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法医撞上戏精皇子(穿越)》 分卷(1) 《耿直法医撞上戏精皇子》作者:晴川泪相思 文案 一个雨夜,季翎岚下班回家,在停车场被人抹了脖子。 再睁开眼时,他穿越到了古代,而且还带上了他的法医解剖实验室,莫名联通了两个世界。 偶然间救了一个落水的少年,从此便被缠上了 各种西药兑水成了神药,而他也莫名其妙变成了神医 终于有一天,皇上的宠妃难产,御医束手无策,一道圣旨将他招进了宫,可他还没进宫门,宠妃死了,为了保命,他从接生婆秒变仵作 解决了宠妃被害的案件,皇上那边气顺了,季翎岚又被心怀鬼胎的皇子们盯上,而被他救得落水的小白兔少年竟然是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于是他果断的抱上了大腿。 可世人都说:三皇子笑里藏刀,性子阴沉,对府里的人非打即骂,死人更是常有的事,人人皆避之如蛇蝎。 所有人都等着看季翎岚的下场,甚至在赌坊开了盘口,赌季翎岚能撑多久。季翎岚听说后,直感叹人言可畏,果断拿出全部身家,赌自己能活的长长久久。 结果一个月,一年,两年季翎岚不仅活的滋润,官职还步步高升,参赌的人都赔的血本无归,季翎岚却赚的盆丰钵满。唯有一点季翎岚不满意,这三皇子黏人,太黏人,去哪儿都能看到他。 前世,傅南陵为了登上帝位,精于算计,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利用季翎岚,最后他终于得偿所愿。可坐上龙椅的那天,他突然发现,原来这皇位远不及那个男人,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为君十载他对得起天下,唯独负了他。 重活一世,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傅南陵发誓,要不惜一起代价,将他留在身边,绝对不会再伤他一分一毫。 多年后傅南陵登基为帝 季翎岚一本正经地说:皇上不可! 傅南陵笑眯眯地靠近。 季翎岚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皇上自重! 傅南陵再靠近。 季翎岚无奈地小声说:阿陵,莫闹。 傅南陵停下步子:朕的身子骨弱,经不住这后宫佳丽三千,有阿岚一人足矣。 欠下的债,他可以用一生偿还。 穿越法医攻vs重生帝王受,1v1双洁。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穿越时空 悬疑推理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翎岚,傅南陵 ┃ 配角:《这剧本能换吗?》 ┃ 其它:穿越攻vs重生受 一句话简介:穿越法医攻vs重生帝王受 立意:做人还是自食其力 第1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季翎岚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以及树上动也不动的叶子,自己单薄瘦弱的小身板,果断的换了一句,自言自语地说:夜深人静私语时,倒是个游泳的好时机。 季翎岚莫名其妙穿到这具身体,已经三天了,三天的时间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从一个业界精英,人人羡慕的领导阶层,一下子变成了乞丐,真真正正的乞丐。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就算了,好歹他也是学的技术工种,凭着手艺终归不会饿死,可老天爷偏偏嫌他不够惨,还给他出难题,直接将他从现代化的文明社会,扔到了君主制的封建社会,连个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简直就是从天上直接掉进了泥地里。 季翎岚穿来之前是宁城警局法医科科长,毕业于宁城大学法医学系,拿到了法医病理学博士学位,经他手的案子就没有不破的,在整个南省警队里都是闻名遐迩,人人追捧的对象。 就在季翎岚穿越的三天前,他接手了一起案件,有三名男子在一处建筑工地被qiang杀。qiang杀,而且还是多人,对于宁城这座不算大的城市来说,是相当严重的恶性/事件。市局很重视,命令季翎岚负责这起案子的法医工作,与刑侦队大队长高远合作,争取尽快破案。 忙活了整整三天,季翎岚几乎吃住在办公室里,终于将三具尸体全部解剖,整理完尸检报告,他刚想回家洗个澡,补补觉,就被人在停车场里抹了脖子,然后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看看身后四面墙倒了两面半的小院,季翎岚再次叹了口气,抱着个小包袱,朝着二里地外的小河走去。原身家里是真的穷,不,确切的说就连这个破败的小院也不是他家的,他就是个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三无产品。 小家伙今年只有十四岁,在他八岁那年,家乡闹饥荒,为了活命,他父母带着他来京都投亲,结果饿死在了半路上,只有他活了下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京都,却发现他来投奔的亲戚早就杳无音讯,只留下这个破败的院子,还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脚下。为了活下去,小家伙就在这个小院扎了根,白天在京城乞讨,晚上来小院睡觉,虽然小院破败不堪,到底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倒也让他平平安安度过了几年。 七天前,小家伙照例去乞讨,冲撞了一位衣着华丽的贵人,结果被那贵人/拳打脚踢的教训了一顿,强撑着回到小院便昏了过去,然后再睁开眼这个壳子就换了芯子。 收回思绪,季翎岚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么个年代,这样的乞丐,就算被人打死,又有谁给他做主呢。 摸摸隐隐作痛的上腹,季翎岚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伤了内脏,不说他是个法医,研究尸体才是他的专业,就算他能看病,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动手术吧,更何况这个时代的药他还不一定认识,高材生瞬间变文盲 闻闻身上的馊味,季翎岚加快脚步,如果不是自己身上就只有一件衣服可以穿,他绝对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洗澡。昨天他在临近的村子转了一圈,从垃圾堆里翻到了一块布,蓝色粗布,大约一米长,一米宽,上面有些破洞,看样子应该是使用时间过长磨坏的。季翎岚也不挑拣,拿着就走,到河边洗了又洗,从一个老太太那里借了针线,缝了两个裤衩,这才趁着夜深人静到河边洗澡,洗完以后至少有个干净的裤衩可以穿。别问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针线活,他以前经常干的就是缝缝补补的活。 在季翎岚不曾看到的角落,三个人影正跟在他的身后。 主子,您偷偷溜出宫,这个时辰还未归,若是被发现 闭嘴,若是被他发现,不用旁人,我先要了你的脑袋! 主子发火,吓的身边的两人连忙闭了嘴,继续不远不近的跟在季翎岚身后。 来到河边,季翎岚看了看四周,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点,脱掉身上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独留下一条裤衩,伸脚试了试水温。五月的气温算得上刚好,不冷不热,只是现在是夜里,又是山下的小河,温度就没那么舒服了。 方才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察觉到主子语气里的杀气,两人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摇头道:主子明见,奴才们什么都未曾看到。 若你们敢窥视一眼,我就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两人额上瞬间见了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冰凉的水没过脚踝,季翎岚不禁打了个寒颤,皮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着这骨瘦如柴的身体,他不禁一阵苦笑,祈祷着不要发烧才好。虽然这里事事不如意,好歹还活着,而现代的自己恐怕已经成功上了解剖台。 尸体解剖也没发现特别线索,怎么就招来杀身之祸了呢?季翎岚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始终没想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适应了水温,季翎岚收回思绪,专心的洗着澡,包括那头乱糟糟,都已经擀毡的长发。没有洗发水,甚至连香皂也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直到季翎岚觉得自己快要泡浮肿了,才打算上岸。 噗通一声,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呼救声,救救命 季翎岚一怔,下意识的游了过去,靠近后看了看落水人的状态,绕了一圈游到他身后,从身后环住他的身子,安抚地说:别怕,我救你上去。 那人没有挣扎,双手死死的抓着季翎岚的手臂,季翎岚吃力的抱着他往岸边游去,上腹部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费尽吃奶的劲儿将人拖上岸,季翎岚瘫倒在岸上喘着粗气。 一阵凉风吹过,冷的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坐起身,看向救上来的人,看上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华丽的衣服被河水浸湿,长发散了下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又黑又亮,只是它的主人却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季翎岚不在耽搁,连忙走过去施救,心肺复苏术与人工呼吸交替进行,终于在忙活了好一阵儿,少年突然咳了一口水,随后睁开了眼睛。 少年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季翎岚,问:你你在作甚? 季翎岚见状松了口气,说道:我在救你。 少年坐起身,低头一看自己被扒开的衣服,连忙拢上,紧张地说道:你我 想起现在所处的时代,在看看少年身上华丽的衣服,季翎岚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刚才你呛水,没了呼吸,我是为了救你,才会如此,没有别的意思。 你方才分明在少年看着季翎岚脸上浮现红晕,眼睛里闪过委屈、纠结,最后他站起身,朝季翎岚深施一礼,说道:感谢你方才的救命之恩,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啥?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亲说若是与人有肌肤之亲,就务必对其负责。少年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你姓甚名谁,八字为何,我 打住!季翎岚上前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说道:这么凉,没有发烧啊,怎么就说上胡话了?难道是脑袋进水了? 少年一怔,随即捧住了季翎岚的脑袋,与他额头相抵,说道:你发烧了,应是着了风寒,走,我带你去看大夫。 少年不说还好,经他这么一说,季翎岚顿时觉得一阵发冷,还打了个喷嚏。他连忙甩开少年的手,弯腰拿起自己做的毛巾,刚想起身,却眼前一黑,身子朝前栽了过去。 少年脚步一转,单手拖住了季翎岚的身子,将他抱进怀里。扬声说道:快,拿衣服过来。 躲在暗处的两人连忙低着头跑了过来,双手捧着衣服,连头都不敢抬。 咳咳,少年咳了两声,吓的两人连忙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主子,您的身子要紧,还是让奴才帮您换上衣服吧。 少年接过衣服将季翎岚的身子包了起来,轻轻的放到一边,道:给我更衣。 两人帮少年穿好衣服,刚想擦拭他的头发,只见少年蹲下身,将季翎岚抱进怀里,道:若是不想没了这双眼睛,就背过身去。 两人连忙转过身,不敢再看一眼。 少年亲自给季翎岚换上柔软干净的衣服,又将他的头发包了起来,扬声说道:零九出来。 随着少年的声音落下,一阵清风吹过,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干脆利路的跪倒在地,道:主子。 把人带到表哥那儿,告诉他,若是这人有半点差错,我烧了他的别院。少年说的很平静,跟随他的人却清楚,他向来言出必行。 是,属下遵命。零九躬身来到少年面前,将季翎岚拦腰抱起,身子一纵,便没了影子。 咳咳。少年再次咳了两声。 背着身的两人心中惶恐,连声说道:主子,您保重! 回宫。 第2章 向晚别院内,昏迷的季翎岚光着上半身侧躺在床上,腹部插满了银针,一名男子撵着银针在他身上轻轻转着。 主人,这个小哥还能救活吗? 床边站着一个小童,年龄在十一二岁的模样,拿着装有银针的袋子,侍立在一旁。 男子温润的脸上露出苦笑,道:救不活也得救,若不然那小疯子,肯定言出必行,烧了我这别院。 小童想想那位之前的所作所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好奇地问道:主人,您说这小哥和表少爷是何关系,表少爷为何这般紧张他的安危? 我如何得知?男子手上的动作不停,接着说道:这少年面颊凹陷,皮肤松弛起皱,头发干细发黄,身材矮小瘦弱,一看便知他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长期温饱不济所致。 穷苦人家?那跟表少爷是云泥之别,又怎会?小童看看季翎岚身上的伤,猜测道:这小哥身上的伤,该不会是 我看你这胆子不小,胆敢议论主子是非。男子语气很淡,警告的意味却非常明显。 小童连忙跪倒在地,讨饶道:小的知错,望主子宽恕。 跪着吧,长个记性。 男子继续手里的动作,随着他的转动,暗红的血突然顺着银针流出,滴在了床前早就准备好的木盆里。看着鲜血流出,男子似是松了口气,道:体内淤血尽出,他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季翎岚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世界,在他的解剖实验室里,正在解剖那三名被qiang杀的死者。第一名死者中了两qiang,都集中在胸口的位置,几乎是瞬间毙命。第二名死者中了一qiang,打中头部,也是瞬间毙命。第三名死者中了三枪,一qiang在腿上,一qiang在肩膀,第三qiang在眉心。 前两个死者身上除了qiang伤外,没有其他挣扎伤,唯有第三名死者有,结合现场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先被打伤了腿,跑出去大约5米左右,又被打中了肩膀,然后他倒在地上,又挣扎着起来,接着往前跑,最后被人近距离qiang杀。死者眉心处的伤口呈现星状,伤口四周有大片焦痕,应该是凶手拿着枪紧贴他眉心所致。 紧贴着眉心远离的方向说明凶手至少有两个人,而且最后枪杀死者的人很有可能是他熟悉并信任的人。可这一点,但凡是个经验老到的法医都能发现,应该不是杀他灭口的理由吧。 季翎岚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证物袋上,那是从死者头部找到的弹头,正好卡在了死者颅骨上,所以并没有击穿出去。季翎岚走过去,拿起弹头,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疼痛,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分卷(2) 季翎岚茫然的看着头顶上的帐子,深紫色的帐子绣着白色的百合,两边门帘用精致的带着吊坠的钩子勾着,身上是柔软干净的锦被,身下是宽敞舒服的大床。他强撑着坐起身,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豪华布置,呢喃道:我不是在解剖室不对,不是在河边洗澡吗?难不成又穿越了? 腹部传来一阵疼痛,他伸手想要查看,却发现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待看清东西的模样后,不禁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是我从尸体里找到的弹头吗? 季翎岚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大脑因为这诡异的一幕,彻底宕机了,他现在真的要重启一下。 吱呀,房门被人推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走了进来,见季翎岚醒了,笑着说道:你醒了啊,刚好可以喝药。 看着少年的打扮,刚才还在胡思乱想的季翎岚心里一阵苦笑,将手里的弹头藏好,道:小弟弟,这是哪儿,我为何会在这里? 虽然咬文嚼字有些别扭,季翎岚还是决定入乡随俗。 少年端着药碗来到床前,回答道:这是向晚别院,你的命是我家主人救的。 季翎岚掀起衣服,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虽然针眼很小,但以他的专业看的很清楚,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针灸?用中空的银针放出体内淤血,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医术吗? 少年好奇的看着季翎岚,问道:你懂医? 季翎岚一怔,随即掩饰性的笑笑,道:我一个乞丐,怎会懂这些,就是听说书的人说过。 少年点点头,将药碗递给季翎岚,道:趁热把药喝了吧。 从少年进门,季翎岚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不过对于整天面对尸体的他来说,倒也没觉得什么,接过药碗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只是他低估了这药的味道,喝到一半差点没吐出来,剩下的半碗是他捏着鼻子强灌的。 季翎岚苦着脸看向少年,道:有水吗?我想漱漱口。 少年看季翎岚的表情噗嗤一乐,笑着说道:有,你等着,我去给你倒。 少年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季翎岚,又将床下的痰盂拿了出来,道:你就吐在这里就成。 季翎岚连忙漱了漱口,直到一杯水用完,道:小弟弟,谢谢你。 我叫李旺,你叫我阿旺就成。你呢,叫什么? 我叫季翎岚。阿旺,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是我家表少爷让人送你过来的。当时你病重,若不是我家主子救治,你现在恐怕已经活不成了。李旺言语里是对他家主子毫不掩饰的崇拜。 表少爷?季翎岚混沌的脑袋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救上来的少年,笑着说道:原来是他啊,果然做好事还是有好报的。 李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阿岚,你跟我家表少爷认识? 季翎岚摇摇头,如实说道:不认识。那夜我在河里洗澡,然后就听有人落水,是我把人救上来的,想来那个锦衣少年,应该就是你家表少爷。 李旺眉头紧皱,显然季翎岚的话并没有帮他解惑,反而让他更摸不着头脑,道:落水?怎么可能?我家表少爷 阿旺,你是不想活了,表少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说话间,门口又进来一个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看打扮应该是个管事。 李旺被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道:大伯,阿旺知错,以后不敢了。 李成瞪了李旺一眼,走到床边,微微弓了弓身子,道:这位公子贵姓? 季翎岚一看,忍着腹痛回了一礼,道:我姓季,大伯叫我阿岚就行。 李成点点头,笑着说道:季公子,刚才表少爷让人带话,说您是他的救命恩人,让我们好生款待。小人李成是这别院的管家,季公子安心在这儿住着,有何需求尽管来找我,阿旺就暂时服侍公子左右。 劳烦李管家代我谢过表少爷,当日之事乃是举手之劳,当不得表少爷如此记挂,待我伤好后,便会自行离开。季翎岚说的是心里话,在他的观念里这就是应该做的,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即便他现在衣衫褴褛,食不饱腹,但他骨子里有自己的骄傲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一直是他的座右铭。 李成见多识广,从季翎岚的眼神中便能判断他话中的真假,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说话也更温和了些,道:表少爷身份尊贵,季公子相救的恩情自然要还,不必多想,安心住着。 那就多谢李管家关照。季翎岚也没有多说,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 李成转身看向李旺,道:季公子身上有伤,你好生伺候着,若再让我听到你议论主子,便把你赶出别院。 李旺弓着身,忙不迭地说道:阿旺不敢,阿旺再也不敢了。 李成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了房间。 李旺见状朝着李成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随即想到季翎岚还在看着,连忙小声叮嘱:阿岚,方才的事,你可不许对旁人说。 季翎岚挑挑眉,道:不说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李旺看着季翎岚,眼底满是警惕,道:我没钱! 季翎岚被他逗笑,腹部又开始疼了,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呼吸有些困难,心里直犯嘀咕,道:我饿了,有吃的没,最好是粥,放点糖。 被放了血,还是喝点甜的好,他现在是真的饿到前胸贴后背。 李旺脸上的警惕消失,似是松了口气,道:有,主人吩咐过,粥就在炉子上熬着呢,我这就去取。 那就多谢。 趁着李旺出去,季翎岚在身上寻摸了一遍,也没想好将弹头藏在哪儿,只好先暂时放在枕头底下。 没一会儿的功夫,李旺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大碗白米粥,一碟小咸菜,还有两个煮鸡蛋,这些对于三天没吃饭只喝水的季翎岚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虽然是饿得不行,但良好的教养深刻在季翎岚的骨子里,他强撑着身子下了床,坐在桌子旁慢慢的吃着。 作者有话要说: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 第3章 昭明二十一年五月十七,季翎岚在向晚别院呆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除了李旺和李成,他没见过其他人。季翎岚也不在意,虽然不生在这个年代,但他也深知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自己只要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养好病,随时准备离开就行了。 傍晚时分,季翎岚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这个小院虽然不大,布置的却很雅致,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尤其是围墙上爬满蔷薇,各种颜色开的正好,看上去非常赏心悦目。 阿岚,阿岚,主人来看你了。李旺三两步跑进了院子,气喘吁吁地叫着。 季翎岚见状一阵好笑,掏出帕子递给他,道:阿旺,你这急躁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虽然只是相处三天,但季翎岚还是挺喜欢李旺的,他性子纯真,心地善良,一点都不像影视剧里卑躬屈膝、整日里活的战战兢兢的下人。 我看是改不了了。 院外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紧接着便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一身白色锦衣,胸口的位置绣着墨竹,袖口有流云点缀,再配上他柔和清雅的五官,真正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季翎岚一怔,随即收回眼神,学着李旺微微躬身,道:阿岚见过公子。 阿岚不必多礼,你身上有伤,不便太过劳累,有话我们屋里去说。 劳烦公子记挂。虽然不习惯这个时代的阶层制度,季翎岚却也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去试图改变,毕竟他现在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三人相继走进客厅,李向晚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上首,笑着看向季翎岚,道:阿岚坐吧,我帮你把把脉,看你身体恢复的如何。 那就麻烦公子了。季翎岚伸出右手,袖子往上撩了撩,好奇的看向李向晚。 虽然他们都可以成为医者,到底本质不同,尤其对这个世界的医术,季翎岚是怀着好奇又敬畏的心情去对待。 李向晚伸出手,中间三指搭在他的腕上,目光微垂,安静的听着。大约五分钟后,他收回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以及舌苔,轻按了按他的上腹,问:可疼的厉害? 季翎岚没有逞强,他明白怎么做才是配合治疗,如实道:疼是疼,还能忍受,已经比昨日好些。 观你脉象还有些虚弱,却比前两日强了不少,应是内伤在恢复,不过要想康复,还需调养些时日。李向晚边说,边接过李旺递过来的拍子擦了擦手。 季翎岚点点头,整理好衣服,站起身行礼道:阿岚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阿岚身上有伤,这些虚礼就免了。李向晚扶起季翎岚,温声道:况且我这别院里没那么多规矩,怎的随意怎的来,不然怎会养成阿旺这般毛躁的性子。 季翎岚前世也有三十多年的经历,虽然为人处世不够圆滑,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知道别人的客气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尤其在这陌生的世界,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他得比旁人更加小心谨慎。 公子豁达,阿岚钦佩,只是救命之恩不同寻常,该谢还是得谢。若公子以后有用得上阿岚的,若不违背良知,阿岚定会全力以赴。这是季翎岚的底线,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去触碰它。 李向晚挑挑眉,看向季翎岚的眼神略有变化,感兴趣地问:阿岚家在何处,作何营生,家中还有何人? 季翎岚怔了怔,随即老实的回答道:阿岚祖籍平城,因前些年家乡闹饥荒,便到京都投亲,想寻一份生路,可父母无福,未到京都便饿死在路上。阿岚也无福,历经千辛来到京都,哪知亲戚早就杳无音信,只留下一座破败的小院,于阿岚容身。阿岚年幼,只能乞讨为生,说来惭愧,公子莫笑。 自季翎岚来到别院,还从未有人询问过他的身世,李向晚算是第一个,也足以说明这别院的规矩并不像他说的那般随意。 李向晚点点头,目光中似有所思,叹了口气道:前几年大旱,不少百姓受到牵连,即便朝廷尽力救灾,却也是杯水车薪。幸而老天垂帘,这几年光景还不错,朝廷又免了粮税,百姓尚能裹腹。 公子说的是。事关政事,说多错多,季翎岚没有搭茬的打算。 前两日,我接到陵儿传信,说是阿岚救了他性命,这是何故? 那日我在河中洗澡,突然听到有人呼救,就游了过去把人救下。 河中?李向晚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道:这孩子真是胡闹!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天那个少年看衣着就知道,肯定不是寻常人,再加上之前李成和李旺的对话,足够说明那个少年的身份,一定是非富即贵。在这样的时代,越是这样的人,越要远离,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向晚看了看天色,起身说道:天色已然不早,我就不打扰阿岚休息了,三天后我再来查看你的伤势。 季翎岚也跟着起身,道:劳公子记挂,阿岚感激不尽。 有何需要尽管去找管家,他会置办妥当。 多谢公子,阿岚明白。 李向晚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院子,季翎岚送到了院门口,目送他走远,才回了房间。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季翎岚不禁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还真是别扭。 季翎岚看向窗外,太阳西落,最后的余晖也已散尽,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李旺拿着火折子将灯点着,又端来做好的饭菜,季翎岚看了看菜色,有鱼有肉,有蛋有菜,还有白面馒头和鸡汤。这样的饭菜在现代,也不是什么人都舍得这么吃的,而他从第二天开始就顿顿有的吃,不得不让他感慨这就是处在上层阶级的生活。 阿旺,坐下一起吃。季翎岚照例招呼李旺。 李旺没有犹豫,笑着说道:那我去拿双筷子。 以后吃饭就准备两副碗筷,我们一起吃,这么多饭菜吃不完浪费。 李旺看了看窗外,小声说道:这可不行,若是被旁人知晓,传到大伯耳里,我又少不得挨一顿教训。 那成,你去吧,我等你回来一起。季翎岚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好嘞,我马上回来。李旺欢快的跑了出去。 和李旺一起吃了饭,又洗漱了一番,季翎岚便躺上床准备睡觉。没办法,不说他现在的身体需要多休息,就是这世界想要有别的消遣都难,更何况他还是个身无分文的乞丐。躺了一会儿,季翎岚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手中还拿着那个装有子弹的证物袋。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吹熄了桌上的烛火,随之一个身影纵身一跃,几个起落间,便离开了向晚别院。 别院的正房,还亮着烛火,李向晚正拿着医术在研读,突然窗外传来三声轻响,他翻过一页书,道:进来。 窗户被推开,一个身影翻了进来,躬身立在堂前,道:主子,人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以他的功夫若不想让你察觉,你也察觉不了。李向晚拿起桌上的一片枫叶,夹在刚刚看到的页面,合上书道:阿岚的身世查的如何? 目前来看,并无不妥,确如他所说。 哦?李向晚站起身,眼底带笑,显得兴致极高,道:若见他之前,你这般说起他的身世,我或许还会信以为真。 主子若是觉得不妥,把他赶走便是。 赶走?李向晚无奈苦笑,道:若真如你所说,你以为那小疯子当真不会发疯? 这 见他为难,李向晚摆摆手,道:罢了,便让他在此住着吧,我观他今日言行,应不会在此久留。 分卷(3) 这般好吃好喝伺候着,不比之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强,怎会? 他虽穷困,骨子里却带着傲气,说话行事皆不能以常人而论,不然他这么一个小乞丐,又怎能招了那小疯子的注意?落水?他的水性如何我会不清楚?而且大半夜的在城外的河里落水,也就阿岚那傻小子信。李向晚顿了顿,接着道:小疯子的人你不必管,他想盯就让他盯,至于阿岚,若是他想走,我们也不拦着。 是,属下遵命。 无事便回去休息吧。 是,主人,属下告退。人从哪儿来,便从哪儿走。 李向晚看看桌上的医书,无奈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宁愿拿自己的身子骨来赌,陵儿啊陵儿,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皇宫内,浮华宫外,小李子正站在殿外值守,一个人影匆匆而来。小李子定了定神,待看清来人后,微微躬身道:大人,您回来了。 嗯。零九淡淡的应了一声。 小李子上前敲了殿门三下,随即推开殿门,道:请进,主子一直在等大人。 零九点点头,迈过台阶,进了内殿。 第4章 季翎岚穿越的国家是傅国,位于空名大陆正中的位置,与临国、岚国接壤,是三国中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也是国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只是接连两年大旱,傅国国力式微,临国、岚国蠢蠢欲动,不断袭扰傅国边境,却因傅国兵多将广,而未见寸功,不得不另谋他法,现呈三国鼎立之势。 现任傅国皇帝傅连朝,年号昭明,已在位二十一年。浮华宫是傅连朝最宠爱的妃子高贵妃的寝宫,自高贵妃死后,傅连朝就将其赏给了高贵妃所生的皇子,也就是三皇子傅南陵。 零九进殿时,傅南陵正在练字,嗓子突然发痒,本能的咳了一声,手指一颤,笔下的字便毁了。傅南陵眉头微皱,将笔放下,看向进来的零九,道:如何? 零九躬身答道:回主子,今日傍晚时分,李神医曾去给季翎岚诊脉,两人聊了一会儿,李神医便离开,随后季翎岚用饭,李旺随之一起,属下来时,他已上床歇息。 聊?聊了什么?傅南陵没忍住又咳了几声。 零九如实回答:李神医询问了季翎岚的身世,以及如何救的主子。 那他是如何回答的? 如实回答,没有一丝隐瞒。 那表哥又是如何说的? 李神医说主子胡闹。 没说别的? 没有。 傅南陵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道:那他的身子如何了? 李神医说还需调养些时日才能恢复。傅南陵问一句,零九答一句,简单明了,没有赘述。 傅南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嗓子的不适,接着问道:他的身子是如何伤的,查到了吗? 十日前,季翎岚在街上乞讨时,冲撞了兵部侍郎曹岑之子曹林,曹林大怒,动手打了季翎岚。 他自己打的?傅南陵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是,曹岑是武将出身,曹林自小习武。 傅南陵勾唇一笑,道;自小习武,那身手应该相当了得,这曹侍郎倒是教出一个好儿子,想必是不枉此生了。 零九没有应声,安静的侍立一旁,等候傅南陵的吩咐。 通知辛大人,曹侍郎劳苦功高,是时候该歇歇了。 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办。 让零七去吧,你去保护他,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主子,最近二皇子动作频频,若是属下离开,恐 傅南陵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向零九。 明明傅南陵是一副病弱的模样,零九却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场向他压了过来,令他身子一僵,冷汗一下子流了下来,连忙跪倒在地,道: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傅南陵收回目光,绕到桌前坐下,道:去刑堂领罚。 是,属下遵命。零九似是松了口气,起身出了寝殿。 傅南陵将刚才写的字放到一边,拿起笔勾勒起来。小李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弓着身子将案台上的茶杯端起,重新换了一杯热茶,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吱声,躬身站在一旁。 一幅画渐渐成形,是名俊美男子,眉眼含笑,眼角处有一颗泪痣,丝毫不损其俊美,反而多了股俏皮的味道。这相貌说不上惊艳,却非常耐看,越看越觉得喜欢,越让人觉得亲近。 傅南陵挥挥手让小李子下去,痴痴地看着画中人,嘴角含笑,收起浑身的刺,露出心底的柔软,低声道:阿岚,再世为人,定不再负你。 向晚别院蔷薇园,季翎岚还在睡梦当中,迷迷糊糊的他又回到了解剖实验室,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装着子弹的证物袋。他看向解剖台,上面躺着一具尸体,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男人。季翎岚一眼便认出了男人,是他的助手唐棠。 唐棠,唐棠。季翎岚走上前叫了两声。 唐棠一愣,看向解剖台上的尸体,难过地说:师傅,是您在叫我吗? 季翎岚有些奇怪的在唐棠身边晃了晃,发现他根本就看不到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解剖台,不禁一阵苦笑,小声嘀咕道:原来我现在的状态就是鬼啊。 师傅,到底是谁杀的您?唐棠红了眼眶。 季翎岚下意识的回答:我也想知道,只是现在只能靠你查了,我是不行了。 师傅唐棠怔忪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兴奋地神色,说:师傅,您您真的在这儿? 这下换季翎岚发愣了,不过很快便缓过神来,说:唐棠,你能听到我说话? 师傅,真的是你!您现在在哪儿?唐棠的眼睛越发亮了。 确认唐棠能听到他说话,季翎岚心里也难免兴奋,说:我就在你左边,大约一米的地方。 唐棠转身,朝前迈了一步,抬手摸了摸,说:师傅,您在这儿吗? 季翎岚看着唐棠的手伸过来,却没有躲,眼看着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去,不禁苦笑着说:唐棠,我真的变成鬼了。 师傅 眼看着唐棠眼眶通红,季翎岚连忙说:哎哎哎,你可别掉金豆子,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师傅,您都没了,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唐棠吸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眼看唐棠掉眼泪,季翎岚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他不怕死,但这死的也太窝囊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让他怎么甘心。 正因为我死了,你才要振作,查明327凶杀案的真相,帮我抓到凶手,这样我才能瞑目。 唐棠愣了愣,随即擦擦眼泪,说:师傅,您的意思是杀你的人跟327命案有关?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原因。季翎岚顿了顿,说:我整理好的尸检报告,你看了吗? 看了,可是少了一件物证,您从尸体内取出的那枚弹头不见了。如果您的死真的跟327qiang杀案有关,那那枚弹头肯定是被他们拿走了。 弹头?季翎岚看看手里的证物袋,苦笑着说:弹头在我这里。 在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唐棠听得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那枚弹头就在我这里。这个问题明显超纲,季翎岚也回答不上来。 唐棠一噎,愁眉苦脸地说:那该怎么办?这枚弹头很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证物。 我的死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枚弹头。 师傅,你能把弹头给我吗? 我也想给啊,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季翎岚边说,边将弹头往唐棠伸出的手里塞,谁知他的手穿过了唐棠的手,弹头却留在了他手心。 唐棠看着手心莫名其妙出现的弹头,脑袋一阵发蒙,结结巴巴地说:师师傅,弹头 啊,弹头季翎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吱呀,解剖室的门被推开,唐棠下意识的将弹头放进了自己口袋,紧张的转身看向门口,说:谁谁啊? 季翎岚也跟着看过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走了进来,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整个人看上去邋里邋遢。季翎岚微微皱眉,这人是他的老搭档,刑侦队大队长高远。 