾不禁怀疑,许戈胸口那一剑就是他刺的。 有队友断后,紫竹护着苏禾果断撤,直到回到府才如释重负。 别看许戈整天躺吃躺睡,消息却比谁都灵通,看到苏禾回来,不忘打趣道:“今天又欺负人了?” 苏禾不乐意,蹂躏他的脸,“看你媳妇被人欺负,你心里就高兴了?” “谁敢欺负你?”她不欺负人就烧高香了。 “你的老丈人。”苏禾把冰冷的手往他肚子上塞,“想取你媳妇的命。” “别气。”媳妇生气后果很严重,许戈搂着她耐心安抚,“我打算给他送份厚礼,他肯定会满意的。” “我受惊了。”苏禾噘嘴,跟猫似的蹭他脖子。 许戈将她往床上放,然后伸手解腰带。 苏禾:“……”他真的够无聊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给老丈人送礼 苏府。 苏定昌处理完公务,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他现在都不愿意回来,更懒得去柴氏那,一想到蒋盛文的丑事闹得沸沸扬扬,肺管子就堵得厉害。 今天,他的死对头又参了他一本,说他管教不严,女儿招摇撞骗,女婿私德败坏,污了朝廷命官名声。 苏定昌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刨了他家祖坟,这十几年他为什么老咬着自己不放。 “万尚书,还请慎言。苏禾早已脱离苏府,她所做之事跟苏家没任何关系。再者,你说她招摇撞骗,可有什么证据?她是医死了人,还是有人投诉她骗财?若是有,依律法处理便是。至于蒋右曹,是调查永州水坝渗漏淹田之事,得知嫌疑人藏到风月场所,这才赶过去查实的,不过被人误会而已。” “是调查还是打着奉公的幌子寻乐,你自己心知肚明,何况他不是一两次出现风月场所,而是隔三差五就去。” “堂堂尚书,放着永州水坝渗漏不查,竟然查人家私事,看来工部都是闲职。” 两人针尖对麦芒,似乎俨然忘了这是朝堂,而其他朝臣则低声议论。 周福海见皇帝面色不虞,轻轻咳了下。 万历春也没打算真吵,不过是打前奏热身而已。他已暗中得到消息,凶宅的仙女石有异,大理寺明着结案,实则暗中圈养猫狗。 若石头真有异样,那就有谋害皇帝之嫌,昌平男爵府脱不了关系,而他刚好可以祸水东引,让苏定昌过把连坐的瘾。 毕竟是首辅,一块石头拍不死他,但若家丑不断,却可以反射其家风败坏,政风不洁,让皇帝对其心生不满。 没有什么,比皇帝的不满更有杀伤力。 皇帝确实不满,不过也没当场怪罪,两人各打五十大块,回家好好反省。 连续挨咬,偏偏有嘴说不清,刚回府又得知二女儿不顾廉耻拦路堵截吏部侍郎,求爱不成还差点害死对方,苏定昌一口老血差点飙出来。 他想静静,只身去书房。 书房案桌搁着只箱子,苏定昌以为是管家送过来的,于是没多想伸手就去开。 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苏定昌连连后退差点撞到书柜。 箱子里放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似乎还冒着热气,吓得他老脸泛青。 他并不认识箱子里的人,但很快猜到是杀手组织的人。苏禾不可能有这种能耐,唯一可能的是许戈的人做的。 苏定昌这才大悟,许戈果然是装的,自己的好女儿给他打掩护,一唱一和骗了天下人。 那么问题来了,他现在该怎么办,实事求是跟皇帝说? 刚要权衡利弊,余光瞥到箱子旁边多了笔账本。 他拿起来翻开看,连手都在抖。这是十年前的账本,那时他还在工部做侍郎,负责汉州水坝的修筑,这份账本是誊抄,记载所有用料跟钱款的支出,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问题。 可苏定昌自己清楚,他从这项工事中拿了多少钱。 许戈送这份账本,是不是在威胁自己,他已经查到当年的事,或者是想引蛇出洞? 苏定昌凝神,一时间琢磨不透。 柴氏派人来请,苏定昌正心烦意乱,直接给拒了。 丢脸丢到这份上,也不在乎多一茬。 可他没料到,事态远远超乎意料,翌日早朝之上,林庭逸告假了。 林庭逸不仅是皇帝的红人,还是淑妃的外甥,算起来沾亲带故。皇帝本想讨论漠北战事,见林庭逸没来,顺嘴问道:“林爱卿为何没来?” 吏部尚书怕得罪首辅,低头不敢语。 万历春暗中使个眼色,属官即刻站出来,“启禀皇上,昨天林大人在街上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皇帝觉得稀奇,“林爱卿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什么事能吓得一病不起?” “林大人昨日在街上被首辅千金示爱,受惊过度引发哮喘,差点有性命之危,直到早朝仍高烧不退。” 官员也爱八卦,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顿时哗然。乖乖,苏二姑娘够厉害,要知道昭华公主爱慕林大人已久,连皇帝都不敢逼亲,她居然把这事干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苏定昌身上,“苏爱卿,此事可属实?” “皇上,这事乃误会。”苏定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小女偶得一盆稀世水仙,从花铺出来刚好撞到林大人,而林大人闻不得水仙花香味,这才引发哮喘。是小女鲁莽,臣一定严加教导。” 是不是误会,皇帝自有判断,不过明面没说什么,早朝继续。 早朝回来,皇帝刚到养心殿,昭华公主哭啼啼过来,“父皇,你得为儿臣主持公道。” 昭华得知消息,还是淑妃告的密,嫂嫂为这事亲自进宫一趟,但淑妃是聪明人,这事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于是使了个法子让昭华出面。 昭华是皇帝最宠的女儿,苏家姑娘的鲁莽,这本是臣子私事,他不好过于干预,可如今昭华哭着找上门,事情就不一样了。 身为堂堂首辅,连儿女教养都不到位,如何在朝堂服众? 得知林庭逸又病了,苏禾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这家伙够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断了苏明茵的所有念想。经此以后,别说两人再无可能,苏明茵想找门如意的亲事都难。 苏明茵毁得太快,苏禾觉得挺没劲的,少了很多乐趣。 徐达动作很快,将柳子镇村民的鹅悉数买下,同时还签下代养契约。代养不愁卖,村民这下全乐开了花。 搞定鹅,徐达又特意囤积大量的红米酒,够用好几个月的,直接派车拉回地窖囤放。 一切准备就绪,还是玩的老三样,直接在酒楼门口现做试吃。这种做法,百姓闻所未闻,酒肉香飘上溢,一人一块肉根本不过瘾。 火焰太过稀奇,一时引来不少尝鲜的顾客。 气氛很足,徐达又趁机推销酒水,一时间风头无二。大麻子举一反三,除了经典原味,又根据不同食客的口味,推出了其他口味,供客人自行选择。 由于苏禾的到来,贺老爷子重新出山,以及贺开山到位的营销,医馆的病人不断增加,进账相当可观。 “各位辛苦了,今晚由我做东,请大家到酒楼吃顿新鲜的。” 贺开山懂得笼络人心,直接在四海定了两桌,连曹国公针灸完都不让走,“国公爷,陪我爷爷喝两杯。” 他算盘打得精,想要医馆重新旺起来,曹国公就是最好的活招牌。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三个戏精 曹国公是十足的吃货,到头那一天,难逃那一日,怎么死不是死,还不如尽情吃喝。再说,许侄处境艰难,要是医馆好起来,他来钱的路子就名正言顺了。 这一吃可不得了,赞口连连。 贺老爷子不敢多喝,浅酌一口,有感而发道:“年轻就是好,以前我在家不过熬日子而已,现在跟他们处久了,虽然奔波了点,可身体反倒硬朗不少。” 曹国公亦感慨道:“咱们都老了,怎么开心怎么来就行。” “你可比我年轻二十,还有大把好日子。” 希望吧,眼下这时局,他可真舍不得死。 这把火玩得溜,酒楼一下子热闹不少,徐达看着满堂的客人,这才定下心来,催厨房加紧上菜。 美食这块,仿得很快,没过几日伙计就从外头打了份醉鹅回来。 徐达尝了口,笑道:“这鹅肉劲道不对,味也有些苦。” 看来夫人叮嘱是对的,食材很重要,柳子镇的草鹅已经全被他包了,而且酒的度数不对,吃着有股苦味。 林庭逸养了几日才好,由于大雪封路,他也是年后才回京的,得知北境官员贪腐严重,以及杨元吉的不作为,皇帝的脸色差到极点。 早前北境报喜不报忧,若非林庭逸走一趟,他还不知情况会如此严重。 贪腐暂且不说,百年难遇的寒流,冻死很多百姓跟牲畜,包括漠北军在内,粮食供应不济,加上棉衣不足,新漠北军损失惨重,反倒是老漠北军由于得到新的棉衣,几乎都熬了过来。 皇帝原本打算雪化之后,集结兵力跟蒙军决一死战。如今这情况,根本无法打仗,怕得两三年的休养,才能恢复元气。 他可以等,但蒙军呢?如果他们执意交战,杨元吉作为不大,闵军非常被动,除非许戈亲自披挂上阵,但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漠北情况不明,皇帝坐立不安,于是召曹国公进宫。 其实召曹国公,皇帝也举棋不定。曹国公若答应领兵,说明他野心尚在,若他不同意,还有谁能镇住蒙军的狼子野心? 宣了曹国公,皇帝又宣肃王。 曹国公跟肃王宫门撞上,上延福殿台阶时,曹国公一不留神踢到台阶,要不是肃王眼疾手快扶了把,还差点摔倒。 曹国公尬笑,“老了,手脚不灵活。” “国公爷正值当年,何敢轻易言老。” 曹国公罢手,站了半会才继续往前走。 得知两人到来,周福海赶紧准备好棋盘。 一盘棋,三个人,肃王自当兼让,“我跟皇兄时常下棋,今天还是让国公爷陪皇兄下两盘。” 肃王精通茶道,便在旁边忙起来。 皇帝不提漠北之事,而是跟曹国公聊起家常,“近来身体可好?” “早年战场落下不少病根,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才深知厉害,不是这疼就是那软,遇到阴雨天骨头泛酸。” 曹国公夹起棋子,刚要落子,谁知手一抖,棋子掉在地上。 他伸手去捡,却越摸越远,皇帝心生诧异,伸手替他捡起来。 “谢皇上。”曹国公受宠若惊。 棋局继续,皇帝又道:“御医怎么说?” “御医倒没说什么,倒是辞官的贺老与臣算是旧熟,我前段时间去找他,他说我脑子里长了东西。” 皇帝关心道:“可有医治之法?” “也就服药针灸而已,治标不治本。他前两天突然说想要根治,就得将臣脑袋劈开,把那东西割了。” “荒谬。”皇帝斥驳道:“他也是老御医了,怎么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把人的脑袋劈开,那还能活吗?” “臣也这么觉得,贺老以前也不这样的,这几天跟着了魔似的,他倒是没劈臣的脑袋,天天在家琢磨牛盖骨。” “朕看他是老糊涂了。”皇帝觉得蹊跷,气极道:“该不会是他那新收的徒弟说的?” “这……臣也不知。” “朕怎么说听,你最近老往贺老那跑,不会真想被他劈脑袋吧?” “贺老这说法确实吓人,不过他开的药倒有奇效,臣的头痛之症减轻了,脾气也收敛不少。老臣这也是无奈之举,京城的大夫都快被请光了,只有他能解此症状。” 皇帝深深叹口气,言语间颇是无奈,“他收徒的事,朕也有所耳闻。他一身的医术,收谁不好,偏偏收清乐侯夫人。已经有不少人向朕递折子,说清乐侯夫人挂名行骗,此事可属实?” 曹国公稍作思虑,委婉道:“行骗倒不至于,就是技有长短,不过臣瞧着她胆子确实大,经贺老一指点,她就敢上手,而且鲜少出错。或许正是如此,贺老才破例收徒的。” 皇帝颇是头痛,“朕也是左右为难,她此举定然不妥,可毕竟数年来照顾清乐侯有功。如今清乐侯病痛缠身,朕若决意处置她,想来清乐侯会伤心难抑。你倒倒说说,朕该拿她怎么办?” 曹国公讪笑两下,不敢答话。 皇帝又望向肃王,“你且说说。” 肃王见躲不过,只得道:“此事臣弟也听说了,私以为是朝臣忧虑过重,对清乐侯夫人的评价有失偏颇。听闻她初一十五义诊,近来又给年满六十的穷人免费看病,对穷困潦倒者还赠药。在她跟贺老的努力下,医馆已经起死回生,倘若她的医术真如传言中不堪,病人又岂会越愿意去?国公爷,你是说是不是?” 曹国公笑笑,“肃王说得有理,臣时常去针灸,倒也没见过有病人闹事。” 皇帝心有所疑,“难不成,清乐侯夫人真能在短时间成神医?” 肃王道:“这世间哪有天上掉下来的神医,不过得贺老跟外家庇佑,加上几分天赋跟胆识。在有心之人的鼓吹下,以讹传讹,吃根扁担能吐个箩筐出来,成神医也就不足为奇了。” 皇帝头痛加剧,首辅家的女儿个个都不甘平庸,真是教养的好啊。 第三百六十四章 冤家聚首 几盘棋下来,皇帝有些乏了,曹国公借势告退。 肃王也想走却被点名留下,皇帝深深叹口气,“朕召曹国公进宫,本来想让他领掌漠北兵马,跟蒙军决一死战,刚看他亦是病痛缠身,实在不忍开口。朕想将西南或东北的统帅抽调漠北,你意下如何?” “臣弟不懂军务,不过东北有金国,西南有夜郎等诸国,若是临阵换帅,只怕军心不稳。” “难不成,朕要一直受漠北牵制威胁?” 皇帝将棋局推翻,忍怒道:“闵朝之大,连镇守漠北的良将都找不出,到头来真让曹国公拖着病躯上战场,朕又于心何忍。” 肃王倒是冷静,手中轻数佛珠,悲悯道:“曹国公天仓呈黑,主病劫之相,六十二乃重劫之年,除非有天外之人相助,否则将星陨落,乃我朝之哀。” 六十二岁,即还有一年多的时间,难道曹国公的病是真的? 皇帝疑惑重重,只见肃王又道:“漠北之安稳,并非只有战争可取,皇兄不必过于忧虑,再等些时日或可柳暗花明。” “你是说和谈?”天灾人祸流年不利,他倒是想谈,但蒙国俨然没和谈之意。 肃王但笑不语。 又来了,他真的很讨厌老九,说话总爱说一半。 之前他说许戈仍有劫数,果不其然身中剧毒,苏首辅再得株花,也被说中。 皇帝突然好奇道:“老九,你既然能掐会算,倒不如给朕说说,朕还有多少光阴?” 肃王惶恐,“皇兄乃真命天龙,主宰天下乾坤,不是臣弟这等修行能堪破的。” 行吧,皇帝也不为难他,其实肃王说的,他也半信半疑,若许戈跟曹国公的下场真如他所说,自己心中的大石也就放下了。 等肃王离开,皇帝突然问周福海,“你觉得,肃王可有野心?” 周福海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这又没外人,你只管说便是,对错朕都不怪你。” 周福海瑟瑟发抖,“老奴不敢。” “朕让你说,你就说。” 周福海躲不过去,只得壮着胆子道:“肃王无儿无女,常在空门修行,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皇帝也这么觉得,起身回养心殿休息。 周福海在后面跟着,暗自擦了把额头冷汗。伴君如伴虎,稍微不小心连脑袋都掉了。 今天这一回,他也算报答了肃王的恩情。 一年前,周福海的家人摊上祸事,急需要一笔银子解决,但他不过内侍官,即使拿出平生攒的钱也远远不够。 自语之时,碰巧被肃王听见,便给他指了条明路。那时的肃王已有预知之名,但周福海半信半疑,不过仍是让家人去了趟赌坊。按照指示,家人不敢贪财,随意下十二把,不成想还真解决了危机。 周福海以为肃王有所求,战战兢兢不得安宁,谁知他竟无欲无求。不仅是自己,肃王还在奉国寺开坛,指点迷津、助人纾困。 …… 眨眼二月下旬,陆续有考生赶赴京都,准备三月的春闱。 远道而来,有不少水土不服的,悬壶馆也热闹起来,尤其得知有貌美神医,不少学子前来一睹芳容。 有人惊闻苏禾的容颜,竟然诗性大发,词意盎然,当场吟诗做赋,乐得贺开山合不上嘴,竟然跟人讨要墨宝,还在前堂裱挂起来。 不要脸的他甚至还暗中请人作画,将苏禾的脸成功移到观音身上,美其名曰神医救世,观音普度。 苏禾差点笑岔气,“赶紧撤下来,小心适得其反。” “此言差矣,你做神医,我做生意,咱们互不干涉。”这年头没点噱头,哪能招来生意。 难得休息,苏禾带着紫竹逛街,刚路过脂粉铺子,里面传来争执声。 “这盒脂粉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抢?” 声音挺熟悉的,苏禾举目望去,发现竟然是苏明茵。没想到,她竟然被放出来了。 “你先看上怎么了?是我先付钱的。”身穿烟柳色的妙龄女子讥讽道:“何况就你这张脸,打两斤脂粉也不管用。” 明着被骂丑,苏明茵气得脸色通红,“万梓汐,你别过分了。” “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万梓汐瞧了站她旁边的苏敏,“你是打算放狗咬我,还是拿你爹的身份压人?你爹是首辅怎么了,还想用强权压人不成,我可是跟林大人一样不畏强权的,哈哈哈……” 有其父必有其女,万梓汐的个性跟她尚书老爹一样。 两人在店里吵起来,苏明茵数次朝苏敏使眼色,要她出面咬万梓汐,谁知苏敏竟然跟眼瞎似的,目光游离假装没看到。 万梓汐可不是好惹的,苏敏以前替她咬过。这种人跟苏禾一样粗俗,说不过敢动手的。 “也不照照镜子,这脂粉涂你脸上是糟蹋,猴屁股涂再多也是猴屁股。”万梓汐趾高气扬,“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苏明茵本来就很介意自己的长相,如今被大庭广众羞辱,修养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你说谁呢,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以为自己长得多好看,偷偷给林大人写信,还不是被他拒绝了。” “你骂谁没娘养?”被踩到痛脚,万梓汐顿时黑脸,“你再说一次。” 两人吵着要动手,伙计赶紧冲向前劝阻,“两位冷静,有话好好说。” 苏禾走进去拿起柜台上的脂粉,痛快扔下锭银子,“老板,这盒我要了。” 听到声音,万梓汐扭过来,“这是我的,你凭什么要?” 苏禾反问道:“你付钱了吗?” 她钱都掏出来了,被苏明茵一咬才没付成。 其实苏禾跟万梓汐是老相识,互咬好几年。只不过离开几年,苏禾的变化很大,她一时间没认出来。 苏明茵看到苏禾,眼睛都红了,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苏禾扬扬手中的脂粉,“好东西,当然要抢了。” 一盒脂粉被三个女子抢,老板头都大了,偏偏这三个还大有来头,谁都得罪不起。 万梓汐并不喜欢,不过刚好跟苏明茵撞上,就是看不得她好。 第三百六十五章 拼爹拼丈夫 两家恩怨由来已久,加上万历春素来将女儿放养,贵女圈该会的她一窍不通,招猫逗狗倒是样样在行。贵女圈聚会时,没少遭苏家女儿奚落打压,其中最虚伪的就是苏明茵姐妹,既做婊子又立牌坊。 如今两姐妹丑事传得沸沸扬扬,她不趁机踩几脚都对不起自己。 刚要狠狠羞辱苏明茵,就来个不识趣的。 万梓汐要怼苏禾,谁知苏禾却握住她的手,“脂粉配美人,你值得拥有。” 万梓汐:“……”怎么回事,还要怼她吗? 帮着外人羞辱自己,苏明茵骂道:“苏禾,你就是个吃里爬外的。” 万梓汐诧异,没想到她竟然是自己的老仇敌。 每次跟苏明茵姐妹咬,回到家爹都会说咬得好,往死里咬就对了。偏偏跟苏禾咬完,反而被爹训斥,这让她严重怀疑,是不是苏禾才是他亲生的? “咦,话可不能说这么难听。”苏禾轻轻瞟了苏明茵一眼,“我早就被赶出府了,现在是自力更生,怎么能算吃里爬外呢?何况万姑娘说得没错,这脂粉用在你身上浪费了。” 两姐妹狗咬狗,万梓汐笑起来。 骂不过打不过,苏明茵气得眼泪哗哗掉,恨恨瞪了苏敏一眼,哭着跑出铺子。 苏敏什么也没说,复杂地看了苏禾一眼,紧跟着离开。 苏禾莞尔,看来苏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再一味做舔狗。 万梓汐盯着苏禾,高傲道:“我可不会感谢你。” “都是老熟人了,谢什么。”苏禾淡笑道:“以前不懂事,这东西就算赔礼道歉。” 万梓汐诧异,没想到她竟然会有道歉的一天。看来,漠北的黄沙够硬,吹得她会弯腰低头了。 等回过神来,苏禾早就走了。 苏禾到处走走逛逛,打算选几匹好布料送到蒋云那里。成衣铺面已经选好,等装修就能开张,在此之前要多做几套样衣。 进了家布庄,苏禾仔细挑选起来。 “老板,我就要这几匹,帮我挑起来送到府上。” 听声音有些熟悉,苏禾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是位中年妇人,衣着打扮富态,只是嘴薄下巴窄,看着有些刻薄。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尽遇老熟人。 严格说不算熟,不过回到京城苏禾触景生景,原本模糊的记忆愈发清晰。 陆郎中的继室,苏禾只见过一次,就是客栈被捉的那次,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怪不得陆浅之心魔如此大,连苏禾见到她都浮想起当初的不堪。那张刻薄恶毒的脸,不断在脑海中放大,无限循环。 “等等。”苏禾叫住抱着布匹打包的伙计,“这些我要了。” 伙计尴尬,“真是不好意思,这位夫人已经要了。” “她只是说要,又还没付钱。”苏禾将先一步,将银子搁在柜台上,“谁先付钱,就是谁的。” 陆夫人没急着开口,而是打量起苏禾。 京城多权贵,她不过五品官员家眷,说话行事有诸多讲究,以免撞上权贵家族,那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只是惊鸿一瞥,她惊讶苏禾的长相,这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衣着打扮算不上富贵,但用料有讲究,举手投足间透着自信跟……挑衅。 她以为自己眼花,又打量了两眼。没错,确实就是挑衅。 伙计眼神没她厉害,而且陆夫人是老主顾了,岂是丫头片子能比的。 “这是工部郎中的夫人,要不姑娘你另外再挑几款,我们店还有存货。” “因为她是工部郎中的夫人,所以你就看人下菜碟,即使我先付钱,你也不卖?” 伙计解释道:“不是,是陆夫人先挑的。” 苏禾倚在柜台边,对着伙计话说,眼睛却望向陆夫人,“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伙计真不知道。 “我爹是首辅。” 伙计不敢再说话。 陆夫人诧异,随即礼让道:“既然你喜欢,那就让给姑娘。” “让给我?”苏禾咄咄逼人,“我看中的东西,需要你让吗?” 陆夫人尴尬,自己在外素来与人为善,这姑娘一进来就气焰嚣张,难不成自己得罪过她? 老爷有望擢升,最近在走关系,陆夫人行事低调,还真怕苏禾背景深厚,“姑娘说的是,是我嘴拙了。” 紫竹望向伙计,“还不快包起来。” “等等。”店里又进来姑娘,气焰更加嚣张,“这些布我要了。” 来的是万梓汐,她觉得苏禾举动怪怪的,便一路跟过来,想看她玩什么花招。 陆夫人认得万梓汐,工部尚书的女儿,她一直都想结识,奈何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得此良机,忙向前打招呼,“见过万姑娘。” 万梓汐对她有印象,在爹寿宴见过,是属官家眷。在宴会奴颜婢膝,跟苏家姐妹同路货色,她并不喜欢,只是看不惯苏禾强权压人。 “你刚不是说,已经被赶出苏家,早就不是苏家人了,怎么还要打着首辅之名招摇撞骗?” 苏禾觉得好笑,“万姑娘你也是天真,虽说我被赶出苏家,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身上流着首辅大人的血,怎么就不是他女儿了。” 万梓汐被苏禾的不要脸惊到,“你脸皮够厚的。” “彼此彼此。” 万梓汐还偏不信这邪了,对着伙计道:“我爹是尚书,你说这布该给谁?” 伙计快哭了,她们这是在拼爹么?但是,辅首明显比尚书高一级。 万梓汐威胁道:“你刚也听到了,她早被赶出家门,不过打着幌子在外面招摇撞骗而已。” 伙计权衡之下,决定把布卖给万梓汐。 苏禾也不着急,对着伙计笑道:“我丈夫是清乐侯。” 伙计:“……”快要裂开了。 “你无耻!”万梓汐气得咬牙,“谁不知清乐侯是……是……”她才没有苏敏那么蠢,不做祸从口出之事。 苏禾打趣道:“要不,你也拼一个?对哦,你好像还没找婆家,丈夫还没着落。” 有爹还有丈夫,伙计明智地将布匹打包给苏禾。 苏禾离开时,特意走向陆夫人。 第三百六十六章 替前任破冰 陆夫人本来还指望万梓汐救场,刚想将自己打造成强权的受害者,不料苏禾真是首辅之女,还是清乐侯夫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苏禾要针对自己。原来,她就是当年在客栈的小姑娘。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赶陆浅之出府,事先并不知跟孽子私会的是首辅之女。当场得知苏禾的身份,她才知道闯了大祸,还帮忙掩下来。 别说有意还是无心,当年的事不仅毁了陆浅之,原主也是受害者。因为这事,跟后面被皇帝赐婚脱不了关系。 苏禾一脚踩住陆夫人的脚,冰冷的目光徐徐落在她身上,冷笑。 今昔非比,陆夫人哪敢去招惹她,只得尴尬的赔礼,“不好意思,硌到你的脚了。” 苏禾扬手打过去,“知道碍着我就好。” 巴掌力气很大,打得陆夫人趔趄两下,半左脸肿起。 她震愕地捂住脸,眼中闪过屈辱,却不得不咽下。 苏禾突然动手,连万梓汐都愣住了,质问道:“你怎么打人呢?” “打了就打了,我还要看你心情不成?” 万梓汐:“……” “我今日的荣华富贵,多亏夫人当年的成全。” 苏禾冷眼盯着陆夫人,突然露出邪魅一笑,“放心,我这人知恩图报,你当日的恩,我必加倍奉还。” 陆夫人瞬间坠落到冰窟窿,她从苏禾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慌张无助的样子。 这模样,似极了当年的苏禾。 打完人,苏禾扬长而去。 刚出店门迎面遇到个乞丐,苏禾给紫竹使了个眼色,紫竹将布匹送给乞丐,“赏你的。” 天降横财,乞丐激动不已,“谢谢姑娘,姑娘真是活菩萨。” 万梓汐望着苏禾的背影,陷入沉思。像陆夫人这种善于巴结讨好的,怎么会得罪苏禾呢?看来,有猫腻。 好奇害死猫,她继续悄然尾随。 路过时,万梓汐鄙视道:“她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别说还手,当众遭此羞辱,陆夫人杀人的心都有。可她能怎么办,苏禾如今是清乐侯夫人,连苏家都得对她忍气吞声,捏死自己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烂泥扶不上墙,万梓汐很生气,“我父亲手下可没有如此孬种的官员。” 陆夫人受惊,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事可跟老爷没关系,熬了十几年才等来的擢升机会。 等她醒过神来,万梓汐早没有影。 离开布庄,苏禾发现对街拐角停着辆马车。马车奢华宽大,陆浅之披着雪白的狐裘,正撩起车帘望着她。 陆浅之回来有段时间了,也做好周全的计划。 反复斟酌,计划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一旦实施,陆家很快就会倾覆,可是他还是犹豫了。 并非顾念亲情,而是心里堵的厉害。他想过去找苏禾,却又怕她嘲讽自己。 今天刚巧在街上遇到,他想找个机会聊聊,没想到她会跟继母撞上。 马车在舒意楼停下,陆浅之进厢房,苏禾没一会就到。 估计陆浅之还没缓过神来,竟然没了之前的跋扈跟嘲讽,整个人有些恍惚。 苏禾也不管他,点了最贵的菜,最好的酒,“这顿算你的。” 酒菜很快上来,看她吃的没心没肺,陆浅之忍不住多想,“你替我打的?” “你想多了。”苏禾毫不客气道:“任何事都有因果,要不是因为她做的事,我也不至于恶臭满盈,或许就不用遭那么多年的罪,为此你还绑架恫吓我,一巴掌也太便宜她了。” 陆浅之没说话。 苏禾又不傻,陆浅之这人睚眦必报,回京这么久没对陆家出手,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他还没破除自己的心魔。 “她还是郎中夫人,而你早已不是当年毫无还手之力的幼童。”苏禾停下筷子,深深望了眼陆浅之,“看到她刚才一味的隐忍没有,其实她没有你想象中可怕。” 陆浅之连喝几杯酒,然后敬了苏禾一杯。 如今身份硬了,苏禾滚刀肉的本性暴露无遗,“你之前做过什么,我心里都有笔账,等你的病治好,咱们再好好算。” 陆浅之定神看着她,“苏禾,如果真能治好我的病,别说算账,可以连本带利。” 苏禾突然想到一件事,“咱们也算老交情了,看在我今天帮你破冰的份上,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陆浅之是人精,“你先说。”答不答应,另说。 “你跟肃王是怎么认识的?” 陆浅之警惕地盯着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肃王认识?” 苏禾笑得神秘,“在京城,只要有钱什么消息买不到?” 陆浅之目光尖锐,“你想干什么?” 这话问的苏禾糟心,顿时没了食欲,“还不是家里那位,现在不上不下吊在半空中,指不定皇上哪天心情不好,就把他咔擦掉了。他死就算了,我可不想死。这不想着肃王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能不能从中斡旋一下?” “我只管做生意赚钱,其他从不过问。” 苏禾不死心,“要是我帮你治好这个病,你也不能帮忙?” “爱莫能助。”陆浅之很决然,同时提醒道:“苏禾,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你帮了我,我会在能力之内给你最大利益,其他的免谈。” “听说肃王能预知未来,能帮我算一卦吗?” “那你该去奉国寺,或许能有这个机缘。” 嘴这么硬,看来是撬不开了。 苏禾说翻脸就翻脸,二话不说起身离开。 瞧瞧这臭脾气,陆浅之也是醉了,“等等。” 苏禾在门边驻足。 “我被逐出陆家后,继母还找人对付我,有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是肃王找上我的。他也没多说,只是给了我一笔钱,不管我赚多少,分他一半就成。做什么生意,他也从不过问。虽说认识多年,但我跟他基本不见面。” 能说的,陆浅之都说了。不能说的,他只字不提。 离开舒意楼,苏禾不禁琢磨陆浅之的话,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她之所以试探,是曹国公捎了消息,肃王在皇帝面前帮她打圆场。 第三百六十七章 怀疑肃王有金手指 肃王玩的这招挺高明,蛰伏佛门清修多年,摇身变成俗家高僧,还拥有预知的金手指。这一技能,完全是为皇帝量身打造的。 无论哪代皇帝,只要坐上九五之位,无一例外对此深信不疑。 苏禾进京之后,才知肃王早在夏天就预知北方会发生蝗灾,奈何皇帝当时不信,才错失良机。 而且,他还说苏定昌子嗣单薄,连续两胎都是女儿,而苏定昌的妾室还真生的女儿。 苏禾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去找沈氏。 沈氏听后凝神,良久才道:“你弟弟也差点没生下来。” 话里有话,苏禾不难猜到,“柴氏干的?” 沈氏颔首,“若非我懂些医术,察觉到饮食有问题,你弟弟也就没了。” 所以,苏府子嗣单薄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几房妾室不是没怀过男胎,但柴氏早早收买府医,只要诊出是男胎,她便暗中动手。 苏禾震惊,没想到柴氏不仅是宅斗高手,还发展打胎业务。 难道肃王的预言,是因为知道柴氏的秘密?一个闲散王爷,还能把手伸到朝臣后院,这手也太长了吧? 不管别人信不信,苏禾是不相的。 想不通,苏禾便不想,又问道:“母亲,你可认识工部尚书万历春?” 沈氏见过,但从未说过话。 苏禾换了种问法,“在苏定昌之前,母亲可有心仪之人?” 被女儿问这种话,沈氏尴尬道:“娘若有心仪之人,又岂会嫁进苏家。” 看到桌上叠了几套衣服,苏禾想起许戈的话,明知故问道:“这是给谁做的?” “给户有钱人家做的。”提起这事,沈氏面露感激,“这是户好心人,知道我女工不错,府中换季衣服都让我包了,这两年能熬过来,还真是多亏了人家。” 苏禾翻看几下,抽出其中一套女式春装,只见下摆绣了株兰花,心中已然有数。 万梓汐爱兰,今天穿的那套衣服,下摆就绣了株兰花。 “母亲早前可做过套烟柳色的春装,也是绣的兰花?” “你怎么知道?”沈氏诧异,“那是年前做的。” “我今天看到工部尚书之女穿在身上。” 沈氏错愕,久久缓不过神来。 苏禾这才据实相告,“据我所知,自你离开苏家后,工部尚书就一直在暗中帮衬你。说起来,他跟苏定昌针锋相对,似乎也跟母亲有渊源。” 沈氏反复想着,“可是我并不认识他,即使早前出席宴席,也只是匆匆一瞥,从不与外男说话。” “或许母亲早年有恩于他,只是母亲不记得罢了。” 这还真不好说,沈家开医馆,遇到穷人偶尔会赠药,有乞丐也会施粥,沈氏真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为避人之闲,这活是不能再接了,沈氏打算明天就拒了。 苏禾倒不这么想,“我见过工部尚书,人长得不错,听说品行也可以,而且他早前丧妻一直没续弦。娘你还年轻,独自拉扯阿琰不容易,要是真跟万尚书合眼缘,倒是可以考虑。”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前半生遇人不淑,虽说这两年也有上门提亲的,但沈氏没想过再嫁。 事关清名,沈氏有些激动,看来她是真不认识万历春。 苏禾扯到其他话题,在娘家吃完饭再走。 离开沈家,苏禾吩咐紫竹,“按我娘的性子,肯定不会再接这生意,你帮着盯万历春,看那边有什么反应。”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苏禾没参透肃王的金手指,于是将情况告诉许戈,让他一块琢磨。 “柴氏擅长打胎,肃王得知这个秘密,装神弄鬼可以解释得通,可他是怎么提前预知会发生蝗灾的?” 媳妇脑子转得快,有时候并不是好事。既然睡在同一张床上,许戈觉得没必要瞒她,于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苏禾诧异,“你是说,他可能不是肃王,而是宸王?” 当然,否则无法解释无欲无求的肃王,为什么要搅进这潭浑水中? 可逻辑还是不对,苏禾摇头道:“即使他是宸王,也不可知道提前知道有蝗灾发生。” 这点,许戈也参悟不透。 苏禾皱着眉头想,突然喃喃道:“难不成是重生?” 她都可以穿越,那别人也可以重生吧? 许戈咻地睁大眼睛,紧紧盯着苏禾,“你刚才说什么?” “我……”苏禾恨不得抽自己嘴巴,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她很快理好情绪,补救道:“我是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假设他是宸王,有没有可能历经死劫之时,突然预知到后面要发生的事?” 这话要换别人说出来,许戈未必相信,可苏禾说出来却很合理,毕竟她还借尸还魂呢。 他天天跟条魂睡,别人重生也不是没可能。 若是重生,自然会知道后面发生什么,那么肃王如今所做的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包括陆浅之提前知道西域缺棉,从来大量囤积棉花。 可是,另外一个问题接踵而来。 如果肃王是宸王,那么他跟皇帝是死对头,为什么要帮漠北军? 又或许这根本不是帮,而是要挑起漠北军跟皇帝的矛盾,坐收渔翁之利。 再往后的,许戈已经不敢往深想。许家家破人亡,是不是他一手策划的? 苏禾感觉大事不妙,嘀咕道:“肃王这样算作弊,咱们还怎么玩啊,都被人捏住后脖颈了。” 许戈却另有想法,“即使他作弊,但总有意外发生。” “意外?”苏禾好奇道:“是什么?” 许戈轻戳她的眉尖,笑道:“是你呀。” 没错,肃王真要是重生,可前世是原主,她会做什么? 不管她做什么,轨迹肯定跟现在不同。 苏禾有些恍惚,许戈这么说,是不是知道她是假冒伪劣的了? 反正他不问,她就继续装死,“你真厉害,娶个媳妇不但漂亮,还能帮你赚钱搞事业。” 许戈就喜欢她脸皮厚,“他可没你厉害,你挑男人长相好,钱多活少还服媳妇管。” 两人商业互吹,然后做不可描述的事。 苏禾在他臂弯中熟睡,许戈却俨然没有睡意,伸手撩着她被汗湿的额头,脑子里想着肃王的事。 不出所料,管家得知沈氏不接生意,还挽留了几次。 等沈氏离开,那管家进了万府,没再出来过。 今日事,今日毕。 傍晚有事耽搁,等苏禾离开时天已经黑了,紫竹从暗处走出来,护送她回家。 刚走过两条街,暗巷突然传来呼救,“救命,救命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夜救死对头 听声音是女子,惊慌中带着哭腔。 苏禾循着声音找过去,月色之下有姑娘从巷子那头踉跄跑过来,扑通摔到地上,后面还有两道影子追来。 “谁!”紫竹厉喝,拔出软剑。 听声音来者不善,影子调头离开。紫竹担心调虎离山,并没去追。 姑娘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看样子摔得不轻,倒地上爬不起来。 紫竹点亮火折子,苏禾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万梓汐。 万梓汐被吓没了魂,一时间竟然没认出苏禾,揪住她的衣服不放,眼泪哗哗流出来。 借月光,这才看清万梓汐衣服被撕扯得厉害,桃粉色肚兜露出来,脸上沾有血迹。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侮辱尚书家的女儿? 苏禾解下披风,遮住万梓汐袒露的身体。 万梓汐这才认出苏禾,脸色顿变,“是你?” “万姑娘……万姑娘……”远处,隐隐传来焦急的寻人声。 万梓汐这才如释重负,刚想回应同伴,不料却被苏禾捂住嘴,“你这样出去,还想要自己的名节吗?” 这个年代就是如此,姑娘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 万梓汐脑袋轰一下,脸色腊白如纸。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情况危急,她也顾不上苏禾是自己的死敌,哽咽道:“那现在怎么办?” 万梓汐的脚崴了,根本动弹不得。 听声音找她的人还不止一拔,不管被谁撞破,她的名节都将不保。 “回医馆再说。” 紫竹背上万梓汐,两人抄近道回医馆。 万梓汐脚肿得厉害,苏禾蹲下身检查,万幸没骨折。到后院角落取了些积雪,帮她敷在患处。 遇到这种事,万梓汐显然被吓坏,一直哭个不停,哪还有前几日的嚣张跋扈。 冷敷之后抹药贴药膏,苏禾叮嘱道:“前两天用冰敷,后续再热敷。” 见她没有劝自己,万梓汐就不哭了,“咱们有仇,你为什么还救我?” 苏禾差点被她逗笑,“你心眼也忒小了,咱们那时年纪小不懂事,拌拌嘴吵几句,怎么还成仇了?” 她赢多输少,当然这么说了。 不过,这倒显得万梓汐心胸狭隘,争强好胜的她下意识不服,可想到苏禾今天救了自己,那点旧年积怨顿时九霄云外。 “过去一笔勾销,今天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别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不会让人吃亏的。 万梓汐刚满十五,自幼没有亲娘教导,万历春忙于朝务鲜少管她,久而久之便养成野蛮骄横的性子。她比同龄人要晚熟几岁,说话还带着熊孩子的幼稚。 苏禾好奇道:“你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说起来万梓汐就心塞,不过她最狼狈的模样都被苏禾见过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贵女圈有姐妹约她逛街,万梓汐跟她们交情不深,本来想拒绝的,不过实在太过无聊,也就约了。 逛了半天,姐妹进店买脂粉,她就在散摊买吃的,谁知突然晕过去,等醒过来已经被关在乌漆抹黑的房间。 等到天黑,有两地痞打开房间想糟蹋她。万梓汐学过几招拳招,情急下用簪子扎伤他们逃出来,后来就遇到苏禾。 苏禾若有所思,“刚才找你的是谁?” “京兆尹家的三姑娘。” “这么大张旗鼓找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被贼人掳走了?” 万梓汐面无血色,震愕道:“你是说她害我?” “或许是考虑不周,好心办坏事。” 对啊,她们平时都不常跟自己玩,为什么这次要约她出去? 其实万梓汐人不坏,就是说话刻薄不拐弯,容易得罪人。算起来,她跟苏禾在贵女圈都是臭不可闻的。 “你再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人?”毁人名节,无疑杀人夺命,这梁子结得可不简单。 “除了你跟苏明茵,我也不跟谁过不去。”前段时间她闯了祸,一直被爹关禁闭。 苏禾本来还想替她分析的,一听到苏明茵的名字,顿时不说话了。 万梓汐顿时怒了,“难不成是她?” “那可不好说。”苏禾落井下石,“想当年我跟林侍郎的婚事,就是她搅黄的。亏我当时还对她感恩戴德,殊不知是她想上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你白天被绑,为什么到晚上才被非礼,分明就有人搞事。” 万梓汐眼珠子泛红,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居然敢害我,我要弄死她。” 彼时夜已深,万梓汐真要是彻夜未归,对她名声也不好。 “你收拾下,我送你回去。” 万梓汐梳洗穿衣,想到自己的遭遇,忍不住又哭起来。 “哭什么?你又没有被那个,即使被那个了,也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害你的人。”苏禾实在不会安慰人,尤其是自己的旧敌,“把眼泪收好,别让人看出来。” 万梓汐第一次认同她的话,简直说到她心坎上。错的是别人,她没有错! 晚上找不到轿子,苏禾抓了几剂敷药跟祛瘀的,跟紫竹轮流背万梓汐。 家离得远,万梓汐趴在苏禾背上,感动得又想哭。 “哭什么?”她重的要死,苏禾累得直喘气,“要是想报答我,让你爹送我笔银子就成。” 万梓汐的感动抛到九霄云外,“你怎么这么势利?” “你摊上个好爹吃穿不愁,我可得自己赚钱,十几张嘴等着吃我的。” “今天的事只要你保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只要你给钱,打死我也不说。” 走到一半,又碰上一队出来寻人的,万梓汐听到亲爹的声音。 万历春很晚才归家,得知女儿被贼人掳走的消息,脸色顿时生变。 京兆尹自作主张,已经派出很多人去找。万历春勃然大怒,这哪是救人,分明是要害人。 京兆尹也没办法,几个官眷姑娘匆忙来官府报案,自己女儿也牵涉其中。万一尚书女儿真有好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这才派人匆匆寻找,谁知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他跟在万历身后,提心吊胆寻人,寻找一天还以为没希望了,不料万姑娘自己现身了。 看到亲爹,万梓汐面露怯意,从苏禾身上滑下来。 万历春望向女儿,黑脸道:“你到哪去了,可知有多少人找你?” 没对口供,万梓汐有点慌,下意识望向苏禾。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下榻状元楼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禾身上。 苏禾面露歉意,“尚书大人,真是对不住。我白天刚好撞到万姑娘,跟她一见如故就约去游玩,不料害得万姑娘崴了脚,我只得带回她医馆,这才错过了时间。” 万梓汐望向京兆尹,“我不过跟她玩得忘了时间,你们这兴师动众的,是要做甚?” 京兆尹擦汗,“一场误会,早前几位姑娘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我见到旧时玩伴太开心,忘了告诉她们。既然是场误会,那就散了吧。”等她查到是谁干的,再手撕也不迟。 万历春心知肚明,是苏禾在替自己女儿打掩护。 他只当是场虚惊,当场斥了万梓汐两句,冷淡道:“谢苏大夫对小女的照顾。” “此事因我而起,大人不怪罪,我就安心了。” 跟京兆尹分道扬镳,万历春带女儿回府,然后拎到书房,“说说,怎么回事?” 到了家,万梓汐才卸下心底的防备,边哭边说。 得知事情始末,万历春脸色铁青。 “爹,肯定是苏明茵那贱人设计的,她最会扮猪吃老虎。” “此事不必声张,爹自会还你公道。”万历春盯着女儿,警告道:“以后交友识人,眼睛擦亮点,别老跟不三不四的人往来。今天要不是遇到贵人,你这辈子就毁了。” 万梓汐后怕不已。 万历春盘问了些线索,然后派人去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歹人揪出来。 万梓汐突然想到件事,擦干眼泪道:“爹,你手下的陆郎中有问题。” 永州水坝由陆郎中监工,最近发生渗漏,万历春已经让人调查,被她突然一问,不由问道:“他有什么问题?” 万梓汐将苏禾掌掴陆夫人的事说了,“起初我以为她仗势欺人,而且还跟陆家长子暗中见面,于是就偷偷查陆家,发现陆二公子在窑子跟人抢花魁,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而且他还跟赛马欠下五千两。” 陆郎中俸禄不高,陆二公子哪来的钱挥霍? 陆家家事复杂,陆郎中早年娶商女为妻,有一定积蓄并不奇怪。这不失为一条线索,可以作为突破口。 …… 老八赶在月底前进京,从绥州来的不仅他,老五也前后脚到的。 太后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没少在皇帝面前碎碎念,加上晋王去年抗蝗,税粮救济,以及雪灾中都有所作为,皇帝权衡之下便同意他进京为太后贺寿。 至于是否留京,还有待观察,皇帝并没有开口。 许戈的人对老八给予厚望,早在他高中解元之际,提前半年在悦福来客栈提前订房。 悦福来,俗称状元楼,是京城如雷贯耳的客栈。倒不是说它多奢华,而是客栈的风水绝佳,连续五任状元都出自悦福来。 从悦福来开业至今,据不完全统计,在此下榻的考生中,足有九十八位在春闱中夺得功名。 悦福来逢考必抢房,房价也高到离谱。别说春闱,连书院的入学考试,都有考生抢着来住,为的就是图个吉利。 由于悦福来名气大,便滋生了最早的黄牛党。 老八的房间,还是找黄牛买的名额,使了不少银子。一帮大老粗,还到庙里给烧香添油,“必中,必中,必中!” 悬壶堂跟悦福来只隔了两条街,直到老八住进悦福来,苏禾才得知消息,顿时火冒三丈。 “许富贵,你的人到底是当兵的,还是跳大神的?” 许戈也是事后才得知,但苏禾找不到他的人算账,这锅只能他来背。 “这不过人心作怪,黄牛党玩的噱头而已。” 客栈之所以能出这么多功名,并不是真的风水好,而是早年房钱便宜,好些考生手头不宽裕,只能住便宜的客栈,甚至连房钱都凑不出来的,只能多人拼房。 客栈住的考生多,命中率自然也高。 客栈老板是聪明人,早就看出其中的规律,甚至还鼓励考生拼房。 “你知道一间房最多能住多少人?”苏禾想想都觉得无语,“一个房间住二十人,都快塞到房梁上了。” 有些是穷的,但有些是有钱订不到房,只能找人拼房讨吉利。 别说外地考生,连京城的考生都挤破头去抢,其中还不乏贵权之子,真是想想都觉得滑稽。 “客栈人满为患,一天到晚跟菜市场似的,老八如何静心温书?” 许戈代人受过,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道:“行了,我马上让他搬出来。”女人就是小题大做,多大点事还吵吵个没完。 那帮人挨骂跑不掉的,不过如今房间被吵到天价,老八转手让出去,不但没亏还赚了一大笔。 老胡另外找了僻静的房子,让老八考前再拼一次。 京城三月初还是刺骨寒,考场条件很苛刻,考生进号前要脱衣搜身,号舍被褥单薄,一不留神就生病发烧。 苏禾开药预防,不过老八在北方冻惯了,而且秋冬就开始防寒训练,身子骨应该扛得住的。 曹灿玉日盼夜盼,却始终没盼来老八。她大抵猜到老八的心思,但她不是被动的人,于是偷偷来找苏禾。 怕被认出,特意女扮男装,还排队挂诊。 一进门,她就从身后捏住苏禾肩膀,“姐,我快疯了。” 怕什么来什么,苏禾揉太阳穴,“半年都过了,你等老八考完,我想他会给你交代的。” “什么交代?”曹灿玉郁闷道:“跟我撇清关系?” 老八是闷葫芦,在男女关系上愣是不松口,苏禾还弄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不行,我得见他一面。”爷爷天天逼她,已经选好五六个人,非得要做个选择。 身为曹家人,她有自己的使命,也知道这次春闱是她挑夫婿的最好机会。她喜欢朱新八,而且也感觉他不讨厌自己,如果真能执手与共,问题迎刃而解。 苏禾爱莫能助,她也没见过老八。或许,是老八有意躲着。 曹灿玉不死心,搂着她撒娇,“你要是不帮我,我就真的没退路了。” 门突然被推开,万梓汐大摇大摆走进来,然后整个人都愣住。 一个小白脸,暧昧地搂着苏禾,两人身体紧贴着。 第三百七十章 考生放纵出事 这次,可算坐实她水性杨花的罪名,要是换以前不趁机落井下石才怪,可是苏禾才帮过自己,万梓汐觉得不能恩将仇报。 万梓汐爱憎分明,“咳。” 见曹灿玉还不松手,苏禾怼了她一把,“我有病人。” 曹灿玉心有不甘,但碍于有外人,只得作罢。 她理了理衣饰,往门外走,跟过万梓汐时突然伸手撩了下她的脸。 万梓汐惊呼之余,一脚踹过去。 曹灿玉哈哈笑,扬长而去。 万梓汐羞得面脸耳赤,重重关上房门,质问道:“你怎么跟这种无耻之徒好,不怕清乐侯休了你?” 苏禾抚额,“万姑娘,她是女儿身。” 万梓汐诧异。 “找我什么事?” 万梓汐收回心意,往桌上搁几个油纸包,“这是如意斋的点心,我排队好久才买到的。” 呃,如意斋她早吃腻了。 言归正传,万梓汐不喜欢欠人情,这次是来还恩的,“你跟陆家长子当年在客栈的事,被我查到了。” “所以?” “这事摆明陆夫人栽赃你,所以我让我爹帮忙查陆家,通过陆二公子挥霍纵欲,反查出陆郎中在修建水坝时收受贿赂,已经移交给大理寺了。” 万梓汐言下之意,互帮互助,就算扯平了。 苏禾笑笑不说话。 万家父女可真会捡漏,这分明是陆浅之破除心魔,特意给陆家设的局。陆夫人向来对儿子严加看管,奈何越管越叛逆,他不知世间险恶,被狐朋狗友带去吃喝嫖赌,签下一份份的欠条。 陆夫人一生算计,却不料栽在自己的儿子手上。儿子性命被人捏在别人手上,为了填上窟窿,她不仅花光原配的嫁妆,甚至拿出多年前贿赂的赃银。 这笔钱她瞒着丈夫收的,是永州水坝承建商送的。陆郎中得知后大发雷霆,但为时已晚,只能让自己的笔杆子有所松动。 这一松便没了底线,一生前途都被所爱之人葬送。 苏禾的笑让万梓汐有些心虚,亲爹抠门,她月例钱不多,只得道:“要钱没有,不过可以请你吃饭。” 苏禾不稀罕她的饭,不过春闱在即,要是老八真能考到功名,还是要找机会搭线的。 庚子多灾,京官空缺不少,找对人或许能谋到好差。 吃饭没问题,但是要等下班。 万梓汐闲着也是闲着,就坐在角落吃零食。那些从如意斋买的,全进了她的嘴。 病人陆续来,苏禾热情周到。 万梓汐看着她给病人按摩扎针,诧异道:“你就做这些低三下四的活?”再不济也是侯夫人,怎么能做低贱的活。 什么叫低三下四?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她这叫治病救人。 “靠自己手艺吃饭,怎么就低贱了?” 万梓汐怔然,她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不像自己每个月都从爹手上讨钱,哪天他要不高兴,还不给了。 她总算明白,苏禾为什么完全变了个人。 傍晚病人不多,苏禾打声招呼就走。 以为能到高档酒楼蹭吃,谁知万梓汐把苏禾带到四海,“咱们吃醉鹅。” 好歹是尚书府出来的,看见锅里蹿出来的火焰,兴奋地跟孩子似的。 四海很热闹,什么客人都有,其中考生居多,三五成群出来消遣。 点好菜等吃,万梓汐第一次来烟火气十足的地方,好奇地张望打量。 她跟所有的女生一样,目光不由自主盯着年轻俊朗的男人看,尤其是考生。 苏禾揶揄道:“想找夫家了?” 万梓汐脸红,不过苏禾已经见到她最狼狈的样子,没必要藏着掖着,低声道:“我爹说,要是我自己找不到,他就给我找一个。” 所以,请她吃饭是假,帮忙挑男人才是真? 这不仅是万梓汐的想法,京中贵女基本都这么想。多少人手握镰刀,就等着收割这茬韭菜。 挑着看着,万梓汐的脸突然沉下来,“果然人面兽心。”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是隔桌的锦衣公子,姿色跟身高都不差,就是酒多上头,竟然当众评论姑娘的姿容,着实轻浮孟浪了些。 同桌坐了九个书生,个个都在恭维他,丝毫没觉得举止出格。 被评头论足的几个姑娘既羞又愤,可也招惹不起这帮醉鬼,饭都没吃完就起身离开,“真是枉读圣贤书。” 考前紧张需要放松,这个可以理解,但放松过度就成了放纵。 “他就是我爹看中的,梁安侯嫡子穆敬齐,秋闱京城第一,春闱很有可能夺魁。”她偷偷让人打听过,说他待人处事皆上品,从不屑与纨绔为伍,没想到竟是如此面目。 本来还有期待,这下全成了泡影。 客人多上菜稍微慢,苏禾安慰了她两句,借催菜为由离开。 徐达收到她的眼神,两人在后厨见面。 苏禾长话短说,“从现在起,别给考生卖酒。”不是有钱不赚,而是几千年的经验教训,考生云集的地方容易出事。 三年一大考,他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偏偏不少考生压力过大,其中很多借酒解压的。普通人醉酒闹事就算了,考生可闹不得。 徐达诧异,“前几天确有考生喝醉的,我已经规定但凡考生进店,每人不过二两酒。” “只二两酒吗?”苏禾反问道:“已经浪言浪语了。” 京城不比沙县,高官权贵满地跑,不少生意跟产业都有保护伞。四海是外来户,加上生意红火,不免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排除有人借考生发难,达到自己的目的。 再者,官场盘根错节,互成帮派势力,首辅跟万历春就是最好的例子。万历春跟梁安侯有结亲之势,指不定有红眼病搞破坏的。 怎么斗她管不了,但酒楼不能成为战场。 酒楼规矩严格,徐达自问没有问题,“该不会他们自带酒水吧?我马上去看看。” 刚到前堂,突然传来喧哗声,紧跟着惨叫声响起,周围的人群瞬间轰乱。 苏禾的心猛地下沉,真是一语成谶。 万梓汐所在的位置,围了很多人。 苏禾挤进去一看,只见万梓汐神色慌张,而穆敬齐被同伴扶住,泛红的右手染满汤汁,额前头发被烧的焦煳一片。 “我就推了一下,是他自己没站定撞进锅里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酒楼又出事了 万梓汐不停解释,奈何根本没人相信。 “你要不推他,他怎么会撞到锅里?”同伴慌了神,异口同声质问,“世子爷的手要是有闪失无法考试,你死了!” 更有激动的,想冲上来拉扯万梓汐。 徐达见状忙拦住,“有话好好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治世子爷的伤,其他的晚点再说。” 有同伴不服,立即跳出来,“你是谁啊,为什么帮着她?” 苏禾喝声道:“快把他扶到厨房来。” 徐达跟伙计上来,推开想闹事的书生,扶着穆敬齐匆匆去厨房。 苏禾命人打来大桶的水,穆敬齐手掌红肿,但好在没破皮,“放进去,泡一刻钟左右。” 同伴跟着跑过来,不停质问徐达,穆敬齐痛得冷汗直冒。 “我是大夫,你们要是再瞎闹,他的手就别想要了。”苏禾环视着他们,冷冷道:“你们不着急送医,反倒在这里起哄,是怕他的伤没有大碍,抢了你们的功名不成?” 同伴考生震惊,随即愤怒道:“你这是在污蔑我们,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咱们就见官。” “见官就见官,亏你们读了十几年的书,借酒闹事轻薄姑娘,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看到我们轻薄姑娘了?”同伴有激动的要冲过来,“世子爷什么都没说,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是她突然翻脸动粗的。” 这是在拖延时间,苏禾给徐达使个眼色,“喝九两猫尿,就能耍酒疯了?分明是你们怂恿助纣,世子爷才口出浪言?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全部送到官府去。” 一个是尚书嫡女,一个是梁安侯嫡子,且不论谁对谁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何况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事是借两人身份冲酒楼来的,还是有人想破坏联姻。 不管哪种可能,酒楼都被推到风尖浪口,少不了要被落井下石的。 徐达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个全拉出来,“就是你们故意的,今天谁都别想跑!” 苏禾蹲下身宽慰穆敬齐,“不要担心,我会尽量保住你的手。” 穆敬齐痛红眼,紧咬牙关。 “外界都传你才华横溢,品学兼优,素来对姑娘恭兼有加,为何今天会如此失礼?” 手被烫伤,穆敬齐的意识跟着清醒过来,被苏禾这么发问,脸色羞愤交加。 时间泡的差不多,苏禾用帕子包住穆敬齐的手。 嫌他走得慢,徐达背着他跑,抢时间送医馆。 离四海不远有医馆,但不知底细,权衡之下绕远路去找沈明轩,“表哥,用最好的药。” 苏禾肯带来的,肯定是极其重要的人。 沈明轩开外敷内用的药,给穆敬齐施针敷药,“亏得我表妹救治及时,否则你这手别想要了。” “大夫,我的手何时能好?” “快则半月,慢则两个月。” 穆敬齐脸色发青,“不行,我马上就要考试了。” “保住手要紧,考试就先别想了。” 穆敬齐激动不已,苏禾忙道:“你别乱动,要是磨破皮就麻烦了。我们会想办法,给你找最好的药。” 等稳住穆敬齐,苏禾给沈明轩使眼色。他身上酒气不重,应该没喝多少,为何会失态至此? 沈明轩给他把脉,翻看其眼睑,“你吃了什么?” 除了醉鹅跟酒,再无其他。 脉象跟瞳孔看不出来,但苏禾亲眼目睹,穆敬齐在酒楼的症状是有问题的。 最先赶过来的,是万历春。万梓汐紧拉着他的手,慌张的手发抖。 紧接着是梁安侯夫妻,得知儿子可能无法参加春闱,梁安侯夫人觉得天都塌了,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万梓汐。 “万姑娘,即使敬齐有不对,要怎么处罚都行,你何必如此狠心毁他的手?”断人前程,犹如杀人害命,这是要毁了穆家啊。 万历春护犊,“夫人,要是你的女儿被当众污言秽语,你该如何处置?何况,梓汐说了,她根本没有用力,这里面有蹊跷。”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穆敬齐醉酒调戏万梓汐,万梓汐愤怒之下推搡,酒楼的客人可以作证。 现在争执不下的是,穆家怀疑万梓汐是故意的,而万梓汐觉得自己被冤枉,这个锅她不背。 不管故意还是无心,穆敬齐伤的不仅仅是手,而是状元没了。 梁安侯是袭爵,徒有空名而已,但尚书却是实权在握,两家真要是斗起来,梁安侯未必斗得赢,何况确实是穆敬齐理亏在先。 再者,即使他的手治好,名声也坏了。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再等三年进到殿试,皇帝也未必对他有好印象,更别指望能谋到重要职位。 愤怒总要找到发泄口,拿不了万家开刀,梁安侯夫人怒指酒楼,“你为什么要卖酒给他们?做什么吃的不好,非要弄明火,我儿子被伤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徐达也不是好欺负的,有理有据地反驳,“我们并无任何过错,期间还多次提醒贵公子注意言辞,并在事发后第一时间救治,给他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你们若是觉得我有错,大可报官。” 报官?梁安侯还真不怕。 彼时,伙计赶过来。 他是过来作证的,事发伙计就在隔壁桌,隐约看到一只手从后面推了穆敬齐一把,这才导致他撞向别桌,手撑到锅里的汤汁。 但是,当时人影重叠,事发又突然,他并没有看清是谁推的。 徐达趁机道:“侯爷,夫人,肯定是有人嫉妒贵公子春闱夺魁,这才想出来的毒计。我们酒楼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不是救治及时,公子的手都未必保得住,我就是一开酒楼的,你揪着我们不放有什么用,可别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做生意的油嘴滑舌,为了推卸责任什么都敢说,梁安侯根本不信。 老的冥顽不灵,徐达只得将希望寄在穆敬齐身上,“世子爷,你当时受伤那么严重,你同伴却顾左右而言他,阻止大夫替你治伤,他们根本就是想害你。我对你可是天地良心,能做的都做了,你不能看着侯爷冤枉我,放过真正的凶手。” 第三百七十二章 尿检 穆敬齐显然也起了疑心,他回忆自己早前的行为,跟云里雾里似的,半晌才道:“我也没喝几杯,就感觉晕乎乎上头,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苏禾若有所思,“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穆敬齐面色尴尬,“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姑娘给我抛眉弄眼,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不知今天为什么……” 他不知怎么说,只觉得无颜见人。 梁安侯震惊,“敬齐,你真没多喝?那为何做出非分之举?” 穆敬齐有嘴说不清,跟中了邪似的。 苏禾道:“若是被人下了幻药,就有这个可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在场的人震惊,万历春问道:“你有证据?” “这种毒很厉害,脉象跟瞳孔验不出来。”苏禾清了清嗓子,“事发前我跟万姑娘在场,世子爷面色潮红,言语极为不妥,看外在确实像喝醉酒,但事后我跟沈大夫都验过,中毒的可能更大。” 众人无语,说了等于没有。 “但是,世事无绝对。”苏禾话锋一转,“不管是什么毒物,只要进入体内都会代谢,或许尿检能验出来。” 尿检?沈明轩闻所未闻。 不过,表妹说得有一定道理,毒物残余会随浊物排出。未必验出毒物,但或许能从中窥破一二。 穆敬齐当然想弄清真相,否则这污名得背一生。 他随沈明轩进后院,一刻钟左右才出来。 尿液泡多偏赤,跟平常大有不同,其他的验不出来。 可这也不能证明遭人下药,万一是吃了醉鹅或酒所致呢? 徐达脑子转得快,“侯爷,我就怕这事说不清,已经让伙计把世子爷的同伴扣下。他们同桌喝酒吃饭,要不也验验他们的?容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出了这事不仅关系到世子爷清白,其实对万姑娘也是伤害。” 万梓汐被调戏反抗没错,但毕竟是深闺之秀,大庭广众如此粗俗野蛮,试问谁敢娶这等剽悍的姑娘,不怕被推到汤锅里去么? 但如果另有内情,就不一样了。 “侯爷,令郎的伤可以另想办法,当务之急是要洗清污名。” 梁安侯见徐达言辞恳切,不像推卸责任之人,于是转身问万历春,“万大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万历春稍微思虑,“今日之事确实蹊跷。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可不能被污名毁了清白。”至于是否还有必要联姻,等查清真相再说。 梁安侯当下有了决定,事不宜迟马上报案调查。 不过,经过梓汐上次失踪的事,万历春多留了个心眼,命人进宫请御医,指名道姓的那种。 胡御医很快到来,正是舅舅的昔日同窗,上次给许戈诊脉的。 尿检说法很稀奇,按理是可行的。 苏禾之前是侥幸,毕竟没有仪器,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毒都适合尿检,但在穆敬齐身上赌对了。 胡御医将之前的尿液再验一次,“侯爷,万大人,尿液色泽异常,味偏苦涩,确有异常。” 苏禾:“……”做医生真不容易。 胡御医早年受过梁安侯照拂,趁人不注意将其拉到角落,“侯爷,令郎烫伤严重,若没有特效药怕是无法参加春闱。” 梁安侯心急如焚,请御医务必想办法将儿子的手治好。 他给梁安侯暗示,早前西域的陀螺国进贡过几瓶血玉生肌膏,对止血生肌消肿有奇效。 梁安侯心生感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路上,苏禾趁人不注意,低声问徐达,“伙计真看到了?” 徐达笑得隐晦,没有回话。看没看到不重要,关键要给这两家希望,顺利把自己摘出去。 苏禾忍不住给他点赞。 御医随众人到四海酒楼,又对其余的考生进行尿检。除了穆敬齐,其他人都是正常的。 徐达这才松口气,咬不到自己了。 一行九人,八个人都有嫌疑,混乱中谁也没看清到底是谁推了穆敬齐。 不过,这是京兆尹要查的事,已经跟苏禾没有关系。 确定儿子被下毒,梁安侯匆匆进宫,老泪纵横地扑通跪地,“皇上,还请为臣主持公道,有人要谋害朝廷未来之栋梁也。” 皇帝不喜欢梁安侯,倒不是说他心怀不轨,而是芝麻绿豆的唠叨个没完,脸皮厚还爱倚老卖老。 谁叫他是自己表哥,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耐着性子听,然后皱起眉头。 这一通下来,声情并茂,眼泪鼻涕齐飞,好一通要死要活。 意思明白了,案子要查,止血生肌膏要给。 穆敬齐是好苗子,跟老来得子的梁安侯完全不同,皇帝向来很看好。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他能在春闱中有所表现,他是打算委以重任的。 若因烫伤错过春闱,实在太过可惜,皇帝宽慰梁安侯几句,然后把止血生肌膏给了。 官府查案,酒楼全力配合。可经过反复调查,问了不少围观者,谁也没有看清那只神秘的推手,八个同伴都有嫌疑,可谁都没有嫌疑。 考生个个大有来头,京兆尹不敢随意动刑,直到深夜还没有进展。 宫里来了旨意,京兆尹连夜进宫,胡御医一并到场。 全场听下来,皇帝眉头紧皱,尿液异常但查不出毒素,现场疑点重重但找不到凶手,所以成了无头公案? 皇帝心烦,但穆敬齐的本性他还是清楚的,但被人下毒或是自己吃错东西,这就不好说的。上次春闱,有位考生突然暴毙,被怀疑是下毒。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查来查去却是考生自带的蛇酒有毒。 春闱在即,从当前的线索来看,案子未必短时间查得清楚,反而会闹得人心惶惶。 皇帝抚额,半晌才道:“结案。” 京兆尹没琢磨透,可又没敢问,在殿外守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周福海出来,向前卑躬屈膝道:“还请公公明示。” 周福海摇头,“大人,老奴不敢擅言,你按皇帝旨意便可。” 京兆尹回到衙门,反复琢磨案子,牵涉其中的人,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考生客栈失火 案子很快结了,穆敬齐因食物相克中毒产生幻觉失仪,酒楼人多意外造成烫伤,两家互为谅解不作追究。 梁安侯对判决心有不服,不过儿子的名声保住了,而皇帝对案子没质疑,他不好再多事。 他们两家握手言和,但酒楼很遭心。一桌人只有世子爷中毒,食物相克的责任可以撇清,但多少还是受了影响。 苏禾跟许戈商量,考生性情百态,多有放荡不羁的,以后还是少做他们的生意。 她自顾自说,然后发现许戈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苏禾摸脸,“我脸上有花吗?” “酒楼事小。”许戈握住她的手,“反倒是你,怕是要摊上事了。”这本来可以是场意外,就让两家互咬,但被她这么一弄,倒是蓄意了。 苏禾也有预感,“那我能怎么办?眼看着梁安侯倒打酒楼一耙,酒楼没权没势,我要不救穆敬齐,徐达不从中斡旋,酒楼极有可能被整垮。” “酒楼垮了可以再开,我怕你再出头会有危险。” 从当前来看,针对酒楼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阻止两家联姻,或是断人前程极有可能。 考试是场赌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谁敢确定穆敬齐一定会夺魁? 要是阻止联姻,苏定昌的嫌疑很大,但很快被许戈排除了。京兆尹受过苏定昌提拔,若他是幕后主使,京兆尹不会给出照顾两家脸面的方案。 这次意外,多半还是针对春闱。 可穆敬齐鲜少与人往来,更没有结党之嫌。 许戈冷笑,“你忘了绥州的舞弊案了?”老八他们也没有结党抱团,还不是照样被踢出局,归根结底是挡了别人的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绥州舞弊案,敬王没暴露出来,但皇帝已起疑心,如今被人眼戳戳盯着,不可能在节骨眼上生事。 除了敬王,还有很多势力在抢考生,只是没浮露出来而已。 等苏禾回院子休息,许戈叫来阿九,“让老胡查查,肃王的人近来可有行动?” 优秀的考生那么多,为什么被烫伤的是穆敬齐?当然,如果有人提前知道状元是谁,那就不是意外了。 经过烫伤案,四海惹不起躲得起,但凡是考生来消遣,能不接待的尽量不接,不能饮酒的尽量不饮,其他店铺也是如此。 再者,考生也警钟长鸣,没事多读书,少聚餐玩乐,拒绝意外找上自己。 一时间,连街上都安静许多。 万梓汐来找苏禾,这次是带着钱来的。 苏禾诧异,“咱们碰到一块,每次都没好事发生,你怎么还来找我?” “上次的事没你帮忙,穆敬齐的手未必保得住,梁安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算又救了我一次。” 万梓汐没钱,一千两是万历春给的。金钱易还,人情难还,苏禾将钱推回去,“举手之劳而已,你有机会再请我吃饭。” 推来推去,苏禾始终没收,万梓汐只得作罢,“你帮了我这么多,以后有事尽管说。” 闲来无病客,苏禾八卦道:“经过这个事,你跟穆敬齐还处吗?” 提起这事,万梓汐就来气,“我才不想要,但我爹不同意,说等春闱过后再说。” “还在肖想林侍郎?” 万梓汐脸红,“我也就想想而已,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说到林庭逸,万梓汐忍不住好奇道:“听说上次他被苏明茵吓到病发,是你救的他?” “举手之劳而已。” 万梓汐俨然把苏禾当朋友,八卦道:“你以前跟他定过亲,他是怎么样的人?” 苏禾想了想,“高岭之花,别轻易采摘。” 万梓汐本来就没抱希望,心底的失落很快扫空,又想约她逛街吃饭。 苏禾好奇:“跟我这种声名狼藉的在一起,你爹就没说什么?” “他没说。”万梓汐有自己的想法,“你比苏明茵那类人好多了,与其和她们蛇鼠一窝,我还不如跟你玩。” 其实她找苏禾,除了空虚寂寞之外,她也想弄清自己。 事情告一段落,可穆敬齐的孟浪言行,在万梓汐心里扎了根刺。女子为何非得依附男人而活,她都不敢想,如果这就是他的真面目,自己一生该怎么办? 她羡慕苏禾,除了自己赚钱花,还能救死扶伤。因为她懂医,穆敬齐的手才得以保住,这个举动或许就改变别人一生。 “要不,我也学点什么?”起码不用跟爹伸手要钱,不用看男人脸色。 苏禾诧异,“你会什么?” 万梓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觉得丢面子,万梓汐找补道:“我可以学,你觉得我做什么好?” 苏禾又不是她的人生导师,“兴趣就是最好的老师,你可以找自己喜欢或擅长的,这样才能长久。” 聊得太多,连看病都耽误了。 三月如期而至,春闱安排在初六,初八,初十,考生需提前两天进礼部贡院。 考生纷纷收拾东西,打算进考场。 苏禾这才松了口气,酒楼又可以喜迎四方客,笑纳八方财。 晚上跟许戈做完作业,正睡得迷迷糊糊,覃管事硬着头皮敲门,说是贺老爷子有十万火急的事。 苏禾没敢耽搁,裹着厚披风出门。 贺老爷子坐轿子来,贺开山在旁边候着,见苏禾露面急急迎上来,“悦福来失火,很多考生受伤,咱们得赶紧去医馆。” 悬壶堂离悦福来最近,不少受伤的考生挤过来。求生本能,门板都被拍烂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 贺开山连连摇头,“谁知道呢,听说是有考生秉烛夜读,自己睡死过去,油灯倒地上都不知道。 事不宜迟,众人马上赶往悬壶堂。 黑夜风高,远远看到燃起大片火光。 悦福来人满为患,加上昨晚睡得熟,被惊醒的考生四处逃窜,被火烧伤的暂时不知,但挤压踩踏数不胜数。 苏禾到的时候,连医馆外面都挤满伤患,里面更是水泄不通,见到大夫过来,纷纷围挤上来。 有被烟熏黑的,有撞破脑袋,也有烧伤的,宛如人间地狱,鬼哭狼嚎。 第三百七十五章 按林侍郎说的办 大理寺吏员不停喊着,可数百考生将整条街都堵住,哪来的闲杂人,他们都是受害者。 考生很快组织起来,要求朝廷补办官凭延迟春闱。 延迟春闱,别说在闵朝,就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事,他们的要求简直是荒诞。 当然,大理寺的官员还是有脑子的,“各位,是否延迟春闱,这不是大理寺能决定的,你们应该去问礼部。” 考生想想也是,加上迫在眉睫,于是纷纷赶往礼部,大理寺的人才得以进入医馆。 然后他们被自己蠢哭,考生都跑了,他们找谁去? 医馆留了几十个受伤不宜乱动的,大理寺还真找到跟冯姓考生同一个房间的,可考生之间都有三不问原则,即不问家世,钱财,跟过往,他们只写诗作词做策论。 冯姓考生是书呆子,鲜少与人交往,一天到晚拿着书,秉烛已经不是第一次,拼房的说过几次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姓魁首倒是口若悬河爱结交,奈何一房多人被烧伤,有两个意识还算清醒,但也没问出什么。 等他们离开,苏禾才回后院休息。 这一天,往返皇城内外的官员众多,皇帝面色极差,朝臣皆提心吊胆。 大理寺卿、京兆尹等官员夹紧屁股,低头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 听完陈述,皇帝太阳穴突突跳,“所以你们查了大半天,只查出这场火灾是个意外?” 大理寺卿跟京兆尹互望一眼,谁也不敢吭声,最终还是皇帝点名,“卢寺卿,是意外吗?” 大理寺卿向前半步,“皇上,经过对悦福来掌柜等一干人的审讯,这次火灾是他们管理疏忽所致,但已经排除故意掷火的嫌疑,而且经过走访调查,这段时间客栈附近并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大理寺翻遍火灾现场也没有找到人为掷火的证据。至于冯李两位考生,从跟他们相熟的考生口供来看,两人并没有异常之处,不过臣已经派人去他们老家调查,路途太过遥远需要时日。” 所有能查的都没问题,但皇帝不是三岁小儿,他很清楚这事绝对有问题。 “前有梁安侯世子的手被烫伤,如今悦福来失火,很多考生的官凭跟路引丢失,众多优秀学子重伤无法赴考,你们告诉朕这是意外?” 这哪是意外,分明是要断国之命脉。要不是天子威严,皇帝想把御案掀了。 两人心都吊在嗓子眼上,悦福来混乱不堪,那么多人挤在副仄的房间,生活习性各不相同,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如果这不是意外,那做局者实在太高明了。 早朝延迟到下午,京都五品官员均已进宫,皇帝挥手让他们退下,“朕给你们半个月,案子若是查不清楚,你们的乌纱帽也不用戴了。” 等他们离开,皇帝召来暗卫,“近来清乐侯可有异常?” 暗卫如实禀报,“清乐侯府除了日常采买,以及清乐侯夫人往返医馆,并无可疑之处。” 皇帝头痛,这事若不是清乐侯干的,还有可能是谁? 他稍作思虑,又道:“敬王跟晋王呢?” 敬王跟晋王也没有异常,而且得知悦福来失火,同样震惊不已。 都不是,那还有可能是谁? 难不成真是意外! 殿外,周福海轻声提醒,“皇上,该上朝了。” 皇帝深吸口气,坐上龙辇前往金銮殿。 殿内,大臣严阵以待,要讨论的自然是春闱,行完君臣之礼马上唇枪舌剑。 朝臣分为两大派,其中一派以首辅苏定昌、礼部尚书为首,他们认为礼乃国家之法,礼不可废也,春闱要如期举行,否则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另一派以万历春为首,站出来据理力争,“皇上,春闱为朝廷选拔人才,这次因火灾受伤的多达上百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春闱的佼佼者,各州府的魁首就达六位,其余的人即使轻伤可也受惊不浅,很难在春闱中有作为,试问春闱选拔出来的还是未来的栋梁吗?” “万尚书,此言差矣。”苏定昌掷地有声地反驳,“这次火灾确有不少优秀的考生受伤,但考试本来就是有意外的。上任考试,有被蛇咬的,被车撞的,生病退出的,有四位州府魁首名落孙山,也有无名之辈考进前十甲,谁敢保证火灾受伤的一定能功成名就。这对其他考生公平吗?万一他们在等待的过程中受伤或生病,是不是又要继续推迟?” 双方阵营谁也不服谁,个个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吵得面红耳赤。 皇帝冷眼旁观,别看这帮人吵得厉害,看似都为朝廷考虑,其中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 “敬王,你觉得该如何?” 被点名的敬王向前行礼,“父皇,儿臣赞同推迟春闱。” 皇帝皱眉,目光落在另一个身上,“晋王呢?” 晋王跟着向前,“父皇,儿臣附议。”他选中的人就有三个受伤的,必须要推迟。 皇帝面色不虞,目光环视一圈,然后落在林庭逸身上,“林侍郎,你呢?” 林庭逸出列,“臣以为,礼不可废也。” 苏定昌诧异,难得他会出面挺自己,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帝也有些意外,不过林庭逸又道:“但是,礼法不外乎人情。不如寻个折中之法,既让春闱如期举行,也能让火灾中受害的考生感受陛下的宽厚仁慈。” 总算有说人话的,皇帝对这个感兴趣,“你且说说。” “臣觉得,考生明天按期进场,受火灾波及的若愿意参考,由礼部核查身份无误后补发官凭,轻伤者后天进场,严重的可以大后天进场,另外安排膳食住所,由御医全程陪考,如此既体现礼法森严,也能让他们体察到陛下的关怀。” 所以说,小林子得宠不是没原因的,瞧瞧人家嘴里说出的话就是漂亮,不仅解了燃眉之急,还能让天下百姓知道皇帝的仁心仁政。 泱泱大闵朝,谁中谁不中有什么关系,就算这场春闱不考,朝廷照转不误,关键是马屁要拍对。 皇帝龙颜大悦,“准了,就按林侍郎说的办。” 第三百七十八章 她是亲生的吗? 不管钱额多少,贺开山按苏禾的吩咐,一律造册登记,以便追查钱财来源,做到有账可查。 徐夫人下午过来的,毫不犹豫捐了一百两,然后又赠苏禾五百两,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申时末,数百考生聚集在礼部贡院外,拿着官凭等候进场。 这是最高等级的公务员考试,苏禾按捺不住好奇过来看热闹,当然也是为了给林庭逸送药。 自从上次他扔下银子,一直没也过拿喷雾。这是考试在礼部贡院,却是由吏部主持的,林庭逸是主考官之一。 这一次进去,从进场到解封,起码要半个月。 还别说,狗皮穿他身上真好看,在一众德高望重的白胡子老资格中,他显得挺拔玉立,风度翩翩,牢牢吸引所有的目光。 外人太多,苏禾也没说什么,将两瓶喷雾交给他,“林大人,愿你马到功成。” 人长得帅,她忍不住比了个心,然而林庭逸以为她跟自己要钱,脸都黑了。 这一幕,恰巧落在远处的林夫人眼中。她是来看儿子的,却看到这苏家不要脸的狐狸精,竟然又恬不知耻地来勾引了。 真是造孽啊,苏定昌这个王八蛋! 苏禾站在路边,在人群里搜索着,然后看到老八的影子。 老八也看到了她,他穿着厚棉衣,不过人清瘦了不少。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老八很快收回自己眼睛,随着队伍前行。 徐达等人也来送了,站在巷子没敢多瞟,眼中透着老父亲般的泪光。老八好好考吧,可别辜负了侯爷跟夫人的期盼。 目送他踏进贡院,他们刚打算折返,意外发现苏禾的影子。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胆子露头,怕被夫人削死。老八这次能躲过火灾,全靠夫人的神预言,否则老八也给烩了,他可是漠北军的希望之光,少根头发丝都不可的。 第二天下午,由胡御医为首的三名御医,来跟悬壶医馆做交接,带走轻伤的几十号考生。 等御医配好药物,轻伤考生连同受惊的一百多人,在规定时间进入贡院。两者一律住考棚,不过轻伤考生在膳食跟御寒的被褥都有优待,严禁任何交谈。 等简庭宇进考场那天,苏禾早早过来给他们检查身体,还好都没有发烧,情况也比昨天好。 中午的时候,苏禾吩咐后厨给他们煮面,一个人两个荷包蛋,还加了葱跟蒜。 “有葱有蒜,是说你们聪明又能算,吃两个荷包蛋肯定能考满分。” 有考生感情丰富的,吃着吃着就哭了,“苏神医,今天的再造之恩,希望来日有机会偿还。” “大夫救人是应该的,不需要你们报答。”苏禾心想就等你们高中报答了,当然嘴上哪能承认呢,“反正都这样了,你们也别有负担,放心考就是了。药费你们不用担心,义捐已经筹了八百多两,除了医药费还有余,等你们考试出来,要是还需要治疗的可以继续。” 等到下午,胡御医等人又来了,除了外伤的,还带走两个烧伤不严重的,剩下的四个在病房里发生野兽般痛苦的嚎叫。 叫也没有用,他们烧伤严重,连脸都毁容了,此生跟仕途再也无缘。 随着最后一批人进贡院,贡院大门被贴上封条,有御林军把守,一律不准进出。 这批人另外安排房间住,病情由御医全程跟进,膳食住宿都是最优的。 考生进贡院,热闹了半个多月的京城终于安静下来。 皇帝也如释重负,伸手揉着太阳穴。这事能圆满解决,还是小林子机智。 刚想休息,昭华公主又哭唧唧的进来,“父皇,你可得为儿臣主持公道。” 什么,清乐侯夫人对小林子余情未了,都追到贡院去了? 皇帝满脸黑线,他盯着哭唧唧的韶华公主,“难不成,朕还要去质问清乐侯夫人?” “父皇,她不守妇道。” 京都谁不知清乐侯夫人不守妇道,她不仅对林庭逸如此,听说在医馆也光明正大,丑的就用悬丝把脉,俊朗的上手把脉,眼睛根本移不开。 苏定昌家教如此,每个女儿见到俊男都跟狼见到肉似的。 “瞎胡闹。”皇帝瞟了她一眼,“即使清乐侯夫人肖想,林侍郎这么有分寸的人,他连你都看不上,又岂会看上那种人?” 韶华公主:“……”她是亲生的吗? 见她拎不清,皇帝心烦道:“行了,不管林侍郎将来娶谁,你跟他都没有缘分,跪安吧!” 说实在,小林子最得他心,做女婿确实再适合不过。可一旦做了驸马,便不能再涉政,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至于公主的驸马,他可以从王公贵族的子弟中,选个最优秀的补偿昭华。 好几天连轴转,等到考生开考的第一天,苏禾休假睡到自然醒,等睡足了就上手调戏许戈。 许戈口嫌体正直,两人腻到晌午才起来。 等拾饬好自己,苏禾去看望沈氏,顺道去明轩医馆。 刚好沈忆祥也在,苏禾向前打招呼,“舅舅。” 上次救人也没时间叙旧,加上苏禾以前的人品,沈忆祥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外甥女,尤其想到儿子当初对她一往情深,却被她屡次戏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毕竟血浓于水,该庇护的还得庇护。 当晚救人,不过是医者本分,却被苏禾的缝合术震惊,这才知道外甥女早已脱胎换骨。看来这几年的遭遇,真是让她大彻大悟。 中午病人不多,沈忆祥将她请进后院,沈明轩则替紫竹施药祛除胎记。 沈忆祥忍不住问道:“阿禾,你的缝合术是跟谁学的?”他从医多年,外伤大出血死亡是极高的,这也是当今医学的短板,可她当晚处理外伤娴熟无比,否则当晚火灾是要死人的。 “让舅舅笑话了,这也算是我在沙县的奇遇,意外得到隐世高人的传授。” 她不愿意多说,沈忆祥也不过多追问,不禁感慨道:“从医苦,年轻这一辈多不愿意,只有明轩一人撑着,没想到你倒青出于蓝胜于蓝,也算是替沈家出人头地了。” “我不过学得皮毛而已,以后还指望舅舅跟表哥多指点。” 第三百八十一章 超级流感(2) 贺老比较固执,询问之下才知道捂口鼻的面罩是苏禾想出来。如果这病真有传染性,这布罩可比面巾好用多了。 说话间,一大锅热乎的中药汤端到前堂,伙计招呼前来看诊的病人喝上一碗。 贺老闻着这味,跟自己之前喝的有异曲同工之效,不用说肯定是苏禾的主意。 来医馆就诊的十有六七是流感,咳嗽不时充斥着。 事不宜迟,贺老马上找苏禾商量,从多起接收的病例来看,已经确定是超强流感。 “病菌感染的?”怪不得寒热症的药没效。 贺老将自己的病便拿出来探讨,吃药的同时有穴位按摩跟针灸,两人商量之下多添了两味抗菌杀毒的药材。 与此同时,沈家父子那边也察觉到不对劲,他们研究了药方,从目前来看效果还算可以。沈明轩大公无私,特意过来分享给表妹,谁知表妹的药方比他的还精辟。 天天跟病人接触,苏禾有喝药预防,不过还是跟许戈保持距离的好,别说见面了连他院门都不进。 许戈心情不好,她不过他就不能过去了?照睡不误! 一睡醒来,碰到温暖结实的身体,苏禾也是醉了。 许戈搂着她腻歪着,“沙县那边来消息了,赵家举家来京城,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到了。” 举家前来,看来许戈真是大手笔,苏定昌现在有头有脸,估计最怕被人翻旧账,何况他的旧账还真不少。 许戈不喜欢苏禾看自己的眼神,伸手捂住她的脸,“是赵家自己够贪婪,得知堂堂首辅是自己的妹夫,哪有放过的道理。”只要人心起贪,根本不用别人教唆,他们早已经心中酝酿好。 这段时间连轴转,苏禾还真没空关心便宜亲爹,压根不知苏家已经出乱子。 柳氏才是苏定昌原配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柴氏耳中。柴氏整个人都天旋地转,她万万没有想象,苏定昌为了攀附权贵,竟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想当初她是侍郎之女,资色虽平庸了些,但毕竟家世摆在那里,也是不愁嫁的。没想到千挑万选,却选了个狼心狗肺。 沈氏的存在,让她耿耿于怀十几年,如今又跳出来柳氏,明明自己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被沈氏挤一头不说,现在还被柳氏挤,正室变成老三,这传出去还有什么脸面? 她向来瞧不起柳氏,认为柳氏不过是裹脚老太从农家带过来伺候人的。谁知柳氏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正主。 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当然,她也没有愚蠢到去质问苏定昌。苏定昌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她,冒然质问不过是给自己添堵而已,而且还会让他反感。 苏禾刚到医馆,发现苏敏在不远处等着。 难不成苏敏记吃不记打,又送上门来打脸了? 事情出乎意外,苏敏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求救的。 苏禾觉得好笑,“我跟你还没有熟到这地步吧?” 苏敏状态很不好,眼睛红肿神情憔悴,估计是觉醒之后反抗失败,挨了正房的爆捶。 也是,苏敏向来口无遮拦,加上柳氏的出身,母女俩非但不讨苏定昌的喜欢,甚至还让他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 以前还能在老太太跟前讨点好,最近老太太跟正房闹了场,落下风的她气急攻心,一病不起了,根本照拂不了她们母女俩。 但凡有选择,苏敏都不可能来找苏禾,她是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走投无路才来的。 上次的脂粉铺,她没帮着苏明茵咬万梓汐,后来又暗中怂恿苏明茵给林庭逸送花。 她没想到事会闹这么大,害得苏定昌在早朝被弹劾,回家就让苏明茵挨了家法。苏明茵挨打罚跪,等回过神来就找苏敏算账。姐妹俩翻脸,苏敏挨了两耳光,情急之下说出沈氏的秘密,踩低苏明茵的嫡女地位。 柳氏知道坏事,带着苏敏忍辱赔不是,柴氏嘴上没说什么,却压根不相信苏敏情急之下胡言乱语。 都说酒后吐真言,苏定昌早年有次醉酒说漏嘴,事后柴氏问过,苏定昌掩饰说是儿时过家家玩的游戏。当时成亲不久,他一门心往上爬,对她各种呵护疼爱,柴氏这才没往心里去。 姜还是老的辣,就在苏敏以为这事过去了,谁知柳氏晚上去探望老太太,回来的路上失足落湖。 那条路天天都要走,柳氏再熟悉不过,怎么会失足落水呢?可当时天黑,柳氏觉得被人从后面推了下,根本就没有看清是谁。 而且她心知肚明,这是柴氏给的教训,正房打压丈夫不爱,她能找谁主持公道?没有证据就说出来,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柳氏落水后就染上了风寒,本来都好的差不多了,谁知突然又严重起来,身体也越来越差。 苏敏这次偷偷出来,就是想找苏禾开药的。高门大户讲究森严,何况苏府有府医,没有当家主母的同意,外面的大夫谁敢擅自进府看病。 苏敏碰壁无数,绝望之下抱着最后的希望来。 当然,她不相信苏禾是大善人,但她有自己理由,“只要你愿意帮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苏禾失笑,“你在苏府没有存在感,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价值,我为什么要为你冒险?” “我知道你要对付柴氏跟爹,以后我可以为你提供情报。”娘要是出事了,她在这世间也就没了依靠。 苏敏的痛快并没有让苏禾犹豫,别说自己不需要她帮忙,关键是她脑子不聪明,还是典型的墙头草,自己根本没必要掺和。 见苏禾转身离开,苏敏急道:“只要我娘还活着,就能继续恶心柴氏,我也能碍苏明茵的眼,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苏禾:“……”这么直接的理由,她都无法拒绝了。 看在她这么爽快的分上,苏禾折身回来。 两人走进巷子,苏敏掏出用手帕包好的药渣,“这是我娘的药,但是她越喝越严重,我怀疑这药不对。” 第三百八十二章 超级流感(3) 苏禾挺意外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动脑子了。 柴氏是打胎专业户,府医又是她的娘家远亲,想动点手脚太容易了。 苏禾细细翻着药渣,然后冷笑道:“这些对风寒非但没好处,反而会越吃越严重。你娘要是再吃下去,不久就会撒手人寰。” 苏敏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你找我,就不怕我也跟柴氏一样?” 苏敏怕,但她根本没得选择。 没见到人,苏禾无法隔空看诊,但从苏敏复述的症状来看,柳氏已有咳血症状,肺部感染应该很严重。 况且,即使她愿意开药,妾室没有自己的小灶,她带药回去也是白搭。 苏敏望着她,红肿的眼睛雾气氤氲,哽咽道:“难道真没有办法救我娘了吗?” 苏禾返回医馆,并没有急着煎药,而是暗中嘱咐紫竹去打探情况。 紫竹很快回来,“夫人,柳氏情况确实不妙,这么冷的天没有炭火,人也咳得厉害。” 跟苏禾待久了,紫竹也学到点皮毛,基本的把脉问症还是懂的。她将柳氏的病情如实相告,同时透了个更大的秘密。 从柳氏院子出来,她顺带到柴氏那逛了圈,无意中听到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苏禾听完冷笑,然后提笔开药。 将煎好的药汁用罐子密封好,她拿到后巷给苏敏,“这是两天的药,一日三次,每次半碗。现在天气冷,还可以保存。你娘的病不容乐观,我不敢保证有效,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人是宿敌,没想到最后愿意出手帮忙的,还是自己的敌人。 苏敏五味杂陈,接过药灌子要走,谁知却被苏禾叫住,“你娘得的不是普通风寒,而是京都时下流行的超强流感。” 这种病她听过,但娘亲大门不出,怎么会传染到的? “是柴氏做了手脚,想用这个法子拔除眼中钉。”苏禾顿了下,又道:“你娘早年的男胎流产也不是意外。” 苏敏震惊,但也不全信她的话,而是沉默半会后离开。 柳氏怀过男胎的事,苏敏从来不知,她只知道母亲流产过,而且在第二次彻底伤了身体,自此无法再生育,爹自打以后也不来了。 回到院子,厨娘刚将中午的药送过来,柳氏咳得厉害,挣扎着坐起来要喝药,却让苏敏给拦下。 她将药倒了换上苏禾给的,“娘,你的病喝了这么多药都不见好,我今天另外抓了药,你先试试。” 柳氏难受地厉害,喝完药晕晕沉沉睡过去。 等醒来已经是傍晚,呼吸稍微顺畅了些。 苏敏给她添了条毯子,“娘,你以前流产的是男胎吗?” 提前早年往事,柳氏悲从中来,“都怪我福薄,要是能保住孩子,咱娘俩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地步。你祖奶重男轻女,可惜我两胎都没保住。倒是沈氏命好得了儿子,要不是苏禾的丑事,或许她还真能跟正房的争个高低。” 苏敏潸然泪下,“母亲,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说漏嘴,也不会把你害成这样。” “吃一堑长一智。”柳氏喘息,感慨道:“别看这墙高宅深,外边有多少人羡慕咱们锦衣玉食,可谁也不知道它吃人不吐骨头呢。阿敏,娘怕是陪不了你多久了,你以后说话做事可得再三斟酌,不要再鲁莽了。” 说起来她反倒羡慕沈氏,哪怕背了污名,起码还有自由身。 “娘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柳氏昏昏沉沉,很快又睡了过去。 苏敏呆滞地守着她,手不停地剥着指甲。 午睡醒来,苏禾走出诊室伸懒腰,无意间听到贺家爷孙在吵架。 这对活宝最爱斗嘴,隔三差五就要吵架,苏禾早已见惯不怪,不过这次似乎尤为激烈,贺开山都吼上了。 “爷爷,您再博爱无私是您的事,但这个药方是苏大夫的,咱们医馆还靠着这方子发财呢,您凭什么无偿贡献出去?” “钱钱钱,我看你就是钻钱眼里去了。”贺老生气道:“这次病情肆虐,咱们不能光顾着自己,只有把药方公布出去,才能救更多的人。” “救什么救什么。”贺开山吼道:“我现在穷得快死了,谁来救我!谁不想做好人啊,钱从天上掉下来吗?” 苏禾耳膜嗡嗡响,敲开了贺老的诊间,“师父,你们在吵什么呢?” 爷孙俩这才停止吵架,贺开山气呼呼坐着,贺老面露尴尬招呼坐下,“苏禾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跟你商量。” 等他说完,苏禾没来得及说话,贺开山就气不打一处来,“苏大夫你听听,这合理吗?要是都像爷爷这样大公无私,咱们干脆把医馆关了得了。” “现在情况紧急,贺老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 贺开山:“……”她怕不是疯了吧?当初一开口就跟他要两成,现在又来装好人,真当自己是观音菩萨下凡——普度众生。 贺老乘机斥驳孙子,“你多学学,这才是身为大夫该有的胸襟。” 苏禾面露淡笑,却话锋一转,“师父,公布药方我是赞同的,不过你也知道药方因人而异,有些人吃了康复的快,有些人根本没效。” 这个倒是真的,中医药方因人而异,但是这方子他反复研究过了,防治效果还是很强的。 “救人肯定没错,不过我觉得需要讲究方法,那些吃了没效或者还是去世了,他们的家属因此来医馆闹事,那咱们不好心办了坏事?咱们救人的前提,是得把自己保护好。” 这话让贺老怔然,一时间竟无言反驳。 可他不服,很快又道:“那咱们就因为怕摊上事,明知这方子有用,却任由这病肆虐吗?” 苏禾淡然道:“当然不是,但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贺开山丑话说前头,“要是妨碍医馆赚钱,那我可不答应。” “不如我们把这药方献给朝廷,让太医署来甄别这药方的可行性,若是这药方有效,朝廷自会向百姓推广,如此既可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或许咱们医馆还能得到朝廷的奖励,也算是得到了实惠。” 贺老想救人,贺开山想要名利,也算一举两得。 第三百八十三章 超级流感(4) 贺开山脑子转得快,“这法子倒是好,即使不奖励金银,好歹咱们做好事留名,以后来找咱们看病的人就多了。”怎么赚不是赚,没必要跟老头子死倔。 贺老也没意见,事不宜迟马上就去找人递折子。 等老头一走,贺开山忍不住发牢骚,“还是你才能对付他。” “师父是医者仁心。” “我看是沽名钓誉才对,天天就记挂病人,也不见他关心我。” 献药方的事,许戈倒是没有意见,他趴床上享受苏禾的马杀鸡,淡然道:“你打算洗白自己了?” “该洗的还得洗,再这么臭下去,我怎么赚钱养活这侯府?” 当然,她洗的只是医术,其他的人设还是要的,譬如好色,霸道跋扈,睚眦必报之类的。 看他天天在家吃自己,苏禾有些不爽,“你的钱庄搞得怎么样了?” “已经开张了。” 苏禾掐他的腰肌,“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老板娘不知道这事?” 许戈那个酸爽,“老板娘日理万事,这种小事就不劳她费心了。” 苏禾给他拉筋,“老板娘天生劳碌命,她就爱管这些小事。” 许戈将她从身上掀下来,“老板娘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伺候老板。” 苏禾:“……” 流感来势汹汹,累煞太医署一众官员,他们列了几个方子,但效果都不大。 京都病情严重,京兆尹既要查客栈失火案,又要应付病情,实在疲于奔命,无奈之下把太医署弹劾了。 就流感之事,朝臣上讨论不休。 御史大夫寻了机会,将药方呈送,御史大夫上奏的,“皇上,此药方为贺老御医所奏献,贺老前段时间不幸感染,悬壶堂经过反复斟酌开了这药方。臣经过走访,京都众从医馆中,悬壶堂的药方是最有效的,而且已经治愈不少病人。” 皇帝不懂药理,但听到悬壶堂时皱了眉头,这医馆最近频频出现在耳边,它治曹国公的病,救失火的考生,如今又献药方。 “是贺老开的方,还是悬壶堂哪个大夫开的?” 御史大夫道:“启禀皇上,是贺老带着悬壶堂众大夫试出来的。” 皇帝颔首,“转太医署,若药方有效即可下放。” 周福海收下药方,命小卓子送到太医署。 …… 苏敏提心吊胆两天,总算松了口气。 柳氏喝了两天的药,虽然没有好转,但病情也没有继续加重。 不管苏禾出于何种目的,但起码她的药是有效的。 苏敏从后门离开,打算再去要些药。 可她没有想到,后门居然有人把守,没有夫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柴氏的理由很充分,外面流感肆虐,不得随意出入,以免将病菌传进来。 苏敏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只得转身去找苏定昌,却又后知后觉想起,苏定昌进了贡院,他是这次春闱的总负责人。 找柴氏是行不通的,苏敏情急之下去找祖母,却在院子里听到柴氏的声音。 看来,她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可苏敏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祖母,夫人,我母亲风寒久治不愈,能不能换个大夫?” 柴氏神色平静,“孙大夫向来给咱们看病,这十几年也没出大问题,你母亲的病久治不愈,该不会是传染了外面说的特殊风寒吧?这种可不得了,听说人传人特别厉害,而且特别难治。” 此话一出,苏老夫人看苏敏的眼中都带着嫌弃,就怕她将病传染给自己。 “敏儿,你近身照顾柳氏,很有可能已经感染了。你祖母病还没好,要是被你感染了可麻烦,还是快点回去。”柴氏说得很体贴大气,“你要是信不过孙大夫,我命人从外面请大夫就是了。” 苏敏这时才知何为真正的绝望,祖母嫌弃的眼神就像把锋利的刀子,直戳她的心窝。 她就像个瘟神,让所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老妈子架回去。 院门被上锁,一日三餐或药膳由专门的人送过来。 柴氏送过来的药,跟之前的药味一样。这根本不是治病的药,而是害命的毒药。 柳氏的药一停,情况立即严重恶化,咳嗽吐血还陷入昏迷。 苏敏不停拍着门,求他们放自己出去,甚至后来直接踹门。 “敏儿,没用的。”柳氏喘气厉害,紧紧握住她的手,“听娘说,我已经撑不下去了。床下有个柜子,是我这些年存的所有家当,省着点够你在外面生活一辈子的。你有机会就逃走吧,不要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苏敏泪如雨下,“娘,我不要走,我要陪着你。” 柳氏意识迷糊,隐隐约约看到自己儿时,跟苏定昌在农村小院玩过家家。她扮新娘子,他扮高中的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苏敏守夜,却在半夜被春雨雷声惊喜,下意识起身给柳氏盖被子,却觉得她身体僵硬冰凉。 苏敏伏在柳氏身上,失声痛哭,“娘……娘……” 柳氏的死,苏禾是在第二天晚上得知的,消息还是老胡的人传过来的。 苏定昌不在,即使在也就是妾室而已,没有资格进苏家祠堂。柳氏的病特殊,经柴氏建议,苏老夫人拍板,直接一口薄棺拉到城外,随便找了处风水穴位下葬。 比起柳氏的香消玉殒,苏禾很庆幸柴氏当年只是给沈氏泼脏水而已,真是谢她当年的不杀之恩。 药方经过太医署查验和试药,确实有很大的疗效,经皇帝朱批后紧急下放到民间。 一时间,百姓疯狂抢药,药价水涨船高,高价难求。 贺开山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早在流感之初,苏禾已私下提醒他大量囤药。 这事瞒着老爷子干的,贺开山数钱数得合不上嘴,当下就给苏禾塞银票,“苏神医,这是你应得的,咱们以后继续合作。” 苏禾痛快收钱,“合作愉快。” 随着抢药潮持续,贡院的朱红大门被徐徐大开,考生蜂拥而出。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大姐夫的外室 徐夫人到贡院接人,接到简庭宇直接往悬壶医馆带。 这次春闱,得了史无前例的特殊照顾,简庭宇的状态还不错。 苏禾笑脸迎人,“不知简公子考得如何?” 简庭宇讪笑,“反正情况也不能再糟糕了,我也就没什么负担,随心作答便是,反倒觉得没乡试那么紧张。” 苏禾给他检查伤情,“没什么大问题,正常吃药就行,过几天再来拆线。” 外面买不到治流感的药,徐夫人找苏禾走后门,大把小包拿着走。 走之前,徐夫人将苏禾拉到一旁,“我想给娘家人做几套衣服,再要几份绣品,可以买到吗?”买谁的不是谁,还能帮衬她一些。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要的,苏禾痛快给地址。 走的时候,简庭宇还回头望苏禾,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他重伤的考生身无分文又没有去处,只得回悬壶堂继续住着。 反正义捐的钱还很多,完全够他们住的,贺开山的态度很好,对他们简直比亲人还亲,“来来来各位,我让后厨特意给你们炖了鸡汤,你们考得怎么样啊?” 有医馆的照顾,还有苏神医的开解,他们的心态跟简庭宇都差不多,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放开手脚考就是。 吃得好睡得好,考得自我感觉良好,反正听天由命,等放榜就知道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戈跟苏禾八卦一句,“听说老八考得还行,入围贡士应该没问题。” 贡士名额五十人,老八是绥州考场的解元,按名次排前二十,要是连贡士都不中,他可以回家种田了。 许戈心塞,这媳妇别的都好,就对人要求太高。 “我要求高吗?”连他这样的,她也要了。 许戈差点气绝,他怎么样了?不就是腿瘸了点,又不影响赚钱,也不耽误夫妻行乐。 中旬后,天气乍暖还冷,阴晴不定,路上行人欲断肠。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流感得到了控制。 贺开山心思活络,掰着手指数日子,等情况稳定下来便备上厚礼去太医署。 他的目的很明确,机会不是等出来的,而是争取来的。 虽然说话拐弯抹角,不过太医署还是明白他的来意,“你放心,等这次的病情消了,该帮你争取的我们一定争取。” 这人市侩不假,但贡献的药方确实有效,而且悬壶堂在火灾中所作所为,以及组织百姓义捐,这一切他们都看在眼中,确实值得嘉奖宣扬,不能让好人寒了心。 万梓汐来找苏禾,除了带来自己的最新作品,还有万历春的谢礼,“本来我爹不同意我开铺子,说姑娘家不能抛头露面,不过我拿你的例子说服他了。” 主要是苏禾的药有效,把万历春的流感治好了。 万历春是大老粗,送礼简单粗暴,还是上次的银票。 苏禾还是上次的态度,并没有收钱。 “你不要我要。”万梓汐算盘打得精,“我爹故意刁难,说我想开铺子的话得自力更生,他一个铜板都不会出。这钱要是不收,我就拿来开店。” 苏禾鄙视她,说好开铺子她出钱出力,结果就出了个空气。 万梓汐挺不好意思的,突然灵机一动,“我不白收你钱,拿消息跟你换。” 什么消息能值一千两? 万梓汐附在她耳边,“蒋盛文有外室,那女的还是戏伶,连孩子都生了。” 苏禾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爹的属官前不久无意中撞见的,这不我爹跟姓苏的不对付,他就毫不犹豫跟我爹说了。” 换句话说,万历春又把这事告诉了万梓汐。 堂堂尚书可不会这么八卦,分明知道苏禾跟苏家不对付,借万梓汐的大嘴巴还她一份人情。 贵是贵了点,但还是挺值的。 苏禾通过徐达让老胡的人去查,没想到还真是有料,孩子都两岁了,而且还是儿子。 关键是逛花楼被苏禾抓包后,蒋盛文被岳父母连续敲打,已经敲出心里阴影。他的仕途以后还得仰仗老丈人,就怕再被查出幺蛾子,想偷偷将外室送出京城。 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等飞黄腾达之日,再风光接母子俩回京。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种鬼话外室还真信了,已经收拾东西离京。 徐达这种人精,怎么可能错过一场好戏,压根不等苏禾开口,直接就派人去堵截了。 “请夫人放心,戏子本无情,朱氏也是在蒋盛文的威逼利诱下才走的,加上咱们的人巧舌如簧,她已经彻底看清蒋盛文的嘴脸,折返回京了。” 苏禾好奇,“朱氏怎么打算的?” “怎么能让她有打算呢,直接杀上门去就对了。”苏明澜是妒妇,而蒋盛文还得仰仗老丈人提拔,若是私下处理这事,这两家人都不可能让朱氏进门,而她生的孩子永远都是野种。 朱氏也明白这点,才将自己最后的退路堵上,豁出去。 “按时间来算,朱氏应该到蒋家了。”徐达笑得阴险,“夫人,你就不去看看热闹?”毕竟,夫人当年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差点就嫁给蒋盛文这人渣了。 前任的好戏肯定是要看的。 三月天阴晴不定,很快下起小雨,淅沥沥的透着刺骨的寒冷。 苏禾到的时候,朱氏抱着孩子跪在昌平男爵府前。她穿着一身白衣,浑身都被湿透了,显得身姿妙曼楚楚盈腰。 她是个戏子,前几年在京都还挺有名的,那时候蒋盛文还带原主看过她的戏,对她的戏赞誉有加,打赏也是不少的。 听说戏伶都很辛苦,自娃娃起就得锻炼,要是运气好的熬十来年就能出头。朱氏显然是运气好的,不但熬出头还遇到了蒋盛文。 苏禾不知蒋盛文给她喂了什么迷魂药,在她红极一时时就退了,甘愿隐姓埋名为他生孩子。 原主收过蒋盛文的情书,朱氏多半是跟原主一样,被他那张脸跟嘴迷住了。 孩子在她怀里冻得瑟瑟发抖,连嘴唇都紫了,眼里含着泪,“娘,爹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你的老相好被革职了 苏明澜即使再不情愿,可等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母亲,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柴氏沉思良久,“既然都出来的,自然不能自己回去,就等蒋盛文过来接便是。这事他理亏在先,娘也会帮你磋磨他的,他要是同意将那孩子过继给你抚养,你再回去也不迟。” “母亲,你说什么?”苏明澜顿时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养那贱人的孩子,休想!” “蠢货!”柴氏气得不行,呵斥道:“你行事能不能长点脑子?” 苏明澜哽咽不止,“母亲,我心里实在膈应得慌。” “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委屈。”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蠢也得帮衬着,“澜儿啊,你身体调理这么久都怀不上,自然要有个心里准备的。那朱氏手段厉害,事闹这么大不好收场的,想让她不进门都不行。她是戏子出身,来路都不是正的,那孩子放在她身边养,指不定要养成什么样子,到时事事给你作对添堵,你才膈应得慌呢。 朱氏年纪貌美,加上笼络男人有手段,要是多再生几个儿子,即使你贵为正室,家里也没你的地位了。那孩子现在才两岁,正好不记事的年纪,你把他要过来悉心栽培,日后他自然也是向着你的。何况有他在你手里,朱氏指不定还有个忌惮,不好太过明着跟你作对,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苏明澜心里还是不舒服,不过母亲说的有道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可想到蒋盛文的所作所为,苏明澜心中怨气难消,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会瞧上他。 柴氏能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能自己想开点。 第二天早上,苏禾刚到医馆,万梓汐兴冲冲就来了。 “你可真是厉害,快跟我说说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听说这事闹大了。” 苏禾不解,“什么?” “姓蒋的被户部踢了。” 苏禾愕然,“户部还管属官养外室?” 万梓汐惊讶,“不是你的连环计吗?” “你可真瞧得起我,要是有那本事能把首辅的女婿开了,我还做什么大夫啊,天天赚这仨瓜俩枣的。” 蒋盛文被户部踢了不假,当然不是生活作风的问题,而是调查永州水坝漏水淹田时刚愎自用,跟示威的百姓起了争执,失手将百姓打伤。 永州大坝的问题,工部跟户部联合办案,早在工部结案时,就顺带参了蒋盛文一本,当时户部还在力保他,况且这事虽有失职之嫌,可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在风平浪静后才将他踢了呢? 要是别人还好说,这可是首辅的女婿,户部难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想当初,敬王为了拉拢苏定昌,才给蒋盛文积极安排官位的。虽说后来因北大仓的事,皇帝免了敬王掌管户部的职,连户部也是大换血,但敬王的人脉还是在的。 万梓汐脑洞大开,“该不是姓蒋的睡了上锋的女人吧?” 苏禾差点没喷出来。 万梓汐是好奇宝宝,看着苏明澜姐妹相继倒霉,她就忍不住八卦至死的心,既然不是苏禾干的,她还是回去工部打听下。 屁颠颠来,又屁颠颠走了。 刚到门口,跟陆浅之撞个满怀,陆浅之打趣道:“万姑娘,虽然我长得风流倜傥,可你投怀送抱也太明显了吧?” 万梓汐羞红了脸,“你真是不要脸。” 商人嘴皮子厉害,万梓汐知道说不过他,趁着四下无人踢了他一脚,跑得比兔子还快。 陆浅之:“……” 嗯,别说,还挺香的。 陆浅之说到做到,特意来给苏禾送铺子的,京城铺子寸土寸金,茶艺馆只能折成三套铺子,但地段跟面积都没挑。 “是过到你名下,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 苏禾反问道:“你觉得呢?” 陆浅之从商,但政治敏锐度还是挺高的,“你还是找个信得过的。” 苏禾不放心,“这事你主子知道吗?” “他从来不管我的事,另外我也会找人来做,保证跟你我没关系就行了。” 就这么愉快答应了,苏禾刚要赶他走,谁知陆浅之又道:“上次的药不错,再给我来几份。” 苏禾打量他的面色,“你最好还是悠着点,吃多了小心噎着。” 身为前任,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他,男人容易伤肾。 陆浅之显然也知道,没皮没脸道:“刚从牢笼里放出来,多吃两顿还是要的。放心,我心里有数。” 苏禾给他开补肾壮腰丸。 陆浅之走到门边,突然又停下来扭头道:“你的老相好被革职了,知道吗?” 苏禾无语,“我还有个老相好肾亏了,你知道吗?” 行,脸皮比他厚,嘴巴比他毒,惹不起惹不起。 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回到家第一件事就跟许戈八卦,奈何许戈老神在在的,似乎比她还早知道。 苏禾郁闷道:“许富贵,你真没趣。” 许戈瞟了她一眼,“你这是嫉妒。” 好吧,她还真是嫉妒,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什么消息都知道,有时候她真的怀疑,他脑袋上是不是装了天线。 “那你说说,蒋盛文为什么被革职了?” 许戈盘腿坐上,闭目养神掐指一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 苏禾扑过去打他,“说人话。” 许戈搂住她,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畔,“蒋家要倒霉了。” 苏禾诧异,半晌才道:“凶石有结论了?” “暂时还没有,但敬王肯定已经得到风声,否则不会冒着得罪首辅的风险,也要把蒋盛文革职。” 敬王的谍报本就四通八达,加上就在眼皮子底下,大理寺在凶宅的秘密圈养,肯定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般小题大做,看来蒋家是要背锅了。 “再过几天就是太后八十大寿,你好好拾饬一下,到时跟我进宫拜寿。” 苏禾摸脖子,“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还不至于,冷言碎语是少不了,不过有好戏看。” 第三百八十七章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只要不掉脑袋就行,其他的无所谓。 许富贵老喜欢说话说一半,苏禾揪他咯吱窝,“什么好戏?” “天机不可泄露也。”故作高深。 “你也像肃王卖弄神神鬼鬼了?”苏禾继续揪他毛毛,“许富贵,你老是窝在家里不出去,都要坐化成仙了。” 家里清冷,别人打不了他的主意,他也不给人机会。 …… 苏定昌出了内阁府门,刚要坐上马车回家,便被人叫住,“大人请留步。” 来人普通,说是故友邀约,到文华阁一叙。 从文华阁出来,已经夜幕降临,苏定昌深深叹了口气,拂了拂衣袖才回家。 刚踏进府,管家立即迎上来,“老爷,姑爷来了。” “就说我公务未回。”苏定昌稍作沉默,又道:“明澜还是不愿意回婆家?” 管家低头,讪讪道:“姑爷已经再三赔不是,甚至还说可以请朱氏母子出府,但是大小姐……” 苏定昌径直走了,刚到书房又退出来,折到老夫人那儿。 “母亲,您的身体可有起色?” 老夫人看到他就来气,“有什么起色,没被你们气死都不错了。”她指的是柴氏一房。 苏定昌让下人全部退下,聆听老母亲的抱怨。 果不其然,老夫人喋喋不休,“好的不学坏的学,瞧瞧柴氏都把大丫头宠成什么德性的,婆家稍有鸡毛蒜皮的事,她不想着处理反而老往娘家跑,这传出去外人得怎么议论咱家。” “母亲说得是。” “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大丫头要是不把丈夫看那么紧,他至于去养外室吗?到头来还不是丢自己的人。你赶紧把她们打发走,省得老来烦我这老婆子。” 苏定昌深深叹了口气,“此事,怕是得由母亲您出面才行了。” 老夫人愕然,见儿子满脸为难的样子,惊道:“昌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以前这种小事,他从来不麻烦自己的。 “蒋家有可能会出事。” 苏定昌思来想去,还是将事情说了,“母亲,这事只是儿子的猜测而已,未必会成真。” “娘晓得了。”老夫人听得胆战心惊,捶着胸口道:“儿啊,你当初就不该娶柴氏,你瞧瞧她养出来的丫头片子,就没一个省事的。还有那三丫头,之前还好好的,也被她给养坏了。” 到底是父亲,加上苏明澜向来讨他欢心,苏定昌面露心软,“母亲,要不让明澜和离算了?” 老夫人却不同意,斩钉截铁道:“当初三丫头摊上许家,咱们已经将沈氏三口逐了出去,虽说这事没错,但多少也落人话柄,如果让大丫头和离,到时外头还不知怎么议论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丫头该享的福都享到了,也该是她为苏家付出的时候了。这事你不用出面,我来打发她们回去就行。” 怪不得蒋盛文负荆请罪,听说还跪在大丫头面前乞求原谅,她还以为他是大彻大悟了,原来是想让儿子替他保住饭碗。 事情可大可小,老夫人心疼儿子,趁机打压柴氏,“儿啊,这四个丫头别说指望了,不拖你后腿就烧高香了。你可不能再纵容柴氏胡闹,你后院都快没人了,等过了这事赶紧再纳几房,多生几个儿子才行。” 老四老五她们生不出儿子,总有人能生出来的。 苏定昌心不在焉,“这事娘你看着办就行。” 等他一走,老夫人立即坐不住,派人去请柴氏母女过来。 等人过来,她老脸一横,劈头盖脸对柴氏道:“身为当家主母,就要有主母的风范,要对明澜尽到教导之责,小夫妻有什么问题不能关起门来解决,遇到事就往娘家跑,让盛文又下跪又磕头的,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 柴氏心里窝着火,却也没最明着发作,“母亲说的是,我已经在劝了。” “你是主母,明澜将来也是主母,做主母得心胸宽广,男人为传宗接代纳妾实属正常,但凡有些家底的,哪个男人不纳妾,堂堂昌平男爵府连个嫡孙都没说,你说过得去吗?” “祖母,我……” 苏明澜心里早看不惯这个偏心眼的裹脚老太,奈何柴氏暗中扯她的衣服。这种洗脚上田的,再怎么洗也改不了浑身的泥腥味,她不是讲理的人,只要你说一句,她有一万句等着。 苏明澜咽下心中的不甘,忍辱改口道:“孙女已经知错了,已经打算回去解决这事,不过想等父亲回来,跟他道个别而已。” “知道就回去吧,你父亲忙朝廷的事已经够累了,如果后院的事还要让他操心,那就是你母亲失职了。”老夫人吊梢眼一瞪,“再不走,蒋老爷夫妇就该登门道歉,到时真正丢人的可是咱们苏家。” 这已经是明显的驱赶,苏明澜不走都不行。 偏偏母子俩请安离开时,老夫人又来了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话是不好听,但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再难也要独当一面,以后别遇到就往娘家跑。” 苏明澜当即红了眼眶,可也不想跟这种人争执,福了福身离开。 老夫人将柴氏留下,“我今天的话是重了,但也是为她好,为了这个家好。” 柴氏也不跟她顶,“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叹了口气,落在柴氏身上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今天没有外人在,我老婆子想跟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 柴氏吃惊,嘴上恭维着。 “咱们吃不到一个锅里,但也因昌儿结为婆媳,这也算是缘分,留你下来就是想说说这几个丫头,你也该拎几分醒了,这几个丫头最近没少闹事,说不好听点已经连累到昌儿的仕途。三丫头是出去了,咱们想管也管不着,但是这三个你不能再任由她们胡闹了,要是苏家真出了事,你也是福祸相依的,蒋家的事你再琢磨一下,不要轻易参与。” 老夫人话糙理不糙,柴氏心知肚明,这其中不少是由苏禾挑起来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语成谶 “东方紫气星阵不变,但觜宿属火,居白虎之口,皇上还是要稍加注意,切勿离火源太近,以免龙体抱恙。” 这话说的,天黑哪有不点灯的,整个皇宫那么多火源。 但毕竟钦天监的话,皇帝还是往心里去了。 吉时到,周福海在旁边欠了欠身体。 皇帝起身离开延福殿,吩咐道:“这几日注意火烛。” 到了仁寿宫,一众皇子皇孙及皇亲国戚已经在等候,皇帝领着众人进殿,齐齐给太后贺寿。 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这段时间有晋王侍奉左右,太后的身子骨好了许多。 她满头银发,身穿绣金喜字对襟袄,坐在主位笑意盈盈,“都平身吧,今天难得大家聚聚,都不必拘泥。” 行礼过后是献贺礼,晋王是先皇后之子,又是皇帝的嫡长子,自然是第一个献礼的。 他一改以往的奢华路线,而是听从雷五的意见,送了一张百家被。 “皇祖母,这是取一百位百岁老人盖过的被子做的,孙儿祝皇祖母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本就心疼晋王,他送什么她都高兴,何况是这么有孝心的礼物,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拍着晋王的手道:“还是你最有孝心,婉儿要是还在的话,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真是好孩子。” 晋王听着眼睛都红了,“孙儿不苦。” 这话众人听着不是滋味,但毕竟是太后啊,谁也不敢有异议,连皇帝也得忍着。 接来是敬王献礼,送的百寿桃,寓意也是非凡,但太后的脸色却没之前好,只是淡淡夸了两句。 她人是老了可眼珠子却没瞎,晋王褫夺太子位被贬出京,受益最大的就是敬王,而且他母亲宣妃上位手段不当,她是着实瞧不上的。 贺寿继续,很快就轮到五皇子。 五皇子夫妻送的是寿星公献桃,刺绣长半丈宽八尺,“皇祖母,这幅是变色绣,里面有一百个寿星公,是绣庄的人足足花一年时间才绣出来的。” 哪来的一百个寿星公,肉眼可见的只有十几个。 五皇子拍拍手,立即有宫人执灯过来,他将宫灯接过来照着刺绣,“皇祖母请看。” 只见刺绣图在灯光照顾之下,绣线隐隐生辉,原来空白的绣布真的变出个寿星公。 随着灯光照过的地方,都逐渐变幻出形色各异的寿星公献桃,惊得众人赞声连连。 太后惊奇,命人扶着自己向前观摩。 如此用心的礼物,皇帝也是好奇,亲自扶着太后向前观看。 他看着如此美轮美奂的刺绣,不得不承认,五皇子没多少经国才华,但在送礼上确实别出心裁。这一想不禁又想到仙女石,他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这一失神不打紧,等他缓过神来,只见太后在五皇子的搀扶下,在刺绣之前赞誉有加。 灼灼灯光之下,丝线流光溢彩,画像仿佛活了起来,跃然于刺绣之上。 “妙,真是妙呀。”太后很是喜欢,忍不住伸手去探。 皇帝眼皮突兀跳了两下,目光落在宫灯之上,脸上顿变,“母后。” 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只听得“滋”一下,刺绣突然冒出青烟,火苗猛地蹿出来。 太后上了年纪,眼神不是很好,整个人站得离刺绣很近,原来伸出去触摸刺绣的手,被皇帝突然叫唤还顿了下,但火苗还是灼了过来。 “啊……” 顿时,偌大的仁寿宫惊叫错乱,整块刺绣燃起熊熊大火,皇亲国戚乱成一团。 “皇祖母!”晋王离太后最近,扑向来用身体护住太后。 火苗蹿到旁边的帷幔,很快燃起来。 周福海惊慌失色,“快,快护驾。” 一群太监扑过来,护着皇帝往后退,“救火,快救火!” 晋王离火源太近,衣摆起了火苗,敬王来不及多想,直接用脚踹过去帮忙灭火。 不少人趁乱逃到殿外,宫人七手八脚打水灭火。 火势不算大,很快就被灭了,但一众皇族却狼狈不堪,尤其是太后受到惊吓,手指被灼伤不说,一口气没顺上来晕厥了。 晋王大喊,“快请御医。” 他背着太后回寝宫休息,扭头冲出来对着五皇子就一拳,“老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父皇跟祖皇母。”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五皇子被打懵,半晌才激动道:“我没有。” 他砰地跪下,惊慌道:“父皇,儿臣是无辜的,儿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它就只是幅刺绣而已,怎么就着火了?儿臣真的不知啊,还请父皇明鉴!” 皇帝脸色铁青,“你告诉我,这要是只是幅刺绣,它为什么会着火?” 要不是片刻的恍神,要不是钦天监的话,今天着火被烧的就是他。 皇帝气愤至极,“来人,把这个逆子给朕押下去!”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肯定是有人要害儿臣,有人要害儿臣啊……” 一队御林军冲进来,直接将五皇子跟王妃押下去。 事关太后寿诞,皇帝不想将事态扩大,只是让御林军将人关押在清凉殿,等寿诞结束后再处理。 寿宴在保和殿举行,朝臣纷沓而至,殿内言笑宴宴,问候此起彼伏。 苏禾跟许戈也到了,反正两个都是讨人嫌的,也就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在殿外讨个清静。 两人低声聊着,刚见一小队御林军匆匆往仁寿宫而去,然后又见胡御医在小太监催下下,一路狂奔不停。 许戈轻声嗤笑,看来真是有好戏了。 苏禾也觉得不对劲,不过到底是大内皇宫,以防隔墙有耳,忍住好奇没跟许戈咬耳朵。 宴席将近,按时间来算,去仁寿宫祝寿的皇族早该出来了。 许戈跟苏禾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进了保和殿。 俊男靓女,叛臣堕妇,自然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 苏禾刚踏进殿门,就感受到很多“关怀”的目光。两人也早已习惯了,许戈在宫人指引下,熟视无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第三百九十章 他是想烧死朕吗? 闻名不如见面,殿内气氛很诡异,许戈早年在漠北行军打仗,极少到京城述职,故而很多朝臣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被称为漠北小阎王,人头收割机的许戈,在不少人虚构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三头六臂或是满脸横肉的粗鲁武夫,偏偏如今来的玉面郎君,在视觉上就受到很大冲击。 再就是苏禾,虽然臭名远扬,但到底是首辅的深闺之秀,也不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 可能苏明澜姐妹长相太过平庸,故而京都即使盛传苏禾貌美如花,他们觉得不过夸大其词而已,可当苏禾站在众人面前,却着实让人惊艳不止,连皇族贵女都被她远远比了下去。 爱美是人的本能,许戈很快就遭受到很多嫉妒的眼光。不过叛臣贼子而已,凭什么能拥有美娇娥? 许戈心想,他们也就只配嫉妒了,她还有更美的一面,他们永远都没机会见到。 幸亏今天把她打压下去了,要不然按她以往高调的性子,他们的眼珠子非凸出来不可。 当然,也不是所有目光都是恶意的,比如冷眼旁观的林庭逸,热情健谈的曹国公。 曹国公刚好坐在许戈旁边,很主动热情地打招呼,“许侄。” 许戈行礼,“见过国公爷。” 曹灿玉也来了,紧挨着国公爷座,她曾是许戈的未婚妻,很自然就被拿来跟苏禾比较,曹灿玉很惹眼不假,但还是高下立现。 受到众多目光,苏禾丝毫不怯场,眼神奔放而热情,一个个扫过去,老的丑的中规中矩的,全场扫下来还是许戈长得帅,当然林庭逸也别有味道,不过林夫人的目光恨不得活剥了她。 有几个长得帅的,她还偷偷抛了个媚眼,红唇轻抿。 她的出格行为,惹得苏定昌老脸没地方搁。孽畜,她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是她能形骸放荡的吗?她旁边那位也不管管。 许戈管不了,两人面和心不和天下人都知道,而且媳妇的人设就是这样。 他只能视而不见,低声跟曹国公唠嗑。 吉时过了一刻钟,皇帝带着皇亲国戚姗姗来迟,太后则没有现身,其他人的神情也不太对。 众人起身行礼,皇帝入座,“众位平身,今天是太后的寿宴,太后本该接受朝贺,给众卿分寿桃的,不过太后突发头疾身体不适,寿桃就由朕来分吧。” 所谓的寿桃,其实是寿桃包。 宫女鱼贯而入,将寿桃分发给众人。 苏禾偷偷瞥了眼皇帝,离得太远看不清,隐约可以看到是国字脸,一身明黄龙袍,其他什么看不清,但天子气场还是有的。 敬王位置稍往近些,五官长得普通,嘴角向下垂,鼻梁尖削,即后世说的鹰勾鼻。这种面相被称为反骨,为人自私凶狠无情。 见她盯着敬王看,许戈低声道:“他跟皇帝长得像。” 歌舞起,佳肴陆续上来,皇帝敬了大臣一杯酒,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了。 这种场合,是晋王结交的最佳机会,虽然跟朝臣觥筹交错,却显然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禾自吃自顾,敬王的目光频频瞥过来,看样子似乎想跟曹国公叙旧,但又碍于许戈在旁边,一直都没有过来。 反是晋王走过来,“国公爷,曹姑娘。” 他的目光很自然落在许戈身上,“清乐侯。” 当然,苏禾的容貌也惊艳到了他。他隐约有些记忆,她似乎从前跟自己示好过,没想到如今出落得如此美艳动人。 许戈起身不便,苏禾搀扶着他站起来,“见过晋王殿下。” 寒暄两句,晋王也就走了。 皇帝都走了,许戈见苏禾吃得差不多,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席了。 其他朝臣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宫里肯定出了事,哪里还敢多待,都纷纷找理由离开。 走出殿门,苏禾吸了口新鲜空气,“咱们这样走,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许戈望向远处,只见大理寺卿跟少丞离席,朝延福殿的方向去,笑道:“他们现在应该无暇他顾。” 晋王寻机离席,到偏殿跟近卫说了两句,近卫很快就出了宫。 许戈出了宫门,苏禾掏出药喂他吃。 两人刚回到府,阿九捎消息进来,“出事的是五皇子。” 祝寿的绣品莫名起火,不但将太后灼伤,连皇帝都差点被烧着。 这个消息对许戈并不意外,他问道:“上次查的有消息吗?” 阿九将名单掏出来,“在京的已经查清了,但外调的还没有。” 苏禾凑过去,好奇道:“这不是你上次勾出来的,前几界春闱在秋水阁预测之外得了贡士的人吗?” 这一看不得了,好几个已经在朝中身居要职,有些职位不高但官职挺关键的。 苏禾触目惊心,这只是查到京都的,外任官员还没有结果,若这些人真是有人安排的,那这十几年已经渗透到各州府。 何况这只是预测之外的,那预测之前的有多少呢? 光是想想,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 许戈逐一打量名单,“这些人倒未必全是他人的棋子,老胡会逐一调查清楚的。” 宫里的消息仅是只言片语,适逢苏禾下午要出诊,连午休都来不及,换完衣服直接走了。 她前脚刚走,许戈从床上坐起来,沉声道:“凶宅那边情况如何?” 阿九如实禀报,“据最新消息,那几头猫狗日夜被圈养,比刚进来时虚弱不少。” 心中猜测成真,许戈冷笑道:“火候差不多了,把咱们查到的消息布散出去。” 欠许家的一百多条人命,也该是往回收割的时候了。 …… 延福殿。 大理寺两名官员垂首候命,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脸色阴沉得可怕。 大理寺少丞微向一步,呈报道:“皇上,绣品起火已经查明,是有人在绣品上涂抹了磷粉,磷粉在温度较高时突然自燃,故而绣品才会起火。” “所以,他是想借此烧死朕吗?”额头青筋暴起。 “臣适才询问过五皇子,绣品自绣庄取回府时,他跟王妃还用灯火验过变色绣,当时绣品是没问题的,此后便一直由管家锁在柜子里,直到进宫前才被取出,臣已经下令缉拿管家及绣庄的人。” 皇帝抬眸,突然问道:“仙女石的事如何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晋王哭了 寺卿跟少丞对望一眼,眼中闪过复杂,欲言又止。 “说。”太后寿宴闹出火灾,皇帝心烦意乱,脾气风雨欲来。 少丞如实禀报道:“较刚圈养时,猫狗的身体明显虚弱许多,尤其有孕在身的严重掉毛,还有几处出现溃烂。昨晚请大夫解剖了一只狗,腹中的胎儿严重畸形……” 这些动物在圈养前都检查过,身体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今却在短短时间急速生病衰竭,足以证明那块石头确能杀生。 这事本来还得再斟酌,如今皇帝问起来,只能照实情说。 皇帝的心骤然一击,他豁然站起来,谁知起来得太猛,身体摇摇欲坠。 周福海向前扶住他的身体,“皇上,龙体要紧。” 皇帝推开他,怒道:“查,一查到底,他真要是忤逆犯上,朕绝不轻饶。把这逆子押进宗人府,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望。” 大理寺跪地接旨,两案并查片刻也不敢耽误。 皇帝跌坐在龙椅上,这逆子真是胆大包天,十几年前就敢谋害他,真是其心可诛。 见他面红脖子粗,周福海胆战心惊,“快,宣御医。” 皇帝头痛欲裂,“你们都出去,让朕静静。” 一众太监低头退出殿内,皇帝闭眼揉着太阳穴,谁知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怒道:“朕不是让你们都滚出去吗?”真是大胆,连奴才都敢忤逆他了。 抬眼,却发现是晋王。 晋王神情愤怒悲伤,他走进来“砰”地跪下,连声音都在发颤,“父皇,您赐给儿臣的太湖石真能杀人吗?” 皇帝一噎,“朕也不知,朕要是早知道,又怎么会把它赐给你。” “儿臣此来并非责问,能替父皇挡灾,儿臣就算是死都无怨。” 说着说着,晋王哭了。 皇帝五味杂陈,“这事委屈你了。” “儿臣不委屈,儿臣只是恨背后之人太恶毒,还请父皇一定要严惩。” 晋王边哭边解冠,青丝墨发披肩,皇帝愕然不解,心思他殿前失仪的恶习癖是否又犯了,谁知他竟然用力拔下一块头皮,露出光秃秃的智慧之顶。 皇帝震得眼睛瞪圆,“你……你怎么会这样?” “父皇,就是那块石头害得儿臣这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晋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当年我住进王府不久,就开始脱发,脾气变得焦虑暴躁,我彻夜睡不着觉,后来哪怕搬出王府,我的病非但没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以至于那次会在殿前失仪。 父皇,我自觉无颜见人,这几年在绥州连府门都不敢出,要不是这次回京给皇祖母过寿得知真相,儿臣真是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还请父皇明查,儿臣要是没被那块石头伤害,是绝对不会殿前失仪的。” 到底还是父亲,此时看到晋王流泪满面,皇帝忍不住动情了。 他起身走到晋王面前,看着他的智慧之顶,心中柔情溢出。 “父皇。”跪在地上晋王抱住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道:“儿臣心里好苦啊,儿臣真是不孝,这几年也没能替您分担。” 皇帝拍拍他的肩,“放心,朕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清白的。” 短短几年,晋王变化很大,想当初他意气风发才华横溢,后来借酒消愁荒废度日,如今连头发都快掉光了。 这个儿子他还是了解的,确有经国之才,但少了敬王的果敢跟野心。 他的头顶实在辣眼睛,皇帝轻叹道:“这病能治吗?” “天见可怜,儿臣不久前遇到名神医,经过吃药调理已经陆续在长,再过不久就能长齐了。” 目的已达到,晋王将假发重新戴好,他擦着泪哽咽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 “儿臣此次回京是给皇祖母过大寿的,本来寿诞过完就该回封地,没想到竟出了这等事,御医说皇祖母受惊吓身体很差,儿臣再想陪陪皇祖母,等查出害皇祖母的人,儿臣即刻返回封地。” “你皇祖母一直念叨着你,你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多陪陪她老人家。” “谢父皇。” 看着晋王托着假发冠出去,皇帝只觉得心塞。 这一折腾皇帝也累了,头晕目眩的刚想休息,谁知敬王也来了。 敬王是来请罪的,“父皇,儿臣刚听了仙女石的事,心觉惶恐不安,特来请罪。” 说好听是请罪,说难听是推卸责任,皇帝静静听他说完,“你倒是有心,连送朕的寿礼都由老五给的,让朕说你什么好?” 敬王惶恐,“儿臣那段时间生病,加上忙于公务,五弟心疼儿臣便替我主张了。此事是儿臣失职,还望父皇治罪。” 皇帝不想听这些,“既然你都来了,就那议议这事吧,是老五做的吗?” 敬王心惊,“父皇,老五文韬武略是差了些,可论忠孝却是毋庸置疑的。他这人爱广交朋友,极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还请父皇明查。” 皇帝心里肚明,敬王跟老五是什么关系,也没再多说,“大理寺会查清楚的,朕有些乏了,你跪安吧。” 晋王的马车停在南宫门角落,他掀起帘子看着敬王骑马离去,冷嗤道:“雷先生,你说他替老五求情,是真心的吗?” 雷五胸有成竹,“朝堂内外皆知他跟五皇子关系好,如今出了这等事,他要是不出来求情,其他朝臣会怎么看他?不过做做样子而已。” 晋王心急道:“这事能把敬王坐实吗?” “王爷不必心急,敬王经营多年,想连根拔起谈何容易,咱们得先把他的枝桠砍了。” “今天按雷先生说的做了,父皇确有心软的迹象,但始终没开口让我留下,若等皇祖母的病好,他还是执意让我返回封地呢?” 雷五道:“王爷,王妃之位悬空多年,而太后又百般心疼你,怎么忍心你再孤苦伶仃呢?选妃可不是易事,没个三五月哪能定下来。” 晋王这才露出笑意,“谢先生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钦天监疑云 到了晚上,老五的消息就过来了。 皇帝对五皇子的态度很坚决,家眷已经是被大理寺看押在内府邸之内,管家被带到大牢施于酷刑。 案子还没有结果,但皇帝的态度已经鲜明,而这种态度又来源于钦天监左宗翰。 左宗翰这个人挺有意思的,刚好就在许戈圈画的名单之内,他只是贡士出身,殿试没挤进三甲,成了太史局的吏员。在藏书院扎根几年,对天文地进很有研究,因缘际会成了上任监正的得意门生,直到四年前官拜监正。 钦天监,官职虽然不高但地位太过特殊,无论哪朝哪代都深得皇帝信任,左宗翰有好几次推演灾吉,替皇帝消灾解难。 这次也是他夜观天象,推算出觜宿星有漾,才让皇帝躲过火灾。 正因为他的话,也让皇帝对五皇子的疑心更加深了一层。 许戈冷笑,皇帝本就疑心病重,而左宗翰将人祸天灾完美结合起来,想让人不相信都难。 他如此能掐会算,怎么不直接把凶手算出来呢? “上位监正是怎么退的?” 阿九答道:“上任监正是突然告老还乡的。” “还活着吗?” 阿九稍作迟疑,“他辞官不过六十而已,按理还活着。”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他找出来。” 等阿九离开后,苏禾才好奇道:“你怀疑这里面有猫腻?” “你不觉得左宗翰深得皇帝信任的套路,跟肃王如出一辙吗?” 五年前,皇帝到泰山祭天,祭天活动本该由监正主持,不料监正身体突发不适,便由左宗翰代为主持,他在祭天主持中呼风唤雨,引得朝臣惊赞连连。 苏禾诧异,“真能呼风唤雨?” “要风得风,求雨得雨,这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被百姓津津乐道,甚至还被奉为天赐神官。” 这熟悉的配方,这原来的味道,逗得苏禾忍不住笑了,“所以你怀疑这是他上位的手段?” 泰山之巅,天气突变实属正常,如果他提前知道变化,再掐准时机的话,是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 不管怎么说,自泰山祭天之后,左宗翰就深得皇帝的心,而原来的监正则慢慢失宠,没过多久就告老辞官。 仕途就是如此,上位自然有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苏禾本来没往心里去,但是许戈却神情严峻,她顿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味了。 “小冤家,你又怎么了?” “我父亲跟老监正私交不错,他对朝廷忠贞不贰,而且家里至亲早就亡故,不过六十而已,何谈养老呢?” “或许他养了头白眼狼,心寒而辞官呢?” “左宗翰弄虚作假毋庸置疑,但依老监正的性情,他应该会揭穿而非辞官。” “或许左宗翰背后有人撑腰,威胁到了他的性命呢?”苏禾越想越不对劲,“你怀疑你家的事,跟左宗翰有关?” 许戈只是怀疑,但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很明显,不管绣品失火的真相如何,左宗翰的一句话就已经影响到了皇帝的判断。 疑心病就像一把刀子,一旦捅进心口,只会越扎越深。 找一个失踪四年的人,犹如大海捞针,许戈稍加思虑道:“老监正跟曹国公有深交,你找机会帮我问问。” 不回京都不知水深,苏禾跟着严肃起来,看来许家的事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孙女婿还没着落,曹国公愈发惜命,风雨无阻来针灸。 得知苏禾要找老监正,曹国公顿时警惕起来,“你找他做甚?” 苏禾摸了摸鼻子,“不是我要找,是你家许侄要找。” 曹国公打量了她几眼,沉默半晌才道:“看来许侄对你是深信不疑了。” “是是是,我现在洗心革面了,爱你家许侄爱得死去活来,背叛谁都不会背叛他的,你老还是快点说吧。”一个个的怎么回事,对她咬牙切齿的,好像是她杀了许戈全家。 许狗咋就那么招人稀罕呢! 曹国公深深叹了口气,唏嘘道:“我早两年到处游历,还真见过老监正一面。他在滇川一家深山寺庙修行,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就是给你送松茸的那位?” 曹国公点头,“早前相遇,我们聊了很多旧事,期间还提到许家的事,他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后来也没说什么。” 晚了一步,线索又断了。 苏禾有些不甘心,趁着四下无人,低声问道:“恕晚辈冒昧问一句,国公爷您当年为何激流勇退?” 