高队。唐棠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看向季翎岚所在的位置。 高远没有说话,走到解剖台前,看着季翎岚的尸体,眼底的悲伤显而易见,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的尸检报告呢? 张科已经在做了,应该快出了。 高远再次沉默,眼睛始终看着季翎岚,好半晌才说:你出去一下,我想单独跟他待会儿。 唐棠眉头微皱,为难地说:高队,这不合规矩。 季翎岚来到唐棠近前,小声说:你出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这里有监控,出了事我负责。高远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高队,我没别的意思见高远没有搭理的意思,唐棠讪讪地说:那我先出去了,高队,你慢慢来。 唐棠转身出了解剖室,房门被关上,高远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手套和头套戴上,再次走向解剖台。 季翎岚看着他的动作眉头紧皱,以为他会做什么时,高远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尸体,什么都没做。 季翎岚有些奇怪,眼睛始终紧盯着高远。 半晌后,高远突然出声说:阿岚,如果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高远的声音哽住,眼眶通红,一颗眼泪漫出眼眶,呢喃着:阿岚 看到高远眼底的悲伤,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两人共事多年,早就将彼此看成挚友,现在阴阳两隔,说不伤心那都是骗人的。 大男人哭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季翎岚忍不住出声。 可高远似乎听不到他说话,看着他的尸体自顾自地说:阿岚,都怪我,如果我和你一起走,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高远,高远季翎岚走到他身边叫了两声。 第5章 睡梦中的季翎岚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四周漆黑的环境,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醒过神来,惊魂未定地说:原来是一场梦。 耳边恍然间还有高远悲伤的呢喃,以及唐棠惨兮兮的哭声,季翎岚抬起手想要擦擦额角的冷汗,却发现手里还攥着一个东西,冰冰凉凉金属质感,他神情一怔,陪伴了他那么久的东西,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什么,随即哭笑不得地说:不会是真的吧? 季翎岚从枕头底下摸出火折子,吹燃后借着火光看了看,真的是他常用的那把手术刀,刚才高远支开唐棠,在他尸体前说话的时候,他无意间碰到了装有解剖器具的托盘,神使鬼差的将这把手术刀握在了手中,然后他就清醒了过来。 既然醒了,一时半会儿肯定睡不着,季翎岚索性将蜡烛点上,来到桌前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这把手术刀跟了他两年,是他专门定制的,刀把上还刻着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没想到他居然从梦中将它带了出来。在这陌生的世界,还能有个熟悉的物件陪着,倒也算个意外之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唐棠能听到我说话,高远却不行?为什么我能触碰,甚至带走里面的东西,别人却看不到我?季翎岚只觉得脑袋蒙蒙的疼,这一切完全颠覆他的认知。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季翎岚不打算再为难自己的脑细胞,将手术刀放好,重新躺回床上,在他想来既然已成事实,就算再匪夷所思,那也是客观事实,总归有一天他会弄明白。 阿岚,对不起,如果我能陪你一起走 脑海里再次回响起高远那句悲伤的话,季翎岚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算了,反正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尸体也被解剖完了,就算想要复生也是没可能了。就这样吧,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痛,等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忘记我吧。胡思乱想了一阵,季翎岚再度沉沉睡去。 又是七天过去,季翎岚的身体慢慢恢复,现在已经能行动自如,只要不做太大的动作,不会感到疼痛。再加上这几天的调养,原本蜡黄的皮肤变得白皙,身上长了不少肉,不再像之前那样枯瘦如材,模样似是换了一个人,不仅精神了,还好看了。 阿岚,你长得真好看。李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夸他了。 季翎岚一边做着简单的运动,一边说道:我是男儿,被夸好看,不会觉得欢喜。 李旺丝毫没将季翎岚的话放在心上,道:阿岚,你眼角有痣,主人曾说过这样的面相悲苦,常会以泪洗面。如若不然,你还是让主人帮你把痣除了吧。 我不信这个。季翎岚说完自己先愣了,他这几天遇到的,哪个是以前的自己相信的,看来这世界观重塑还需要些时间。 你为何不信?我家主人不仅医术超群,而且还精通周易八卦,看人面相那只是小菜一碟。李旺似是有些不悦。 季翎岚无奈说道:信,你家主人天下无双,才智超群,我仰慕都来之不及,怎能不信。不过我怕疼,除痣还是算了吧。 李旺撇撇嘴,亏你还说自己是男儿,这点疼痛都忍不了。 分卷(4) 阿旺,你可识字?季翎岚果断岔开话题。 识字,我读过私塾,不过脑子愚笨,不是读书那块料,爹娘就没再勉强我,让我跟在主人身边伺候,也能长长见识。你问这个作甚? 我也想识字,你有书吗?可否借我看看? 有,不过在我家中,你若是想识字,可以跟主人说,以你和表少爷的关系,主人定会给你请个先生,到时就能教你识字。 那就算了,我在别院养伤,吃、穿、住全仰赖你家主人,已经多有劳烦,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 李旺虽然心智单纯,但也明白事理,分得清好坏,他最喜欢的就是季翎岚知分寸,一点都不贪心。 阿岚,你可知我家表少爷的身份?为何你从未问起过? 不知,也不想知,所以你也别告诉我。季翎岚笑了笑,道:我只想好好养伤,待伤愈便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为何?这里不好吗?李旺颇为不解。 这里虽好,到底是寄人篱下,不如自家自在。况且,我伤愈,便与你家表少爷再无瓜葛,不好留下招人口舌。 你是表少爷留下的,谁敢多嘴!李旺走上前,拉了拉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你就安心住下,我保证没人敢乱嚼舌根。 到底还是个孩子,表情全写在脸上,季翎岚好笑地说道:怎的,这般舍不得我啊? 李旺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其实我也伺候过几个主子,虽然他们看在主人的面上,对我还算客气,但总归把我当成下人。但你不同,我在你眼中从未看过那种眼神,我知你是真心待我。 傻阿旺,那是因为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有这次的机缘,也是碰运气,我总归要回归自己的生活。季翎岚摸摸李旺的脑袋,才发现自己居然和他差不多高,心里不禁一阵苦笑,说道:若你想我,可以去家里找我,总归不会太远。不过要自带吃食,我怕我没有东西款待。 真的不能留下?虽然不是很懂季翎岚的话,但李旺总觉得他说的对,可心里还是会不舍。 人贵在自知。季翎岚看看天色,摸摸肚子,笑着说道:阿旺,我饿了,今日有何吃食? 李旺收拾心情,道: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今日你家主人是否会来别院? 主人昨日没来,今日应该会来,阿岚找主人有事? 在别院叨扰多日,我身无长物,也没什么报答你家主人的,就是会做几道菜,想着若是你家主人过来,便为他做上一桌,聊表心意。 阿岚会做菜?李旺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成,那我帮你去看看,你等着。 看着李旺奔跑的背影,季翎岚一阵好笑,说道:还真是个孩子。 季翎岚走向墙边,看着墙上开的尚好的蔷薇,凑上前闻了闻,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心里想着等他有了钱,也要将院子好好装扮装扮,即便不能花团锦簇,也至少郁郁葱葱。 季翎岚突然转头,看向院子的角落,却什么都没看到,这几天他总觉得有人在窥视,可他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找到人,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神经错乱,产生了幻觉,可刚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那么强烈,他敢肯定那绝对不是错觉。 我一个小乞丐,能惹来什么人窥视?除非是与他救的那个少年有关。想到这儿,季翎岚不禁一阵苦笑,小声嘀咕道: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躲在暗处的零九不禁微微挑眉,刚才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现下已被发现,一个小小的乞丐居然能有这般敏锐,再结合这几天对他的观察。让零九不得不重新去看待季翎岚,重新审视他的身世,一个自小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会有这样的教养,这般的心智。 阿岚,阿岚。李旺小跑着进了门,气喘吁吁地说道:阿岚,主主人回来了,我已经把你的心愿告诉主人,他同意了。 季翎岚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道:你还真是毛躁,这般孩子气的性子,当真伺候得了别人? 李旺讪讪地摸了摸头,道:我这不是没把你当主子嘛。阿岚可别小看人,被我伺候过的主子可都念我的好呢。 行行行,阿旺最棒。走吧,带我去厨房,再和我说说你家主人都爱吃些什么,可有忌口。 李旺笑的得意,满口答道:阿岚,你可是问对人了,主人的喜好,没人比我清楚。主子爱清淡,不爱油腻,喜甜不喜酸,吃不得鸭子,吃不得腥,嘴巴那可是刁得很。 季翎岚闻言不禁苦笑,道:你家主人一听就是自幼生在富贵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从不知饥不择食的苦。唉,但愿我做得饭菜,能入得了他的口。 阿岚,今日你要做两人份。李旺伸出两根手指。 季翎岚有些好奇,道:哦,为何?你家主人的饭量这般大? 李旺连忙摇头,解释道:自然不是,是今日表少爷来了别院,听说阿岚要做菜,特意嘱咐要做两份。 表少爷?季翎岚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心里暗自嘀咕:刚才那人该不会是他吧。 阿岚?见季翎岚顿住脚步,李旺不解的叫了一声。 季翎岚回神,问道:哦,那表少爷可有忌口?阿旺了解吗? 哦,表 阿岚若想知,可以直接问我。李旺刚要回答,就被人打住了话头。 第6章 远远走来的傅南陵脸色略显苍白,狭而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双唇薄而唇色淡,看上去有些病态,却丝毫不影响其容貌,反而增添一股羸弱之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身上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圆领长袍,上绣着祥云状的暗纹,阳光的映照下犹如行云流水。长发用白玉冠束起,腰间挂着块龙形玉佩。虽然装扮简单,却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低调的奢华。 傅南陵嘴角含笑,道:阿岚,你若想知晓,可直接问我。 李旺见状连忙行礼,道:阿旺见过表少爷。 季翎岚目光微垂,学着李旺躬身说道:阿岚见过公子。 阿旺,你先下去,我有话与阿岚说。 李旺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季翎岚,道:是,阿旺告退。 见李旺离开,傅南陵靠近季翎岚,看着他的丹凤眼里闪闪发光,道:阿岚,我叫南陵,你叫我阿陵便好,那日你舍身救我,却昏死过去,未能通报姓名。你的身子现在可大好? 多谢公子关心,我的身子已无大碍。季翎岚始终垂着头,他不想与傅南陵有太多的瓜葛。 阿岚,为何你与我这般疏离,明明那日我们我们已有肌肤之亲。傅南陵的语气里带着委屈。 季翎岚一怔,连忙解释道:公子,那日所行所为皆是为了救你,并无他意,公子莫要误会。 娘亲说那般那般所为只有夫妻之间方可,你我已有夫妻之实 公子! 季翎岚连忙打断傅南陵的话,好家伙,这夫妻之实都出来了,他要再不打断,这孩子指不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那他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公子,那日所行之举,确实只为救人,且我们皆为男子,又怎会有夫妻一说?夫人所说,是指男女之间,并非我等。公子若是不信,可问一问李公子。 阿岚,此等私密之事,我如何问的出口? 那你还问你妈?季翎岚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公子,一切皆是误会,那日之事我与公子已然两清,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公子若无其他吩咐,那阿岚便去忙了。 季翎岚边走,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果然封建思想害死人,这都怎么教育的孩子。 傅南陵心里一揪,呢喃道:两清?怎么可能两清? 季翎岚往前走了一阵,才想起没有李旺,自己根本不认路,刚想往回走,就见傅南陵一直跟在身后,眼睛看着季翎岚,眼底满是失落,一副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模样,就像被遗弃的宠物狗。 季翎岚愣了愣,心里有些不忍,但想到傅南陵的身份,他又生生顿住了步子,狠狠心继续往前走,想着这么大的别院,总会遇到个下人,可走了半天,也不见半个人影。 季翎岚身上有伤,本就虚弱,这里的路又是弯弯绕绕,走了这么久,已经累出了汗,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打算去旁边的游廊歇一歇。 季翎岚刚坐下,傅南陵便跟了上去,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季翎岚看他额角带汗,脸色更显苍白,呼吸急促,唇色有些发紫,不禁皱紧了眉头,连忙走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有心疾? 傅南陵眼中闪过诧异,道:阿岚怎知我有心疾? 季翎岚不答反问:公子可有带药? 带了。傅南陵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 季翎岚看了看药丸,应是草药炼制而成,单看看不出成分,但他心里清楚,这种病人随身带的药,应该是长期服用的,倒是不用担心,道:公子快吃了吧,以免心疾发作。 阿岚关心我。傅南陵狭长的丹凤眼眯起,笑的很开心。 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季翎岚有些好奇,傅南陵是怎么在大户人家生存的,除非他在家里很受宠,养成了这天真的性子。 这里没有水,公子可是吃不下? 吃得下。傅南陵说着便吞下了药丸,那么难闻的药丸,他脸上甚至连个表情都没变过。 季翎岚见状心里不禁生出怜悯,只有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才能做到吃药如喝水,完全面不改色。 公子可知厨房在哪个方向? 傅南陵摇摇头,道:我从未去过。 季翎岚看了看天色,微微皱眉,道:那公子可知为何这院中连个侍从也没有? 这别院本是表哥为了躲清闲建的,平时侍从本就不多,或许都在忙吧。傅南陵有些惭愧地说道:都怪我,刚才便不该将阿旺赶走,阿岚对不住,耽误你正事。 躲在暗处的侍卫、被敢走的侍从、提心吊胆的李旺、还在等饭菜上桌的李向晚 公子言重,怎能怪你?是我平日里懒惰,没出过院子,对这里不熟悉。只是按说我们方才也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算再大的院子也该走出去了,为何这附近除了游廊还是游廊,连个院子都没见到?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阿岚,我们应是走进了迷阵,表哥平日最喜研究奇门八卦之术,这别院的花园也是按照奇门八卦所建,若是不懂之人进入,很难走出去。傅南陵有些赧然地说道:表哥教过我,只是我对这个一窍不通,所以 迷阵?季翎岚看看四周的花草树木,顿时恍然大悟,他还奇怪为什么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原来是走进了迷宫,这周围的花草树木,以及迂回婉转的游廊,都是迷宫的一部分。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面对奇门八卦这种玄学,季翎岚这个知识分子也只能自认是文盲。 只能等他们来寻。似是生怕季翎岚不耐烦,傅南陵马上加了句,道:应不会太久。 季翎岚一阵无奈,只得重新坐了下来,道:也只能如此了。 听表哥说阿岚父母早亡,家中可还有亲人? 应是没了,即便有,我也识不得。在原身的记忆里,他从小就被定了娃娃亲,女方似在宛城,是他父亲的故交。 阿岚不必伤怀,以后我们便是至亲。 眼看着傅南陵苍白的脸上浮现红晕,季翎岚一怔,随即无奈地说道:公子,阿岚与公子云泥之别,以后这话可说不得。 季翎岚心里无奈腹诽: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小古板! 阿岚,娘亲说 公子,你误解夫人的意思了,也误解当时我之所行,若是当时换成旁人,或幼童,或女子,或老人,我亦会如此之做,并无轻薄之意。季翎岚怎么说怎么别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和一个十四五岁的熊孩子说这些。 阿岚,你曾那般救过别人?季翎岚似是没听明白季翎岚这番话的重点。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以后或许会有,毕竟性命大过天。 傅南陵勾唇一笑,道:阿岚,听阿旺说你想读书识字,我来教你可好? 公子事忙,不敢劳烦,况且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季翎岚现在只想离傅南陵远点,他发现这孩子脑袋一根筋。 不忙,最近正好有几日的空闲,想在这别院住下,正好可以教阿岚读书识字。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季翎岚真的很想翻白眼,可他深知两人身份悬殊,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倒是不巧,我正打算今日和李公子辞行,打算明日便离开别院。 傅南陵微微蹙眉,道:离开?阿岚的伤还没好,为何着急离开,是这里的下人伺候的不好,还是阿岚在这里住不习惯? 我已在别院叨扰多日,现下伤好的差不多了,也该离开了。虽然内伤还没彻底恢复,到底是好转了不少,未免惹上麻烦,季翎岚还是尽早抽身的好。 傅南陵眼底浮现难过的神色,站起身说道:阿岚若是这般讨厌我,那我现在便离开,阿岚还是等伤好了再走吧。 傅南陵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神情,让季翎岚心里一软,道:公子,我并无他意,只是不敢过多麻烦公子,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救公子一命,公子也救我一命,我们算是扯平。我虽出生贫贱,却也知分寸,懂进退,还请公子莫要误解。 分卷(5) 阿岚若不是厌烦我,为何一见我便躲着,却和阿旺那般亲近?可是也如他人那般,厌恶我这病弱的身子?傅南陵凤眼下垂,一副情绪低落的模样。 季翎岚闻言心里莫名涌起愧疚,道:不是,公子莫要误会。 我知我身子孱弱,自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周围之人当面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叫我病秧子,甚至赌我何时会死阿岚能和阿旺那般相处,不计较他的身份,把他当成朋友,我以为你也能不计较我的身子,现下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阿岚放心养伤,我现在便走。 季翎岚听完,心里更加愧疚,道:不是,公子,你听我解释。 第7章 看着傅南陵两眼通红,活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再想想他说的话,季翎岚这心是一软再软。 公子,阿岚之所以能和阿旺成为朋友,皆因我们身份相当,而公子与阿岚之间,就像是天空中的白云和地上的泥土,相距太远。 说这些不过是托词,季翎岚内心从不觉得自己身份比别人低,只是即便再高傲的人,也得先融入社会,才能谈改变它的可能。 我以为阿岚不在乎这些。傅南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公子,哎呀,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怎么还哭了?季翎岚最受不了旁人哭,尤其是长的好看,又没有攻击力的人,就像现在的小白兔傅南陵。 那我不哭,阿岚是否便能和我做朋友? 看着明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不哭出来的傅南陵,季翎岚真是一阵无奈,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道:公子,你我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同路而行,各自安好才是。 在季翎岚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傅南陵眼中的泪,也流了出来,随即倔强的转过头擦了擦,头也不回的出了游廊,道:阿岚的意思我懂了。阿岚好好养伤,待伤好以后再离开,我就不打扰你了。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落寞又倔强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离开的傅南陵躲进一处角落,看着游廊里的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呢喃道:明明还是那般心软,为何就忍心让我离开呢? 人影闪过,零九出现在身旁,低声问道:主子,到时间吃药了。 刚才可有人靠近? 回主子,无人靠近。 那你方才又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有第四人知道今日之事 虽然傅南陵的语气淡淡,零九却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连忙跪倒在地,道:属下遵命! 你找人出面,去修缮他家小院,务必做到除了向晚别院的人,无人知道我与他有过来往。 是,属下稍后便去安排。 让下人进来吧,带他出去,告诉表哥,他的伤还没好,不宜操劳。 阿岚做的饭菜,他还没吃到,别人也别想。 是,属下遵命。 傅南陵不舍的看了看季翎岚,转身离开。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想保持距离,那便保持距离,这样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季翎岚正犯愁怎么出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连忙看过去,只见李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不禁一阵欣喜,道:阿旺,你可算找来了。 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季翎岚毫发无损,李旺不由松了口气,道:阿岚,你怎么进了这迷之园了?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我从未出过院子,不认得路。不说这些,快带我去厨房,别耽误你家主人用饭。 刚才我家主人传话,表少爷身体不适,又不肯在别院修养,非要离开,我家主人不放心,便护送表少爷回府了。 身体不适?想想刚才傅南陵心疾发作,季翎岚忍不住担忧地问道:那你家表少爷现下如何了? 李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表少爷是旧疾,需日日喝药,才算保全性命,虽然出身富贵,却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阿岚放心,有我家主人跟着,定不会出事。 季翎岚还是忍不住担心,虽然没有做过检查,不过据他观察,傅南陵很可能得的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在现代社会都很难治,更何况是目前医术并不发达的古代。 季翎岚啊季翎岚,他就是个缺爱的小孩子,你说你跟他较什么劲。万一因为你出了事,你这辈子就后悔去吧。季翎岚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在李旺找到季翎岚的时候,一辆豪华的马车驶出向晚别院。 车内,李向晚看着正喝药的傅南陵,好笑地说道:说来也是你,说走还是你,就算要走,就不能容我用完饭吗? 啰嗦,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三两口喝完药,傅南陵接过手帕擦了擦嘴。 李向晚一噎,随即说道:既然明知他伤未好,为何不让我给他把脉? 我心中自然有数。傅南陵久病成医,观季翎岚气色,就知道他的伤在慢慢好转。 李向晚挑挑眉,试探地问道:陵儿,你看中他什么?为何对他这般用心? 傅南陵低垂的眸子闪了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表哥若想知道,我也可以悉数告知,只是 李向晚连忙摆手,打断傅南陵的话,道:得,当我没问,你的事我不感兴趣。只是陵儿,听我一句劝,莫要太任性,你的身子由不得你任性。 傅南陵嗤笑一声,道:任性?自小到大,我活的小心翼翼,又能保得几年性命?表哥,与其那样,我为何不能任性而活,至少能活的自在些。 李向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陵儿,我明白这些年你过得有多苦,可哪有人生来顺遂,又有谁能说自己一辈子活的自在?就像阿岚,他虽然有具健康的身体,但自幼便没了父母,只能靠乞讨为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时常受人欺负,他过得不苦吗?还不是在努力的活着。 说起季翎岚,傅南陵难得的温柔了神色,轻声道:是啊,他就像是路边的野草,总是那么倔强的活着,只是 你说什么?李向晚没有听清傅南陵的轻声呢喃。 没什么。表哥,再容他一些时日,待他伤好以后,他自会离开。 容?我何时说过要赶他?阿岚这孩子虽然出身不好,但贵在自知,我挺喜欢他的,若他愿意就在别院呆着,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我养得起。 傅南陵抬头看向李向晚,目光中带着审视,道:表哥,前段时间舅父为你准备了一门亲事,好像是江南的富商之女,豪门闺秀。 李向晚的脸色变了变,道:何时的事?为何我没听到风声? 傅南陵勾唇一笑,道:表哥不知?可能是我收错了消息,或者舅父打消了念头。不过表哥已年过二十,早该成婚生子,也免去舅父一桩心事。 你何时收到的消息?那人是谁?李向晚追根究底的问着。 也就半月前?对方似乎姓贾,江南有名的富商,据说其家产能抵得上半个国库。只可惜这富商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且识文断字。若表哥能得其一,也算是得了神仙眷侣。 李向晚的脸色变得难看,道:父亲真是陵儿,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皇上那边还得麻烦你。 表哥,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我就不明白,明明表哥这般聪明,又有才华,为何舅父就是待你不亲,反而对李向佐那个蠢货宠爱有加? 李向晚淡淡的笑了笑,道:人心总是偏的,陵儿不是早该看清了吗? 表哥倒是看的通透,只是可惜舅父的本事配不上他的野心,看在娘亲的份上,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放心,若他当真蠢到那种地步,不用你动手。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傅南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表哥,你为何迟迟不肯成亲,这京都就没一个入得了眼的女子? 不为何,只是未遇良人而已。李向晚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傅南陵状似好奇的试探道:那表哥心仪的女子该是何种模样? 能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李向晚回答的很平静,反问道:那陵儿呢?你已是弱冠之年,想必皇上已经在为你物色皇子妃的人选。 这个世界的男子十六岁便视为成年,称为弱冠之年,行加冠礼。 傅南陵的动作一僵,随即恢复正常,道:我身子孱弱,想必没有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 即便心里不肯,也不敢抗旨不遵。 表哥,你以为我会让旁人拿捏我的婚事?傅南陵嘴角含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道:即便是娶了,我不喜欢杀了便是。 李向晚微微皱眉,道:陵儿,我劝你莫要太过任性,皇上虽宠你,却也是顾念你母妃的情分,和对你的亏欠。若你胡闹惹恼了他,失去了宠爱,你的处境会比现下艰难万分。 表哥放心,我心中有数,既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人,我如何拿捏,还不是我说了算。傅南陵侧身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李向晚见状也识趣的闭了嘴,傅南陵虽然年纪比他小,却有主意的很,只要他决定的事,别人再说也没用。尤其最近一些时日,他发觉傅南陵似乎更加成熟,行事比之前更让人捉摸不透。就像三天前,兵部侍郎曹岑突然被拉下马,落得抄家发配的下场,似乎背后就有他的影子。 第8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初七,季翎岚已经在向晚别院住了半月有余,自从那日李向晚跟随傅南陵离开,便没有来过别院,而傅南陵也如他所言没再出现。季翎岚虽然如了愿,却也在心里对傅南陵多了几分愧疚。 季翎岚通过这几天的反复实验,终于了解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实。例如,只要他想,便可以随心所欲的出现在解剖实验室。例如,他可以任意取用实验室的任何东西,而旁人却无法察觉。例如,只有他那个便宜徒弟唐棠才能听到他说话。例如,他出现在解剖实验室时,里面的监控探头会出现故障。目前,所发现的就只有这些,他将这些发现一股脑的告诉唐棠,包括他灵魂穿越的事实。 信息量太大,已经颠覆他认知的世界观,唐棠目前的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 等了半晌,唐棠才缓过神来,说:师傅,你是说你魂穿到古代,那是什么朝代?哪个皇帝当政,如果你在那里改变一些事,会不会出现蝴蝶效应,改变现在的历史? 你想多了,我穿过去的朝代历史上根本没有,哪来的蝴蝶效应。 没有?唐棠眼睛一亮,感兴趣地问:那是什么朝代?那里的人跟我们这边一样吗?是不是仙侠世界,或者玄幻世界?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仙侠你个头,还玄幻,平时让你多看看专业书,你找这借口那借口,对小说情节倒是信手拈来。以前我在,还有人惯着你,现在我死了,你也该成长了吧。 唐棠讪讪地挠挠头,眼底的难过一闪而逝,说: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发誓不仅要为您查出真相,还要成为像您一样的法医。 季翎岚留意到唐棠的神色变化,心里很是欣慰,说:你能这么想,我心里也算有点安慰。案子进展的怎么样,顺利吗? 师傅,我把那枚弹头交给高队了,他送去做检测,证实那枚弹头,是五四式警用□□发射的子弹。 警用□□?季翎岚惊讶的睁大眼,随即皱起眉头,说:看来警队有黑警。 唐棠也跟着皱起眉,说:黑警?师傅五四制手qiang虽然在我国是警用手qiang,但别的国家也不是没人使用,而且地下军火走私也不在少数,您怎么就肯定咱们警队不干净? 你想想我的死,那三天我吃住都在办公室,刚刚整理完尸检报告,就在停车场被杀,谁能这么精准的掌握我的动向,除了同在一栋大楼办公的人,我想不到别的可能。季翎岚明白唐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出于情感的下意识维护,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会是那种人。 唐棠一阵语塞,沉默了片刻,说:师傅,你就不怀疑我吗? 你?我还真没怀疑过,你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 唐棠松了口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苦着脸说:师傅,虽然被你信任我应该高兴,但您说这话,我总觉得被鄙视了。 季翎岚笑了笑,问:停车场的监控视频查了吗? 查了,师傅出事的那个时间段,几乎所有人都在上班,没人出入停车场,直到师傅的尸体被发现。 谁最先发现的? 是停车场的管理员老胡,大约上午10点的时候,他去巡逻,发现了师傅的尸体,随后就给高队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赶去了现场。唐棠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问:师傅,根据监控视频显示,您是9点5分进入的停车场,是进去之后就遇害了吗?您当时就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季翎岚好笑地说:现在知道问了,看来你小子也不是很笨。 这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吗?谁能想到您是这种状态。唐棠讪讪地挠挠头。 那天下班我看了时间,我是9点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停车场也就5分钟,停车场里很安静,没遇到任何人,直到我走到车前,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锁住了我的身子,划破了我的颈动脉。右臂锁住我的身子,左手拿刀划过我的脖子。他把我拖到墙壁前靠着,然后就离开了。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他,只是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可以判断他的身高和体型。身高大约178公分,体重大约75公斤,穿了一件暗色的夹克上衣,戴着手套,手里拿着的应该是一把类似手术刀的小型刀具,划破的是我的颈动脉,血液会喷溅出来,他的手套,乃至衣袖上都有可能沾上血迹。 分卷(6) 这么多信息,师傅,你等一下,我拿个笔记本记一下。唐棠从门口的储物柜里拿了笔记本,在季翎岚的重复下,记录下了有关凶手的信息。 季翎岚看了看储物柜的方向,说:唐棠,你把你储物柜的钥匙给我一把。 唐棠一怔,随即将钥匙取下一把,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即就发现钥匙不见了。唐棠好奇地问:师傅,钥匙你拿到了? 拿到了。唐棠,你买些常用药放在衣柜里,如果我生病或者受伤,就能直接用。等我在那个世界有了钱,也放在储物柜,就用来给我买药。 师傅,买点药而已,什么钱不钱的。只要您能好好的,甭说买药,就是把药店给您搬来,我都乐意。 那怎么成,虽然你家里有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可不许当个败家子。那个世界的通用货币,也是金银,到时候我尽量兑换银子,你就麻烦点换成钱,帮我存起来专门买药用。 成,我待会儿下班就去买,就是储物柜太小了,放不了多少东西。 季翎岚想了想,说:你在帮我准备一套手术用具吧,以备不时之需,还有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的药也买点。 唐棠担忧地问:先天性心脏病?师傅,你穿过去的身子该不会有这种病吧? 不是,一个朋友,他的症状跟先天性心脏病很像。 朋友啊,师傅,你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唐棠语气里有些失落,季翎岚生前跟他最亲近,现在也有了新朋友了。 倒也不算朋友,就是他帮了我不少,我总要回报一下。 这样啊。行,我尽量买齐。 以后每天晚上六点,你过来一趟,我如果有需求的话,会写纸条放进柜子里。 好,师傅,我记住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失踪时间太长的话,会引起别人怀疑。 师傅,你好好保护自己。 季翎岚回到向晚别院,出现在一处偏僻的花丛内,他从哪里进的解剖实验室,就会回到哪里,未免别人发现,他才选择了这个花丛。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零九一直在暗处保护他的安全,见他鬼鬼祟祟的来到花丛,又转眼间消失不见。零九在怔忪了一瞬后,出现在季翎岚消失的花丛,看着被踩踏过的土地,不禁皱紧了眉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机关暗道,心急之下只能四处寻找。 季翎岚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正巧碰到了出来寻他的李旺。 李旺三两步走到季翎岚身边,道:阿岚,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半天。 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便到花园散散步,你这般急躁,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主人回来了,他现下在蔷薇园等着你呢,快跟我走吧。李旺拉起季翎岚的手臂就往前走。 回来了?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李旺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季翎岚,问道:你有何事找主人? 我的病已恢复大半,是时候该离开了,正好趁着你家主人在,我便跟他辞个行。 你要走,这么匆忙吗?李旺下意识皱起了眉。 之前我不是提过吗?算不上匆忙。走吧,别让你家主人久等了。季翎岚拍了拍李旺的肩膀,朝着蔷薇园的方向走去,七天的时间足够他将别院的路认清楚。 李旺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小跑着跟上季翎岚的脚步。 走到正厅,李向晚正在喝茶,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劲装,长发被一个木簪束起,正背对着他和李向晚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黑衣男子身子直起,却没有回头,而是朝着内堂走了进去。 季翎岚一怔,里面是他的现在所住的卧室,这男人怎么随随便便就进去了。不过他也没多问,毕竟除了他这个人,袖子里藏着的手术刀,没有一样东西是他的。 季翎岚走进正厅,躬身行礼道:见过公子。 李向晚温和地笑着道:阿岚不必多礼,坐吧,我帮你把脉。 那就劳烦公子了。季翎岚坐到李向晚下首,伸出了右手。 李向晚修长的手指打在季翎岚腕上,认真的感受着他的脉搏,一会儿后,便松了手,李旺适时的送上湿手帕,他擦了擦手,道:你的脉搏有力,气色红润,身子已经大好,在服几日药,就可以停了。 