提起这事,曹国公感慨道:“我这人比较看得开,不像老许憨憨的一根筋。” 其实他当年跟老许委婉提过,奈何老许一门心思保家卫家,脑子压根不往别的地方转,否则许家也不会落得如斯下场。 “你是突然顿悟的,还是有人提醒?” 这话问的,曹国公都不知如何回答,“我心生退意已久,但毕竟兵权在握,说没有留恋是假的,也是老监正私下提了句,我才茅塞顿开的。” 曹国公也是人精,很快他就生产怀疑,“你是说有人借天象怂恿皇上?” 苏禾拿不准,“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这就不好说了,曹国公反复回忆着跟老监正重逢后的话,当时两人喝了很多酒,无意间提到许家遭遇时,老监正突然痛哭流涕,当时还以为是缅怀老许的不幸,如今想来更多的是悔恨。 皇帝本就忌惮老许,如果有人以天象来挑拨,那真是极有可能的。 坐在回府马车上,曹国公神情紧绷。 他还没完全信任苏禾,所以话只是说了一半。分别之前,老监正曾语重心长道,许家将星陨落,但仍有一线之机,关键是要找到贵人扶持,否则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抱紧就行了 昌平男爵府的事,让柴氏犹如天崩。 她的女儿连二十不到,以后还有大把的好光阴,怎么就摊上这种祸事? 柴氏这才意会过来,怪不得苏定昌突然翻脸疏远,原来他早就听到风声了。真是好狠的心,要送亲女儿去死啊! 柴氏心急如焚,哭肿了眼睛都没想到办法,她知道苏定昌会避着自己,但身为母亲她只能硬着脸皮去求。 在书房等到深夜,苏定昌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府。 柴氏扑通跪在他面前,悲痛道:“老爷,明澜是咱们府的嫡女,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也得想想法子救救她。” 苏定昌推开书房的门,“你进来。” 柴氏战战兢兢,随手将门关上。 苏定昌头痛欲裂,“从现在起,府内不准任何人私议此事,你也不能去求人走关系。” “可是……” 苏定昌不耐烦地打断,“没有可是。五皇子犯的是谋逆罪,即使他有被利用之嫌,但这是皇帝的逆鳞,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要处置,你以为他会放过一个大臣的女儿吗?你要是不听劝到外面奔走,将澜儿从牢里救出来,那就是犯了结党营私之嫌。” 柴氏摇摇欲坠,悲痛道:“那就没办法了吗?” “谋逆是重罪,我能保住这个家不被株连就不错了,澜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柴氏失声哭痛。 苏定昌心烦意乱,蒋家这门亲对自己非但没用,反而还折进去一个女儿,如今出了这等事,皇帝会怎么看他还不好说。 皇帝此时也头痛欲裂,陨石的事早就已经查清,绣品失火也不难查,严刑之下该招供的都招供了。 真是他的好儿子啊,帮着前朝余孽来害自己性命。说他冤吧,他还真不冤,早几年就知道侧妃是余孽,偏偏被美色迷了眼,不但替她隐瞒身份,竟然还愚蠢到拿她的绣品来贺寿。 这等愚蠢之人,留他有何用? 事关皇家颜面,大理寺等人垂首待命,谁也不敢擅言。 周福海见皇帝迟迟不出声,润了润嗓子道:“皇上服药时间到了,要不众位到殿外稍等?” 众臣领命,到殿外侯命。 皇帝倒在龙椅上,用手轻捶着额头,这个孽子啊!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深夜。 皇帝坐直了身体,“来人,拟旨。” 一炷香左右,周福海带了两道圣旨出来,“众位大人辛苦了,皇上已经歇下了,众位按旨意行事即可。” 大理寺卿等人领旨,看清旨意时虽有惊讶,但也在意外之中。 来姨妈不舒服,苏禾睡到晌午才起来,恹恹吃着早饭。 许戈也猫晚了,早午饭一块吃,“五皇子的案子结了。” 如此神速?苏禾被惊道。 “五皇子及皇子妃囚禁宗人府,侧妃赐毒酒,其余涉案人等一律处斩,十天后执行。” 到底是亲儿子,终究舍不得杀,于是将震怒转嫁到蒋府及族亲,男丁均处斩刑,女性及幼童流放岭南。 几百条人命,怎么感觉比切豆腐还容易呢? 苏禾唏嘘道:“这么说来,蒋家算绝了?” “朱氏母子倒算走运,之前蒋盛文心存妄念,以为苏定昌能替自己复职,一意孤行将母子俩赶出府。那朱氏也是聪明的,听到风声就立即逃了。” 不管怎么说,五皇子没有经国之才,但经商赚钱的能力却不差,这几年没少替敬王揽财,如今他被囚禁宗人府,也算断了敬王一条财路,还在皇帝面前刷了波负存在感。 苏禾吃着饭,突然问道:“许富贵,你的仇人到底有多少?” 许戈冷笑,“不少。” 唉,看来是没好日子过了。 来吧,有请下一具尸体! 许戈被她逗乐,“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不用担心我的事。” 夫妻同体,真要是能做到不担心,苏禾早就天高任鸟飞,哪还会跟他回京呢。 她反复琢磨曹国公的话,觉得许家灾祸不止“狡兔走,走狗烹”那么简单,老监正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无力阻止才辞官隐世的。 不是觉得,而是肯定。 此次回京,无论是凶宅还是肃王的神预知,或是悦福来火灾牵出的种种,许戈发现背后一双无形的手,在主导并推动着事态的发展。 这是一盘棋,一盘长达十几年的棋局,许家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盘棋,看似执棋的人是皇帝,他坐稳帝位便将屠刀挥向有功之臣,扶持新生势力。 这段时间,他的人暗中将新旧势力更替查了个遍,发现很多有趣的事。 有寥寥旧臣在受尽帝宠风光无限时,有趁病急退保存实力的,有守孝辞官逍遥游的,而那些被各种理由诛杀的世族中,或多或少有漏网之鱼,甚至是李代桃僵的,他们的血脉得以保存,仇恨也就延续下来。 那不少新生势力,他们甘当屠刀,踩着旧臣白骨往上爬,成为皇帝的肱骨之臣。 苏禾听得毛骨悚然,真有那么一个人,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间?借皇帝之手斩除旧势力,再提拔新生势力,看似赢的是皇帝,最后两拨势力都为其所用。 “如果真有个人那么厉害,为什么要等十几年,而不早早将你许家纳入囊中呢?” “我父亲愚忠,早年还跟皇帝结拜过,他不会背叛朝廷的。” 若不能为所用,只能除之而后快。 苏禾眼皮跳,“现在咱们是不是成猎物了,被猎人赶进京都这座狩猎场?” 许戈颔首,“这盘布了十几年的局,人人都是猎物,却个个都是猎手。”谁能活下来,各凭本事罢了。 “那你会保护我吗?”苏禾既害怕又有些嫌弃,“你的腿瘸了,肯定没别人跑得快,挨刀中箭的几率比别人大,我要不要先找棵大树躲起来?” 许戈:“……”她能不能严肃点? 怎么严肃嘛,搞得悲戚戚的,反正狩猎场不进都进了,哪怕明天就要死了,起码今天别那么压抑。 “谁悲戚戚的,我这叫运筹帷幄。” 许戈斥道:“我这棵够大,你抱紧就行了。” 喔,苏禾乖乖抱紧他的腰,“好粗。” 许戈:“……”这货真的是,他迟早被她带到沟里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先把茅坑给占好 等把她弄睡了,许戈继续梳理情报。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且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是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将局势扭转过来。 苏禾累坏了,趴在他身边有了微微的鼾声。声音很轻,许戈并不觉得烦,而且觉得格外踏实。 曹国公已经暗中将“贵人”的消息透露给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找出来。 许戈嘴上没说什么,心想真要有这么个贵人的话,可能这个贵人此时此刻正睡在他身边。 深邃凌厉的目光落在苏禾的五官上,不觉得变得柔和起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白皙的肌肤。 苏禾,你真要是猎物,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猎物! …… 晋王自从抱着皇帝的大腿哭过以后,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托太后病重的福,他亲尝汤药服侍左右,皇帝早晚都会过来请安。雷五是掐指神算,太后真跟皇帝提了纳妃的事。 “晋王妃贤惠又孝顺,哀家还记得她时常进宫请安呢。”太后的眼泪说来就来,哽咽道:“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了突然就没了,指不定就是那陨石害的。老五可真是……唉……不提也罢,晋王这些年也遭了不少罪,后院哪能没有女主人,还是得娶门亲才行。” 晋王妃病故已久,加上陨石杀人之事,皇帝对晋王不觉间起了内疚之心,然后又想到他的智慧之顶,心便柔软起来,“你可有心仪之人?” “儿臣的婚事,全凭父皇做主。” “这可不行,还是你自己先挑,选中了告诉朕就行。” 晋王当然想挑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但同时也谨记雷五的提醒,“母后病逝已久,儿臣又远居绥州,一时间也没有好人选,还是请父皇做主,儿臣没有任何异议。” 见父子俩推来推去的,太后忍不住开口了,“既然你们都拿不定主意,不如就让哀家替晋王掌掌眼,挑个能贤惠持家的。” 皇帝此举只是想试试晋王,看他是贪色还是图权,但既然太后开了口,便没再说什么。 等皇帝一走,太后握住晋王的手,心疼道:“你放心,皇祖母肯定挑个能帮你的。” 晋王孝顺道:“这事不急,还是等皇祖母的身体养好再说。” 太后心中有数,这婚事怎么也得挑到能让晋王留京才行。这得好好挑才行,必须要能助晋王一臂之力的。 连着下几天春雨,总算迎来晴天。 苏禾早早巡查病房,一个个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是春闱放榜的日子。 她也挺期待的,毕竟培养老八太不容易了,不过身份摆在那,她也不能到现场去看。 熬到中午左右,一群考生结伴而归,有落寂也有欣喜若狂的。 几个考生冲过来,“苏神医,我中了,我中了!” “苏神医,我也中了,我高中了!” 贡士名额只有五十个,而二十几个住院重伤的,竟然中了有六个。苏禾只能感慨,悦福来这把神奇的火,真的是拣着人烧的。 考生对苏禾感激涕零,甚至还有当场下跪的。当初要不是有她的极力救治,以及孜孜不倦的鼓舞,他们就真的坚持不过来了。 苏禾淡然将他们扶起来,“宝剑锋从磨利出,你们有今日的成果,最该感谢的是你们自己,是你们不抛弃不放弃才争取来的。” 即使如此,考生心知肚明,这份恩情会铭记在心。 苏禾跟他们客气,但贺开山就不同了,热情祝贺之余还暗示了。 考生们秒懂,庆祝之后纷纷到太医署联名请愿,太医署斟酌之后就将折子递上去。 折子送到皇帝手上时,连他都诧异不已,还以为一场火灾会让这帮莘莘学子全军覆没,没想到竟然有十名考进前五十,尤其是手被烫伤的穆敬齐,总算没浪费他的血玉生肌膏。 “这次救治,清乐侯夫人可有功劳?” 周福海躬身向前,小心道:“皇上,听说清乐侯夫人居功不小,沈家医馆也有出力,其他医馆也有不少赶过去救人的。” 皇帝想了想,“这次救治民间出力不少,既然要嘉奖就不能厚此薄彼,要太医署列个单子按功行赏。” 周福海接过朱批的折子,命人送回太医署。 皇帝召来暗卫,“重新调查这批入围的贡士,朕要知道他们是心向朝廷,还是贵族权贵的棋子。” 抢人收徒是惯例,要是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绥州秋试跟悦福来的火灾,都在无时无刻警醒他,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 这个天下是他的天下,这个朝堂是他的朝堂,他的臣子得忠诚于他。 下午刚开诊,简庭宇挂号进来,看苏禾神情比较复杂,“这次考试,我排到第三十六。” 苏禾当然是恭喜他。 简庭宇想说什么,可除了谢谢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禾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希望他最好别说。 犹豫再三,简庭宇最终是没说,拿着几剂药离开。 老八考了第五,苏禾有些遗憾,但好歹还是挤进来了,接下来就看殿试的表现了。简庭宇倒挺出人意料的,从绥州秋试的十七名,挤到春闱的三十六名,这确实是匹黑马。 说起来最牛逼的还是穆敬齐,手都被烫成猪蹄了,他居然还能考第一,果然是被金手指点中的。 抢人大战就此拉开剧幕,收女婿的,收门生的,上门拉赞助的,各种乐此不疲。 曹国公也不例外,趁着复诊的机会想探探许戈的口气,毕竟老八考到第五已经非常优秀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老八愿意,他就要开始去运作了,不管他殿试考到第几,先把茅坑给占好。 苏禾哪能做这个主,只能替他传达。 第三百九十七章 怎么就怀上了? 嬷嬷惊叫,众人七手八脚将她抬进府。 赵大勇那帮人也想冲进去,却被管家调来的家丁死死堵在门外。 赵家仗着人多有恃无恐,府外的动静越来越大,苏家却始终没有人出来主持大事,一则因为事出突然,二则这帮人实在蛮横无理,管事从侧门溜出来急匆匆向苏定昌报信。 穿鞋的怕光脚的,何况苏定昌自私至极,即使他舌灿莲花也说不过赵家几十口人。 奸人自有恶人治,如今柴氏假装晕倒不想插手此事,多半也是对苏定昌失望至极,不想再做擦屁股的事。 苏定昌鸡贼,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是不会迎难而上的,苏禾转身离开坐等吃瓜就行。 柴氏被抬进院子,怎么掐人中都不醒,连府医过来施针也不奏效。 苏明茵是温室的花朵,向来有母亲护着,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急得抽噎不止。 老夫人那边也派人过来看,说是心绞痛,顺带把大夫叫走。 等大夫离开,柴氏才睁开眼睛,头痛道:“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苏明茵惊讶,“母亲你……” 那帮粗鄙蛮夷,她真是不知该怎么收场,也不想去收场了。苏定昌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救,她为什么要急着替他收拾烂摊子。 想到府前那帮人,苏明茵气得发抖,“母亲,那帮乞丐说的是真的吗?” 柴氏心凉,苦笑道:“谁知道呢,你父亲当年无钱治病,不也跟沈氏好上了。” 苏明茵想想都觉得丢人,“这要是真的,咱们以后怎么见人呀?” 见不见的脸都没了,现在京都这帮人说什么难听的都有,苏家是彻底活成了笑话。 话说老夫人这头,等大夫一走气得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怒道:“那柴氏真不出面处理?” 刘妈妈如实道:“晕厥了,到现在也没醒。” “我看她就是装的,这是故意在给我跟昌儿下马威。” “老夫人现在怎么办?”刘妈妈问道:“一直让这帮人闹也不是回事,要不你去劝他们离开?” “哎哟我的头啊……”老夫人疼得嗷嗷叫,痛苦地躺在床上休息。 她也是个吃软怕硬的,对方可是有几十人,而且听说都跟家丁动起手来了,她哪敢出面啊,万一把她给撕了呢? 再说柴氏向来嫌她上不得台面,万一出门人没劝走,反而弄了笑话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不像在农家可以扯着破嗓子骂人,谁声音大谁气势足就赢了。 柴氏才是当家主母,这事就该她出面才对。 苏定昌得知这事时,脸顿时黑了。都二十年的事了,他早就把当年沙县忘得彻底,更别提赵大脚长什么模样。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而且就那么一次,赵大脚怎么就怀上了?居然还给他生了个女儿,真是荒诞。 苏定昌是不相信的,赵大脚真要有他的骨肉,不早就找上门来了,何至于轮到赵家人拿着她的灵位上门来闹。 这帮无赖是讹定他了,不过好在赵大脚已经死了,当年的事口说无凭,只要自己咬定没跟赵大脚发生关系,谁又能耐他何? 苏定昌吩咐道:“没必要跟这帮人闹,先将他们带到客栈住下来,好吃好喝供着稳住再说,等事态平息下来我跟他们谈。” 管事刚走,没想到监察御史却寻了过来。 听到赵家人把他告了,苏定昌气得面红脖子粗,“这是污蔑,诽谤!” 事关首辅名誉,而且赵家说得有板有眼,监察御史自然得过来了解情况。 苏定昌将他请进公衙,等气消才解释道:“当年我确实得到过赵家五两银的资助,不过自得了功名我便存钱,后来托人捎了一百两给赵家,以感谢当年的资助之恩。我跟赵家姑娘清清白白,根本就没有那种事,怎么跑出个女儿出来?这事分明是讹诈,我会回去调查清楚的。” “兹事体大,还请首辅大人尽快查清楚,你们两家能处理最好,若赵家执意要告你,按律法我这边是要调查的。” 苏定昌嘴上应着,心里却想骂娘。这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即使是真的,那时他还没入朝为官,有什么好查的? 再说他可是首辅,这点芝麻大的事都要查,这帮监察御史真是闲的。 这可不仅仅是监察御史的事,工部尚书得知消息后,还借公事往监察衙门走了趟,刚好目睹了赵家人状告苏定昌。 监察御史要是不查,岂不失职了? 心情好,苏禾特意亲自下厨,给许戈加鸡腿,“徐达这人挺狠的。” “护主有什么不对?”许戈理所当然,“你可是他的主子,自然得替你排忧解难。” 他也就说得好听,苏禾可没忘记徐达要把自己装麻袋扔岷江喂鱼的事。 其实苏家的事她自己能处理好,现在上演女婿把老丈人赶尽杀绝,苏禾心里只觉得怪怪的,别看他足不出户,实际外面虎狼环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飞只锅砸头上,偏偏他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抽空出来帮她。 许戈看出她的心思,“这几年敬王风头无二,其他皇子优势不足,苏定昌私下跟他往来多了,而且我跟老丈人新仇旧怨,也算搂草打兔子。”当然,讨媳妇欢心最重要。 旧怨?苏禾怔然,难不成苏定昌还掺和了许家的事? 当然参与了,不过是奸佞之人附会而已,加上赠送个女儿替皇帝分忧。 苏禾唏嘘,原主能在许戈手下活两年多,她要感谢他不杀之恩吗? 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顶多是坏了苏定昌的名声,苏禾也没打算拿他怎么着,只要苏家不来招惹自己,你一拳我一脚的差不多都就行了。 可她没有料到,事态远远超出意料。 第二天早朝之上,监察御史直接把苏定昌弹劾了。 苏定昌还以为第一个跳出来咬他的会是万历春,没想到竟然是监察御史,而且不仅是赵家的人,连早年柳氏沈氏的事也被拿到朝堂上。 当然,万历春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还真撩起袖子下场咬他。 第三百九十八章 套了好几层遮羞布 皇帝因为五皇子的事,最近心情阴郁,谁知苏家家丑屡次被搬上朝堂。 尽管苏定昌咬定不认,但赵家人来势汹汹,不但拿出当年的定亲信物,甚至还将赵慈溪的棺材挖了出来,抽了两根骨头说要滴骨认亲。 公堂之上各执一词,皇帝听得心烦,想到近来苏定昌跟敬王走得近,自然也有心敲打苏定昌,下了停职调查的口谕,顺带杀杀那帮最近出来抢婿的朝臣威风。 真以为他老眼晕花了?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干了什么? 堂堂首辅之臣,自身品行不洁不正,何以为辅臣? 苏定昌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朝堂,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即使给他一个机会,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寒窗苦读十几载,一路考到最后一关,换谁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当时只是想考取功名,谁也没料到能擢升到首辅,再说赵大脚也没有等他,她不但嫁人而且还嫁了两次。 回到府邸,他把管家叫进书房,“赵家人欲意何为?” 管家好吃好喝伺候着,赵家人终于亮出自己的底牌。赵家有五兄弟,需要苏家给每人在京都购一套三进的院子,另外每家再给五千两。 苏定昌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老夫人得知儿子被停职,激动的两眼一晕差点摔倒。 等她缓过气来,对赵家人好一顿破口大骂。 等冷静下来,她拉住苏定昌的手哽咽道:“儿啊,赵家人不要脸,他们现在是吃定你了。你要是出面,他们肯定更加有恃无恐,这事估计还得柴氏出面。” 解铃还需系铃人,确实不能任由他们闹下去了。他出面解决,只会让政敌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苏定昌在书房再三斟酌,权衡之下最终还是去了柴氏的院子。 柴氏还没从悲愤中走出来,得知苏定昌被停职感觉天都塌了。她恨透这个虚伪自私的男人,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她的命运早就从嫁进苏家那一刻,跟这个男人紧紧绑到一起。他如果倒台,在朝中没了权势,别说自己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坤哥儿的前途也毁了,明茵也别想找到好婆家。 她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两个孩子谋条活路。 所以等苏定昌过来时,她咽下所有情绪,仍是平常那个通情达理宽容大度的主母。 跟赵大脚定亲,一直是苏定昌的心头耻辱。读书人都有几分傲骨,这是走投无路时妥协,故而哪怕这二十年来他对谁也没有提。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到要履行诺言娶赵大脚,所以当初给赵家的老家地址是假的,即使日后得了功名也未必能留任京城,根本不怕赵家人能找到自己。 当然,他没有愚蠢到将真相全盘托出,给自己套了好几层遮羞布,捡了些有得没的道给柴氏,然后握住她的双手,“当年我被逼无奈只能跟她定亲,可谁知赵家人手段卑劣,竟然将我灌的酩酊大醒送到赵氏房间,事后我追悔万分,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他内疚地望向柴氏,语气坦诚而悔恨,“我并非不想给她名分,可当年殿试结果出来已经是大半年以后,加上我大病几个月,后面又回老家一趟,等我派人捎钱给赵家时她已经嫁人,谁会料到二十年后赵家讹诈上门,竟还诬陷那孩子是我的,真是……总之,实在是委屈你了。” 跟苏定昌同床共枕多年,柴氏哪能听不出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可想保住这个家不散,有些事她只能装糊涂,彼此撕破脸只会更难堪。 “老爷你已经仁之义尽,是赵家嫁女在先,而且还嫁了两次,如今又借当年的事来讹诈,分明是欺人太甚。” 苏定昌面露愤懑,“那可不是,若我是白衣出身,大可到衙门告赵家讹诈,可偏偏有官衔加身,这事若不尽不快刀斩乱麻,即使最后监察御史还我清白,咱家名声也已经毁了,能不能官复原职也两说。” “老爷放心,赵家人交由我来处理便是。”柴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眼神一转便道:“不过有件事我觉得老爷要思量了。” 苏定昌疑惑。 “赵家人若有心讹诈,为什么要过二十年才来?”柴氏深深叹口气,“赵家人匆匆嫁女,足以说明对这宗婚事不抱指望,而且沙县远在千里之外,他们是如何得知老爷官拜首辅的,一群赤脚白身还懂滴骨验亲,甚至到御史那告你,这背后若没有高人指点才怪了。” 苏定昌早有怀疑,已经让人在查幕后主使。 “老爷,此事只有你跟赵家知道,若是官场上的政敌,又岂会等到二十年才挖出来。”柴氏头痛地揉着额头,气馁道:“我瞧这事多半是三丫头在背后搞得鬼,她在沙县住了几年,指不定早就跟赵家认识。难道老爷不觉得,自从三丫头回京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直在针对咱们家吗?” 柴氏的话,顿时让苏定昌脸色顿变。 这还远远不够,柴氏继续拱火,“虽说她不是说我亲生的,可我对她素来比亲生的还亲,吃喝哪样就不紧着她,可谁知她一回京就处处针对咱家,俨然跟我们有仇似的。 老爷再想想蒋家的事,那宅子十几年来住过那么多人都没事,怎么刚赐给清乐侯就被雷劈,什么太湖石流血杀人,如今还牵连到明澜被流放,这一切都是三丫头在背后搞鬼。她就是报复蒋盛文娶明澜,还借此事让皇上对你起嫌隙,真是心思歹毒。” 再说下去,苏定昌额头青筋暴起,苏禾这个忤逆女已经彻底疲许戈洗脑,留着她就是祸害,偏偏杀手组织的人还对付不了她,看来得另想办法才行。 看苏定昌面色阴沉离开,柴氏心中的怨恨才痛快了些。苏禾害得明澜流放,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处理苏定昌惹的烂事迫在眉睫,赵家如此明目张胆,无非就是仗着从棺材里挖了两根骨头。 赵家匆匆嫁女,孩子十有八九是苏定昌的种,柴氏让嬷嬷去请孙大夫。 第四百章 是不是你在咒我? 众人一听也发虚,赵二勇犹豫道:“苏定昌可是百官之首,全朝大官都得听他的话,弄死我们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大哥,三千两够我们回沙县过好日子了,晚一天就少二百两,二百两能在沙县买大院子了。” 他这一说,老四也动了心思,“大哥,这婆娘可是个狠人,对着咱们哥几个都不皱下眉头的。咱们真要是谈崩了,该不会连三千两都拿不到吧?” 赵大勇却不同意,“不行,三千两也才每家六百两,哪够咱们花多久,再说这京城多好啊,咱们还回沙县干吗?咱们再磨磨她,好歹也得一万两,生意哪有一次就谈成的。” 几兄弟各有主意,议论半天也没结果,只得各自散去。 赵二勇回到房间,捏着柴氏私底下给的三百两银票,不禁得意洋洋。他没有老大贪婪,苏定昌是香还是臭自己管不着,能弄多少是多少,等晚了指不定连汤都喝不着。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他还得想办法让其他人尽快同意。 柴氏不止给了赵二勇,还将客栈的欠款结清,之后一律让他们自掏腰包,省得他们吃好喝好不舍得走了。 那些烂招他们都使光了,要闹就闹吧。 “嬷嬷,散些银子出去,不能光坏了咱们家的名声,赵家人干的恶心也得让人知道。” 赵家女二嫁,赵家为了讹诈挖坟掘墓的事不胫而走。 苏禾得知这个消息,就知道是柴氏出手了。 看来使的钱不少,营销号黑赵家黑得厉害,形势很快向苏家扭转,而且赵家人付不出房钱,直拉被客栈赶出去。 他们如法炮制来又来苏府大闹,奈何柴氏早就顾好大批水军,那些看热闹的直接喷得他们灰溜溜到城隍庙过夜。 徐达过来问,“夫人,咱们要出手吗?” 苏禾给拒了。这不过是苏定昌的风流韵事而已,滴骨认亲没有科学依据,即使赵家占据道德最高点,苏定昌顶多坏了名声,何况他的名声已经坏了。 皇帝借机停他的职,这已经是最好的敲打。既然目的已达到,又何必浪费钱呢。许戈要养那么多人,每一分钱都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果然不出所料,赵家人嘴炮打不赢,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在城隍庙挨饿受痛,加上有赵二勇做内应,他们的阵势很快就蔫了。 柴氏说到做到,他们拖延了三天,最终只拿到二千四百两银子,而且条件是即刻离开京城,永远不再提此事。 得了银子,赵家去御史撤案,在不败坏苏定昌名声下,拣对自己有利的说。 但不管怎么说也坐实了诬告,挨板子是逃不过去的。赵家商量好,谁挨板子谁就多得十两银,最后是由老大挨的。 这一闹还算值了,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赵家人刚走,也到了五皇子侧谋逆行刑的日子,几十号人被推上刑台。 万梓汐胆子大,怂恿苏禾去观刑,但苏禾提不起兴趣。 血刺呼啦的有什么好看,苏禾平时做手术都看腻了,何况她本来就对蒋盛文没什么感觉,顶多就是原主的众多前任之一而已,他摊上这种事只能算倒霉。 就在苏禾唏嘘之余,另外一个消息让她眉头紧蹙。 蒋家妇孺被流放,刚出京城没两天,谁知半路遇到流匪劫财,苏明澜仨母女被砍死在路上。 苏禾挺震惊的,寻思是不是许戈宠妻过度,替她抱不平把苏明澜给杀了。 可她又觉得许狗不至于如此,事实上她也确实自作多情了,真不是许戈干的。 “长这么丑,我都懒得杀她。” 这是许戈的原话,差点没把苏禾的肺管子炸了。他要是知道她前世比苏明澜丑多了,是不是就敢把她休了。 “要哪天我比她还丑,你就不要我了?” 许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苏禾固执道:“如果呢?” “当然要了。”许戈的求生欲随时在线,“你在我心里是最特殊的,再丑都是我的心头宝。”女人真是麻烦,天天扯这些破事,她有那闲情还不如多伺候他。 苏禾:“……”这到底是谁教的,这么虚伪的话说起来面不红心不喘的。 话说回来,皇帝早年提拔了一批寒门,苏定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特意提拔起来掣肘贵族世家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贵族跟寒门势同水灾,恨苏定昌的人也不少,但远没到杀人妻女泄愤的地步。 到底是谁这么恨他,竟然敢在流放的路上杀人? 苏禾思来想去,灵光一现想到了苏敏。柳氏死在柴氏手上,但是她手段做的巧,即使苏敏知道真相,也拿拿她没办法。 再说苏敏素来嘴巴快过脑子,真能干出这种等来? 苏禾只是猜想而已,谁知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许富贵,是不是你在咒我?” “苏禾,你不得好死!” 柴氏恨红了眼,不停用手捶着桌子。她真的好恨,早在看清苏禾有张妖媚惑主的脸蛋时,就不该放任她长大,否则女儿跟外孙女怎么会惨死在她手上。 这笔账,她赌上自己的性命都要讨回来! 苏禾浑然不知自己背祸,早上医馆人不多,刚要磨洋工偷懒,谁知外头吹吹打打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走出医馆门口,只见太医署的属官命人抬着匾额过来,一路跟着很多吃瓜群众。 匾额是御赐的,用红绸遮着,嘉奖悬壶堂对悦福来火灾的及时救治及流感献方的功绩。 御赐匾额,这可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殊荣。贺老高兴盈眶,带着医馆一等大夫下跪接旨,然后在众人搀扶下揭开匾额:悬壶济世,四个大字龙飞凤舞,苍遒有力,赢得百姓连连喝彩。 能得御赐,这对京都圈的医馆还是头一次,消息瞬间就传开。 要知道,光是凭这块匾额,悬壶堂必将门庭若闹,哪还愁没有病人上门。 要发财的节奏,贺开山笑得见牙不眼,将太医署的人迎进门好生招待,还大方给了赏银。 第四百零一章 人贩子长什么模样 得赏赐的不止是悬壶馆,沈家也在这两件事中得到嘉奖,虽然没有匾额但是有圣旨跟赏银五百两,其他有功的医馆也论功行赏,奖励虽然不多但名气是打出去了。 医馆从未有过的高光时刻,苏禾想着自己的分红又能涨,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太医署的人还没走,就有病人排队挂号,苏禾不得不忙碌起来,连万梓汐来找没空搭理,只能让她候着。 万梓汐是来找谈合作的,那两片姨妈巾她试用了,感觉自己打开了新大门,原来做女人还能这么轻松。 好不容易送走病患,两人刚要细谈,谁知沈氏着急忙慌跑进来,“阿禾,阿琰不见了。” 沈氏早上出门买菜,不放心沈琰独自在家,于是带着他一块出门,谁知就挑个菜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沈氏把菜市找遍都没有,急急返回家中也不见人,这才急匆匆来找苏禾。 沈琰向来乖巧,加上有沈氏教导从来不会乱跑,再说五岁的孩子脚下还能长风火轮不成? 最怕就是故意拐带,这会要人命的。 贺开山得知后,第一时间派人帮忙一块找。 紫竹见过沈琰,苏禾想分兵两路找的,谁知她却不知意。她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苏禾,万一这是调虎离山呢? 众人找了一圈,沈琰就像人间蒸发没有任何音讯,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抱到侥幸返回沈氏的院子。 刚到巷子口,万梓汐的脸抽搐了一下,但没也说什么。 走进巷子,远远看到沈氏的院门站着个身穿莲青色长衫的男子,手里还牵着半大的孩子,孩子手里拿着支糖葫芦。 “阿琰。”沈氏激动叫出声,赶紧奔过去将孩子紧搂在怀里,“你到哪里去了?都把娘急死了。” 男子身姿挺拔,长相俊朗面留短须,浑身散着上位者的干练跟沉肃。 万梓汐见到他跟耗子见到猫似的,下意识躲在苏禾身后。 男子相当眼熟,而且跟苏禾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正是万梓汐的亲爹。 沈琰受到惊吓,眼眶里泛着泪,奶声奶气道:“娘,是叔叔把坏人赶跑了,还带我买好吃的。” 万历春刚好下早朝路过菜市,他是认识沈琰的,看到沈琰被陌生的男子抱在怀中,那男人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这才让护卫下车盘问,谁知那人见来者不善扔下孩子就跑。 沈氏感激连连,“谢谢万大人出手相助。” “没事,孩子平安就好。” 沈氏独居多有不便,但万历春没有离开之意,只得道:“大恩无言报答,家里只有粗茶淡饭,大人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吧。” 她也就说说而已,谁知万历春真的不嫌弃,抬脚跟她进院子。 苏禾若有所思,而旁边的万梓汐早已风中凌乱。 是她亲爹吗?她从来没见他对人说话这么温柔过。 看来这茶是喝定了,指不定还要留饭。 苏禾好奇两人的渊源,让紫竹买些菜回来。 沈琰丝毫不惧怕万历春的严肃,叔叔长叔叔短的叫不停,甚至还将姐姐买给他的糖酥拿出来分享。 万历春生性冷傲,对属官或家人素来不敬严笑,跟沈琰说话却极具耐心,连看向沈氏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生怕把她吓着似的。 苏禾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分明呢。这分明就是爱情啊,而且还是卑微呵护的那种。 万梓汐嫉妒的快疯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亲爹的柔情,还以为他天生凉薄寡情,原来她是从水沟里捡来的。 几杯热茶下肚,万历春依旧坐得稳如泰山,俨然没打算告辞。 沈氏尴尬的连手都不知往哪摆,刚好紫竹买菜回来,她站起来抢着要做饭。 “姐姐做。”沈琰的嘴养刁了,糯团子歪着脑袋讨好万历春,“我姐姐做的菜好好吃,叔叔也尝尝。” 沈琰估计是羡慕别人有爹照顾,遇到万历春后感情不自觉的偏移,潜意识对他亲近。 真是神助功! 苏禾接过菜篮子,“万大人,我做菜还算可以,你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如何?” “荣幸之至。” 苏禾带着万梓汐进厨房,留下沈氏紧张到手心冒汗。 万梓汐藏不住话,一进厨房就发问,“你娘跟我爹认识?” “这得问你爹,我哪知道呀。” 好奇害死猫,万梓汐决意要弄清楚,再说她不会干粗活,寻了由头带沈琰到院子里玩。 苏禾娴熟的摘菜洗菜,偶尔竖起耳朵仔细听,万历春似乎真在找话题跟沈氏聊。 有紫竹帮忙,菜做得很丰盛,很快就香飘四溢,馋得沈琰跑进厨房,“姐姐,我要吃肉肉。” 五菜一汤,荤素搭配,不算丰富但也诚意满满。 沈琰忍着馋意,自告奋勇拿筷子给万历春夹肉,五岁的他连筷子都拿不稳,肉没夹到人家碗里,反而一哆嗦掉桌上。 鸡块滚了两下,掉到万历春珍贵的长衫上,很明显的油印子。 这就尴尬了,沈氏连连赔不是,情急之下还斥了沈琰两句。 沈琰神情委屈,眼里噙着眼泪要掉。 “不碍事。”万历春耐心安抚沈琰,全然没当回事,还给他夹了块肉。 万历春气场太足,大家同桌而坐却愈发衬得他才是一家之长。 他尝了两口苏禾做的菜,赞誉道:“想不到你的手艺如此好,梓汐你得好好学着。” 万梓汐:“……”她哪是水沟里捡的,分明是后娘养的。 苏禾神色自然道:“谢大人谬赞。” 高门贵户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饭桌上寂静的可怕,苏禾暗自庆幸许戈没这臭毛病,不过这里是她的地盘,可不由万历春说了算。 “万大人,我弟弟被人拐带实属蹊跷,不知那位人贩子长什么模样?” 万历也觉得蹊跷,虽然只是瞥了两眼,但他还是记住了人贩子的长相,如实相告道:“看那人似有些身手,并不是普通的人贩子,你们需多小心些,孩子丢了可不好找。” “依您之见,是何人所为呢?” 第四百零二章 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面对苏禾的提问,万历春眼神明朗。 “没有证据不敢妄言,不过相信你已有猜测。” 不敢妄言? 苏禾差点没逗笑,他咬苏定昌十年如一日,可不在乎有没有证据,而是看心情好不好。 一顿饭,除了万历春跟苏禾神情自若外,其他人都如坐针毡,尤其是万梓汐跟梦游似的。以前她吃饭说话,会被亲爹劈头盖脸斥一顿,现在他跟苏禾边吃边聊是怎么回事? 一桌饭吃得七七八八,万历春起身告辞。 莲青色特显油渍,跟打了水似的,沈氏犹豫再三还是将上次做好的衣服拿出来,以免堂堂尚书让人笑话。 这次见面,沈氏真挺尴尬的,因为万历春身上这套衣服也是她做的。以前苏禾提过,但毕竟没见过真人,沈氏存了侥幸的心思,如今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万历春比沈氏觉得住气,到偏房将衣服换好,寒暄两句便离开。 自从得知万历春“关照”沈氏,苏禾背地里没少调查他。他为人虽然严苛无趣,但论人品却远胜苏定昌,出身市井却被贵族收养,在朝堂跟其他贵族权贵的关系不错,除了爱咬苏定昌之外,并没有明显的坏毛病。 等回过神来,沈氏已经将万历春送走,满脸的若有所思。 苏禾好奇道:“娘,万大人跟你说了什么?” 沈氏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刚走临时跟我说了句,说他幼时的绰号叫二狗。” 苏禾差点没呛着,蒙国的皇子叫二狗,闵朝的尚书也叫二狗,敢情叫这绰号的都有大出息。以后她要是跟许戈有得生,也叫二狗算了。 “娘,我看他今天对你尤为特殊,你俩肯定有大渊源,可得好好想想。” 沈氏也觉得怪怪的,从他名字来看早年多半是乞丐,不过经常有乞丐来医馆乞讨,她实在想不出来。 这是次要的,当前最要紧是沈琰的安全问题。沈氏买菜时,沈琰就乖乖地站着,是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抱走的。 沈氏紧张道:“你怀疑是苏家?” 首当其冲是苏家,但是哪个苏家人干的就不一定了,老夫人想孙子想疯了,苏定昌也不可能对自己儿子下手,即使想要回沈琰估计也会光明正大来要,但要是柴氏呢? 现在局势不明,冒然接沈氏母子进侯府未必是好事,苏禾斟酌再三,“要不娘带阿琰回舅舅家?”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会看紧阿琰的。” 外嫁女有自己的固执,苏禾也没再强求,打算自己出钱派人暗中保护她。 见沈琰还后怕,苏禾陪他到下午,教他最基本的防骗指南,然后教训道:“阿琰从今天起是小大人了,以后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保护娘亲。” 沈琰人小鬼大,重重拍着胸口,“嗯,阿琰要保护娘亲跟姐姐。” 沈氏正在做刺绣,突然没来由冒了句,“二狗子!” 她望向苏禾,有些激动道:“我想起他是谁了?” 二狗子并不是乞丐,却不知为何满身是伤晕在医馆的后巷里,被年幼的沈氏发现并带回医馆治疗。他少言寡语且防备心极强,无论沈氏怎么逗他都不说话,要不是沈氏有次被顽劣孩童欺负,他冲过来拼命保护的话,她还一直以为他是哑巴。 他无家可归又不愿寄人篱下,后来跟乞丐混在一起,不过时常会过来看沈氏,用芦苇编织些稀奇的玩意送她,沈氏也会偷偷给他带好吃的或是祛瘀的药膏。 两人就这样处了两年多,后来他就人间蒸发了。沈氏提心吊胆过一段时间,但孩子都是贪玩健忘的,她逐渐就把他忘了。 算起来,二狗子失踪的年纪,刚好就是他被万家收养的时间。那时他已经不小了,之所以不来找沈氏,多抵还是自尊心作怪,想混出模样再风光出现在她面前。 就是这份自尊跟傲气,终是让他晚了一步,沈氏遇到苏定昌并定了终身。 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苏禾唏嘘,不过见沈氏挺满足现在的日子,她也没有任何想法。 离开院子,紫竹低声道:“夫人,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 苏禾诧异,或是歹人她暗中就解决了,很少说出来的。 紫竹拿不定主意,“是万历春的护卫,要不要出手?”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咱们的人未必能无时无刻看着,就让他尽这份心意吧。” 男人自有男人孤傲,沈氏离开苏府两年,万历春都只是暗中照拂,如果这次不是沈琰被拐带,他可能一直潜水不动,随便他去吧。 苏禾自顾不暇,多一个人关心沈氏没什么不好的。 回到医馆拿东西,谁知万梓汐竟然在等,苏禾还以为她被万历春拎回家了。 万梓汐神情挺古怪的,看苏禾的眼神也复杂,“咱们生意还做吗?” “为什么不做?” 万梓汐这才松口气,两人坐下来商量,从铺子选择到招人培训,这一聊就是一个多时辰。万梓汐就像张白纸,不过好在没有被困难吓倒。 京都三六九等分得清楚,想做上流人的生意,确实需要有身份背景的人罩着。万梓汐比蒋云难带,但胜在她后台够硬,这也是苏禾选择她的不二原因。 选铺跟招人是基本的,也足以锻炼的眼光跟心志。苏禾给预算跟提示,其他的需要万梓汐自己琢磨。 聊完正事,万梓汐聊私事,垮着脸道:“我爹跟你娘是不是有一腿?” 苏禾:“……” 万历春反差太大,万梓汐就算瞎子也看出来了。打她有记忆起,她就没发现亲爹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的女人。 “是不是你爹才清楚,我娘是没这个意思。” 万梓汐担心道:“不管他们有什么,不会影响咱们吧?” “不会。” 万梓汐满意地走了。 笨鸟先飞,她头一次干没经验,怕苏禾嫌她笨也没敢多问,不过胜在脑子还算灵活,转身去请教蒋云。 蒋云心知肚明,耐心指点教导,万梓汐高兴之余带小姐妹到店里买买买。 第四百零五章 你辣手催花呀? 这么说也没错,但更像是恩威并济。 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事已至此,怎么把老八送进兵部。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连坑都没有,别更说走后门了。 这对许戈而言再简单不过,把坑里的踹出来就行。 晚上做大保健,苏禾发现屋里收拾的整齐,字也不练了,而是养了盆名贵的山茶花,好奇道:“许富贵,你又升华了?” “打发时间而已。” 他最近愈发神秘,俨然要得道升仙的节凑。苏禾知道他在捣鼓事情,但是他不愿意说,她也就懒得问了。 少知道少操心,晚上才能睡得香。 进士名次出来后,皇帝召集六部议事,讨论的自然是北境。 打不适时宜,而且已经打了整个冬天,双方都没恢复元气,况且北境的雪才开始化,军资运送相当困难。 大臣心知肚明,打是不现实的,他们斟酌皇帝的心思估计是想议和。 议和也并非易事,泱泱闵国不想打,要是给蒙国那帮豺狼虎豹得知,还得了。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得探探蒙国老皇帝的心思。 一帮老臣讨论半天没个结果,皇帝看着他们就心烦,倒不如新科进士来的痛快。 途中休憩,皇帝刚服下药,晋王来觐见。 晋王神色匆匆,掏出封匿名信,“父皇,儿臣今早收到举报信,说兵部尚书私吞兵器。” 皇帝接过信件,信上所说的兵器,是半年前调拨给西北军的,刚出京城几百里就神秘失踪。 “为何举报信会到你手了?” “儿臣也觉奇怪,这才特来禀报。” 皇帝将信搁下,“你怎么看?” “要不是有人戏耍儿臣,要不就是有人想借我之手诋毁兵部尚书,要不就是真有此事,但因其势力大而不敢向其他人举报。” 不管怎么说,兵器在途中消失,兵部尚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帝确实不满,加上北境局面一塌糊涂,可这个位置至关重要,不是可以轻易更换的。 兵器失踪半年,它到底落到谁的手里,皇帝也很好奇,“这事你觉得该如何查?” “儿臣不敢擅言,还请父皇主持。” 罢了,且不论这封举报信真假,皇帝也动了留晋王在京的念头。这几年老得快,他愈发力不从心,给他一个机会又如何。 “既然是你收的举报信,这事便由你跟御史去查,不过事关兵部还是要低调。” 晋王稍作思虑,便应了此事。 皇帝又问,“你打算怎么查?” “约尚书出来,直接谈谈。” 这倒出乎皇帝意外。 “儿臣此举是莽撞了些,可若真跟尚书有关,打草才能惊蛇。” 皇帝没再说什么,晋王着手准备。 晋王是真直接,带着御史就往兵部衙门走,跟兵部尚书开门见山谈。 兵部尚书是老姜,看到信件略微惊讶,“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下官愿意配合晋王重新调查此案,直到洗清嫌疑为止。” 晋王调取相关卷宗,拿回府仔细琢磨。这老姜确实装得深,可他也不是傻子,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跟敬王暗度陈仓。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当年被废的滋味,也得让敬王好好尝尝。 “雷先生,一切可准备妥当?” “王爷放心,咱们的人不会失手的。” 一夜倾盆暴雨,雷电交加。 苏禾迷迷糊糊醒了几次,雨里夹着寒气,苏禾缩着身体跟慵懒的猫似的,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钻。 早上起晚了,发现许戈在打理茶花,他拿着锋利的剪刀,将其中一枝盛开的茶花干净利落的剪下。 苏禾从身后抱住他,“你辣手催花呀?” 本来造型挺好看的,被他一剪刀下去顿时垮了。到底是武将出身,不懂怜香惜玉。 …… 中午休憩,万梓汐过来商量铺子的事。 功夫不怕有心人,她还真找到两家铺子,租金已经谈得差不多,地段也非常不错,但还需要苏禾掌掌眼。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万梓汐这一通跑下来,跟过去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有苏禾跟蒋云的成功先例,她只怕半途而废了。 悬壶堂声名在外,招了几位有声望的大夫坐诊,苏禾比过去轻松不少,起身说走就走。 两人往铺子走去,苏禾意外看到晋王带着大理寺一干人等, 匆匆走进不远处的高门宅院。 苏禾放眼望去,朱府。 见她好奇,万梓汐八卦道:“你还不知道吧,兵部尚书畏罪自杀了。” 苏禾就奇怪了,她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呢? “我爹跟下属议论此事,刚好被我偷听到了。”万梓汐挽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他监守自盗,将一批兵器私吞,东窗事发后上吊自杀。” 兵部尚书一死,空缺自然就出来了,依次往上挪的话,总归是多了个坑出来。 况且这个时候死个大人物,对掌握北境局势极为不利,估计朝廷有得头痛了。 对比过两家铺子,苏禾选择性价比较高的,成功签下契约。铺子挺宽敞的,前堂是商铺,后院可以做作坊跟住人。 苏禾习惯用自己人,况且卖的脂粉是高端货,将来的客源都不会是普通人,基本以富户官眷为主。别看只是家眷,其实消息来源更容易,跟她们打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雇人的事我来解决,等铺子开起来别忘了拉客人过来。”医馆那边已经稳定,接下来她的重心放在护肤品这块。 万梓汐信心满满,亲爹有名有权,排队巴结她的不知有多少。 想好要做什么,苏禾便着手去准备,很快就买到蜂蜡,芝麻油等。 既然要做化妆品,那就从最简单的口红做起。天天用口脂,易干又容易变色,补妆也很不方便,苏禾早就用烦了,刚好可以试试水。 回到府内,苏禾带着紫竹到花圃采了许多红玫瑰,两人在院子里捣鼓起来。 见许戈在院子晒太阳看书,苏禾画好图纸递过去,“许富贵,你的任务来了。” 她也不说是做什么的,只是让他帮忙做出来。 第四百零六章 侯爷好像生气了 这么简单的东西,一听原理他就懂了,难得她留在府中忙中偷闲,似乎又回到沙县她吆喝自己的日子,许戈还真帮忙雕刻起来。 “你说万梓汐跟我混,皇帝会不会对万历春起疑?” 皇帝对任何权贵世家都不放心,但万历春是抱养的且没有子嗣传承,真正的万家早就绝户了,故而皇帝向来对他的防备不重。 苏禾想将老姜培养的俊男靓女放几个到铺子去,“往来都是客,既能替我赚钱,也能替你打探消息。” 媳妇都发话了,许戈哪有不同意的,不过这次轮到他拍板,男的不能挑俊俏的。 苏禾不干,“她们就喜欢俊俏的,出手才阔绰。” 许戈冷笑,“要不我去卖算了?” 这个噱头可以有! 聊完她的事业,轮到许戈的事业,苏禾问道:“兵部尚书死了,你知道吗?” 许戈脸色阴沉,“他早就该死了。”所谓的谋逆案,他不但参与其中,还往漠北军渗透奸细,罗织许家的罪名。 死了二品大员,朝堂会掀起多少风浪,但这不是苏禾关心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那你能安全吗?” “关心我?” “我不想做寡妇。” 许戈捏她的脸,“不让你做寡妇,哪天我要不行了,死也要把你带走。” 苏禾:“……” 姓苏的很会磋磨人,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侯爷,却经常被她嫌弃的连马夫都不如,要不是他承受力够强,估计两人都打上房顶了。 不过也正因为她的性子,能够让他忘却许多事,否则也不会平和走到今天。 等口红管子雕好,紫竹的口脂也凝固好,颜色跟光泽都还可以。她将口红放进套管中,然后娴熟地涂抹起来。 嗯,这熟悉的动作跟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许戈:“……”所以他忙碌半天,就雕了个女人的玩意? 他头也不回进屋,紫竹顿时紧张起来,“夫人,侯爷好像生气了。” “别管他,晾一会就好了。” 口红做的可以,不过还可以做得更好,苏禾带着紫竹继续试。 她给老姜传消息,着手给作坊雇批工人,等一切就绪就能运转。 且说御书房内,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摔在地上。 “案子可查清楚了?” “提刑司是第一个到的,已经勘验清楚。朱尚书是自杀的,他在遗书承认了罪行,而且事发时门窗是从里面关着的,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晋王将两张焦黄的纸片递上,“父皇,这是从书房现场火盆找到的,应该是与人往来的信件。” 信件被烧到只剩一个边角,寥寥几个字,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从现场的火盆来看,兵部尚书焚烧的东西不少,似乎旨在保护他人,揽下所有的罪行。 兵部尚书这个人,皇帝还是比较了解的,心思缜密为人圆滑,跟贵族世家私下往来密切,即使监守自盗,自杀的可能性也不高。 这批兵器失踪已半年,他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应对,为什么在半年后却因一封匿名举报而自杀? 皇帝反复斟酌残余的纸屑,可惜烧毁太严重,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无从得知。 突然间,他的眼睛“咻”的瞪大。 稍作思虑,他将残片还给晋王,“此案疑点重多,不管是监守自盗还是栽赃陷害,都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完成,尔等继续追查下去。” 晋王领旨,到仁寿宫给太后请安才离宫。 老五一直在马车内等候,恭敬问道:“王爷,情况如何?” “父皇果然生疑了。” 马车缓缓离去,晋王强忍着连连哈欠,按捺不住道:“雷先生,此事咱们的人做得天衣无缝,为何要将信件烧毁?” “王爷,仅凭一封信是拿不住敬王的,咱们要的就是借这次机会,让皇上心有疑虑,他越是不知信件的内容,疑心就会越大。” “还是先生明智。”晋王开始鼻塞,身体好像有虫子在噬咬。 马车在旁边停下,雷五起身告辞,“王爷,属下要安排后面的事了,还请王爷尽快将兵部历年来销毁报废兵器的卷宗取回来,咱们才能做下一步部署。” 雷五跳下马车,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冷笑。如今的晋王哪还有当年的风采,不过是具被五石散控制的行尸走肉罢了。 夜深人静,倚翠楼欢声笑语,艳香扑鼻。 一道黑影掠过,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等候已久的老五下跪行礼,“见过侯爷。” 许戈闻不惯房间激鼻的脂粉问,“事情查得如何?” 晋王已经将历年来报废的兵器卷宗带回府,老五再三剥析之后说出自己的疑惑,“属下对过兵部刀剑矛戈的报废数量,折算成废铁跟运到兵工坊回炉的重量所差无几。” “由兵工坊出去的兵器也没问题?” 老五眉头紧蹙,“若是有问题,各地方驻军应该早就反馈回来了。” 许戈反问道:“你可记得三年前分给漠北军的长枪就出了问题。” 那次确实有问题,但出问题的并不是枪头,而是套枪头的锚件,刚到手没多久就生锈,明显是参差造假。只不过当时数量不多,而且朝廷各部哪有不吃回扣的。只要不出大问题,军队能忍则忍,否则把兵部得罪了,到时在钱粮兵器上故意刁难,反而得不偿失。 “侯爷的意思是说,他们以次充好,用差的替换优质铁器?”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一两个内应能搞定的,从兵部到兵工坊相互勾结。 “兵部不久前刚报废了一批兵器,我已经让影子去探底了,是真是假很快就能查清楚。” 兵部侍郎刘承林,兵工坊铸造参事涂知章,一个是九年前的殿试一甲,一个是六年前的进士,他们都是秋水阁预测之外的黑马。 一个主持兵器报废,一个接收废铁回炉铸炼。 在天子眼皮底下玩偷龙转凤,胆子确实挺大。 沉吟之间,房间又出现道黑影,是夜探兵工坊的影子,他带回了枪头锚件,已经被刀劈成两截。 第四百零七章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老五脸色乍变,这铁质根本达不到兵工坊的要求。 “侯爷,晋王今天之举已打草惊蛇,兵工坊的涂参事慌神了,已命人暗中转移,咱们的人跟梢了,什么时候行动?” 许戈冷笑,“捉贼见赃,捉奸见双。” 老五顿时跳起来,直接从二楼窗户翻走。 许戈:“……”话还没说完,他赶着去投胎? 不溜都溜了,他只得将目光落在影子上,“趁他乱要他命,你再帮我做件事。” 苏禾第二天起床时,发现许戈又在修剪茶花,这次剪的不是一枝而是两枝。 事出异常必有妖,苏禾隐隐察觉到了,“许富贵,别家都玩剪油灯或烧木牌,就你爱辣手摧花。” 关键是这盘茶花枝繁叶茂,他得剪到什么时候? 她在嘴里嘀咕着,浑然不知半夜得胜的晋王,在早朝上直接把兵部参了。 捉贼见赃,兵部刚死了尚书,兵部侍郎刘承林首当其冲,当然晋王没提报废兵器有猫腻,但当枪头配件摆上来时,众人倒吸口凉气。 适逢西南镇远将军回朝述职,见此当众再参兵部一本,“皇上,兵部拨给西南的长枪锚件,也曾出现易生锈腐蚀的情况,臣当时以为长途跋涉受雨水侵蚀,只是偶发而已这才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猫腻,还请皇上严惩,万不能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铁矿冶炼向来受朝廷重点管辖,工部万历春适时站出来,“皇上,铁矿冶炼归工部管,每批进出都有详细记载,送到兵工坊的都是双方核验无误再交接的,绝不可能出现如此劣质的生铁。” 劣质生铁数量不大,显然是黑作坊偷铸的,而且断铸工艺有瑕疵。 即使如此,万历春被敲打避无可避,打击取缔黑作坊是他的职责。 当然,挨枪最惨的还是刘承林,皇帝命令他对兵部上下自查的同时,大理寺也加入查案。 晋王见时机到了,再次站出来,“父皇,兵工坊兵器除锚件之外,其他都没有问题,可见劣质生铁是偶尔才出现的,兵工坊勾结黑作坊的可能不大。从这批数量来看,刚好跟兵部前段时间报废的铁器相差不大,极有可能是有人从中做手脚,儿臣建议由此着手调查。” 这倒不失为好办法,但兵器都已报废,从哪个环节入手也是问题。 晋王胸有成竹,“废铁回炉,棍棒焚毁,儿臣建议从铠甲钝器入手。” 按闵朝律,报废兵器由兵部统一统处,铠甲钝器是由皮革混和制造极难焚毁,经破碎后掩埋的。 它们跟铁器同理,破碎多少,被掩埋的就该就有多少。 此话一出,刘承林眼底闪过阴狠,不过随即掩饰的极好,全力配合调查。 三部门联合办案,在晋王的建议下,众人立即赶往郊外掩埋场,兵部调了数百京郊皇城驻军,热火朝天开挖。 从中午一直挖到凌晨,堆成山的破碎物过称完成。 得出来的重量,让在场官员面色一沉,足足比破碎前少了一半。即使有损耗,也不可能如此巨大,只不过破碎之后没有价值,掩埋场的官吏草草了事。 晋王望向刘承林,“大人,报废物少了一半,不知兵部会作何处理?” 刘承林脸色黑得厉害,当场下令逮捕主持报废流程的库部司郎正、员外郎等人。 众人返回京城,谁知郎正家已经人去楼空。郎正不过从五品,俸禄并不多,家中院子不大,但屋里的摆设可不便宜,上等青花瓷瓶,红木酸枝家具…… 员外郎家同样失踪,但家中妻眷尚在,被捉进大牢审问。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马上快到早朝,众人打算回府休憩一翻再复旨,谁知夜空中“咻”一枝箭射过来。 箭不长眼,差点射中晋王,害得他惊叫间从马背摔下。 护卫戒备,将晋王团团围住。 冷箭被捡过来,上面绑着纸条,等晋王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不禁脸色顿变。 上面写的,是失踪兵器的藏匿地址。 事不宜迟,众人调转马头再次出城,借着黎明的光赶向一百多里外的皂幕山。 一夜急驰,火龙在黑暗中盘旋,在晨曦冉冉升起时赶到皂幕山。 皂幕山人烟稀少,山势陡峭,但坐西向南光阳通透,晋王留部分官兵守在山脚下,其余的四下分自上而上展开搜查。 到中午左右,有官兵传来消息,在半山腰发现一个山洞。 在官兵的带领下,众人前往山洞。 山洞很深,大家举着火把进入,约摸走了一刻钟左右见底,山洞里堆了几十个大木箱。 从兵部发出来的货,一律都是有标志的,木箱的左面标着红漆写的“兵”,果然是半年前失踪的兵器。 官兵刚要向前打开,却被晋王叫住,“等等。” 山洞偏僻,箱子上落着灰尘还有蜘蛛丝,晋王举着火把向前,脚下突然咔嚓一下发出声响,低头一看竟然是块鱼符玉牌。 玉牌被踩碎,但很快拼凑起来,晋王震惊的目光望向刘承林,“刘大人,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鱼符玉牌,向来是官员的身份象征,上面俨然写着官职。 刘承林错愕,下意识摸向腰间,腰间空空如也,“这不可能,我昨天还带着的,而且昨天到现在一直跟各位在一起。” 他无法解释随身佩戴的玉牌为什么为出现在山洞,但肯定有人栽赃陷害。 “各位昨天早朝可有看到刘大人佩戴玉牌?” 早朝议论国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刘承林身上是否有佩戴玉牌,但刘承林很快想起来,早朝等宫门开时,当时车马人流甚多,自己不知被哪家下人撞了下。 当时他想着兵工坊被晋王拦截的锚件,一时间失了神,玉牌估计就是那时被偷的,真是大意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栽了。 晋王不信他的措辞,继续观察堆积的箱子,现在其中一只箱子有新鲜的残缺手印。 从痕迹来看,不久之前确实有人来过山洞。 第四百零八章 这是道送命题 箱子很快被打开,里面放的全是锋利的兵刀,正是之前失踪的那批。 从山洞出来,大理寺秉公执法,请刘承林到大理寺走一趟。 刘承林有口难辩,一路上他没再说话,神情沉静而肃穆。 三部联合办案,案子还没查清,倒先把兵部折进去了,皇帝的脸色极其难看。 不管怎么说,兵部在报废兵器上的里外勾结是跑不掉的,那些被调包的废铁以及消失的皮革遁甲都到哪去了? 经年累积下来,足以装备一支军队,而且这些都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这让他如何能睡得着? 尚书跟侍郎都是心思缜密之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数年如一日玩这把戏而不被察觉,这事传出去有谁信? 皇帝愤怒到了极点,“严查此案,不得走漏风声。” 他不禁想到那两片被焚烧的纸片,真的会是他干的吗? 皇帝心烦意乱,心情始终无法平静,“宣肃王。” 周福海回禀道:“皇上,肃王这两日身体不适,在奉国寺静养。” 皇帝有些诧异,肃王早年体弱多病,后来皈依佛门后就没病过了,如今乍然得知他生病,还真是让人唏嘘。 老了,他们都老了。 “曹国公呢?” “头疾越来越严重,听说在忙着选孙女婿。” 这话听着,怎么都像在交代后事。 纸包不住火,兵部一把手自杀,二把手缺早朝,朝臣都在私下议论,感觉京都似乎要变天了。 敬王近来也不顺遂,他有预感晋王后面站着人,而且背后之人是奔着自己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人就是许戈,他跟晋王结盟了。 一块陨石要了老五的命,一条麻绳结果了兵部尚书,让他既失财又失权。 敬王一拳捶在桌上,兵部尚书是他花了多年心思才笼络过来的,是将来争储必不可少的靠山之一,如今竟然没了。 几位幕僚商议,“王爷,晋王这次来势汹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刘承林这个人,敬王早年没少费心思,不过此人城府太深一直没有准话,出于谨慎他也就放弃了。晋王这次有备而来,而且玩的还是双杀,似乎针对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这时候出头,反而让人疑心,咱们静观其变再说。” 玩一手栽赃的好把戏,竟然让人模仿他的字迹,这一招确实挺高的,让他挨了一刀偏偏还不能喊疼。 且说刘承林进了大理寺,除了喊冤之外,该配合调查的从不拒绝,回答的还滴水不漏。除了遗失在山洞的玉牌,大理寺还真找不到证据,顶多就是监管不严玩忽职守。 这种人大理寺见多了,他们有自己的查案手法,既然查不出事,他们就从人开始查,从涉案人员的祖宗十八代查起,连族亲都不放过。 这一查真有发现,刘承林早年被拐带过,几年后因缘际会才被认回来的。 可顺藤摸瓜找到当年的人贩子时,才知道被拐的孩子早就病死了。换句话说,刘承林根本不是刘家的孩子,他冒认身份进刘家另有企图。 大理寺查到的,刘承林并不否认,“我确实利用了刘家,但同时也奉养和慰藉他们,所以对此并不内疚。” 长得斯文,不承想却是块滚刀肉,少丞冷笑,“刘侍郎,别以为你不招,别人就不会说。兵工坊的涂参事可什么都招了,就是你跟他内外勾结。” 刘承林不为所动,“既然他都招了,为何还来问我?” “看来你是不跳黄河心不死。” 少丞脸沉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也对你说句实话,涂参事来不及招供,就被人毒死了。” 刘承林眼中闪过诧异,但转瞬即逝。 少丞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看来刘承林背后另有其人。 查实身份后,刘承林依旧三缄其口,大理寺用刑了。 刘承林看似文质彬彬,却有一身傲骨,被打得皮开肉绽愣是没吭声。 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一桶辣椒水泼到血肉之躯,刘承林在惨叫之后还是开口了,“是朱尚书指使我这么干的。” “这事犯法,他为什么要指使你?”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将我从吏员一路提升到侍郎,我想要往上走只能听他的安排。” 少丞怒道:“监守自盗,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刘承林没说话。 “你们偷盗这批兵器有什么目的?”少丞眼神冰冷,“报废的武器跟皮革都流到哪去了?背后有什么指使?” “朱尚书是敬王的人。”刘承林语出惊人。 “……你有什么证据?” “这种事能有什么证据?”刘承林面露嘲讽,“想我刚入仕不久,敬王的幕僚也曾私下拉拢过,奈何我当时心高气傲不想介入党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他做事。” 刘承林要么不说,要说就全都招供。 敬王的幕僚是如何接触他的,地点,时间,还有对话,他大抵都记得清楚。至于上锋跟敬王的关系,他也没有证据,但曾撞见过两人曾私下在茶馆见面。 茶馆很偏僻,但地点跟包厢,他还记得清楚,尽可以去查。 这种事没有证据,大理寺的人爱信不信。 牵扯到皇嗣,少丞不敢过多揣测,连夜禀报卢少卿。 卢少卿斟酌一晚,第二天早早来到牢房,想再探探刘承林的底,谁知刘承林已经死了。 经仵作勘验,刘承林患有心疾,加上严重的酷刑,半夜引发心疾去世。 皇帝看大理寺的眼神,跟冰刀子似的。 案子的两个主犯,一个吞毒自尽,一个心疾去世,剩下的小鱼虾只是听命行事,也没审出个四六来,查来查去最大的悬疑是敬王,还拿不出任何证据。 案子还得继续往下查,皇帝将大理寺的人打发走,凝重的目光落在晋王身上,“你觉得敬王是这种人吗?” 这是道送命题,晋王垂首,“儿臣不敢擅言。” “父子间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晋王稍作思虑,硬着头皮道:“儿臣觉得,此案疑点重重,光是刘承林的身世就很可疑。” 第四百零九章 遇袭 皇帝望向晋王,“且说说看。” “而立之年且官拜侍郎,在京都也算得上是风流人物,爱慕他的姑娘数不胜数,可他却孑然一身,而且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生活极其自律,平时也不爱跟同僚往来,这种人实在太奇怪了。” 似乎除了往上爬,他没有任何的需求。 “儿臣觉得,这种人要么就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怕别人发现才不娶妻生子,不与任何人往来,要不他根本就是个傀儡,无法替自己选择。” 见皇帝没说法,晋王突然话锋一转,“刘承林说的那间茶馆,儿臣让人调查过了。敬王确实去过几次,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或是私事或是讨论朝事。这几年儿臣不在京都,敬王没少替父亲分担政务,私以为这是刘承林的攀咬构陷,还请父皇还敬王清白。” 闵律没规定皇子不能跟大臣有私交,但哪个皇帝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的臣子私交甚密? 再说敬王之前掌管户部,有什么公务需要到茶馆跟兵部尚书私聊? 晋王看似替敬王求情,实则在皇帝心里又浇了桶油。 从北大仓火灾,绥州科举,再到兵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烙铁似的,一次次烙着皇帝的心。 晋王走出御书房,远远看到敬王神色匆匆而来。 兄弟俩的眼神在空中交对,激撞,宛如惊涛骇浪,礁石拍岸。 …… 自从做出口红后,苏禾就一发不可收拾,将整套化妆工具都画出来,带上紫竹从早捣鼓到晚。 她自己忙就算了,关键还看不得许戈闲,指挥着他做腮红刷。 想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做女人的这些东西,差点没把桌子掀了。不过想了想,没敢动。 远香近臭,天天把他当牛使,许戈心情不好,“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馆坐诊好。” “医馆有人,他们搞不定会找我的。”苏禾摸了把他的脸,“下午我要去验收铺子,恭喜你自由了。” 重获自由,许戈差点没谢她全家。 收到苏禾送的口红,万梓汐眼珠子都瞪直了。天,口脂还能做成这样。 “这得卖多少钱?”太惊喜了,还能随身携带,任何时间都可以补妆。 苏禾拍她的肩膀,“那得看你的本事,你要是能卖到一百两,我也不会嫌钱多。” 万梓汐满眼都是钱,这个她有信心。 验收完铺子,在万梓汐的唆使下,两人去吃椰子鸡。 饭桌上,万梓汐神情严肃道:“我爹对你娘有意思。” 苏禾差点没噎着。 “他竟然找还衣服这么蹩脚的理由,又去见你娘了。” 苏禾还是比较冷静的,“所以你是什么想法?” 这倒把万梓汐难住了,好一会才道:“我娘因为生我才难产死的,所以我打小就不知有娘是什么滋味,而且我爹似乎跟谁都不亲,我还以为他天生凉薄,后来看到他对你娘的态度,我才知道他不是没有心,他是没遇到喜欢的人。” 她也不傻,很快就把万历春暗中帮衬沈氏的事查清了。起初真是想不明白,沈氏是被赶出门的弃妇,爹堂堂二品大员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后来才慢慢琢磨明白,爹处处针对苏定昌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沈氏,他早在娘之前就喜欢上沈氏了,这才十年如一日对付苏定昌。 挺替亲娘不值的,但她也没见过亲娘,这种不值很快就消失。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如果沈氏能让亲爹变的柔和,从而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她何乐而不为呢。 “我无所谓,反正我爹高兴就行。”万梓汐瞥了苏禾一眼,试探道:“你呢?” 苏禾淡然一笑,“我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比咱们高一辈,考虑事情比我们更全面。” 她是真无所谓,但万梓汐就比较八卦了,边吃边打听沈氏的事。 苏禾有什么说什么,也没刻意隐瞒。 听完之后,万梓汐突然道:“我觉得你娘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我爹,要不然以后日子挺难过的。”其实她没有告诉苏禾,这段时间自己偷偷去找了沈氏两次。 爹迟早都是要续弦的,族亲这几年催得愈发变本加厉,逼他怎么也得把万家的香火续上。 万历春念养育之恩,其实两年前差点就成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突然又反悔,现在想来那时候沈氏刚好被赶出苏府,他这是死灰复燃啊。 沈氏性子温柔,待人热情也不爱算计。与其让族亲长辈强行塞个厉害的过来,倒不如她主动找个合得来的。 再说了,自从她主动替亲爹拉郎配,亲爹看她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所以她并不吃亏。 苏禾:“……” 万梓汐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清乐侯一看就是短命的,指不定哪天还连累你把性命都丢了,到时苏家肯定不会放过你娘跟你弟弟。如果你娘嫁给我爹,就算你死了,你娘好歹还有个依靠。” 苏禾心塞,“看来你很想我死。” 别看万梓汐大大咧咧的,其实看问题比深阁的姑娘厉害。皇帝生性猜忌,收拾清乐侯是早晚的事。这话已是大逆不道,她是真把苏禾当朋友才说的。 苏禾苦笑,“其他人都视我跟许戈为洪水猛兽,你跟你爹倒是意外,就不怕被我们牵连吗?” 这个万梓汐倒不担心,“我爹是抱养的,膝下又没儿子,娶了你娘就是得罪苏首辅,皇帝还乐见其成呢。” 皇帝最怕臣子抱团,所以才设内阁制衡权贵世家。 万梓汐的态度,其实就是万历春的态度,虽然苏禾有心结交,但还得看沈氏的意思。 从四海出来天已经黑了,两人分道扬镳。 黑灯瞎火的,刚走一会,紫竹骤然警惕,拔出腰间软剑。 苏禾跟着紧张,而紫竹已经冲出来,在黑暗中跟人打斗起来。 来人身手不低,两人在黑暗中斗了近百招还没分出胜负,谁知对方突然又加了两个人进来。 “夫人,快走。”紫竹渐落下风。 苏禾拔腿就跑,谁知刚没跑多远,突然后颈一麻没了知觉。 第四百一十章 突然有了变故 说好回来加餐,许戈耐着性子等到天黑,连苏禾的影子都没瞧见。 女人果然不能放出去,出去就野了。 他也是犯贱,被苏禾管着时浑身不得劲,可等她给自由了,又无聊地继续做腮红刷。 看来,这辈子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送给媳妇的,许戈做得极其用心,可从傍晚起眼皮就跳得厉害,整个人心烦意乱。 “阿九,你出去找找。”许戈等得实在没了耐心。 阿九刚到门口,谁知一股浓重的血腥袭来,紧接着紫竹倒了过来。 紫竹浑身是血,身上多处伤痕,她撑着最后的意识,“夫人……回来了吗?” 许戈的脸瞬间沉下来,苏禾遇袭失踪了。 阿九将昏迷的紫竹抱进屋,许戈起身要去找,阿九冲出来拦住,“侯爷慎重,指不定是陷阱。” 陷阱又如何,苏禾肯定出事了。 阿九冒死拦住,“夫人睿智,肯定能化解劫难的,还请侯爷三思而行。” 跟许戈这么久,即使遇到天大的事,他都没有见过侯爷如此慌乱,看来侯爷是真把夫人放到心尖上。 可越如此,越要谨慎。 京都吃人不吐骨头,许戈根本无法冷静,“让咱们的人出去找,看到底是谁劫了夫人。” 是他大意了,不该放她到处蹿的,或许更不该带她回京。 许戈现在不敢想,要是苏禾有个好歹…… …… 苏禾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身处石室之内。 石室很大,但装修极其简陋,坚硬冰凉的石床连张席子都没有,硌得人骨头疼。 不远处有张石桌,桌上摆着围棋。 苏禾略懂,从黑白走势来看是盘死局,压根无解。 石室浮光掠影,弥漫着淡淡的禅香,不难看出这是苦行僧清修之地。 正疑惑是谁绑架她,劫财还是劫色时,突然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紧闭的石室之门缓缓打开。 来人五十多岁,留有长须,两鬓泛白,身着普通的紫色长袍,右下颌虽然有烧伤的痕迹,非但没有狰狞之相,反而面容慈和。 慈和之下,却有上位者的威严,并非气势凌人,而是历经岁月的沉淀跟安宁。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苏禾还是将他认了出来。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肃王。 慈眉善目,浑身都透着得道高僧的睿智气息,怪不得连敏感多疑的皇帝都对他不曾生疑。 “你是谁啊?”苏禾眼中闪过惊慌,警惕而害怕地连连后退,“我丈夫可是清乐侯,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把我放了,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肃王面露微笑,“许夫人不必害怕,我是清乐侯的朋友。” “朋友?”苏禾陡然提高声音,尖锐道:“是朋友还不赶紧把我放了。” 肃王但笑不语,在桌边坐下。 苏禾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石室门冲去。 刚到门边,闪出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面无表情将她拦下。 苏禾能捕捉到他们身上的煞气,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只得退了回来。 肃王从容地焚香煮茶,苏禾焦虑地走来走去,不时又烦躁地坐下,一副想开口破口大骂,但又孬种畏缩的样子。 自始至终,肃王都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看着她的举动。 这符合愚笨冲动之人被绑架的反应,可肃王仍是疑惑难解,她要不就是演技炉火纯青,要不就真是愚蠢无脑之人。 肃王的思绪有些飘忽,十几年的卧薪尝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眼看功成之际,却突然有了变故。 肃王是谨慎之人,可事情终归是跟前世不同了。 前世的苏禾听了苏定昌的吩咐,处处刁难虐待许戈,甚至拿刀把许戈砍死,千里迢迢逃回京都,却被苏定昌暗中杀死。 许戈当然没死,躲过皇帝及其他人的耳目,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最终带领漠北军对抗朝廷。 这场仗足足打了八年,闵国风雨飘摇民不聊生,同时因为皇室的不作为,各地起义军四起,闵国最终土崩瓦解,许戈攻占京都将皇室挖坟掘墓鞭尸暴晒。 当然,许戈也没得好下场。 他有骁勇善战的漠北军不假,但毕竟根基太浅,缺钱缺粮死伤惨重,加上多年累积的仇恨,性情极为暴戾,最终被蒙国跟金国联手吞并,万箭穿心而死。 这一世变了,很多事跟前世不同了。 追根逆源,一切的改变似乎就是从苏禾开始的,这一世她非但没有弑夫,反而选择跟许戈在一块。 许戈前世的短板,这一世都在弥补,而且很多事因此不同了,譬如北大仓火灾,绥州科举贪腐,京都的春闱,还有皇帝临时变更考题。 牵一发而动全身,眼前的女人真有那种能耐? 微微失神,手被茶水烫了下,肃王的意识才清醒过来。 “许夫人,请喝茶。” 肃王可不比苏家,苏禾谨慎许多,调整好面部表情坐下来喝茶。 茶刚入口,苏禾吐了出来,嫌弃道:“这也太苦了吧?” “这是苦丁茶,入口先苦后甘,别有一番滋味。” 苏禾将茶搁在桌上,佯装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肃王。” “德善大师?”苏禾震惊不已,半晌才道:“你不是大师嘛,为什么将我关在这个地方?” “还请许夫人见谅。” 上位者架势很足,他两次避而不答,苏禾再愚笨也不敢再问了。人家可是肃王,弄死她分分钟的事。 肃王将她的丰富表情看在眼中,微笑道:“听闻许夫人是医学奇才,短短时间名扬京都。本王实在好奇,故而才冒昧请来一叙,不到之处还望见谅。” 绑架就绑架,说得还这么好听,苏禾尬笑,“那是师傅教得好。” 肃王静静品着茶,俨然没有放她离开的打算,就这样晾着她。 “今日得见王爷,真是三生有幸。”苏禾不喜欢被窥视的感觉,隐藏好情绪谄媚道:“听闻王爷你能预知未来,不知可否帮我指点迷津?” “不知夫人所求是何事?” 第四百一十一章 王爷,还要继续吗? 苏禾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还请王爷解惑,我跟着清乐侯可有将来?” 这话直白的,连肃王都愣了下。 “夫人懂医术,清乐侯的情况应该很清楚。” 问题看似愚蠢,但确实不好回答,毕竟肃王曾在皇帝面前说过许戈活不过两三年,可这话也不能对苏禾说。 苏禾装假听不懂他的暗示,罢手道:“王爷,我说的是前途。” “还请夫人慎言。” 偏偏苏禾不死心,她换了种问法,“王爷观我面相,可是有福之人?” 肃王真打量起苏禾,眉头紧蹙起来,“夫人命中带死劫,如遇贵人便可逢凶化劫。” “死劫?”苏禾花容顿失,紧张道:“还请王爷指点,如何找到贵人。若能逢凶化劫,我必定报答王爷大恩。” “夫人这一年来可有奇遇?” 苏禾还真仔细回忆起来,羞愧道:“实不相瞒,有次撞伤脑子昏迷了几天,醒来之后恍如隔世,这才约束自己言行,跟清乐侯虽有不少嫌隙,但日子确实没之前糊涂了。” “看来夫人的劫难已成功化解了,日后自会顺遂如意。” 苏禾错愕,“你说我的贵人竟然是自己?” “祸从口出,恶从心起,夫人能约束自己言行,当然是自己贵人。” 苏禾欣喜不已,“谢王爷指点。” 肃王起身离开,不忘命人吃送的过来。 很快有仆人送吃的过来,还带了熏香。 不吃不行,而且熏香也有问题。如果猜得没有,应该是致幻香。 肃王心思深沉,岂是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苏禾佯装不知,该吃吃该喝喝,闻着熏香很快趴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走了进来,开始试探性的发问,姓甚名谁,今年几岁,家住哪里…… 这是古代的催眠问供,手段确实不同寻常。 苏禾早在决定回京之前,就料到自己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为了不拖许戈后脚,她反反复复催眠自己,她就是原主,原主就是她,两者早就融为一体。 意识逐渐迷糊,苏禾暗中掐着大腿,命令自己保持意识清醒,可随着吸着熏香的吸入,她慢慢失了知觉。 这种糟糕的感觉,宛如一场醒不来的循环恶梦,她时而冷得浑身发抖,仿佛置身冰窖,时而又似在烈火上烘烤,身体被炸得嗞嗞出油。 苏禾痛苦不堪,心想刀山火海也大抵不过如此吧。 不管哪一种酷刑,总有声音在不停逼问,她是谁,她想做什么,许戈有什么计划…… 且说许戈这边,老胡的人一直在找,排除了敬王,苏定昌,柴氏,晋王等。 许戈神情凝重,“我知道是谁了。” 是肃王干的,稳坐钓鱼台的他终究按捺不住了。 许戈起身,却被老五拉住,“侯爷,肃王是老狐狸,而且他跟晋王合作,也就是跟我们合作,他不可能取夫人性命的,顶多不过就是试探而已。你要是这时候沉不住气,可就被肃王拿捏住软肋了。” “若是被掳的是我,你们怎么办?”许戈神情冰冷。 老五违心道:“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许戈知道苏禾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肃王手段不一般,刑讯逼供或是心志摧毁都有可能。 这些老五都明白,但肃王最终的目的是侯爷,一旦他知道苏禾就是侯王的命门,以后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侯爷,就算你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漠北军考虑。”老五义正词严道:“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找晋王斡旋,实在不行你再出面。” 许戈脸色铁青,神情冰冷凝重。 老五砰地下跪,“夫人失踪这么久,肃王要不就得到了答案,没得到的肯定也问不出来了,不必急于一时半会。” 许戈眼睛通红,咬牙道:“我给再给你半天时间。” 老五领命而去。肃王这个老匹夫,夫人要是有闪失,迟早将他千刀万剐,烈火烹油。 他一走许戈跟着起身,阿九欲想阻拦,谁知被他骇人的眼神震住,将所有的话咽回肚子,乖乖跟在身后。 …… 肃王站在密室之内,看着在冰窖冻得瑟瑟发抖的苏禾,神情愈发凝重。 仆人从冰窖走出来,轻轻摇摇头,“还是一样。” 没有人逃过摄魂香的逼问,而且身体还在极端寒冷或酷暑之下,意识早已崩溃不堪,如果真的不是苏禾,早就问出来了。 而且施刑期间,还问了不少苏家的事,她连苏定昌夫妻的秘密都吐了,怎么可能不是本尊。 “王爷,还要继续吗?”苏禾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再继续就有性命之危了。 肃王稍作思虑,“先把她送回密室。” 已经过了两天,许戈始终没有上门,他是真不关心自己的夫人? 彼时护卫走进来,“王爷,晋王秘访。” 肃王挥挥衣袍往外走,“清乐侯还没探出消息?” “是他的人故意拖延,掺杂了虚假消息。” 看来,许戈跟苏禾之间确有嫌隙,而且他的人对这位夫人极其不满。许戈跟他的忠心部下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裂痕,日后可以多加利用。 苏禾的嫌疑已经排除,有问题的应该是许戈,极有可能是他的变化才导致苏禾的改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许戈是天生的将才不假,但他对经营生意一窍不通,即使上天重新给他一次机,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出色。 或许许戈已经跟他一样,并非别人眼中所看到的那个人。 可如果许戈不是许戈,那他又是谁呢? 能集军事跟生意头脑于一身,且对皇室的仇恨如此深,难道是许家的长子? 因为是骨血至亲,所以他跟自己一样借身重生? 肃王没将晋王放在眼中,这个废太子早前还有些才华,可惜被敬王的五石散毁了,若不是有许戈的人扶持,无非就是一滩烂泥。 不过晋王能东山再起,肃王还是乐于见到的,京都就要热热闹闹的,各个皇子针锋相对你死我活才有意思。 他要让皇帝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自相残杀是什么滋味。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夜闯密室 晋王脑子不够,肃王几句迂回的话就将他打发走。 夜深如水,肃王回房休息,谁知刚推开门便察觉到陌生的气息。 王府表面萧肃,实则暗卫真不少,说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但还是有人闯进来。 肃王清修惯了,屋里清贫简陋,他淡然走进房间点亮灯盏。 跟他猜测的无差,来的是许戈。 肃王没见过许戈,但虎父无犬子,他身上有许振山的影子。 许戈神情淡然从容,丝毫没觉得擅入府邸有什么不妥。 年轻人心高气傲,肃王则包容很多,“清乐侯不请自来,可有紧要之事?” 都是千年的狐狸,许戈懒得迂回,开门见山道:“来跟王爷要个人。” 肃王讶然,“府中下人不多,不知侯爷瞧上谁了?” “苏禾。” 肃王讶然,“侯爷的夫人,怎么会在本王府上?” “王爷若不想继续合作,那就尽可把她杀了。” 许戈冷笑,“到时皇上必然会重新给我赐婚,我可不是坐怀不乱之人,要是来个聪明伶俐又会伺候人的,把持不住说了不该说的,只怕会给王爷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肃王仍是满脸错愕,“令夫人的失踪,本王深感同情,但此事真的跟本王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王爷心知肚明。” 许戈瞟了他一眼,嘲讽道:“我以为王爷是做大事之人,这才冒着风险合作,不曾想王爷竟然如狗皇帝一般,心胸狭隘猜忌,竟拿女人作为威胁。” 他起身往外走,“明早之前若没看到她,我会把她失踪的消息放出去。是利还是弊,还请王爷斟酌。” 妇人失踪,即使送回来名声也毁了,最终的下场不是被休就是以死自证清白,这无疑给了皇帝往许戈身边塞人的机会。 门外站着数名暗名,只等肃王一声令下。 “清乐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肃王府当什么地方了?” “自然是把王爷当自己人。”许戈无视暗卫的威胁,镇定从容道:“我这人向来投桃报李,你送了我五皇子这份大礼,我奉上兵部尚书这位人头,这结盟的礼物够有诚意了。” 语毕,无视堵在门口的暗卫,施展轻功离开。 被闯入府邸而不自知,暗卫面面相觑,浑身寒意涌起。 肃王语气平淡,“自己下去领罚吧。”一帮废物,留着有何用。 不过今晚也不是没收获,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片刻之后,管家走进来,“王爷,要不要放人?” “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又有何能耐跟本王合作?” 苏禾死或不死,对肃王而言没有任何损失,而是许戈的炼金石。他要为了个女人自乱阵脚,压根不配跟自己合作。再者,要是连皇帝派来的细作都收拾不了,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许戈接下来怎么做,肃王还是挺期待的。 管家又道:“兵部尚书跟许家有仇不假,但清乐侯如今将兵部连根拔起,将咱们苦心经营的人脉都断了,该不会是发现王爷的秘密了吧?” 灯盏之下,肃王的面容逐渐狰狞起来。 他筹谋十几年,从苟延残喘到深得皇帝信任,如今只欠许戈这股东风,便能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兵部这颗棋子是重中之重,故而才会耗费心血栽培刘承林,暗中囤积兵器。 兵部尚书这步棋,他早就已经筹谋好,足以卸掉敬王一条胳膊,还能推刘承林上位,将兵部彻底收入囊中,却不曾想被许戈抢先一步。 他低估了许戈的狼性,没料到他会借晋王的手将兵部一锅端了。 刘承林这条线,自问做的密不透风,许戈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这次只是暴露了兵部的棋子,还是他知道了自己所有的棋子? 肃王很久没头痛过了,想来拉拢许戈这一步错误至极,偏偏他又是自己筹谋的闭环,不借他的东风一切都是空谈。 事到如今,且看他下一步如何走。 离开肃王府邸不到个时辰,许戈去而复返。 老胡已经在暗中等候,“侯爷,找到了。” 许戈目光阴戾,质问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查出来?” 老胡低头,“肃王狡诈多端,属下只得故布疑云,让他的人误以为属下等人对夫人漠视,从而放松警惕。” 这两天来,徐达的人负责牵制肃王暗卫的视线,他的人则在王府跟奉国寺蹲点。 多亏老五引晋王前来,让老胡的人发现端倪,“侯爷,夫人被藏在王府隔壁院的地下密室,咱们的人已经到位了。” 礼尚往来,许戈沉声道:“片甲不留。” 深夜,紧挨着王府的宅院传来厮杀声。 彼时肃王正在打坐,管家匆匆赶来,“王爷,隔壁遭袭了,要支援吗?” 肃王睁开眼,惊讶的神情中透着些赞许,“比我预料的快,想来清乐侯还是有实力的。” 隔壁院已经暴露,支援反而引人怀疑,倒不如弃了。 肃王训练的杀手专业,但许戈的人身经百战,尤其影子跟阿九等人更是了得,很快结果了地面的人。 密室门被打开,许戈沿着隧道往下走。 石室门前有人看守,许戈出手利落,直接送他们回西天老家。 机关被打开,里面有好几个房间,清修的禅师,火炉房,以及冰窖。 许戈一路踹过去,在最里面的冰窖找到苏禾。 她紧紧缩在角落里面,眼睛眉毛上全是冰渣,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乌紫龟裂,身体僵硬到无法伸直。 许戈解开斗篷包裹住她,抱起来径直离开,“把这里处理干净。” 影子等人留下来打扫,没死的扔进冰窖,死了的扔进火炉,也让这帮王八蛋尝尝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借着夜色,许戈快速回到府邸。 阿九去取热水跟被褥,许戈不停搓着苏禾的手脚,“苏禾,醒醒。” 裹了三床被子,许戈还嫌热得不够快,最后自己钻进被窝,拿身体暖和冻僵的她。 好不容易暖和过来,苏禾又连夜高烧,时冷时热呢喃不止。她的声音不大,听得许戈心脏骤然收紧。 第四百一十三章 许富贵,你是哭了吗? 这是刑讯逼问的供词,她的回答却没有一句戳中要害。这不是真正的苏禾,而是她编撰甚至说早就刻印好的。 看她平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不曾想在背后为他牺牲这么多。 这个蠢女人,即使她不说肃王照样能查出来,她何必固执到豁出自己的性命。 苏禾身陷梦魇不能自拔,身体时而瑟瑟发抖,时而热汗不止。 许戈紧搂了他一夜,“傻瓜,没事了。” 阿九行事谨慎,没去悬壶请贺老,而是将还在睡梦中的沈明轩拎了回来。 看到苏禾的面色,沈明轩就知道出了大事,连话也顾不上问,救人要紧。 等忙完这一切,沈明轩沉着脸从房间出来,冷言质问许戈,“表妹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我疏忽了,让她遭了罪。”许戈心急如焚,“她情况怎么样?” 沈明轩沉默良久,“表妹吸入过多的迷幻药,身体跟精神都受到伤害,需要休养段时间。” 他顿了下,又道:“另外,她在低温下受冻太久,以后千万要注意保暖,否则很难怀孕。” 许戈脸黑的厉害。 在冰火两重天里反复煎熬,苏禾难受的厉害,身体针扎刺痛的疼,整个人喘不过气。 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体跟飘在半空中似的。 一张脸印入眼睑,深情而自责的望着她。 呵呵,终于不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她如愿以偿梦到了许戈。 多好看的一张脸,光看着就觉得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冰冷的手被握住,炽热的暖意传达,让飘忽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苏禾被扶坐起来,跌入温暖宽厚的臂膀。 她微微昂头看望他,“许富贵,你是哭了吗?“ “差点。”许戈不愿意承认。 苏禾觉得还在梦中,直到温热苦涩的药灌进自己嘴里,才发觉自己回来了。 睡睡醒醒,苏禾的精神一直很恍惚,直到两天后才彻底清醒。 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皇帝突然召吏部官员进宫,在金澜殿上商议并安排新科进士的职缺。 老八梦寐以求的兵部职缺落空了,皇帝钦点他到鸿胪寺任司丞,从六品上。 通俗点说,老八被分到外交部。 考中进士的,能分到七品职缺就厉害了,尤其是调车尾的,大多是外任县令或主簿,除非人脉过硬才能留任,否则没五到十年的基层经验,很少能进京履任的。 老八的情况有些特殊,蒙国突然提出和谈,还有金国也发来邦交的文书。 蒙国跟金国素来有通亲,虽然算不上骨肉兄弟,但是对闵国而言,他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同一时间来,无疑是在向闵国施压,若闵国执意要打,蒙金就会结盟对外。 闵国当然不想打,之前碍于面子还在琢磨如何开口议和,如今蒙国抛来橄榄枝,哪有不借坡下驴的道理。 许戈猜得没错,皇帝还真看上老八了,对他提出的文化侵略念念不忘。 跟蒙国议和,哪怕只是表面功夫,只要北境稳定无战事,漠北军就失去了威胁。 同人不同命,简庭宇的运气远比老八好,他把老八梦寐以求的职缺占了,同样是皇帝钦点的,兵部员外郎,从六品上。 给新科进士封职,向来是吏部按各部所需酌情商议安排的,很多职缺跟人选都已经定好,只等吏部呈表盖印,如今突然被皇帝横插一杠子,引得朝臣私下议论,琢磨皇帝意欲何为。 皇帝大胆并广泛启用新人,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要恩威并济培养心腹。 由于京官职缺过大,皇帝甚至决定筛选一批优秀的外官回京履任。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都官圈风起云涌,一时间人人自危。潮起潮落,眼前的平衡马上就要打破。 “皇帝启用这么多新官,皇子们岂不又要蠢蠢欲动了?” 这便是皇帝的目的,兵部尚书的自杀仍没有定论,但兵部一条龙的腐败已经给皇帝敲响警钟,他极需培养一批心腹到各部充当自己的眼睛耳朵。 老八就是其中一个,他如今得到皇帝赏识,行事愈发谨慎,但仍想办法递消息过来。 他被秘密叫进宫里,就北境问题跟皇帝秘谈一个时辰。他猜测被秘密点名的不止自己,而且数量应该不会少。 这是老八的机会,如果他能妥善处理好闵蒙和谈,就能得到皇帝的赏识。 欣喜之余,苏禾为他捏把冷汗。老八以前是许戈的近身文书,军中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如今留京任职万一被有心人翻出过往,那可是灭顶之灾。 许戈倒是从容,“你没见过他以前的模样。” 苏禾后知后觉,难道老八整容了? 想来是她多虑了,考官是要政审的。老八能躲过政审,应该在这方面下了大功夫。 兵部的事告一段落,许戈将重心放在苏禾身上,衣衫不解地照顾着。喂水喂药喂饭,总之随叫随到。 苏禾挺无语的,他怎么把自己当病猫养了? 她想八卦一下都不行,被他寸步不离地盯着。 实在没办法,等到晚上她就往他怀里钻,“许富贵,我没事了,你别老盯着我。” 她跟他回京,就料到会有危险的,何况也化险为夷了。 苏禾揪他咯吱窝,“你要是觉得内疚,可以对我更好点。” “怎么好?” “亲一下我。” 许戈:“……” 言归正传,苏禾腻在他怀里,“许富贵,我可是扛过了考验,没有出卖你。” 许戈巴不得她出卖自己,别死撑着找罪受。经过这次见面,他很确定肃王就是宸王。既然他是重生的,自己做的再隐秘也瞒不住他。 以前他一直担忧,苏禾也在肃王的意料中,如今看来她真是个意外。 有这个转机,就足够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眼皮开始跳了 “肃王很有手段,你怎么扛过来的?” 得知她把自己催眠过,许戈惊讶不已,半晌才道:“你说我这么稀罕你,是不是你把我催眠了?” 苏禾掐他腰肌,“是啊,你本来是花心大萝卜,是我把你催眠成三好丈夫的。” 许戈:“……”嘴贱,自己挖坑埋自己。 苏禾忧心忡忡,“经过这事,你跟肃王也算撕破脸了,以后怎么弄?” 许戈却不这么觉得,“这不过是肃王的试探而已,之后才是我们真正的合作。” “肃王城府太深,跟他合作无疑是火中取栗,你不怕烫伤自己?” “我们目标一致,至于最后鹿死谁手,各凭本事罢了。” 他都决定了,苏禾不好再说什么,慵懒地埋在他怀中,趁机敲打道:“许富贵,我为你遭了老罪,你可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 “你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哪敢有意见,何况他除了自己啥也没有,“我就知道,你图我这个人。” 苏禾:“……”她说的是荣华富贵。 人前故作轻松,但苏禾知道自己的后遗症有多严重。身体明显虚弱,心促气短,畏寒怕热,时常有梦魇。 不过她是大夫,远胜普通人而已,私下吃药调理放松。 调养的同时,她也在治紫竹的伤。紫竹伤得很重,能活过来都是奇迹。 “夫人,是我保护不周,还请责罚。” “他们人多欺负人少,胜之不武。”苏禾是记仇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得收拾他们。” 苏禾生病的事,沈明轩不知怎么说漏了嘴,沈氏实在担惊受害,不顾之前的约定上门探望女儿。 这次遇险,让苏禾愈发觉得万梓汐的话在理,她得为沈氏找个保护伞。 母女俩说体己话,苏禾问道:“你觉得万大人如何?” 自打想起万历春的身份,沈氏就没了以前的拘谨,提起他连眉眼间都透着笑意。 “母亲,我是说你有考虑过嫁给他吗?” 沈氏惊讶,她不过视万历春为儿时玩伴,苏禾怎么能想歪呢。 “万大人对你的心思,连旁人都看出来了。母亲你若以前没想,现在可以好好想想。” “你胡说什么。”沈氏脸都红了,“我是个下堂妇,还带着孩子,怎么敢奢望再嫁,这不得遭人唾弃。” “嘴长别人身上,你管他们怎么说,主要你跟阿琰过得开心就行。” 苏禾将万历春攀咬苏定昌的真相告诉沈氏,“他当年只是晚了一步,否则你跟他也不会有缘无分。我帮你调查过,万历春为人虽狂妄,但人品还是经得起考验的。感情可以培养,你也别急着拒绝,要是真合得来,倒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这也是为阿琰打算。” 沈氏面红耳赤,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 沈明轩没明说,可沈氏多少也猜到女儿遇险,跟清乐侯脱不了关系。 女儿女婿身不由已,生死不过皇帝一句话。 沈氏眼不瞎,哪能看不出万历春对自己的心思,她之前是真不往这方面想,可想到苏禾的处境不禁犹豫了。 别说保护女儿,起码不能成为女儿的拖累。 其实沈氏还有件更糟心的事,那就是苏老夫人突然派人来看沈琰。 苏老太是极其自私之人,两年来对沈琰不闻不问,突然过问肯定没好事。 苏禾皱眉,“该不会有人怂恿的吧?” 沈琰是沈氏的命根,苏家人要是打他的主意,那简直就是要沈氏的命。 苏禾心里没底,特意去找许戈打听。 许戈颔首道:“前几天确实出了事,不过我当时急于找你,也没放在心上。” 苏家老五苏羽坤,也是苏家嫡长子,跟朋友到郊外骑马打猎,不料马匹突然受惊将他甩落马,然后还被马踢了一脚。 苏禾不明白,这跟苏老太派人来看沈琰有什么关系。 “咳。”许戈隐晦地提醒,“坏了只蛋。” 自从被救回来,苏禾的脑子就慢半拍,半天才意会过来,苏羽坤子孙根出问题了。 柴氏向来对苏羽坤管教严苛,而且世族子弟出去游玩,安全自然是有保证的,突然坠马怎么也说不过去。 坠马详情不好说,但许戈提醒道:“你的四妹,以后要多留意。” 苏禾诧异,“苏敏?” “先有苏明澜被流寇所杀,接着苏羽坤坠马坏了身体,最近苏老夫人张罗给你父亲纳妾,如今还打你弟弟的主意,不觉得太过巧合了?” 这倒是提醒了苏禾,这每桩每件都是冲着柴氏来的,除了苏敏她也想不出别人。 柳氏的死是柴氏一手设计的,苏敏为母报仇而黑化,这倒在情理之中。 不过苏禾预感不妙,眼皮开始跳了。 苏定昌是靠老丈人起家的,加上底蕴跟做派,素来被贵族所不齿,如今接二连三闹出丑闻,尤其是被赵家这一闹,他的风流韵事被挖得彻底,在京城的风评很差,连皇帝看他的眼神都跟过去不同了——扶不起的烂泥。 苏禾不想再插手苏家的事,只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沈氏带着沈琰找上门,惊得六神无主。 自听了女儿的劝,沈氏隐约开窍了,对万历春热情不少。万历春是好的,沈氏不想利用他,有些话还是提前摊出来讲,以免将来出问题。 刚好借着他上门,便委婉谈起沈琰姐弟俩的事。 话刚说到一半,谁知苏家来人闯进来要带走沈琰。如果不是有万历春在,沈琰就被抢走了。 争夺抚养权,要搁现代很好解决,偏偏这个时代很难。沈琰是苏定昌的儿子,即使对簿公堂,最终也会判给苏家。 许戈空有侯爵,如今又是皇帝的眼中钉,即使有心庇佑沈氏母子,只要皇帝一句话还得乖乖把人交出去。 “如果离开京都,我可以保证他们一生无忧。” 沈氏所有的亲人都在京都,尤其女儿女婿随时都有危险,让她远走异乡是不可能的。 说来说去,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苏禾拿不定主意,“会不会强人所难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新铺开张 打听之下才知沈氏回了娘家,苏定昌憋了满肚子火,欲问责沈家。谁知沈家妯娌是市井泼妇,大庭广众之下将他骂得狗血喷头。 这一通下来儿子没要到,老脸倒是丢尽了,成功把自己气病。 苏定昌实在不甘心,他以前没觉得沈琰有多重要,如今被姓万的利用,成了羞辱打压自己的工具,让他以后在百官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咽不下这口气,苏定昌雇江湖组织的人去抢。 谁知万历春早有防备,白忙着一场人还是没抢回来。 连着休息段时间,在苏禾据理力争下,总算可以出去上班了。 悬壶堂积累了不少事,而且万梓汐的铺子开张了,凭着她在贵女圈的人脉,还真招来了不少塑料姐妹花。 大家闺秀出来做生意,本就让人贻笑大方。贵女们表面支持,实则是来砸场子的,可当看到铺子里的胭脂水粉时,个个都惊艳无比。 倒不是说它们有多好,而是造型太过独特。眼影盒有好几种眼影,各色的遮瑕粉液,便捷的粉扑轻松上妆。 “来,姐妹们,今天给你隆重介绍几款极品口脂。”人为财死鸟人食亡,万梓汐一改之前恶毒的怼人形象,亲切热情地拿几管口红,逐一涂在手背,“你们瞧瞧,红色情热,桃粉可爱,浅紫粉嫩,咱们女人就是要爱自己,出门打扮的漂漂亮亮,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当众给素颜的店小妹画妆,护肤,夹眉,上粉底,画眼影,沫腮红,再抹上口脂。 灰姑娘变大漂亮,简直换了张脸,引得众人惊艳连连。 “姐妹们,这些化妆品跟工具,都是我绞尽脑汁设计并亲自做的。”万梓汐卖力推荐,“尚书家的大小姐亲自为你们量身打造做的,难道你们就不想拥有吗?” 亲爹帮别人养儿子,她出来卖化妆品怎么了?脸皮管什么用,钱才是最重要的。 这一通吆喝下来,还真有姐妹动了心思。这些东西设计得太巧妙,简单便捷易携带,随时随地都能补妆。 “万姑娘真是多才多艺,给我来一套。” 姐妹群中,有托走了出来。 “真是太棒了,也给我来一套。”第二个托挺身而出。 不少人本来就动了心思,见有人先站出来,也纷纷跟着选货。 开门红,万梓汐乐得合不拢嘴,平时的尖酸刻薄抛之脑后,极尽的赞美塑料姐妹,“你皮肤真好,桃粉的口脂显活泼,拿一支试试?” “你用这款睫毛膏,显得眼睛更大更圆。” 贵女不缺钱,万梓汐狠狠宰他们,一开铺就走高端路线。 第一天做生意有些抹不开脸,二楼的姨妈巾没好意思推销。 自己抹不开脸,只得带货去找苏禾,苏禾刚好要去宜香楼出诊,把它们塞在包里就去了。 去风月场所出诊,十打十都是妇病,加上苏禾是大夫身份,一推销一个准。姑娘们得知连苏大夫都在用,哪有不买她面子的,何况还送货上门。 苏禾是风月场所的名人,又顶着侯夫人的头衔,连妈妈都不敢阻拦,何况还要她帮姑娘们看病。 走了几座楼阁出来,一张纸上全是预售的名单,万梓汐的人备好货送上门就行。 “还是你有一套。”万梓汐不服都不行。 两人约晚饭,特意要了个厢房,“阿琰住你那还习惯吗?” “习惯得很,全府的人都陪着他玩,连我爹都有奔头了,早早放衙就回家。”万纱汐满脸的嫉妒,“我从小到大都没人管呢。” “我那便宜爹没来找你们麻烦吧?” “哪能不找呢,都派人来抢了。” 苏禾:“……” “我爹早有准备,阿琰不会掉根头发的。” 两人边吃边聊,苏禾突然八卦道:“穆敬齐是钦点的状元,你们的婚事如何了?” “我不想要这门亲事,但是我爹还在考虑。” 经过上次的事,两家心中都有嫌隙,何况穆敬齐得了状元,梁安侯水涨船高,嫌万梓汐野蛮霸道,万家嫌梁安侯事精,女儿嫁过去未必过得好。 其实他还有顾虑,那就是跟沈氏的将来。娶了沈氏,意味着跟清乐侯多了层关系,如果再跟梁安侯结亲,即使他没有子嗣,皇帝也该惦记他了。 当然这些他都没说,万梓汐不会知道。 “你觉得陆浅之这人怎么样?” 她语出惊人,苏禾差点被呛着,“他招惹你了?” 万梓汐神情尴尬,“经常换着法给我送东西,真是烦死了。” 苏禾:“……”完了,凭陆浅之的手段,万梓汐估计没得逃。 嘴上说着嫌弃,可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万梓汐显然心痒了。 刚好陆浅之第二天来拿药,苏禾阴森森地打量他。 陆浅之被盯得起寒毛,“我又怎么了?” “你招惹万梓汐了?” “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她怎么了?” 苏禾抚额,“是肃王的命令,还是你想玩玩而已?” 本来这事她不想管,但跟万梓汐是朋友,将来还有可能成姐妹,自然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辣椒挺有趣的。”勾得人心痒痒。 苏禾警告道:“你最好别玩火自焚,万梓汐已经当真。万家就她一个女儿,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别想在京城混下去。” 陆浅之吊儿郎当,既暖又渣。 “退一步讲,即使你真瞧上她了,凭你跟肃王的关系,你觉得可以给她安稳吗?” 陆浅之拿起药单走人,到门边又道:“苏禾,你挺招人恨的。” 说真话的人,当然招人恨。 苏禾身体还是很差,忙久了容易累,心悸不止。 赚钱不忙于一时,她开始三天打鱼四天晒网,将精力放在两间铺子上。 她向蒋云请教做衣服的技巧,然后自己选了批布料回来。 在房间捣鼓几天,她给自己做了几条,然后给许戈也做了两条。 许戈看到脸都黑了,嫌弃地扔到旁边,“不穿。” 苏禾也不勉强,“不要就算了,我送给阿九。” 许戈:“……”她量他尺寸做的亵裤,阿九根本穿不着。再说这么私密的东西,怎么可以送人。 第四百一十七章 宁愿死也不同意切除 迫于苏禾的淫威,许戈硬着头皮收下,然后偷偷试穿。 咦,还挺舒服的,更显他身材伟岸修长。 苏禾打什么主意,许戈怎么可能不清楚,警告道:“你要缺钱跟我说,这种不能拿出去卖。” 某人笑得肚子疼。 等她笑够了,许戈才谈正事,“苏羽坤的情况恶化,估计以后都不能传宗接代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以前只是暗抢,估计现在要明抢。 苏禾不禁担忧,怕万历春顶不住压力。看来得找个时间跟他谈谈,实在不行离京再说。 沈琰真进了苏家,凭柴氏的手段,要不将他捧杀,要不将他归在名下抚养,这都不是苏禾愿意见到的。 还没等苏禾约谈,苏定昌先行一步将万历春告了。 身为首辅他还是要脸的,没敢在早朝提出来,而是到御书房面圣。 皇帝都无语了,他还手宽到管朝臣的家务事? 一个是首辅,一个是尚书,皇帝又不能坐视不理,安抚他几句先打发了,然后宣万历春进宫。 “万爱卿多年未续弦,如今姑娘已经及笄,可有意中人?”皇帝关心道:“若是有,朕可以为你赐婚。” 万历春行君臣之礼,“谢皇上厚爱,臣确有续弦之意。” 他还真就敢说,要娶之人是首辅家的下堂妾。 皇帝脸色很难看,“你可是堂堂尚书,是闵国的肱骨之臣,娶个下堂妾至闵国脸面何在?” “皇上,沈家早年对苏大人有救命之恩,苏大人曾承诺要娶沈氏为妻,后来妻变成妾,再被诬与他人有染赶出家门,苏大人明知她是清白的却对此不闻不问,任由沈氏母子背负污名艰难求生。恕臣直言,苏大人忘沈家长辈之恩乃不孝,妻变妾乃不忠,任由正妻泼污水乃不义,如今断嗣再抢夺孩子乃不仁,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不仁之人,如何配为一国之首辅,实乃有辱朝廷颜面。” “放肆。”皇帝脸都黑了。 “沈氏幼时曾救过臣的性命,臣有义务庇护她们母子。若陛下觉得臣做的不对,臣宁愿自行引咎辞官。” 好一张利嘴,分明是色令智昏,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皇帝气得肝疼。 但有一句他没说错,苏定昌家丑不断,确实枉为一国首辅。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竟然还敢拿辞官威胁他,真是太看得起自己。 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把他逐走,气得奏折扔桌上。 他倒好奇了,沈氏到底长了何等天仙模样,竟然让两位重臣为她闹得鸡飞狗跳。 对皇帝而言,这并非简单的臣子私事,而是波及到朝廷的平衡。苏定昌再无能,也是寒门的代表,他要是倒了,岂不涨了那帮贵族的气势。 晚上宿在瑜美人处,皇帝还在琢磨这事。 瑜美人是皇帝的解语花,年纪不过十八而已,却温柔善解人意。 “你倒说说,朕拿他们两个怎么办?真是荒谬。” 瑜美人帮皇帝揉捏着肩膀,“臣妾不敢妄议朝政。” “不过是朝臣的家事,你且说说。”这事说出来都嫌丢人,各打五十大板也不管用。 瑜美人见推辞不过,只得道:“那臣妾就斗胆说两句,不周之处还望皇上莫怪。” 皇帝允了。 “苏家置亲骨肉三年不顾,如今强行索取不过为了继承香火。手心手背的,皇上若充了苏大人,那万大人怎么办?两位大人都是风雨里过来的,相信他们自有分寸的。” 瑜美人心思玲珑,见皇帝仍皱着眉头,很快又道:“万家虽是贵族,可万大人是抱养的,论起来其实是寒门,听闻他素来不爱与世家过多往来,怕也有这层原因。” 这倒提醒了皇帝,万历春并非真正的贵族,洁身自好,恃才不骄,除了跟苏定昌长年不对付,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人无完人,若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那才要小心了。 万历春真娶沈氏过门,便成了许戈的岳父,若真有狼子野心,刚好可以一并处理。 与其他世族不同,万历春在寒门中的口啤不错,既然苏定昌不受扶,倒是可以考虑万历春。 打定主意,皇帝便不再过问此事,苏定昌揣测到圣意,只能哑巴吃黄连。 儿子没要回来,苏定昌还惊出身冷汗,他察觉皇帝已经对自己不满,接下来只得夹紧尾巴做人。 愤怒无处发泄,他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嫡子坠马这事。苏羽坤马术一般不假,但选的又不是烈性马,马怎么会突然发狂? 经过连日调查,京兆尹还真查到了线索。马之所以发狂,是因为被蛇咬了。 京都回暖,草长莺飞,郊外有蛇也是常事。若不是仵作细细检查,还真没发现马脚上细微的伤口。 苏羽坤命是保住了,却比死还痛苦,苏醒至今闹了三次自杀。 柴氏心力交瘁,恨得眼珠子都红了,“老爷,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坤儿坠马绝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害我们。” 毕竟是长子,苏定昌也曾寄予厚望,但此事确实没有证据,根本无法立案。 他觉得,是柴氏偏执了。 “老爷,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柴氏声嘶力竭,“从苏禾回京开始,咱们家就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这哪一桩哪一件跟她没有关系?” 苏定昌不是没怀疑过苏禾,而是没找到证据。 “清乐侯是什么人?”柴氏反问道:“他要做什么事,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吗?明澜没了,坤儿生不如死,接下来是谁?” “爹,肯定是苏禾那贱人害我弟的。” 苏明茵跟着帮腔,“她通过万梓汐怂恿万历春认沈琰为义子,这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看您的笑话。” 提起姓万的,苏定昌肺都炸了,还有沈氏那个贱人。 苏羽坤的事还没盖棺定论,只是情况不容乐观,孙大夫建议切除,以免加重感染有性命之危。 偏偏苏羽坤不同意,他宁愿死也不同意切除。 柴氏也不同意,儿子是她最后的希望。为了保住儿子,她重金秘密寻找神医,可但凡找到的跟孙大夫的建议一样。 第四百一十八章 苏家主母求上门 有大夫脑子缺根弦,“夫人,要不请悬壶堂的贺老试试?” 柴氏差点没背过气去,贺老跟苏禾是一窝的。 嬷嬷动起了心思,“夫人,贺老声名在外,或许有一线希望呢?咱们不要自报家门,来个移花接木。” “能行吗?” “咱们试试便知,万一可以呢?” 死马当活马医,柴氏立即将苏羽坤抬出府,安置在外面的院子让人去悬壶堂请。 来人没敢说实情,只道是被牛踢伤肚子,将贺老请进宅院。 贺老这几天在家静养,不知苏家发生的事,更不认得苏定坤,见情况如此严肃,连连摇头道:“怎么拖这么久?” 能保住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且还要动刀子。 他老眼晕花动不了刀子,思来想去只得找苏禾商议。 听到要找苏禾,嬷嬷的脸都黑了。不过走到这一步,也没办法。 苏禾这几天在家休息,忙时画稿子设计衣服,研制药妆护肤品,闲了就调戏许戈,生活还是挺惬意的。 不过她尊师重道,贺老有召二话不说就来。 贺老两耳不闻窗外事,可苏禾是心知肚明的,这种事比中彩票的几率还低。柴氏还挺会编的,什么被牛踢肚子,做戏还做全套了。 苏禾没明着拒绝,只是喝茶的手控制不住的抖。 “你怎么了?” “前几天染了病,养到现在都还没好,一累就心悸手抖。” 男女有别,贺老哪敢让她去主刀,只不过来商议而异。 苏禾神情尴尬,“师父,这病我也没法看,哪敢轻易下结论。不过听您这么说,情况应该很严重的,你又无法动刀,还是尽早告之情况,要是延误病情该怪罪咱们了。” 医者易悯人,贺老回绝之余,仍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论刀术,沈家独一无二,当初客栈大火沈家父子曾凭此救过很多人,要不你们去试试?” 嬷嬷脸直抽搐了。 儿子就是自己的命,柴氏再不情愿也没办法,犹豫之下故伎重演。 沈明轩可不瞎,即使嬷嬷将苏羽坤伪装的很好,但外头消息早已漫天飞,哪能不穿帮呢。 或是医者怜悯,沈明轩没揭穿也没拒绝,而是推诿病情危重没有把握,需要找家父详议。 前脚离开别院,沈明轩后脚悄然找苏禾,“表妹,你觉得可行吗?” 苏禾反问道:“表哥想救?” 沈明轩语噎,没说话。 “柴氏就是条阴暗的毒蛇,即使你救了苏羽坤,她也不会感激你,可要是没把人救回来,你不怕她借此找茬对付沈家?” 这里不是法制社会,也别讲医者仁心,柴氏她压根不配。苏禾可以预见,柴氏就是给儿子拉个垫背的。 “我想如果把苏羽坤治好,苏家或许就不会再来争抢阿琰,姑母不至于整天提心吊胆,母子不能相见。” 沈明轩还是太善良,缺少社会的毒打,不过他说的也在理。阿琰寄养在万府不是办法,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解决。 斟酌之后,苏禾决定约柴氏出来。 两人在客栈见的面,柴氏神色难看至极,眼里淬着怨恨。 “你这是求人该有的姿态吗?”苏禾神情愉悦,“哎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就喜欢你看我不顺眼还不干掉我的样子。” 柴氏眼睛红肿,苏禾这个小贱人! “行了,把你怨恨恶毒的神情收收,这里又没外人,你再这样瞪着我,小心我主刀时手一抖,那五弟可真的啥都不剩了。” 柴氏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遭受这般奇耻大辱,甚至还不能还嘴,因为只有她才能救自己的儿子。 她深呼口气,低下向来高高在上的头颅,“苏禾,算母亲求你,你对我再有不满也好,可坤儿是无辜的。” 鳄鱼的眼泪,不过看着挺爽的。 苏禾不是滥好人,有些话得提前说清楚,“你这般恨我,你觉得大姐的死跟五弟的坠马跟我有关?” 柴氏不说话,算是默认。 “你这二十年为苏定昌做了多少亏心事,手里沾了多少鲜血,你自己心里清楚。苏宅后院中,你的仇人只有我一个吗?收起你那怨恨的表情,不要把什么锅都甩我身上。大姐流放岭南,这就是条不归路,我为何多此一举买凶杀人,五弟坠马伤了子孙根,逼得苏定昌来抢阿琰,请问我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柴氏被怨恨蒙蔽眼睛,心中认定苏禾是幕后凶手,如今她句句诛心的话扎过来,起初是滔天的愤怒,可愤怒过后确实有了疑惑。 且不说之前的事,坤儿坠马,沈氏母女虽有得利益,但也搭上了自己的名声。 只是后院的妾室被打压的低调安分,她们真敢包藏祸心? 到底是有求于人,柴氏收起满腔的情绪,“你真能救坤儿?” “要听实话?” 柴氏再气都得忍着,“那是自然。” “五弟的伤太重,而且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间,想保住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柴氏眼刀子瞬间飞过来,“那你约我出来做甚?” “自然是为了谈交易。” 柴氏诧异。 “我只能保证五弟不用切割,至于以后能不能生养,那就是观音菩萨的事了。” 言下之意,柴氏可以给儿子编个谎言,让他产生求生欲望,觉得自己还是男人。 苏禾内涵道:“凭你的手段,我相信即使五弟不能生育,你也有办法让他有儿子的,不是吗?” 苏羽坤不止是柴氏的命,更是她在苏家地位的保证。只要有儿子,她就还是当家主母,还有话语权,还能拴得住苏定昌,压得住老夫人。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柴氏谨慎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自然是为了我弟弟。我可以救五弟,但你得保证苏家人不能再来抢人。” 这个没有问题,但柴氏不觉得苏禾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她很快拿出份协议,“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这是术前协议,你把它签了。” 看清上面的条款,柴氏脸都黑了,“你要挟我!”这要传出去,不就坐实坤儿不能人道,让他沦为京都笑柄。 第四百一十九章 仙人跳 “我要是想五弟死,又何必送上门来。这本来就是交易,你担心我在施救中杀人,我还担心他出意外你让我陪葬呢。” 苏禾不勉强她,拿起协议就走,“不愿意就作罢,你找别人去。” 但凡有办法,柴氏不可能放弃尊严来求她,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将协议给签了,“我要孙大夫全程陪同。” 苏禾没意见。 手术不是苏禾做的,而是沈明轩执刀,否则她的狗头肯定会被许戈打爆。 苏禾根据沈明轩的描述制订方案,跟柴氏在外面等候,由沈明轩主刀,孙大夫打下手。 柴氏如坐针毡,从未如此忐忑过。 手术不难,苏禾胸有成竹,惬意地啃着瓜子,看得柴氏想把她戳成烂泥。 等手术结束,苏禾离开前不忘内涵柴氏,“手术没有问题,我表哥每日都会复诊,不过你自己的陪护要手脚干净的,别出了幺蛾子又怪我头上。” 柴氏一忍再忍,等她离开才吩咐嬷嬷,“盯着后院那几个,看最近有没有不安分的。” 嬷嬷想了想,“夫人,最近四小姐跟老夫人走得勤,说体己话都是在寝室,咱们的人进不去。” 柴氏吃惊,“你怎么现在才说?” “这不是夫人担心少爷,我估摸应该不是大事,也就没报给你。” 苏敏就是个无脑草包,柳氏死后更不足为患,如今看来是低估她了。 经苏禾提醒后,柴氏心有不安,“你查查她这段时间都做什么了。” 自柳氏死后,苏敏安分不少,除了老夫人的院子哪也不去,跟之前简真变了个人,嬷嬷心有怀疑,“她该不会知道柳氏的事?” 不过是庶女而已,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她真要是不安分,苏府再少个人也无所谓。 苏禾回到家,就发现许戈面色不对,问他又不说。 等晚上躺一起,许戈脸色就更臭了。 苏禾调戏他,却被狠狠喷回来,“别碰我。” “小冤家,怎么了?”他越是不要,她越要腻着。 “你手脏。” 许戈毫不掩饰嫌弃,“你是缺钱还是缺脑子?” 等着她主动交代,竟然敢装糊涂卖傻糊弄他。 “不是我做的。”苏禾就知道会这样,“我连看都没看,只是跟表哥提了点意见。” 提什么提,一个女的把那种事摊到桌面上来,许戈只要一想到那画面,心肝脾肺都要炸。 连着几日,许戈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跟苏禾闹起冷战。 苏禾也不着急,白天出去耍,晚上回自己的院子。不回来吃饭,她也不提前告之,就是要吊着他。 苏羽坤保住了,沈明轩将后面的事交给孙大人,及时从中抽身。 柴氏之前陷在悲痛中不能自拔,等回来神想到苏定昌跟老夫人做的事,心中更凉薄了几分。 大儿子性命不保,他们非但不关心,反而急着去抢沈琰,置她于何地? 晚上一家人吃饭,柴氏以退为进,“老爷,坤儿是保住了,大夫说以后娶妻生子不成问题,不过到底有了缺陷,奈何这辈中只有坤儿一个男丁,我寻思该给你觅几房妾室,看能不能生出儿子来。”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定昌有些愕然,寻思着她这是玩哪出。 见柴氏没再说话,他只得道:“这事不急,慢慢来。” 老夫人给急得,人都挑好了,为什么不借坡下驴? 坤儿现在是缺蛋的公鸡,柴氏有什么好得意的,就该借此机会打压她的势头,把人抬进府再说。 “人总归是要添的,不过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眼下都在议论咱们家,我想着等风波平静了,再把人抬进来,要不然总是落人把柄,老爷你说是不是?” 人鬼两话都被她说了,苏定昌还能说什么,何况眼下风声是不好。抢子之事,若非老夫人先斩后奏,他也不会成为朝堂的笑柄,这时间再添妾室,还不定要怎么涮他。 老夫人目光短浅,以为儿子是惧怕柴氏,气得顿时没了胃口。 晚上,苏定昌跟她促膝长谈,“娘,眼下时局对我不利,不过您放心,阿琰是我的骨内,我迟早会要回来的。” “人都进万府了,你怎么要回来?” 老夫人长吁短叹,“现在万家就差把沈氏抬进府,到时更要不回来。都是柴氏心胸狭隘,否则阿琰也不会流落在外。” 自家孙子被仇人养,老夫人哽咽不止。 …… 贺老接了个奇怪的病人,年纪轻轻身中蚀骨散,浑身疼痛宛如虫噬,在医馆里嚎得撕心裂肺。 蚀骨散是剧毒,解药配方早就失传。中午吃饭时,贺老特意将这病例拿出来讨论,想看看各大夫有什么好主意。 古代毒药五花八门,苏禾对这块业务不熟,在旁边当个安静的瓜众。 大夫说来说去也没有好结果,苏禾被贺老点名,“你有什么法子?” 连精通医毒的大人都没法子,苏禾只得道:“从情况来看像是神经毒,骨头里不可能有虫子,是他的感观出现了问题,才觉得有虫子咬。” 神经毒很治难,而且对身体损害极大,必须要快速找到解药,否则容易出性命之危,最快的法子是追根逆源,找到下毒的人。 即使没有解药,也有毒药,会对治疗有帮助。 可奇怪的是,病人并不愿意报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认识他,是孙大夫的儿子。” 说话的是何大夫,他口中的孙大夫正是苏府外聘的府医。 儿子身中剧毒,即使孙大夫束手无措,为什么不陪同来呢? 难不成又玩柴氏那招,这帮人还真有意思。 苏禾太过好奇,下班就去骚扰许戈,“亲爱的。” 两人还在冷战,许戈不屑回应,她哪次示弱不是有事求他? 苏禾软硬兼施,边道歉边调戏他,费了半天才彻底平息他的怒气。 许戈借此机会狠狠打压她,“什么德性,哪个地方你都敢看,还想上手,真是反了你了。” “是是是,我错了。” “下次还敢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 打是情,骂是爱 天气热得快,徐达等人的凉菜铺跟卤味又如火如荼。 蒙金两国的使臣即将进京,连街头小巷都热议起来,听说蒙国这次还挺重视的,派了皇子跟公主前来,有互相和亲的打算。金国没来公主,但派了睿阳王,还是能征善战的那种。 闵蒙断交快三十年,这次重新和谈,朝廷相当重视,命鸿胪寺重新修葺会同馆驿,那叫一个金碧辉煌。 连苏禾路过时都啧啧称舌,想想漠北吃不饱穿不暖的军队,在蝗灾及雪灾中死去的灾民,这种面子工程还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 蒙金两国使臣进京,鸿胪寺一众官员到城门外迎接,热闹踏进京都。 传闻蒙人三头六臂茹毛饮血,不少百姓都上街一睹真相,对着奇装异服的使臣队伍议论纷纷。 队伍刚好要从悬壶堂门前过,苏禾跑着出来凑热闹。 涉及和谈和亲两大事,光是蒙国的使臣队伍就达上百人。鸿胪寺官员在前面引路,苏禾看到许久不见的老八。还真别说,穿上深绿的六品官服,真是挺拔英俊。 不仅是老八,还看到蒙国的三皇子格尔泰。塞外生牛肉养人,不过半年不见,感觉他又长高不少,骑在马背上英姿勃发,高傲的下巴往天上抬。 前来和亲的是平阳公主,明艳动人,烈如骄阳,灵动的乌黑大眼睛俏皮地打量四周百姓。 等队伍过去,苏禾在人群中看到女扮男装的曹灿玉,两人隔空互望,又很有默契的移开脸。 前脚回到医馆,曹灿玉后脚挂号进来,苏禾打趣道:“得偿所愿,这会该满意了吧。” 提起曹灿玉就泄气,“八字还没一撇,是谁的还两说。” 跟京都贵女玩不到一块,又要避讳不能光明正大找苏禾玩,还不能找朱新八花前月下,曹灿玉实在无聊透了,趴在桌上唉声叹气的,“他被茗瑶郡主看上,估计很快就要成郡马了。” 优秀的男人,真是秒光。 不过许戈跟曹国公已经商议好,老八得给曹家留着,哪能让郡主横插一杠子。 心仪的男人被抢就算了,更郁闷的是,老皇帝还点名要她参加今晚款待使臣的宴会。 说的好听是宴会,难听点是相亲宴,蒙国的皇子跟金国的王爷都有意求娶,皇帝只剩个老闺女韶华公主,哪舍得远嫁,于是打起王侯世家的起意,适龄待嫁的贵女都得赴宴。 苏禾觉得曹灿玉想多了,曹国公上交兵权多年,皇帝都没放下提防,又怎么同意曹灿玉嫁到蒙国或金国,不过就是陪衬而已。 “我被挑中可能不大,但是朱新八就不同了。” 除了晋王丧偶,其余皇子皆有婚配,皇帝打起青年才俊的主意,朱新八也得出席宴会。 曹灿玉快哭了,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苏禾于心不忍,“别哭,我帮你探探消息。” 把哭唧唧的曹灿玉送走,苏禾也没心情坐诊,自己晚上也得赴宴。 不能浪费好皮囊,苏禾回到府就问许戈,“我今晚可以艳压群芳吗?” “随便。”许戈心情好。 苏禾拾饬起来,边挑衣服边问,“老八最近很抢手,你怎么看?” 这事许戈也听说了,老神在在道:“茗瑶郡主不足为惧,反倒要多提防平阳公主。” 茗瑶郡主是长公主跟韩王的女儿,韩王是异姓王,城外宿卫军的统帅。宿卫军负责京都周边的安全,这个权力已经够大,按皇帝多疑善妒的性情,被赐婚的可能性不大。 苏禾不解,“凭你跟格尔泰的关系,你跟他打声招呼别选老八就行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草原上的公主性子野,老八性情迂腐守旧,而且也压不住人家,强行绑在一块没必要。 而且两人关系到位了,没必要再浪费一个公主,倒不如把她用在刀刃上。 “老八现在是皇帝的人,不排除他会从新科进士挑个青年才俊出来,通过平阳公主拿捏闵蒙关系。” 只这是猜测之一,垂涎平阳公主的人很多,尤其是众位皇子。据老五的消息,晋王早已蠢蠢欲动,要是能娶到平阳公主,无疑得到蒙国的支持,夺嫡的胜算又能增加几分。 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连太后也在替他谋划。 其他皇子虽然没有机会,但他们还有幕僚以及交好的世家青年,也想在宴会中拔得头筹,得到公主的青睐。 看来今晚有好戏了,苏禾不禁期待起来。 拾饬一下午,苏禾浓妆艳抹,烈艳红唇相当抢镜,气场直接两米八,反观许戈则低调很多,俨然是病入膏肓的短命鬼。 这么一衬托,反倒是她不懂事了。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到南宫门挺晚的,谁知刚好碰到静安伯的车马驾。 苏敏率先走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静安伯。静安伯缺了半条腿,不知从哪请来高人装了木头假肢,虽然能行走但还是很笨拙,下马车时差点摔倒。 静安伯恼羞成怒,扬手一拐棍打在苏敏肚子上。 苏敏神情痛苦却强行忍着,跟没事人似的挽扶静安伯往宫门走。 苏禾掀开车帘,只见苏敏不轻意露出的手腕布满青紫的鞭痕,目光紧蹙起来。 传言不假,静安伯果然是家暴变态男,把明媒正娶的夫人打成这样,更可恶的是他打人不打脸,苏敏有冤无处伸。 “放心,我不打你。”许戈凑过头来,望向静安伯的目光深邃,“没本事的男人才打女人。” “我要感激你吗?”苏禾真是服了,他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夫妻平等互爱是起码的尊重,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真是男权至上。 这话许戈不爱听,“你打我就不是女权了?” “打是情,骂是爱。”苏禾率先跳下马车,再将他扶下来。 国宴在昭阳殿,各大重臣携家眷早早前来,在殿外跟同僚寒暄。 通往昭阳殿的玉石阶梯很长,拐单拐的许戈在苏禾的搀扶下走得颇为吃力。 殿前不少大臣看到他,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连寒暄都少了。 身后传来轻快而稳定的脚步,以及叮当的环佩珠翠声。 第四百二十二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许戈被后来居上的人重重撞了下,身形不稳的往后倒,眼看着要滚落台阶,苏禾眼疾手快抱住他,怒得劈头盖脸就骂,“走路不长眼,赶着去投胎啊!” 一开口就知素质有没有,她的粗俗惊倒一众朝臣。 来的是蒙金两国使臣,撞人的正是蒙国三皇子格尔泰,而且摆明是故意的,其他人则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众朝臣都知道,许戈曾在漠北杀了蒙国的大皇子,后来又传二皇子被漠北军的细作所杀,所以算起来格尔泰跟许戈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这是明目张胆的羞辱,更让人气愤的是,格尔泰是使臣,公然在闵朝皇宫恶意冲撞许戈,伤的是国家颜面。 偏偏他还是个孩子,连心性都没稳定,众人也不好过于指责。 “清乐侯?”格尔泰顿住脚步,刻薄地打量许戈,“你不是能征善战的嘛,在漠北的绰号叫什么来着…玉面阎罗?你这阎罗什么时候瘸的腿,这都走不动了吧,要不让我的人背你进去?” 他的话引来其他使臣哄笑,而殿前那帮重臣则脸色发青。这帮蛮夷粗俗,打着和谈的幌子羞辱人,真是岂有此理! 偏偏许戈身份敏感,一时间没人敢出面相帮。 许戈面色无波,“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能行。” 见他软绵好捏,旁边的使臣大放厥词,“玉面阎罗,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怎么跟染了鸡瘟似的?哈哈哈!” 不管怎么挑衅奚落,许戈都是隐而不发,众人顿时没了兴趣。 格尔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目光落在苏禾身上,狂妄道:“都说美人配英雄,如今清乐侯盛名不再,实在委屈美人儿了。我大草原上不论配婚,只有最强者才配拥有最美的女人,不如你跟我回草原,保你吃香喝辣的。” 苏禾冷笑,“你连毛都没长齐,配什么配!” 有使臣跳出来,“大胆,你敢羞辱我国皇子。” “是他羞辱我在先。”苏禾反唇相击,“难道泱泱蒙国没人了吗,连黄毛小儿都能成最强者,敢在闵国如此放肆。” 使臣吹胡子瞪眼,要过来教训苏禾,却被格尔泰拦下。 “有性格,我喜欢。” 格尔泰不怒反笑,“没想到清乐侯行军打战不怎么样,挑女人倒是目光独特。” 众人扬长而去,苏禾扶着许戈继续走。 殿前的重朝看向许戈的眼睛,更是精彩纷呈,愤怒,鄙视,更有觉得他窝囊的。 苏禾觉得这帮人真是搞笑,许家强盛之时,他们联手搞垮许家,现在受外邦欺辱,又怪许戈懦弱无能,这双标可以啊。 敌国未破,谋臣先亡,这不该是许家的耻辱,而是皇帝的悲哀。是朝廷负了许家,为何许戈还要替朝廷赚脸面? 兔死狗烹,他们在烹食猎狗时,怎么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呢? 两国使臣刚踏上台阶,谁知刚才讽刺许戈的人脚下突然打滑,扑通摔倒地上。 林庭逸走出来提醒道:“众位大人小心脚下,早上刚下场雨易打滑摔跤。” 蒙人生得高大,走路四平八稳,哪那么容易摔跤,分明是有人算计,害得他膝盖一软。 格尔泰没有计较,在鸿胪寺官员引荐下,跟闵朝的重臣相识寒暄。 起初好好的,可当格尔泰的目光落在静安伯身上时,画风突然又变了。 “听闻静安伯曾是漠北赫赫的将军,我蒙军大将好些都在你手下吃过亏,真是不可多的虎将,咦……你的腿怎么了?” 静安伯的脸当时就不好了。 格尔泰自顾自说,“真是奇怪,怎么驻守北境的都没好下场呢,您伤腿,清乐侯也伤了腿,看来漠北这块地方对你们风水不好,还不如割让给我们吧,哈哈哈……” 这黄毛小儿实在太过放肆,众朝臣哪还能忍,不少人站出来舌战理论。 文臣善诡辩,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蒙国使臣哪是他们的对手,格尔泰忍俊不禁,“我说各位大人,我不过一时兴起,你们还跟个孩子当真?北境割不割两说,咱们可以坐下来谈,你们都是我爷爷辈的,这么围攻我真的好吗?” 无耻小儿,真是猖狂! 昭阳殿发生的事,很快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将奏折甩在桌上。这帮记吃不记打的,要是三年前北境局势不变,他们连屁不敢放,现在倒是敢拔老虎须了。 来者不善,格尔泰仗着年龄优势扮猪吃老虎,连着羞辱许戈跟静安伯,无疑是在拿北境的事打他的脸。 邦交无小事,蒙国敢派格尔泰来,是借黄口之言图谋北境之地。 此次的和谈名单,蒙国跟金国都有几名威武善战的将军,而鸿胪寺是帮纸上谈兵的文官,他们是压不住这帮蛮夷的。 和谈和谈,谈的是国家气势,这跟上战场打仗无异,最不能缺的就是气势。 国土之内,岂容蛮夷放肆。皇帝思来想去,得为接下来的和谈添加砝码,“宣曹国公。” 国宴时间到,蒙金使臣在鸿胪寺带领下走进昭阳殿,皇帝领着四妃出席。 宴席出奇的顺利,不少朝臣还以为蒙金两国会趁机发难,不料格尔泰一改之前的狂妄嚣张,礼数周道谈吐有序,宴会气氛融洽,一片歌舞升平。 不过,还是出了小插曲。 平阳公主跳了热情奔放的草原舞蹈,轮到韶华公主献艺,跳得翩翩起舞之际,突然狼狈摔了跤。 罪魁祸首是粒花生米,至于是不小心掉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不好说了。总之没有人抓到,也不好怪到蒙金两国身上。 他们没看到,但许戈却捕捉到了,是金国睿阳王身边的人打的,应该是位武功高强的武林人氏。 接下来表演的是蒙国的摔跤,还有金国阳刚十足的赛马颂,表演博得满堂彩,朝臣却皮笑肉不笑,因为皇帝的脸色真不怎么好。 皇帝犯头疾,酒过三巡就退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皇帝前脚一走,格尔泰顿时冒头蹦跶,径直找许戈麻烦,“清乐侯,咱们两家不打不相识,今天喝一个?” 第四百二十四章 静安伯暴毙 朝臣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有被迫害妄想症的站出来。 “皇上,格尔泰看似黄口小儿口无遮拦,实则扮猪吃老虎,他在您面前中矩中规,实则背后暗箭齐发。昨晚使团对清乐侯跟静安伯诸多刁难,今天又对曹国公出言不逊,他这是分化瓦解,逐个击破,想灭我朝武将威风,这哪是和谈,分明是杀人诛心。” 众人当朝激烈议论起来,“格尔泰小小年纪,却心机深沉。他怕早就知道曹国公脑有疾,这才百般挑衅,故意激得曹国公病发,好灭我泱泱闵朝的威风……” 他们越说,皇帝的脸越黑。 这场和谈,他抱了不少希望,殊不知蒙国狼子野心,竟然把老虎当猴子耍。 和谈和谈,表面是和,实则波谲云诡,比战场还凶险万分。 不管怎么说,和谈都得继续,不能被蒙国使臣牵着鼻子走,必须得煞煞他们的威风。 曹国公倒了,还得找人来主持,而且是熟悉北境军务的,能镇住蒙国这帮牛鬼神蛇的。 想来想去,适合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清乐侯,一个是静安伯,此两人都曾在漠北大杀四方,打得蒙军屁滚尿流。 皇帝第一个就淘汰了许戈,虽然他是最适合不过的,却也是最危险的棋子,他绝不允许有任何的纰漏。 剩下的只有静安伯,虽然断了条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蒙人骨子里对他还是有恐惧的,昨天的打击羞辱,不过是心虚的表现。 得知要静安侯主持和谈,鸿胪寺的官员面面相觑,和谈谈的是国家颜面,静安伯断了条腿,而蒙国使臣摆明来者不善,静安伯不被他们抓住痛脚往死里怼才怪,再说他这几年名声也不好,整天酒池肉林的,性格暴戾古怪,实在不是和谈的首选。 但皇帝主意已定,做臣子的不好多说。 “宣静安伯。” 京兆尹脸色顿变,忙出列启禀,“臣有奏。” “说。”皇帝心烦意乱。 “静安伯他……他……”京兆尹疯狂给皇帝使眼神,这事得私聊。 皇帝偏头痛犯了,揉着额头没看见。 京兆尹嘴角抽搐,“静安伯他马……马……马……” 皇帝黑脸,“马什么?” 京兆尹低头,咬牙道:“静安伯得了马上风,暴毙了。”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皇帝倒吸口冷气,这种事怎能拿到朝堂上讨论。 京兆尹实在没办法,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皇帝毕竟是皇帝,反应就是比普通人快,他压住心底的波涛汹涌,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京兆尹硬着头皮道:“静安伯平时荒诞,加上昨天受蒙国使臣的羞辱,回府后借机寻欢作乐发泄心中愤懑,连夜不眠不休,这才……猝死的。” 皇帝气得胸闷,“静安伯这般荒唐,静安伯夫人不管?” 哪能不管呢,当晚就出言制止劝止,谁知静安伯非但不听,反而当着姨娘妾室的面剥光正室的衣服,拿着鞭子一顿狂抽猛打,连皮鞭都抽断三条。 静安伯夫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当场晕厥不醒,被下人抬回房间救治。 第二天刚苏醒,就传来静安伯马上风暴毙的消息。 出了人命,管家也慌了神,将几个害得主人暴毙的歌姬小妾等全抓起来。 静安伯没有子嗣,静安伯夫人怕以后落人口实,百般思量下选择报案,京兆尹这才知情,尤其是看到静安伯夫人手臂的伤痕时,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此等畜生,真是禽兽不如! 皇帝眉头紧蹙,前脚曹国公被气晕,后脚静安伯马上风暴毙,真有这么巧合? “微臣第一时间已通知提刑司,经勘验,静安伯确实死于马上风,除了歌姬舞女之外,现场并没有可疑之人,酒水糕点也没异常。” 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又站出来,“皇上,这极有可能是蒙国使臣的阴谋,他们或许早就知道静安伯沉迷酒色,昨天才故意激怒他,引得静安伯借酒色消愁,这才造成静安伯之死。”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猜测,但正好是皇帝的逆鳞,众人打死也不敢说。 最适合和谈的人有三个,接连两个出现意外,剩下的那个自然是最可疑的。 皇帝也有此猜测,但也不排除是蒙国的离间计。曹国公跟静安伯都有可能是格尔泰对付许戈的棋子,逼得君臣再次反目,一旦许戈死了,蒙国便没了威胁。 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皇帝万万没有料到的。 天下只有一个皇帝,武将却有很多,他深以为北境没了许家,别的将军照样能守得住辽阔的疆土。 可事实证明,他大错特错了。许家没了,往昔被蔑视的蛮夷,竟然派十来岁的黄口小儿,在京都大放厥词,甚至把他的臣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的天下,何时变得如此狼狈了? 皇帝一再深思,“静安伯行为不端,但好歹也是爵位加身,既然他的暴毙没有嫌疑,还是早早下葬为好,一切从简吧。” 蒙金两国使臣还在,这事要是传出去,或是被他们加以利用,脸上无光的还是闵朝。 京兆尹听出其中的嫌弃跟厌恶,忙应声下来,待等下朝就跟静安伯夫人商量,低调发丧。 和谈人选再次落空,皇帝一时犹豫不决。 晋王见时间到了,清了清衣袖欲站出来请旨。 旁边的敬王见此,忙抢先一步站出来,“父皇,儿臣请旨担任和谈一职。” 最近连番失利,他早有意想主持和谈,奈何父皇想找德高位重的,压蒙金一头,谁知反被鹰啄了眼。 只要拿下和谈,解决父皇的心头之忧,他就能再次得到重视,绝不能让晋王抢了先机。 “你?”皇帝有些犹豫。敬王是有些韬略不假,但他从来没上过战场,而闵蒙和谈是基于边境安宁的基础下谈的,他不足以应对。 没错,敬王是没上过战场,但打仗说到底打的是谋略,他擅长的就是谋略,何况格尔泰不过十来岁,他都敢带使团来谈,自己已过而立之年,还怕了这毛头小儿不成?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守寡了 “父皇。”晋王适时站了出来,“儿臣也觉得适合,蒙国来的是皇子,咱们也派皇子应对,双方平等才能坐下来详谈。” 敬王诧异,两兄弟向来没少在朝堂唇枪舌剑,他何时支持过自己? 难不成,这其中有诈?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敬王已经请旨,此时再生疑也不管用。 再者,敬王阵营的人见他主动请旨,不少纷纷跟着站出来支持,“臣附议。” 如此一来,又陆续有朝臣站出来支持敬王,皇帝也没反对,决定给敬王一个机会,或许他还真能震住蒙国使臣。 朝堂发生的一切,苏禾浑然不知,而此时御医前来看诊,然后把曹国公接回府邸。 宫里来的趾高气扬,苏禾不爱贴冷屁股,甚至都没出面,让贺开山出现处理,等御医离开才冒头。 下午没什么病人,她乐得清闲嗑瓜子,谁知万梓汐过来串门。 经过这段时间,她的胆子跟脸皮已经练出来了,又带了几帮塑料姐妹花来店里消费,并且成功将姨妈巾推销出去,甚至还当场解说怎么使用。 塑料姐妹尴尬不已,奈何人家是尚书之女,都自贬身份出来卖货了,碍于情面不买也得买。 对于这帮人,万梓汐宰起来可是丝毫不客气,这段时间赚得真不错。 “以前我觉得自己是捡来的,现在才知道是亲生的。”尚书之女的头衔太好用了,赚钱就跟天上掉银子似的。 这才哪到哪呢,苏禾提醒她,“你有空可以上门推销,别坐等客人上门,等名气打出去了,就能躺着赚钱了。”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上门卖货的话,那些人怎么也得给她爹面子吧? 再说,她家的东西是真的好,得趁热打铁才行。 “成,京都那么多高门贵户,我明天就开始一家家拜访。” 苏禾点拨道:“人多力量大,别只顾着自己卖,也可以推给别的铺子一块卖,到时给他们分成就行。” 万梓汐看她的眼神,简直了。 “要是早认识你,我早就发财了。” 瞧她这话说的,两人本来打小就认识,一直撕逼长大的。只是苏禾没原主爱计较,愿意主动冰释前嫌,这才做朋友和气生财的。 聊着聊着,万梓汐突然道:“苏敏守寡了,你知道吗?” 苏禾震惊,这事还真不知道。上次见她还是在宫门前,静安伯拿手拐打她。 以前还好奇怪,为什么苏敏会同意这门婚事,现在隐约有些懂了。 嫁人是苏敏脱离苏家的唯一办法,如今静安伯一死,苏敏守寡不假,但同时也获得了自由身,可以继承静安伯的身家,不再受柴氏的拿捏。 苏禾诧异,“怎么死的?” 万梓汐左顾右盼,低声道:“马上风。” 不管别人信不信,苏禾是不信的。静安伯酒池肉林不是一天两天了,昨天宴会见他面色还好好的,不像有马上风的预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万梓汐语出惊人,“我觉得静安伯是苏敏害死的。” 苏禾差点没呛着。 “听说洞房花烛夜,她就挨了静安伯的鞭子。关起门打就算了,那个变态还叫来妾室围观。” “然后呢?” “然后苏敏就学乖了,妻妾琴瑟和弦共同伺候静安伯,她还给静安伯找了一批绝色舞姬,酒池肉林,夜夜莺歌,甚至还吸五石散,然后静安伯就暴毙了。” “又是你爹告诉你的?” “我家丫环有姐妹在静安伯府当差。” “官府怎么不来查?” “查了呀,但他平时也是这么玩的,怎么也怀疑不到苏敏头上。”当晚苏敏被打到皮开肉绽,当夜发高烧晕迷不醒,有下人一直守着的。 “你还不知道吧,静安伯没少干强抢民女的事,他有次还看上京兆尹的女儿,差点就得逞了。” 后来不知怎么被京兆尹摆平了,但此事被京兆尹记在心上,即便静安伯的死有猫腻,只要能遮掩的住,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这事确实做得高明。 傍晚黄昏,下班的苏禾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抬棺队匆匆从店门口路过。 看衣饰是静安伯府的,但苏敏并没有出面扶棺,而且抬棺队行色匆匆,只有一口簿棺由马车拉着出城,不撒纸不吹吹打打,低调得相当厉害。 出门就撞棺,苏禾嫌晦气,在许戈面前借机唠叨。 “见棺发财。”许戈安抚道:“再说是傍晚,哪来的晦气?” 苏禾不解道:“即使静安伯恶行累累,但好歹也是伯爵,这样潦草收场,苏敏不怕落人口实?” 伯爵薨逝,是要上报朝廷追加谥号的,苏敏不会连最基本的都不懂,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试问谁给的胆子。 许戈的提示,让苏禾恍然大悟,“皇帝嫌他丢人?” “接连损了两员大将,而且静安伯死因丢人,皇帝担心蒙金两国使臣会拿这做文章,这才低调处理的。” 提起这个,苏禾将曹国公诈病的秘密说了。 许戈并不意外,主持和谈本就是烫手山芋,何况皇帝根本不信任曹国公,谈好了应该的,没有功劳还要被猜忌;谈崩了罪责加身,倒不如借坡下驴,将球踢回给皇帝。 泱泱闵朝,却因为皇帝多疑成性,多少肱骨武将明哲保身不敢锋芒外露,真是君不仁臣不义,想想也不知是谁的悲哀。 不管怎么说,静安伯死有余辜,苏禾还是挺替许戈高兴的,这意味着他的仇人又少了一个,心中的枷锁自然也轻了。 晚上趁着他洗澡,苏禾偷偷观察他养的那盆茶花,果然发现又有修剪的痕迹。 苏禾悄悄数了下,还有好多呀。 纸包不住火,静安伯暴毙的消息很快传出来,但是画风清奇。 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不是他残暴失德,而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谣传说苏敏八字克夫,说苏定昌赔了女儿又折兵。 三个外嫁女都没落得好下场,可见苏家风水不好,眼下只剩苏明茵待嫁,估计要折在手里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敬王铩羽而归 晚上许戈闹得厉害,苏禾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然而软饭硬吃的那位还在床上赖着,突然想吃她做的红烧肉。 苏禾还能怎么办?只能满足呗。 他的身体偶尔要用药物维持,加上自己很少下厨,苏禾觉得他好像又瘦了。 于是做了桌丰富的菜犒劳他,“多吃点,以后早睡早起,别步静安伯的后尘。” 吃饭就吃饭,她含沙射影干什么,静安伯是酒色玩多了,他只要应付她一个就行,离马上风远着呢。 吃完午饭,又调戏了许戈半会,才慢吞吞起身去医馆。 大夫还没结束午休,不少病人三五成群,义愤填膺的聊着什么。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苏禾习惯从吃瓜群众里捡有用的消息,悄悄竖起耳朵听。 这一听不要紧,继曹国公被使臣气得发晕之后,意气风发的敬王竟然铩羽而归,输的一败涂地。 这次不能怪使臣卑鄙,实在是技不如人。 敬王特意挑了几个雄才伟略的门客,甚至还请了口诛笔伐的大儒,阵势足得能将使臣喷上天。 偏偏使臣不按套路出牌,格尔泰得知曹国公一病不起,特意带着使臣登门探望。 看到曹国公昏迷不醒,自责的格尔泰将使臣连番斥责,又见敬王带着耄耋大儒过来,他哪里还敢谈,万一哪个使臣嘴贱,又气晕一个怎么办? 格尔泰建议道:“昨天文谈伤了情面,要不咱们今天武谈吧?” 鸿胪寺的官员顿时脸沉下来,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昨天被耍,朝廷失了体面,今天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敬王推诿道:“来者皆是客,怎么能动武呢?再说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你们可不好。” “敬王误会了,我们哪里敢在你们的地盘动武。”格尔泰朗声大笑,解释道:“咱们两国之所以有嫌隙,皆因北境的纠纷而起,不如今天就玩沙盘对垒,谁攻下对方的城池,地盘就此归谁,你觉得可好?” 纵然敬王信心满满,听到格尔泰的话也震愕了。 不过黄口小儿,竟然敢以沙盘赌城池,他说话算话吗? 跟个小孩赌,自己要是赢了,好像胜之不武,可要是输了,那可是北境偌大的池城,父皇是绝对不允许的。 谈判谈的是气势,谁拿捏住了就占了上风,而其中又有许多虚虚实实的陷阱,谈判官需得机敏地分辩哪句是虚,哪句是实,一旦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未谈已先输。 敬王有谋略不假,但谈判首要的是心态,他犹豫了,甚至当真了。 鸿胪寺卿站出来打圆场,“皇子说笑了,国地乃民之根,岂能如此儿戏。” “哈哈哈,本皇子说的是沙盘里的城池,你们想什么呢?”格乐泰先声夺人,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是拿北境当赌注吧?咦……别紧张,这个是误会。我们是真心实意来和谈的,不搞虚头巴脑那套,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今天只是纸上谈兵。” “对啊,就算敬王有胆量赌,我们皇子也不敢玩,否则回去要挨板子的。” 输人又输阵,被黄毛小儿戏耍,敬王脸色很难看,“既然如此,那咱们今天就沙盘对垒。” 今天来的门客文武双全,无论格尔泰怎么玩都行,绝对奉陪到底。 北境的沙盘很快被抬上来,双方开始排兵布阵…… “真是丢人!”几个病人越谈越气愤,“没想到蒙人如此阴险狡诈,敬王居然连输三场,三座城池都割让了。” “蒙国算什么东西,吃生羊肉的蛮夷,想以前许大将军在的时候,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居然爬到咱们头上拉屎拉尿了……” “同样都是漠北军,杨元吉到底干什么吃的,连带兵打仗都不会,都让蛮夷当猴耍了。” 病人聊着聊着,不由想起几年前的光景,那时候许大将军还在,曹国公也威风凛凛,边境虽偶有敌军来犯,可哪次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怎么现在就沦落到这地步了? “谁知道是不是谋反呢,听说最后一仗清乐侯打赢了,真是要谋反的话,他有必要豁出性命去吗?” “嘘……” “嘘什么嘘,蛮夷都把屎拉咱们头上了,朝廷到底管不管的?” 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聊越不对劲。 不止病人在聊,而且连输两场,曹国公年迈有病就算了,可敬王正当年呀,文韬武略的他为什么还会输给十岁的毛孩? 接连失利,民怨四起,舆论发酵的很快。我大闵朝人才都死绝了吗?敢不敢派个有实力的出来! 且说另一头,百姓不满的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中,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敬王垂首肃立,神情凝重道:“父皇,是儿臣大意了,还请您再给儿臣一个机会。” “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皇帝气的心绞痛,“你是朕众多子嗣中最聪明的一个,怎么连十岁的孩子都收拾不了?” 敬王深呼吸,“儿臣也没想到,格尔泰用兵如神,而打法刁钻怪异,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出去!”看到他就烦,真是辜负他的信任。 连输两次,第三次要是再输,别说和谈了,直接把江山拱手相让得了。 皇帝气得差点拍桌子,看来真是小瞧蒙人了。 他稍作思虑,“宣鸿胪寺众官员。” 现在的蒙国使团就像条疯狗,明明是来和谈的,却没有丝毫诚意,到处乱扑乱咬。 鸿胪寺卿斟酌再三,向前禀报道:“皇上,使臣这般嚣张,无非是想借着打压我们的气势,哄抬谈判的筹码。” 格尔泰不讲武德,谈判不按套路来,看来不把他打服了,他是不会好好坐下来谈判的。 而且不得不承认,格尔泰确实是军事鬼才,不但伶牙俐齿还不要脸,出手狠断又果敢,一般人是镇不住他的。 皇帝听明白了,就是要找个份量够重的,一棍子把格尔泰打服。 “你们觉得,谁能担此大任?” 能征善战的将军都在镇守疆土,一时间还真找不到适合的人选。 第四百二十七章 老八出手 要是搁以前,清乐侯是不二选择,但他现在形同废人,被格尔泰连番羞辱都不敢还击,自然是不能指望的。 一时之间,还真没有答案。 皇帝还得斟酌,便让鸿胪寺的官员退了,不过他让朱新八留下来。 刚才看他欲言又止,但又碍于其他官员在,应该是有事要禀,皇帝这才找理由将他留下,“你对此次和谈有想法?” 老八恭敬行礼,“微臣斗胆,格尔泰此举看似荒诞无礼,但臣觉得他可能另有目的。想要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估计得先了解格尔泰意欲何为。” “你且说说。” “蒙国皇帝年迈多病,两个皇子相继离世,而格尔泰尚且年幼,朝堂并不安宁,已然分裂成几股势力,皇权岌岌可危。” 老八顿了顿,便又道:“自使团进京,微臣便私下调查,发现他们背后各有势力,之所以狮子大开口,只怕是有些人想趁火打劫,而有些人实则想阻止和谈。” 这倒出乎皇帝意外,没想朱新八会分析的这么透彻。 “使团并非铁板一块,臣觉得可以见缝插针,瓦解他们的表面团结,如此有利谈判。” 进京的使臣太多,而且目的不纯,选择谁很重要,若是选错了则功亏一篑。 老八早有打算,“微臣觉得,可以从格尔泰入手。” 皇权被虎视眈眈,格尔泰急于有势力助自己站稳脚跟,故而才有这次的和谈,他今天看似拿敬王开涮,实则想引人注意,逼对方主动来找自己,将筹码拿捏在自己手里。 格尔泰聪明,又是使团之首,若能解决他的困扰,谈判自然水到渠成。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找谁去谈,格尔泰强敌环伺,鸿胪寺的人一旦接近,使团的人便会警惕起来。 最适合的人选,是既能要接近格尔泰,又不会引起使团的人怀疑。 皇帝沉思,一时拿不定主意。 老八再次斗胆,“臣以为,谈判的人选,格尔泰早已经给了暗示。” 皇帝蓦然瞪大眼睛,严肃地望向老八,“你是说,他想找清乐侯或静安伯?” “无论是清乐侯或静安伯,都跟蒙人有不解之仇,而且格尔泰一来就刁难他们,无非是想做给所有的人看,两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想握手言和绝无可能。只有他俩出面,使团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才不会猜忌提防格尔泰别有所图。” 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起码可以探探格尔泰的底。 静安伯已死,现在只剩许戈。 皇帝疑虑重重,“此事朕自有思量,你先下去吧。” 纵然朱新八分析的有理,但许戈是个特殊的存在,别看他现在像只病猫,但曾经是条猛虎,一旦放出笼,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皇帝心有千千结,一直琢磨许戈的事,连跟肃王下棋都心不在焉。 “皇兄可是心忧和谈之事?” 皇帝将棋子放回钵中,“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 肃王垂首掐算,“皇兄不必担心,此事必能圆满解决。” “圆满解决?”皇帝心中有气,“鸿胪寺那帮吃干饭的,连蛮夷使团都搞不定,还被人耍得团团转,真是贻笑大方,脸面都丢尽了。” 肃王淡然道:“我闵朝与蒙断交三十年,鸿胪寺形同虚设,加上格尔泰不按常理出牌,乱拳打死老师傅,倒也在情理之中。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会有化解之机的。” “连敬王都栽在格尔泰手中,一物降一物,谈何容易。”皇帝轻声嗟叹,“老九,你可有好主意?” “皇弟不才。” 皇帝瞟了他一眼,试探道:“若是派清乐侯去谈,你觉得如何?” “清乐侯早年棱角分明,如今隐而不发,忍而不语,倒让人看不透了。” 这正是皇帝的担心,才一直举棋不定。 “不过,使团的行径引发百姓大肆指摘,连敬王跟鸿胪寺都遭到抨击,确实要尽快解决。” 百姓的议论,皇帝再清楚不过,现在外面什么难听的都有,甚至还谈论起许振山,说起当年许家的威风。 正因为此,不少人甚至还喊,许家人还没死绝,是打算做缩头乌龟吗? 肃王将皇帝的忧虑看在眼中,“臣弟觉得,或许可以让清乐侯一试。” 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何出此言?” “一则他在民间呼声高,皇兄刚好可以考验他的忠诚,成了是戴罪立功,还能震慑蒙军;败了,刚好可以治他懈怠不力,借机除了皇兄的这块心病,岂不一举两得?”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上,到底是大意了,他没有想到一场和谈而已,竟然勾起百姓的缅怀,他们只记得许家的赫赫威名,全然忘了许家的反叛。 许戈若赢了,日后可以找机会再治他,可他如果败了,刚好可以坐实他跟蒙军的勾结,彻底了结他! 外面的谣言发酵的特别快,尤其是黄毛小儿格尔泰三战三胜,敬王溃败不敌毫无还手之力,传得敬王有勇无谋,简直是吃干饭的。 也就是他会投胎,要不是皇家子嗣,如此丧权辱国,早就拖出去砍头了。 敬王气得吐血,自己多少年如履薄冰经营的好名声,就这样一朝被毁了,个个都以为他是草包无能。 “王爷,和谈不利之事传得如此快,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是晋王干的。”真是大意失荆州,这根本就是晋王的阴谋。 以前的晋王根本不足为患,可如今他身边多了批幕僚,尤其是那个姓雷的。自己带去和谈的门客各有本事,可却被格尔泰逐一看破,这里面没有鬼才怪了。 敬王沉思,格尔泰再厉害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如此算无遗漏,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清乐侯那边可有消息?” 提起这个就让人生气,“清乐侯跟缩头乌龟似的,除了进宫一律不外出,更不跟任何人接触。” “清乐侯夫人呢?” “她倒是天天出来,不是医馆就是吃喝玩乐,哪样都不缺……”甚至公然在大街上对男人评头论足,遇到好看的连眼睛都收不回来。” 敬王神情阴戾,“她可有异常之处?”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是要抗命吗? “医馆人来人往,咱们的人扮成病人进去过几次,倒也没查出别的,不过她跟万尚书的女儿走得近,经常在一块吃饭逛街……” 万历春是个老顽固,这十几年他曾找机会试探过,但他从来不为所动,也不接其他皇子抛去的橄榄枝。 是人就有短板,万历春手握工部重权,敬王这几年一直没放弃,三十六计都用过了,当然也包括美色,谁知他愣是软硬不吃,到头来竟然对半老徐娘感兴趣。 如果他真不顾世俗目光娶了沈氏,势必跟首辅形同水火,加上苏禾这层关系,跟许戈搭上线也不是没可能。 敬王想不明白,万历春向来明哲保身,一个半老徐娘的魅力真有那么大? “继续盯着。” 众人还在商量如何制止谣言,探子突然来报,皇帝宣清乐侯进宫。 已经是晚上,皇帝到底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连夜宣清乐侯进宫? 难不成真要许戈代表朝廷跟蒙国和谈? 皇上真是老糊涂了!敬王气得脸僵。 他想进宫阻止,可刚撅起身子又缓缓坐下,皇帝很重视这次和谈,他不可能不知道许戈的特殊,却执意让他去,或许是有别的想法。 自己和谈失利,皇帝已然愤怒,若没有更好的方案,确系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进言阻止。 只要不是晋王得利,哪怕许戈谈下来了,将来也有办法对付。 口谕很低调,是周福海手底的小太监小卓子来的,算是许戈的老熟人了,在回京路上也多有照顾。 小卓子宣完口谕,借机打量府宅。嗯,除了侯夫人穿得人模狗样,其他人都挺寒酸的,偌大的府邸没几个奴仆,真是少得可怜。 瞧瞧清乐侯那两条腿,抖了半天没站起来,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跟羊入虎口似的,怎么跟剽悍的蒙国使团谈判? 领了旨,按惯例是要打赏的。 清乐侯兜里没有钱,习惯性伸手跟苏禾要。 苏禾脸色不太好,但也不敢在宫里的差人面前甩脸色,掏了半天给许戈一锭银子。 最后还是小卓子看不过眼,也没收清乐侯的赏银,尴尬道:“侯爷自己留着。” 跟人要钱的日子不过好,清乐侯也没客气,顺手就揣自己兜里,“请公公稍等,待我回屋换身衣服。” 皇帝心机深沉,任何时候都不忘试探许戈,等回到屋苏禾立即给许戈喂药施针,“来者不善,多半是要你去收拾烂摊子的,你真打算接?” 拒绝也容易,但许戈回来不是为了坐以待毙的。 苏禾挺担忧的,一旦他谈成了,意味在暗处盯他的眼睛会更多。 不过她清楚许戈回来的目的,他是卧薪尝胆,而不是忍辱偷生,该来的迟早要来。再说他越是蜗居不动,皇帝的疑心病越重,所谓打铁还得千锤百炼,不给皇帝反复试探敲打的机会,又怎么能打消他的怀疑呢? 苏禾心里酸酸的,抱着他不肯放。 许戈倒是通透,甚至还打趣道:“昨晚谁说不要的?现在又抱着我不放。” 苏禾:“……” 上了马车,许戈闭目养神,一炷香左右到了宫门口。 到御书房时,皇帝还在批奏折,许戈在门外侯命。 彼时夜色不早,瑜美人亲自做了莲子羹,带着宫女送过来。 瑜美人是皇帝的解语花,小卓子哪里敢怠慢,侧身进御书房通报。 美人秩正四品,见到侯爵自是要行礼,瑜美人福了福身体,“见过清乐侯。” 清乐侯回礼,抬头时望了瑜美人一眼,顿时怔住了。 她长得……许戈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由又望了一眼。 瑜美人报之以微笑,然许戈内心翻江倒海,笑容稍是牵强。 小卓子很快出来,对瑜美人道:“皇上正在忙,不便宣见,还请美人早些回去歇息。” “劳烦公公了。”瑜美人将做好的莲子羹留下,带着宫女回去。 “侯爷,皇上有请。” 小卓子端着汤羹,领着清乐侯进殿。 皇帝刚批完奏折,见许戈要下跪行礼,便道:“清乐侯腿脚不便,行礼就免了吧。” 许戈的膝盖已弯,皇帝的话虽然说了,但他也没有犹豫,直接行君臣之礼。 见他起身勉强,周福海向前扶一把。 皇帝赐座,并不急于谈公事,“瑜美人做的汤羹一绝,你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来人,赐汤。” 翡翠琉璃碗盛的莲子羹,皇帝看着许戈神情平静的喝完,眉头微微一蹙,“不知清乐侯觉得这汤羹如何?” 许戈起身回复,“罪臣乃是粗人,承蒙皇上厚爱,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好喝的佳品,真是三生有幸。” 皇上没再说什么,思绪却有些飘远。这种味道,虽然比当年她做的逊色了些,但也没差多少。 他真是忘了以前,还是她打那以后从来没做过了? 喝完莲子羹,言归正传。 得知皇帝有意让他主持和谈,许戈震惊惶恐,连连推辞道:“臣无德无才,万不敢担此重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若无才,当年何以大败蒙军?”皇帝稳坐钓鱼台,“朕觉得你是最适合的,这事就这么办吧。” “可是……”许戈为难道:“今时不同往日,臣腿脚行动不便,文不成武不就,且不懂谈判技巧,实在不敢接此重任。” “和谈而已,又没让你舞刀弄棒的,至于谈判技巧,有鸿胪寺这帮人在,你根本不用担心。”皇帝心意已决,目光落在许戈身上,“你这般推辞,是要抗命吗?” “臣不敢。” “那就这样办吧。”皇帝又瞟了他一眼,“两国谈判,万不能丢了气势,你这几年虽然修身养病,可该有的气节还是不能丢的。” 他指的接待宴遭格尔泰羞辱,忍而不发的事。 许戈又不能抗旨,“臣……明白。” 消息很快发酵,许戈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跟蒙金和谈的主持,一时间震惊朝野上下,连格尔泰听了都哈哈大笑,猖狂道:“闵朝这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个残废的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软也不行,硬也不行 格尔泰私下的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了朝臣耳中。 朝臣气得跳脚,早朝不少人纷纷上奏,强烈要求更换人选,找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 皇帝觉得聒噪,不客气道:“众位爱卿,谁觉得能担此大任的,大可站出来。” 连敬王都哑巴吃黄连,谁还有那个胆子独挑大梁。所谓次不过三,这次要是失败了,真要拉出去砍头的。 好了,这下终于安静了。 第三天的和谈定在辰时正,谁知许戈到已时才醒,然后慢吞吞洗漱吃早饭。 鸿胪寺的官员辰时下三刻就在等,谁知等到已时上三刻,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真是气到原地裂开。 好不容易到了巳时四刻,蒙国使团姗姗来迟,格尔泰面露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水土不服,从昨晚就开始拉肚子……” 鸿胪寺卿嘴角抽搐,“没关系。” 进了会同馆,双方各就各位,谁知闵朝的主位是缺的,格尔泰稍作疑惑,随即笑道:“怎么清乐侯还没来?既然腿脚不方便,也不早点出门的。” 竟然比他还迟,真是过分! 说许戈,许戈到。 他拄着单拐走来,很自然地在主位坐下,“不好意思,昨晚吃撑了胃疼,到刚刚才好。” 格尔泰出言不逊,“闵朝人才济济,既然清乐侯身体不好,也可以换人的嘛。” “倒是我失误了,没有及时通知鸿胪寺。”许戈面露歉意,随即又道:“你还拉吗?我特意带了大夫过来。” 鸿胪寺的官员连连摇头,这两人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格尔泰托腮,“倒是没大碍了,就是虚脱头晕,今天怕是没精力谈了。” “那刚好,我胃也不舒服,要不改日再谈?” “行啊。”格尔泰揉着肚子,扭头对其他使臣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虽然听不明白,但他们好像同意了,今天休息。 跟过家家似的,蒙国使臣真的走了,鸿胪寺的官员惊掉下巴,“这……这……” 使臣走掉了,可不能放许戈走,鸿胪寺的人急道:“清乐侯,不知下一场谈判安排在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许戈起身要走,“上赶子的不是买卖,等哪天使臣想谈了,自然会来谈的。” 语毕,头也不回走人。 众官员:“……”这都什么人啊。 一个拉肚子,一个胃疼,苏禾也是服了。 她坐着给许戈的双腿按摩,“要谈不谈的,你就不怕老皇帝发飙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许戈很享受她的按摩,伸手调戏她的下巴,“像你我都等了那么久才吃到,这谈判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一上去喀喀整两下就成了,就是连白痴也会怀疑两人有猫腻。 反正日子是用来过的,小火慢慢炖吧。 朝臣可不这么想,将许戈跟格尔泰的荒诞行径一纸诉状递了上去。 皇帝已经意味过来,欲速则不达,之前确实是着急了。既然使臣还不想谈,老爱在背后使拌子,那就等着瞧吧。 格尔泰花样多,所谓的休息,不过是想换种方法而已。他已经成功惹怒了满朝官员,要是再在谈判桌上闹幺蛾子,那可真是天怒人怨了。 果不其然,休息没两天,格尔泰居然给清乐侯下帖,邀请他去京郊狩猎。 狩猎的地点选得很巧妙,离宿卫军驻扎营不远。 十年如一日跟蒙国打交道,他们一撅屁股,许戈都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谈判陷入僵局,已经引起不少民愤,尤其是最近这两天,外头传得愈发难堪,引起老皇帝的格外关注。 民间舆论反复,这里面没人作怪才有鬼了,暗卫带回来最新的消息。 清乐侯府格外安静,他们没有查出可疑的动静,但是敬王手底下有人行动了。 敬王输过一轮,如果让许戈拿下谈判,至他脸面于何地? 可他的脸面,真比朝廷的颜面重要?皇帝眉头紧蹙,“你确定?” 暗卫不敢隐瞒,“是王府内应传出来的,错不了。” 皇帝脸色极难堪,但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正打算休息,小卓子突然带来皇帝口谕,没在大庭广众宣旨,而是屏退下人去书房。 约半盏茶的功夫,许戈就把小卓子送走了。 苏禾好奇道:“皇帝对你有何指示?” “嫌我对格尔泰不够强硬。” 看来老皇帝是真急了,他也不想想自己杀了许家一百多口,许戈瘸了两条腿,还被流放外地数年,能强硬的起来吗? 财狼来了,现在知道要用猎狗了。 许戈真要是强硬起来,离掉脑袋也不远了。 “你打算怎么办?”软也不行,硬也不行,苏禾不禁替他着急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戈早已脱胎换骨,不似当年的窘迫跟狼狈,任何事都能应对自由。 这一年来,他的变化是肉眼看得见的,如今愈发成熟稳定,做事自然游刃有余。 苏禾却不似他淡定,晚上还做了个梦。倒不是他跟格尔泰没谈拢,而是他功成之日,亦是人头落地之时。 早上起来上班,许戈还睡得正熟。 刚好是义诊日,上午来的病人很多,苏禾忙得水没顾得上喝两下。下午闲下来,又想着许戈的事,眼皮跳个不停。 连万梓汐过来找她侃,她都提不起劲。 “在想你家那位吃软饭的?” 万梓汐最近能赚钱了,说话口气都重了,开口闭口就是吃软饭的,各种嫌弃许戈没出息。 她心情格外的好,梁安侯终于下定决心派人来退亲。他本来就对万梓汐不满,加上后来儿子高中状元,梁府也从无人问津到门庭若市,自然想借机为儿子谋一门好亲事。 万家真是离谱,女儿抛头露面做生意不说,连万尚书也自毁前程,跟首辅家的下堂妾搞到一块,真是有辱门楣。 万历春也是个有脾气的,得知梁安侯的人来退亲,连门都没让进,直接就给赶走,然后扭头就让管家登门—退婚! 当初是梁安侯求上门的,如今就算要退婚,也是由万家来退,哪轮得到他们来羞辱。 第四百三十章 清乐侯为国捐躯 苏禾震惊不已,看来万历春真是性情中人,虽然同样都是退亲,但起码女方家退亲,保留了万梓汐的颜面。 关键时候看出来了,万梓汐是亲生的。 得了自由,万梓汐喜不胜收,“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爹之所以同意退亲,是因为我不用靠家里也能生存了。” 她现在吃穿不愁,以后得找个自己喜欢的。 见苏禾心不在焉的,万梓汐问道:“你在担心清乐侯?” 苏禾叹了口气,“唇亡齿寒,我当然希望他没事了。” 万梓汐犹豫道:“我倒是有小道消息,你要听吗?” 苏禾诧异,她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万梓汐干笑,“京都谁人不知,清乐侯跟格尔泰在郊外打猎,这可是朝廷大事,看似是打猎,其实牵涉两家和谈,不少官员表面淡定,实则私底下都派眼线去打探消息。” “所以?” “你男人什么德性,你还不清楚吗?” 万梓汐愈发嫌弃,“他身体不好,腿还不行,怎么可能是格尔泰的对手。人家打了二十多只猎物,清乐侯一只都没猎到,还从马上摔了下来,差点没被马踩死。” 苏禾吓得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别着急呀。”万梓汐淡定的拉着她坐下,“都说差点了,那就是没死嘛。”其实清乐侯死了也好,苏禾起码还能像苏敏那样,做个有钱有地位的寡妇,日子别提有多潇洒了。 苏禾还能说什么呢,真是她的好闺蜜,这么替自己着想。 “他真是命大,就是受了点惊吓,连皮外伤都没有。” 苏禾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呢?” “见他受了惊吓,格尔泰自然更嚣张了,不过看在清乐侯行动不便的份上,他取消了野外狩猎,改为沙盘狩猎。” 所谓的沙盘狩猎,并非是指在沙盘上用阵,而是就地取材,借宿卫军校练场一用,两人排队布阵进行军事较量。 许戈本来不想同意的,但蒙国使臣实在嚣张,口出狂言地挑衅,“清乐侯,你也就断了两条腿而已,难不成连骨头都是软的?” 他能忍,鸿胪寺的官员实在忍不了,“清乐侯,你要是愿意,由我等去跟韩王沟通。” 想到皇帝的叮嘱,许戈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就拜托各位了。” 一个是鬼才,一个是阎罗,随行人员都很好奇,到底谁更厉害一点。 苏禾跟着好奇道:“谁赢了?” “不知道呢,他们分别向宿卫军借兵一百,在校练场用阵法对垒,第一场说是打了个平手,后面就不知道了。” 万梓汐不喜欢医馆的味道,见苏禾也心不在焉的,就怂恿她出去逛街。 一路逛吃逛喝的,累了就进茶馆歇脚,刚好说书人临时加场,议论的正是在郊外宿卫营发生的事,甚至还有人当场下注押宝,看究竟谁赢。 万梓汐手里有钱心痒痒,竟然也拿出十两银要去下注,“你压哪个?” 苏禾当然想押许戈,不过她的手臭,跟许戈打赌从来没赢过,“格尔泰。” 万梓汐吃惊,“你赌别的男人赢?”清乐侯吃软饭不假,但好歹是自己男人,关键时候怎么能盼着他输呢。 苏禾:“……” 万梓汐也就说说而已,她倒是果断押宝许戈,他人是废了,但好歹在边关磨砺多年,脑子应该还是管用的。 不少百姓也爱国,何况敬王之前输得难看,现在人人都希望许戈能扳回面子,要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茶馆氛围在说书人的加持下白热化,大部分的客人都掏钱袋下注,坐等最新的消息。 两人边吃边聊,万梓汐眼尖,侧身对苏禾低声道,“敬王的人也在,靠近窗户那桌。对,就是他们,你别往他们那看。” 苏禾偷偷瞥了眼,只见两个中年男人,衣衫偏中上等,静静地喝茶聊天,并没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应该不是特意来打探消息,而是来茶馆打发时间的。 还真别说,在万众瞩目中,最新的消息就传来了。 沙盘狩猎中,许戈连赢两场,两胜一平赢了格尔泰。 茶馆内欢呼雀跃,百姓长舒口气,总算将这段时间积压的窝囊气出了,但心中各有思量,没想到闵朝已经没落到这一地步,都说朝廷人才济济,但最后能压制蒙国的,却还是只有许家人。 要是许家当年没被判处,或许闵朝也不会有今天的被动局面。 当然,这只是百姓心中的想法,他们怕祸从口出,哪里敢当着他人的面说,但心中都有杆称。 第一次赢钱,万梓汐很亢奋,甚至将赢来的钱分苏禾一半,“清乐侯赢了,你怎么不高兴呢?”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苏禾没啥好高兴的,反而更替许戈担心,他这次赢了格尔泰,是给朝廷赚了脸面,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 天色不早,两人各回各家。 刚到府前,许戈的马车也回来了,阿九扶着他从车上下来。 别说,腿又不行了。 打猎时从马背上摔下来,抻到脚筋了,还撞到之前骨折的地方。 人心都是肉长的,见许戈神情痛苦隐忍,将他送回来的鸿胪寺官员于心不忍,叮嘱道:“夫人,侯爷的伤情不容乐观,就麻烦夫人照顾了。” 清乐侯为国捐躯,鸿胪寺官员说不感动是假的,尤其是今天的他,面对使臣百般挑衅却沉着冷静,不让对方牵着鼻子走,身残志坚坚持鏖战,最终完胜对方狠狠打脸,把格尔泰气得跳脚骂娘。 这很好,格尔泰终于急了,开始暴露本性,对鸿胪寺而言,能抓住对方的弱点,更能在谈判中攻击对方致命处,从而占据主导地位。 不过,侯夫人可真的是……丈夫抱病出征,她却穿金带银吃喝玩乐,大包小包提回家。 听到许戈受伤,她不咸不淡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阿九,然后给许戈把脉,语气轻松道:“没事,就扭到脚筋,撞伤旧骨而已,我开药给他调理,养三五个月就好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对敬王不满 许戈瞟了她一眼,“关心我?” 苏禾坐在他腿上,捏住他的嘴角往上提,“许富贵,你笑起来好看。” 许戈真的没事,只是她能不能给男人点面子,不要盯的太紧迫。 和谈进入僵持,鸿胪寺的官员借着探望之名,一并汇报了情况。 许戈脚伤有所好转,坐上轿子便去了趟。身份摆在那,他过去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心平气和的旁听。 前几天输得难看,而且蒙国向来崇拜强者,他们对许家带领的军队有骨子里的畏惧,使团谈判时稍微客气了些。 野蛮归野蛮,但脸面还是要的,闵朝和谈的最高官出席,格尔泰自然也露面。 只是这两人委实有意思,见双方代表吵得厉害,他们也不急于插手,竟然到隔壁下棋了。 “你们能谈的先谈,实在谈不拢的先放着。” 好吃好喝伺候着,一连下了三天的棋,就在众朝官按捺不住之时,皇帝宣许戈进宫。 御书房内,皇帝见他行走不便,赐座。 不等皇帝说话,许戈主动请罪,“臣上次身体抱恙,以至于狩猎时马匹受惊,加上猎术不精,让朝廷蒙羞,还望皇上治罪。” 皇帝倒是宽容,朗声笑道:“格尔泰年纪小不懂事,明知你身体不便还约你狩猎,但他毕竟是使臣,此次带着重任而来,不便多加指责。不过你后来沙盘狩猎重挫他的威风,已经扬我闵朝之威,何罪之有?朕没有看错人,这次连鸿胪寺官员都对你赞赏有加,百姓更是对你爱戴尊重。” 许戈惶恐,“臣乃有罪之身,这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万不敢奢望百姓的宽恕。” 你来我往打了几回太极,皇帝也不装了,“听闻你跟格尔泰连下三天棋,可有下出什么名堂?” 许戈稍作沉默,半晌才道:“以臣拙见,格尔泰倒是想和谈,但他似乎有难言之隐。” “何出此言?” “他出入都有人跟着,但棋能观语,他在棋局上有所暗示,蒙国皇帝并不安稳,他想得到我朝的庇护,助他铲除部落分裂,与我朝缔结三十年和平之约。” 许戈顿了顿,又道:“这只是臣的猜测,而且事关机密,不敢妄自答应,还望皇上定夺。” 皇上稍加思索,“蒙人向来狡诈,以你之见,蒙国皇权渐落,部落分裂可属实?” “蒙国强者称王,部落向来多纷争,臣已数年不问边关之事,何况军情瞬间万变,不能擅自揣测。兹事体大,接下来的事,兵部跟鸿胪寺更能斟酌把握,臣届时会找机会牵线搭桥,其他的就不便参与了,还请皇上体恤。” 许戈的话,出乎皇帝的意料。 还以为他会不顾一切抓住机会,重新将权力拿在手中,谁知临了来这一出。 “清乐侯多虑了,这差事还非你不可。”皇帝抚须,斟酌道:“这样吧,你继续跟格乐泰接触,查清是谁阻碍他谈判,至于其他的容朕再想想。” 格尔泰既然有求于人,那就得做出求人的姿态,扶植蒙国的幼子上位,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何况,这个幼子野心空前,人又聪明绝顶,这是养虎为患呀。 许戈刚走,暗卫潜进御书房,“陛下,下神砂草的使团吏员跟人联络了。” 皇帝挑眉,“是信?” 暗卫略带迟疑,“卑职看到,他跟敬王的门客接触。” 皇帝神情凝重,敬王?他想干什么! 是借使团的手除掉许戈,还是想阻止两国和谈? “继续盯着。”声音冷了下来。 晚上,皇帝召集鸿胪寺跟兵部官员议事,周福深匆匆进来禀报,“皇上,格尔泰遇刺了。” 众官员震惊,好不容易和谈打开局面,格尔泰却突然遇刺,他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他情况如何?” “他只是受了皮外伤,但护卫重伤昏迷。” 不管是谁,只要使团在闵国出了人命,事态将急转直下。 事不宜迟,御医连夜出宫,皇帝下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尽管反应神速,但第二天早上,使团的人还是将鸿胪寺围了,要求他们彻查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 一帮蛮夷,鸿胪寺官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发走。 案子没结,谈判不可能恢复,鸿胪寺只得向大理寺施压,并借此机会探望格尔泰。 蒙国皇子遇刺,坊间议论纷纷,苏禾每天都有瓜吃,不过大理寺办案神速,很快就抓到凶手。 凶手是闵蒙边境的百姓,早年全家老小死在来边境掠夺抢杀的蒙军铁蹄之下,这次得知格尔泰来京谈判,乔装打扮混入使馆,谁知格尔泰身边有高手保护,这才逃过一劫。 皇帝震怒,严格按律处置。 苏禾诧异,使馆防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这种人真能混进去? 御书房内,敬王下跪请安。 皇帝忙着批奏折,连头都没有抬。没得到口谕,敬王不敢擅自起身,足足跪了半个多时辰。 他已经隐约猜到不妙,眼中闪过焦急,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皇帝搁下朱砂笔,目光严肃审视敬王,“格尔泰遇刺之事,你做何解释?” 敬王震惊,“父王,大理寺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吗?而且已经按律处斩。” 皇帝脸色沉下来,反问道:“是吗?” “儿臣这几日身体不适,并没过问此事,还望父皇见谅。” “没过问?”皇帝眼睛一挑,“你手下能人异士这么多,用得着你自亲过问吗?” “父皇明鉴,使臣态度嚣张心思叵测,谈判上狮子大开口。儿臣上次折功而返,实在辜负父皇期望,这才想着将功补过。”敬王冷汗冒出来,忙垂首伏身,“使团人心不和,有人借着和谈的幌子,实则是主战派,想借机破坏和谈,所以儿臣才派人接触格尔泰,谁知……这是圈套,儿臣大意了。儿臣只是想为谈判出份力,谁知反被人利用了。” “朕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搞砸了。”皇帝怒不可遏,“怎么,朕派谁去谈,还得经过你同意才行?” 敬王浑身冒汗,没想到自己做的如此隐秘,竟然还让皇帝查到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敬王遭软禁 这场和谈根本就是骗局,许戈跟格尔泰在演给人看,他们早就算到自己会插手,这才设计圈套让自己往里跳。 皇帝本就疑心重,无论他怎么掩饰都无法圆场,敬王权衡之下咬牙道,“父王,许家狼子野心,儿臣不相信他会放下芥蒂,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儿臣想替您分忧,才做了这糊涂事。我的人只是去找格尔泰商谈的,刺杀他的另有其人。” “替朕分忧?”皇帝冷笑,“你是怕清乐侯抢了你的功劳吧?” “儿臣不敢。” “朕还没老糊涂,不用你来教朕怎么做!” 此话一出,敬王脸色煞白,“儿臣不敢,儿臣该死!”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皇帝怒喝,“朕不知道许戈狼子野心,不知使团态度嚣张吗?你提拔的杨元吉要是能在边境溃败蒙军,朕需要一忍再忍吗!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该做不该做的,都替朕做了!勾结使团官史给许戈的马下毒,如今还派人刺杀格尔泰,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是许戈被马乱蹄踩死,还是格尔泰遇刺身亡,北境都会陷入战火纷争中,凭杨元吉那三脚猫的本事,根本抵挡不住蒙国的铁蹄。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敬王惊慌解释,“儿臣就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许戈,更不可能刺杀格尔泰,请父皇明鉴!” 他哪里不敢? 自从晋王回京,他在背后做了多少事,真以为自己不知道? 皇帝心里清楚,敬王插手两国谈判是想争功抢面子。扪心自问,他自己也是夺嫡登位的,各皇子争相抢功实属常情。 但敬王错在将个人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这是皇帝不能容忍的。他已经是众多皇子中地位最高的,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丝毫不顾皇家颜面,把朝廷权力践踏在地上,更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不想听他解释,“滚回你的王府,没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敬王脸色瞬变,身体一软坐在地上。 翌日,有消息传出,敬王染病需要静养,政务暂由其他皇子代管。 皇帝铁了心要敲打敬王,他召来晋王,“御医说敬王的病要长期静养,不宜处理政务,依朕看就由你暂时代管。” 正中下怀,晋王心中不免春风得意,但他也谨记雷先生的叮嘱,加上如今局势对自己有利,处事愈发有耐心,他不着急当出头鸟,左右为难道:“父皇,皇祖母的身体没多大起色,儿臣想抽空多陪伴她老人家。敬王能者多劳,手中政务繁多,而儿臣数年不过问朝事,实在怕辜负父皇的期许,不如让众位弟弟也分担些?” 晋王的谦让,倒出乎皇帝的意外,“如此甚好。” 不仅如此,他出宫之后还给其他皇子递贴,一块到敬王府探望生病的好弟弟。 对外是生病,皇子们心知肚明,敬王是被禁锢了。 皇子们也是见风使舵的,晋王回京短短时间,就得到皇帝的重用,不免嗅出了别的味道。好歹曾经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东山再起的机会是挺大。 不管怎么说,敬王被打压下去,权力被稀释,他们都是受益者。 …… 沈氏最近有些愁,她给沈琰挑选夫子,但拿不定主意。 她起初是想送学堂,但沈琰自从成了万历春的义子,这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了。 说起来这事还跟穆敬齐有关,他一路过关斩将,春秋两闱夺魁,更是拿下新科状元的桂冠,可谓是名满京城。 他之所以能登科,除了聪明之外,站在他背后的男人同样功不可没。 沈氏的纠结就在这,她想把儿子送学堂,但万历春想找名师重点栽培,即穆敬齐的夫子——顾先生。 苏禾听着有趣,“娘,你不想为阿琰找个好夫子?” 哪个父母不想,只不过名师学费昂贵,十几年栽培下来扛不住,但她不想拂万历春的好意,犹豫之下才来找女儿商量。 万历春倒是痛快,沈琰的学费由他来出,但两人没有关系,沈氏怕传出去对彼此名声不好。 “你以前救过他的命,他回报你也无可厚非,而且他是爱屋及乌,娘你不用顾忌这么多,什么都分得太清,反倒生分了。” 爱情是瞒不住的,尽管沈氏嘴上不承认,但提及万历春时,眼中有了期盼。 说起来这都是万梓汐的功劳,既然父亲迟早要娶,倒不如选个跟自己合得来的,她看沈氏就很对眼,平时往沈氏家跑的比苏禾还勤,只要店里有卖的,她都打着父亲的名字硬塞给沈氏,沈氏不收都不行。 万历春藏在心里不敢说的,万梓汐都添油醋说给沈氏听,差得沈氏面红耳赤,“梓汐,你可不能胡说的。” “沈姨,你别看我爹在别人面前春风得意,其实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说句话都结巴,什么都埋在心底,连我看着都着急。我的沈姨呀,你就早点答应嫁给我爹吧,我怕我爹再这样下去,都要急疯了。” 等沈氏收下,万梓汐又说父亲咳嗽的厉害,要她帮忙熬制川贝琵琶膏之类的,反正是病了几个月都不见好,几天就要吃一罐。 她两头卖好,还不忘找苏禾吹嘘,“这都是跟你学的。” “师道教化很重要,阿琰确实需要良师,咱们有机会自然要找最好的。” 见女儿也支持,沈氏也同意了,但她还是有顾忌,不想让万历春出面。 沈氏的纠结,苏禾微微皱眉,“娘,你对万大人是怎么打算的?” 没有外人在,沈氏面色讪讪,“万大人是好人,对阿琰也视如已出,他说要是我同意,他可以三媒六聘。”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再要逼他了 所以,沈氏在犹豫什么? 虽说有许戈这个女婿,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但以万历春的能耐,他完全有能力应对,别人想搞事也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阿禾。”沈氏握住她的手,“嫁人就像投胎,娘已经选错一次,这次不敢再草率了。当初你爹对我也百般呵护,我也以为找到良人,可等嫁进苏家,这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所以这次,我想再等等看,万大人他也尊重我的决定。” 其实沈氏最大的顾虑没说,许戈是皇帝眼中钉肉中刺,随时都会有危险的。自己要嫁给万历春,他跟许戈就是翁婿关系,将来要是摊上大祸,只怕万家也会受连累。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女儿女婿在设法自救,她想缓两年看看形势再说。 沈氏也想给儿子找好夫子,她自己找过顾先生,但是慕名求学的很多,沈氏连门槛都没摸到。 自强自立是好的,苏禾也不赞同沈氏太过依赖万历春,她已经摔过一次,不能再摔一次。 亲弟的事哪能不放在心上,“娘,你继续递贴拜访,我也想想办法。” 苏禾特意去了趟顾府,这才惊叹古人崇文尊师之道。顾先生才高八斗,本就在京都闻名遐迩,历届科举都出高徒,而穆敬齐登科更将他的名声推到巅峰。 哪怕日落黄昏,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连官商贵胄都来递帖。 偏偏文人清高,加上脾气古怪,顾先生不是谁都见的,来的人几乎拒之门外。 苏禾刚打算离开,谁知见到熟悉的身影,柴氏竟然也来凑热闹。 马车停在旁边,柴氏带着儿子苏羽坤前来造访。毕竟是首辅夫人,家丁没敢直接打发,但他们也见惯不怪,“先生外出访友尚不归期,还请夫人日后再来。” 家丁给了份试卷,“这是先生出的题,还请苏公子先拿回去作答,先生归来会阅看的。” 柴氏面色不虞,但毕竟有求于人,顾先生不仅才高八斗,授徒更是严苛,若能得他青睐,坤哥儿必然有出息。 管教过头,苏羽坤本就叛逆纨绔,自坠马手术之后,性格更是偏激极端,“不就是个教书的,摆什么谱呢。”要不是母亲苦口婆心,他一万个不愿意来。 见顾府下人不给面子,当即拿过试卷撕了,转身拂袖而去。 儿子脾气说来就来,柴氏百般无奈,连忙追上来拦住,“坤哥儿,你在家怎么答应我的?” “娘,你也太瞧得起他了。不就带了个状元出来嘛,那是刚好他运气好,有什么好炫耀卖弄的。” “顾先生为人虽然傲了些,但确实真有本事的,他桃李满天下,朝中官员不少都是他的学生。你要是师从于他,将来必有出息。” 天天王八念经,苏羽坤早就腻了。他再用功又如何,还不是个废人。 知道别人怎么说他的吗?朋友表面巴结奉承,仆人恭敬有礼,可是他们都在背后笑话他,议论他是废蛋阉鸡。 他努力了,但真不是读书的料,母亲不再要逼他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一个人静静待着,谁也不要来烦他。 隔得有些远,苏禾听得不太清楚,只看到母子俩似乎起了挣扎,苏羽坤拂袖暴走。 柴氏脸色铁青,但也奈他不何,只能望影兴叹。 和谈中断,许戈闲得长毛,得知小舅子要找老师,顿时来了兴趣,“顾先生如今炙手可热,不少官员都想他辅导子女课业,而他性格又孤僻不爱与人攀谈,他连首辅的面都不买,你要想见他更难了,需要我想办法吗?” 苏禾纠正他,“不是他不买我爹的账,而是苏羽坤不是读书的料,他都换十几任老师了。” 越是名师,在择徒方面越是严苛。像苏羽坤这种有损师名的,哪个有名气的夫子不避着走,何况他自己也不想学,是柴氏强按牛饮水。 见他信心满满,苏禾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绑出来。” 苏禾:“……”捶他。 言归正传,许戈驾轻就熟,“想见顾先生难,但想见他身边的人很容易。顾家门丁兴旺,或许可以从他家人朋友入手。” 这个不难,他的人可以制造机会。 “那帮堵门口,不少都是有头脸的。这招如果行得通,他们就不会堵门口了。” 许戈表示不服,“那是他们没有找对人。” “那你说找谁好?” “学生高中,必会谢恩。” 穆敬齐?苏禾怎么把他给忘了,当初要不是自己救治及时,就凭他那双猪手,都别想进春闱考场。 他不仅是顾先生的学生,而且长宠不衰,师徒情义相当深厚。这也就意味着他深谙老师的秉性,行事遵守本分。 穆敬齐青年才俊,不仅得老师垂青,连皇帝也格外偏爱他不仅留任京都,还分配到礼部任职。 她得找个机会,把穆敬齐变成自己人,这对许戈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他得皇帝看重,试探起来更得小心翼翼,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苏禾有了主意,“让你的人帮我查查,他平时都爱去哪?” 即使穆敬齐同意帮忙,关键还得看沈琰自己,怎么才能让他入顾先生的法眼? 文人素爱诗词,或许能从这块下手,好在沈氏自己识文断字,平时没少给沈琰起蒙。加上他在万府住过段时间,万历春也没少花思指点他。 沈琰的起点本就比别的孩子高,这让苏禾信心满满,跟许戈嘀咕商量起来。 见她兴奋期许,似乎沈琰是自己的亲骨肉。许戈不禁暗叹,要不是他身份特殊,或许苏禾现在已经十月怀胎。 自己没得生,许戈也看重沈琰,如果能将他培养成才,将来无疑给苏禾多了份保障。 于是,他重新制定计划,“我好歹也是沈琰的姐夫,肯定把他培养的像我一样,文武双全。” 苏禾赞美,“许富贵,你的脸真大。” 不好意思,他的自信是她培养出来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 送弟弟进名校 学武从娃娃抓起,许戈像沈琰这么大的时候,刀枪棍棒已经样样精通。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禾,“你得找个厉害。”不求阿琰武功盖世,但遇到危险时起码能自保。 就是时局不允许,要不然许戈想把小舅子带进府,自己亲手调教栽培。 顾先生收徒名额已不多,苏禾格外上心,第二天就回娘家。 沈氏早早去顾府递帖,得到的回复仍然是先生外出探友。 奶包子在房里练字,还真别说,这段时间得了万历春的指点,学识突飞猛进,他不仅识字多,字迹也漂亮很多。 也不知万历春给他灌输了什么,不同于沈氏教学时的懒散耍滑,沈琰对自己严格了许多,每天都要练字抄书,小小年纪已识字数百。 苏禾翻着万历春给他买的《论语》、《百家》《大学》等,好奇道:“阿琰,你看得懂吗?” 沈琰眼睛乌黑清澈,“好多不懂,但是万叔叔来的时候会给我讲,他讲了我就懂了。” 他把书拿过来,往后面翻了好几页,“这几篇万叔叔都讲过了,他还要求我背下来。姐姐,我要背给你听吗?” 苏禾惊喜,“要。”这些古言晦涩难懂,她连看着都觉得别扭拗口,难不成弟弟是文曲星转世投胎?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随着沈琰郎朗背诵,苏禾诧异地合不上嘴巴,而他居然连背几篇都不带眨眼。 背诵之后,他还译成白话文,说出自己的感悟。 苏禾感叹,她那便宜父亲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把读书方面的聪明劲遗传给了沈琰。 她挑了几篇高难度的篇章,“你把这些重新抄一遍,字迹要漂亮工整,还得背熟了。” “姐姐,我要是抄好了,你给我好吃的吗?” 每次来,沈琰就惦记吃的。 苏禾痛快答应,“你把活干漂亮了,我做满桌的菜给你吃。” “太好了。” 沈琰雀跃,不忘拍她马屁,“姐夫真是有福,天天能吃到姐姐做的饭。” “你好好读书,以后也能天天吃到我做的饭。” 等做好午饭,沈琰的书也抄好了,然后还作了首诗,文笔虽然幼稚了些,但挺工整押韵的,写的是菜市场的热闹,算是打油诗。 不敢说神童,但聪明伶俐跑不了。 吃饭的时候,苏禾给沈琰夹菜,“阿琰,姐姐给你找个师傅,教你学武好不好?” “真的吗?”沈琰惊讶,随即雀跃地跳起来,“太好了!姐姐,师傅什么时候来?” “你很想学武吗?”苏禾让他要有心里准备,“学武很苦的,寒来暑往没得休息。” “我不怕。”沈琰小大人般地拍胸脯,“我要学武,以后就能保护娘亲跟姐姐了。” 苏禾笑,“行,以后我们就靠你保护了。” 回到医馆,紫竹捎来消息,穆敬齐要在四海宴请朋友吃饭。 时间地点都有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接下来就要看穆敬齐了,如果他功利至上不念恩义,那是断不能再往下接触。 到了傍晚,苏禾径直去四海酒楼。 掐着时间点来的,刚好在酒楼门口碰到穆敬齐。 穆敬齐放衙就过来,见到苏禾时挺诧异的,不过有朋友在,他倒也没打招呼。 得知夫人过来,徐达热情迎出来,“苏大夫,什么风把你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有包厢吗?要好点的,我请朋友吃饭。” “有有有,我给你安排最好的。”徐达迎着她上二楼,“你朋友几位,需要点什么菜?上次的事多亏有你帮忙,这次给你免单,算是我们小小的心意。” “你们赚钱也不容易,不必了。” 徐达将她引到二楼靠窗的厢房,递上茶水寒暄几句才走。 苏禾开窗透气,坐下来静心喝茶。 约摸一刻钟左右,轻轻地叩击之后,门被推开…… 见是穆敬齐,苏禾故作惊讶,“穆公子,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梓汐呢。” 提及万梓汐,穆敬齐眼中闪过尴尬,“穆某前来,是谢苏大夫上次的搭救之恩,若非没有你及时相救,我怕是没办法参加考试了。” 早有拜访谢恩之意,但碍于她是清乐侯夫人,爹娘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多番耳提面命。 包括万梓汐的事,穆敬齐一直心存内疚,要不是自己中了药做出非分之举,也不会跟万梓汐闹出矛盾摔锅里。误会虽然解开,但毕竟对姑娘的名誉有损,他欠万梓汐一个道歉。 “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分,穆公子不必道谢。” 话虽这么说,但她救的并不止是他的手,还有他的仕途跟人生。 穆敬齐面露迟疑,“不知万姑娘最近过得如何?” 苏禾看出他眼中的内疚,不由嗟叹,“不管真相如何,她因为你被背上恶毒粗鲁的名声,后又解除婚约,你觉得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不是这样的,其实我……” 个中缘由太复杂,并非他能左右的,总而言之是亏欠了万梓汐,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向她道歉。 他敛了敛心神,作揖道:“在下欠苏大夫天大的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还请给我个机会。” 苏禾但笑不语。 穆敬齐是借口出来的,不宜让朋友久等,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刚到门口,“等等。” 穆敬齐回首,洗耳恭听。 苏禾反问,“你真的愿意帮我?” 见她神情严肃,穆敬齐一怔,“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在下绝不迟疑。” “那你可知我的身份,不怕给自己惹麻烦吗?” 穆敬齐是在烫伤后才知道的,但他自问行得端坐得正,而且老师自幼教导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不过他也深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她有不良的图谋,他宁愿背上忘恩负义之名,也不会出手相帮的。 “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你不必紧张。” 苏禾失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违法犯罪的事。” “不知有什么是在下能效劳的?” “我还真有件棘手的事,或许只有穆公子才能帮忙。” “愿闻其详。” 第四百三十六章 送弟弟进名校(2) 苏禾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弟弟到了入学年纪,找了好几个夫子都不遂意。他想拜顾先生为师,但苦于无缘面见,不知你能否帮忙引见?” 穆敬齐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一时间竟噎住了。 苏禾也不强人所难,“你要是为难,就且当我没说过。” “倒不是为难,只是恩师向来不喜奔走钻营的行为,也严律要求我等恪守操守,所以……” “我也深为顾先生的品德折服,故而每日上门递帖,奈何一直未有缘得见。”苏禾轻摇头,“罢了,穆公子不必为难,我另想办法便是。” 说出去的话,哪还收得回来。 穆敬齐略作思考,“不知令弟几何,可曾识字?” “今年五岁,识字数百,会背诵《百家》《大家》《论语》前几章,偶尔会作简单的打油童诗。” 穆敬齐诧异,没想到五岁稚童竟然会做诗,他这个年纪虽识字但哪懂诗词。 再问了些别的情况,然后委婉道:“苏大夫,令弟聪慧伶俐,我找机会问一下恩师,但恩师收徒考核严格,在下不敢打包票。” “能得引荐机会,我已经感激不敬,哪还能有别的奢求。” 穆敬齐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很快就离开房间。 苏禾在厢房饱吃一顿,不忘打包带走几样许戈爱吃的。 虽然开了口,但穆敬齐是妈宝,苏禾不敢确定他能把这事办妥,谁知第二天下午,有个小伙子挂了她的诊号,自称是穆敬齐的小厮。 “苏大夫,我家公子让我转告你,顾先生已经同意见令弟,但考核是少不了的,而且题目由先生随机出。” 天知道,公子为了还她恩情,还是第一次硬着头皮向恩师要人情,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他进官场没几天就沾染了阿谀奉承的陋习。 训斥归训斥,但机会还是给了,三天以后入府考核。 要是考核没过,丢的可不仅是苏禾的脸面,连穆敬齐也在顾先生心里失了分量。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穆敬齐一咬牙干脆连顾先生出考题的大概范围都说了,让沈琰做好充分的准备。 苏禾感激到不行,为了把弟弟送进名师班,她连班也不上了,天天盯着沈琰背书看书练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老盯着阿琰练字,苏禾做梦了。 梦到幼时读书,被老师点名背古言,背到一半怎么也背不出来,然后被全班取笑。 许戈被吵醒,盯着嘴里嘀里咕噜说梦话的苏禾,无奈的翻白眼。她背不出来就算了,竟然还让他帮忙作弊。 三天眨眼而过,苏禾特意打扮一番,带着沈琰去面试。 以为走后门有优待,谁知到了顾府才发现,乌泱泱来了一群。 就是这么巧,面试的有几十个,年纪都是从七八至三十岁的都有,全场打量下来只有沈琰是最小的。 更巧的是,她还在人群中看到柴氏跟苏羽坤。 柴氏也注意到苏禾跟沈氏,她依旧保持着当家主母的得体,面露淡然微笑,至于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了。 时间到,管家走出来,有请考生入顾府学堂。 众家长欲随行,谁知却被拦在门外,顾先生要求学子单独入内。 这一下,顿时有家长炸锅,尤其孩子还年幼的,“我家孩子才几岁,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苏禾惊讶,还以为顾先生是老古董,没想到教育思想如此前端,这还没进门呢,面试就已经开始了。 她端下身来,“阿琰,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沈琰懂事地点头,“我可以的,姐姐。” “进府之后你跟着他们走,不要到处乱跑,说话要端正大方,动作不要扭捏,先生问话你答什么,不要顾左右而他。” “好。” 顾府偌大,沈氏还是不放心让儿子独自进去,谁知苏禾提醒道:“娘,这也是顾先生的考核之一,他要的是能独立自主的孩子。” 现在还在跟管家据理力争那个,其实已经被淘汰了。 顾先生要的不仅是聪明的,而且是独立自主的,家长事事不放心,处处指手画脚,连基本的放手都做不到,试问老师还怎么培养学生? 苏禾带着沈琰向前,沈琰抬头望向管家,露出自信的微笑,“伯伯,我叫沈琰,今年五岁了,我可以自己进去吗?” 管家从名册上找到沈琰的名字,打了勾颔首道:“你进入先在右边等,等会我带你们去见先生。” 好了嘛,五岁的自己进去了,七八岁的那些不敢多说了,那个据理力争的贵妇剜了苏禾一眼,责怪她坏了规矩。 苏羽坤还认得苏禾,跟她擦肩而过时,从鼻孔里冷哼一下,大摇大摆走进去。 苏禾心想,他这只阉鸡也就只能哼哼了,就他这尿性能面试合格才怪。 点到名的学子相续入府,各家贵妇等着无聊,不由攀谈起来。 身为首府夫人,柴氏自被众星拱月,成为追捧攀谈的对象。 有不怕事大的,知道沈氏底细的,为了吹捧柴氏毫不犹豫开踩,“还是苏夫人你命好呀,令郎这么聪明,今天肯定能被顾先生垂青,将来必能登科入仕,哪像有些老鼠洞里生的,再怎么教导也是白费功夫,终究是养马奴的命。” 这就过分了,不但讽刺沈氏是上不了台面的下堂妾,还骂沈琰是野种。 苏禾把她记下了,但并没有急着开撕,毕竟顾府还有家丁在门口,他们不仅面试孩子,连家长也要考核的,像这种嘴脸的事妈,能带出什么好孩子? 偏偏她们浑然不知,纷纷在柴氏面前拉踩。 柴氏倒是个醒目的,当苏禾将沈琰推到管家面前时,她就已经意会过来了。 顾先生精力有限,他不可能带这么多学生,要是能把别家的孩子挤下去,坤哥儿的机会就大了。 “胡夫人谬赞了,犬子拙劣,虽然读书数载,却难有建树,否则今天我也不会把他交给顾先生管教,望他能得先生指点一二,亦是终生受用无穷。” “虎父无犬子,令郎这般聪慧,肯定能入先生法眼,再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送你一朵大红花 面试要一个多时辰,苏禾带上沈氏去逛街,找个就近的茶楼耐心等候。 有紫竹盯着,母女吃吃喝喝,掐算着时间才回来。 贵妇们估计也说累了,纷纷回马车内休息,顾府门前总算安静下来。 约摸半炷香左右,有学子从府内走出来,神情精彩纷呈,有兴高采烈的,有垂头丧气的,也有恼羞成怒的,譬如苏羽坤。 沈琰手拿大红花,高兴地朝沈氏奔来,“娘,先生送我一朵大红花。” 得勒,有红花就能入顾家学堂。 苏禾数了一下,全场不过五个,不过他们都是小红花,而沈琰手里的最大朵。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是顾先生最满意的? 管家走过来,对沈氏笑道:“贺喜夫人,令郎天资聪颖,甚得先生喜爱,择日可入学堂,学费分文不收。” 哈哈哈,怪不得苏羽坤恼羞成怒,同一个爹生的,这差距也太明显了。 高光时刻,苏禾哪能不炫耀,“阿琰,你这么得先生看重,是怎么做到的呀?” 得了大红花,沈琰满脸骄傲,“先生说见字如人,第一道考题就是摘抄。阿琰的字虽不是最漂亮的,但先生说我年纪尚小,孺子可教也,第二道考题是抽考四书,先生抽的五篇,我背了四篇出来,还有白话译解,这些万叔叔都教过的,我考了个全场第一;第三道考题是写诗,我也写出来了,先生就给我大红花了。” 好嘛,这场考核本来各凭本事,那些得到入学名额的欣喜不已,可再看看沈琰的年纪,手里小红花顿时不香了。 “嗯,咱们沈家人就是聪明!” 苏禾得意地哈哈笑,狂妄地望着之早拍柴氏马屁的那几个贵妇,她也不指点道姓,“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半老徐娘了,比出身比地位比丈夫有什么意思呢,有本事来比孩子嘛,看谁有出息。” 贵妇们气得咬牙,胡夫人忍不住跳起来,“你指桑骂槐的,说谁呢?” “谁接话我说谁。”苏禾剜了她一眼,讥笑道:“我爹贵为首辅,连他都承认我姐弟俩是亲生的,还给了一万两的抚养费。离开苏家怎么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指骂我弟是养马奴,这不是造谣诽谤首辅大人替别人养儿子么,你可知该当何罪?再者,大娘子视我为已出,京都谁不知道她对我比亲生的还亲,你在她面前说三道四,这不挑拨我俩关系么?谁给你的胆子!” 众人瞠目结舌,胡夫人更被她直白露骨的话羞得面红耳赤,她这哪里是骂自己,连带着苏家也一块骂了。 胡家只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原来是想借机攀附柴氏,心想清乐侯身份特殊,苏禾再厉害也是庶出而且被赶出家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谁知竟然这般不要脸,连亲爹都往死里踩,真是人不疯癫不成魔,死到临头也不知收敛。 正室嫡出没被选上,反倒是庶出竖子被看中,这让柴氏的脸往哪搁,加上当着众人的面被苏禾踩,脸色顿时不好看,但她也深知苏禾没皮没脸,跟这种人明着来是占不到便宜的,反而有损自己身份。 身份高低摆在那,柴氏做不出泼妇骂街的事,佯装通情达理找台阶下,“苏禾,胡夫人没那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胡夫人震惊,苏禾摆明不给柴氏面子,她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柴氏首肯,自己豁出脸面都不让苏禾母女讨着好,谁知高门大户弯弯绕绕太多,她倒先被嫌弃了。 到嘴的话,生生被噎了回去,胡夫人只得顺着她往下说,“清乐侯夫人是首辅千金,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说你的不是。” “哦,原来你说的老鼠洞,养马奴,是指在场的所有身份比你低的人?”苏禾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爹是布衣出身,靠给员外放牛养马赚钱读书,寒窗苦读十几载,一朝高中才抱得美人归,你这是骂大娘子嫁给了养马奴?” “你……”胡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休得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你是骂我没教养吗?”苏禾厉声质问,“大娘子打小把我当眼珠子疼,对我比亲生的还亲,我可是她亲自教导出来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夫人差点没吐血,而柴氏的脸彻底黑了。 苏禾却还觉得不过瘾,对着胡夫人勾了勾嘴角,“我朝不超百年,谁家往上三代不是泥腿子,你也就是命好嫁了芝麻官,这还没蹿上天呢,就已经数典忘祖了,看来你丈夫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你……你……”胡夫人只觉得胸闷气短,整个人摇摇欲坠。 “阿禾,够了。”柴氏沉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这样不依不饶的,这难道是苏府的教导吗?” “大娘子说的是,是我心胸狭隘了。”无差别扫射完了,苏禾身心愉悦,抱起沈琰就走,“我们阿琰真是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通,自立自强不养尊处优,老鼠洞出来的怎么了?总比寄生虫强!” 带着沈氏母子两人,苏禾扬长而去。 一竹篙打翻一船人,众人面如锅底灰,胡夫人支吾着想解释,谁知柴氏压根不屑看一眼,一言不发登上马车离开。 纸包不住火,沈琰得顾先生垂青的消息,很快传到苏老太耳中。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想到家里娇生惯养的坤哥儿,苏老太嫌弃到极点,这孩子彻底废了。 柴氏藏得严实,但苏老太自有消息来源,别看坤哥儿那玩意还全乎,实际已经废了。 换句话说,苏家没了能传宗接代的种,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柴氏,要是那几个孩子没有流产,苏家怎么会没人继承家业。 儿子也是个不争气的,给他娶了多少房妾室,净生丫头片子。 沈琰是唯一的指望了,必须得要回来。 “哎呀,我头痛。”苏老太胸口难受,命令道:“去,把老爷找来。” 下人不敢耽搁,赶紧去请苏定昌。 第四百三十八章 苏羽坤出事了 等苏定昌过来,苏老太握住他的手,未语泪先流,“昌儿啊,是娘当初眼皮子浅,中了柴氏的诡计,不该把沈氏母子逐出门的。沈氏那不要脸的,她要嫁就赶紧嫁,可阿琰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都得要回来,真要被她抱着嫁进万府,咱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呀,我就是到了下面,也没脸见你爹啊。” 当初为什么逐沈氏母子出门,彼此心照不宣,可谁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心中的愤怒总要找到宣泄口。 “娘,我在想办法,你别急呀。” “娘心里不得劲,也没几天盼头了,就想在去见你爹之前,让阿琰认祖归宗。” “坤哥儿没指望了,你得赶紧做准备,不能再被柴氏牵着鼻子走了,既然现在没法纳妾,你可以到外面养,等生了再抱回来,但是可不能让她发现。” 传宗接代是本能,柴氏藏得再好,但有人暗中给他传信,坤哥儿已经不是全乎人。 起初苏定昌不信,但看到坤哥儿自暴自弃,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真是失望透顶。尤其是今天,极至所能培养十几年载,却被只识字数月的阿琰碾压到尘埃里,如何不让人心灰意冷。 若没儿子,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他花了多少功夫才爬到今天的地位,怎么也得开枝散叶,代代传承。 母亲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他跟柴氏貌合神离,不过是维持表象而已,阿琰要回来,儿子也得继续生。 高门大户手段多,母女俩的谈话很快进柴氏的耳朵。 柴氏脸色铁青,久久没有说话,然后起身去看自己的儿子。 彼时已是深夜,苏羽坤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衣衫不整地倒在床边,旁边睡着同样衣衫不整的丫环。 见到主母过来,丫环惊慌地爬起来穿衣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是少爷他……” 柴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下人将她带回内院。 丫环长得颇有姿色,已经在苏羽坤跟前差使几年,柴氏挑眉问道:“多久了?” “……第一次,少爷喝醉了,奴婢反抗不过来,夫人饶命!” 丫环魂飞魄散,不停磕着脑袋。 柴氏给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向前掌刮了她几下,“想饶你贱命可以,但你得说少爷最近都在干什么?” 苏羽坤才十五,虽然这半年叛逆了些,但男女之事他是不敢碰的,自从坠马伤了根本,他是愈发叛逆不成器,更没心思读书。 知道柴氏的手段,丫环哪敢隐瞒,几乎知无不言。 苏羽坤不仅喝酒碰女人,更跟朋友喝酒逛花楼,甚至还在外面打架。至于打架的原因,是被人骂阉鸡。 柴氏砰地拍桌,当初做手术的事没几人知道,苏禾为了沈琰不归苏家才愿意手术,她应该不会传出去,而且儿子根本没有切割,到底是谁造的谣! “少爷的朋友,都有谁?” 丫环把名字的全供出来,柴氏凝视着她,“打今天起,少爷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若是能把他拉回正轨安分读书,我抬你做少姨娘,要是你做不到,紧着自己的脑袋。” “谢夫人饶命,奴婢必全力照顾少爷,不敢有任何徇私。” 把人打发走,柴氏揉着太阳穴,“嬷嬷,坤哥儿读书没有天分,但以前也不是个叛逆的孩子,他肯定是被人故意带坏了,你派人查查他的朋友,看有没有跟苏禾或苏敏有往来的?” 从明澜母女被杀,坤哥儿坠马,她最怀疑的是苏禾,可苏禾说得也有理,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如果不是苏禾,那肯定就是苏敏,至于后院那几个姨娘,估计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苏敏以前是个没脑子好拿捏的,却是眼皮子浅爱计较的人,自己把她嫁给静安伯,是想借静安伯的手收拾她,按她的性子必然会反抗。 偏偏没反抗,还满心欢喜的嫁了,最后苏敏也没出事,死的反倒是静安伯。 这一切都不对,现在细细想来,自从柳氏死了之后,苏敏的性格就彻底变了。现在更是摇身一变,顶着皇族遗孀的身份活得逍遥自在。 有钱能使鬼推磨,嬷嬷很快探出消息,气得跳脚骂道:“夫人,苏敏那贱蹄子果然在背后搞动作,静安伯尸骨未寒,她就暗中搞破鞋,跟野男人私会。” 私会的不是别人,刑部尚书家二房的长子肖志远,而此人跟苏羽坤的关系不一般。 柴氏眼珠子都恨红了,咬牙道:“苏敏这贱人,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送她去跟柳氏团聚。” 嬷嬷亲手养大苏羽坤,更是当他眼珠子般疼,“夫人,现在也来得及,这贱人不守妇道,只要抓到她苟且的证据,还怕皇家不赐她三丈白凌吗?” 堂堂静安侯夫人,皇族遗孀,岂能容她亵渎。 不过苏敏毕竟是苏家女儿,哪怕是庶出也代表首辅脸面,要是接连三个外嫁女名声都臭大街,那明茵怎么找婆家? 柴氏也顾不上了,连苏定昌都不顾脸面要找外室生子,她纵然有十八般本事,也是护不住苏家的,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要保护坤哥儿。 “盯紧点,务必要抓到现行。” 嬷嬷领会,转身就要着手去办,谁知苏羽坤的随从惊慌奔进来。 “夫人,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柴氏头痛,“又怎么了?” “少爷在酒楼跟人起了挣扎,失手把人从二楼推下,摔……摔成重伤了。” 柴氏腿一软,跌坐回椅子上,半晌才道:“伤的是谁?” “刑部尚书二房长子。” 柴氏震惊,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 …… 上午病人多,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苏禾起身伸懒腰,活动筋骨。 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苏敏。 有段时间没见,虽说守寡一身素衣,但难掩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苏禾诧异,“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苏敏将诊牌递过去,“你是医者,还不允许病人来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抱歉,我尽力了 行,苏禾来者不拒。 苏敏撩起衣袖将手伸过去,只见手上遍布鞭痕,这个静安伯真的是……死一回太便宜他了。 足足把脉三次,还换了左右手,苏禾眼睛凝了起来,“你怀孕了?” 当然,要不然找她干什么。 苏禾提醒,“你的脉相还很浅,不太容易把出来,但是静安伯死了有段时间了。” 看不出来呀,苏敏也这么会玩。 苏敏神情异常平静,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手轻轻抚着肚子,“静安伯死了,但家中兄弟却虎视眈眈,柴氏还造谣是我克死静安伯,你说我一个寡妇哪还能活得下去。” 所以找她干什么?同父不假,但撑死也是塑料花姐妹,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苏敏微笑,“我要有个儿子,至少还能帮你膈应下苏家,这不挺好的嘛。” “谢谢,但用不着。” “我劝你最好考虑下,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苏禾不由打量她两眼,“怎么,难不成这孩子还是许戈的?” 苏敏忍不住发笑,“我可没苏明澜那种嗜好,但保我母子平安,对你们有益无害。” 这么说来,静安伯的死另有内情,苏敏威胁也好,想结盟也罢,似乎都跟许戈脱不了关系。 “我能做什么?” “我相信你有办法,让人相信孩子是静安伯的,而且你身为孩子的姨母,有义务保他平安。” 也是,苏敏在背后做了这么多,柴氏不找她算账才怪。按柴氏的手段,那真是防不胜防。 苏敏之所以生孩子,无非想让儿子袭爵,保住荣华富贵,安身立命。 不管静安伯的家族,还是柴氏的手段,苏敏都孤掌难鸣,但是有孩子就能化解很多难题,继承家产也理所当然。 但苏敏不相信任何人,除非是利益相连的。 所以,即使跟苏禾处不来,她还是愿意来,起码不会要人命。 还别说,苏禾真给她做检查,“你身体没问题,平时多注意饮食就行。” 刚要把神送走,谁知门外突然涌进群人,“快快快,大夫快救人。” 几个年轻男子七手八脚抬了个昏迷不醒,身上染血的男人进来。 苏敏静伫在人群中,看着男人被招进抢救室,悄然朝身边的人使眼色。 她拿了保胎药方,怡然自乐离开。 苏禾被叫进抢救室,半炷香的功夫,双手染血的走出来,几个人赶紧围上来,心急如焚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高空坠落,颅脑大面积出血。”后脑着地,而且伤情过于严重,哪怕进行人道主义救治,还是凉了。 “你不是神医吗?”几个人慌了,揪住苏禾不放,“不就是从二楼摔下来嘛,怎么就治不了?” “苏大夫,他可是刑部尚书的孙子肖志远,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真是抱歉,我尽力了。” 同行中有腿软的,直接瘫软在地上。 柴氏刚赶到医馆,得知肖志远死亡的消息,迈出去的腿立即收回来。 她退回来,着急道:“找到坤哥儿没有?马上派人出去找,只要人找到马上护送离京,没我的命令不能回来。” 天都塌了,坤哥儿怎么能干出这种糊涂事。 柴氏慌了神,下意识想要找苏定昌商量,可走到半路又折回府。 小厮被带到院子,柴氏龇目,“少爷本该在书房读书,为什么会跑出去?” “奴才阻止了,可是没拦住,说是跟朋友有约,还让奴才不准说出去。” 柴氏早已下了禁令,没她的允许不准外出,可狗猫有道,苏羽坤踩着小厮的肩膀,翻墙出去的。 不为别的,就跟那帮纨绔子弟喝酒逗乐,可那都是什么人呀,尤其是肖志远,平时就流连花丛不学无术,是这帮纨绔之首,苏羽坤就是被他带坏的。 从小厮口中才得知,起初两人称兄道弟,感情好的差点穿同一条裤子,后来苏羽坤坠马性情变得阴鸷,说话阴阳怪气,这无疑得罪肖志远。 而肖志远得知苏羽坤的秘密,竟然组了饭局,在饭局上当笑话聊。同伴不知他约了苏羽坤,竟然跟着附和哄笑。 苏羽坤刚到门口,看到他高谈论阔,当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摊上这个事谁能忍,是个男人都不能忍,两人剧烈厮打起来,从房间打到走廊,肖志远就摔了下去。 柴氏天旋地转,“都有谁看到了?” 现场很混乱,同伴都上去劝阻拉架,七手八脚的。 柴氏沉声问道:“你去了吗?” “夫人,我去拉了,但是没拉住。” “狗奴才,真是胆大包天。”柴氏猛地一拍桌子,“竟然敢把肖家少爷推下楼,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啊,给我绑到肖家,交由肖家人处理。” 小厮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喊,“夫人,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人啊,是少爷失手推的……” 嬷嬷命人把他拖出去,一顿毒打满身是血。 嬷嬷居高临下,冷然盯着瘫地上的小厮,“你本是家生奴才,是少爷瞧得起你才带在身边,可你都做了什么?要是把少爷看住了,今天的事不会发生。你要识相,就用自己的贱命把少爷保住,夫人会念你的恩,把你家人照顾好。你要是不识相,全家都不得好死。” “来人,把他绑到肖府去。” 回到寝室,柴氏摇摇欲坠,趔趄两下摔床上。 她强撑着坐起来,“嬷嬷,肖志远的死,那几个人也脱不了关系。你私下找人提醒他们,让他们掂着几分清醒。” 嬷嬷颔首,担忧道:“夫人,这么大的事得找老爷商量吧?” “在他眼中,坤哥儿早就是废子,找他有什么用?”柴氏何尝不想找他商量,可苏定昌是薄情冷血之人,要是儿子身体没落下病根或许他还会顾念亲情,如今儿子没了价值,他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又怎么会豁出一切保护坤哥儿。 明澜就是因他的冷血才丢掉性命的,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了消息,苏羽坤找到了。 第四百四十章 是她在报复我们 得知儿子的消息,柴氏取了包金银细软,又让两个懂拳脚的心腹秘送儿子出城,“我不去见坤哥儿了,找到落脚地方来封信。等事情平息了,我再通知你们回来。” …… 肖家很快得到消息,派人将肖志远从医馆抬回家。 肖尚书坐镇刑部十几年,一听事情经过就觉得不对劲。他强忍丧孙之痛,立案之后派人去现场调查,将涉案人员逐个请回刑部。 很快,刑部的人就来到医馆,询问调查抢救的大夫。 刑部横惯了,说话相当不客气,言语之间甚至还怀疑医馆救治不及时。 苏禾也不是怕事的主,“各位,不用质疑我们的医术跟医德,你们抬头看看墙上挂的是什么。” 墙上挂的,是御赐的匾额:悬壶济世。 贺开山更不是好欺负的,他跟苏禾习惯打配合了,“我们行得端做得正,你们刑部验尸堪称一绝,你们尽管验就是。” “颅脑大出血是最致命的,人又送来的迟,加上他们医护意识不强,一路搬搬抬抬晃得厉害,连着两家医馆都不敢收,到我们这里时已经没意识了,我们本着怜悯才救治的。” 刑部人员没发现可疑,怏怏走人。 他们走后,紫竹才回来,附在苏禾耳边说了几句。 苏禾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洗漱躺在床上,苏禾把手伸进许戈胸膛,摸着他身上的伤疤,突然来了句,“苏敏怀孕了。” 她看着他,满脸的高深莫测。 许戈受不了她的眼神,没好气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 苏禾扑哧笑,“你不感到意外吗?” 这有什么,不就是寂寞难耐嘛,像她这种有男人的是体会不到的。 “她身边换人了,那丫环身手不错。” 苏敏是伯爵遗孀,手里有钱,请几个人保护自己很正常。 见他还装,苏禾说了肖志远的事。这事恐怕跟苏敏脱不了关系,苏羽坤来过医馆,得知肖志远死了,拔跑就跑,谁知却被苏敏的人暗中跟踪。 许戈将她搂在怀里,“柴氏害了这么多条人命,苏敏借肖志远的手报复柴氏实属正常,这事与你无光,你坐壁上观便是。” 苏禾当然知道,只是担心跟他有关而已。 毕竟当年许家的人押入大牢,可没少被刑讯逼供,欲图屈打成招。许家其他人所受的苦,苏禾无法想象,但烙在许戈身上的,却让她触目惊心。 见她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许戈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翻身就要亲过来。 苏禾推开他,“别闹,咱们说正事呢。” 什么正事,还有比这事重要? “苏敏不仅让我帮她保胎,还威胁我造假,这事要帮忙吗?” 许戈无所谓,“只要你不惹上麻烦,我无所谓。”关键是有苏敏对付苏家,苏禾乐得清闲,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苏禾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她确定,许戈跟苏敏达成了某种协议,保护她就是保护许戈。 其实女人狠起来,智商随时在线,苏禾挺佩服苏敏的,柴氏夜路走多了,这次真是撞上恶鬼了。 一个首辅大臣,一个刑部尚书,估计又有热闹看了。 苏定昌是谁呀,得知柴氏擅做主张把小厮押到肖府听候发落,就觉得事情不简单。他擅长察言观色,柴氏心思深沉看不出来,可其他的下人就不同了。 “愚蠢至极!”苏定昌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茶杯砸地上。 碎片四溅,柴氏的手被划到,震惊到连连后退。 她知道苏定昌薄情,但做夫妻二十载他向来以礼相待,没想这次会翻脸不认人,她倒吸口凉气忍怒道:“老爷,此事跟坤哥儿无关,是肖志远百般诋毁,失手推他下楼的是小厮,我也是为了平息肖家怒气,才将人绑了去的。” “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苏定昌怒目圆瞪,“换成别人也就算了,可肖尚书是谁啊?他执掌刑部这么久,就算犯人骨头再硬,他都有手段让人乖乖招供。你这愚蠢的行为,哪是保坤哥儿,简直就是把他往断头台送。” 柴氏脸色骤变,真是关心则乱,她只想保住儿子的命,却不曾想反而失算了。 “老爷,那可怎么办啊?”柴氏彻底慌了,伸手去抓他的手臂,“你得救救坤哥,他真不是故意的,是肖志远起的祸头,他也是气不过才扭打起来的,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苏定昌头痛欲裂,自己这段时间已招人非议,在朝中威信急转直下,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却不料家里没一个省心的。 “这逆子在哪?” “我让人把他送出京都了,会到哪去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他们来信。” 苏定昌这才松口气,她还不至于蠢到没药可救,知道要把人送走。只要没有目的地,刑部的人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他。 肖尚书审案手段凌厉,而苏定昌又官居高位,否认不管用的,一旦被拆穿或水落石出,别说保儿子了,连他都犯了包庇罪,极有可能乌纱不保。 苏定昌警告道:“把嘴巴闭紧了,只要坤哥一天不归案,他就只是嫌疑人,罪不及父母家人,但若是包庇就不同了。” 柴氏心乱如麻,突然扑通跪在苏定昌面前,“老爷,坤哥真是被陷害的,是苏敏在报复我们,她不守妇道勾勾肖志远,利用他来害坤哥……” 听完柴氏的哭诉,苏定昌除了震惊之外,看她的目光也沉下来,“四丫头庶出不假,可我这做父亲的自问没有亏待她,母亲也让她常伴左右。她的婚事,也是自己同意的,何来报复? 看他用异样的目光打量自己,柴氏情急解释,“老爷,天地良心啊,几个孩子我都是视如已出的,绝对没有厚此薄彼。” 苏定昌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不知柴氏的性格,但早前还需岳父扶植,只要她不做得太过,对后院发生的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柴氏苛待是肯定的,但到什么程度,他还真不清楚。 第四百四十一章 树倒猢狲散 但不管怎么说,始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敏真要不守妇道跟肖志远瓜田李下,对苏家而言可不是脸上有光的事。 “你说他害坤哥,有证据吗?” 肖志远不学无术,但在搞男女关系上轻车熟路,与人幽会从不带尾巴。他要是没死,抓两人现行是易事,可是现在……终究是棋差一着。 “这事我会查,她真要害了坤哥,我自会找她算账。”苏定昌神色冷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你我知道就行,传出去还让人笑话。” 柴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两眼一黑栽在榻上不省人事。 嬷嬷急急忙忙奔进来,“夫人不好了,肖家还带着人来围府,要我们把少爷交出来。” …… 事关一堆便宜的人,苏禾对肖志远的死格外上心。 还想着让紫竹打探消息,谁知刚开医馆,消息就跟放鞭炮事的,不止病人跟大夫议论,连贺开山也过来关心她。 “苏禾,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她热爱工作呀,工作使她快乐。 他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吧,肖家连夜把苏府围了,说是你弟杀了肖志远……” 苏禾听得津津有味,“有证据吗?” “你弟的随从招了,还有昨天同行的那几个纨绔,他们想两边不得罪,起初还打马虎眼,谁知进了刑部大牢就吓坏了,招得比兔子还快。” 所以,她的便宜爹认了? 认是不可能认的,倒是让肖家人进府搜了,人没有搜到,但梁子结下了。 贺开山刚走,万梓汐又跑过来,“你爹死定了!” 呃,她怎么比自己还高兴? 那是万梓汐的独特嗜好,以前她忒看不上亲爹,可自从跟苏禾成为闺蜜,她就喜欢拼爹。跟苏禾比起来,是这她唯一有优势的地方。 苏羽坤跑了,但跑得了和跑不了庙,肖尚书上早朝将苏定昌告了,告他养儿不教,纵容儿子行凶杀人,要苏羽坤杀人偿命。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众目睽睽之下,苏定昌只能说不知情,他也在找儿子。至于儿子有没有杀人,现在还言之过早,要找到人才能真相大白。 肖尚书最喜欢二儿子,偏偏二儿子早逝,只留下一根独苗。所谓爱屋及乌,他心疼肖志远年幼丧父,对他比对其他的孙辈更加偏爱。 心肝肉被挖了,肖尚书悲愤交加,见苏定昌说出这没皮没脸的话,急怒攻心的他一头栽倒在朝堂。 御医抢救及时,可还是半边身体瘫痪了。 朝臣哗然,不禁同情肖家的遭遇,这案子其实一目了然,只差凶手归案而已。 万历春适时站出来,愤愤不平地控诉,“皇上,子不教父之过。此案已经水落石出,苏大人身为首辅居然包庇凶手,实乃失德,还请皇上治罪。” 打狗随棍上,他阵营的人随即开咬,跟着站出来弹劾苏定昌,说他德不配位,连子女都管教不好,如何做群臣表率? 可不是嘛,大女儿犯了罔顾欺君之罪,二女儿不知廉耻向男人示爱,三女儿声名狼藉嫁反贼余孽,四女儿草包无脑还克夫,儿子更是直接杀人。 不数不知道,被弹劾的苏定昌差点也中风。 皇帝没治苏定昌的罪,但脸色黑得吓人,看他的眼神满是不耐烦。 苏定昌心中翻江倒海,他知道自己要凉,与其让皇帝心怀不满,倒不如断臂求生。 官场摸滚打断二十载,他哪能轻易认输,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不用皇帝开口,回府以身体病重为由,告了长假躲清静。 以退为进,暂避风头,连苏禾都不得不佩服。 且说许戈那头,早朝刚退没多久,就收到肖尚书半身不遂的消息。 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抱着半个大西瓜,用勺子挖了中间那一块块,往嘴里塞。 嗯,苏禾买的就是甜。 西瓜吞下口,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都处理弄干净了?” 阿九答,“侯爷的法子极好,肖尚书的膳食没问题,他们查不出来的。” 不是他法子好,而是娶个女大夫很省事,通过合理的膳食搭配,让肖尚书的血压升加,血液浓稠,再找个适当的机会让他情绪大起大落。 想到家人在牢里受的酷刑,瘫半边真是太便宜他了。 但是他不急,慢慢来。 吃完西瓜,许戈好奇,“苏羽坤跑哪去了?” “刚出京都,就让苏敏的人抓起来了。”阿九问,“不过她好像没有把苏羽坤交给官府的打算,咱们要管吗?” “这是她跟苏家的恩怨,只要不牵连夫人,就任由她去吧。” 许戈瞟了他一眼,“嘴巴闭紧点,别让她知道。”另外,少在她面前出现,苏禾那个女人老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阿九羞愧,他现在都隐身了,为何侯爷还不满意? 对于苏定昌的告假折子,皇帝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是骡子是马,溜久了总能看出来,苏定昌所有心思都扑在仕途上,他最初以女人为踏跳板一步步往上爬,明知柴氏是何等货色,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连儿女也可以交换权益。 家宅不宁何以安天下,他还是摔进自己挖的坑里。 得知儿子的遭遇,苏老太气得病倒,有柴氏这个善妒的,真是家门不幸,连自己的子女都不教导,天天就盯着男人裤裆那点方寸之地,这种胸襟气度不配做当家主母。 想到那不争气的孙子害得儿子以养病为名停职,苏老太心里憋屈愤怒,便连装都不愿装了,找着机会就指桑骂槐羞辱柴氏。 柴氏见苏定昌停了职,便知他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救坤哥了。 一气之下,她搬到奉国寺躲清静,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省得低头不见抬头见。 苏老太仍不依不饶,要苏定昌把沈琰接回来。 “娘,你能不能让这个家清静一点?” 苏定昌气结,“阿琰是我儿子,迟早会要回来的,他又跑不了,非得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第四百四十二章 趁你病要你命 苏老太被糊了满脸,心中委屈郁闷,但见儿子憔悴不得志,也不敢再说什么。 糟心事接连不断,唯一能让她安慰的事,苏敏怀孕了。 经由御医诊脉,她怀有身孕一个多月,这是静安伯的遗腹子。若生下来是男孩,静安伯的爵位后继有人,不至于落入其他族兄弟手中。 若儿子就此一蹶不振,苏敏可就成了最大的指望,将来还指望她拉自己父亲一把。 苏老太很高兴,向来抠门的她让人备了厚礼,往静安伯府送过去。 而此时安静伯府内,苏敏气定神闲坐在院子屋檐下。 院子内,一名丫环被按在长凳上,被板子打得奄奄一息。 她放下茶杯,徐徐问道:“谁让你进房间搜我的?” “奴婢没有……只是进去替夫人你收拾房间。” 既然她嘴巴严实,苏敏也不勉强她,以偷盗的罪名将她杖毙。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只是想看看柴氏的人是什么货色,看来她拿捏人还是挺有一套的,宁死不屈。 真是防不胜防,要不是雇了几个身手好的,这腌臜之人都无法现身。腹中之子是静安伯的,连皇室都认了,柴氏还想掀什么风浪? 若是能早些清醒,母亲就不会死了。 不过死了苏明澜母女仨而已,柴氏这就受不了?那这么多年来,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算什么呢? 到寺庙吃斋念佛都不忘置她死地,也不知她吃哪门子的斋,念的是什么佛。 来而不往非礼也,苏敏浅笑,“给苏家主母送份回礼。” …… 晚上吃饭,许戈突然语出惊人,“岳父病得不轻,咱们明天去探望一下?” 苏禾差点没噎着,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他自回京都起,除了奉旨进宫之后,就像只乌龟缩在壳里,翁婿除了面对面避不过,可是连宫宴都不打招呼的。 京都谁不知个中原因,如今突然要见岳父,葫芦里卖什么药? 苏禾转了转脑子,敢情他是要给岳父添堵。 也对,皇帝损失刑部尚书,只是批准苏定昌告假休养而非革职问责,那就是还没踩到底线。 这家伙看似天天缩在乌龟壳里,实际是在搅京都的浑水,显然他还觉得不够浑浊,要往里面继续加料。 “好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回娘家是迟早的事,这个机会挺好的,苏禾揶揄道:“你打算怎么孝敬老丈人?” “我可没钱。”许戈很会满足她的趣味,“反正是你养家,礼物你看着办就行。” 苏禾还真就看着办了,在街上随便拎了点手信,反正都知道清乐侯穷,没啥好膈应的。 两人坐上马车,大摇大摆到了苏府,管家如临大敌,哪里敢请三姑爷进来,匆匆去禀报苏定昌。 得知消息的苏定昌气得从病榻上坐起来,这哪是来探病,分明是趁你病要你命! 皇上对他已经极为不满,这反贼余孽非要蹭上门,这不是抠皇帝的逆鳞么? 偏偏还是自家女婿,要是不让进门会落人口实,进了门易引人遐想猜测,苏定昌头痛欲裂,再三考虑之后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苏禾在府门前等了很久,耐心渐失的她跳下马车,插着腰指责道:“我虽庶出,可好歹也是亲生的,是不是连回娘家的资格都没了?给不给我进,不给我进以后都不来了。” 管家匆匆迎出来,面露歉意道:“三小姐严重了,是下人怠慢了。” 说着呵斥了看门的几句,“连姑爷小姐的车驾你也敢拦?还不下去领板子!” 许戈从马车下来,行动颇为不便,苏禾见管家没有行动,眼皮子一挑,“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姑爷两条腿不行嘛,还不赶紧过来搀扶。” 这妖作的,管家赶紧让人搀扶许戈进府。 进了前院,茶水很快送上来,见府邸冷冷静静的,苏禾明知故问,“咱家以前挺热闹的,怎么现在没点生气?” “回三姑娘,老夫人头疾不时发作,都在自家院子很少出来,老爷最近病得严重,用早饭时突然晕厥,到现在还没醒呢。” “都病成这样了啊?”苏禾震惊之余又愤怒,“看来你也是吃闲饭的,我爹都快病死了,你怎么不来请我呢?我可是贺老的关门弟子,京都第一女神医,什么疑难杂症治不好?” 说着她就起身,往苏定昌的院子走,“爹,我来了!” 管家脸色顿变,连忙拦住不让,“三小姐,老爷还没有醒,大夫说不能让人打扰。” “我是外人吗?”苏禾面色一沉,质问道:“还是我爹见不得人?我身为女儿进去看一眼,他还能少块肉?” 管家:“……”这哪是首辅三小姐,压根就是市井泼妇。 苏禾推开他,带着许戈强行往苏定昌的院子闯。 管家急了,老爷可是下了命令的,让他走个过场尽快把两人打发走。谁知这对竟是洪水猛兽,不是泼妇骂街就拿身份压人,他区区一个管家哪里拦得住。 “爹,女儿来了。”苏禾径直推开房门,对着跟在身后的管家扯高气扬道:“我跟爹有体己话说,你到外面候着。” 蛮横成这样的,管家也是绝望了,只得守在外面。 还别说,苏定昌真的躺在床上装死。 望着躺床上昏迷不醒的便宜爹,苏禾忍不住想笑,好歹也是堂堂首辅,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来都来了,哪能遂他的愿轻意滚蛋,当然是要做好孝顺的好女儿。 “爹啊,您怎么就病成这样了?女儿真是不孝,早该来探望的。”苏禾假惺惺在床边坐下,伸手给他把脉,这脉搏跳得贼快,血流哗哗往脑门上涌,控制不要好中风呀。 “不行啊,我爹心跳脉搏跟打鼓似的,这是焦火上升,三花聚顶呀,怕是要炸。” “那怎么办?”许戈震惊,“你不是懂医术嘛,快点想办法救救岳父大人。” “把你的刀拿过来,赶紧放血!” 别说,许戈还真递了把匕首过来。 苏禾抓住苏定昌的手,锋利的匕尖往他手指尖扎过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你撸我呀 连着几日下来,坊间关于苏家的谣言越来越多,不少人把苏定昌黑出翔,不仅翻出他的各种黑历史,甚至子女都拉踩起来。 苏禾知道,这一切都是肖家的功劳。 她向来走黑红路线的,这点风浪算什么呢。 不过,同时有另外一种声音流出来,不少寒门子弟发音了,说这是贵族对寒门的打压。 苏禾摇头,便宜爹的反击有点弱呀,不过他身斜影歪,能做到这样不错了。 格尔泰的伤养得七七八八,难得大度地表示不予深究。 不知是担心自己的脑袋,还是在京都待腻了,竟然主动提出和谈继续。 他的伤是好了,许戈却病得不轻,旧疾复发卧床不起,递折子辞了谈判长的重职。 这倒出乎皇帝的意料,还以为许戈过府跟岳父谈了一天,会乘胜追击拿下跟蒙国的和谈,毕竟这功劳可不小。 他琢磨起来,然后宣了朱新八。 在格尔泰养病期间,鸿胪寺的官员没少去探望,已经找到机会密谈。 跟格尔泰搭上线的,正是朱新八,“回禀陛下,格尔泰提了条件,要我们的漠北军队牵制丹东、契西两大部落的内乱,助他平安内定登上帝位。” 丹东、契西两大部落, 一个靠近东北,一个靠近西北,但都靠近漫长的边境上,离漠北驻军几百里路地,并非蒙军腹地。 但蒙人狡诈,闵国是吃过亏的,格尔泰的要求真假有待甄别。 皇帝皱眉,“我们助他一臂之力,能得到什么好处?” “开放马市,十年之内每年向我朝卖一千匹战马,三十匹种马。” 蒙国的战马闻名天下,其他国家重金难求,尤其是种马,能得个三五匹已经奇迹。如果每年能有三十种马,闵朝不稍几年就能培育出优良的品种。 不得不说,格尔泰的条件,正中老皇帝下怀。 当然,这些条件都是私下的,不会光明正大拿到桌上来谈,免不了相互试探。 稍作斟酌,皇帝已有主意,但仍问道:“你觉得如何?” 朱新八如实禀报,“与格尔泰互助互惠并非三五日的交易,也非一两次能完成。他年纪尚小,手中兵权有限,各部落狼环虎伺,短时间登帝是不可能的,我们助他稳定局势,同时也削弱了蒙国实力,到时可视北境情况做两手选择。” 这么说是没错,可格尔泰俨然是头猛虎,助他上位是养虎为患。 “牙齿再锋利也是幼虎,不似成年老虎杀伤力强,只要皇上悉数掌握北境兵权,虎口拔牙易如反掌。” 是啊,毕竟是幼虎,即使三头六臂,也没有许戈的漠北军威胁大。待瓦解漠北军除掉许戈,再收拾蒙国这帮蛮夷也不迟。 “你回复格尔泰,朕可以助他夺政,但战马得加到一千五,种马加到五十。” 朱新八躬身,“臣尽力。” 见不得光的已经敲定,剩下的只是表面功夫,既然许戈不愿意领功,那就找个愿意的。 皇帝思来想去,不由想到晋王,倒不是他能耐大,而是敬王实在不像话,不敲打几下脑子不清醒。 晋王推辞了两番,见皇帝主意已经定,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蒙国使臣一如之前的嚣张,在谈判条件上死不松口,一时间僵持不下,局面又陷入死循环。 然而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对方二把手突然暴毙,这让蒙国使臣方寸大乱,然后屋漏又逢连夜雨,三把手是个武痴,到京都隔三差五就去踢馆,不料终于踢到铁板上,把自己折进去了,被打到胃出大血,回来的半路上就狗带了。 使臣气到不行,把对方告到京兆尹处,谁知踢馆是签过生死状的,白纸黑字不认都不行。 事关外国使臣,京兆尹不敢擅长决定,进宫请示皇帝。 皇帝心知肚明,这是格尔泰为谈判的落幕扫除障碍,“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格尔泰还算有诚意,私下还了敬王的清白。那次的刺杀并非敬王的人所为,实则敬王想跟格尔泰密谈抢功,谁知他的人找到的是二把手,而二把手明明是使臣,背地里却想破坏和谈,他假意同意牵线,实则利用敬王的人,设计了一举两得的阴谋,却被格尔泰躲过一劫。 京兆伊按律法办案,使臣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好一番上蹿下跳,最后还是格尔泰明事理,出面平息了此事。 二把手三把手都死了,使臣的气势被削弱,格尔泰只得亲自出现,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严峻气氛,最终拍板敲定。 宗妇贵妇什么的就不要了,他要了各类种子,印刷术、造纸术,而且来的时候送了三百匹上等战马,为了彰显大国气度,闵国回了三千担粮食,一千匹丝绸。 和谈算是落下帷幕,现在只差双方和亲,然后就能缔结两家三十年和平盟约。 谈判一波多折,期间硝烟不断,彼此多有抱怨指摘,和亲这事还真耽搁了。 皇室不缺俊男靓女,皇帝稍加斟酌,便以庆祝和谈为名,在皇宫举办宴会,不仅有功之臣参加,还邀请了三品官员,相貌周正且适龄的未婚家眷参加。 苏禾已婚不假,但清乐侯的爵位摆在那,躲是躲不过去的。 说是午宴,但游园会是重点,要给未婚男女制造机会,故而早早就得参加。 两人巳时进宫,到御花园行走,许戈不爱凑热闹扫人雅性,苏禾前世什么庭院也没见过,也不稀罕御花园,冒个泡打个卡意思下就行了。 温度炎热,两人找个亭子休息,坐着等中午开饭就行。 湖风吹来,凉意徐徐,不知从哪蹿出只猫,脖子上挂着串铃铛,它也不怕人,自个卧在石凳上假寐。 女人都爱撸猫,苏禾也不意外,将它拎过来放在怀里撸。 许戈不爱这玩意,看它往苏禾怀里蹭,瞟了眼道:“你撸它,还不如撸我。” “我撸你还少?”说完,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许戈露出流氓的痞笑,害得苏禾踢了他一脚。 “嘶……”许戈抱脚。 装,还装,苏禾又轻轻踢他一脚,“许富贵,你说话不文明。” 彼时岸边传来焦急的声音,“香香,香香。” 第四百四十五章 来人,掌嘴 两个宫女似乎在找着什么,她们很快注意到水榭,以及苏禾怀中那只慵懒的猫。 她们走过来,见猫还啃着粗制的肉干,顿时勃然大怒,“大胆,你们怎么可以随意给香儿喂东西,要是噎着它怎么办?” 苏禾这才知道,原来香香是只猫。 宫猫果然金贵,连人吃的牛肉干都嫌弃,苏禾皮笑肉不笑,“两位小姐姐不必生气,是我不懂事了。” 见两人面生,穿着打扮低调,腰间也没有身份象征的玉佩,宫女气势愈发嚣张,“这可是瑜贵人的猫,小心着你们的脏手。” 这嘴脸可真是狗仗人势,简直不要太夸张。 苏禾刚要斥她两句,谁知水榭又走过来两个人,为首的女子一身柳鹅黄宫装,将五官跟姣好的身材一览无疑,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宛如画中仙子。 这就是许戈藏在书房,心心念念的瑜美人,真是人如其名,美人灼灼,冰肌玉骨。 准确点来说,她现在又升了。听说是怀了龙嗣,老皇帝一高兴将她从美人升到贵人。 她缓步走过来,精致的五官微蹙,“住口,在清乐侯面前,岂容尔等放肆。” 宫女吃惊,低头不敢造次。 许戈起身,“见过瑜贵人。” 瑜贵人微弓身体回礼,“院里的奴才不懂规矩,让清乐侯见笑了。来人,掌嘴!” “夫人。”为首的宫女吃惊,夫人向来对下人宽宥,犯错也以包容为主,从不动手惩罚的,今天竟然为了清乐侯而动手? 瑜贵人脸色一沉,“是本官平日里太纵容你们了,才惯得你们无法无天,今日若不严惩,他日岂不闯下滔天大祸。” 语毕,瑜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向前,扬起手就赏耳巴子。 劈里啪啦一顿耳光,脸很快就肿如猪头,而她却丝毫没有停手之意。 瑜贵人的目光望向苏禾,眼中闪过厌恶,但转瞬即逝,满是温婉的模样,“传闻侯夫人姿容绝世,今天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苏禾受宠若惊,“愧不敢当,贵人秀外慧中,闭月羞花。跟贵人比起来,臣妇黯然失色,实在愧不敢当。” 耳光还在继续,两人就在旁边商业互吹,极尽赞美对方,瑜美人好奇道:“今天御花园很热闹,你们怎么不去逛逛?” 提起这个,苏禾嫌弃地瞥了眼许戈。 许戈面露尬笑,“我这腿不中用,走两步就酸疼得厉害,想凑热闹都有心无力。” 瑜美人吃惊,“何不宣御医?” “老毛病了,就不麻烦御医了,况且拙荆略懂医术。” 两个宫女被打得肿如猪头,掌刮的大宫女也打到手麻,这才停了下来。 瑜贵人弯腰抱起猫,轻柔地撸着,“今日看在清乐侯的面子上,饶你们一条贱命,日后若是敢再犯,仔细着你们的脑袋。还不向清乐侯赔罪?” 两人赶紧跪在地上,向许戈跟苏禾赔罪,“是奴才有眼无珠,请侯爷跟夫人恕罪。” 苏禾满脸仁慈,“我们没事,别脏了贵人的猫就行。” 瑜贵人沉声道:“今天候夫人大度,但下不为例。” 望着她远去,苏禾眉头紧蹙。 许戈不解,“怎么了?” “瑜贵人挺有意思的。”苏禾若有所思,“你真的没有妹妹?” 许戈无语。侮辱他可以,但不要上升到爹娘。 “我跟她初次见面,但她对我的敌意似乎缘由已久,这没理由呀。” 苏禾想不通,目光落在许戈身上,“我觉得她对你倒是宽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也不看看你嫁了谁,哪个女人不嫉妒。” 苏禾觉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不要脸呀,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女人的第六感不需要理由,苏禾就是觉得瑜贵人不简单,“你还是拎几分醒,别看她人畜无害,怕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谁不知瑜贵人严于律己宽待下人,能得皇帝长宠不衰的人,哪个不是心思缜密八面玲珑。这两个宫女如此嚣张,分明是纵容已久,今天是借清乐侯的手狠狠收拾一番。 总之,这后宫不简单,杀人于无形。 苏禾不由想到那只猫,然后问道:“你真不关心她?” 许戈心想,他敢说关心吗?不得被她踹到湖里才怪。 他不知瑜贵人是谁放在皇帝身边的,但从目前来看,并非冲着自己而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边走边聊,“瑜贵人若产下皇子,会对年长的皇子有威胁?” “不好说。”对他而言,肯定是越乱越好。 苏禾也是这么想的,突然道:“其实她的龙嗣怕是保不住。” 许戈诧异。 “那只猫有问题。” 对孕妇来说,最好是禁养宠物,但瑜贵人似乎嗜猫如命,连怀孕都猫不离手,而且从宫女紧张的神态来看,这只猫的地位显然不一般。 苏禾注意到,瑜贵人的手上有皮疹,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没办法,做医生的鼻子就是灵敏,瑜贵人显然有轻微的猫毛过敏。要说她自己不知情还情有可原,但御医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都说瑜贵人温柔体贴,但刚刚两个宫女被打的面目全非,她可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分明是平日故意惯养,借今天的事狠狠抽她们脸。 这里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许戈只能说,幸亏娶她的是自己,要是娶她的是敬王或是晋王,估计自己要凉。 有这些蛛丝马迹就够了,已经能查到很多东西。 行至离宴会宫殿一半的路程,苏禾内急想解手,刚好见到有宫女经过,便让她帮忙带路。 在苏禾调教下,许戈早已改掉直男的秉性,但出门在外面子还是要的,哪怕陪媳妇解手呢。 好在五谷轮回之所不算远,他在原地等候。 皇官偌大,穿来绕去的看着近走着远,可走着走着,苏禾发现不对劲了,地方越来越偏僻。 苏禾警惕道:“还要多远?” “很快了,就在前面。” 苏禾放眼望去,树大林深哪像有厕所的样子。 第四百四十六章 你打了清乐侯? 苏禾心想,她人设是嚣张跋扈了点,但也没有得罪人呀。 她严肃地盯着宫女,却见其眼神有闪躲。 这种地方,弄死了就地挖个坑掩埋也没人知道吧? 苏禾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站住!”没走两步,身后响起娇喝之音。 苏禾顿身回头看,只见一名头戴珠翠衣着考究的少女从树林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 少女长相明艳,却满脸娇纵跋扈,走路的步伐六亲不认,趾高气扬地望向苏禾,“你就是清乐侯夫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还真是被许戈的乌鸦嘴说中了,她迟早要被人盯上的。 来人是昭华公主,皇帝最得宠的老闺女,极为娇纵善妒。不过她最出名的,还是爱慕惨了林庭逸。要不是有亲爹压着,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老皇帝明确不会招林庭逸为驸马,而且林庭逸躲她比兔子还溜,所以她只能拿跟林庭逸有绯闻的女子出气。 苏禾就是其中之一,哪怕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但可恶的就在于她是林庭逸唯一承认的官方前任。 上次宫宴离得远,昭华没有看清,这次她本来也没想怎么着,只是打算看看林庭逸喜欢的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一看不得了,果然比自己漂亮。 女人间的仇恨没那么复杂,光是一张脸就够了。 宫女怒喝,“大胆,见到公主还不行礼?” 在别人地盘上,苏禾也不想作死,侧身行礼,“见过昭华公主。” “你认识我?” “公主貌美如花,气质出质,聪名秀外,在京都无人不知。臣妇仰慕已久,又岂能不认识。” 瞧她说的,昭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手里的鞭子本来想抽她的脸,这下都找不到理由了。 但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找茬挑刺,“听说你以前是林大人的未婚妻?” 苏禾哪能如她所愿,不惜自黑道:“那时臣妇年幼无知,受人挑拨这才做出鱼目混珠的蠢事,现在想来真是羞愧,幸好林大人火眼金睛,坚决果断的退婚。” “不知廉耻。”她这么说,昭华都不知道怎么骂她好。 “是是是,林大人青年才俊,岂非池中之物,也只有像公主这等貌美聪慧的,才配得上林大人。” 宫女就等着她出错,顿时喜出望外,“大胆,公主的清誉岂容你污蔑。” 苏禾真是无语,夸也不行,贬也不行,这是摆明要整死自己。 昭华诧异,宫里的人都觉得她刁蛮跋扈,除了父皇之外,其他的都假意惺惺恭维她,可是她心里清楚,他们都觉得自己配不上林庭逸。 当然,她也不会愚蠢到相信苏禾在说真话。 可苏禾毕竟是林庭逸唯一承认过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哪怕是恭维,也让昭华倍加受用。 她瞟了宫女一眼,让她安静点。 “你真这么觉得?”昭华明知故问。 “林大人体虚病弱,为人冷静克制,而公主你活泼热情,灿若星辰,这一静一动,阴阳搭配,真是天作之合。”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何况是捆绑她跟林庭逸。 苏禾这么会说,害得自己都舍不得抽她鞭子了。 “你以前真喜欢林大人?”这让昭华耿耿于怀。 “那时才几岁,哪里懂什么喜欢,只觉得林大人俊朗不凡,被人怂恿几下胆子就大了,现在想来真是贻笑大方。” 昭华抓重点,“谁怂恿你的?” “臣妇的二姐明茵,其实她才是真正爱慕林大人的,只是她当时胆子小,就怂恿我去了。”苏禾不嫌事大,满脸坦诚道:“公主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林大人,二姐还让我给她转递过很多情书,可惜林大人看都没看就烧了。” “不知廉耻!” 又是苏明茵!听到这个名字,昭华顿时就炸了,要不是她对林大人死缠烂打,他也不会生病。因为这事,林大人至今被人耻笑。 “她这样怂恿你,你恨她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几年要不是她怂恿,我也不至于做出那么糊涂的事,把自己名声都弄坏了。” 有了共同的敌人,距离瞬间就拉近了,昭华看苏禾顺眼多了,“她现在还敢肖想林大人?” “情到深处,哪能自控。”苏禾摇头呃腕,“家里给她说了不少亲事,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仍对林大人念念不忘。” 昭华怒不可遏,没想到苏明茵这只烂蛤蟆竟然想吃天鹅肉。 碍于身份,她没有破口大骂,但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她瞥了苏禾一眼,好奇道:“林大人当年为什么会喜欢你?” 林庭逸不像那些庸俗的男人,光是长得漂亮,是吸引不了他的。 苏禾微笑,“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差。” 废话,这道理她当然懂,每次见到林庭逸都笑,就差没把脸都笑僵了,可他却对自己避如蛇蝎。 好吧,苏禾只得出大招了,她走到昭华面前,低声道:“其实男人都犯贱,你越是哄着他让着他,他就越不把你当回事。” 昭华震惊,怪异地看着她,“所以你打了清乐侯?” 苏禾点头,“不止一次。” 昭华无语了,“你就不怕他还手?” “臣妇以前百般讨好他,谁知他非但不感恩,还对臣妇登鼻子上脸,后来打过几次就老实了。” “他要还手,你就没命了。”许戈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玉面阎罗,虽然如今病得要死,但惹怒他的话气势还是在的。 “他双腿废了,还浑身都是病,打不过我的。” 昭华着急,可她也不能依葫芦画飘,把林庭逸打一顿呀。 “公主,我的意思是你要反其道而行,不能一味迎合他。像林大人这种优秀的男人,光是漂亮或有权势,是吸引不了他的注意的。他喜欢特立独行的,你要紧紧抓住他的眼球才行……” 你说她容易嘛,为了生存还得出卖前任,苏禾低头说着林庭逸的爱好,“你要张弛有度,按着他的喜好来,但又不能让他感觉是刻意的,欲迎还拒……就像放风筝,懂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不要面子的吗? 昭华不太懂,但又碍于有奴才在,怕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不好,“你们都给本公主下去。” 等宫女走到旁边,昭华才聚精会神听起来,遇到疑问时还问,“这样真的可以?” “男弱女强,你试试就知道了。” “你要是敢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你试试嘛,我又跑不了。” 行,看在她传授这么多的面子上,昭华也不好意思抽她鞭子,让宫女送她去五谷轮回。 等解决完回来,许戈已经等得不耐烦,“还以为你掉坑里了。” “是啊,差点被人抽得满脸花。” 得知昭华公主刁难,许戈颇是吃惊,沉声道:“她向来蛮不讲理,又深得皇帝腻宠,你以后还是离远点。” 苏禾也这么想,可就怕人家赖上来。 怕什么来什么,等到宴席开张时,昭华公主随皇帝及几位妃子出席。虽然隔了些距离,但苏禾还是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同了。 就纳闷了,她这么快学以致用? 再看看林庭逸的方向,不显山不露水的。 其实她哪知道,昭华公主还真跟林庭逸狭路相逢避无可避了,林庭逸硬着头皮打招呼,郁闷昭华公主不知要怎么对他死缠烂打时,谁知她竟然昂头挺胸,视若无人地从他面前路过,“让让,你挡我路了。” 好家伙,等她倨傲离开,林庭逸真回头目送她离开,还一脸诧异的模样。 昭华唏嘘,苏禾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都爱犯贱,上赶子的不带瞅一眼,不给他好脸了,倒是上心了。 她倒是驭夫有术,瞧瞧那肆意打量男人的眼光,清乐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许戈不爽,压低声音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苏禾这才收回眼光,“好男人走哪都发光,看到平阳公主的眼光没?差点没把林庭逸吃了。” 许戈冷冷瞟了她一眼。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想说她看男人的眼光好,还是嫌他差劲了? 林庭逸长得再好,也是中看不中用,他犯哮喘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记吃不记打的苏禾自己掌嘴。她就弄不明白了,原主前任这么多,他谁的醋都不吃,偏偏提都不能提林庭逸,一提就上房揭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皇帝把握全场节奏,稳稳开口,“格尔泰皇子,不知今天的游园玩得可尽兴,是否找到心仪的姑娘?说出来听听,若是适合,朕今天就当个媒人,成全有情人。” 格尔泰还真不客气,“谢大闵皇帝厚爱,昭华公主贤良淑德,本皇子若是能娶她为妻,真是三生有幸。” 这可真是狠啊,一开口就要皇帝的老闺女,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哪舍得远嫁蛮夷。 皇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给他三分颜色,他还真就敢开染房了。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哪配得上他的老闺女。 昭华气呼呼起来,“父皇,我不同意!”她就是死,也不要嫁给吃生牛肉的蛮夷。 皇帝喝道:“坐下。” 等老闺女坐下,皇帝的笑容颇是牵强,“昭华自幼丧母,朕不免疼爱了些,导致她性子骄纵跋扈,举止也不得体,而且她与你差了好几岁。待你成年之时,她已是双十有余,不如挑个年纪相当的?” “皇上不必担忧,草原儿女不顾虑男女年纪,喜欢就能娶过来。”格尔泰豪爽的笑,“不过差几岁而已,这没什么关系。我兄长前两年还纳了我那丧偶的婶婶,差了二十岁都不止。” 朝臣倒吸口凉气。蛮夷果然是蛮夷,这种恶习实在令人不齿,听说还有父亲死后,儿子能名正言顺继承父亲的女人们。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虽说天家无情,可也不能把昭华往火坑里推。 万历春站起来替皇帝解围,“格尔泰王子有所不知,闵朝乃礼仪之邦,嫁婚很是有讲究,男大女小,婚姻才能长久美满。” “是吗?你们的讲究可真多。”格尔泰不满,坐下来道:“那随便吧,你们帮我挑一个就行,不要丑的。” 随便?最不好对付的就是随便,但好歹不用嫁亲闺女,皇帝舒了口气,“你放心,朕帮你把关,选个十全十美的,包你满意。” 格尔泰表示呵呵,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轮到平阳公主,平阳公主生性外向奔放,行为不爱拘束。 不等皇帝寒暄,她自己站起来,“皇帝陛下,我已有心仪人选,可以自己做主吗?” 这姐弟俩还真不客气,皇帝有些虚,“不知平阳公主心仪对象是谁?” 平阳公主抬手,准确无误地指向林庭逸。 好嘛,别看蛮夷粗鲁,眼光可是雪亮得很,一个瞧上他最宝贝的女儿,一个瞧上他最看中的臣子,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父皇,我不同意!”昭华又站了起来,快要被气哭了。 “昭华公主为何不同意?” 不等格尔泰说话,使臣先炸毛了,“男未婚女未嫁,按刚才的习俗,也没违反男大女小,你们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皇帝也郁闷,暗示昭华坐下。 可昭华偏偏不,她憋红了着脸,“林大人未婚不假,但……但他不适合平阳公主。” 格尔泰心生不悦,“我皇姐乐意,怎么就不适合了?” “他……他有病!” 林庭逸抚额,“……”女人果然惹不得。 昭华逼上梁山,面色通红道:“林大人有喘哮跟心疾,不信你问问清乐侯夫人,他俩之前有婚约,就是因为这个才退的。” 卧槽,自己说自己渣没什么,别人说自己渣,那真是……问候她全家! 格尔泰望向苏禾,似笑非笑道:“清乐侯夫人,是吗?” 前任,真是对不住了。今天时运不济,要连续卖你求生。 “林大人有很严重的哮喘,更是受不得刺激,好几次都很凶险。” 平阳公主不信,疑惑地望向林庭逸,“真的?” 在大庭广众被扒光,林庭逸满脸生无可恋,“没错,我有病。” 平阳公主恋色不假,但也是个现实的人,“那我不要了,要选个身子骨硬朗的才行。” 众朝臣:“……”真的好生气呀。 第四百四十八章 狸猫换太子 紧接着,平阳公主的目光落在几个男人身上,但有些举棋不定,最终只能再看看。 皇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痛快。平阳公主眼光太毒,穆敬齐,朱新八,简庭宇等等一帮后起之秀,还有他那鳏夫儿子——晋王,当逛菜市场呢,挑肥拣瘦的。 不过平阳公主的犹豫,也是皇帝的犹豫,娶平阳公主也不是白娶的,要为皇室所用才行。平阳公主是颗棋子,利用的好就能牵制蒙国,夫婿人选不能掉以轻心。 林庭逸是个记仇的,宴会散席时,跟苏禾在宫墙外碰上,冷然地瞥了她一眼,坐上马车离开。 坐在马车回府,苏禾忍不住八卦,“格尔泰瞧上谁了?” 许戈真不清楚,就他那点年纪,瞧上谁也不管用,何况现在他志不在女人。不管是谁,到了格尔泰手上,总有办法让她折服,为自己所用。 再说皇帝,自家闺女舍不得,选出身不高的又怕落得看轻蒙国的名声,估计会折中从皇族或大臣中选个身分高的。 至于平阳公主,以皇帝的性情,不利用到极致才怪。 总之不管是谁,婚姻都没有自由,甚至一生都在利用或防备中渡过。 苏禾不由想到原主,当年她也是身不由己,但幸运的是自己跟许戈,现在起码是一条心,否则真玩不过他。 想到这,她不由挽紧许戈的胳膊,趴在他腿上休憩。 回到府邸,午觉迷迷糊糊时,听到许戈在外面吩咐阿九,“查瑜贵人的猫是哪来的,哪个御医把的例脉。” 阿九愈发优秀,早在许戈下令调查瑜贵人身世时,他同时也把她身边的人查一遍,“侯爷,那只猫是德妃豢养,后来走丢到瑜贵人处。德妃见她喜欢,于是将猫送给了她。” 德妃,那是敬王的母妃。 指派给瑜贵人的御医是李松益,刚入宫才半年多,不过二十出头而已,是由太医署选拔的,甚得老太医的看中,常带在身边栽培。 关于他的资料不多,已经派人回他老家打探。 许戈正琢磨着,阿九收到最新的紧急密信,打开之后脸色顿变,“侯爷,格尔泰密会肃王。” “谁见的谁?” 消息突然,信中并未提及,应该是还没查明,但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格尔泰已经跟侯爷联手,这个时候去见肃王,是要脚踏两条船吗? 无论是格尔泰或是肃王,行事都格外谨慎小心,许戈叮嘱道:“把人撤出来,影子跟进即可。” 阿九进密道,将消息发送出去。 许戈回到寝室,躺床上琢磨着肃王的目的,一时间也没琢磨明白。 苏禾往他怀里钻,“想什么呢?” 很多事当局者迷,许戈将两人偷偷会晤的事相告,“你怎么看?” 就单纯的见面来说,苏禾还真是磨不透,这有可能是肃王的离奸计或烟雾弹,也有可能两人想互相押宝,毕竟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的道理谁都懂。 再说了,父子还反目成仇呢,何况许戈跟格尔泰有血海深仇,这种骨子里流淌的,还真是不好说。 格尔泰难以琢磨,但单纯将肃王拿出来剥析,事情或许会简单很多。 眼下格尔泰自身处境艰难,草源各部落虎狼环伺,他即使手段再凌厉,没个三五年站不稳脚跟。换句话说,肃王别指望借外邦兵马推翻闵朝皇权。 权谋固然重要,但能否执掌天下,最终还是兵权说了算,这也是皇帝忌惮许戈,而肃王刻意拉拢的缘故。 明知这个举动会引来许戈猜测,为什么肃王还要这样做?看来他真对自己的保密工作自信过头。 提到这个,苏禾啧啧摇头,这只千年的潜水王八,可真她娘的有耐心。按猜测来推,许戈应该是他计划中的闭环,可都回京数月了,除了那次劫持自己,他还真没有找过许戈商议筹谋。 他也不怕许戈上蹿下跳,把自己给作死了。 苏禾皱眉,“你说他一把年纪了,还要继续潜水装王八,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肃王五十多岁,即使得到漠北军的相助,一路打过来到彻底拿下所有地盘,三五年是快的,七八年也不是没可能。指不定江山还没到手,他人先嗝屁了。 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肃王是绝对不会干的。 说到这个问题,苏禾突然想到自己的便宜爹,好奇道:“许富贵,你们男人是不是讲究传宗接代?” 这是什么话,传宗接代是人的本能。他现在是迫于形势,否则早让苏禾怀上了。 那么问题来了,肃王没后代呀,即使他拿下江山,以后传给谁呢? 许戈怔然,“那也不一定,或许没让我们知道而已。” 这才对嘛,如果肃王真是重生的,他能花二十多年筹谋一盘棋,怎么不抽空生几个孩子呢? 如果他有后代,也就能解释这种佛系的复仇,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真要是如此,他把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天下之大,无疑是大海捞针。 许戈不赞同苏禾的想法,“像肃王这种人,若真有孩子,绝不可能让他寂寂无名,一定会摆在至关重要的位置。” “该不会在你调查的那份名单了吧?” 培养成朝廷重臣,甚至干脆给皇帝戴绿帽,让他给自己养儿子,或是狸猫换太子…… 对于苏禾的想象力,许戈佩服到五体投地。 苏禾鄙视他,“你还别不信,这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许戈不服,“你怕是把皇帝当傻子。” 苏禾怼他,“他要是不傻,能被肃王耍得团团转,诛杀忠臣名将?” 总之,只要肃王有儿子,肯定会出乎所有人意料,可到底是谁呢? 这个没证据可不能瞎猜,万一猜错对象,会付出血的代价。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许戈也不着急,走着瞧便是。 第四百四十九章 歪打正着 仁寿宫 太后头疾犯了,刚要回寝殿休息,恰巧皇帝过来请安。 今天的招待宴,她打算出席给晋王牵牵线,奈何身体不允许,见皇帝过借机便问,“蒙国皇子跟公主的婚事可有着落?” 一个要自己的心肝肉,一个要自己最得意的臣子,皇帝心情没好到哪去,“朕刚好想问问母后您的意见。” 不管世族或是重臣,哪个愿意将女儿送到塞外受苦。看今天贵女们的打扮就知道,以往进宫个个争奇斗艳,今天恨不得装病扮丑,据说在御花园就上演不少好戏。 皇帝的意思,想从后宫或寒门官眷中挑位适龄女子,晋封为公主嫁给格尔泰,以结闵蒙之好。 太后闻言微微皱眉,“哀家虽不问政事,但格尔泰之前的行为,倒也听说不少。此人不容小觑,开口就要昭华,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你选个没身份地位的,即使被封为公主,怕他也不会轻易同意,反而不利两国缔结盟约。” 皇帝正有此担忧,但要挑个位高极重的,心中又有顾忌。 从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太后哪能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何况她当年参与扶子夺嫡。 “哀家瞧着韩王家的永明郡主不错,梁安侯的嫡幼女也跟格尔年纪相当,皇帝你二者择其一即可。” 韩王妃是皇室长公主,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性子好琢磨拿捏,而且皇室享受平民百姓所没有荣华富贵,自然也得比常人承受更多的责任,再者韩王统领的宿卫军负责京都的安全,跟北境相隔千里之外,即使有野心也鞭长莫及。 至于梁安侯,爵位高但没有野心,而且儿子得皇帝青睐点了状元,要他献个女儿出来有何不可? 皇帝没什么意见,“还是母后考虑得周道。” 给格尔泰择亲还好,毕竟是女嫁男娶远赴塞外,可给平阳公主找驸马就不同了。 太后心里有分寸,只是道:“给平阳公主招婿,事关朝中臣工,哀家就不多嘴了,皇帝你心里权衡便好。” 她起身回寝室,谁知突然趔趄一下,皇帝忙向前扶两步,送她回寝殿。 太后咳中带喘,握住皇帝的手带着颤抖,“哀家老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皇帝让周福海宣太医,“母后福泽深厚,必能长命百岁。” “免了,天天看还是这样。”太后面露愁容,“最近总是梦到先帝,估计是大限将至。” “母后多虑了,不过是些小毛病而已。” “哀家都这把年纪,也是时候去陪先帝了。”太后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皇帝处事稳重大度,哀家也没什么留恋的,唯一惦记的就是先皇后的嘱托。她临终前将晋王托付于哀家,不成想后面出了这种事,晋王妃也薨了,留下晋王孤零零的,哀家下去以后实在无颜见先皇后……” 不觉间,老泪涕零。 皇帝这半年来身体也不好,加上几位皇子不得圣心,听太后提及先皇后时,亦深有感触,“晋王确实该再纳位王妃了。” 他猜到太后的意欲,可要是把平阳公主许给晋王…… “我看就由皇帝你主持,出身高低无所谓,但要贤良淑德,能够照顾到晋王的,对继子女视如已出就行。” 这倒出乎皇帝的意外,但他没说什么,“母后说的是,朕尽快安排。” 到了寝殿,太后语重心长道:“娴妃前天过来请安,提了五皇子的事,说宗人府传来消息,五皇子病得严重。” 提起这个逆子,皇帝就生气。 “还有敬王,怎么也病得无法上朝?”太后面露担忧,“咱们闵朝怎么了?先是蝗灾,后又雪灾,连皇子也多灾多病,北境更是战火不断,如今连和谈都要看蒙国脸色,咱们何时沦落到这地步了。” 皇帝脸色不好。 “皇帝啊,哀家说句你不高兴的,这其中有天灾亦有人祸。天灾无可避免,可人祸……说到底是国本未定,朝臣心思迥异,才惹出如此争端,你还得早立储君,朝臣的心思才能安定下来。”太后咳了两下,喘息道:“哀家无意过问立储之事,至于是谁,皇帝你自己决定就好。晋王嘛,毕竟是先皇后所出,你保他平安就行,哀家也没别的牵挂了。” “母后说的极是,朕会尽快考虑的。” 他又何尝不想早立太子,自晋王被废后,他一心扶植敬王,觉得敬王能堪当重任,可敬王都做了什么? 贪墨北大仓粮草,秋闱舞弊,暗中结党营私,甚至为了巩固地位不惜破坏和谈,想到敬王所做的事,皇帝气不打一处来。 至于晋王,以前锋芒毕露,现在倒是低调谦虚不少,看来这几年成熟稳重了。 事关一国储君,皇帝不想草率决定,还是再等等看。 皇帝前脚刚走,老嬷嬷把殿门关上,“太后,皇上会把平阳公主指婚给晋王吗?” 太后也没把握,但这是个机会,如果皇帝不同意,到时退而求次挑个能扶植晋王的,他也就没理由反对了。 虽说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但皇帝这几年愈发多疑,连自己儿子都提防至此,太后还真怕他做出糊涂事。 说一千道一万,晋王才是嫡出血脉,名正言顺而且本性纯良不坏,他才是闵朝的希望。 …… 晚上,老姜那边传来消息。 格尔泰跟肃王密会一个多时辰,客栈有肃王的暗卫潜伏,怕打草惊蛇,探子并没有近身。 两人到底谈了什么,没有人知晓。 事后经查,近段时间并没可疑之人接近格尔泰,而他从客栈出来,神情与往常无异,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许戈皱眉,“查使臣驿馆的人,尤其是经常要外出的。” 许戈脑海回忆着苏禾说过的话,一遍遍捋着肃王的筹谋。 他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良久后睁大眼睛,嘴角勾出抹冷笑。原来如此! 被苏禾搅和几下,没想到歪打正着。 第四百五十章 奉国寺之行 苏禾近来的心情不错,沈琰进入顾家学堂颇得先生喜爱,沈氏怕苏家不死心会来抢儿子,每天早晚准时接送。 说起苏家,自苏羽坤跑路,苏定昌养病不出,柴氏久居奉国寺,连苏老太也不蹦跶了,反倒是苏敏春风得意,听说还跑到奉国寺上香,有幸见到预言帝的德善大师。 苏敏坐在苏禾对面,将手探给她把脉,“德善大师说,我命中注定有儿子。” 苏禾皮笑肉不笑,“恭喜你,求子得子。”肃王又不是送子观音,不过是掐准了苏敏的心思。她连种都敢偷,即使肚子里怀的不是男丁,相信她也有办法变成自己想要的。 苏敏心情很好,“最近父亲过得颇不如意,你怎么不常回去看看?” “我没你孝顺。”苏禾对她喜欢不起来,好意提醒道:“你的胎不是很稳,没事多在府中休息,少出来走动,要是磕着碰着,我医术再高也没法帮你再变一个出来。” “我胎儿不稳,可是有人做了手脚?” 呃,看来被迫害妄想症不轻。据她所知,静安伯的宗族心有不甘,确实想暗中对付苏敏,但苏敏已经今昔非比,那些人不但没捡到便宜,脸还被打得不轻,至于柴氏……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你的旧疾还没有养好,加上前面几个月胎儿容易不稳定。” 不喜欢她是事实,但静安伯确实不是人,之前将她往死里虐打,身体早就掏空了,她体内的寒疾很重,应该长时间在寒冰或冷水里浸泡过,不是短时间能养回来的。 提及往日的不堪,苏敏嘴角露出抹牵强的笑,“以前还以为,你是我们几姐妹下场最惨的,想不到我们都看走眼了,你才是过得最好的那个。” 苏禾心想,都是看别人好而已,有钱有颜的寡妇更自由,起码刀没悬在脖子上。 开了调养安胎的药,苏敏临走时又说,“你应该去看看大娘子。” 她说的这么明显,不去岂非不给面子。 苏禾抽了空,带上沈氏跟沈琰,去奉国寺上香请愿。 不到奉国寺,都不知它香火灵验。适逢初一,德善大师开坛讼经,到处人山人海,烟雾袅袅。 苏禾叮嘱紫竹寸步不离看着沈琰,几人挑了个靠近经坛又有树荫的地方坐下,静候德善大师开讲。 随着人流越来越多,天气愈发闷热起来,苏禾背部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下。 有点疼,但还不至于要命,扭头找了半天是颗黄豆,还是炒过的,放在鼻子边一闻有焦香。 四周找了一番,看到个熟悉的影子。 格尔泰坐在远处,正嬉皮笑脸的望着苏禾,不忘往嘴里塞把炒黄豆。