第9章 你的身子已然大好,再服两日药,便可停了。 季翎岚收回手,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公子照拂,阿岚感激不尽。 李向晚笑着摇摇头,道:前几日走的匆忙,也没能尝到阿岚的手艺,今日不知是否还有口福? 这是自然,公子稍后,阿岚这就去厨房准备。季翎岚说着便站起了身。 不忙不忙,时间还早,阿岚慢慢来便可。李向晚转头看向李旺,道:阿旺去给阿岚打下手。 李旺应声,跟着季翎岚出了蔷薇园,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季翎岚不是第一次进厨房,为了不重蹈上次的覆辙,他之前来过一次。两人来到厨房门前,发现里面除了李成外,一个人都没有,季翎岚怔忪了一瞬,便回过神来。这别院的主子就只有李向晚一个,仆从也不多,可能是他来之前,李成已经接到指示,所以将厨房里的人遣散了。 季翎岚微微拱手,道见过李管家。 李成连忙还礼,笑着说道:阿岚不必客气,主子已经吩咐,今日这厨房就交由阿岚支配了。 李管家放心,阿岚定尽心竭力,报答公子大恩。 李成叮嘱了李旺几句,便离开了厨房。 季翎岚看了看食材,肉、蛋、鱼、青菜应有尽有,全部摆在明面上,他想了想李向晚的喜好,很快便定下了菜谱。他让李旺去处理鱼,而自己却拿起刀剁起了排骨。煎炒烹炸炖蒸,各种做法齐上,两个小时后,一桌子菜便上了桌。 剁椒鱼头,香煎鱼排,糖醋排骨,白汆丸子,蜂蜜烤鸡,开水白菜,虾仁蛋羹,玉米羹,蔬菜馒头,虽然都是普通菜色,却色泽透亮,香味入鼻,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阿岚,你这手艺真好,光闻这味道,看这菜色,就让人食欲大增。李旺忍不住夸赞道。 季翎岚笑了笑,前世的他很小就离家在外,独自生活,为了能省点钱,经常自己做吃的,久而久之也就什么都会了。 都是寻常菜色,希望能合你家主人口味。 我家主人不吃腥,阿岚为何要做鱼?李旺问出心中疑惑。 做鱼不一定会腥,况且这是做给你吃的,你不是爱吃鱼,喜吃辣嘛。 做给我吃?李旺有些发愣。 季翎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啊,还有那些鱼排,多出来的都是给你的,感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 李旺虽然是奉命照顾季翎岚,但季翎岚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真心,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对他照顾的却无微不至,算是季翎岚来到异世,第一个真心想要对待的人。 李旺心里感动,眼眶竟有些发红,道:阿岚,你真好! 季翎岚拿出帕子,帮他擦擦眼角,笑着说道:真心换真心,是你对我照顾在先,我回报一二是应该的。况且这些东西我也是借花献佛,当不得你这般感动。 阿岚,我舍不得你,不走可好,就在别院谋份差事,我去跟主人说。李旺揪着季翎岚的衣服,眼底尽是不舍。 不好。阿旺,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我家虽然家徒四壁,我还是想要回去。你若想我,便去看我,总会相见的。季翎岚果断转移话题,道:好了,我们上菜,别凉了,坏了味道。 两人将饭菜放进食盒,拎着走向蔷薇园。刚进院子,就碰到了管家李成从正厅出来。 阿岚,阿旺,主子回了春晖园,东西给我,我拎过去吧。李成和另外一名陌生的仆从走过来。 季翎岚也没多问,便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道:那就劳烦李管家了。 李成笑着说道:厨房里有的是食材,阿岚自己再做些吃食,不用有所顾忌。 好,劳李管家费心。 看着两人离开蔷薇园,季翎岚笑着说道:幸好我多做了些,够我们吃的,走吧,去厨房端来。 季翎岚和李旺再度回了厨房,将剩下的饭菜打包到了蔷薇园。 春晖园,李向晚看着不请自来的傅南陵,调侃道:陵儿,你这鼻子莫不是成了精,怎么每次阿岚要做吃的,你都能闻着味过来。 傅南陵抿了口清茶,面不改色地说道:这就是缘分。 李向晚一怔,随即好笑地说道:谁和你有了缘分,那也是孽缘,谁不知咱们三皇子殿下是出了名的疯。 傅南陵淡淡的笑了笑,道:疯也看对谁,表哥说这话,可真让人伤心。 李向晚放下手里的茶杯,试探地问:你说这阿岚到底怎么回事,居然能在零九的眼皮子底下失了踪,且是在我的别院? 方才季翎岚看到的黑衣男子便是零九,他找遍了整个别院都没找到季翎岚,只好去求助李向晚。而傅南陵之所以这时候过来,也是因为收到季翎岚失踪的消息,快马加鞭,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刚刚到的别院。 傅南陵垂下的眼眸闪了闪,道:或是零九最近太累,盯梢的时候晃了神,惊动表哥委实不该,回去后定会重罚。 晃了神?这连主子都惊动了,还能是晃了神?李向晚一阵好笑,道:罢了,既然陵儿不想说,那不说便是,想来陵儿也不会做些让我为难之事。 表哥无需担心,他不会在你这儿逗留。 说话间,院内响起脚步声,两人有默契的停了下来,目光看向门口。 李成和小李子相继走了进来,来到堂前,躬身道:主子,表少爷,饭菜已经取来。 李向晚看了傅南陵一眼,道:送去饭厅吧。 是,主子。两人将饭菜端出来,香味随即传了出来。 李向晚看向傅南陵,有些意外地说道:闻着还挺香,看来阿岚的手艺不错。 傅南陵站起身走向饭厅,小李子赶忙将准备好的水端了过来,伺候傅南陵净了手,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李向晚见状只觉一阵好笑,也跟着净了手,来到饭厅坐下。看着面前的饭菜,他又是一阵惊讶,道:看上去还不错。 傅南陵没说话,而是将那碗虾仁蛋羹端到了自己身边,黄橙橙的蛋羹里夹着粉红的虾仁,还有翠绿的小葱撒在上面,配上少许的香油,真的是赏心悦目。 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仁,放进嘴里嚼了嚼,傅南陵顿时觉得眼眶泛酸,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他有多久没尝过了。曾经的他日日都能吃到,却不知珍惜,将唾手可得的幸福拱手让人,现如今老天垂帘让他重生,定不会再辜负他分毫,用这一生弥补曾经犯下的错。 李向晚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尝了尝,入口的鲜香充斥味蕾,尤其是外焦里嫩的口感真是一绝,让他忍不住称赞道:咦,味道很不错,真是没想到阿岚的手艺如此之好。 傅南陵不说话,每样菜色都吃了不少,甚至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小李子站在一旁看着,看的提心吊胆,求助的看向李向晚。 李向晚无奈的放下筷子,道:陵儿,够了,吃多了是负担。 傅南陵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剩下的带回去。 小李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是,奴才遵命。 李向晚闻言不禁一阵好笑,道:陵儿,宫里御厨的手艺如此之差么?若是不明就里之人,还以为你从未吃过饱饭。 阿岚的手艺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傅南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吃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倒感觉有些撑。 李向晚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无奈说道:好歹也是成年了,怎的还如孩童一般贪嘴。得,我让人给你拿些消食的丹药。 不用,我歇会儿,去散步消食。 是去消食,还是看人?李向晚打趣的看着傅南陵。 消食。傅南陵说的面不改色。 李向晚挑挑眉,道:可要我作陪? 不敢劳烦表哥,我自己去便好。 季翎岚吃完午饭,正在院子里喝茶消食,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现,他敏锐的转头看向院门口,只看见一抹衣角闪过。季翎岚一怔,随即站起身追了出去。虽然前面的人没有回头,但季翎岚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是傅南陵。 追了一会儿,季翎岚见他捂住心口,不由担心地说道:等等,你有心疾,不能疾走! 傅南陵顿住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季翎岚有些气喘的走过去,来到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停下,道:你是来找我,为何不进门,而是转头就跑? 阿岚不想见我。傅南陵背着身轻声道:可我想阿岚了 季翎岚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走到傅南陵身边,想要和他说话。而傅南陵却又转过身,背对着他,道:我不看阿岚,就算我们没见过面,我不算食言,阿岚莫要觉得厌烦。 听他这么说,季翎岚是既心疼又好笑,道:夫子没教过你,这叫自欺欺人么? 第10章 夫子没教过你,这叫自欺欺人么?转过来。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慢吞吞的转过身,委屈巴巴的看一眼季翎岚,又垂下头,道:阿岚,对不住,我食言了。 看他一副小白兔的模样,季翎岚顿时觉得自己像只大灰狼,明明决定要离他远远的,可看到他又忍不住心软,心情有些复杂。 你脸色不好,可是身体不适? 分卷(7) 傅南陵苍白的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阿岚做的饭菜太好吃,一不小心吃多了,胃里有点难受。 你季翎岚不禁觉得一阵好笑,道:你身份尊贵,什么好东西吃不到,这也能吃撑? 不一样,那是阿岚做的。傅南陵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刚刚好让季翎岚听清。 季翎岚一怔,脸上莫名有些热,干咳了两声,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你了,又怕你不想见我,所以才傅南陵脸上染上红晕,不自在的垂下头。 单是这两句话,季翎岚还不觉得怎样,可再加上傅南陵的反应,就不得不让季翎岚多想。他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那个你该不会还在想着什么有了肌肤之亲,便要负责的事吧? 傅南陵垂着头不说话,只是不止脸红,现在连脖子都红了。 不是,你真的跑偏了。一着急,季翎岚说话都不合时宜了。察觉后,他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公子,且不说那只是为了救人的权宜之计,就是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这一点,我们之间也绝不可能。公子的妻子就算不是名门闺秀,也该是名女子,这才符合人伦纲常。 在季翎岚想来,这孩子明显是被封建思想荼毒的不清,完全跑偏了,他必须把他掰回正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也是深受封建思想的影响。 傅南陵脸上的红晕消失,眼底闪过失望,嘴角却勾起一抹勉强的笑意,道:阿岚,我并无他意,只想和你成为朋友。 因为傅南陵垂着头,季翎岚没看清他的表情,听到他这么说不由松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原来是这样啊,吓我一跳。 阿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看清傅南陵眼底的期待,拒绝的话季翎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公子若不嫌弃,自然是可以,只是我马上要离开这里,恐与公子相处不了多久。 不打紧!傅南陵激动地说道:只要阿岚认我做朋友,我便心满意足了。 见他高兴,季翎岚也忍不住心情愉悦,道:你还真是固执。 阿岚,你唤我阿陵可好?傅南陵眼巴巴的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无奈,道:好,不过只在无人之时。 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都听阿岚的。那阿岚唤我一声。 看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期待,季翎岚再次心软,道:阿陵,真是拿你没辙。 季翎岚不禁在心里深刻反省,怎么就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态度,然而在看到傅南陵甜甜软软的笑时,反省什么的又抛之脑后。 阿岚,你能陪我去散散步吗?我还是觉得有些撑。 走吧,不过下次记得少吃多餐,过多进食对你身体是负担。 少吃多餐?傅南陵疑惑的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猛地反应过来,道:意思是每日三餐的进食量,可以分成四次或者五次来完成,这样对身体好些。 傅南陵好奇地问道:阿岚如何懂得这些? 儿时碰到过一位老大夫,听他说的。季翎岚面不改色的信口胡诌。 原来如此,那我听阿岚的。 季翎岚一见傅南陵纯真小白兔的模样,就觉得一阵无奈,道:阿陵,虽然不清楚你的身份,却也知道你是出身大户人家,怎的养成这般单纯的性子?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阿岚不是别人。傅南陵信誓旦旦的反驳。 季翎岚神情一滞,认真地问道:阿陵,你为何这般信我? 阿岚救过我的命,却从不贪图什么,甚至不曾问过我的身世,我知阿岚是好人,所以想和阿岚成为朋友。 你还真是季翎岚想要摸摸傅南陵的头,却尴尬的发现他现在的身高只到傅南陵的肩膀,完全忘了他口中的孩子,比他现在的身子还大上两岁。认清现实的季翎岚只得讪讪的收回手。 阿岚,若是我被欺负,你会帮我吗?傅南陵适时的说话,打散了季翎岚的尴尬。 既然认下你这个朋友,当然会站在你这边,哪有不帮的。话说到这里,季翎岚反而放平了心态,没有了之前的纠结。 阿岚,你真好!傅南陵心情愉悦,眼睛微眯笑成了月牙。 两人有说有笑,和那天一样,走了许久,都没碰到一个人。 傅南陵指了指旁边的游廊,笑着说道:阿岚,你可还记得这个游廊? 记得,上次我们不就在这里迷的路么?不过这些时日,我已经记熟了出去的路,所以不用怕。 有阿岚在,我就不怕。 两人在游廊坐下,看着风景,聊着天,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很快就到了傍晚。直到两人分开,季翎岚回想之前两人的对话,虽然想不起具体聊的什么内容,但那种愉悦的心情却留存了下来。 季翎岚看看天色,根据记忆中的路线,走向春晖园,门口的仆从见他过来,连忙迎了过来,道:见过季公子。 除了李旺和李成,这里的仆从都叫季翎岚季公子。 季翎岚客气地说道:劳烦小哥通传一声,我想拜见公子。 是,季公子稍后,小的这就去通传。 大约两分钟后,仆从回转,笑着说道:季公子,主人有请,小的帮公子引路。 多谢小哥。 季翎岚随着仆从走进院子,穿过庭院,来到书房门口。仆从推开房门,道:公子请进。 季翎岚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李向晚正在看书,见季翎岚进来,温声说道:阿岚来了,找我有事? 公子,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李向晚微微蹙眉,道:阿岚要走?可是我这里招待不周? 不,公子,这里一切都好,只是阿岚病已痊愈,不敢再叨扰公子。 阿岚不必这般拘泥,安心住着便是,况且我与你颇为投缘,你便留下,就当帮我看管这别院。 公子厚意,阿岚感激不尽,只是阿岚有自知之明,做不了这管家的活计,还请公子见谅。 阿岚这是去意已决? 是,阿岚打算明日便离开。 李向晚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强留,若以后阿岚有何困难,可以随时来别院找李管家,他定会帮你。 多谢公子,那阿岚便不打扰公子休息,先行告退了。 去吧,明日我再为你践行。 季翎岚出了春晖园,慢悠悠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只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多少还是舍不得,毕竟这样安逸的生活,从明天开始便没有了。 蔷薇园,李旺正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季翎岚进了院子都没发觉。 季翎岚走过去,坐了下来,问:阿旺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李旺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不答反问:阿岚,你去哪儿了,为何一下午不见人影? 中午吃的撑了,便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怎么了? 花园里?那你可遇到表少爷?李旺下意识皱紧了眉。 季翎岚点点头,道:嗯,遇到了。 李旺紧张的上下打量季翎岚,问道:那表少爷可有为难你? 没有。季翎岚有些奇怪地问:阿旺,为何你每次提到阿表少爷似乎都很紧张,他有何不妥吗? 他李旺刚想开口,却突然脑袋一歪,倒在了石桌上。 季翎岚紧张的上前查看,发现李旺呼吸平稳,却处于无意识状态,明显是昏了过去。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颗小小的花苞上,那是蔷薇的花苞。他弯腰捡起花苞,发现花苞的断口处非常平滑,且有汁液渗出,明显是刚刚折断,且是用利器割断。他站起身看向墙边,这石桌距离院墙大约有十米的距离,这附近不可能有蔷薇花苞出现的可能,除非是有人投掷。再看李旺太阳穴的位置,那里有淡淡的花瓣的汁液,凑近闻的话,还有蔷薇花的香味。 想到之前那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季翎岚的目光闪了闪,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成型,有人在监视他,而刚才他所问的问题,是对方不想让他知道的,所以他用蔷薇花苞将李旺打晕,阻止他即将出口的话。虽然用花苞将人打晕,有些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的遭遇,季翎岚很快便说服了自己。 那小子还真是个大麻烦,看来离开真的势在必行。 第11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初八寅时中,天还没亮,季翎岚便起了身,拿起昨晚收拾好的小包袱,便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包袱里除了这些天他穿过的几套衣服,就是一些干粮和水,其他的季翎岚什么都没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鬼鬼祟祟的来到大门口,看了看门口正在打瞌睡的仆从,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卸下门闩打开一条门缝,身子一侧便走了出去。 季翎岚走出别院,才发现这院子居然建在了半山腰上,这黑灯瞎火,又没照明设备,仅靠这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想要下山 季翎岚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出没多远,用走不贴切,应该用挪,真是走一步挪一步,这山上树木很多,将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月光遮了个严实,本来就陌生的环境,再加上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算再胆大的人也觉得瘆得慌。季翎岚走着走着,脚下一空,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身子便滚了下去。滚了没两圈,季翎岚便出现在解剖实验室,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看看身上的擦伤,不由微微皱眉,拿出唐棠储物柜的钥匙,便走了过去。 打开柜门,哗啦一声,里面装的满满的药一下子掉出来三分之一。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就是让他买些常用药,他这是把药店都搬来了吗? 蹲下身将地上的药捡起来,又一样一样的看了看,得,还真是齐全,各式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抗生素、酒精、碘酒,甚至纱布、绑带、胶布应有尽有。最让季翎岚惊喜的是,里面还放着一整套基础外科手术器械,忍不住试了试手感,季翎岚满意的放了回去。 打开碘酒,掏出棉棒,季翎岚处理着身上的擦伤,刚才一脚踏空是他故意的,从昨天李旺被人打昏开始,他就明白暗地里肯定有人在监视他,不管对方的目的为何,他不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可那人神出鬼没,又武功高强,连那么脆弱的花苞都能当武器,别说他现在的身子,就是他现代成年人的身体,也打不过人家一根小指头,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摆脱监视。 打从季翎岚鬼鬼祟祟的出门,零九就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的笨拙模样,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要说这些天谁陪他时间最长,那就非零九莫属,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梢,季翎岚平时吃什么,喝什么,甚至晚上什么时候起夜,他都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傅南陵警告他,不许进卧房,季翎岚甚至连一点隐私都没有。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季翎岚就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变成一个面红齿白的少年,虽然他的五官不是很夺目,但看久了会让人觉得很好看,会不知不觉的想要亲近,尤其是他和李旺相处时,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是零九从来不曾体会的,心里也隐隐有些向往。 哎呀。 一声惊叫打断了零九的思绪,他心里一紧,连忙纵身跃起,朝着季翎岚滚落的方向飞了过去,可当他落地时,已经失去了季翎岚的踪影,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零九心急如焚,不得不重回别院,寻求李向晚的帮助。 季翎岚处理好擦伤,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将储物柜重新锁好,从解剖室出来。他见天色已经大亮,赶紧迈开步子往山下走。好不容易甩开监视的人,如果因为自己磨蹭再被追上,那这伤可就白受了。季翎岚撒开脚丫子,一个劲儿的横冲直撞,倒是真让他甩开了零九,顺顺利利的下了山。 坐在一块石头上,季翎岚累的直喘,解下水囊喝了一口水,打算歇会儿在上路。 这原来的小院是不能回了,该去哪儿呢?季翎岚心里清楚,既然自己已经被监视,那他的身份肯定已经被查了个底儿掉,他前脚回去,后脚就得被人找到。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季翎岚决定走到哪儿算哪儿,反正只要远离京都便好。既然做了决定,季翎岚便没有耽搁,站起身一路朝南往前走着。 赶了小半天的路,脚被磨得生疼,季翎岚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脱掉鞋子看了看,脚掌上被磨了两个血泡,他不禁一阵苦笑,这才过了几□□食无忧的日子,身子都变得娇贵了。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直接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里没人,他打开储物柜,拿出酒精和碘酒,又拿了个大些的创可贴,处理脚上的水泡。突然脚步声响起,季翎岚连忙将东西放回储物柜,重新锁了起来,看向解剖室的门口。 嘀嘀嘀,房门被推开,一具尸体被推了进来,而送尸体的正是唐棠。 季翎岚走到唐棠身边,说:唐棠,怎么回事,又发生命案了? 唐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说:师傅,你吓死我了。 季翎岚好笑地说:瞧你这点出息。 不是,师傅,这是解剖室,我面前又是具死的极惨的尸体,就算胆子再大,突然有人在耳边说话,也会害怕的好吗?唐棠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死状极惨?你打开我看看。虽然说这话不太妥当,但季翎岚真的对尸体比对活人更敢兴趣。 跟在季翎岚身边两年,唐棠自然明白季翎岚的喜好,他穿戴好防护服,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 这是一句男尸,头部中枪,打烂了半个脑袋,眼眶青黑,眼角有血迹,鼻梁骨塌陷,嘴唇上也有明显的撕裂伤。胸口,手臂,大腿,小腿均有大片淤青,手腕和脚腕都有被捆绑的痕迹。大腿和脚面上有穿刺伤,看伤口的大小和形状,应该是匕首之类的刀具所致。 分卷(8) 现场环境是怎样的?季翎岚一边观察尸体,一边问。 尸体是在郊外的一幢烂尾楼里发现的,干燥通风,现在的温度昼夜温差不大。根据现场痕迹判断,那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尸温测量了吗? 测了,尸体的温度是25度,与环境温度一致,再结合尸僵的进化程度初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至少在24小时以上。 季翎岚点点头,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死者应该是在被刑讯逼供,或者是凶手与他有很深的仇恨,对他实施虐杀。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还没有,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线索,现在只能通过指纹,或者dna来确认他的身份。 不等季翎岚在问,门口又响起开门声,唐棠连忙小声说:师傅,肯定是张科过来尸检了。 那什么,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待季翎岚出了解剖室,才回过神来,别人又看不到他,他紧张个什么劲,他又没做坏事,莫名心虚又是怎么回事?转念一想,如果他在,解剖室的监控视频便会失灵,也就释然了。 看了看四周,季翎岚打算接着赶路,至少要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紧赶慢赶,终于找到了一间破庙,虽然破败,到底有个遮风防雨的地方,不必露宿街头。 找了些干柴生了火,用树枝串起干粮烤着,就地而坐的季翎岚不禁在心里感叹,生存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就譬如有洁癖的他,现在不也是被逼无奈,只能自我安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季翎岚微微皱眉,握紧了袖子里的手术刀,这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加上月黑风高,指不定就有人想杀人越货,他一个(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弱不禁风的小孩,还是警惕一点的好。 老爷,夫人不行了,羊水破了。一个女声传来,听上去上了年纪。 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接生婆呢?还不赶紧伺候着。 大老爷,赶紧叫人烧水,夫人这是要生了。 老爷庙里有火光,肯定有人在,我们过去借个火。 好好好,赶紧的!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门口进来两个仆从打扮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打量季翎岚,其中年龄稍长的男人朝着季翎岚拱拱手,道:公子,我家夫人产子,想借公子的火烧些水,不知可否? 季翎岚朝旁边挪了挪,道:助人为善,你们用便是。 多谢公子。两个人道谢后开始忙活。 季翎岚则在一旁就着水啃着干粮,心里奇怪,为何有人即将临盆,还要远行的?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和交通状况,可不比现代,妇女生子那真的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这么糟糕的环境,即便生产顺利也很容易感染,引发其他的病症,尤其是妇女在这种时候,身体的免疫力低下 大老爷,不好了,夫人的胎位不正,孩子卡着出不来,再这么下去,夫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啊 第12章 老爷不好了,夫人难产,恐怕不行了 难产?怎么可能?接生婆呢,让她快想办法啊! 大老爷,夫人的胎位不正,孩子卡着出不来,奴家也没办法,这就是老天爷不给活路啊。 外面嚷嚷开了,季翎岚下意识的站起身,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了庙门,来到了众人面前。 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啊!一名妇人红着眼眶,站在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面色苍白,神情惶恐,大声道:大夫,快去请大夫! 人群中几个侍从匆匆跑了出去,那名妇人焦急地说道:老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也要三十多里地,把大夫请来,也得是一个时辰后了,夫人她 等不及,等不及啊,这是天意,天意啊! 男人一脚将接说着丧气话的生婆踹到在地,怒声说道:狗屁的天意,今日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接生婆哎呦一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哀求道:老爷,奴家已经尽力了,老爷饶命,饶命啊! 季翎岚听着马车里的叫声渐渐虚弱,心急如焚的走上前,道:这位老爷,请借一步说话。 男人看了一眼季翎岚,虽然烦躁,却耐着性子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夫人危在旦夕 季翎岚打断男人的话,道:我能救她。老爷若想夫人无事,便请借一步说话。 男人一怔,随即说道:公子,随我来。 季翎岚和男人来到僻静的地方,季翎岚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位老爷,我能救令夫人,但治疗时难免会看到她的身子,甚至是触碰。现下情况危急,需要你拿个主意,是看着令夫人死,保住名节;还是让我尽力救她,但我不保证两个都能活。 你懂医术?男人审视的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理解男人的怀疑,毕竟他现在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 这位老爷,你现下只能信我,再耽误下去,便是一尸两命。 男人犹豫片刻,咬牙说道:好,若你能救得了夫人,我定重金酬谢。 助人为善而已。季翎岚接着说道:你让人将接生婆带走,所有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要靠近马车,准备热水,和干净的抱被。 好。男人雷厉风行,按照季翎岚所说让人带走了接生婆,又驱散仆从,眼看着季翎岚上了马车。 季翎岚脱掉鞋子走进马车,查看妇人的情况。 妇人见有人进来,黯淡的眼神亮了亮,虚弱地说道:孩子我的孩子 季翎岚趴在她耳边,道:夫人,您要撑下去,为了孩子也要撑下去,我会救你们,你相信我。 孩子救我的孩子 季翎岚没在多说,直接进入解剖室,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匆忙从储物柜里拿了手术所用器械,又拿了些抗生素,麻醉药等药物,这才出了解剖室,将东西放到一边,用酒精洗了洗手,带上手套,给妇人注射了麻醉剂。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开始剖腹产手术,为了救人他没时间多想,尽管他解剖过几十具尸体,却从未给活人动过手术。法医虽然也是医生,但学的到底不是一个体系,虽然所有知识,所有步骤他都了解,可从来没实践过,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如果他不动手,真的会一尸两命,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季翎岚取出孩子,看着婴儿脸色发紫,不禁心里一紧,顾不得其他连忙倒提着婴儿的小脚,避免口鼻的粘液吸入呼吸道,并快速清理着,见婴儿依旧没有动静,他屈指弹了弹婴儿的脚心。婴儿还是没有反应,季翎岚只得小心翼翼的做着心肺复苏,以及人工呼吸,折腾了好一阵,才听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季翎岚松了口气,扬声道:来个人。 男人同样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一时间眼眶通红,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他来不及擦,赶忙来到马车前,道:来了。 季翎岚掀开车帘把孩子递了出去,道:为他清洗一下。 男人连忙把孩子接过来,来不及多问,就见季翎岚放下了车帘。男人没敢打扰,抱着孩子转身走向破庙,交给有经验的嬷嬷,又转回马车旁等着。 二十分钟后,季翎岚将所有刀口缝合完成,不禁松了口气。将水囊拿了出来晃了晃,将消炎药和其他要服用的药物的包衣打开,药粉倒进水里,喂妇人喝下,这才出了马车。 男人看着浑身是血的季翎岚,神情一怔,随即惶恐地问道:公子,夫人她她怎么样了? 夫人方才的情况危急,不得已只能开膛剖腹,将孩子取出,现下夫人的身体极度虚弱,不能远行,要好生调养才行。 开膛剖腹?男人震惊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眶通红地问道:那她还能活么? 这里的条件很差,很容易造成感染,所以最好寻个干净舒适的地方,不出意外夫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男人激动的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季翎岚被吓了一跳,连忙将男人扶了起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自己积福,受不得老爷这般大礼。夫人身上有伤,最忌感染,所以在进去伺候之前,一定要净身,至少要净手,换干净的衣服。 是,一切都听公子的。男人现在是对季翎岚言听计从。 叮嘱了注意事项,季翎岚这才回了破庙,虽然两条命都算保住了,可季翎岚明白他刚才经历的,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真的不会再做第二次。短短一个多小时,比他解剖一整具尸体还累,恍然回神时,他的体力已经透支,现在连动都不想动。撑着身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季翎岚靠在墙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他第二天醒来,发现躺在稻草上,身上盖着锦被,甚至还枕着枕头。他的脑袋宕机了一分钟,才算彻底恢复清醒。 公子,您醒了。昨天跟季翎岚借火的青年走了进来,见季翎岚起了身,连忙笑着打招呼。 醒了。你家夫人如何,昨晚可有发热? 并未。夫人许是太累,一直到清晨才醒,老爷一直守着。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你家老爷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那是,老爷待夫人甚好甚好,无人不羡慕。 在这样一个封建的社会,女人的地位低下,最注重的便是名节,生命在所谓的名节面前,甚至不值一提,这老爷能允许他单独和妇人在一起这么久,而不在意,足以说明他是真的爱她。 确实令人羡慕。季翎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公子,可要洗漱,小的这就去准备水。 不用忙。不等季翎岚说话,人已经跑出去了。 季翎岚无奈的笑了笑,走出了破庙,看着四周忙碌的下人,以及门口停的五辆豪华马车,他不禁一阵怔忪,他似乎救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青年的手脚麻利,很快便端来了水,道:公子,水来了,您洗漱吧。 看着水盆上放着的干净毛巾,季翎岚满意的点点头,道:谢谢,你放那边石头上吧,麻烦你把我的水囊灌上水。 青年接过水囊,笑着说道:公子,您救了夫人和小少爷,就是我们的恩人,伺候您是应该的,您不用跟小的客气。小的叫大牛,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季翎岚点点头,没再多说,仔细洗漱了一番,便开始鼓捣他的头发。在是乞丐的时候,他就那么披散着,去了向晚别院都是李旺帮他束发,留了一辈子寸头的他真拿这一头长发没辙。 一旁的侍女见状不禁笑出声,大大方方的走过来,行礼道:奴婢桃红,见过公子。公子若不嫌弃,就由奴婢来给您束发吧。 季翎岚不禁讪讪地笑了笑,决定不再为难自己,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公子不必客气。桃红绕到季翎岚身后,抓起他的长发,那梳子仔细的梳了梳,熟练的绑上发带,道:公子,好了。 季翎岚摸了摸束起的长发,道:多谢姑娘。 公子不必客气,大牛说的是,您救了夫人,就是奴婢们的恩人,公子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公子醒了。男人从马车上下来,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还有些许胡茬,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一夜没睡。 劳您挂心。季翎岚微微躬身。 公子,我姓张名岭,字子惠,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季名翎岚,老爷可唤我阿岚。 观季翎岚的模样,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张岭是越看越觉得喜欢,笑着说道:阿岚,若你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叔父可好。 张叔。季翎岚倒也没矫情,虽然上一世他和男人差不多大,但现在的身体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叫声叔叔不亏。 第13章 季翎岚和张岭寒暄了一阵,便上车查看张夫人的情况,看刀口是否出现感染。张夫人在知道自己是如何得救后,还有些无措,毕竟从小受着封建思想的约束,却在看到季翎岚的时候愣住了,她实在没想到救了她们母子性命的居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季翎岚明白张夫人的顾忌,笑着说道:夫人,您就当我是您的孩子,这样您心里会舒服些。 张夫人释然的笑了笑,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异常温柔,就像母亲看着自家孩子,道:好孩子,你救我和孩儿性命,便是我的恩人,这两条命都是你的,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季翎岚笑了笑,查看张夫人的刀口,询问道:夫人,您感觉如何,除了伤口,还有哪里不适? 虽然刚才那么说,但这种事张夫人真的难以启齿,脸上有些犹豫,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岭。 夫人,我是大夫,不分男女,莫要讳疾忌医。可是下/阴/处疼痛?无论是医生还是法医,在他们眼里病人只是病人。 张岭接话说道:阿岚说的没错,夫人无需忌讳,你的身体康健,我和孩儿才能放心。 张夫人点点头,道:是,确有疼痛。 这是正常,妇人产子均会伤及此处。看情况,夫人的刀口未曾感染,但还需多注意。