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平阳公主及睿阳王等人。 这么久不见,他的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灿烂无暇,丝毫没有密会肃王的痕迹。看来,小狼崽真的长大了,狡猾阴险。 见他如此放肆,紫竹咽不下这口气,“夫人,要我去教训他吗?” 苏禾笑,“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奉国寺香火鼎盛,尤其德善大师名声大噪,不少富户权贵家眷都有捐赠香油,每次开坛讲经前面几排都设有蒲团,专门给这些善人们坐的。 经过一番打量,苏禾果然在前面几排找到柴氏的影子。 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没认出来。往日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如今身体瘦削面容憔悴。 连奉国寺这种福泽之地都滋养不了她,看来平时真是没少做亏心事。 柴氏跟苏定昌是表面夫妻,肯定不会为了苏定昌搞成这样,唯一的可能就是苏羽坤。 他已经潜逃,按柴氏的性子,不至于会牵挂成这样。再看看她旁边的苏明茵,随着苏家接二连三的打击,哪还有之前的骄傲,脸上浮露出不耐烦,但也没敢拂柴氏的意。 四目相对,苏明茵顿时怒不可遏,盯着苏禾的眼睛满是愤恨,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女人的仇恨就是这么奇怪,她把一切都算到苏禾头上,觉得是她毁了苏家,害得自己声名狼藉。 柴氏也看到沈氏一家,比起无知的蠢女儿,她则稳定许多,对沈氏娘仨其乐融融的画面视若无睹,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苏禾不懂佛道,所以肃王在经坛上夸夸其谈时,她听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被喧哗声吵醒。 讲经已经完毕,接下来是大师给信男善女解惑时间,只有三个机会。 场面顿时沸腾,谁要是能得到德善大师的指点,人生将被改写,稳稳的躺赢。 苏禾跳起来,激动地举手,“大师,大师,我,我,我!” 可惜,被淹没在人群中。 德善大师对小沙弥低语两句,小沙弥走下经坛穿过人群,在人群中选了三位,一个善男两位信女。 偏不巧,其中有两位是苏禾认识的,一位是平阳公主,一位则是苏明茵, 另外一位男的不认识。 男人的问题很简单,老婆连生六胎都是女的,现在又怀上了,家里已经养不起,如果不是男孩子就不想养了。 德善大师面露微笑,“小女儿天生富贵命,一生衣食无忧,对父母姐妹多有帮衬。” 男人一听还是女娃,顿时心生失落,但大师说是富贵命,顿时又燃起希望,连忙下跪磕头,“谢谢大师指点。” 接下来轮到平阳公主,平阳公主直奔主题,“既然大师这么神,应该能算出来我未来夫君是谁吧?” 几场招待宴,肃王都没有出席,对平阳公主很面生,微笑道:“你夫君是谁,在于你的一念之间。” “可我怎么知道,我心仪之人他是否喜欢我?”平阳公主问的刁钻,言语犀利,“他要不喜欢我,我自然也不稀罕他。” “姑娘天生旺夫命,且面露贵相,有凤仪之姿。” “我是蒙国公主,自然贵相旺夫,你这么说……”平阳天生性子急,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立即收了口,“谢大师指点。” 凤仪?呵呵,苏禾忍不住想笑,这怕是格尔泰跟肃王密谈出来的结果。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选择闭嘴 试问哪位脑袋清醒的皇帝,会封外邦公主为后,即使皇帝同意,朝臣也不会同意。 说难听一点,那帮老顽固会觉得玷污了皇室血脉。 不过,这剂药下去就对了。众皇子对储位虎视眈眈,谁要是能得到蒙国公主的青睐,无疑得到了最强有力的外援,试问哪个抵挡得住诱惑呢? 至于苏明茵,不等她开口所求,德善大师已抢先一步,“施主,你印堂发黑,这几天还是尽量少外出,尤其要远离水祸,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苏明茵:“……” 等她回过神来,德善大师已经起身离开。 苏明茵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她已经够惨的了,为什么还会有血光之灾,到底是谁要害她? 柴氏心惊胆颤,儿女死的死逃的逃,身边只剩明茵一个,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她紧握住女儿的手,再三叮嘱道:“明茵,这段时间听娘的话,就待在屋里哪儿也不要去。” 苏明茵也慌了,“母亲,我害怕,你跟我回家吧。” 柴氏一万个不愿意回去,可为了女儿不得不回去。 苏禾在寺外等了半天,看到柴氏出来忙迎过来,“见过大娘子。” 苏明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干什么?” “听四妹说大娘子身体不好,我特意过来探望。” 听是苏敏,柴氏明显身体一颤,半晌才道:“有心了。” 苏禾微笑,“大娘子照拂我母女多年,待我如亲生女儿,问候是应该的。” 沈氏抱着沈琰向前,“阿沈,这是大娘子。” 沈琰乖巧道:“大娘子好。” 离开苏府两年多,沈氏确实恨过,但自从女儿回到京都,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她已经放下过往恩怨,加上有万历春关心,她还庆幸自己抽身及时。 柴氏望着沈氏怀中的沈琰,不由想到自己的坤哥儿,神情难掩黯然,露出抹僵笑离开。 苏禾注意到柴氏情绪的变化,等回到府中便问许戈,“苏羽坤是不是在苏敏手上?” 许戈眼都不抬,“我哪知道。” 她扳住许戈的脸抬起来,“来,再说一遍。” “在又如何?”许戈反问,“不在又如何?” 苏禾就是好奇,在奉国寺当自己提及苏敏时,柴氏明显身体僵硬。那是种担忧跟愤怒,分明是被人拿捏七寸的样子。 许戈没正面回答,但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况柴氏作孽太多,哪有不祸及子孙的。 她将肃王的神预言告诉许戈,“我就想知道,把平阳公主许给晋王,是你的主意还是肃王的主意?” “有区别吗?” 当然有,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防,按他的意愿未必会同意这门亲事。这事他自己想通还好,要是经别人的嘴说出来难免有僭越之嫌。 但肃王跟皇帝的关系很微妙,他人畜无害又绝后,让皇帝对他的信任比儿子还深。 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平阳有凤仪之姿,皇帝真不会起疑心?这不是肃王的水准呀。 许戈一笑置之,然后给苏禾递了张请柬,“韩王府送过来给你的。” 苏禾诧异,“给我?” 奇怪了,她跟这帮皇亲贵族向来没往来,他们对清乐侯府避之不及,该不会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打开一看,是茗瑶郡主及笄生辰,韩王妃宴请各府贵妇女眷,办一场赏花宴。 苏禾见过韩王妃,并不是好相予的人,到时全京都的命妇小姐齐聚王府,还不把自己给吃了? 许戈无所谓,“你若不喜欢,找个理由推了便是。” 苏禾不是退缩的性子,“那不行,迟早要跟她们打交道。既然她敢下请柬,我有什么好怕的。对了,你去吗?” “韩王妃请的是女眷,我大男人凑什么热闹。” “你就不怕我遇到危险?” “派人保护你,掉一根头发算我输。” 哟哟哟,地位提升了,说话都硬气了哈。苏禾羞了他两下,“许富贵,你越来越男人味了。” 许戈冷笑,“不喜欢吗?” …… 郡主生辰眨眼而至,苏禾特意备了份厚礼,不忘盛妆出席。 看着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许戈嘴角抽抽,一天到晚跟花蝴蝶似的。 “你也不想想,我伏低做小为了谁?”苏戈不满意他的眼神,“我豁出性命面对豺狼虎豹,不也是想打入她们的圈子,看能不能为你铺平道路。” 这嘴巴也是没谁了,幸好许戈被敲打惯了,聪明地选择闭嘴。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韩王府,苏禾下车刚要递拜帖,谁知刚好碰到梁安侯夫妻,身边跟着穆敬齐及十二三岁的明媚少女,从模样打扮来看应该是千金娇小姐。 穆敬齐高中之后,梁安侯不仅走路腰板直了,连说话声音都大不少。 对穆敬齐而言,苏禾是仕途上的贵人,见到她时不由面露微笑想过来打招呼,谁知却被梁安侯强势拽住。 梁安侯爱倚老卖老不假,可也善于揣摸皇帝的心思,他感激苏禾及时医治儿子的手,但更怕被怀疑有靠近清乐侯之嫌。 他对苏禾投来感激之意,但也就仅此而已。 率家人送上贺礼,他大步跨入王府,反倒是穆敬齐回头望了一眼,面露歉意,随即紧跟在父母身后。 苏禾见惯不怪,刚踏入王府,身后响起声音,“苏大夫。” 扭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曹灿玉,苏禾微笑问道:“不知国公爷身体近况如何?” 提及曹国公,她面露黯然,“还没有苏醒,不过听御医说情况比前段时间好,醒来的可能还是挺大的。” 两人没有过多避嫌,借着曹国公的病情聊起来。 苏禾发现,曹灿玉在京都这段时间成熟了不少,尤其是曹国公“晕迷”之后,说话处事冷静稳重。 第四百五十二章 栽进湖里 自曹国公晕迷之后,曹家子孙从锦州赶过来,贴身轮流照顾。 以前曹国公身体康健时,曹灿玉理所应当的享受家族殊荣,可到京都之后她才彻底体会祖父的不易,父亲叔父等都没有官职,只能瞪眼干着急,而随着曹国公的崩塌,平日里攀附巴结之人,纷纷急于撇清关系,门庭冷清如斯。 曹灿玉知道祖父装病,可他脑子里的肿物是实打实的,换句话说曹家的没落迟早还是要来的。 不到京都不知凶险,曹灿玉总算理解祖父为何当初执意要她嫁给许戈。不仅是念许家旧恩,更为了保全曹家。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要不就听从爷爷的安排,嫁个能庇护曹家的男人算了。 可想到老八,她又很不甘心。 两人见面,看着是聊病情,实则也想探探老八那边的消息。据说他进鸿泸寺挺受重用的,尤其是这次和谈居功不小。 苏禾给她鼓励的眼神,“曹姑娘不必担心,国公爷的病早晚会好起来的。” 曹灿玉懂了,两人先后踏进韩王府。 韩王府很大,苏禾在府中下人引领下朝花园走去。 茗瑶郡主的生辰宴很隆重,来的全是皇亲贵胄或高门贵女,偌大的花园三五成群,贵女们百花齐放,欢声笑语。 许狗骗了她,说是女眷的宴会,其实还是披羊头挂狗肉,这显然还是场相亲大会,只是男嘉宾凤毛麟角。不知是韩王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有不好的预感,想尽早给女儿找到好人家。 不同于御花园赏花,毕竟皇帝不在,氛围轻松不少。 苏禾诧异发现,苏明茵竟然也来了。 真是奇怪,肃王预言她有血光之灾,竟然还敢跑出来蹦跶,这怕是嫌命长了。 “她不是嫌命长,而是灾祸已解。”万梓汐不知何时站在苏禾身后,俏皮地将手搭在她肩上,“你怎么才来,我都无聊死了。” 对于万梓汐的消息,苏禾惊讶,“你又知道?” “肃王预言之准,谁人敢轻视。”万梓汐将苏禾拉到旁边,“听说她前天路过荷花池,突然脚一崴栽了进去。要不是听了肃王之言,刚好带了会水性的人,她估计会被淹死。这不,解了灾祸又出来恶心人了。” 苏禾觉得好奇,“你怎么比我还气愤呢?” “想到她以前假惺惺的,我就来气。”万梓汐还替她打抱不平,“你说她也真是不要脸,名声狼藉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也不知茗瑶郡主为什么要请她?” 这也是苏禾疑惑的地方,茗瑶郡主向来趾高气扬,为人傲慢蛮横,年幼时跟原主就玩不到一块,更何况现在长大了,恶心人也没必要赶在自己过生辰的时候吧? 她跟苏明茵以前倒玩得来,不过自苏明茵坏了名声,茗瑶郡主果断疏远,这次请她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昭华公主到。”远处声音响起。 苏禾光听名字就头痛,要是知道自己上次耍了她,估计没好果子吃。 趁着人还没走近,赶紧闪。 万梓汐跟着闪,昭华公主比茗瑶郡主更难伺候,自己膝盖又不软,没必要上赶着。 两人躲到僻静角落,悠闲自在聊起来,万梓汐的脂粉铺名声逐渐响亮起来。尚书女儿亲手做的口脂,眉笔,腮红,谁不想拥有? 生意越来越好,苏禾这个月的分红又能拿到不少。 有钱分当然高兴,但苏禾的注意力却落在远处众星捧月的昭华公主身上,只见她跟贵女们寒暄几句,便径直走向苏明茵。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只听到贵女们哄笑起来,而苏明茵面容羞愧的似要挖个地洞钻下去,她迫切地想解释什么,谁知昭华公主突然暴怒,扬手一巴掌打在苏明茵脸上。 苏禾见识过昭华公主的刁蛮任性,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会收到请柬,原来是她在背后搞鬼。 万梓汐看着都觉得脸疼,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早早退出追求林庭逸的行列,否则今天难逃被掌刮的命运。 唉,女人的嫉妒心果然可怕。 苏明茵也是作死,人家是公主挨打忍着便是,偏偏要不停地解释,谁知又挨了一巴掌。 然后……她身体突然向前倾,伸手推向昭华公主。 昭华公主连退几步没稳住身体,整个人从水榭的栏杆翻下去,重重栽进湖里…… “啊……来人啊,公主落水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奈何后花园全是女眷,男眷还在前堂。 贵女们花容顿失,有些胆小的当场吓哭,苏明茵面无血色,慌张的她不停地解释着,“我没有推她,不是我推她的……” 众目睽睽之下,哪容得她狡辩,茗瑶郡主没空找她算账,她只知道公主要是有个好歹,别说苏明茵了,就连自己也死定了。 湖壁很陡,她壮着胆子带贵女们伸手去捞昭华公主,就跟猴子捞月似的。 别看她们刁蛮,都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四肢不勤哪有什么力气,扑通又栽进去几个。 等万梓汐跟苏禾跑过来,湖面早没了昭华的影子,落水的贵女在湖里挣扎呼救。 事关人命,而苏禾刚好又懂水性,二话不说跳下去。 万梓汐打小被亲爹当成男孩养,她也是懂水性的,跟着跳进去救人。 家丁们闻讯赶来,七手八脚跳下去救人。 情急之下,苏禾也不知拉了谁,等被人扯上岸才知道是茗瑶郡主,其余几位贵女们陆续被救上岸。 苏禾找了一圈,没发现万梓汐跟昭华公主的影子。 糟糕,该不会都溺水了吧? 就在家丁们二次下水之际,湖面突然冒出颗脑袋,万梓汐吐了几口水出来,她将昭华公主从湖底挥起来,吃力地朝岸边游走…… 两人很快被拉上岸,万梓汐趴在地上呕吐。昭华公主还真是死沉,差点没把她也折进去。 刚这么想,谁知惊慌的声音响起,“公主……公主没……没气了……” 此时,韩王带着王妃等人匆匆而来,神情紧急道:“快,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确保公主万无一失。” 府医二话不说向前施救,可还是晚了一步,人已经没了呼吸跟脉搏。 第四百五十三章 苏明茵被抓 韩王跟王妃宛如晴天霹雳,茗瑶郡主惊魂未定,眼泪簌簌而落。 苏禾闻言穿过人群向前,蹲在地上翻看昭华的眼睑,确实已经没了呼吸,稍加沉思便将她从草地拖到地板上,进行心肺复苏…… 公主已死,见苏禾行为如此粗俗,韩王忍着悲痛怒喝道:“大胆,你竟然亵渎公主的尸身。” 苏禾懒得跟他解释,“不想公主死的话,闭嘴!” 韩王诧异,目光望向府医。 府医忙道:“王爷,公主确实已经溺水而亡。” 韩王刚要制止,殊不知被王妃拉住,“王爷,清乐侯夫人是顾老的关门弟子,且先看看再说。” “可是……”这奇怪的姿势分明是在亵渎公主,不但双手反复按压前胸,还张嘴亲公主……大胆! 围观的众人跟着议论纷纷,心想清乐侯夫人真是胆大包天。 反复几次心肺复苏,就在苏禾快绝望放弃之时,一直昏迷的昭华公主突然喷出几口水,跟着是剧烈的咳嗽。 “活了,公主活过来了。”不知是谁喊的,众人跟着如释重负。 韩王等人震惊,夫妻俩对望一眼,王妃搂住茗瑶郡主长舒口气,安慰道:“没事了,昭华没事了。” 茗瑶郡主这才醒过神来,吓得哇哇大哭,“是苏明茵推的,是她故意要害昭华。” 苏明茵百口莫辩,“不是我,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害公主,是有人陷害我……” 韩王怒喝,“来人,把她抓起来!” 家丁很快过来,哪容苏明茵解释,直接扣押扭送到大理寺。 至于苏禾,韩王的神情复杂,首辅家的女儿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一个心生歹毒害公主,一个则拼命救人。 她不仅用医术救了公主,更是跳水救下茗瑶。 胸口疼得厉害,昭华吃力地睁开眼,只看到一张脸不停在眼前晃,“你……你……” 两眼一晕,立即晕了过去。 韩王不敢怠慢,忙命人将公主送回房间,让府医赶紧施救。 彼时苏禾浑身湿漉漉,韩王打量了她两眼,“谢谢清乐侯夫人出手相救,今天之事我会如实禀报皇上。” 他脸上没什么,眼神却露出感激之意。清乐侯身份特殊,但这份恩还是要念的,日后找个机会还上便是。 “救人乃是医者职责,王爷不必谢。” 浑身湿漉漉的,苏禾婉言谢绝王妃的挽留,告辞之后回马车换衣服。 出了王府,苏敏的车马刚好调头离开,她掀起车帘探出脑袋,笑道:“你的医术真好,连死人都救活了。” 她的笑容刺眼,受凉的苏禾打着喷嚏钻进马车。 回到侯府,许戈居然悠闲地喝酒吃肉。男人果然这样,女人不在家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 苏禾剜了他一眼,“不是说不让我掉一根头发的吗?” 许戈早一步收到消息,热姜汤跟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他是答应不让她掉一根头发,可架不住她自己要往水里扑。 听到他的托词,苏禾简直了,“许富贵,你是真狗呀。” “昭华公主有今天,不是咎由自取吗?”许戈反问道:“你奋不顾身去救她,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别忘了,她之前还想抽你鞭子。” 呃,救人是本能,当时还真没计较这么多。 洗完澡出来,许戈还给留了饭。 苏禾边吃边问,“你是不是怪我救了昭华?” “没有。”许戈倒是看得通透,“救不救,对我们都没有损失。”说实话,他不想让苏禾跟着自己泡在大染缸里,多保留些性格的本真,何况他的仇人是狗皇帝,并非刁蛮任性的昭华。 救人是本能,苏禾没有太多情绪,但心情还是复杂。昭华是救活了,但苏明茵能不能活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彼时,消息已经传回苏家。 得知苏明茵以谋杀公主的罪名被抓到大理寺,柴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趔趄两下倒坐在椅子上。 官场向来人走茶凉,苏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急着攀附的,也是现在踩得最狠的。明茵坏了名声,苏定昌养病避祸,自己三番数次警告她,茗瑶郡主的宴会怕是不简单,可她偏偏不听,较着劲非要赴宴。 柴氏理解女儿的执着,她无法接受苏家的没落,一直找机会想重新融进贵女圈抬高身份。 茗瑶公主的请柬,在苏明茵眼中无疑是救命稻草。 拗不过固执的女儿,柴氏只得同意她赴宴,心想顶多不过是让人奚落几句而已,她要是能看清那帮人的嘴脸,早日成熟稳定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可谁会料到,竟然有去无回。 “到底怎么回事?”柴氏强忍悲痛,问惊慌赶回来报信的春桃,“昭华公主何等尊敬,就算给明茵十个胆子,她也不可能谋害公主的。” “回夫人,二小姐在水榭跟姑娘们正聊得欢,公主过来之后不分青红皂白辱骂二小姐,说她烂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羞耻勾引林大人,二小姐刚要解释谁知就被她掌刮……” 苏明茵哪敢还手,忍气吞声的解释,说她当街送花求爱林庭逸只是坊间谣言,可昭华非但不听反而更怒,见她狡辩反手又是一巴掌。 到底是年轻气盛,当着众人的面被掌刮,还有贵女们落井下石,苏明茵哪咽得下这口气,突然还手推昭华公主。 嬷嬷骂道:“大胆奴才,你竟然敢诬陷二小姐!” “夫人,嬷嬷,奴才真的没撒谎,是二小姐推的,当时奴才就在旁边,事出突然想阻止都来不及。” 柴氏怎么也不相信,明茵是任性冲动了点,但面对的是昭华公主,她不可能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 嬷嬷神色复杂,“夫人,春桃惯不会说谎,二小姐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该不会是……德善大师说的血光之灾还没过去吧?” 好些事没法琢磨,就像二姐前两天莫名崴脚摔湖里,这明明已经破解了,怎么还会惹下这滔天大祸。 对了,德善大师告诫二小姐不要靠近水源,否则……而今天她刚好站在水榭…… 第四百五十四章 落井下石 相较于嬷嬷的神叨,柴氏更相信有人嫁祸给女儿。 她深呼吸稳了稳心神,“今天赴宴的都有谁?” 春桃常年跟苏明茵身边,对各官家小姐很面熟,她报了好几家姑娘,然后又道:“夫人,三小姐跟四小姐也出席了。” 苏禾跟苏敏都来了? 柴氏声音陡然拔高,“她们当时在现场吗?” “三小姐不在,但是四小姐当时就在人群中,公主掌刮二小姐时,她还假惺惺的帮二小姐说话,说二小姐发乎情止乎礼,谁知公主闻言更怒,这才二次动手打小姐的。公主郡主等人落水后,三小姐是听到呼救声才赶来的,没有犹豫就直接跳下湖救人的……” 柴氏惊讶,“你是说苏禾救了公主?” 春桃如实道来,不敢有丝毫隐瞒。 柴氏先让人退下,孑然坐着。 能做出这种构陷之事,不是苏敏,就是苏敏跟苏禾联手,实在歹毒。 这两条毒蛇,当初真是大意了。 柴氏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救女儿的办法。 这段时间,苏定昌借着养病的名义,私下片刻也没有闲着,他不仅联络好寒门官员,还暗中搜寻好肖家见不得光的生意跟把柄,有了它们就能让肖家撤案,不再追究苏羽坤过失杀人罪。 只要肖家撤案,加上寒门力保,他返回朝堂指日可待。 搜查肖家着实不易,据证还在半路上,要过几天才能到。 苏定昌已经迫不及待,只要重返朝臣,这次落井下石之人,他会逐个清除,尤其是万历春那个老顽固。 但凡是人就有行差踏错的,他不信万历春是圣人,或许可以从他不明的身世做文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苏定昌难得心情好,不禁小酌几杯。 “老爷,不好了。”管家消息晚了一步,神色匆匆走来,“二小姐谋害公主被大理寺抓起来了。” 谋害公主? 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个稀碎。 苏定昌气得眼冒金星,腥咸涌向喉咙。 得知公主坠湖始末,他大骂苏明茵愚蠢,柴氏一生机关算尽,竟然教出三个如此不中用的子女。 骂归骂,他换上朝服匆匆进官,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托苏禾的福,万梓汐成功找到父女相处之道,见昭华公主被救醒,她就撒丫子跑到工部,将消息告诉自己亲爹。 想要亲爹疼爱,帮着他咬苏定昌错不了。 斗了二十年,总算等到锤死苏定昌的机会,万历春整理好仪容二话不说进宫。 昭华身边的小太监先一步跑回皇宫,扑通跪在地板上,哭嚎道:“皇上,昭华公主她……公主她殁了!” 皇帝正在批奏折,闻言犹如五雷轰顶,龙体摇摇欲坠。 周福海上来就给小太监一脚,“你这狗奴才胡说八道什么!” “周公公,公主参加郡主生辰宴,被首辅家的二小姐推到湖里,救上来就已经殁了。” 周福海吓得腿一抖,跟着扑通跪在地上。 皇帝半晌才缓过神来,起身就往殿外走。 周福海赶紧跟上,“快,摆驾韩王府。” 刚出殿门,跟匆忙进宫的万历春撞上,“皇上,臣有事禀。” 周福海看他眼力劲不行,忙低声道:“万尚书,今天就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也得容后再禀。” 万历春哪肯放过机会,下跪进言道:“皇上,首辅苏大人教女无方,差点害了公主性命,幸亏公主得真龙庇护才逃过一劫。子不教,父之过!苏大人子女屡屡犯错,如今更敢杀人害命,实属他管教无方,此人家风败坏,无德无能,还请皇上治罪。” 皇上顿住脚步,扭头望向万历春。 周福海震惊,“万尚书,你是说公主没死?” “据府医诊断,当时无呼吸心跳,断定已溺水而亡,但公主得真龙庇佑,经神医之手又救了过来。” 皇帝这才深吸口气,他的昭华没事。 周福海反手就给小太监一巴掌,“狗奴才,竟然敢瞎传消息,看皇上不砍了你的头,还不自个掌嘴!” 小太监边掌嘴边破涕而笑,“奴才也是慌了神,听府医说公主已溺亡,这才赶着回来通报的,谁知公主有神医得救,公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惊一乍间,韩王府家奴持王爷令牌进宫禀明情况,公主已无大碍,稍后便会回宫。 等失而复得的喜悦褪去,皇帝愤怒不已,而此时肖家也得到消息,跟着万历春一块,落井下石狠参苏定昌一本。 不仅如此,肖家长子还拿出神秘人送的苏定昌早年修筑水坝贪墨的证据,虽然不算铁板钉钉,但眼前时机正好,捶死他没商量。 果不其然,皇帝额头青筋暴起。 “皇上,苏大人胆大包天,不仅贪墨还暗中联络寒门官员,欲图向皇上施压重返朝臣。” 联络寒门官员?这可是结党营私! 等苏定昌跪在殿外请罪时,皇帝太阳穴抽搐得厉害,他并没有宣召苏定昌,就让他一直跪着。 肖家长子走出殿外,特意走到苏定昌跟前,蹲下来细细打量,“苏大人,你怕是没机会了。” “水坝贪墨,结党营私,还欲图谋害公主,无论哪一条都够你喝一壶的。” 苏定昌盛怒,“你!” “别生气呀,你不是为了污蔑我捏造了证据么,应该快到京都了吧?” 苏定昌脸色顿变。 “就算你拿到手,你觉得皇上还会相信你吗?” 肖家长子拍拍苏定昌的肩,起身整理好仪容,方才阔步离开。 万历春出来晚了些,他没用语言羞辱苏定昌,却留下冷冷嗤笑。 …… 事关昭华公主,大理寺片刻不敢耽搁,纵然苏明茵百般抵赖,可当场那么多人证,由不得她不认。 当然,至于昭华为什么掌刮苏明茵,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其他参苏定昌的朝臣,说法都极为委婉,哪敢说公主是为了林庭逸争风吃醋才大打出手。 等到昭华回宫,未语泪先流,小脸蛋苍白无血色,两只腿抖得无法行走,还是宫女搀扶过来的,“父皇,儿臣……差点就见不到父皇了。” 要说皇帝之前还有点理智,可很快就在昭华公主的眼泪中崩塌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便宜父亲被革职 他没有给苏定昌辩解的机会,也不管他有多少理由,光是谋害皇女这条就够了。 “来人,苏定昌教女无方,革除首辅一职,其女苏明茵谋害皇女,按律法查办。” 消息很快传回侯府,许戈特意瞥了苏禾一见,似乎挺平静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想到苏定昌这么快就踩到皇帝的底线。 虽然首辅是虚职,但皇帝还是留了份仁慈,并没有诛连追责,可苏定昌想东山再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家没有意外的话,彻底垮了。 苏禾唏嘘,如果他没有欠下这么多情债,不借着女人往上爬,把心思多用在正道,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靠女人入仕,一路飞黄腾达到人生巅峰,却也最终栽在女人手上。 街上议论纷纷,医馆更是人声鼎沸,不少人都来拜访贺老,想一探他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 贺老自己都一头雾头,还私下请教苏禾,“没想到这施救之术如此神奇,实乃闻所未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苏禾很谦虚,“我第一次见人施救时,也是震惊无比。” 贺老心怀仁念,外头几位徒弟都觉得自己偏心,绝技只传给关门弟子。 苏禾懂他的心思,“还是师傅考虑周详,不过传授技艺之事,只能由您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幸好昭华公主是女的,要不然自己不被许戈拆了才怪。 贺老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个病人,苏禾抬头刚要问病情,谁知来的是柴氏。 接连遭受打击,柴氏哪还有当家主母的高傲跟从容,整个人憔悴不堪,鬓间已现几缕白丝。 苏禾好奇,这是又打算把锅甩她头上了? “苏禾,早前是我对不住你们,我今天特来向你道歉的。” 苏禾不是三岁小孩,她就静静看着不出声。良心发现什么的,这种奇迹不可能在柴氏身上发生。 柴氏连番忏悔,泪如雨下,甚至还作势要跪下,苏禾也没有阻止,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大娘子,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哭给谁看?你要忏悔的对象应该是我母亲才对,不过已经用不着了,苏家后宅那些事,对她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咱俩交往也不少,有什么话直说吧,别来这些虚的。” 柴氏膝盖都弯了,犹豫几下只好重新站直,“公主落水时你也在现场,明茵她是无辜的……” “我是在王府花园,但离水榭远着呢。”苏禾打断她的话,“她跟公主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情,别跟我扯上关系。” “她是被人陷害的。” “那你应该去找大理寺,他们才是办案的。” “你救了公主,能不能向公主求求情,什么惩罚都可以,只求她能饶恕明茵一命。” 苏禾差点没笑出来,“大娘子,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我要是能让皇帝收回成命,清乐侯为何还活得跟过街老鼠般?” 看来柴氏真是没辙了,病急乱投医。 真不知她怎么想的,平时杀人不见血,落难时又把苦主当成救命菩萨,早干什么去了? 如果不是她造了这么多孽,苏明茵未必会有今天之祸。 “只要你能救下明茵,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难得大娘子如此阔绰,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你倒不如去求德善大师,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也是他提醒明茵有水祸之灾的。德善大师慈悲为怀,不会见死不救的,但你要去晚了,就真的没机会了。下一位!” 门外听到叫号的病人,拿着诊牌走进来,“苏神医,我肚子不舒服……” 柴氏将病号推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再回头,刚才的委屈隐忍全然不见,瞬间变得咄咄逼人,“苏禾,你真见死不救?” 苏禾不为所动,“不好意思,爱莫能助。” 柴氏走到她面前,凌厉的眼神透着审视,“你到底是谁!” “你威胁我?”苏禾觉得好笑,也不知她哪来的资本。 “你不是苏禾。”柴氏死死盯着她,“说,为什么冒充她?” “有什么证据?” “苏禾小时候摔过一跤,大腿上留了块疤。” “你倒挺会捏造的。” 苏禾忍不住笑出来,“我小时候是摔过一跤,但疤不是在腿上。” 她露出手臂芝麻粒大小的疤,“你可看清楚了,这块疤就是拜苏明茵所赐,我本来养两天就好了,是她在药膏上做手脚,才害我留下疤的。要不是你提起来,这事我都忘了,看来我更不能救她了。” 柴氏脸黑,“苏禾不懂水性。” “我在沙县待了两年多,你还不允许我学会了吗?” “那医术呢?你说沈家教的,贺老教的,傻子才会信你,你的医术不在他们之下。” 看来柴氏脑子还是挺快的,但这算哪门子的证据,苏禾笑到肚子疼,“像我这种天赋异禀之人,你还不允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没功夫听你唠叨,脑子有病就去看病,别在我这死缠烂打,要是有什么证据,你完全可以到官府去。” 其实柴氏也没把握,但苏禾确实变得面目全非,以前的她是草包,怎么可能一下子懂这么多。 她肯定能找到证据,苏禾就等着吧。 “你也不瞧瞧自己这几年干了什么,把别人逼上死路,还装得跟菩萨似的。” 苏禾瞟了她一眼,“照你的逻辑,苏敏也不是苏敏了?” 柴氏咯噔一下。 “你下药打掉她弟弟,逼死她母亲,把她嫁给老男人虐打,还不允许人家涅槃重生了?”苏禾心宽体胖,奚落道,“大娘子啊,世事皆有因果报应,你还是长点心吧。” “你……” “别问我要什么证据,我可没有证据,反正我就是知道。”苏禾打断她的话,“与其有空在我这乱扣屎盆子,还不如快点去大理寺,去晚了只能收尸。” 柴氏面如死灰,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救明茵刻不容缓,她只得转身离开。至于苏禾是谁,她肯定会查出来的。 苏禾望着她的背影,“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有空管别人身上有屎,真是搞笑!” 第四百五十七章 测生辰八字 苏老夫人此时痛哭流涕,嘴里不停说着恶毒诅咒的话,把柴氏及柴家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柴氏这个丧门星,儿子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三个孩子没养出人样,不求他们光耀门楣,反倒让儿子沦为全京都的笑话,如今连官职都丢了。 大半辈子都过了,临了发生这种事,以后可怎么办呀? 苏老夫人不停嚎着,不停捂着胸口问,“定昌怎么样了?” “老爷大醉不醒,一直在书房没出来。” “老夫人,不好了。”下人慌张奔进来。 苏老夫人心脏怦怦跳,“又怎么了?” “四姨娘跟五姨娘卷了值钱的家当跑了。” 气血翻滚不止,苏老夫人眼皮一翻晕死过去。造孽啊,苏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近来最热门的话题,无非是吃自家的瓜。 苏禾消息有限,于是找许戈要一手,“许富贵,你怎么不关心自己岳父的?” 许戈满脸凉薄,“全京都的人都关心他,不缺我这份。” 苏禾撒娇,“可是我想知道嘛。”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总结的……短小精悍,苏禾八卦的手探进他腋窝,“还有吗?” “嘶……”许戈满脸黑线,熬不住她的独特癖好,老实招供道:“老婆还跑了俩。” “都是苏敏干的?” “不知道。”许戈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禾扑过去咬他,上下其手,“说不说,说不说?” 两人扭一块闹起来,哼哼唧唧的。 且说皇帝那头,正在延福殿下棋,但俨然心事重重,忍不住叹了口气将棋子丢回棋盂内。 肃王关怀备至,“皇兄可是有心事?” “朕把昭华惯得无法无天,居然还敢私混出皇宫,这次是她福大捡回条命。” 提起这事,皇帝仍心有余悸,不由瞟了肃王一眼,“听闻你预测到了苏二姑娘有水祸,怎么就没预测到她敢忤逆犯上伤害昭华?” “皇弟诚恐。”肃王面露内疚,“苏二姑娘命中有水劫,奈何不听劝解,才会殃及昭华,臣弟也心生愧疚。不知昭华情况如何?” “抢救及时,身体倒没大碍,只是……”想到她跟人起争执的缘由,真是丢人现眼,“这孩子愈发出格,连朕都不知该拿她怎么办?这年纪也到了,朕得给她挑个驸马,省得再给朕惹祸。皇弟你慧眼通天,倒是说说哪家儿郎适合?” “昭华福大,无论嫁谁都能幸福美满。” 皇帝不满他圆滑的说辞,“你愿意给百姓解惑,怎么就不给皇侄女指条明路?” 肃王尴尬,“或许是时机未到,昭华的婚事我真看不透。若要找驸马,门当户对最好,而且驸马得有容人的胸襟跟气度,公主下嫁自会美满。” 瞧瞧,还说不知道,明明就说昭华脾气大,刁蛮任性不讲理。 皇帝心生郁闷,但偏偏肃王说的是事实。至于昭华心心念念的林庭逸,别看他性情温和才华横溢,却不是能包容任性刁蛮、无理取闹之人。 这种人适合做人臣,却不适合做天家女婿。得给她选个适合的,不能再胡闹下去了。 提到婚事,皇帝不由头痛起来。把谁指婚给格尔泰,他心里已经有数,但平阳公主的却还在犹豫。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肃王身上,说实话这次宣他进宫,其实是试探。 宫外的流言,早已传到他耳中。肃王大庭广众之下说平阳公主有凤仪之姿,这是何意? 肃王惶恐,“皇上恕罪,臣弟当日并不识平阳公主,见其凤眼宽额,料其出身不凡,天生富贵之命,确是凤仪之姿。” 此凤仪泛指姿容英俊的女子,并非母仪天下的凤容,是被有心之人曲解了。 这话若出自他人之口或许不可信,可偏偏出自肃王之口,他一语成谶,苏二姑娘因水致祸事,试问如何让人不作他想? 拜肃王所赐,不少有心人对平阳公主蠢蠢欲动。 这对皇帝来说并不是坏事,无论平阳公主嫁谁,都意味着讨到她身后的蒙国势力,那些对她动心思的权贵或贵族,该好好斟酌。 “朕不过随口一问而已,肃王不必紧张。” 皇帝睨了肃王一眼,“平阳公主身份特殊,朕想从皇族中挑一个适龄男人与之婚配,你有所高见?” “臣弟不敢妄言。” “朕一时拿不定主意,想听听你的意见,直言便是。” 见推辞不过,肃王稍作思虑,“不知平阳公主年方几何,生辰八字可有?” 皇帝让周福海去寻。 礼部有存档,很快便取来。 肃王得知其生辰八字,细细掐算一番,“看平阳公主的生肖跟八字,跟属兔的最为相配,婚姻定能美满。” 皇族属免且未婚配的男子不多,有晋王,未行束冠受封的十三皇子,以及敬王家的老五。 平阳公主十七,晋王比她大一轮有余,皇孙才三岁,至于十三皇子才十五,虽然差了两岁,但算起来三人之中应该是最适合的。 肃王要了十三皇子的八字,合起来还挺般配。 皇帝皱眉,不是嫌弃十三,实是他体弱多病,加上性格懦弱,根本降不住泼辣刁钻的平阳公主,只怕连老命都攥在她手里。 “晋王不适合吗?” “这个……”肃王面露迟疑,“从八字来看倒也适合,就是两人年纪相差悬殊,蒙人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且棱角锋利,欲其奉行闵朝夫妻之道并非易事,而晋王性格沉稳包容,讲究礼法节度,不似十三皇子柔能克刚,锦上添花。” 说直白点,就是平阳跟晋王脾气不对付,凑一块鸡飞狗跳跑不了。 “这仅是臣弟的愚蠢,还请皇兄拿主意。” 肃王这说辞,倒出乎皇帝的意料,还以为他会力荐晋王娶平阳公主,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平阳公主嫁世族子弟如何?” 肃王言简意赅,“世族地位尊贵,权力显赫,完全醒得了平阳公主,相信蒙国亦是乐见其成。” 权力显赫?别看老九长居奉国寺,目光倒是犀利。 第四百五十八章 气到吐血 这正是皇帝举起不定的原因,一来他忌惮世族权势,扶植寒门代表以之抗衡,奈何收效见微。若再将平阳公主嫁世族,无疑是火上浇油,保不齐有豺狼之心勾结外邦;若将她嫁给皇子,皇子由此得到蒙国势力的支持,势必水涨船高。 若是早几年,皇帝是绝不允许的,否则也不会褫夺太子封号,将晋王外放绥州。 可这一年多来,身体疲态渐露,已让他有徐徐垂暮年的危机,加上这几年栽培看重敬王,虽然没有封太子,但心中已有属意,待自己百年之后,江山会交到敬王手上。 殊不知,敬王早已视这片江山为囊中物,敢横加干预指手划脚。 如此狼子野心,是皇帝所不能忍的。 心中有厌恶,优点自然变成缺点。皇帝以前觉得,敬王果敢狠戾,是帝王的不二人选,可现在他觉得这种人冷血绝情,一旦欲望达到巅峰,弑父杀兄未尝不敢。 一旦敬王继位,别说晋王会死,连其他皇子也未必能活。若选个心胸仁慈的,也算给其他儿子留了条活路。 皇帝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肃王的话,他并未全然放在心中。蒙国狼子野心,送平阳公主来和亲,无疑把她当作利剑,想插入闵朝的心脏。 如今剑已入闵朝,想怎么用可由不得蒙国。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找个能降服平阳公主的儿郎,把她当成利器反刺蒙国心脏又如何? 故而,依十三的性情是无法做到的。 对于肃王所说的属相生辰,皇帝也没有全信,让钦天监再合计合计。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苏禾这几日耳朵嗡嗡响,到哪都能听到苏家的八卦,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堂堂一代首辅,曾是寒门代表的希望之光,如今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生而不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尤其是姨娘卷钱跟野男人跑路的事情,大街小巷传得不堪入目。 苏明茵的死,成为压垮苏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百姓皆传苏二小姐骄横跋扈,胆敢谋杀公主,理应诛连全家。 如今只是罢官,赐死苏二小姐,已经是天家豁达开恩。 苏禾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有受过特殊关照的,在苏家没落,他人落井下石之际,她怎么也得关心下父亲。 许戈在家闲得脚底长毛,于是夫妻俩非但没有明哲保身,反而不畏流言过府探望,甚至想着家产被姨娘们卷跑,一改之前的吝啬备了丰厚的礼物带过去。 落山凤凰不如鸡,比起鼎盛时期的车马水龙,苏家一下子萧条不少。 不得不承认,苏定昌的心里建设真好,千年的王八耐得住气,虽然一朝被罢黜,精神稍有疲态,但远没有想象中的颓废。 知道这对不要脸的夫妻是来看笑话的,苏定昌相当沉得住气,脸色平静如镜看不出涟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得道升仙了。 两世都遇到渣爹,苏禾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从衣袖掏出一叠银票过去,语气更是大大咧咧,“爹,儿女没了可以再生,媳妇跑了可以再娶,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千万要看开点,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苏定昌心里真没她的位置,不被活活气吐血才怪。 “这钱虽然不多,但也是我跟清乐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你丢了官职没有收入来源,听说家里值钱的还被姨娘卷跑了,这些钱你拿着救急,好歹也能撑一个月,咱们走一步算一步。” 苏定昌深深睨了她一眼,“你们有心了。” 许戈也是着实不要脸,“岳父落难,这是小婿的心意。” 苏定昌嘴角抽搐。孽畜! 苏禾异想天开,“侯爷,你上次和谈有功,我救昭华公主也有功,皇上到现在都没奖赏我们,不如咱们进宫求皇上,二姐犯法已伏诛,所谓罪不及父母,此事与父亲无关,让爹官复原职如何?” “夫人所言极是,我纵然舍得这身剐,也要求皇上体谅岳丈大人。” 苏定昌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腥咸涌上喉咙,只得强行咽下,“天子之言,岂能儿戏,你们有这心就够了。” 见他面色如猪肝,估计已经忍到极致,苏禾这才起身携夫探望老夫人,“父亲大人好生歇息,女儿晚些时候再来探望。” 她前脚刚走,苏定昌一口血就吐出来。 想不到,他一生玩弄权术,自问外面刀光剑影都过来了,却没防住家里的暗箭。这几个拿不上台面的女儿,成了捅向自己最锋利的刀。 嘴角的血迹还没干,管家书房外敲门,“老爷,四小姐回府了。” 得知苏敏归府,苏定昌的脾气再也耐不住,“让她过来。” 苏敏还没显怀,但毕竟怀的是皇族血脉,还是静安伯的遗腹子,一路小心翼翼过来。 她比苏禾阔绰,带了不少礼物过来,谁知刚走进书房,迎面劈头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力道够足,嘴角溢出了鲜血。 苏敏没有丝毫惊诧,甚至透着丝笑意,揉着脸颊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苏定昌额头青筋暴起,“你为何如此蛇蝎心肠,竟要至明茵死地,毁我苏家前程?” “父亲说这话真是可笑,只因我不是嫡女,就可以随意污蔑我?”即使挨了打,苏敏也不生气,脸上的疼痛让她愈发清醒兴奋,“自打我出身起,父亲你就没有高看我一眼,到底是为什么?女儿知道父亲被罢官不高兴,但此事因二姐而起,是她胆大包天谋害公主,这案子大理寺已查得水落石出,你为什么要怪到我头上?当时我离二姐有一丈多远,亲眼看着她推公主落水,想阻止都来不及。” “这里不是大理寺,你狡辩给谁看?”苏定昌怒喝,“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人在暗中做手脚。” 他的人将明茵的尸体挖出来勘察过,后膝盖窝的确有击打过的轻微痕迹,受力道冲击没有站稳导致身体前倾,伸手是本能而已。 设计如此巧妙,心思又恶毒的,除了苏敏还有谁?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箭双雕 书房没有外人,苏敏也不怕承认,莞尔一笑,“即使是,父亲能找到证据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心思都用在官场,不过是姨娘生的女儿,他还真没有过多注意,苏敏是个爱攀比又性子浮躁之人,虽长得有几分姿色却难堪重用。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人,最后却成为压垮苏家的稻草。 “为什么?”苏敏觉得他真是负心荒诞,“我母亲柳氏与父亲青梅竹马数十载,柳家资助你十年寒窗,你才有机会登科。苏家主母之位,本该是我母亲的,我才是苏府嫡出之女。” 对于柳氏,苏定昌曾有过短暂的愧疚,但早就烟消云散。正因为没忘柳家资助之恩,才会纳她做姨娘,衣食无忧照顾二十年,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 “父亲,妻女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苏敏听着想笑,“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我母亲腹中怀胎数月的孩子又是怎么死的吗?” 苏定昌不知道,他所有的精力都在仕途上。 “我母亲并非感染风寒而死,是柴氏使手段让她染上特殊流感,非但不让请大夫,还让府医用药加重她的病情,囚禁在院子里活活把她熬死的。”说这话时,苏敏紧紧盯着苏定昌,这个她叫了十几年的父亲,真是冷血无情。 他眼中有过震惊,可很快又归于平静,似乎并不意外柴氏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看,他就是这样绝情,明知柴氏手段歹毒却视而不见。 不过她还真想看看,这种冷血之人究竟会对什么上心? “不仅是我弟弟,连同其她姨娘所滑的胎,其实都是苏家的男嗣。这些都是柴氏做的,她买通府医但凡诊后院的姨娘所怀的是男胎,都没有机会活下来。至于阿琰,倒不是沈氏聪明,而是她懂医才保下来的,不过可惜的是,明明是父亲你的亲骨肉,他还是变成了养马奴的儿子……哈哈……哈哈……阿琰的命真好,他很快就会成为万尚书的儿子。” 看着苏定昌血色渐失,愤怒跟恨意涌上心头,整个人变得狰狞扭曲。 苏敏的挑衅侮辱,甚至让失控的他再次扬手,偏偏她非但没躲,反而挺直腰板,“还望父亲慎重。你这巴掌打下来,我腹中的胎儿怕是不保,你可要背上谋害皇族后裔的罪名。你如今已是布衣,若再犯一次罪,皇上对你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只怕整个苏家都将倾覆。” 苏定昌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会被一个不起眼的庶女拿捏在手中。 几经回转,才压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孽种!” 若不是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份,苏定昌还真没打算放她一命,竟然敢借种生子,真是有辱门楣。若是让皇帝知道,别说这逆女性命不保,连他也要受到牵连。 苏敏有恃无恐,“父亲没必要骂得如此难听,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有我这个女儿在,你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我没有腹中之子,只怕父亲连肖家都对付不了,更别谈在京都立足。” 今天倒是见识了,比起苏禾来,眼前这个女儿更阴毒凌厉。 他收回滞在空中的手,待平复心情才道:“坤哥儿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一箭双雕吧。”不被亲爹待见,苏敏自己找位置坐,“我不像柴氏这般心狠手辣,终是给坤哥儿留了性命的。” 苏定昌心绞隐隐作疼,“他坠马的事呢?” 这个苏敏可不会承认,“母债子还,柴氏沾了苏家这么多子嗣的血,保不齐是上天开眼,或是其他姨娘做的。” “滚出去!”苏定昌不想见到她。 她来可不是为了找骂的,“我今天来除了看望你,还有事相商的。” 苏定昌不耐烦,“什么事?” “我母亲才是你的原配,就算死了也得入苏家祠堂,而不是荒山一捧黄土。”苏敏自信满满地提要求,“等你百年之后,我会把你们合葬在一块。” “休想。”他容不得有半丝置喙。 “那你想跟谁埋一起?”苏敏好心情地反问,“跟柴氏吗?你这辈子可曾爱过她一天?她杀了你那么多儿子,五弟绝户,你年纪也大了,生都未必生得出来。” 话音刚落,苏定昌又赏了她一巴掌,冷然道:“不过是静安伯遗孀而已,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苏敏揉着脸,起身走到门边,又转身道:“父亲,你没机会了。”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 语气阴森狠绝,言语间透着奚落,这让苏定昌一怔,她这话究竟何意? 与上次不同,得知许戈跟苏禾过来请安,苏老太不再关门闭户,而是好吃好喝伺候。 儿子被革职,苏老太病得几天下不来床。她的昌儿位极人臣,怎么可以说革职就革职呢,这如何在京都立足,哪有颜面见父老乡亲。 儿子都是让柴氏一房拖累的,纵然她娘家还有点势力,但已无力回天。 她现在急于找救命稻草,纵然是许戈这种特殊身份的也顾不上了,毕竟苏禾救公主有功,或许能跟皇帝搭上线。 苏老太还是第一次见许戈,关于这个叛臣贼子,以前倒是道听途说不少,还以为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没想到竟是俏郎君,无论五官还是气质都特招眼,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 想不到,这几个孙女婿中倒是他模样最出挑。 喧哗过来,苏老太招呼两人坐下。头抽搐得厉害,她整个人耷拉在椅子上,不时揉着太阳穴。 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谁知苏禾先开口,“祖母,您脸色这么不好,该不会生病了?” 偏头痛,老毛病了。加上这段时间苏家接三连三出事,儿子被革职,孙子又要不回来,苏老太的病愈发严重。 “我跟着舅舅和表哥学了些医术,如今在医馆坐诊,不介意的话让我给你把把脉?” 苏老太正愁怎么拉近距离,哪有不同意的,“大夫之前来过几次,药吃了不少就是不奏效,看看你有什么好法子。” 第四百六十章 药有问题 苏禾没想给她正儿八经的看病,这个老太婆势利刻薄,以前没少给原主跟沈氏苦头吃,各种挖苦冷嘲热讽的。沈氏跟阿琰被泼脏水赶出去,除了柴氏以外,她就是最大的功臣。 一把年纪加上倚老卖老,使用肢体暴力打一顿不现实,但精神上折腾一下还是可以的。 人都一样,前半生受的苦多,后半生日子好了,就会特别惜命,苏老太尤其怕死。 看她面色萎黄无光,明显血色不济,老年基础病肯定一大堆。 苏禾擅长这事,今天不让这老太婆坐几回过山车,她是不打算收手的。 病都想好了,谁知刚一上手把脉,顿时让人震惊。 都不用她编,老太婆离死不远了。呼吸急促而浅,心跳加速而泛力,脉搏紊乱缓慢,这是典型的心梗前兆。 “祖母可有胸痛之兆?” “持续几天了,胸口闷闷的似喘不过气,人也眩晕无力。”说话间,苏老太有些喘,“都是最近的事闹的,大房子女不成器,惹出一堆的祸事,尤其是明茵胆大妄为,害得你爹丢官罢职,咱们苏家被世人耻笑,真是死有余辜。” 想到柴氏养的三个子女,她恨得眼珠子通红。 “三丫头呀。”苏老太脸变得快,上一秒面目狰狞,下一步慈爱地握住苏禾的手,哽咽道:“你爹这一生不容易,苏家可不能垮,你得帮帮你爹呀。” “祖母说的是。”苏禾嘴上没有什么,心中满是腹诽,无论是苏老太还是苏定昌或柴氏,当年都把她按斤两当成交易卖了,便宜父亲多少次雇杀手取她性命,如今竟然要她提携帮衬,当初赶沈氏出家,可有想到会有今日? 老人家也不容易,苏禾给她希望,“父亲花在我身上的心思颇多,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不管心里如何,但是态度摆在那,苏老太总算看到些希望,哪有不紧紧抓住的道理,“孩子呀,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虽不在祖母身边长大,但祖母对你却比长房还亲,咱们苏家的血脉不多,该相互扶持照应才是。” 能不比长房亲嘛,便宜爹没得势前,老太婆是跪舔柴氏的,表面婆媳关系和谐融洽,其实把柴氏恨得牙痒痒,等苏定昌官场得势,立即翻脸不认人。 对于她的话,苏禾深有同感,“是的呀,几房姨娘都跑了,现在京都只剩我跟苏敏,如今爹又丢了官职,我们要是再不照应着,你跟爹可怎么活呀?” 旁边喝茶的许戈,差点没被媳妇的话呛着。唉,这样对老人家真的好吗? 苏老太:“……” “你放心,虽然我娘跟弟弟被赶出去了,可毕竟曾经是一家人,而且我娘已觅得良夫,对方也视弟弟如已出,要是没有当初的遭遇,她也不会良缘美满,这是你们该得的福报。”苏禾亲切地反握住苏老太的手,“侯爷现在人轻言微了些,但我准继父得皇帝看中,也算权倾朝野,爹的事他不会袖手旁观的,等回去我就求他帮忙。” 苏禾态度诚恳,言语透着安慰,要不是说出来的话太刺骨,苏老太还真以为孝顺。 “侯爷,你说是不是?” 许戈不想回去跪搓衣板,“嗯,继岳父会有办法的。” “咳……咳咳咳……”苏老太猛地抽回手,一口气没上来的她剧烈咳嗽,这……这死丫头,贱人养的始终是贱人,跟她娘一个德性。 她就不该奢望的,苏老太绝望地闭眼,小贱人是来插刀的。 “祖母你怎么了?”苏禾给她顺背,“你老人家身体不好,可要注意休息。” 苏老太面露嫌弃,头抽抽疼得厉害,气提不上来被堵在桑子眼上。如今苏家落败,阿猫阿狗都敢欺负上来,苏老太真没了以往的气势。 苏禾笑着讽刺,自己破口大骂倒显得理亏,何况许戈是清乐侯,虽是皇帝的逆鳞,但想弄死破败的苏家还是易如反掌的。 权衡之下,她只能转移话题,“三丫头呀,你可瞧出我的身体有什么毛病?” “祖母最近吃了什么东西?” 姨娘卷钱跑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这些年存了不少积蓄,吃穿是不愁的,所以饮食照旧。 “有吃什么药吗?” 见她眉头紧蹙,苏老太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自己真得了恶病?可这段时间吃的药跟以往一样呀。 她让人将药方取过来,“都是按单子抓的。”药方没问题,都是治偏头痛药。 苏禾让下人将药渣拿过来。 翻了翻药渣,眉头皱得更厉害,这让苏老太坐立不安,“可是药有问题?” “药没有问题,但祖母你的病症不对。”苏禾稍加思索,“近来药的味道一样吗?” 见她不像吓唬自己,苏老太还真回忆了下,“这几天药味是稍有不同,我当时还问了下,但下人说医馆缺了味药,她到别的店抓的,味道稍微有点差异也没什么。” “那下人如今何处?” 苏老太紧张,“这……药有问题?” 苏禾神情凝重,“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你要是再喝几天,估计就能跟祖父团聚了。” 哎呀,苏老太吓出冷汗,“快,把秋娥找出来!” 下人赶紧去找,谁知压根没找到人,到她的房间一看,衣服鞋袜之类的还在,但细软什么的不见了。 “这天杀的腌臜,竟然敢杀人害命。”苏老太气得捶胸顿足,“我苏家到底是怎么了,连奴才都敢包藏祸心。” “还请祖母不要激动,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 虽然不知下的是什么毒,但显然不是剧毒,使人心脏麻痹血流缓慢的药,长期服用易造成心梗。要是平常的话,苏老太也容易察觉,偏偏儿子被革职,她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情绪交织起伏实属正常,心情低落没发觉异样。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夫妻撕破脸 这次别说撕破脸皮,连骨头都扯出来了。 苏老太泥腿子出身,张嘴骂人那个粗俗脏臭,她用最恶毒下三滥的话骂柴氏,甚至连她谋害姨娘子嗣的话也吐出来。 柴氏连失儿女,精神恍惚痛不欲生,听到死老太婆用恶毒的话诅咒自己的儿女,她哪里还有往日当家主母的仪态,跟着对骂撕扯起来。 苏老太来回只会那几句粗俗的脏话,偏偏拿不出证据,被骂人不带脏字的柴氏怼到面红脖子粗,气血不停往脑门涌,然后“砰”地倒下了。 苏定昌得知消息,急急赶过来,“情况如何?” 苏禾轻声嗟叹,“幸亏我医术高明,救治及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以后不能再受刺激了。” “唔……唔……”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苏定昌进屋,看到榻上躺着的苏老太时,整个人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 苏老太不止嘴歪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张嘴就流口水。 看到祖母这么可怜,苏敏悲痛难仰,伏在床榻前泣不成声,“祖母,你怎么就成这样了?祖母,祖母,你说话呀!” “这到底怎么回事!” 苏敏边哭边解释,“都是大娘子害的。” 苏定昌怒得脸发青,扭头就往外走。 苏敏赶紧追出去,“父亲,你要去哪?” 好了,都走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苏禾在床边坐下,掀开被褥给苏老太检查身体,“祖母,抬左手,左手……抬右手……” 还行,难怪苏定昌心里建设这么好,敢情是遗传了苏老太的,都气成这样了,只是歪了嘴而已,其他部位没大问题。 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苏禾不作评论。 已经是饭点,不过苏家闹成这样,看样子是没人管饭了,加上看到许戈无聊,苏禾交代了几句走人。 反正苏老太也不信她,那就让外边的大夫来治。 上了马车,苏禾搂住许戈的脖子,心里满是庆幸,“许富贵,你说这世上真有报应吗?”老太婆一辈子尖酸刻薄,说话刺耳难听,如今再也说不出来了。 报应什么的,许戈是不爱听的。如果不是苏家吃人不吐骨头,将苏敏逼上绝路,她也不会有今天的疯狂。 不得不说,女人一旦狠起来,真是面目狰狞。 离府要露过柴氏所在的院子,里面传来激动的吵架声,要不是许戈拦着,苏禾还想跑进去添油加醋。 夫妻俩彻底撕破脸,场面不可能温馨,许戈不愿意让她看这种腌臜场面,倒不如留几分美好,回家好好过日子,反正有机关算尽的苏敏在,他不认为柴氏跟苏定昌能讨得什么好,都是鲜血淋漓的两败俱伤而已。 距侯府有些远,肚子饿的苏禾趴在许戈腿上休息,突然好奇道:“你说,咱们有一天也会像苏定昌跟柴氏这样歇斯底里吗?” 睡一张床哪有不龃龉的,不过自从在绥州打过之后,许戈对苏禾的包容愈发强大,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苏禾干什么都可以。 至于底线在哪,连他自己都找不到。 许戈抬手,指腹摩挲着苏禾白皙如玉的脸颊,五官严肃冷峻,“这辈子栽你手里,我只能自认倒霉了。” 哎呀呀,瞧瞧他是越来越会了。 “我才倒霉呢。” 人心不足蛇吞像,许戈冷笑,“我也就是命硬,你换个男人试试看,或许早就横尸街头了。”蒋盛文判斩,静安伯暴毙,摊上苏家女儿的,个个都没好下场。 苏禾震惊,别看他老跟缩头乌龟待家里,这嘴巴是越来越恶毒,老是摁着她的七寸打。 这什么男人呀,是不是玩不起?他可真厉害呀,把心思都用在她身上了。 苏禾不服,偷偷咬了他一口。 “嘶……”许戈满脸黑线,善意提醒她,“我可没你爹厉害,能装二十几年。你要再敢咬,我晚上会还手的。” 这边腹诽,而那边的苏定昌装不下去了,一巴掌将柴氏打趴在地。 忍了二十年,可见力道之大,柴氏撞在地上,额头汩汩流血。 “毒妇,既然你不想过,那就别过了!”苏定昌面红脖子粗,“我苏家庙少,容不了你这个谋害婆母,毒杀子嗣的当家主母。你打哪来,就滚回哪去,我跟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按祖宗家法,像柴氏这种恶妇是要处死的,要不是顾忌到家族的颜面,念在她曾帮扶过自己,他连最后的这点体面都不想留给她。 苏定昌冲冠眦裂,拂袖而去。 嬷嬷含泪向前,将柴氏从地上扶起来,“夫人,这如何是好?” 柴氏似早料到有今天,她格外的平静,似乎又更像是麻木。 她捂住伤口朝苏敏走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该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苏敏面露微笑,从衣袖内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京郊向北五里地,山下有座小屋。” 走到门边,她止步回头提醒,“对了,大娘子你可千万要快,我的人三天前就撤走了,五弟这几天没得吃喝,而且那边晚上老有野兽出没,你要是去晚了,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柴氏趔趄,差点摔倒。 苏敏嘴角露出抹冷笑,这就受不了了?绝望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望着苏敏离开,嬷嬷急道:“夫人,老夫人的毒根本不是你下的,刚才为何不跟老爷解释清楚?要是老爷真写了休书,该怎么办?” 是跟不是有何区别?何况事到如今,苏定昌在她眼中已什么都不是。 明澜跟明茵没了,她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坤哥儿。 柴氏紧紧握住钥匙,低声叮嘱道:“你去备辆马车,在约定的地方等我。” 嬷嬷吃惊,心中满是不甘,“夫人,你真要离开?” 柴氏心地如灰,“这个家还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吗?” 嬷嬷不敢多问,着手去办。 手心剧烈的疼痛,让柴氏稍微缓神过来,将自己收拾干净才离开。 第四百六十三章 被迫截肢 一天连着几次大动肝火,苏定昌身体吃不消,整个人天旋地转栽在榻上缓不过来。 不管是苏禾苏敏还是柴氏,今天都很不对劲,他在脑子里将三人的话重新过了遍,“来人,请大夫。” 大夫很快过来,给苏定昌仔细把脉,良久才面露疑惑,“苏老爷,你是否喝过什么汤药?” 汤药没喝过,但吃过药膳不假,是柴氏送过来的。 大夫接下来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苏定昌整个人都懵了。 他喝的哪是什么滋补,而是绝嗣汤。换句话说,他以后没得生了。 绝户之事,苏定昌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向来关心仕途,女人锦上添花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只等着重入仕途,到时再生不是事。 后院的生不出儿子,到外面生也一样。 可是现在,他没得生了。 “噗……” 胸膛翻江倒海,苏定昌一口鲜血喷出来,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 一辆不起眼的朴实马车,匆匆出了京都向背而行。 彼时已过午时,烈日炎炎酷暑不止,马车内闷热无比,车辙在起伏不平的路面滚过,不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柴氏满头大汗,心中焦急不已,这种天气别说三天滴水未尽,就连三个时辰都抵不住。 嬷嬷不时掀开车帘,警惕地打量四周,并未发现身后有尾巴,悬着的心这才松懈。 一炷香左右,马车在荒野小路停下,两人跳下马车在山林中寻找起来。 不稍时,看到远处的山脚有座草庐。 走近一看,门紧紧上锁。 柴氏掏出钥匙打开,推门进去只见地上伏着个人,手脚皆被捆绑。 翻过来一看,真是苏羽坤。 苏羽坤昏迷不醒,浑身斑斑血迹,脸色惨白但还有微弱的呼吸。 嬷嬷给他灌了两口水,却见他右手被切掉三根手指,顿时泪如雨下,“苏敏这小贱人,真是恶毒如蛇蝎,怎么敢……” 见儿子遭到非人虐待,柴氏愤恨不假,但现在最紧要的是保住儿子性命。伤口没有上药包扎,已经发黑化脓,坤哥儿高烧不止。 她忍住悲痛扶起坤哥儿,两人搀着他往马车走去。 费了一番劲将人搬上马车,柴氏刚要让车夫找最近的医馆,谁知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冲出一队官兵,持着明晃晃的器械将马车团团围住。 来的是大理寺官差,为首的喝道:“苏夫人,令公子有命案在身,还请把他交出来。” 千算万算,终究棋差一着,柴氏绝望地跌坐地上。 无论她怎么护住儿子,都是螳臂当车,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大理寺的人押走。 坤哥儿,她的坤哥儿。 “啊……” 荒野之中,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苏敏,你不得好死! …… 苏禾是在第二天得知苏羽坤被捕的消息,还是无意间从路人口中得知的,据说是被人举报,柴氏还犯了包藏之罪。 不过肖家人似乎另有想法,并没有追究柴氏的罪行,他们志在苏羽坤。 人押进大牢里,第一件事不是审讯,而是请最好的大夫医治。 这任务当仁不让落在苏禾身上,连苏禾自己都发懵,她的医术何时这般出神入化了? “你们确定请我?”不是谦虚,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其实肖家大可不必,她虽然是苏家人,但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她跟苏定昌是塑料父女,所以别妄想拿苏羽坤对她精神折磨。 他们就是把苏羽坤剁了,她顶多也是嗟叹下命运残酷,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没错,就是你。”大理寺差官说话趾高气扬,“快点,把你吃饭的家伙带上。”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苏禾也不怕翻脸,“你说话注意点,我可是清乐侯夫人,岂是你这等贱吏呼来喝去的。” 官差差点没拔刀,不过她好像说的有道理,于是耐住暴脾气,“清乐候夫人,请!” 到了牢房才知道,确实是她想多了。 肖家请她真是救人的,苏羽坤的伤口感染很严重,已经奄奄一息,根本无法接受审讯。 普通大夫没办法,提议说截肢治疗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他们医术有限,只能找刀使得好的。 横竖都是一刀,又何必救活了再杀呢。 奈何,肖家人有自己的执着,他们要让苏羽坤认罪,死得明明白白,才能解心头之恨。 之所以找苏禾,除了知道她刀术好之外,更知道她跟苏定昌不和,肖家长子说话磊落,“只要你把他救活,我肖家欠你一个人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父亲已经瘫痪在床,但肖家好歹也是世族,没那么容易倒下。 苏禾犹豫,想了会才道:“截肢可是个大活,我之前也没干过,得回去跟我舅舅商量出办法才行。” 肖家长子拒绝,“在你之前,我已经请过沈家父子,他们不会截肢。” 他那架势,她今天截也得截,不截也得截,否则别想走出这牢房。 苏禾最怕这种蛮人,她将包里的工具掏出来,“你的人不早说清楚,我今天带的全是细家伙,切块豆腐还差不多,截肢得换大家伙。” “你快去快回。”肖家长子也不怕她跑,将厚厚一叠银票拍桌上,“听说清乐侯手头拮据,这是小小意思下,只要你把苏羽坤救活,后面还有重赏。” 苏禾向来见钱眼开,很爽快的把银票揣包里,“你让人准备间干净的房间。” 走出牢房,苏禾并没有回医馆,而是走到角落望着半蹲的人。 角落里蹲着的人是柴氏,披头散发,衣衫狼藉,额头还有斑斑血迹,精神恍惚迷糊。 好歹曾是首辅夫人,如今却落魄如乞丐,真是让人唏嘘。 苏禾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但显然人已经崩溃了,哪还有之前高高在上的主母气势。 身体被影子挡住,柴氏半晌才清醒过来,抬头看到是苏禾时,整个人都愣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声音沙哑,气息微弱。 看到她这样,苏禾心情并不美丽,她今天所遭遇的都是咎由自取,但苏羽坤是无辜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婉贵人身世 苏禾蹲下来,“五弟的伤口恶化感染,已经凶多吉少,不救治的话也就三五天的事。如果截肢或许还有生机,但判决下来难逃一命。” 生命无常,她轻叹了口气,“你怎么想的?要是不想让他继续受苦,我就不进去了。” 柴氏失神地坐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苏禾起身欲走,谁知衣角被扯住。 柴氏抬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医者,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苏禾低头看着她,“再者,这是你自己做的孽,五弟罪不至死。” 她做的孽?哈哈,她做的孽啊,为什么不冲着她来,要害她的三个孩子! 刀没扎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疼。看着崩溃失常的柴氏,苏禾同情不起来,“你也害了别人的孩子。” 柴氏眼泪已哭干,现在的她走投无路,甚至回娘家跪在书房外面求自己的父兄,让他们出手救救坤哥儿。可是他们却连门都不愿开,嫂嫂们更视她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这就是高门贵户,有价值时视若珍宝,没价值时弃之如敝屣。 坤哥儿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忍心放弃,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如果可以,她愿意拿自己的命换。 被最亲的人抛弃,柴氏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可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不想放弃。 “阿禾,过去是我对不起你跟你娘,我愿意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你们想怎么样都行,求你救救坤哥儿行吗?” 柴氏颓然跌坐在地,双眼红肿。 “我只能救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 “我知道,但只要他苏醒过来,或许还有生机呢。” 柴氏抓住她的衣袖不放,喃喃而固执,“我会想到办法的,我能救坤哥儿的。” 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苏敏心思缜密,而肖家又布下天罗地网,加上舆论一边倒,苏羽坤能活下来的希望实在渺茫。 苏禾斟酌一番,还是进了大理寺的牢房。 从牢房出来,已经日落时分,柴氏不吃不喝仍守在外面,苏禾望了她一眼,沉闷道:“手已经截了,听天由命吧。” 晚上吃饭,苏禾不痛不痒地提了句。 许戈没说话,自顾着吃红焖猪手,一大盘都被啃完了。 沐浴之后,他穿着宽敞的月牙色睡袍倚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睡袍系得松垮,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肌,一起一伏的。 苏禾看得心猿意马,坐在旁边逗弄他的耳朵,谁知许戈坐怀不乱,然后她伸手探进他睡袍,“亲爱的,生我气了?” “没有。”许戈将她的手抽出来。 瞧瞧,天天对着果然腻了。 苏禾侧身睡觉。 这下轮到许戈不乐意了,把书扔到旁边将她翻过来,“苏羽坤早晚都是死,你有那闲功夫还不如伺候我。” 苏禾就知道他会这样,翻身从包里掏出一叠银票,“肖家长子给的。” 一叠就是一千两,许戈心想她也没自己想的单纯,但脸上还是很不爽,“这是钱的事吗?” “他还答应要是救活苏羽坤,以后还我人情。”不管用不用得着,总归不吃亏就是。 她好像忘了,肖尚书是自己的仇人。 不对,好像这茬没跟她提过。 苏禾坐起来搂着许戈的脖子,“许富贵,你知道我看到苏羽坤奄奄一息躺在牢里,我脑子里想到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想到的是你。”苏禾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心里突然就酸了,“我在想你当初是不是也这样,要是当时我能救你就好了。” 呵呵,许戈信她才有鬼。 “苏羽坤纨绔不假,但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我跟他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想作为一个大夫,单纯的救他性命而已。” “救了就救了,我又不在乎这个。” “那你在乎什么?”一回来就撂脸子。 “你不尊重我。”起码事关苏家跟肖家,这事得跟他商量,要知道他才是一家之主。 苏禾无语,“我救苏羽坤,有耽误你的计划吗?” “没有。” 所以说,他还是太闲了。 苏禾重新躺下,想了半会才道:“许富贵,我分得清是非恩怨,也不是个滥好人,我有自己的原则。” 许戈搂着她熄灯睡觉,“那就做好大夫的原则,其他的事不要干预。” 苏禾摸着他身上的烙印,“我进去的时候,真的想到你了。” “过去的事,我记不得了。”就像苏禾想救苏定坤一样,他并非大杀四方之人,仇恨只止于肖尚书,罪不及家人,而且他的瘫痪越来越严重,再过段时间就可以死了。 “离肖家远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哪用他教,苏禾心里有数,把手术做完后,后面跟进的事已经交给医馆的大夫。 早上用膳时,阿九拿着封密信过来,“侯爷,夫人,余杭那边来消息了。” 苏禾好奇瑜贵人,凑过脑袋去看。 瑜美人姚婉确实有点意思,她并非姚家嫡女,而是姚老爷醉酒跟丫环所生,生下来满脸麻子,被家里视为不祥,被送到庄子里寄养,直到进宫前一年才回府。 不过她在庄子遇到云游的神医,治好满脸大麻子,蒙尘珠玉大放异彩,后被官府看中送来选秀。 这在常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可许戈并非常人,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姚婉被扔到庄子十几载才回来,谁敢确定她还是当初刚生下来就被送到庄子的女婴? 而且信上所说,姚婉的生母在她回府前半年就死了,还是莫名暴毙。 什么时候死不好,非得姚婉回来前死,莫不是怕人拆穿? 幸好许戈的人不是吃素的,经过多番打听,找到当年的接生婆。据接生婆回忆,孩子刚生下来满脸是麻子太骇人,姚母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孩子,惊吓过度的她要将孩子扔掉。 那时接生婆正在剪脐带,谁知孩子突然被姚母抢去,她没来得及收手,锋利的剪刀划到婴儿的脖子。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进宫领赏 苏禾记得婉贵人的脖子并没有疤,但是有只蝴蝶,在靠近锁骨的地方。当时姚婉弯腰抱猫,刚好被她的余光暼到,当时还心想后宫争宠手段真多。 那只蝴蝶活灵活现,给姚婉平添不少妩媚,怪不得能长宠不衰。 苏禾仔细回忆着,姚婉身上好像不止一只蝴蝶,她的手臂上似乎也有,形态各异,被薄纱遮住,若隐若现的。 信上说姚婉虽被弃在庄子,但好歹也是老爷的骨肉,下人不敢怠慢,不敢说金枝玉叶,但也衣食无忧。 姚婉性情温柔纯良,不会无缘无故做叛逆的纹身少女,而且还纹那么多。她身上的蝴蝶,肯定在遮掩着什么。 长得出尘绝艳,感情不可能是张白纸。 随着信件翻页,姚婉果然有情史,虽然姚家跟庄子的下人都守口如瓶,但许戈的人还是从庄子周边的农户打探消息,姚婉曾跟年轻男人在山林幽会过,两人举止亲密,一看就是恩爱情侣。 有一次两人似乎吵架了,不过离得太远,农户并没有听清,而且也没看清男子的模样,只能说出大概的身高跟体形。 自打吵架以后,男子再也没出现过。 至于御医李松益的消息,信件中也有提及,他是余杭李氏医馆的传人,打小聪慧过人,医术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他并不满足现状,三年前四处游历,后机缘巧合进了太医署,再由太医署提拔进官做御医。 无巧不成书,李松益外出游历,刚好发生在姚婉跟情人吵架之后。 至于他是不是姚婉的情人,还真没打听出来,只查到李松益至今未娶,也没有心上人。 老姜也在调查李松益,自进了太医署,李松益便沉迷于各种医书,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赏识他的医官有意招他为婿,谁知却被拒绝了。 他年轻有为,医术又过人,这几年对他有意的姑娘真不少,偏偏他不解风情。 除此之外,他生活也极为自律,不爱交结,不喝不赌不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讲真,人活在世上总得图点什么,像李松益这种无欲无求的,活着图什么呢? 别说苏禾看轻男人这种生物,就连许戈这种背负血海深仇的,除了复仇之外,他还有各种眼花缭乱的需求,像生理需求,精神需求,吃肉喝酒什么的,哪样都少不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她眼里是这样的。好像除了仇恨,他就不配有其他的需求。 “呵呵。”苏禾知道自己错了,赶紧补救道:“我就是打个比喻,你别放在心上,总之李松益肯定有问题,咱们查他就对了。” 瞧她那嫌弃的眼神,许戈冷眼睨视,“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配?”说得好像她没生理需求一样,昨晚是谁把手伸进来的。 “我错了。”好女不跟男斗,姓许的心眼小嘴巴还恶毒,还是避着点好。 见气氛不对,阿九赶紧打圆场,“侯爷,夫人,正事要紧。” 许戈这才放过她。 探子还留在余杭,想要再寻找些消息,同时信中捎回姚老爷跟姚母的画像。 姚老爷是大方脸,姚母姿色不错但不算美人,根据遗传学推算,苏禾横看竖看都瞧不出两人能生出姚婉这种美人胚子。 她还是觉得,姚婉跟许戈更相似,虽然不明显但从两人身上都能找到许父许母的影子。 不过,许戈确定自己没有妹妹,只能说站在姚婉身后的人手段太过高明,想来打造这颗棋子没少花心思。 正琢磨着,管家进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人。 小卓子没说什么事,只是奉皇帝口谕宣两人进宫。 苏禾向来自由惯了,实在不喜欢那个牢笼,偷偷给太监塞了锭银子,“公公,可知宣我两人进宫所谓所事?” 难得她大方一回,小卓子毫不犹豫收下银子,皮笑肉不笑,“奴才不清楚,侯爷跟夫人进宫便知。” 苏禾:“……” 两人特意换了身得体的衣服,这才随小太监进宫。 进了宫在殿外候了会,皇帝才召见,虽然进宫有几次了,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皇帝,苏禾倒也不慌,跟着许戈有样学样。 皇帝同样也是第一次见苏禾,容色晶莹如玉,环姿艳逸,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此等姿容艳色,绝非普通男子能镇压得住,怪不得当年闻名京都,想必许戈在她身上没少吃苦头。 “听闻清乐侯夫人医术过人,京都流感,悦福来火灾,幸得你出手相助才控制局面。娶妻如此,清乐侯真是好福气。” “皇上谬赞,臣妇医术浅薄,承蒙顾老不弃,才习得医术傍身,实在不敢居功。” “不必谦虚,你前不久还救过昭华。”皇帝打量着苏禾,微笑道:“若非你医术过人,昭华必性命不保,此等恩义必要重重赏赐。说说,你想朕赐你些什么?” 苏禾惊讶,继而掩饰不住的兴奋,“真有赏赐?” 旁边的许戈满脸黑线,暗中给她使眼色。 见她没反应过来,偷偷扯了下她衣袖。 苏禾这才缓过神来,神色慌张地改口,“臣妇乃医者,救人是医者本分,不敢有所贪图。” 她的举动悉数落到皇帝眼中,看来她倒是本性坦率,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怪不得敢讹亲生父亲一万两的抚恤费。 可惜了这张脸,确实德行有缺,贪婪成性。看来,苏家人也并非一无是处,有苏禾在许戈身边,或许有可用之处。 皇帝的目光随后落在许戈身上,“朕这段时间忙,来不及犒赏和谈的有功之臣。这次和谈能打破僵局,清乐侯功不可没,朕寻思着赐你些什么好,思来想去也没找到适合的,不如你自己说吧。” “皇上,食君之?担君之忧,是臣子的本分。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敢奢望恩赐,还望皇上能收回成命。” “赏罚分明,向来是朕的准则,既然你们不敢说,那朕就赐你们……”皇帝说着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目光落在他们的衣着上,“倒是朕糊涂了,你归京之时适逢朕身体不适,封赏犒赏之事就让礼部的人着手去办了。周福海,当时礼部赐了清乐侯什么?” 第四百六十六章 婉贵人小产 得知只赐了座宅子,没有良田金银时,皇帝的脸色不太好。 “这帮礼部的人,真是……”皇帝深深叹了口气,“清乐侯你也是,怎么不早跟朕提?” “臣有安身之所已感激涕零,不敢再有所求。” “你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臣……臣……”许戈头都不敢抬,“臣羞愧。” 皇帝懂了,清乐侯是吃软饭熬过来的。 “清乐侯夫人,医馆的收入够养侯府吗?”皇帝也爱八卦。 比起许戈的支吾,苏禾直白了许多,“回皇上,起初是不够的,不过臣妇的父亲跟外家有贴补,后来医馆病人多了,阔绰的病人会有打赏,算是勉强能糊口。” 皇帝闻言又把礼部官员狠斥一顿,然后赐清乐侯良田百亩,赏银五千两,苏禾救治公主有功,也赏银五千两。 苏禾喜不胜收,“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赏之后,皇帝将许戈留下,苏禾则在殿外等候。 “苏禾。”娇嫩的声音响起。 来的是昭华公主,苏禾顿时警钟大作,“公主?” 以前顶多觉得她蛮横无理,可自从苏明茵被赐死了,谁知道她心里又憋着什么阴招。 苏敏再能掐会算,也没胆子打昭华公主的主意,事后她让许戈的人查过了,自己跟茗瑶郡主没有任何交际,之所以会受邀参加茗瑶聚会,其实是昭华在背后使的鬼。 爱情是魔鬼,昭华得不到林庭逸另眼相待,于是将气撒在跟他有绯闻的女人身上,所以才会一言不合就教训苏明茵,这让苏敏有机可乘。 幸好自己当初跑得快,否则昭华疯起来,还指不定会闹什么幺蛾子。 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昭华走过来,抓起苏禾的手就走,“我父皇赏了你什么?” 苏禾诧异,消息跑这么快? 昭华睨了她一眼,“要不然呢?” 好吧,怪不得皇帝会突然召她入宫,原来又是昭华在背后搞的鬼。 昭华带着她往御花园走,“上次我出宫就是想找你,谁知苏明茵如此歹毒,竟然敢谋害本宫。” 她带着苏禾到水榭坐下,桌上摆着很多精致的点心,“这些都是本宫特意让御厨做的,你快尝尝。” 得此殊荣,苏禾受宠若惊,“谢公主。” 两人边吃边聊,昭华沾沾自喜,“本宫向来知恩图报,看在你施救的分上,我向父皇请旨,只处死了苏明茵一个,也算保全了你们苏家。” 苏禾,“……”真是谢她全家哦,还不如全处死算了。 昭华似乎将苏禾当成朋友,唧唧喳喳个不停,听得皇帝才赏了五千两银子,二话不说从头上拔下只步摇,“这是本宫及笄时父皇送的,现在转赠给你。” 苏禾不缺钱,更没有闻别人头皮屑的习惯,推辞好一番才让她打消念头。 步摇很珍贵,其实昭华也挺舍不得,但这不是想拉彼此近距离么。不管她收不收,心意已经表达了,于是言归正传,“苏禾,你还有什么办法?” 她指的吸引林庭逸的方法,上次还挺管用的,但她也不能老是故会重施,而且老逮不着林庭逸,父皇已经在为她选驸马,这次是真急眼了。 这就尴尬了,上次为脱身胡诌的。林庭逸摆明对昭华无意,包括皇帝也不看好,但要她实话实说,按昭华的性情不翻脸才怪。 正琢磨该如何脱身,余光突然瞥见瑜贵人,她正在对岸散步,怀里还抱着只猫…… “苏禾?”被忽视的昭华心生不满,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瑜贵人神色痛苦,双手紧紧捂住肚子,整个人往地上倒。 随身宫女慌乱扶住她,“娘娘……来人呀,不好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昭华,带着苏禾走过去。她向来看不惯比自己只大了几岁的瑜贵人,觉得抢了父皇对自己的宠爱。 如今看到她出事,恨不得上去踩两脚。 “瑜贵人,你怎么了?”昭华兴冲冲而来,可看到瑜贵人的裙摆被血染湿时,不由震愕了。 事好像有点大,她还是明哲保身算了。 “快来人,宣御医。” 瑜贵人神情痛苦,脸色发青,“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昭华扯苏禾袖子,“你不是大夫嘛,快救救她呀。” 苏禾这才如梦初醒,向前蹲下身握住瑜贵人的手,“娘娘,臣妇略懂医术,不介意的话可否容臣妇看看?” 瑜贵人满头是汗,却猛地推开苏禾的手,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厌恶,“快,找李御医。” 宫女飞奔而去,赶紧找人。 瑜贵人只带了两个宫女,只剩一个根本扶不动她,苏禾只得跟着帮忙,搀扶着她往后宫庭院而去。 许戈出了殿门没看到苏禾,问了守卫后寻过来,没想到碰巧遇到瑜贵人。 彼时瑜贵人已经意识模糊,身体所有的重量压在苏禾身上,许戈见此忙搭把手,搀扶着她朝庭院而去。 腹痛如绞,瑜贵人费力地抬头,纤细的手紧紧箍住许戈的胳膊,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许戈没办法,只得将她拦腰抱起。 李松益得知消息很快赶过来,探明瑜贵人的脉相,额头冷汗渗出,“不好,贵人滑胎了,快准备热水。” 闲人勿近,房门很快被关上。 苏禾是聪明人,外男进后宫不是好事,二话不说拉上许戈就遁。 两人前脚刚走,皇帝后脚疾步而来,“贵人情况如何?” 宫女纷纷跪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出了宫,许戈有些缓不过神来,眼睛怔然盯着自己的手腕。 手腕处有道血印,是瑜贵人留下的。她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他的手腕箍肿。 见他魂都丢了,苏禾在他面前晃手,“许贵富,醒醒。” 许戈皱眉。 “怎么了?”苏禾好奇。 许戈也说不上来,总觉得瑜美人箍他的手里,有种特别的感觉在心中涌起,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是心动的感觉吗?” 许戈无语,剜了她一眼,“我看你偷偷给她把脉了,诊出来了吗?”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五弟发疯 从脉象来看,是长期摄入活血化瘀的药物。若不出意外,孩子肯定保不住的。不过瑜贵人对她的态度真奇怪,怕诊出异常不让把脉这没什么,可她对自己的敌意打哪来的? 后宫嫔妃滑胎,虽说里面有猫腻,但御医休想逃脱责任。 苏禾好奇,“李松益这段时间在皇宫吗?” “告假了。”一请就是半个月,到哪去了还真不知道,只说是家中有急事,但实际并没有回余杭。 怪不得呢,原来早就想好金蝉脱壳之计。 身上带着血腥味,回到侯府沐浴更衣。 傍晚左右,宫里有消息传出。瑜贵人滑胎,而且还是皇嗣。 至于李松益,正如许戈苏禾所料,他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因救治不力挨了责骂。 但事出了,总得要有人负责。猫是德妃的,而且据滑胎之象来看是麝香摄入过多,皇帝很快查到麝香来自猫身上的铃铛,砸开铃铛果然有麝香丸。 德妃是敬王母妃,她的出身并不高,能多年得皇帝宠爱并将敬王扶起来,无论情商还是手段都绝非普通女子。 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她真被皇帝问责了。 事情远比苏禾想得简单,瑜贵人并没有指向德妃,而是用眼泪解决。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容易被色迷心窍,连皇帝也不例外。 痛失皇嗣的瑜贵人向皇帝请罪,悲痛之下撞柱,差点血溅当场,“皇上,臣妾错了,臣妾不该一时任性养猫,那可是臣妾跟皇上的骨肉呀。” 看到她为此差点丢掉性命,皇帝勃然大怒,尽管没有直接的证据,仍是将德妃狠斥一顿。 别看只是斥责,却足以看出后宫嫔妃谁在皇帝心中的位置重要,最后还是瑜贵人不顾虚弱的身体,苦苦向皇帝求情,“皇上,臣妾不相信是德妃娘娘所为,还请皇上明查。” 皇帝没再深究,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再踏足德妃的住所,闲暇之余都在照顾瑜美人,命御医给她调理身体,将来必然还有机会怀皇嗣。 不管真相如何,这一出足可看出瑜贵人在皇帝心中的份量,两人不禁松了口气,幸好她要对付的不是自己,否则真是在劫难逃。 苏禾唏嘘,“许富贵,你啥时候也能像皇帝一样,对我色令智晕?” “我清醒过吗?”许戈一本正经地反问,“要不你可怜下我,让我纳几房?” 苏禾捂嘴笑,“就你这身板,吃得消吗?” “嗯,谁让你胃口这么大,把我都榨干了。” 苏禾,“……”哎呀,歪得厉害。 瑜贵人这一滑胎不要紧,连赏赐都迟了几天才到,两人凑起来有一万两,又得了郊外百亩良田。 这些都是皇帝赐的,总算可以明目张胆置办些家产,但也不能太会过日子,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弄些酒肉吃喝,再将良田租给佃农,总归饿不死就得了。 晚上一番云雨,苏禾突然语出惊人,“要不我给你纳几个姨娘算了?” 许戈差点影响发挥,连这种时候都不忘试探他,这女人真是够了。 苏禾不是开玩笑的,“今天皇帝已经在试探咱们怎么生存,以后的试探只会越来越多,你自己纳几房,总比皇帝塞你几房好吧?” “你打算给我纳几房?”他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能吃得消几个?” 许戈,“……”突然不想说话了。 苏禾虽是临时起意,但她知道皇帝的人仍在暗中监视侯府,但这几个月下来毫无所获,今天的试探显然是心急了。 这次送钱,下次就该送女人了。 许戈搂着苏禾,“所以提前给我找几个,挂羊头卖狗肉?” 苏禾没说话。 “就算找十个八个挂着,皇帝真想塞人,你还拦得住?” “那他真给你塞人,怎么办?” “抹来将挡,水来水淹。” “别忽悠我,说实话!” “就我这破败的身子骨,塞人又怎么了?”许戈倒是看得开,“我有心无力,只能当花瓶摆着。” “也是,反正你是药罐子,吃软饭的。” 许戈,“……”他不要面子的吗? …… 医馆大夫天天往大理寺换药,回来时会给苏禾说苏定坤的情况。 命暂时保住了,但受到惊吓疯了,整日喃喃自语,时而大笑时而哭闹。 苏禾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而已。苏羽坤读书没天赋,人还不至于太傻,疯得挺及时的。 大理寺无法录供口,只能找大夫继续治。 偏偏事世无常,苏羽坤的病还没治好,肖尚书突然死了。怎么死的没有传出来,但肖家连陨两条人命,彻底将肖家长子激怒,苏羽坤疯不疯的无所谓,有画押就行了。 案子很快有结果,秋后处斩。 听说柴氏得了失心疯,整日在大理寺外徘徊,自此没归过苏家。 苏定昌还真就铁石心肠,自此没有过问。最后还是柴氏看不过来,派家丁将人塞进马车,送到郊外的庵堂静养。 苏敏不请自来,来找苏禾要安胎药,走的时候不忘提醒,“柴氏给父亲喝了绝嗣汤,阿琰可是他唯一的独苗了,你可得仔细着。” 苏禾沉声警告,“你怎么对付苏家我不管,但要是敢把火烧到阿琰身上,休怪我不客气。” “阿琰算起来也是我弟弟,我真要拿他怎么样,就不会提醒你了。”苏敏面露微笑,“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也是关心你才提这么一嘴,父亲如今一败涂地,免不了会做出偏激的事,你可别像我以前那样天真。” 语毕,她又看了苏禾一眼,神情颇为复杂,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戈爱屋及乌,早早已经给沈琰请了武师,平时除了传授武功之外,也暗中保护他的安全。 沈琰悟性高,天天扎马步练桩,再苦再累都没吱声,还学得有模有样。 晚上口渴醒来,苏禾习惯性推许戈,想让他给自己端水,谁知枕头空空如也。 等到下半夜,他才回来寝室,见苏禾在黑暗中盯着自己,这才解释道:“白天惹眼,晚上去见了格尔泰。” “你冒着危险见他做甚?” 第四百七十章 皇帝赐婚 平安符是奉国寺的,看墨迹还是新的。 苏禾放进包里装起来,等试好衣服,又向蒋云订做刺绣,两人还借商量款式对账。 蒋云经营铺子极用心,名声也慢慢打出去,每个月的进账很可观,就是当初铺子租小了显得拥挤,她计划把隔壁两间租下来,把门面扩大。 蒋云的状态越来越好,迎来送往很热情,有时遇到难缠的客人也能娴熟应对。 谈妥一切,苏禾刚要离开,却见格尔泰折返回来,说是丢了香囊。 蒋云得知客人掉东西,忙让伙计帮忙找起来,但翻一通都没有。 店里往来客人多,被人捡了不知道,苏禾明知故问,“香囊贵重吗?如果贵重可以报官,找京兆尹衙门的人查一下。” “不是什么值钱的,找不到就算了。” 格尔泰神情有些复杂,既惋惜又似松口气,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苏禾给紫竹吩咐任务。 紫竹诧异但没多问,很快就找人去办。 傍晚左右,苏禾想要的东西就已经摆在桌上,十几只平安符,以及一本《华法经》。 苏禾逐一打开,跟格尔泰佩带的做对比,黄纸的符文并无不同,但字迹大有不同。 “这里面有德善大师写的吗?” 紫竹特意让人打探过,由于肃王身份特殊,他是奉国寺内有禅号的法师中唯一不售平安符的。 不过她已猜到苏禾的用意,拐着弯打探到肃王前两年曾为一个钟姓信徒抄过一本《法华经》,自打那日起,钟姓信徒就将《法华经》放在佛堂供奉起来。 所以她潜入钟家,神不知鬼不觉偷了出来。 平安符以符文为主,只有寥寥几个字,她对比《法华经》的字迹,一时间还真分辨不出来。 钟家地位显赫,要是知道《法华经》丢失,或许会闹出动静来。 许戈的书法造诣不浅,或许能辩出一二。 行家出手果然不同,许戈翻了几页经书,再看平安符,“字迹不同。” 搞了半天,白浪费功夫。 苏禾将经书还给紫竹,让她物归原主。 许戈见她神神秘秘的,“你在查什么?” “平安符是格尔泰的,蒙国并不信这些的,可他不但随时佩戴着,而且还很紧张。” “你怀疑他跟肃王的关系?” 苏禾确实怀疑,毕竟格尔泰脚踏两条船,事关北境那么多士兵的性命,不把他跟肃王的关系弄清楚,万一被人捅刀呢? 字迹不同,并不意味着不是同一人所写,许戈还能左右手写字呢,再者经书说是肃王抄写的,可谁也没有看着他抄,真假谁说得清楚? 如果平安符真是肃王写的,那他跟格尔泰的关系就不简单了。 许戈不置可否,将平安符收起来,“这事你别管了,我让人去查。” 看他藏着掖着的样,苏禾愈发觉得有猫腻,既然他不愿多说,那就去找愿意说的。 可阿九也变了,无论苏禾怎么问,他就是不说。 显然,被许戈警告了。 “夫人,侯爷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苏禾,“……”行,以后她什么都不管了,等着给他收尸就行。 等人一走,许戈给阿九吩咐任务,“不管用什么办法,拿到宸王的书稿。” 并非不愿意跟苏禾说,而是这事太过凶险,知道了反而对她有害。格尔泰跟肃王的关系,他已经猜测出来,只是差证据而已。 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 苏禾还没琢磨明白,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思路,给曹灿玉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不是简庭宇,而是朱新八。 苏禾诧异,那天进宫的明明是简庭宇,怎么新郎就成了老八?难不成简庭宇真有胆子拒婚。 趁着上门给曹国公针灸,她将曹灿玉拉到旁边问,“怎么搞定的?” 曹灿玉得偿所愿,“可能连老天爷也可怜我。” 苏禾臊她,“卖关子是不是?” 还真不是,只能说应了许戈那句,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真是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注定,皇帝召了简庭宇不假,而且也表达想给他赐婚,可不等皇帝说出口,简庭宇面露迟疑,“请皇上恕罪,微臣已心有所属。” 这要是换平常,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但皇帝却迟疑了。 简庭宇青年才俊,在军部任职短短时间成绩斐然,确实是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但皇帝要的是无条件服从的棋子。 他已心有所属,赐婚无疑是棒打鸳鸯,心不甘情不愿地如何做曹家赘婿? 在重用简庭宇之前,暗卫已将简家三代调查清楚,简庭宇才华横溢不假,但性格执拗,他热衷科举不愿意家里安排先成家后立业。 适逢鸿胪寺官跟礼部官员来禀,皇帝便将赐婚之事搁置一旁,让他明日巳时进宫。 礼部禀报完睿阳王婚事之后退了,鸿胪寺将拟定的闵金和谈文书呈奏。 文书是朱新八所拟,言词张弛有度,彰显两国缔结盟约之义,皇帝大为赞赏,朱批一挥准了。 然后他把朱新八留下,“爱卿可有家室?” “男儿无业不立,微臣未有家至。” 皇帝很满意,“可有心仪之人?” “微臣近来忙于公务,无暇儿女之情。” “你已过双十,公务顾然紧要,但成家也刻不容缓。”皇帝抚着胡须,“各宗族刚好几位适龄女眷,不如朕来牵线,给你寻位贤内助如何?” “臣家境贫臣,父母双亡,只有年迈的祖母跟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若宗族贵女不嫌弃,臣必不负其所望。” 很好,朱新八比简庭宇野心更盛,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并擅于抓住机会往上爬。 不过,皇帝还是留了个心眼,“万尚书之女貌美性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觉得如何?” 第四百七十一章 你打扮的漂亮点 朱新八没有犹豫,“臣全凭皇上吩咐。” “虽说朕有意,但姻缘也不能强牵,你明天巳时进宫,昭华会约几名贵女过来,若你们两人有缘,朕便做了这月老。” 朱新八跪谢,“谢皇上成全。” 皇帝心思一转,“你可愿入赘?” “臣不敢背叛祖宗,还望皇上体恤。” 帝王心术千回百转,苏禾替两人捏把冷汗,但凡老八有丝毫犹豫,估计两人的姻缘也就黄了。 不管怎么说,兜兜转转两人还是牵手了。 曹灿玉想想也后怕,奉旨入宫的贵女不止她一个,还是祖父再三叮嘱,不可真的挑人,一切全凭皇帝做主,是钉是卯都得认。 她害怕朱新八被别的贵女挑走,但顾虑到曹家的处境,不得已才克制冲动。 事后她才知道,皇帝会算,但朱新八身后的那个人更会算。 孙女挑到如意郎君,虽然没能入赘,但到底挑到了日思夜想的,曹国公面色红润通体畅快,感觉病都好了,决意要将两人的婚事大办。 有了皇帝的旨意,老八跟曹灿玉总算能光明正大处对象。鉴于现在朝堂局势未稳,朱新八并不急于成亲,而曹家除了曹灿玉跟曹国公,其他人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亦乐于暂延婚事。 孙女婿有了着落,曹国公也不急于一时,趁此机会把他扶起来再成亲也不迟。 苏禾把消息带回府中,果然看到许戈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看不得他孔雀开屏的骄傲,苏禾过去挠他胳肢窝,“你明明早就知道,就是拿我寻开心是吧?” 许戈怼她,“你有那闲心不如多关心我,关心老八简庭宇那么干什么?” “老八是你下属,做主子的不关心,你还想他给你卖命?” 天气炎热,两人挤着热烘烘的,苏禾让人再添了盆冰块才凉爽些。 吃着降暑饮品,苏禾不满的控诉,“许富贵,你连宫里都算计成这样,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算计我。” 都是他的人了,还算计什么。 不说还好,苏禾更不满意,“成你的人,就不用上心了?”果然大猪蹄子都这样。 许戈早就悟出生存之道,把她拖过来蹂躏,阔绰地给了大沓银票,“我赚的,拿去花。” 数数还真不少,苏禾心里窃喜,但怕他骄傲地翘尾巴,“果然只会拿钱,一点惊喜都没有。” 前几天给她做了支玉簪,她嫌丑就算了还说他抠门,今天给钱又说没惊喜。 女人不能一味娇惯,许戈伸手将银票收回来,“不要就算了。” 到她手里哪有要走的,苏禾伸手去抢,两人在榻上闹起来。 “嘶……”许戈突然神情痛苦,手紧紧按住大腿。 苏禾诧异,“又不舒服了?”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苏禾把脉见没大问题才放心,晚上又给他针灸跟按摩。 …… 天气持续炎热,水渠长草河床露淤,民间陆续办了几场祈雨,非但没有见到雨腥,跳大绳的当场中暑晕死过去。 地里的庄稼一天天蔫下去,眼看着要枯死,着急的不仅是农户,很快波及到老百姓,鱼塘的鱼都因缺乏活水,加上烈日炎炎而翻膘,牲畜草料不丰日渐消瘦,商户则为天天上涨的货物愁白头,一时间怨声四起。 朝廷收到救灾的折子越来越多,伸长脖子的百姓终于等来消息,朝廷举行祭天求雨,界时皇帝会亲自前往天坛。 消息一出,百姓欢腾。 苏禾听到消息时,忍不住笑出猪声。要是祭祀管用,许戈估计早就请人做法,把皇帝诅咒死了。 只是她笑声没落,坏消息接踵而来。许戈被召进宫内,皇帝命其治旱。 这会她笑不出来了,环京水渠网并无淤堵,只是地势比周边偏高,想治旱只能将百里之外的运河筑坝,拦截上流的水源,但这是个大工程,没有一年半载休想完工。 再说筑坝治水归工部管,皇帝让一个门外汉去主持,这是什么意思呢? 说到底,还是要搞死许戈。 苏禾坐立不安,等许戈从宫里回来,已是日落时分。 不同于她的惴惴不安,许戈从容有度,甚至走路带风,嘴角还噙着笑意。 他大手一挥,搂着苏禾进屋,“你打扮得漂亮点,后天皇帝要携众臣到天坛祈雨,咱们得出席。” “皇帝不是要你治旱吗?”苏禾好奇地掰他脑袋,长得还挺稳,感觉不会掉下来的样子,“怎么你跟捡金子似的。” “我拒了。” 苏禾震惊,“他没怪你?” “此次祭天求雨由钦天监左宗翰主持,他不仅算出许家谋反,还观觜宿星提醒皇帝避过火灾,由他出面祈雨,怎么可能不下雨?” 祭天祈雨是有官员上裱,皇帝深思熟虑后决定,然后下令让左宗翰主持。 皇帝并不信神明庇佑,但百姓信神明,而帝王需要威信,故而需要祭天祈雨平复怨言笼络民心。 同时,他也不忘踩压许戈,闵蒙金和谈已落下帷幕,但和谈的僵局是许戈打破的,这如何能让皇帝安枕? “你明知他针对你,还敢拒了他,不正给他机会了吗?” “我跟他说,三天之内一定会下雨,要是不下雨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他。” 苏禾,“……”他怕不是个憨憨。 许戈直男不假,但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他进宫之时,左宗翰已经接了主持祭祀的任务,并且还择好吉时。 早在查到左宗翰的身份时,许戈对他的关注比任何人都上心。因许家谋逆,加上之后数次的推演灾吉,皇帝对左宗翰深信不疑,实际他根本不知道左宗翰并不姓左,他是宸王旧臣遗孤,全家因牵连而死,唯独他在肃王金手指之下逃过一劫。 无论是民间请愿,还是上裱的官员,背后都有左宗翰的人在运作。 肃王改不了天灾,但可以借天灾造人设,欲借这场雨将左宗翰再上一层楼,在钦天监的身份再披上神官外衣,让皇族跟民间百姓都深信不疑,等功成名手举起屠刀,天下只道他是为民除害。 这是左宗翰的机会,也是许戈的机会,他等的够久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侯爷,我们失手了 皇帝宣许戈进御书房,许戈没急于抗旨,而是欲言又止。 等皇帝支走太监,他才实话实说,“皇上,恕臣斗胆,京都河渠畅通,向来水丰草肥,数十年无旱灾,此次灾旱乃短期异象,并不会持续太久。截运河修筑耗财耗力,且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等祭祀之后天降暴雨,再做打算?” 推卸的理由过于敷衍,皇帝借机怒斥,“清乐侯此言荒谬,天灾当前,百姓度日如年,尔等身为父母官,食民之税粮,岂能坐等天降甘霖。再者,纵然有上天庇佑,谁知何时能降甘霖?你等得,田间地头的庄稼可等不得。” “皇上休怒,请再等三天。”许戈言辞恳切,“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三天之内必降甘霖,足以解降旱灾,河渠水丰。” 皇帝睨视,“你如何确定一定会降雨,可别跟朕说,你能窥破天机?” “皇帝抬举臣了。”许戈面露痛苦,用手拍拍自己的腿部,苦笑道:“臣之所以保证,皆因臣这双腿的缘故。” 皇帝不解。 “臣双腿受伤多年,至今也没治好,每缝天气突变之际,酸疼的彻夜难眠。这次尤其疼得厉害,估计雨势还不小。” 这些都是生活经验,需要慢慢悟的,许戈解释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些腿伤久治不愈或膝盖有湿症之人,下雨之前是否会酸疼?另外,也可以看看晾晒干燥的咸鱼,较之前是否有咸湿感,若是必将下雨。” 怕皇帝不相信,他接着说,“臣以前在沙县苦于囊中羞涩,经常会做咸鱼晾着,伴饭喝粥总相宜,这毛病到现在也没改。进宫之前,臣特意到后厨看了,咸鱼确实潮湿凝露,这才敢跟皇上下担保的。” 皇帝的神情很微妙,思量半晌才道:“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治旱之事再等三日再议。” 许戈告退后,皇帝将周福海召进来,“朕记得,你去年好像摔了。” 周福海回禀,“奴才走路不小心,从阶梯上滚了下去磕伤膝盖,养了数月才康复。” “这几日可有酸痛?” 周福海满脸懵,下意识去摸膝盖,腆着脸道:“皇上您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酸。” 之前左宗翰接下祭祀任务,要皇帝沐浴斋戒,远赴天坛祈雨,必能感动上苍降下甘霖。皇帝心灵疑虑,他不信神灵之说,只信天星占术国运气数,这跟神灵并不相同,见左宗翰这般笃定,还以为是他夜观天象才得先知,这才答应下来,但心底并未完全相信能降雨。 如今被许戈一言道破,这个中滋味只能自己体会。 左宗翰到底是算出来的,还是生活经验悟出来的? 得知来龙去脉,苏禾看许戈的眼神都变了,“你行呀,怪不得这两日老摸腿,原来早就知道要下雨,还装着葫芦卖仙药。” 肃王跟左宗翰诡计多端,他敢直接跟皇帝挑明,就不怕传到左宗翰耳朵,调转枪头先收拾他吗? “若非他生性多疑,我还真不敢道破左宗翰的把戏。”皇帝不会说出去的,只要真的下雨了,他心中的疑虑才会越来越大。 许戈面露杀机,施在苏禾手上的力道一紧再紧。 苏禾没说话,但也明白过来,他要借皇帝的手除掉左宗翰。 可肃王眼线遍布朝野,想摆脱嫌疑谈何容易,心里不由替他捏把冷汗。 …… 祭祀如约而至,天坛离侯府需两个时辰,两人早早起身洗漱,天蒙蒙亮就坐上马车前往。 皇帝在前一天摆驾到天坛沐浴斋戒,等两人赶到之时,天坛外已聚集众多官家马车。 万里晴空无云,天气燥热无风,苏禾抬头望着头顶骄阳,丝毫没有见雨的征兆。 按祭祀礼仪,众官员着朝服列队进去天坛,队伍行进缓慢,各种规矩繁琐,很快就汗如雨下。 随着吉时到,朝员及家眷至昭享门迎帝,更换祭服进入圜丘坛,至中层平台拜位,之后是各种钟鸣鼓乐,足足一个多时辰却远没有结束。 苏禾提前服了降暑汤,仍被晒得头晕眼花,过午也没饭吃,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偷偷看其他官员及家眷,也没好到哪里去,摇摇欲坠的。 清乐侯徒有虚名,别看爵位高但并无实权要职,故而离队伍比较远,苏禾看不清皇帝等人在圜丘坛干什么,只是跟着其他人三跪九拜。 送完帝神,望燎,祭祀结束。 这是已是下午,整个流程足足两个半辰。 烈日依旧当空,苏禾忍不住抬头仰望天空。 好家伙,果然天边有朵乌云! 一朵,两朵,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多,祭祀群臣窃窃私语,上天显灵了! 乌云滚滚而来,很快便狂风大作,平地响惊雷。 群众高呼皇帝心灵,感动上苍降甘霖。 趁着混乱,苏禾掏出衣袖藏的饼,赶紧啃了几口,不忘分给许戈一半,“快点吃,饿死了。” 不等群臣拍完马屁,两人就把饼吃完,刚擦着嘴油腥,豆大的雨珠啪啪往下掉。 朝臣进入昭享殿避雨,两人不想拍马屁,找个角落躲清闲,谁知雨越下越大,到最后甚至瓢泼倾盆。 外面白茫茫,群臣恭维皇帝的同时,也纷纷夸赞左宗翰神机妙算,有跟上天神明沟通之能。 皇帝登塔而上,望着远处河渠水涨,楼下夸赞萦绕,他脑中却响起许戈的话。 雨到傍晚仍未停下,等雨势稍小些,銮驾回宫,官员冒雨回家。 道路被淹,两人衣衫尽湿,回家泡个热水澡,晚膳时雨势又起,夹杂电闪雷鸣。 等到晚上,苏禾熟睡之后,一道影子湿漉漉的影子闪进来。 走出寝室,阿九解开打湿的面巾,“侯爷,我们失手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被雷劈死 许戈诧异,这不可能! “我们晚了一步,潜进左宗翰府邸时,他人已经不在。从现场痕迹来看,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可有查出是谁?” 阿九摇头,“老姜已经在查了,还没有消息。” 他犹豫了下,又道:“左宗翰下落不明,属下怕被人发现端倪,之前藏进去的东西并没有取出来。” 彼时暴风已停,黑夜静瑟一片。 左宗翰心细如丝,迟早会发现蛛丝马迹,许戈吩咐道:“尽快找到他的下落,若人没死,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东西必务要取走。” 一夜雷声,苏禾没有睡好的,早上拖着笨重的身体去医馆。 行程过半,去医馆的必经这路被堵了。 永安街地势比其他街巷低很多,道低洼处积水过膝,根本无法行走,车马无法通过,街口拥挤无比。 苏禾刚要绕道,谁知拥堵的人群议论起来,前面好像发现死尸,将排水渠入口给堵了,才造成积水泛滥。 不知谁报的案,官府很快衙役过来,街上的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排走,京兆尹很快到达现场。 衙役去而复返,带了大理寺官员过来。 来的人苏禾认识,居然是大理寺少卿。 时辰不早,苏禾本来不想凑热闹,但能让大理寺少卿出马的命案,必不是普通的案子。 等街道的水排得差不多,她带着紫竹向前。 街上挤了不少人,官差不让靠近,两人费了力气才靠近,果然看到有具尸体在排水渠边。 离得远看不太清,但从衣着来看是个有钱人。 旁边围观的人议论起来,“你们听到没,好像死的是钦天监左大人。” “仵作正在检查,说是被雷劈死的。” 苏禾惊悚,许富贵果然人狠话不多。 官差将周围搜索一遍,并没有找到有利的线索,将尸体抬上担架抬回衙门。 苏禾趁机向前看了两眼,只见尸体两只手发黑,灼伤痕迹明显,面部同样如此,伤口处呈紧缩状。 老公杀人不眨眼,苏禾哪还有心情去医馆,晃了一圈称昨天祭祀染上风寒,赶紧回家休息。 回来一看,杀完人的许戈并不开心,眉头紧皱不放,茶花也没心情修剪。 苏禾提醒他,“左宗翰死了。” 许戈也是刚得到消息,“怎么死的?” 这反问的倒让苏禾愣了,“仵作说被雷劈死的。” 不得不说,他天天就琢磨这些,一个个死法都很创新,竟然将左宗翰绑在电线杆子上,活活被雷劈死。 许戈惊讶,“被雷劈死?” 苏禾隐隐觉得不对,“不是你的人下手?” “去晚了。” 既然不是他,那到底是谁抢在他前头?对方奔着左宗翰来,还是知道许戈的秘密? 苏禾不由琢磨起来,这一想也不对,昨天电闪雷鸣,谁也不知道闪电会劈哪,怎么可能提前将左宗翰绑电线杆上。 唯一提前知道结局的只有肃王,但左宗翰是他费了不少精力培养起来的,不可能在这关键时候杀掉,再说要杀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 但要是别人,肃王手握剧本,完全能让左宗翰避过一劫。 除非,出现了剧本之外的人,这样才能解释左宗翰的死。 苏禾细细回忆,半晌才恍然大悟,“他不是被雷劈死的,而是伪造成被雷劈的假象,实际是电死的。” 真要是被雷劈中,身体早就焦黑肉烂,征兆不可能那么轻。 这个时代没有电,想要把左宗翰伪造成雷劈,只有一种动物做的到——电鳗。 可这里不可能有电鳗,除非有外来人引进。电鳗要垮几个海洋才有,能引进它并运进京都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许戈这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奇怪的鱼。 他能说什么呢,幸好娶她的是自己,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找不到凶手是谁,只能换条思路从左宗翰下手,或许能找到线索。 第四百七十四章 诛心日记本 能悄然无声带走左宗翰,凶手身手差不了,而且杀人的办法有千万种,为什么要用雷劈呢? 民间有骂人谚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左宗翰昨天主持祭天,现场天降甘霖,不止官员赞誉有加,连百姓也将他奉若神明,却在当晚被雷劈死,无疑是打脸他做了亏心事遭报应。 至于什么样的亏心事能招来神明的惩罚,这就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坊间很快就有消息流传出来,左宗翰惹怒神明惨遭惩罚。 不管背后是谁,目的绝不单纯,许戈吩咐下去,盯紧大理寺查案。 大理寺未必能查到电鳗,而且电鳗是外来物种,左宗翰身上被灼伤口不止一处,手脚脸部等均被灼黑,电鳗的数量不会少。 许戈让老姜的人从城门口查起,或许能找到线索。 且说大理寺那边,验尸很快有了结果,左宗翰身上没有任何捆绑袭击的痕迹,身上多处灼伤,口鼻出血,胃部灼坏,肛门充血,确实符合雷劈的征兆。 可大理寺何等人也,个个长了双火眼金睛。 可这次的雷劈,跟以往稍有不同,不止程度轻微很多,而且还有多处劈痕。 仵作斟酌良久,“或许是被闪电余威劈到,当时他身边刚好有铁器之类的,加上水漫街道,这才造成多处灼伤。” 余威倒也说得通,但街道两旁的房屋或其他物件被没有被劈的痕迹,又哪来的余威? 大理寺走访案发现场的百姓,一夜电闪雷劈,没有目击者,做案痕迹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尸体上找不到线索,大理寺去左宗翰的家。 左宗翰妻儿在老家,府邸并不大,仅有一个老仆人伺候。昨天从祭祀回来,饭后一直待在书房,什么时候离开的,老仆人也说不清楚。 按大理寺的要求,老仆人检查内外,并没有财物丢失,家中摆放也无异常。 老仆人手脚不灵活,听觉跟视觉也不怎么好,实在问不出来有用的,大理寺只能自己动手。 除了寝室,左宗翰待得最多的就是书房。 寝室很简陋,没什么好查的,倒是书房各种书籍字画堆得到处都是,查了半天也没结果。 大理寺少卿根据办案经验换来能人异士,很快查出书房格局有些奇怪,从书橱内发现一个暗格。 暗格里有本皮牛卷册,从样子来看很有年限,翻开一看是手记,是左宗翰记的秘事。 随着一行行看下去,大理寺少卿脸色顿变,一页还没看完已经掌心冒汗,当翻到第五页时,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往下翻,赶紧收起来。 他吩咐手下继续查,书房里的东西全部带回大理寺。 这次他连大理寺卿都不敢找,直接拿上令牌进宫。 皇帝已得知左宗翰的死讯,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下令尽快查清楚。 拿起手记,看清第一页的内容时,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目光落在大理寺少卿身上,“你与朕说说,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臣来不及细看,觉得实在蹊跷,便第一时间送进宫,还请皇上过目。” 事关宸王余孽,大理寺少卿不敢擅做主张,何况后面的手记内容太过骇人,稍有不慎便惹来杀身之祸,他哪还敢往下看。 皇帝一页页往后翻,看着左宗翰一笔笔的账,从他逃亡被救到入仕,施计受到老钦天监的赏识,并一步步取代他。 泰山祭天,他往老监里饮食中下药,导致他无法主持祭祀,所谓的呼风唤雨,实则是他早就知道会下雨。 再后来他都干了什么,在手记中直呼狗皇帝,什么天相异常,紫微星北移,帝王易主,漠北军改旗换帜成许家军,统统都是假的,许振山没有反叛之心,是他利用狗皇帝的疑心,诛其左膀右臂…… 后来的天外来石,五皇子的种种等……手记中写得清楚明白,还有昨天的祭祀求雨,也是他设计安排好的。 皇帝看得心口绞痛,被手记的秘事气到面红脖子粗的他,猛地拿起御桌上的奏折砸地上,“一派胡言,岂有此理,朕没有,朕没有!” 他没有怀疑许振山,是左宗翰狼子野心,是许家功高盖主。他是皇帝,是天下的主宰,是许振山让他头悬利剑无法安眠。 大理寺少卿吓得赶紧退出殿外,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满脸冷汗,不停地将奏折砸地上,愤怒地抓起手记,偏偏手记是牛皮,怎么也撕不烂。 他气喘吁吁,狼狈地跌坐在地。 宸王余孽狼子野心,左宗翰残害忠良,他……只是被奸人所蒙蔽……蒙蔽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不可打草惊蛇 皇帝气血翻滚,身体摇摇欲坠。 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就冷静下来。左宗翰竟然敢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死不足惜,不过他手札中屡次提到的恩人是谁? 这个人不仅对他熟悉,而且对朝局把握极准,救下宸王旧部遗孤,还能蛰伏二十年拔除他的肱骨之臣,制造许家谋逆,让漠北军跟朝廷对峙。 许家,许振山,如果……皇帝不敢往下想。 罢了,当务之急是把“恩人”揪出来,此等祸害若不除,皇室江山岌岌可危。 皇帝痛定思痛,待冷静之后将大理寺少卿宣进来,“此案牵涉宸王旧部遗孤,左宗翰不过是棋子,这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个“左宗翰”,不宜大肆宣扬,有情况即刻向朕禀报。” “臣遵旨。”大理寺少卿冷汗渗出。 等人离开后,皇帝唤出影卫,“清乐候近日可有异常之举?” “属下的人寸步不离在侯府外面,清乐侯自祈雨回来一直没出府,四周也没可疑之人露面。” 皇帝疑惑,难不成左宗翰的死跟他无关? 稍作思虑,皇帝让影卫除了调查昨晚京都异常,一并暗查朝廷官员、皇族跟宫中一干人等,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主谋抓出来。 手札中的“恩人”算无遗策,并在他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救下遗孤,有这能耐且滴水不露的,无论年纪或身份都不会低。 “此事要隐秘,切不可打草惊蛇。” 影卫领命而去。 周福海神色仓惶,躬腰弯身进来的他面带悲痛,“皇上……五皇子在宗人府……病逝了。” 皇帝哐当一下,久久缓不过神来。 一瞬间,他似乎老了好几岁,眼中闪过悲怆。五皇子再平庸,到底也是亲生的,他本意不坏,若没有左宗翰在背后算计,也不会犯下这糊涂事。 “宣太医过去一趟,查清五皇子的病因。”老五向来身体康健,进宗人府还没半年,怎么就病逝了? 当初太后提过,当时如果上心一点,对老五再宽容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事。 周福海踌躇解释,“皇上,宗人府苦寒,吃穿没有特殊照料,五皇子进去没多久就染了风寒,数月沉疴无力回天。” 皇帝痛心疾首,“为什么不早禀报?” 周福海哪敢说实话,支吾道:“这……可能宗人府疏忽了。”五皇子刚发病时,宗人府那边就已上报,可当时皇帝还在气头上,愣是没有发话。 事关谋逆,宗人府那边不敢擅做主张,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见五皇子病越来越重,这才寻着法子向五皇子生母淑妃娘娘递话,谁知皇帝当时心烦和谈之事,仍是无动于衷。 宗人府琢磨出皇帝的心思,于是没再禀报过。 皇帝盛怒,又是帮擅做主张的狗奴才,“来人,宗人府玩忽职守,押入大牢严加查办。” 奴才不敢耽搁,立即派人彻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御医很快从宗人府返回,五皇子病逝不止因为风寒,还伴有严重心疾,忧思过度导致邪湿入体,最终风寒不治。 宗人府对皇嗣而言,无疑是人间炼狱,一旦进去便意味着失了恩宠,加上环境苦寒,奴才冷嘲热讽,精神折磨比牢狱酷刑更甚,长久下来逃不脱发疯崩溃的下场。 皇帝追悔莫及,不曾想宸王案过去二十载,自己的骨肉仍受牵连。 他沉默良久,心中翻江倒海,终化为一声悲叹,“追封五皇子为齐王,厚葬。”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杀人诛心的机会 与此同时,远在奉国寺的肃王亦得到消息。 事出突然,他同样诧异不解,皱眉道:“可是清乐候所为?” “属下起初也怀疑清乐侯,经调查后并非他所为,而且他也在找凶手,偷偷派人到城门口打听,近日进城的是否有大物件,到目前暂未有线索。” “盯紧他的人。” 黑衣人点头,又道:“王爷,咱们潜伏在影卫的人递出消息,皇帝已对左大人的死起疑,而且似乎找到了线索,在翻找宸王旧案。” 暴露是迟早的事,但肃王没想到自己布的棋局,竟然会这么快被看出端倪。 他怀疑许戈背后有高人指点,前世清乐侯暴戾屠戮,脑子并没有现在好使,如今却步步为赢,逐渐在京都站稳脚跟。很多事已经脱离轨迹,像闵蒙金三和谈,左宗翰被雷劈死,这在前世并没有发生,为何一切都变了? 有一只手在无形中推动这一切,如今连他也化主动为被动。 “皇帝生性多疑,一旦牵扯进宸王案,王爷很容易受到怀疑,还需及时想对策。” 当年的事安排的清楚明白,想拿到证据不可能,但皇帝并不看重这些的,否则也不会凭左宗翰几句话,就能左右许家生死。 不管背后是谁,他跟许戈的目标一致,是该坐下来谈谈了。 且说大理寺少卿出了皇宫,打发下属换上便服去一趟太史局,私下找到上次帮忙破解仙女石杀人的藏书阁吏员。 他没空摆架子,取出皇帝的密令,“你可知道,有何东西在致人死亡时有雷劈之效?” 吏员对藏书阁数万本藏书滚瓜烂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他还真没有听过有奇物能跟雷电同效。 大理寺少卿百思不得其解,“雷电劈下来,真能造成众多伤口?” “倒也并非没可能。” 吏员想了想,“下官记得有本书书籍中曾记载,有位巫族中人犯下大错,要实施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他们将犯人装进特制的铁笼子绑到空旷之地,铁器能招来雷电,故而犯人身上会有很多灼伤痕迹。如果犯人没被劈死,便意味上苍饶恕了犯人,巫族的人不会再追究。” “这种酷刑不会将人劈死?” “这种刑法经过改置,卸掉雷电极大部分的威力,运气好的就能活下来,但大部分变成焦尸。” 怕他不相信,吏员费了翻功夫才将《百家奇谈》找出来,仅供大理寺少卿参考。 大理寺少卿翻开一看,全是奇符怪号,居然一个字都看不懂。 吏员没办法,只得将符文逐句翻译给他听。 离开的时候,他不忘拍拍吏员的肩膀,“这是皇上指名办的案子,怎么该怎么做吧?” 吏员知道,少说话多做事,他今天没有来过。 京都四个城门,每天进出的货物奇多,许戈的人连着打探却没筛出有用的消息。 大理寺那边也没进展,没有查到明显的他杀线索,最终以左宗翰深夜外出会友不幸雷劈身亡结案,但私下的调查仍在继续。 许戈傲娇,不让苏禾插手过问此事,但好歹睡一张榻上,哪能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两天她也没闲着,细心琢磨闵朝的海防。闵朝的海防很弱,算不上闭关锁国,但军事防御重点在北部,海防基本靠天然屏障,除了已知蓬莱、大马、吕宋等为数不多的岛国邦番,其他的一无所知。 来京都几个月,苏禾基本摸得一清二楚,贸易主要是两条大线,一条是丝绸之路,一条是海贸。 电鳗是鱼类,走丝绸之路只能做咸鱼干,入京都的唯一途径是海贸。 论海贸,东海黄海渤海都是生瓜蛋子,唯有南海才是主力军,而且水师衙门还没有出海下西洋的记载,倒是民间逐利的商人胆子较大,尤其是南海的商人,逐渐摸索着往外走,但是知道电鳗并带回来的,绝是寥寥无几。 苏禾逛了两条的街,最近从事海上生意的不是海产品干货就是丝绸、瓷器、珍珠等,并没有湿货过来。 她借着出诊的由头,到南货客商爱下榻的客栈走了遭,同样没有打探到消息。 难不成,电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回去刚好要路过四海酒楼,苏禾进来打包,要椰子鸡拎回去给许戈加餐。 天气炎热,她又多要了几只砍好的椰子,走的时候徐达忍不住抱怨两句,“夫人,天气热椰子鸡卖得一般,但是像你这样来买椰子降暑的富户可不少,货都快卖完了还没补来。” 苏禾惊讶,“乌口商行那边怎么说?” “那边前两天传消息过来,说是北上的货船遇到台风,货船临时进港避险,估计要晚个几天。” 沿海天气莫测,没有准确的天气预报,行程耽搁稀松平常,苏禾没放在心上,“多催催那边看什么情况。” 时近日落,街上商户陆续收摊,苏禾跟紫竹边走边聊,余光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眼花,等再望过去时,人群中已没了影踪。 晚上吃鸡时,苏禾问许戈,“左宗翰的案子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皇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数年如一日被左宗翰玩弄于股掌间,还平白搭上一个儿子。他现在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敌人,午夜梦回时又被许家冤魂纠缠。 苏禾敏感地捕捉到信息,“看来你在宫里的眼线埋得深呀,连他午夜梦回都知道。” “刚见过肃王。”痛失左膀右臂,这只千年老鳖精终于憋不住了,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不过他也试探出,瑜贵人确系肃王的棋子不假。 许戈没说话,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肃王用这招对付皇帝确实妙,但到底是羞辱了许戈的母亲,试问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多吃点。”苏禾夹了块肉往他碗里放,“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怪升级。”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苏禾也佩服肃王的手腕,他善于将人心利用到极致。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将瑜贵人弄到皇帝身边,可不是做解语花那么简单,这是杀人诛心的好机会。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互相伤害谁不会 媳妇这么聪明,许戈还能说什么。 皇帝确实怀疑人生,不止是五皇子的死,他还怀疑晋王殿前失义被罢黜,以及敬王犯下的种种过错,背后都有无形的手在推动,甚至考虑是否对漠北军改用怀柔政策。 不得不承认,左宗翰死得恰到好处。那本手札费了许戈不少心思,他确定以自己在书法上的造诣,就是翰林院的先生都分辨不出来。 至于左宗翰的死法,许戈承认自己的手段有瑕疵,未必能逃过大理寺的眼睛,但这已经是取左宗翰最佳的机会,他只能冒险一试,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歪打正着,总之凶手替自己遮了瑕疵。 许戈不担心皇帝怀疑,更不惧肃王追究,但他忌惮在背后横插一扛的人。几天过去了,自己也好,肃王跟皇帝也罢,三拨人找他都挖不出来,就像人间蒸发了般。 只要他一天不露面,没有人会安心。 苏禾想了想,“我今天在街上碰到个熟人,按理他不该出现在这的,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 “谁?”许戈不由警惕起来。 “你没见过的。”苏禾若有所思,“薛青义手下的商贩,以前在绥州谈生意时我在客栈见过他一次。” 打扮已然不同,但她记忆力不是吹的,隐约还有印象,但当初只是匆匆一瞥,花了不少时间才想起来。 徐达说过,薛青义的商船遇到台风进港避灾,还没在乌口港登陆,那么他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提及薛青义,许戈眉头紧蹙。这半年来,他的人一直在南海暗中调查,薛青义确实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所到之处声望极高。 他是近几年凭空出现在南海的,过去无从查起,做过很多利民之事,却从不求回报,百姓对他爱戴有加奉若神明,这让许戈的人连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一连跟踪数月,没有发现不同寻常的举动。 不是许戈倨傲,他培养出来的斥侯异常优秀,偏偏遇到薛青义被打脸当猴耍,最后斥侯破罐子破摔,暴露了也继续守株待兔,反正彼此心知肚明。 数月来,薛青义辗转于南海各地,安排农户种植胡椒,收渔民海货,价值公道童叟无欺,安排南货源源不断的北上。 据斥侯的消息,最新的货船在海上遇到风浪进泉州港避灾,因船体有损耽搁进程。 薛青义再次北上,刚好就在这船条上,似是病发严重,还特意请了大夫上船医治。 斥侯无法登船近身,谁也不敢保证薛青义还在船上,或许早已移花接木。 不管怎么说,苏禾跟许戈始终保持警惕,尤其得知他的人出现在京城,是否太过巧合? 他到过南海诸岛,或许还有更远的地方,应该是带电鳗最适合的人选。这玩意危险,也算不上美味佳肴,普通商人谁会稀罕? 苏禾被后世的各种阴谋论洗脑,不由脑洞大开,“你说,会不会他跟皇帝也有仇?” 许戈笑,跟皇帝有仇,那应该站肃王的队伍,助左宗翰一臂之力尽快搞死皇帝才对。 “你也跟皇帝有仇,还不照样要杀左宗翰。” 苏禾不爽他的态度,话里话外点拨道:“许富贵,可别小看了任何不起眼的人,这种人极有可能就是隐藏的大佬。”按悬疑剧本的设定,开局越是不起眼的人,终极大佬的可能性越大。 她可是有根据的,当初在沙县各方势力盘据,胡家棉花被烧以及其他关系到漠北军的案子,背后似乎还有一双手,并不全是肃王指使陆浅之干的,但在冥冥中助了许戈一臂之力。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反正也没其他调查的方向,薛青义这条线还是有必要查的。 许戈皱着眉头不说话。 苏禾诧异,伸手在他眼前晃,“嘿,想什么呢?” 许戈这才回神,“刚想起个故人。” 苏禾打趣,“想的这么入神,难不成是老情人?” “是啊,而且还是五个。”互相伤害谁不会。 许狗是真的狗呀,别的男人经过调教是愈发优秀,她家的却越来越牙尖嘴利。 后半夜突然暴雨,苏禾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踹了一脚。 “嘶……” 无故挨踹的苏禾坐起来刚要捶许戈,谁知窗外划过狰狞的闪电,隐约看到他神情痛苦身体痉挛。 伸手一探,脸上全是汗水。 作孽,又陷在满门屠戮的梦魇中拔不出来了。 他多久没做过梦了,怎么莫名又来?白天也没受啥刺激。 推都推不醒,苏禾拧他的大腿肉。 “啊!” 黑暗中,身体猛地坐起来。 闪电划过,眼睛透露惊恐,喘气如牛。 瑜贵人被惊醒,惊慌地坐起来,“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枕边之人青面獠牙浑身是血,惊得再次呼叫,他从床上跳下来,仓惶寻找防身利剑,“你别过来,朕没害你,朕没害你!” “皇上,是臣妾呀。”瑜贵人跟着起身,既惊且讶,“您没事吧?” 随着殿外的惊雷,皇帝混沌的意识这才清醒过来,看清枕边之人是瑜贵人,浑身的紧绷才松懈下来。 毕竟上了年纪,惊乍之下连翻激烈动作,中衣汗湿头发凌乱。他在榻前坐下,疲倦如潮水袭来,外面雷电交加暴雨倾盆,殿前乍光乍暗,余光突然瞥到柱子边伫着道影子。 皇帝心脏骤然提到嗓子眼,可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瑜贵人将宫灯点亮,担忧地握住皇帝冰冷的手,替他擦拭额头冷汗,“皇上,您是不是梦魇了?” 不知是老了易多愁善感,还是左宗翰的狼子野心恶毒惊人,皇帝近日总是梦魇缠身,许振山鬼魅般如影随形,声声厉喝让他纳命来。 今夜更是奇怪,不止许振山向他索命,他还梦见了肃王。 皈依佛门的肃王慈祥厚德,却突然朝他露出狰狞的笑容。 “轰……隆……” 殿外霹雳闪电炸裂,皇帝蓦然瞪大眼珠子。不,那不是肃王,而是宸王! 第四百七十八章 在暗示着什么? 脑海中闪出来的想法,连皇帝也被吓到,肃王是肃王,虽然他跟宸王是长样相同,可他怎么可能会混淆。 宸王死在诏狱时,他曾亲自验过尸身,不可能被人做手脚。不过当年并未全然放心,亦对肃王多番试探,虽然他被火烧伤毁容,但儿时腿上受伤的伤疤还在,这是做不了假的。 可为什么梦中的肃王突然变成宸王? 是不是上天在暗示着什么? 瑜贵人点燃太医开的安神香,纤纤素指轻柔按着皇帝的太阳穴,低语安抚,“皇上别怕,有臣妾陪着您,不会有事的。” 她的话似有股魔力,皇帝逐渐冷静下来,并在安神的药效下睡意再次袭来。 等皇帝睡熟,瑜贵人起身将香炉内的安神香熄灭,重新换上一盘。 她站着床前,望着沉睡的皇帝,目光晦暗如海。 下朝之后,皇帝将大理寺少卿宣到御书房,“左宗翰的案子查得如何?” 大理寺少卿硬着头皮道:“左大人死法蹊跷,似跟巫族秘术有关,臣还在追查中但并没有过多的线索。” 至于宸王旧部遗孤,也在紧锣密鼓的查,确有漏网之鱼经多年追踪也没有线索,所以他改查朝中有权势的旧臣世族。 还真查到些东西,欺男霸女,敛财贪赃,收受贿赂,拉帮结派等,其中盘根错节,深挖起来令人发指。 这其中有没有混入逆党遗孤,需要时间抽丝剥茧。 皇帝蹙眉,不管他们是否牵涉其中,这些年都太过放纵他们,是该杀鸡给猴看了,“严查买官卖官的,朕要的是铁证。” 大理寺少卿离开后,皇帝召出影卫,“可有查出左宗翰的幕后主使?” “属下还在排查,还剩部分而已。”目前排查过的,皆跟宸王案无关。 皇帝皱眉,“还有谁没查?” 得知名单时,他略有疑惑,“为何不查肃王?” 影卫怔然,皇帝对肃王情同手足,向来是深信不疑,怎么会突然? 当然,他没有胆问,“是,属下马上让人去查。“ “你自己查,别让第二个人知道。”昨晚的梦提醒了他,肃王就是肃王,但谁敢保证这二十多年来,他没有后悔当年出卖宸王。 当年若没有他通风报信,宸王极有可能捷足先登坐上帝位,故而这么多年自己对他百般照顾。 纵然性格跟志向南辕北辙,但毕竟是一母同胞,加上佛门讲究因果罪孽,保不齐他生性大变从而怨恨自己,毕竟当年自己曾答应过他,会留宸王性命。 如果是他,那么一切都合理了。他仗着自己的信任,暗中救下宸王旧部遗孤,再静待时机复仇? 可是,真是会是他吗?皇帝自己都不敢肯定心中的猜测。 当然,许戈也不是没有嫌疑,或许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毕竟当年若没左宗翰进言,许家不会落得如厮田地,所以他杀人嫁祸,让自己跟肃王离心离德。 皇帝头痛得厉害,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看谁都有重大嫌疑。 昨晚没睡好,许戈还在休息中,管家在外面敲门,着急道:“侯爷,宫里来圣旨了。” 天天憋在院里,许戈起床气很大,“所谓何事?” 管家有口难言,“这……侯爷还是出来看看吧。” “阿……嚏……” 一夜没睡好,苏禾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趴在医馆的诊室补眠。 贺开山看到她瘟鸡模样,既体贴又嫌弃,“今天大夫都没出外诊,人手足够的,夫人要是不舒服可以早些回府休息。” 老板都发话了,苏禾也不跟他客气,收拾东西回家。 刚踏进府邸门槛,管家神情忐忑迎上来,“夫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苏禾瞥了他一天,“府里有事?”府里人不多,他以前可不会管到她头上,再说他神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没……没呀。”管家擦汗。 “侯爷病了?” “没有,候爷好的很。” 苏禾脸突然沉下来,语带愠怒道:“他在哪?” 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好说话,实则发起火来连侯爷都招架不住,管家不由得自乱阵脚,“侯爷……进宫谢旨去了。” 进宫谢旨?老皇帝是良心发现,又赏他什么好东西了? 见管家眼神躲闪,苏禾这才意识到事不简单,“说。” 管家头皮发麻,支吾道:“府邸人少,皇上关心下人照顾不妥当,特意赐了批人过来,五男八女。” 皇帝疑心病重,他的人在外围探不到有用的消息,往府里塞人是迟早的事。 这在苏禾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说是下人,但谁敢指使皇帝的人干苦差,还不得当祖宗供着,而且看管家神情似乎并不止赐下人这么简单。 候爷再三叮嘱,此事不能被夫人发现,等他回来再安排这批人,谁知夫人突然回府,管家根本兜不住。 而且他心知肚明,侯府当家作主的是谁,既然没兜住只得乖乖交待,“皇上说侯爷成亲多年尚无子嗣,如今身子骨又不好,要早点为血脉打算。” 不是苏禾瞧不起许戈,皇帝一次性送了八个女人过来,他身子骨吃得消吗? 管家讪笑,皇帝的意思是让侯爷从里面挑几个可心的,早些开枝散叶。人已经到府上,由多少人伺候,还不是侯爷喜好的问题。 八个?苏禾也是醉了,“姿色如何?” “身娇体软,国色天香。”怕不对侯爷口味,环肥燕瘦各有特色,总有一款适合侯爷。 苏禾心想,自己珠玉在前,老皇帝也不好送丑的过来,要不然许戈哪有心思传宗接代。 “安排了吗?” “暂时安排在西院,等侯爷回来处理。” 苏禾没意见,回自己院子休息,不忘叮嘱紫竹把院门闩紧。 紫竹不解,“夫人,此事不容小觑,你得跟候爷商量呀。” 商量什么呀,他要是真想收了,自己哪里拦得住的,而且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还是让他考虑清楚再说。 “但是,也不能将侯爷往外推。” 第四百七十九章 难不成留给别的女人花? 看到她的态度,苏禾还是挺欣慰的,这段时间没白疼她,起码在她心里将自己当真正的主人了。 习惯住许戈那,回到自己的院子还真不习惯。等午睡醒过来时,紫竹说许戈来过,但她遵从吩咐没敢开门。 一下塞了十三个人,其中不知多少是皇帝的眼线,以后分居是常事,苏禾花了大半天时间,将自己院子布置得舒服。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不是? 到晚上,许戈果然又来了,脸上臭得跟什么似的。 苏禾觉得好笑,“我都没发脾气,你这得了八个美人的哭丧着脸做甚?” “身子骨弱,无福消受。”也就是他被揉搓惯了,在她面前向来不要脸子,换别的男人可没这么会哄。 满桌的好酒好菜,不知的人还以为摆庆功宴,瞧瞧这死女人又想看他笑话了。 许戈也不客气,要紫竹给自己添双碗筷。 饿了一天,他边吃边说,不容置喙,“今晚我留下来。” “留我这干什么?”苏禾满肚子的气,语里话外夹枪带棒的。 许戈瞟了眼婊里婊气的她,“传宗接代。” 