但凡进马车的人,都要净手、更衣。我待会儿在给夫人服些药,多注意休息,多补充营养便可。 好。张夫人应声。 季翎岚下了马车,看向张岭,道:张叔,这里条件太差,还是尽快找个干净的地方落脚,让夫人好生调养才是。 分卷(9) 张岭点点头,道:好友病逝,我们本是去奔丧,没想到路途颠簸,夫人动了胎气,这才有此一劫。现下看来是去不成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便是永平镇,那里有家客栈,条件还不错,我们可以在那里逗留一阵子,待夫人好转,再回安城。 也好。不过,张叔还是尽快给夫人请个大夫。 匆忙间我也没问,阿岚为何一人在外,这是要去何处? 不瞒张叔,阿岚父母早逝,是个孤儿,现下正找落脚的地方,昨日碰上张叔也算缘分。季翎岚说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感到自惭形秽。 张岭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阿岚不若随我们一起。你是我张岭的大恩人,若容你漂泊在外,传出去我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况且我与夫人膝下只有一子,略显冷清,若阿岚不嫌弃,我们便待你如亲子,绝不亏待你分毫。阿岚觉得如何? 季翎岚看着张岭眼底的真诚,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道:张叔,那我便同你们一起上路,也方便照护夫人。至于恩情不恩情的,张叔以后莫要再提,阿岚那般做也是出自本心,为自己积福,张叔不必放在心上。 好好,那我这就吩咐下去,早饭后便动身。张岭现在是越看季翎岚越顺眼,如果他有女儿,一定会招季翎岚做女婿。 季翎岚给大牛要了一碗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药放了进去,然后将碗递给张岭,让他给张夫人喂了下去。 众人吃过早饭,张岭便吩咐上路,季翎岚被安排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朝着距离这里最近的永平镇而去。 季翎岚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急坏了傅南陵,一接到消息,便不管不顾的出了宫,撒出人手漫山遍野的寻找季翎岚的下落,可惜将整座凤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季翎岚的人影。 零九跪倒在地,道:属下办事不力,望主子责罚! 傅南陵的脸色异常难看,冷声说道:看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主子,零九自知有错,不敢请求主子饶恕,烦请主子看在属下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给属下去寻他的机会,无论是否寻到,属下都会于一月以后回归,任凭主子责罚,属下毫无怨言! 零七也跟着跪倒在地,求情道:主子开恩,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傅南陵面色阴沉的看着两人,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零七踢飞了出去。 零七喷出一口鲜血,顾不得疗伤,匍匐在地,道:多谢主子责罚,属下知错! 你们倒是兄弟情深,好,今日我就应下。零九,若是你寻不到他的下落,我不杀你,但我会要了零七的命。 零九的身子一僵,随即说道:是,属下遵命! 零九看了一眼零七,躬身退下,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冷静下来的傅南陵挥挥手,道:都撤了吧。 小李子犹豫了犹豫,提醒道:主子,今日晚间,皇上会来浮华宫,现下要马上回宫了。 看了看季翎岚消失的地点,傅南陵眯了眯眼,道:走吧,回宫。 尽管傅南陵已经尽量不声张,但还是逃不过向晚别院的耳目。 春晖园内,李向晚正在药房收拾草药,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躬身说道:主子。 李向晚的动作不停,道:进来说吧。 是。男人走进药房,随手把房门关上,走到近前,道:主子,三皇子已经下山。 人呢?找到了吗? 看情形,应是并未找到。 李向晚的动作一顿,将手里的黄莲放进抽屉里,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阿岚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居然能甩开零九的监视,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有意思,真有意思! 主子,属下也很疑惑,季翎岚的身世,属下再三确认过,确实如他所说,父母早亡,独留他孤身一人,这几年皆以乞讨为生。可为何和他接触后,完全与想象中的不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为人亲和,有自知,不贪心,根本不似没有教养的乞丐,倒像是出身大家的公子。 若只是普通的小乞丐,你以为小疯子会待他如此?这其中定有我们并不知晓的隐情。 那这件事还查吗? 李向晚笑了笑,说道:查来做甚?阿岚既然费尽心机离开,便是不想与我们有任何瓜葛,虽不知是为何,却能肯定阿岚对我们并无恶意。这样便可,无需多问。 是,主子。 浮华宫,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宫门,来到寝殿们前,深吸一口气,道:殿下,皇上已到宫门口。 殿门打开,小李子率先走了出来,躬身站在一旁,随后便是换好衣冠的傅南陵,长发用白玉冠束起,一身白色暗纹的圆领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翠绿色的翡翠玉佩作为点缀。这身打扮不能说不好看,只是显得脸色更加惨白,给人一种病弱之感。 小李子打头,一行人朝着宫门走去,刚到宫门口,就听太监拉着长音,唱道:皇上驾到! 小李子等小太监全都跪倒在地,唯有傅南陵躬身站在一旁。 傅连朝身着龙袍,头戴金冠,大方阔步的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青年,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嘴角含笑,很有亲和力。 傅南陵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傅连朝走到近前,将傅南陵扶起,温声说道:起身吧,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多礼。 多谢父皇。傅南陵直起身子,看向旁边的青年,冷淡地说道:皇兄也来了。 傅南平笑着答道:今日是高母妃的忌辰,作为儿臣,当来祭奠。 既知是我母妃忌辰,为何皇兄这般高兴?安得什么心?傅南陵说话丝毫没有顾忌。 傅南平脸上的笑意一僵,见傅连朝看了过来,连忙跪倒在地,道:父皇,儿臣并无不敬之意,只是见到三皇弟身子无恙,心中欢喜,还请父皇明鉴,恕儿臣失仪之罪。 皇兄,众所周知,我的病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靠着喝药熬日子,前两日心疾发作,若不是及时赶去向晚别院,恐再见不到父皇。皇兄居然说见我无恙,是在嘲讽我吗?傅南陵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相让的打算。 傅南平解释道:父皇,儿臣并不知三皇弟心疾发作之事。 傅连朝没有搭理傅南平,反而是关切地看着傅南陵,眉头紧皱,道:怎的又发病了?为何不将向晚叫进宫,你的身子哪经得起奔波? 父皇每日公务繁忙,儿臣又不敢打扰,这宫里实在无趣的很,就想着趁此机会,去表哥那儿修养两天,散散心。傅南陵说话的分寸拿捏的很好,撒娇里带着几分小小的抱怨,既不让人产生反感,还能更好表达自己的意思。 傅连朝无奈的笑着道:你这孩子,都成年了,还这般贪玩。 傅南陵凤眼微眯,笑着说道:有父皇在,儿臣永远只想做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这脸色怎的还这般差?走吧,有话进去再说,别在这里着了风寒。傅连朝拉着傅南陵往殿内走,丝毫没有搭理傅南平的意思。 傅南陵看看跪在地上傅南平,眼底闪过冷笑。 第14章 父皇,您可怪儿臣方才小题大做?傅南陵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傅南平听到,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身为皇子,便代表皇室的脸面,竟还犯下失仪之错,该罚。 两人说着已经离开宫门口,独留傅南平跪在原地。 进入正殿,傅连朝挥挥手,众人退下。他看向傅南陵,无奈地说道:陵儿,你已成年,以后行事莫要再这般无所顾忌。恒儿早逝,平儿算是我皇家长子,你的身子朕老了,以后总要离开,护不了你一世,你也该学会为人处世。 父皇身子骨硬朗,定能长命百岁,倒是儿臣,这破身子指不定何时就没了。短短寿命,每日泡在药汤子里,若还不能随心所欲,那活着为何? 竟说浑话!傅连朝的怒气在看到傅南陵苍白的脸色后,慢慢消散,缓声说道:你这性子跟你母妃何其相像,都是让人又爱又恨!陵儿,朕便是寻遍这天下名医,也定要治好你的病。 父皇对儿臣好,儿臣心里欢喜,别的儿臣不奢望,只愿父皇能长命百岁,护佑儿臣一世。傅南陵揪着傅连朝的衣袖,就像儿时一样。 傅连朝叹了口气,拍拍傅南陵的手,道:好,朕定护你一世。 父皇,儿臣陪您去给母妃上香。 傅连朝点点头,与傅南陵一起去了后殿佛堂,这里供奉着高贵妃的牌位。傅南陵拿起香点燃,递给傅连朝,傅连朝接过,插在了香炉内。 云兰,我来看你了。傅连朝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楚的听出其中的复杂情绪。 傅南陵重新点燃三炷香,跪倒在殿前,双手拿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随即站起身,将香插进香炉,道:母妃,陵儿来看您了。 陵儿,你出去吧,朕想和云兰说说话。 是,父皇,儿臣就在殿外,父皇有事尽管叫儿臣。 傅南陵退出大殿,随手将殿门关上。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坐在蒲团上的傅连朝,傅南陵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转瞬即逝。他看向一旁候着的小李子,道:你去看看晚膳可准备好。 是,奴才这就去。小李子躬身退下。 傅南陵走向一旁躬身站着的大太监,道:庞公公。 庞立连忙应声,道:三皇子可有吩咐? 近日父皇似是清减了些,是何原因? 回三皇子,近日朝中政事繁多,皇上日夜操劳,近日食欲不振,用的膳食是比平日少了些。 傅南陵眉头紧皱,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道:政事繁多?那些大臣是干什么吃的,朝廷养他们有何用? 三皇子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 庞立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在傅连朝身边服侍多年,他很清楚傅南陵在傅连朝心里的分量,傅南陵说这话可以,傅连朝听了非但不会怪罪,还会说他孝顺,可他一个奴才可不敢搭话。 那些大臣也就罢了,你跟随父皇多年,怎的也不懂为父皇分忧?父皇胃口不济,定是那饭菜不和口,为何不多寻几个厨子,给父皇换换口味? 庞立一听,连忙跪倒在地,道:是,三皇子训斥的是,奴才伺候不周,确实该罚,还请三皇子降罪。 傅南陵的性子众所周知,阴晴不定,又心狠手辣,这浮华宫每年光是打死打残的奴才,就得有几十个。庞立虽然在别处能有几分脸面,但在傅南陵这里那也是得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了这个小祖宗。 念在你伺候父皇多年的份上,今日便不重罚,你就在这儿跪着,父皇何时出来,你何时起身。 是,奴才遵命。庞立松了口气,偷偷用衣袖擦了擦冷汗。 半个时辰后,傅连朝打开殿门走了出来,眼眶微红,似是哭过。他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庞立,微微皱眉,道:怎的,这奴才惹陵儿生气了? 傅南陵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儿臣是嫌他蠢,父皇胃口不济,也不知想想法子,就罚他在这儿跪着。还有那些大臣,整日里也不知忙些什么,什么事都要父皇操劳,要他们何用。 傅连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为君者,本该勤勉,才能造福百姓。朕无事,陵儿放心。 那父皇待会儿定要多吃一些,把身子补回来。 好,多吃一些。 两父子欢声笑语,相亲相爱,而傅南平却跪在宫门口。膝盖渐渐麻木,冷汗浸湿衣襟,即便路过的奴才都来去匆匆,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傅南平脸上也觉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怒火中烧。 同样遭遇的庞立脚步缓慢的走了过来,没办法,腿脚刚刚恢复知觉,就像针扎的一样,想走快也不行。来到傅南平近前,他躬身行礼,道:二皇子,皇上口谕,让您即刻回府,面壁思过,为期三日。 傅南平匍匐在地,平静地说道:儿臣领旨,多谢父皇教诲。 庞立看向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皱着眉说道:还不赶紧将二皇子扶起来。 小太监一听,连忙走上前,将傅南平搀了起来。傅南平看向庞立,惭愧地说道:庞公公,今日之事确是我做的不妥,还请庞公公代为向三皇弟转达,就说改日我定亲自上门致歉。 庞立连忙躬身,道:二皇子言重了,奴才定如实传达。 那就多谢庞公公了。 二皇子折煞奴才了,奴才可当不得这声谢。 傅南平没再多说,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出了浮华宫,转头看向宫门,傅南平的眼神变得阴沉,不过仅仅瞬间便恢复平和。 永平镇有福客栈,季翎岚一行人在这里落了脚,张岭财大气粗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一包就是半月。 季翎岚不禁咋舌,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他遇到的人,都不是凡人。 季翎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张叔,您家里是做何营生的?出手这般阔绰,不会是做官吧? 不是,我张家世代经商,在安城做丝绸生意,倒也积攒了一些家底。张岭逗弄着怀里的婴儿,笑着说道:阿岚,这孩子是你救的,你来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季翎岚连忙摇头,道:这是张叔的事,我岂能越俎代庖,不行不行。 这有何不可?你救他性命,他的命就是你的,给他取名是他的福气。 张夫人半躺在床上,笑着说道:阿岚,你就给取吧,你张叔他自幼不爱读书,虽然算不上胸无点墨,也相去不远,可不能让他给孩子取名。 夫人果然懂我。对于张夫人的调侃,张岭非但不介意,反而全盘接收,足以表明两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分卷(10) 可我季翎岚刚想说自己也没读过书,可一想方才与他们的对话,再想想以后的相处,索性就应了下来,道:那成,既然张叔和夫人这么说,那就容我想想。 好,大名不急,阿岚可以先给他想个小名。 小名啊季翎岚看看包裹里的婴儿,想了想道:就叫壮壮吧,希望他能长得强强壮壮。张叔觉得呢? 壮壮,壮壮,好,挺好,叫起来顺嘴,寓意也好,就叫壮壮。张岭点头同意,张夫人自然也没意见,可怜的壮壮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壮壮到底刚出身不久,正是好吃懒做又不招埋怨的时候,刚玩了没一会儿,便又昏昏欲睡,张岭连忙将他放到张夫人身边,让他好好睡。随即回到桌前,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递给季翎岚,张岭小声道:阿岚,虽然这只是个镇子,却也是个大镇,该有的都有,这荷包里有银票,也有些散碎银子你拿着,让大牛跟着你,上街逛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季翎岚想了想,将荷包接了过来,道:张叔,这荷包我收下,就算是我向您借的,待我赚了钱,定会还您。 阿岚,你说这话我可不高兴了,夫人和壮壮 见张岭又要旧事重提,季翎岚连忙打断,道:得,张叔,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我这就上街大买特买,败光了您的家产,您可别埋怨。 张岭笑着说道:不埋怨,不埋怨。阿岚放心,张叔年富力壮,你花多少,我就挣多少,咱家败不光。 好勒,那我可就走了,张叔现下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阿岚去吧,好好玩。 季翎岚来到门前,却顿住脚步,转身叮嘱道:夫人,我知您伤口尚未愈合,会有些疼痛,不过还是要下床活动下,就在房间散散步便可,这样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张夫人应声,道:阿岚放心,待会儿我便起身。 季翎岚点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没有去叫大牛,将荷包收好,便出了客栈。在镇子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一家正经书店,好不容易有家卖书画的,书架上放着几本书,季翎岚好奇的上前翻了翻,果断的又放了回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第15章 小公子是想买书画?店内的伙计连忙上前招呼,道:咱这小店虽小,可是镇上唯一一家书画店,店里的书画全是出自大家之手,保证物美价廉。 多谢,不用了。季翎岚连忙摆手,掉头就走。 哎哎,小公子,别着急走啊,咱们店里还有珍藏版春宫图。伙计见季翎岚要走,连忙上前拦了拦,小声地说道。 季翎岚的脸瞬间便红了,逃也似得离开了店铺。虽然他对人的躯体了若指掌,有多少块骨头,哪里该有什么,甚至细胞有多少,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上辈子更是活了三十五岁,却从来没谈过恋爱,至死还是个处男。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有不少女生追他,可是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感情相当迟钝,就像压根就没有那根弦儿一样。 季翎岚拿手扇了扇风,自嘲地说道:季翎岚啊季翎岚,瞧你那点出息,生理课你又不是没上过,不就那么回事,至于跟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吗? 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季翎岚站在街上,看看周边的店铺,走进一家药店。柜台前,一名伙计正在整理药材,旁边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见他进来,老先生抬眼看了看,又垂下了眼。 伙计连忙招呼,道:小公子是抓药,还是看病? 抓药。家中有人得了伤寒,我想抓几服药。 老先生抬眼看向季翎岚,道:你肺腑有伤未愈,该买的不是治伤寒的药。 季翎岚一怔,随即眼睛一亮,问道:老先生怎知我肺腑有伤? 自然是看的,老朽的眼不盲。老先生说话丝毫不客气。 季翎岚也不在意,感兴趣地问道:仅仅一眼便能看出我肺腑有伤,老先生,您是怎么做到的? 老朽研习医术数十年,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做到,岂不枉活这一世。老先生深邃的眼底闪烁着自傲的光。 老先生医术精湛,小子钦佩。季翎岚微微躬身,表示自己的敬意。其实他也能根据观察人的面部状态,来推测对方是否有病症,不过也只是大致推测,不一定做的准,更不敢如此笃定。 你小子倒是尊老。老先生捻了捻胡须,道:我来给你开些药,你每日喝上一服,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季翎岚恭敬地说道:那就多谢老先生了。不过家中确实有人患了伤寒,还需老先生多开几服药。 老先生拿起毛笔,开了个方子,递给旁边的伙计,伙计接过方子,便开始抓药。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老先生,我想请问若是想买医书的话,该去哪儿买? 买医书?你想学医?老先生感兴趣的看向季翎岚。 想。季翎岚倒不是想学医,他是想了解这个世界的医学发展到什么程度,以及这里的药材是否跟现实世界草药一样。 老先生嗤笑一声,道:你这娃儿倒是会异想天开。这医术都是世代相传,想学医就必须拜师,哪有靠几本医书便能成才的,更何况医书都是大夫行医一生,穷尽毕生所学编撰,谁会卖? 季翎岚被说的脸上一热,他忘了这是封建社会,信息闭锁的时代。他讪讪地笑了笑,道:是小子莽撞了,老先生勿怪。 老先生沉默的看了季翎岚一会儿,道:我看你小子倒是顺眼,若想学医,可拜我为师。 季翎岚一怔,显然没想到老先生会这么说。 一旁抓药的伙计也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羡慕地说道:小公子,好福气啊!小的在这药堂伺候三年,老先生都没收我为徒,今日老先生只见小公子一面,就破了例,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小公子还不赶紧磕头拜师。 季翎岚回神,连忙说道:小子多谢老先生垂青,只是这拜师可有什么要求? 要求嘛,确实有些,老朽一生有三个弟子,其中两个早夭,唯独剩下一个,至今也是音讯全无。若是你拜进我门下,需寻找他的下落。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那便是不许给皇家人治病,否则便是叛出师门。若你答应,我便收你为徒。 季翎岚微微皱眉,前面一条可以接受,但后面一条所牵扯的就大了,能专门提出一点的,肯定是与皇家有什么恩怨,否则这话如果被皇家的人听去,指不定就是掉脑袋的事。 季翎岚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道:多谢老先生抬爱,只是小子愚钝,当不起这福分,只能辜负老先生的好意了。 老先生眼底闪过失望,叹了口气道:也罢,许是你我之间没有师徒缘分。 伙计看向季翎岚的眼神带着惋惜,将打包好的药材递过来,道:小公子,您的药包好了,治疗肺腑的药每日一服,治疗伤寒的药每日两服,三碗水煎成一碗,饭后服用。 多谢,多少钱? 一钱银子。季翎岚拿出荷包,从里面掏出三个不同大小的碎银子,递给伙计,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哪个够? 伙计一怔,从三个碎银子里拿了块最小的,笑着说道:小公子真是实诚,只是以后买东西还是莫要如此的好,小心被骗了去。 我也是第一次出门买东西。季翎岚实在对古时候的货币不敏感,甚至不清楚这些银子相当于现代的多少钱,心里不禁暗暗决定,回去一定要向张岭好好问问。 原来如此,那以后小公子还是带着仆从一起吧。伙计似乎会错了意。 季翎岚笑了笑,没有解释的打算,朝着老先生躬身一礼,拿着药转身离开了药铺。 伙计看着季翎岚的背影,走到老先生身边,轻声道:先生,需要清理吗? 老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道:算了,留着吧。 季翎岚看看手里的药,没有再逛的打算,直接回了客栈。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出门买个药,竟然是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差点丢了命。 刚要进门,就碰到了出门打水的张岭,自从张夫人难产差点丢了命,张夫人的吃穿用度,一直都是张岭在打理,从来不假手与人。 张岭见他手里拿着好些药,问道:阿岚,这些药是? 哦,是我吃的,我肺腑有伤至今未愈。 张岭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肺腑有伤?怎么回事,可严重? 已经好了大半,再吃些药便能康复,张叔无需担心。 张岭点点头,道:说起药,不知之前阿岚给夫人吃的是何种药,夫人说那药水只是微苦,并不像之前吃的药那般难以下咽。 那是我师门特制的药水,师门有规矩,不可外泄,所以季翎岚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原来如此,阿岚莫要为难,是我唐突了。给你的银子可用完了?张岭果断的转移话题。 没有,只花了一钱银子。季翎岚请教道:张叔,我自幼父母双亡,后来又以乞讨为生,一直对银钱的兑换不是很懂,这一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这十钱银子是一两,一两黄金能换十两银子,一两银子能换一贯铜钱,一贯铜钱是一千文,这样说能懂吗?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买药花了一钱银子,就是一百文钱。 是,阿岚真是聪明,一学就会。张岭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季翎岚被夸的一阵心虚,怎么说他也是个博士,问这种问题已经很丢人了,还被人夸,心情那是相当复杂。 张叔,不跟您聊了,我去把药放下,顺便把夫人的药水制出来。 好,不过你也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让下人去做,不要事事亲力亲为。 好,听张叔的。 季翎岚回到房间,将房门反锁,又检查了窗子,这才进了解剖室。解剖室没人,季翎岚直接来到储物柜前,从里面拿了纸笔,给唐棠写了张字条,又把买的治疗伤寒的药放了一服在储物柜里,他是想让唐棠用设备分析一下里面的药物成分,顺便拿走一些消炎药和止疼药。 季翎岚重新回到客栈的房间,打开一包药看了看,又闻了闻,只认出了其中有丹参和当归,其他的一样也不认识。看了半晌,也看不出所以然,他从未接触过草药,能认出丹参和当归,也是因为之前见过。他决定不在为难自己的脑细胞,拿着药找到大牛,让他帮忙煎一煎,而自己则全程站在一旁有模有样的学着。 大牛憨厚的笑了笑,说道:少爷,您不必学这些,由小的们来做就好。 自从季翎岚和张岭一起上路,张府的下人们都改了口,纷纷叫他少爷,无论季翎岚怎么说都没用,无奈之下只能由着他们。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季翎岚不可能长久的待在张家,跟张岭一起走,也是因为暂时没想到更好的去处。 那倒也是,公子真是好学。 大牛,张叔家可有书房? 有啊,我们张府在安城可是响当当的,老爷的书房很大,里面有很多书。只是小的不识字,都看不懂。 季翎岚点点头,笑着说道:那挺好。 第16章 解剖实验室,季翎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还差五分钟六点整,这里的时间和古代世界的流速相同,只是在日期上稍有不同,昨天他曾在储物柜里留下字条,和唐棠约好,六点的时候在这里见面。 嘀嘀嘀,输入密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唐棠从门外走了进来。他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看,小声喊道:师傅,师傅你来了吗? 季翎岚见状好笑地说:你这副蠢模样,如果被人看见,铁定认为你没干好事。 听到季翎岚的声音,唐棠嘿嘿笑了两声,他们两个虽然保持联系,却也好久没说过话,昨天看到季翎岚的纸条,唐棠心里甭提多高兴,今天一整天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看着时间一点点的熬。 师傅,这都好多天没和你说话了,您都去干嘛了,就不想我吗?唐棠忍不住小小的抱怨了两句。 想你干嘛,又不当吃,又不当喝。 唐棠闻言关心地问:师傅,你在那边日子是不是不好过?赶明我去首饰店给你倒换些金银,你看能不能用。 听唐棠这么说,季翎岚心里一阵感动,说:你小子真把自己当首富了,还倒换些金银,你家那些钱是你父母辛苦赚的,你小子可不能当败家子。 我不是还有工资嘛,还有平时攒的零花钱,师傅您也知道,我既不抽烟,也不爱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平时的吃穿都是我妈给我打理,我真花不着什么钱,帮师傅倒换些金银,让您度过难关,等您有钱了,再还我嘛。 你的钱还是存着找女朋友吧。我前两天救了个人,是个大富商,光是酬金就给我不少,所以我现在可是不缺钱。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唐棠,把手伸出来。 师傅,怎么了?唐棠温顺的伸出手,突然手心一凉,一把银子凭空出现在手上,全是花生大小的银豆子。 这只是一些散碎银子,你先拿着,去换些钱,再补充一些药进来。哦,对了,再买些输血器。季翎岚看向储物柜,无奈地说:就是储物柜小了点,而且不能冷藏,不然就可以弄点血袋、抗毒蛇血清什么的。 唐棠拿着银豆子,说:师傅,我真的不缺钱,你还是拿回去吧,那些药您也知道,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点都不贵 季翎岚打断唐棠的话,说:以后让你买的东西多着呢,哪儿那么多废话,是不是不听师傅话了? 不是唐棠犹豫了犹豫,将银豆子放进了口袋,说:好吧,那我就先收着,等师傅没钱了,我再拿回来。 分卷(11) 你啊,真是够傻的,人家巴不得没人借钱,你可好,非得拿着钱拼命往外送。季翎岚看着唐棠嘴角上扬,非常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徒弟。 那也得看对谁,您是我师傅,这两年都是您在带着我,如果不是您,说不定我早就因为晕血被辞退了。唐棠虽然学的法医解剖学,却有个晕血的毛病,没少因为这个被人嘲笑。如果不是季翎岚帮助他度过难关,他估计早就被劝退了。 你能克服,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跟我没多大关系。季翎岚转移话题道:327qiang杀案,查的怎么样了? 师傅,你猜这327qiang杀案的死者是谁? 不就是宁城的房地产大亨郑海吗?其他两人的身份虽然不确定,但应该是他手底下的工作人员。 唐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讪讪地挠挠头,说:我给忘了,师傅是案发三天后才出的事。另外两个死者一个是郑海的秘书乔明,一个是他们公司的房屋设计工程师张彬。 高远的调查方向是什么? 郑氏地产最近刚刚竞标成功了一块地皮,就是案发现场所在的那片烂尾楼,那天去也是为了视察现场情况,结果被人qiang杀,高队认为凶手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块地皮,所以正在调查当初和郑氏地产竞标的对手。 季翎岚提出质疑,说:既然已经竞标成功,那块地的开发权便在郑氏地产手上,就算郑海死了,郑氏不还在吗? 按道理来说是没错,可就在郑海死亡一周后,郑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郑明磊发表声明说将让出开发权,现在政府部门已经决定重新展开竞标。 还有这种事?季翎岚眉头紧皱,沉吟了一会儿,道:如果事情发展是这样的话,高远的怀疑便有了依据。只是如果凶手的目的真的是那块地皮,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就不怕警察调查?我们能想到这方面,他们就想不到? 倒也是。如果真像高队推测的那样,那凶手貌似做得有点太明显了。唐棠想了想,皱起眉头。 我国可是明令禁止,严禁私藏qiang支,既然他们使用的凶器是qiang,倒是可以从它们的来源查起。还有现场找到的弹壳,交给qiang械检测专家,很轻易就能查到qiang的型号。 唐棠笑着说:嗯,高队已经让人在查了。师傅,你们不愧是老搭档,连查案思路都是一样的。 季翎岚笑了笑,问:他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又住办公室了? 可不是嘛,自从师傅出事,高队就一直住办公室,这拼命三郎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唐棠顿了顿,担心地说:师傅,我真的有点担心高队,他总是这么熬着,身体早晚会垮。 季翎岚可以想象高远的状态,毕竟他们共事时间也不短了,脑海中突然响起高远的那句话,他不禁皱紧了眉,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后才说:劝劝他吧,你就说如果他垮了,我的案子谁来查,总不能让我死不瞑目吧,他应该会听的。 是啊,师傅的死对高队打击挺大的。说起来,如果不是知道师傅魂穿到别的世界,我也会很伤心。师傅,你说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你说话? 看着唐棠眼底的期待,季翎岚不禁觉得好笑,调侃地说: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脑袋一根筋,比较容易连接脑电波? 唐棠不满地说:师傅,您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嘛。 不会。季翎岚转移话题道:说说前几天发现的那具男尸吧,他的身份确定了吗? 唐棠撇撇嘴,说:那具男尸叫刘小路,今年25岁,本地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经常在夜店和酒吧出没,打架斗殴是常事,警局里的案底就有一沓厚。他父母对他失望透顶,几乎不怎么来往,平时来往的都是些狐朋狗友。哦,对了,他在夜店还有个女朋友叫常欣,今年20岁,兰城人,日常花销基本都是他女朋友在支撑。 在他的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吗? 死因是头上的qiang伤,根据现场的血液喷溅痕迹,以及他头部伤痕来看,应该是有人拿着枪对准他的太阳穴射击。哦,对了,死者体内我们检测出了氯/胺/酮的成分,也在他的脖颈处找到了注射针孔,应该是有人先用麻醉剂控制了他,将他带到安案发现场,然后在进行虐杀。 一个小混混,顶多是打架斗殴,有谁会犯得上用虐杀的方式去报仇,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还是坚持认为,凶手是在逼供。刘小路常年混迹于夜店和酒吧,或许是他无意间掌握了什么东西,引来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那他究竟掌握了什么呢?唐棠恍然回神,紧张地说:师傅,如果真像你猜测的那样,那刘小路的父母和常欣岂不是很危险? 案发后,高远他们是什么时候去刘小路家里走访的,又是什么时候传唤的常欣? 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是确定死者身份之后。师傅,我有点担心,要不我去提醒一下高队,让他跟常欣他们联系一下。 季翎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说:好,你去吧。 唐棠应声,抬腿就向门外走。 等等。季翎岚叫住唐棠,问:唐棠,刘小路的体内有没有发现弹头? 没有。弹头穿透刘小路的脑袋,没有留在体内,在案发现场也没发现弹头和弹壳。 郑海、刘小路以及其他两名受害者,都是死于qiang伤,两起案子又间隔时间那么短,我怀疑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联,你记得提醒高远。 好,师傅,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了,去吧,有事的话,我会留言给你。 好,那我先走了,师傅。唐棠急匆匆的出了解剖室。 季翎岚走向储物柜,又补充了些药物,也紧跟着出了解剖室。回到客栈的房间,季翎岚打开窗子看了看天色,走向门口,跟店小二要了热水,好好的泡了个澡,又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上床睡了觉。 临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下次再去解剖室,跟唐棠要个手机吧,至少一个人的时候,不用这么无聊。 第17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十五,张岭一行人在永平镇呆了七天,在季翎岚给张夫人的刀口拆了线以后,便动身前往安城。 一路上虽然坐着豪华马车,但对于季翎岚来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舒服,因为他成功的晕车了。刚走了半天,季翎岚便叫停了马车,忙不迭的跳下车,扶着树就吐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大牛连忙拿来水给他漱口,担心地问道:少爷,您还好吧? 季翎岚虚脱的摆摆手,将水接了过去,漱了漱嘴,道:我还好,别担心。 听到禀告的张岭也跟着下了马车,见季翎岚脸色苍白,不禁担心地说道:阿岚,还成吗?如若不然我们便歇上一歇,反正这也到了晌午,是时候还用午饭了。 季翎岚也不想逞强,点点头道:好,张叔,我去那边散散步,活动活动,希望能好点。 成,让大牛跟着你。 不用,我不走远。 那好,你去吧。我去让他们弄点吃的,待会儿你好歹吃点。 季翎岚点点头,看了看四周,朝着一边的树林走去。他是实在没想到,这具身体居然晕车,而且反应还这么大。他现在终于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是晕车,胃里翻江倒海,脑袋嗡嗡作响,四肢虚弱无力,估计来个三岁小孩,都能把他推到,那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在树林里呆了一会儿,晕车的感觉好了许多,季翎岚刚想进解剖室,打算看看橱柜里有没有晕车药,突然听到一声轻响,季翎岚警觉的看了过去,手不自觉的摸上了袖子里的手术刀。 救救命!虚弱无力的叫声传来。 季翎岚皱紧了眉,小心翼翼的朝着呼救的方向走去。绕过一棵大树,他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靠着一个男人,紧接着他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男人嘴角有血,右手捂着腹部,手上沾了鲜血,眼睛微垂,嘴巴里重复喊着救命。 季翎岚眉头越皱越紧,看男人的状态是失血过多,导致血压降低,已经出现定向力障碍,这是非常危险的。季翎岚容不得多想,连忙走上前,为男人检查伤口。可他刚刚靠近,突然眼前光芒一闪,一把匕首已经横在脖颈上。 季翎岚一动不敢动,心里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已经被人抹过一次脖子,依旧没有一点警惕心。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进空间时,那男人看了他一眼,便成功的昏了过去。 季翎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男人,见他没有反应,便将他放好,开始检查伤口。即便这个男人是个罪犯,他也会救,这不仅是关乎一名医生的职业道德,也在于他的善良秉性。 伤口不是很深,也没有伤到动脉或者静脉,他之所以昏迷,应该是受伤后一直在奔跑,导致失血过多,血压过低所致。人命关天,季翎岚顾不了太多,直接进入解剖室,拿到要用的药品,便又回到了原地。消毒,清创,缝合伤口,又给他喂了些消炎药和抗生素,这一折腾便折腾了半个小时。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 季翎岚站起身,朝着大牛挥挥手,道:大牛,我在这儿。 大牛脚步加快,走到近前,看着地上的男人,道:少爷,这是谁啊? 我也不知,刚才来散步,便看到他倒在这里,然后我就救了他。不说了,大牛,你抱上他,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季翎岚刚才粗略的看过地上留下的痕迹,血迹形态以及脚印都显示这人在逃跑,既然是逃,那肯定会有人追,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大牛没有多问,蹲下身将男人抱了起来,季翎岚走在后面,尽量抹除痕迹。 张岭见大牛抱着一个陌生人,有些奇怪地问道:阿岚,这是谁?怎么回事? 季翎岚简单明了的解释道:张叔,这是我在林子里救得,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马上上路。 张岭看看男人身上的伤,便明白过来,顾不得吃饭,吩咐众人马上启程。 张叔,您让仆从折几根树枝,马车行进时他坐在后面,这样可以毁去痕迹。季翎岚想了想,道:这样吧,张叔,我们分开走,在安城汇合,您留给我一辆马车就成。 季翎岚唯恐自己的多管闲事,会给张岭带来麻烦。 张岭眉头紧皱,果断拒绝道:这怎么行?阿岚,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面对,要走一起走。 张叔,阿岚明白您真心对我,但我也不想看你们受我连累,您放心,我有自保的手段,我保证一定会去安城与你们汇合。夫人和壮壮都需要您,您快走!季翎岚推搡着张岭。 阿岚,我 季翎岚恳求地看着张岭,道张叔,您就听我的吧,求您了。只有张家还在,我才有靠山,才不会无依无靠。 张岭咬咬牙,道:好,我们走。阿岚,三日,三日后,若你还没到安城,我就派人来寻,若是你出事,就算拼了老命,我也为你报仇。 好,一定,张叔快走,务必快马加鞭。 季翎岚要了一辆普通马车,将里面的东西卸下,让大牛将人放了进去。 张岭从身上掏出一沓银票,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道:走! 下人们匆忙折了些树枝,按照季翎岚说的,急匆匆的上了路。 大牛将男人安置在马车上,来到季翎岚身边,说道:公子,大牛留下陪您。 不用,你留下会拖累我,快跟上,我们安城再见。 可 这是命令,快去!季翎岚少见的冷下脸。 大牛犹豫了犹豫,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一段距离,才快步跟上了车队。 季翎岚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换掉,又给男人灌了些糖水,虽然现在只有他自己,但他不知道对方的血型,也没有输血的装备,就算他是o型血,也无法给男人输血,只能尽量给补充液体,他能做的就这么多,至于能不能活就看男人自己了。 季翎岚在四周转了转,毁掉众人之前留下的痕迹,又围着马车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马车上没有任何指向张府的痕迹。又等了一会儿,思量着与张家的车队拉开距离,季翎岚这才赶着马车上了路。 刚上路还没走出多远,季翎岚就后悔了,他把赶车想的太简单了,没有驾照的他差点撞到树上翻了车。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季翎岚下了车,打算拉着马车往前走一段,适应适应。 刚走出几步,就听一阵马蹄声响起,季翎岚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尽量靠边不挡路,提心吊胆的听着后面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阵尘土飞扬,季翎岚假装被呛到,用衣袖遮住脸,飞速的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抹在了脸上。 吁,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季翎岚心里一紧,看向停下来的马队。高头大马上一共八人,清一色的黑色骏马,清一色的黑色劲装,外面罩着血色的斗篷,领头的人是个中年男人,长相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最为特别,锐利,阴沉,看在人身上,犹如被刀子割一样。 季翎岚见对方也在打量自己,装作畏惧的缩了缩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几几位大人,可是小的挡了路? 领头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那人便翻身下了马,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像,在季翎岚面前展开,道:你可见过画像中的男人? 季翎岚仔细看了看,也不能说他画的不像,但这种水墨画,他看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他摇摇头,道:大人,小的没见过。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人是朝廷通缉的重犯,你要看清楚了,若是知情不报,可是连坐的罪名。 季翎岚身子瑟缩了一下,佯装害怕地说道:大大人,小的真真没见过。 分卷(12)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领头的人,随后看了看季翎岚的马车,道:你这马车上是否还有旁人? 季翎岚心里一惊,连忙说道:回回大人,并无旁人。 哦,是吗? 那人走向马车,正打算打开车帘,没想到车帘中刺出一把剑,那人连忙缩手后退,握紧了腰间的钢刀。众目睽睽之下,车帘被长剑掀开一角,一个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将里面挡了个结实。 季翎岚一阵怔忪,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马车里怎么又多了个男人,但他可以确定,这男人不是他救得那个。凭空大变活人,除非这人也和他一样,有个能够随意进出的空间。想到这儿,季翎岚一阵头疼,最近匪夷所思的事经历太多,他的世界观到现在还是支离破碎,这样一搅合,又得重头再建。 季翎岚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该想的是这男人到底是敌是友,车上躺着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谁?竟敢对我们动手。那人警惕的看着车上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哈哈 第18章 你是谁,竟敢对官差动手? 男人冷淡的看了一眼车前的众人,从胸前掏出一块令牌,道:御前侍卫统领陆九。 马队的头领目光一闪,随即翻身下马,来到车前,躬身说道:原来是陆统领,下官辽远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见过大人。 虽然季翎岚不清楚御前侍卫统领,提刑按察司佥事的官阶,但看两人的举动便能清楚,这陆九肯定比李恒的官大。 陆九将腰牌放了回去,淡淡地说道:李大人,不知你拦我马车所为何事? 李恒笑着说道:陆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正奉命捉拿朝廷要犯,此人为下官所伤,在这附近失去踪影,故而拦下大人马车。不知大人可曾见过这画像中人? 李恒说着将画像拿了出来,在陆九的面前展开。 不曾。陆九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道:陆某奉命办差,途经此地,未曾停留。 李恒收起画像,依旧嘴角含笑,看了一眼季翎岚,道:方才这位小哥似乎说车上并无旁人,陆大人这 陆某在永平镇办差,与他分开,方才刚追上马车,上车时未曾言语,故他不知。陆九眉头紧皱,道:李大人这是怀疑陆某窝藏案犯? 李恒连忙躬身,道:下官不敢,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故而多此一问,陆大人莫要误会。 陆九脸色微缓,道:既如此,那陆某还要办差不便久留,还请李大人让开出路,容陆某离开。 大人,这车 李恒眼神一冷,训斥道:瞎了你的狗眼!陆大人乃是御前侍卫统领,皇上面前的红人,怎能怀疑?放行! 提刑司的人相互看看,让开了出路。 陆九看向季翎岚,不悦地说道:还不上车,磨蹭什么? 季翎岚连忙应声,道:是,大人。 季翎岚手脚利落的爬上马车,坐在车辕上去拉缰绳,谁知陆九也坐了下来,将缰绳夺了过去,道:磨磨蹭蹭,坐稳了。 陆九一抖缰绳,马车便平稳的走了起来,越走速度越快,却不怎么感觉颠簸。季翎岚不禁感慨,这就是有驾照和没驾照的区别。 走出二里地,季翎岚这才忍不住掀开车帘往里看了看。见男人正好端端的在里面躺着,不禁松了口气,废了这么大劲儿,如果男人死了,那他得多亏啊。 察觉到季翎岚的动作,陆九淡淡地说道:在逃案犯你都敢私藏,就不怕掉脑袋吗? 我救他时,并不知他的身份,也算不知者不罪吧。季翎岚心虚的笑了笑,他差点忘了身边这位也是个官差。 陆九挑挑眉,道:即便一开始不知,那刚才也应该知晓,为何不将他交给官差? 相对里面躺着的,我总觉得骑在马上的那位李大人才不像好人。季翎岚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在面对李恒的时候,他眼底的冷漠,让季翎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以貌取人?陆九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笑意,道:你可知衣冠禽兽一词何解? 季翎岚瞅了瞅嘴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陆大人,你为何相助与我,是否也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蹊跷?有何蹊跷?你又怎知我在帮你?说不定我与车上那人是同伙,现下正想着怎么杀你灭口。陆九淡淡的看了季翎岚一眼。 季翎岚神情一滞,随即勉强的笑了笑,道:大人,您别开玩笑,我胆小,经不得吓。 季翎岚心里思量着,手指忍不住摸了摸袖口的手术刀,即便不是对手,也不能连挣扎也不挣扎。 知道怕了?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现在怎会还有命在。 季翎岚从陆九身上感觉不到危险,总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可又搞不清这感觉是从何而来。 大人,我们可曾见过,你为何要帮我?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看你顺眼,这个理由如何?陆九说完,自己先愣住了,不知怎的,他和季翎岚相处倍感轻松,更没想到的是平时不苟言笑的他,竟也有开玩笑的时候。 季翎岚抽了抽嘴角,心想这男人还真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子来哄。 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小的不敢不信。问不出实话,季翎岚索性不再问,反正他能随时进入解剖室,这人想灭口也没那么容易,所以他决定静观其变。 你想知道个中缘由,也并非不可,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翎岚看看陆九,果断拒绝道:大人,我年龄虽小,却也明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实在不敢劳烦大人。 陆九的神情一僵,显然没想到季翎岚会这么说,随即又觉一阵好笑,道:你这时想抽身,是否晚了些?你我现在可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季翎岚眉头紧皱,转头看向车后,道: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不会善罢甘休? 陆九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若他们当真是官差,你这般作为,大概会作为同犯,押解回辽远提刑司。 大人是说他们不是官差?季翎岚瞬间抓住了陆九话里的重点。 你有看到他们的身份牌吗?陆九眼底浮现笑意,道:看着挺聪明的,怎的这般容易轻信于人?辽远提刑司距离京都最近,其佥事确实有个叫李恒的,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不是此人。 那刚才季翎岚反应过来,道:他们八人,我们只有两人,若真打起来,那岂不是没命?真是好险! 陆九轻笑,道:两人?你能打,还是里面那个能打? 季翎岚看看自己的身板,再想想对方手中的钢刀,讪讪地笑了笑,道:大人,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改道,回京。 回京?不可!季翎岚下意识拒绝。 陆九微微皱眉,问道:为何不可? 好不容易甩掉监视的人,现在回京岂不是自投罗网,可车里的人又半死不活,身后还跟着一群恶鬼等着索命,季翎岚真的一个头两个大。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救了人,不是圣父心发作,只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如果没有好的品质,也做不成一个合格的法医。 现在回京,不正好碰上他们,我不会打,他半死不活,只靠大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等他醒来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何事,再做打算不迟。 陆九看了一眼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一路向南,距离这里20里有座席柳山,山上有个寨子,寨主与我有些交情,我们就去那里暂避。 寨主?土匪?季翎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官匪勾结。 季翎岚眼底的情绪变化,让陆九不由一阵好笑,道:一不小心泄了密,你说我是否该杀人灭口? 季翎岚靠边坐了坐,道:大人说笑,小的嘴巴严得很,绝对不会泄露半句,就不劳大人动手了。 除了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陆九对季翎岚来说是完全陌生,不知道他的目的,不了解他的性情,更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是敌是友都有可能。可后面有追兵,他还带着个拖油瓶,又不得不依靠陆九,所以季翎岚心里是矛盾的,只能小心翼翼防备着。 手起刀落的事,算不上麻烦。陆九见状忍不住想要逗他。 那个大人,小的进去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季翎岚果断的站起身,钻进了马车里。 陆九嘴角上扬,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道:找了这几日,终于找到了,幸好来的及时。 陆九是零九的本名,他原本是御前侍卫统领(正四品),后被傅连朝派去保护傅南陵,成了傅南陵的影卫,却依旧领着正四品的俸禄和职位。 这几天,陆九几乎找遍了京都,也没找到季翎岚的下落,就想着季翎岚会不会回了祖籍,便骑马追赶,拿着他的画像四下查问,终于在永平镇找到了他的下落。可他到晚了一步,季翎岚一行人已于早上离开。他又骑马追赶,半路遇到了假扮李恒的人,见他们形色匆匆,又穿戴提刑司的常服,心中疑惑,便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直到他一眼认出季翎岚,这才趁人将注意都放在季翎岚身上时,悄悄从马车后面上了车。 季翎岚看着马车后无端出现的窗子,终于知道车头那位爷是怎么上的车了。 查看了男人的伤口,季翎岚再次给他灌了些糖水,伸手试了试他的体温,又趴在胸口听了听心跳,虽然有些弱,却还算平稳,季翎岚不由松了口气。 在车里呆了没多久,季翎岚便钻了出来,扶着车门就开始吐。胃里本来就没什么,现在吐得就是胆汁。 陆九关切地问道:你感觉如何,还能否坚持? 季翎岚虚脱的靠着车门上,道:我没事,在外面坐会儿就成,还有多久能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官阶制度参照明朝 第19章 一个时辰后,在陆九的带领下,来到了席柳山下,季翎岚有些虚脱的跳下车,结果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幸好陆九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季翎岚一张脸煞白,勉强的笑了笑,道:多谢大人。 陆九眉头紧皱,道:你还好吧,怎么晕车这般严重? 季翎岚摇摇头,苦笑着说道:以前没坐过马车,都是靠两条腿,或许我就是穷命,享不了福。 走吧,我扶你到那边的茶棚歇会儿。 季翎岚看看他们来时的方向,道:算了,我还撑得住,咱们接着走吧,被他们追上就不好了。 我们已经到了席柳山下,再往前要上山,马车上不去,必须步行。 步行?这山这么高,我们两个还好说,可车上那个怎么办?季翎岚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山,顿时觉得腿更软了。 陆九指了指旁边的茶棚,道:这里是席柳寨的一个哨点,我们可以寻他帮忙。 季翎岚点点头,跟着陆九走向茶棚。 小二打扮的男人热情的迎了过来,笑着说道:两位爷,喝茶还是用饭? 喝茶,要好茶,用杯不用碗。陆九一边搭话,一边在胸前做了个手势。 小二明显一怔,也跟着回了个手势,为难地说道:这位爷,咱这没有杯,只有碗,您将就将就? 不将就,爷尊贵。陆九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在小二面前晃了晃,随即放进怀里。 那成,小的给您找找,您先请坐。 季翎岚随着陆九在茶棚里落了座,小二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这位爷有何吩咐? 我与蔡大当家是朋友,路经此地特来拜会,途中遇到了点小麻烦,还请兄弟帮把手。陆九在小二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您请好吧,茶马上来。小二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后面走出茶棚,随后季翎岚便看到有人牵走了他们的马车。 马车 陆九攥住季翎岚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走吧,上山。 那车上的人怎么办?看着远远驶去的马车,季翎岚皱着眉头问。 你不用管,他们会安全将他带上山。 那个方向季翎岚想了想,道:你是想让他们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往前走? 聪明。陆九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他们应该不会想到,一个官府的人会和土匪有来往。 季翎岚认同的点点头,道:确实不会想到。 你就不好奇,我为何会和山寨的人认识? 不好奇。与其好奇那个,我不如想想怎么上山。季翎岚摸摸自己的肚子,方才胃里难受倒是不觉得,可这一缓过来,就一阵饥肠辘辘,他带的干粮都在马车上,现在就算想吃也没了。 陆九见状说道:你且喝点水忍忍,等我们进了山,我给你弄吃的。 季翎岚一愣,看向陆九,道:大人,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在哪儿见过。 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不必,我们还是快点上山吧。 季翎岚率先走了出去,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上山,转头看向陆九,只见他笑了笑,迈步朝他走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袖,朝着旁边的小路走去。 进了山,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陆九纵身一跃,跳到了一棵桃树上,摘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桃子下来,递给季翎岚道:吃点,你的身子太虚了。 分卷(13) 看着水嫩嫩的大桃子,季翎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质疑道:空腹吃桃会腹泻,尤其是我这种脾胃不好的,损伤更大。大人,你确定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杀人灭口吗? 陆九神情一僵,讪讪地把手缩了回来,道:那你等着,我来生火给你烤饼吃。 季翎岚摸了摸已经饿扁了的肚子,道:好,你把桃给我吧,偶尔吃点,应该死不了。 陆九将桃子三两下放进包袱里,道:我可不想背负杀人灭口的罪名,想吃就先吃点饼子垫垫。 季翎岚一噎,悻悻的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陆九一顿忙活,道:大人,你这般明目张胆的生火,就不怕这青烟吸引他们注意吗? 但凡知道席柳山的,都知道席柳寨,能在山上生火的,定是寨子里的人,他们不会想到是我们,况且那辆马车现在恐怕已经走到二十里外了。陆九一边翻转着手上的烧饼,一边说着。 既然是人皆知这席柳山上有个席柳寨,朝廷为何不管?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这个中缘由,可不是一般人能知晓的,你确定要听?陆九淡淡的瞥了一眼季翎岚。 季翎岚见状撇撇嘴,道:得,我还是少问为妙,省的哪日陆大人来了兴致,再杀人灭口。 陆九轻笑,眼底却又闪过悲伤,叹了口气,道: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故人。 故人?故去的人吗?季翎岚看他表情就能猜到。 嗯,故去已有五载,他和你一样聪慧、善良,可有时却又很傻、很胆小,一个很矛盾的人。 陆九目光微垂,眼底泛着温柔的光,季翎岚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口中的人对他的重要性。 季翎岚向来不会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点。 陆九回神,将手里烤好的烧饼递给季翎岚,道:你说的没错,但人之情感怎能说看开便能看开。 季翎岚接过烧饼摸了摸,虽然是烤热了,却还是硬邦邦的,他现在的胃吃了肯定还得遭罪。他伸手过去,道:把水囊给我。 陆九接下水囊递给季翎岚。 季翎岚接过水囊,掰开饼子,把水倒进去,慢慢的将饼子泡软,这才放进嘴里嚼了嚼,真的是没滋没味,可现在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他没什么可挑的。 吃的这般细致,我很好奇,你之前几年是如何过得。 看看手里的白水泡饼,季翎岚不禁抽了抽嘴角,这跟细致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之前肺腑受过伤,刚才又吐了一路,吃不得那么硬的食物,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为何要为难自己? 陆九眉头紧皱,道:你的伤还未痊愈? 听陆九的语气,似乎知道他身上有伤,季翎岚眼神闪了闪,知道他之前受过内伤的,就只有傅南陵和向晚别院的人,他隐隐已经猜到陆九是什么人。 差不多吧,只是方才吐得太厉害,难免有损脾胃。大人,你为何从不问我名字? 你方才不是说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我不想英年早逝,便不问了。 季翎岚一噎,看着陆九装模作样,他直想翻白眼,只是碍于身份,只能忍了回去,不在说话,一点一点的吃着手里的泡饼。 陆九笑了笑,也不再说话,拿起手里的饼子啃了起来。 季翎岚吃完了泡饼,胃里垫了底,便开始惦记陆九包袱里的水蜜桃,笑着说道:大人,那桃子放久了易烂,不若我们一人一个分着吃了吧。 倒不是季翎岚不能去摘,主要他够得着的地方,桃子都被摘了个干净,他倒是能爬树,但那好的桃子就算他爬上去,也不一定够得到,这就是个子矮的悲哀。 陆九没有为难季翎岚,打开包袱,拿出一个最大最红的递给他,道:吃吧,吃完我们上路,天黑前要进寨子。 季翎岚点点头,接过桃子用水洗了洗,这才吃了起来。桃子又脆又甜水还多,跟超市里卖的口感就是不一样,一个两个拳头大小的桃子,一会儿就吃完了。 季翎岚还想去拿,却被陆九攥住了手腕,道:我们要爬山,不易过饱。 季翎岚悻悻地收回手,道:大人说的是,这桃子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 你喜欢? 喜欢,吃水果有营养,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不等季翎岚说完,陆九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旁的桃树,再一跃踩着手指粗细的树枝,摘到了几乎接近树顶的桃子,然后身子一旋,潇洒落地,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又好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季翎岚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是羡慕嫉妒恨了。 这树上的桃子不多,在往前走兴许还有,我帮你多摘些。陆九一边说,一边将桃子包上油纸装进包袱。 季翎岚看着陆九,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能感觉出陆九对他的关心,想想之前他提过的故人,也就释然了。 大人,我们还要走多远? 陆九看了看季翎岚,道:以你的速度希望我们能在天黑前到达,否则只能露宿野外。 虽然陆九的语气里并没有特殊的情绪表达,但季翎岚还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拥有轻功这项技能的陆九面前,确实是个累赘。 大人,我现在习武还来得及吗? 第20章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开始西落,微红的夕阳照在山间,将漫山的翠绿染红了半边。景色很美,季翎岚却没心思欣赏,他原本身子就没恢复,这又爬了半天的山,不仅腿疼,脚还火辣辣的,不用看他都知道,肯定又磨出了水泡。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他愣是忍着没吭声,疼的一个劲儿的冒冷汗。 陆九察觉不对,停住脚步,看向季翎岚,道:身体不适?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还撑得住。季翎岚越过陆九走了过去。 看着季翎岚的步伐,陆九眉头紧皱,三两步走上前,揽住了季翎岚的腰,纵身一跃飞了出去。几个起落间,便来到山顶的一块空地。将季翎岚放到一块大石上,陆九伸手拽下了他的靴子。水泡已经被磨烂,两只脚的脚心看上去血肉模糊,很是吓人。 嘶!季翎岚倒抽一口凉气,苦笑着说道:大人,您动作能否轻点? 陆九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道:为何不说? 大人,我虽然身份不如你贵重,到底也有几分自尊心,不想成为谁的拖累,不过是点皮肉伤,敷点药两天就好。 话说的再漂亮,也不过是自尊心作祟。 陆九眼底闪过无奈,从腰间解下酒壶,道:你忍忍。 酒?不待季翎岚阻止,陆九已经握住他的脚腕浇了上去,嘶 疼的季翎岚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直想骂脏话,明明擦擦碘酒就行 陆九小心的用匕首将水泡挑了下来,又掏出伤药给他上了药。见陆九走过来,打算拦腰抱他起来,季翎岚顾不得其他,连忙阻止道:大人,不敢劳烦大人,我自己可以。 尽管他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四岁,但他的心里年龄已经三十五了,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公主抱,即便他心再大,也会觉得羞耻。 陆九直起身,双手环胸,戏谑地看着季翎岚,道:你两只脚都上了药,打算怎么走? 季翎岚一噎,随即说道:那就等一会儿,等药干了再走。 陆九不想再给他废话,直接弯下腰。 季翎岚见状心里一急,双脚落地,踩在了鞋子上,疼的他龇牙咧嘴,道:大人,要不就劳烦您背我?若是要抱,我宁愿走着过去。 陆九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却还是走到季翎岚身前,半蹲下身。 季翎岚怔了怔,他没想到陆九真的这般迁就他,随即回过神来,趴在了陆九背上。 陆九将季翎岚背起,又弯腰拿起他的靴子,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远远的就看到一片建筑物,依山而建,只有一条路能到达,寨子四周用石头砌起了五米的高墙,墙上竖着尖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在寨子唯一的入口处,设立两个岗楼,上面都有人值守,见季翎岚和陆九远远走来,扬声喝道:来人止步,报下姓名。 陆九顿住脚步,扬声答道:陆九,特来拜会蔡大当家。 陆爷稍后,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之前已经有人上山汇报,门口的值守也接到命令,所以当陆九报下名号之后,便轻易得到放行。 寨子的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两个男人,就是方才岗楼上的值守。他们上下打量陆九,殷勤地笑着说道:陆爷,我们大当家已经久候多时,请随小的前往会客厅。 陆九淡淡的点点头,背着季翎岚走在说话的男人身后。 季翎岚打量着山寨的四周,发现这里和山下的村庄并没什么不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忙着手里的活计,见有陌生人进寨,也会好奇的看上几眼,尤其是那些怀春的少女,难得看到陆九这种俊朗又挺拔的男人,不禁羞涩的多看几眼,聚在一旁窃窃私语。 寨子不算小,陆九背着季翎岚走了好半晌,才来到会客厅门口。领路的人顿住脚步,道:劳烦陆爷稍后,容小的进去禀告一声。 陆九应声,等在大门外,门口的守卫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没一会儿,从大厅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白色锦衣,上绣着兰花,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儒雅,气质高洁,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 季翎岚一怔,呢喃的小声说道:这是土匪头子? 陆九提醒的掐了他一下,迎着男人走了过去,道:义父,好久不见。 义父季翎岚的脑袋有点蒙。 蔡自新上前拍了拍陆九的肩膀,温声说道:小九,你小子终于肯回来看看我了。 陆九心里愧疚,道:义父见谅,孩儿也是公务繁忙,无暇抽身。 自古忠孝两难全,义父没有怪你的意思。蔡自新看向季翎岚,笑着问道:这个小家伙是谁? 回义父,他叫季翎岚,是孩儿的朋友。 季翎岚闻言一怔,随即打招呼道:见过蔡大当家。阿岚脚上有伤,不能给蔡大当家行礼,还请见谅。 蔡自新打量了打量季翎岚,道:既是小九的朋友,那便是自己人,自己人便不用那般客气。走吧,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三人进了会客厅,陆九小心的将季翎岚放到椅子上。 蔡自新在一旁关切地问:伤到脚了,可严重? 季翎岚被问的脸上一热,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回蔡大当家,阿岚没爬过这么高的山,一时磨破了脚,陆大哥心疼我,便背着我上了山。 原来如此,这席柳山确实高了些,不常上山的人也难免会磨伤脚。蔡自新笑着替季翎岚解围,道:阿岚既是小九的朋友,那便叫蔡伯伯吧,这样听着亲切。 季翎岚看了一眼陆九,笑着说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叫您一声蔡伯伯。 蔡自新笑着点点头,道:小九、阿岚,你们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 吃些清淡的,阿岚的脾胃不好。 蔡自新看看陆九,又看看季翎岚,笑着说道:成,那就吃些清淡的。 蔡自新和陆九相继落座,有说有笑的叙着旧,季翎岚就安静的在一旁听着。他们俩说话也没什么防备,不过说的都是以前的旧事,有关陆九的差事,蔡自新一个字都没问。这让季翎岚多少有些郁闷,他还想着通过两人的聊天多了解陆九一点,结果确实了解的多了一点,却是陆九小时候的发生过的糗事,跟现在压根没什么关系。 之前或许还不觉得,这一歇下来,腿疼的就跟要废了一样,整个人都觉得有气无力。季翎岚也没心思听两人聊天,见两人停顿了下来,适时的插话道:蔡伯伯,阿岚这样实在失礼,能否给阿岚找个房间,让阿岚整理一下。 蔡自新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让人带你回房。 蔡自新刚想招呼手下,陆九接话道:义父,还是我送阿岚回房吧。 也成,就让阿岚住你的院子吧,也方便你照顾他。 好,义父,那我先送阿岚回房,待会儿再过来陪您。 不急,反正你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我们有的是时间叙旧,走了一天的山路,你们也累了,我让他们把饭菜送到你们房里,吃完就好好休息。 好,那便听义父的。 陆九蹲下身将季翎岚重新背了起来,和蔡自新告退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人,你和蔡大当家都是一家人,为何进山还要这么麻烦?他们都不认识你吗?季翎岚有些奇怪。 方才不是还叫我陆大哥么?怎的现在又改口了?陆九的脚步一顿。 方才那般称呼也是为了配合大人,现下蔡大当家又不在,自然要改回来。季翎岚回答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陆九的情绪。 义父是我最亲之人,我从不跟他撒谎。 季翎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大人身份尊贵,阿岚当不起,也不想和朝廷中人有什么牵扯,所以还请大人见谅。 陆九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听出陆九语气里的冷淡,季翎岚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 陆九背着季翎岚进了一个院子,迎面看到的是一棵的梧桐树,树干粗壮,树枝繁茂,几乎遮蔽了半个院子,旁边是个练拳脚用的木头桩子,还有靠在墙边的兵器架。 院子不大,正房两间,客房两间,陆九将季翎岚放到了最靠近正房的客房内,道:你先歇着,有事叫我。 大人。季翎岚叫住陆九,问道:劳烦您打听一下,咱们救的那个男人在何处,现在病况如何? 分卷(14) 好。陆九头也不回的离开客房。 季翎岚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我刚才说话是不是太直接了?人家放低身份跟我做朋友,我倒好,二话不说直接拒绝。不拒绝能行吗?御前侍卫统领,那是直接伺候皇上的,一旦和他搭上关系,好处是不少,但也相当于在悬崖上走钢丝,尤其是现在的局势,还是保命要紧吧。 第21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十九,季翎岚和陆九在席柳寨已经呆了三天。被救回来的男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陆九找了寨子里的大夫,帮他看了看,跟季翎岚的判断差不多,主因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只是他脉象平稳,并没有生命危险。 季翎岚没有忘记和张岭的约定,在进寨子的当天,便拜托陆九派人去安城传信,并暗中保护,以防那些人根据蛛丝马迹,找上张家。 与此同时,季翎岚不知情的是,陆九也派人给京都的傅南陵报了信,将季翎岚为何在席柳寨,以及当初要离开的原因如实上报。傅南陵收到信,便派出两路人马,一路来了席柳山与陆九汇合,一路则去了辽远提刑按察司所在的宁城。 清早起来,季翎岚洗漱完,习惯性的去了受伤男人房间,想看看他的状况,结果刚开门就被掐住了脖子。 男人面色苍白,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季翎岚,问道:你是谁,这是哪儿?我为何会在这里? 季翎岚握住男人的手腕,气管被扼住,他开始呼吸困难,道:你掐着我的脖子,让我怎么说? 男人的手下意识松了松,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 否则什么,杀了我?我拼死拼活的救了你,差点就没了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季翎岚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是你救了我?男人的手又松了松,眉头紧皱的看着他。 不然呢?你觉得以当时的情况,若不是有人救你,你能活?季翎岚拍开男人的手,伸手揉了揉被掐疼的脖子,不用看他也知道,几分钟后肯定会淤青,留下指印。 男人看着季翎岚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救我? 季翎岚坐到桌前,没好气地说道:我心善,做不到见死不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我当时就该让你曝尸荒野。 男人的表情一僵,缓声说道:对不住,是我鲁莽,把你当成了他们的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季翎岚摆摆手,给他倒了杯水,道:算了,你也刚醒,头脑不清醒,也不能怪你,别强撑了,过来坐吧。 男人看了看季翎岚,眼底还有些防备,却还是走了过去,在季翎岚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已昏睡三日,三日不曾进食,又失血过多,能站着已算不错,这些我心知肚明,不用在我面前强撑。季翎岚将水杯推到他面前,道:喝吧,若是我想害你,便不会救你。 男人看了看面前的水杯,端起来喝了下去。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谁?他们为何要抓你? 男人不答反问:他们?你和他们撞上了? 是啊,若不是有人及时相救,我们两个早就命丧黄泉了。季翎岚将那天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男人听完,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这么说救我的人是御前侍卫统领陆九陆大人? 救你的人是我!虽然季翎岚没打算让人回报,但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是不得劲。合着他冒着生命危险,还有连累张家的可能,把人救回来了,人家只认官大的,这上哪儿说理去。 男人神情一滞,讪讪地说道:对不住,我并非那个意思。 得了,我跟你这儿争什么劲儿,本来也没打算有什么回报。你歇着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等伤养好了,咱们就当不认识。季翎岚有些好笑,总觉得随着身体的缩小,性子也变得幼稚了。 看着季翎岚走出房间,男人有些发怔,刚才季翎岚的发问,男人是故意打断的,就是不想回答,可他没想到季翎岚就这么走了 季翎岚刚出门,就撞到了陆九。 看着他脖颈间的掐痕,陆九眉头紧皱,冷清的看了一眼男人的房间,道:这是他掐的? 季翎岚伸手摸了摸,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就是点淤青,过两天就好了,大人不必担心。 陆九的眼神晦暗不明,问道:他可说了些什么? 没有,我也懒得问,反正也没打算管,大人若有兴致,倒是可以问一问,他对大人的名号倒是有几分了解。 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厨房,给他弄些吃的,三日未进食,肯定饿了。既然救了,索性就送佛送到西。虽然季翎岚不想跟陆九有什么牵扯,但他没发现的是自己在面对陆九时随意了很多。 我去吧,厨房的人你也不熟。 那就麻烦大人了。他三日未进食,吃不了别的,给他熬点粥就成。 好,我记下了。陆九转身去了厨房。 季翎岚看了看男人的房门,转身去了自己的卧房。 宁城,一处庄园内,冒充李恒的男人急匆匆的穿过花园,来到一个庭院前,和守门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便推门走了进去。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书房门前,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应门声,进来。 男人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来到堂前,躬身说道:大人。 正在书写的高瑾停下笔,拿起纸张吹了吹,道:人找到了? 男人的身子一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人,属下办事不利,人跟丢了。 废物!高瑾大怒,拿起桌上的砚台便砸了过去。 男人不敢躲,砚台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上,瞬间便见了血。他匍匐在地,惶恐地说道:大人饶命! 高瑾沉默的看了男人一会儿,缓声说道:汪磊,你跟了我多久了? 汪磊身子一僵,随即答道:属下跟随大人已有三载。 三载?那也是一千个日夜了。高瑾顿了顿,接着说道:说说吧,到底为何跟丢了? 我们一路尾随,到达江城,中途不曾停留。马车停在一家客栈的门前,随后便被店小二牵至后院,入夜我们便打算动手,可发现房间空无一人,马车里也什么都没留下。属下连忙朝着京都的方向快马追赶,并未发现有人疾行的踪迹,于是又回在宁城搜索,也不见他们的下落。 