紫竹哪听过这种露骨的话,当即面色绯红,闻到侯爷跟夫人浓浓的火药味,聪明的她赶紧消失。 都是实战派老司机,苏禾可不带害羞的,“瞧你走路带喘,传宗接代这种艰巨的任务还是算了吧。” 许戈嘴巴跟刀子似的,“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待会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不得不承认,他脸皮确实比她厚,在那方面更是天生自信,勇于表现就算了,更敢在她面前炫耀。 “别呀,八个美人都洗干净躺好了,就等你过去耕耘,今晚就辛苦你了。”苏禾改变战术,满脸的关心体贴,“要不给你煮十全大补汤,或整老鳖汤?” 许戈睨了她一眼,“不用费那事,你这不是炒了盘韭菜么。” “多吃点,不够我再做。”苏禾将韭菜推到他面前。 瞧瞧这不正经的,再说下去还不知飙出什么荤话来。媳妇生气,许戈可不敢飙过头,敛了狗脾气一本正经吃饭,吃完饭他也不走,死乞白赖的。 男人就是要脸皮厚,才能将媳妇哄回来。 苏禾拿话损他,他就用诚实的身体回应,对付她那一套简直不要太有经验。 还真就拿他没办法,都闹到榻上去了。 他是个说做到做的人,变着姿势把嘴巴逞能的小媳妇弄得抽噎不止,完事又搂在怀里温柔哄,“哭什么呢,我都不带瞧她们一眼,好不容易攒的公粮全交给你了。” 这话荤的,苏禾羞着咬了他一口,“不要脸。” “媳妇面前,要什么脸。”温香软玉在怀,许戈不懂羞耻为何物,全然没有衣冠楚楚时的修养,“谁让老子稀罕你。快点,亲我一下!” 连哄带揉,总算把苏禾心底的邪火给灭了,但心里那根刺却拔不出来。 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她真不是滋味,“八个活色生香的美人,你打算收几个?” 皇帝连传承血脉,开枝散叶的话都说了,不收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就这么痛快收了。 “先晾着看看,等我病养好些再说。” 瞧瞧,在她榻上生龙活虎,出去就是病猫一只,这次入宫谢恩三步一喘五步一歇的。 “我许家家训,男人不纳妾,女子不做妾。” 许戈握住苏禾的手,面露愧疚,“但眼下情况特殊,由不得我不收,你不必担忧,我有自己的底线。” “我读书少,听不懂你的话。”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忽悠鬼呢。 “身体跟心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许戈言简意赅,“孩子也只能你来生。” “万一违背了呢?” 许戈眼都不眨,“那你就把我剁了。”既然要哄,态度就得坚定,否则只会自找苦吃。 “剁哪?”苏禾明知故问。 许戈一哄到底,“你想剁哪就剁哪。” 苏禾扑哧一笑,“许富贵,记住你今天的话,否则我饶不了你!” “今晚可以留下来了吗?”韭菜吃多了身体遭罪。 “那不行。”苏禾习惯跟他睡,但眼下情况特殊,她有自己的原则,“像我这种性情中人,得知皇帝赐了八个美女给你,哪有不生气的。没个几天脾气缓不过来。” 许戈起身穿衣,居高临下捏着她的下巴,摸了好久才走。 宫里女人心计多,既然他表了态度,苏禾也就不管了,除了跟许戈分居之外,平时该干嘛就干嘛。 万梓汐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找来医馆,见她跟没事人似的,顿时着急起来,“八个呢,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我能怎么办?”苏禾睨了她一眼,哀怨道:“退回给皇帝呀?” “……”万梓汐替她不值,“清乐侯是什么态度?” “他敢有什么态度?”苏禾轻叹一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帝也是关心侯爷,他纵使力不从心也得收下。” 哪个女人会喜欢男人三妻四妾,万梓汐心里同情苏禾,但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那不是身体不好么,那方面肯定也不行吧?” 苏禾:“……”呵呵! 看吧,从她的脸色就瞧出来了,所以说找男人还是得找实在的,像许戈这种除了皮相好看,真是哪哪都不中用。 万梓汐安慰她,“幸亏他不行,所以皇帝送再多都没用。” 苏禾:“……”真是她的好闺蜜呀。 “走,我陪你逛街散心,请你吃饭。” 铺子赚钱,万梓汐出手阔绰,不由分说拉起苏禾就走。 许戈有保证不假,但心里郁闷是真的,给她替自己排忧的机会,衣服首饰等等,看到心仪的就不停买。 看她花钱如流水,万梓汐不由傻眼,衣服首饰之类的算了,苏禾居然出手买店铺,眨眼间几千两就没了。 “有钱不花,难不成留给别的女人花?”苏禾自己一毛不拔,让掌柜的到清乐侯府要钱。 皇帝赏了许戈五千两,刚好被她花得一文不剩,看他还拿什么养女人。 万梓汐又学了一招,既教训了狗男人,同时也向皇帝抗议。 第四百八十章 小三上门 逛累了,万梓汐请她到四海吃饭,徐达安排最好的厢房。 趁着万梓汐解手,徐达向她通报,最新的椰子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木箱,里面装着凝固的乳白色物体,死沉死沉且有股味道。 另外还有两桶是乳胶,割下来直接密封存储。 苏禾惊喜,没想到薛青义办事这么漂亮,真给她弄到了橡胶。 各种人马盯着侯府,她不方便光明正大带回去,让徐达想办法送进来。 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由各家店铺不断送上门,吃饱喝足的苏禾悠闲回府,反倒管家心惊胆战直冒冷汗,侯爷只给了他五千两,他还倒贴了部分,要是再来找要钱的,他只能把自己按斤卖了。 伸长脖子盼到她回来,管家急急迎上来,“夫人,你可回来了。” “宫里又送美人来了?” “没呢,老奴是想问问,西院那些姑娘身娇肉贵,从宫里出来得急也没带多少行头,要不要从公账上拔些银两给他们置办几身衣裳。” “她们是皇上赐给侯爷的,你问侯爷就行。” “这不……侯爷的钱已经全部替夫人付了今天的账,老奴还补了五十两。” 官家神情尴尬,“府中的公账,向来是由夫人你出的,侯爷他没……没钱呀。”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起早贪黑赚那仨瓜俩枣的,养侯爷也就算了,毕竟是夫妻一体嘛,但她们是侯爷的女人,哪有由我来养的道理?”苏禾也不怕丢人,公然在大门口跟管家理论起来,“侯爷不是还有三百亩良田么,要不变卖了安置她们?” “良田是皇帝赐的,可使不得呀。” 苏禾一脸爱莫能助,“我没余钱替侯爷养,你还是找他想办法。” 已经碰过一次壁了,管家可不敢去找,无奈地随苏禾进府。 苏禾又问,“你也知道侯爷穷得一清二白,府里不养闲人的,那五个男的怎么安排了?” “安排做花园杂工。”远离主子视线,省得冲撞了。 “侯爷卧榻不起,我瞧他身子怕是消受不起八个,你多替他留意,能伺候人心思玲珑的留下,其他的打发去干活。” “倒是有两个伶俐的,想着来拜访侯爷跟夫人,不过老奴怕叨扰便给拒绝了。” “我这人喜欢清静,见不得花枝招展的,等侯爷养好些你再安排她们去请安。” 苏禾不同于别的主母,遇上这种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对这些来抢自己男人的可不会有好脸色。 下马威之类的也不必,对付她们最好的武器就是蔑视。 管家很有职业操守,虽然他以前是曹国公的人,但自进了侯府便全心为新主子打算。他明白苏禾的心思,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委婉的透露给八位美人。 总结起来就是,侯爷除了穷还没有尊严,真正当家作主的是侯夫人。 他暗中观察这群莺莺燕燕,个个神情还挺丰富的,有惆怅悲观的,有心生不满的,还有忙着纠结,当然也有颐指气使的。 毕竟是年轻的丫头片子,脸上还是能看出端倪来,他都一一记在心中,再适当观察。 全京城就没有不知道侯爷穷的,管家也不惯着她们,衣服首饰什么的一律不置办,府中的下人是什么吃食,她们也得入乡随俗。 “各位姑娘,侯爷身受旧疾之苦,双腿不利行走,常年要汤药针灸保养,严重时十天半个月卧榻不起,家里也是入不敷出全靠夫人独自苦撑。”管家清了清嗓子,神情为难道:“至今该如何安置你们,我已问过侯爷的意思,他是菩萨心肠,不想把你们也拖垮了,要是有想离开的,他会还你们自由之身,要是有想留下来的,需等侯爷病好些再议。” 姑娘们面面相觑,她们被皇上赐给清乐侯,那就是清乐侯的人了,哪里还敢奢求自由之身。 即使清乐侯有心,万一皇帝怪罪怎么办?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发话。 管家也不强求,默认她们全部留下,临走时不忘提醒她们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 不过,到底是有些不安分的,很快就有人来向苏禾请安。 来的叫桃酥,长得明艳妩媚,身材婀娜声如黄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已露风姿媚骨。 管家之前已明令没有主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桃酥是从宫里出来的,应该比任何人都懂规矩的重要性。 紫竹冷脸拒之门外,“夫人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桃酥委了委身,“姐姐,奴婢是宫里赏给清乐侯府的,自然就是府侯的人,总得为府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今天特意来向夫人请安,还望姐姐通禀一下。” 言语间,“宫里”咬字极重,既是抬高自己的身份,同时也透着提醒。 “你既称奴婢,那就是下人。” 紫竹冷冷睨了她一眼,“连下人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自己去找管家领罚。” 桃酥错愕,没想到她连宫里的面子都不给,可真是胆大妄为,就不怕传到宫里皇上怪罪吗? 想归想,她还是曲意迎合,“姐姐你误会了,妹妹听说夫人身体不是,想着自己懂按摩推拿,这才毛遂自荐。” “在宫里,你敢私下打听主子?” 桃酥面色顿变,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呛过来。 “我不管你是被赐出宫是否心怀不满,以至于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你要是想走府里不拦着,但只要留在这里一天,就得守这里的规矩。”紫竹冷面斥责,“夫人是京都女神医,需要你来按摩推拿?” “姐姐,妹妹我……” 语音未落,院门已经关上。 碰了满鼻子灰的桃酥面色晦暗,转身离开。 苏禾听到了外头的声音,但紫竹好一会才进来,“夫人,桃酥看似蠢笨无脑,实则颇有心计,多半是皇帝的眼线。” 真要是颐指气使的蠢笨之人,被不留情面地轰走,哪有不发牢骚的。紫竹悄无声息尾随一路,桃酥非但没有抱怨,反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苏禾若有所思,不管她到底多精明,只要人设是蠢笨无脑,事情或许会好办很多。 第四百八十二章 双面间谍? 紫竹吃惊,但很快明白夫人的意思。小慧天生自来熟,跟谁都能打成一片,长得人畜无害,交谈中连夫人都忽视了她妾室的身份,想想还真是可怕。 从来只见新人哭,哪闻旧人哭。 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许戈也不例外,虽然身子骨不好,但到嘴的美人吃不着,心里那个着急呀。 这不腿刚养好些,就让管家传了话,今晚去如夫人的院子过夜。 如夫人暗自欢喜,早早梳妆打扮,不忘让管家准备好酒好菜招待侯爷。侯夫人长得是美,但处处压侯爷一头,长得再美也不得人心,哪像她温柔似水,早晚探望慰问。 连着几日下来,侯爷看她的眼神都与旁人不同。 紫竹很快得到消息,心里忒不是滋味。这种事情,估计以后隔三差五会上演,狗皇帝真是不安好心。 相较于紫竹的愤愤不平,苏禾该吃吃该喝喝,末了瞧时间差不多,这才徐徐开口,“你去如夫人的院子,告诉侯爷我肚子不舒服。” 紫竹很快意会过来,赶紧朝如夫人院子走去。 如夫人是宫中的舞姬,身体妖娆柔软,为了迎接侯爷特意将最性感撩人的薄衣穿上,再加上朦胧的灯光,她就不相信这次拿不下侯爷。 只要得了侯爷的宠爱,替皇帝监视他的举动,将来就有无穷的富贵。 当然,她也爱慕许戈的皮相,他长得连女人都妒忌,若非是戴罪且百病之身,她还真心满意这归宿,但……还是完成皇上的任务再说。 瞧着俊逸挺拔的许戈走进院子,如夫人满心欢喜,迈着婀娜之姿迎出来,声音娇媚如比丝,“侯爷。” “侯爷。” 与此同时,紫竹的声音响起。 半只脚踹进院子,许戈扭头望向紫竹,“何事?” “夫人突然腹痛不止,还请侯爷过去瞧瞧。” 许戈诧异,目中闪过丝不耐烦,但脸上却满是关心,二话不说随紫竹走。 院中的如夫人风中凌乱,半晌才缓过神来,被冻得连打两个喷嚏。 府中都传苏禾脾气大善妒,没想到连皇帝的面子都不卖。听说侯爷的腿疾也是她在治,上次突然疾发,估计也是她搞的鬼。 她是大夫,腹痛完全可以自己治,侯爷去了管什么用! 如夫人晦涩如深,绞着手中的帕子。 苏禾半倚在床榻上,手里拿着本书,嘴里吃着果脯,心情很好的样子。 许戈挥手让紫竹退下,径直朝床榻走来,刚要伸手把苏禾往怀里拉,谁知她玉足一伸抵住他的腹部不让靠近,“你味重,别过来。” 胡说八道,知道今晚要伺候她,特意泡完澡过来的,“什么味?” “骚味。” 瞧这含沙射影的,许戈脸色发沉,长臂一伸将她从榻上捞起来搁腿上放,“就你事多,她连我手都没碰到,不信自己检查。” 检查就检查,苏禾是做大夫的,最擅长这个。 她跟条小狗似的,不停在他身上嗅着,伸手去扯他的腰带,“我瞧瞧有没有用过?” 许戈倒吸口凉气,这女人的手段真是…… 他往榻上一倒,身体呈大字型,满脸的英勇就义,“来吧,今晚随你处置。” 苏禾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检查起来。 被她上下其手,最后许戈实在没忍住,“唔……”她会的越来越多了。 检查完毕,苏禾脸色才好些,“算你忍得住。” “那是对别人。”许戈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上,“现在轮到我检查你了。” 苏禾发愣,“检查我什么?” “看你有没有想我。”许戈扒她的衣服。 两个扒拉起来,在寝室闹起来。 完事后,苏禾偎依在他胸膛喘息,“许富贵,你会的越来越多了。” 这不废话嘛,他天天禁锢在府邸,除了养那盆茶花,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她身上了。 不管做什么事,许戈天生带着自信,即使这种无师自通的事,只要花心事琢磨,差事哪有不漂亮的。 当然,得亏了有苏禾陪着,他枯燥的日子才有滋有味。 苏禾困得昏昏欲睡,许戈却精力极好,逗她跟逗懒猫似的,“听说你不止让她们自力更生,还得赚钱养我?” “嗯。”苏禾搂着他结实的腰,“你可金贵了,我养你压力大。” 提到这个,她下意识想到小慧,不由提醒道:“你喜欢肉包子?” 许戈不喜欢,是肉包子自己找上来的。 顶着张天真无邪的脸,却是个聪明绝顶的,不等他开口问话,她自己什么都招了。 皇帝确实下了旨意,让肉包子充当眼线,事成后重重有赏。 别看肉包子能吃,脑子更是清醒,她那头答应了皇帝,这头却对许戈和盘托出。 苏禾诧异,“双面间谍?” 主动挑明身份,再以投诚为诱饵,倒也不失为聪明的办法,但小慧毕竟是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在许戈这种老姜面前是讨不着好处的。 面对她的坦诚,许戈起初是错愕,继而是长久的沉默,最后表明对皇帝的忠心,末了再问她这么做意欲何为? 小慧要的简单,她不想界入皇帝跟许戈的争斗中,只想明哲保身。眼下身在侯爷屋檐下,她自然是站在许戈这边,不管他是否忠心,都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 当然,她要相对的回报,此事完结后赎回自由身,这也是她想卖糕点赚钱为自己谋出路的原故。 不管真诚与否,小慧话说到这份上,许戈很勉强地答应,自此井水不犯河水。 他试过小慧,脑子聪明不假,但没有武功底子,但也没掉以轻心,该暗中监视的一样没落下。 苏禾惊讶,没想到小慧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聪明,若她的投诚是假,比另外两个难对付多了。 这孩子擅长交际,不知不觉间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不必担心,有我在呢。”许戈轻柔地捏着苏禾的脸,“你是善妒的当家主母,少与妾室往来。” 苏禾眼不见为净,加上养胎基本足不出户,专心赚钱搞事业。 第四百八十三章 半路截胡 苏禾抽空将几十款广式点心写出食谱,让人交给大麻子钻研。等大麻子上手,徐达尝过之后顿时赞不绝口,开始张罗茶楼选址。 清乐侯府穷到掉渣,管家为三斗米折腰,带着小慧做的糕点跑各零嘴铺或茶楼。 清乐侯小妾亲手做的,宫里御厨的点心,老板们侃八卦之余也看到商机,再说味道确实是一绝,很快就有好几家采买,每天按量供应。 消息很快传来皇帝耳中,老脸黑的跟什么似的。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让妾室来养,真是不怕丢人。 清乐侯丢不丢人他不管,但这传来传去就变味了,说皇帝赐的女人太多,清乐侯穷得养不起,到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反而让女人养他。 皇帝老血喷出来,没想到清乐侯夫人也是厉害的主,竟然把他赐给许戈的钱讹得一干二净。 女人嫉妒起来,真是面目可憎。 当然,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皇帝的手不能伸出太长,虽然他很想将许戈召进宫斥一顿。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苏禾肚子里的孽种。不管是男是女,许家的血脉都不允许留下。 漠北军仍虎视眈眈,暂时不宜取许戈性命,得想个两全的法子将孽种除掉。 可万万没料到,不等皇帝想出策略,有人按捺不住了。 许戈对如夫人念念不忘,可偏偏见鬼了般,每次他刚到院子,苏禾的人雷打不动出现,不是肚子疼就是头晕,换着法子将许戈叫走。 每次都玩狼来了,许戈眼中的不耐烦愈盛,但他又能怎么办,谁叫自己是吃软饭的,侯府的钱银进账全靠苏禾,故而他再不情愿,还得放下身段去哄那个不可理喻的妒妇。 侯府日子清苦,如夫人如坐针毡,她做梦都想探得许戈秘密好早日回宫交差,却每每都落空。 无法成许戈的枕边人,她根本完不成任务,次数多了哪还按捺得住,不由着急起来。 她想法子去探望苏禾,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怀孕了,甚至还暗中给紫竹塞银子,“听闻夫人身体不适,妹妹特来探望,还请行个方便。” 紫竹丝毫不卖她面子,“夫人胎儿不稳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如夫人哪肯轻易走,软磨硬泡非要进去探望,“我来都来了,你就行个方便,我问候一声就走,绝不打扰夫人静养。” “有什么好看的。”紫竹眼珠子一瞪,“你是懂医术,还是能替夫人受苦?少来膈应人,要是惊了夫人的孩子,你可担待得起?” 如夫人:“……”不过是低贱的下人而已,她懂不懂修养的? “有这心思,还不如去伺候侯爷。” 如夫人差点没飙脏话,她倒是想伺候,是谁天天盯梢搞破坏的! 到底连门槛都没碰着,反倒碰了满鼻子的灰。 连面都不让见,如夫人怀疑苏禾是假怀孕,为的就是拴住侯爷的心。这个女人善妒出名,加上侯府的开支是她出,所以理所应当不准侯爷碰别的女人。 要是换成别的女人,想借假怀孕争宠是不可能的,偏偏她自己是大夫,连侯爷都得看她脸色过日子,想拆穿她的把戏很难。 不过,唯有拆穿她的把戏,让侯爷看清她是假怀孕,自己才有上位的可能。只要得了侯爷的宠,还有什么秘密是查不出来的。 如夫人再三斟酌,转身去找安夫人跟小慧,她浑然不知两人的身份,只道夫人怀有身孕,做小的要备些贺礼。 主母有喜,确实该贺,其余两人没意见,不过府中没发月例,众人囊中羞涩,反倒是小慧搁下脸面做糕点送到外面卖攒了点小钱。 这是她将来投奔新生活的本钱,哪会傻傻的掏出来,所以当向来趾高气扬的如夫人开口跟她借时,肉包子好一通哭穷。 不过毕竟要在主母眼皮子底下讨生活,肉包子把两人打发走,用最好的食材做了消食开胃的糕点,聊表自己的心意。 三人上门祝贺,苏禾还是挺给面子的。 安夫人绣艺出众,亲手做了双小虎鞋。 肉包子做的是滋补的糕点,软糯可口,苏禾连吃了好几块停不来了。 如夫人做了道汤羹,闻着味道挺香的,她亲手盛了半碗端给苏禾,“夫人你尝尝,这是我老家秘制的老火汤,最适合怀有身孕的女子滋补,对腹中胎儿极好的。” 苏禾闻着香,道谢之后接过来尝。味道还可以,但她自幼喝着南方的老火靓汤长大的,她这手艺还真不太瞧得上。 而且,当她是傻子吗?瞧不出里面的门道,呵呵。 礼尚往来,苏禾各送了她们一匹布,让做两身像样的衣服。 从院子出来,如夫人愈发肯定,苏禾是假怀孕。 她在汤里添了鱼汁,普通人尝不出来,但孕妇肯定有反应,而苏禾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就是借假怀孕拴住侯爷,不让他碰别的女人。 晋王的良辰吉日眨眼而至,虽然不再是太子,但好歹还是王爷,成亲礼仪非常繁琐,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等。 清乐侯众目昭彰,晋王本不想向他下喜帖,但他头衔毕竟摆在那,做得太过刻意反而不好,于是一并给请了。 原以为他不会来,谁知非但出来了,竟然还带妻妾。 侯夫人随行没什么不妥,但带小妾来就有点侮辱人,清乐侯估计是色令智晕。 王府管家看到妖娆的妾室下马车,眼睛差点没突出来,心想清乐侯真是心大,这种场合哪有妾室的立足之地,不过他也清楚,他的妾室是皇帝赐的,如果不让进不是把皇帝得罪了? 最后管家选择性失明,反正清乐侯敢带,他就敢放进去,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不过,妾室还算安分,知道委身扶正室下马车,伺候左右。 如夫人能来,自然没少给许戈吹风,虽然不是枕边风,但哪个男人不是好色,何况他屡次求而不得,心痒难耐间被美人哄了几句,最终还是耳根子软了。 三名妾室各有千秋,她长相刚好讨清乐侯的喜,偏偏被苏禾打压的翻不了身,明里暗里对付自己。 第四百八十五章 再遇薛青义 不管怎么说,坊间竟然没有怀疑苏禾的胎是假的,毕竟事发当场,王府管家及不少宾客可眼睁睁看着,苏禾摔倒时当场血流不止。 清乐侯痛失孩子,将早产夭儿封在坛子里,在奉国寺供奉香火,超度亡魂早登极乐。 小慧的手艺真没得挑,刚好苏禾肚子也饿了,谁知打开食盒,除了有两碟糕点之外,竟然还有扎新鲜的青菜。 苏禾诧异,半晌失笑地揶揄他,“许富贵,你被绿了。” 许戈不解。 苏禾青菜扔给他,“这个小慧倒是有趣。”看来她是真想明哲保身,不愿意做皇帝的走狗。 许戈后知后觉,拿着青菜打量好久才意会过来。 见他吃瘪,苏禾心情才好些,“被人戴绿帽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他认的女人只有苏禾,只要不是她给自己戴,其他人拨动不了他的心弦,何况这盘棋也有她的份。 许戈捏捏她的脸颊,“心软了?” 心软的下场就是死,苏禾不擅长做这种事,但阵营不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先留着。”刚处置了一个,这个给他戴绿帽的可以缓缓。 做小月子,见不得风的且不能着凉,一日三餐都让人送进去。 沈氏闻讯赶过来,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话未出口泪先流,“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注意,让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你以后再难怀孕,可怎么办呀?” “是女儿疏忽了,但事已至此,哭也没用。”苏禾反过来安慰她,“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吧,反正生了未必养得活,与其担惊受怕,这样也挺好的。” 沈氏眼泪更甚,瞧瞧她都病糊涂了,怎么说出这种话。女人不能生孩子,以后日子得怎么过。 苏禾很豁达,“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有钱还怕活不下去?” 沈氏越想越伤心,以至于万历春过来叙旧时,她都没控制住眼泪,“阿禾真是命苦的孩子。” 万历春能怎么办,唯有低声安慰,“苏禾是个坚强的人,虽说落下病根以后不易怀孕,但也不是全然没机会,看两人以后的造化吧。” 他是个聪明人,许多事看在眼中,苏禾这步棋是对的,既除了眼中钉,也绝了许家的后,还让皇帝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不过沈氏单纯,这些事没必要让她知道,省得她担心受怕。 想到受刺激而失常的女儿,沈氏在苏禾面前故作强坚,可在万历春面前却伪装不来,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上天对阿禾太不公平了。” 万历春将所有的耐性都给了沈氏,极尽温柔地哄着。 沈氏紧握住他的手,轻轻抵在他宽厚的肩膀里。 等苏禾养好身体出门,蒙金两国的使团已经离开京都,甚至连昭华公主都嫁了。 苏禾吃惊,韶华对林庭逸几近病态的执著,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嫁了。 不过想想也是,韶华虽贵为公主受尽皇帝宠爱,但到底是皇家女儿,同样逃不出联姻的命运。 她嫁的是韩家二房长子,皇帝深知老闺女的性格,赐婚圣旨刚下便立即匆忙准备婚事,省得她敢造次弄出幺蛾子。 韩家二房,即是韩王的二弟,昭华嫁的是韩王侄子。二房长子饱读诗书,性格敦厚包容,虽然尚未入朝为官,确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怕老闺女在婆家受委屈,皇帝还特意赐了座驸马府,让她下嫁之后能活得惬意。 林庭逸也是个聪明的,一直病到韶华公主下嫁礼成才重新上朝。 昭华真急了,谁知老皇帝铁了心要把她嫁掉,一哭二闹三上吊都不管用,她暗中给林庭逸传消息,却石沉大海。 不死心的她又给苏禾传消息,寻思有没有救急的办法,谁知苏禾小产正在坐月子,传的消息全被许戈拦下。 她真是绝望了,在痛哭声中出嫁。 听说洞房那晚,愣是没让驸马进房,让驸马成全京都的笑话。 京都一天一个样,苏禾养了段时间再出门,感觉京都大变模样。 广式茶楼开了,取名粤海茶楼,茶点做得精致新颖,味道又是京都所没有的,在徐达极致所能的推广下,从早到晚的客人真不少。 尤其虾饺凤爪流沙包等经典款,卖相跟口味都是一绝,直接抢了不少普通茶楼的生意,不少客人点了壶茶,无限续杯,叫了几笼点心能坐上老半天。 万梓汐的嘴被苏禾带刁,听到她流产气愤难平,但碍于身份才按捺住性子没过府慰问,不过却时常派人来医馆打听。 苏禾重出医馆,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走,我带你吃好吃的。” 她以前说的,没有什么是一顿吃的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顿。 万梓汐带她去粤海茶楼,特意要了包厢,“这是南方点心,别的地吃不到的,今天我做东随你点。” 她拉着苏禾上楼,谁知刚踏上二楼,刚好楼梯边的厢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位年轻人。 四目相对,苏禾顿时倒吸口冷气,竟然是薛青义。 果然,他来京都了。 大热天的,身上还穿着厚衣服,熟悉的面具遮了大半张脸,不过从气色来看,应该保养得还可以。 不同于苏禾一闪而过的惊讶,薛青义彬彬侧身礼让两位姑娘,陌生的仿佛从不认识苏禾。 偏偏,他在沙县刚好住她对面,虽然不常打照面,但总归是见过面的。 苏禾上了二楼,望着薛青义从容优雅离开的背影,眉头不由皱起来。 这样一个病弱的优雅男子,真有能耐将电鳗跨越几大海洋带回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前任跟闺蜜 进了厢房,万梓汐经验老道地点了十几笼点心,“这里点心新奇又好吃,就是稍微贵了些,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 想到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厅,她不禁感慨道:“这楼要是咱们的,一天能赚多少钱呀?要不,咱们把他们的厨子翘过来,也开一家?” 刚出小月子的苏禾神情恹恹,心在不焉的样子。 万梓汐怕她钻牛角尖,不停说着近来有趣的事,分散她的注意时,同时讲店铺的赢利,“咱们铺子的回头客多了,这个月能分你不少钱。” 见她仍闷闷不乐,万梓汐实在没办法,拍桌子道:“他做初一,你做十五,你也在外面找,让他给别人养儿子。” 苏禾盯着她,万梓汐被她盯得面色绯红,“我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嘛。” “我没事。” 她是没事,但万梓汐明显也不太对劲,忍不住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你怎么了?” 万梓汐别开脸,满身的愤怒。 “失恋了?” 那倒没有,就是看到连许戈这种半身不遂的人,都有好几房妻妾,那四肢健全的男人还不知要娶多少? 万梓汐藏不住事的,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她竟然跟陆浅之搞一块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哪里禁得住陆浅之那张甜言蜜语的嘴,追人的伎俩一套套的,简直不费吹风之力就勾走万梓汐的魂。 要不是许戈纳妾,苏禾小产,万梓汐压根不会反省,像陆浅之这种花花公子,怎么可能会洗心革面从此只采撷她一人。 万梓汐惊醒,想到陆浅之丰富的情史,两人狠狠吵了架,现在正闹冷战。 苏禾说什么好呢,她连两人什么时候搞到一块都不知道,深深叹口气问道:“睡了?” 问前任跟闺蜜搞一块是什么滋味,苏禾还真说不出来,反正觉得怪怪的。 问得太过直白,万梓汐脸红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没……没有!”她才不会做那种离经叛道的事。 但陆浅之手段高深,不是万梓汐能抵得住的。 万梓汐挺尴尬的,再三犹豫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哈,两人都蜜到一块了,竟然才来问她这个前任,关键是她真不知道。 陆浅之花心是跑不掉的,真要郎有情妹有意还好说,但他是肃王的人,谁知道接近万梓汐是有别的目的呢? “非他不可吗?” “也……也不是……”万梓汐自己都想不明白,“就是跟他在一块很开心,他很会照顾人,老是能给我惊喜,其他的我也不敢想。” 瞧瞧她泥足深陷的样子,苏禾不知说什么好。 “你说他会不会玩玩的?” 苏禾问,“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看你跟他挺好的,要不帮我试探一下?” 嗯,能跟前任做朋友的,除了苏禾也没谁了,“行,我找个机会。”这事不止关系到万梓汐,要知道沈氏跟万历春也定了,真要是有个好歹,牵一发而动全身。 从茶楼回来,刚好贺老也在医馆,他在妇科这块很有经验,本来想给苏禾诊诊,给她调养身体助孕,可后来一想她自己都是神医,多此一举不是揭她伤疤么。 想想还是歇了心思,只是叫进来跟她商量曹国公的病情。 估计得了乘龙孙婿,曹国公这段时间病情还算稳定,失明症跟暴脾气都控制住了,但仍不能掉以轻心。 说曹操,曹灿玉到。 她过来抓药的,人逢喜事精神爽,面容滋润跟含苞怒放的花似的。 长期跟在曹国公身边,她深知许戈跟苏禾的感情,压根不相信外面所传的宠妾灭妻,加上自己的婚事也是靠运筹帷幄才得来的,她知道里面有文章,但具体是什么实在不好问,不过孩子流产对苏禾终归是打击。 进了诊间,她将房间关上,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能吃能睡的。”苏禾反问,“你怎么来了?” 曹灿玉微笑,“老八让我过来的。” 老八接待使团有功,最近得皇帝垂青,不但得了赏赐还戳升一级。他向来做事稳重,敢开口让她过来,估计也是有皇帝的授意。 他不仅要注意曹家的举动,还要借曹家跟许家的关系,进一步打探消息。 恋爱中的女人,浑身散发着灼目的光芒,苏禾不用问都知道,两人有圣赐的婚姻,光明正大的谈情说爱,俨然掉蜜罐里,而旁人不敢有任何诋毁。 想想老八的迂腐,能将曹灿玉哄成这样,敢情是当差事来办。 曹灿玉找顾老开了滋补的药材,然后转赠给苏禾,让她尽快将身体调养好,孩子后面还会有的。 苏禾哭笑不得,感动地收下。 刚走送曹灿玉,没想到后脚陆浅之就来了。 这准时的,都不用她出面找人。 当大夫的,观面色就能知道很多病人的秘密,不等陆浅之开口,苏禾颇为诧异,他最近不造了。 记得上次来抓药,还是纵欲过度肾亏体虚的鬼样,现在倒是养得好,精气饱满,感觉戒荤有段时间了。 再一把脉,八九不离十。 说起来好几个月没见了,苏禾装模作样,“最近同房多吗?” “没有。” 苏禾睨了他一眼,“有点亏呀。” “亏什么!”陆浅之喷她,“你这个庸医,再胡说八道试试。”他今天找她不是来看病的,这种难以启齿的病,他早找过大夫问过底才过来的。 苏禾明知故问,“那你找我做甚?” 两人之前太难堪,若是有得选择,陆浅之想老死不相往来,但奈何万梓汐跟她关系好,现在那丫头钻牛角尖走不出来,他只能曲线营救。 苏禾面色阴沉,“你真不是玩玩?” 他疯了嘛,要玩窑子里大把,非得去招惹工部尚书的爱女?这不瞧上小辣椒,自己都控制不住。 苏禾提醒他,“你上了肃王这条船,别想着能干净利索的下船,如今又去招惹万梓汐,就不怕把她害了?” 一语扎进陆浅之心窝,他面色肃穆,“我会找到脱身之术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 真的炸了 苏禾下意识想劝陆浅之放手,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义无反顾地选择许戈,又何必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梓汐很单纯,你既然决定了就要护她一世周全。” 回到府邸,她将这事跟许戈说了。不管怎么说,她都要确保沈氏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我会调查清楚的。”若是陆浅之奉命接近万家,不管万梓汐多不情愿,都得斩断两人的关系。 苏禾想了想,“我今天在粤海见到薛青义了。” 许戈怔然,身体下意识崩紧。 苏禾看破不说破,心想他跟薛青义之间关系不简单,肯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他装不认识我,是几个意思?” “咱们现在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跟你不认识,也算保护了彼此。” 薛青义来京都有几天了,许戈的人在暗中盯着,只是没告诉苏禾而已。 他是来做生意的,但最近发生了件事,如果电鳗真是薛青义带进来的,或许这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事做的隐秘,还是曹国公劫后余生私下递信过来的。府邸半夜潜进个神秘人,直接封了曹灿玉的睡穴,以她的性命要挟,要曹国公将炼丹术的秘方交出来。 丹药非但不能长生不老,还是催命毒药,曹国公怕孙女有所闪失,也顾不得别的,很痛快将秘方给了。 但他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不知神秘人要丹药有何用,更怕事后祸及曹家,所以他给的秘方是假的。 其实也不能说假,他这么多年炼丹,秘方不停修改,手上少说也有几十份。曹国公想戏耍下对方,所以他给了会炸的那份。 苏禾咋舌,心想曹国公关心则乱,被鹰啄了眼都不知道。 世上炼丹的人千千万,他并不算个人翘楚,神秘人真要奔长生不老药来,什么终南山蓬莱岛之类的,那里有更杰出的人才。 来人分明是奔着火药来的。 火药在沙县炸过一次,但当时几乎没人知道,神秘人费尽心思跟曹国公要,是想干什么? 许戈脸色顿变,京都真要炸出声响,那极有可能会连累到曹家。 他唤来阿九,将消息传递给曹国公,让他赶紧善后。 曹国公这才知自己上当,气得吹胡子瞪眼,激动之下头痛炸裂。不过好在沙县的事没多少人知道,赶紧让哑巴仆人快马加鞭去善后。 幸好当时炸的威力不大,应该不会闯出什么大祸。 苏禾却不这么想,神秘人手眼通天,连曹国公丹炉被炸都能查出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许戈倒是悠闲,他不管神秘人炸哪里,只要不炸他就行。 苏禾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炸你?” 许戈:“……” 且不说这事是不是薛青义做的,这个人太过神秘到现在连底都还没摸透,万一这次误会了他,实际不是他做的,而是敬王或肃王呢? 指不定第一个炸的就是许戈! 不是许戈自信,肃王要是有这觉悟,早把京都炸翻了,至于敬王这个人,相信连火药都没听过。 毕竟,自己也是从苏禾嘴里听到的。 不过到底太过危险,而且这也不失为查到神秘人的好机会,他让自己的人竭尽全力要将此人找出来。 火药还没下落,没想到薛青义倒先上门,直接挂的苏禾诊号。 这见面挺尴尬的,在薛青义这种聪明人面前,苏亦杉的假身份不攻自破。 薛青义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怎么也没料到苏亦杉竟然是苏禾。 想到她给自己做手术,面具之下的容颜泛起丝不自在,没想到许戈心这么大,竟然允许妻子跟男病患亲密接触。 尴尬归尴尬,但彼此都是老姜了,心照不宣。 一个看病,一个治病,苏禾细细问他的病况,娴熟的上手把脉。他保养的还算可以,但苏禾还是制定了详细的治疗方案,直言不讳地问,“你的情况不容乐观,还有时常剧痛吗?” “偶尔。” “有服止痛药物吗?” “以前有,但现在戒了。” 不需强制就能将毒品戒掉,足可见其心智之坚定,再看看晋王那个老毒鬼,真是高下立见。 知道薛青义神秘,但苏禾并不反感他,反而心生出许多好奇,总觉得他是个有格局的人,何况两人还有生意往来,上次能顺利解决漠北军的冬衣,他功不可没。 于公于私,苏禾都想治好他的病,于是还找贺老过来,希望他能用更好的法子。 贺老一生都在宫里,论病症的见多识广,自然比不上苏禾,但在药材方面还是有优势,他列了几味保养肾脏的珍稀药材,让薛青义花些心思寻找,对延缓病情极有帮忙。 薛青义的出现绝非偶然,苏禾为避免麻烦,减少去医馆的次数,这段时间她让紫竹弄了很多稀奇的东西跟器皿,关起房门捣鼓起来。 许戈是狗鼻子,过来时总会嗅个不停,“什么味?”很臭! “仙丹的味道。”橡胶味大,她都弄到偏院去捣鼓了,没想到还是被他闻到。 许戈心想自己是大活人,这么大的味哪能闻不到。不但闻着反胃,还得想办法替她遮掩,说她在服用车河紫。 苏禾非但不感谢,反而质问他,“听说向来清高的安夫人把持不住,也步了如夫人的后尘,都找你好几次了?” 许戈惆怅,“没办法,谁让我貌赛潘安。” 苏禾表示呵呵,安夫人分明一时把持不住,跟皇帝派下来的护卫暗中有一腿,怕事情暴露才频频找许戈接盘,奈何许戈心有余而力不足。 求而不得,安夫人也顾不得矜持,一门心思纠缠许戈。 试问哪个女人不敏感这事,但许戈不愿意提这糟心事,环住纤细的腰身,脑袋埋在她的天鹅颈,“你都把我胃口养刁了,我只想吃你这块肉,不想吃青菜。” 这话听着有荤味呀。 “神神秘秘弄什么?”闻到她身上的味,许戈剑眉紧拧。 苏禾忽悠他,“能让你发大财的东西。” “什么时候弄好?”他受不了这味。 “快了。” “晚上洗干净点,等我。” 苏禾:“……”果然是大猪蹄子。 就在她把乳胶琢磨的七七八八时,京都真的炸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皇陵被炸 准确点来说,是京都之外两百余里的溱川定峰山炸了,整座山体坍塌一片。 溱川山脉连延起伏数百里,是闵国境内不可多得的龙脉,而定峰山是老皇帝的皇陵,已经修了有十年之久,如今突然就炸了。 朝廷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坍塌。 幸好工匠住在另外一座山,并没有人员伤亡。 老皇帝得知消息时,震愕地瞪大眼珠子,半晌后一口老血喷出。 皇陵坍塌绝非小事,更重要的是那是龙脉,如今随着山体坍塌,龙脉被斩断,这不是一般的噩耗。 要知道,皇陵地宫修建之前,是经过反复勘验的,地质绝对不会有问题。 老皇帝怒发冲冠,下意识要处死钦天监,皇陵选穴就是他干的,当初信誓旦旦说皇陵一旦建后福及祖孙后代,如今龙脉被斩断…… 想到左宗翰已被雷劈死,老皇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面红脖子粗的他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周福海震惊,“来人啊,救驾。” 消息是保密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陵坍塌的消息很快传开。 不止在官场传,甚至在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许戈跟苏禾还在想谁这么大的本事炸皇陵了,新的消息很快又传来。 不少百姓疯狂议论,是灾星入京都,才导致龙脉被斩皇陵坍塌。 没错,这个灾星就是许戈。 他人在北境,北境发生蝗灾跟雪灾,他一入京都,京都先是旱灾,现在又惹怒上天,导致灾祸降临,龙脉被斩皇陵坍塌。 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更有偏激的“百姓”向朝廷请愿,请求处死灾星平息天怒。 许戈:“……” 苏禾瞥了他一眼,“我就说吧,炸药炸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唉,真是乌鸦嘴! 许戈也是不吃素的,先把幕后主谋揪出来。 幸好他的人优秀,消息一出来就跟进,很快查出这出戏是敬王唱的,欲借皇陵坍塌致他于死地。 腥风血雨过来的,没有谁会坐着等挨打。 这次声势浩大,很快连清乐侯府都被围,不少愚昧的“百姓”在府门咒骂许戈,这招借刀杀人着实漂亮。 不过苏禾仍觉得,以敬王的手段干不出炸皇陵的事。自神秘人逼曹国公要丹药秘方,至今也没多少时间,而皇陵已修了十年,其规模宏大是无法想象的,短短时间不可能造成大规模的炸药,但皇陵确实炸了,甚至连山脉都坍塌。 据宫里传出来的最新消息,老皇帝气到吐血昏迷。 所谓杀鸡焉用牛刀,这怎么看都是奔着取老皇帝狗命的节奏,但许戈的存在让皇家夜不能寐,谁也不敢肯定会不会借这场灾祸取他性命。 当务之急,是要将许戈从这场灾祸中摘出来。 苏禾敢肯定,曹国公给的秘方威力并不大,绝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将山脉斩断,除非整个墓穴里塞满火药,但这不现实…… 许戈脸色阴沉,“除非皇陵本身有问题。” 回京都已有半年之久,他的人已经将朝廷官员调查得差不多,皇陵寻龙取穴的是左宗翰,工程的总负责人是内务省中书令何安。 这个人早早站队敬王才一路擢升的,行事较为低调,因缘际会得了皇帝的赏识,颇懂风水之术被派主持皇陵修葺。 十年皇陵修缮,耗费朝廷巨资,以敬王疯狂敛财的天性,想不做文章是不可能的。 但何安向来沉稳,里面确实有猫腻,他动手脚是在账目上,而且这是亲爹的皇陵,敬王做得不敢太过明显。 但这么大的工程,前面的吃肉,谁不想喝口汤呢? 主持修建的二把手,是中书令一手提拔的仆射谢长安,早年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为人聪明又记恩,故而皇陵很多重要的事,都交由谢长安去做。 只是何安万万没想到,所谓的救命之恩,其实是专门为他做的一场戏。 谢长安真正的主人,是肃王。 这张网是给敬王织的,在肃王的策划中,这张牌没有那么快拿出来用。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皇陵竟然出事了,而且剑指许戈。 许戈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现在还死不得。 肃王没有任何犹豫,决定牺牲另外一颗棋子将许戈保下来。 他吩咐人去办,不到半个时辰传来消息,“王爷,我们晚了一步,谢长安已经谢罪自戕。” 肃王诧异,觉得似乎哪不对劲。从接下修建皇陵的任务,谢长安就抱着赴死的决心,但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不会轻易自戕的。 尸体是被传令的内侍宫人发现的,皇帝醒来之后震怒,立即传召修建皇陵的负责人,谁知二把手已经畏罪自杀。 现场已经被破坏,肃王的人查不到谢长安他杀的证据,目前大理寺已接手此案,尸体抬出去的时候还有体温。 灾星的事已经传开,肃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许戈。自己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 谢罪书交代的很清楚,十年来收受的贿赂,以次充好材料等,居然高达五十万两银子。 最上等的材料,全部换成劣质材料,修建期间地宫两次渗水,全部被中书令瞒下,直到东窗事发,谢长安心中惶恐,以一条麻绳结束生命。 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皇帝看中书令的眼神骇人。 何安面色惊恐,“陛下,臣是冤枉的。” 皇帝将谢长安厚厚的认罪书砸他身上,“你主持修建十年,连属下顶风作案都查不出来,留你性命有何用?” “臣罪该万死。” 何安在朝为官多年,人际关系还是很广的,朝堂上不少官员为他站出来说话,请皇帝彻查此案。 事关国家气运,皇帝纵然怒火中烧也带了理智,当即下令开挖坍塌山体,严查皇陵坍塌真相,至于何安则革职查办,即刻打入天牢。 何安面如死灰,这才知道自己被下属利用,查不查都是死路一条。 想不到为官数十载,竟然被最信任的门生利用。 谢长安谢罪自戕的事一出,围堵的清乐侯府咒骂他是灾星祸害的更多了,乌泱泱来了一大堆,骂什么的都有。 第四百八十九章 皇陵贪墨 烈日炎炎,有激动的百姓甚至中暑昏迷,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中暑的没得到救治,其母顿时慌了神,急得嚎啕大哭,她在人群中一通寻找揪住一个瘦高个,急道:“我儿子中暑昏迷,你得把将他送医馆,药钱也得你出。” 瘦高个傻眼,一把推开她,“你这老妇人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准走。”老妇人揪住他衣服不放,激动道:“大家来评评理啊,说是一天五文钱,我们卖命替你吆喝,连口水都没得喝,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这一说,人群中顿时有愤愤不平的,“是啊,这种鬼天气热死个人,从早到晚连口水都没得喝,也太不人道了。” “你们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什么五文钱?” 老妇人死死揪住他不放,“哟,现在出了事翻脸不认人啊。” 人群越来越热闹,很多示威咒骂的百姓听到没钱拿,顿时全部围过来指着瘦高个痛骂,激动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早上说好五文钱一天的,现在收工就不认?” 清乐侯府外喧闹不止,大门却一直紧闭不开,后来还惊动京兆尹衙门,出动衙役才驱散的。 京兆尹是聪明人,敢情许戈是被人算计了,但清乐侯跟皇帝关系微妙,何况皇帝正在气头上,他不会蠢到把这事往上报,权当没发生这事。 不过被这么一闹,清乐侯府总算安静下来,第二天没人再来闹事。 一墙之隔,冰火两重天。 外面闹翻天,许戈却心情独好,在书房摆弄他的茶花。 阿九进来传话,“侯爷,咱们把谢长安杀了,肃王好像着急了。” “手脚做干净了吗?” “即使查到咱们头上,也没有证据。” 许戈将案桌上的一叠书信交给阿九,“中书令的家人如何?” “咱们快敬王一步,已经将他儿女带到安全的地方。” “找个机会,跟他谈条件。”今天心情好,许戈饿得也快,“告诉夫人,我今晚想吃红烧猪蹄。” 许戈是北方人,身高体长食量也大,满满一大盘猪蹄被啃个精光,末了还津津有味地问,“还有吗?” 苏禾翻他的白眼,吃软饭就算了,还这么能吃,她哪里养得起。 他就那狗德性,尤其是这次臊得特别厉害,晚上将人折腾好几遍,浑身都透着股亢奋。 苏禾诧异,怎么感觉他找到组织的感觉,这跟以往是全然不同的。 实在是太困,她迷迷糊糊睡过去。 许戈给她盖好被子,独自站在窗边抬头望着皎月,拿起酒瓶大口地喝着。 他足足站了一夜,目光深邃。 修建皇陵的劳工众多,得了朝廷的命令,很快就将坍塌的山体挖开,大理寺从皇陵中找到被炸碎的汉白玉石,花岗岩等,顿时头皮发麻。 不过从现场炸裂的痕迹来看,并非事故坍塌,而是人为破坏。 经过一番寻找,大理寺在现场发现焚烧的黑色物质,有刺鼻的味道。 一众官员不敢马虎,快马加鞭赶回京都,谁知刚进城就听到噩耗,中书令全家在深夜被屠,一把火将尸体烧得面目全非。 劣质材料呈递上堂,皇帝勃然大怒,下令严审何安。 大理寺的人手脚再快,仍然晚了一步,何安在狱中撞墙而亡。 不过临死前留下份血书,说是无缘愧对陛下,唯有以死谢罪。 血书寥寥几字,但留有关键线索,大理寺在何宅书房院子的树底下,挖出一个盒子。 盒子装有装着一本账目,一把钥匙。 根据钥匙,大理寺很快找到大丰钱庄。 何安在大丰钱庄从来没有存过钱,但钱庄有密室钱柜,起初掌柜的装聋作哑,于是大理寺挨个柜子试,真用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柜子,然后将人抓回牢里。 做钱庄生意最讲究信誉,起初掌柜不肯说,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铁齿铜牙都能撬开了。 掌柜的很快全盘招供,钱庄的暗柜不是什么人都能租的,租金贵不说还得有门道,这是见不得光的买卖,双方单线联系,而钱庄只是中间方,双方往柜子里放了什么还真不知道。 不过掌柜毕竟不是普通人,而且租出去的秘柜并不多,这个柜子雷打不动租了十年,长年累积下来他还真看出端倪,记住了交易双方的长相。 大理寺根据他的描述,画出拥有钥匙的交易方,一个是何安的仆人,一个是谢长安的佣人,而取钱这边也有两个人。 据掌柜讲,两人是间隔着来的,沉默寡言警惕性很强,应该高门大户的下人。 大理寺派人去谢长安家挖地三尺,果然在书房暗格找到跟何安相同的钥匙。 据谢长安的认罪书所述,长达十年共贪墨五十万两白银,每次往暗格里放五万两银票。根据掌柜的招供,按交易双方开柜的数量来看,数目不谋而合。 至于幕后之人是谁,其实也不难查。 何安官至中书令,已经是朝中重臣,而且他平时为官清廉,能让他这么做的事,身份地位肯定不会低。 比他有权势的,试问在京都有几个? 大理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敬王,敬王对何安有提携之恩,加上两人还是翁婿关系,他的嫡次女是敬王的侧妃。 有了这层翁婿关系,何安冒险帮敬王算师出有名。 敬王是皇嗣,大理寺不敢轻易调查,商议之后决定奏请皇帝,由皇帝来定夺。 少卿觉得谢长安的死太过蹊跷,似乎急于将何安跟敬王推出来,于是借机调他的档案。这一抽丝剥茧不打紧,竟然是第二个左宗翰。 看来,谢长安才是炸毁皇陵的幕后主谋,可惜已经死无对症。 得知大理寺查到的线索指向敬王,皇帝脸上乌云密布,气得浑身都在抖。 两张肖像交到内务府,内务府的人很快就从档案中调出来,去钱庄取钱的人确实是敬王府的下人,一个叫马三,一个叫刘德才。 偏不巧的事,王府的人不久前刚来更名造册,马三得了疾病而亡,而刘德才外出私逃,已经出了通缉令。 第四百九十章 敬王潜逃 皇帝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敬王的手已经伸到他的皇陵,竟然敢从亲爹的棺材上抠钱。 若是有意为之,死不足惜。 即使被人利用,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皇陵贪墨五十万两,还有科举腐败,以及倒卖北大仓的粮食,他敛这么多钱财想干什么? 皇帝忍无可忍,猛地拍案而起,“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秉公查办即可!”跟老五齐王一样,愚蠢至极,被他人利用而不自知。 同时,他下令尽快追查炸毁皇陵的主谋。 龙脉被斩,关乎闵朝命运,皇帝夜不能寐,誓要手刃狼子野心之人! 下意识的,他脑海中浮露两张脸,一个是许戈,一张是肃王。 清乐侯府前的热闹,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影卫已经禀报,此事似跟许戈无关,但亦不能掉以轻心。 “肃王在做什么?”龙脉被毁,皇陵被炸,他至今仍未现身。 “肃王已得到消息,在奉国寺替皇家祈福,法事需要三天三夜才能完成。” 话音刚落,周福海在门外传命,“皇上,肃王觐见。”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宣!” 最近瓜多,苏禾有点吃不过来。 中午吃饭时,刚好大夫跟药童议论完中书令跟仆射之死,谁知午睡醒来,万梓汐又送来第一消息,“敬王下狱了。” 苏禾差点被呛到,“你又知道?” 哎呀,有个工部尚书的亲爹,自然是有第一手消息,何况她爱听墙角。 这是最新消息,大理寺做得保密,民间绝对不知道。 苏禾期望不大,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何况他不可能蠢到炸亲爹的皇陵,审讯不过走过场而已。纵然从中贪了些银子,皇帝还能把他砍了不成? 她的想法,很快就得到许戈的肯定。 虽然有不利证据,但敬王想凉也不容易,得给他泼油才行。 许家落到如厮田地,跟敬王脱不了关系,但大理寺可不是吃素的,想泼油谈何容易。 许戈没说话,陪着苏禾静静吃饭,然后熄灯睡觉。 苏禾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许戈这才摸黑离开,阿九已经在外面等,“侯爷,肃王的人已送信过来,见面地方定了。” 夜深露重,许戈将披风系好,“老五那边准备如何?” “晋王任信老五,已经将刀磨好了。” 许戈望了眼苏禾的院子,转身踏进黑暗中。 …… 敬王活了三十年多年,没想到自己有天会被请到大理寺。 这桩案子完全是构陷,而且陷害长达十年之久,想想脊梁骨发凉。 他起初以为是许戈的报复,但许家是近几年才倒的,十几年前的许家仍是忠臣勇将。 晋王没那个智商,纵使现在有了得力军师,亦不可能短时间筹谋。 父皇的皇陵,他压根没有想过,但那时晋王太过得宠,为了争得一席之地,必须拥有自己的兵权,他一时按捺不住动了心思。 可纵然如此,他的手也没伸太长,十年不过从中拿了十万两,另外的四十万两连影子都没见到。 他是被陷害的,即使被大理寺查出来,相信父皇也不会罔顾亲情。 敬王吐出口浊气,仰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大理寺还算识相,虽说是牢房但也特殊关照,吃穿用度跟外面无差。由此可见,案子不过走走过场而已,要不了几天就能还自己清白。 待出去之后,他必要找出陷害自己的人,剥皮挖心都不为过。 迷迷糊糊间,外面突然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隐隐夹杂着惨叫。 敬王蓦然瞪开眼睛,大理寺是什么地方,竟然有人劫狱? 刚这么想,门外传来两声惨叫,紧接着是刀剑砍砸的声音。 门被踹开,几个身手矫健的蒙面黑衣人冲进来,举刀劈开牢房的锁,“王爷,我等来迟了。” 敬王错愕,看到他们腰间的玉牌才意识过来,这是属于他的死士。 糊涂,他的案子并不复杂,大理寺很快就能审清楚,但劫狱的话不就把罪名坐实了? 他震愕往后退两步,“你们是谁?”不,这不是他的死士! 情况紧急,大理寺的应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黑衣人不管那么多,上来抓住敬王的手臂往外带,“王爷,来不及解释了,出去再说。” 敬王懂拳脚功夫,更清楚自己要是逃了,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当即反抗跟黑衣人打起来,“你们是来害我的。” 见他不肯走,黑衣人露出杀机,他们身手厉害,敬王哪里是对手,直接挨了两掌吐血,穴位被封。 他们架住软塌无力的敬王,快速往牢房外退。 刚好碰到大理寺的应援,双方在房牢过道厮杀,一场血战下来各有死伤。 劫狱之人不止对大理寺牢房地形熟,更是娴熟避开机关,在强有力的同伴掩护下杀出重围,带着敬王消失在夜色下。 浑身动弹不得的敬王被塞上马车,不知劫狱之人用了什么方式,马车很快出了城。 赶了很久的夜路,在寂静的山城上停下。 此时已是深夜,敬王被封的穴道自行解开,他刚要掀开车窗,谁知有人快他一步。 刺眼的火光照来,待适应之后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晋王。 愤怒翻江倒海,敬王愤怒道:“晋王,你想怎么样?” 晋王心情甚好,居高临下望着狼狈坐在马车上的敬王,“你还真是目中无人,连皇兄都敢出言不逊。” 狗屁皇兄,敬王问候他全家,骂道:“少废话,赶紧放我走。” “你想去哪呀?” 晋王关心道:“你的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劫大理寺牢房。” “是你陷害我!”敬王恨不得将眼前的他千刀万剐。 “你要没犯错的话,为何要畏罪潜跑?”晋王好心提醒,“现在这个时候,父皇怕是已经知道你杀人潜跑,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第四百九十一章 钱去哪了呢? 马失前蹄的敬王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放心,当时你只是让我殿前失仪被褫夺太子封号,所以我也会留你性命的。”晋王扔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有干粮跟银钱,有多远就走多远,千万不要被父皇逮到,否则他不会放过你的。” 敬王拒绝,“我会向父皇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大理寺的人手眼通天,你以为他们查不出来,那批死士是你训练的?”晋王冷笑,“你仗着父皇的偏爱,一次次触碰他的底线,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斩断龙脉炸毁皇陵,你以为他还会再给你机会吗?” 也不想想,火烧北大仓,科举贪墨,哪样不是违逆皇恩? 敬王面如死灰,父皇向来多疑,自己被劫离京,确系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可他就算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敬王眼中迸射出恨意,猛地扑向晋王,欲取他性命。 晋王往后退一步,黑衣人冲上来朝他胸口就一拳。 敬王当即吐血,陷入昏迷。 老五走向前,“王爷,很快就天亮了,咱们得早些回去。” 晋王凝视晕死过去的敬王,嘴角露出抹冷笑,好戏现在才开始呢。 上马车之前,老五在黑暗中扭头回望,强忍着将敬王大卸八块以忌许家亡灵的冲动,不动声色随晋王回城。 …… 皇上早朝前得知敬王畏罪潜逃的消息,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撑在案桌之上,这才稳住身体,勃怒道:“逆子,真是反了!” 大理寺办事效率惊人,上朝前已经查出死士乃敬王府豢养,更在厉刑审讯之下,得知死士团超过百人,这等规模足见其不臣之心。 敬王这一逃,皇帝彻底寒了心,愤怒之下丧失理智,命令彻查此案,要将逆子抓捕归案。 得了圣令,大理寺的人很快封锁敬王府,不但将王府挖地三尺搜查,更将一众门客请到大理寺喝茶。 人犯塞满几个牢房,大理寺的人各司其职。 敬王不禁查,越查水越深,他不但豢养死士,还组建数支谍报组,更从未来得及完全焚毁的资料中,查到他借谍报机构暗中监视他人,其中就包括晋王、清乐侯、曹国公以及皇帝刚提拔的新科进士等等。 打铁趁热,大理寺重拳出击,根据查到的蛛丝马迹,很快端了京都的三个谍报窝点,又查到不少惊人骇闻的事。 皇帝脸色发黑,光是维持这些开支,凭敬王的家产收入是难以维系的,怪不得把手伸向皇陵。 到底是上了年纪,受不到打击,皇帝头痛欲裂两眼发晕。 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再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 苏禾怀疑,她是不是把许戈的身体掏空了? 这家伙除了吃喝睡就想着男女那点事,日子久了还真被他琢磨出许多新鲜花样。两人都是老司机,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还是挺默契的,虽然挺累的但是很享受。 明明昨晚还生龙活虎的样,再瞧瞧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也就是他睡颜很好看,否则苏禾早一脚将他踹醒。 太阳都照屁股了,还睡得不省人事。 不得不承认,当兵的就是身体素质好,身体造成这样也不见他肾亏。 把过脉没事,苏禾起身打算给他做顿丰富的午饭,补补他嗜睡的毛病。 谁知刚起来,许戈长臂一伸又将她弄回榻上,好一顿耳鬓厮磨,声音透着慵懒,“我饿了。” 要不是听到他的肚子响,还以为醒来就要飙车。 “想吃什么?”苏禾沉迷于他的高颜值,都说相看两厌,她怎么就越看越上瘾呢,好像怎么都不够。 许戈真不客气,菜单信口拈来,足足十二大碗。 苏禾诧异,“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许戈亲她,“跟你在一起,天天都是好日子,值得庆祝。” 啊呀呀,这么会的男人,快把他的嘴巴缝起来,心脏受不了。 偏偏女人就吃这套,十二大碗浪费又辛苦,不过苏禾还是决定满足他,自己的男人不疼还想疼谁呢? 刚在小厨房忙碌,紫竹进来打下手,“夫人,敬王畏罪潜逃,皇帝勃然大怒下令追捕。” 苏禾诧异,敬王的案子虽然复杂,但凭大理寺的破案手段及他的特殊身份,再严厉的惩罚也好过畏罪潜逃,这不…… “侯爷昨晚出去了?” 紫竹早视她为主子,哪敢有隐瞒,“半夜出去了趟。” 原来这就是火上浇油!怪不得早上睡得跟死猪一样,他是属耗子日伏夜出的。 事实是许戈太了解皇帝的秉性,死士劫狱彻底将皇帝最后一丝理智击垮,下令全方位无死角彻查敬王。 不只针对皇陵坍塌案,而是他生平所做过的事,如今连三司都介入,估计多少旧案都会被翻出来。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若是换别的儿子,估计都不知被治罪几回了。不过,这次会怎么收场,苏禾拭目以待。 许戈胃口大开,面对满桌的佳肴大快朵颐。 苏禾给他夹菜,“敬王潜逃出城了?” “嗯。” “还活着吗?”给他倒酒。 “应该吧。” 大费周章把他弄出城,正是报仇的大好时机,怎么反而放他一条生路呢?这可不是许戈的风格。 许戈浅笑,“留给皇帝杀,不是更有意思吗?”父子相残至死方休。 苏禾心想,随着三司调查,敬王会扒个底掉,到时会成为丧家之犬,他拿什么跟皇帝斗?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敬王十年如一日狂疯敛财,钱去哪了呢? 再看看许戈胜劵在握的样子,顿时醍醐灌顶。 知子莫若父,皇帝下令彻查敬王之时,心里已有十足的准备,毕竟北大仓失火以及科举贪墨他是心底有底的。 可将大理寺将厚厚的卷宗递呈上来,看到触目惊心的数字,皇帝还是暴跳如雷了,差点没把御桌掀翻。 这个孽畜,竟然贪腐这么多银粮,连救灾的钱款都不放过,更让人发指眦裂的是敬王党羽多如过江鲤鱼。 第四百九十四章 群龙无首 经过商议,三人连夜返回京都,剩下两人继续监视近卫军举动。 一语成谶,在探子回来之前,大理寺已经查出彭标跟敬王不可告人的关系,敬王早年对其有救命之恩,两人还私下结拜。 再看近卫军如今的举动,俨然已经投诚敬王,这也能解释敬王贪腐的巨额钱财去处,毕竟没有什么比养军队更烧钱。 而且据探子观察营帐数量跟炊烟来看,近卫军并不止五万,估计起码比编制多两万。 三司商议,连夜敲开深锁的宫门。 敬王浑然不知京都发生的事,他还在犹豫是否真要发兵。 他私养军队不假,但从没想过要弑父夺权,更有自信帝位迟早会落到自己手中,至于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也一头雾水。 这一切都是晋王跟许戈设的陷阱,一步步将他逼到这个地步,而父皇也真信了,居然派大理寺的人进营搜查,扬言要将自己抓回来治罪,甚至说出来每一项罪名都足以杀头。 彭标虽然将他们打发走,可他们竟然杀个回马枪,居然暗中监视军营,这意味自己行踪暴露,近卫军的秘密也浮出水面。 父皇多疑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别说自己没有反心,光是私下豢养军队,他就不会放过自己。 “王爷,兵贵神速。”彭标神情凝重,“大理寺早已料到王爷躲在近卫军,去而复返不过是拿实证而已。若是再犹豫下去,必将错失先机,若皇上调黄河边的威虎营,跟宿卫军前后夹击,咱们就没了任何胜算。” 七万兄弟的性命,王爷可不能糊涂啊。 抛开骨肉亲情不谈,他靠弑父篡位上位,是要遗臭万年的。 “王爷,皇上年迈病弱,朝廷被晋王这等奸臣把持,咱们出兵是清君侧正朝纲。”彭标神情坚定,极力争取道:“等打进京都,让皇帝写退位诏书,王爷便可名正言顺登基。至于将来之事,史官会按陛下旨意撰写,何来弑父篡位?” 彭标铿锵的语气跟态度,将敬王最后的一丝犹豫击碎了。 事到如今,犹豫不决只会自寻死路。不干则已,干了就要抢占先机。 近卫军比宿卫军多一倍有余,打赢这一场并不难,何况做到这一步都是晋王跟许戈逼的,等他攻进京城,有的是时间跟父皇解释。 要不是他老糊涂,非得留许戈一条性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传令下去,拔营进发。” 这一夜没有睡的人很多,其中包括薛青义。 他静静坐在窗边,抬头看着夜空的繁星。京都的夜空很美,他多少年没见过了? 一道黑影潜进客栈,侧身闪进房间。 薛青义拢了拢披风,“事情如何了?” 阿力低语,“已经把宿卫军副将、明威将军等人的家眷扣押了。”剩余的武将保护皇宫没问题,但真要出城做战真刀真枪厮杀,跟近卫军比还是逊色太多。 薛青义沉默半晌,“他那边怎么样?” 阿力倒吸口气,“与虎谋皮。” 薛青义不再说话,衣袖之下的手逐渐紧绷。 不进京都,他都不知真正的仇敌并不止九五至尊那位,更不知他当初遭受多大的屈辱才存活下来。 环狼虎伺,不知还能助他走多远? “先生,我们抢在他前面行动,怕是已经引起他的怀疑,你不找个机会跟他见面吗?”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能转移大理寺跟皇帝的注意,彻底将京都这池水搅浑,这就足够了。 “近卫军已经在拔营,一路顺利的话,先锋部队明天傍晚或后天一早就能到。” “擒贼先擒王,你亲自去一趟。若是他的人没找击杀的机会,你暗中助其一臂之力。” 阿力领命,“先生多保重身体。” 听到三司官员禀报,咸腥涌向喉咙,皇帝浑身冰冷僵硬,面红脖子粗的他生生将咸腥咽下。 他还活着呢,这畜生竟然敢谋逆! 天旋地转间,他命令自己不能倒下,要将这逆子绳之以法。 真是好手段,不但带兵攻城,还将韩王重伤,让宿卫军群龙无首。 然后,更让皇帝愤怒的还是早朝之时,宿卫军副帅杨勇,明威将军马继先等武将昨天先后有家眷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不用说,肯定是敬王派人抓的,用来当人质逼他们束手就擒。 真是狼子野心,要将他这个父亲往死里逼。 京都不缺带兵的武将,还有御林军,左右统领等,不信收拾不了区区的近卫军。 大理寺卿站出来,“皇上,御林军不过八千,加上宿卫军三万,近卫军在编五万,实则七万有余,人数胜一倍有余,而且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他们蓄谋已久,平时勤于操练,真要攻打过来气势如虹,然宿卫军临阵换帅,真要打过来需有万全准备,统帅之人切不可马虎。” 新任兵部尚书站出来,“臣附议。” 一战定输赢,没有重来的机会,统帅人选慎之又慎,换而言之保护皇宫的将领并不适合带兵打仗。 再说敬王的死士还没有肃清,谁也不知他在京都隐藏了多少人马,冒然将皇宫的将领抽调出去,万一他们里应外合攻打皇宫呢? 朝堂陷入肃穆,没想到闵朝人才济济,竟然陷入无将可用的窘境。 其实倒也有个以少胜多,擅长打反击战,令人闻风丧胆的鬼才,但他是皇帝的逆鳞,怕掉脑袋的大臣愣是没敢提,万一他是卧薪尝胆呢? 工部尚书万历春站出来,“皇上,臣举荐曹国公挂帅。” 别人不知道,皇帝可是一清二楚,曹国公的身体垮了,上次和谈气得泰山崩顶,听说最近病情是控制住了,但眼睛失明,脾气失控时有发生,让他挂帅倒不如让御林军冲锋。 皇帝隐晦道:“曹国公已年迈,不宜挂帅。” “皇上,臣愿意出征迎敌。” 宿卫军副帅杨勇站出来。 “皇上,臣也愿意!” 明威将军马继先跟着站出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挂帅出征 两人倒是忠肝义胆,可一个视子如命,一个爱妻无度,这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如今在乎之人被抓去当了人质,他们有这个心,皇帝也不敢让他们挂帅。 朝廷死寂,皇帝内心拔凉,泱泱闵朝竟然落得如斯田地。 “皇上,臣请命。”老八适时站出来。 皇帝诧异,没想到朱新八会出来。他是文官,如何带兵打仗? “臣自幼长在边疆,虽然身体不适合参军,但也饱读兵书,对历年来的戍边战役深有研究,加上这段时间曹国公不吝赐教,故而臣斗胆请战,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皱眉,他差点忘了曹国公一身征战本事,奈何儿女不成器,倒是对朱新八这个准孙女婿抱以厚望,不但私下传授兵家战术,在人脉上也不忘牵线搭桥。 对了,他殿试的考卷通篇不提漠北军,却也从中能看出对兵法谙熟,确实是有一定造诣的。 影卫在查他底时,带回了几本《破阵子》,说是朱新八在高中之前以写书为生。皇帝闲时还真翻看了,里面的辛先生,颇有几分朱新八怀才不遇的影子,应该就是将自己虚构在里面。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写了不少战役,用兵如神,战法惊为天人。 眼下无将可用,如果有曹国公坐镇指挥,何尝不给他一个机会? 众官员没说话,但心里想法差不多,真要让姓朱的毛头小子去打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背后有曹国公撑腰。 曹国公老了不假,但脑子里装的东西还在,而且他的威望在韩王之上,带领宿卫军没有任何问题,何况他只是坐镇指挥不在前线冲锋,极端的暴脾气不至于发作。 如此一来,倒是没人反对。 皇帝没有更好的选择,权衡之后封朱新八为明远将军,统领宿卫军抵御近卫军。怕他有闪失,同时封杨勇跟马继先为左右副将,听命于主帅,不可冒然行动。 这句话是敲打,以免近卫军以人质要挟,左右副将乱了方寸。 退朝之后,相关人等留下,进御书房商量战役。 同时探子传来最新消息,近卫军前锋四万人轻骑上路,为首的正是敬王跟彭标,朝京都奔袭而来。 皇帝脸色铁青,老血差点没再次喷出来。 朱新八是主动请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看他能拿出什么御敌方案。 沙盘很快端上来,朱新八沉着冷静,直指京都六十里的嘉阳关,那是条狭长的山谷,进京都的咽喉之地,亦是阻止近卫军的最佳险地。 简庭宇皱眉,“离京都仅有六十里,一旦失守太危险,将无险可退。” 他建议将战线往前挪,然而老八却摇头,“近卫军距离只有二百多里,而且前锋兵部直奔京都而来,他们全是轻骑兵,一路不停歇的话最快今天傍晚就到。若将战线往前移,时间紧急物资来不及调遣,无准备之仗必输无疑。” 宿卫军距嘉阳关只有二十里,时间上绝对充裕。 皇帝年轻时上过战场,他对朱新八的决定没意见。 决定阻击地点,朱新八跟简庭宇要物资,三百担熟炒黄豆夹杂刺猬钉,尽可能多的嫩青草,来不及的话干草也可以。 他奇怪的要求,让所有的人疑惑不解。 朱新八浅笑,“彭标这个人向来奉信兵贵神速,四万人轻骑上阵,将补给远甩在身后,到嘉阳关时已是人困马乏。人有意志可以忍着不吃干粮,但马毕竟是畜生,可没有人的意志。” 他望向窗外,接着道:“近几日酷暑闷热,若是天公作美的话,或许会有一场暴雨拖慢近卫军的行军速度,他们会更加疲累饥饿。” 不止皇帝诧异,连杨勇跟马继光这种老将,都对朱新八刮目相看,后生可畏呀。 只是提及下雨,皇帝不由想到许戈曾经说过的话,等人退散之后,他不由问周福海,“你膝盖这两天酸吗?” 周福海傻眼,下意识摸了好一会才道:“好像有点儿。” 皇上站在窗边,心想或许真要下雨。 从皇宫出来,简庭宇马不停蹄去备战略物资,而曹国公果然如皇帝所料,他不放心准孙女婿出征挂帅,二话不说盔甲加身,立即奔赴宿卫军大营。 他很久没打仗了,按捺不住摩拳擦掌,心想这种机会不多,尽可能将一身本领传授给准孙女婿,就算哪天翘辫子了,也算后继有人。 当然,他对老八同样有信心,毕竟是许戈带出来的,这种战役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彼时百姓也隐约听到风声,街上行人匆匆,不时议论纷纷。 贺开山耳朵长,居然跟苏禾打听起来,苏禾睨了他一眼,“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种事,近卫军真要造反?” “由敬王率领,说是清君侧正朝纲,正朝京都开拔,快的话傍晚就到,你没看到街上各衙门的官员匆匆纵马,平时就算天塌下来,他们都是躲起来喝茶,何时像今天这样了?肯定是出大事了!” 最近赚了钱些,贺开山愈发惜命,思来想去干脆直接把医馆关了,召集大伙将珍贵的药材藏起来,然后回家关门闭户。 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还没到中午,苏禾就被撵回来。 街上越来越乱,清乐侯府倒是一如既往的清静。许戈躺在太师椅上,书里拿着书,旁边还有热茶,旁边摆了两大桶硝冰,小日子简真不要过得太美。 那慵懒的模样,好像在等着她宠幸。 吃过饭刚要午睡,谁知天气突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倾盆大雨好睡觉,许戈搂着苏禾,在偌大的拔步床上睡得晕天暗地,直到傍晚才起来。 白天睡多了,等到晚上完全没睡意。 于是乎,许戈花样百出,拉着苏禾可劲造,弄得她晕晕乎乎,哼哼唧唧没完没了。 晚上造过头,等苏禾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天空早已放晴,窗外艳阳高照,花香鸟鸣。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跑去书房问许戈,“打起来了吗?” 第四百九十六章 铁证如山 “在打。”许戈将书本卷起来,“估计快打完了。” 京都还是安静的,苏禾饭都顾不上吃,带上紫竹到街上逛。 经过一夜的暴雨,京都百姓沉淀许多,没了昨天的慌乱。 传令兵半个时辰会来一次,刚好要从粤海茶楼过,苏禾选了靠窗的厢房,点了早茶慢慢吃。 吃到一半,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传令兵又从楼下疾驰而过,“报,嘉阳关捷,彭标被杀。” 擒贼先擒王,近军卫将帅被杀,而敬王又不擅带兵,何况近卫军只听彭标的,看来大局已定。 果不其然,陆续有传令兵过来,叛军首领一死,困乏的近卫军溃不成军,顿时方寸大乱,而明远将军言明叛乱乃彭标个人所为,士兵投降不杀,事后不追责。 士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不少人家眷都在京都,而且私下大多数人都不想反,无奈听令行事而已,加上嘉阳关经过暴雨冲刷,突发泥石流阻路,天险人祸败迹已露,再做无畏的抗争只是死路一条。 有了第一个投降的,就有第二个。 时至傍晚,没有等来明远将军凯旋的队伍,但听说已经大获全胜,敬王被生擒,不日将押回京都。 此役以少胜多,宿卫军伤上千亡数百,近卫军由于轻骑上阵带的干粮不多,加上途中遭暴雨长时间侵袭,人乏马困疲惫不堪,双方在嘉阳关交锋,马儿被喷香的炒黄豆跟青草吸引不说,更被刺猬钉扎,造成大面积惊乱冲撞,骑兵优势尽失,战乱中彭标被斩首,军队陷入慌乱被夹击。 大势已去,队伍摧枯拉朽般,很快败下阵来。 这是一场双方死伤损失都极少,但声名大噪的京都保卫战,胜在京都军上下同心,大捷而归气势十足。 皇帝彻夜无眠,既担心逆子攻破京都,又痛心他的背叛,急火攻心浑身不适。 得胜的消息传来,皇帝两眼一黑倒在龙椅之上。 京都御敌成功,劫后余生的官员们纷纷舒口气,早早等在殿外上朝,谁知过了时辰也不见皇帝来。 周福海姗姗来迟,道是皇帝染了风寒不便早朝,大臣们有急事可递奏折,由他代为递呈,皇帝批阅后再送回各衙门。 上次休朝还是数年前,朝臣议论纷纷拦住周福海不放。 周福海一个头两个大,“各位大人,皇上突发头疾,服药之后已经歇下,情况并不严重,醒来之后便会批奏,没事散朝吧。” 想想也是,最看中的儿子反叛率兵攻打帝都,纵然是皇王寡情,心里也过不了这一关,哪怕这场仗打赢了。 朝臣不再追问,省得引火烧身,至于如何处置敬王,还是等押解回京再说。 许戈消息延后些,吃早饭时才传过来,说是皇帝中毒吐血昏迷,御医仍在急救,至今仍未苏醒。 中毒?这倒是稀奇了。 皇帝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验毒的,再说宫里谁有这个胆子给皇帝下毒。 消息简洁,说是皇帝突发头疾昏迷,由瑜贵人贴身照顾,而德妃得知儿子敬王被擒,特意过来求情。 德妃长宠不衰,虽然没有封后,但在后宫俨然是众妃之首,瑜贵人不敢怠慢便请她一起照顾皇帝。 想到敬王做的事,苏醒的皇帝自然对她没好脸色,瑜贵人为了缓解尴尬,不但替德妃求情,还端起德妃带来的参汤喂给他喝。 谁知这一喝下去,皇帝直接吐血昏迷。 经御医检查,参汤里含有草乌头。 参汤是德妃带来的,众人都在屋子里头,连周福海也在当场,根本没有栽赃陷害的可能。 太后得知情况赶过来,不管德妃如何求情喊冤,铁面无私的她下令将其打入冷宫,等皇帝苏醒后再行处置。 这对母子狼子野心,儿子篡位失败,她居然敢朝皇帝下毒,简直活腻了。 草乌头本不至于这么快发作,奈何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近来失眠且因敬王谋逆之事,身体禁不起折腾。 不过所幸御医抢救之时,并没有性命之危,只是何时醒来暂不知晓。 太后探望之后,交代了瑜贵人几句便离开。 离开宫殿,她低声对嬷嬷说,“你且派人通知晋王,速速进宫。” 皇帝子嗣众多,瞧他的身体也是垮了,以防生变晋王得留守宫中,这也是她唯一能为闵朝做的了。 晋王是她看着长大的,虽不算最优秀的,但皇家血脉纯正,不知比狼子野心的敬王好多少。 苏禾诧异,德妃在后宫长宠不衰,智商跟情商都不会差,在这个节骨眼中怎么可能向皇帝下毒,显然是被人利用了。 估计是关心则乱,被人钻空子了。 能在后宫生存下来的,都不会是白莲花,敬王犯下这种祸事,估计皇帝就算心里清楚,也不可能再留下德妃。 这一出出的连环计,连苏禾都替许戈捏了把冷汗,真怕他与虎谋皮最终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许戈心生不满,睨了她一眼,“你就这么小看我?” “怎么可能。”苏禾赶紧抱他大腿,满脸的骄傲,“我男人最厉害了。” 许戈呵呵。 事关皇家颜面,押解敬王回京都在深夜,直接打入天牢。 老八痛快交兵符,换下衣服回刑部侯命。 敬王落网,三司不再介入,所有的卷宗转交大理寺,他们奉皇命单独秘审。 民间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鲜少有消息传出来,就在苏禾将橡胶琢磨出来的时候,老五那边传来消息。 大理寺审案结束,在铁证面前,敬王认了科举贪腐,倒卖粮食,挪用赈灾款,但对于修建皇陵的钱款,他承认的只有十万两,其他的一概不认。 兵部那批失劫的兵器,即使从王府搜出证据,他仍矢口否认。 这件案子大方向是没有错的,但确有细枝末节解释不通,譬如谢长安在外租了间院子,院子地窖有残余的黑色物质,这东西就是用来炸皇陵的。 是谁提供给他的?敬王这么多罪行都认了,为什么不多认四十万两?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兄弟过招 可惜暂时找不到线索,日后还需要继续侦查,但这不影响裁定敬王的罪行,大理寺思量之后一并呈报给皇帝。 皇帝知道个中原因,敬王之所以走到今天,除了他自己作死之外,背后还站着一只鬼。只是这鬼的存在,怕是连敬王都不自知。 可纵然背后有鬼又能怎么办,敬王打根上坏了,不可能再揪改过来。 他看皇帝的眼神,绝望中带着怨恨和癫狂,死死瞪大眼珠子,双手抓住铁栏,龇牙裂目道:“父皇,你也是走这条路过来的,你该理解儿臣!成王败寇,儿臣认了,求父皇给个痛快!母妃是无辜的,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望着癫狂的敬王,皇帝的心一寸寸冷下来,而他愈发出言不逊,“父皇,你为君不仁,行事犹如妇人优柔寡断,你既灭许家,为何不把事做绝,你终有天会后悔,会自食其果,哈哈……哈哈哈……” 外面等候的大理寺卿听得冷汗直冒,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 皇帝出来时,面如死灰,身体僵硬发抖。 或许敬王说的没错,这种错误他连续犯了两次,如果当初狠心杀了宸王,一并将肃王赐死,是否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背后的那只鬼,真是肃王吗? 敬王案牵扯不少朝臣世族,而肃王干干净净置身事外,真有如此巧合? 皇帝抬头望着满空星辰,连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不知是出于血脉亲情,还是怕再次着那只鬼的道,皇帝最终还是没有起杀念,褫夺敬王的封号打入宗人府,德妃则被关入冷宫。 当然,他把宗人府的奴才换了,全部换成自己人,时刻盯着敬王。 连续将两个儿子送进宗人府,纵然帝王家再冷血无情,皇帝还是病倒了。 草乌头毒量不多,但到底还是有影响的,加上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对身体跟精神都是双重打击,皇帝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好不容易有起色,瑜贵人在给皇帝更衣时,一时没忍住眼泪掉下来,“皇上,您的头发……” 皇帝眼不瞎,知道自己鬓角的白发又增多了,精神跟之前比起来愈发不济,头疾发作的也越来越频繁,整个人老了十多岁。 颇有力不从心之感,似已到风烛残年。 午夜梦回时,跟他讨债的越来越多,不止许振山,还有许多过往的旧臣,他们一个个化成厉鬼,口口声声喊冤,甚至齐王都跑出来凑热闹,说他在宗人府过得凄苦。 冤?他们何冤之有! 他才是这个天下的主宰,一个个却骑到他脖子上作威作福,不送他们去下地狱,留着给他指手划脚? 瑜贵人端来安神汤,验过无毒后呈过来,“皇上,这是御医新开的安神汤,有助眠静心功效。” 皇帝厌烦了药物,一群庸医,天天吃也不见好。 刚到御书房,晋王在殿外等候,敬王案已尘埃落定,他之前已经向皇帝求过情想从轻发落,被皇帝拒绝了。 这次不是求情,而是想去宗人府探望。 皇帝面色不虞,但还是允了。 他现在看谁都生疑,包括自己亲生的。晋王这次回京,较之前变化很多,他懂得藏拙隐忍,不再芒锋毕露。 这对皇帝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宗人府不是随时都可以探望,虽然还是夏天,但晋王准备了御寒的衣服,以及敬王爱吃的酒菜,兄弟情义满满的。 验过没问题,宗人府官吏才放他进去。 不过短短时间而已,敬王跟大变活人似的,披头散发边幅不修,神情涣散眼神呆滞,早没了风光之时的倨傲。 看到晋王,这个害他落到如斯境地的亲兄弟,敬王并没有多少反应。 他愿赌服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亲兄弟沦落至此,晋王心中哽咽,眼眶泛红,轻声嗟叹,“老三,你可真是糊涂呀。” 敬王回神,眼中闪过丝鄙视。 酒菜摆上桌,晋王将筷子递给他,“其实父皇还是关心你的,否则也不会让我来探望。” 宗人府日子难熬,有个人说话总比当哑巴好,哪怕他是跟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敬王接过筷子,大口吃肉喝酒。 “德妃娘娘听到你被擒,救你心切一时糊涂给父皇下了草乌头,幸好救治及时没有大碍。”晋王眼神复杂,既怨恨敬王母子心狠手辣,又有对兄弟的同情跟怜悯,“父皇念其服侍多年,并未赐鸩酒,而是发落到冷宫,你的家眷也得到妥善照顾,虽被贬为庶民,但赐了宅子安身,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说的好听是贬为庶民,实则是监视。 “不过……”晋王眼神中闪过不忍,“小老三这段时间见你没回来,念叼的紧,可能是搬了家不习惯,还跟弟妹拌了几句嘴。弟妹心情不好,情急之下打了他一顿,昨天半夜他睡醒要找你,独自一人跑出来,不小心跌落湖中……” 敬王执筷的手一顿,他知道小老三的死不是意外,必是晋王下的手。 晋王擦眼角,哽咽道:“稚子无辜,老三你要是没干出这等糊涂事,小老三也不会遭此噩运,你怎么就……唉,前几天小老三还缠着我,让我陪他放风筝……” 小老三聪明伶俐,不仅是敬王的心头宝,更是得皇帝的喜欢。都说隔代亲,再加他跟皇帝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敬王忍无可忍,筷子直接砸在桌上,双眼迸射出噬人的光,“拜你所赐,我已经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来羞辱我。” 晋王震惊,“老三,我是好意来看你,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若有什么冤屈,尽可向大理寺申诉。” 敬王怒目圆瞪,“若不是你的人强行劫我出牢,后面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老三你在说什么,什么我的人劫你出逃?” 晋王满头雾水,随即痛心道:“你是酒喝多了胡言乱语,还是在这憋疯了?是你私下豢养死士畏罪潜逃,联合近卫军谋反,这期间我一直在为你奔波求情,你不认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污蔑我?” 第四百九十八章 皇帝的棋子 敬王算是领教了,昔日高高在上的晋王,竟然成了个戏子。 忍无可忍一拳打过去,晋王避之不及重重摔在地上,口角出血。 “你想除掉我,冲我来就行,为何要动小老三?” 晋王不甘示弱爬起来,扬拳还击打在敬王脸上,“你但凡良心没被狗吃,就不会举兵谋逆。现在知道心疼小老三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要德妃娘娘跟你妻儿都受到牵连,你根本不配为人子为人父!” 说到愤怒之处,晋王抬头将自己的头皮狠狠揪下来,露出光秃秃的智慧之顶,“没错,我出身比你高贵,得到的宠爱比你多,早期年轻气盛对你或许有不周的地方,但咱们毕竟是兄弟,你为何不择手段在我的药中下五石散,以至于我殿前失仪被罢黜。被贬绥州这几年我确实恨过你,但咱们毕竟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我吃斋念佛化了心中的戾气,早已放下过往的恩怨,可没想到你却走火入魔。” 晋王喘息着,痛心疾首地朝他吼,“父皇念及亲情一退再退,你非但没有悔改,甚至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你?你自己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件都是其罪可诛,如今更是生出魔念,觉得是我害你?我害你火烧北大仓,害你科举贪墨,害你皇陵偷工减料?” “够了!”敬王将桌子掀翻,“你今天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我承认害你殿前失仪的人是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敬王知道宗人府的人换了,更知道他们在暗处监视自己,想着借机让晋王承认劫狱是他一手策划的。只要他承认,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可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他以为晋王是来炫耀的,谁知临死还要踩上一脚,更为逼他承认当年的事,不惜拿小老三开刀。 他糊涂到忘了晋王背后有个军师,炫耀是次要的,落井下石为自己铺路上位才是正事。 敬王倒吸口冷气,反问道:“说我害你殿前失仪,你有什么证据吗?” “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晋王满脸失落,转身就走,“老三你在宗人府好好改造,切忌不要再做出糊涂事,以免再连累到德妃娘娘跟妻儿。” 语毕,头也不回的离开。 敬王心里清楚,他在拿自己的母妃跟妻儿要挟自己。 事到如今,凭父皇的秉性,他再无走出宗人府的可能,唯一能做的是保住家人。 望着晋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敬王一声冷笑,“是,是我暗中给你下了五石散,让你在殿前失仪。” 他知道,这话很快就会传回皇帝耳中,但虱子多了不怕痒,能保家人就尽量保。 晋王出了宗人府上马车,老五在车内等候已久。 “王爷,事如何了?” 晋王知道雷五为自己好,但挨了敬王一拳,心里实在不爽,“先生,你就是多虑了。他已经是丧家之犬,父皇彻底放弃他,我又何必委曲求全。” “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老五讪笑,“皇帝若真彻底放弃,就该手刃了他,而不是放在宗人府,更不会暗中派人监视。” 晋王诧异,父皇竟然暗中派人监视,他怎么没发现? 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幸亏自己听了雷先生的话,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父皇的心思,百转千回深似海。 “敬王的案子虽已坐实,但皇帝心思多疑,这背后牵连甚广,还是要小心些。” 皇帝可没晋王好愚弄,岂会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一只手,他不仅怀疑肃王,连侯爷也在监视之列,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加上漠北军变数大,不得已才撒网待兔的。 京都保住了,但皇帝并不是赢家,他损失了一个亲儿子,敬王府支离破碎,家眷遭禁锢不得自由。 同时,虽然赦免近卫军士兵,只追责将领罪责,但却不敢再重用。 一道圣旨,将近卫军打散编制到各州军营,同时从州郡抽调军队重新组编。 若要说真正的赢家,朱新八算是独一份。经此一役,他的军事才能崭露头角,皇帝大为赞许。 闵朝很久没出少年将军了,尤其是能文能武的,皇帝对他寄予重望,欣赏之余也不乏考验,其余人都论功行赏了,唯独他没有,从刑部调任兵部,不过是平级调动。 封赏过后,皇帝将朱新八留下。 老八很自觉,委婉告之曹府近来的动向。曹国公对其很信任,近来传授不少实战兵法,让他受益无穷。至于其他的曹家人,之前担心曹国公的身体,现在他病情稳定下来,已经陆续回锦州,日子跟之前不无相同,照样吃喝玩乐。 在他的暗示之下,曹灿玉跟清乐侯夫人已经走动起来。 朱新八逐渐接手曹国公的人脉,皇帝对此欣慰不已,但他今天的重点不在这。 他烦心的仍是敬王,他在宗人府是轻松了,却留下一堆烂摊子。若非后面有只鬼,怕冲动之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悔事,他早把敬王处死了。 漠北军的元帅杨元吉是敬王扶起来的,虽是庸才但毕竟掌管十几万漠北军,而且他背叛过许振山。 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以前没动他是怕军心不稳,而且蒙国蠢蠢欲动,哪怕他是花架子也能起几分震慑蒙军的作用,但眼下发生近卫军叛变之事,皇帝眼里再也容不下沙子。 老八稍作思虑,半晌才道:“皇上,杨元吉此人庸碌贪心,且他无法调动老漠北军,一旦蒙军元气恢复,对漠北极为不利。” 皇帝正是头痛这个,虽说跟格尔泰私下有盟约,但也不得不防。 “依臣之见,老漠北军拒不听令,其实跟杨元吉的庸碌不无关系。虽说当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但更确切来说是服从强者,他们是跟过最强者的,对于愚昧无知者自然打心底拒绝。” 这话让皇帝有点不高兴,但不得不承认,许家父子仨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们在治军方面很有一套。 “我们跟格尔泰有盟约,他们想要恢复元气最快起码要一两年,不如借此机会换将易帅,重新整顿漠北军。” 第四百九十九章 比谁的男人好 皇帝不是没考虑过,但要撸掉杨元吉并问罪,怕狗急跳墙,勾结老漠北军调转枪头。这是帮不怕死的老兵,不是近卫军那种花架子能比的,届时会血流成河。 眼前时局,漠北不能出一丁点乱子。 “只要清乐侯在京都安然无恙,就不会触碰到老漠北军的底线。他们不认杨元吉,跟他举兵谋反的可能性不大。”老八稍作分析,很快来了主意,“西南将帅向来功绩卓越,治军严明,或许可以相互调任,等到漠北安稳下来,再将杨元吉从西南撤下来论罪也不迟。” 皇帝有所犹豫,部队都是认领域的,有些将军世代镇守,敌人对此也有忌惮,易帅容易出乱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长期踞隅一域,岂不自成一方,这可是国家大忌,不利朝廷治理。”朱新八直言不讳,“承蒙皇上看得起,这也是接下来臣想改革兵部的方向,臣想修改兵部律法,驻地将帅三年一调,培养将军才能,打造国之利器,保护闵朝边境安稳。” 说简单点,就是要培养全能将军,既能上山也能下海,能穿冰山能跨沙漠,指哪打哪不受区域限制,不再捉襟见肘。 皇帝诧异,没想到他能将自己心中所思说出来。 他一直在找能大刀阔斧改革兵部的人,想不到远在天涯近在咫尺。 朱新八缓了口气,又道:“此事不宜过急,应徐徐图之。” 说到皇帝心坎上,哪有不同意的,不过西南哪位将帅跟杨元吉对换,需好好琢磨,“若换将,你可有适合人选?” “臣刚到兵部,尚不知各州郡将军的能力,不过臣以为,舍兵远调必有所虑,军衔上宜升迁嘉奖,且不能动摇西南之根本。” 简单点,调任要往上升,才能打消将军的顾虑。 皇帝亦如此想,可从西南将帅中筛选一位能为自己所用,还能镇得住那帮老漠北军兵痞的,至于杨元吉数年来不得人心,他倒是无需顾虑,先下密旨让西南将军前往漠北交接,传旨时让影卫随行,若杨元吉敢抗旨可先下手为强,再押回京都治罪。 若真能实现将军轮调,而不是长期固守疆域,将戍边士兵冠于将姓,这倒是解决了朝廷的隐患。 对于朱新八的谏言,皇帝大为欢喜,这是个有眼界跟胸禁的年轻人,可以好好栽培。 他是自己甄选的这批年轻人中,到目前为止最有出息的一个,皇帝不由寄予厚望。 京都逐渐沉寂下来,晋王在宗人府跟敬王的对话,一字不落进了皇帝的耳朵。 或许对敬王太过失望,他连谋逆之事都做了,故而得知他早年以五石散陷害晋王,害他被罢黜太子之位,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心中稍有内疚,但也没泛起多少波澜。 经过敬王举兵,对于立皇储一事,皇帝再次沉寂下来。跟敬王晋王差不多年纪皇子,并没有多大的才华,还有几个皇子年纪尚小,现在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再等等。 至于晋王,皇帝心生遗憾,五石散岂能说戒就戒,据影卫暗查,虽有节制却无法断根。 如此心志不艰之人,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百姓是健忘的,新瓜很快出现,敬王案逐渐被遗忘。 等苏禾重新坐馆,百姓在吃昭华公主的瓜,听说她抑制不住思念,居然跑到林家去了。 林庭逸闻讯溜得比兔子还快,出京公干至今未回。皇帝将昭华公主召回宫,骂个狗血喷头,扬言她要再敢胡闹,就剔了头发去当姑子。 虽说是下嫁,但韩家家势不差,韩王是韩驸马的大伯,这一出无脑的闹剧让韩家脸面无光,韩驸马更是连公主府都没踏进一步。 苏禾也就吃个瓜,随大流的笑笑,毕竟原主之前比昭华公主还荒诞。 可她没想到,昭华公主会找上自己,说是身体不舒服。 她走进医馆指名道姓要她看病,苏禾当时就傻了,真是阴魂不散。 人家求爱不成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想落得跟苏明茵同样的下场,谁知昭华一进来就垮了,人比之前瘦了不少,两只眼睛红肿。 这怎么看都像相思病,还是单相思。 唉,林庭逸也是够命苦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现在更是有家难回。 连苏禾都没想到,昭华居然将她当神拜了,想让她支支招。 这种破坏人家庭的事,她不可能助纣为虐的。 想了想,实在没有忍住,“公主,林大人到底好在哪里,能让你魂牵梦绕的?” 提起林庭逸,昭华稍微精神了些,“林大人长相俊逸,年轻有为,我第一眼见就喜欢了。” “第一眼是什么时候?” “八岁的时候,那时我不小心掉到湖里,还是他救的我,听说后来回去病了一场。” 苏禾委婉提醒,“公主,你已经嫁进韩家。” 昭华当然知道,可这场婚事并非她愿意,是父皇强迫的,她根本不认。 苏禾想了想,换了种方法,“你可知我以前跟林大人为何会订婚?” 昭华不知道,也很想知道。 “他后来对我说了,说是我赴宴时对他笑过。他喜欢我的笑容,所以才同意订婚的,后来得知我做的糊涂事,他就果断退婚,顿时从喜欢变成厌恶。” 昭华:“……” “其实我想跟公主你说,喜欢一个人很简单,讨厌一个人也很容易,有时候对方并非真的很优秀,不过是我们凭空想象而已,才会觉得非他不可。” 苏禾切换成心理医生模式,“在你眼中,林大人是完美无瑕的,但其实他醉心仕途,对女子冷漠无情,而且身患哮喘,将来能活多久还不知道,身体瘦的连肋骨都露出来,风一吹就倒……” 昭华哪里听得了她如此诋毁林庭逸,顿时面红耳赤,“你休得胡说,他再差都比清乐侯好。” “清乐侯确实不好,双腿有疾不利行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专吃我软饭,看着也是短命鬼,现在还养妾室。” 昭华:“……”她是魔鬼吗? “我来找你是帮我想办法的,不是听你奚落林大人的。” 苏禾爱莫能助,“我要是有办法,还能认命嫁给清乐侯不成?” 昭华气得,拂袖转身离开。 第五百零一章 自味相投 深呼吸让自己的淡定,苏禾转身热情道:“公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昭华面色不虞,“为何见到本公主就走,还能吃了你不成?” “公主误会了,是侯府有事需要回去处理。”见她山雨欲来,苏禾很给台阶下,“但是些不打紧的,晚点处理也没事。” 将昭华迎进诊室,苏禾打着哈哈,“医馆鄙陋,还望公主不要介意。” 昭华嗯唧了一下,满脸不痛快。 好吧,明知故问的她只能硬着头皮,“不知公主找我何事?”治病什么的倒不是难事,要是让把林庭逸搞给她之类的,那真是找错人了。 昭华让身边的人退下,倨傲地坐下却依旧不说话。 苏禾打量她几眼,面红目赤眼眶泛黑,这是上火失眠的征兆,“公主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昭华神情扭捏,支吾半天才道:“本宫……本宫只是在府邸挺无聊的,出来走走,刚好路过医馆而已。” 哦,原来是寂寞了。 只要不让自己帮她红杏出墙,其他什么事都好说,谁让她是公主呢。 在沙县被关过,苏禾深知坐吃等死的无聊,昭华虽贵为公主,但跟其他贤良淑德的深宫公主不同,仗着老皇上的宠爱,她混迹在皇子堆长大,骑马射箭招猫逗狗样样精通,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说不好听点,就是皇宫女纨绔。 偏偏因为一个林庭逸,新婚之夜将驸马逐出府,甚至还不守妇道的跑到林家,一桩桩一件件惊世骇俗的壮举,很快让她在京都臭名昭著。 这也就是皇帝生的,换别人早被唾沫星子喷死,哪还敢出来招摇过市。 偏偏追求真爱的昭华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加上又是个闲不住的,三天两头往外跑,跑得最勤的就是韩王府。 韩王妃是昭华的姑姑,她跟茗瑶郡主则是表姐妹,加上嫁给韩家二房长子,更是亲上加亲。 当然,这是昭华一厢情愿的想法,韩王妃表面对她疼爱有加,可上门的次数多了,茗瑶脸上得了严重的疹子不能示人。 昭华草包无脑不假,但也听出韩王妃的言外之意,怕茗瑶被自己带坏了。 不仅是韩王妃,很快连其他宗室贵妇们也用各种理由将自家女儿们保护起来,就怕被昭华带来坏名声,将来找不到好归宿。 昭华气得哭了三天,恼羞成怒的她想让皇帝治这帮不长眼的,却发现自己无召不得入宫。 看来,皇帝也快被她气死了。 十几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到头来却被所有人抛弃。 但昭华不是个会反省的,错都是别人的。 苏禾哭笑不得,昭华祸害不了别人,理所当然来祸害她了。 能让昭华惦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倒霉还是荣幸。不过想想也是有道理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自己就是京都贵妇圈最臭名昭著的,昭华可不闻着味找过来了。 跟前任都能做朋友,又怎么会抵触同类呢?何况皇帝的掌上明珠,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当然,苏禾不是媚颜奴骨的人,跪舔是不可能的。 弄清她的来意,苏禾很快调整心态,向她伸出橄榄枝,“不瞒公主,我昨天差点跟清乐侯打起来,心中真是郁闷之至,公主要是不介意的话,可否陪我散散心?” 打女人?那还得了! 昭华才不管谁对谁错,总之打女人就是不行,“清乐侯真是过分,他为什么打你?” “府中姬妾美艳,他整日沉迷酒色,双腿本就不良于行,如此一来更是连身体都被掏空,我出于好意劝了几句,却遭他百般指责。” “清乐侯本来就是废人,亏你还抛头露面出来赚钱养着侯府,没想到他竟忘恩负义。”父皇也真是的,送什么美人嘛,看清乐侯就是短命没福消受的。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诋毁过男人之后,两人距离快速拉近,友情增近不少。 昭华出行的排场很大,除了奢华的马车之外,一帮奴才不下十几个,尤其是带刀护卫个个凶神恶煞,试问哪个病人敢进来? 贺开山嘴上不敢说,郁闷到脸抽筋。 怕影响医馆,苏禾带昭华外出。不就是寂寞的小可怜嘛,带她玩就对了。 但看到夸张的排场时,接受无能的她将昭华拉到旁边,“公主,天子脚下龙威震天,京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带个拳脚厉害又能照顾你的婢女就行,大张旗鼓怕会适得其反,万一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昭华向来就爱排场,听苏禾这么说,顿时心生不悦。 不过到底是自己找来的,然后看她身为侯夫人,身边也只有个婢女,衣着打扮更是随和。 再看看自己,满头珠翠金光闪闪,还有一大帮奴才跟着,好像……是夸张了点。 寂寞久了,还真怕一个朋友都没有。 昭华做了让步,她进马车卸掉头上的大半首饰,只留下一个护卫跟婢女,其余的全部遣回府,“你以后叫我昭华就行,不必再尊称公主。” 苏禾诧异,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上道,看来真是憋疯了。 带公主玩可不是易事,万一真出了事,自己可担待不来,得找个人一块背锅才行。 于是,苏禾毫不犹豫带她去祸害万梓汐。 看到昭华走进脂粉铺,震惊的万梓汐差点眼珠子没掉下来,但生意做久了练得八面玲珑,再看到她旁边的苏禾便猜个七七八八,顿时热情迎出来,“见过公主,没想到你能登门,真是蓬荜生辉呀。” 一路跟苏禾聊过来,加上没有出行的排场,走在街上倒是轻松自在,“梓汐,以后叫我昭华即可,咱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两人年幼相识,但因身份性格等并不熟络,不过之前万梓汐在韩王府跳湖救过自己,关系一下子亲近起来。 知道昭华是个不差钱的主,万梓汐顿时起了主意,觉得自己的生意还能再上一层楼。 姑娘哪有不喜欢这些的,昭华看到她铺子里摆放的稀罕东西时,顿时眼睛亮了,“这是何物?” 第五百零二章 渣女聚堆 见公主跟刘姥姥进大观园般,苏禾介绍起来,“这是新款的口脂。” “为何如此不同?”昭华诧异,“我连见都没见过。” “这是我自己做的,全京都仅此一家。”万梓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昭华,你今天来对了,铺子里刚上了新货,想不想试试?” 她拿了满托盘的口脂,“我跟你说这个特别好,我自己天天都用的,各种颜色都有,润唇不脱色还有香味,我现在用的粉紫这款,苏禾用的玫红……” 买买买,总是过得特别快。 万梓汐不停推销,苏禾在旁边帮衬几句,给昭华提了不少建议,“这个不错,显你特别精神,那款也可以,娇俏可爱……” 铺里的货对普通有钱家的女眷是贵了些,但皇帝嫁女儿,尤其是最宠爱的女儿,光是嫁妆就塞满整座公主府。 万梓汐推辞的不要不要,“昭华,提钱伤感情,能讨你喜欢是我的荣幸。” 昭华最不缺的就是钱,“我让你拿着,你拿着便是。” 干这一票,够吃三年的。 万梓汐接过厚沓的银票,心花怒放笑容满面,“听说粤海茶楼上了新菜式,今天由我做东,咱们仨去吃吧?” 总算找对人了,自从出了皇宫进公主府,昭华还没出来好好逛,哪有不同意的。 要上等厢房,点最贵的菜,还要了两壶酒。 吃着晶莹剔透的虾饺,昭华惊喜连连,“没想民间的东西也能这么好吃,我在皇宫都没吃过。” 万梓汐在苏禾带领下,早已是资深吃货,“昭华,京都好吃的数不过来,你以后要是有空就来找我,我带你吃遍大街小巷。” 这是约下次了? “好啊,我明天来找你们。”半天下来,她惊讶两人如胶似膝的感情,“你们怎么这么好呀?” 万梓汐大大咧咧,“我爹喜欢她娘,成亲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俩是姐妹。” 昭华:“……” 苏禾解释,“万大人丧偶多年,我娘是和离出府,两人能相知相守也是缘分。” 昭华:“……”觉得哪里怪怪的。 …… 一路回来,苏禾双脚打漂,没想到昭华这么能喝。 她晕晕乎乎倒榻上睡死,许戈闻着满屋的酒气,心火直往上蹿,“夫人跟薛先生吃了一天的饭?” “中午跟薛先生吃,晚上跟昭华公主和万姑娘吃的。”紫竹没敢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许戈脸不要太黑,昭华现如今是什么德性,全京都谁人不知,敢情是臭虫要凑堆呀。 不算烂醉,但一觉睡到大天亮,苏禾收拾好自己才去医馆。 刚到医馆,突然被拉进一间诊室。 贺开山气急败坏,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把她招来了?” “谁呀?”苏禾发懵。 “祖宗。” 这不昨天才约过,怎么又来? “咱们这是医馆,治病救人的地方,你赶紧把她弄走,别搞的臭气熏天,到时百姓都不愿意来了。” 听他那意思,要是以后昭华再来,她也不用来上班了。 苏禾深呼吸,徐徐吐出口浊气,推开自己的诊间。 里面不仅昭华,连曹灿玉也在,聊得那个热火朝天。 曹国公的嫡孙女,昭华哪能不认识,只是以前不屑深交,现在聊到停不下来,“朱郎中斯斯文文,看着就是弱不禁风的,你怎么喜欢上他的?” “我就喜欢斯文的,不像从武的粗鲁蛮横。” “所以你才跟清乐侯退婚的?” 这刀子捅的,曹灿玉脸上笑着,嘴上却不客气,“林大人看着也弱不禁风呢。” 昭华面露娇羞,“我也喜欢斯文的,而且他曾经救过我。” 推开门的苏禾,听到耳朵抽筋。 虽然跟同一个男人有缘,但这是命运的安排,两人实则没啥矛盾,所以即使被苏禾听到,曹灿玉丝毫不觉得尴尬。 她过来抓药的,两人谈着曹国公的情况。 昭华诧异两人的和谐融洽,一个是清乐侯的前未婚妻,一个是清乐侯现在的正室,要是换别人莫说打起来,但起码冷嘲热讽指槡骂槐是少不了的。 面对她的疑惑,两人相视而笑,“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何必太当回事。” 昭华当场就震惊了。 不过想想也是,曹灿玉本就不喜欢清乐侯,苏禾虽说是当家主母,可前不久还被妾室害得流产,据说以后都没得生了。 这种烂男人,送给她都不要。 得知两人跟万梓汐有约,曹灿玉也不甘寂寞,让下人将药送回府。 当天晚上,苏禾又是醉醺醺回来。 很快,京都多了道独特的风景线,宗族权贵圈女眷中臭大街的全凑齐了,瞧瞧都是些什么人。 昭华公主,下嫁韩家二房不守妇道,公然勾引林家侍郎。 清乐侯夫人,前情郎如过江鲫鱼,抛头露脸,打着医病救人的名号,到处勾搭成瘾。 曹家嫡孙女,先跟清乐侯订婚,后赐婚刑部朱郎中。 工部尚书之女,被新科状元退婚后,抛头露脸做生意。 当然,纵然嘴巴再贱,吃瓜群众也不敢公然议论昭华,故而最大的火力集中在清乐侯夫人身上,此人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真真是浪荡至极。 看看这都什么人啊,公主爱慕的林侍郎是她曾经的情郎之一,曹家准孙女婿是她现任丈夫,工部尚书是她准继父,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随便拎哪件出来,都能尴尬死人。 偏偏,四个人非但没仇反而如漆似胶,真真是活久见! 一天天早出晚归,花钱如流水也就算了,还浑身痞气目中无人。 许戈忍无可忍,眼中满是嫌弃,“你打算还要放纵多久?” “有什么不对吗?”难得今天没喝酒还早归,苏禾心情很好,“你天天在府里不出去,还不允许我跟朋友出去玩?” 什么朋友!一帮臭虫而已,知道她不知道外面怎么议论她的吗? “不要生气嘛。”见他山雨欲来,苏禾坐下来哄他,“反正你也是不要脸的,管别人说什么呢,咱们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 他哪里开心了? 第五百零三章 心跳的厉害 苏禾承认最近是有点忽略他了,但早晚还是能见的,再说都老夫老妻了,天天腻一块干嘛。 “你自己算算,什么时候在家吃过饭?” 许戈怒从中来,“多久没给我做饭了?” “哎呀,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那么爱抱怨。” 许戈:“……” 见他动了真格,苏禾赶紧安抚,“我现在去做,想吃什么?” 撸起袖子在厨房忙碌起来,做了桌丰盛的菜作为补偿。 许戈还在气头上,但也没少吃。 到了晚上,苏禾给他顺毛,嘴巴上说着好听的话,加上深度运动了下,总算把他满腔怒火灭得干干净净。 完事后,许戈半倚在床榻微微喘息着,手拨弄着苏禾被汗湿的额发,“你就打算一直跟昭华厮混下去?” “除了性子娇纵任性,她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起那些表里不一的大家闺秀,不知要好多少。”苏禾依偎在他身边,“再说了,想要在京都立足,我迟早要融入这圈子的,有昭华当领路人,她们迟早会接纳并松懈的。” 可别小看贵妇圈,其威力有时并不比朝堂弱。 “你不担心昭华是皇帝派来的?” “我又不傻,玩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昭华这性子不太可能,但该有的警惕是在的。 她没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老八成了皇帝的心腹,监视曹家的同时还利用曹灿玉接近她,继而从她口里套到许戈的消息。 同样,她也可以顺着这条线,有选择性地将消息反馈给皇帝,省得府外的乌鸦天天烦人。哪天效果达到了,她也打入了贵妇圈,或许有机会让许戈一步步走出来,不至于老禁锢在这牢笼里。 困意袭来,苏禾昏昏欲睡睁不开眼,奈何许戈意犹未尽地逗弄着她。 “你这两天干嘛了?”这段时间浪得野,都没时间管他。 “捉奸。” 苏禾顿时清醒过来,“怎么就捉了?”还没养肥呢。 “被下人撞到了。”不捉都不行。 才解决掉如夫人,现在安夫人被抓个现场,两人出事相隔太短,皇帝不会怀疑吗? “小慧前两天往宫里递信,提了安夫人跟护卫的事,如今被抓个现场,倒也不算突兀。”皇帝没有哪天不在怀疑他,只要不被抓到把柄就行。 “你这么相信那丫头?” 苏禾诧异,“别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她什么都好就是嘴太损,老是打击他的自信。这也就是自己媳妇,换别人早扔到河里喂鱼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过懂取舍罢了。” 小慧确实很玲珑,糕点卖得还不错,赚了钱不忘孝敬管家,偶尔也会送些过来。礼到人不到,也不挑衅她这个正室,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当然,如非必要她也不去找许戈,窝在自己的小厨房做糕点。 苏禾有点忤这种人,别到时来个温水煮青蛙,但这事既然交给许戈,她也不会过于干涉,时刻保持警惕还是要的。 “我要出面吗?”头一次碰到妾室偷腥,苏禾没有处理经验。 “不必。”只是知会她而已,这种腌臜事还是他来做。 没有亲眼看到,内心触动不大,而且他不是心慈心软的人,苏禾干脆懒得再问免得晚上失眠。 打个哈欠,侧身睡觉,“我明天去郊外骑马。” 许戈皱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们仨都会,明天现场教。”他的马术倒是好,但没有机会教她。 苏禾希望有那么天,他能够尽情驰骋,不再有任何束缚。 京都四季分明,入秋后天气渐冷。 早晨起来微冷,颇有秋高气爽的感觉。 苏禾到郊外时,昭华三人早已经到了,她跟曹灿玉打马溜了圈回来。 这两人惯会玩,女扮男装穿着劲装,头发高高束起,颇有几分倜傥之姿,尤其是身材高挑的曹灿玉,活脱脱的玉面俏郎君。 在京都憋了大半年,出来溜一圈人都活过来了。 三人中,属曹灿玉马术最好,弯腰将苏禾拉上马,一夹马肚子人就飞了出去。 马背上感觉不错,就是屁股颠得疼。 曹灿玉是好师傅,奈何怕失衡的苏禾不是好徒弟,在她们眼中很简单的马术,半天都没教会。 万梓汐旁边揶揄,“苏禾,总算碰到你不会的了。” 其实她也没那么差,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只是在她们眼中很逊而已。 到下午时,苏禾已经能控制马匹慢跑,兴奋劲刚涌上来,谁知远处传来昭华的尖叫声。 控制马匹走过去,才知道昭华小腿被蛇咬了。婢女春莹受惊,惊急之下用嘴巴给她吸毒。 昭华擅长使鞭,蛇被她劈成两截,待苏禾看清是什么蛇时,神情顿时不太好。 将春莹拉开,苏禾解下发带将昭华的小脚绑住,减慢血流速度,同时挤着伤口上的毒血,让春莹将毒血吐干净赶紧漱口。 “苏禾,我会不会死呀?” 昭华五官泛白,紧紧抓住她的手,“我感觉头晕,心跳的厉害。” “没事,别自己吓自己。” 几人在郊外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远离京都,反倒离宿卫军更近。被毒蛇咬,虽然做了及时处理,但谁敢保证会万无一失? 野外蛇虫鼠蚁多,宿卫军军营应该有常备药,苏禾当机立断,“蛇毒发作快,回城耽搁时间,保险起见咱们去军营碰碰运气?” 军营禁止外人入内,但昭华身份摆在那,相信不会被拒。 众人都慌了神,哪有不同意的。 苏禾拿银针扎两人身上几处穴道,防止毒素扩散过快。 几人骑马朝军营而去,一刻钟左右便被营地哨兵拦下。 幸好韶华公主带了随身信物,连着几个哨岗都畅通无止,甚至被士兵护送进军医处。 苏禾猜测的没错,军医处有很多治蛇伤的药,得知咬伤昭华的蛇种类时,军医脸色泛白,心里暗叫糟糕。可探昭华脸色跟脉搏时,又不像蛇毒发作的征兆。 等看到公主腿上的绑带时,才明白过来。 幸好同行有懂医术的,要不然回天乏术。 第五百零四章 开始准备后路 军医不敢耽搁,赶紧给两人敷药行针,进行紧急救治,“公主不必担心,你的伤口处理及时,蛇毒扩散的极少,外敷内服几天就没事了。” 昭华这才松口气,紧抓住苏禾的手,劫后余生透着害怕,“你又救了我一次。” “公主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煎服药需时间,几个人在帐篷内等候着。 苏禾嫌闷得慌,到外面透透气。 这是她第一次到军营,举目望去密密麻麻全是军帐,远处还传来操练的声音,以及身穿盔甲的巡逻士兵。 三万人的军营尚且如此威严,苏禾不由想到漠北军营,足足大数倍有余。自家那只小狼狗掌管的兵将远超宿卫军,而且手下全是兵痞,冲锋陷阵时出了名的不要命,连向来剽悍无敌的蒙军都闻风丧胆。 可惜现在被禁锢在一方之地,否则是何等威风。 各种脑补之时,胳膊肘被撞了下,曹灿玉凑过来低声调侃道:“天天见面,还想成这样?” 苏禾睨了她一眼,“你又知道?” “要不给你镜子,自己好好照照?” “说的你没有似的,不也跟朱郎中隔三差五见。” 提起这个,曹灿玉满脸郁闷,“他就是个闷葫芦,连我的手都不敢拉,还是我主动的。” 苏禾忍不住笑起来,气得曹灿玉面红耳赤,两人在帐外闹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带着几个士兵过来。 宿卫军副将杨勇,曹灿玉敛了性子行礼,“见过杨将军。” 杨勇诧异,半晌才认出眼前的玉面公子竟然是曹灿玉,“曹姑娘。” 听到公主被毒蛇所伤,他连忙带人过来探望,长得细皮嫩肉的还以为是昭华公主的男宠,心想要是传到王爷耳中,不将自己狠狠责骂才怪。 曹灿玉介绍起来,“这位是清乐侯夫人。” 杨勇的军衔可以自由出入,且他家眷在京都,这段时间的传闻自然一清二楚。 昭华公主行为孟浪,且结交的朋友也非善类,故而看到苏禾时,脸色神情透着复杂,心中替驸马爷叫屈。 韩子同不止是韩王的侄子,更是宿卫军的校尉,文武双全样貌周正。要不是闵朝律法有规定,驸马不得入仕,否则有韩王这位叔叔在,加上韩子同的本事,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娶了公主,前途止步不说,头顶还压着绿帽。 韩子同的情况,苏禾当然知道,要不是皇帝心疼昭华,只怕他的校尉职务都得撸掉。考虑到军衔不算高,加上清楚女儿的性子,连皇帝都对女婿透着几分同情,这才得以保留下来的。 韩王有如今的地位,源于救先帝有恩,加上稳固朝堂需要韩家,才会破格提拔的。 然后,韩子同可没这种运气。 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苏禾明知故问,“杨将军,公主受了伤,韩校尉怎么没有来?”事情总得要解决的,昭华缠着林庭逸不是办法,到时真搞出什么事,连她这个前任都难逃其咎。 这次受伤倒是契机,怎么都得把昭华扳回正道。 杨勇面容一僵,“韩校尉奉令出营办事,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信他才有鬼。 杨勇进帐探问,昭华对他无感,很快被打发出来。 服完药过了等待期,确保两人没事,一行人起身告辞。 虽然不被待见,但杨勇还是安排人护送她们回京。 昭华向来记吃不记打,回去的路上还约再来骑马,说要秋猎。 托她受伤的福,苏禾安静了几天,但贺开山被吓怕,坚决不让她回医馆,只能在家逗狗。 许戈很乐意被逗,天天有好吃的还不会闷。 跟薛青义的契约签下来,他选了几位靠谱的技人随商船南下。 闲暇之余,苏禾打算跟许戈好好谈谈。 京都眼线太多,做事束手束脚不说,还得整天提心吊胆。她不知道许戈是怎么想的,但自己是不愿意长期过这种日子的。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你有没有想过后路?” 许戈当然想过,但不是给自己想而是漠北军,但到底是数量过于庞大,哪有什么万全之法。 虽然没问,但苏禾心里清楚,许戈旨在报仇雪恨,他对这片江山的企图不大,否则岂不坐定许家狼子野心。 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漠北军性命,他不会轻举妄动,杀皇帝是最简单的办法,但如何为许家为漠北军平反呢? 做完一切,他的退路又在哪里? “许富贵,你想过南方吗?” 许戈的根基在北方,南方还真没有想过。 “你的人暗中调查薛青义这么久,应该对南方多少也了解了吧?” 薛青义主要在岭南一带活动,那里多雨炎热,靠海多飓风,其他地方则地广人稀,蛇虫鼠蚁泛滥。 冬天阴冷刺骨,夏天闷热如蒸笼,饶是斥侯身子骨再硬郎,也扛不住南方的极端天气,刚去时病倒几天,到现在也没适应。 环境如此恶劣,是流放犯人的最佳之所。 听到许戈的诋毁,苏禾心里不高兴,“你的人就是矫情,你看薛青义身子骨这么虚弱的,适应得不知多好。” 知道她的脾气,许戈不唱反调,“嗯,夫人说得对。” “近来北境有消息吗?” 皇帝听取老八意见,决意将西南的威远将军接手漠北军,怕杨元吉有二心,朝廷下的密旨。 威远将军是中流砥柱,世代镇守西南边境,他有自己的带兵风格,不像杨元吉那般草包无能。此次调任,带了不少自己的心腹,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将领。 没人会喜欢自己麾下的兵有二心,漠北军的下场注定是悲剧,不过碍于时局不稳,按威远将军的手段,他们要不被蚕食分化,要不血洒漠北,最终会消亡不复存在,成为历史长河的一缕青烟。 许戈料到有这么一天,想借易帅之机让解甲归田一部分。不管怎么说,能保多少保多少。 不求他们继续效忠,只求有机会回家团聚。 苏禾没亲身经历,但许戈的心情能感同身受,闵朝跟蒙国和谈成功,加上将换帅易,留给漠北军的时间不多了。 但想要回家团聚,上孝顺父母下养育孩子谈何容易呢?且不说民生多艰,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第五百零五章 南迁计划 苏禾向南商打探过,如今的岭南地广人稀,地方官员在人口迁徙上大费功夫,土地买卖跟田税有不少惠策。但数千年来,皇权更迭发展都在中原或北方,南方山高路远气候变幻多端,久而久之成了山林毒气遍布的南蛮。 其实百姓并非不愿意南迁,天气跟生活习惯都可以适应,但路途长达两千多里,山长水远流寇又多,举家搬家靠脚走需要一两年,而且还需大量的盘缠。 普通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哪里拿得出盘缠,而很多受战乱之苦鲁莽上路的,多因水土不服或饥荒死在半路上。 但事实上南迁是可以成功的,而且曾经大规模迁徙过五次。 “那些退下来的人要是愿意,他们可以携家眷南迁。”苏禾语出惊人,“我可以开药方,让他们克服水土或气候不适的药,甚至给他们找一条最适合南迁的路。” 许戈盯着她的脸,久久才道:“在南方给他们找个家?” 苏禾点头,“南方远离皇权纷争,东南两面环海,西南跟中原有崇山峻岭阻隔,水土肥沃适合耕种,地方田税又便宜,是他们归隐的最佳之所。” 加上他们身体强硕,在战场上都能让敌人闻风丧胆,又怎么会惧怕流寇。 当然,苏禾也有自己的目的,若真能大规模迁徙,他们将分散在岭南的各个角落,既解了生存之忧,将来还能成为许戈的势力。 南迁不是上街买菜,事关众多的生命,许戈无法草率做出决定,但如何安顿漠北军迫在眉睫。 格尔泰是肃王之子,加上跟皇帝达成边境和解,已经在积蓄力量解决内忧,一旦拿下草原各部落,到时首当其冲的就是漠北军。 格尔泰不足为俱,但背后的肃王却没这么简单,尤其是刚刚从北方送来的消息,让人心生警惕。 蒙国境内的柴达部落,近来莫名冒出很多老鼠蟑螂。 这条消息乍一听没什么,但是禁不起细敲。草源部落没有农耕,饮食没有闵朝丰富,虽然入秋不久但气候已相当寒冷,这个时节不该有老鼠蟑螂。 “老鼠蟑螂?”苏禾的声音陡然提高。 草原有鼠患不假,但大多情况发在过度放牧沙化严重的提前下,至于蟑螂则受环境温度限制,在草原是很少见的。 这俩货是四害,身上带着数不清的细菌病毒,而草原的医术受限,一旦细菌病毒暴发,后果不甚设想。 见她神情不对,许戈又道:“还有些不知名的虫子。” 苏禾皱眉,“这种情况在蒙国多见吗?” 许戈在北境十多年,蒙国鼠患只听过一次,“你怀疑是人为?” 苏禾神情严峻,“别看只是老鼠蟑螂,一旦暴发的话可比战争残酷多了。” 不敢说多了解格尔泰,但他不至于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蟑螂老鼠出现后没多久,柴达部落的牧民不少人都出现上吐下泻,高烧发热的情况,老鼠蟑螂怎么扑都不灭,如今已经引起恐慌,流言更是喧嚣尘上,说柴达部落不仁招致天神降罪。” 蟑螂老鼠不可能扑不灭,除非有人不断投放。 “许富贵,咱们打个赌吧?” 许戈诧异,要知道她是逢赌必输的。 “不止是柴达部落,包括其他反对格尔泰的部落,很快都会出现别的问题。” 许戈凝神,他不在乎蒙人生死,但草原各部一旦统一,首当其冲的就是漠北军。 这天迟早都会来,但他预想中起码还需三五年,没想竟然会这么快。 怕什么来什么,漠北的第二封密信很快送进京都。 被苏禾说中了,柴达部落被天神处罚,不止大批百姓跟士兵病倒,连战马也出现问题,被皇廷的军队轻而易举拿下。 刚降服柴达没多久,另外一个部落又出现问题。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格尔泰并没趁机攻打,反而派人送去不少药物。 苏禾心有狐疑,格尔泰要么不愿意跟肃王蛇鼠一窝,要么想趁机笼络人心,将蒙国内乱的损失降到最低。 “格尔泰不是颗愿意受人摆布的棋子,肃王这么帮他,不怕养虎为患到头来第一个就收拾他吗?” “格尔泰是肃王的儿子。” 苏禾:“……”震惊到半天没缓过来。 呃,估计是混血的缘故,她真没看出格尔泰长得像肃王。这可真是个狠人,绿帽都戴到蒙国去了。 许戈无语,“真正的三皇子,估计在出生之时就死了。” 果然又被她乌鸦嘴说中,肃王玩的是狸猫换太子,只是为什么不在闵朝皇宫里换,而是费尽周章将自己的血脉留在蒙国? 生恩不及养恩大,长年不带在自己身边,又哪有什么骨血亲情可言。 千里之遥,就算肃王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完全控制蒙国皇室,然后花费功力再来攻打闵朝。闵朝腐朽不假,但到底是泱泱王朝,不是北蛮挥师就能轻易拿下来的。 肃王一生机关算尽,而且还是拥有重生金手指的人,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呢? 提到重生,苏禾突然顿悟通透,如果闵朝前世真的被颠覆,而且最终的胜利者是蒙国,那他做这一切就合理了。 他偷天换日,提前将儿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再来个里应外合,加速闵朝的灭亡。 许戈神情严肃,“苏禾,你真有把握南迁?” 苏禾知道空口无凭,“我要一份岭南的地图,尽可能的详细。” 这对许戈而言并不难办,地图很快送上来。 从地图上来看,岭南比后世大很多,包括海南全境,囊括了后世的桂林郡,九江郡的部分。 苏禾花了足足一整天时间,写写画画连饭都顾不上吃,等晚上将地图交还许戈时,上面画了很多红圈,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 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许戈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并不止嘴巴上说说而已,而是将岭南划分成无数个小区域,譬如凤城水网纵横交错,可施桑基鱼塘之法,百姓摘桑喂蚕、荡舟捕鱼,再譬如徐闻阳光充沛、缓坡红壤,可大面积栽种凤梨。 第五百零六章 好大的狗胆 所有的人被安排妥当,连谋生手段都各不相同,有农民,贩夫走卒,商贾等等。 苏禾揉着酸疼的脖子,“这是南迁渗透,润物细无声,没几年功夫无法完成。如果真决定迁,可以让部分人先过去,有成效了再决定也不迟。” 看到她事无巨细的计划时,许戈决定赌一把,只不过他要做得更细,将那些愿意南迁的人层层漂洗,直至无法追查源头。 北境去年蝗灾,今年恰逢旱灾,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是个再适合不过的时机。 他在地图上选了四个地方,然后让阿九下去安排,“以一千人为上限,换意改头换面的可以带上家属,分批南下到各地谋生。” 晚上,他在榻上哄人,“哪天我们也去岭南了,你想在哪里生活?” 苏禾枕着他的胳膊幻想,“番禺郡是岭南最产荔枝的郡县,真要有机会咱们就去哪。” 许戈搂着她,脸轻轻蹭着她的脖子,“好,到时我陪着你。” “岭南闷热潮湿,对你的腿疾不利。” “在你怕,我怕什么。”许戈咬她的耳朵。 “你属狗呀?”怕痒的她在他怀里扭动,想挣脱束缚。 “是啊,我属狗的。”许戈箍紧她,“要把你吃了。” 两人在榻上闹起来,“许富贵,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 足不出户养伤,确定伤情无碍,昭华迫不及待给同伙递帖,粤海楼不见不散。 曹灿玉好不容易跟老八有约,果断放她的鸽子,气的昭华学苏禾的话笑骂,“有异性没人性。” “朱大人跟灿玉的婚事,可是皇上亲自赐的,虽然还没有成亲但也差不多了。”万梓汐吃着虾饺,没心没肺地打趣,“你要是阻止两人见面,那就是抗旨。” “我才不怕。”昭华神色飞扬,“父皇得知我被蛇咬,心疼得要命,还特意派太医过来。”到底是亲生的,不会因为一时做了糊涂事,就真的狠心抛弃她。 跟她混熟了,万梓汐说话也没个顾忌,“昭华,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堂堂闵朝最受宠的公主,就这样冲到林府表达爱慕之情,吓得林大人连夜遁走京都。 三人关系真的微妙,不是情敌不聚窝。 不过苏禾跟万梓汐比苏明茵幸运很多,善妒的昭华非但没想弄死两人,甚至还交流起经验来。 提起那件糊涂事,昭华懊恼的很,“我天天困在府里,烦都烦死了,这不酒喝多了脑子发晕。要是早点认识你们,我哪有时间寂寞呀。来来来,喝酒,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完,心有不甘的她扭头望向万梓汐,“你是怎么把林庭逸忘的这么彻底?”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排队都轮不上我,我想想就算了,慢慢的也就忘了。”万梓汐也没藏着掖着,感慨道:“其实就像苏禾说的,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昭华你就是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 昭华想想也是,自从出来玩之后,她好像没以前纠结,已经有段时间没想起林大人了。 万梓汐拍拍她的肩,“天下男人多的是,咱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给你再找一个。” 果然是渣女团,找男人说的跟换衣服似的。 见苏禾站在窗边,昭华好奇道:“你在看什么呢?” “看男人呀。” 昭华:“……”梓汐只是嘴巴说说,她是真敢行动呀? 万梓汐跟她咬耳朵,“清乐侯不行,宠妾灭妻害得苏禾流产,估计以后都很难怀孕了,两人哪还过得下去,要不是皇上赐的婚,估计早和离了。” 昭华顿时替她叫屈,“清乐侯也太不是东西了,要不我去求父皇让两人和离算了?” “你能自由出入皇宫了?” 昭华:“……”有这样戳人脊梁骨的吗? 都是命苦的人,三人站在窗边,万梓汐尤为活跃,“那个不错,肩宽腰窄,那个也不错,腿长有力,这个这个,长相斯文面如冠玉……” 昭华震惊,她怎么比自己还那个? 正说着,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街边百姓惊慌躲避的惊呼声。 一名身穿军服的兵吏,骑着匹快马在街上横冲直撞,躲避不及的行人撞上摊子,疏果打翻在地,顿时乱哄哄。 “真是胆大妄为!”窗边的昭华忍不住怒斥,要知道连她都不敢在闹市纵马。 眼看着马匹要撞上街上躲避不及的小女孩,众人不由倒吸口冷血,只见一道影子飞起将兵吏一脚踹飞,翻身跨在马背稳稳勒住缰绳,硬生生将疾驰的烈马拽住。 “好马术。”昭华自问马术不差,但忍不住一声惊叹。 彼时被踹飞的兵吏爬起来,手拿鞭子朝男子怒冲冲走来,“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男子冷眼凝视,“官府明令禁止闹市打马伤人,你明知故犯还不自己去领罚。” 兵吏一鞭子朝男子身上抽去,“好大的口气,老子是御林军的,延误消息你可担待的起?” 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昭华转身往楼下走,两人担心她安危紧跟其后。 街上,男人拽住官吏的鞭子,两人僵持不动,围观的百姓纷纷指责兵吏蛮横。 昭华扒开人群走过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视朝廷律法不顾。” 挨巴掌的兵吏勃然大怒,抬脚就朝昭华肚子上踹去,“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男子徒手接鞭,拉开昭华的同时又踹了兵吏一脚,再次将人踢飞。 昭华这才看清男子的模样,身材颀长矫健,五官刚毅,剑眉星目,浑身充满阳刚之气。 第一次跟男子贴得那么近,他的手紧紧拽住自己,四目相对间有瞬间的恍惚。 苏禾曾经取笑她,说她见过的男人太少才会对林庭逸魔怔。 见兵吏再次爬起来,昭华二话不说上去又一巴掌,“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对本公主动手!” 男子错愕,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竟然是她! 第五百零七章 出谋画策 万梓汐看清男子长相时,满脸好看戏的模样,她附在苏禾耳朵嘀咕两句。 苏禾诧异,随即对紫竹说,“此人公然在闹市纵马伤人,更胆大包天伤害公主驸马,把他送到衙门受罚。” 紫竹出手干净利落,直接将嚣张跋扈的兵吏一掌劈晕扔上车,赢来围观众人的喝彩声。 昭华转身打量男子,脸上满是诧异。父皇有十几个公主,自己是最小的那个,姐夫们跟自己年纪相差一大截,而眼前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哪有姐夫的样? 再看看他的打扮,哪有驸马的派头? 尽管惊讶,昭华仍向前道谢,“谢谢刚才出手,对了你是哪位驸马?”莫不是哪位姐姐豢养的面首? 苏禾眼珠子掉下来,她连自己的驸马都认不出来? 听说新婚之夜就被赶出来,连洞房都没进去,敢情是真的啊。 她眼珠子一转,向前打趣昭华,“保护妻子是男人的职责,你们夫妻俩联手打抱不平也就算了,怎么还谢来谢去的?” 昭华:“……”谁……谁的? 韩子同眼中一闪而过厌恶,随即掩饰得很好,“清乐侯夫人。” 见昭华呆成木头人,苏禾只得亲自出马,“韩驸马,你今天怎么不在军营当值?” 韩子同显然不屑跟这群臭名昭著的女人为伍,隐下所有情绪作揖,“在下还有公务要身,就不打扰公主跟各位相聚了。” 苏禾哪肯放他走,“韩驸马身着便衣,今天应该是休沐吧。” 万梓汐眼力劲厉害,偷偷捏了昭华一把,还在魂游的昭华痛呼一声。 “公主,你是不是受伤了?”她眼疾手快扶住,紧张道:“韩驸马,公主刚才可能躲闪不及扭到脚了,麻烦你把公主扶上楼,让清乐侯夫人诊治一下。” 韩子同看了昭华一眼,眼神颇为无奈,“公主恕罪,我还有紧急公务在身,不便之处还望体谅。” 昭华爱面子,“没……没关系,公务要……”紧。 “什么公务比照顾公主还重要?”苏禾可没这么好说话,她走到韩子同身侧低声道:“韩驸马,你真要将夫妻不睦的笑话当街抖漏给百姓看?” 韩子同不想跟这群女人置气,过来扶昭华上楼。 还别说,昭华的脚好像真扭到了,“哎呦,疼……” 韩子同扶着她上二楼,万梓汐跟苏禾走在后面,轻声嘀咕道:“又被你说中了,她就是男人看少了。” 何止是男人看少了,还有英雄情结,小时候被林庭逸救,现在被韩子同救,魂还在半空飘着呢。 连自己丈夫都认不出来,昭华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不过看他长相俊朗身姿挺拔,再想想刚才救自己的举动,恍惚间稳稳有千树桃花迎春绽放的感觉。 回到厢房,苏禾蹲下身给昭华检查,万梓汐招呼韩子同坐下,“韩驸马,苏禾医术很好的,你不用这么紧张,坐下来吃东西呀,我们刚点的还没吃呢。” 磨磨蹭蹭检查半天,苏禾叮嘱道:“不算大问题,就是筋被抻了,我给你开点药回府休养几天就行。” 接下来叮嘱韩子同,“昭华之前被毒蛇咬,现在又抻到筋,脚实在不宜走路,麻烦驸马爷送她回去,记得多喝热水,没事就卧床休息。” 提到被蛇咬,万梓汐嘴快,“我们前段时间去军营求医,怎么不见韩驸马呢?” “不巧我外出执行任务了。” 万梓汐追问,“然后呢?” 韩子同面无表情,“这段时间军务繁忙,尚未有空回府。” “既然碰巧撞上了,多多照顾她吧。” 被两大渣女围攻,韩子同没有过多解释,掩饰好情绪扶起昭华往外走,“公主,请。” “以后叫我昭华就行,在外面没这么多讲究。” 韩子同诧异,没想到这种话还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多半是拿他寻乐子。 站楼上目送两人离开,万梓汐好奇道,“苏禾,昭华的所作所为让韩子同在京都连头都抬不起来,你真打算撮合?” “撮合她跟韩子同,总好过带她去爬林庭逸的墙,哪天她真成了过街老鼠,掉脑袋的可就是咱们仨了。” “我刚才瞧韩子同看到昭华时也挺诧异的,多半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多烧几把柴火估计有戏。” “男人都是看脸的,昭华姿色过人,她自己争气的话哪有拿不下来的。”就怕她脑子里水太多,还在肖想林庭逸,那可真是没得救了。 晚上跟许戈说起这事,他满脸都是鄙视,“难得你们干了件人事。” “什么意思?”苏禾不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聚一块讨论男人,那个小白脸好看,那个腿长有劲……” 苏禾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你们男人聚一块还不是讨论女人。” “我没有。”不过以前在军营,确实不少兵将精力过剩时都在讨论,污浊不堪入耳。 苏禾揶揄他,“你是假正经,表面一本正经的,私下身体力行的那种。” 他怎么身体力行了?这种女人真是要不得,明明第一次都给她了。 刚开始还谦虚得很,怕自己表现不够好,偷偷看她的脸色。后来经验丰富了,才自信满满的。 老司机想到那晚的事,仍是忍不住喷笑出来,“许富贵,你真的是……哈哈哈!” 许戈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苏禾,你是不是想死!” 好吧,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苏禾当晚就被惩罚了。 没了昭华,三个人继续约,随着天气转冷换场子吃醉鹅。 万梓汐边吃边说,“我昨天登门了,驸马爷倒是留在府里,但脸色实在不好,到现在还分房住。昭华也是不上道,还在那摆公主的谱,想等韩子同主动服软。这怎么可能嘛,我觉得韩子同够忍的了,我要是个男人,我都忍不住。” 韩子同不是忍得住,而是昭华的身份不能惹,不忍也是忍! 苏禾提醒她,“你嘴巴积点德,小心隔墙有耳。” 第五百零八章 瑜贵人的身世 昭华如今的处境,万梓汐爱莫能助。 “反正我是能教的都教了,让她主动服个软,给驸马爷嘘寒问暖送礼物什么的,这事迟早能揭过去。真要是还不行,苏禾你给她开点药行了。” 苏禾无语,“强扭的瓜不甜。” “能吃就行了。”万梓汐嘴碎,“她跟韩子同本来就是强扭在一块的。” 然后她瞟向曹灿玉,“你不是经常跟朱大人花前月下么,你不给昭华支两招?” “我哪会这些呀。”别看曹灿玉老爱女扮男装调戏姑娘,其实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再说朱新八是正人君子,两人到现在只是拉手,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苏禾瞟了万梓汐一眼,“你跟陆浅之怎么样了?” 万梓汐顿时脸红,“吃菜,都要凉了。” 不用猜了,那些招多半都是跟陆浅之学的。 离开四海时,徐达借着结账的机会,偷偷给苏禾塞了个东西。 等回到家打开帕子一看,竟然是只鸡血玉镯,烛火之下灼灼生辉,似乎鲜血涌动。 这不是许戈的家传之宝么?她什么时候丢的! 要是被许戈知道她又丢三落四了,不扒了她的皮才怪。 记得明明放在匣子里的,苏禾赶紧到寝室找,果然还在里面。 拿出来一对比,除了玉石的纹路色泽稍有不同,款式如出一辙。 苏禾觉得事有蹊跷,当时万梓汐跟曹灿玉在,徐达不方便说什么,但好像说了短短几个字,但是声音很低,而且另外两人正在聊天,所以她压根没有听清楚。 反复回忆了几遍,配合着徐达说话的嘴形,这才恍然大悟。 两只鸡血玉镯同时放在许戈面前,苏禾考验他,“猜猜哪只是你送我的?” 许戈拿在手上打量半天,“你想玩什么把戏?” 苏禾考验他,“你天天把爱我挂在嘴边,不会连自己送我的东西都忘了吧,这可是你的家传之宝。” 一脸猜不出来就让他好看的坏笑。 许戈心虚,不是自己眼力差,而是她很会磋磨人,老爱搞事刁难人。虽然说是家传之宝,但到底是女人家的玩意,他堂堂大男人哪会注意那么多细节。 要是猜错了,估计今晚有得受。 许戈翻来覆去观察,然后将右手的戴在苏禾手上,“这只是你的。” 苏禾惊讶,“许富贵,你怎么分辨出来的?” 哼,想刁难他,也不瞧瞧他是谁! “这两只手镯相差无几,但玉养人人养玉,你平时没少戴着显摆,血玉吸收人体分泌的油脂,看起来会更加温润有光泽。” 她这次玩大了,仿造的这只维妙维肖,一看就知道是下了重本。真是有钱造得慌,用在南迁移民上不香吗? 苏禾收起笑容,“许富贵,你家的宝贝是不是有两只?” “不可能。”玉镯是他娘的娘家传过来的,他打小就看着娘亲佩戴,而且小时候顽劣还翻过她的首饰匣子,哪来的另外一只。 “这是李松益在四海吃饭时遗落的。” 李松益是瑜贵人入宫前的地下情郎,甚至为她进宫当御医,至今仍然单身。他怎么会随身携带姑娘家的东西?而且偏偏那么巧,掉哪不好非得掉在四海酒楼。 许戈脸色渐沉,四海酒楼不可能瞒的过肃王,他没必要多此一举,难不成要借玉镯做什么事? 苏禾帮着开动脑筋,“他该不会想说瑜美人是你妹妹吧?” 许戈重申立场,“我娘只生了我跟我哥。” 不是苏禾多疑,而是许家如果真没有姑娘,肃王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你娘真没在外面怀过?” 怕挨打,她特意离他远点。 果然,许戈额头青筋暴起目光幽深,半会才道:“确实怀过,但当时适逢蒙国来犯,细作潜进府中挟持了我娘,想在两军交战时威胁我爹。我娘誓死反抗,细作没有得逞,但因受惊过度小产了。” 当时蒙国攻城,城内乱成一团,许夫人小产后没得到及时治疗,身体落下病根,调养了很多年才好。 许戈神情凝重,将两只手镯交给阿九,“找懂行又信得过的问问。” 不管李松益意欲何为,总之来者不善。 傍晚左右,阿九只带回一只手镯,另外一只归还给四海酒楼。 只是他前脚刚走,李松益后脚就匆匆忙忙进来,说自己上午在酒楼吃饭时遗落了东西。 徐达问得很仔细,什么东西,什么款式,在哪里掉的,所有细节对上之后,才从抽屉里拿出来还给他,“这位公子,此等贵重之物以后可要保管好,要不是刚好小二在打扫时捡到了,你就是哭都没用。” 李松益连连道谢。 “侯爷,经鉴定手镯是同一块玉石所出。” 许戈诧异,“确定属实?” “玉石乃天生形成,每一块的纹路都独一无二,根本无法造假。” 李松益是想传达,瑜贵人是许戈的妹妹? 苏禾觉得,纵然出自一块石头,也不能说明什么。手镯是许夫人娘家传过来的,或许在此之前就遗失了,而凭肃王的能力,想找到它也不是没可能,私以为借此拿瑜贵人绑住许戈并不高明。 除非许夫人当年真没有流产,而且刚好生的是姑娘,但她是怎么瞒下来的?并且十几年都没有告诉家人。 不过有一点让人挺诧异的,不知是李松益藏得太深,还是这棋子仍在沉睡,许戈的人暗中跟了他几个月,除了进宫当值,他的关系简单到一目了然,除了这次无意中掉落。 阿九跟了他一路,面对失而复得的手镯,他似乎还挺失落的。 许戈脸色很差,苏禾在旁边顺了半天的毛,没再过问手镯的事。 …… 韩子同前脚刚回军营,昭华后脚出来约。 面对万梓汐的追问,她神色闷闷,“长得好看有什么好,还不是榆木脑袋,冷得跟块石头似的。” 没有冷冰冰的男人,只有不会来事的女人。 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驸马爷也是有自尊心的,哪能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第五百零九章 被操练 万梓汐招来店小二,点了几食盒好菜,让昭华的奴婢春莹送到军营,“军营苦寒,公主怕驸马爷吃不习惯。” 昭华:“……” “他要是还不回来,天天送,送到他回来为止。”万梓汐手把手教她追夫策略,“当然你也得用点心,不能天天送同样的,今天送吃的,明天送穿的,后天送盖的……” 昭华不干,这样也太丢面子了。 “你是要面子,还是想继续独守空房?”万梓汐提醒她,“咱们几个哪个名声好的?要什么面子呀。” 苏禾跟着恐吓她,“驸马爷长得一表人才,你要是继续碍于面子冷落,外面有的是可人暖心的姑娘,到时他另投别人的怀抱,你可别后悔。” “他要是敢,我让父皇处死他!” “皇上还能管到驸马爷后院的事?再说你好几个姐夫都娶了妾室,要不就偷养在外面。” 昭华面色很难看,但也没再说话,算是默认她们的话。 过了会她拿出三份请柬,“容安伯爵夫人举办马球宴,给我递了请柬,一并把你们的也给过来了。” 倒不是容安夫人愿意给,而是昭华跟那些正儿八经的宗女贵女们玩不到一块,而容安夫人八面玲珑,很快就将另外三人的份补过来。 万梓汐跟曹灿玉是马球高手,以前都是在男人堆里打的,拿到请柬扬言要夺魁,只有苏禾尬笑,“我不会。” 三人望向她,露出一副你果然什么都不会的鄙视。 不过三个师傅带个徒弟,压根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她就是上场凑凑数而已,她们三人已经绰绰有余了。 接下来几天,苏禾早早被拖出去操练,到晚上才被送回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惨过,躺在床上浑身疼得嗷嗷叫,“哎呀,我的臀啊,我的胳膊腿疼啊,今天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没想到做豪门贵妇还需要懂这么多,真是不容易啊。 许戈在旁边给她按摩,“不过一场马球而已,你至于这么拼吗?” “那可不行,我不能永远被她们拼除在圈子之外。”苏禾追求上进,说起来痛并快乐着,“我现在已经很娴熟地骑马了,再说还有她们仨顶着呢,这场比赛肯定不会输的。” 那仨是真会玩,就没有她们不会的。 苏禾唧哼两下翻身,“过几天是容安夫人的寿宴,名义上是过寿,但实际是想给府内几个逢龄待嫁的庶女找乘龙快婿,所以阖府下的请柬,你有兴趣吗?” 许戈稍作犹豫,“带小惠去?” 哼,天天就记得小慧,他的爱好真特殊,“你喜欢就带上呗。” 到了宴会这天,苏禾因为要打球难得的简练,不过人长得美穿抹布都好看,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连肉包子小慧都看呆了,“姐姐,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苏禾捏捏她的脸,“侯爷今天就给你照顾了。” 当家主母活得这么惬意潇洒,小慧只有羡慕的份,“姐姐放心,我带了不少吃的,不会让侯爷饿着的。” 苏禾笑笑,轻松踏上马车。 到了安容伯爵府,苏禾见到万梓汐的丫环在等候,才知道她乐极生悲,今儿早过于蹦跶把脚给崴了。 本来就人少,还没玩就折掉一个,也是让人醉了。 进了伯爵府后,苏禾将带小三出席的渣男撇下,转身找昭华跟曹灿玉商量。 宴会很热闹,夏热之后迎来秋凉,避暑的贵女们盛妆出席,花团锦簇好不娇艳。 苏禾到的时候,昭华单独坐在凉棚之下,满脸冷傲不屑,跟其他俊男美女格格不入,看到苏禾才喜出望外的扬手,“怎么才来?” 对于那帮故意远离自己,狗眼看人低的虚伪东西,她心里嘀咕着马场上见真章,等会让她们好看。 得知万梓汐崴脚,昭华顿时心生郁闷,“三人不成队,咱们还不如回家算了。” “灿玉呢?”自己是踩点来的,曹灿玉这么贪玩不可能比自己还晚。 昭华朝场内撇嘴,那个打马挥杆进洞,骏马飞扬的不就是么? 苏禾好一番寻找,才从马场上打得激烈的两队中找到影子。话说这匹烈马,老八真降得住么? 没过多久,曹灿玉擦着汗退下来,“梓汐呢?” 完蛋,还得临时拉人头。 她环视凉棚,看到远处的影子时,不由来了主意,“有个高手咱们可以争取一下。” “谁呀?”来都来了,昭华哪能轻易言败。 曹灿玉指点她看,“听闻你婆母年轻时是京城贵女中数一数二的马球高手,当年就没她赢不了的比赛。” 昭华不说话了。 瞧她那下不来台的尬样,成亲这么久连韩子同都不让进门,更别提拜见公婆了。 虽说婆母是长辈,但昭华下嫁入住公主府,而且身份摆在那里,不能按一般尊卑老幼的礼仪走,换句话来说公婆的身份比她低。 加上新婚闹得太出格,跟公婆还真不往来,现在让她低头还真做不到。 曹灿玉坐下来给她传授经验,“昭华,你已经嫁进韩家,早该拜见公婆的,以前的事不提,今天刚好撞上装看不见,你还想不想跟韩子同缓和关系了?” 昭华装得不要太厉害,“虽然她是婆母,但没诰命在身,按尊卑理应来拜见我才是。” “照你这么说,朱大人得在我爷爷面前卑躬屈膝了?”曹灿玉开导她,“事实上每次他来,我爷爷对他比对我上心,起初我还不服,后来爷爷教训我,说曹家只有尊重朱大人,他才会打心底里对我好。” 苏禾颔首,“你若想在韩家过好日子,就不能只讲究冷冰的尊卑,先敬公婆才能得到丈夫的尊重认同。你忘了,咱们是怎么玩到一块的?” 昭华并非面子至上,她只是心虚到下不来台而已,如今被两人一番洗脑,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荒唐。 行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低头了,毕竟是自己的婆母,主动低一次头又如何。 昭华脑子一热就过去了。 苏禾顺手将自己带来的糕点塞过去,“说是你做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男人心,海底针 后面是男队,曹灿玉还嫌不够过瘾,又要过去凑热闹。 苏禾遍寻不着许戈,再看容安夫人那边,瑜贵人没了踪影。 “出了满身臭味,我去换身衣服。” 昭华满脑子拉拢韩二夫人,苏禾交代两句就离开,在伯爵府花园逛了圈,仍然没有影踪于是提前离开。 刚回到侯府,刚好在路上碰到小慧在跟管家说话,“伯伯,侯爷腿疾又犯了,有没有药呀?” “夫人之前开的药还有,我马上让人煎。” 苏禾绕道回院子,连他睡懒觉的影子都没有,于是转身去书房。 谁知刚到门口,阿九现身将她拦下,“夫人,侯爷想静静。” 静静是谁?苏禾有点懵。 两个都是主子,阿九左右为难,低声道:“侯爷自打回来,脸色不太好,不让外人打扰。” 呦呵,长脾气了。 苏禾懒得搭理,反正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 嫌弃归嫌弃,但身体还是很诚实,能让许戈把自己关在书房的,肯定不是啥容易解决的事。 她晚上特意下厨做了他爱吃的菜,还让紫竹过去请,谁知人闷在书房没出来。 既然哄不好,苏禾跟紫竹自己吃,多余的喂了阿九。 没有许戈在,苏禾注意力都落在紫竹身上,不得不佩服表哥的医术,他应该改做医美才对,竟然将她脸上的胎记治好了。 整个人脱胎换骨般,感觉比以前漂亮了不少,不由让她多打量了几眼,“你是不是跟我表哥好上了?” 紫竹正在吃鸡,差点没卡在喉咙里,“咳……咳……” 瞧瞧这反应,没猫腻才怪了。 “夫人莫要乱说,没有这回事。” 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再说原主虽然挺渣的,但眼光还是挺不错的,个个前任都是抢手货。 “现在时局不明,你们偷偷喜欢就好,不要太过明目张胆,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 紫竹面红耳赤,“夫人,我真的没有。” 这话换别人或许还能相信,但苏禾是从情场里过来的,这种青涩的小白哪能瞒得住她的眼睛。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惊醒。 困顿的睁开眼,才发现许戈睡旁边又在做梦,她的手差点没被他箍断。 作孽,这狗她不想要了。 不同于以往的痛苦,他的身体似乎透着无措,箍她手臂的劲道时松时紧。 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无措? 苏禾守了他一夜,天蒙蒙亮才睡。 等人醒来枕边空空,连书房也没影子。 苏禾好奇打量起来,然后在抽屉里发现条手绢。 嗯,一股淡淡的幽香,闻着让人挺舒服的,绝对的高档货。 手绢丝质上等,薄如蝉翼,刺绣手艺精湛,上面绣了句诗。不过从折叠的痕迹跟泛黄的丝质来看,这条手绢有点年份了。 他的爱好是越来越特殊了。 苏禾继续翻,然后找到本画册,一页页画得全是她,各种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看来他对自己意见很大呀! 男人心,海底针。 等许戈进来时,苏禾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正扬着那条手绢,朝他挑了挑眉,“小慧的?” 许戈目光一沉,将手绢抽回来,“我娘的。” 苏禾诧异,半晌才道:“你昨天去伯爵府,是料到瑜贵人会去吗?” 许戈没有否定。 那么问题来了,瑜贵人是怎么料定许戈会去的?要知道他向来足不出府,连外面天塌下来都不管的。 当初只是顺嘴一问,连苏禾都没料到他会同意出去散心。 其实这种感觉,连许戈自己都解释不清,瑜贵人是肃王的棋子不假,可总觉得有哪里被自己疏忽的地方。 他反复捋着跟瑜贵人两次在宫中见面的情景,肃王要想证明瑜贵人跟许家有关系,大可直接将证据拿出来,没必要如此小心试探。 记得母亲做这条手绢时,大哥已经有议亲对象,当时的他粗枝大叶,问是不是给未来大嫂的礼物。 母亲摇头,只是说送给位姑娘的及笄礼,到时她还会来家里,问他是否介意家里多个妹妹。 说话间针尖不小心扎破指头,血刚好染在手绢上刺绣的梅花上,倒是平添几分红艳。 如今血迹尚上,许家早已家破人亡。 如果当年的孩子没有夭折,算起来刚好及笄的年份,连月份都相差不大。 当时边境跟蒙军对峙,城里埋伏了不少细作,不排除母亲怕拖累漠北军才对外谎孩子流产,实则暗中把孩子生下来并在外面抚养。 苏禾皱眉,“母亲分娩时在府中吗?” “她流产后身体很差,父亲安排她到外地寻医,年半后才回来的。” “如果瑜贵人真是你妹妹,你打算怎么做?”虽然很多事只有许戈才知道,但肃王毕竟有金手指,他能把亲儿子安排在敌营,或许早就知道瑜贵人的身份才会栽培利用的。 毕竟肃王很清楚,能拴住许戈并为自己效命不是件容易的事。 本以为死得只剩自己,谁知突然出来个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这种感觉让许戈无法言喻。 许戈将手绢扔回抽屉,目光冷清,“许家只剩我一个。” 苏禾从身后环住他,“谁说的,那我是谁?” 他的决定是对的,这事越是着急上火,越会让肃王钻空子。既然连续两次出手,倒要看看接下来玩什么。 怕他陷在情绪里走不出来,苏禾突然说起件事,“薛青义的船货上来了,带了批枕头过来,这次赶得急数量不多,物以稀为贵价钱可不便宜。” 这事许戈知道,货船在岭南转运时,他的人就将消息送过来了。 “格尔泰那边呢?”苏禾问道:“老鼠蟑螂还有吗?” 怎么没有?连着好几个部落都遭了灾,可笑闵朝鼠目寸光的官员却幸灾乐祸,孰不知格尔泰不费一兵一卒,只是用药材就收买了人心。 不过许戈的人也没闲着,收到京都的回信后,通过蒙国境内的细作将真相添油加醋传播出去,同时还附带消灭四害的方法。 第五百一十二章 破腹救子 肃王向来诡计多端,将来漠北军一旦不能被他所利用,那可就不是老鼠蟑螂这么简单了,必须要提前防备。 苏禾担心的就是这个,必须要做到有备无患。 不过京都到处是眼线,想办法是真心不容易,还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寒凉渐深,秋风萧瑟。 苏禾起来在房间静坐,沉思半天才决定出去。 许戈蹙眉,“送苏羽坤一程?” “虽然是便宜兄妹,但到底是苏家人,去送一程也无所谓的。”她能做的都做了,在苏羽坤被关押的这几个月,连柴氏跟苏定昌都没办法救他,只能感慨父母造的孽太深。 自从怀疑瑜贵人身份,许戈愈发深沉,苏禾本来想问他要不要出去散心,可想三年前许家被送上断头台的情景,愣是没敢张嘴。 “少看两眼,晦气。” “我不看,让别人给他送行。”其实是失业在家里憋得慌,今天要出去约。 秋后问斩还是很热闹的,苏禾心里发忤,架不住万梓汐的好奇心,居然在菜市口对面的酒楼订了厢房。 街两边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辆辆的囚车徐徐而来,万梓汐边吃边说,“昭华哄人真有一手,昨天带着韩二夫人到我铺子里买了不少,婆媳俩好得跟姐妹似的,甚至还邀请韩二夫人去公主府住。” 苏禾笑,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韩二夫人同意了吗?” “哪能呀,委婉地拒了,但我瞧她样子估计有点动心,要是韩子同能跟昭华处到一起,搬过去是迟早的事。”韩家没有分家,但韩王的身份摆在那,当家主母当仁不让是韩王妃,说难听点韩二夫人是寄在哥哥嫂嫂篱下,哪有跟儿子住舒坦自由。 两人站在窗边聊着,只见一排排的犯人被押上断头台,苏羽坤赫然在列。 苏定昌没来,柴氏更是没踪影。 “夫人,要行刑了。”隔壁厢房传来声音。 “我爹可真是狠心,连亲儿子都不来送一程。”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禾心中复杂,远远看到监斩官一声令下,锋利的大刀在阳光下晃着寒光。 手起刀落,刺目的血红。 万梓汐实在没忍住,刚刚吃下去的全吐出来了。 苏禾嫌弃的紧,将提前准备的热姜汤给她灌下去,省得招了邪气。 等她缓过神来,两人才起身离开。 刚到楼梯口,门口突然传来尖叫声,“杀人了,杀人了!” 等苏禾走到一楼时,只见茶楼门口一位披着红色披风的年纪女子,一手捂着硕大的肚子,另一只手紧抓住门框,身体缓缓滑来。 挺着这大肚子出来看行刑…… 苏禾跑过去一看,居然真的是苏敏,而腹部已被鲜血染红。 一位披头散发的乞丐被打倒在地,眼睛里淬着怨恨的光,“苏敏,你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被苏敏的人踹了一脚。 乞丐满手鲜血,嘴里发出厉笑,“我孩子死了,你孩子也得死!” 据说柴氏被送到庙里清修,怎么会逃出来而且还成了乞丐? 苏禾看了眼苏敏中刀的腹部,只能说谢谢孩子替她挡了一刀,救的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裙钗突然被紧紧拽住,苏敏痛苦地抬头望向她,绝望中透着哀求,“苏禾,救救我的孩子。” “你不能救她。”柴氏突然凄厉地喊,“她恨苏家人,你今日要是仁慈,你弟弟也会死的!” 柴氏再挨一脚,顿时晕死过去。 失业许久,苏禾没有随时带外科械器的习惯,众人七手八脚将人送到悬壶医馆。 给女人做剖腹产,可没哪位大夫有这个胆子,而苏敏失血过多,再拖下去非得一尸两命不可。 交代好生产要准备的事项,苏禾自己操刀上阵。 苏敏的孩子未到产期,但已七月有余,碰上这事真是倒霉。 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她为扳倒苏家不惜赌上性命嫁给残暴的静安伯,殊不知到头来善恶终有报,自己的孩子也栽在柴氏手中。 最近吃喝玩乐太过,专业能力直线下降,上手术台竟然无法集中精力。 摇摇头排除杂念,苏禾将血淋淋的肉团子从苏敏腹中取出,刚要放到盆子里却察觉它还在动。 孩子还活着? 只有说孩子很幸运,虽然被扎了一刀,但并没有伤到要害,而是扎到屁股上。 苏敏料到柴氏会来,只是没想到她会狠心不给苏羽坤送行,而是扮成乞丐袭击自己。 刚好她的人懂功夫,及时制止柴氏的行为,所以扎在苏敏肚子的刀口并不深,这才从阎王手里抢回条命。 虽然早产,但苏敏养胎得当,孩子不算虚弱。 苏禾清理完婴儿身上的血污,立即给他伤口包扎。 一场手术下来,累得她喘气如牛,平时果然不能太放纵。 得知母子平安,贺开山连连点头,“还是你厉害,这样都能救回来。” 够他侃半个月了,刚好能把前段时间被昭华败坏的名声挽救回来,于是语重心长道:“苏禾呀,医馆少了你还是不行的,但是交友方面要多注意,咱们的医馆经不起折腾。” 知道他嘴贫,苏禾懒得跟他顶,然后叮嘱道:“静安伯夫人受伤产子虚弱,而且这孩子关乎爵位的继承,宗亲那边怕不会善罢甘休。” 贺开山一听可不干,“医馆庙小,得罪不起各方菩萨,那边要是打着要照顾的幌子把人接回去,我可没理由拒绝。” 行吧,到底是姐妹一场,更重要的是她曾经跟许戈联手弄死静安伯,再说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真要是被宗亲带回去,孩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怕什么来什么,刚出来手术室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静安伯的宗亲就来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伤的只是屁股 为首的叔叔陈鹤平,长相慈祥而眼睛里却闪着精明算计,得知苏敏母子平安时,满脸的如释重负,“平安就好,谢谢清乐侯夫人。” “救人乃医者的职责,再说苏敏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 相传苏家姐妹彼此不对付,狗咬狗满嘴毛长大的,没想到竟然这么袒护,不过两姐妹都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狼狈为奸也不稀奇。 “医馆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既然母子平安,我们就将人带回家好好照顾。” “母子俩是从阎王手里捡回条命,但还没有脱离危险,加上苏敏剖腹生产大出血还在昏迷中,此时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不宜搬动否则缝线脱落有生命危险。” “这点无须夫人担心,我特意请了大夫随行,一定会好生照顾的。” 对于这种老狐狸,耍嘴巴子是不管用的,苏禾强调,“我说产妇不宜搬动,你们要是不信问问其他大夫?” 刚好贺老御医也在,且他是妇科圣手,哪能不知道来者不善,“清乐侯夫人所言甚是,产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尤其静安伯夫人腹部被刺破造成感染,需要医者寸步不离照顾。” 陈鹤平哪肯放弃,“既然苏敏重伤昏迷,照顾孩子肯定不方便,这可是静安伯唯的血脉,我们带回去悉心照顾总可以吧?” “孩子才七个月,身上器官发育不够完善本来就很虚弱,加上受了刀伤,如今也是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问题,同样需要留在医馆照顾。” 软的不行,陈鹤平只能来硬的,“这怎么可以呢,这是静安伯的血脉,我们必须要带回去。” 苏禾神情严肃,“你们连七个月都等过来了,这几天还等不了吗?非得要在母子岌岌可危时将人带回去,难不成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既然问心无愧,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苏禾环视着他们,“孩子屁股上挨了一刀,这是有记号的,难不成我还能把静安伯的孩子调包了?” “医馆嘈杂,我们是想带回去好好照顾。” “只要你们不来,哪里嘈杂了?” “清乐侯夫人,说话请自重!”陈鹤平怒道:“苏敏进了我们陈家,就是我们陈家的人,你这个外人最好不要指手划脚。来人,去把苏敏母子请出来!” “我看谁敢!”苏禾不怒而威。 “我看谁敢!”医馆门口突然传来娇喝。 众人扭头一看,来的居然是昭华公主。 昭华走进医馆,跟苏禾并肩而站,“本公主跟清乐侯夫人情同姐妹,苏敏是她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她说不能带走,那就是不能带走,你们是不相信她的医术吗?” 陈鹤平等人暗叫不妙,“公主误会了,我们是……” “她可是把我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人,要不让你们带来的草包大夫剖腹接生一个试试?” “不敢,是我等考虑不周了。” “既然考虑不周,那还不赶紧离开?”昭华呵斥道:“苏敏母子要是在医馆出了意外,可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陈鹤平等人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明着跟昭华公主对着干,要是她到皇帝那告状,静安伯的爵位估计就悬了。 本想趁苏敏受伤取母子俩性命,不曾想遇到拦路虎,陈家人只得败兴而归,以后再择机而动。 苏禾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韩家出来碰到梓汐,所以过来瞧瞧。”昭华对苏敏无感,“你真把她肚子剥开取孩子?” 得到肯定答案时,昭华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苏禾,你可太厉害了。” 苏禾谦虚惯了,“我也是硬着头皮做的,心里没把握。” “哪天我要是生不出来,也让你帮我接生。” 苏禾见医馆外站着道熟悉的影子,揶揄道:“在一块的了?” 昭华脸色泛红,“他昨天休沐,酒喝多了在我房间歇下的。” 苏禾忍俊不禁。 昭华羞得满脸通红,别扭道:“苏禾,其实我想通了。林庭逸他救过我,我对他爱慕十年,以为此生非他不嫁,可直到遇上韩子同我才知道爱慕跟男女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想到以前做的那些蠢事,我都感觉无颜见人。” 不容易啊,林庭逸终于解脱了。 苏敏傍晚才苏醒过来,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惊慌道:“我的孩子呢?” 苏禾把熟睡中的孩子抱过来,“命大,伤的只是屁股。” 苏禾欣喜地抱住孩子,动作轻柔生怕吵醒孩子,然后又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男的。” 苏敏不敢置信,直接揭开小褥子看到特征才如释重负,喃喃自语道:“儿子,你的命可真好,出生就能袭爵。娘会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的。” “陈家人中午来过了,你以后自己要小心。” 这次确实是她大意了,绝不会有下一次。 苏禾想了想,“你打算如何处置柴氏?” 苏敏沉默半晌,将芍药叫进来,“柴氏怎么样了?” “还留着口气,等夫人发落。”芍药皱眉,稍作思虑道:“她好像疯了,神志不清喃喃自语。” 不管真疯假疯,苏敏想要柴氏活着,好好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送回柴府,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 刺杀伯爵遗孀是死罪,相信柴府的人不会再让她跑出来。 苏禾将早产要注意的事告之,“你先在医馆休养,没大问题过几天就能回府。” “苏禾,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或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苏敏比之前少了些戾气,眉眼透着柔和,“过去咱们都受了柴氏的利用,结下不少梁子。现在苏家虽然塌了,你我在京都举步维艰,以后未能做姐妹,但也不该是仇人。” 苏禾素来知行合一,“你顿悟了就好。” 见她要离开,苏敏又提醒道:“苏定昌在郊外道观清修,看似已经淡泊名利,实则暗中与人有往来,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指定不是好事,你要多加注意。” 回到侯府,见向来愁眉苦脸的管家神采飞扬,苏禾诧异,“捡到钱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认贼作父 管家颔首,“承夫人贵言,宫里来了恩赐,侯爷食户三千,更有金银财帛无数。”今晚阖府加餐吃肉,他以后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事出异常必有妖,老皇帝之前恨不得饿死许戈,现在不是赐美女就是赐金银,估计离挨刀不远了。 苏禾去书房找许戈,只见他正在戴玉扳指,红宝石绿翡翠黄玛瑙,差点没晃瞎她的眼。 “许富贵,你什么时候这么庸俗了?” “从今天开始。”许戈拉着她坐自己腿上,“咱家以后不穷了,可以天天玩乐夜夜笙歌。” “皇帝是把你当猪养,等白膘出来就可以宰了。” 许戈不否认,“死之前喂几顿好的,这是人之常情。” 苏禾没心情跟他玩笑着,“说人话。” 人话就是北境易主换帅走漏风声,杨元吉心生不满暗中派人埋伏在半路欲截杀威远将军,结果人没杀着反被拿了据证。 苏禾刮他的下巴,“你派人干的?” 许戈没否认,“叛变的锅,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背。” “威远将军可不是吃素的,会看不出其中的把戏?” 威远出身西南百年旺族,世代镇守西南疆土,其根基之深足以让皇室忌惮,不过冷家善于经营才没落得许家的下场。 这次擢升调任虽说杨元吉不甚重用,但在有心之人眼中却是皇帝对冷家的试探。 西南是冷家的根基,他们不可能让外调将帅盘踞,故而即便杨元吉到任亦会从中阻挠,更别说有白拣的证据送上门哪有不要的,再说朝廷清算杨元吉是迟早的事,他之前就没少做掉脑袋的事,派人半路截杀威远将军并不稀奇,而威远还能借机整顿杨元吉留在漠北的心腹,自然揣着明白当糊涂。” 苏禾听得心惊肉跳,“你不怕他是忠勇不二的憨憨,将猜疑告诉朝廷?” 许戈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埋首轻轻啃着她白皙的脖子,“冷家盘踞西南百年,经历两朝而不倒,自是家族利益在前。再说有许家血案,还不给冷家敲警钟?” “威远接手漠北军了?” “已经全线接守北境,不管新旧漠北军都对他很尊重,不过就是兵符交接当晚出了点意外,但已经解决了。” 苏禾好奇,“什么意外?” “杨元吉不甘心失败决意谋反,交接兵权时麾下将领借机刺杀威远,但威远早有提防,除了杨元吉需押回京受审,其余全部当场伏诛。” 苏禾:“……”别看许家都是憨憨,开挂之后人狠话不多。 冲着杨元吉的背叛,怕是没机会活着回京都。 许戈揉搓她的脸,白皙软糯跟团子似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得让他尝尝通敌叛国的滋味。” 杨元吉会在押解回京途中被心腹救走,带着北境防御图逃向蒙国。 苏禾言归正传,“这跟皇帝赏你金银无数有何关系?”真不愧是北方长大的,天天就爱臭美,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不炫富就会死。 将玉扳指从他手指上箍下来,“土死了,庸俗。” 许戈就喜欢庸俗,还往她手上戴,“威远交接后整顿漠北军,军纪严明作风清廉,士气比杨元吉时提升不少,蒙军对其心生忌惮,没趁换帅之际生乱,皇帝为此龙颜大悦犒赏老八。” 那么问题来了,犒赏老八为什么落实惠的是他? “犒赏之余,皇帝袒露对老漠北军的担忧,老八说想要彻底瓦解老漠北军,将我软禁在京都为质并非上策,最有效的办法是离间捧杀。” 说明白点,就是不计前嫌感召许戈,让他在京都荣华富贵玩物丧志,而那些为坚守信念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却挨冻受饿。 他越是堕落,他们越是心寒,等到哪天信念彻底崩塌,这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将土崩瓦解。 只要没了他们,许戈是谁根本不重要,如同街上的阿猫阿狗无异。 这种计策皇帝岂会想不到,其实已经在做了,这不召他回京封侯还赐了美人。 然而朱新八却说远远不够,这次易帅交接选择退役的老漠北军并不多,他们对许戈仍抱有幻念,认为他迟早会给漠北军正名。 失望还没攒够,得继续加筹码。 所以,皇帝不仅赐许戈食户三千,金银财锦无数,更念及许家当年助他稳定江山登帝位,不但释怀许家谋反之事,更收许戈为义子。 苏禾无语,“你答应了?” “我能拒绝吗?” 许戈反问,“真要拒了,别说这些扳指,连你都得守寡。” 苏禾想想也是,附在他耳边说,“委屈你了,你活这么好我可不想守寡。” 许戈:“……”倒吸口凉气! 不过认贼作父这招可真够狠的,苏禾想想都心疼他,“是不是老八出的主意?”打不死他! “是皇帝自己的决定。” 苏禾惊讶,老皇帝心里不膈应吗,还是说漠北军的问题迫在眉睫了? “他头疾跟恶梦缠身,身体愈发不继,已经有媚臣献计在寻丹。” 无论哪朝哪代,皇帝只要开始吃丹,基本也就凉凉了。 苏禾不禁想到之前沙县的那位,“是敬王的人吗?”肃王有瑜贵人这股枕头风在,应该不会再多此一举。 许戈没有否定,敬王的势力确实没有肃清。 将今日苏敏的话告之,苏禾不由怀疑起来,“我那便宜爹不甘心失败,指不定还在筹谋什么,若是针对咱们来的可不得不防。” 世上无难事最怕有心人,很多事看似无懈可击,但禁不起追根逆源。 许戈宽慰,“他可是我岳父,哪能不特殊照顾呢。” 第五百一十五章 众叛亲离 两年不长不短,眨眼而过。 中年人禁不起折腾,在万梓汐推波助澜之下,万历春跟沈氏出了意外,顺理成章梅开二度,八个月以后孩子呱呱坠地。 万梓汐成了宠弟狂魔,没事就在苏禾面前炫耀,“咱二弟就是聪明,这次写的文章又得到夫子夸赞,今年要考童生了,我这个月账本还是他帮忙算的。今儿早我偷偷称了三弟又重二两,他长乳牙了,还能吃些辅食。” 提起这个不由有些郁闷,“你说男人怎么非得要儿子?我爹现在不知对二弟三弟多上心,每次辅导完二弟的功课,就抱着三弟不撒手,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他都不带瞅我一眼的。”唉,到底是水渠里捡的。 苏禾宽慰她,“谁让儿子能传宗代接,女儿还要倒贴嫁妆。” 万梓汐不服,“我以后就专宠女儿,儿子闪一边去。” “你别不知足,起码咱爹没迫于外面的流言蜚语给你议亲外嫁,让你自由选择婚事,要是没遇到喜欢的终身不嫁也可以。” 唉,他就这点还算人道,她已经年满十八,算是待嫁的老姑娘了。 说起孩子又想到曹灿玉跟昭华,一年前曹国公决意回终南山静养,临走前主持嫡孙女的婚事,老八跟曹灿玉喜结连理。 这两年老八风头很盛,已经擢升至兵部侍郎,加上抱得美人归,婚事办得很热闹,不少朝臣前来道贺。 至于昭华更加神速,跟韩子同重归于好没多久就怀孕,很快生了对龙凤胎,喜得韩二夫人再也按捺不住过府带娃,不再屈居哥嫂门下讨生活。 龙凤胎刚过百日宴,二胎又怀上。 现在是头胎的周岁宴跟二胎的满月宴一块办,得准备双份礼金。 这两年光进不出,苏禾真有些郁闷,四大潘金莲的头衔早已名存实亡,昭华连生两胎夫妻恩爱,以前狊大街的名声漂洗得很干净,时常抱着孩子出入皇宫炫娃,有时碰到其他公主驸马生活不睦,还津津乐道指点起来。 老八是皇帝提拔的新臣之宠,见风使舵的京都贵妇们哪还敢菲薄曹灿玉。 而万梓汐则拼爹,万历春继苏定昌之后,成为第二任首辅。 跟老情敌比起来,万历春的首辅之位含金量明显高许多,皇帝基础病越来越多,却始终没有心仪储君之选,在太后坚持不懈之下,将部分政务交由晋王处理。 对于这个吸粉的儿子,纵使这两年的表现可圈可点,皇帝始终不太放心,于是内阁的地位日益提升。 当初的四个人,只有苏禾还在坚持初心,不过有闺蜜帮衬,在贵妇圈还是很吃得开的。 清乐侯是皇帝义子,哪怕只管吃喝玩乐,不时都会得到赏赐,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手里有钱,腰板硬了,说话跟着横了,跟不下蛋的苏禾关系愈发恶劣,两人起初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再到后来互不干扰各玩各的。 许戈知道自己身体不争气,蛋是孵不出来了,但到底是个会玩的,在府中声色犬马一掷千金,光是管家打赏了几幢宅子,连在后花园挖草除虫的,只因儿媳子生了大孙子,告假时就被赐了一百两银子。 昭华替闺蜜不值,屡次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控诉许戈,“父皇,许戈他就不是人,仗着有你的恩宠胡作非为,他竟然敢出手打苏禾,一条手臂打得全是淤青,养了半个月都没好。你要是再不下旨和离,苏禾迟早会死在他手上。” 皇帝皱眉,“朕怎么听说,清乐侯夫人往许戈的药里添东西,差点害他丢了性命。” 昭华袒护得厉害,“那……那是他先动手打人,苏禾打不过肯定往药里做手脚,又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让他上吐下泻而已。”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是清乐侯的家事,你父皇还能把手伸到人家后院不成?” “父皇,要是当初没有苏禾,儿臣跟驸马也不可能解开误会,难道您真要等出了人命才过问不成?” 皇帝头疾发作,不耐烦地挥手,“行了,你跪安吧。” 昭华心生郁闷,离开前忍不住关心道:“父皇,红丸不是好东西,您不要再吃了。” 皇帝听不进去,等她离开扭头就吞了颗。他的身体自己清楚,自从服了红丸腰不酸腿不疼恶梦不再,连头疾发作也不似之前频繁。 等疼痛褪去,他拿起北境的军报批阅,这个月漠北招新兵一千人顶老漠北军退役的缺。 军报提及,军中不时有老兵逃役,军营一再加强管理但老兵熟悉军营各个角落,对此防不胜防。 这两年来,在清乐侯府外的影卫监视到几批可疑的人出现,他们身手矫健动作迅速,甚至有两批人成功潜进侯府。 侯府今时不同往日,不差钱的许戈雇了很多人当护院,潜入府的人还没摸到清乐侯的门就被人拿下。 得知他们是北境逃兵,清乐侯并没有取他们性命,反而各自给一百两银子,说是给他们安家养老。 有人拿银子,有人割发断义,有人扬言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宰了这个叛徒! 事隔五年,终于磨光漠北军所有的锋芒跟锐气,将领纷纷请辞卸甲,士兵退役或调离北境,他们不再勠力同心,选择留下来的不及十之二三。 失去这支虎狼之师固然是闵朝的莫大损失,但利箭若不能为自己所掌握,迟早有天会射向自己的咽喉,皇帝扼腕叹息却并不后悔,再说威远大将军的训兵手段也是出了名的。 许家纵然仍有血脉又如何,如今牙爪已经被斩断,再凶猛也不过是只猫罢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帮帮我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水都塞牙,以前皇帝想弄死许戈,现在连肃王也要弄死他,什么灭世灾星降世,北境三年旱灾都往他什么栽。 这次诽谤是渐进式的,以温水煮青蛙的模式,显然有人在控制舆论。 花式虽然不新但却非常有效,连皇帝都在默许这种行为,甚至让钦天监夜观星象,确实有灭世灾星降世,这种行为无疑火上浇油。 “你说你,怎么老惹得天怒人怨呢?” 许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长着副好皮囊,连老天爷都在嫉妒。”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苏禾枕着他的胳膊,“你手上没了筹码,现在连皇帝都动了杀心,你打算怎么办?” 许戈倒是想得开,“活一天算一天,想那么多干嘛?” 等享受完福利,苏禾昏昏欲睡时,许戈突然来了句,“薛青义过两天到京都,会带新货过来,到时你去验一下,顺带把药材给他。” 不要提,提就是妒忌,苏禾顿时什么睡意都没了,“上次给的还没用完,你怎么又找新的了?” 那些药材过于珍稀,天南海北的找,上次打探到消息了,特意派人去千里之外的西域,两千多两银子眼都不眨一下。 然后她过生日,他打算来个惊喜偷偷做簪子,结果生日都过去三个月了还没做好。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苏禾越想越气,猛地一把将他拱下床。 许戈摔了个劈叉,“……” 恼大猪蹄子不假,但从这两年多打交道来,薛青义还真是讲义气的经商奇才,双方在多领域的合作相当愉快,钱没少赚人情纽带也在加固。 除了来历不明的身份,他哪哪都让人满意。 苏禾带着许戈情深义重的药材,刚要出门验货,谁知昭华公主急匆匆闯进来,“苏禾,跟我进宫一趟。” “怎么了?”该不会要杀猪过节了吧? “瑜妃得了怪病,御医束手无措,父皇恼得差点没砍了他们,所以我来找你了。” 连御医都没办法,跟她有什么关系?真是好闺蜜呀,这种掉脑袋的事就想到她了。 “瑜妃身怀六甲,怪病没查清不敢擅自用药,恐对腹中龙胎不利。” 呵呵,说得好像她敢用药似的。 “我跟父皇说,要是你能保瑜妃母子平安,到时他会下旨同意你跟清乐侯和离。”昭华情真意切,“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向父皇求来的,你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只要拿到和离圣旨你就自由了,不用再看清乐侯的脸色。” 怕她听不明白,还拉到旁边嘀咕,“现在百姓都在传清乐侯是灾星,只要有他在一天,闵朝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灾难,万一父皇碍于民怨真把他处置了,你怕也难逃一死,这可是脱身良机。你到时哪怕在街上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强多了。” 苏禾,“……” 皇帝已经同意让她一试,她现在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万一治不好呢?” 昭华早替她拿了主意,“瑜妃妖妃媚主,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救不活也是命数,但她腹中龙胎已有八月,而且御医说是皇子。你之前给苏敏剖腹产子,实在不行你也给她剖出来,只要保龙嗣无恙,父皇那边由我去说求,到时照样给你和离。” 做朋友做到这份上,苏禾无话可说,心情复杂地被昭华请进宫里。 平乐宫内,几位御医联名会诊,惊得冷汗连连,瑜妃已经高烧不退足足一夜,针灸汤药均无法退烧,考虑到腹中皇子安危,没有谁敢下重药。 几名御医手抖得厉害,已经拖出去杖毙两个了,很快就轮到他们。 苏禾问了他们情况,既非风寒也非中毒,呼吸通畅脉象无异,情况确实很奇怪。 昭华打发他们走,“你们到偏殿候着。” 苏禾进了寝殿,瑜妃两颊绯红意识模糊,人已经虚弱至极。 她详细检查之后,确如御医所说,排除了病毒感染,于是安排尿检。 瑜妃大腹便便,被这么折腾稍微恢复点意识,看到苏禾眼神中并没多少诧异,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 苏禾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对侍奉在旁边的宫婢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我给瑜妃娘娘检查胎儿。” 宫婢离开后,苏禾探向她隆起的腹部,谁知却被瑜妃反握住。 她撩起苏禾衣袖,看到左手腕上戴着的鸡血玉手镯时,惊讶之余如释重负。 瑜妃的神情变化被苏禾尽收眼底,这只镯子是她特意戴的,就是想看看瑜妃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纤素的手轻轻抚着镯子,瑜妃露出抹苍白的笑容,“是清乐侯送你的?可真漂亮。” 苏禾微笑,“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家里有一堆,清乐侯但凡瞧上眼的女子,他都会送一只作为礼物。这两年他送出去的,估计快有一匣子了。” “这可是上等古玉,可遇而不可求的。” 苏禾潜心听着胎律,谁知瑜妃突然将她的手箍住,“苏禾,帮帮我。” “请瑜妃娘娘放心,臣妇必会竭尽全力的。” 瑜妃语出惊人,“不,你不必救我,只要把孩子剖出来就行。” 不是,上个孩子是她自己设计打掉的,怎么现在反倒把命豁出去保孩子,怕是病得不轻。 苏禾故作惊讶,“你的病从目前看并不严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孩子如果再不剖出来,他就会被烧傻,皇上不会需要一位傻皇子。”瑜妃浑身烫得难受,“苏禾,只有你才能帮我。我活不了了,活着只会……连累他人。” 彼时皇帝摆驾平乐宫,苏禾宽慰地拍拍瑜妃的手,出了寝室与其他一众人等迎驾。 两年不见,皇帝苍老许多,身姿不似之前挺拔,双眼泛黄带赤,估计红丸没少磕。 “瑜妃情况如何?”老皇帝明白自个身体,到这个年纪还能让喜欢的妃子怀上,着实已是不易,以后想要再怀上估计很难了,故而很看重未出生的皇子。 御医面面相觑,而彼时苏禾已拿到尿检结果。受限于检测简陋,无法测出具体结果,但从观察来看中毒无疑。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不必老来酸我 “中毒?”皇帝震愕,有过上胎的惨痛经历,这次吃穿用度全部重重检验,确定无害才送到平乐宫的,为何还会中毒! 御医擦拭冷汗,“回皇上,有些毒无色无味检验不出,或许才让人钻了空子。” 这不是皇帝要的结果,拖出去杖毙。 “可有医治之法?” 若是常人还可以试,但瑜妃身怀皇子,万不可轻易试药解毒。 继续拖出去! 最后皇帝将目光落到苏禾身上,“清乐侯夫人可有办法?” “从目前来看,瑜妃娘娘五腹六脏并无大碍,此毒应该是极为罕见的慢性毒,并不会在短时间让人毙命,但正因为罕见所以难解。唯今最保险的办法,只有将皇子提前生产,才敢对母体用药而不用顾虑孩子。” 皇帝:“……” 昭华向前劝说,“父皇,静安伯夫人的孩子就是提前生产的,才七个月都能活,现在虎头虎脑不知多可爱。瑜妃的已足八月,绝不会有问题的。父皇您快做决定,孩子真要在肚子里烧久了会出事的。” 皇帝望向其他御医,“你们觉得呢?” “臣附议,可等孩子生产出来止住血崩再用药。” 即使是皇帝,苏禾也得丑话说前头,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她会尽可能救治病人但无法保证母子一定平安。 皇帝没想到她如此猖狂,脸色极其难看。 昭华连忙宽慰,“父皇不必担心,风险不会很大,但作为医者需有告知之责。各位御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御医两边都不敢得罪,支吾着没敢说话,但从神情来看是承认的。 事关瑜妃性命,皇帝心有忌惮,走进寝室老半天,等出来时眼眶泛红,“若能保瑜妃母子平安,朕重重有赏。” 苏禾要求准备一间干净无尘的房间,屋内所有东西要用白酒消毒,以及生产所需的东西,自己则沐浴更衣。 一切就绪,瑜妃被抬进侧院厢房,苏禾半只脚跨进门槛,谁知皇帝突然道:“若无法母子平安,切忌保瑜妃性命。” 虽然他很想这个孩子,但跟孩子性命比起来,他宁可要瑜妃。 苏禾暗中冷笑,要是瑜妃跟许母长得没任何相似之处,他还会做这个决定? 关上房门,从包里掏出自制的香点燃,苏禾抬手轻轻拍意识迷糊的瑜妃,“瑜妃娘娘……” 虽然给苏禾做了担保,可随着时间流逝,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仍没有半点消息,昭华不禁着急起来。 该不会出事了吧? 其他御医低下议论,纵使剖腹再难也要不了一个时辰。 皇帝头痛犯了已回养心殿休息,但每隔一刻钟便着人来问,让在殿外等的人更加焦急。 昭华慌神,心想苏禾这次怕要栽阴沟里了,得想个办法保她性命才是。 实在难耐不住,她侧身推开房门走出去…… 片刻间又奔出来,抱住廊间的柱子,“呕……” 与此同时,房间传来婴儿啼哭声,众御医神情由慌转喜,皇子保住了! 孩子很快被抱出来,红通通皱巴巴哭声有些虚弱,但如假包换的皇子。 苏禾两刻钟左右才出来,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拍了拍吐得脸色苍白的昭华,“你生孩子也是这样的,吐什么?” 昭华摇头,“我总算知道清乐侯为什么不喜欢你了。”谁会喜欢动不动拿刀子在别人肚皮上割,然后抱出团鲜血淋淋的东西的女人,晦气! 苏禾早已习惯他人异样的眼光,一笑而过。 剖腹产没有提前找奶娘,孩子哭得厉害,哺乳期的昭华母爱泛滥,抱着孩子进房间喂了些,“还别说,长得挺俊的。” 昭华轻轻逗弄起小皇弟。 苏禾站在她身边,神情沉肃。 瑜妃并非药物催产,故而没有发生大血崩,伤口很快止住。 碍于苏禾神奇的刀术且有昭华担保,几名御医聪明地找上来想福祸与共,商量如何用药救治,谁知苏禾却道:“瑜妃娘娘的高烧已经退了。” 御医们进产房把脉,眉毛拧成一条线。瑜妃的高烧,来得奇怪退的更奇怪。 瑜妃很快苏醒过来,看到亲生骨肉短暂惊喜之后,反而泪水涟涟。她依依不舍地抱着孩子,似乎做了某种痛苦的决定。 苏禾在旁边宽慰,“孩子早产很虚弱,但也不必担心,用母乳喂养很快就能好起来。” 离开的时候,她叮嘱老御医,“娘娘有产后心郁,烦请让人多加看管,以防出现不测。” 老御医也看出来了,神情凝重道:“今天多亏清乐侯夫人相救,否则我项上人头不保。” 时间不早,苏禾跟昭华出宫。 母子平安,皇帝龙颜大悦,令苏禾每日进宫给瑜妃复诊直至康复。 今天没找着机会请恩,不过昭华信心满满,“等过几天我再进宫,你可以先去物色自己喜欢的男人,到时圣旨一下你就可以再嫁了。” 苏禾哭笑不得。 “真的。”昭华有感而发,“你得找一个爱你珍惜你的,日子才会好过。” “知道驸马爷对你好了,不必老来酸我。” “要不是你们,我可办了糊涂事了。”昭华捂嘴笑,“我跟你说,我两天前看到林庭逸了,真是一点感觉都没了。” 回到府邸,已经是夜幕。 苏禾疲倦地躺着,在前院花天酒地的许戈很快过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如何了?” 清亮透彻的眼眸望着他,半晌后轻轻抚摸他的脸,“瑜妃真是你亲妹妹吗?” 自从上次被肃王催眠问供,苏禾就一直在研究催眠跟反催眠,两年下来还颇有见效。 这次剖腹产很顺利,之所以耗时长是因为对瑜妃进行了催眠,在瑜妃的意识中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许戈不止把自己杀了扔江里喂鱼,还把瑜妃碎尸万段。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养仇人的儿子 之前的猜测不假,瑜妃确实是许母偷偷生下来的。当时边境战火不断,身怀六甲的她担心孩子会落到蒙国细作手中沦为要挟的工作,死里逃生后对外谎称流产,如此既能激起漠北军复仇的斗志,还能让细作放松警惕。 她借寻医之名诞下孩子,姑娘家没有自保能力,她只得暂寄别处,想着等北境情况稳定再接回来。 然后未等到全家团聚,许家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死得只剩许戈一个。 瑜妃深知家人不会背叛,决意为家人报仇踏上京都,机缘巧合遇到逃避选秀而跳河的姚婉,顶替她的身份入宫。 凭着几分跟母亲相似的容颜,她得到狗皇帝的宠爱,让他沉迷女色并暗中借药物摧毁他的身体,挑拨他跟朝臣的关系。 她在绝望跟怨恨中挣扎,终于盼来从未谋面的许戈打下京都,可当时走得匆忙没有带能自证身份的信用。 不管她如何解释,暴戾的许戈看到她的脸就想到皇帝对母亲的羞辱,下令将她跟狗皇帝一并剁碎。 而这次瑜妃有了重来的机会,只是她醒来的太晚,来不及多做准备就被肃王的人带走,并用姚婉的身份生活并送进宫。 前世的肃王确系得道高僧,跟瑜妃有过数面之缘,他并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但这次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知道他是宸王,所以当他将自己视为棋子对付皇帝时,她很配合用苦肉计瞒天过海。那时许家还没遭难,她暗中传了信让父母提防,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许家终难逃劫难。 为了避免凄惨的下场,她将能自证身份的信物提前藏好,自以为不会有任何疏忽,谁知还是棋差一着,直接病发才知道原来宸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配合她的演戏而已。 他不仅利用她对付皇帝,更想通过她控制许戈。 她不想兄妹相残,更不想许戈知道真相会痛苦,所以宁愿一死百了。 纵使心中百般遗恨,但也不是全然没机会,毕竟这世苏禾还活着,她跟二哥的关系并不如外面所传的恶劣,他没有前世的暴戾跟冲动,愈发隐忍沉稳。 只要不被亲人羁绊,他还是有胜算的。 苏禾心疼许戈,深知哪些是不能说的,只是寥寥几句说了催眠瑜妃,以及她被隐姓埋名寄养的事,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假,由他自己判断。 瑜妃的身份,许戈不置可否。纵然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但更愿意交给时间去解决。 “她中的是什么毒?” 苏禾真不清楚,但应该是能控制人生死的毒,而且会定时发作,随着发作次数多了,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皇帝的身体垮了,而且已经在吃丹,丧命只是时间问题。瑜妃对肃王而言已没有利用价值,要是她死了,反而能刺激皇帝,但他只是用毒药制控,显然是奔着许戈来的。 他要对许戈下手了。 苏禾忧心忡忡,“你打算如何应付?”肃王很清楚只有许戈死了,北境的威胁才能彻底解决,蒙军才能长驱直入。 许戈神情豁达,“肃王还没开条件,不着急。” 真是急死个人,要不是知道他还是惜命的,苏禾真想跟他和离保命。 算了,反正嫁鸡随鸡,她继续说着心中的狐疑,“瑜妃对这个孩子格外重视,你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皇帝是许家的仇人,瑜妃真要是许家人,该忍受多大的恶心才愿意给他生孩子, 虽然没明说,但瞧她眼神颇有托孤之意。 开什么玩意,许戈现在自身难保,凭什么养仇人的儿子! 许戈突然笑了,“她要真是许家人,这孩子若能继承皇位,许家的仇算不算报了?” 苏禾懵逼,“虽说孩子是无辜的,但他身上留着皇帝的血,你真愿意养?” 知他者,莫若苏禾也。如果有得选择,别说这个孽种,他连瑜妃都不愿意承认。 他早已习惯并接受许家的灭亡,现在突然跳出个十几年从未谋面的亲人,不管她做了多少,他心里都不愿意接受。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父母会瞒着他做出这种事。 许戈复杂的心情,苏禾完全能理解。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亲情,这意味着羁绊跟束缚。 说归说,但晚上躺床上两人都没有睡意。 苏禾早起进宫复诊,瑜妃还没有奶水,小皇子由两个奶娘轮流带着。 瑜妃情况不太乐观,整个人郁郁寡欢,抱着小皇子时哭时笑的,吓得奶娘神情惊慌,就怕她做出想不开的事,寸步不离地跟着。 苏禾给孩子检查了遍,早产是虚弱了些,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接着又逗弄了一番,“娘娘放心,小皇子身体没有大碍,四肢跟眼睛反应都没问题。由于生产及时,他在腹中并没有烧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孩子。” 瑜妃这才微微挤出抹笑容,“你有心了。” 从宫里出来,苏禾回府一番打扮又离开,在街上兜了几圈,以苏亦杉的身份见了薛青义。 有许戈的名贵药材,加上薛青义保养得当,这两年病情并没有加重。 见她又带着药材过来,薛青义连声道谢,“苏公子有心了,薛某不胜感激。” “应该的。”苏禾脸上慷慨,心里酸得要命,她终究输给眼前这个男人呀,男人的友情真让人看不懂。 话不多说,薛青义拿了几款布出来,“这都是按你的要求织的,布料改良透气跟舒适性,遇到雨水或污垢等不易从外面渗透。” 苏禾仔细检验布料,虽然比后世差不少,但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无可挑剔,“没想到南货如此优良,先生手下能工巧匠真不少。” 薛青义微笑,“幸不辱命。” “这批货我全要了,另外再尽快帮忙赶制一批,有多少要多少。”苏禾同时递了份药单过去,“这有几味药材是我急需要的,还请先生务必帮忙。” 薛青义看着清单,“这都是寻常药物,京都附近并不难找,从南方运来并不划算。” “先生所言极是,但北方迁徙的难民多,导致京都附近药材涨价,所以才想着你能帮忙在外面找一批。” 薛青义痛快应承下来。 第五百二十章 遇到大麻烦了 等苏禾离开,他再次打开药单,神情不由凝重起来。京都药材并没有涨价,而这些都是解表清热,解毒消肿的药,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这趟他原本并不打算亲自前来,但京都有加急信到岭南,京都将有急风骤雨。 到京都才知道,狩猎已经开始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然许家只剩最后的血脉,他们仍然不打算放过。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客气了! 离皇帝的寿诞还有三个月,为了这份厚礼,他足足准备了五年。 “阿力,开始吧。” 离开之后,苏禾去找蒋云,让她接到布匹加紧按图纸缝制。 纸图上的衣服款式很奇怪,除了露出一张脸外从头裹到脚,那不得把人闷死? 不过蒋云没多问,这几年合作下来两人早有默契,苏禾不会平白无故做这些的。 …… 又是早起进宫的一天,苏禾要起床换衣服,许戈从后面抱过来腻歪,然后递了个精致的盒子过来。 啧啧,都老夫老妻了还有礼物收,许戈还是懂点浪漫的。 可当苏禾打开盒子时笑容顿时盖住了,里面是麦丽素。 大早上要她吃药,是不是有病? 许戈浑然不知媳妇暴躁了,还窝着她耳鬓厮磨,“这是给瑜妃的,你让她吃下去就行。” 苏禾一手肘过去,将他怼回床上。 “嘶……”许戈被怼的肺差点蹦出来,咬牙道:“苏禾,你又干什么嘛!” 不是瑜妃就是薛青义,他多久没讨好过她了? 原来是吃醋了,许戈随手取过玉簪子戴在她头上,“别闹,我心里眼里全都是你。” 呵呵,磨磨蹭蹭几个月才做好,真是有心人! 许戈嘴皮子就是哄她磨起来的,几年下来炉火纯青,三下五除二连哄带骗还用强的,很快就把人哄好了。 “这是解药?”苏禾狐疑地盯着他,“肃王可不是开善堂的,你怎么拿到的?” 许戈浅浅淡笑,“不过是互相伤害而已,肃王也有软肋的。” 苏禾震惊,“你给格尔泰下毒了?” 早上入京前,他就想到肃王会无所不用极其,继而一直在找他的软肋。不得不说,肃王掩饰得很好,要不是格尔泰前来和亲,苏禾说了些歪打正着的话,他还真没发现这个秘密。 所以,在格尔格离京之前,他特意送了份礼物给他,没想到这么快会派上用场。 “这不是解药,只是能缓解体内的毒药不发作,每三个月要服用一次。” 苏禾心情复杂,但这就是人心。在生死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跟敌人。 进宫之后,她找着机会将盒子交给瑜妃。 瑜妃惊讶之余窃喜,“他愿意相信我了?” 苏禾避重就轻,“他想你好好活着。” 瑜妃如释重负,拿起里面的药吞服。 苏禾诧异,她就不怕药有问题? 不过想到她独自背负这么多,不但跟仇人共枕,还给他生儿育女,活着得需要多少勇气。 所以她根本不怕死,甚至觉得是解脱。 皇宫人多眼杂,苏禾行事按规矩来,两人没有过多交谈。 很快到昭华三孩的庆宴,经过两年的漂洗,她早已恢复往日的荣耀,想攀附交结的人不计其数。 庆宴办得很热闹,整座公主府张灯结彩,各大公主驸马跟皇子都到场庆贺,宾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韩二爷夫妻俩抱着龙凤胎出去抓周,二胎刚满月身子骨还不太结实,昭华将他留在房间逗着玩,省得外面宾客多吓着了。 别人不让碰,苏禾几个还是有特权的,加上几人不爱凑热闹,尤其曹灿玉挺着大肚不方便,满心欢喜逗着奶娃娃,提前学习如何当娘。 几人正聊着开心,有下人在门外禀报,“公主,有宾客突然昏迷呕吐抽搐,府医也束手无策,特意让奴婢过来请公主。” 昭华顿时不悦,“难不成本公主还能救人不成?”还太医署派过来的呢,真是庸医! 到底是庆宴,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应付,昭华只得让苏禾出马。 将孩子将给嬷嬷,昭华带着苏禾跟万梓汐往前院而去。 走到半道刚好碰上贺老御医,他今天刚好也来喝喜酒,得知有宾客晕倒正要赶过去。 师徒俩走到前院,只在院子时聚着不少宾客,府医正在给晕倒的人施针。 地上不少呕吐物,苏禾取过手帕捂住鼻子。 病人昏迷不时,脸色苍白四肢不时抽搐,面色绯红脖子肿大,呼吸急促困难。 见贺老御医欲蹲下观察,皱眉的苏禾忙拉住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问施针的府医。 病人持续高烧,伴有寒战肌痛,心跳过速而血流缓慢。 苏禾紧紧盯着病人的脖子肿胀之处,侧身对贺老御医低声道:“师父,咱们怕遇到大麻烦了。” 彼时贺老御医也瞧出不对劲了,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咱们该不会看错了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禾头皮发麻,“我觉得挺像的,您呢?” “我年轻时外出曾遇到过,这症状确实很像。” 苏禾从包里取出块面巾给递贺老,示意他往后退,她则在人群中寻找韩子同。 她将昭华跟万梓汐拽出人群,压低声音道:“你们马上回后院,把院子门关好,不让要任何人靠近。” 昭华不解,“怎么了?” “我没时间解释,总之听我的就对了。”苏禾紧捂住口鼻,转身去找韩子同将他叫到一旁,“驸马爷,病人不是酒醉呕吐昏迷,而是有可能染上鼠疫,你马上让人将整个府邸封起来,不能让任何人走出去。” 知道肃王缺德,也知道京都迟早会出事,但她最坏的打算是瘟疫,也有提前偷偷备药,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鼠疫。 她现在最希望就是自己看错了,肃王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但是,万一呢? 第五百二十一章 乱成一团 “许夫人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可能呢?” 韩子同震惊,“今天来的宾客除了高官权贵及其家眷,还有公主驸马等不少皇族,韩某人轻言微,无论谁都得罪不轻,怎么可能将他们禁锢起来。” “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跟病人有过接触,谁已经受到感染,如果放他们出去,外面又会有多少人感染?” 鼠疫的传染跟致死率远比普通瘟疫厉害,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万一不是呢?”韩子同无法做出决定,“囚禁皇族跟朝廷重臣等同于谋反,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两人正在商量,谁知远处传来喧哗,病人已经吐血身亡。 昭华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上,神情慌张而严肃,“苏禾,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我们根本不敢这么做。” 纵然她最受皇帝宠爱,也不敢任性至此。 此时贺老走过来,他刚才去而复返,近身观察病人,“公主驸马,病人十有八九真得了鼠疫。苏禾说得没错,在场的人必须隔离起来,否则会出大事的。” “贺老您也说十之八九,那就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今天在场的个个身份显赫,没有皇帝的命令谁敢扣押。 昭华到底年纪不大,心里已经慌乱如麻,再说人性都是自私的,真要不幸被苏禾说中,强行将宾各扣押在府中,意味着自家会成为修罗地狱,她的家人跟孩子怎么办? 再说院子人多眼杂,几人哪怕声音再大也架不住有心人,消息很快在人群中传开。 宾客突然莫名吐血而亡,其他人本来就觉得可疑,哪还有什么心情留下来吃席面,加上看到公主驸马跟人在角落嘀咕,很快就猜出事情并不寻常。 圆滑的人二话不说,低调开溜。 事情发酵得很快,有人带了头,不少人也私下离开。 有嘴巴大的甚至惊呼起来,“这人该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吧?” “刚才贺老御医说是鼠疫!” “啊……鼠疫?” “他们还在商量要把我们扣押起来。” 恐慌起,众人顿时慌神,顿时化作鸟兽散去,你推我赶甚至不少人摔倒被踩,现场乱成一团。 苏禾:“……” 贺老:“……” 被情绪一渲染,昭华脸色惨白,“苏禾,来不及了。” “公主,多保重。” 事已至今,苏禾不敢久留,她跟贺老匆匆返回医馆,两人用艾草焚香,将换下来的衣服烧掉。 贺老召集大夫商议,苏禾带着紫竹去蒋云的铺子,将之前做好的衣服全部带走,同时开方子让蒋云去抓药煎报,这几天关闭铺子不要出门。 将衣服分一半送到医馆,剩下的则全部带回府中。 她单独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要让人通知许戈不要过来,谁知他在床上睡得惬意。 得了,谁也跑不掉了! 许戈眉头紧锁,“鼠疫?” “只是我跟贺老的猜测,希望只是多想了。”苏禾隐隐不安,今天来了宾客如云,发病之人虽然衣着富贵,但现场却没有认得他。 苏禾近身打量过,他的皮肤黝黑粗糙,虎口还长有厚茧,看着不像贵勋之家。从病发到身亡,没有家眷或下人陪在身边,实在不合常理。 现在仔细想想,更像是被投放的生物炸弹。 许戈唤出阿九,让他去外面打听消息。 这一打探不要紧,不止公主府死了人,在京都的菜市场跟闹市都有死人,症状如出一辙。 许戈没有犹豫,让老姜等人通知自己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歇市,有必要的甚至暂时撤出京都。 …… 京都寒冷,薛青义睡得不安稳,在房间里添了炭火取暖。 阿力闪身进来,“先生,刚才他的人来传信,让咱们一早出京回岭南。” 薛青义看着飞镖上扎的熟悉笔迹,心中五味杂尘,“京都可是出事了?你去打听下。” 阿力闪身离开,潜进漆黑的夜色。 一个时辰左右,他悄无声息折返回来,“先生,京都确不同寻常。” 不止老姜的人深夜异动,他还看到一伙不明身份的尸体扔在大街上。 薛青义不由想到苏禾给的药方,他烧掉字条,“明天换个安静的地方。” “先生不走?” 走到哪去?本来就奔着他来的。 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太医署的人接到公主府送来的尸体,起来并没有在意,甚至觉得遣人前来报信的贺老御医小题大做,可当菜市跟闹市的尸体送过来时,看过几具尸体的病症才重视起来。 尤其经过解剖,看到死者的肺部时,太医署上下乱成一团。 皇帝连夜知道的消息,既惊又愤之下,头疾猛然发作。 事情远比苏禾想象的严重,第二天陆续在京都街市发现几具尸体,同时鼠疫的消息已经扩散,百姓顿时慌了神,不少人收拾家当逃离出城。 比鼠疫扩散更快的是流言,说这场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故意在京城投放病疫。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清乐侯许戈,那些死尸经检验全是当兵的,还是对朝廷心生不满的漠北叛军。 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之前的谣言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才是主菜。 幸好侯府大门够坚硬,否则早被愤怒而不怕死的“暴民”砸烂,他们聚拢在府门前滋事,不杀他不足以泄“民愤”。 消息很快传到皇帝耳中,气得太阳穴突突跳,“真是贼心不死的漠北叛军?” 升迁为太医署医博士的李松益站出来回话,“禀皇上,从所有死者身体特征来看,确系当兵之人,但无法证明是漠北军。” 正在此时,兵部有紧急军报呈递。 皇帝让太医署暂避,宣朱新八进殿。 特殊时期,君臣相隔甚远,朱新八行礼凑报,“皇上,岭南节度使急报,交趾国突然进犯岭南桂林郡,桂林郡连失三城。” “岂有此理!”皇帝勃然大怒,“交趾这等卑鄙小国,竟然敢有胆冒犯我闵朝。” 第五百二十二章 无知愚蠢 交趾是前朝属国,后趁宗国主内乱起兵造反自立为国,闵朝建立之后,忙于镇压前朝各方势力,加上北方有蒙金两国虎视眈眈,闵朝防御大部分集中北方,并未腾出手收拾交趾,加上这几十年交趾比较安分,不曾想竟然扮猪吃老虎。 “岭南节度使如何应对?” “交趾此次侵犯分为水陆两军,节度使已经阻织军队反击,陆地敌军已经打退,但水师衙门战船陈旧落后,不及交趾战船体固坚硬,六艘战船被炸毁沉溺,交趾军队沿南海海线侵扰百姓。” “炸毁?” 朱新八神情凝重,“交趾国这十几年日渐强盛,不止掌握强大的造船术,更拥有神秘的黑火药。” 皇帝错愕半天,没想到向来没被自己放在眼中的交趾,竟然在短短时间变得如此强大。 区区三面环海的南蛮属地,历朝历代都是低贱的属国,到闵朝自然没放在眼中,加上朝廷国库紧张,调拨给岭南水师衙内的军费自然少之又少,地方上书采办修补战船的折子屡次被驳回,没想到防住北方的蛮夷,南蛮却翻了天。 事情远比皇帝想的要糟糕,尽管节度使调兵神速,但因交趾国有黑火药,夺回失地付出极大代价,还要防止敌人再次入侵。 陆地倒还好说,可以用战术还击,可交趾一旦从海上发动游击战,打完抢完上船就跑,节度使兵跳脚都追不上,还得调动大批军队保护沿海百姓的安全。 偏偏岭南偏安一隅,海陆两地没有可媲美的敌人,故而地域兵力远低于北方数倍。地广人稀的岭南,节度使兵加上州郡驻军尚不足六万,交趾真要大举来犯,调兵都来不及! 这只是第一份军报,还有第二份军报,是刺吏紧急递呈的。 皇帝贺寿在即,大马、爪哇、俱兰等数岛国派使臣进京都来贺,谁知船到半道被海盗劫持,海岛不止劫使臣贺礼,连使臣队伍一块绑了,开口要巨额赎金。 南海诸国没办法,只得向闵朝求救。 老皇帝差点没吐血,海盗劫财劫人事小,但偏偏劫的是使团,闵朝不救则有失大国风范,可要是救……茫茫大海到哪去找海盗?且不说这笔巨额赎金,光是向海贼交付赎金,就足以让闵朝颜面尽失。 朝廷颜面不容有失,他立即下旨命岭南刺史派兵出海救延。 至于交趾这等卑鄙小国,不灭它不足以平心头之愤,皇帝想从西南调兵支援岭南。 朱新八皱眉,“皇上,由剑南道调任的将军刚到西南尚不熟军务,若此时从西南调军,怕会引起西南边境诸国蠢蠢欲动,臣觉得倒不如让豫章协防,豫章兵力虽不多但跟岭南紧挨着,一来兵贵神速二来旨在威慑,等平了京都鼠疫再对付交趾也不迟,眼下最要紧是京都安稳,京都安则民安军稳。” 皇帝头痛欲裂,挥手让朱新八着手去办。 他吞下颗红丸才止住头痛,京都的鼠疫是人为,外面谣传栽赃许戈,同时交趾来犯,使团海上被劫,同一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幕后黑手到底想干什么? 许戈被陷害的,这点皇帝很清楚,他要有能力制造鼠疫,没必要等到今时今日才投放。 不过他不完全无辜,漠北兵尚未完全解散,要是这时候下旨处死他,北境边境还会有余震,这无疑是给了蒙军机会。 对于许戈,纵然被踩到尘埃里,他仍然不够放心。 倒要看看,许戈在这场积毁销骨的流言中是选择自救还是坐以待毙? “来人,宣清乐侯。” …… 来宣旨的公公早有准备,但还是被侯府门前聚集的百姓吓到。 他实在挤不进去,最后只得求助京兆尹,由衙门带兵才把人轰走。 偏不巧许戈生病了,高烧伴有咳嗽,面红气喘道:“公公,我不知是风寒还是招了鼠疫,为免传染给皇上,实在无法面圣。” 公公吓得离三丈远,但皇上有旨在手,哪能两手空空回去,“听闻侯夫人是神医,不知她如何诊的?” 苏禾身穿白褂衣脸带面巾,“公公,侯爷病症尚浅,而鼠疫初期跟风寒极为相似,眼下不敢急于判断。为皇上龙体安慰,还是不宜进宫的好。” 公公只知道要是交不了差,皇上一怒之下可能要自个脑袋,他稍作权衡,“既然清乐侯不行,侯夫人跟奴家走一趟便是。” 苏禾:“……”日了狗! 没办法,只得冒着风险出门,一路上捂紧口罩。 坐在轿子里,看着街两边百姓蹦跶的欢,真是无知愚蠢! 到了宫后,皇帝还在听太医署官员汇报,得知来的是清乐侯夫人,没有避讳直接宣见。 苏禾低调而不失礼貌的远离众医官,“臣妇见过皇上。” 皇帝直言不讳,“听闻清乐侯发烧咳嗽不止,似有鼠疫之嫌,不知你是如何下药医治的?” “侯爷征兆暂不明显,先送到偏院通风的院子隔壁,三餐服用解表清热,解毒驱瘟之药,每隔一个时辰探查体温。” “外面都传这场鼠疫是清乐侯所为,是他投放染上鼠疫漠北军散到京都各个角落,情况可属实?” 苏禾在心里默默问候他全家,“皇上,此事子虚乌有,纯属污蔑陷害。” “府门已经查实,昨天发现的死者全是当兵的,清乐侯作何解释?” “闵朝兵员不下数十万,未必就是漠北军,再者侯爷早在五年前就废除军衔贬为庶民,漠北军已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纵然真是漠北军所为,是否该追责威远将军管理不善,又或是杨元吉不甘心被夺权而报复朝廷?” “放肆!”皇帝怒而喝斥。 第五百二十三章 抗疫 好一个伶牙俐齿,纵然清乐侯在场,也不敢如此顶撞。 苏禾匍匐跪地,“臣妇该死,请皇上赐罪。”没完没了的敲打,烦不烦! 皇帝深吸口气,“传闻你跟清乐侯素来不睦,之前昭华还向朕请旨让你们和离,没想到你倒是情比金坚,竟然替他开脱。” “臣妇跟侯爷确实不睦,但这跟开脱没有任何关系。皇上有所不知,侯爷他除了身体不好,这半年来还遭受不少偏激狭隘之人的攻击,他们防不胜防,好几次闯进府中害的侯爷差点丢了性命,但他大度没有追究而已。他与臣妇诸多不合,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坏人,他心中有家国大义,一直在承受并弥补许家的过错。 皇上心怀仁义,宽宏大量赦免他,他也曾想替朝廷出份力弥补许家过错,可无论他做什么,百姓都认为他狼子野心,到最后积郁成疾借酒消愁,任由污名背身却无力辩驳。” 皇帝算是见识了苏禾的嘴,这不是指槡骂槐么?说他不仁不义! 要是平日赐死也不为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嘴皮不讨喜,但救了瑜妃母子是不争的事实,不急于卸磨杀驴,再说现在处死这对夫妻不正着了他人的道。 皇帝睨了她一眼,“清乐侯遇袭之事,朕命衙门着手去查,届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鼠疫的源凶,虽说是空穴来风,但许戈贵为侯门贵勋却连破除谣言的能力都没有,任由流言中伤污蔑而不力证清白,岂不有损朝廷颜面,让百姓如何看待满堂朝野?” “皇上所言甚是,不过鼠疫发生太快而侯爷又病倒了,臣妇一时慌乱擅自揣测侯爷心思言语有失,还请皇上治罪。” 皇帝冷笑。 “皇上,侯爷是无辜的。”苏禾突然请命,“疫病当前,臣妇虽为女流但也是医者,愿尽绵薄之力救治病人。若能遏制京都鼠疫,也算洗清侯爷的冤屈,请皇上成全。” 太医署医官面面相觑,她不过一界女流,何德何能敢向皇帝请命? 皇帝倒是来了兴趣,“清乐侯夫人敢出此言,想必已有治疫之策?” “臣妇心中确有策略,但还不够清晰,需要跟贺老师父再商议。” “太医署医官都在,你有策略大可直说。” 得了允许,苏禾不再客气,“臣妇请命以康平街到福永街为界,交由悬壶医馆负责医治,京兆尹衙门派兵执勤。” 三街九坊,足足有四万余人,所有的居民足不出户,在家灭鼠灭蟑螂清理污水渠,由衙门派兵到各街坊市口把守,三天运送一次粮食。 太医署众臣员再也忍不住,“荒谬,康平街到福永街过半是贫民,他们余粮不足数日,你让数万人足不出户,朝廷哪来那么多粮食供应?” “自有记载以来,鼠疫十室九空,到底是粮食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苏禾说这话不针对谁,“清乐侯在福永街,臣妇跟侯爷愿意捐过家财折五千两白银出来购买粮食跟药材,还请户部能拨些粮食应急,若到最后实在不行,征缴三街的商铺粮食,待鼠疫平息后再做相对补偿?” 散财消灾?她倒是聪明,也不想想那些钱财还是皇帝赏赐的。 太医署议论纷纷,皇帝神情严峻,“若按你的方法,还是失败呢?” “臣妇愿一人担责以死谢罪,不连累任何人。” 皇帝倒是痛快,“好,就按你所言,京兆尹会派人配合悬壶堂,另外再派两名太医署医官,以一个半月为期。” 一个半月时间太短,但苏禾没得选择,鼠疫远比普通瘟疫厉害,她要袖手旁观只怕最后会祸及自己。 离开大殿,苏禾双腿以软,扶着柱子站了半会往离开。 得知苏禾接下治疫重任,许戈既惊讶又在情理之中,她早早准备药材衣料等,早就料到有这天的到来。 “为什么阻止我进宫?”他是堂堂男人却要她一个人面对,心中有愧。 “城门失火,祸及池鱼,我要不去怎么领任务?”苏禾心疼地摸他的脸,“再说,皇帝就是想拿你出气,我才舍不得自己的男人受这窝囊气。我是个女的,还救过瑜妃跟昭华,皇帝再怎么样也得给几分薄面,不至于面儿上做得太难看。” 揩完他的颜,她不客气地伸手,“我跟皇帝说你愿意捐一半家财出来,赶紧把钱给我。”刚好抵囤积药材的钱。 许戈:“……” 稍作歇息,苏禾收拾东西前往医馆,到的时候贺老跟其他大夫都在,这次鼠疫前空厉害,医馆已经接收几个疑似病人,将后院腾了出来。 接到圣旨,京兆尹很快借调一百人过来,领头的是小赵将军,全部人听悬壶医馆的指挥。 太医署的医官很快也到,其中一人就是李松益。 众人坐在一块商量执行细节,苏禾拿了几个棉口罩出来,用几层棉布做的,里面还夹着层棉花。 她要求三街九坊的百姓出门必戴口罩,条件不好的可以用旧布做,所有的执行都按防疫严格要求,另外就是防护服,由于薛青彬送的布料有限,只能大夫跟病人接触时才能穿,还得回收消毒再利用。 将需要告之百姓的写成告示张贴出去,三街九坊即刻封闭,同时征用坊内医馆大夫跟药材,执勤的士兵发现跟鼠疫相似的病人需要第一时间送到医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九坊与世隔绝百姓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不怕死的成群结队跟官兵对峙,谁知突然有人吐血而亡。 无知百姓震惊,顿时化作鸟兽散去,跑得慢的被官兵抓到强行送到最近的隔离院子。 九坊坊长戴上多重面巾,在坊间带人灭鼠收缴皮货焚烧,各家各户搞卫生清洁。 纵然如此严格,发现的疑似病例仍在每天增加,众大夫商量治疗方案,分轻重急缓分开隔离医治。 贺老连熬几夜身子骨顶不住,贺开山想送他回府隔离休息,谁知半路又折了回来,外面的情况比九坊更加严重。 每天都在死人,人数不停往上加,有些人走着突然倒街上没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还不过来伺候? 贺开山是守财奴,看到人间炼狱的情况,也忍不住捐了一千两。 京都缺医少药,外面粮食涨到天价,幸好清乐侯府的人手脚快抢到不少药材跟粮食,但运进坊间的还是有限。 九坊人多,坊长领到粮食之后,只发给揭不开锅的贫民,同时不忘向富人讨捐共度难关。 听说外面死得多,还没得免费吃喝,百姓倒是安分许多,不敢再出去冒险。 每天新增病例,总病例,死亡人数,有条不紊的统计上来。 比起外面疯狂的增涨,九坊慢慢稳住了,众大夫这才松了口气。 李松益被连夜召回太医署,苏禾每天忙得两脚不着地,有时一天都顾不上吃一顿,半个多月没回过家。 九坊封闭隔离得早,比起外面的炼狱简直是天堂,而且比起前几天的势头已经在往下降,苏禾拖着疲惫的躯体回房。 三更半夜摊在床上,也不知许戈那边怎么样了?像他深居府邸不出的,希望没事吧。 总之没送到医馆来,就是好消息! 窗外突然响了下,估计是风吹的,苏禾估计也没在意,伸个懒腰继续睡。 嘴巴突然被捂住,苏禾下意识抬肘撞过去,谁知被人从身上抱住,不安分的手还摸了几下。 苏禾从衣袖掏出手术刀,眼看着就要刺过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我。” 就说谁要色不要命,大半夜敢来疫区当采花贼,原来是他这个老色胚。 苏禾顿时离他半丈远,神情严肃道:“谁让你过来,不怕我传染给你?” 许戈吊儿郎当,“想你了,没控制住。” 就冲他这态度,苏禾狠狠批评他一顿。 许戈态度嚣张,“不来都来了,大晚上的小心把人吵醒。” 苏禾:“……” 九坊物质匮乏,许戈怕她撑不住带了不少好东西。 两人在桌边坐下,苏禾吃着他带来的卤牛肉,烧鸡等,总算吃了顿满足的。 “家里怎么样?” 许戈捏捏她的脸,才半个月就瘦了圈,“除了几个护卫不小心感染,其他人都没事。” 苏禾震惊,“谁呀?怎么我不知道。”走之前再三交代过,为什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 “都是老人了,宫里出来的那几个。”许戈神情寡淡,“不知他们怎么染上的,而且发病很急,尸体直接抬出去烧了。” 苏禾:“……”浑水摸鱼果然是他的特长。 吃饱喝足,她又问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一车车尸体往城外抬,从早到晚都烧不完。” 苏禾不寒而栗,“徐达他们没事吧?” “你提醒的早,各店铺早早关门歇息,加上粮食药材准备充足,至今为止没有大碍。”许戈紧扣住她的手,“外面抓了几名可疑人员,大理寺的人正在审。如今疫情已传到城外,连宿卫军营也发现了。” 灾难当前,除了竭尽所能之外,苏禾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希望疫情过去她所在乎的人都还好好的。 “薛青义呢?”她突然问道:“他离开京城了吗?” “没有,他的人昨天还帮忙解决了批药材,这几日就能运抵京都。” 气氛一下沉默下来,苏禾察觉到许戈握她的手紧了。嗯哼,他心里住着个男人! 医馆不能久待,许戈搂着她好一会才松手,苏禾再次警告,“以后不许过来了,否则等我回去看怎么收拾你。” 估计说了也是白说,他主意大得很。 有人关心就是不同,苏禾沉沉睡了觉,第二天满血复活。 新发病例减少,治愈人数在增加,众大夫心底松了口气,九坊用的药方跟外面相差不大,却能取得这么好的效果,可见是苏大夫取得预防措施很重要。 刚分好工,执勤的官兵进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 来的太监并非请她入宫,而是去公主府治病,昭华中招了。 苏禾带上物资跟药材,从头到脚裹得只露出双眼睛,然后跟他们同行。 昭华被单独隔在西院,留了三个下人照顾,已经烧得红色潮红,但呼吸还是顺畅的,还是初期症状不算太棘手。 开药煎服,苏禾给她施针。 昭华意识清醒了些,眼神复杂地望着她,“苏禾,你会不会怪我?当初我要是听你的果断封府,或许京都就不会变成这样。” “不必自责,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纵使皇帝知道鼠疫,也没有立即下刻封锁城门,才会导致疫情快速扩散。 再说这是人祸,即使没有公主府也会有王爷府,这场灾难终是躲不过去的。 针灸还没拔,外面又来了来请的,说是翼王也中招了。 苏禾不寒而栗,一场庆宴不知多少王公贵族遭殃。 一天下来跑了五六趟,全是名门权贵插队的,等到傍晚回医馆,朝廷已经下令封闭城内各坊内,严格执行悬壶医的隔离措施,苏禾一路被盘问数次才回到住所。 接下来半个月,九坊日渐安静,但外面却惨绝人寰,傍晚站在楼顶都能看到城外无数股黑烟冒起,风大时还有不可描述的味道吹来。 许戈果然继续犯错,半夜偷偷又来。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九坊大部分粮食跟药材都是由清乐侯绞尽脑汁拿到的,百姓有眼目睹,加上自家营销号的运作,两人的名声洗白不要太快,尤其是苏禾已成为家喻户晓的抗疫神医。 太医署的官员来了几趟,态度也愈发谦虚,向悬壶医馆请教各种经验。 事关京都安慰,朝廷由起初的恐慌无序到后来勠力同心,随着预防的举措不断加强,城内各坊的情况逐渐好转。 九坊连续半个月没新增病例时,苏禾总算长舒口气,伸伸懒腰打道回府。 从头到脚消毒,往舒服地床榻一躺,她朝许戈勾勾手指头,“还不过来伺候。” 习惯很可怕,许戈对她有求必应。 在家休养两天,苏禾在府邸逛了圈,“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劫后余生,许戈心情甚好地打理茶花,一下子剪了不少枝桠,“鼠疫这么严重,该清的都清干净了。” “外面的苍蝇呢?” “病疫不挑人,他们又不是铜墙铁壁,阎王要他们三更走,自然留不到五更。”皇帝的影卫又如何,经过这次大清洗已经名存实亡,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监视。 不管怎么说的,自由的感觉很美好。 第五百二十五章 当年的真相 由于后续措施得当,早发现早治疗,经过三个月总算肃清京都的鼠疫,京都周边还有零星病例,但由于有太医署详尽的指导,相信很快就能扑灭。 尽管救治及时,但仍死亡一万多人,光是昭华公主府的庆宴,就让很多权贵世族家眷感染,在这场鼠疫中倒下不少肱骨之臣。 个人而言,最惨不过老皇帝,死了两个公主五个儿子八个皇孙。 苏禾很诧异,皇族有最好的医疗资源,怎么会倒下这么多呢?而且五个儿子是众多皇子中较为优秀的。 他总共有十几个儿子,皇位本来不愁没有继承者,谁知除去谋逆跟病死的,如今剩的寥寥无几,还全部都是瓜皮。 许戈是有前科的,苏禾起初真有点怀疑,可得知各皇子病死时间时,这才确定是肃王下的黑手。 肃王起初不动手,估计是想把机会留给许戈,方便他栽赃拿证据,谁知许戈也是千年的王八,最终熬不住的还是他自己。 对于这千年鳖精,她恨得牙痒痒。这次要让他得逞,闵朝直接灭国就够了,蒙国压根就不用费多少兵卒就能捡便宜。 “拿到他证据没有?” “大理寺还是慢了一步,只查到谋后主使是宸王余孽线索就断了。”不过已经足够了,他会再送一程。 京都解封,苏禾接到瑜妃的请柬,为小皇子办百日宴。 这次不敢大办,只请了容安伯夫妻跟苏禾到宫中小聚而已。 都是千年的狐狸,许戈跟肃王心照不宣换解药,由苏禾带进宫去。 疫情大换血,吏部按皇帝旨意擢升一批官员,这次没轮到老八,但期间得了个漂亮的闺女,倒是简庭宇擢升御史大夫。 徐夫人来医馆时,向苏禾倒了满肚子的苦水,弟弟官职升得倒快,就是对成家不感兴趣,多少官家姑娘任他挑都瞧不上。 苏禾宽慰她,“或许是缘分没到。” 弟弟为什么不成亲,徐夫人心知肚明,她本来想请苏禾解开他的心结,可犹豫再三始终没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苏禾的身份今非昔比,再说弟弟是闷葫芦,什么事都藏在心底。他压根没向苏禾表白心意,自己岂能冒然开口。 对于这事,苏禾只能装糊涂。 她选了份礼物送小皇子聊表心意,在平乐宫用过午膳刚要告辞,谁知老皇帝来了。 丧子丧孙的老皇帝精气神很差,他刚见过大理寺的人,浑身戾气难抑。 挥退宫人,老皇帝单独将苏禾留下,说了几句不咸不炎的褒奖之词,然后问她要什么赏赐。 “臣妇乃医者,治病救人是职责,若皇上非得要赏赐,希望能早日查清造谣中伤侯爷之人,还他一个清白之身。” “此事已有眉目。”老皇帝突然话锋一转,“昭华自病好之后,身体骨比之前差了许多,可是疫病有遗症?” 昭华身子什么情况,苏禾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话分明是试探。 苏禾故作沉吟,“昭华正值年华,发现早治疗的及时,按理不会有遗症的,倒是幼童或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身体差再加上治疗的晚,有遗症也不是没可能。” “有何遗症?” “严重的五脏会肿大,肺部多有炎症且呼吸衰竭,这点在老人身上尤为明显,另外不排除会患上败血病。” 皇帝神情凝重,没再多说什么。 等苏禾离开,他很快回到养心殿,半晌道:“起驾,去肃王府。” 周福海惶恐,“皇上,京都刚平息疫病,您最近身体多有不适,肃王那边有御医照看,而且疫病已经治好,要不等他好了再召进宫?” “肃王是朕唯一的皇弟了,他得鼠疫九死一生,朕如何能不去探望?起驾!” 很快,皇帝銮驾出宫,往肃王府而去。 得知带着太医去的,苏禾就知道皇帝对肃王起疑心了。很好! 玩火者必自焚,不管人为还是天意,肃王安插在朝廷的眼线,也因这次疫情损失不少。 这时的医术不及后世,加上鼠疫并不常见,记载的案例更是罕见,很多后遗症连大夫都不清楚,肃王不可能为摆脱嫌疑拿命试疫,纵然装得再像也会露出狐狸尾巴。 得到皇帝出宫探病,肃王就知情况不妙,但他自信能瞒天过海。 “皇上。”一场病瘦得皮包骨,虚弱到咳嗽不止。 见他要拖着弱体起身行礼,皇帝忙扶住他坐下,“你我之间不必行虚礼,身体好些没?” “托皇兄的福,疫病倒是除了,就是身体亏得厉害,引得旧疾复发。” 他咳嗽不止,捂嘴的帕子见血。 皇帝神情悲切,“你当年在火场呛伤,这都多少年了,竟然还未养好。” “肺腑呛伤,病根哪好得了,怕是命不久矣。” 皇帝让随行太医诊治,不管用什么药都得治好肃王的病。 忆往昔,论病灾,痛失数子的皇帝不禁老涕纵横,“老九你说,这是不是朕的报应?当年若没对宸王赶尽杀绝,上天就不会这么惩罚朕?让朕到这把年纪还白发人送黑发人。” 肃王默念佛咒,“成王败寇,这是皇嗣的命数,皇兄不必过于自责。” 回到养心殿,皇帝神情肃穆,“肃王身体如何?” 太医如实道来,“肃王脉象阴虚无力,呼吸急促延缓,目呈赤褐,肺腑确有损伤,五脏与青壮年相比略有肿大,是正常衰老所致。” 屏退太医之后,皇帝怒的将砚台猛地砸地上。他不是肃王,而是宸王! 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愚蠢至极,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二十年都没发现。 他投放鼠疫造成京都大乱,害死数位皇子性命,更有早前齐王侧妃谋逆,甚至敬王犯下的累累要案,都是他在幕后主使的。 皇帝没有证据,但心中已经很清楚。 一切都对上了,左宗翰也是宸王的人,如果不是这场局,许家……许振山他不会造反,北境不会有今日的动荡,岭南也不会…… 皇帝细思极恐,宸王到底在背后谋划了多少?一个北境还不够,如今又让岭南陷入战火,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五百二十六章 脸都被打肿了 京兆尹出了告示,鼠疫乃宸王余孽所为。 天网恢恢,朝廷全力追捕罪犯,但凡提供线索者重赏。 许戈的黑锅揭了,苏禾特意做了顿丰盛的饭,“来,委屈咱们家侯爷了,今天还了你清白,咱们喝一个。” 某人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倒满,“咱们再喝一个,贺你家男人苦尽甘来。” 苏禾睨了他一眼,“嫁给你真倒霉,哪有那么快苦甘来。”以后不知还有多少掉脑袋的事。 许戈心情好,不由多说了一句,“老姜给简庭宇递了封信。” 苏禾诧异,耳洗恭听。 “宫里那位最近儿子死的多,情绪积郁,加上红丸没少吃,脑子不太管用了。”许戈冷嗤一声,“我让老姜提醒一下他,为何肃王能凭一已之力搅得闵朝天番地覆。” 皇帝任简庭宇为御史大夫,可经过深思熟虑。此人性格执拗,品性刚正不阿,他连皇帝赐婚都敢拒,相信是个不畏权势的,监察百官再适合不过。 “你还记得格尔泰曾去奉国寺吗?” 苏禾恍然大悟,当时肃王开坛讲经,曾言平阳公主有凤仪之姿,虽经过一番波折,但最终嫁给了晋王。 蒙国这两年没少出怪事,老鼠蟑螂臭虫到处飞,所到之处百姓患病,如今闵朝又患鼠疫,如此这时有人举报格尔泰曾在奉国寺跟肃王见过面,那么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简庭宇心思缜密,在上报之前一定会暗中核查,开寺讲经那么多人在,一查一个准! 老皇帝天生多疑,杀一个肃王容易,可如果肃王背后站着蒙国,他还会不计后果动手吗? 有过许家教训,江山后续无人,不论是敬王或晋王,都跟肃王有密切的关系。肃王无孔不入,老皇帝不可能再相信任何一个儿子,他会觉得他们都被肃王控制,都在图谋自己的江山。 终究的是老了,抓不到肃王的证据,即使再造一场谋反的证据,也不是三五日能完成的。 千年狐狸露出尾巴,许戈可以暂时从旋涡中抽身,坐山观虎斗。 然后,他却语出惊人,“你有空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玩。” “去哪?”他这只潜水王八终于要冒头了么? “岭南。” 苏禾惊讶,“怎么……会?” “你不是一直想去吗?”许戈淡然一笑,“现在机会来了。” “可是……”苏禾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昭华这个好闺蜜擅做主张,前两天还嚷着要进宫讨旨,说她治救鼠疫立大功,这次肯定能和离! 和离?做她的春秋大梦。 “皇帝死了这么多儿子,哪有闲情给你我和离。” 苏禾这才松口气,“那就好。” 许戈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天天在外面卖惨说我家暴你,现在又舍不得了?” 苏禾是个没羞没臊的,“谁让我馋你身子。” 许戈:“……” 许戈的嘴巴开过光,接下来的日子,苏禾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扑灭鼠疫救京都百姓于水火,虽说大功劳是悬壶堂的,但扛大旗的是苏禾,不少百姓感恩于她仁心之举,经常送些瓜果过来,挤在医馆外面挂诊求医的人更是车马水龙。 从过街老鼠到济世神医,几乎没人再提她之前做过的种种荒唐事。 茶余饭后皆是赞扬,甚至有人说她是观世音转音,降临人间救苦救难的,偶尔有心胸狭隘者说她沽名钓誉,但很快被百姓口水喷死。 苏禾表示,这就是人设的重要性。 皇宫那位最近心情不好,估计抽不出空找茬许戈。 人在京都,但纸包不住火,边境的消息源源不断传进来,连街头百姓都在议论。 皇帝死多少儿子,百姓丝毫不关心,毕竟皇位又不给自己继承,但外敌入侵就不行了。北蛮常年骚扰边境就算了,毕竟历朝历代都在发生,没什么好惊讶的,但南蛮是怎么回事? 纵然前朝暴君亡国,但交趾好歹还是属国,年年都向宗主国朝贡的。 新朝新帝登基,交趾趁乱自立为国倒也算了,到底是巴掌大的贫瘠之地,谅他们也不敢生什么幺蛾子,朝廷懒得劳民伤财派千里之兵去攻打,省得两线作战腹背受敌。 如今这巴掌,竟然扇到宗主脸上,脸都被扇肿了。 岭南丢了数座城池,连豫章郡支援的兵力也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北境倒是兵力雄厚,但蒙金两国虎视眈眈,南下支援是不可能的。 剑南道倒是可以抽调部兵力,偏偏又倒霉遇上鼠疫阻隔耽误支援时间。 要说这些还能忍,那么被海盗抓走的那些邦交使臣呢? 为贺皇帝大寿,使臣们远从海外而来却惨遭海盗绑架,海盗开口要十万两黄金的赎金。 南海诸岛邦交小国,哪里拿得出天价赎金,纷纷寄希望于闵朝,要不出兵援救,要么出赎金将使臣赎出来。 事关闵朝颜面,老皇帝倒是想救,水师衙门派出去的船在茫茫大海找寻一个多月没有任何踪影,等靠岸回来却收到海盗将赎金提高到十五万两黄金的勒索信,并嘲讽水师衙门无能。 国库就本不丰,加上北境三年连续天灾,京都及周边碰上鼠疫,基本已被耗空,哪里拿得出十五万两黄金。 就算拿得出来,皇帝还得顾忌百姓民生,岂会因为区区几个外邦使臣而向海盗交赎金? 脸要不要?就问你要不要! 但若不交,诸国因向闵朝皇帝贺寿才派使臣来的,这是邦交礼仪。危难时候置邦交于不顾,试问闵朝以后还有何脸面对东洲大陆诸国? 老皇帝烦死了,朝臣吵了几个日夜也没吵出个结果。 朝臣分成两派,以万历春为首的不同意交赎金,“皇上,北方灾民饥不果腹,驻军军粮减半,我朝百姓尚且不易,如何能向海贼缴纳十五万两黄金。且不说百姓会有何反响,若开了这个先例,今天南海的海盗绑几个使臣,明天东海海盗再绑几个使臣,都当我朝是钱袋子,予求予取成何体统?” 第五百二十七章 老八的反骨 万首辅话音刚落,礼部尚书站出来反对。 “万大人此言差矣,被绑的虽是诸岛国使臣,但向来也是友好之邦,事关我朝颜面。他们屡屡向我朝求援,若不施以援手任由使臣被海盗砍首,此后便会以我朝交恶,甚至以后还会在南海生事。” “这是道德绑架!”万历春严厉斥驳,“我朝得到消息立即派军船在南海搜寻一月有余,已经尽了邦交之仪。使臣渡海前来贺寿,就该料到海上有危险,他们被绑架该由属国自行营救为主,而不是将所有责任推向我朝……” 两派谁也不服谁,在朝堂口诛笔伐,剑拔弩张,浑然忘了今天是老皇帝的寿辰。 等吵累了歇气时,才发现龙椅早就空了,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事情到现在没有结果,两派不约而同拿兵部开怼,堂堂闵朝兵部连一群海盗都对付不了,还有交趾这只蚂蚁竟然敢咬大象鼻子。 兵部尚书刚上任没几月,他接手的时候就是烂摊子,要钱没钱没粮没粮要兵没兵,如今还要被各部围攻。 反正皇帝也不在,他也不忍了,不留情面地狠厉怼回去,“请问户部这几年给岭南水师衙门拔了多少军费?修补战船折子每年都往你们衙门递,你们闭着眼睛就打回来。巧媳难为无米之炊,我能凭空变出铁血水师?” 再说了,岭南不扩兵是朝廷的决定,偌大的领土才区区几万兵,而交趾全民皆兵,不但船尖还有黑火药。 一个个嘴皮子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他们披甲上阵? 又是没有结果的一天,朝臣不欢而散,兵部尚书刚到宫门口,一封紧急军报送过来。 岭南再失一城,节度使披甲上阵重伤昏迷,军中群龙无首。 兵部尚书这段时间没睡好,挨皇帝骂就算了,总觉得脖子凉凉的,他趔趄两下揉着太阳穴喘气,然后将军报递给朱新八,“我身体不适,军报就麻烦你呈交给皇上了。” 都是官场老狐狸,哪能看不出朱新八是皇帝的心腹,由他递呈还能少挨些骂。 官大一级压死人,朱新八颇为无奈却不得不接下这差事,“此事下官有分寸,大人还请早些回府休息。” 兵部尚书点头,“皇上若有指示,你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目送老狐狸离开后,朱新八打开军报,嘴角勾出抹冷笑。 打瞌睡递枕头,他正愁没有等到最佳时机,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今天是皇帝六十大寿,六十在民间都会做大寿,更何况是九五之尊,但现在他什么心思都没有,早早把寿宴取消,连太后领着后宫嫔妃给他办的寿宴都没参加。 别说过寿,他连红丸都没心情吃。 到这把年纪,南蛮疆土沦陷,儿子死得只剩瓜皮,京都刚经历生死大劫,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看到岭南最新军报时,老皇帝感觉喉咙涌上一股咸腥。 他斟酌再三,“命豫章郡节度使兼任岭南节度使,抵御交趾入侵。” 朱新八稍加思考,“皇上,臣觉得不妥。” 皇帝示意他往下说。 “臣觉得,岭南这次失利,除了交趾有备而来之外,地方将军跟节度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朱新八神情严肃,“岭南地势独特,历朝历代的战事屈指可数,驻军跟地方军玩忽职守,在军队训练方面过于懈怠,将帅没有过人之才,士兵没有实战经验,故而才会被交趾小国打的方寸大乱。豫章军队支援失败,臣觉得是同样的道理。” 这话说的,让皇帝无话可说。 先不论岭南军队训练如何,光是拿物资跟军饷待遇来说,跟北方兵一比,南方兵简直就是后娘养的。 “交趾这次大举来犯,除了举全国之兵外,他们的战术完全碾压岭南跟豫章,足可见其早已对两地将帅的战术打法研究透彻,臣觉得让豫章节度使兼任,并不能扭转战局。” “依你之见,该派哪位将军出征?” “北境厉兵秣马,无论将军或是士兵都有丰富的战仗军验,战术打法跟南方截然不同,臣觉得或许能出奇制胜,遏制交趾。” 皇帝当然知道北境兵是敢死队,但蒙金两国虎视眈眈,威远将军刚接手漠北不久,调派南方决无可能的。 朱新八委婉提醒,“皇上何必舍近求远,京都就有一位。” 皇帝瞳孔蓦然瞪大,谁都可以,唯独许戈不行! “皇上,清乐侯就像一桶黑火药,这桶黑火药会不会炸,会炸到谁,皆由拿火把的人说了算。要是执火者是宸王余孽,那就会炸伤皇上。臣相信鼠疫前后中伤诋毁清乐侯的正是宸王余孽。可这帮人为何要诋毁清乐侯?无非是清乐侯不为其所利用,他们借想皇上您的手除掉障碍,激起老漠兵对朝廷的不满。 若皇上你是执火之人,一来可利用清乐侯这桶火药打退交趾小国,二来将他调出京都,宸王余孽没了利用的棋子,更容易浮出水面,到时还怕不能一网打尽?” 皇帝有自己的顾虑,许戈不是许振山,他更能忍辱偷生,百敲千捶却无法伤其要害。 接连被儿子兄弟背叛,皇帝现在谁也不相信,许戈不可能再忠心皇室,看似拔掉了所有的爪牙,实则隐藏得太深。 派许戈去岭南,无疑是放虎归山。 朱新八却有不同的看法,“大敌当前,清乐侯若拒不出征,按律法当斩;若出征抗敌失败,要不战死沙场,要么军法处置,亦逃不过一死。” 若御敌成功呢?皇帝在心中冷笑。 “臣觉得,国难当头,没什么比守住疆土更重要。”有些话不能再往下说了,朱新八及时闭嘴。 昏聩之至,朱新八愤怒至极,他不知道侯爷前两年为什么不反? 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国土,这样的百姓,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颠覆掉闵朝皇室,照样能给老侯爷和漠北军洗清冤屈! 心中没有家国大义,哪怕强敌环伺,他却永远都在猜忌朝臣是否对自己不忠,为一己私利杀戮功臣,这样的君王有何用? 闵朝早该亡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回来就是疯狗一条 皇帝心情复杂,在御书房独自待到晚上,后宫嫔妃谁来都不见。 周福海怕他身体吃不消,派人通知瑜妃娘娘。 瑜妃做了长寿面,抱着小皇子过来。 皇帝看着还在襁褓里的皇子,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不由想起朱新八离开前的那句话。 他到底是老了,迟早要传位给皇储的,比起许戈这颗眼中钉,收复疆土跟粉碎宸王的阴谋更重要。 他静下来心来重新琢磨,所谓的许家谋反不过是被宸王蒙蔽了双眼,这才起了猜忌之心。 其实这几年,但凡许戈真有反心,在漠北军军心仍能拧成一股绳之时,他大可跟蒙国勾结攻打闵国,但五年过去了,老漠北军化作鸟兽散去,许戈错失了谋逆的最佳机会。 心中翻江倒海,但皇帝不得不承认,许戈或许并不想反。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放下仇恨,或许他针对的是自己跟整个皇族而已。 而宸王他是真的在反,而且已经勾结蒙国,先是在蒙国部落投放老鼠蟑螂,后来在闵朝制造鼠疫。 许振山啊许振山,没想到终究是他错了。可他是一国之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许振山不过是臣子而已,他应该更加臣服自己,而非让自己提心吊胆。 “咳……咳……”皇帝难受地咳嗽着,喉咙里的咸腥怎么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 瑜妃望着吐血昏厥的皇帝,眼神闪过恨意。 不是每个犯错的人,都值得原谅! “来人啊,皇上出事了。” …… 吃饱没事做,天天睡到日上三更,外面的喜鹊叫个不停。 苏禾烦躁翻身,推了许戈两下,“把它们弄走,吵死了!” 许戈醒得早,坐起来逗弄她,“你懂什么,好事要来了。” 话刚说完,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侯爷,宫里有请。” 苏禾跟着坐起来,“许富贵,你干脆摆摊算命得了。” 许戈继续逗弄她,就跟逗猫似的,弄得苏禾炸毛跳起来要捶他,他才慢悠悠起来洗漱换衣服。 虽然知道狗皇帝现在没有闲情跟能耐整死许戈,但皇宫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等他走后也没了睡意,在家里焦急不安地等待。 这一等就到下午,许戈被宫里的人抬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人已经陷入昏迷,脸色异常苍白。 苏禾,“……”卧槽,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啊! 小卓子面色尴尬,“侯爷下台阶不小心摔了跤引发腿部旧疾,人当场痛晕过去的。” 苏禾无语了,“御医怎么说?” 小卓子神色支吾,“侯爷身体太虚,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苏禾哪搬得动牛高马大的许戈,招来两个家丁将人抬进去。 她拿出银钱打发小卓子,“有劳公公你送他回来。” “应该的。”有钱收哪有不高兴的,小卓子临走前叮嘱,“皇上担心侯爷的身体,要是侯爷醒了别忘了往宫里通报一声。” 将人打发走,苏禾进院子给病弱的某人把脉。 这狗是真不怕死,估计把药当饭吃的,从脉象心跳来看阎王爷已经在来的路上。 她找出解药给他吞服,再及时施针救治。 脉象很快恢复稳定,但人还是昏迷的,苏禾不由得诧异,难不成服药过重副作用大? 她凑过去打量他,刚要给盖上被子,谁知突然腰身一紧,身体往榻上栽去。 许戈敏捷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就知道,在外面装死狗,回来就是疯狗一条。 “你说你好歹好是堂堂侯爷,竟然从台阶上摔下来,要不要脸呀?”还被人拖猪一样抬到马车上给拉回来。 “要什么脸?”许戈挑眉,哼声道:“自从遇到你,我还有脸吗?” 以前境遇再差,多少还是有尊严的,现在连这玩意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苏禾爬起来坐他身边,“皇帝找你什么事?” 能有什么好事?歌舞升平时急着杀功臣,狼烟四起时又让别人替他卖命。 呵呵,关键是卖命的同时还想来个一箭双雕,功成之日也是头掉之时。按苏禾的话说,他想的可真是美呀。 得知宫里那位不止要许戈挂帅岭南节度使,还要营救诸国被绑的使臣,更气死的人不给钱不给粮连武器也没有。 苏禾哪里还忍得住,“这狗皇帝,怎么还不死!” 拖着这苟延残喘的身体,许戈哪里愿意去送死,自然是连连推卸不愿意接,但是皇帝任性啊,他不听他不听,非得许戈去不可。 许戈不能明着抗旨,摸着良心说自己挂帅的弊病,答应慎重考虑一下,看能否想出万全之策。 谁知前脚刚离开大殿,后脚就在台阶上摔得晕迷不醒。 这只崽啊,真是太不容易了。 苏禾将他脑袋搂过来安抚,“别怕,他离死不远了,咱们再忍忍。”熬不死他! 她也不是吃素的,许戈病重的消息很快传出去。 苏禾没心情跟闺蜜逛街约饭,到医馆开诊看病,留在侯府寸步不离地照顾,沈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探望,满满地心疼女儿,“阿禾,侯爷情况怎么样?” “姐姐。”沈琰跑过来抱阿姐,“姐夫呢?” “在房间。” 沈琰跑进房间,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姐夫又跑出来,不解道:“姐姐,姐夫怎么叫不醒的?” “他病了,不知啥时候能醒。” 让紫竹带沈琰去吃点心,母女俩说着体己话,沈氏握住女儿的手宽慰,“别担心,侯爷要真有个好歹,你继父也会照拂你的。你跟梓汐感情好,真要是有个好歹到时就搬进万府来,没人敢轻贱你。” 到底是便宜女婿,满身是病还酒池肉林,沈氏不认为两人有什么感情可言,不过碍于皇帝赐婚不能和离而已。 自己是过来人,哪能不心疼女儿。 “谢谢娘。” 连数昏迷数日,以前无人敢登门的侯府,竟然不时会来客人。 曹灿玉提着贵重的礼品来探望,两人瓷的不能再瓷,曹灿玉将房间一关,开门见山道:“我家老朱让来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非他不可 许戈有没有病,老八再清楚不过,言下之意是皇帝暗示老八来探底的。 这狗皇帝,既要用人还要防人,什么美事都让他占了,他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呢? 过了两天,昭华也来登门,满脸内疚对苏禾道:“和离的事你别急,父皇这段时间身体不适,而且政务缠身,稍等些日子我再跟他提。” 昭华性情耿直,向来颐指气使,她并不善于撒谎,尤其是在闺蜜面前。从她躲闪心虚的眼睛,苏禾就能猜出来,和离她是帮自己提了的,但估计被皇帝喷一脸回来。 两人好归好,但韩二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为了避嫌不会让昭华轻易上门。今天她能过来,多半还是皇帝的意思,他按捺不住了。 “无所谓了。”苏禾心情没受影响,“他的情况很糟糕,指不定没等你向皇上请旨,我就守寡了。” 昭华诧异,“清乐侯一直没苏醒过来?”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这两年没个节制,现在这季节阴寒多雨,估计着也就早晚间的事。” 昭华,“……” 既然皇帝想看,苏禾也不顾男女忌讳,带着昭华落落大方进房间。 看到床上昏迷的许戈脸色发紫,气息游离的模样,昭华心中涌起内疚。 苏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父皇却让自己做这种事,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昭华平时娇纵蛮横,但脑子并不傻,相反极会揣摸人心思,否则又岂会常年得到皇帝的宠爱,至于其他人嘛,她不过懒得动脑而已。 父皇走动今天这一步,说难听点是咎由自取。别的不说,就拿许家谋反这事来说,要灭就灭得一个不剩,不能因为漠北军集体后退拔营而心软留许戈一命,当时就该以破釜沉舟之势调动其他军队跟漠北军决一死战,否则后面几年不至于如此被动。 幸好漠北军最终没反,而许戈回京这两年多来,既替朝廷主持和谈,后在鼠疫中不予余力救人。他真要想反,完全可以袖手旁边,或是落井下石,相信他会找到很多机会报复朝廷。 昭华觉得,许戈只是想自保而已,父皇再这样执迷不悟,迟早会把他逼反的。 当然,她深知父皇的脾气秉性,还是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的。 送走昭华以后,苏禾坐在许戈旁边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醒?” “不急。”吃了药不舒服,许戈侧身继续睡。 继续昭华之后,宫里派御医来了两次,皇帝怀疑许戈在装病,但从病症来看确实很严重,御医并没抓到清乐侯装病的把柄,不过清乐侯有个神医妻子,是否暗中做了手脚真不好说。 皇帝心中早有认定,他觉得许戈跟苏禾的关系并非外面传言那般恶劣。都说患难见真情,当初鼠疫泛滥,苏禾愿出手抗疫只怕也是为了洗清许戈的嫌疑。 苏禾不怕怀疑,这日子已经过了几年,没有什么不习惯。 她大大方方让御医留下来照顾许戈,要怎么针灸,开什么药方子之类的,全部无条件配合。她当许戈是死马,御医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御医尽力了,许戈他就是不醒,征兆也没什么改善。 岭南势同水火,许戈能等,但皇帝不能等,再等下去指不定哪天岭南就彻底沦陷了。 起初朝廷从骨子里瞧不上交趾,但数场战役交锋下来,对方用兵如神,战术诡异刁钻,让缺乏实战经验的南方军溃不成军。 说来也奇怪,偏安一隅的交趾似乎对闵朝了如指掌,尤其是军队的战术战略,对前方作战的将军更是拿捏透彻。 据西南最新军报,交趾使臣频频出现在边境,似跟边陲敌军密谋。 交趾卑鄙,实行远交近攻拉扯西南敌国,欲图截断西南军队支援。 朝廷之上,倒有几位将军请战,不过随着掌握交趾的情报越来越多,皇帝并不觉得他们可以统领军心涣散的南方军。 一团烂泥的南方军,不是谁都能扶上墙的。 刚下早朝,传来清乐侯苏醒的消息。 人是醒过来了,但是病来如山倒,情况很不乐观,皇帝让朱新八去一趟。 足足两年多,朱新八第一次光明正大踏进清乐侯府,单膝下跪请安,语气透着急迫,“侯爷,属下来晚了。” 跟苏禾呆久了,许戈随和很多,不爱讲究这些虚礼。 皇帝心里清楚,许戈南征利大于弊,战败或救不出被绑的诸国使臣,刚好有理由置他于死地,打了胜仗守住国土对朝廷也是有利的,但到底害怕许戈重新掌兵。 纵然南方兵是虾兵蟹将,但许家个个都是练兵好手,他担心这里面有算计,所以既然许戈挂帅,给的条件极为苛刻。 许戈的屡屡拒绝,稍微打消皇帝的怀疑,但谁知他竟然一病不起。 火烧眉毛,皇帝就算再有耐心也禁不住磨。 当初怕许戈另有图谋,谁知到头来人家只想躲清静。 上赶子的不是买卖,许戈醒了又怎么样,他现在虚弱的无法下床,再躺个半年都不是问题。 朱新八是来谈条件的,皇帝那边有所松动,碍于岭南战事吃紧,在兵部的建议下已经紧急扩充兵源,军资除了兵部调拨之外,岭南相邻的州郡也会调拨一批。 另外就是战船的问题,水师衙门已经从东海调拨。 至于军费嘛,国库所剩不多,钱是拿不出来了,朱新八能争取到的就是拦截岭南的税收充当军费。 打仗不给钱,这不是脱裤子耍流氓么?许戈躺着不愿起来。 这老匹夫,既要别人打胜仗,又把别人的手脚绑着,他想的比立牌坊的婊子还要美。 一顿饭的功夫,朱新八从侯府离开,进宫复旨。 他对皇帝说出自己的判断,一是清乐侯身体确实抱恙,二是他的病没外头传的严重,多半是觉得南方战局不利,临时挂帅不得人心,加上朝廷兵马粮草薄弱,怕吃败仗才借病不愿领旨。 话刚说完,岭南最新的军报传来,朱新八看清军报内容时脸色煞白,沉默半晌后神情凝重,“皇上,这一仗怕非清乐侯挂帅不可。” 第五百三十章 她的相好死了 怪不得岭南军会一败涂地,交趾军队的出征元帅是冯克阵。 冯克阵是谁? 他是闵朝前任宿卫军的首领,对老皇帝忠心耿耿,论才华跟本事深得同僚敬重,行事更是铁面无私。夺嫡之战要是没许振山豁出性命压制冯克阵,皇帝连宫门都进不去,又怎么可能捷足先登? 皇帝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待根基稳定之后清算旧账时,便记了冯克阵一笔,但事关京都安危,皇帝也不敢大动干戈,只能日渐蚕食,将冯克阵一贬再贬,直到数年前被逐出京都,全家流放岭南。 然而,冯克阵杀死官兵潜跑,朝廷追查数年无果。 万万没料到,他竟然投诚交趾,数年潜心练兵一举攻打岭南。 老皇帝脸色铁青,冯克阵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别说一个岭南节度使压制不住,就是再来十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着急上火,头痛欲裂。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冯家凌迟处死! 朱新八又去了趟清乐侯府,许戈的病情反复,仍然无法下榻。 两天之后,宫里来了圣旨,赐清乐侯封地番禺郡,并兼任岭南节度使,便宜启程赴任。 打发走宫里的人,苏禾拿着圣旨反复琢磨,揶揄起来梳头的许戈,“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在京都做了几年的孙子,总算拿到封地了。” 不容易啊,想想都能哭,而且这老不死的给的一点都不痛快,还想把她扣押在京都做人质,不过又怕许戈继续一病不起,这才没敢提出来。 做皇帝做成这样,怪不得到处起火。 躺久了胡子邋遢,爱臭美的许戈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刮胡子,对苏禾的措辞很不满,“你说谁孙子?” 苏禾跑过去哄他,“说谁也不敢说你呀。哎呀,我男人真好看!” 许戈将她抱坐在腿上,“给你挣了块封地,打算怎么伺候我?” 好男人是夸出来的,苏禾拍马屁的同时,取过他手里的剃刀,“你受累了,今天不用客气,也别把我当人,做牛当马随你使唤。” 拿惯了手术刀,剃刀怎么拿都不顺手,苏禾屏气凝神给他刮胡子。 两张脸近在咫尺,许戈打心底鄙视这女人的现实,他在家没建设的时候,她大呼小叫骂他吃软饭,现在得了封地,伺候起来别提多殷勤。 心里不舒服,手脚就不安分,伸手捏了捏她的屁股。 苏禾动作一僵,狗日的! “嘶……” 下巴被锋利的剃刀划了下,血丝冒出来。 完了,破相了! 心虚的苏禾撇下刀就跑,许戈气得火冒三丈,“姓苏的,你给老子死回来!” 他连忙照镜子,还好伤口不深,要不然真弄死她! 得知苏禾要随夫南下,昭华几个打心底舍不得,但可惜皇命难违,于是在四海酒楼订了厢房,给她办践行宴。 昭华神情内疚,“我去找过父皇,让他下旨准许你和离,但是父皇连我面都不见。” 她想要补偿,拿出叠厚厚的银票及半袋金叶子,“岭南穷山恶水多刁民,现在又在打仗,你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这些是给你的盘缠,要不你跑了吧?去哪里都行,总之别去岭南,那里不是流放犯就是土匪,你去了怕是连渣都没了。” 曹灿玉是知道真相的,“昭华,苏禾已经够倒霉的了,你还吓唬她。岭南乱是乱了点,但是照样有百姓跟官府,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再说她只是去封地,有那么多人保护,又不用上阵杀敌。” 天高任鸟飞,鱼儿要入海,苏禾只差没放声大笑,但不得不装出满脸悲怆,“我命由天,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是缕浮萍而已。” 昭华眼睛通红,哽咽道:“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唏嘘一翻,苏禾发现万梓汐不对,双眼红肿,神情悲痛。 继姐妹感情是好,但也没到这地步吧,瞧瞧都哭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亲爹。 见她悲痛欲绝,苏禾又不敢问,只得望向另外两人。 昭华沉不住气,附在她耳边嘀咕,“她的相好死了。” 陆浅之?! 苏禾这段时间留在府邸照顾许戈,真不知道前任遭遇不幸。 陆浅之数月前南下桂郡做生意,刚要返程回京都,谁知碰到交趾军入侵攻城,死在那场战乱中。仆人还算忠诚,千里迢迢将尸骨运回京都,可惜南方炎热潮湿加上战乱流离,尸骨已经腐烂不成形。 苏禾知道陆浅之的撩妹手段,瞧万梓汐灵魂出窍的样子,就知道爱的有多刻骨铭心。 真是傻丫头,早就告诉她别对陆浅之上心,他是肃王的人,没有利用她就不错了,两个人怎么可能开花结果。 苏禾想安慰她,可想想又不知从何安慰,其实自己跟许戈又何尝不是,眼下的岭南不比后世的岭南,这一趟也是生死未卜。 可是要她留在京都煎熬,天天提心吊胆担忧他的安危,不如与之同行,生死好歹也有个照料。 躲过了鼠疫,却没躲过岭南战乱,苏禾对陆浅之的死感慨万千,但最终只是化为寥寥安慰。 看到万梓汐这样,苏禾害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她。 这顿饭吃得复杂,到天黑才回来。 还以为伤了许狗的盛世美颜,他怎么着也得报复下自己,谁知连人影都没见着,问了管家才知道,被兵部的人强行抬走了。 好吧,朝廷是真着急上火了,幸好是用轿子来抬的,而不是棺材板子。 等到深夜,许戈才回来,喝了大半壶茶解渴,之后足足吃了三大碗饭,大海碗的那种。 看他跟恶死鬼投抬似的,她不由好奇起来,“你干仗去了?” 她以为上战场那么容易?一整天都在跟兵部的人周旋,连打敌人都没这么费劲。 没粮没械不给钱就想让他去送死,想什么呢! 第五百三十一章 我有个妹妹 南北打仗天差地别,北方一马平川,戍军冲锋不怕死,南方山地丘陵多蛇虫瘴气,士兵拉垮不成队,加上冯克阵老谋深算,对闵朝的将帅了如指掌。 许戈才不管兵部怎么跟皇帝交代,反正他就是要钱,要是没钱要物也行。偏偏那帮人也是老狐狸,觉得皇帝圣旨都下了,许戈不出征就是抗旨,是诛九族的死罪! 要是许家没遭变故,许戈不会讲任何条件,毕竟守疆是自己的职责,哪怕战到最剩自己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会眉头不皱一下往前冲。 但是,那个命令他保家卫国的人,却比敌人还想置他于死地。 论不要脸,许戈跟苏禾学的十足,不给钱就装死,当场吐血给你看,再不给就晕给你看,十天半个月不带醒的那种。 全城百姓都知道他病入膏肓,皇帝却逼着他上战场送死,不去还要诛九族。如此狠心的君王,真的是位好皇帝? 民间舆论已经起来,许戈不带怕的。 兵部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偏偏还得有求于人,最后兵部尚书削减了其他戍边军军费应急,虽然不算太多,但裤兜真比脸还干净了。 南方不止有丘陵战,还有海战,交趾双线轮番作战,从东海调拨的战船还没到,水师衙门无奈之下征用商船迎战。 说来也是羞愧,民间的商船不但跑得快,居然比战船还要坚固。百姓跳脚骂水师贪腐无能,水师骂朝廷官员吃人不骨吐血。 论丘陵战,许戈还有计可施,但海战是两眼一抹黑。 唯一的好消息,交趾的黑火药爆炸威力有限的,体积笨重无法远距离投掷。 许戈若有所思,然后给兵部开了难题,他要一千升的石脂水。 兵部尚书差点吐血,石脂水只有大宛国才有,他还不如要钱来得痛快。 许戈不管,反正要不到他就吐血。被虐杀数年,不任性一回都对不住自己! 岭南真要失守了,乌纱帽都得撸掉,兵部尚书给侍郎发狠话,“给他找!”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朱新八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面儿上委屈无奈,不过还得紧急执行。 苏禾知道,这两人演双簧呢,什么大宛国石脂水,不过左口袋倒腾右口袋罢了。 不过她还是诧异,“你把沙县的石脂水弄到岭南去了?” 不止石脂水,他的人打通县衙上下关系,把沙县能转移的都转移走,不能转移的全部变卖。硕鼠搬家,看似动静不大,但两年下来转移的也差不多了。 许戈见识过特制的石脂水炸弹,不但爆炸的威力大,火焰四溅经久燃烧,且遇水不灭,对付交趾的黑火药绰绰有余。 苏禾犹豫很久,还是将火药的配方写给了许戈,“交趾做的黑火药配比不对,所以威力有限。这个才是对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许戈错愕,“你哪来的?” “跟曹国公要的。”苏禾连理由都找好了,“在沙县的时候,他差点没把自己炸死。” 许戈知道没那么简单,不过一张床上睡久了,对那些无法解释的事他不会刨根问底,有些事隔着层窗户纸反而更好。 吃跑喝足,许戈起身伸懒腰,“你早点睡。” 苏禾不解,“你要出去?” 许戈点头。 “找肃王?” “薛青义。” 苏禾眼睛眯起来,露出危险的目光。 “我需要一个熟悉岭南寸草寸木的军师。” 苏禾就纳闷了,这一仗事关生死,他怎么就那么相信薛青义呢? 算了,反正他跟薛青义一样怪,行军打仗的事她又不懂,随他怎么折腾吧。 说归说,可等他真的走了,她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 薛青义没想到,许戈会深夜上门。 自沙县一别,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面。较之前不同的是,他自信了许多,仿佛回到漠北那段少年光阴,眉宇间透着张狂跋扈,却又浑身透着沧桑成熟稳定。 “不知侯爷深夜登门有何贵干?” 许戈站在门边,嘴角微微上扬,低沉的嗓音透着压抑,“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薛某何德何能,竟能得侯爷另眼相待。” 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让他进了门。 坐下之后,许戈不着急开口,静静打量他的居所,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摆设。 薛青义也不着急问,往陶炉里添炭火,烧煮焚茶。 两年多不见,他好像更瘦了些,手指骨节分明,用木夹烫洗茶杯。 “我有个妹妹。”许戈语出惊人。 薛青义自顾着烫洗茶杯,对他的话没有过多惊讶,嘴角露出抹不失礼貌的笑意。 “亲的。”许戈加了句。 薛青义手一抖,水杯掉进茶缸中,滚烫的水溅出来。 见他的手被溅红,许戈递了条素帕过去,“先生没事吧?” 薛青义莞尔,“抱歉,夜半起床有些走神。” 许戈没再说话,房间陷入寂静,淡淡的茶香弥漫。 窗外月影皎洁,两人对烛而坐,影子摇曳在纸窗之上。 从客栈出来,已经是凌晨,街道沉寂静簌。 许戈缓步走在街上,一拳头捶在坚硬石墙之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深邃的眼眸闪过复杂,忽悲或喜。 苏禾心大,睡眠向来杠杠的,这次却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煎。 听着轻微的响起,她立即坐起来,“回来了?” “嗯。”连鼻声都透着疲倦。 宽衣解带,上床睡觉。 苏禾察觉到他的情绪,主动依偎过去,“薛青义没答应你?” 许戈没说话。 “有才之人大都脾气古怪,你三顾茅庐就行,他迟早会答应你的。” 许戈侧身拥着苏禾,“他答应了。” 苏禾皱了皱眉,“那谁又招你了?” “没有。” 屁的没有,他心情明显不好。真是活见鬼,薛青义到底是何方妖物,连她都没这能耐,能让许狗脾气起伏这么大。 刚想再关心一下,许戈将她覆在身下开车,还是高速飙车的那种。 苏禾,“……”哔! 第五百三十二章 被迫害妄想症犯了 清乐侯挂帅岭南的事,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这是皇帝跟兵部的决定,很多朝臣震惊意外,他们心情很复杂,想觐见皇帝劝说两句,可思来想去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要是他们之前还抱有幻想,但得知敌军首领是冯克阵时,便知皇帝在兵行险招。 朱新八还真有两把刷子,通过人脉在鬼市找到大宛国黑贩,他们有门路搞到石脂水,能在一个月后在岭南交货,但是要价很高。 给钱是不可能的,不过兵部可以在能力范围给予他们方便,保证以后在京都成倍赚回来。 黑贩又不是傻子,这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搞到的,怎么可能让兵部空手套白狼。 软的不吃,朱新八命人将为首的绑了,送到兵部尚书面前。 半个时辰之后,人家愉快地答应了。 侯府开始收拾南下的家当,苏禾备了厚礼去沈家的,谢舅舅跟表哥这么多年对沈氏母子的照顾。 沈明轩跟紫竹在院子里说话,苏禾无意间憋见表哥拉着紫竹的手,紫竹羞得满脸通红。 离开沈家后,苏禾继续下一家,“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刚好京都也需要人,要不你留下来?” 紫竹神情毅然,“我的职责是保护夫人,你去哪我就去哪。” 这或许就是暗卫的命,苏禾知道即使自己开口,许戈也不会答应的,愣生生将这念头压下。 还以为万梓汐需要很久才能走出来,谁知才短短几天,心情就开朗许多。 人是瘦了些,但魂儿回来了。 苏禾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做生意,分红我替你攒着,等你回来再给。” “给我娘吧。”首辅夫人不好当,里外都要打点的,好在万历春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虽然梅开二度但没嫁亏。 时间还早,苏禾去了趟蒋云的铺子,“南方的东西不如京都精致,麻烦你帮我多挑一些,到时要送人的。” 南方时局不稳,再说蒋云这两年多在京都站稳脚跟,这次她选择留下。 当然,也祈盼苏禾早日回来。 这两年不能时常见,但两人早已情同姐妹,蒋云抱着苏禾不舍地哭泣,“阿禾,到了那边千万要注意安全。” 钱跟石脂水到位,许戈的病一天好过一天,跟兵部定好出发的日期,走陆路到申城,登船南下穿过东南海峡到达南海番禺郡。 后天一早出发,苏禾打算明天休整一天,谁知晚上许戈说,“早点睡,明天一早走。” 苏禾错愕,兵部不是约好后天一早在城门口给他践别吗? 不过想想也是,他现在又病又残,加上不少人虎视眈眈,大张旗鼓出行反而有危险,加上南方战事吃紧,悄悄提前离开是对的。 许戈难得奖励她一个“聪明”的眼神。平时高调算了,出门在外还是要低调的,毕竟想他死的人不在少数。 备了不少家当,车拉马抬的估计费不少力,不过带的随行人员不少,反正不用苏禾自己做苦力。 可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只有空荡荡一辆马车,许戈将她强行塞上车就走。 所有当家,人马都没有,护送他南下的军队也没有,只有阿九跟紫竹跟着照顾饮食起居。 苏禾满头雾水,“你家小慧呢?” 许戈闭目养神,“扔到江里喂鱼了。” 苏禾,“……” 对于识时务的人,许戈没这么血腥,念在小慧这两年安分守己的份上,已经早一步送出城,给了她自由之身。 顺利出了城门,东方才亮起曙光,官道上静悄悄的。 苏禾好奇,“薛青义呢?” “他有事要处理早一步离开了。” 轻车上路,一路畅通无止,离京都渐行渐远。 苏禾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不太对劲,“肃王就这样放你离开?” 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许戈手上还有筹码而已。一场鼠疫,肃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已经彻底暴光给皇帝。 比起收拾许戈,皇帝现在更迫切让肃王死,这也是他愿意给许戈封地让他南下的原因,一个敌人已经力不从心,哪能将许戈逼到投诚肃王。 苏禾奇怪,肃王分布在朝廷的棋子已经肃清到所剩无几,按理说他应该狗急跳墙的,却偏偏仍稳如磐石,而且连皇帝都忌惮颇深。 许戈冷笑,所以说她还是太单纯。 政权的颠覆,从来都不是口诛笔伐,而是真刀真枪。 肃王花二十年布局,又怎么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苏禾错愕,除了格尔泰之外,肃王还有一支军队? 嗯哼,她也不算太笨,许戈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你知道他的军队在哪?”所以肃王再多的心有不甘,都得放他离开。 确实费了些心思,但也不算太难。 许戈开门见山跟肃王谈的,无论皇帝跟肃王哪个赢了,都不会给许家跟漠北军洗清污名,所以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不选择站队,随便这对兄弟怎么斗都行。 马车行进很快,重操旧业的许戈片刻也没闲着。 打仗他是认真的,而且不打无准备的仗,他将岭南各州郡地势图记在脑海中,从两军屡屡交战中分析优劣势。 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苏禾起初还挺欣赏的,没多久实在困得不行,很快趴着睡着了。 到申城路途遥远,大数多是官道,路还算比较好走,但也要不少时间。 晚上在僻静的客栈投宿,整个客栈没几个人,苏禾的被迫害妄想症犯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好一对绝色壁人 独自吹冷风,苏禾披在栏杆上,听着听着,在时近时远的浪声中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温意袭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是许戈从身后抱住自己的,下巴轻抵在她脑袋上。 苏禾迷糊,“谈完了?” 拿起她冰凉的手,裹在掌心轻轻捂着,“外面冷怎么不回来?” “怕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心里憋气,脾气说来就来。 没听明白,但肯定不是啥好话,许戈搂着她站在甲板上,吸着新鲜的空气,翻江倒海的胃稍微好受些。 “你怎么会找薛青义?”有才的大把,偏偏他把全部的信任给了仅有几面之缘的薛青义,他似乎碰到这个人就没原则。 许戈勾唇,“找搭档就像找媳妇,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仅熟悉岭南各地,还曾在西南戍边军要职,熟悉丘陵战,对交趾也多有了解。有他助我一臂之力,必然事半功倍。” “那我呢?”把姓薛的夸到天上去,苏禾心里不舒服。 “你啊。”许戈哄人的本事张口就来,“你是我的命。” 唉,明知他在忽悠,可谁让她就喜欢吃,怎么办呢? 第一天在船上过夜,加上晚上风浪大,许戈睡得不踏实。 苏禾照样醒得到,睁开眼时枕边空空的,外风天色蒙蒙亮。 怕他吐晕在茅厕,苏禾起来找一圈没发现,顺着楼梯爬上甲板。 船头上站着两道身影,迎着波澜壮阔的海面,眺望海平面上缕缕红霞,紫金缓缓升起…… 黑白身影峻拔挺立,墨发纷飞衣袂飘飘,好一对绝色壁人! 腐是腐了点,但视觉冲击实在太大,苏禾想不歪想都难,白瞎她嫁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日出就给了别人。 两人说着什么,许戈俊朗的五官由内而外散着出的笑容,让苏禾好想把他推到海里喂鱼。 拜拜了你! 回到船舱,苏禾在厨房一通忙碌,将早饭端回房间吃。 刚吃到一半,许戈意犹未尽回来,搓着被冻凉的手,兴奋道:“做了什么?真香。” 本来没多大胃口,但苏禾做的馋人,许戈打量起来,“我那份呢?” “我还以为你看饱了。”连汤带面喝完,让紫竹端下去。 伸个懒腰,她坐在软榻上悠闲看书,压根不屑搭理她。 女人就是麻烦,又不知哪里招惹她了?哄就对了。 谁知好话说尽,她非但不听反而踹了他一脚。 阿满在外面敲门,“侯爷,先生有请。” 好麻,板凳还没坐热又被叫走。 讲真,苏禾自带鉴婊属性,前任跟三个妾室都没让她上过心,没想到竟然有天栽在男人手上。 气得她把书砸榻上,闷头就睡。 补了觉,躺到晌午人还没回来,苏禾到甲板吹风。 甲板好几个木匠,正在挑选木材制作,许戈手里拿着图纸,正跟薛青义商量着什么。 早知道他把自己当空气,苏禾才不会贱到随军。 看着就饱了,气得直磨牙,但又心有不甘,她过去瞅了一眼,是投石机的图纸。 北境地势平坦,攻击器械比较好运送,南方连绵丘陵,大型攻城器械寸步难行,两人想缩短尺寸改装在战船上,但尺寸一改,接触面小且甲板光滑不受力,投射距离大减,而且遇到剧烈撞击跟颠簸时容易倾轧。 “定向轮加刹轮就可以。”没想到此时的投石机笨重野蛮,哪像后世的四两拨千斤。 薛青义目光惊讶,“没想到夫人还懂机括。” 提到机括,许戈不禁想到她给自己做的轮椅,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看到他的眼神殷勤起来,苏禾心想没事夏迎春有事钟无艳,果然很狗啊! 这条贼船不上也上了,她可不想被交趾炸到海里喂鱼,苏禾暗暗剜了许戈一眼,在脑子里思索一番,提笔画了张构造简单却射程远的投石机,“二选一,你们自己决定。”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薛青义略懂机括,此图看似结构简单,却巧妙运用绞盘、滑轮、杠杆,“若能做出来,射程远大于交趾战船的,没想到夫人深藏不露,佩服。” 不得不承认,许戈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跟她脱不了关系。 憋了满肚子气,总算在薛青义惊艳跟敬佩的目光中得到释放,所以说两人黏黏糊糊到底讨论了什么? 纸图拆解之后,工匠按部就班,苏禾神情得意,回去继续躺尸。 自家媳妇以一敌十,替许戈解决燃眉之急,他跟着回来补眠。 见她背着自己睡,许戈强行搂过来。 手感温软,搂着搂着心猿意马,紧贴过来附在她耳垂边,声音透丝几分沙哑,“想要吗?”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她老是拒绝自己。 “不需要,谢谢。”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苏禾毫不犹豫地拒绝。 许戈,“……” 人多力量大,到傍晚日落时分,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成,稳固不打滑且操作简单。 阿满取来两只带皮青椰子出来放到投射区,使出吃奶的劲拉稳绞盘,然后猛然松开。 “咻”地一下,椰子高高抛掷出去。 投石机不但固定稳,而且目测掷抛的距离比之前的远了三成左右,连向来不苟言笑的阿力,都露出赞叹的目光。 晕船效应还在,许戈一天都没怎么动筷,而薛青义又吃的清汤寡水,苏禾下厨做了几道他爱吃的,几人坐一块吃饭。 许戈乐于分享,并且深以为豪,“先生尝尝,贱内烧的菜一绝,我就是她养胖的。” 薛青义莞尔,并没动筷。 见许戈一头热,苏禾为他的无知泼冷水,“薛先生的身体不宜吃咸的。”特意给他做的北方菜,都是口味偏重的。 当然,她并非鸡肠小肚之人,女主人的气度还是在的,“我特意给先生炖了盅汤,是滋养身体的。” 离开岭南数月,再度闻到熟悉的老火汤,薛青义会心一笑,“谢夫人厚爱。” “应该的,你是侯爷的左膀右臂,论行军打仗我不会,但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千万不要客气。”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大晚上的难道不是? 晚饭气氛还不错,主要是许戈隐约猜到苏禾为什么生气,在饭桌上大撒狗粮,不但将自个女人夸到天上去,还体贴地给她夹菜,“夫人辛苦了。” 马屁归马屁,谁让苏禾就吃这套呢,“侯爷多吃点。” 薛青义全程面带微笑。 心情好,饭后苏禾给薛青义看诊,顺带做针灸。 吃了顿饱饭,许戈恢复精气神,等苏禾回来时已经洗干净躺好,朝她勾勾手指头,“过来呀。” 苏禾视而不见,慢吞吞收拾自己,沐浴洗头之后擦擦抹抹的,等心意盎然来到寝室,许戈早已熟睡过去。 早上睡得模糊,许戈将她拽起来,“海上的日出跟大漠的不一样,陪我去看。” 苏禾眼都睁不开,“不稀罕。”连看日出都排在薛青义后面,没打他就不错了,哪还提得起什么兴趣。 她差的是日出吗?哪里的日出没看过! 许戈已经睡饱,见她赖着不起来,于是起了别的心思。 烦死了!被强行堵住嘴巴的苏禾愤愤踹了他一脚。 船走了几天,来到闵越郡的嘉禾屿,薛青义指着远处,“这里是东南海峡,看到左手边那个岛屿没有,它叫金门岛,金门岛过去还有大片的岛屿。” 苏禾没想到,这个时代能看到湾湾海峡。 薛青义往右望,然后问许戈,“船进泉州嘉禾屿港,半天时间够吗?” “足够了。”要不怕引起怀疑,这批石脂水可以直达岭南,考到行程跟战乱的问题,“大宛商人”紧急卸货泉州。 船缓缓靠岸,很快找到在角落停泊的船只。 一桶桶密封的石脂水抬上船,到傍晚左右全部搬完,总共有三百多桶。 船开的时候,几名脚夫留在船上,“属下拜见侯爷。” 苏禾从中找到一个熟面孔,竟然是烤鱼铺的老胡。 当年徐达等人来了京都,老胡身为斥侯首领留在沙县,北境过来的情报全部经过他的手,更承担着这两年的南迁重任。 常年做生意,不似当年的严肃沉默,早已滑如泥鳅。 关上房门,老胡向许戈汇报情况,这两年往返岭南跟北境,南迁分为陆地跟海运,借着朝廷鼓励南迁的政策,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他掏出岭南地图,上面有南迁安置分布及人数,最主要的有两拨人,一拔分散各地垦荒种地,一拨是无所安居的流民,受生活所迫进深山当土匪,剩下的商贩,商人,开武馆等等,已然遍地开花。 “侯爷,南方军队指挥不当,加上军械落后军饷延发,士气已经溃败,朝廷虽然加大征兵,但愿意应征的寥寥无几。这边地广人稀,强行征兵的话,壮丁往山里一躲,官府连影子都找不着,很多人宁愿上山当土匪,也不愿意入伍。” 所以,除了外敌,土匪作乱也猖狂。 许戈皱眉,“咱们的山头收流民了吗?” “咱们盘踞的山林险要,每处一千到三千人不等,从不招收流民。”北方兵个个高大凶悍,满身全是伤痕,三五个站一块没什么,一窝土匪全是这样的,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外人是渗透不进来的,遇到敢来挑事抢地盘的真土匪,一个不剩全送他们见阎王。 久而久之,已经威赫一方,不过他们从不对平民百姓出手,加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官府不敢轻易围剿。 许戈稍作思考,“你们抢占几个山头,让地方军队踩准时间去捡便宜。” “侯爷想招纳土匪?” “他们只是充数的。”许戈看着地图,挑了处离战区百数之外的山头,“要咱们这批人进来。”打仗最重要就是士气,眼前的岭南急需一两场翻身仗,将散沙般的士气重新凝聚起来。 “等船抵达番禺,属下即刻安排。” 老胡出门时,恰巧碰到苏禾,他恭敬行礼,“夫人。” 悄然打量了她身边的人,见不是蒋云时,眼中闪过丝失望。数年不见,她应该嫁人了吧? 他的心思,苏禾当年是知道的,这几年蒋云的变化着实大,早已经是成为独当一面的玲珑女掌柜,姣丽的容颜跟自信,确实得到不少男人的青睐,但她依然对成家不感兴趣。 至于两人有没有可能,还是看以后的缘分吧。 老胡手艺练的不错,晚饭是他下厨做的,苏禾落得个清闲,加上这几天逐渐适合船上的生活,慢慢找回自己的主场。 给薛青义施针之时,她突然想起件事,“先生,我上次拜托你的事,可有结果了?” 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苏禾没再藏着掖着,坦荡承认自己苏亦杉的身份。 彼知心知肚明,薛青义一笑置之。 走得突然,加上这几天忙着跟许戈商议岭南军事,他还真把这茬忘了。 等施好针,他从橱柜中取出个盒子,“按你说的制作方法,大马国的匠人试了数月,挑了最好的送过来,你先瞧瞧是否符合,不行再改。” 苏禾打开盒子,将用布重重包裹的东西取出来,是几块透明的凸镜。 她将两块凸镜按不同距离角度摆放,仔细观察着。 薛青义不解,这两年的合作很深,她设计很多奇怪的商品,但无一例外卖得很好,双方都赚得挺不错。 但这次她让做的东西很奇怪,不像之前的能看出来是干什么的,这东西卖给谁?而且现在岭南不稳,许戈前程未卜,她还有心思谈生意? 成果没出来之前,苏禾也不好说,但据观察效果是有的。薛青义这人真的两把刷子,什么难题到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不像许戈除了吃就是睡。 只可惜,天妒英才。 拿着凸镜回到房间,苏禾将躺榻上的许戈推醒,“起来了,干活。” 许戈坐起来,脱衣服。 “你干什么?”看着他结实的腹肌,苏禾真的很无语。 “干……活。”大晚上的难道不是? 苏禾对他很不满,“把衣服穿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天天跟薛青义腻歪在一块,怎么就不学学人家的好? 顾不得训他,苏禾取来笔墨将望远镜的图纸画出来,“你今晚不用睡了,照着这个做出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发现敌军 女人心海底针,她老想一出是一出,许戈真有点跟不上。 明天到番禺,不带歇脚就要上战场,今晚把公粮交完怎么了? 腹诽归腹诽,最近她老看自己不顺眼,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许戈求生欲望强烈,不敢轻易招惹她,图纸很简单,船上有剩下的竹子跟木材。 说干就干,穿好衣服往外走。 