这么说你们追出去三日,从宁城到永平,再到江城,跋涉数百里,愣是把人跟丢了。高瑾气极反笑。 汪磊匍匐在地,不敢抬头,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责罚?高瑾一脚踹在汪磊身上,怒声说道:蠢货,你可知他身上的东西,能让我们所有人死都无葬身之地! 大人,只要我们守住回京的路,东西就一定到不了皇上手里,那咱们就能高枕无忧! 你能确定李泰就在那辆马车上吗? 大人,李泰被属下所伤,我们一路追踪,发现他曾在永平镇外的一处林子中停留,但并未发现其人,再追下去便发现了那辆马车。李泰身受重伤,若想离开,马车是关键,只是当时陆九在车上,我们投鼠忌器,但属下肯定李泰定在那辆马车之上。 陆九御前侍卫统领?若是皇上当真发现什么,也该派刑部或者英武卫过来调查,他为何会出现?高瑾眉头紧皱。 大人,不论陆九之前出京的目的为何,现下他与李泰有过接触,那我们便不能让他活着回京。 高瑾呲笑一声,道:已过三日,你怎知他没回京,说不定他现下已然在皇上的御案前,而杀我们的圣旨正在来宁城的路上。 汪磊忙不迭地说道:大人,属下已在进京的路上设下埋伏,保证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回京城。 高瑾沉默了一会儿,冷哼一声,道: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否则第一个要死的就是你! 是,大人。汪磊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汪磊,你记住,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不止我们,还有我们的一家老小,将无一幸免,该怎么做,你应心里有数。 汪磊心里一紧,眼底闪过狠意,道: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高瑾挥挥手,道:退下吧,让大夫给你看看伤。 多谢大人。汪磊爬起来,弓着身子出了书房。 汪磊刚走,屏风后面便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着深蓝色劲装。 高瑾淡淡地说道:阿威,去盯着点,一旦得手,该清理的都清理了。 高威没有说话,而是微微躬身,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席柳山,一无所知的季翎岚正在书房看书,这是陆九给他找来的,有关傅国的历史书。薄薄的一本,全是古文,对于自小便偏科的他来说,看的一个头两个大,但为了能多了解这个世界,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啃,好在身边有个陆九可以问。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陆九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已到午时,该用饭了。 这么快?季翎岚看了看天色,道:这一看书,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 陆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走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哦,对了,那人吃了吗?差点把他忘了。 陆九的眼神闪了闪,道:吃了。 第22章 对了,那人吃饭了么,大人问过话了?季翎岚看着陆九随口问了一句。 吃过了,问了,他没说。 没说?季翎岚一怔,随即皱紧眉头,道:这不可能啊,之前他听是大人救的他,还很兴奋,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 陆九的眼睛闪了闪,道:不急,总归会说的,我们先去用饭。 季翎岚点点头,跟着陆九出了书房,在靠近陆九时,一股淡淡的药味传来,季翎岚有些奇怪地问道:大人受伤了? 陆九的神情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没有。 没有?那大人身上怎会有药味? 陆九的瞳孔放大,随即恢复正常,道:或许是我去厨房时沾染的。 对于法医来说,季翎岚比任何人都了解人体的反应,刚才陆九瞳孔放大,是紧张的反应,后来说话时又错开目光,明显是在撒谎。 原来如此。陆九既然不想说,季翎岚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抬脚便出了门。 看着季翎岚离开的背影,陆九似是松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紧跟着走了出去。 季翎岚走出房门,脚步一转走向李泰的房间。 阿岚 陆九刚想阻止,季翎岚已经抬手敲了房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李泰出现在门口。 看着李泰脖颈间明显的指印,季翎岚一怔,随即转身看向陆九,道:大人,这是你的杰作? 陆九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舍命救他,他却伤你,这是他咎由自取。 季翎岚心里涌现复杂的情绪,既窝心又无奈,他现在明白为何李泰不肯开口了,以他脖颈间淤青的程度,陆九应该是在他濒死之际松的手。 季翎岚关心地说道:那个、你没事吧? 李泰看了一眼陆九,眼底是明显的畏惧,声音嘶哑地说道:没事,劳公子挂心。 季翎岚一听,心里莫名有些愧疚,道:得,你先别说话了,待会儿我让大夫给你看看,修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你可曾用过饭? 李泰下意识的去看陆九。 季翎岚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你看他做甚?用没用过,自己不清楚? 李泰刚想摇头,却见陆九微微皱眉,连忙改成点头,道:用了。 季翎岚看的一阵好笑,这李泰被人追杀险些丧命,都未曾这般畏惧,可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就变得对陆九言听计从,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用过,那就再用一点。季翎岚转头看向陆九,道:大人应该不会介怀吧? 陆九淡淡瞥了李泰一眼,道:不会。 多谢大人。走吧,随我们去饭厅。 三人一起来到饭厅,看两人都站着,季翎岚率先入了座。陆九坐到他的右侧,李泰不想和陆九挨着,便选择了季翎岚的左侧,却被陆九冷冷的看了一眼。李泰心里一紧,连忙换到了季翎岚的对面,紧挨着陆九。 桌上发生的一切,季翎岚都看在眼里,总觉得陆九与往常不同,却又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同。 见两人都没动筷的打算,季翎岚再次领了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完全没有留意,他们三人中,一直是自己在主导。 这顿饭吃的真的做到了食不言,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根本听不到别的。季翎岚该吃吃该喝喝,丝毫没有顾忌。而陆九则吃的相当优雅,但凡带壳的,需要下手的,一律不吃,一顿饭下来只吃了米饭和青菜。李泰则比较煎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到最后吃了点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吃饱喝足,季翎岚放下筷子,看向李泰,问道:兄台贵姓,我们该怎么称呼你? 虽然不想过问他的事,但以后总要相处一段时间,总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 李泰本能的瞥了陆九一眼,道:李泰。 原来是李公子。季翎岚点点头,转头看向陆九,道:大人可吃好了? 吃好了。陆九推了推面前的碗。 季翎岚站起身,道:那成,我来收拾,两位请移步。 阿岚,我帮你。 陆九想要帮着季翎岚收拾,谁知筷子掉到了盘子里,溅起了菜汤,而菜汤又溅在了他的衣袖上。陆九下意识的皱眉,伸手去擦,结果忘了手上还拿着碗,当的一声,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分卷(15) 季翎岚有些奇怪的看向陆九,以前他们也曾一起吃饭,陆九也曾帮他收拾东西,向来都是干净利落,哪像今天这样笨手笨脚。 大人,您身份尊贵,这等粗活还是我来吧。 陆九微微皱眉,蹲下身去捡碎片。 别碰 嘶 季翎岚连忙蹲下身,查看陆九的伤势,大拇指被刺伤,陶瓷碎片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手指流进了衣袖里。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大人,您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阿岚,对不住 看着陆九眼底的委屈,季翎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不及多想,季翎岚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碘酒在陆九手指上,道:大人,你别动,我帮你把碎片□□。 好。 不能用小镊子,就只能用指甲,虽然有些费劲,到底还是将碎片拔了出来,随后又用碘酒冲了冲,站起身道:大人,你等着,我去拿纱布,帮你包扎。 季翎岚急匆匆的跑出门,刚才还异常温顺的陆九站起身,淡淡的看了李泰一眼。李泰的身子一僵,惶恐地叫道:大人。 收拾碗筷。 是,大人。 李泰连忙收拾碗筷,速度之快,在季翎岚回来之前,桌面上已经清洁如新,李泰也不见了踪影。 咦,李泰呢?季翎岚奇怪地问。 他说在这里白吃白住,实在有愧,便主动要求收拾碗筷。陆九这慌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这样啊。季翎岚握住陆九的手,小心的为他包扎着,叮嘱道:大人,这伤口不浅,这几日不要碰水。 好。陆九勾起嘴角,温顺的答应着。 大人,你今日怎么这般奇怪?季翎岚仔细的看着陆九。 陆九的眼神闪了闪,道:哪里奇怪?我平日里不都是这样么? 季翎岚怀疑的看着陆九,围着他仔细打量,脸还是那张脸,可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身高差不多,身形 季翎岚绕到陆九身后,一下扑了上去,跳上了他的背。陆九本能的往前栽,下意识的托住了季翎岚,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子。 阿岚,你这是 季翎岚随即从陆九身上跳下来,质问道:你不是陆九,你是谁? 陆九苦笑着说道:我不是陆九,还能是谁?阿岚,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你身上有一股药味,虽然用熏香遮掩了,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到,而且你身上的熏香味道与陆九身上的虽然像,却不同。还有你的身形过于单薄,虽然用衣服做了掩饰,但我刚才与你肢体接触,便让你露了底。你不是陆九,你把他如何了? 虽然季翎岚没打算和陆九有牵扯,但陆九毕竟救过他,这些天也是对他照顾有加,他不想陆九出事。 陆九的眼睛微眯,盯着季翎岚,不答反问道:阿岚如何得知他的身形?又如何得知他身上熏香的味道? 季翎岚被他盯的莫名有些心虚,拉开两人的距离,道:我们上山的时候,我的脚受伤,是他背的我,我自然知道。 陆九看向季翎岚的脚,皱着眉问道:你的脚伤了,怎么伤的,伤到哪儿了? 季翎岚再次往后躲了躲,道:不是,是我先问你,你是否也该为我解解惑? 阿岚,猜不到我是谁?陆九明亮的眼底浮现委屈的神色。 如果之前只是猜测,那季翎岚现在已经肯定,面色复杂地说道:阿陵,果然是你。 季翎岚在心里无奈叹息:得,长途跋涉几百里,躲了个寂寞。 阿岚,你说过要和我做朋友,却为何不声不响不告而别? 傅南陵顶着陆九的脸,眼巴巴的看着季翎岚,让他有种极度怪异的感觉。季翎岚连忙说道:阿陵,你现在能否摘掉脸上的这层面具? 傅南陵为难地说:阿岚,我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所以 那算了,你还是戴着吧。陆九呢,他去哪儿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季翎岚不想回答傅南陵的问题,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他回京了。傅南陵盯着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岚喜欢陆九? 季翎岚被问的一怔,随即说道:喜欢谈不上,他救过我的性命,还对我照顾有加,我对他十分感激。 傅南陵的面色一缓,道:那是他该做的,阿岚不必放在心上。 所以陆九是受了你的命令,特地出京来寻我的,对吗? 话说到这份上,季翎岚就算再傻也想明白了,更何况他本来就心思敏锐。 是。阿岚不辞而别,我找遍了整座山都没找到,只能让人出京寻你。 心里的猜想得到证实,季翎岚只觉得一阵无语 第23章 季翎岚拉开凳子,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如果陆九的身份没有造假,那傅南陵的身份就很好猜了,能驱使他的除了皇帝,就只有他的那些皇子龙孙了。本来只以为傅南陵可能是官宦子弟,现在可好,直接来了个王炸。而他就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儿,怎么都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傅南陵坐到季翎岚身边,眼巴巴地问道:阿岚,你还没说,为何要不辞而别?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索性就直截了当地问:阿陵,你和我说实话,为何对我这般执着? 季翎岚就纳了闷了,原身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哪里就惹了这皇子龙孙的青眼,不仅给治病,还眼巴巴的缠着做朋友,甚至不惜出动御前侍卫统领来寻他。这不符合常理,让向来理性的季翎岚不得不起疑心。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的眼神情绪莫名,道:阿岚,我和你说过缘由,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身边的人虽然对我恭敬温顺,但我心里清楚,他们都是碍于我的身份,没有真心。而你不同,你不怕我,对我无所求,这样的朋友才会有真心。 季翎岚认真的看着傅南陵,想要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可他失败了,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阿陵,我们的身份注定不会成为朋友,我也不想卷进你的生活,我只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只想平平淡淡的活下去。季翎岚说出心里话。 如果是现代社会,他学有所成,自然而然的想在自己的专业方面取得成就,可他意外来到这样一个社会,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真的无所适从。没有那些理论的支撑,没有那些精密的仪器做辅助,他学的所有东西都不会被认可。他甚至不敢将那些东西露出来,他明白那些东西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杀身之祸,他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阿岚,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卷进去,也不奢求你能陪在身边,我只要清楚你在哪儿,偶尔能听听你的消息就好。傅南陵轻轻扯了扯季翎岚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陆九的俊脸配上这副表情,季翎岚真的不忍直视,倒不是难看,只是与平常所见相差太大,可以自行想象猛男撒娇的画面。 季翎岚实在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阿陵,你别顶着陆九的脸,做出这种表情,我真的会忍俊不禁。 见季翎岚笑了,傅南陵也跟着傻笑,道:阿岚笑起来真好看。 季翎岚被夸的脸上一热,转移话题道:你是何时追来的?这脸上的妆是谁给你画的? 昨日晚间到的,见你睡下,就没吵你。我带的□□,骗过了许多人,唯独没骗过阿岚,还是阿岚最聪明。傅南陵笑眯了眼,那骄傲的表情,就像夸的他一样。 一开始我也没有留意,只是身上的药味暴露了你的身份,只要是了解你的人,就很难骗过,所以以后若是乔装改扮,定要掩盖你身上的味道。 阿岚,你关心我。傅南陵的嘴角一扬再扬,眼睛弯成了月牙。 季翎岚见状也跟着扬起嘴角,不得不说他对乖乖软软的傅南陵,真的没什么抵抗力,道:既是朋友,自然要关心的。 阿岚所言极是,嘿嘿。傅南陵高兴的直傻笑。 你身子不好,又长途跋涉,没发病吧? 傅南陵摇摇头,道:没有,我本来只想用陆九的身份呆两天,没想到阿岚一下便认出是我,我心里欢喜。 以后莫要如此,你的病不便长途跋涉,况且你身份敏感,万一出了事,那可是会塌了天的。 能驱使御前侍卫统领的,不是普通的皇子龙孙,再加上傅南陵天真的性子,他定是傅连朝从小宠到大的。如果他出事,傅连朝肯定大怒,后果跟塌了天没什么区别。 阿岚不辞而别,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事,便不顾一切的寻你,又听陆九说你差点被害,心中焦急,便没想那么多。傅南陵委屈的揪着季翎岚的衣袖。 季翎岚闻言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解释道:那日我发现有人暗中监视,以为是有人要对我不利,便连夜离开了。 傅南陵一怔,随即说道:是我派人暗中保护你,别无他意。 暗中保护?为何?有谁会对我这个小乞丐下手? 阿岚应该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你说的没错,和我来往总要承担风险,即便人人都清楚我命不久矣,却还是要每日面对周遭人的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命就没了,这就是生在皇家的代价。傅南陵嘴角勾起苦笑,接着说道:阿岚是我看重的人,我既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又怕他们察觉你的存在,以防万一只能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听完傅南陵的话,季翎岚不禁心生同情,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岁,从小身体不好,被宠出了天真的性子,还要面对群狼环视,就像是小白兔掉进了狼窝里。 不得不说傅南陵小白兔的形象太成功,让季翎岚下意识的归类于需要保护的那一类。 你这次贸然出京,没惊动其他人吧,皇上那边知道吗? 傅南陵心虚的移开视线,道:应该没有吧,我偷偷跑出来的,父皇不知情。 应该没有?季翎岚皱紧了眉,不赞同地说道: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你怎的这般任性? 傅南陵委屈地揪着衣袖,眼眶顿时红了,道:我我也是担心阿岚,没想那么多。 季翎岚见状顿时心软了,缓声说道:那你赶紧回去,时间不久,他们应该还没收到信儿,天色还早,你现在就出发。 阿岚,此次离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舍不得你。傅南陵试探性的握住了季翎岚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 只要你我还活着,总会有相见的时候,就算不能相见,我们也可以用书信来往,总之一句话,活着才有希望。 傅南陵为难地说道:可李泰的事我还没问,据陆九说,那些人追杀李泰时,冒充提刑司的人,其中定有阴谋,既然被我碰到,断无坐视不理的道理。 阿陵,陆九到底有没有回京?傅南陵刚想说话,便被季翎岚打断,道:我要听实话。 傅南陵见状老老实实地说道:没有,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化身他的模样,他不能再出现在人前。 季翎岚松了口气,道:既然事情紧急,那我们现在就去问,等问出事情真相,让陆九护送你马上回京,这阴谋阳谋的事就让皇上去操心。 傅南陵一怔,随即说道:阿岚不是不想参与其中吗? 那日,我已在他们面前露了脸,即便不想参与,也定然在他们那儿挂上了号,与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不如做个明白鬼。季翎岚说完,心里释然了不少。 阿岚放心,这一世我定会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看着傅南陵宣誓般的眼神,季翎岚有些怔忪,待回过神来,伸手捏了捏傅南陵的脸,笑着说道:你啊,保护好自己就成,谁会在意我一个小乞丐。好了,走吧,我们去找李泰。 季翎岚的亲昵动作,让傅南陵晃了神,虽然上一世季翎岚也是这般温柔,对他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亲昵,更加坚定了傅南陵装小白兔的决心。 傅南陵站起身,三两步跟上季翎岚,笑眯眯地扯上了他的衣袖。看着陆九的脸,在看看他的动作,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道:面对外人,你还是陆九,别露了馅儿。 傅南陵连忙松手,讪讪地笑了笑,随即板起了脸,装得倒是像模像样。 季翎岚轻笑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拱拱手,道:大人请先行。 傅南陵眼底闪过笑意,配合的率先走了出去,两人径直朝着李泰的房间走去。 来到门前,季翎岚上前敲了敲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李泰看看门口的两人,一点也不意外,侧了侧身子,道:两位请进。 季翎岚看了看傅南陵,傅南陵会意,率先进了门,季翎岚则紧随其后。两人在房间的桌前相继坐下,季翎岚抬头看向李泰,笑着说道:李公子请坐。 李泰本能看了一眼傅南陵,随后坐到了季翎岚的对面。 季翎岚见状踢了踢傅南陵的脚,示意他问话。 傅南陵顿时开口问道:李泰,你到底是何人,为何那些追杀你的人,说你是在逃案犯? 大人。因为声带受损,李泰说话的声音粗哑难听,他顿了顿,道:恕小人冒犯,我想看看大人的令牌。 季翎岚一怔,随即看向傅南陵,担心他没有将令牌戴在身上。 傅南陵安抚的看了季翎岚一眼,从怀里掏出令牌,放在了桌上。 李泰见状将令牌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随即站起身,躬身行礼道:下官李泰,见过陆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左传桓公十年》 分卷(16) 第24章 下官李泰见过陆大人。 李泰自称下官, 说明他是官场中人,居然也被人追杀,可见他所涉及的事件, 肯定牵扯巨大。 傅南陵和季翎岚对视一眼, 接着问道:李泰, 你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 回大人, 下官在辽远布政司下辖经历司任经历一职, 官居六品。 辽远布政司?傅南陵看向季翎岚, 道:若我没记错, 那些追杀他的人, 自称是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你可认识此人? 回大人, 提刑按察司佥事李恒是下官至交好友,若不是有他掩护, 下官也不可能逃出生天,得遇大人, 此时他大抵是没了性命。李泰悲痛之下红了眼眶。 且不说这辽远是距离京都最近的行省,就是佥事一职也是五品朝廷命官, 怎能说杀就杀,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包天, 又为何故?傅南陵的眉头皱的死紧。 回大人,此间事皆因辽远布政使高瑾, 及其党羽贪污赈灾粮所起。 哦, 这事从何说起? 五年前辽远连续两年大旱, 几乎颗粒无收,受灾百姓达数百万。皇上仁慈,心系百姓, 曾三次拨下粮款,达五百万石粮食,数千万两白银,然而仍旧有数万百姓饿死街头,几十万人流离失所。 怎会如此?辽远距离京都如此之进,若是发生此等大事,为何京都没收到半点消息? 傅南陵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虽然上一世也发生了这件大案,他却因为身体原因,不曾详细了解,只知道这起大案之后,京都的法场接连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个月。 大人,高瑾与其党羽在辽远只手遮天,但凡与其作对者均被其迫害,布政司参议刘吉并非暴毙而亡,实则是因他负责督粮道。刘参议不忍百姓再受迫害,偷偷记录下这些年高瑾及其党羽的贪腐之证,可惜被高瑾发觉。高瑾派人潜入刘大人家中,用毒药毒死了他,对外宣称刘大人是因病暴毙。 你怎知刘大人是被毒死? 回大人,刘大人向来身体康健,前一日还和下官去粮库巡视,怎会一夜间便暴毙?李泰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刘大人死后,刘夫人见其死状有异,便找了大夫给刘大人查看,大夫皆言刘大人口唇发绀,很有可能为心疾发作所致。可刘大人并无心疾,且刘大人双手手腕有淤青,明显是被人束缚过双手,刘夫人去报案,要仵作验尸,很快提刑按察司的人便上门,负责此案的便是李恒。李恒刚刚将刘大人的尸体带走,就被高瑾的人拦截。李恒给刘夫人报信,刘夫人上门索要尸体,均被拒绝。十几日后,尸体被送回,已经腐败不堪,给出的结果依旧是心疾发作。刘夫人心知高瑾势大,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有幼儿要抚养,根本无力与其作对,且不忍刘大人再被迫害,就安排了丧礼下了葬。 见李泰停顿下来,季翎岚下意识地接话道:口唇发绀,的确是心疾发作表象之一,故不能判断他是否中毒。有许多毒素皆会让尸体造成此等表象,例如河豚之毒。 河豚?傅南陵若有所思,道:河豚出于江海,有大毒,能杀人,凡烹调者,腹之子、目之精、脊之血必尽弃之,凡洗宜极净,煮宜极熟,治之不中度,不熟则毒人。 陆大人的意思是刘府中有高瑾之人,在其食物中下毒? 也不无可能。傅南陵看向欲言又止的季翎岚,道:阿岚可有不同见解? 季翎岚原本想说这种毒还可以提取后静脉注射,但猛然想起这里是古代,就连注射器都没有,那种可能只能被排除。 李大人方才说刘大人手腕处有淤青,若是被人在食物中下毒,应不会有这种束缚伤,我更倾向于是有人束缚住刘大人后,强迫其喝下提取的河豚毒液,致其死亡,当然也可能是其他毒物。 季翎岚说出自己的推测,转头看向李泰,问道:李大人,刘大人是何时被害,已过去多少时日? 刘大人是五月初五被害,已去一月有余。 季翎岚小声的嘀咕道:一月有余?以现在的气温来说,尸体应该已经腐败的差不多了,即便找到也只剩白骨,恐怕无法检测有没有中过毒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法医科学的理论支撑,也没有精密的仪器供他使用,就算他能进入解剖实验室,能让唐棠帮他检测,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不能作为证据。 阿岚,阿岚季翎岚说话声音太小,傅南陵未曾听清。 啊,哦,那个我是说,刘大人的尸体现下应已变成白骨,无法辨别是否中过毒。季翎岚看向李泰,问道:李大人,你为何会被追杀?刘大人生前是否将高瑾贪腐的证据,交到了你手上? 李泰的眼神一闪,眉头下意识的皱起,道:你是如何得知? 李泰说完,随即看向自己的腹部,脸色变了又变,看向季翎岚,道:东西在你那儿? 李大人若是在问你塞在伤口里的东西,确实是在我这儿。季翎岚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铜制的钥匙,放在了桌上。 李泰连忙将钥匙拿起,仔细确定真假之后,不禁松了口气,见季翎岚看过来,惭愧地说道:季小公子,实在对不住,这钥匙背负着数位大人的性命,不容有失,还请见谅。 李大人严重,您这样不顾个人安危,为的都是那些枉死的百姓,这种精神令人敬佩,阿岚又怎会小肚鸡肠。 李泰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用这种方式避免这把钥匙落入那些人手中。 李泰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下官原本从未想过要与高瑾作对,自以为深谙为官之道,时时处处明哲保身,谁知高瑾竟对刘大人下手。刘大人对下官有提携之恩,下官一直视刘大人为恩师,若是对他的死熟视无睹,那便是忘恩负义,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 傅南陵的目光始终放在那把钥匙上,问道:这把钥匙如何使用,证据又在何处? 这把钥匙是刘大人生前所赠,他早就预料到高瑾会对他下手,便在府中建造了一间密室,密室只有刘大人知晓在何处,而开启密室的钥匙便是这把,里面藏有高瑾贪腐的所有证据。 季翎岚疑惑地问道:高瑾如何得知钥匙在你手中? 高瑾想方设法也未曾在刘夫人那儿找到账册,又因刘夫人身份,不便过于为难,只是将其囚禁在府中,不得外出。而我在刘大人手下做事,又素与刘大人亲近,高瑾便怀疑到我身上。我虚与委蛇,却被自家人出卖,幸而被李恒所救,逃出宁城。只是我一介文人,又身上带伤,终是未能到达京城,倒在了永平镇外。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看向傅南陵,道: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唯恐高瑾狗急跳墙,还是赶紧回京,将此事禀告皇上,再做定夺为好。 已知的两个朝廷命官,一个正三品,一个正五品,均被迫害,足以说明高瑾在辽远的势力之大,以及心狠手辣。李泰逃脱,以高瑾的性子,定然穷追不舍,想尽办法除掉这个祸害。加之傅南陵的身份特殊,他们的处境真的险之又险。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若当真如此,恐怕我们回京的路将九死一生。 季翎岚眉头紧皱,道: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在回京的路上设伏截杀? 若是让我们回京,他们便是死路一条,若是将我们截杀,稍微处理的干净些,他们便可以高枕无忧,阿岚觉得呢? 傅南陵嘴角的冷笑,让季翎岚一怔,傅南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单纯。 大人,每日进京之人不在少数,只要乔装改扮得当,他们怎么确定我们是何人? 在季翎岚想来,傅南陵有这么精巧的人/皮面具在,只要不是特别熟悉之人,应该不会发现破绽。 傅南陵自然明白季翎岚在想什么,无奈地说道:他们对我们确实不熟悉,但李泰不行。 那便让李大人留在席柳山,我们进京向皇上禀明情况,然后带齐人手,去宁城找到证据,再接李大人一起回京。 我担心他们会疑心李泰藏身在席柳寨。以高瑾的心智,就算短时间内想不通,时间一久,也定会起疑心。傅南陵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还有刘府,若是高瑾狗急跳墙,一把火将刘府付之一炬,那刘大人的家眷恐怕也不能幸免。 最最重要的是傅南陵清楚,高瑾能这般肆无忌惮,身后还有人给他撑腰,一旦朝廷大动干戈,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恐怕不止保不住证据,还会血流成河,连累不少无辜之人。前世,这起案子傅连朝也是筹谋了许久,有了十二分的把握之后,才动的手。即便如此,刘府上下三十几口,以及李泰等人,都未能幸免。可隐藏在高瑾背后的人,依旧没能被揪出来,直到他继承皇位。 季翎岚皱起眉头,问道:大人能否告知,为何朝廷会容忍席柳寨的存在? 既然已经参与其中,季翎岚索性问出心中疑问。 傅南陵没有回答季翎岚,反而看向李泰,问道:高瑾党羽是否已涉及辽远提刑按察司,以及督察司? 李泰回答道:回大人,下官虽不知具体名单,却可根据刘大人之死判断,提刑按察司恐已被高瑾收买。至于督察司那边,下官并不了解。不过,素闻督察使张大人与高瑾不合,两人之间很少来往。 张汉臣 傅南陵努力回想着前世的记忆,恍惚间记得张汉臣是在他登基后,旧疾复发病逝的。 季翎岚忍不住发问道:大人对此人可熟悉? 傅南陵沉吟了一会儿,答道:此人是朝中老臣,为朝廷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应是可信。 季翎岚想了想,说道:既然回京之路艰险,不如我们索性前往宁城,置之死地而后生。 傅南陵一怔,随即眼睛一亮,看向季翎岚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赞赏,道:阿岚真是聪明,想必高瑾那厮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非但没有回京,反而进了他的老巢。 李泰眉头紧锁,道:大人将赌注压在张大人身上,是否太过冒险?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很快便能明白其中含义。 傅南陵和季翎岚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笑意,道:我们可做两手准备,一路南下去宁城,一路绕道北上回京都。即便高瑾再只手遮天,也不过是辽远一地,而进京之路可不止这一条,只需多耗费一些时日而已。 季翎岚站起身,道:既如此,我们便先行定下,李大人重伤未愈,还需多休息,我们明日在商谈详细计划。 李泰见状,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傅南陵,道:陆大人,下官今日便将此物交给陆大人,还望陆大人能妥善保管。 傅南陵也没矫情,将东西手下,道:李大人放心,再强壮的虾米也只是虾米,翻不起大浪,收拾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 下官代辽远百姓谢过陆大人。李泰躬身施礼。 傅南陵没有多说,和季翎岚一起出了客房。 两人回到房间,傅南陵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阿岚,你说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能不能把李泰骗到? 看傅南陵讨赏的小孩子模样,季翎岚有些恍惚,对方才心底产生的怀疑又有些动摇。他笑了笑,说道:阿陵表现的很棒。若不是提前知道你不是陆九,我也定然被你骗过。 嘿嘿,父皇说在人前定要有威仪,这样才能体现皇家人的气势,不让那些大臣欺负了去,可我总觉得这样好累。傅南陵顺势扯住季翎岚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还是和阿岚在一起好,我可以无拘无束。 看着傅南陵眯起的眼睛,季翎岚好笑的摇摇头,将刚才的猜想抛之脑后,这哪里是心机深沉的大灰狼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被宠在掌心长大的纯真小白兔。 阿陵,我方才问你的问题,现在可以回答了么? 方才?傅南陵想了想,恍然道:阿岚是说这席柳寨的来历? 季翎岚点点头,道:没错,我一直很好奇陆九的身世,他为何会进宫做了御前侍卫,朝廷又为何容忍在京都附近有这么一个寨子?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来到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季翎岚倒了杯茶,道:阿岚,你的嘴唇干裂,喝点水润一润。 刚才还不觉得,傅南陵这么一说,季翎岚本能的抿了抿唇,顿时感到一阵疼痛,不用看他也知道,定是开裂了。 阿岚,你怎么这般不小心,都流血了。 傅南陵伸出手指摸了摸,殷红的颜色沾染在略显苍白的指尖上,就像开了的花儿一样。 季翎岚一怔,脑袋向后躲了躲,不在意地说道:最近天气干了些,身体缺水,多喝点水就好了。 傅南陵回神,将水杯往季翎岚面前推了推,道:那阿岚多喝水。 季翎岚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阿陵,你跟我说说席柳寨的来历。 阿岚应该已经见过席柳寨的大当家了吧。傅南陵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过,在进寨的当天见过一面,是陆九的义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先生,温文尔雅,气质不凡,跟传说中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一点都不像。 傅南陵笑了笑,说道:他确实不像。这席柳寨建于三十年前,第一任寨主是蔡永彦,他是皇爷爷在位至今,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被皇爷爷封为康陵王。他骁勇善战,为皇爷爷开疆拓土,曾经也是风头无两。 季翎岚一听,心里越发好奇,问道:那为何会放着王爷不坐,来这席柳山当个寨主?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听父皇说,当年康陵王驻守边疆,其王妃李氏并未随行,留在京都照顾幼子,也就是现在席柳寨的大当家蔡自新。康陵王一辈子忠心耿耿,一心为国,谁知败就败在了他的王妃李氏身上。 傅南陵喝了口茶,接着说道:父皇念在康陵王功在社稷,而他又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便破格提拔其妻弟李盛,为亲卫军忠显校尉一职,正六品,虽然品阶不算高,却是个不错的差事。谁知那李盛是个不安分的,仗着康陵王的权势,在京都胡作非为,甚至闹出了人命。那死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而是刑部侍郎蒋青的本家侄女。蒋青一纸御状告到了皇爷爷面前,皇爷爷大怒,将此事交给了刑部查办,最后查明真相,是那李盛见色起意,强行掳走了去寺庙上香的蒋玲儿,意欲施暴之时,将奋力反抗的蒋玲儿掐死。 分卷(17) 见傅南陵停顿下来,季翎岚出声问道:那后来呢,李盛是否认罪? 傅南陵呲笑一声,道:他自然是死不认罪,想着康陵王能救他一命。可证据确凿,即便他不认罪也没用,皇爷爷御批了秋后问斩的刑罚。 季翎岚猜测道:康陵王便因为这个对先皇产生不满? 傅南陵摇摇头,道:不是,康陵王并未觉得皇爷爷做的有何不妥,还写了请罪的折子。 那是这起案子后来又起了波澜? 是,这起案子原本是板上钉钉,若是就这么了结,顶多就是死李盛一个,可康凌王妃却不这么觉得,哭着闹着非要将李盛救出不可。康陵王不同意,她便利用银钱疏通关系,甚至找人污蔑蒋玲儿的清白,让人散播谣言,说蒋玲儿是个浪/荡/女子,早就与外男私通等等,让蒋玲儿死后也不得安生。 这康陵王妃做的太过了,不仅害了人家姑娘性命,还污蔑其声誉,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康陵王英武一世,怎的娶了这样一个王妃?季翎岚眉头紧皱,非常反感康陵王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 傅南陵也不禁感叹道:是啊,康陵王一生威名赫赫,全毁在了这个王妃身上。不过康陵王妃这般行事也并非没有缘由,其实康陵王妃并非世家闺秀,而是边疆一户农家之女。当年康陵王经历大战身受重伤,被李家所救,康陵王感念恩情,推掉了皇爷爷给他的指婚,与李家女结了发,只是这李氏的心性自私又愚钝,辜负了康陵王的良苦用心。 后来呢,蒋家应该不会任凭别人污蔑他家的声誉吧? 这是自然。据父皇说,蒋青是出了名的老酸儒,最注重的就是家风和名誉,这康陵王妃此举真正是捅了马蜂窝,蒋青在大殿之上放声痛哭,甚至不惜以死明志,若不是御医救得及时,恐怕真就没了性命。父皇无奈,既要顾及蒋家,又不能伤了他和康陵王的感情,于是让皇后下了道懿旨,言之蒋家女蒋玲儿德才兼备,又贤良淑德,是傅国女子之典范,特封其为灵华郡主,这样的封赏算是堵住了私下里流传的风言风语。与此同时,皇爷爷也下了一道圣旨,即刻处死李胜,以儆效尤,只是未曾对康陵王妃降下惩罚。 经此一事,这康陵王妃还没长记性,又惹了何事? 如果康陵王妃就此作罢,那康陵王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就不会有现在的席柳寨。 对季翎岚的敏锐,傅南陵丝毫不惊讶,笑着说道:这李胜被砍了脑袋,康陵王妃就好似疯了一样,居然找人暗杀蒋青,只是幸好康陵王早有防备,及时将暗杀的人拦了下来,算是保住了蒋青一条命。不过这件事彻底触怒了皇爷爷,下了道密旨给康陵王,让他自行了结康陵王妃。康陵王自知王妃有错,没有为其求情,让心腹给了王妃一杯毒酒。康陵王妃死后,康陵王便递了辞官的折子。皇爷爷一开始不放人,可康陵王铁了心要辞官,这一拖就是三年,之后的一次与岚国的大战,让康陵王重伤。那时他又旧事重提,皇爷爷无奈只能准了。 所以康陵王辞官后,就在这席柳山归隐,建了这个席柳寨,而蔡大当家就是康陵王和王妃的儿子。 傅南陵笑眯眯的夸赞道:阿岚就是聪明! 季翎岚被夸得脸上一热,无奈地说道: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若我还猜不出,那便是傻子。那陆九呢,他是跟着蔡大当家长大的么? 康陵王在这山顶建了几间木屋,和蔡大当家在这里隐居。虽然康陵王不在为官,但皇爷爷始终记着他,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有赏赐送到山上,所以即便康陵王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只是康陵王那次重伤伤了根本,没熬几年就病逝了,独留蔡大当家在山上。皇爷爷可怜他,便让人在这里建了这座寨子,还让山下自愿搬上来的村民在这里扎了根。陆九便是那些村民中的一个,他的父母陆续病死,蔡大当家便收他为义子。栽培他,抚养他,直到他学有所成,进了宫当了御前侍卫。 所以这山寨其实是先皇建的,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傅南陵清楚季翎岚的担忧,笑着说道:阿岚放心,康陵王在此隐居的事本就是秘辛,若不是机缘巧合,连我也不知情,更何况已时过境迁几十年,除了少数人,没人知道这些。 那就好,这样至少不会给这里的人引来麻烦。季翎岚看了看天色,已经日落西山,道:阿陵,既然已经定好计划,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明日一早你便起身回京,至于前往宁城的事,就交给我和陆大人。 阿岚,你为何总将陆九挂在嘴边?他比我好吗?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委屈,季翎岚尽量催眠自己,现在在他面前这个顶着陆九那张俊脸的是小白兔傅南陵。 季翎岚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阿陵,你似乎抓错了重点,我们再说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傅南陵执拗地问道:阿岚,你是否喜欢陆九多一点? 阿陵别闹,我们在说性命攸关的大事 傅南陵打断他的话,道:阿岚,对我来说,你是否喜欢我同样是大事!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和执着,季翎岚有些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道:阿陵,你和陆九都是我信任的人,不存在谁多谁少的问题。 傅南陵眼底闪过失望,却勾起嘴角,笑着说道:阿岚,我会成为你最喜欢的那个! 我会让你爱上我,就像我爱你一样,任何人都不能成为阻碍!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失望,听着他说的话,季翎岚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伤害了小白兔的脆弱心灵。 季翎岚转移话题道:阿陵,我们还是商量接下来的部署吧,免得夜长梦多。 傅南陵没再纠缠,温顺的应声道:好。阿岚,此事你不便参与,就安心住在这儿,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 季翎岚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反驳,道:那你什么时候回京? 我去宁城,辽远督察司还需我走上一趟,陆九的份量还不足以让张汉臣无后顾之忧。 不行,你的身份敏感,张汉臣又立场不明,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陆九到底是御前侍卫统领,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的份量若是不够,定是张汉臣有问题。季翎岚果断否定傅南陵的打算。 傅南陵见状忍不住嘴角上扬,道:阿岚,每次听到你关心我,我这心里就异常欢喜,嘿嘿。 阿陵,你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明日你便带人绕道回京。至于宁城的事,就交给陆大人,他武功高强,又机智果决,是最好的人选。 宁城是龙潭虎穴,张汉臣能在宁城多年而屹立不倒,就算不曾与高瑾同流合污,也定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若是没有足够份量的砝码,他不会出手,所以必行我必须去。 季翎岚虽然不太懂政治,但他听明白了傅南陵的意思,犹豫了一瞬,道:那我陪你去。 如果到时候傅南陵病发,有他在身边的话,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底满是感动,道:阿岚,你身上没有功夫,又在他们面前露过面,不便前去,还是留在席柳寨吧。你放心,我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你这天真的性子,能镇的住谁?就算给你披上狼皮,你芯子里还是只兔子,早晚露了馅儿,被人吃了去。季翎岚无奈地说道:与其在这里为你们担惊受怕,还不如一起跟着去,至少能帮你看看对方是人是鬼。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心中欢喜,却也为以后性情暴露而担忧,唯恐季翎岚在知道真相后,会离他而去。想到这儿,他这心里又开始患得患失。 阿岚,若有一天 见傅南陵停顿下来,季翎岚奇怪地问道:什么? 没事。那就这么定下,我这就吩咐下去,让陆九绕道赶回京城报信。 陆九?季翎岚猛然回神,道:陆九也在那些人面前露了脸,阿陵,你不能再顶着这张脸。 还是阿岚想的周到,我这就让人把脸上的人/皮面具卸了去。 傅南陵打开窗户,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两个人影跃入房内。 季翎岚打眼一看,便认出了陆九,行礼道:见过陆大人。 陆九身影一闪,躲过了季翎岚的礼,和另外一人一起跪倒在地,道:零九、零七见过主子。 季翎岚一怔,随即心里一阵苦笑。 傅南陵满意的看了看陆九,道:帮我将脸上的易容除下。 是,主子。陆九没有多话,起身帮傅南陵除下易容,露出了他本来面目。 傅南陵将手上的人/皮面具递给他,道:陆九,你带人绕道北上,回京将此间事告知父皇,可明白? 陆九接过面具,躬身说道:属下明白,定不负主子重望! 好,即刻出发。 是,主子。陆九走到窗前,纵身一跃,便失去了踪影。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他是零七,本名刘曦,是父皇给我的影卫,明面上就由他来保护我们。 季翎岚拱拱手,打招呼道:刘大人好。 刘曦连忙回礼,道:季小公子莫要客气。 季翎岚笑了笑,说道:刘大人,出门在外,还是叫我阿岚吧,我便叫你一声刘大哥。 刘曦看了一眼傅南陵,见他没有反对,应声道:好,阿岚。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行了,下去吧,吩咐厨房准备些吃食。 是,主子。刘曦躬身退出了房间。 阿岚,端着好累啊,还是和你独处好,这样才能自在些。傅南陵狭长的丹凤眼委屈的眯了起来,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嘟着,活脱脱就是只撒娇的小白兔。 季翎岚见状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安慰地说道: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苦,阿陵生在皇家,虽然规矩束缚多了些,但至少你衣食无忧。相较于那些为了一口吃食奔波劳碌的人,你要幸福的多。 可我宁愿有个康健的身子,即便过着清贫奔波的苦日子,至少能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傅南陵垂下眸子,眼底闪过黯然。 季翎岚同情的看着傅南陵,在这样一个医学不发达的世界,他得了这样的病,注定了不会长寿。 阿陵,别难过,你的身子好好养,也未必没有治好的机会。 阿岚不用安慰我,宫里那么多御医都束手无策,而且父皇这些年一直在为我遍访名医,至今无人能治得了我的病,我能活到今日,全靠生在皇家,泡在药汤子里长大的。傅南陵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在我死之前,你能否一直陪着我? 阿陵,你是皇子,住在皇宫,我怎么陪你,难不成进宫做太监?我不行,季家只剩我一人,我还要担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即便季翎岚对傅南陵比较有好感,但也绝对不会为了他阉了自己。 不是,我已是弱冠之年,父皇已为我建好府邸,只是我身子不好,父皇怜惜我,才允我继续留在皇宫。待此间事了,我便求父皇让我回府,这样阿岚就能陪在我身边了。 阿岚,你传宗接代的重任注定无法完成了。 阿陵,我还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过日子,不想回京都。季翎岚想找个小城,买个小院,在衙门谋个仵作的差事,也算没有丢掉自己所学的东西。 这样啊。傅南陵眼底浮现失望的神色,随即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阿岚喜欢便好,就算我们不能时常见面,也可书信往来。就是就是我怕在死之前,不能见阿岚最后一面 眼看着傅南陵红了眼眶,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说道:阿陵,别胡说,我哎呀,算了,大不了我选一个离京都近的地方落脚,你若想我,便来找我,这总行了吧。 真的?傅南陵眼角含泪,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 季翎岚从袖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傅南陵,无奈地说道:真的。我还真没见过这般爱哭的男孩子,快擦擦吧。 傅南陵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岚若是不喜欢,那我我保证以后都不哭了。 我们是朋友,在我面前你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不用拘着。 好,阿岚待我最好了。 傅南陵笑的眯起了眼:距离同住一个屋檐下又进了一步。 季翎岚也跟着扬起嘴角,心里不禁感叹:这才是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两人用完晚饭,便各自回了房。季翎岚将房门反锁,又反锁了窗子,这才放心的进了解剖室。不巧的是,解剖室里张彬在做着解剖,唐棠正在旁边打着下手。 季翎岚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尸体,来到唐棠的身边,说:唐棠,下班后别走,等我一会儿。 唐棠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季翎岚见状离开解剖室,若是他在,那里的监控便处在故障状态,没有影像资料作为支撑,即便从尸体上找到线索,想要作为证据也很容易被人诟病。 季翎岚去厨房烧了水,因为是在山上,取水不是很方便,他打从上山还没洗过澡,想着明天就要离开,打算好好洗个澡,清理一下自己。 季翎岚费力的拎起水桶,刚想往外走,就撞到了刘曦。他笑着问道:刘大哥,你怎的还没休息? 我来给主子熬药。刘曦自然的将水桶接了过来,道:阿岚,我帮你吧。 不用,你忙你的,别耽误了阿主子喝药。 刘曦笑了笑,说道:阿岚不必客气,你身子瘦弱,这种体力活还是由我来吧。况且若主子看到,又要责怪我照护不周了。 季翎岚讪讪地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刘大哥了。 相较于自己的费力,刘曦拎着满满一桶水,健步如飞,就像是拎着空桶一样。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已经将他要花上三倍时间的工作干完了。 分卷(18) 季翎岚认真的看着刘曦,道:刘大哥,我现在习武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就凭前二十有红包_(:3」)_ 第25章 季翎岚洗完澡躺在床上, 听着外面的更鼓声,算计着尸体解剖的进展,直到午夜时分才再次进入解剖室。解剖室里很安静, 唐棠靠在储物柜前打瞌睡。紧闭的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头发有些凌乱, 衣服也被压得起了褶皱, 整个人看上去邋遢了不少。 季翎岚有些后悔让他留下, 走到他身边, 轻声叫道:唐棠。 唐棠猛地睁开眼睛, 看了看四周, 说:师傅,你来了吗? 季翎岚有些心疼地说:来了。这几天很累么, 怎么这么邋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奔四的人了。 唐棠垂下头, 难过地说:师傅,常欣死了, 我没能救得了她。 季翎岚神情一怔,说:刚才那具女尸就是常欣? 嗯, 是她。唐棠粗鲁的扒了扒头发,说:那天我跑去提醒高队, 将我们的猜测说给他听,他连忙给常欣联系, 可怎么也联系不上, 我们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马不停蹄的去她家找她。她家里一片凌乱,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茶几旁边有碎了花瓶, 碎片上有血迹。高队马上去查看监控录像,发现在4月5日,也就是高队去走访的当天,常欣就被抓走了。 抓走?这么大动静,就没人发现吗? 常欣被带走的时候是深夜,门锁上有被撬过的痕迹,应该是那些人打开门的时候,常欣刚到家还没休息,常欣和他们发生冲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后就被人砸晕了。唐棠看向季翎岚的方向,说:师傅,你知道吗?他们是架着常欣,从电梯下的楼,就这么大大咧咧的下了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 看着唐棠脸上复杂的表情,季翎岚不禁叹了口气,说:唐棠,就因为有这些肆无忌惮的罪犯,才有我们存在的意义。别怨天尤人,你要打起精神来,做好跟他们战斗的准备,别人家还没出招,你就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可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唐棠将身子缩了起来,脸上是季翎岚从未见过的脆弱。 季翎岚见他这副模样心疼的不行,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连抱一抱的他都不能,一时间心里也涌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臭小子,明明是我死了,最该难受的是我才对,现在我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先哭起鼻子来了,成心想让我难受是不是? 师傅,我这不是控制不住吗?您就让我哭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浓浓的鼻音里带着依赖,此时的唐棠就像个撒娇求安慰的小孩子,让季翎岚顿时有些恍惚,现在的唐棠和傅南陵何其的相像。 臭小子,想哭就哭吧,师傅就陪在你身边。 季翎岚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唐棠的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边哭边抱怨:师师傅,人家人家安慰人都会都会抱抱,可您您连摸摸头都不行,呜呜 季翎岚直接给气笑了,说: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我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呜呜我宁宁愿您收拾我,怎怎么收拾都行,您倒是倒是回来啊,我一个人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看着唐棠哭的忘乎所以,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叹了口气,说:臭小子,你都跟了我两年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 呜呜,我我就是没出息,有有本事您打我啊,呜呜唐棠哭的直打嗝,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孩子。 季翎岚没再说话,坐在唐棠的身边,安静的陪着他。 唐棠哭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四下看看,声音沙哑地叫道:师傅,你还在、在吗? 如果你再哭,那我就不在了。季翎岚无奈的看着唐棠。 不、哭了,脑袋缺、缺氧了。唐棠拿出纸巾擦擦脸。 季翎岚听他这么说话,是既心疼又好笑,说:你瞧瞧你这副蠢样子,怪不得都二十好几了,也找不到女朋友。 唐棠小声的嘟囔着:您、您不也是个光、棍么。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吧,就仗着我现在收拾不了你了,是吧? 唐棠连忙认怂,道:不、不敢了。师傅,你别生、气。 行了,适当发泄一下也好,省的负面情绪积压太久,对心理是负担。 师傅,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如果如果我能像师傅这样敏锐,那常欣可能就不会死。 你这么说,那高队是不是该引咎辞职?人不是机器,没有那么精密的系统设置,尤其是高强度工作以后,精神极度疲倦,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更何况我不也是常欣被抓以后,才想到的么?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常欣的死虽然责任不在你们,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好好工作,为常欣,为我,以及那些死者查出真相。 师傅,我我怕我太笨,什么都做不了。 季翎岚语重心长地说:唐棠,你是法医,能做的是运用自己的专业,在尸体上找到能用的线索,提供给刑侦队的同事,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你要相信他们同样专业。 师傅,你会帮我的,对吗?唐棠期待的看着季翎岚的方向。 唐棠,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法医,只是不够自信,以后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帮不了你一辈子,你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可是唐棠顿住话头,深吸一口气,说:既然师傅说我行,那我不行也得行。 好,师傅的案子可就靠你小子了,我相信你。 唐棠重重地点点头,说:师傅,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唐棠恢复平静,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说:说说吧,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常欣,现场又是什么情况? 在东郊的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唐棠擦了擦鼻子,说:常欣失踪后,高队他们全力侦查,调看了小区周围所有的监控,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行动路线,最后消失的地方就在东郊。高队向局长请示,调动了宁城所有的警力,在那边一点一点的搜查,终于找到了常欣,只是已经晚了。 你们尸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她的身上也有很多伤,明显是被虐待过。 是。经过尸检,常欣的死因是内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死亡时间是4月6日的凌晨1点到3点之间。她生前不仅被毒打,还还被侵犯了。唐棠明亮的眼睛再度暗淡了下来。 那死者体内有没有留下凶手的精/液? 唐棠摇摇头,道:没有,凶手戴了保险/套,没有留下精/液。不过我们在死者的指甲内,发现了一些皮肤组织,现在还在检验。 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吗? 唐棠仔细的回忆了回忆,说:我们发现常欣时,她和刘小路一样,是被绑在一把椅子上,现场被清理过,到处都是扫把清扫过的痕迹,没有脚印,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不过在常欣的衣服上,我们发现了一些纤维,已经送检,现在还没有结果。 现在的情况,基本已经证实了我的推断,刘小路肯定是无意间掌握了凶手什么把柄,所以对他们才进行逼问。 师傅,常欣的死说明那些人并没有在刘小路那里,逼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对刘小路亲近的人下手。你说刘小路手里到底有什么,以至于他们不惜杀了两个人?还有他们有没有从常欣那里得到想要的东西? 如果我知道,那这个案子就破了。季翎岚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虽然不知道刘小路到底掌握了什么,但他手里的东西对那些人来说,一定是致命的。 师傅,你曾说过327qiang杀案,和刘小路被杀案有关联,那刘小路所掌握的东西,是不是跟327qiang杀案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说:唐棠,刘小路父母那边没出事吧? 没有,高队已经派人保护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师傅,你说还会死人吗? 唐棠的问题,季翎岚回答不了,说:如果不想再有无辜的人被害,就尽快查清这起案子,把罪魁祸首揪出来。 见唐棠情绪低落,季翎岚迟疑了一会儿,说:既然你还不想回去,那我就给你说说我碰到的事 季翎岚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详细的讲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饿死了几万人?唐棠听得瞠目结舌。 季翎岚沉沉的叹了口气,说:是啊,连续的大旱,让仰赖土地生存的百姓没了活路,好不容易等来朝廷派发的救灾物资,又被那些黑了心的人私吞了大半,没有粮食,就只能被饿死。 唐棠愤愤地说:那些贪官实在太可恶了,就该抓到一个杀一个! 相比我现在身处的时代,现代社会的生活是多么可贵,所以才要更加努力的去保护它,将那些试图破坏它的蛀虫,一个一个的全部揪出来。 唐棠点点头,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说:师傅说得对。以现在这么发达的科技,我就不信抓不住那些人的狐狸尾巴。 这样才对。行了,回去吧,我拿点药也该走了。 师傅,你那边那么凶险,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如果真遇到危险,我大不了躲到这里来,反正没人能跟进来。 那倒也是,嘿嘿。 季翎岚没再多说,拿了些治疗先天性心脏病的药,便出了解剖室。 第26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二十五, 天刚蒙蒙亮,季翎岚便被傅南陵叫醒。看着面前的傅南陵,季翎岚有些发愣, 明明还是那张脸, 可他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苍白的肤色变的白皙红润, 狭而长的丹凤眼变成了水汪汪的桃花眼, 几近透明的唇色也涂成嫩粉, 在配上天蓝色的圆领袍, 这妥妥的就是现代人常说的小奶狗形象。 季翎岚眨了眨眼, 笑着说道:阿陵,你这般打扮就不怕被人拐走么?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阿岚喜欢?那我以后都这么装扮。 真的是底子好, 怎么装扮都好看,哪像我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季翎岚从来不怎么在意外貌, 也就在向晚山庄照过一次镜子,那时候的他面黄肌瘦, 又因为生病脸色更加难看,所以在季翎岚的印象里, 这具身子的相貌属于中等偏下。即便李旺不止一次的夸他好看,他也下意识的认为是李旺说的是客气话。 怎么会?阿岚很好看, 在我眼里没人比得过阿岚。 季翎岚不在意的笑了笑,完全没把傅南陵的话放在心上, 道:这是谁给你画的?刘大哥吗? 是, 我叫阿岚起身, 便是想让他也给你改扮一下。 好,阿陵等我一下,我去洗漱。 季翎岚倒了杯水, 拿出他让唐棠特意买的木质牙刷,还有装在瓷瓶里的牙膏,仔细的刷了刷牙。 虽然这里也有类似于牙膏的漱口水,可是常年的习惯养成,季翎岚还是习惯性的想要刷牙。 傅南陵好奇地看着季翎岚,问道:阿岚,你这是什么? 季翎岚刷完牙,将牙刷递给傅南陵,道:这是我特质的牙刷,就是刷牙用的,每日早晚各刷一次,牙齿会更白,更健康。 傅南陵期待的看着季翎岚,道:那阿岚能否送我一支? 自然,只是这东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易,得过些时日再给你。东西储物柜就有现成的,可季翎岚现在不能去拿,也不想那么轻易的就给他,生怕是熟人都来给他要,倒不是他在乎这点钱,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那我等着。 季翎岚没再耽搁,简单的洗了脸,便和傅南陵一起去了他的卧房。刘曦早就站在一旁候着,见傅南陵进来,行礼道:主子。 起身吧。 刘曦直起身,看向季翎岚,笑着打招呼道:阿岚,早。 刘大哥,早。相较于陆九,刘曦的性子更显温和,季翎岚与其相处倒是更自在些。 季翎岚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好奇地看着上面的瓶瓶罐罐,问道:刘大哥,这些都是上妆用的吗? 是,你闭上眼睛不要动,交给我便好。 季翎岚闭上眼睛,道:那个,刘大哥,你帮我往丑里化就成,就是那种往人堆里一放,别人都不想多看一眼的。 刘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南陵,见他没有反对,应道:好。 季翎岚一动不动,就感觉刘曦温热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不停涂抹着,冰冰凉凉的还挺舒服。昨晚季翎岚回到房间,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觉得刚睡着就被叫醒了,这会儿闭着眼睛,竟打起了瞌睡。 阿岚,醒醒,阿岚。 耳边传来傅南陵的声音,季翎岚茫然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刘大哥,弄好了吗? 傅南陵微微蹙眉,关心地问道:阿岚,你似乎很疲倦,可是昨日没睡好? 分卷(19) 确实没睡好。季翎岚边说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原本的杏眼变小了,鼻子似乎也塌了下来,脸上是密密麻麻一片雀斑,就算原身看到,也铁定认不出他自己,这完全变了一个人。 季翎岚忍不住赞叹地说道:刘大哥,你这化妆术真是一绝!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了。 刘曦谦虚的笑了笑,说道:我这易容术赶不上零九。 季翎岚笑着说道:陆大人这般厉害吗?赶明我得好好请教一下。 见季翎岚的注意力被吸引,傅南陵有些不悦,道:阿岚,我们吃点早饭,便出发吧,清早下山不会很热。 好,那就赶紧吃,吃完赶紧走。 三人到饭厅用了早饭,和李泰道别后,便径直下了山。 季翎岚看看身后的寨子,道:阿陵,不用跟蔡大当家打声招呼吗? 不必,昨日我已派人知会过。 出门在外总要有个身份和由头。季翎岚看看三人的装扮,道:阿陵是少爷,我是小厮,刘大哥是护卫,我们三人去宁城是为游玩,这样是否可行? 听阿岚的。 傅南陵没有意见,刘曦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三人的身份便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傅南陵的身体原因,三人下山的速度不快,季翎岚几次提出让刘曦背他下山都被拒绝了,所以只要半天的行程,直到临近傍晚,他们才走出席柳山的范围。 好在山下有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季翎岚扶着傅南陵上了车,刘曦则留在了外面,马车平稳的起步,走的很慢。 季翎岚看着满头大汗的傅南陵,心里一阵无奈,伸手握住他的脚腕。傅南陵下意识缩了缩脚,紧张地说道:阿岚,别 季翎岚没有理会傅南陵,将他的鞋子脱了下来,白色的袜子已经被染红,紧紧贴在脚掌上。季翎岚从包袱里掏出装有碘酒的瓷瓶,又拿了几个棉球准备好,这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帮他脱掉袜子。 嘶!傅南陵忍不住发出痛呼,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含着泪。 让你逞强,现在知道疼了?季翎岚很自然的放轻了动作,一点一点的揭着黏在伤口上的袜子。 傅南陵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阿岚觉得我没用。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你是何身份?天之骄子,皇子龙孙,从小娇养着长大的,我下趟山还受不住呢,更何况是你。我怎会笑你没用? 阿岚,疼 傅南陵两眼红彤彤的,像是随时能掉下泪来。 撒娇的语气,软萌的外表,季翎岚顿时心软了下来,到嘴边的唠叨也咽了回去,说道:以后再逞强,便自己受着。 以后不敢了,阿岚莫生气。嘶,疼 季翎岚将脏了的袜子扔到一边,专心的为他清洗伤口,完全没留意小白兔嘴角得逞的笑意。 将伤口处理好,季翎岚将东西收起来,说道:先这么晾着,等药水干了,我再给你缠上纱布。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谢谢阿岚。 处理完傅南陵的伤口,季翎岚又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不是他肉体娇贵,而是他鞋不行,这种靴子看着好看,根本不适合登山。 阿岚,你的脚也伤了?傅南陵眉头紧皱。 没事,比你好得多,上点药就成。 季翎岚随手将窗帘和车帘打开,虽然说两人都不是汗脚,到底是刚刚爬了山,出脚汗有味道也是难免的。 处理伤口时精神集中,倒是没感觉晕车,可精神一松,那种晕车的感觉便来了,季翎岚赶忙出了车厢,坐到了刘曦的身边。 傅南陵察觉季翎岚的异常,关心地问道:阿岚,你怎么了? 季翎岚随口解释道:没事,我晕马车,在外面会舒服些。 晕马车?看着并排坐在外面的两人,傅南陵心里不悦,问:那阿岚会骑马么? 不会。季翎岚看向刘曦,问道:刘大哥,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在哪里落脚? 刘曦笑着回答道:再往南走十里,便是相马镇,那里有客栈,我们可以投宿。 哦哦。刘大哥,你对这附近很熟悉么? 辽远距离京都较近,略微熟悉些。 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傅南陵心里更加不悦,故意咳了两声,引起两人注意。 刘曦担忧的看向傅南陵,道:主子可是着了风寒? 傅南陵捏了捏眉心,道:没事,赶路要紧。 季翎岚见状回到了车厢,伸手在傅南陵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说道:不烧。阿陵,你若是身体不适,就躺下休息会,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傅南陵眼神暗淡地说道:阿岚,我这破败的身子,还是成了拖累。 季翎岚一阵心疼,安慰地说道:别胡思乱想,你躺下好好休息,我在旁边陪着你。 可你晕车怎么办? 没事,方才吃了药,已经好些了。你躺下休息会儿,不用管我。 阿岚,你真好! 马车空间不算小,但躺下的话两人的身子总能碰到,傅南陵侧着身子面对季翎岚,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许是太累,没一会儿,假寐的傅南陵当真睡了过去。 季翎岚扯开锦被,给傅南陵搭上,靠在车厢上,也跟着睡了过去。临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这晕车药的效果还行。 听着车厢里没了动静,刘曦转身看了看,将车帘放了下来,勒了勒缰绳,速度又慢了些许,马车走的更加稳了。 一个小时后,马车驶进相马镇,刘曦顺着街道一路往前,在朋来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连忙走了出来,热情的招呼道:这位爷,是住店吗? 刘曦点点头,问道:还有上房吗?单独的院子最好。 有,有,爷,您别看咱们相马镇不算大,但咱家的客栈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是京都的客栈咱们也能比上一比。 刘曦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小二,道:就要院子,热水、饭菜准备好。 得了,您就请好吧。 第27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二十七, 三个人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在第二天临近傍晚时分,到达了目的地宁城。 季翎岚看着田间长势不错的庄稼, 还有辛勤劳作的农人, 有些疑惑地说道:阿陵, 看这田间地头, 似乎也不见衰败景象。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一眼, 道:这两年风调雨顺, 百姓休养生息, 也算是缓了过来。更何况这是宁城城郊, 是辽远各司经营的脸面,就算高瑾再蠢, 也不会让这里荒废。 季翎岚一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说道:这倒也是,是我想岔了。 刘曦出声问道:主子, 是否进城? 傅南陵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晚, 先进城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 是, 主子。 马车在官道上走着,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季翎岚掀开车帘向后看了看, 一支马队飞奔而来, 瞬间尘土飞扬,他连忙将车帘放下,遮住了溅起的沙尘。刘曦将马车赶至路边, 让过马队。 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季翎岚掀开车帘看了看,道:那马队里的人,跟上次我和陆大人在永平镇外遭遇的人,穿的服侍是同一种。 刘曦为他解惑道:这是提刑司的官服,但凡出公差都会穿着,整体看上去差不多,只有胸前的刺绣略有不同。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随即说道:陆大人曾说那些人是假冒的,却没说身上穿的官服不对,那是否说明他们也有可能是提刑司的官差,只是盗用了李恒的身份? 确有可能。刘曦肯定季翎岚的猜想,道:既然零九没有察觉官服有异,那便说明他们穿的确是提刑司的衣物,这每个官差有两套官服,律法明令,严禁外借,如若发现,必处重刑。 外借?傅南陵冷哼一声,道:几件衣服而已,提刑按察司库房多有储备,但凡有点权力,便不成问题。 主子说的是。刘曦连忙颔首。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问道:阿岚可还记得那几人的长相? 记得,那日的八人我都有印象,若是再见,定能认出。季翎岚和高远搭档多年,刑侦技术也是学了不少,尤其是追踪,他能快速地记忆见过的人和物。 那我们可是省了不少力气,阿岚真厉害!傅南陵笑眯眯的夸赞。 季翎岚被夸的脸上一热,无奈地说道:若是换成陆大人,也定能记住,实在当不得你这般夸赞。阿陵,有些过了。 过了吗?傅南陵笑眯眯的看着季翎岚。 过了。季翎岚也跟着扬起嘴角。 可我就是想夸阿岚。傅南陵说的理直气壮。 季翎岚无奈的笑了笑,到底没在说什么。 一旁的刘曦就当自己耳朵失踪了,专心致志的驾着马车。 三人顺利的进了城,刘曦驾着马车在街上走着,一路朝着城东而去,越走越偏,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随即跳下马车,来到门前敲了几下。 季翎岚好奇的掀开车帘,刚想跳下马车,就见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仆从打扮的男人,朝着刘曦微微躬身,随即将侧门打开。 刘曦重新坐上车辕,赶着马车就进了宅子。 刘大哥,这里是? 刘曦笑着说道:这里是清荷居,我们在宁城落脚的地方。 傅南陵接话道:客栈里人来人往,到底不方便,我便索性让人买了宅子,这里的人都是我带来的,信得过,阿岚放心住着。 掀开车帘打量着宅子的布置,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样样不缺,这宅子在现代可是实打实的豪宅,没几个人买的起。 这宅子修的这般好,怎会有人舍得卖?季翎岚心里直感叹有钱真好。 傅南陵解释道:说来也巧,这宅子的原主人是宁城的富商,最近买卖出了点问题,急需用银子,就索性将这个别院卖了。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说道:刘大哥,你停一下,我想下车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刘曦闻言停下了马车,季翎岚直接跳了下去,无所顾忌的伸展着四肢,苦笑着说道:若是可以,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坐马车。 傅南陵也紧跟着出了车厢,刘曦见状连忙放好马凳,可傅南陵却没有踩,而是和季翎岚一样跳了下去。 季翎岚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照护,道:哎哟,小祖宗,你可小心着点。 傅南陵顺势倒在季翎岚身上,乐的嘿嘿傻笑。 季翎岚见状只觉得一阵好笑,心里直感叹:果然半大小子,气死老子,都是熊孩子! 附近的下人纷纷垂下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就当自己没带眼睛和耳朵。 傅南陵和季翎岚在悠闲逛园子的时候,就在永平镇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速而行,却被突然出现的官差逼停了下来。 嘶~缰绳被勒紧,拉车的棕马嘶鸣一声,前蹄高抬,随即落地,驾车的马夫差点被甩了出去。 发生何事?马车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马夫连忙答道:爷,不知何故,道路上竟有官差拦路。 一名身穿提刑司官服的男人,敷衍的拱拱手,道:车上的这位爷,我们乃是提刑司的差人,正奉命办差,缉拿朝廷重犯,还请这位爷行个方便。 提刑司?哪个提刑司?若我没有记错,这永平镇似乎归刑部直辖。 男人的脸色一僵,随即阴沉下来,道:如此巧舌如簧,又藏头露尾,定是见不得光的,说不定便是我们缉拿的要犯,兄弟们上,把这见不得人的东西给我揪出来。 七八个官差手持钢刀,一拥而上,车上的马夫吓得惊叫一声,掉下了马车,惹得官差呲笑一声。 谁知惊变突起,马夫从车辕下抽出短刀,一刀便将身边的官差捅了个对穿,鲜血随着短刀的拔出喷溅而出,染红了马夫的衣服。 一众官差大怒,纷纷抬起钢刀,朝着马夫就砍了过去。就在这时,车帘猛然掀起,一道身影窜出,手腕翻转,长剑飞舞,眨眼间的功夫,又有两名官差倒下。 众人大惊,纷纷后退,拉开距离,定眼看去,倒下的人均是一剑封喉。再抬眼看向罪魁祸首,众人心中一喜,为首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发出信号召集人马。 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把人等来了。 男人无视官差的信号,从胸前掏出令牌,亮于众人面前,淡淡地说道:御前侍卫统领陆九在此,谁敢造次! 为首的官差看了一眼令牌,收起钢刀微微躬身,说道:原来是陆大人,下官失敬失敬! 敬字落下,那人挥舞钢刀便朝着陆九砍了过去。 陆九闪身,抬剑招架,怒声说道:小小差役,居然敢袭杀朝廷命官,是想造反么? 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道:胆敢冒充朝廷命官,肆意杀害官差,我看你才是造反! 冒充?我乃皇上亲封,身份令牌在此。 一看便是伪造,你莫要在此强辩,今日我便杀了你这恶徒,为兄弟们报仇! 陆九冷哼一声,不在废话,让过官差砍来的一刀,长剑上挑,剑身朝着官差的手腕削去。官差见状连忙松手,将钢刀交于左手,当的一生,挡住了陆九的长剑。