自己挨训,许戈转头就训老胡,两人秉烛窝在甲板的角落里窝囊地干活。 老胡被训的满头雾水,“侯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夫人要得这么急,你明天到岸就得出征,今晚要休息好才行。” 许戈郁闷,“这么多废话,干紧做。” 早上醒来,苏禾要的已经摆在桌上,许戈在她旁边睡得熟。 临时抱佛脚做的,但许戈没有偷工减料,手工还是挺精致的,材料颜色不同,他还细心地涂油漆上色。 苏禾打开窗户,举起望远镜朝海面望去,嘴角露出惊喜的笑意。 为了犒劳他,苏禾特意下厨做早饭,捏捏他的鼻子,“起来了。” 熬夜辛苦,许戈搂着她一顿揉搓,把昨晚欠的给补上才罢休,喘着气道:“船预计中午靠岸,我先去幕府,到时让老胡送你回侯府。” 苏禾反问,“幕府这么大,还容不下我一个?” 幕府是军事衙门,条件艰苦很多,许戈怕她住不惯,而且议完军事他得奔赴前线。 千里迢迢跟他来,可不是为了换个窝睡觉的,她是来随军的。 有什么苦不苦的,沙县那种破烂地方都过来了。 许戈无语,她没有上过战场,真刀真枪要人命的,沙县那种苦算什么?军队节节败退,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不可能让她随行。 跟她说不通,许戈等靠岸后让老胡把她绑走。 苏禾浑然不知,吃过早饭拿着望远镜到甲板,得意洋洋地炫耀,“许富贵,这是我送给你的。” 镜片没有后世高清,但眺望远处时能放大十来倍,连远处模糊的海平面飞的海鸥尽收眼底。 昨晚两个大男人还在郁闷,不知她做这玩意要干什么?看着就不像女人用的东西。 没想到是给自己的,更没想到两块透明的东西摆放在一块,竟然能将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在战场上要有这东西,能提前捕捉到敌情,为军队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许戈震惊,转手交给老胡。 老胡惊掉下巴,“侯爷,有了这东西,哪还需要什么斥侯,我一个人能干十个人的活。” 刚好薛青义也上来了,得知自己花大价钱找工匠做出来的东西,竟然是用在战场上的,不禁再次对苏禾刮目相看,“这东西易碎,所以我多备了两盒。” 昨天那盒还能做两个,许戈一并吩咐加急赶工做出来。 海上风大,吹得脸刮疼,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靠海,众人返回船舱休息。 斥侯出身的老胡爱不释手,拿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突然眸光一紧,“侯爷,有情况!” 三条大船逆风行驶,朝商船的方面驶来。 南商避乱,北上的商品不似之前频繁,同时出现三条大商船的可能性不大,许戈皱眉,“是不是东海支援岭南的战船在巡航?” 水师衙门的战船长什么模样,薛青义是知道的,他拿过望远镜一看,身体顿时僵住,“是交趾的战船。” 交趾不时来骚扰岭南海线,但只是绕着雷州半岛活动,怎么会绕过漫长的海岸线到番禺来?今天风大,而且还是逆风,无论进攻还是抢劫都不是好天气。 “怕是冲着我来的。”许戈冷笑。 新上任的节度使要死在半道上,会成为击溃岭南军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交趾不惜万里前来挑衅。 那怎么办?三对一,人家还是战舰,船上有不少士兵,而自家只是商船,所有人加一块才几十个。 退一步讲,交趾怎么知道许戈在这条船上,难道出了奸细? 薛青义对自己的人很信任,“走陆路最快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任,交趾猜到侯爷坐船并不稀奇,加上水师衙门的战船被炸,大型商船被征用,交趾跟海盗频出,在这节骨眼上冒险做生意的很少,他们应该是撒网式搜索。” 迎头撞上,躲上躲不过去的,交趾要是冲进番禺港,海边百姓要遭殃。 薛青义回头望许戈,“你打算怎么办?” “打!”迟早都要来的,交趾都不怕,许戈有什么好怕的。 三条战船,光是甲板上能看到的士兵就有五六百人,在船舱的不知还有多少? 薛青义根据战船体积跟吃水量,猜测起码有一千人。 战船跟商战体积相差无几,对方是福船,但薛青义的广船,铁力木造的,而福船是松木所造,虽然两侧有护板,但论撞击力不是广船的对手,速度快的话足以将它们撞碎。 广船形制下窄上宽状若两翼,在里海则稳,在外洋则动摇,而现在所处的正是内海,天时地利不打都不行。 至于人少嘛,海战从来都不是靠人力取胜的。 交趾有黑火药不假,但炸裂的效果不佳,加上逆风船身不稳,投掷的距离受限。 许戈深深望了苏禾一眼,深觉她真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补偿,“来人,将石脂水跟投石机搬出来。” 要不是有望远镜,等靠近才发现敌军,怕是今天全部得交代在海上。 舵手放慢船速,所有的人快速搬运石脂水跟组装投石机,许戈捏住苏禾的双肩,沉声道:“回房间等我,别出来。” 苏禾知道自己这时候是累赘,也顾不上矫情什么的,紧紧抱了他一下,神情凝重道:“你自己小心。” 把她走送,许戈转身对薛青义说,“先生,黑火药无眼,你也到船舱暂避。”虽然天时地利,但对方有三条战舰,他又是第一次海战没经验,心里并不像脸上表现的轻松。 “我身体是差了些,但到底是从刀枪剑影中过来的,侯爷不必担心。”薛青义淡然处之,“再者,我这几年没少跟海盗和水师的人打交道,海战这块比你稍微懂点,真要遇到危险,到时再进舱也来得及。” 话说到这份上,许戈没再坚持。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你没事吧? 逆风拖延了敌船的速度,三台投石机竖起来,上百桶石脂水桶搬到甲板上,同时还有十多包火药。 苏禾方子给得晚,许戈的人只来及赶做一小批,但威力远胜敌军的。 薛青义的人见惯了风浪,加上之前试投过抛石机,对于射程掌握的很清楚。 一切准备就绪,三条战舰以眼可见的速度徐徐出现在海面。 “加速前进。”既然决定要打,就要攻其不备,在对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给他当头一棒。 满帆满舵,全速迎头而上。 今天风很大,但船只贴着内海线走,所以海浪并不算大,加上本身是商船,起初并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老胡有望远镜在手,将三只敌军观察的再清楚不过。三条船上都架了投石机,但甲板并没有黑火药,这东西容易受潮,加上这段时间频频得逞,而闵朝的水师衙门并没有配投石机,所以交趾水师很放心,并没有提前做准备。 箭头裹上棉布,在石脂水内浸泡。 打头的敌船迎上来,举棋子喊话示意商船停下。还有几十丈的距离,加上有翘起的船栏遮挡,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架起来的投石机。 这艘商船够大,估计是应召被征的,隐约看到甲板上的人头不多,交趾水师觉得可以劫过来归为己用。 水手发声,“侯爷,第一条船已经快到射程的范围。” 火药贵重,一旦投射不准掉海里就没了。盛满石脂水的坛子被装到投石机,随着一声令下,“嗖嗖嗖”抛射出去。 阿力等人拉满弓,燃烧的火箭追着飞箭射出去。 海浪的缘故,抛投还是受到影响,石脂水要么掉海里,要么砸船栏上的,火箭尾随而上射在船栏上,黑色火苗猎猎而起。 没想到商船会有投石机跟石脂水,虽然火势没蹿多高,但足以让人乱了阵脚,士兵或匆匆调整投石机的方位,或下去搬黑火药。 人多众势,还击很快来了。 黑火药砸过来,但今天逆风,加上距离远了点,黑火药离目标几丈远的地方咕咚掉海里。 炸不到,敌军继续前进,射程在拉短,好几坛石脂水被砸到甲板上,随着火箭射过来,黑色火苗蹿天而起。 对方战船顿时乱成一团,黑火药不要钱的疯狂投掷过来。 随着两船距离拉近,一包黑火药在空中“砰”地爆炸,巨大的气压朝船袭来。 “大哥,小心!”薛青义站得近,许戈一把扑过去护住他,就地翻滚避开。 两人砸在甲板上,许戈怕伤到他的身体,身体侧翻砸上,紧紧护住薛青义。 交趾的黑火药威力不大,但架不住份量大,耳朵嗡嗡作响。 “你没事吧?”许戈脸色发青,紧张地将薛青义拉起来。 薛青义摇头,急道:“你呢?” “来人。”许戈大声喊,“送先生回舱。” 他恼怒起身,拿起火箭朝交趾战船的海面射过去。 被炸裂散海面石脂水已经达到燃烧浓度,大片黑色砸的粉身碎骨。 晕晕沉沉站起来,前面的战船已经被炸成渣,伴随着烈火跟黑烟缓缓下沉。 跟着后面的两艘战船,看到前面的被炸成渣,哪里还敢向前支援,直接后退调头逃走。 挨的近那条船,船头已经冒起黑烟,不少士兵手忙脚乱地扑救。 老胡拿起挂脖子上的望远镜,海面上全是炸烂木头跟浮尸,还有鬼哭狼嚎呼救的交趾军,“侯爷,咱们要追吗?”他娘的,好久没这么痛快打过仗了,简直就是完胜! 许戈发型被震乱,额头凌乱不堪,浑身骨头疼,“穷寇莫追。” 搬出来的石脂水炸坛所剩无几,兵部只弄来一千升,为引人怀疑还得省着点用,加上火药也用光,战板上凌乱不堪,众人起身收拾。 炸裂的时候,薛青义刚下到船舱,要不是用阿力跟阿满在,估计还得再摔一回。 “先生,你没事吧?”两人将他扶进房间,目露担忧。 “我没事。”薛青义摇头,待到船体逐渐平静下来,他担心外面的情况,“阿满,你出去看看。” 阿满连忙跑出去。 阿力扶薛青义到榻上休息,神情凝重道:“先生,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薛青义深呼吸,“迟早要知道的。”早在那晚,他说有个亲妹妹时,自己就已经穿帮了。 “那……要相认吗?” “不必了。”他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要是重新活过来,许戈处境只会更难。 亲情是流在骨血之中的,面儿上的功夫没必要。 原本他还担心,但有苏禾这样的贤内助,没什么让人放心不下的。以前是心有不甘,但现在许戈身边有忠心的属下,还有爱他助他的女人,哪天即使去了,他到泉下也算对许家有交代了。 薛青义的商船毫发无损,许戈刚要下船般查看苏禾,老胡陡然拔高声音,“侯爷,又有船来了。” 顿时,众人再次紧张起来,交趾战船又杀回来了? 船上伙计看清老胡的侦查方向,拿过望远镜看了两眼才松口气,“是东海过来支援的战船,上面挂的是东海水师的旗帜,旁边的两艘商战是岭南水师的。” 虚惊一场,许戈匆匆进船舱,刚好碰上苏禾推门而出。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眼眸中透着担忧。 苏禾全程没参与,但也算亲历战争,刚才差点没被撞飞。瞧着许戈的狼狈模样,既心疼又委屈,一把抱住他不放。 或许是冥冥中的运气,要是没有提前准备,今天就得葬身海腹。 被女人心疼成这样,许戈胸腔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喷薄而出,他搂着苏禾回房,两人抱着舍不得分开。 等情绪缓过来,苏禾看着他凌乱的发型,扑哧一下笑了。他这几年没事爱臭美,天天捣鼓发型,现在炸成这样,噗…… 打了胜仗的男人要哄,得知衙门水师过来捡漏,苏禾打了盆水给他擦脸,找好衣服替他更衣。 许戈这才满意,低头咬了苏禾一口,转身就去找薛青义,“先生没事吧?” 第五百三十八章 儋州居士 被怀疑多了,老胡除了自己的人谁也不信,狗皇帝不放心侯爷,虽然路上避开所有的人,但不代表岭南没有他的眼线。 一众人很快收拾好甲板,将火药藏好。 岭南衙署已经接到清乐侯的任命,知道他乘船而下,但估摸再有两三日才到,不过他们提前收到消息,交趾水师绕过雷州半岛,多半是想对番禺不利,而且赶在清乐侯上任的时候,怕是要给下马威。 节度使尚在昏迷,刺史暂兼此职,但他不过是地方长官,对领兵打仗并没多少经验,加上近来屡战屡败,哪里还想接这烫手山芋。 好不容易盼来新的节度使,要是死在上任的路上,责任还得自己背,得知交趾水军异动,立即派两大水师齐出海巡逻,欲图拦截敌军。 刚走到一半,漫天浓烟跟火光,还有巨大的炸响,心中暗叫不妙。 加速前进,刚好看到沉船的最后小半截,不由祈祷交趾对付的只是普通商船,但似乎抢劫商船也没必要把船轰烂吧? 再往近看,沉船附近还有活人抱着木板挣扎,远处一条商船则完好无损。 对于新的节度使,水师衙门没抱信心,听说是北方来的旱鸭子,早年家族犯上作乱,只剩他苟且偷生,残病之躯还被皇帝挤兑到岭南。 且不论这人能力如何,起码皇帝一点都不重视岭南,怕是已经对岭南放弃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儿戏? 有士兵眼尖,“将军,落海的好像穿着交趾军服?” 这几个月来战无所胜,水师衙门首当其冲,战船被炸烂,死伤不说,还有不少被俘虏,被百姓天天骂孙子连头都抬不起来。 “快,把他们捞起来。” 捞俘虏的捞俘虏,其余的船往商船靠近,远远望见一男子站在甲板之上,形如松柏气如龙虎,一看就是非池中之物。 再走过一看,咦,怎么还拄着拐杖? 靠船放踏板,水师将领上船,看过清乐侯的任命文书,齐齐单膝下跪,“见过上将军。” 年纪轻轻,拄拐还能炸烂敌军一条船,不简单呀。 许戈也不客气,召他们直奔主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众将领如实汇报,交趾水师共有五艘战船,论兵力跟战船并不出众,取胜完全靠黑火药。黑火药力投掷距离三十丈,而岭南水师的箭程远不足三十丈,射敌船就跟挠人痒痒似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前几年一直向朝廷审报大型破船狙杀箭,却屡屡被拒,加上战船年久失修,所以一下就被轰了。 清乐侯刚到就打赢,可谓军心大振,几位将军厚着脸皮问战术。 以后都是自己的兵,许戈也不藏着掖着,给了他们三台投石机跟六十份石脂炸坛,让老胡的人帮忙安装在战船上。 老胡心疼这些家底,“你们省着点用,非必要别浪费,拿黄金换回来的。” 将军们虚心受教,“谢胡将军指点。” 敌军打捞完成,活的还有一百多位,为首的萧将军向许戈请命,“上将军,咱们水师也有被活捉的,属下想战俘交换。” “你们看着办,不过在交换之前,该审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萧将军领命,“属下会撬开他们的嘴,争取把他们的战船全部打沉。”武器提上来了,他也不想再做孙子,要狠狠出口恶气才行。 海防需要部署,许戈将军师介绍几位将军,“薛先生是岭南名士,我很荣幸能请他助我一臂之力,各位以后见他如见我,防海之事皆可向他请教。” 萧将军在脑海中过一遍,面露惊讶道:“薛先生莫非就是儋州居士?” 薛青义莞尔,“将军谬赞了。” 众人震惊,怪不得这场海战打得如此漂亮,原来是有儋州居士出谋划策,这下水师衙门算彻底有救了,不再惧怕交趾那帮孙子。 “先生,你可终于回来了。”萧将军那个激动,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先生可还记得我,我三年前带兵出海剿匪,遇到台风船体受损,反而被海匪给绑了,还是先生出面将我等救回来的。” 这几年他一直想报恩,刺史大人也有招募之意,奈何儋州居士神龙见首不见尾,数度到儋州都无缘得见。 诸国使臣被绑,岭南群官遍寻无果,欲求儋州居士出面帮忙,谁知他已北上云游。 知道薛青义在岭南名望很高,万万没想到会如此受官民景仰。 萧将军等人适才还腹诽,清乐侯不被朝廷待见,加上身份特殊,以后得多提防着点,以防惹祸上身,却不料他居然能让儋州居士做谋士,可见其本事之高明,或许还真能带领岭南军一洗前耻。 心中有了判断,看许戈的目光都不同了。 “刚才瞧着萧将军有些眼熟,还寻思着在哪见过。”薛青义面露微笑,“以后我们就是同僚,听命于上将军,共同进退早日驱逐外敌。” “先生所言极是,我等以后必定肝脑涂地,效忠于上将军。” 苏禾感慨,薛青义简直就是经营人设的鼻祖,民心之所向啊,怪不得许戈精神出轨,这就是魅力之所在啊。 还想着许戈会遭到地方势力排挤,谁知薛青义出面,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几艘船调转方向,朝番禺港口驶去。 时间紧任务重,许戈边上任边问,“贺老将军情况如何?” 贺老将军,即是上任节度使,战场重伤仍在昏迷,已经被皇帝撸掉军衔。 贺家大族世代镇守岭南,军中很多亲信都是其门生或宗族,打仗虽然不怎么样,但人心还是比较团结的。 这次作战,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老将军六十还披甲上阵,重伤昏迷不醒,不但没招来朝廷一句安抚,岭南军还被天下百姓唾骂,骂他们无胆鼠辈,闻敌而逃。 他们也不想想,朝廷拨给岭南的武器,大部分是北方军淘汰下来的,好不容易来批新的,还是别人挑剩的,军饷不及时,战船不修,贺老将军替下属去争去要,结果只得到冷冷的回复:岭南偏安无战。 第五百三十九章 王不见王 萧将军是贺家门生,心底自然向着贺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所谓王不见王,许戈是新任节度使,他想在岭南站稳脚跟,自然是容不得贺家的,指不定会借机拔掉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大敌当前,他无计可施,只得如实禀报,“老将军带病上阵,如今又受重伤,怕是……凶多吉少。” 船缓缓靠近,许戈临时改主意,先行去贺府探望。 下了船,许戈登上马车进城。 登陆之后,才切身感受到岭南的潮湿炎热,坐在马车里跟蒸笼似的,许戈热得头脑发胀,他在沙漠都没这么难受过,双腿受潮酸麻肿胀。 苏禾给他按摩穴道解暑气,吞服刚才在街边买的藿香正气水。 薛青义同乘,介绍贺家的情况,“岭南偏安,百年无战乱,不过多流寇土匪,加上海盗作乱,贺家虽无战功卓著者,但根基很深。一山不容二虎,侯爷想在岭南站稳脚跟,还得跟贺家打好交道才行。” 苏禾问,“依先生之同见,该如何跟贺家打好交道?” “贺老将军重病,或是契机。” 苏禾微微吃惊,还以为贺家多未婚女眷,他会建议许戈纳一房呢,毕竟没什么比联姻关系更稳固。 薛青义瞥了许戈一眼,家有母老虎,真是难为他了。 许戈习惯被苏禾压榨,突然被薛青义一瞧,顿时觉得丢面子,回头要好好收拾一下她。 苗头刚起来点点,谁知苏禾借着按摩,狠狠揪了把他的大腿肉。 嗷,这死女人! 在房间里打也就算了,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丢脸,许戈忍! 岭南建筑跟京都截然不同,随处可见镬耳屋,青砖石板,小桥流水人家,外墙画有花鸟图案,颇有几分江南的味道,诗意中透着恬静。 到了贺府,萧将军领着众人进去。 贺老将军五个儿子都在战场上,府中多是女眷幼子,得知新任节度使前来拜访,贺老夫人率领众人前来迎接。 老将军生死未卜,新官上任琢磨不透,老夫人心情复杂,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看到许戈拄着拐过来,老夫人以为自己眼花,皇帝撸了自个丈夫的军衔,随即又换了个有腿疾的上任,莫非真要放弃岭南不成? “见过上将军。”丈夫虽然前节度使,但许戈军衔高,老夫人带着全家行礼。 “老夫人不必客气。”许戈向前扶了她一把,“听闻老将军身体不见好,本将军特意带神医过来的。” 贺家人忍不住腹诽,他自己腿都那样了,身边还能有什么神医? 迎进前院奉茶,老夫人叹息,“拙夫病情每况愈下,已经遍请岭南名医,奈何膏石无效,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要不是记挂军中之事,怕早就罢手西归,如今上将军到任,他也就安心了。” 贺家人五味杂陈,更甚有悄然抹泪者,当然更有试探之意。 贺家有委屈,但许戈不是来摆军威的,寒暄过来自荐起来,“我家夫人医术尚可,这两条腿能重新行走,就是她医治的。老夫人若不嫌弃的话,她可以给老将军试试。” 新官上任,关怀送到家门口,老夫人若是拒绝就不识趣了,此举是试探病情真假,“那就有劳夫人了。”病是真的,不怕有心之人试探。 在下人带领下,苏禾往后院而去。 老将军的院子有府医候着,得知是新任节度使夫人,便将病情悉数相告。 贺老将军受伤坠马被踩踏,身上的伤还好,但左小腿骨头被踩碎。粉碎性骨折,前线治疗条件差,骨头非但没有接好反而引发感染。 苏禾察看他的患处,伤口已经发黑,组织坏死。 贺老夫人没有撒谎,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 骨头碎得厉害,要后世还有治愈的机会,但这里并没有很好的外科大夫,更是错过了最佳的截肢机会。 苏禾做了全面检查,只能说贺家有钱用好药吊着,加上老将军意志力远超普通人,能熬到现在实属奇迹。 回到前院,许戈关心道:“老将军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她思考了半会,神情凝重起来,“如果马上截肢的话,或许还有五成希望,但这得看老将军的意志了。” 截掉左小腿? 贺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那怎么可以呢! “不截只是早晚的事,截的话还有一线希望。”苏禾知道病患家属的顾虑,“要是能好起来,到时可以做轮椅或假肢,或许还有站起来的机会,夫人您自己考虑,不过要快,不能拖延了。” “这……这……”纵然老夫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拿不定主意,那可是一条腿啊,像将军那么骄傲的人,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少了条腿? 犹豫之际,刺史来了。 刺史跟贺家是联姻,贺家女儿嫁给刺史的儿子,这也是苏禾会想歪的缘故,贺家人丁兴旺,儿孙嫁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家族。 刺史是来面见清乐侯的,得知他以几十人之力炸毁交趾一条战船,还有儋州居士做谋士,番禺还是他的新封地,哪有不速来前来拜见的。 他也想看看,番禺的新主人。 寒暄几句,得老夫人的犹豫,刺史孙鸿倒是清醒无比,“夫人,老将军戎马一生,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能放弃呀。” 贺家几个儿子有勇无谋,贺老将军要是倒了,以后岭南是谁的天下可就说不准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贺老夫人,自家丈夫负伤昏迷,虽然换了新节度使上任,但朝廷并未下罪诏,等战乱结束后还要重新安置的。 况且夫妻几十年,她哪舍得任他西去,子孙也需要他照拂。 不过心里还是有顾虑,于是召来府医,问截肢是否可行。 府医不是没考虑过,奈何风险过大,需要医术极为高超之人,据他所知岭南没有大夫能做到。 见苏禾举止磊落,跟府医言谈间毫不逊色,老夫人一狠心,便做了决定,“有劳侯夫人了。” 得到家属同意,苏禾马上让人去准备。 第五百四十章 带头捐款 刺史不请自来,正中许戈下怀,齐聚前院议起军事。 提起军事,刺史头痛不已,岭南军包括豫章的支持,目前不超过五万人,目前有三万集中在桂林郡的钦州。 钦州西部背靠十万大山,丛林茂密沼气严重,双方都擅长丛林战,但岭南军处于高位优势,交趾则有黑火药,已经僵持两个月,一旦被交趾军攻下,钦州将要失守。 战时地方兵权归节度使统一调度,这是朝廷的律法,孙鸿是个聪明人,痛快将烫手山芋交给清乐候。 孙鸿神色为难,“侯爷,前线缺兵少粮,紧急征兵已有月余,总共不超过一万,已经在加紧训练。” 许戈明知故问,神情严峻,“何故这么少?” 孙鸿面露愁容,“岭南地广人稀,百姓向来不多,适龄丁壮提知强行征兵,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这两年虽有不少南迁移民,但分布广泛,多居深山垦荒种人。他们狡猾的很,征兵就往大山里躲,连人影都找不到。” 许戈望向薛青义,“先生可有精囊妙计?” 薛青义在岭南声望很高,连官府无法解决的事都会找他。有这层身份做掩饰,朝廷对许戈的怀疑会减轻很多。 薛青义须臾片刻,“这几年岭南不太平,不少山头都有强盗土匪,而且不少已渐成气候,这些人为祸一方百姓,不知孙大人能抽调出多少兵力?” “这个……”孙鸿面露迟疑,岭南匪患猖獗确实该剿,但眼下交趾入侵,剿匪起码得等打退敌军之后吧? 许戈若有所思,“先生是想拿匪患充军?” “匪患常年在山林活动,无论体力或身手都比普通百姓强,除去那些穷凶极恶匪首,收编之后既能让他们将功折罪,也解决了兵源问题。” 孙鸿这才恍然大悟,这倒不失为好办法。 薛青义又道,“不仅如此,琼台的流放犯也可以酌情考虑。” “这可不行。”孙鸿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流放犯穷凶极恶,一旦释放出去要出大事的,到时朝廷追究起来怎么办?” 薛青义有不同见解,“交趾作乱,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一旦让他们攻下岭南,琼州的流放犯照样会死。他们全部都是死囚,眼前朝廷有难,如果让他们戴罪立功,按杀敌数量酌情减刑,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 “先生所言甚是。”许戈无条件赞同,“孙大人,眼下局势不稳,自然不能按平时章程走,先按先生的提议办,我会向朝廷上报的。” 两人一唱一和,孙鸿也没办法,马上派人落实这两件事。 南方兵源稀少,军饷也是大问题,将士们需要养家糊口,但因北方连续三年旱灾,军饷被挪用,发的断断续续的,已经欠了好几个月的军饷,别说征兵连在编的意见都不少。 “孙大人,朝廷已经答应用税收抵扣充当军费,不知现在的税收有多少?” 提起这个,孙鸿会心一笑,“侯爷,自接到朝廷的复函,下官派人快马加鞭将上京纳缴的税官追回来,将这半年的税银拦截下来,总共有十万两,已经全部拉回库房,等侯爷你处置呢。” 半年才十万两,岭南果然穷山恶水。 “先把士兵的军饷发了,还有阵亡的抚恤金也不能落下。” 孙鸿错愕,不由犯难起来,“侯爷,咱们前线缺粮少药的,发完军饷跟抚恤金,只怕一个子都不剩了。” 许戈反问,“不发军饷,士兵如何替朝廷卖命?” 孙鸿吃瘪,没再反对。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出了问题的,这锅也轮不到自己背。 “各州县衙门再勒紧裤腰带,拿点银行出来做军费,另外多动员商贾士族,国难当前,军民一心才能共度难关。” 各州县也没余粮呀,孙鸿刚要解释,谁知许戈掏出厚厚一叠银票,“我身为父母官,自然要以身作则,这是五千两,充在军费里面。” 主将做了表率,薛青义也掏出一叠 ,“这有三千两,我也略尽绵薄之力。” 孙鸿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不但要把地方税抽部分出来,自家也得往外掏,“侯爷跟先生高风亮节,下官立即差人去办,争取筹集更多军费。” “户部答应周边州郡会支援粮费跟药材,孙大人别忘了派人去催,尽快拉回来送到前线。” 解决完兵源跟军费问题,接下来是两军对垒问题。 跟闵朝相比,交趾乃弹丸之地,对峙在钦州的兵力有限,眼下只比岭南军多三万而已。 岭南军占尽地势优势,要是换以前这仗并不难打,敌方将领是冯克阵。这几年他训兵布阵,士兵战斗力提升很快,对闵朝的打法烂熟于心,所以岭南军被节节压制,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许戈沉思,“交趾的黑火药威力很大?” 孙鸿摇头,“换在海上或平地威力不容小觑,但在钦州的十万大山内只能威慑。那边是雨林,刚好又碰上雨季,黑火药很容易受潮哑火,投石机无法起作用。” 如今双方对峙不动,交趾有黑火药在手,岭南队不敢随意冲锋。 薛青义跟许戈对望,两人眼神交汇,只见薛青义清了清嗓子,“我早年外出云游,因缘际会认得位高人,得到黑火药的配方。只是此物杀伤力太大,怕引起战争混乱,我一直没敢拿出来,如今生死存亡之际,愿它能保护一方百姓。” “先生有黑火药配方?”孙鸿瞳孔巨震,激动地站起来,“太好了,只要咱们手里有了这东西,哪还会怕交趾。请问配方何在,我马上安排军工坊做出来。” 薛青义含笑,委婉道:“此力过于杀戮,我曾在高人面前起誓,不到生死关头不会轻易拿出来用。生产之事,我已经委派人,不敢麻烦军工坊。” 孙鸿心中的算盘落空,看来儋州居士并不打算将黑火药配方献给朝廷。 眼下战事吃紧,献方等战事结束再说也不迟。 军事议完,孙鸿起身告辞,速速着手去落实。 第五百四十一章 征兵手段 苏禾从老将军的房间出来,截肢难度不大,风险在术后,她留下来观察了两个时辰,仔细交代府医可能出现的术后问题。 贺家起初怀疑许戈用心,但见他寥寥几句解决兵源跟军费问题,并且以身作则捐助,老夫人便知他是个雷厉风行,极有手段之人。 老将军愁白头的事,就这样被他轻易化解,看来朝廷派他来是选对人了。 为了报答,贺家留下众人吃饭,同时捐了四千两充当军费,聊表贺家拳拳心意。 吃完饭,贺老将军仍在昏迷,但术后反应不大,苏禾安抚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我明天再过来。” 老夫人紧握住她的手,“夫人有心了,贺家无以为报。” 年纪轻轻,医术造诣如此之高,要是早点遇到她,老爷或许就不用截肢了。 送走许戈等人,贺家愁容满面,老爷被截了腿的,往后是没有指望了,希望家里几个儿郎能够争气。 别看清乐侯有腿疾,却是个有手段的,如今又有儋州居士相助,岭南这片天怕是要易主了。 老夫人深深叹口气,连夜给儿子捎去消息,以后要谨言慎行,切勿急于冒头,要为家族筹谋。 封地府邸有些远,马车走了一炷香才到。 府邸很大,青砖石板,院落迭迭,仿若至身园林之中,时而能听到鸟鸣,多了几分诗情画意,少了京都的喧嚣。 许戈喜欢这里,除了让人无法忍受的鬼天气。 管家带薛青义到南院暂住,“先生,侯爷已经将隔壁的府院已经买下,等过几日收拾干净,先生就可以搬过去住。先生独居不方便,到时院墙会开道门,先生一日三餐随时过来都可以,有需要的吩咐下人去办即可。” 薛青义莞尔,“劳你们费心了。” 岭南湿热,怕许戈会水土不服,煮了祛湿降暑汤,再给他大腿按摩,“难受吗?” 吃的还好,跟着苏禾习惯了,就是天气让人生躁。北境一年不下三次雨,这里一天敢下五场,哪哪都觉得难受。 好在有苏禾陪着,许戈还是有期待,这里是她的故乡,是他的第二个地盘。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苏禾不由琢磨起来,“贺家武将出身,虽然有算计,但感觉还是摆得正的,反倒是孙鸿此人滑头,以后还得多注意,别让他把咱们给卖了。” “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反之亦然。”他的人关注孙鸿很久了,此人确实滑头贪功,但并非为了利益十恶不赦之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开局打赢交趾水师,加上有火药加持,许戈可谓惊艳亮相,苏禾希望他能在这个地方有个将来。 早上迷迷糊糊,许戈起身更衣洗漱。 这几年看惯了他混吃等死,突然间变得勤劳奋进,苏禾还真不太适应。 “我去幕府熟悉军务。” 给了他个爱的熊抱,苏禾睡到日上三竿,收拾一番前往贺府。 贺老将军昨晚有过两三次凶险,不过好在有提前的预测,府医按照苏禾叮嘱的救治之法,有惊无险熬过来。 高烧已经退,各项体征虽然都很虚弱,但算熬过了危险期。 老夫人一夜没睡,身体疲惫不堪,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款待苏禾,言语间满是感激,“想不到夫人医术如此了得,竟保住了拙夫性命,我贺家不胜感激。” “老夫人言重了,这是我身为医者应该的。”苏禾打量她几眼,面露关心道:“我看夫人面有疲态,可是有失眠跟关节问题?” 老夫人惊讶,“夫人真是慧眼,我失眠症已有数年,虽有服用大夫开的方子,但都不怎么见效,只有睡一两个时辰便睁眼到天亮。” 南方多雨,她两个膝盖酸痛不已,严重时僵硬到走不动,经常要卧床休息。 初来乍到,想要在岭南站稳脚跟,还得主动跟贺家打好关系。 既然把贺老将军截肢了,顺带也教老夫人几招保养膝盖的方法,譬如靠墙静蹲,制作矿质盐热敷包等。 刚好双脚麻痹走不动,老夫人让下人扶自己起来,跟着苏禾学静蹲,过了半会之后真有缓解,“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在后世都很常见的,苏禾继续教她保养的方法,然后还给针灸穴位促进睡觉,艾草灸涌泉穴,再赠了她一个乳胶枕头,调节她的睡眠姿势。 以往中午是睡不着的,但这次竟然睡了一个时辰,等她醒来之时,苏禾已经告辞。 晚上阿九回来一趟,说是军务繁忙,许戈跟薛青义这几日都宿在幕府。 一个有病受不了苦,一个享受惯了好的,苏禾给两人准备起居用品,备了些水土不服的药剂,亲自下厨做好饭菜,一并让阿九带回去。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苏禾却丝毫没有睡意。 虽然这属于自己的地盘,但毕竟不是后世,没有许戈陪着,照样陌生的可怕。 想到他要事业不要老婆,心里不禁委屈起来,尤其是到番禺的第三天,他就跑了。 苏禾气得要死,紫竹在旁边安慰,“夫人不用担心,咱们的人已经赶制了一批炸药,肯定能遏制交趾,侯爷不会有危险的。” 唉,说是这么说,但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没结过婚的她不会懂的。 紫竹低头,谁说她不懂,其实她……也有牵挂的人。 但也紧限于牵挂了,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哪里敢肖想能做个普通人。 苏禾连着几天心情不好,许戈真是条贱狗,还是撒手没影儿的那种,他头也不回直奔钦州,好像捎个消息回来能要他命似的。 倒是贺家那边有源源不断的消息,老夫人见她闷闷不乐的,反倒宽慰起来,“苏神医莫要担心,侯爷初到岭南军务缠身。前线易帅,冯克阵对侯爷不甚了解,双方仍在对峙试探,倒是给咱们争取了时间。” 无论许戈还是薛青义,都是不容小觑之人,他们连着扫荡了好几个臭名昭著的土匪山头,活捉的土匪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充军。 第五百四十二章 搞出人命了 充军的既往不咎,跟入伍士兵同等待遇,不但有军饷还能论功行赏。 且不论是不是画饼,起码许戈有这种魄力,反抗不从的土匪,当场身首异处,愿意充军的先给一个月军饷。 在铁血手腕之下,数千名土匪充军开赴前线。 苏禾知道这事,早前许戈跟她通过气,有部分老漠北军就混在这群土匪中。 左手倒腾右手,该臭的臭,该洗白的洗白。 这是个庞大而复杂的工程,苏禾是没这份心力的,都是许戈着手安排,下面的人有条不紊地执行。 这几年没少占山头圈土地,粮食存了一些,加上做生意的收入,这帮人不但能养家糊口,手里也有点积蓄,估计到明年还能吃上徐闻的凤梨。 这些年太多的血泪,希望这个新家能抚慰他们。 老夫人面露赏识,已经从最初的抵触变成感恩跟拉拢,儿子从前钱捎回来消息,许戈行军打仗的才华异于常人,但并未仗势欺人借机打压,对贺家培养的将领都给予尊重跟点拨。 老头子没了腿,儿子又平庸,贺家没落无可避免,只要清乐侯不排挤打压,贺家也该有自己的态度。 只是老头子醒来之后得知自己截肢,自暴自弃不愿意接受现实,这几日关在房里谁也不愿见。 不管怎么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无论老夫人怎么安慰劝抚,他都觉得自己是废人,自怨自艾不愿意走出来。 这是截肢病人都会有的心理变化,何况贺老将军戎马一生,又曾是威风凛凛的节度使,确实比普通人更难接受。 既然决定跟贺家人打好关系,苏禾自然有备而来,她送了轮椅过来,就是许狗曾用过的那款,机械化半自动的。 “这是我特意请人给贺老将军做的,很灵活方便,行动不会受影响。”苏禾热情体贴,“等老将军的伤好些,我再请人做个木头假肢,虽然没有真的方便,但起码行走是没有问题的。” 看到苏禾亲自试轮椅,还手把手教如何使用,老夫人感激连连,“苏神医,真是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老夫人不必客气,侯爷也是这样过来的,他的脚废了好几年,所以您的心情我能理解,相信老将军也能好起来的,您多关心照顾就是。” 老夫人紧握住苏禾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得了空,苏禾便带紫竹在番禺城逛,这里不似京都繁华热闹,但别有广府的味道,尤其是听着本地话,觉得无比亲切。 她很快融入这种生活,不过到底没多少朋友,寂寞的时候很容易想起曹灿玉她们几个。 刺史夫人携官家女眷上门探望,在官太圈摸爬打滚的,待人处事八面玲珑,说话做事得体优雅。 苏禾连京都高门世族的官眷都能招待,招待她们自然不成问题,但也仅限于此了,没有深交的打算。 钦州没有消息,水师衙门倒是传来好消息,经过使者谈判,双方成功交换俘虏。 薛青义赴钦州之前,送了自己的迷弟萧将军一只望远镜,加上有石脂水跟黑火药傍身,水师的腰板硬到不行。 东西珍贵,萧将军不舍得轻易使用,旨在威慑敌人。 偏偏交趾水师没打怕,趁着许戈亲赴钦州,三只战船再次袭击番禺港,想给岭南水师来个下马威。 薛青义能掐会算,在临走之前给过萧将军锦囊妙计,预测到交趾水师会来骚扰。 交趾两线作战,虽然被炸翻一条船,但得知岭南将大兵力集中在钦州,番禺必定兵力空虚,他们决定偷袭番禺,界时钦州的兵力必然会回防。 岭南海岸线漫长,而登陆口不少,分散水师衙门很多兵力,但萧将军觉得交趾远航而来,照样有致命的软肋。 一条战船能载四五百人,吃喝拉撒全在上面,补给成了最大的问题。 如此一样便给了岭南军机会,纵然他们伪装成民船上岸采买补济,但事先收到衙门消息的渔民商贩面儿上做交易,转身就到衙门举报。 水师衙门猜测到对敌的航线,早早派兵在番禺港口隐秘地点驾起大型投石机。 敌军摸黑而来,想在黎明微亮之际袭击,殊不知岭南水师有千里眼,对方还没看清港口,人家就把他盯着一清二楚。 大型投石机投掷可达七十丈,加上有儋州居士给的神器助攻,瞄准的丝毫不差。 萧将军舍不得用金贵的黑火药,直接两三百斤的巨石掷投过去,“砰”一巨响将交趾战船的甲板砸出个大窟窿。 而海上投石机射程远远未达到,纵然有黑火药傍身都不管用,几块巨石准确无误砸过来,战船虽然没有砸沉,但足以吓得调头离开。 积憋数月,终于狠狠出了口恶气,萧将军眉飞色舞,但也谨记儋州居士的教诲:不追! 连着挨揍两回,猖狂的交趾水师不得不冷静下来,不再随便搞偷袭。 眨眼月余,听闻钦州你来我往打了好几仗山林游击战,彼此都在试探对方的底。 游击战难打,地形,战术,包括对士兵的要求都很高,不像平地战输赢高下立见,打起来就跟羊拉屎似的,你一拳我一脚极为考验耐力。 苏禾近来休息不好,天气炎热没有胃口。 紫竹知道她爱吃海鲜,特意让人早早去买,等厨子坐好就端上来,“夫人,今儿吃海墨鱼,凌晨刚从海里捞上来的,” 苏禾刚举起筷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趴在洗漱盆干呕半天,苏禾脸色泛白,“端下去吧,给我碗白粥就行。” “夫人,你莫不是染了风寒?”南方天气怪异,纵然紫竹习武之人都扛不住,湿邪入体病好几次了。 苏禾也觉得自己中招了,头重脚轻的,估计中暑的可能性大。 她把自己把脉,随即瞳孔慢慢放大,怔怔坐着发呆。 这么一呆,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来大姨妈了。 换了只手,再次把脉,苏禾才敢确定自己怀孕了。 知道不能生,所以在避孕这事上格外用心,这几年都好好的没出事。 知道许戈疯起来没节制,早在起程之前,她备了好几瓶药放在箱子里,谁知许戈撇下所有家当空手跑路。 这败家玩意还性致盎然,换个新地方就想开车,苏禾没有安全感都不带搭理的。 后来上了薛青义的船,两个大男人好的让她没少吃醋,这不为了验证他最新的取向,半推半就从了。 想着没到排卵期,不至于搞出人命,谁知就中招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你心里就没有我 想到肚子里的球快两个月,苏禾啥心情都没了。 受后世观念的影响,苏禾对生猴子并不是很热衷,起码年纪不大加上环境不好,但心底也不排斥孩子,毕竟自己弟弟奶香可爱,还有昭华跟曹灿玉也生了,偶尔还是有那么点想法的。 自己跟许戈的颜值能打,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差。 但肚子真揣上了,这心里五味杂陈。 打掉吧,到底是亲骨肉,心里是舍不得的。不打吧,又怕将来动荡祸及孩子,生下来吃苦受罪就不好了。 苏禾很烦,闷在房间里想了两天都没做决定。 到底是一条生命,再说这孩子许戈也有份,自己犹豫有什么用,去还是留也得问问他的意思。 虽然恼撒手没人影的狗男人,不过她还是写了封信,让紫竹派人送到钦州。 紫竹不知主子怀孕的事,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连着几天吃睡不好,苏禾连着做恶梦,不是梦到自己的孩子被狗皇帝抢过去摔死,就是他拿孩子要挟许戈。 心情阴郁,加上孕吐,向来活力满满的苏禾病气恹恹,神情疲惫脸色苍白。 连着几天没去贺府,老夫人派自己长媳过来问候。 有轮椅代步,加上家人的关心,水师狠狠教训了敌军,而前线陆军不再节节败退,贺老将军积郁的心情逐渐好转,贺家备了几大车厚礼过来。 贺家长媳是个内敛沉稳的,自个丈夫在前线受许戈重用跟点拨,刚打了场漂亮的仗,自然对苏禾关怀备至笑脸相迎,还跟她唠嗑起岭南各世家,邀请她不日去避暑山庄,界时不少官眷都会去。 来岭南这么久,对于贺家的情况,苏禾还是有所了解的。偏安一隅,远离皇权争斗,贺家虽然根基深厚,但心思没有京都世家复杂,他们还是拎得清形势的。 这是橄榄枝,苏禾当然想借贺家融入圈子,但肚子里揣着球,许戈还没有回信,她面露遗憾推脱身体不适。 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跟贺家交往,不急于一时。 又是场恶梦,苏禾醒来整个人都虚脱,摸着平坦的肚子郁闷至极。 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谁也不能拿她怎么着,现在突然多了个种出来,光是这几天功夫就把她折腾的够呛。 她多少有点理解,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是什么滋味了。 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还以为在做梦,提脚就踹过去。 谁知脚被提拎起来,吓得她连忙坐起来,“谁呀?” 床榻上坐着个男人,黑暗中身躯庞大,一股冷凛之气透出来。 男人伸手摸了她的脸,冰冷的铠甲触感,声音透着低沉,“想我想的睡不着?” 苏禾错愕,半晌才一拳过去,“许富贵,你怎么回来了?” 拳头捶在铁甲上,手麻麻的钝痛不已。 日夜兼程几百里,没有温香软玉就算了,迎头还给他一拳。 许戈低头在她嘴巴上咬了口,“你又野了。” 苏禾推了他一把,“滚开,臭死了。”一个反胃,又想吐。 许戈也觉得自己臭,大热天马不停蹄往回赶,铠甲面的衣服全被汗水湿透。 行军打仗哪个不这样,全是臭哄哄一窝,不过见她嫌弃成这样,他果断起身褪下笨重的铠甲,从头到脚把自己洗干净。 往榻上一躺,二话不说先把她搂过来生啃。 胡子邋遢的,扎得苏禾脸痒,刚被他逗弄起来的兴趣很快被浇灭。 想到贺家源源不断有前线的消息,这狗男人却没捎过一封,苏禾气得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好几下。 打是情骂是爱,再说许戈受虐惯了,任由她发泄出来。 粗厚的手掌抵在她腹部,许戈勾勾嘴角笑,“怀上了。” 是啊,就一次没吃药而已,早知道他播种能力这么强,真是不能抱有半点侥幸。 “都怪你。”苏禾心里委屈,“现在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生下来呗! 今日不同往日,他自问能护自己骨肉周全,不过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生。许戈真怕她乱来,这才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生下来怎么办?”苏禾头皮发麻,搂着他的脖子想想都委屈。 “别家怎么养,咱们就怎么养,该吃奶吃奶,该吃饭吃饭。”许戈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我这个当爹的,还能委屈了儿子不成?” 苏禾哭笑不得,“你可脸皮真厚,怎么就知道是儿子?” 许戈自信满满,“我的种,我还能不清楚?” “万一生个女儿,你不要了?” “先生儿子,再生女儿。” 到时候女儿受了欺负,还有哥哥保护。 说真的,苏禾虽然预测过两个可能,但心里还真担心许戈会要求她打掉,毕竟这是他的孩子。 现在他压根没商量,直接就是生,而且还得是儿子,苏禾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有所顾虑,“要是生下来,被人打主意怎么办?” “你怕我保护不了他?” 是有这方面的担忧,但也怕孩子束缚了他。 许戈神情严峻,“苏禾,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倒也不是,就是第一次嘛,她没有安全感想的多。 “我会保护他的,再说能做我许戈的儿子,他没那么娇气。” “那……生下来?”苏禾搂着他亲了口。 “生!”老八马上都要二胎了,他还一个都没有。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苏禾情难自禁的犒赏许戈,两人相拥亲吻,很久才冷静下来。 “你怎么赶回来了?”她这才想起正事,着急道:“这不是擅离职守么,不怕被人抓把柄?” “不过就是场战役而已,还轮不到我亲自上阵,再说我腿有疾回来修整怎么了?” 呵呵,说得真轻巧,不过是场战役而已,怎么不见他捎信回来! 苏禾气不顺,专找别人看不到的部位继续施虐,“哼,你心里就没有我。” 这死女人,良心被狗吃了。他跑死两匹马,就为了回来见她,怎么就心里没她了? 岭南军乱成一锅粥,里面还掺杂大把老鼠屎,他到前线后马不停蹄地肃军整顿,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三餐不顾的,还不是为了能早点回来。 “前线怎么样?”恼归恼,苏禾知道什么是主次。 第五百四十四章 把自己干死? 情况比许戈预想的要糟糕,缺粮少药的,还有大量伤兵,如果不是仗着地势死守,加上初夏暴雨不断,钦州早已沦陷。 早前的形势,对岭南军而言是绝境,但许戈经历过比这更残酷的多了去,这帮兵蛋子还不知何为地狱。 这支军队安逸惯了,实战经验屈指可数,当然这是地域决定的,责任不在他们。 重新编制排兵,加紧训练,准备将来的大战。 苏禾没上过战场,天天都在担心,“有把握打赢吗?” 换以前肯定赢面不大,但重新规划将新老兵掺杂在一块,兵源问题在解决,许戈是有信心的,再说他娶了个好媳妇,有望远镜给侦察敌情带来莫大方便,加上有火药加持,赢了几场游击战提升士气,还真把敌人唬住了。 苏禾诧异,“既然有把握,怎么不一口气把交趾打回老家?” 打回老家?许戈冷笑,三下五除二把人家干死了,然后呢? 班师回朝,让老皇帝放大威胁,千方百计把自己干死? 苏禾醍醐灌顶,突然想起司马懿看穿孔明的空城计却不杀,这就是政治啊。 直到此刻,她终于相信许戈有能力保护孩子。 心里阴霾扫空,苏禾心满意足地闭眼睡觉。或许,她该试着当头奶牛了。 许戈尴尬,平时见不到就算了,现在睡一块哪忍得住? 苏禾感觉到他的意图,严重警告道:“还想不想要儿子了?” 许戈,“……”憋屈。 总算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气色好很多。 许戈还在睡,一个月不见,瘦了也黑了,黑眼圈很明显,下巴冒青渣的胡子也没刮,透着粗糙而刚硬的男人味。 起床后,到外面拎了下他的铠甲,重的差点没砸到自己的脚,这一身少说也得几十斤,压得身上肯定难受。 苏禾让厨房备些他爱吃的,要不是自己孕吐,还真想亲自下厨犒劳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刚到晌午左右,孙鸿得到许戈回番禺的消息就来了。 “孙大人,侯爷腿疾犯了,刚喝完药睡下了。”苏禾皮笑肉不笑,“若是有要紧事,等侯爷醒了我转达。” 公务要事,孙鸿不便转他口之人,“侯爷身体要紧,下官等侯爷醒来再通报也不迟。” 苏禾命人奉茶,让他自个慢慢等。 许戈睡到中午才醒,慢腾腾拾饬自己,吃饱喝足才出来见孙鸿。 简扼禀报军务之后,孙鸿面露难色,“侯爷,使臣被绑之事,不知该如何处理?”朝廷又下文书催,孙鸿拖无可拖。 许戈不咸不淡,“依刺史大人之见,该如何处理?” 孙鸿面露苦色,但凡能想的办法,他全部都试过了,诸国使臣就像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既然掘地三尺找过了,又凭空变不出来大活人,刺史大人如实回复朝廷便可。” 孙鸿稍作迟疑,将公文递给许戈,这其实是给许戈的。换句话说,是皇帝催促他找人。 许戈不动声色看完,将公文搁在桌上,“我腿不便坐衙,回函就麻烦刺史大人了。” 目送他离去,孙鸿心生郁闷,离开侯府抬脚去贺家。 贺老将军坐着轮椅去书房,听完亲家孙鸿之言,思索良久才道:“前线岌岌可危,哪有多余人手寻找使臣,朝廷此时下公文,怕是另有深意。”糊涂啊,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孙鸿凝神,“许家的变故,我有所耳闻。眼下咱们夹在中间,可如何是好?” 贺老将军抚须,“山高皇帝远,而清乐侯封地在番禺,又是岭南节度使,他是个有手段智谋的人,只怕日后咱们都得仰人鼻息,免不了要常打交道。他跟皇帝的恩怨,咱们不便插手过问,更不可随意站队。既然清乐侯让你回函,你依据事实回函便是。” 许戈此人年纪轻轻,确系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上任恩威并施,加上有儋州居士做左膀右臂,岭南怕是要骤起风云了。 贺孙两家怎么想的,许戈丝毫不在乎。防备或接纳,其实都由不得他们,他花了两年的功夫在岭南布局,如今已经可见规模,可由不得别人捏扁搓圆。 午睡醒来,精气神跟着回来,把苏禾摁在床上逗弄一番,他才着手处理私事。 之前走得匆忙,京都的秘信搁着没处理,许戈刚把信件打开,阿九进来禀报说是抓了个蒙国细作。 苏禾诧异,蒙国的手都伸到岭南来了?如果猜测的没错,应该是格尔泰的人。 许戈出去了趟,半个时辰才回来。 确实是格尔泰的人,怕许戈翻脸不认人,特意派了个小乞丐的过来,以前在沙县还见过。 苏禾好奇,“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毒?” 虽然有国仇家恨,但许戈还是挺看好格尔泰的,并非是要命的剧毒,但是会不时昏厥昏迷四肢无力而已,只是解药难求而已。 皇廷继承人只剩格尔泰,雄姿勃发之际却莫名犯病,而他的虚弱重新点燃草原部落的野心,那是弱肉强食的国度,他只能集中精力应对内部。 格尔泰派细作南下,除了心中愤怒质怒许戈之外,更想探探他在南方的虚实,再决定对闵朝的态度。 来过京都,格尔泰是瞧不上皇帝的,并不觉得他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 看在格尔泰还有诚意的分上,许戈倒是实话实说,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跟肃王互扼咽喉而已,等哪天跟肃王的恩怨了结,自然会将解药双手奉上。 当然,如果格尔泰有办法从肃王手里拿到瑜妃的解药,他也很乐意做交易。 比起新的领袖,许戈更愿意让格尔泰掌权。老八所提的文化侵蚀并非空谈,格尔泰在沙县这么多年,很多东西已经深入骨髓,他知道怎么为子民谋福祉,而不是单纯的烧杀抢掠。 苏禾皱眉,“肃王布局多年,岂会袖手旁观格尔泰的困境?” “皇帝昏聩,但还不至老糊涂,得知肃王的真面目后,比我还急于弄死他。”许戈冷笑,将秘信递给她,“京都现在很热闹。” 第五百四十五章 遇到老熟人 苏禾看过信后咋舌,不过离开才两个月,晋王大庭广众下毒瘾发作,被皇帝怒斥,关在宗人府的敬王被放出来,她的便宜父亲跟敬王暗中勾结…… 这皇帝怕不是红丸吃多了,脑子炸成糨糊? “他还没糊涂成这样,踩晋王放敬王,不过是逼肃王做选择罢了。”格尔泰跟肃王骨肉至亲不假,但迟来的亲情比草贱,何况肃王这种冷血之人,儿子也不过枚棋子而已,偏偏蒙国尊从强者,对亲情看得比较淡,加上格尔泰年幼遭遇巨变兄弟阋墙互残,他不过同样利用肃王而已。 但是,格尔泰还存有良知,看不惯肃王使用四害鼠疫等灭绝人伦的手段。父子俩的矛盾很大,所以眼见肃王在闵朝受制,也只是坐壁上观而已。 他等得起,肃王可等不起,皇帝也等不起,所以就看鹿死谁手了。 皇帝利用两个瓜皮儿子,欲再次炮制“许家惨案”,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肃王而已。 苏禾狐疑,皇帝如此大费周章,是怕要将肃王背后的军队逼出来吧? 许戈不否认,而且他的人已经告诉皇帝哪一支军队是叛军。 苏禾吐出口浊气,许戈两面三刀的本事可以啊,这边刚跟肃王谈完条件,转头就告诉皇帝。 “我是你男人,注意下自己的措辞。”许戈不喜欢她贬低自己,“我不过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而已。” 难得他肯说,苏禾赶紧安抚他,撒娇道:“那你能不能别吊我胃口,告诉我哪支是反军?” “你猜。”有儿子心情好,许戈喜欢逗弄她。 切,真当她智商低下么?苏禾琢磨起来。 后世没少被权谋剧洗脑,身为一支能威慑皇权的叛军,肯定有自己的特征,离得近容易被发现,离得远调度不及时,所谓兵贵神速,应该是在京都周边,行军速度最好在两天之内直达。 保卫京都的军队有三支,宿卫军已校验无误,近卫军被灭后重新组队,入伍士兵经过重重筛选,老皇帝不可能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那么就只剩下的驻扎在黄河边的威虎营。 威虎营不算正规的禁卫军,首要是驻守黄河天堑抵御外敌,调头又能支援京都,加上距离较远,很难在第一时间引人怀疑。 一切只是猜测而已,主要的还是证据。 苏禾阴恻恻地笑。“许富贵,你媳妇猜对了吗?” 她猜哪支都有三成的概率,关键是证据。 苏禾任性,“我不管,反正我猜对了。” 不过话说回来,老皇帝多疑,没有确凿的证据哪会轻易相信。 证据?许戈面露嘲讽,想要证据还不简单吗?以前他怎么编排构陷许家,他原封不动还回去,而且绝非虚构。 对付其他人还好,但苏定昌这个人……许戈暼了苏禾一眼,到底是自己岳父,虽然便宜但还是得考虑她的感受。 “他要找死,阎王也拦不住。”苏禾能有什么想法,一个卖女求荣,派杀手置她于死地的人,还奢望有什么亲情可言,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天气炎热,苏禾实在没胃口,别说吃荤腥,有时提到肉都想吐。 许戈很直男,“你不吃,把我儿子饿着了怎么办?” 苏禾烦她,“天天就儿子,把我当什么了?”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弄。”看着她平坦的肚子,许戈挺犯难的,想到还要熬七八个月,就恨不得把她肚子吹大,早点让孩子生下来。 说起吃的,苏禾还真来了劲,“我想吃酸李子。” 酸儿辣女,许戈沾沾自喜,让人去找李子。也就岭南瓜果多,又刚好是季节,要是在北方还真吃不着。 怀孕涉及的太多,许戈吩咐严格保密,能瞒多久就多久,一切等这场战打赢再说。 他处理完手头紧要的事,再次奔赴钦州。 估计是怀孕所致,苏禾敏感脆弱许多,就想他在身边陪着,但也知道他所背负的责任,没有开口要他多留几日,反倒怕他在前线吃住不惯,备了不少吃穿用度,以及应急的药品。 许戈嫌麻烦不想要,不过想到体弱抱病的薛青义,还是一件不落带上了。 苏禾野惯了,眼下被球束缚住,为了将来能过得安宁些,把不必要的外出都减了,安心待在府中养胎。 期间去贺府探望过,老将军恢复的还算可以,等伤口完全愈合好,苏禾给他量尺寸,试着做个木头假肢试试。 别看是木头的,但关节的构造很复杂,苏禾琢磨了好久,修修改改好几次总算差强人意。 送礼送的是心意,过得去就行了,哪有十全十美的。 这时的肚子已经显怀,熬过严重的孕吐反应,苏禾胃口明显好起来,腰板粗了不说,连双下巴也跟着出来了。 状态有点糟糕,苏禾更不愿意出门,命人将假肢送到贺府,一般的拜访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眨眼间秋天,经过数月你来我往的游击战,秋收后双方得到大补给,双方互递战书,在钦州十万大山中打了一天一夜,最终以交趾军的撤退收场。 交趾退守柳县,柳县地势险要,岭南队围而不攻,欲求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 天气逐渐转凉,苏禾琢磨着得孤零零待产了,趁着突然降温她出去了趟,穿厚衣服跟披风掩饰自己的肚子,打算置办些小孩子的衣服尿片之类的。 她不会女红,但尿片还是会做的。反正闲着无聊,也算打发无聊的时间。 几个铺子逛下来,买了不少东西。 苏禾出来的时候眼睛晃了下,竟然看到个老熟人。 以为自己眼花,但看背影确实很像陆浅之,但他不是死了吗? 影子消失的很快,想到肝肠寸断的万梓汐,苏禾顿时心生疑惑,暗示紫竹上去瞧瞧。 紫竹循着方向找过去,很快又折返回来,“只是背影像而已。” 身体重,逛久了脚肿,苏禾坐马车回府。 走了好一会,有些反胃透不过气来,苏禾掀开车帘透气,看着两边街景惊讶道:“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 话音刚落,口鼻突然被手帕捂住,刺鼻的味道袭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打女人的不是好男人 紫竹神情冷漠,箍住苏禾的肩膀,用力捂住她口鼻不放。 糟糕!意识很快陷入晕迷,沉重的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马车沿着青板石巷,缓缓往城门口驶去。 …… 头重脚轻,晕晕欲吐。 苏禾睁开沉重的眼皮,感觉身体在晃动,眼前模糊一片。 良久之后,视线才清晰起来。 古朴简雅的房间,光线不是很足,显得比较阳暗,身体不时晃动着,窗外不时传来海鸥跟浪潮声。 苏禾拖着笨重的身体起身往窗外看,发现自己在船上。 一孕傻三年,她呆坐好一会才意识过来,自己被绑架了。 府里的人全是许戈精挑细选的,尤其是怀孕之后,府里的防护措施又加强了,加上岭南本地势力巴结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绑架呢? 紫竹在她身边待了几年,向来忠心耿耿,她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苏禾打心里不愿意相信,不禁细细回忆起昏迷前的事。 捂自己的手武孔有力,指腹长有粗茧,她很确定不是紫竹的手,但身材模样确实一样,难不成是易容? 冷静下来,她仔细打量房间的摆设,风格虽然跟岭南的很相似,但又有细微的区别。 脑袋轰隆一下,她被交趾绑架了! 完蛋了,这下完蛋了! 着急上火之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苏禾麻溜上床,装死。 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脚步声沉稳有力,似乎来的是男人。 他径直走进来,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打量,阴影笼罩在苏禾脸上。 有压迫感,来人气势很足,估计身份不低。 刚这么想,他随手拉过椅子坐下,讥笑声响起,“别装死,我知道你醒了。” 听声音很年轻,还透着几分戏谑,走投无路的苏禾继续装咸鱼。 男人威胁,“信不信我把你肚子剖了。” 苏禾顿时睁开眼睛,从榻上坐起来,扭头望向男人,刚想说两句求饶装可怜的话,可对上男人的脸时愕然不止。 他长得……好像……有点熟悉呀。 脑子里过了两遍,愣是没想来,只得开口道:“咱们是不是见过?”闵朝人的长相,标准的京都声,这是叛徒呀? 男人勾勾嘴角,“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身穿便服,但布料精致上乘,脚下是黑色军靴,门外看守的士兵恭敬,身份跟地位不会差。五官俊朗,脸上透着老熟人的复杂,苏禾犹豫五雷轰顶,“你是冯……冯……” 冯什么来着?歹势,又把前任的名字忘了! “冯大哥。”苏禾急中生智。 冯克阵的儿子,原主的五任前任之一。 呵呵,真的好尴尬,为什么她总跟前任处成仇人,这都第二回遭前任绑架了。 男人的脸沉下来,“忘了我名字了?” “你用的药效太猛了。”苏禾拍脑袋,迷糊道:“我现在脑袋懵的连我爹叫啥都想不起来。” “冯致远。” “致远哥。”苏禾求生欲很强,“你找我有事?” “你也配叫我哥?”冯致远咬牙切齿。 苏禾马上改口,“冯少爷。” 冯致远眼睛眯起来。 “冯将军。” 冯致远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怒道:“你这个贱人,想不到有一天会落到我手里吧?” 他的力气很大,差点没将下颌生生捏碎。 “别……有话好好说。”苏禾的脸被掐被包子。 “当初要不是你举报我家,我们会落得发配的下场?” 我去,原主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苏禾否认,“不是我,我这么单纯善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他就是瞎了眼,觉得她长得单纯可爱,觉得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可信,是苏家主母故意坏她的名声。 可她都做了什么,趁着能自由出入冯府,偷了他父亲失意时写的诗集,让苏定昌呈到朝堂上无中生有,给冯家扣上犯上的罪名,全家流放岭南。 两千多里路,家人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最后只剩他跟父亲,解差还起了杀心欲将冯家赶尽杀绝。 冯克阵投诚交趾的事,苏禾听许戈提过几句,知道的并不多。 被掐得厉害,苏禾脑子不停运转,“冯大哥,这都是误会,我那时年幼不懂事,不过是被大人利用的棋子而已,哪里知道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害你们冯家的是狗皇帝,即便没有诗集他也会找其他的理由,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冯致远脸色铁青,满脸杀气。 “再说我也遭报应了,被过河拆桥的狗皇帝嫁给叛臣贼子,这几年过得生不如死,你就原谅我吧。” “生不如死?”冯致远松手,任由她摔在榻上,“我看你面色红润,连孽种都怀上了。” “哎,这都是被逼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从又有什么办法?”苏禾面露悲痛,捂着哽咽起来,“也就这两年在天子脚下,他明着不敢虐待毒打我,看着不缺吃喝,实际背地里各种精神虐待我。” “少卖弄可怜,我不吃这套。”冯致远冷言,“你死定了!” 哭不管用,苏禾只得问道:“怎么个死法?” “把你绑到柳县当人质,许戈要不退兵割地,要不把你乱箭射死。” 苏禾打了个冷颤,“还有得商量吗?我不想死。” 冯致远面露狰狞。 “唉,其实他也是皇权的受害者,起码你跟你爹还活下来了,他家死得只剩他一个,这次狗皇帝派他来,就是想你们互相残杀的,咱们没必要互相伤害,便宜了狗皇帝不是?” 冯致远冷笑,任由她叨叨叨说个不停。 看他不为所动,苏禾换了种说法,“我真要一尸两命了,许戈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肯定把交趾荡平。交趾皇帝一怒之下,会把你们碎尸万段。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嘛。” 几年不见,她的嘴巴是越来越厉害的。 冯致远是想看她悔恨哀求的,不是给她拿来说教的。 心里恼火,扬手要打她。 苏禾赶紧闭口,“别这样。”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第五百四十八章 踢到要命处 冯致远想撕了苏禾这张臭嘴,死到临头还敢忤逆他,真以为他不敢动孕妇吗? 不过想想她跟那么多男人有染,心里就赌得慌,脏! 浑身麻痹手脚发软,冯致远什么心情都没了,拂袖离开房间,连着几天都没现身。 苏禾被禁锢在院子,外面有人把守,只能在巴掌大的地方活动。 自由惯了,真是一刻都待不住。 想想许戈在沙县待了两年多,自己跟他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冯致远没有将她押往柳县,即使上次扎了她的穴位,一日三餐还是准时送来的。 脑子想多了,对他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冯致远不算纨绔,相反是上进青年,早年还想着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偏偏皇帝对冯克阵有嫌隙。 冯家的遭遇跟许家相差无几,纵然军事才能再高,奈何情商低到尘埃里,冯克阵正直忠厚,自觉无愧于朝廷,所做之事顶天立地。 他不会溜须拍马,但会的人多了,尤其是急于抱皇帝大腿的,没少给冯家上眼药。 在这方面,苏定昌是佼佼者,看出皇帝想置冯家死地的心思,见原主跟年少的冯致远走得近,于是将心思打在孩子身上。 子虚乌有的文字狱,害的冯家家破人亡。 苏禾真的头痛,虽然说原主是被利用的,但也难逃关系。 扪心自问,她要是冯致远,将原主剁碎了喂狗的心都有。 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如今交趾在岭南节节失利,指不定哪天他被逼急了,自己落得什么下场真不好说。 想想,心情又沉重起来。 失踪这么久,许戈应该知道她被绑架了吧?这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又在干什么? 冯致远又来了,眼神阴鸷,手里还拿着把剑。 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跟往日不同,苏禾的心猛然一惊,护着肚子慢慢往后退,语气慌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冯致远冷笑,“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姓许的果然一点都不在乎你。我的使者去见他,他竟然不相信你被绑架了,居然说使者扰乱军心,把人把扣下了。” 苏禾脸色发白,许富贵这狗日的! “我想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空口无凭嘛,换我也不相信。”冯致远扔掉剑柄,剑尖隔空在她身后比划着,“或许送点信物过去,他就会相信了。” 苏禾手脚冰冷。 “割哪里比好?”冯致远反复打量她,“砍条手臂,或者剁一只脚,还是把孩子挖出来呢?” “大家都长得差不多,砍哪里都看不出来的。”苏禾僵笑,不忘给他支主意,“咱们好歹相识一场,要不你从死人身上剁只手,冒允我的就行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人家都死了,你还要辱尸。” “你把我弄散块了,自然不值钱了。”苏禾摸自己手上的玉镯,“这是许家的传家之宝,你让人送过去,他肯定会相信的。” 冯致远拒绝死物,许戈太嚣张了,不把他气焰打下去是不行的。 他的目光落在苏禾耳垂上,上面有极小红痣,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割下来送过去,挺有诚意的。 “少将军。”随他左右的黑寡妇开口了,“姓许的不在乎她,你怕是割她两个耳朵都不管用。” “对对对。”苏禾连忙附近,“他都恨死我了,哪还会管我死活的。” “这种人刚愎自用,既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属下倒有个主意。” 冯致远挑眉,“说。” “把她拉到柳县,于阵前让人轮辱,界时姓许的不但颜面扫地,还会落个至妻儿不顾的冷血骂名,试问岭南军上下谁还会服他。只要军队不再听从于他的,咱们就有机会取胜。” 冯致远,“……”果然,最毒女人心。 “我挖你祖坟了吗?”苏禾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肚子隐隐作痛,“亏你还是女的,你就是这么被你娘生出来的吧?” 黑寡妇怒,想要教训苏禾,却被冯致远伸剑拦下。 “怪不得你们会一败涂地。”苏禾对着冯致远嘲讽,“这女的处处针对我,该不会瞧上你了吧?就这智商,你怎么把她招进来的?敢在阵前轮辱我,就你们会做戏?许戈的戏比你们好多了,不怕他趁此羞辱大振士气,把你们屠的一干二净。” 苏禾愤慨至极,对着黑寡妇骂道:“像你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这样践踏女性尊严,你连猪狗都不如,还肖想冯致远会看你一眼,怕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黑寡妇气得面目狰狞,再次想要打苏禾,谁知冯致远再次拦下,“我倒觉得她说的有理,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黑寡妇叽里呱啦说着交趾语,苏禾听不懂,但见冯致远神色不耐烦,斥驳了她几句。 瞧这架势,黑寡妇的来头不小,似乎并不止护卫那么简单。 恨苏禾不假,但将她拉到阵前轮辱,冯致远自问还有底线,但他恼苏禾的尖牙利齿,上来就要揪她的耳朵。 反抗是本能,苏禾挣扎躲避间,抬脚揣向冯致远的腿。 冯致远痛叫,身体摔在地上,痛苦地抱住左腿。 黑寡妇见状劈手朝苏禾袭过来,欲取她的性命。 被绑架这么多天,苏禾也不是吃素的,看准机会朝黑寡妇撒了把粉末。 就地取材,攒了几天才制出来的,不至于取人性命,但短时间内能让人失明。 苏禾弯腰拿剑,想让冯致远也尝尝让人割耳朵的滋味。 孕妇动作慢,剑还没捡到手,院外的护卫就冲进来,几把刀齐齐架在她脖子上。 黑寡妇双眼刺痛看不清,恼怒地扬言要宰了苏禾。 冯致远厌烦地瞪了她一眼,让护卫将人扶下去。 他神情痛苦却倔强地站起来,苏禾惊讶发现他的腿被鲜血染血,趔趄着站不起。 怪了,自己踹他那一脚并不重,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冯致远痛的满头大汗,跌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 护卫连忙叫人去请大夫,冯致远咬牙撩起裤管,让人拿来手帕止血。 苏禾这才看清楚,他腿上长了碗口大的恶疮,四周泛黑而疮口化脓。 第五百四十九章 他来了 刚才那一脚,不偏不倚踹到恶疮上,脓血飙出来。 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处理不当造成的感染,再拖下去能要人老命。 “我可以治。”他真要有个好歹,黑寡妇估计真敢将她送到阵前那啥的。 冯致远狠狠剜了她一眼,目光吃人却痛得无法开口。 大夫很快赶过来,说的是交趾语,叽里呱啦听不清楚,但见他神色凝重的摇头,估计是让冯致远吃好喝好,早点准备棺材。 船上缺医少药,感染到这个地步,纯靠药物不可能治好。 鉴于他刚才的举动,苏禾佯装幸灾乐祸,“交趾多庸医,反正你离死不远了,让我试试或许还能捡回条命。” 两人关系恶劣,做舔狗没好下场,见他不说话,苏禾继续刺激他,“你派人绑我之前就应该调查清楚了吧?” 不好意思,她之前那么草包,有什么好调查的。 “我这几年苦学医术,许戈的腿就是我治好的。”提起医术,苏禾向来引以为傲,“不骗你,要不然他怎么会留我到现在,就是为了保养他的腿。” 被骗过一次,冯致远不会再轻易相信她。 “不会怕我趁着杀你了吧?”苏禾挺无语的,“这么多人看着我,我真要动什么手脚,还能有活路吗?这毒疮要再拖下去,运气好能熬一个月,命短撑不超过半个月。” 冯致远诧异,大夫刚才也是这么说的,难道她真的懂医术。 “毒疮太大,脓头生挤是挤不出来的,患处有血管跟神经,你擅自动手挖的话,非但挖不干净,伤了血管或神经,小心阎王找你喝茶。” 这也是连换了几个大夫都不敢下刀的缘故,冯致远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更想弄死苏禾。 想到自己的深仇大恨,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伤是在海上受的,那艘被岭南水师炸沉的船爆炸时,迸射的铁碎击中他的大腿。 海上缺医少药,伤口反复发作始终无法断根,最终变成恶疮。 见他顽固,苏禾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你自己考虑,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呵,你会这么好心救我?” “冲着你刚才阻止了黑寡妇,我觉得你也不是没底线的人,再说谁让我欠了你的。”苏禾嘴巴也是毒,“虽然我知道当年即使没有我,皇帝也不会放过你们冯家,但谁让我成了别人的棋子,想想自己的愚蠢行为,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冯致远沉默很久,然后用交趾语跟大夫说了好一会,用眼神威慑苏禾,“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别怪我送你到阵前凌辱。” 苏禾呵呵,“真是谢谢你哦。” 她说了手术需要的东西,冯致远马上去准备。 麻沸汤端上来时,冯致远皱眉,“这是什么?” “能麻痹你的痛觉,喝了睡一觉,醒来毒疮就剜了。” 冯致远怕苏禾玩花样,拒绝喝。 “里面有血管跟神经,生剜的话你不可能忍得住,稍微动一下就有可能割破它们,到时我可不负责任的。” 冯致远仍然拒绝,他就是要防着她耍花招。 唉,怎么每个前任都这么任性的? 苏禾还是不忍心,于是给他施于针灸,又取来麻沸散敷在患处四周,“给你局部麻醉试试,效果肯定没有全麻好,不过也是你自找的。” 往他嘴里塞了条毛巾,“等会再痛都得忍着。” 怕他挣扎,又让人将他绑起来。 准备好一切,苏禾拿起锋利的刀子,在患处割出道口子,毒血跟脓水立即涌出来…… 交趾大夫也是有眼力劲的,在旁边帮忙擦拭,方便苏禾下刀剜取腐肉脓头。 冯致远起初没觉得很疼,可慢慢就忍不住了,牙齿紧紧咬住毛巾,豆大的汗珠渗出来,“唔……” “怕疼了吧?”挺着肚子半跪着做手术,但苏禾心态还挺好的,“早让你喝不喝,活该疼死你。忍痛,别动呀!” 冯致远疼得龇牙裂目,死死盯着苏禾,偏偏她神情轻松,手术娴熟地像嗑瓜子唠家常。 “还将军呢,哪有你这么怕疼的。” 嘴贱成这样,冯致远恨不得打死她。 她娘的,有种她来试试! 两刻钟左右,苏禾开始止血包扎。 想到这段时间受到的虐待,她将剜出来的东西往他眼前晃,“瞧仔细了,这都是从你腿上剜下来的。” 冯致远看着想吐,胃里翻江倒海。 恶心完他,苏禾又端了汤药过来,“这是止痛散,你爱喝不喝,硬扛也是可以的。” 这会真扛不住了,冯致远喝完药死尸般摊在床上。 这么娴熟的手法,没少生剜人肉吧? 药效作用下,冯致远慢慢觉得没那么痛了,不知不觉睡死过去。 当天晚上的,苏禾的饭菜丰盛许多。 第三天给冯致远换药,又看到了黑寡妇,那眼神恨不得将苏禾碎尸。 苏禾就纳闷了,这深仇大恨怎么来的? 好在,冯致远阻止了她。 伤口还算可以,清洗干净再上药,开了生肌止血的药材跟膳食。 冯致远再恼,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点本事,“这么卖力救我,不会以为我会心软放过你?” “你能放过我最好,不能的话也不强求,权当我弥补了当年犯的错。” 冯致远冷笑。 刚要离开,肚子里的球突然动了下,苏禾深呼吸,“许戈真不管我死活了?” “不管。” 苏禾脚步沉重,拖着笨重的身体离开。 刚到院门口,有护卫送了封信进来。 屏退左右,冯致远看完信后面色微讶,换好衣服去书房,“爹,他来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然停在府宅前。 车帘掀起,一道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下来。 斗篷很大,将他的脸遮得严实,很快踏进院内。 第五百五十章 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冯克阵屏退所有人,见到黑衣斗篷男子进来,他虔诚而敬重的行礼,“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相见,容冯某一拜。” 男子挥手制止,声音透着沙哑,“你我有缘而已,不必行此虚礼。” 冯克阵却难掩激动,“若非你当年施于援手,并指了条明路,只怕我父子二人早就去了阴曹地府。” 南下流放,病痛交加之余,家人相继离世,解差明目张胆加害,是眼前之人出手相救。 想他一生尽忠职守,竟然落得如斯下场,心中最后光亮熄灭之后,只剩下滔天的怨愤。 在恩公牵线搭桥之下,交趾皇帝接纳并重用了他。数年来秣马厉兵,不曾有一日忘记心中仇恨。 黑衣人并非奔着冯家父子感激来,他开门见山言简意赅,“我今天来是向冯将军讨要一个人的。” 冯克阵神情微愣,“清乐侯夫人?” 黑衣人没否认,“若将军还顾念当年之情,请把她交给我。” 这是冯克阵没想到的,哪怕要取自己的性命还救命之情,他都会毫不犹豫,可为何要的是清乐侯夫人? 许戈是难得的将才,一支烂泥般的军队交到他手中,短短时间就整顿有序,逼得交趾军节节后退。 绑架清乐侯夫人,是致远擅做主张,确实非大丈夫所为,但两军交战至今,已退无可退。 这场仗若败了,便是父子俩的死期。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黑衣人一语惊人,“私以为,将军若攻下岭南,才是没顶之灾。” 冯克阵震然,顿时毛骨悚然。 “岭南宛如鸡肋,闵朝并非打不起,而是不够重视,但交趾若把岭南吞了,朝廷会集各郡兵马而来,纵然你能耐再大,无疑是蜉蝣撼大树,待交趾岌岌可危之时,将军便成替罪之羊。” “既然恩公你早知道,为何又赐我黑火药?” “我赐你黑火药,是希望你父子有立足之本,而非再做一次被烹的猎狗。” 冯克阵错愕,却又如五雷轰顶。 是啊,天下君王皆如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岭南疆土堪比交趾,这场战若是胜了,便是功高盖主,若是败了,便成替罪之羊。 碌碌半生,天下之大,却无立命之所。 冯克阵五味杂陈,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很多事情却仍未想通透。 或许并非没想明白,只是不甘心到此为止。蚍蜉撼大树,可纵然有一点希望,他都想试试。 想到家人的惨死,他不甘心到此为止。 见他放不下执念,黑衣人又道:“交趾皇帝好大喜功,可惜能力配不上野心,纵然你攻下岭南,能打下整个闵朝吗?” “恩公此言差矣。”冯致远的声音蓦然响起,他从后堂走进来,“纵然拿不下闵朝,可我誓死也要咬下狗皇帝一块大腿肉,否则死不瞑目。” “血海深仇确实要报,可你们为何不懂借力打力,非要单枪匹马,飞蛾扑火?” 黑衣人笑,“莫非,唯有亲手将他置于死地才算报仇?” 武将情商低,但并非愚蠢,很快便明白他所言之意。 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许戈如同他们一样? 冯致远非愚忠之人,尤其得知黑衣人是来要苏禾的,不由多想了几分。 他不明白,此人既给自己指了明路,为何现在又来讨要人质,这分明是左右逢源,他这么做有什么图谋? 无利不起早,怕可怕到头来自己也是被玩弄于股掌的棋子。 冯致远眼睛眯了起来,“恩公可敢以真面目示人?” 见他对恩公不尊,冯克阵打断,“致远。” 数年秣马厉兵,一场十万人的战事,岂是他一句话说停就停的? “世人皆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黑衣人抬手,缓缓揭下斗篷,嘴角缓缓露丝笑意,“可世人真知滔天蚍蜉之力?” 看清斗篷之下的脸,冯家父子蓦然瞪大眼珠,震惊到无以复加,“你……怎么会是你?” 冯克阵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救自己父子二人的竟然是儋州居士,这分明是场局。 少帝是交趾自立为国之后出生的,年少轻狂好大喜功,他没有学到老皇帝的沉稳,更没有经历过身为属国的屈辱跟隐忍,对曾经的宗主国闵明甚为不屑。 他觉得交趾之所以臣服,是历代交趾王的不作为,并非宗主国的强大压制,少帝甚至瞧不起先帝,虽然自立为国但骨子里仍掉没改奴性,才会不顾朝臣群策迟迟不敢对闵朝发兵。 少帝上位,身边不乏阿谀之臣,他深以为唯有发动战争才能洗刷旧耻,才能彰显自己身为帝王的威武。 当然,他还不至于昏庸两眼一闭就开打,而是经过数年厉兵秣马,趁着闵朝内忧外患才发动的。 不同于少帝的狂妄,纵然前线捷报连连,冯克阵却并没有沾沾自喜,天时地利人和,但他没视岭南军为对手,他们实在太弱了。 经过前半生的磋磨,他深知胜利来的太容易,军功又岂会卓著,故而出征数月不得岭南全境。 若是换他之前的作风,别说岭南,只怕连豫章郡都已经拿下。 数月来,冯家父子屡得皇帝嘉奖,手中权力渐大,对当年救了自己且给予黑火药的恩公极为感激,殊不知到头来却是场骗局。 “你到底有何图谋?”冯克阵警钟大作。 薛青义没急着回话,而是伸手解开自己脸上佩带的面具。 冯克阵惊得倒退一步,“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冯将军,不知我的诚意够了吗?” 冯致远紧盯着他,眼神错综复杂,“清乐侯知道你还活着吗?” “他无需知道。”薛青义将面具重新戴好,“可以坐下来谈了吗?” 冯克阵心中骇然,他一生自负,不曾想两次都输在许家人手上。 “先生,书房请。” 两人进了书房,冯致远亲自守在书房外,警惕防御四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房门紧闭,冯致远却心潮如涌,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薛青义的身份如此复杂,纵然两家都是牺牲者,但被利用支配的愤怒久久无法平息。 第五百五十一章 就此一刀两断 家人的死亡,心中的仇恨,让冯致远这几年甚为煎熬。 随着时间流逝,冯致远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不停踱步。他不知道薛青义又会设下什么陷阱,此人老奸巨滑算无遗策,父亲只怕不是他的对手,指不定再次替他人做嫁衣。 彼时书房内,冯克阵神情肃穆,目光透着审视跟疑虑,良久才道:“先生真是好手段,将我等都视为可随意玩弄的棋子。” “将军此言差矣,你我皆负血海深仇,奈何以卵击石,空留一腔余恨。既然所谋皆为同一目的,何不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如今星火渐起,相信燎原必不久矣。” 众人收柴火焰高,冯克阵岂有不懂之事,但薛青义看着神情坦荡,实则城府深不见底,纵然两家目标相同,自己也愿意豁出性命,但他不得不替致远考虑。 他还年轻,还要替冯家传承香火。 “你回去告诉清乐侯,提议我同意了,不过……”冯克阵稍作思虑,“清乐侯夫人得留下来。” “将军莫要忘了,我此行为她而来。” “既然是合作,你们就得拿出诚意来。”冯克阵不肯让步,“你们放心,我们会好生照顾,不会让她掉一根头发。” 薛青义反问,“如此说来,冯少将军是否该跟我走?” 冯克阵不退让,“先生莫要忘了,合作是你提出来的。” 薛青义凝神,“好,但你们必须要保证她万无一失,否则别说合作了,连你们也会付出代价。” 正在此时,书房门突然被踹开,冯致远愤怒冲进来,扬剑架在薛青义脖子上,“姓薛的,你居然敢忽悠我们?” “致远,怎么回事?”冯克阵喝声制止。 “父亲,他引开我们的注意,实际暗中让人将苏禾救走。”冯致远咬牙切齿,刚才那一踹扯裂伤口,钻心般的疼痛,却远不上心中的愤怒,“你真以为救过我们,我们就不敢取你性命了?” 薛青义神情错愕,但很快冷静下来。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苏禾在许戈心中的地位。 他已是残躯,或许哪天就不在了。呕心沥血数年,不过想助许戈一臂之力而已。 苏禾对许戈确实重要,但事情得分重轻急缓,他能帮他的时日不多了,难道几个月都等不得? 事已至此,薛青义说再多都枉然,他轻轻搁开冯致远的剑,语态轻松道:“不能守护家人的痛苦,想必两位也曾刻骨铭心,自然能理解清乐侯的用心良苦。苏禾不过女流,两位没有必要为难她,也毋庸置疑我此行的诚意。既然她已离开,那就换我留下来,你们觉得如何?” “你?”这是冯克阵没想到的。 “难道我的价值比不过苏禾?” 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薛青义过于狡猾,即使留下来也不让人省心。 冯致远恼怒,“来人,把他绑起来。” “不可。”冯克阵制止,他按捺住心中不快,“不管先生出于何种目的,对我等都有再造之恩。既然你自愿留下,我必奉为上宾。” 薛青义也不客气,“如此,谢过冯将军了。” 冯致远心中再不痛快,但也不敢违逆父亲之意。 他转身急急去后院,几个看守的护卫要不手脚筋被挑断,要不一剑重伤,但无一例外都没有性命之危。 来人只有一个,武功高强动作奇怪,七八个护士都不是对手。他出手极快,把控能力骇人,所以后院的动静并不大。 等到他发现之时,人已经没影了。 薛青义看到护卫的伤口,心中已然有数,“清乐侯向来脾气不好,他的人能手下留情,便是给足了冯将军面子,否则以冯少将军所作所为,未必还能像现在这样站着说话。” 冯克阵神情晦暗,这些护卫都是自己费了不少心血出来的,他们的能力自己很清楚,没想到这次遇到硬茬。 这是给冯致远的警告,同时也是许戈的实力威慑。 薛青义留了下来,晚上跟冯家父子共同用膳。 长途颠簸,加上没有休息好,他的病又犯了,疼得冷汗涔涔,指节泛白,连止痛药都无效。 最后,只得吸食黑膏止痛。 冯克阵在暗室将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种这东西,交趾曾有谄媚之臣进贡给少帝,说此物可以用来打造一支不死之军。 战场上受伤严重的士兵,在冲锋陷时便会服用此物,不但可以止痛还可以麻痹神经,让人变得能勇猛无比。 少帝甚喜,称之为神物。 这东西服用久了会上瘾,一旦瘾症发作断食会生不如死,让人变成行尸走肉。 了解薛青义的遭遇之后,冯克阵对这个后辈肃然起敬,真不愧是许家后人,能不被此物吞噬,足可见其意识之坚强。 冯克阵彻夜无眠,一生如浮光掠影,在书房端坐到天亮。 薛青义留了下来,闲时看书打发时间,三餐按时吃饭,偶尔跟冯克阵喝茶对弈。他轻松自在,丝毫没有当人质的束缚。 第三天,冯克阵备好酒菜,给薛青义饯行的。 这倒让薛青义诧异,“将军信得过我?” “于公,你我有共同的敌人,应一致对外,于私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不该将你禁锢在这种地方。” 还有一个原因,清乐侯连女人都如此重视,又岂会弃薛青义不顾。 他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带走苏禾,同样也能带走薛青义,之所以隐而不发,便已经是在给他诚意。 薛青义若继续留下来,是福是祸就不好说了。 “将军有此胸怀,相信咱们的目标指日可待。” 怎么来的,就怎么走,马车悄然离开,仿若从来没有来过。 冯致远目送马车远去,心生狐疑道:“父亲,你真要跟他们合作?”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集两家之势探成一股绳没什么不好。”冯克阵暼了儿子一眼,“你腿上的恶疮如何了?” “脓头已剜,大夫养月余便能痊愈。” 冯克阵苦笑,“看来,许家的恩情,咱们欠的不少。” 想到苏禾,冯致远心头有股说不出来滋味。几年没见跟变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处变不惊。 罢了,就像她所说的,当年即是没有她的出卖,冯家的祸也躲不过去的。过去的恩怨,就此一刀两断! 第五百五十三章 踹得好! 见她防自己跟防狼似的,许戈几个深呼吸,好久才冷静下来。 “不碰,我就看看。” 许戈将她的肚子露出来,滚圆滚圆的,感觉肚皮都快撑破了。 他难得的配合,美滋滋地将脸贴在她肚皮,“我听听,儿子在干什么。” 贴了好一会,脸突然被踹了下。 许戈眼睛发亮,前所未有的满足。哈哈哈,儿子踹他了!踹得好!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其实在喜欢上苏禾之前,忍辱负重的许戈只有报仇两字,这是他活着的唯一价值,从未想来会喜欢上女人,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有自己的血脉。 直到苏禾的出现,他的生命才有其他色彩,生活还可以有别的期许。 前线艰苦,什么都可能发生,许戈自问将她留在府邸更为安全,而且也是万无一失。岭南局势不稳,老皇帝不至于糊涂到拿苏禾要挟自己,岭南官场不乏有心思的,但也没这个狗胆。 势大的贺孙两家,他的人防备心有足,谅他们也没那种胆子。 许戈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漏了苏禾早前欠的桃花债,更低估了交趾邪术——易容术,用在绑架上。 论武功,冯致远的人压根不是紫竹的对手。 紫竹担忧主子的安危,追着陆浅之影子并没走多远,可她返回时,苏禾人间蒸发了。 车夫跟随行的家丁,一个被打晕扔在巷子,一个被迷塞在竹筐里,加上紫竹,三个人被彻底调包。 许戈得到消息时,整个人心急如焚,还是薛青义百般劝阻下才冷静下来。 适逢柳县被困的交趾军借天时反扑,许戈情急之下赶往阵前,困兽犹斗,很快就被扑灭,交趾军退守进城。 等他回到营帐,才知道交趾使者来过。 来使是薛青义私下接待的,没有谁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只知道没一会薛青义便让人将来使扣下,说他出言不逊侮辱清乐侯。 半天之后,又将来使放了。 彼时的军营,已有不少漠北军混入其中,他们对许戈忠心耿耿,但对许戈带来的军师却心存怀疑。 许家被叛变才出事的,加上这几年在北境如履薄冰,他们风声鹤唳,对谁都不相信。 偏偏许戈中了邪,对薛青义信任到了可以性命相交的地步。他听不进属下的提醒,说多了还厉言斥责。 薛青义这人本事非同小可,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就是因为他过于强大,才更引起老下属的猜忌。 一个能力滔天,在岭南又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数次谢绝前节度使跟刺史的高官厚禄,却因侯爷寥寥几语屈居人下做军师。 不管侯爷信不信,反正他们是不信的。 他们嘴上不说,却对薛青义暗中关注,直到薛青义悄然离开军营。 刚好影子在,他暗中跟上去并一路留下记号。 许戈回营才得知事情的经过,很快便猜个大概,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要苏禾毫发无损地回来。 这场反击战,他没有将冯克阵父子放在眼里,夺回岭南失地是迟早的事,不过薛青义的计划确实更为妥善,能让他在岭南安身立命,生根发芽。 所以,他并不介意跟冯克阵和谈,故而才押着战事并未速战速决,但现在他们却犯了自己的大忌。 注视着苏禾安恬的睡颜,许戈躁郁的心逐渐安心下来。他要的是东西会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将女人跟孩子当成人质送到敌方。 望着滚圆的肚子,许戈轻轻抚摸着,在儿子刚刚蹬腿的地方忍不住亲了几口,胸口有什么东西似要溢出来。 熄灯睡觉,不过搂着软乎乎的人,许戈却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好不容易扑灭的火又起来了,而且越来越燥,他紧贴着她的身体,手脚逐渐不安分起来,“可以吗?” 苏禾早已熟睡过去。 几个月来,这是她睡的最安稳的一觉,精神恢复不少。 淅淅沥沥的雨,天气无比潮湿。 苏禾目光落在许戈腿上,“你的腿怎么样?” 南方天气反复,哪怕来了数月,许戈至今没有习惯,双腿经常酸麻胀痛。 下雨无法外出,苏禾干脆给他腿部按摩针灸,后来还在他殷切急迫的挑逗之下,帮他释放了部分生理需求。 陪了她一天,许戈返回营帐,临走前跟萧易谈军需供给问题。 雨季漫长,蔬菜不易存储,很多来不及采摘烂在地里,采摘好的在运输中腐烂特别快,故而前线补济很缺。 萧易一家是最早南迁的,以前在军中是伙夫头,口才跟人际交往都不错,到柳县后借着政策囤了不少土地,后来又跟官府打好关系,短短时间已有千亩良田,并且将田地租给佃户。 地里源源不断产出蔬菜粮食,他用钱开路谈下军队供需,短短时间积累不少财富。 人是铁饭是钢,军队吃不饱怎么打仗? 苏禾养胎闲得发慌,她琢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毕竟别人吃不吃另说,许戈得吃不是? 琢磨久了,脑子突然开窍,或许可以做脱水蔬菜,这在后世并不是技术难题,只需要掌握烘干技巧就行。 她将想法跟萧易说了,萧易怔了好一会,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夫人真是聪慧,属下受益匪浅,现在就让人试试。” 真要是成了,不但省了大笔运费,也不受限于淡旺季供应的问题。 “多试几次肯定能成,就是有点费柴火。” 萧易自信满满,“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在岭南境内发现几个黑石矿,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两天后。 萧易拿着几种做好的烘干的蔬菜干过来,“夫人,这是按你说的方法做的,你瞧瞧成色如何?”前几天没有做好,要不烘焦了,要不水分不易存储。 南方蔬菜品种丰富,烘干的青菜有好几种,红萝卜,葫芦,豆角,大白菜等等。 由于烘干及时,色泽很不错,散发着浓郁的蔬菜味。 萧易自己尝过了,泡发之后拿油盐炒或是煮汤,跟新鲜蔬菜差别不会太差。 “没有问题,就是运输的时候密封一下,以防受潮了。” 萧易欣喜,这下不担心蔬菜卖不出去烂在地里了,他已经在召集佃户加紧采摘送到作坊烘干,做好后第一时间送到前线。 不止蔬菜,还有应季的水果药材等,都不必再靠日头晒干。 夫人真是宝藏夫人,怪不得侯爷拿她当宝贝。 许戈回到军营时,薛青义刚好也回来了,不巧在在路上感染风寒,回来高烧不止。 第五百五十四章 夫人要生了 知道他在为自己筹谋,但想到他让苏禾当人质留在冯家父子处,许戈心里颇有微词,但得知他生病时,心又顿时悬了起来。 苏禾曾说过,他的身体纵使保养的再好,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 眼下已经过了三年,许戈以为会有奇迹,但其实这段时间很糟糕,他又闻到最初相见时的那种味道。 不用说,又需要黑膏才能止痛了。 站在榻前,看着昏迷的薛青义,许戈两眼布满血丝,胸口隐隐作痛。 他伸手触碰薛青义脸上的面具,却久久提不起勇气,最终悄然将手收回来。 军医一天来三趟,许戈亲力亲为照顾着。 傍晚左右喂药时,薛青义终于醒过来,烧已经退了。 四目相对,两人久久无语。 最终,还是薛青义先开口,“侯爷,男人大丈夫要有所舍取,你这次不该鲁莽行事的。”幸亏冯克阵顾念旧情,秉着信念愿意再相信他一次,否则两军大战避不可免。 纵使许戈能取胜,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许戈神情坚毅,“先生,若我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成大事?” “我已经做好安排,她会毫发无损回来的,你又何必……咳咳……咳咳咳……” 稍微激动,薛青义难受地咳嗽。 许戈将他扶起来顺气,“先生,许家只剩我一人,是苏禾陪着我走过最痛苦的那段日子,我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薛青义望着他,望了很久,满腔的话堵在嗓子眼上一句都说不出来。 良久后,他动了动苍白龟裂的嘴唇,“罢了,我只是建议而已,而且事情已经解决了。” 喝完药,他想跟许戈探讨跟冯家父子合作的事,谁知许戈却心不在焉,“苏禾的身孕已经六月之余,再过三个月就生了。我觉得肯定是儿子,界时你帮他取名如何?” 薛青义怔然,半晌才点头,“好。” “那小子很调皮,他还踹了我的脸,估计以后会跟我小时候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薛青义眼神微漾,看着许戈洋溢着笑容,似乎也陷入某种回忆。 …… 一个半月后,交趾军弹尽粮绝,趁天黑偷袭岭南军撕开道防御的口子,败走柳县再退百里。 许戈花了数月时间,终于完成老将的磨合,新将的培养,如今上下一心众志诚城,他放心将前线交于众将领。 在薛青义牵线搭桥之下,他密会冯克阵,岭南的时局已有定数。 想早些回番禺,但苏禾孕期已有八月,一路舟车劳顿的,许戈不敢轻易冒险,干脆直接留在柳县,等她生产完再走。 胎位不正,生产有风险,苏禾挺担心。 这两个月来,她每天坚持散步,做身体锻炼调整胎位,希望能够顺产。 不是开玩笑,这个年代敢剖腹产的大夫凤毛麟角,苏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这段时间买了很多猪肉回来,教紫竹开刀缝合等。 许戈眉头直皱,早知道这么危险,还是不要生了。 大男人吓成这样,苏禾忍俊不禁,“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我已经调的差不多了。” 除了顾自己,苏禾还得顾薛青义,他的病情加重了。 谁也不比谁笨,许戈纵使不说,她也猜到两人关系绝对不简单,他对薛青义的在乎程度不是用语言能形容的。 正是如此,她才不知道怎么对许戈开口。 没有薛青义的鼎力相助,这场战不可能打得如此顺利,所以她心里唏嘘不已,天妒英才。 许戈留在柳县不归,刺史孙鸿心急如焚,带着公文追过来。 还是老生常谈,礼部在追诸国使臣的下落,已经连下好几道公文。 许戈不禁琢磨起来,使臣们被海盗绑了这么久,竟然还活着? 南海一望无际,岛屿更是数不胜数,其中蕴含了无法预知的风险,很多地方甚至不是现有船力能到达的,大海捞针怎么找? 他摊开地图,将水师衙门所找过的地方逐一排除掉,思索着该如何着手寻找。 苏禾对此事好奇不已,但现下的地图很不详细,跟后世区别还是甚大的,有不少国家岛屿没被发现。 她不好明着开口,于是望向薛青义,“薛先生,你所到过的南海,可跟地图有出入?” 薛青义的商队屡屡远航,他的人对南海的了解,应该比官府出的地图详尽许多。 苏禾想的没错,薛青义确实是行走的活地图,他端详着地图,然后提笔在地图不同的水域画圈圈,“这些都是我的人曾到过的地方,有好些只是路过没有上岸,凶险仍未可知,水师衙门的人可以试着去找找。” 不愧是儋州居士,见识远比常人,孙鸿欣喜无比,很快赶回岭南着手安排。 怕未知岛屿有海盗,又命衙门军队准好武器,还有足够的干粮才出发。 …… 苏禾临近生产,萧易比自家婆娘生产时还紧张,早早请了两个经验丰富的婆子,甚至连奶娘都找好,就怕自己做得不够周道。 他这么一弄,连许戈都跟着紧张起来。 许戈一紧张,苏禾也跟着紧张起来,然后……尿了。 “……”许戈惊讶,望着她脚下的水渍,“怎么失禁了?” 苏禾被他带偏,真以为自己失禁,羞得满脸通红,过一会清醒过来才吼他,“你才失襟,我是羊水破了。” 什么是羊水? 她肚子里怎么会有羊水? 许戈的憨憨,让薛青义也挺无语的,“咳,夫人要生了。” 苏禾痛点较低,起初的阵痛还好,咬咬牙就忍过去了,后来持续的阵痛像凌迟,痛得她嗷嗷叫,就想手撕了许戈。 她发誓,仅此一次,以后谁生谁就是小狗! 婆子在旁边不停唠叨,让她多积点力气留着生孩子的再喊,苏禾痛得想吼她,你来生一个试试! 后来才想起来人家生了七八个,吼不得的。 但是同人不同命,婆子形容生娃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母鸡下蛋,反正她生得很快,但苏禾足足痛了两个多小时,才宫开六指。 许戈守在房外,听着苏禾在房间里凄厉的叫声,吓得浑身冰冷手心冒汗。 娘的,生个孩子这么恐怖,比上战场杀敌还紧张! 后来紧张到不行,他不知怎么握住了薛青义的手。 薛青义安慰他,“没事的,肯定母子平安。”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产后抑郁 持续三个多时辰,总算宫开十指,苏禾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被扶起来灌了碗红糖水,嘴里还塞了千年人参片。 撕心裂肺的疼痛,要不是担心紫竹的刀术不好,她真的想剖腹产。 声音喊到沙哑,她提着气一二三,有股力量在往外推,就是迟迟不出来。 苏禾咬住手帕,一次次用尽用身的力气,“啊……” 待啼哭声传来,她两眼一黑失了知觉。 孩子哭声嘹亮,门外的许戈脚一软。 两个大男人在门外焦急地等着,婆子好一会才抱着孩子出生,“生了生了,恭喜侯爷,是个大胖小子,足足七斤八两呢。” 许戈急道:“夫人如何?” “母子平安,夫人睡过去了。” 许戈没顾得上看孩子一眼,就要往产房冲,谁知被产婆拦下,“侯爷使不得,产房污秽还没来得及打扫。” 他才顾不得这么多,谁知几个婆子偏拦着不让,说稍微等等。 萧易也来凑热闹,“侯爷,这事有忌讳。” 许戈这才将目光落到襁褓之中,战战兢兢把婴儿抱过来,这一打量差点把自己吓得手抖。 他跟苏禾长得无可挑剔,怎么这个孩子五官皱在一块,红通通皱巴巴丑的厉害。 见他嫌弃的要死,薛青义笑着解释,“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 察觉到自己言出有失,薛青义连忙岔开,“我瞧着眉目有点像你,等五官长开了就好。” 许戈嘴上嫌弃,但手上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生怕吓着襁褓中的孩子,压根没听到薛青义说的话。 不知是不是身上煞气重,婴儿突然啼哭不止,把许戈弄得手足无措,他将孩子塞给薛青义,趁着婆子们一个不注意闪进产房。 婆子急了,连忙追进去,“侯爷,使不得呀。” 房间血腥味很重,但许戈顾不得这些,踏进寝室在床边坐着,握住苏禾被汗湿的手,看她睡得还算安稳,嘴角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薛青义无所不能,还真有点带娃的本事,抱着孩子轻轻哄着,没一会便止啼哭声。 怀中的孩子,跟许戈刚出生的时候很像。 薛青义极至温柔,轻轻逗弄着。 能见到许家血脉延续,他死而无憾了。 苏禾沉沉睡了觉,醒来已经是晚上。 许戈在旁边陪着,见她醒来才长舒口气。 苏禾神情有点蒙,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生了,“孩子呢?” 孩子在旁边的摇篮上,奶妈刚喂过不久,已经睡着了。 许戈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过来,放进苏禾怀里。 这么大个小孩,竟然从自己肚子里出来,连苏禾都意外不已,眼角眉梢都透着笑,“男的还是女的?” 许戈掰开给她看,“你瞧瞧,儿子。”这会该信他嘴巴开过光吧。 苏禾忙将他粗鲁的手打开,“你别弄疼他了。” 她稀罕的紧,搂着亲了又亲,想不到这辈子不但结婚早,连孩子生得也早。 见她全部心思都落在孩子身上,许戈摸摸鼻子有点酸,这以后他是不是更加没地位了? 苏禾前两天过得艰难,不是花生炖猪脚,就是鲫鱼怀山汤,全部都是催奶的。 后来奶水终于下来,身体才涨得没那么难受。 她没有经验,幸亏有婆子帮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学着喂奶换尿布。 许戈发现,苏禾情绪变化很大,孩子笑的时候她笑,孩子哭着哭着,她突然也哭了,有时自己跟她说话,说五句都不带回一句。 吃饭的时候筷子抖了下,肉掉地上,她的眼泪又止不住。 这是魔怔了? 有时呆呆待着,一个时辰都不带换姿势的。 喂完奶之后,许戈让婆子将孩子带出去,他在苏禾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苏禾没说话,趴在他肩膀哭。 许戈当时就震惊了,“是不是我哪做得不好?” 没有谁惹她,她就是觉得没意思,心情不好,稀罕劲都提不起来。 苏禾知道问题在哪,得产后抑郁症了。 知道归知道,但控制不住。 许戈傻眼,这是什么病?怎么生个孩子会有这么多问题? “没事,你别管我。”苏禾话都不想说,只想单独静静。 孩子生了,满身的异味,身体发福臃肿,蓬头垢面的,总之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好。 不过,总归是知道自己有病,苏禾比普通产妇做得好,喂奶不能吃药,只按针灸按摩位。 产后几天不能洗澡,不能碰冷水,浑身黏糊糊的难受,不过许戈知道体贴,抽出更多时间陪着她。 他使出浑身解数哄媳妇,知道苏禾喜欢鲜花,天天早晨到花园采一束,各种赞美之词络绎不绝。 以前她喂给自己吃,现在轮到自己喂给她吃,“愁什么,你变得什么样我都喜欢。” 顺产恢复的快,洗了个药浴,浑身轻松不少,再加许戈抱着儿子在眼前晃晃。 孩子长了几天,五官跟筋骨全部舒展开,白白嫩嫩的,吃饱喝足之后对着苏禾咿呀咿呀,两只粉色的小拳头紧箍着,不停在空中挥舞着。 “才几天就这么虎了。”许戈逗弄着孩子,“像我。” 苏禾嗔了他一眼,“像你还得了,惹祸的胚子。” 媳妇最大,她说什么都对,总之往死里夸准没错。 见她比前几天精神,许戈这才问道:“咱们儿子取什么名字好?” 听说名字越贱越好养,像什么狗蛋,狗剩,猴皮什么的。 “你敢!”听着他的馊主意,苏禾的眼泪差点下来。她走鬼门关生的儿子,凭什么这么糟践呀! 一般在孩子出前生,会先把孩子的名字取好,但许戈基本在前线,即使后来从阵前退下来,还是有不少军务要处理,所以取名的事没讨论过。 苏禾觉得自己取绰号挺在行的,正儿八经的名字可不行,“你觉得叫什么好?” 许戈也不在行,借机道:“要不让薛青义帮忙?” 瞧瞧,薛青义在他心里的分量多重,连儿子取名都让他来。 “行。”苏禾睨了他一眼,“不过丑话说前头,要是难听的话,我可不要的。” “要是难听,我第一个不同意。” 第五百五十六章 没几个的屁股是干净的 说来也奇怪,孩子似乎跟薛青义很投缘,有时哭闹起来两人怎么都哄不住,但只要到了薛青义手里,很快就不哭了,甚至还会咯咯笑。 苏禾发现,薛青义看孩子的眼神也透着光,那种感觉有点奇怪,就好像是……圣父? 薛青义领了任务,很快交出答卷,给孩子取出许承毅。 许戈觉得好听有意义,苏禾没有什么意见,笑道:“谢谢先生赐名,希望人如其名,有个好将来。”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满月,苏禾也坐完月子。 许戈没有刻意隐瞒孩子的出生,但也没有对外公布,毕竟京都朝局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开心的事偷着乐就行。 满月酒是在萧府办的,并没有请外人,就许戈几个加上萧家人,总共摆了两桌。 薛青义送了许承毅长命锁,还有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办完满月酒,一行人踏上回番禺的行程。 苏禾刚出月子,薛青义身体不好,许戈命人准备宽大舒适的马车,并且放满行程,足足五天才回到封地府邸。 阔别数月,再回来有股说不出来的亲切。 隔壁的院子修葺一新,管家在后院开了道门,薛青义随时可以过来,不必走前门绕远路。 一行人低调,但耐不住有心之人,回来板凳还没坐热,孙鸿带着岭南一众官员前来造访,恭贺清乐侯痛击敌寇取得大捷。 自己的地盘,以后少不得要经常打交道的,许戈入乡随俗融入本地官圈,连着应付好几天才安静下来。 同样,薛青义府前车马水流,不少官商贵勋皆想一睹儋州居士的风采,看看这位研制望远镜跟黑火药,凭一己之力助新任节度使赢得海陆两战大胜利的能人异士。 奈何薛青义抱病,不管天潢贵胄还是平民百姓,一视同仁闭门绝客。 孙鸿是个有耐心的,而且朝廷的人已暗中接洽,只要能说动儋州居士将秘术献给朝廷,他有望调任京都进入政权中心。 他热衷追求权力,即使与贺家结亲在岭南如水得鱼,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但到底是蛮夷之地,与京都相比不值一提。 偏偏他怎么示好,薛青义始终不为所动,不禁有些恼火。 要不是隔壁刚好就是侯府,孙鸿还想使些手段让他尝尝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滋味。 哄完媳妇跟儿子,许戈走后门进薛青义的院子,见他身体有好转,不由煮茶对弈。 许戈如今是儿子奴,刚刚被儿子滋了泡尿,非但不嫌弃还跟薛青义炫耀起来,“承毅虎得很,一泡尿把我整条裤子都弄湿了。” 薛青义只有阿满跟阿力两个仆人,院子冷清的可怕,哪哪都没点人气。 炫耀完儿子,许戈把主意打在薛青义身上,“先生如此年轻,为何不早日娶妻?” 薛青义执子落棋,淡笑道:“我的身体哪天去了都不知道,何必连累他人。” “有苏禾在,你再活二十年都没有问题。就是老独处,你才会胡思想乱的,娶房媳妇生个儿子热闹了。”许戈极力劝服,“我以前也觉得自己会孤独终老,但遇到苏禾就全变了。还请先生听我一言,媳妇孩子热炕头,生活才会滋味,到时指不定你还后悔自己成家晚了。” 面对许戈的执著,薛青义却显得寡淡,“侯爷不必劝我,我的身体自己清楚,就不去祸及他人了,否则哪天撒手西去,留下孤儿寡母多可怜。” “我视先生为兄长,真要是走到那一天,我会替你照顾家人。”许戈急切,“我会一视同仁,苏禾跟承毅什么待遇,你的家人便是什么待遇,难道先生不信我?” “我自是信你。”薛青义淡然,“但我清静惯了,不喜欢他人来打扰生活。” “那是你没尝试过,等试过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怕他没完没了,薛青义连忙岔开话题,“岭南虽说偏安一隅,但实则鱼龙混杂尔虞我诈,你外来之人占了他们的地盘,别看表面对你恭敬有加,实则自有算盘,加上你刚来就稳定岭南局势,朝廷对你的戒心更重,他们见不得你跟本地官员打成一片,背后肯定要下黑手的。” 最有可能的手段,就是利用当地官员平衡压制许戈的势。 “先生不必担心,这帮官员在岭南这么久,没几个的屁股是干净的,他们于我而言还不足为患。”待边境稳定下来,一个个收拾便是。 许戈反倒担心薛青义,怕引人怀疑,这次取胜的噱头都安在他身上。他手上握的东西足以改变战局,故而明里暗里都会有不少麻烦。 连孙鸿都按捺不住,更别说那些惯会用腌臜手段的。 许戈觉得有必要加强院里的安全防卫,他的身体日式渐微,禁不起任何的折腾。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许戈知道他的能耐,自己确实多虑了,可就总想为他做些什么,否则于心难安。 每每想到薛青义的身体,他总是彻夜难眠,心肝脾肺都被撕扯的鲜血淋漓。 苏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有些事总要适着习惯,谁也逃不过生离死别。 …… 交趾军负隅顽抗,但仍难改颓势。 冯克阵改变作战策略,一改之前的大军碾压之势,开始丛林拉锯战。 丛林战很难打,彼此你来我往,今天前进三十里,后天后撤五十里,仗没打死多少人,反而急性子的被磋磨死不少。 水师衙门两艘船出海足足三月有余,将薛青义给的海域地图所标注的地方挨个找了个遍,终于在一处海域凶险的岛礁找到海盗窝。 第五百五十七章 他真的来了 海盗凶悍善战,按平时水师根本不是对手,但仗着船上有黑火药,居然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夺下岛礁之后,水师登陆寻找,终于在一处山洞里找到瘦成皮包骨的诸国使臣。 真不知是他们命大,还是海盗想钱想疯了,被绑这么久都没有撕票。 祝寿的贺礼早被海盗挥霍一空,再说老皇帝第二个生日都过了,水师衙门不可能送使臣去京都,让他们自行回去还得搭上盘缠,万一回程又被海盗绑了,还得麻烦自己营救。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水师一合计,干脆将他们全部送回老家。 这一来耽搁了不少时间,但好歹拿到诸国皇帝的文书,总算能圆满交差。 鉴于海战已有数场捷战,支援岭南的东海水师将来也想拜访薛青义,想要得到望远镜跟黑火药秘方,用来武装东海水师,以抵御不时前来骚扰的倭寇。 他打好忠贞爱国的腹稿,想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说要不是东海水师特意支援岭南,指不定岭南水师早就连渣都打没了,薛青义身为节度使军师,怎么也得卖自己几分薄面。 然后,他连门都进不去。 心里恼火,但实在太眼馋了,于是厚着脸皮拜访清乐侯,委婉地提出建议。 许戈轻叹,“曹将军,你率领东海水师不远数千里前来支援,此份恩情我没齿难忘。不过薛先生出山时有言在先,他不求名利权势,而是怜悯岭南百姓。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干预他的决定。秘术属他个人所有,即使我也想劝他拿出来为朝廷所用,也不能违背当初的承诺。” 不过,这份感情还是要报答的。 许戈命人取来一支望远镜,“刚好我手上还有最后一个,特此赠予曹将军。若是以后有需要岭南水师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没达到目的,但也不枉此行。 将这东西拿回去,或许有工匠能造出来。 曹将军爱不释手,美滋滋地拿在手里把玩,连出了侯府都舍不得放下。 街道是青石板,他只顾着拿着望远镜观望远处,谁知脚下趔趄差点摔倒。 “啪”一下,望远镜掉地上,镜片摔碎了。 摔碎了! 曹将军错愕,转身想进侯府再要一个,却又想到清乐侯刚才说是最后一个。 乐极生悲的他要哭了。 烂了也舍不得扔,蹲下来将碎镜片捡起,然后他去找岭南水师的萧将军。 借着给他庆功的由头,把人给灌醉了,成功要到一包黑火药。 怕人家酒醒后悔,连夜开船返航。 随着岭南失地的夺回,京都那边的来了圣旨,但不是给许戈的。 贺老将军被截肢,但也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加上贺家数子守土有功,皇帝下圣旨封为平南伯爵。 不止贺老将军,连贺家几个儿郎都得到相对嘉奖。 朝廷也给许戈下了圣旨,督促他乘胜追击早日结束战事。 贺家是什么反应,苏禾不得而知,但真是膈应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今番禺郡一侯一伯,这不是挑明让岭南官员站队么!再者贺家儿郎在节度使麾下任职,朝廷跳过许戈擢升他们军功,这不是挑拨两家矛盾么? 说白了,拿贺家制衡许戈,两相争斗维持平衡。 呵呵,战还没打完呢,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这老不死的,在京都跟肃王斗的焦头烂额,还不忘要远程控制许戈。 许戈没说什么,倒是薛青义没忍住,将承毅哄睡之后,边下棋边问,“许家之祸,可因肃王而起?” “肃王便是宸王。”许戈没什么好隐瞒的,肃王是潜水的千年王八,若不是回京经历这种种,还真不知道许家祸事另有起因,但即便没有肃王,皇帝依然会诛杀许家。 提及家族血案,许戈心情沉重,悄然暼了薛青义一眼。 薛青义平静如波,递了几枚铜钱给许戈,“你瞧瞧这钱有什么问题?” 铜钱是滇州州府所制,许戈对这块不懂,没有瞧出什么门道。 薛青义又递了几枚过去,许戈反复观察着,“好像色泽有所不同。” 苏禾午睡起来找儿子,一路找到薛青义的院子,睨了眼桌上的铜钱便道:“假币。” 蠢的要死,薛青义这么问,那肯定就是假的。 许戈当然知道有问题,关键是他没看出问题在哪,抬头问道:“假在哪?” 苏禾哪知道假在哪,只知道薛青义不会做吃饱了撑着的事。总之就是假的,而且他此举多半针对肃王。 不管哪朝哪代,造反的标配就是养私兵跟造假币,这是夺政权的不二法则,所以她才会脱口而出。 薛青义不得不承认,许戈能走到今天真是娶对了媳妇,否则要不还在沙县吃土,要不草草起事最后落得身首异处,指不定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或许他做得最对的,便是毫无底线的护着苏禾。 滇川地处西南边境,加上山势陡峭,几乎跟外界隔离,京都更是鞭长莫及,确实是造假的最佳之地。 薛青义目的很明确,皇帝还有闲心搅混岭南的水,说明他跟肃王斗法还没到白热化,那自然得助他一臂之力。 据京都传来的消息,他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真要哪天一病不起,京都将陷入危局,蛰伏隐忍的肃王趁机掌权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好不容易金蝉脱壳避走岭南,薛青义不允许老皇帝的目光跟着转过来,故而一直在暗中调查肃王。 许戈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着手安排人去滇川调查,他要拿到确凿的证据。 贺家得了封赏,连着摆了几天流水宴席,大肆宴请当地官员跟士族,丝毫不顾忌清乐侯脸面。 当然,贺家也给清乐侯下了请柬,但许戈以腿疾复发为由没赴宴,但还是特意送了份厚礼过去。 三天流水席结束,深夜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薛青义的后院侧巷停下,身穿黑色斗篷的老者走下马车,他的走路姿势很怪却拒绝搀扶。 开门的是阿满,语气不耐烦道:“先生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不见!”这帮人天天没完没了,连晚上都不让人睡觉。 老者递上拜帖,虽身体有残缺却透着上位者的威严,“烦请小哥通报一下。” 阿满接过拜帖,看清来人的姓名时,不由满脸惊讶。先生真是神算,他真的来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你过来啊! 阿满一改之前的恶劣,谦恭有礼道:“里面请。” 薛青义还没睡,甚至已经煮好茶,上等的碧罗春。 老者见到胡桌上的两个杯子,睿智的眼睛打量着他,“闻名不如见面,先生年轻轻轻却智谋惊人,实在让贺某佩服。” “老将军这么说,岂不是要折煞薛某也。”薛青义起身扶他入坐,明知故问道:“不知您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假肢不能弯曲跪坐,贺老将军只能将腿直放,“贺某早有心来拜访,但白天人多眼杂,想必先生你也公务繁忙,这才冒昧深夜叨扰,还望体谅。” “老将军严重了,你德高望重深得军民爱戴,该薛某上门拜访才是。” 都是千年的狐狸,寒暄几句之后,贺老将军便开门见山,“侯爷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加上有先生做左膀右臂,将来必成大事。” 与孙鸿不同,贺家世代深居岭南,对京都政权不感兴趣,谁做皇帝对贺家没什么影响。贺将军是族中长老,维护家族利益是他的责任,他无心界入党派之争,更不想贺家成为权力争斗中被牺牲的棋子。 虽说山高皇帝远,但许家的遭遇跟皇帝的所作所为,他是心知肚明的,甚至这次边境之乱,追其根源的话也跟皇帝脱不了关系。 他不想趟这混水,却又偏偏被卷了进来。 纵使贺老将军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感叹后生可畏,自己即使多活几十年,论军事之能也无法望其项背,更别提自己那几个憨憨的傻儿子。 盘踞岭南百余年,如今突然多了个外来者,贺家确实心有不甘,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地位。 可短短一年,许戈所露出来的锋芒,不是贺家能招架得住的,再说大郎在前线失利,是许戈当机立断派人营救才捡回一条命,而自己这条命也是侯夫人救的。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清乐侯若真针对贺家,他完全可以让贺家儿郎死在战场上。 截肢了不假,但贺老将军的聪明还在,这是清乐侯对贺家释放的最大善意,他要的是共存而不是吞并。 这根橄榄枝,贺家要是拒绝的话,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若是贺家儿郎足够聪明有手段,倒是可以争一争,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还有薛青义坐镇,贺家取胜的可能何其渺茫。 顾老将军足足思虑半年,在柳县被夺回之时便下定决定,贺家愿跟许家共存。 期间有不少人前来挑拨,但他都没有表态,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朝廷的嘉奖来了。 说是嘉奖,其实是催命毒药。 要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已视贺家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谁知许戈不但没有动手,反而送了贺礼,光凭这份胸襟跟耐性,就足以让贺家刮目相看,更加认为自己的决定没错。 皇威固然可怕,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想要护贺家周全,非但不能跟清乐侯为敌,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这也是今晚他上门来薛青义的原因。 当然,清乐侯给了足够的诚意,贺老将军自然要有所回报。 他带了一沓账本过来,“水至清则无鱼,这是岭南官员上任期间的秘事,相信会对清乐侯有所帮忙。” 贺家不追求权力,不代表有些官员耐得住,自得到朝廷的封赏,已经有人在他耳边鼓吹,说清乐侯在军营打压贺家儿郎,自己的病本能治好,是清乐侯故意让夫人将他的腿截肢,这才失了节度使的位置。 贺老将军年纪大不假,但他有自己的判断,不至于糊涂到任由这些腌臜之人挑拨离奸。 薛青义没有翻看账本,而是让阿满也呈了一本上来。 贺老将军仅仅翻了三页,脸色已经煞白,这本记载着更多的秘密,要是抖搂出来,足以让岭南官场地震,甚至波及朝中重臣。 他一页页往下翻,并没有看到贺家的,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低估了清乐侯的手段,自己做的这个决定真是救了贺家。 薛青义伸手,面具之下的脸露出丝笑容,嘴唇勾了勾,“贺老将军,侯爷初来乍到,人微言轻的,以后还得靠您多帮衬。” 贺老将军走出薛府时,手心全是汗。他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心中满是唏嘘,岭南的这片天到底是不属于贺家了。 早上,许戈抱着孩子过来时,薛青义将贺老先生的账本递过去,“贺家还算识时务,但到底是树大根深,你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有贺家这棵大树跟许戈作对,不管是许戈还是皇帝,相信都是比较满意的。 许承毅周岁时,跟交趾的战事总算结束,军队夺回所有失地,岭南保卫战落下帷幕。 但显然交趾还没被打服,军队驻扎在边境,两军对峙距离不过五十里,交趾时不时越界一下,更有挑衅的士兵半只脚踏在岭南土地,半只脚在交趾,“你过来啊!” 岭南这头也不缺暴脾气的,举起长矛就刺过去,“鳖孙,有种别躲!” 事故隔三差五就发生,还有巡逻的士兵无意中走失,到了对方的地盘。 边境局势还是紧张的,时常擦枪走火,尤其是得知冯克阵被交趾撤职调任,肚子里憋着狠劲的岭南军再无顾忌,一万人的兵马踏进国界,差点没将交趾的营帐据为己有,边境线前移数十公里,差点挑下新主帅的人头。 这举动惹恼交趾少帝,奈何岭南军的黑火药射程远,他跳脚都没有用。 连吃几回败阵,眼看着城池要沦陷,无奈之下只得撤销对冯家父子的处罚,让他们披甲上将功折罪。 侯府给许承毅办了周岁宴,一岁的孩子已经咿呀着会说话,他身子骨壮实,迈着外八脚,“娘……娘……” 苏禾心都要化了,抱来小团子亲了两口,谁知被他涂了不少口水。 这一年没少给他把屎把尿,苏禾也不嫌弃儿子脏,这是就外八太丑了,将来也不知能不能讨到媳妇。 许戈袒护的厉害,“小孩子腿骨软,等长大就不会。” 第五百五十九章 凤城相遇 抓周的时候,许承毅在桌上爬,既不抓书也不抓钱,他对桌上摆的一堆东西不感兴趣,懵懂的黑色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然后兴奋起来,“呀……呀……” 他朝着许戈爬过来,许戈心想这儿子没白疼,于是伸出手去抱他,谁知许承毅握紧拳头推开他,而是爬向旁边的薛青义,“咿……呀……” 得了,儿子白疼了。 许戈瞬间不想要他了,看着苏禾微微隆起的肚皮,心想幸亏自己还有,不差臭小子这一个! 提起这事苏禾就郁闷,自从有了儿子,她所有精力都花在他身上,真没有精力怀二胎。生产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她在生的就时候就发过誓,再也不要了。 但人的想法很奇怪,抱着奶香奶香的儿子,她有时会恍惚,其实生孩子也挺好的。 想归想,但也没有真打算行动。 但偏偏就怀上了,而且这次是两个球。 苏禾挺郁闷的,虽然说有奶娘,但这一年她日子并不好过,许戈是柠檬精转世,他连儿子的醋都吃。 亲生的没错,但是跟奶娘睡,白天不是被许戈抱就是薛青义在哄,久而久之跟她都不亲了,她想自己带着睡,谁知没睡两天,许戈撂挑子了。 晚上要喂奶起夜,还要把屎把尿,弄得两人都休息不好。 怕影响他处理军务,苏禾提出分床睡,许戈脸黑的难看,到晚上强行把儿子抱给奶娘,“到底我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儿子啊。”苏禾没有犹豫。 许戈恼火,“他长大以后得娶媳妇,陪你到老的人是我,怎么就他比我重要了?” “他长大得娶媳妇,所以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你又不用再娶媳妇了,瞎吃什么醋呢?” 谬论! 许戈很生气,但嘴皮子又说不过她,于是身体力行,把她摁在榻上欺负,让她累到说不出话来,“我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你重要,你最重要。” 他胡来的时候,也不给她吃药的机会,不知哪次又怀上了。 苏禾烦死了,真不知他种子生命力旺盛,还是自己田头肥力好,怎么就这么容易呢? 许戈心情也不怎么好,解禁的和尚刚吃上几天肉,又得戒口吃素。 像她这种易孕体质,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身为旁观者的薛青义浅笑,“你们要是忙不过来,我可以帮忙带。” “先生这么喜欢小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作为一个母亲,即使苏禾心胸再大度,见到儿子跟薛青义亲昵如父子,哪有不吃醋的。 也就许狗心大,不怕承毅将来姓薛。 薛青义莞尔,“我身体的情况,夫人应该是清楚的。” 唉,说起这个,苏禾满肚子的醋意瞬间消失。 许戈能这么快在岭南站稳脚跟,薛青义功不可没,他对许戈的好从不求任何回报,甚至每一步都在替他筹谋打算。 这个世上,真的有圣人吗? 苏禾曾把自己的怀疑跟许戈说过,谁知许戈丝毫没往心里去,“人跟人的缘分,就像你跟昭华还有万梓汐,换谁能处成姐妹?” 提起万梓汐,苏禾成功被转移话题,这个傻丫头来岭南了,而且还怀上了陆浅之的孩子。 陆浅之非但没死,还早早在岭南置好家业。他是敛财能手,这几年没少替肃王赚钱,当年的知遇之恩早已报答完,但他深知肃王不可能平白放过自己这枚棋子,一直隐而不发暗中准备后路。 陆浅之商人不假,他只赚钱其他的事一律不过问,但也知道肃王跟皇帝或许戈之间的矛盾迟早要爆发的。 直到岭南战乱,他觉得时机已到,这才借假死瞒天过海。 彼时肃王跟皇帝忙着斗亡无暇他顾,再者那具尸体是他精心准备的,足以以假乱真。 怕万梓汐会穿邦,他没有提前告之,等风声过去之前才联系的。 苏禾怎么也没想到万梓汐会私奔,沈氏来信只说她留书离京,说是去外面做生意。万历春急疯了,派人天南海北的找。 之所以能遇见,还是苏禾去凤城的农庄踏春,巡查数百亩的桑基鱼塘,在农庄吃桑拿鱼时无意间撞上的。 凤城是苏禾的老家,纵然是两个不同的时代,她还是感到亲切无比。 凤城是岭南水乡,更是鱼米之乡。这里出厨子,尤其擅做鱼,一鱼几味,怎么吃都不腻,而且丝毫没有腥味。 许戈看破不说破,这便是苏禾的故乡,于是命人在凤城建别院。风城离番禺不过百里,坐马车一天能到,她要是想来,他随时都能陪着。 陆浅之隐居凤城,开了织坊跟布庄,但是很少露面,大多数生意都交给管家处理。 这次要不是万梓汐怀孕,他带她外面散心,想相遇又谈何容易。 为爱奔赴哪那么容易,万梓汐虽然不后悔,但她不习惯岭南的气候,更是没有朋友。知道苏禾在番禺,也不敢轻易去找,怕行踪会暴露传到京都,给陆浅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禾。”见到苏禾时,万梓汐眼眶泛红,紧紧抱住她不放,“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苏禾也没想到,不舍得指责万梓汐,但是暗中狠狠剜了陆浅之一眼。 这混蛋要死也不死远点,上次要不是他在番禺出现,她也不会心生疑惑让紫竹去查看,才让冯致远的人钻了空子。 继姐妹相遇,苏禾在凤城多留了几天。 万梓汐有身孕早两个月,秋初之时生下个女儿,取名珠珠。 苏禾怀的是双胞胎,肚子比上次大不少,站得久脚严重水肿,而且岭南秋老虎很毒,暴脾气压根控制不住,一个不遂意就敢吼许戈,有时候吼完还会哭。 有了头胎经验,许戈耐受力很强,知道她是怀孕所致,没少费心思哄她开心,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当然,苏禾脾气过了会反省,也会哄许戈。 许戈表面受用,实则暗戳戳早记恨上了。女人怀孕真可怕,下次说什么也得将措施做到万无一失。 珠珠满月的时候,苏禾也快临盆,压根没法出门,只能让人将礼物送过去。 第五百六十章 逼宫 九个半月的时候,苏禾突然发动了。 二胎经验明显足很多,而且双胞胎胎儿没有单胎大,历经两个多时辰就生完了。 生的龙凤胎,大的哥哥六斤二两,小的妹妹五斤七两。 许戈觉得自己赚翻了,抱住妹妹爱不释手,至于哥哥嘛 ,前面已经有一个了,自然没那么稀罕。 许承毅已经一岁半,懵懂地凑过脑袋来看,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 看到平时稀罕自己的爹不再瞅自己一眼,他突然意识地位受到威胁,张嘴哇地哭出来。 好了,三个孩子一块哭,吵得许戈耳朵嗡嗡响。 有薛青义在,很快哄的许承毅止住眼泪,他懵懂地知道,自己有弟弟妹妹了,以后要保护他们。 龙凤胎长得不像,妹妹的五官有苏禾的影子,哥哥则像许戈多一点,但遗传了苏禾的桃花眼。 许承毅每天都会过来找存在感,“娘亲,抱抱我。” 争宠是孩子的天性,老大这几天黏人的厉害,晚上也要跟她睡,哄着苏禾心花怒放。被儿子稀罕的感觉,比老公稀罕美妙多了。 许戈高兴几天就歇菜,觉得孩子把自己地位都挤没了,他像以前那样把孩子撇给薛青义。 滇川假币的证据一个月前已经收集完全,许戈的人匿名举报给监察御史简庭宇。 肃王的人很谨慎,虽然不知是谁在调查自己,但既然已经露出马脚还得做万全准备。 肃王在京都有所布防,得知证据落到简庭宇手上,当即派人去暗杀。 老八料到他会来这一手,早已安排人暗处保护,当场将杀手逮个正着,并及时取出藏在后槽牙的毒药,将人投进大理寺。 杀手是死士,想让他开口不容易,但大理寺不缺动刑的。 东海有倭寇作乱,驻军苦不堪言,向朝廷请求支援。 兵部下令威虎营派两万兵支援,见军令立即出发。 威虎营拒不出兵则造反,出兵则战斗力被削弱。 肃王知道,这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无论私兵还是铸假币都是死罪,而且证据已经在皇帝手上,他要出手对付自己了。 格尔泰跟自己离心离德,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要自己拿下京都,格尔泰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到时会挥师南侵,这场战不打不行。 这几年皇帝身体愈发不适,歇朝之事时有发生,肃王想等更适合的机会出来,可皇帝显然想给继任者荡平道路,这才急着出手的。 与其被削弱兵力,分而蚕食,倒不如殊死一搏。 早在敬王从宗人府放出来时,肃王就知道这是皇帝投给自己的饵,不过他很愿意咬。 从敬王谋逆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跟皇位无缘,就算戴罪立即得了自由,等皇帝一闭眼,试问继位者会放任有前科的敬王活着? 敬王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奉旨跟肃王勾结,实则早已暗度陈仓。 两年多的时间,足以做许多筹谋。 皇城禁军统領已经被收买,只要拿下皇宫,威虎营借着支援东部驻军,半路杀个回马枪跟大部队汇合,快速攻下近卫军。 呵呵,狗皇帝只知道威虎营是他的,却不知他还暗中豢养数千死士,对付宿卫军跟攻入皇宫不成问题。 深夜,东门悄然打开,伪装成禁军的死士,在敬王带领下冲进皇宫。 与此同时,离皇宫最近的京郊驻军遭到偷袭,而威虎营铁蹄日夜兼程,趁着月色直奔近卫军大营。 城内城外,哀嚎一片,宿卫军营帐烈火通天,死士跟士兵激烈交锋。 相较于城外的激烈,皇城内的动静安静不少。 东门一关,在冗长的宫道上,猎猎火把突然亮起,无数的禁卫军站在墙对,手拉满弓居高临下对准死士。 “哈哈……哈哈哈……”看到城墙上面无表情的朱新八,敬王厉声狂笑,亏他还曾经肖想过,父皇会顾念父子亲情,原来他早就算计好了,赔上他的性命赌肃王入局。 这是瓮中捉鳖,但肃王已没有退路。 “冲啊!”他一声呐喊,一刀劈向假意投降的禁卫军首领。 朱新八神情冰冷,随着举起的手挥下,无数的利箭宛如狂风暴雨射向宫道…… 敬王杀红了眼,他身中数箭冲出重围,率人往金銮殿冲去。 一路上,他见人就砍,杀了不少宫女跟太监,浑身鲜血淋淋宛如地狱修罗。 鲜血从嘴里涌出来,敬王憋着最后口气,手执鲜血淋淋的刀,踹开金銮殿的大门。 殿内,皇帝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神情严厉,眼神冰冷。 敬王披头散发,握紧手里的刀,趔趄着脚步向前,鲜血不停滴在殿上,声音宛如厉鬼,“父皇!您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老皇帝肺腑难受,剧烈地想要咳嗽,他强行咽下喉咙的咸腥,神情冰冷地望着执刀朝自己走来的敬王,“你这个逆子,朕给了你两次机会,你今天还有脸面来质问我。” 他宠敬王不止是贵妃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这个儿子很多方面都像极了自己。皇帝曾有过想法,自己百年之后会将帝位传给敬王,然而他却在自己年富力强之年,如此迫不及待。 第一次造反,他就该要了敬王的命,但奈何是自己亲骨肉,而且还曾经寄以厚望。他终是狠不下心,想留他一条性命。 放他出宗人府,不仅是想对付肃王,同时也寄了丝希望,想看到他痛改前非重拾亲情,纵然帝位不可能再是他的,但封个边疆王侯,保他一生平安还是可以做到的。 然后,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老皇帝知道敬王的性格,所以最终的下场早已料到。 但真走到今天这一步,仍然痛彻心扉。他的儿子已经不多,而且全是不堪重用之才,敬王他为何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皇帝脸色灰败,已对敬王不抱任何希望的他抬起手,轻轻挥下…… 第五百六十一章 皇天不负有心人 随着敬王的前进,殿内冲出上百名手持利矛的禁卫军,明晃晃地武器对着敬王。 敬王已经站不稳,一个趔趄往地上倒,他反手将染血的刀铿锵至地,死死撑住身体,愤恨的双眸血红,“父皇,你爱过我吗?” 爱,怎么不爱?比起太子,他曾经更喜欢敬王,才会多番重用栽培,甚至包容他所犯过的种种错误。 皇帝的宠爱,从来没有雨露均沾的说法,他也是人,也是为人父母,有偏爱再正常不过。 可他的偏爱,却养育出狼子野心,一次次想置他于死地。 孽子的质问无疑在剜他的心,皇帝面色悲怆,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他的父皇果然冷血无情。 对,他是皇帝,帝王家向来薄情寡义,何来的亲情关爱,有的不过是权利争夺跟利用。 他怎么可能会爱自己,他最爱的只有至尊之位。 父爱?生在帝王之家,他怎么还愚蠢的肖想这些。 大势已去,敬王呕出一口血,厉声笑道:“父皇,你真是冷血无情。有本事,就把这张龙椅坐到天荒地老,哈哈……哈哈哈……” 随着皇帝的手挥下,数支锋利的长矛刺进敬王的身体,再“嚯”地拔出来,鲜血随即喷涌而出,地板染了大片。 敬王怦然倒地,眼睛瞪得很大,脑袋缓缓倒向旁边,鲜血从口角溢出来。 他倒下的位置,刚好正对着皇帝,瞪圆的眼珠死死盯住他,死不瞑目。 皇帝心生惧意,莫名的凉意遍体。 敬王死了,他曾经最爱的儿子死了! 皇帝笔直的腰杆慢慢弯了,他疲倦地坐在龙椅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宫内的动乱已经镇压,朱新八走进金銮殿,他望着地上的尸体,神情平静地下令将敬王抬出去,以暴病的名义收殓。 “皇上,宫内的乱党已经清除干净。宿卫军早有预防,只要不犯大错误,取胜是板上钉钉的事。” 皇帝长叹一声,“肃王府呢?” “臣已派兵围住,肃王跑不了的。” 这一夜,许多人彻底无眠。 朱新八在赶往肃王府的路上,刚好碰到从城外回来的韩王。 他是被人抬回来的,已经重伤昏迷,铠甲染着厚厚的血迹。 朱新八拦下他们,皱眉道:“韩王情况如何?” 外伤不算严重,但他的脚曾经断过,大夫曾经叮嘱要细心保养,切不可再受伤,谁知叛军袭营,韩王率兵反抗,偏不巧重伤旧患。 二次骨断,只怕要落下永久残疾,军医不敢有耽搁,命人送韩王入城医治。 望着远去的身影,马背上的朱新八嘴角勾出抹冷汗,宿卫军要易主了。 还没到肃王府,远远看到冲天火光。 围府的禁军强行闯入,用尽各种办法灭火。 等火彻底扑灭时,东方已经鱼肚白,好几具尸体从里面抬出来。 肃王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从衣饰跟尸身形状来看,确实挺像的。 这场火起得蹊跷,朱新八不信这个邪,命人将里面搜查一遍。苏禾曾经被绑架过,王府是有密道的,连着隔壁的宅子。 朱新八心思缜密,很快发现被重新砌起来的密道,他命人重新挖通,果然连通到隔壁。 王府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没想到一觉醒来,京都居然差点变了天,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奉国寺的德善大师。 这怎么可能呢? 最无法接受的,还是德善大师的信徒。 别小看信徒,肃王惯会经营人设,他虽是佛家外弟子,但能掐会算积德行善,平常普渡受苦受难的百姓,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被洗脑的信徒坚信肃王是被冤枉的,不怕死的他们甚至跑到衙门抗议,甚至跟官府发生激烈冲突。 然后,朝廷很快公布他的累累恶行,真正的肃王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百姓口中的德善大师不过是肃王的胞兄宸王。 朝廷各部忙翻天,无一不在收拾肃王造反留下的残局,一车车的尸体从皇宫运到城外焚毁,足足拉了大半天。 听说宫道殿宇清洗出来的血水,把护城河都染红了。 不止皇宫,宿卫军营照样如此,虽然最终打赢了,但肃王的死士武功高强,双方经过一番恶战,彼此死伤惨重。 这场诱敌之战,是皇帝钦点兵部侍郎主持的,宿卫军上报抓的五百死士俘虏该如何处置? 皇帝病了,至今仍未苏醒,韩王也是如此,宿卫军只能报给朱新八。 朱新八深知皇帝的秉性,他连眼都不眨,“就地处决。” 傍晚十分,传令兵匆匆京都,“报,近卫军捷报!” 近卫军只有三万,但东海驻军秘密调四万,他们埋伏在威虎营来京的必经之路,跟近卫军前后夹击歼灭叛军。 不得不承认,身为反军的威虎营作战能力强,朝廷的正义之师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京都守住了,但元气大伤。 皇帝昏迷一天才醒来,得知肃王自焚而死,他是不相信的,命仵作再三验证。 肃王狡诈,他能苟且偷生二十多年,又怎么会自焚而死呢?多半是为了掩人耳目。 望着面目全非的尸体,皇帝下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肃王找出来! 忙了一天,朱新八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府,新来的厨子将宵夜送到书房。 厨子是老姜,为了联系方便才进的朱府,“咱们的人事先有准备,一直暗中跟着肃王,兵败后他藏在出殡队伍中离开京都,出了城就被咱们拿下了。” “肃王狡诈,以免他逃跑,先把手脚筋挑了,再秘密送往岭南。” “人要送走了,你这边怎么向皇帝交代?” 朱新八揉着眉头,“肃王精于算计,他找的替死鬼,不是那么容易穿帮的。” 老姜着手安排。 朱新八打起精神,“宿卫军跟近卫军元气大伤,你准备批忠心可靠之人,伺机渗透其中。” 老姜大喜,苦等数年,皇天不负有心人。 第五百六十二章 怀疑她是中邪 夫妻俩取名无能,龙凤胎的名字还是薛青义起来的。 哥哥叫许承宣,妹妹叫许清姿。 苏禾每天都在做奶牛,感觉身体被掏空,偏偏许承毅完全继承他爹的柠檬精体质,明明已经断奶了,见到弟弟妹妹喝得欢,他也凑过来瞎胡闹。 许戈找了两个奶娘,但有老大的前车之鉴,在喂养方面苏禾尽量不假他人之手。 生了三个娃,苏禾决定封肚,许戈想着以后没机会办满月宴了,所以办得很热闹,很多宾客到场。 但所谓的宾客,并不包括薛青义,他的病情突然加重无法出席。 许戈的心情受到影响,招待宾客显得心不在焉,后来干脆让管家处理,他抽空去隔壁的院子。 薛青义的状态大不如前两年,进入油尽灯枯之期,即使苏禾医术不浅,但仍回天乏术。 两岁多的许承毅懂的不多,但也知道薛伯伯病了,他平时最喜欢跟薛伯伯玩,伯伯比爹爹温柔多了,好吃好玩的都留给自己,不像爹爹是坏脾气,每次他跟娘亲亲近一点,他都会拎着自己的脖子扔出去,警告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老霸占着娘亲。 薛伯伯就从来不凶他,而且哭的时候会耐心哄自己。 “爹,伯伯的病什么时候好起来?”许承毅扯着许戈的袖口,仰着小脑袋问道:“他好几天没带我玩了。” 许戈蹲下来,摸着儿子的脑袋,“你伯伯会好起来的。” 进了院子,还是跟往常一样,阿满不让许承毅进去,说是主子吩咐,怕病气过给孩子。 许戈自己进去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药味,薛青义的状态很不好,唇苍白如蜡没半点血色。 他勉强坐起来,“怎么来了?今天是两个孩子的满月宴,多少宾客都是冲你来的,他们都是你巩固根基的关键,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在乎这一次两次。”许戈塞了只枕头给他垫腰,瞟了眼放在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皱眉道:“又严重了?” 剧烈的疼痛刚过去,身上还残留着黑膏的味道,晕晕乎乎间做了场梦,梦到年少之时兄弟过街打马,外出狩猎的恣意时光。 最近老爱做梦,梦到过去的种种,这或许就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望着许戈,薛青义的目光透着包容跟不舍,嘴角浅浅一笑,“要是没有苏禾,我五年前就去了。多偷了五年,已经很心满意足,哪还敢再奢望。” 许戈握住他冰凉而骨瘦如柴的手,“怎么会呢,苏禾的医术这么厉害,她肯定能救你的。” “生死由命。”薛青义倒是通透,“有相聚之日,总有离别之时,只要不忘初衷,离别也是重逢。”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只要许戈不感情用事,功成指日可待。哪天到了阴曹地府,他也算对许家有个交代。 许戈别开脸,“你多少也吃点。” “没有胃口。” 许戈不管,起身让阿满重做一份。 不放盐的青菜,肉糜粥,许戈比照顾许承毅时还要上心,固执地喂到薛青义嘴边。 许戈低头,“我小时候生病吃不下东西,大哥老是这样照顾我。有次上树掏鸟窝摔下来,我的脚扭伤了,他知道我顽皮坐不住,养伤的时候还背着我偷跑出去,害得他被爹打,但是第二次他又背着我出去……” 薛青义看着他,“没想到侯爷儿时这么顽劣。” “是啊,我小时候特别会闯祸,到处去祸害别人,有次还把我爹的行阵作战图烧了,气得他要打我三十板子,后来还是我哥替我顶锅,硬生生挨了三十板,打的屁股开花半个月无法下床。” 看向他的视线模糊,许戈长叹,“大哥比我聪明厉害,但是运气没有我好。要是他还活着,指不定早就替许家报仇雪恨,哪会像我这么狼狈不堪。” “人各有命,侯爷不必贬低自己,你能做到今时今日,已经非常人所能及。” 许戈语出惊人,“先生身体不好,要不我将承毅过继给你?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 薛青义哭笑不得,“侯爷言重了,我是喜爱承毅这个孩子,但也仅限于喜爱,并无其他想法。要是想要孩子,我早就娶妻生子,何必等到现在。” 许戈心情低落,薛青义忙岔开话题,聊到两军和谈上,“办完满月宴,你该出发往边境了吧?” “好好谈,不着急。” 许戈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他怕自己回来的时候,薛青义已经…… “侯爷。”门外响起阿九的声音,他推门走进来,“京城那边送了份厚礼过来。” 一只漂洋过海的大铁笼,还是秘密的加急渠道,这让许戈好奇,老八深得老皇帝信任,这几年平步青云,没有特殊情况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铁笼子是密封的,只开了个通气孔,但阿九武功不差,他听到里面有呼吸声。 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个活人! 大活人?许戈很快意识过来,“关到密室去。” 等阿九离开,薛青义问,“肃王?” “暂时不清楚,但依我对老八的了解,八九不离十。” 京都战乱平息,经仵作再三检验,确实是肃王的尸体无异,但老皇帝偏偏不信,毕竟他太过狡猾,宸王叛乱时老皇帝还亲自验过,结果他仍借肃王之身在他眼皮子底下活了二十多年。 身体越差,老皇帝疑心病越重,他不相信肃王死了,命朱新八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 许戈也不希望肃王真的死了,毕竟瑜妃中的毒还需要解药,这两年多来苏禾一直在试着研制解药,但不在瑜妃身边没法观察她最真切感觉,制出来的药虽然有减轻毒发时的痛苦,却压根不能根治。 苏禾能试的都试了,但仍事倍功半,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中邪。 第五百六十三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前段时间,苏禾因缘际会遇到夜郎黔州游历的苗医,这才有了顿悟。苗人擅长用蛊,而瑜妃有没有可能是中了蛊呢? 这种东西即便在后世,也是真实存在的,很难用普通的医学常识去解释。 没有见到人,苗医不敢确定,但从症状来看被人下蛊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不是普通的蛊毒。 萍水相逢不知底细,苏禾只是将猜测告诉许戈,让他想办法寻得能治蛊毒的高手暗中送进宫。 别看许戈面上冷漠,实则很顾念亲情,瑜妃的命捏在肃王手上,他投鼠忌器放不开手脚。 然而,派去的人还没有好消息,就传来京都暴乱,肃王葬身火海,这意味着瑜妃断药了。 肃王的事,早在许戈南下之时,薛青义便问过。许戈信任他,自然知无不言。 许家人的死是场猎杀,位高权重的政治游戏。 薛青义眸光一紧,“他才是害得许家的罪魁祸首?” “是。”许戈面色凝重,“但即使没有他,许家还是躲不过这场灾祸。” 薛青义欲起身,想去会会肃王这个人。 许戈不让,他现在的身体禁不起任何折腾,而肃王狡猾奸诈,还是自己先去会会再说。 见他执意如此,薛青义没有强求,躺下继续休息。 宴会差不多开始,苏禾没见到许戈影踪,估计多半又去薛青义那里。刚要派人去请,却见陆浅之跟万梓汐过来。 两人从凤城过来,还带着珠珠。 孩子轮廓像万梓汐,虎头虎脑很可爱,两只大乌黑的眼睛盯着苏禾,嘴里咿呀不停。 当了母亲,两人都成熟不少,褪去了当初的稚嫩,其中又以万梓汐的变化最大,眉宇间透着抹淡淡的忧愁。 苏禾半开玩笑,“他欺负你了?”陆浅之情史比原主还丰富,该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 万梓汐摇头,“他对我很好,早就收了心不在外面乱来了。” “想家了?” 万梓汐点了点头,为爱私奔一年多,万梓汐谈不上后悔,但始终无法适应岭南的生活,尤其是生下孩子之后,才深知做父母的不容易。 珠珠离开她视线小半天,万梓汐都会挂念,更别提自己这一年来音讯全无。以前老觉得父亲不疼自己,如今不在身边才知道思念是什么滋味。 今天赴宴除了贺许戈苏禾之外,也是想打探京都的消息。 肃王叛乱失败自焚的消息已经传到岭南,但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声音,说是肃王借自焚金蝉脱壳。 民间众说纷纭,真假很难判断,故而万梓汐才特意走这一趟,想向苏禾打听清楚。 自从上次在凤城农庄相遇,万梓汐才恍然大悟,苏禾就是个大骗子,她骗了所有的人,她跟许戈非但没有矛盾,反而如胶似漆。 这两人感情好着呢,前脚刚离开京都,后脚就怀孕生子。 还是继姐妹好闺蜜呢,压根被骗得团团转。 当然,她没有怪苏禾,毕竟在天子脚下,秀恩爱死得快,这也是权宜之计。 言归正传,陆浅之为摆脱肃王才选择假死,如果肃王真的死了,便没了远走他乡的必要。 苏禾明白她的意思,“今天人多不便说话,你俩先住下来,我找机会帮你问问,看侯爷有没有确切的消息。” 许承毅跑过来,扁着嘴扑进苏禾怀里,“娘,薛伯伯不要我了。” “乖,你薛伯伯身体不舒服,要等病好才能跟陪你玩。” “他怎么老生病?”许承毅懵懂,“娘,你快给伯伯开药吃,他吃完药就好起来了。” 每次他生病,娘都会灌他吃药,第二天就会好起来。 “嗯,我会的。”苏禾四下张望,“你爹呢?” “在后面……”咦,刚才还送他回来的,怎么不见了? 苏禾招来紫竹,让她去找找许戈,总不能让宾客等久了。 许戈由假山进入地下密室,大笼子已经运进来。 撬开厚重的木板,一股异味弥漫开,里面是个披头散发,手脚均用铁链锁着的男人。 许戈用帕子捂住口鼻,隔着铁栏打量里面的人,不禁折服老八的手段。自从踏进庙堂,愈发人狠话不多,挑断肃王手脚筋不说,还加上重重束缚,真是插翅也难飞。 往日的得道高僧,美名盛赞的贤王,如今沦落成猪狗般关在狭窄的铁笼子里,比乞丐还落魄凄惨。 “宸王果然能屈能伸,到这般地步还能活得好好的。” “彼此彼此。”二十多年的禅道,肃王自问还有点定力,“遥想当年,侯爷不也是像条丧家之犬,被赶到沙县苟且偷生。” 许戈居高临下望着他,“你当年没把我赶尽杀绝,你觉得我还会给你机会吗?” 肃王清楚,许戈不是心慈手软的主,他留自己一命无非是想得到解药而已。 许戈知道,他捏着解药当保命符,自己手上难道没有吗? “你已经成了废人,唯一的指望格尔泰,你觉得他会来救你吗?” 肃王不为所动,倚在铁笼子里闭目养神,“瑜妃快吃药了吧?出事前,我在好几个地方藏了药,保她还能活个一两年。” 许戈冷笑,“难道格尔泰不需要吗?” “这二十多年,我自问每一步都机关算尽,唯独算漏了他的冷血,如此孽子不要也罢。” 呵呵,生而不养,有何面目指责格尔泰冷血,许戈没把他的威胁放眼里,“不过是蛊毒而已,你当真以为我解不了?” 肃王不予反驳,嘴角笑意不减。 阿九走进来,“侯爷,夫人找你。” 许戈睨了肃王眼,神情冷漠道:“王爷是贵客,好好招待。” 肃王势力遍布闵朝,纵然大势已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是让残存势力得知他还活着,指不定会卷土重来。 许戈吩咐,加强府内戒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宝刀未老 满月宴很热闹,番禺有头有脸的贵勋士族都来了,府内张灯结彩,宾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身为节度使夫人,苏禾这两年比较低调,还是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宴席,不过有早两年混京都贵妇圈的经验,主持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她周旋于招待宾客,说话得体,热情而不失矜贵,面儿功夫做得足。 万梓汐私下佩服,“怎么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厉害。” 苏禾瞟了她,“那是我谦虚,省得挡了你们三人的光芒,连朋友都没得做。” 嗯,还是以前的性情,万梓汐不由松了口气。 说话间,潜水的许戈总算冒泡,一身青色锦衣,头带玉冠,腰间系着玉镂雕龙纹佩,身形高大挺拔,长得丰神俊朗,气度雍容华贵,隐隐带着威严。 满月宴来了许多人,但许戈一露面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万梓汐诧异,这是大变活人吗? 唉,这姐妹做不得,她恨不得打苏禾一顿。其实她见过许戈的,脑海的印象跟真人简直天上地下,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苏禾洗脑了,她隔三差五就在姐妹们面前诋毁许戈,所以不自觉以为许戈腿瘸好色又病痨,还是个吃软饭的废材。 其实真正好色的是苏禾才对,瞧她把许戈藏得这么严实,一年一胎的速度也是没谁了。 夫妻俩站在一块,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活色生香,多少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万梓汐偷偷瞥了眼身边的陆浅之,心情不禁有些复杂,醋的是苏禾挑男人眼光毒,这模样一个赛一个,喜的是陆浅之皮囊长得也不差。 一场宴会下来,累得够呛。 送走宾客后,苏禾回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喂奶,不满地指责许戈,“你什么时候玩失踪不好,非得在你儿子跟闺女的满月宴玩失踪?” 她知道薜青义对他很重要,一天过去探望三五次也什么,但能不能别赶在重要的节骨眼上? 许戈抱着三宝在旁边排队,边哄着女儿边解释,“老八送了份贺礼过来,我去看了一眼。” 苏禾怔然,“什么礼物?” “肃王。”二宝胃口大,三宝等得哇哇哭,许戈温柔地哄着,“清姿不哭,很快就有得吃了。” 将二宝伺候好,苏禾将三宝接过来,“肃王真的还活着?”他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有死! 当然,她也很清楚许戈的人为什么还留着肃王,只是肃王也心知肚明,自己手里捏着的解药就是救命符,一旦交出来就是死期。 “你打算怎么办?”不可能一直被掐着脖子。 肃王擅长拿捏琢磨人心,谁先着急谁就输了,许戈打算晾着他先,等跟交趾军政大臣谈判完再说。 行程掐得紧点,来回时间足够了。 许戈是个记仇的人,苏禾早前在肃王那受的欺负,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交给你了,想怎么报仇都行,记得留他条命。” 苏禾没忘记万梓汐的事,帮着询问许戈的意见。 跟肃王不可能打持久战,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速战速决的,许戈稍作斟酌,“她若执意回京都,等处理了岭南的家业,便可以回去了。” 和谈本该前两天出发的,但为了办满月宴拖延,眼下又来了肃王,许戈决定早去早回,省得夜长梦多。 不过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薛青义,“苏禾,他的病真没办法了吗?” “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苏禾唏嘘,“如果用虎狼之药,或许能延长寿命,但身体会更痛苦,这又有什么意思?” 生命重在质量,强留只会生不如死。 许戈沉默了,如今的他都要借黑膏止痛,再用虎狼之药的话,那得多付出多大的代价。 “还有多久?” 苏禾不忍他难受,“不好说,要看他个人意志。”短三个月,多则半年。 稍微休憩,许戈整装出发,离开之前又去探了次薛青义。 对于离别,薛青义看得挺淡,“早去早回。” 得知可以回京都,万梓汐欣喜无比,跟陆浅之相商回去的事。陆浅之不喜欢京都,凤城是他走遍闵朝细细比较之后才安家的,他喜欢南方的自由跟无拘无束,但他知道妻子的心结,觉得要有男人的担当,他愿意陪她回去。 夫妻俩早早起来告辞,打算回凤城处理家业。 离开时,万梓汐不舍地抱住苏禾,“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在哪哪就是家。” 对于苏禾的随遇而安,万梓汐挺羡慕的,“你放心,回去后我替你好好照顾你娘跟阿琰。” “你要照顾的人可多了。”万梓汐私奔前,沈氏就已经二胎显怀,没过多久就给她添了个妹妹,眼前沈氏跟万历春的第三胎马上又要出生了。 万梓汐笑得尴尬,“我爹他真是宝刀未老。” 走的第二天,远赴苗疆的何琛带了位高人回来,是位擅长下蛊解蛊的大祭司。 起初大祭司不愿意出山,何琛锲而不舍地留下来,机缘巧合下救了他家小孙女,大祭祀为了报恩不得已同意出山。 这年头卖瓜的哪有不自夸的,苏禾当然想看看他的实力,思来想去来了主意。 孙鸿前段时间往府里塞了人,管家已经甄别出来,只是还没动手而已,刚好杀鸡给猴看看。 苏禾对蛊毒之类的比较忌讳,不愿意跟大祭司近距离打交道,便让管家领着去。 约摸半个时辰,管家高兴地回来,“夫人,这蛊可太神奇了,大祭司只是摸了下他的手,他就痛得满地打滚,很快就招供了。” 苏禾这才刮目相看,将瑜妃毒发的征兆据实相告。 本以为对大祭司而言是举手之劳,毕竟瑜妃毒发没有虫子在游走的痛苦,谁知他却神情凝重,然后摇头。 何琮听得懂苗语,在旁边解释道:“夫人,他说这是绝命蛊,公蛊为毒药,母蛊为解药,想要制成解药就得取母蛊制药。” 绝命蛊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同样的伺养方法,也不可能养出一模一样的蛊虫。 第五百六十五章 故人相见 换句话说,除了服下真正的解药之外,并没有别的办法。 可肃王给的并不是真实的解药,不过是延缓发作的药而已,如果大祭司也能制出来,问题是不是迎刃而解? 大祭司问中毒多久了。 苏禾细细算了下,似乎快满三年了。 何琛脸色不太好,“大祭司说若没有解药,命不过三年。” 怪不得肃王有恃无恐,苏禾气得差点把茶杯给砸了。 看来,还得肃王把解药交出来! 本来也想让他尝尝冷热交替的滋味,现在干脆省了,还是让他尝尝蛊毒吧。 说话间,薛青义进来。 大祭祀瞧了他两眼,朝何琛嘀咕两句。 何琛面露诧异,可等苏禾问时,他却不愿意开口。 薛青义问,“可是与我有关?” 何琛点头。 “说说看。”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 何琛不由望了眼苏禾,得到她的首肯之才道:“大祭司说,先生命不久矣。” 苏禾哭笑不得,这谁看不出来? 薛青义早有心里准备,他是来找苏禾商量进密室的,想去会会肃王。 苏禾知道,薛青义是个有手段的,由他出面的话应该比许戈更适合,“侯爷临走前叮嘱,需要留肃王一命,至于其他的先生看着办即可。” “谢夫人。”薛青义起身离开时又道,“这位祭司可否借我一用?” 苏禾没有意见。 出门碰到大团子,亲切地扑过来,“薛伯伯,你的病是不是好了?” 薛青义弯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脑袋,“嗯,好多了。” 大团子缠着他要玩,薛青义吩咐何琛先带大祭司去密室。他的要求很简单,让肃王体验下剜心挖肉的切肤之痛。 陪许承毅玩了会,薛青义的身体便已支撑不住,回到院子里休息。 一觉睡得深沉,确切点来说是昏迷到第二天才醒。 为此,苏禾还把大宝训了顿。薛青义身体很差,经不起任何折腾,小孩子贪玩不懂事,不能养成谁宠就缠着谁玩的习惯。 许承毅不懂,眼泪汪汪。 说起来,这次薛青义能苏醒这么快,除了苏禾的急救之外,还亏了大祭司的帮忙。 苗医还是有它的独到跟神奇之处,他给薛青义弄了碗符水,结果真的提前醒过来。 薛青义看起来精神还好,不过苏禾给他把过脉后却眉头紧蹙。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薛青义的身体更差了。大祭伺的符水,其实跟后世的激素无异,看着见效是快,但前提是耗了身体更多能量。 听闻薛青义让大祭司给肃王下蛊,苏禾特意去了趟密室。 进了隧道,踏进密室便传来哭鬼狼嚎的声音,肃王在笼子里哀嚎的打滚,双手不停在手上箍挠着,弄得自己鲜血淋淋。 “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好歹也是堂堂肃王,佛门得道高僧,早前被挑断手脚筋塞进笼子里,他都是佛系而淡定,如今却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 苏禾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他怎么了?” 何琛如实道:“大祭伺给他下了万虫蛊,每隔一个时辰发作一次,发作是犹如万虫噬身,让人生不如死。” 苏禾又问,“招了没?” 何琛不清楚,薛青义命人撤了密室的护卫,任由肃王在这自生自灭。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想招都没有机会。 苏禾不知薛青义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对付肃王这种硬骨头,他显然有自己的手段。 肃王若是成心求死,不会苟活到现在,那就先击溃他的意识再说。 大祭司解不了绝命蛊,加上苏禾忌讳这些东西,本来想请他早日离开的,谁知大祭伺却瞧上薛青义,在他的院子里住下来不走,两人成了忘年交。 苏禾探望过一次,看着薛青义用流利的苗语跟大祭伺交流下棋,真是哭笑不得。 此人魅力无边,跟谁都能做朋友。 薛青义晾了肃王三日,终于踏进密室。 此时肃王新一轮蛊毒刚发作完,地上鲜血淋淋,身上没一块好肉,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他气息游离倚着笼子坐,继续闭目养神。 薛青义身体不能长时间站立,于是让人搬了张凳子过来。 密室阴冷潮湿,又让人添了火盆。 饿了肃王三天,薛青义让人给他递了些水跟食物。 肃王没拒绝,慢条斯理吃着,颇有皇室傲骨风范。 薛青义让闲杂人等退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该称呼你肃王还是宸王,或者德善大师更为适合?” “随便。” “万虫蛊的滋味好受吗?” 肃王嗤笑,“许戈就这点手段?” 薛青义望着笼子下凝固的黑色血迹,“朝廷有十大酷刑,肃王你要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都来一遍。侯爷在边境和谈,他没有那么快回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肃王这才拿正眼打量他,隔着张面具,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长相,但瞧着年纪不大,身体似乎奇差,只不过他的眼睛,以及身上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你是谁?”他不是许戈的属下。 薛青义嘴角含笑,“故人。” 肃王不禁多打量了他两眼,“你是许戈的军师?”传闻中的儋州居士,虽为军师却跟节度使平起平坐。 不客气地说,许戈在岭南有今天的地位跟成就,大半功劳得归功于眼前的这个男人。 面具遮了大半张脸,但肃王极善观相,此人比许戈还难对付,而且对自己有股莫名的敌意。 这两年被皇帝咬得紧,肃王鲜有精力关注岭南,但对儋州居士薛青义还是做了调查的。他没有过去,五年前突然凭空出现的。 一直以为他是许戈早年在岭南布的局,可今日得见才知道错的离谱,他的能耐绝不在许戈之下。 这二十多年来,他每一步都反复斟酌算计,满以为许戈不足为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偏偏所有的事都不同了。 前世,苏禾早死,没有儋州居士,没有冯克阵父子,交趾出兵岭南更是子虚乌有。 只有狂躁暴戾的许戈,带着那帮同是冲动的漠北军攻城掠地,最终落得个身尸异处的下场,为什么到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你是重生的 故人? 肃王自问做的天衣无缝,诛杀功臣夷人九族皆是皇帝所犯下的,他还救了不少股肱之臣的后代。 除了许家,他想不明白还会有谁跟自己作对? 当然,许戈是个意外,这颗棋子本该为自己所利用,最后却成了把反刃。 时至今日,他都没弄明白,许戈是怎么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毕竟这具身体是肃王的,连生性多疑的皇帝都找不到破绽。 肃王凝神,鹰隼般锋利的眼神透过凌乱打结的头发瞥向薛青义。 薛青义身体撑不住,本就没打算跟肃王长久周旋。 他抬手解下自己的面具,脸上尽是冷漠,“好久不见。” 肃王起初茫然,随即瞳孔越放越大,半晌才激动道:“不可能,你早就死了,你不应该还活着的!” 前世的他如果没有死,又岂会任由暴戾的许戈兵败如山倒,最后死无全尸! 历经五年多,心中的仇早已经沉淀,薛青义情绪少有波动,他从肃王的话中听到别的意思。 他说,自己不应该活着? 最不该活着的人,是宸王才对! 从兵败押入天牢,宸王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老皇帝重重勘验,尸体不可能造假。 自知道许戈跟肃王联手,薛青义便在背后调查过,当年绝无可能劫狱或调包的可能,但偏偏肃王便是宸王,绝对如假包换。 这两年有闲暇,薛青义一直在琢磨肃王,反复咀嚼他做过的每一件事。 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为什么要遁入空门隐世? 除了减少跟外人不必要的接触,便是成为佛门先知广结善缘,筛选培植自己的党羽。 顶着先知的帽子,很多事都能掩人耳目。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解释不清楚的,薛青义想过很多可能,但唯一最合理的便是肃王跟宸王是双胞胎,他们要么心灵相通,要么……借尸还魂! 可从他所预言的事来看,似乎又不是借尸还魂这么简单,而是他真的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薛青义是不相信预知的,否则肃王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只能说,他是按着预知来布局的,但是现实发生了变故。 他这么肯定自己不该活着,换句话说在他的预知中,自己是不存在的。 确实,如果苏禾没给自己开刀割除坏死的肾,他确实早就死了。 “我不该活着?” 薛青义怡然自得的反问,“最不该活着的,难道不是你,格尔泰,还有你培养的那批棋子吗?” 肃王倒吸口凉气,眼神中多了股戾气。 他的计划很顺利,要不是遇到许戈,根本不会沦落到今日。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皇帝留许戈性命! 薛青义很满意他的反应,“成王败寇,还真能翻天?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肃王有些恼怒,“那又如何呢,你们许家人的命还不是捏在我手上。” “那不过是许戈承认的而已,我又没有承认。”薛青义不咸不淡,“再说,许家死了一百多口,不在乎多死一个。她身为许家人,就该知道自己背负的使命。” “救不救她,可不由你说了算。” “是吗?”薛青义神情淡然,“如果他没得选呢?” 肃王怔然,他什么意思? “他最大的软肋,便是太重情义,但你觉得我费这么多心思才助他走到今天,会让一个从未谋面,只会拖后腿的妹妹连累吗?”薛青义不急不缓,“之所以留你一命,无非不想因这等小事惹来兄弟不快而已,再说格尔泰的命还捏在许戈手里。你已经是废人了,即使留着性命也无法东山再起,格尔泰是唯一能继续你遗志的人,你自己好好掂量,不必过分琢磨人心。我不是许戈,必须的时候只会比你更冷血。” 肃王不为所动,继续闭目养神。 薛青义也不强求,“万虫蛊没有绝命蛊厉害,不过发作愈频繁,蛊毒的寿命更短,只有三天的寿命。你还有两个时辰可以活,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到时会有人过来给你收尸。” 起来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密室发生的事,很快传到苏禾的耳朵。 对于薛青义这个人,看别平时温文尔雅好说话,但该做取舍时他又会毫不犹豫。 两年前的绑架案,许戈事后只字不提,但苏禾还是知道薛青义的所为。 他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被冯致远被绑架,却并没有告之许戈,而是自己只身前来。她不知道他跟冯家父子谈了什么,最终将自己作为人质留下。 身为一个军师,他做的决定无疑是最有利的,如果她是薛青义也会这么做,故而事后她仍相敬如宾,丝毫没有怪罪之意。 但她到底是许戈的妻子,他虽然极少提起瑜妃,但如果没有她,肃王指不定早就死了,而不是相互制衡多年。 如果瑜妃真死了,许戈没法过这道坎的,但薛青义亲情寡淡,虽然平时对人对事周到妥贴,但实际上他只对许戈掏心掏肺。 思来想去,苏禾还是去了趟密室,打算跟肃王唠唠嗑。 她来的时候,肃王蛊毒再次发作,饶是苏禾心志再坚定,但到底是在平和年代长大的,蹲在角落差点吐了。 嗯,薛青义的手段真不一般。 她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等何琛将密室打扫干净再进去。 论手段跟谈判技巧,苏禾自问不如薛青义,她将护卫打发走,捂着鼻子隔着笼子蹲在肃王面前,好奇道:“你说你都这样了,为什么就认准自己一定会赢呢?” 蛊毒刚发作完,肃王浑身鲜血淋淋,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让我来猜猜,你不止重生在肃王身上,同时也知道将来发生的事。” 肃王睁开眼,冰冷的眸光夹着震骇。 “很难猜吗?”苏禾挑眉,“你若不知道前世发生的事,这一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骚操作。你知道蒙国三皇子格尔泰将来会打败许戈,侵占闵朝并称帝,所以这辈子你费尽思心思,将自己的儿子调包给蒙国皇帝。”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不是苏禾 果不其然,肃王瞳孔地震。 苏禾问,“怎么,你以为只有自己得到老天偏爱垂怜再活一世?” “你……” “嗯嗯,你知道的那些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而且你还不知道我知道。”苏禾跟他愉快地玩绕口令,“到今时今日,你有什么资格跟许戈谈条件,以为老天爷会偏爱你?你的有恃无恐,在我们眼中不过是笑话而已。” 肃王震愕,之后是良久的沉默。 “从我没有被许戈杀死,很多事就脱离了你的掌控,到今天沦为阶下囚,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苏禾不紧不慢地戳他脊梁骨,“格尔泰是聪明,但他终归不是真正的三皇子,你觉得他会如你所愿占领闵朝吗?还有许戈,他还是上辈子的许戈吗?他们不是你手上的棋子,你掌控不了的。” “你到底是谁?”肃王紧紧盯着她,“你不是苏禾!”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输了。堂堂宸王,难道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就算许戈让你活着,就如今的局势而言,你又有几分胜算?” 肃王又岂会不知,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那是支撑他活下来的最后一丝信念,他不信自己预知了前局,为什么还会一败涂地? 就是因为她,眼前的这个女人,许戈才会脱骨换骨,薛青义才会奇迹生还,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跟你无冤无仇,更谈不上相识,来这里只是机缘巧合,没想到会意外搅了你的局,真是抱歉。” 肃王老血喷出来,喘了半天没止住,“我怎么相信你,许戈会放格尔泰一命?” “许戈对皇权不感兴趣,他只是想洗清冤屈。”苏禾心里门清,“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不管闵朝皇位将来落到谁的手里,北方若没有劲敌,兔死狗烹就会不断上演,所以只要许戈活着一天,格尔泰不管是谁的儿子,他都有存在的必要。” 肃王面色灰败。 “你无非就是拿捏准了这个,才会有恃无恐地威胁许戈,但我希望你清楚,你只有一个儿子,但蒙朝不是只有一个格尔泰,想要合作的话,随时都能找出十个八个,而且他们会更配合。与其把人逼上绝路,倒不如留一份体面,恩泽子孙后代!” 肃王没说话,呼吸变得粗重,眼神没了之前的自持稳定。 苏禾知道,他听进去了。 “时间不多了,自己好好考虑。”这种偏执的人,不是短时间可以想通的。 闻久了血腥味想吐,她很快便离开。 回到院子,洗尽身上的晦气,她才进寝室哄娃,“二宝,三宝,饿了没有,要不要吃奶奶?” “咿呀……呀……” 午息时,薛青义腹内剧痛不止,将黑膏加倍都没有止住。 大祭司想找他下棋,刚好撞见他疼痛发作,从衣袖里掏出只盒子,里面养只躯干发黑的红头蜈蚣。 他抓住薛青义的手指伸进去,一股浓郁的黑色毒气顺着手指进入体内。 半晌后,薛青义的疼痛止住了。 阿力匆匆前来,“先生,肃王没扛过来,死了。” 这让薛青义颇为诧异,苏禾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放弃了求生意识? 浑身汗水湿透,薛青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前往密室。 肃王活活痛死的,地上留了几行用血写的字,经过仔细辨认是地址。 留的是京都地址,苏禾在那生活了几个月,没有哪块地是不熟悉的,有可能是藏解药的地方。 夜长梦多,薛青义让人八百里加急去取。 他没急于管肃王的尸体,而是命人用冰棺封冻起来,等许戈回来再处理。 借着复诊的机会,他问苏禾,“夫人,依我现在的情况,还能活多久?” 苏禾神情凝重,“三到五个月,而且身体会越来越差,最后会陷入昏迷。” 薛青义面色平静,“如果用虎狼之药呢?” “半年到八个月。”但没有这个必要,这种药只是吊着口气而已,身体虽然还有生命特殊,但意识是昏迷的,没有尊严跟质量。 …… 连着几天泼盆暴雨,边疆引发泥石流洪涝,两军和谈受到阻碍。 帐外电闪雷鸣,许戈心神不宁,眼皮不停地跳着,连着几天在恶,梦到薛青义没有等他回去。 边境桥体被冲毁,交趾那边的和谈只能绕远路过来。 冯克阵还算比较守信,虽然冒雨绕远路但还是在第三天赶到。 如同外面的恶劣的天气,谈判进行的异常不顺。当兵的全是暴脾气,加上这一年多边境时常擦枪走火,双方剑拔弩张,在谈判桌上放最狠的话,拍最响的桌子。 许戈没心情放狠话,这种粗俗的事由下面的将领去做就行。这不是第一轮谈判了,彼此都积累了丰富的嘴炮技巧,在谈判桌上叫嚣的就差没拔刀打起来,但离开谈判桌该吃吃该喝喝,双方驻扎的营扎都不算远,哪天过节加餐时,还会攀比下谁的伙食好。 当然,也有打架的时候,主要是下等士兵做的多。 足足谈了一上午,彼此口干舌燥的,等吃完饭下午继续。 冯克阵走得慢了些,没忘祝贺许戈再次当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等其他的全部离开后,许戈徐徐开口,“冯将军神通广大,烦请帮我培养个人,天衣无缝的那种。” 冯克阵意会到他的意思,“这样做靠谱吗?” “以备不时之需。” 冯克阵没再说话,跨大步离开。 双方都想利益最大化,两天的谈判非但没有取得共识,气氛反而紧张起来。 许戈呼吁麾下的将领,在寸土不让的前提下,尽量保持克制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视察军队之后,他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往回赶。 回来得知肃王已死,他没顾得上询问死因,第一时间便去薛青义的院子。 薛青义在房间喝药,“谈得如何?” 许戈以为自己眼花,他的状况好了很多,连说话的语气都透着股轻松,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跟做梦似的,许戈还特意掐了自己一下。 第五百六十八章 想看你走得更远 知道他会问,薛青义干脆自己解释,“何琛带了位祭司回来,给我种了续命蛊。” 续命是祭司主动提的,他是来报恩的,但绝命蛊太过特殊压根没得解,而祭司也是个怪人,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出山,必须把恩报了再走,省得这辈子都不安心。 人对未知领域有恐惧,尤其是神秘的蛊毒之术。 若真有蛊毒能续命,帝王哪还需要吃丹药?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代价绝对不轻。 代价自然有,薛青义莞尔,“以后得餐餐吃上等补品,烧钱。” 许戈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吗?” 蛊术的续命当然不止这么简单,首先得是濒死之人,而且是求生意志非常强烈的。 续命的人很多,不少倾家荡产慕名而来,但最终都失败了。 祭司种续命蛊不下百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以至于练出双火眼金睛,他不止看出薛青义命不久矣,更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这才特意与薛青义交好,他想在薛青义身上试。 养蛊需要宿主的气血,但濒死之人最缺的气血,所以才需要补气血的名贵补品吊着。 许戈是不信这些的,他转身找苏禾问。 苏禾错愕,这才知道薛青义种了续命蛊。 如果祭司说的不假,种蛊就像打肾上腺素,吃大量补品就像打营养针。 “会有什么后果?” 苏禾沉吟片刻,“现在看着好,但等到后期,会比正常死亡痛苦百倍。” 许戈心情沉重,他又招来何琛问。 何琛也没想到祭司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私下给薛青义种续命蛊,而且离开时才如实交代。种蛊成功的话,最多能活两到三年,具体活多久还得看宿主的意志,除了需要烧钱之外,最大的代价跟苏禾说的无差,进入死亡期会特别痛苦。 种蛊之前,祭司跟薛青义说的清楚明白,薛青义同意才种的。 许戈重拳砸在桌上,却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因为薛青义对着他笑,“想看你走得更远。” 许戈不在乎钱,徐达他们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产业已经遍布闵朝。赚钱的同时,他也没少攒好东西,百年人参千年灵芝,鹿茸虎骨太岁等。 木已成舟,许戈只能悉数将好东西送过去,同时吩咐自己人,寻找更好的上等补品。 等闲下来,他才过问肃王的事。 根据肃王临死前给地址,薛青义拿到了解药跟延缓毒发的药,但他并没有把解药给出去,只是留了颗延缓毒发的药给瑜妃。 薛青义的心结,正是许戈这几年不愿意去面对的。 许戈休息了几天,等到自己足够冷静才跟薛青义谈。 薛青义也不藏着掖着,“解药确实在我手上,只是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是我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之后呢?要扶她的儿子上位吗?”薛青义问道,“那孩子才几岁,他能对你的血海深仇感同身受吗?等他长大之后,他只会知道你是他杀父仇人,为了替父报仇他会夷你九族,到时你的家人怎么办?” “你也好,冯克阵父子也罢,你们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狗皇帝犯了大忌,他没有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薛青义直直盯着他,“如今,你也打算犯同样的错误吗?” 他将瓶子放在桌子,“给还是不给,你自己做决定,希望你别有后悔的那天。” 许戈沉默许久,将瓶子取过来。 他没急于送往京都,而是放在书房的柜子里,闲暇之时会盯着出神。 孩子聪明伶俐,是老皇帝的幺子,在未及冠的皇子中最受宠,她更视为自己的命根。 苏禾知道许戈犯难,她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尊重他的选择。 没法同步他的情绪,但苏禾挺心疼自家男人的,在他旁边坐下,温柔地捧着他的脸。一趟边境回来,瘦了也憔悴了,胡渣子也没清理,“你想这个想那个,怎么就不想我?” 瞧这没良心的,怎么没想? 想的身体都绷不住,脚趾头都要卷起来了。 怀大宝的时候,嫌他不知轻重没节制,即使孕期中期比较安全时,她也没让他怎么碰,好不容易卸了货坐完月子,她满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 产后抑郁好几个月,她的脾气反复无常。 晚上想温存一下,手刚摸上去却招她来白眼,“你烦不烦,天天就想这个?累死了,睡觉!” 后来抑郁症好了,终于可以尽情发挥,刚吃了半饱还没解馋,她又给怀上了。 回顾苏禾的怀孕史,就是许戈的血泪史。 唯一庆幸的是,二胎没犯抑郁症。 怀孕的缘故,她的皮肤比平时还要红润,身体丰腴不少,尤其是胸部,身上散发着别样的韵味。 许戈都记不清,她多久没拿这种眼神挑逗过自己了? 身体本能地打个激灵,呼吸骤深,“怎么不想,都想疯了!” 他搂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封住她的唇,手托住她的颈椎。 嘴角被咬了下,苏禾吃痛地嘤咛一下,他便强势侵入进来。 苏禾不是尼姑,她也是有需求的,双手抱着他壮硕的腰,很快意乱情迷。 两人耳鬓厮磨,许戈呼吸粗重,身上肌肉绷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可以了?” 顺产一个半月多,自然是没问题了。苏禾知道许戈的需求,要不然哪里敢撩他。 只不过现在是大白天,她给的提示是晚上可以适当开车。 许戈才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老子都素了两年,哪里还熬得到晚上。 得到她的同意,连寝室都没有回,直接就在书房开办,桌上的东西扫落一地。 阿九听力好,以为有胆大的贼人闯入,拔出剑刚要破门而入,却又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 第五百六十九章 带娃不容易 幸亏身手好,及时刹住车了。 阿九没结婚,但侯爷跟夫人惯会玩,书房就跟战场一样,只不过这次似乎异常激烈。 大伙子面红耳赤,赶紧自我消失。 书房有休息的软榻,苏禾软乎乎倚着许戈,浑身提不起半天劲,手指轻轻熨着他的眉头,“条条大路通罗马,你不必太在意薛青义的话,我相信你有能力护自己在意的人周全。” 许戈握住他的手,“你相信?” “你是我男人,我不相信你相信谁?”苏禾搂着他的脖子,“我们从沙县到岭南,这一路艰难险止,但照样也过来了,而且还越过越好。” 论情商,许戈确实比不上薛青义,但正因为有血有肉有软肋,才更有人情味。 这个世界尔虞我诈,权力欲望或仇恨,让多少人迷失了自己。 苏禾不想看到,许戈有一天也迷失自己,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能舍弃自己的亲妹妹,有一天就会舍弃她,舍弃亲生骨肉。 许戈最终还是派人将解药送了出去。 薛青义没说什么,似乎早料他会这么做。 苏禾天生乐观派,对着许戈开怀道:“人是早晚要走的,虽然不知续命蛊能让薛先生活多久,但你看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已经开始教承毅读书识字了。快乐一天,就是赚了一天,真要到了无法承受的那天,喝碗安魂汤走也是可以的。” 许戈,“……”听着没心没肺,但确是实情。 虽说种了续命蛊,但苏禾也没有偷懒,每日给薛青义把脉针灸。 薛青义没有精力再管南海商队,这两年陆续交到苏禾手上。 苏禾懒惯了,她从许戈的大部队里挑了几个精英重点栽培,带熟之后放权给他们打理。 别看只是家庭主妇,其实该的事一件也没落下,尤其是农耕产出这块。这时的粮食产出很低,苏禾没办法弄出杂交水稻,但后世提高收成的几率还是懂的。 施肥打药,间隔套种,稻花鱼,果林养鸡等,反正在岭南圈了不少地,可以先在自己的实验田慢慢试,等熟悉了再推广。 她还将直铁梨改成后世的曲铁梨,大大提高翻土效率。 岭南一年两季水稻,深秋到春季开耕有几个月的闲置期,苏禾在自家庄园在秋收之后种小麦,蚕豆,萝卜等,海南更是实行三季稻。 短短两三年间,加上官府施行的土地惠政,还真吸引来不少移民,粮食收成提升不少。 不接手薛青义的生意,不清楚他到底多有钱,光是南海岛屿就有好几座。他的灾难意识很强,其中两座岛屿存了不少粮食跟药材,光景好的时候拿出来卖,光景不好可以自救。 她曾经不止一次跟许戈开玩笑,“薛青义是不是前世欠了你,感觉他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 男人之间的情义,真让人搞不懂。 孩子越大越缠人,尤其会走会跑时,许戈看到三只崽子一天到晚缠着苏禾,不由眉头紧蹙。 刚收拾好的屋子,三只小屁孩进冲来,不出半个时辰,到处狼藉满地。 白天忙公务眼不见为净,到时吃饭时,苏禾好不容易下次厨,鸡腿夹给二宝跟三宝,大宝瞬间不干,“娘,我也要。” 一只鸡就两只腿,要不到就扁嘴哭。 吃顿饭都不安生,许戈心头火起,要知道以前没有这三只崽,苏禾会把鸡腿夹给他的!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把崽子们打发,他搂着媳妇刚要办事,许清姿哭唧唧跑过来,“娘,二哥哥欺负我。” 许承宣满脸委屈,“娘,我没有打妹妹,是大哥哥推的。” 许承毅倔将不屈,“我不是,我没有,我们在玩捉迷藏,是妹妹不小心绊倒了。” 三只争先恐后爬上床,唧唧喳喳闹不停,硬生生把许戈挤到角落。 苏禾哄完孩子,又讲故事哄他们睡,许戈等他们睡熟抱回房间,想把被正事补完时,苏禾也困得睡死过去了。 除了在苏禾面前,许戈真没有好脾气,发话要是奶娘再看不住三只崽,哪凉快哪待着去。 许承毅满三岁,精力已经过于旺盛,调皮捣蛋搞破坏什么都来。 许戈撸起袖子将他拎到校练场,开始狠狠操练。 他当年怎么过来的,他的儿子就得怎么过,而且还得更优秀才行! 奶团子起初还挺高兴的,但身体很快坚持不住了,跑到薛青义那诉苦,“薛伯伯,我爹爹好坏。” “承毅不小了,现在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你不是很崇拜你爹,老说他是大将军,是守土扩疆的大英雄么?” “嗯!”虽然爹老是冷着张脸,可是他好厉害呢,穿上盔甲威风凛凛,剑法更是出神入化。 “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但天天蹲马步,还学拉弓射箭了。” 爹爹这么厉害的吗?那他不能比爹爹差! 许承毅擦干眼泪,“那我不怕疼了,我要学!” 薛青义摸着他的脑瓜,“承毅最厉害了,等你学本好事,将来就能保护自己弟弟妹妹。 孩子教育不容忽视,苏禾也格外重视起来,虽然心疼孩子还太小,但现在不是和平年代,生不是什么本事,把孩子培养成才才是能耐。 许家有血的教训,光锻炼四肢是不行的,要进行头脑风暴。 苏禾买了拼图,九连环等开智玩具,然后着手给三个孩子找夫子,打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听到要五六个夫子,许戈睨她一眼,“费那事干嘛,薛先生不就是现成的吗?” 苏禾,“……”这不是怕他吃不消么! 别说,天天用大补药吊着的薛青义,看着精神状态都可以。 一个三岁,两个两岁,可以开智了。 薛青义的智商跟情商,苏禾没有丝毫怀疑,但怕他身体吃不消,所以每天只给一个时辰,课业有不懂的自己再辅导监督。 第五百七十章 头顶发绿 边境还是老样子,冲突跟摩擦不断,军长级的谈判三五个月就会上演一次。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曹国公薨了。 曹国公是脑癌,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他走得还算安详,此生最放心不下的曹灿玉,不过她跟朱新八女儿双全,生活还算美满。 孙女婿在京都保护战立下战功,已经戳升为兵部尚书,皇帝对他深信不疑,护住曹家没有问题。 京都保护战,朝廷虽然赢了,宿卫军跟近卫军却付出惨重代价,需要重新扩充兵源。 事关国都安危,京畿部队招募考核极为严格,不止兵源要优秀,还需核查入伍兵的家世,以防混入不法分子。 这条是朱新八提出来的,皆因上次兵变,无论是宿卫军还是近卫军,肃王都安排了自己的耳目,而且军衔并不低。 可如此一来,军队重建需要的时间会变长。 皇帝心有虑顾,但考虑到京都的安危还是答应了。 重建花费一年时间,总算初具规模,还举行了阅兵检验。 皇帝看到自己的铁血雄师,很是满意。 两个月后,一道圣旨数千里之遥下岭南,命许戈上京述职。 宫里特意派卓公公来的,由一支百人护卫队随行。 述职是假,狩猎才是真。 皇帝红丸吃了犯糊涂不假,但不少时候还是清醒的,早看出岭南眼下的局势。 眼下的结果,比他当初最坏的预期还要糟糕。 他知道,许戈跟冯克阵私下有勾当,两军在边境一触即发的架势是他们炮制的。 这两年借着打架,岭南军队从六万扩充到十万,碍于局势无法削兵。只要一削兵,交趾军立即真刀真枪打过来,这让皇帝异常愤怒。 放虎归山已经是错误,但许戈的野心远不止如此,这几年他不但将烂泥训练成第二支漠北军,还大力发展农耕商业,岭南的各类税收攀升的很快。 穷山恶水的岭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富饶,移民也在源源不断增加。 真是低估了许戈,以为他只懂带兵打仗,只要掐断钱粮不足以成大患,没想到治理百姓更有手段。 眼前岭南不止富饶,他手上还捏着黑火药,以及不少改良的精进武器。 皇帝老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不能再纵虎为患,是时候要除掉许戈了。 彼时离薛青义种续命蛊已一年半,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副作用,有胸闷气喘之兆。 圣旨来得急,卓公公推说是来的时候遇到风浪耽搁行程,接了圣旨马上要启程赴京。 彼时已是傍晚,哪有大晚上出海的?摆明就是不给许戈任何准备的机会。 奈何天公不作美,番禺盛产台风跟暴雨,刚打算出发却赶上了。 卓公公何时见过这种鬼天气,据说海里的浪能掀起十几米来,走路上差点没被刮到天上去,幸亏及时抱了颗住树才没有酿成悲剧。 没有办法,队伍只能在城里过夜,打算等台风停了再走。 队伍在附近的客栈住下,听有经验的渔民说,这鬼天气估计没个两三天不会停。 卓公公也是给人办差的,而且跟许戈是旧识,在喝了他一顿美酒之后,同意让他回去跟家里道个别,反正在客栈闲着也是闲着。 许戈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来,但这趟差事蹊跷,他并没有接到京都的消息。 看来,皇帝的疑心病还是重,他知道京都有许戈的耳目,所以才秘密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得知许戈奉旨上京的消息,苏禾的眼皮跳不停,此行必凶多吉少。 正跟薛青义商量办法,谁知许戈回来了。 听着外头呼啸的台风,薛青义打趣道:“看来,连老天爷都站在你这边。” 苏禾担忧焦虑,许戈不能单枪匹马上京,否则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但现在这情况也不能反,这几年虽然存了点家底,但岭南毕竟只有十万兵马,老皇帝身体确实不行了,而北方兵强马壮,打拉锯战还是吃亏的。 可如果抗旨,便是谋反。 许戈倒是信心满满,“我自有主意。” 见他跟薛青义有事商量,苏禾转身去给他们做宵夜。 薛青义问,“京都那边情况如何?” “宫里来了位神医,医术高明深得皇帝信任,皇帝的头疾在他治疗下有好转,已经开始戒红丸。” 按老皇帝的身体,找阎王爷是迟早的问题,如今戒了夺命红丸,多活几年的可能还是挺大的。 薛青义稍作沉思,“是人就会有缺点,神医有什么毛病?” 许戈的人老油条了,很快便摸出神医的臭毛病,跟大多数男人没差别,“酒,色。” 后宫不缺酒色,故而他混得乐不思蜀。 据最新的秘报,端午宫宴醉酒,神医在半道上搂了后宫的女人,从六品的萧美人。 这事传到皇帝耳中,他没有追究神医,而是赐了萧美人三尺白绫。 看来,受到死亡威胁的皇帝,也顾不上自己头顶是否发绿。 毕章这几年身体不行,自打瑜妃诞下皇嗣,后宫的女人再也没传出怀孕的消息。 这两年基本没翻绿牌子,大多数时候都是瑜妃贴身照顾。 薛青义对于瑜妃这人,没有期待更不作评论,如果她真是有心之人,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台风夹着暴雨,潮湿的让人难受。薛青义的身体有些顶不住,在房间生了炭火,回屋里躺下。 许戈没有过多打扰,顶着风雨回侯府。 寝室难得这么安静,缠人的三个小家伙意外不在,苏禾在房间坐立不安,见到他忙迎上来,迫切道:“你们商量的如何?” 外头风大雨大,许戈衣衫淋得半湿,苏禾替他脱下外套挂好。 看她愁上眉梢,许戈心底竟然有股满足感,天天就知道围着烦人的小家伙转,她多久没关心过他了。 许戈神情严肃,“明天台风停了就出发。” 商量一个晚上,就这? 薛青义不是智商高地么,怎么会连半点法子都没有,就这样让许戈上京送死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 赶紧追啊 “你怎么想的?”心情跌落谷底,苏禾看着他视死如归的坦荡神情,他脑子怕是被门夹了吧?老皇帝摆明就是诱杀,他想靠一身正气渡劫么? 虽说他留在京都的人不少,但在天子脚下无疑以击石,他这是自投罗网!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随着各渠道招募的新兵源源不断进入岭南军队,不少新兵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人,负隅顽抗总比送人头强!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苏禾心有不满,“你若执意北上,我跟孩子怎么办?” “放心,若出了意外,会有人护你们周全的。” “那你早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干脆提前改嫁算了,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苏禾就烦他这种嘴皮子紧的,“反正有了后爹,就有后娘,到时你宝贝儿子女儿会受到什么待遇,我可不敢保证。” “就这么想我死吗?”许戈将她拦腰抱起往内室而去,“老想着改嫁,别人的活有我好吗?” 苏禾脑子慢了半拍,等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时,恼得一拳捶过去,“别人的活我不知道,但起码比你命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下半身,他被鬼附身了吧? “别说那些没用的,明天我就得出发,你得抓紧时间把我喂饱了,省得我到了京都拈花惹草。” 苏禾不乐意,奈何许戈身高体长,她的抗拒在他眼里不过是增加了情趣而已。 两人身影交迭,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很快融合一块,连细碎嘤咛的声音都被雷电吞噬。 直到后半夜,外面风雨渐停,许戈才把长时间憋积的公粮悉数交完,搂着她光洁嫩滑的背脊,餍足地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睡吧,不会让你守寡的。” 第二天天亮,天空湛蓝透亮,阳光刺眼,暑气席卷而来。 卓公公憋得跟蒸笼似的,浑身不停冒汗,“这鬼天气,不是说台风要两三天才停吗?” 掌柜的见惯不怪,“岭南天气就这样,这还是好的呢,到冬天还能让你体验什么是夏天。” 既然天放晴了,那就赶紧出发吧。 卓公公刚要发话,谁知肚子突然抽搐起来。 一天下来,腿都拉软了。 这不止他拉肚子,队伍里不少人也出现这样的。 起初以为吃了客栈不干净的东西,还寻思要找掌柜算账,谁知叫来大夫一瞧,说是水土不服。 皇命不可违,卓公公想着冒险返京的,可是人还没走出客栈,又抱着肚子往茅厕里冲。 上吐下泻,反胃恶心,变成软脚蟹想走都走不了,只得继续在客栈休息。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伙士兵在楼下吵得难受。 卓公公见是水师衙门的兵,便找掌柜的打听起来。 掌柜义愤填膺,“这帮海盗真是天杀的,他们赶在台风前潜进码头,连着盗了码头好几条船,丢了不少货物。” “海盗?”卓公公惊叫,“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连船都敢盗!这可是番禺呀,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有什么呀,早几年隔三差五就来,简直把这当他们自个家。”掌柜看不惯他大惊小怪的,“这帮海盗可不是善类,前几年还把好几个使臣给绑了,跟朝廷要赎金呢。” “水师衙门就不管管?” “怎么不管呀,自从节度使大人跟儋州居士来了,情况比过去好多了,海盗不敢轻易上岸打家劫舍,只能趁着台风天气作案,所有船只进港避风才下手。听说这次丢了不少货船,海盗抢东西就跟搬家似的,直接把整条船开走了,不少商人损失惨重,这会正挤在水师衙门闹呢。” 卓公公暗骂海盗可恶,愈发觉得岭南不安全,想着要赶紧离开。 突然间,他涌出个不详的预兆,“快,去码头看看咱们的船。” 怕什么来什么,泊在码头的船不见了,水师衙门在远处的海岸线找到被杀的船员尸体,以及两个被反杀的海盗。 卓公公气得跳脚,跑到水师衙门兴师问罪,“你们吃干饭的吗?连船被盗了都不知道,误了皇上的差事,你们担得起吗?” “公公息怒。”萧将军给他道歉,“这次台风太大,码头设的高台哨岗都被吹走了,树木连根拔起,压根没法派人巡逻,谁知道海盗胆子这么大胆,打劫都打到咱们家门口来了。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追,战船有黑火药跟千里眼,我一定把你们的追抢回来,把那帮海盗做成叉烧给你尝尝。” 卓公公怒吼,“那还愣着做甚,赶紧追呀!” 事关朝廷差事,萧将军连将忙下令,派出一艘战船去追。 “才一艘?”卓公公十分不满,“大海茫茫,你派一条船去追,得追到猴年马月?” “公公息怒,并非我等不愿意派船,只是其他战船都出去雷州的海线巡逻了,实在抽调不出来。” “我看你们脑袋不想要了。”卓公公声音尖的刺耳,“还不赶紧多派点去追!” “公公,万万不可呀,最近交趾水师在雷州频频冒头,如果将咱们的船调回来,怕是要出问题啊。” “怎么着,偌大的朝廷还怕巴掌大的交趾?”卓公公喷他满脸,“敢耽误皇上的大事,信不信我在皇上面前掺你一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将军只得妥协,让人高台传令,急急调回巡逻的战船。 把阉人打发走,萧将军眼皮直跳,权衡之后去幕府找节度使,“将军,将战船调回,怕有不妥呀。” 许戈睨了他一眼,“既知不妥,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这……这不是……”萧将军擦着额头冷汗,“宫里来的那位,拿着鸡毛当令箭,末将也是没办法了。” “既然如此,那你找我就有办法了?” 萧将军吓得膝盖一软,顿时跪在地上,“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你令都已经理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许戈不动声色,“希望雷州不会有变故。” 第五百七十二章 又要开打了? 萧将军惊出身冷汗,出了幕府之后深觉不妥,又去了趟贺府。 贺老将军得知后,气得直怼拐杖,“你可真是糊涂,忘记自己的使命跟职责是什么了吗?” “老将军,你是不知道姓卓的阉人多嚣张,打着皇帝的名义来压迫水师衙门,我不派兵都不行。” 贺老将军冷冷瞪了他一眼,“真是这样吗?” 萧将军低头,下跪请罪道:“末将心中敬佩许上将军,但他这次进京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末将才……才……”他是贺家门生,若是被阉人反将一军,岂不坐实贺家跟许戈是一伙的么? “你可真是糊涂,我早就告诉过你,不管姓许的跟京都那位怎么斗,我们隔岸观火就行。你这么急着出头,反倒让人抓着把柄。” “可我按章程办事,不照样让京都那位误会老将军跟许上将军是同伙么?” 自新节度使上任,贺家就是夹心饼,怎么都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老将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左右不是人,贺老将军能怎么办,只能顺其自然了。他不相信许戈会任人宰割,岭南的水深着呢。 又等了三天,水师衙门没有半点消息。 卓公公怕夜长梦多,又让人到码头打听,由于好几条北上的商船被盗,近期没船北上,只能坐等官船。但官船十天一趟,台风前刚发走一趟,还得等上好几天。 走陆路也行,但一百多人的队伍,要解决吃喝拉撒可不容易,再说陆路要走大几千里才到京都,很多地方没有官道,跋山涉水凶险不说,沿途还有许多马贼强盗。 就算平安通过,没有两三个月到不了京都。 他果断放弃陆路,继续到水师衙门施压。 听到阉人前来,萧将军果断闪人,谁知还没走出衙门,高台哨兵传来急报,“报,雷州被袭!” 萧将军脑袋咣当一下,“怎么被袭了?” 烟火信号是昨晚发出的,交趾战船突然登陆雷州,具体情况还得等军报。 为什么?两军不止在陆地边界对峙,海上照样如此,可恶的交趾战船像野狗不要脸,老是贴着海界挑衅。趁你不注意就越界,你当真枪真刀怼上去,他马上调头就走! 就问你贱不贱呀! 但不管怎么说,交趾突然敢登陆雷州,肯定跟他调离战船脱不了关系。 卓公公还不知道此事,他恼怒姓萧的避而不见把自己当猴耍,见到他的身影立即冲过来,尖锐细长的声音吊了起来,“好你个萧将军,竟然敢忽悠我,你是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吗?” 萧将军哪里顾得上他,要是丢了疆土,按许戈严苛的制军手段,自己这身皮都得撸掉。 麾下的将士将耍泼的卓公公拦下,“公公息怒,萧将军哪敢不将你放在眼里,为了你们丢失的船,调走了在雷州巡逻的战船,如今被交趾水师钻了空子,昨晚趁夜在雷州登陆,眼下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卓公公听说不对味了,眼珠子瞪得溜圆,气得兰花指翘起来,“怎么滴,你们海防失误,雷州被袭怪奴家了?” “公公,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是奴家让你们把巡逻的战船开走的吗?” “……”难道不是! 卓公公撇得一干二净,“奴家只是让你们多派船去追,可没让你抽调战船去追。” 一帮将士听到他厚颜无耻的话,当场就惊呆了。水师衙门只有战船! “看什么看,奴家哪句话让你们战船去追了?”到底是混宫里的,他的反应比这帮憨批快多了,“你们没有船,不会征用民船商船去追呀。” “……”他们算看出来了,这阉人推诿的本事最厉害。 从水师衙门出来,卓公公被潮闷的暑气热得满得大汗,等回到客栈时两腿一软晕过去。 随行的太监惊呼,掌柜神情淡定,“人没事,就是中暑了,来碗绿豆冰沙就行,来两碗保准生龙活虎。” 几人七手八脚把卓公公抬回房,扑哧扑哧喘气,“这种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天以后,雷州的紧急军务传到番禺。 交趾一艘战州进入雷州海防,幸亏海防兵及时发现异常,被黑火药轰掉几个高台,码头被炸了个缺口。 海防兵及时抵御,最终将交趾军打退。 然而,看似没有损失不大,但造成的后果却很严重。 交趾水师挑衅不是一次两次了,但都是擦边球的试探,这次摸黑跑到岭南水域开火,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众将士刚松懈下来的心顿时又提起来。 许戈看到紧急军务,二话不说把违反军规的萧将军撸了,重新布置海防。 岭南百姓人人自危,早前被战争支配的恐惧再次袭来,坊间议论纷纷,交趾跟岭南又要开打? 好多胆小的百姓,先将细软收拾好,万一真打起来跑的也快。 当然也不缺胆大的,“你们娘们唧唧的,咱们军队早跟过去不同了,上次还是虾兵蟹将的时候,节度使大人都能打得交趾小儿溃散逃窜,这次兵强马壮的还怕他们不成。” 有人不服,“你怎么就知道兵强马壮了?” “你这不是废话么,之前匪患这么猖獗,连地方军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现在几乎被驻军扫荡光,哪次不是以少胜多凯旋而归?” 这么说倒是不错,岭南现在可是有十万大军,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再说了,那些有钱人都没跑,小老百姓急什么呢。 时间眨眼而过,终于等到官船。 卓公公松口气,怕许戈暗中会搞小动作,他派出护卫队去请。 多留了十几天,该交接的军务都已经交接,许戈没什么好磨蹭的。 苏禾带着三个孩子出门送他,许戈轻轻拥住她,在她耳畔低语,“等我回来。” 他语气轻松,跟去菜市场买菜似的。 “爹爹。”许承毅抱住他的腿仰头望,满脸的不舍,“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五百七十四章 薛青义去世 为了接近瑜妃竟狼子野心,敢在小皇子的药里动手脚。 谋害皇嗣,垂涎皇帝妃嫔,让皇帝怒无可忍,“来人,将他拉下去五马分尸。” “皇上,草民是被冤枉的……”见皇帝动了真格,神医忙跪地匍匐向前,抱住他的大腿不放,“皇上,求您彻查此事,真是瑜妃勾引草民,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皇嗣。皇上,你的病情棘手,只有草民才能治好,皇上你大发慈悲……” 医术过人不假,医德卑劣,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平时跟太医傲慢呼喝就算了,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祸乱后宫,如今还敢拿皇帝性命威胁。 医术好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没了再找便是,想皇帝为了偷生而忍辱,那是不存在的!。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重重踹了他一脚,怒不可遏道:“拖下去,即刻分尸!” 神医品行差人缘烂 ,在场的太医没人愿意站出来,替他求情让皇帝三思而后行。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谁开口谁死。 宫中侍卫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将神医叉出午门,痛快麻溜地五马分尸。 怒发冲冠,血气往脑门涌,皇帝面色发紫,“噗”地喷了口鲜血,身体直直栽了下去。 太医们慌神,连忙进行施救。 怒气攻心,邪火冲脑,皇帝足足昏迷半月,醒来后半身麻痹,别说生活无法自理,连走路都是抖的。 对于这个结果,薛青义还算满意,起码没浪费许戈那瓶药。 只是,自己怕是无缘见她了。 身体剧痛传来,薛青义冷汗涔涔。 边境冲突长达半年,经过多次会谈得以偃旗息鼓,许戈班师回番禺。 小孩长得贼快,许戈下马归府时,三个孩子又大了一圈,许承毅雀跃地扑上来,“爹。” 另外两个躲在苏禾身后,怯生生探出半个脑袋,茫茫而警惕地打量许戈。 许清姿扯着苏禾的衣袖,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认,“阿娘,他是谁呀?” “连爹都不认识了?”许戈阔步走过来,蹲下身抱起许清姿亲了口,“小宝贝,想爹爹没有?” 胡渣子扎到她稚嫩的皮肤,吓得许清姿眼眶泛泪,软乎乎的身体挣扎起来,“娘、娘……” 孩子忘性大,半年不见亲爹都不认识了。 好在,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但却没了以前的亲密无间,许清姿眼里闪着害怕,“爹爹?” 许承宣也记起来了,在苏禾的鼓舞下怯生生叫了声爹。 许戈左手各抱一个,宠溺地亲了几口,大步流星往府邸走。 许承毅,“……”他是空气吗? 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臭爹爹坏爹爹,亏得自己还天天想着,想着长大后要向他一样做顶天立地的英雄。 “娘。”许承毅心里委屈,“我不要做哥哥了,我要做弟弟。”做了弟弟,爹才会疼他! 苏禾拉着他往里走,笑道:“不着急,等会找你爹算账。” 半年不见,许戈黑了瘦了,胡子也没清理干净,一路风尘仆仆的。 他泡了个澡,把自个浑身上下处理干净,换上轻松的便服,随着三个孩子玩了会。 得知老大吃醋,许戈特意抽考了他的课业,箭术等。还别说,比他小时候有出息多了,脑子也够开窍的。 薛青义不止是智商高地,还是育儿专家,他把三个孩子文治武功的课业安排很好。 他是规划大师,不止把孩子的教育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连许戈也给安排了。 这些都是苏禾说的,但许戈越听越不是滋味。 续命蛊的反噬越来越厉害,何琛千里迢迢再跑苗疆深山,大祭司拒绝出山,“离别终有时,能活到今天已经奇迹。” 一年以后。 薛青义已经半个月没有下床,见着外面天气晴朗,身体舒适不少,他特意过府吃饭。 三个孩子很高兴,伯伯长伯伯短围着他转,许承毅给他背了夫子新教的诗文。 薛青义摸摸他的脑袋,“我们的承毅真聪明。” 许承毅满心欢喜,喜欢爹爹偏宠妹妹,但伯伯对他最好了。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苏禾突然被惊醒,她又被踹了。 许戈在做恶梦,紧紧揪住胸口呼吸不过来,身体痛苦挣扎。 苏禾推了他几下,却发现他满脸是泪。 在她推搡之下,许戈猛然惊坐起来。 苏禾吓得刚要骂他,谁知他突然起身离开,慌乱地冲出房间。 怕不是梦游吧? 苏禾跟着起身,却发现他鞋都没有穿。 外头突然响惊雷,紧接是急骤的暴雨,窗外芭蕉叶啪啪作响。 苏禾打着灯笼,三个孩子成排睡着香。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撑伞冒雨去隔壁院。 侧院院门大敞,苏禾浑身湿透,灯笼差点被吹灭。 收了伞踏进院子,阿力跟阿满双眼红肿站在门边,里面传来孩子般无助而痛苦的哭声,“大哥……大哥……” 苏禾手一抖,灯笼掉在地上。 许戈大病一场,高烧不醒。 薛青义的丧事,是苏禾跟管家操办的,三个孩子不懂何为生死,尤其是许承毅,看着空空的房间,他一次次固执地问着,“薛伯伯哪里去了?” 他是不是出去玩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儋州居士的名头在岭南如雷贯耳,灵堂是对外公开的,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上至平南伯贺老将军,下至贩夫走卒。 早上出殡,连绵不断的毛毛骨雨,刺骨寒冷。 坟是前年选好的,没有大修大建,但地势高风水极佳,足以眺望繁荣的番禺城。 许戈傍晚醒来的,足足昏迷三天三夜,整个人瘦了大圈。 他望着苏禾,“为何不等等我?” 苏禾那晚听到他的哭声,“出的空棺,葬的是他随身物品。” 她想,对于薛青义的归处,许戈或许另有安排。 彼时已是深夜,许戈勉强起身,脚步虚浮无力。 一堆平叠的木柴,上面躺着一袭无垢白衣的人,清冷的月光照在面具上,泛着柔和而阴冷的光。 许戈手持火把向前,驻足在火堆前,探手去揭那张面具。 触手可及之际,他顿住自己的指尖,久久没有动作。 最后,他收回了手,火苗放在柴堆上。 火苗猎猎而起,很快吞噬一切,最终化成一坛灰。 第五百七十七章 他是皇帝,何错之有? “你不是重伤昏迷了吗?”被摁在墙上狠狠欺负,苏禾气得咬牙切齿,“也不怕刺杀你的人再来一波!” 许戈回京是干活的,他附在苏禾耳畔低笑,“老子要上战场的,不吃饱喝足怎么行?” 苏禾,“……” 他对这事来瘾也行,起码比沉浸在薛青义的死亡中无法自拔的好,加上这一路劳顿,两人确实好久没温存了。 许戈会来事,苏禾很快招架不住,任由他胡吃海塞。 不知睡了多久,院子传来三个孩子雀跃吵闹的声音。 枕边已经空空的,睡得太死,她连许戈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孩子的嘈杂,似乎夹着许戈的笑声。 伸个懒腰起床开窗,刺骨的寒意瞬间涌进来,入眼白茫茫一片。 后半夜雪很大,彼时已是晌午,到处厚厚的积雪。 苏禾五年没见过雪了,看着孩子在院里头打雪仗,不由跟着来了兴趣。 南方人对雪有莫名的执着,他们玩得不亦乐乎,许清姿手里捏着雪团跑起来,谁知脚下打滑摔得四脚朝天。 苏禾忍不住喷笑,不由想起沙县那年的雪灾,她也笨拙地摔过好几次,还被许戈取笑过。 许清姿一摔,躲避的动作慢了,身上挨了两个雪球,受委屈的她张嘴要哭。 许戈把她抱起来,“别哭,打回去。”递给她更大的雪球。 有亲爹保护,许清姿抱起雪球朝许承宣砸过去,然后躲在许戈怀里咯咯笑,“二哥哥活该。” 许承宣被砸得满脸花,哪里肯服输,他转身跑进寝室找苏禾,“娘,爹爹帮妹妹欺负我。” 他不由分说拉苏禾加入战队。 一家人闹累了,回屋里烤火,下人过来通传,说沈明轩来了。 许戈遇刺的消息已经在京都传来,他不打算露面,苏禾带着三个孩子去前院。 刚走几步,她顿下步子,“紫竹,愣着作甚,走呀。” 事隔五年,没有多少沈明轩的消息,但是苏禾知道他至今未婚,家里已经急疯了。沈明轩的医馆在京都颇有盛名,年纪轻轻便得了“沈一刀”的头衔,没少救死扶伤。 给他介绍亲事的人踏破门槛,奈何他愣是没有成亲的打算。 表哥这人嘛,在情感方面过于专一,估计还念着紫竹。 紫竹千头万绪,最终还是跟在苏禾身后。 几年不见,他已经褪去年少的稚气,变得成熟稳重,跟苏禾问候几句,目光便下意识寻找起来。 苏禾看破不说破,让紫竹奉茶。 递茶的时候,沈明轩无意间触碰到紫竹的手,紫竹紧张地缩回来,茶盏掉落在地,茶水撒湿他的衣摆。 沈明轩有些慌乱的擦着衣服上的水渍,抬头望向她。 唉,都二十好几的人,看起来还像愣头青似的。苏禾忍住笑容,面儿上轻斥了紫竹两句,让她带沈明轩去侧院处理一下。 半盏茶的功夫,沈明轩回来,面色泛红,但神情稳重许多,跟苏禾表妹叙旧起来。 得知苏禾回京,沈氏昨儿个就想过来,不过碍于万历春的身份地位,她还是憋住了,传话让沈明轩过来打听。 沈氏第三胎刚生不久,是又给万大人添个大胖小子。 女儿归来,自己再添儿子,万历春春风得意,满月酒大宴宾客。 这五年来,他跟沈氏相敬如宾,没有纳妾养外室,沈氏恪守妇道举案齐眉,两人相处很是融洽。 沈琰已经十二岁,今年刚考到秀才,继续在学院读书,他想报考乡试但被万历春否了,要他满了十五岁再考。 这几年来,万历春说到做到,对沈琰视如已出,功课方面更是上心,故而沈琰小小年纪便学到养父的沉稳。 十二还太小,再沉稳也心智尚欠,过早入仕反而不是好事。 沈琰对养父格外敬重,继续钻研苦读,闲时便逗弄弟弟妹妹。 沈家这几年没少受万历春照拂,日子过得甚是惬意,身份地位跟着抬高不少。沈家两老对这个女婿很满意,跟以前姓苏的那个狗东西简直天上地下,就是可怜女儿前半生遭了罪,不过总算苦尽甘来。 提到姓苏的,苏禾不由想起自个的便宜父亲,好奇道:“我爹呢?” 心头有怨怼,沈家对这个前女婿还是关注的,苏定昌落魄好几年,后来投在敬王麾下,谁知敬王二次造反失败,苏定昌被投入大狱。 按律法,苏定昌理应被诛,但朝廷也不知怎么想的,一直关押没处理。 叛臣贼子得而不诛,无非是还有利用价值。 到底是许戈的老丈人,苏禾的便宜父亲,皇帝想着或许留着他有用,反正也不缺那口吃的,便一直在牢里关着。 同时,这也是对世人警醒,曾经的内阁首辅,如今的阶下死囚,谁敢对君王不忠便是这个下场。 至于苏老太,半身不遂没人照顾,儿子又跟错队伍造反失败,家产被抄充公,人被扔到大街上无人理会。 苏敏倒是个孝顺的,将苏老太捡回伯爵府,好吃好喝照顾着,不时派大夫诊治,落得贤良孝顺的美名。 贤良孝顺?苏禾差点没笑出来,苏老太落到苏敏手上,怕是生不如死。 沈明轩告辞时,紫竹没有出来相送,他患得患失离开。 吃过午饭,雪慢慢停了,天空出现彩虹。 几个孩子没玩够,连午睡也不愿,闹着要继续打雪仗。许戈让下人寸步不离跟着,危险的地方不要去,避免出现纰漏。 景仁宫,香炉余烟袅袅。 久病成医,瑜贵妃这几年亲力亲为照顾皇帝,长久下来自己成了半个大夫,见他头痛发作,取来银针给他针灸,“皇上,可是有心烦之事?” 病情突然复发,皇帝心情自然不好,他有段时间没做梦了,不知为何这半个月梦魇缠身,每日梦到过去助他登基的肱骨之臣索命,尤其是许家。 许振山化身厉鬼索命,日夜在梦中追杀他,遍地都是尸体,到处鲜血横流。 失眠,恶梦,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耗,太医换了一茬又一茬,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汤药检查数遍一切都正常,可皇帝心悸愈发严重,脑海中有道声音在控诉他,跟他一笔笔讨血债。 他是皇帝,何错之有? 要是再年轻十年,妖魔鬼怪休得近身。 第五百七十八章 晋王被抓 说到底,人老了龙气渐弱,不干净的东西开始缠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哪怕再不服,也不得不考虑立储君事宜,可正经琢磨起来,似乎也没有比晋王更适合的。若晋王仍是早年意气风发的太子,老皇帝会毫不犹豫下旨,可废了终究是废了,眼下的晋王虽然在处理朝政,勉强没有出大错,但他连五石散都戒不掉,最近还迷上黑膏,此等心志如何堪当一国之君? 一旦自己退位,他指不定怎么胡作非为? 剩下的那几个皇子,比晋王还不堪重用,整天只知道声色犬马。 十四皇子恪儿倒是聪明伶俐,少傅对他夸赞有加,可恪儿才七岁,他的身体怕是熬不到他长大,如果封他为太子,哪天自己撒手人寰,只怕太子这封号反而成为他的催命符。 他想提前给他行及冠礼封王,但是瑜贵妃却拒绝了,“皇上,恪儿能得到您的宠爱,已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他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过早封王对他反而不是幸事,臣妾只希望他此生能平安顺遂,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瑜贵妃考虑的周全,皇帝打消了这个念头。恪儿还小,人畜无害的,只要没有封号,将来就算晋王继位,应该能放他一条生路。 纵然对晋王心有嫌弃,但为人父母者,还是要替他谋算,替他扫平最后的隐患——清乐侯。 可千算万防,到底还是让许戈得逞,他坐拥岭南兵马日渐强壮,是时候该除掉他了。否则一旦自己驾崩,晋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已经在宫中设防,只要许戈踏进宫门,等待他的便是累累罪行,保证他再也走不出去。 谁曾想晋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横插一杠子,派死士刺杀许戈。他若有那本事能杀死许戈,皇帝倒也欣慰,谁知净干蠢事,被人全军覆没还引起他的警惕跟防备。 如今,许戈借伤昏迷蛰伏,必然是在做准备。 今天过府的太医回报,许戈的伤看着凶险,但没有伤到要害,过几日应该能下地。 到底是东山再起之人,皇帝不能掉以轻心,计划被打断心生烦意。 他的预感不好,眼皮突突跳不停。这种状态,在诛灭肃王时从未有过。 还得尽早动手,省得夜长梦多。 奏折拿在手里,压根看不进去,重新扔在桌上。 瑜贵妃端着汤药进来,用银针试过无毒,自己又浅尝一口才递过来,“皇上,这些奏折已由晋王跟内阁批阅,紧急的已经处理,你抽空再看也行。您身子刚有起色,要多注意龙体。” 皇帝眼涩,闻着药味直皱眉头。一群庸医,怎么吃药都不见好。 见他焦躁不安,瑜贵妃给他按摩穴位,“听闻御花园的梅花开了,臣妾陪你散心如何?” 刚好雪停,皇帝想散散心中的戾气,便同意了。 景仁宫离御花园不远,皇帝没有要轿撵,带着一众奴才宫婢,在瑜贵妃挽扶下走向御花园。 十四皇子同行,他刚从尚书房回来,这一天给憋坏了,脚步欢快雀跃。 “父皇您看,是龙吸水!”十四皇子指着天上璀璨的彩虹满是惊喜,招来伴读跟奴才,飞奔朝御花园跑去。 瑜贵妃怕他摔倒,心惊地让太监去追。 皇帝倒是心宽,“小孩子嘛,让他们去玩吧。朕像恪儿这般年纪时,也是满御花园的跑,钻进假山想捉耗子。” 寒梅傲雪,在皑皑白雪中争相绽放,艳红如血。 十四皇子在梅林中穿梭嬉戏,不由打起雪仗来,甚至躲猫猫。 寒冷中,皇帝体力不支,瑜贵妃搀扶着他在亭子间坐下。 十四皇子玩得不亦乐乎,躲进假山里面,他朝皇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父皇替自己保密。 假山离得不远,皇帝欣然应允,小太监们煞有界事的寻找起来。 “啊……”假山里面突然传来惊叫。 “恪儿。”瑜贵妃脸色腊白,忙起身去找。 皇帝心惊,在太监搀扶跟匆匆走向假山。 “唔……唔……”假山里面传来十四皇子的挣扎声。 护卫钻进七拐八绕的假山,没过多久将受惊的十四皇子从里面带出来。 “母妃。”十四皇子受惊,一头扑进瑜贵妃怀中。 “恪儿不怕,告诉母妃发生什么事了?” 钻进去太监也跟着出来,神情尴尬支吾,纷纷低下了头。 皇帝面色愠怒,喝道:“说!” 其中一个太监向前半步,“回皇上,晋、晋王在里面……” 晋王在假山里面?皇帝蹙眉,他此时要么在前朝处理政务,要么已经出宫回府,怎么会在假山里面? 这个孽畜,该不会药瘾又犯了吧? 半晌之后, 晋王被护卫从假山里面扶出来,面色潮红神志不清,衣衫头发凌乱。 果然如此,皇帝心火蹿起,不由想起数年前他在大殿裸奔大放厥词的不堪一幕,气血往脑门上涌。 狗改不了吃屎,烂泥扶不上墙,晋王真是…… 要不是聪明儿子死完了,皇帝此时真想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这种逆子,何德何能配做一国之君! 然后,更令皇帝震愕的还在后面,护卫又从里面拎了个人出来。 皇帝对她有印象,是宫里年纪最小的嫔妃,前几年番邦高丽进贡的,送来时才十三岁的,五官极为出彩,被他封为美人。 当年的小姑娘,出今已出落得聘婷玉立,姿容绝尘惊人,她曾来景仁宫探望过他,然而身体到底不行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始终没有宠幸过她。 皇病老了病了,但好歹后宫佳丽三千,看到她衣衫不整的出来,哪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晋王不止在宫里磕药,还睡了父亲的女人。 一口气没上来,咸腥被堵在喉咙,皇帝摇摇欲坠,脸色被憋成酱紫色。 他连连后退,怎么也止不住身体,四周景物天旋地转,此起彼伏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瞳孔不断放大,瑜妃眼疾手快向前扶住他,惊慌道:“皇上……” 太监七手八脚扶住皇帝,六神无主地望向瑜贵妃,这可怎么办呀? 瑜贵妃勃然瞪着神志不清的晋王,“先将晋王关押起来,荷美人打入慎刑司。来人,快请太医!” 第五百七十九章 他是先杀许戈,还是先处置儿 皇帝被扶回景仁宫,太医们急急踏雪而来,进入寝殿急救。 十四皇子满脸恐慌,不安地抓住瑜贵妃的手,“母妃,孩儿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瑜贵妃安抚他,“没事,这跟你没关系。” “晋王哥哥怎么了?”十四皇子不解,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他……” 瑜贵妃捂住他的嘴,“恪儿你还小,有些事母妃不便跟你解释,忘掉你今天在假山里面看到的,更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为什么呀?” “因为这事对你父皇不好,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否则他会生气的,生气对身体不好。” 十四皇子似懂非懂,但母妃说的肯定不会错。 又是一夜梦魇,皇帝做了乱七八糟的梦,他梦到了很多人,尤其是后宫的女人,一个,两个,三个……全部都给他戴帽子,不止晋王,还有敬王,齐王…… 头痛欲裂,施针之后稍有好转。 瑜贵妃给他端来降火的莲子羹,犹豫再三才道:“皇上,臣妾将晋王安排在临渊阁,荷美人则打入慎刑司。太后昨晚来过一次,臣妾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主持。” 话音刚落,太后又派人来探问。 皇帝心烦意乱,派人打发掉。 他缄默良久,沙哑着声音道:“将昨日在场的太监宫女,还有侍卫全部处死。” 至于番邦进贡的荷美人,按触犯后宫条律处理。 见他情绪不佳,瑜贵妃没有替任何人求情,用心服侍他用早膳。 中午,慎刑司那边传来消息,荷美人悉数招了。供书上事无巨细,包括她第一次跟晋王在哪里见面,事后又发生过几次。 荷美人不止跟晋王有染,还充当他的耳目,屡次来景仁宫探望,就是想打探皇帝的身体情况,暗中给晋王递消息。 晋王许诺,一旦他登上帝位,便会纳荷美人为妃。 皇帝青筋暴起……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荷美人没扛住大刑,大失血而死。 瑜贵妃疑惑,慎刑司手段厉害不假,但怎么会大失血呢? “禀、禀皇上,贵妃娘娘,荷美人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禁不住刑罚流产了。” 流产大出血? “砰!”地巨响,皇帝手中的琉璃碗砸了出去。 他一口血呕出来,头一歪栽倒在位置上。 瑜贵妃惊呼,慌忙传太医。 …… 苏禾知道,府外有不少探子。 这几日乖乖待在府邸,幸亏府邸够大,京都的雪下下停停,一阵鹅毛大雪过后,到处银装素裹。 苏禾彼上狐裘,带着三小只堆雪人打雪仗,日子倒是过人惬意。 人不出门,但消息还是知道的。 五年没回来,京都已经翻天覆地。 韩王伤了腿无法再执掌宿卫军,他识趣上交兵权,当了闲散王爷养草种花逗蛐蛐。 卸任之后,韩子同在军中施有所长,这几年下来升了两级,身为驸马爷也就止步于此了,心中免不了有遗憾,不过韶华是个会来事的,连着给他生了四个孩子,夫妻相处和谐美满。 提及前任们,苏禾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林庭逸,他依然深得皇帝信任,两年前已官拜吏部尚书,可不知为何一年前哮喘复发严重,抱病在家休养,半年以身体抱病严重无法再胜任为由,毅然决然辞官出京治病。 据说他去了岭南的隔壁豫章郡,那里青山绿水,养哮喘病再适合不过。两月前曾寄家书,他爬山时病发被当地采药女相救,已喜结连理并身怀珠胎。 林父林母喜出望外,没想到有生之年儿子竟然能成亲,夫妻俩果断收拾家当跟着去豫章郡。 林庭逸是否真结婚,苏禾不置可否,但他对仕途是有抱负之人,只要平时细心保养,哮喘并不是大问题,突然抱病辞官,只怕是厌倦仕途,人间清醒罢了。 苏禾相信他的才华,可惜没遇上明主,否则必然一飞冲天。 皇帝除了疑心病之外,这几年还是有所作为的,打压士族提拔寒门,连着两届大考选能任贤,不少有志之士已成为朝廷栋梁,譬如朱新八,简庭宇,穆敬齐等。 苏禾特意打听了下,他们这届留任京都的贡生,不少都提拔的很快,好几个出人头地的还是悦福来客栈火灾的考生。 他们都是天子门生,忠贞的保皇党,所以才能扶摇直上。 三小只在府邸玩了几天,熟络起来后便要闹着出去玩,他们在岭南野惯了,不习惯京都的圈养生活,尤其是承毅嚷着要去校练场。 以前天天操练,这段时间荒废了,身体反而不习惯。 眼下局势未明,苏禾哪敢放他们出去,便让阿九陪着三小只耍。 傍晚时分,宫里突然来了人,要清乐侯刻时觐见。 苏禾紧张起来,忐忑到手心冒汗,反倒许戈淡然换衣服,将苏禾拥抱在怀中,柔声安抚道:“这几天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会有危险吗?”虽然早有预见,可真的到来之时,苏禾顿时紧张起来。 许戈神情严肃,带茧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离开时,承毅承宣跟着阿九练剑,许戈抱了抱他们才走的。 随着许戈踏出侯府,大门随即紧闭,府邸多了不少护卫,或明或暗。 苏禾紧张不安,她把阿九叫进来,要他实话实说。 阿九沉默片刻,“晋王三天没出宫了,朝臣在私下议论,宫里怕是出事了。” 皇子受封分府,没有特殊情况不得留宿宫中,晋王怎么会三天不出来?即使这对父子密谋除掉许戈,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 苏禾盯着阿九不放,“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答?”这么重要的消息,许戈没有可能不清楚。 阿九是许戈的人,但苏禾是夫人,是自个主子的人,他有些招架不住她凌厉的目光。 “晋王药瘾发作,吸食之后跟后宫嫔妃有染,导致嫔妃怀孕……” 所以说,皇帝又被戴绿帽子,而且还是亲儿子给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先杀许戈,还是先处置儿子? 所以说,女人多了未必是好事,头顶青青大草原。 第五百八十章 皇帝托孤 许戈在宫门前下轿,刚好碰到自己的岳丈万历春,这个身份挺尴尬的。 万历春心生诧异,他是突然被密召进宫的,怎么许戈也在? 疑惑归疑惑,两人并没以翁婿相称,颔首微笑而已。 刚要进宫,兵部尚兵朱新八紧随而到,他下轿朝两人行礼,“见过万大人,清乐侯。” 接着又来了韩王,太师周维庸、太傅曹少钦、太保涂坤明,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皇帝突然下召所谓何事? 众人边走边聊,韩王跟朱新八前肩前行,“皇上突然召见,朱大人可知情?” 朱新八是皇帝左膀右臂,论地位官级虽不及三公尊贵,但做到兵部尚书,他手里握有兵权能调京畿部队。 所以,真要出了什么大事,他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 朱新八肃穆,“下官不知,但绝非小事。” 一行人踏进宫门,在太监引路下急急前行。 朱新八借故走慢了些,朝许戈露出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众人在养心殿外侯旨,周福海领着徐太医进殿,约摸一炷香左右,出来将众人叫进殿内。 殿内弥漫着药味,众人头皮发麻,多少已经猜测到,皇帝怕是不行了。 他的病反反复复,只是这次似乎特别严重,晋王三天不离宫,莫非就是与此有关? 晋王要继承帝位? 太医伺候在旁,周福海扶着明黄的身影坐起来。 皇帝脸色苍白,心悸气喘,咳了数下才止住。 周福海悄然看向帕子,有血! 众人向前行君臣之礼,皇帝挥了下手示意他们起身,“不必多礼,平身。” 起身之后,众人于两侧垂手而立,皇帝喘息了数次,目光望向许戈,“清乐侯?” 许戈出列,“臣在。” “你平定南乱,训练军队有功,如今凯旋而归,朕本该给你举办庆功宴的,奈何身体不允许,那些虚的倒也罢了。念你功不可没,朕封你为一等护国大将军。”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太傅曹少钦率先站出来,“皇上,清乐侯战功赫赫,平定南乱有功,确实应该封赏,但西南西北的将军十年如一日驻守边境抵御敌军,他们同样功不可没,一等护国大将军空悬已久,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睨了他一眼,“西南西北的将领确守土有功,但跟清乐清整肃军队提升作战,重塑南海海防,研制黑火药比起来,你觉得谁居功至伟?” “这……”曹少钦觉得皇帝病糊涂说胡话才站出来的,皇帝有意立晋王为储君,召许戈回来是要除之而后快的,怎么会突然封为大将军? “皇上。”朱新八站出来,“清乐侯平乱有功,封大将军实至名归。” 万历春斟酌皇帝的神情,又打量朱新八的行为,跟着站出来,“臣附议。” 韩王中立,不发表任何意见。 太师跟太保想力劝皇帝,谁知皇帝有些不耐烦,“清乐侯,还不接口谕?” 许戈向前行礼,“承蒙皇上信任,臣必定任职尽忠。” 皇帝吩咐周福海,尽快将诏书补上。 封赏完许戈,皇帝喘着粗气徐徐道:“朕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今天众位爱卿前来,是有要事相托。” 众臣惶恐,跪地听旨,有拍马屁的道:“皇上多保重龙体,必千秋万代。” 皇帝捂着帕子又咳了几声,“朕心意已决,决意百年之后将位传于十四皇子。” 语音刚落,寝殿鸦雀无声。 太傅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匍匐而出,“陛下,十四皇子聪慧伶俐,将来对闵朝必有大作为,但眼下年幼,不宜管理政务,晋王数年来勤恳打理政务,论武功才智都……” “住口!”听到晋王两字,皇帝勃然大怒,一口血喷出来溅地上。 太傅离得近被溅了满脸,整个人都懵了。 一旁的太医连忙向前行针,众臣面面相觑,皇帝前段时间已嘱意立晋王为储君,怎么突然之间改立十四皇子? 今天着实诡异,先是封许戈为护国大将军,后册立十四皇子,这莫不是给他们挖的一个坑吧?毕竟,前段时间皇帝心性大变查办不少官员,弄得人人自危。 他们悄然望向周福海,希望能看出端倪。 周福海神情凝重,悄悄眨了眨眼,示意他们不能再提晋王,否则生死自负。 万历春是个聪明的,皇帝传位是迟早的事,只是新旧帝执政手腕大不相同,所谓新人新气象,老臣倚老卖老,而新帝喜用新人,这是雷打不动的规律。 等新帝根基稳定,必将腾出手打压老臣,如何保全自己庇佑家人,成为新帝的左膀右臂才是关键。 万历春向来脚踏实地,自入仕以来不结党不附庸,二十年如履薄冰才走到今日,他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皇帝的身体不行了,归去是早晚的事。 若要评功过是非,在他看来若非皇帝心性多疑猜忌,而是知人善用,北方不会被动防御,南乱不会发生,闵朝应该更加强大繁荣。 晋王若继帝位,只怕闵朝会更加不稳,北方必然大乱。 当然,这是他埋在心底的话,至死不会有见光的那天。 十四皇子继位,后宫不能干政,必然需要辅政大臣,相信这也是皇帝召他们前来的缘故,这怕是在托孤了。 他暗中打量朱新八,他是皇帝的宠臣,面上风平浪静看不出端倪。 聪明人不止万历春一个,趁着皇帝休息的机会,个个脑袋灵光。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否受益。 等喘过气来,皇帝望向众人,“朕意立十四皇子为储,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朱新八站出来,“十四皇子英武聪慧,将来必成一代圣贤。” “臣附议。”审时度势。 跟接着万历春,一个个的没任何异议,最后只剩太傅,他是晋王的人,但见大势已去,只得硬着头皮站队,“臣附议!” 很好,皇帝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十四皇子年幼,朕已乏天无术,日后新帝登基还望各位爱卿多多辅佐,助其强大闵朝。” “臣遵旨。” 第五百八十一章 你跟他是一伙的 皇帝精神愈发不济,命周福海准备传位诏书等。 周福海含泪执行,皇帝看过无误会,这才盖上玉玺,放入锦盒之中。 皇帝乏了,让众人跪安。 众人走出养心殿,朱新八拦下太医,“徐太医,眼下局势紧急,皇上的病情还望据实相告。” 徐太医忐忑不安,但众臣眼光灼灼,他们个个权势滔天,皇帝病情瞒不住的,低头擦汗道:“只争朝夕。” “怎么会这么突然?” 徐太医不敢再说,弯身匆匆告退。 彼时天色已黑,太傅起身离开,许戈不急不缓叫住,“曹大人,这个时候宫门已落锁,没有紧急情况不会开启,你要去哪里?” 曹少钦面露诧异,“宫里有规矩,外男不得在宫里留宿,难道各位准备在宫里过夜?” “眼下情况特殊,我们还是找个宫殿将就着凑合一晚,等明早宫门开启再行离开。” “这……这怎么可以?” 许戈反问,“我们是在前朝,而且这么多人在一起有何不可?” “不如去文化殿吧。”万历春开口,“文华殿是百官等待上朝的地方,再适合不过了。” 既然无法出宫,其他人没有意见,为避嫌又叫了太监伺候茶水。 夜渐深,外面再次下起纷纷扬扬的雪。 许戈站在殿外,伸手接住冰冷的雪花,刚毅的五官冷峻,目光冰冷锋利。 远处,火把星星点点,在黑暗中快速游动。 朱新八从殿内走出来,陪着许戈负手站在黑暗中,“大将军,禁军已到位,剩下的就看瑜贵妃了。” …… 皇帝头痛欲裂,晕晕沉沉睁开眼皮。 他呼吸粗重,浑身乏力冒汗,天地间都在旋转。 想张嘴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隐隐看到一道影子立在旁边。 过了好一会,视线逐渐清晰,皇帝打量四周,错愕发现自己居然在养心殿,之前不是一直在景仁宫吗?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她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正低头看得津津有味。娇丽容颜露出抹笑容,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她。 以前只是四五分相似,如今竟然七八分相似。 他以为自己眼花,可再定睛看确实如此,只是笑容是从未见过的陌生。 她的笑带着凉薄跟怨毒,又透着几分痛快淋漓。 皇帝大惊,“你……” 瑜贵妃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笑意愈发灿烂,“皇上,你醒了?” “你、你在看什么?”后宫不能干政,她手里怎么会有前朝的圣旨? “这是您刚下的继位旨书,在您驭龙宾天之后,由恪儿继承皇位,众位肱骨之臣辅政,直到恪儿有能力独自处理朝务为止。”对于他茫然的神情,瑜贵妃惊讶,“皇上,您刚下的圣旨,不会又忘了吧?” “你胡说……朕、朕何时下过诏书?”皇帝挣扎着想起来,谁知无论如论用力,身体都无法动弹。 “太医说你要保住龙体,不宜再动怒,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声音沙哑无力,皇帝着急道:“朕,朕到底怎么了?”他的身体为什么动弹不得? 瑜贵妃愈发震惊,“上次神医毒害恪儿企图非礼臣妾,皇上您大怒之下半边身体发麻,太医就曾劝过你,不宜大动肝火,谁知你看到晋王跟荷美人有染,极怒攻心之下吐血昏厥,另外半边也瘫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何时下过诏书?虽然他看好恪儿,但他过于年稚,无法掌管整个江山。 “不传给恪儿,难道您还想传位给晋王?”瑜贵妃反问,“皇上莫要忘了,他可是跟荷美人有染,让荷美人珠胎暗结的。两人的奸情,要不是给恪儿意外发现,等荷美人的孩子生出来,那孩子该叫您父皇,还是皇爷爷呢?” 皇帝瞳孔地震,这不是瑜贵妃!她贤良淑德,温婉过人,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有人害他,有刁民要害他! “来人,来人……”皇帝拼命挣扎,声音沙哑粗粝。 “皇上想叫谁?”瑜贵妃问,“外面都是宫廷禁军,周公公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臣妾让他歇息了。” 皇帝瞪大眼珠,恶狠狠瞪着她,“你、你是谁?” “皇上,您真是年纪大了健忘,传位诏书忘了不说,现在连臣妾都忘了。”瑜妃在他身边坐下,“妾臣十年前入宫,承蒙皇上喜欢,一路从才人升到贵妃,这几年帮着您打理后宫,还给您生了恪儿,您怎么能糊涂到把我忘了?” 皇帝目光落在圣旨上,内心惊恐不已,“上面写了什么?” 瑜贵妃很有耐心,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当听到许戈名字时,皇帝如五雷轰顶,气血不停往脑门涌,一等护国大将军? “你、你跟他一伙的!”皇帝气得面如猪肝色,嘴巴歪了半边。 他死死盯着她,脑海浮现另一道影子。 眼前的瑜贵妃,不断在跟那道影子重叠,她的一颦一笑,做菜味道雷同的手艺,还有今天相似的打扮。 她不是姚婉,是许振山的女儿,许戈的妹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许家明明没有女儿! 不可能,这不可能! 瑜贵妃将圣旨搁旁边,温柔地替他擦着汗,“皇上,太医说您激动不得,瞧瞧您又不听话了。” 歪了半边嘴,气绝攻心,皇帝已经说不出话来。 瑜贵妃伴在他身边十年,早已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想说我是不是许家的女儿?” 瑜贵妃颔首,“是的。当年我爹在漠北为你卖命守江山,谁知遭到蒙国的报复,他们绑架了我娘,害得她差点流产。怕我会成为威胁边境安稳的棋子,所以我娘避走他乡暗中生下我。为了你的江山稳固,我爹娘连我的存在都没有告诉家里兄长,可您都干了什么? 我许家在北境抛头颅洒热血,你却觊觎我母亲,我爹他是你结拜兄弟,你怎么干得出这种狼心狗肺的事。这份江山有我许家的功劳,你不记恩也罢了,为何要诬陷许家叛国谋反,生生诛了一百余口。”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切都是未知 她的厉声斥问,皇帝张嘴却说不出话,反倒口水流了半边。 瑜贵妃知道他会辩解,什么功高盖主,卧榻之前岂容他人酣睡的狗屁道理。 望着垂死挣扎的皇帝,她的心情很好,“你说你,疑神疑鬼一辈子,诛杀兄弟灭功臣,可到头来落得个什么呢?” 这灵魂的拷问,差点让皇帝的眼珠瞪出来。 是啊,他这辈子为稳固帝位,精于算计,可到头来为什么许戈成了一等护国大将军,十四皇子还流着许家人的血? 皇帝不认传位诏书,是许家兄妹俩勾结内外,诏书是假的! 真假不是问题,瑜贵妃的重点不在这里,“二哥他不会登帝位,我许家自始至终要的都是清白。至于恪儿,我会抚养长大,让他成为闵朝一代明君,至于你……” 她浅笑两下,“你不会以为,即使许家得了势,但恪儿身上还流着你皇家一半的血吧?” 皇帝震愕,嘴巴歪的更厉害了,他伸手想打瑜贵妃,却犹千斤压顶。 怨恨锋利目光,如千刀万剐落在她身上。 “我怀过你的孩子,但是那么肮脏的血脉,我怎么可能把它生下来,所以我把那个孽种流了。至于恪儿嘛……看在你这么多年疼爱他的份上,我会让他给你披麻带孝,这一生都尊你为父皇。” “你、你这个毒妇……”咸腥涌上喉咙,他死死忍住。 “比起你对许家做的那些,我这点手段算什么?”瑜贵妃继续给他擦汗,“皇上,那些死在你手上的忠臣冤魂,都在阿鼻地狱等着你呢!” 阿鼻地狱?皇帝猛然惊醒,自己这几年恶梦缠身,脾气变得暴怒,莫不都是她使的手段? 瑜贵妃不否认,她前几年暗中学了催眠术,夜深人静之时,她会催眠他的精神,带他进入梦境,让他在梦境中接受索命,审度,让他精神焦虑,反复煎熬亏空身体。 这是他的孽! 瑜贵妃朝他笑,“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你多翻猜忌陷害许家,你肯定会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猛地挣扎,身体突然坐起来,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可恐。 瑜贵妃没有挣扎,反而握住他的手臂,眼锋冰冷阴暗,狠狠瞪着他,宛如索命的厉鬼。 “噗!” 皇帝的身体重重倒下去,瑜贵妃喷了满脸的鲜血。 她盯着没了动静的皇帝,半晌才伸手探向他鼻息。 然后起身走到桌面,拿起茶水打湿手帕,轻轻捂住皇帝的口鼻。 皇帝全身瘫痪,身体无力地挣扎着,缓缓失了动静。 她有条不紊擦干净脸上的鲜血,缓步走出养心殿时已泪流满面,悲怆道:“皇上,驾崩了!” 消息很快传到文华殿,皇帝已逝,传位诏书生效,辅臣最重要的职责便是扶幼帝登基。 幼帝年仅七岁,前头还有几位年长的皇子,其中又以晋王势最盛,他会不会趁乱夺位? 一旦处理不好便是宫乱,众人这会谁也顾不上皇帝的死亡,当务之急是维稳。 朱新八徐徐开口,“不知大将军有何良策?” 维稳,分京都跟京外。 闵朝册封一个七岁奶娃为少年天子,试问成年的皇子哪个会服? 据许戈所识,幸存的几位皇子胸无大志,喜吃喝玩乐放纵纨绔不假,若皇帝传位给晋王,他们或许心有不甘但不敢明言,如今传位给小孩子,试问心里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这时要严防他们煽动朝臣,带着府兵围堵皇宫进行逼宫。当然,还有些位高权重的朝臣,不得不防! 皇帝驾崩的消息没有传出去,许戈稍加思索,“晋王如今何在?” “临渊阁。” “派兵把守。”许戈从容不乱,“还有太后那里,晋王府,以晋王为马首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 朱新八传令下去,宫内宫外禁军出动。 京都维稳还好,同时还得提防边境生乱。新旧交替之际,封疆大臣或借机拥兵自重,虎视眈眈的敌国趁乱出兵攻打侵占,这些都得未雨筹谋。 “私以为,皇帝已逝,国不可一日无君,等幼帝登基之后再发丧。至于封疆大臣或手握重兵的大将,消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待新帝登基会后论功行赏,酌情提升军衔,各位以为如何?” 万历春确定,怪不得许戈敢两手空空回京,原来早在京中布下棋子。朱新八就是其中之一,至于背后还有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别看文官地位高,可关键时候能拥立帝位的,都是手握兵权的人。 皇帝崩逝,朱新八是唯一能调动禁卫军跟宿卫军的。且不论调动与否,这两支军队都已经改姓。 至于许戈,岭南有十万兵马,南边必然是稳固的,至于北境,漠北军队虽然易主,但许戈如今坐镇京都,是一等公摄政大将军,他有权力调动闵朝兵马,相信蒙国跟金国会三思而后行。 对许戈这人,万历春爱屋及乌,即使他没留后手,自己也会在能力范围内照拂。万万没料到,皇帝突然驾崩,他反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看似辅政大臣有七位,但其实已经是一言堂。他是真正的摄政王,七岁的小皇帝不过是傀儡而已。 至于许戈会怎么对小皇帝,一切都是未知。 不管怎么说,皇帝驾崩了,他跟许戈的翁婿关系不再如履薄冰,于公于私自己都该站他这边。 他第一个站出来,赞同许戈的做法。 两个手握兵权的,加上内阁首辅,其他人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 第五百八十三章 弄疼我了 许戈彻夜未归,苏禾整夜未眠。 一夜的鹅毛大雪,早晨推开门,积雪已没脚。 三小只爬起来冲到房间,没见到许戈便嚷着要找爹爹。 苏禾耐心哄着他们吃完早饭,交给夫子上课,心神不安地等着。 她是个熬不住的,让紫竹出去打探消息。 一个时辰后,紫竹抖落身上的雪进来。今天休朝,四扇宫门紧闭,唯有礼部尚书及麾下官员经盘查后请进宫,几位皇子府门口皆有禁军把守。 这个套路!苏禾熟啊。 皇宫出事,如果许戈被诱杀,不可能是高度戒严的架势,皇帝要不被软禁,要不驾崩了。 正琢磨着,管家带了个人过来,是伺候沈氏的人。 万历春自进宫后至今未归,沈氏心急如焚,派出去的人打听不到消息,只能偷偷派人来找女儿打探。 万府没有禁卫军把守,说明万历春不构成威胁。 把人打发走,老姜走后门进来,“夫人放心,侯爷被封为大将军,新帝登基需要处理的事多。侯爷让属下来知会一声,这几天暂时脱不开身,夫人照料好公子小姐即可,其他的不必挂怀。” 老皇帝狗带了? 苏禾跟做梦似的,有点浑浑噩噩。 当天晚上,突然有支百人死士团平空而降,欲图攻进皇宫,然而皇宫戒备森严,一番欲血奋战后死士团死的死,被擒的被擒,鹅毛大雪很快把遍地的鲜血掩盖住,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禾睡得极不安稳,半夜里醒过来的, 枕头边空荡荡的,心揪着没法落地。 她披了件衣服起来,刚走到院子便听到远处传来声音。 声音再耳熟不过,苏禾震惊无比,“有人夜袭侯府?” 紫竹从暗处出来,“夫人不必担心,是晋王的死士。” 晋王?苏禾诧异,眼下时局已定,他早已错失先机,为何还如此愚蠢?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晋王磕药磕坏了脑子,他很多事都由老五在打理。宫闱有变,晋王被扣押在宫中毫无消息,晋王府早已乱作一团,有眼力的门客悄然收拾细软逃出京城,如今只剩下没眼力劲或死忠的。 夜袭侯府,不过再添份罪证罢了。毕竟,晋王不久前才做过,如今不过坐实罢了。 第二天,曹灿玉登门造访,两人五年不见,一见面就拥抱起来。 曹灿玉如今贵为尚书夫人,生完两个孩子丰腴不少,这几年操持里外,还得顾着曹家那边,已经是妥妥的主母范,哪还是当年招猫逗狗的叛逆假小子。 她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很快跟许承毅他们打成团。 跟许戈一样,朱新八嘴巴很严,曹灿玉哪怕跟他同床共枕多年,不该说的他绝不会多言。 他是内敛刻板的人,一点也不幽默风趣,曹灿玉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自己?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忙公务之外,他从来不看别的女人一眼,对她包容有度,在她生气之时也会哄几句,这才慢慢打消念头。 “大猪蹄子都这样。”苏禾跟着吐槽自家那位,“他在外面干什么,我也不知道的。” 女人聊起来没完没了,曹灿玉到傍晚才离开。 第五天中午,丧钟响起。 许戈傍晚回来的,精神看起来还好,就是眼眶眨黑,估计没怎么合眼休息。 三个孩子扑过去,唧唧喳喳问着他为什么数日不回家? “爹爹去忙事了。”抱不住三个,许戈果断抱着香软的女儿亲。这几年她的五官逐渐长大,跟苏禾颇有几分相似,让当爹的爱不释手。 许清姿被他的胡渣子扎得咯咯笑,“爹爹坏,弄疼我了。” 胸口大石终于落下,苏禾心情好转亲自下厨,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饭。 外面飘着雪,屋里头暖着酒,老婆孩子热炕头,许戈心里很满足,可又总觉得缺了什么。 孩子吃饱后由奶娘领走,苏禾这才问,“宫里稳定大局了?” “稳定了。”剩下臭虫跳蚤的,掀不起什么风浪。 苏禾惊讶,“晋王这几年没少经营,加上老皇帝身体不好,不少朝臣觉得晋王登基十拿九稳,早已暗中勾结营私,如今突然宣布十四皇子继位,他们不反对?” “自然是反对的,早上还有不少质疑传位诏书是假的,有两个撞柱明志。” 苏禾愣了半天,“撞死没?” “没死,扔大理寺了。” 传位诏书如假包换,老皇帝当着七位辅政大臣口谕盖章的,岂容他们胡搅蛮缠阻止幼帝登基,这一闹往大理寺扔了不少。 见苏禾紧锁眉头,许戈知道她的担心,“晋王什么德性,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不过烂白菜里挑好的。幼帝即位,对权臣而言并非坏事,他们心中有杆秤的。”否则,他何必在诏书上添上三公的名字。 三只老狐狸,慢慢收拾也不迟。 “你真决定辅政?”苏禾有自己的担忧,生怕他步老皇帝的后尘,亲手养大仇人。 许戈沉默片刻,“许婉恨他入骨,又怎么会替他生孩子。” 苏禾怕的就是这个,假的比真的还麻烦,这意味着许戈要花很多精力保护他,等哪天小皇帝亲政上位,第一件要干的事就是夺回权力,心狠手辣干掉掌权的大臣。 这是亘古不便的定律,但凡不当回事的,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希望他别再摔同一个坑里。 许戈握住她的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 吃了顿饭,洗个热水澡,他枕着苏禾的腿睡了觉,换好衣服摸黑进宫。 他将苏禾拥入怀中,“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你把家里照顾好,早点休息。” 国不可一日无君,经过辅政大臣的商议,小皇帝先登基再扶灵,等先帝入皇陵再把登基仪式补上。 先帝入殓封棺那晚,突然间狂风大作,将殿门猛地吹开,雪花随风而入,烛火纷纷吹灭掉落,供桌上的祭品洒落满地。 殿内伸手不见五指,披麻的老妃子凄厉的尖叫声突然响起,“鬼啊!” 第五百八十四章 逃不过问罪 这一叫,顿时乱成一团,推的推挤得挤,等太监宫女重新点亮烛火时,守灵的娇贵皇族们窘态百出,好几个还踩踏受伤。 幼帝在荒乱中不知被谁撞了下,跌倒在地被踩了脚。 瑜贵妃跟辅政大臣慌了神,抱幼帝回养心殿宣太医。 入殓发生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匆匆确定先皇遗体无碍,太监盖棺封椁等天明出殡。 国丧期间,京都禁止宴乐婚嫁,以示哀悼。 出殡那天,天气突然不好,狂风夹着暴雪,送丧的队伍长达几里。 许戈站在城楼上,看着队伍在风雪中渐行远去,嘴角露出抹冷蔑。 朱新八踩着雪过来,“侯爷,尸体已经运出皇宫,你打算何时迁坟?” 天寒地冻,风刮过来跟刀子似的,年前没什么好天气,许戈拢了拢黑色大氅,“开春再说。” 朱新八目光沉沉,望向北方久久不说话。 许戈想起另外件事,“李松益不能留在京城。” 朱新八神情严峻,“侯爷,他留不得。” 他看着小皇帝长大的,这两年惊得手心冒汗,瑜贵妃实在胆大包天,也就是李松益还算聪明,设法退居太医署不再进宫当值,而瑜贵妃也早早把后宫爱搅事的嫔妃清理的差不多,否则真怕纸包不住火。 幼帝长得不像老皇帝就算了,这两年随着五官长开,跟李松益愈发神似。 李松益为人顾全大局,对许婉情根深种,如今老皇帝殡天,新帝年幼无知,保不齐两人把持不住暗中往来,那真将万劫不复。 且不说两人有多危险,光是不服新帝登基,想着要扭转乾坤的就不少,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 许戈想了下,“让人去找李松益谈,他如果识趣自会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不识趣,便绝了这个后患。” 幼帝登基,大赦天下,封赏有功之臣。 许戈守土跟拥帝有功,封靖国公,封地岭南郡,食二万户。 新帝新气象,其他辅政大臣酌情封赏,接着提拔一批政绩不错的官员。 许戈洗去满身的晦气,陪三个孩子玩了会才回屋。 见苏禾站在窗边,他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她,附在她耳畔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雪,今年的雪特别大。” 许戈把她掰回来,“雪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又老又柴。” 他还没到三十,哪里又老又柴了? 关起门逗弄她,许戈握住她的手,“宫里的事暂时段落,你以后在京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打横来都行,没人再敢欺负你。” 从法制社会来的,苏禾不会仗势欺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我要你天天陪着我,陪着孩子行吗?” “我尽量。” 男人要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许戈天天早出归晚,苏禾得了个靖国公夫人的头衔,成为一品诰命夫人,全京都的女人不知多羡慕,说她会挑男人,得了好夫婿。 头衔光鲜亮丽,但都是虚的,人不在身边说啥都没用。 不过苏禾独立惯了,她鲜少在深闺做怨妇,要不跟曹灿玉万梓汐约饭,要不跟同是诰命夫人的沈氏母女相聚。 至于昭华,中间到底隔了个死鬼皇帝,尤其是苏禾得知他的死亡真相,虽说这是男人间的恩怨,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但单纯从友谊来讲,到底心里有膈应。 不仅是她,连曹灿玉也是如此,尽量跟韶华保持距离。 封功完毕,接下来便是治罪。 晋王跟先帝嫔妃有染不说,还发动逼宫,两次刺杀靖国公,自然逃不过问罪。 审讯没费什么劲,晋王毒瘾每天都要发作,在殿内鬼哭狼嚎,鼻涕跟眼泪齐飞。人浑浑噩噩的,精神早就已经崩溃,为了吸上口黑膏,不管别人问什么,他都敢点头答应。 拿到招供书的辅政大臣很生气,晋王其罪当诛,但幼帝登基朝政不稳,无论哪条罪证泄露出去都不利局势稳定。 众人请示太后,太后瞥了许戈一眼,唏嘘两声让晋王离宫。 两天之后,晋王突染急病暴毙,晋王妃得了太后恩准,扶灵柩回封地安葬,其余的几位皇子先后分封番地离京,在之后几年陆续身亡。 得了诰命, 苏禾进宫谢恩,按太后的口谕将三个孩子带上。 承毅是老大,薛青义带在身边养了几年,年纪不大心思却偏成熟,举手投足间自有风采。在岭南爱吃醋,但自打到了京都,便处处照顾老二老三,妥妥像个小大人。 看着他说话做事,许戈偶尔会恍惚,神情既欣慰又积郁。 老二是皮猴子,比起年幼的许戈有过之而无不及,十足的捣蛋小阎王,府中经常被他弄得鸡飞狗跳,所以许戈恼起来揍的毫不手软。 该罚该揍的,苏禾绝不拦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绝不允许他三观长歪。 后宫过于安静,太后盛情款待苏禾母子,两人都是母亲,聊起孩子的事没完没了。 中午,小皇帝过来陪母后用膳。皇宫处处是规矩,小皇帝被培养的很乖,行为举止都是礼仪,挑不出半点错来。 许承毅已知君臣之礼,对小皇帝礼貌有加,但保持距离。 许承宣皮得坐不住,跟小太监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 许清姿长得瓷娃娃般精致,她举止大方,笑吟吟地打量小皇帝,见他刻板地坐着,主动向前拉起他的手,拉着他到院子里堆雪人。 小皇帝除了发懵的早朝,整天就是满满的课业,身边同年龄的全是奴才,他走到哪奴才就跪到哪,连个真正的玩伴都没有。 所以,当许清姿把雪团贴他脸上,奴才吓得匍匐跪地时,小皇帝非但没觉得她愈矩,反而心里高兴不已。 小孩都是贪玩的,他跟许清姿合力堆的雪人比许承宣的还要漂亮时,笑得不知多玩开心。 许承宣不服,要不是大哥把自个雪人的鼻子抠掉,他怎么可能会输! 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刚好小皇帝要找伴读,太后看中早熟的许承毅,有意想让他伴读。 许承毅是薛青义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比同龄孩子优秀不少,别看六岁不满,文能提笔做诗,武能拎刀射箭,说话严谨行事有度,性格沉稳有道,他身上隐隐透着薛青义的影子。 第五百八十五章 老公,你太好了 孩子优秀,做父母的当然高兴,但他超乎年纪成熟,同时也让苏禾心疼不已。 薛青义走了,但他给许承毅留下精神食粮,全是忍着身体不适一笔一画写出来的,时历数年之久。《家规》、《帝王术》、《兵策》、《商道》等等,这些不仅是薛青义波澜壮阔的一生,更有许家战术兵法精粹,以及庙堂波谲云诡的种种。 可以说,为了培养许家一下代,避免重蹈覆辙,薛青义可谓呕心沥血死而后已。 在他的栽培下,许承毅的性格、三观已经形成,所以今天的他刻守规矩,说话做事低调,甚至借玩闹抠掉许承宣堆的雪人鼻子。 他不是顽劣,而是藏拙。 所以,当太后提出伴读时,苏禾下意识望向许承毅。 虽然是薛青义养的,但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看见他眉头微撇,便知道他在拒绝。 伴君如伴虎,这孩子比他爹聪明。 苏禾面露愧色,“太后,我怀承毅的时候,正逢岭南大败交趾军,交趾奸细潜入番禺掳掠我做人质。当时在海上漂了很久,缺医少药营养不足,孩子生下来不止体弱,性格方面也有缺陷,加上国公爷常年在边境聚少离多,对孩子缺少教导,导致他沉默不爱说话喜独处,脾气还像国公爷,闹起来又臭又硬的。 你别看他长得沉稳,但什么年纪什么心性,所谓过犹不及,这其实也是种病。严重的时候,他能把自己关在房门三天不说话,这一年来我跟国公爷费了不少心力,才把他教导的稍微愿意说话,确实不适合做伴读,还请太后见谅。” 亲人相见不能认,偌大森严的皇宫,孤儿寡母独守,许婉满心的苦涩憔悴。皇权就像手中沙,越用力漏得越快,她唯一能依靠的是二哥。 他很近,可似乎又很远。 这让许婉很焦虑,才急于抛出橄榄枝,可苏禾不愿意接。 许婉没再强求,但也真心羡慕苏禾,而真心守护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却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此后漫漫一生只能跟儿子相依为命,孤独终老于后宫。 到了傍晚出宫时间,倒是乖巧的小皇帝恋恋不舍地开口,“母后,清姿妹妹可以留在宫里吗?” 许清姿喜欢跟小皇帝玩,比起顽劣的二哥,他会处处让着自己,但二哥再不好也是二哥,两人吵完打完又没事了,反倒宫里规矩太多,动不动弯腰下跪的,“不要,我要跟哥哥们一块。” 小皇帝心灵受创,退而求次,“清姿妹妹,你经常进宫吗?” 许清姿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好呀。”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上,热闹地吃着火锅。许承宣跟许清姿两个冤家闹得欢,许承毅规矩地坐着,有板有眼的下锅,烫肉,尤其是烫羊肉的时候,下锅会默默数数,数到十五夹起来,放锅里蘸酱。 别看许戈平时在这块粗心大意,但也察觉到许承毅的变化,用神情询问苏禾,这孩子怎么了? 在岭南好好的,没事爱吃个醋,怎么到京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环境改变人,苏禾提醒他,“薛青义留的书,你看了吗?” 许戈脸色顿然,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饭,他陪三个孩子玩了会,等把他们哄睡了,洗漱回到寝室时,苏禾神情严肃的等他。 难得早回来一次,许戈在她旁边坐下,“今天进宫,许婉跟你说了什么?” 苏禾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神情似笑非笑,“太后想承毅做皇帝伴读,小皇帝想清姿留在皇宫。” 许戈皱眉,半晌没说话。 “许富贵,你报仇也好,弥补照顾许婉也罢,我希望所有的一切到你这里为止。”苏禾五味杂陈,徐徐开口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要再波及下一代。三个孩子是我生的,我不求他们光耀门楣大富大贵,只要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不管你有没有那个心,但天子伴读,表哥表妹亲上加亲的事,在我这想都别想。” 许戈握住她的手。 苏禾心里有气,冷脸甩开他。 谁知他脸皮厚,强行搂住她不放。苏禾气不过捶了他两下,谁知他身上肌肉结实,反倒打的手麻,真是半点好处都没占到。 眼睛酸涩不已,雾气涌上来。 许戈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声音低沉道:“苏禾,许家不会重蹈覆辙的,你给我十年的时间好吗?” 知道她向往自由不爱约束,喜欢温暖潮湿的南方,讨厌白雪皑皑的京都,但他不能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我会抽更多时间陪你跟孩子,你在京都想干什么都行。只要我在一天,你担心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的。” 苏禾沉默,要是回到承毅没出生前,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怕他做再危险的事,她都会义无反顾地陪着,甚至做他左膀右臂都行,但她现在有三个孩子,得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希望你说到做到。” …… 随着年关到来,沈明轩来的愈发勤快,每次苏禾都热情招待,甚至留到用完晚饭才离开。 表哥表妹说说笑笑,起初许戈没说什么,但随着次数多了,眉头越皱越深。 苏禾视而不见,热情送沈明轩离开,“表哥,有空过来坐。” 许戈忙于政务,经常早出归晚,哪忍受得了沈明轩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知道苏禾是故意的,自己在乎什么,她就拿刀子往哪里捅。表哥长表哥短就算了,关起房门还不让他碰,愣生生把他从她身上掀下来的,“好困,先睡了。” 箭在弦上,不发就得憋死。 许戈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盯着她,“紫竹自由了,她从现在起不再是暗卫。你表哥再赖着不走,信不信我打断他的腿。” 所以说嘛 ,男人忒不是东西。许戈的暗卫不差紫竹一个,她好言好语跟他商量,他连个眼神都不回应。 非得要她弄这一出,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苏禾是专业变脸的,许戈前脚松口放人,她后脚就往他怀里拱,“老公,你太好了。” 许戈,“……” 然后,没等他继续,苏禾主动热情起来。 许戈,“……” 第五百八十六章 给他结扎 沈明轩想把紫竹风光娶进门,马上过年哪来得及大办,想着过了年再办也不迟,反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 苏禾却不同意,许戈这男人很狗,早点把两人婚事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沈明轩快三十了,这几年差点没把家里人逼疯,现在他终于同意结婚,做父母的喜极而泣,也顾不得新娘子的出身。 虽说是丫环,但好歹是国公夫人的贴身丫环,论身份不比普通百姓家的差。苏禾这些年没少赚钱,加上继承薛青义的商队,说富甲一方也不为过。 她给紫竹准备丰厚的嫁妆,赶在年尾送嫁出门。 跟许戈自由惯了,即使贵为靖国公,府邸不像其他世族大家那般奴仆成群,但凡自己能动手的,苏禾很少假手于人,包括养孩子也是,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贵病,她绝不允许在三个孩子身上发生。 许戈也如此,在沙县熬了两年多苦日子,把他早年的臭毛病磋磨的干干净净。京中贵公子毛病多,怕他们好的不学坏得学,两人在教育的问题上达成一致:以身作则,言传身教。 年三十休沐,苏禾不仅亲自下厨,还带着培养崽子们的动手能力。 没有守岁的习惯,吃完团圆宴,给孩子封完红包,许戈搂着媳妇回房,动作跟语气暧昧无比,“吃药没?” 最近忙于公务,早出晚归有段日子没温存了。 门一关,迫不及待解她的衣赏,苏禾拍开他的手,“我不吃了,以后都不吃。” 是药三分毒,虽然她是大夫懂得中和,但这么多年累积下来,身体还是吃不消的。 许戈惊讶,“你不是说封肚吗?”难道她又想生了? 他不想再当爹,一是孩子聒噪,二是没那么多精力教导,三是生的越多,她对他忽略越多。 讲真,别看现在锦衣玉食,但他更怀念在沙县的日子,那时只有他跟她两个。她顿顿做给他吃,晚上熄了灯会玩亲密游戏。哪像现在,白天见不着,晚上关灯聊两句,全是孩子吃了吗,课上得怎么样? 多说两句,她就嫌烦,连那方面都很敷衍。 苏禾神秘兮兮从抽屉拿出个盒子,“以后你用这个。” 许戈满头雾水,以为她研制出男人吃的避孕药,谁知里面装了叠奇怪的东西,从形状来看……呃…… “这是什么?”许戈拒绝。 “肾衣。”后世叫套套,这年头技术有限,好像是用羊肠做的,听着有点恶心但手感还不错,是南洋的稀有舶来品,商队负责人漂洋过海拿过来卖的,价格贵得咋舌,让人捎了两盒试着用。 许戈起初是拒绝的,但苏禾明言不再吃药,他屈辱的用了。 事后,很烦躁地坐起来,“除了吃药,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禾似笑非笑,“绝嗣汤。” 即使生够了,但这种事有损男性尊严,许戈想都没想拒绝,“就没别的办法了?” “结扎。”男女都可以,但懂下刀的只有她。 得知男人结扎哪天反悔还能松绑,对那方面也没有伤害,许戈毫不犹豫答应,不过就是挨两刀而已,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一劳永逸,比戴劳什子肾衣强多了。 他拒绝肾衣,所以等上元节一过,苏禾真给他做结扎手术。 手术对苏禾而言没难度,而且很快就完成,但让她无语的是,许戈等麻醉过后,竟然跟没事人似的上班去了…… 农历二月底,发了件举国震惊的事,小皇帝下旨重查许家谋逆一事。 小皇帝声音稚嫩,但态度坚决,文武百官当场哗然,纷纷站出来反对。且不论案子有没有误判,这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再说,许家谋逆已过十年,小皇帝突然要重查,还不是受了许戈的蛊惑。 先帝错付真心,所托之人狼子野心,小皇帝就是傀儡。 然并卵,吵架的,对骂的,跳脚的,撞柱示威的,所有的手段都不管用,太后跟小皇帝铁了心要查,许戈手握兵权,跟首辅穿同一条裤子,还有那该死的兵部尚书…… 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里,面对众朝臣指摘,许戈面带微笑没有反驳,谁知几天以后反对最厉害的太师周维庸抄家下狱了。 身为太师却知法犯法贪墨受贿,对家人管教不严, 霸占他人良田,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一摞摞的罪行,下了昭狱别指望还能出来。 连续杀了几只鸡,连辅政大臣都被撸下来,这下没有朝臣再敢反对。 一个月以后,许家得到平反,漠北军污名洗涮,兵部拨了笔款,照着兵籍名册给老漠北兵补偿。 国库有限,许戈捐了过半身家,全部拿来补偿含冤受屈的老漠北军及其家属。 平反仍在继续,好些陈年旧案被翻出来。 三月中旬已经化雪,光秃秃的山上开始冒绿尖儿,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宫里出来,隐于闹市中悄然出城。 今天来的人很多,不止是许戈跟苏禾,连老五老八徐达他们都来了,浩浩荡荡几十人,神情肃穆悲痛的老五呈上一尺宽的木盒置于坟前,上香跪拜行礼。 盒子渗出股古怪的味道,苏禾隐隐猜到里面是什么,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祭拜之后起挖,画面儿童不宜,苏禾带着三个孩子先行下山。 徐达等人拿工具开挖,累累白骨不断挖出来。 十年,白骨已经风化,早已辩不出谁是谁,但也无须辨认,本来就是一家人。 许戈没有另择风水宝地安葬,而是火化之后装入骨灰盒中,在府邸开了祠堂,跟薛青义的放一块,开牌位供奉。 五月中旬,北境雪化,边际风雨再起,蒙金两国联手跟漠北军再次开打,战役持续三个月,谁也没有讨着便宜,互相损失惨重。 八月,蒙金闵三国皇帝和谈,于闵明京都举行。 苏禾再次见到格尔泰,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乞儿,更不是当年和谈时目中无人的三皇子,而是二十出头,俊朗非凡、年轻有为皇帝。 当然,他看苏禾的眼神也变了。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初怎么就信了许戈的鬼话,否则这片江山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许戈私下设宴款待,将迟到的解药给了他,“当年,对不住了。” 格尔泰冷笑,“那个位置,你有机会都不坐,希望将来别后悔。” 第五百八十七章 远方(1) 许承毅十三岁时,独自坐船回岭南,进军营历练。 明明才十三岁,却比当年十八九的许戈还要成熟,文治武功都很出色,他再三谢绝皇帝的邀请,没有入朝为官,而是理智地选择回南方。 其实他想去的是北境,男儿志在保家卫国,但最终被苏禾说服,她说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南方海陆两战更能历练。 许承毅心里清楚,为什么爹娘反对他去北方。岭南是许家的地盘,要是再把北方拿下,只怕是祸不是福。 这几年,许戈视幼帝为已出,不止悉心教导治国之道,骑马射箭武功更是手把手教。 幼帝尊师重道,对许戈亦父亦师,早年更是有过荒诞想法, 偷偷问过太后,靖国公能不能留在皇帝做他的父皇? 他亲眼所见,母后对许戈说话时温柔有加,看他跟其他朝臣的眼神不同,而且两人好像越来越像了,据说这是夫妻相。 然而,太后得知他的荒诞想法,把他狠斥了顿。 可是,母后总是耳提面命,说靖国公是好人,是他力排众义助他登上帝位,朝政更是手把手的教。靖国公是母子俩的恩人,一辈子心存感激。 次年,苏禾不顾许戈再三挽留,携许承宣跟许清姿回岭南。 许承宣的脑子不比老大差,但聪明没用过对方,他简直是许戈的翻版,打小招猫逗狗不断闯祸,脑瓜聪明但读书不用功,体格适合学武但三天打鱼四天晒网,为此许戈没少抽他,但屡教屡犯不知悔改,久而久之还成了诡辩奇才。 他喜欢在市井混,缠着徐达他们拜把子,在酒楼跟人称兄道弟。 人有多面,许承宣皮猴子不假,但本性不坏,苏禾并没有限制他的可能性。不料歪打正着,年纪轻轻便有奸商本色,他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唯独对做生意执着。 至于为什么执意带许清姿走,女儿出落的娉婷玉立,皇帝也已经成年,虽然没有立后但已选纳嫔妃,他看清姿的眼神越来越炽热。 近亲结婚什么的,苏禾打死也不可能同意,更何况要跟三千佳丽争宠,想想都够恶心的。 纵然许清姿生性活泼热情,但家教使然,自己亲爹从不纳妾,在母亲洗脑之下,她无法接受一夫多妻,更何况她对宫里那位真没想法。 其实,她喜欢朱尚书家的那个愣小子,但也仅限于喜欢而已,没有到舍不得那一步。 娘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条腿的男人大把,咱们不急,慢慢找就是。 所以,母亲提出南下时,她毫不犹豫同意了。 站在甲板上,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许清姿不解地问,“娘,你怎么舍得离开爹?” 爹虽然忙于公务,这几年也算照顾有加,他跟京都其他高官厚禄的男人不同,非但没有三妻四妾,反而处处迎合娘亲,倒是娘亲活得恣意潇洒,夏天避暑山庄,冬天温泉泡着,她要走就走,有时一两个月都不带回家,即使回来也是今天去医馆,明天去酒楼,后天逛胭脂铺。 国公府全权由管家打理,许清姿很少看到娘亲操持家里,跟别的主母相比简直天下地上,但是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愿委屈自己也不约束娘亲。 有时候许清姿忍不住想,娘亲能嫁给爹,应该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记得有次她实在没忍住偷偷问爹,谁知爹却笑着说,“能娶到你娘亲,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娘经常说,男孩要贱养,女孩要娇养,所以很多时候娘亲都会把她带在身边。 耳濡目染的,许清姿性格愈发像苏禾,虽然琴棋诗画样样精通,骑马射箭格斗也不在话下,在众多闺阁娇小姐中却显得格格不入,她们聚在一起不是聊脂粉就是漂亮的衣服,或是家里为自己相看哪个公子哥,而许清姿却向往诗和远方。 亲爹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许清姿即使才十三岁,已经有不少儿郎打她主意。 面对才华横溢,长相俊朗的儿郎,许清姿也曾心生欢喜,然而不管是爹娘还是大哥,都热衷给她泼冷水,手把手教她鉴渣。 娘总说,“别急,查查再说。” 这一查,许清姿心就凉了,要不就是才华做假,要不就是家中长辈妻妾成群的,光是少爷院子里就不下七八个丫环,什么通房丫环,一等丫环,二等丫环,粗使丫环。 光是想想自己将来要跟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许清姿就想骂脏话,都去死吧! 像娘说的,是肉不香了,还是酒不好喝了?要跟一群女人抢男人! 望着波澜壮阔的海面,许清姿吐出口浊气,“娘,我以后嫁人的话,也想找爹那样的男人,你说有机会吗?” 苏禾搂着她的肩,“你才十三岁,不必着急,慢慢来。这个世界,除了男人之外,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咱们心胸在开阔点,别老盯着男人这一亩三分地。” “美好的东西?” “当你见识过南国的春,北国的雪,海上的明月,塞外的孤烟,江南的烟雨,西南的高原丘壑,男人便不再是你生命的唯一。” 许清姿似懂非懂,或许娘亲就是经历过这些,才不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男人,但反倒惹来爹的疼爱。 五岁离开,十三岁归来,岭南的印象早已经模糊,可当再次踏上这块土地时,却又有股熟悉感。 湛蓝的天空,满目的盎然绿意,连带着呼吸都顺畅许多。 许承宣是个呆不住的,在家里歇了几天,抬脚进商队做买卖。 三个月以后,他决定跟随商队下南洋,苏禾严厉喝斥拒绝,船上的日子很辛苦,不是他这个年纪熬得住的。 然而,许承宣留书偷跑,说要做随风奔跑的汉子。 谁知这一跑,倒把他性子磨砺出来,他似乎真爱上漂泊的生活,将南洋的货贩进岭南再输送到各地,反手又将闵朝的瓷器,茶叶,胭脂等运到南洋,总之船不走空,一趟来回没少赚。 得知娘跟弟弟妹妹回来,许承毅抽空回家。 他在军营从兵卒做起,凭着过人的才智跟硬实力,已经提升到千夫长。 一年磨砺,高了壮了也黑了,看得苏禾既心疼又欣慰。 第五百八十八章 远方(2) 两年之后,许戈以腿疾复发为由,激流勇退还政于少帝。 少帝再三挽留无果,十里相送,给足了应有的体面。 远香近臭,分别两年再重逢,许戈年近四十留起胡子,啃起来有点扎嘴,但是中年大叔魅力无边,身材保养的很好,鱼人线公狗腰,丝毫没有油腻之感。 该死的是,他还长出了胸毛,害得苏禾好长时间都没把持住。 许戈将幕府不重要的事都交给麾下部将处理,想弥补苏禾一个十年。 老夫老妻的,图个相处默契互敬互爱,苏禾将精力放在三个孩子的婚事身上。 许清姿年纪最小,但女子出阁早,先从下她下手。 然而,岭南符合条件的世家,要不家族有纳妾史,要不就是不合眼缘,许清姿挑来挑去眼花,最后留书说要自己找。 走归走,其实没跑远,就在隔壁的凤城,每个月有封家书,逢年过节会回来,其余时间就在凤城的庄园帮忙。 两年以后,她带了个男人回来,是凤城名医世家的少主,身长玉立,俊朗不凡,唯一缺点就是年纪比许清姿大七岁,已经二十三岁。 许清姿很满意自己的选择,“娘,我感觉就是他了,就是你说的灵魂伴魂。”年纪二十三不假,但已经游历东洲数国,看过塞北的雪,遇过喷发的火山,还有大漠的孤烟。 两人在一块,琴棋书画可以,骑马打猎也无碍,而且她也懂医术,总之哪哪都合得来。 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日久生情互生爱慕,两人已经暗中交往一年,奔着成亲才带回来给父母掌眼的。 虽然说女儿迟早要嫁人,但真到割肉的时候,许戈还是舍不得的。 苏禾劝慰他,“别慌,稳住。” 许清姿才十七,再留一年也没关系,让两人再处处,等他们了解清楚再说。 许戈拿出打仗的精神头,动用斥候调查准女婿家。家族人丁不兴,但互敬互爱,少有龃龉,往上三代没有纳妾史。 得到他终生不纳妾的承诺,两人给女儿备了不少嫁妆,风风光光出嫁。 把女儿的婚姻大事解决,剩下两个就容易多了。 许承毅年满十九,军衔至中郎将。许戈将他从前线调回幕府,打算给他物色媳妇。 苏禾崇尚恋爱自由,先将适合的姑娘挑出来,给老大看画像。几十卷画相中,许承毅瞧上平南伯爵府二房嫡女贺三小姐。 这年头男人都看脸,儿子也不例外。 不过贺家武将出身,家庭关系没有其他家族弯弯绕绕,还是比较好相与的。苏禾办了场马球赛,邀请平南府的姑娘参加。 贺三小姐不但马球打的漂亮,人也长得英姿飒爽,苏禾很高兴,谁知许承毅反应平平,“还行,就她吧。” 苏禾,“……”敢情媳妇是可以将就的? 倒是许戈通透,“咱老许家的男儿,天生对儿女情长的事迟钝,多处处就好了。” 然后,没等苏禾创造机会,贺三小姐跑了。 许承毅得知后仍然淡淡的,然后他也跑了,比起在幕府,他还是喜欢在前线。 就在糟心的时候,许承宣下船归家,带了个大马姑娘回来,说是不想再漂了。 许戈跟苏禾听不懂大马语,许承宣娴熟地翻译。聪明的脑瓜算是用对了地方,大马语,爪哇语,短短几年懂了好几门外语。 不谈不知道,大马姑娘是孤儿,已经陪着许承宣在海上漂了两年。 在洋儿媳妇快要监盆时,许承毅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打算成亲。 苏三瞧着站在老大旁边的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呢? 没错,就是贺三姑娘! 或许真是缘分天定,天大地大她偏偏往军营跑,化成假小子参军。不同于父辈的平庸,贺三无论胆识还是头脑,都比父亲叔伯厉害的多。 一路摸爬打滚做到百夫长,前线冲锋时差点丢了性命,许承毅眼疾手快救下她。 不同于别的大老粗,许承毅给她处理伤口时,发现她女儿身的秘密,但是并没有揭穿。 贺三小姐有英雄情节,反过来追着他跑。 在下聘之前,许戈斟酌再三,决定找苏禾商量,想把许承毅过继给薛青义。 苏禾心里反对,薛青义并不看重这些,他若九泉之下有知,相信会一笑置之。不过,这是许戈的心结,薛青义是他的伤疤。 她不急于发声,而是问老大意见。 许承毅得知后没有犹豫,点头同意。 苏禾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她痛快地分家,把薛青义那幢院子给了许承毅,然后又在旁边再买了幢院子给老二。 三个孩子各自成家,家里顿时冷清不少。 许戈倒是落得自在,谁知吃饭的时候,苏禾突然作呕,随手给自己把脉,脸色顿时不好了。 他已经被她结扎了,但凡许戈再小心眼些,就会怀疑苏禾肚子里的是野种。 “那个……”苏禾尴尬了,“结扎也不一定安全,只是中奖的几率很低而已。”百分之一二的几率,都被她撞上了,苏禾真不知说什么好。 许戈,“……” 苏禾欲哭无泪,但怀都怀了,而且是许戈的骨肉,她怎么忍心不要。 高龄产妇,怀的特别辛苦。 许戈觉得女儿贴心,可惜那十年他错过了很多,所以三胎生下来,瞧着五官像极苏禾时,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许清欢长大五岁时,许戈将爵位传给许承毅,苏禾将生意交给许承宣。 带了阿九等几个护卫,许戈抱上小清欢,带着苏禾去找诗和远方。 他们到过烟雨江南,去过荒漠戈壁,在北境骑马,游海南儋州时去渔村看雕像。 在海边,矗着薛青义的雕像,是渔村的百姓为了纪念他智擒海盗保护渔村而建的。 许戈站在栩栩如生的雕像面前,久久没有离去。 一家人在渔村住了半年,随渔民出海打鱼,潮起潮后捡贝壳,学着挖珠珍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