不待他松口气,陆九身子一旋,突然欺近,紧接着就听噗的一声,官差顿时感到胸口一凉,他低头一看,一把短刀没入他的胸膛。 分卷(20) 你为首的官差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原本的八个人,仅仅几个照面的功夫,已经死了一半。众人不禁胆寒,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 其中眼角有疤的男人,心一横,道:兄弟们,现在死就死一个,若是放他离开,那就是死一家。咱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能有三头六臂。 上,杀的他,咱们才有活路!一众官差眼底的畏惧消失,目光变得凶狠。 陆九不再废话,提剑就冲了上去,马夫见状也不甘落后,两个对四个,丝毫不落下风,很快便结束战斗。 马夫走到陆九身旁,恭敬地说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等他们的援手,然后负伤而逃。 是,大人。 陆九拿起长剑,在自己的衣袖上划了一剑,衣服顿时被划出一个口子,因为剑上原本就有血,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受了伤。 马夫眼前一亮,看了看自己刚刚擦干净的短刀,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沾了些鲜血,也给自己的胸口划了一刀,想了想又在脸上摸了两把。 两人佯装受伤,靠在马车旁休息,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官道上一阵沙尘飞扬,一队人马疾行而来。 陆九踉跄的站起身,脸上是愤怒和警惕,手中长剑紧握,与马夫并肩而立。 马队迅速将两人围在中间,为首的汪磊打量着陆九,不禁微微笑了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陆大人,没想到几日不见,大人居然如此狼狈。 李恒?陆九冷冷的看着汪磊,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明白若是今日敢动我一根毫毛,皇上定然不会饶过你! 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这动也动了,伤也伤了,总是不能从头来过,所以今日便委屈陆大人跟我们走一趟。我保证只要陆大人配合,绝不伤陆大人一根毫毛,还有大笔的钱财奉上。 你想让我如何? 很简单,只要陆大人交出李泰,以及他身上的东西,我便兑现诺言,放陆大人离开。 陆九冷笑,道:休想! 宁城高府,高瑾正在把玩一件玉器,是个通体雪白的瑞兽麒麟,只有拇指大小,却刻画的栩栩如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突然,房门被敲响,高瑾微微皱眉,将玉麒麟放回了锦盒内收好,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汪磊躬身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地,道:属下参见大人。 高瑾抬眼看了过去,见他形容狼狈,手腕缠着的纱布被鲜血染成红色,道:能把你伤成这样,难道是与那陆九遭遇了? 汪磊本能的吞了吞口水,道:大人,属下无能,未能将人拿下,不过我已将其重伤,他狼狈南逃,未能回去京都。 既已重伤,那为何还会让其逃跑?没抓到人,你回来又有何用? 高瑾的语气很淡,却让汪磊越发惶恐,道:大人,属下已命人继续追捕,定不会让其有回京的可能。属下之所以回来,是因此次与陆九等人交手,损失不少弟兄,特地回来调人。 哦?不就是一个重伤的李泰,一个瘦小的侍从么?怎么,这样的三人也能杀的你们损伤惨重?高瑾怒极,一脚踢中汪磊胸口。 汪磊不敢躲,只能咬牙受了这一脚,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之前被陆九打断的肋骨,再次错位。噗的一声,他喷出一口鲜血,随即晕死了过去。 看着身上沾染的鲜血,高瑾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扬声叫道:来人。 门口的侍从应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行礼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高瑾弹了弹身上的血迹,冷漠地说道:拖下去让大夫看看还能否救活,若是没了用,便处理了。 是,大人。仆从走到汪磊身边,抓住他的腰带一下便拎了起来,就像货物一样扛在肩上,随即出了门。 来人,沐浴更衣。 高瑾刚走出书房,就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转头看向来人,笑了笑说道:阿威回来了。 高威来到近前,躬身叫道:父亲。 高瑾上前扶起高威,道:阿威,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多礼。走吧,随我进去再聊。 两人相继进了书房,高威落在后面,随手关上房门。 高瑾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威,方才汪磊来禀告,说是已与陆九交手,却还是被他跑了,他说的可属实? 高威答道:父亲,汪磊所说属实,孩儿一直在暗中盯着。 高瑾脸上的笑淡了几分,道:既如此,为何阿威不将陆九拿下? 高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父亲,孩儿没用,一时不备被他逃了。 那李泰呢?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逃了? 父亲,李泰并未出现,只有陆九带人闯关。 高瑾沉默的看着垂着头的高威,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叹了口气,弯腰将高威扶了起来,道:阿威,你应该知道,若被他们逃回京城,我们父子便真的完了。 阿威明白,父亲放心,孩儿虽未能抓获陆九,却也将其重伤,至少也要调养三五日才能行动自如。有这几日,孩儿定能将其抓获,为父亲分忧。 不止陆九,还有李泰,他素与刘吉亲近,知晓的事情太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活着。 是,父亲,孩儿明白,孩儿定竭尽全力,把他们揪出来。 汪磊说他们是在永平镇外失去的李泰的踪迹,而当时陆九所去之方向是江城,他们也是在江城跟丢的人高瑾若有所思。 孩儿这就加派人手,到江城暗访。 除此之外,你派人去永平镇,查一查陆九在那里是否停留,若是停留,便再查一查他是办差,还是路过。 是,孩儿遵命。 高瑾拍拍高威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知阿威定不负所望,回房吧,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出发不迟。 高威微微躬身,道:多谢父亲体恤,孩儿告退。 高瑾目送高威退出书房,沉默了一会儿,来到书架前,伸手拿起一本书,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机关开启的声音,书架缓缓移动,露出里面的暗门,高瑾掏出火折子,侧身走了进去。 东郊清荷居,季翎岚和傅南陵吃过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 傅南陵接过小李子递过来的补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将药碗放在托盘上,说道:陆九那边如何了? 回主子,刚刚收到消息,声东击西之计已成。零六假扮陆大人,在永平镇外与那些人交手,假意负伤而逃,现下那些人正全力搜捕。零九则绕道北上,明日便可到达齐城。 过了齐城便是京都,明日傍晚陆九便能见到父皇。 主子,我们出来日久,皇上那边 出来之前我便留书给父皇,言之要去向晚别院小住。父皇那边不足为虑,倒是我那个好二哥,让我不得不提防,上次让他丢了脸面,说不准他正思量着怎的找我报仇,若让他知晓我此时正在宁城,呵傅南陵冷冷的笑了一声。 小李子犹豫了犹豫,道:主子,您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小李子一眼,小李子连忙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主子,奴才僭越了,请主子恕罪。 傅南陵挥挥手,道:下去吧,有那边的消息随时汇报,另外让零六小心点,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是,奴才告退。小李子躬身退了出去。 傅南陵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这是那日他偷偷留下的,上面仿佛还能闻到季翎岚身上的味道。莫说此事季翎岚参与了进来,就是能多和他相处几天,傅南陵也会毫不犹豫的跟来。他来到窗前,打开窗子,看向隔壁的房间,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季翎岚的影子,似在沐浴。他犹豫了犹豫,便走向门口。 季翎岚此时正在泡澡,脑袋里想着327qiang杀案和刘小路被杀案的线索,试图找到两者的关联,以及刘小路可能掌握的,能致使他被灭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327枪杀案真如高远所猜测,是因为郑氏地产拍得的那块地皮有关,似乎指向性太过明显,就好像有人在刻意引到警方的注意。还有射杀郑海的那枚弹头,如果凶手那么在意,为什么当时没有将弹头取出,反而大费周章的杀了他这个法医?这样除了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以外,似乎对凶手没有任何好处。五四制警用□□,到底是不是他们内部出现了内鬼?还是有人盗用,或者刻意混淆警方视线? 一连串的问题无法解答,季翎岚的思绪陷入了死胡同。 季翎岚啊季翎岚,你现在都已经是个死鬼了,怎么还跟着操心,真是个劳碌命!季翎岚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季翎岚一愣,随即应声道:谁啊? 阿岚,是我。门外传来傅南陵的声音。 季翎岚微微皱眉,心里嘀咕:这少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阿陵,我在沐浴,有事吗? 那我在门口等着,阿岚慢慢洗。 季翎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心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慢慢洗,这分明就是个熊孩子嘛。 季翎岚简单搓了搓,又快速的洗了洗头发,便从浴桶里起了身,擦干身子穿好中衣,便打开了房门。看着门口的傅南陵,无奈地说道:进来吧。 傅南陵眯着眼睛笑了笑,抬脚便走了进去。 你等会儿,我把房间整理一下。 季翎岚刚要动手,门口便走进来三四个仆从,小李子恭敬地说道:公子,这等粗活交给奴才们便可。 季翎岚一看插不上手,便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傅南陵看看季翎岚没有擦干的长发,微微蹙眉,站起身拿起帕子,走到季翎岚身后,道:阿岚,你头发还未擦干,我来帮你。 傅南陵的话音刚落,就听咣当一声,一名仆从手里的木盆掉在了地上。侍从惶恐地跪倒在地,道:主子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求主子饶命。 听仆从声音里带着哭腔,季翎岚微微皱眉,转头看向身后的傅南陵。 傅南陵笑了笑,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动作利落些。 是,谢主子饶命。 傅南陵没有说话,仆从们更加小心翼翼,很快便将房间整理干净。 季翎岚从傅南陵手里拿过帕子,胡乱的擦了擦头发,无奈地说道:阿陵,以后在人前莫要在说这种惊人之语,我还想多活几年。 傅南陵撇撇嘴,道:现下不在皇宫,这宅子里除了你我,就是这些仆从,我就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季翎岚一想到傅南陵的身子,便容易心软,道:若只有你我二人,那当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可你我身份天差地别,这里到底还有旁人,未免传到皇上耳朵里,还是注意一些好。 好,听阿岚的。傅南陵再次拿起帕子,小心的给季翎岚擦着头发。 季翎岚不自在的歪了歪脑袋,说道:让它晾着吧,反正总归会干的。 那怎么行,这样时日一久,你便会患上头疾,头痛难忍。阿岚坐着就行,我帮你擦干。 季翎岚拗不过傅南陵,也就随他折腾了,问道:阿陵,你来找我何事? 傅南陵眼睛闪了闪,说道:我有些紧张,睡不着,所以就想找你说说话。 紧张?季翎岚想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也就释然了,安抚地说道:阿陵别怕,你身边还有我们,定会护你周全。 阿岚,我今晚能否和你同榻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恢复9点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同步更新的无cp《九君客栈》灵异类的文,大家喜欢的多多支持。 第28章 昭明元年六月二十八清早, 季翎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床帐,缓了一分钟的神才算彻底清醒。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傅南陵, 眼底闪过无奈, 昨晚也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同意了和他同睡, 大约是被他缠的没办法, 尤其是被他水汪汪的眼睛, 可怜兮兮的看着, 真的是又无害, 又可爱。 小心的将傅南陵的手臂拿开, 季翎岚坐起身,看着他小狗般在枕头上蹭了蹭, 不禁一阵好笑,心里感叹:再成熟的心智到底还是个孩子。 季翎岚轻轻下了床, 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而刚刚还在沉睡的傅南陵蓦然睁开双眼, 摸了摸自己的唇,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季翎岚刚出房门, 就见小李子站在门口候着,他不禁一怔, 随即问答:小李子,你你不会是在这儿守了一夜吧? 小李子连忙回话道:回公子, 奴才也是刚起身, 看看时辰估摸着主子也该醒了, 便过来候着。 即便傅南陵没有明说,季翎岚也知道他身边的近侍十有八九是太监,尤其小李子看上去也有二十多岁, 说话却依旧细声细气。虽然有些好奇,季翎岚却从未问过,他明白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会做这个。 季翎岚笑着说道:还是叫我阿岚吧,你也知晓我的身份,本就不是什么公子,那般叫我听着别扭。 小李子弓着身子,目光微垂,道:奴才不敢。公子曾经是何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现下受主子看重,身份那便是再贵重不过,奴才不敢造次。 季翎岚闻言一阵无奈,道:那便随你吧。 他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尚短,还没有适应这种阶级分明的制度,而他这个明明生活在底层的小乞丐,却因为无意间抱上了大腿,变成了高人一等的存在,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分卷(21) 吱呀,房门被拉开,傅南陵出现在门口,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起身怎的不叫我? 见他这副奶萌的模样,季翎岚忍不住扬起嘴角,随口说道:看你在睡,就没叫你,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嘿嘿,连梦都没做,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昨日房里放了冰块,你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毕竟是六月天,就算是晚上也热,更何况古代又没空调,还要穿着中衣睡觉,最最最主要的是他现在还是一头长发,再加上还有个来蹭睡的傅南陵,那就更热了。实在热的不行,季翎岚便利用了特权,要了一个冰盆放在房里,这才算是能睡个安稳觉。 没有,挨着阿岚睡很暖,嘿嘿。 看着傅南陵一个劲儿的傻笑,就像是得了宝贝的孩子,季翎岚完全无法理解。 站在一旁的小李子眼观鼻鼻观心,连头都不敢抬,唯恐哪天主子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要了他的小命。 主子,奴才这就去打水,伺候您洗漱。 傅南陵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向季翎岚,笑眯眯地说道:阿岚,我想吃你做的蛋羹,待会儿你教我怎么做,可好? 这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毕竟拖得越久,我们的身份就越有暴露的危险。季翎岚连忙找了个借口拒绝,原本就是个娇贵的身子,若是伤到哪儿,他可承担不了。 说的也是,那就这么约定了,等这里的事了结,阿岚便教我做。傅南陵自然不会让季翎岚有摆脱他的机会。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阵苦笑:得,这还真被赖上了。 两人简单的洗漱完,早饭便端上了桌,季翎岚坐在桌前,看着侍立一旁小李子,道:阿陵,让小李子也去吃吧,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来帮你。 傅南陵自然求之不得,看了一眼小李子,道:下去吧,不叫你,不用服侍。 小李子躬身道:是,奴才告退。 可能是傅南陵的过分依赖,让季翎岚完全没将他的身份放在心上,所以同吃同住完全没有压力。在他看来,傅南陵就是个缺爱的小朋友。之所以待他不同,也是因为他并未将傅南陵当成皇子对待。 早饭做了七八样,就算再加上两个人也绝对吃不完,季翎岚看着剩下的食物,问道:阿陵,这吃不完的食物会怎么办? 傅南陵一怔,随即说道:吃不完的食物会赏给下人,阿岚,是担心浪费吗? 季翎岚点点头,道:虽然这两年年景不错,但百姓能吃上顿饱饭,着实不易,还是节俭一些的好。 阿岚就是心善。那以后阿岚想吃什么,我就吩咐厨房做什么,这样就不会浪费。 我不挑食,吃什么还是阿陵来定吧。季翎岚转移话题道:阿陵,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是直接去找都司的张大人吗? 张汉臣的态度如何,我们无法断定,自然不能主动上门。 阿陵说的是。季翎岚微微皱眉,说道:既然不能送上门,那就想办法把张大人钓出来,只有主动权在我们手中,才能多几分把握。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底浮现笑意,道:那依阿岚所见,我们该如何钓? 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道:就像阿陵说的,张大人能在高瑾的眼皮子底下,坐稳了都指挥使的位置,肯定有他的一套为官之道。对于高瑾的事,他不能说完全不知情,还有刘吉的死,李泰的失踪,同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我们可以利用李泰将他引出来。若是他应约而来,没带任何人,就说明他可信。若是他带了人过来,就说明他已经和高瑾有所勾结,那我们便要重新调整计划。 阿岚,你这脑袋怎么长的,为何这般聪明?我怎的就想不到呢?傅南陵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崇拜,看的季翎岚脸上一热。 若是阿陵也觉得可行,那我们便这么定下。季翎岚突然皱眉,道:只是我们该如何让张大人相信约他的就是李泰呢? 书信,伪造李泰的笔记,写封信给张大人。阿岚,你觉得这主意如何?傅南陵期待的看着季翎岚,分明就是个求夸赞的孩子模样。 好是好,只是我们没有李大人的信件,就算能模仿,也没有模板。 无碍,让刘曦去一趟刘府,不就有了吗? 想想刘曦飞檐走壁的本事,季翎岚点点头,道:确实可行,只是谁会模仿? 小李子入宫前,家里曾以仿造为生,多少继承了些这方面的手艺,应该难不倒他。 小李子居然还会这门技艺,那他为何季翎岚有些想不通。 就是因为这门手艺,他们家才招来杀身之祸。 季翎岚下意识地皱眉,道:这是为何? 傅南陵喝了口水,解释道:昭明十五年,纪王叔想要造反,命人到处寻访能人巧匠,仿造先皇遗诏,而小李子的父亲李堂当时在他们那个行当,手艺是一顶一的好,做出来的书画可以假乱真,所以他便成了纪王叔极力要笼络的对象。 见傅南陵停下,季翎岚出声问道:后来呢? 李堂是个明白人,加之纪王叔残暴的名声在外,自然不肯为其卖命。可他也明白,既得知了纪王叔的计划,若是不加入,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他在想办法保住了小李子后,便自杀了。 那李家其他人呢? 都死了,一家上下十五口,一把火付之一炬。 这纪王也太残暴了!季翎岚眉头紧皱,接着问道:小李子既然已经保住性命,为何还要进宫,他这般做,李家岂不是后继无人? 一次出宫,我偶遇了小李子,他一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倒在路边,正巧挡住了马车的去路。我下车看了看,本不想管,却被他抓住了裤腿,死也不撒手,无奈之下,便把他带去了向晚别院。他得知我的身份,便求我为他做主,将纪王叔想要如何造反,对我和盘托出。事关重大,我连忙回宫,将此事告知父皇。后来,在父皇的暗查下,得知小李子所言属实,便下旨捉拿纪王叔。纪王叔带着亲卫抵死相抗,最后死在乱箭之下。大仇得报,小李子为了报恩,便主动净了身,来我宫里伺候,据今已有六载。 原来是这样,小李子真是重情重义,只是可惜了。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道:阿岚,在你心中传宗接代当真那么重要么?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李堂费尽心机保存下来的血脉,就这样断送了,有些可惜。 那若是阿岚以后娶了妻,却不能生子,你会休妻么? 自然不会。既然已经决定娶妻,那便是真的爱她,即便不能生子,这份爱也不会消逝,只当我与孩子无缘。况且,若是真的喜欢孩子,便收养一个,也是一样。 傅南陵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笑意,道:阿岚,将来谁若能嫁与你,那便真是福气! 不说这个。我来收拾一下,你去厅堂坐着? 阿岚,这些就留给他们做,不然主子不使唤,他们便不心安。不待季翎岚说话,傅南陵扬声叫道:来人。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小李子率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侍从。 主子、公子,请移步厅堂用茶。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站起身,道:阿岚走吧。 季翎岚一阵无奈,倒也没多说什么,任他拉着往前走。 两人在厅堂落座,小李子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禀主子,昨日手底下的人在乱葬岗捡回一个人来,还请主子定夺。 傅南陵感兴趣地问道:乱葬岗?那是死的还是活的? 回主子,现下半死不活,大夫看过,说是脉象极弱,呼吸时有时无,胸口有大片淤青,应是被打断了肋骨,伤及內府所致,虽还未死,却也离死不远。 傅南陵看了一眼季翎岚,道:阿岚,索性现在也无事,不如去看看? 季翎岚站起身,说道:走吧,去看看是否还有救? 小李子打头,一行三人朝着西跨院走去。来到门前,小李子连忙上前开门,随即侍立一旁,等着傅南陵和季翎岚进门。 傅南陵率先进入房间,季翎岚紧随其后,来到床前一看,季翎岚不禁大吃一惊,道:是他! 傅南陵眉头微蹙,道:阿岚认识此人? 季翎岚点点头,顾不得多说,走到床前探了探他的呼吸,不禁心里一紧,随即扒开他的前襟,露出胸膛,果然看到一大片淤青,甚至青中带紫。 傅南陵见状微微皱眉,眼看着季翎岚趴在男人胸前,心里顿时不悦,道:阿岚,你这是做甚? 季翎岚没有理会傅南陵,仔细聆听着,只是可惜什么都没听到。过了半晌,他直起身,叹了口气道:他死了。 原本就奄奄一息,我们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阿岚,方才见你看他时,神情似有不对,可是认得他? 季翎岚点点头,说道:他就是冒充李恒的那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哦?居然是他?傅南陵有些惊讶,说道:看他这番模样似是与人交手受了伤。不过就算重伤,也是为他卖命的手下,这高瑾也太过毒辣了。 阿陵,他的尸体由我处置吧,我想看看他的死因。 傅南陵的眼睛闪了闪,说道:阿岚,你 不瞒你,我之前学过验尸。 阿岚居然还有此等本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傅南陵笑眯眯的看着季翎岚。 阿陵,你让人给我找一个空房间,就按衙门放置尸体的地方布置就成。 好。傅南陵随即看了一眼小李子。 小李子连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季翎岚看着床上的汪磊心情复杂,就算昨天他过来,没有现代化的医疗设施,没有技术过硬的外科医生,他也只有死路一条。虽然他是法医,平日里见惯了尸体,但眼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流逝,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是特别让他难受。 半个小时后,小李子重新回到房间,道:回主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说道:阿岚,可是要将尸体移过去? 嗯,劳烦来两个人,用床单裹着尸体抬过去,小心着点,莫要磕碰。 小李子来到门前,叫了两个仆从,按照季翎岚的意思,将汪磊的尸体搬进了准备好的房间。房里已经腾空,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木板床,上面铺着油布,床的一边放置一张桌子,用来放置要用的物件。两个仆从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抬了上去。 季翎岚再次开口道:把床单撤了吧,把床往窗边挪一挪。 两名仆从合力将床单从尸体下面抽了出来,又将床挪到窗边。 季翎岚转头看向傅南陵,道:阿陵,你们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傅南陵点点头,说道:仆从就在门外,若阿岚有事便吩咐他们去做。 季翎岚应声,看着傅南陵走出房门,这才来到门前将房门锁上,又关上窗子,随后进入解剖室,将唐棠帮他买的解剖工具拿了出来,想了想又拿了橡胶手套、手术衣,还有口罩。 重新回到房间,季翎岚将窗子打开,仔细看了看窗外,心里直犯嘀咕:不会有某个武林高手在哪棵树上猫着呢吧。 看了半晌,眼睛都快瞪脱框了,也没找到人。季翎岚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他现在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回到尸体旁边,季翎岚穿上手术衣,带上手套和口罩,将解剖器械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开始对汪磊进行尸检。 其实季翎岚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即使真的尸检,没有理论的支撑,得出的结果也不会被承认。况且没有精密仪器的辅助,他能得出的结论少之又少。即便如此他也想尽自己所能,还死者一个真相。 书房内,傅南陵坐在书桌之后,看向堂下站着的零四,道:说说吧,那人的真实身份,何时被送出高府? 零四躬身答道:回主子,此人名叫汪磊,是高瑾的私卫,并未在朝廷中任职。昨日子时,属下在高府外监视,发现两名高府仆从鬼鬼祟祟的从后门离开,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放置着麻袋,属下心生疑窦,便跟了上去。那两人一路出了城,将麻袋扔在了乱葬岗。属下待两人离开,走上去查看,便发现了此人。 私卫?傅南陵冷笑两声,道:能让高瑾那厮派去追查李泰,说明这人是他的心腹,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还真是咎由自取。可惜没能救活,否则他应当能为我所用。 主子,属下查看过汪磊身上的剑伤,是零六的余晖剑所致,他应是昨日与零六交手之人。 傅南陵点点头,道:这汪磊家中还有何人? 汪磊家中还有妻儿,其妻是高府的家奴之女。 这高瑾倒是会笼络人心,你去看看这汪磊的妻儿是否安然无恙。若是还在,就将汪磊的死讯透露给她,看其反应,可明白? 傅南陵的话说的不明不白,旁人或许还要思考一阵,才能会意,可零四跟在他身边多年,几乎瞬间便领会了他的意思,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像汪磊这种在明面上没有身份的人,基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事,见惯了高瑾的心狠手辣,也明白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会留下点什么,你留意一下。 是,主子,属下告退。零四躬身退下。 小李子将熬好的药,适时的端了过去,道:主子,该喝药了。 傅南陵看着药碗微微皱眉,道:小李子,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六载,可曾后悔过? 小李子一怔,随即答道:回主子,奴才从未后悔。 分卷(22) 傅南陵自嘲的笑了笑,道:摊上个喜怒无常的主子,性命好似悬在刀尖上,每日战战兢兢,又怎会不在心里犯嘀咕。私下里,应有不少人同情你吧,可有想过转投别的主子? 小李子一听,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回主子,奴才不敢隐瞒,确有人给奴才递出橄榄枝,但都被奴才拒绝了。若不是主子搭救,奴才早就饿死在街头,又怎会大仇得报?奴才跟随主子,全是出自真心,从未言悔,还请主子明鉴。 傅南陵接过药碗,淡淡地说道:起身吧。 谢主子信任! 傅南陵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又接过小李子端过来的茶水漱了口,道:小李子,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便替我照顾阿岚,确保他一生衣食无忧,可明白? 小李子一怔,大胆地抬头看向傅南陵,道:主子,您您何出此言? 你服侍我六载,我的身子如何,你应比别人清楚,注定短寿。阿岚是我此生最想守护之人,若我走了,你便替我好好守着他。 即便前世傅南陵登基做了皇帝,也不过苟活到三十岁。如今他已十六,还有十四年的时间可以与他相伴,十四年听起来很长,却也只是转瞬而逝。 主子,奴才愿追随主子于地下,只愿来生还能继续为主子当牛做马。 傅南陵轻笑,道:小李子,若你这话被旁人听到,定会讥笑与你,居然情愿为我这样一个主子殉葬。 世人无知,只看表象,奴才心明眼亮,自然不会与那些庸人为伍。 你啊你,不枉我信任多年。不过我方才所说是命令,你若还认我这个主子,便听命行事,不可违背。 小李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奴才遵命。 起身吧,外面候着。 是,奴才告退。 一转眼午时已过,季翎岚缝完最后一针,看着面前的尸体,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他所料不错,死者确实是死于肺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通俗一点说,就是是被自己的血淹死的。右手手腕、左下腹、后腰,均有切割伤,致命的是他的肋骨被打断,插进了肺部。根据内脏伤口,以及肋骨的断口判断,他的肋骨分两次被打断,第一次肋骨只是骨裂,第二次却是在此基础上断裂,直插肺部,导致肺部出血。如果在现代,及时就医的话,肯定能救活。 季翎岚擦擦额角的汗,为汪磊穿好衣服,这一顿折腾下来,他的后背都湿透了,死沉死沉,可不只是一句玩笑话。 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上,季翎岚进入解剖室,将所有器具清理干净,重新放回储物柜,这才回到房间走了出去。 阿岚,你终于出来了。 季翎岚一看,傅南陵让人在房外的树荫下支了张桌子,正悠哉的喝茶吃着点心。 季翎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 傅南陵殷勤的推了推桌上的糕点,笑着说道:饿了吧,先吃点点心垫垫,小李子已经吩咐人传膳,待会儿就能吃了。 季翎岚自然地坐到了傅南陵对面,问道:你可吃了午饭? 还没,想等着阿岚一起用饭,一个人吃再好的饭菜也索然无味。 你啊,当真是副小孩子心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6 11:18:40~20210427 18: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474766 4个;冷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欢ヾ(ヮ)、凉生 10瓶;淦 5瓶;贰贰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阿岚, 那死者身上可查出什么? 刚才不觉得,这闲下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 季翎岚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 道:那人的死因是肋骨插进肺脏, 导致内部大出血而死。 大出血?傅南陵眨了眨眼睛, 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大出血就是季翎岚刚想解释, 便想起现在的时代, 道:阿陵只要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血淹死的就行。 傅南陵怔了怔, 道:还有这种死法?倒也是, 像他这种穷凶极恶的人,这般死法倒也算是自作自受。 阿陵这般说, 难道已经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季翎岚敏锐的捕捉到傅南陵话里的重点。 对季翎岚的敏锐,傅南陵丝毫不觉得意外, 笑眯眯地说道:嗯,他原名叫汪磊, 是高瑾的私卫,不在朝廷任职。 不在朝廷任职, 却敢冒充朝廷命官,看来他们真的是只手遮天。季翎岚随即皱起了眉, 道:这汪磊身上除了胸口的钝器伤外,手腕、腹部以及腰部, 还有锐器伤。小臂外侧还有防御型淤青、挫伤等, 看他的伤势应是与人打斗所致。若他是高瑾的私卫, 又执行如此隐秘的任务,那他定是高瑾的心腹,若高瑾想让他死, 不至如此,难道是他执行任务时所致?阿陵,伤他的人是否是你的人,或者就是陆大哥,他们遭遇了? 听完季翎岚的分析,小李子不禁惊讶地抬头,看向季翎岚的眼神若有所思,还带着些许审视。 阿岚,你真是厉害!仅仅看了看尸体,就能推断出这么多。没错,就在昨日,他们遇上了,不过与他遭遇的不是陆九,而是零六。傅南陵简要的将自己计划说了遍。 季翎岚阵怔忪,看着傅南陵微微眯起的眼睛,他有些晃神,随即苦笑着说道:真正厉害的是阿陵才是。 即便傅南陵表现的再单纯,到底是皇家出来的人,能在那样勾心斗角的环境中安然无恙的长大,就算有皇帝的宠爱,也定要有非常人的心智才行。季翎岚刚刚穿越,思维方式根本没有改变,判断事物也下意识的基于现代社会,才会被傅南陵单纯的表象所迷惑。现在再看傅南陵,季翎岚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的智商。 敏锐的察觉到季翎岚语气里的疏离,傅南陵心里紧,解释道:阿岚,我也是基于你的计划才想出来的,你是生气了吗? 季翎岚心情复杂,摇摇头说道:没有。 阿岚 就在这时,几个仆从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道:先用饭吧,有话待会儿再说。 傅南陵微微蹙眉,被画成的桃花眼里水汪汪的,像是含着泪,委屈巴巴地看着季翎岚。季翎岚全程低头吃饭,不去看傅南陵的眼睛,他现在深刻的了解自己容易心软的毛病,尤其是在面对傅南陵时。 顿饭吃完,两人也没说句话,季翎岚站起身,道:阿陵,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季翎岚的脑子有点乱,他需要好好调整观念,努力融入现在所处的世界。而且之前的切认知被推翻,他现在需要重新审视傅南陵,以及他靠近自己的目的。 阿岚 傅南陵委屈又不安的叫了声他的名字,却没有上前阻拦,听得季翎岚心里软,却狠心的没有回头,还是等他脑袋清醒下来,再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吧。 看着季翎岚离开的背影,傅南陵嘴角勾起抹苦笑。 小李子见状眉头紧皱,犹豫了犹豫,道:主子,这季公子似乎并不简单,奴才觉得还是详查为好。 他是谁,没人比我清楚,以后他便是你的主子,他的话便是命令,你只需听命,纵然他要杀我,你也只需递把刀子。可明白? 主子 嗯?傅南陵的语气淡淡,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奴才遵命。小李子躬下身子,眼底尽是疑惑。 傅南陵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是我欠他的。 季翎岚回到房间将门反锁,脱掉鞋子就上了床。其实他很想找人说说话,可现在还不到和唐棠约定的时间,就算他进入解剖室也没人可以说话。心里莫名涌起股烦躁,季翎岚幼稚的将脑袋蒙进了被子里,直到自己出了身汗,才露出头来。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季翎岚啊季翎岚,你好歹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现在越发幼稚?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吗?要是让唐棠知道你干的蠢事,肯定笑掉大牙。 季翎岚看着窗外的柳树出神,柳枝随风飘荡,送来阵凉风,而他的思绪也跟着飘远。 季翎岚生活在单亲家庭,从小就没见过爸爸,也可能是太小没了记忆,反正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有关父亲的记忆。 就像别的小朋友样,他也问过妈妈,爸爸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这些类似的问题。可妈妈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总会看向院子里的那棵柳树,眼神里是他不懂的情绪。 后来他慢慢长大,也就不再问了,因为他慢慢懂得了妈妈眼底的情绪是什么。 妈妈很爱他,她常说妈妈会加倍的爱岚岚,以前他不是很懂,后来等他懂了的时候,妈妈去世了。 他至今不曾忘记妈妈临终前眼底的微笑,那是期待,是向往,唯独没有的便是恐惧。 那刻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微笑的送走了妈妈,却趴在她渐渐冰凉的身体旁嚎啕大哭。那年他18岁。 胡思乱想了阵,季翎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到窗边有动静,他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迷糊中看到个人影在爬窗户,好不容易爬了上来,衣服还被窗上的木刺勾住,那笨拙的模样就像是刚出生的小鸟,在奋力的扑腾般。 季翎岚心里阵好笑,却装作并不知情,闭着眼睛装睡,他就想看看傅南陵到底想干什么。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步停,小心翼翼,即便不看,季翎岚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傅南陵的此时鬼鬼祟祟的模样。来到床前,脚步声消失,半晌没有动静,但投掷在身上的灼热目光,却能让季翎岚真真切切的感受傅南陵的存在。 季翎岚被盯的阵不自在,假装翻了个身,傅南陵的呼吸滞,好会儿才吐出口气,季翎岚完全能想象他被吓到的模样,心里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心他的心脏。 又过了好会儿,床榻突然动了动,紧接着季翎岚便感到温热的身体靠近,傅南陵坐在了床边。 阿岚傅南陵小声的呢喃声传到耳边,沉默了会儿,接着说道:阿岚,我不知你为何生气,但肯定是我做错了事。 季翎岚闻言不自觉的心软了下来。 又是阵沉默,傅南陵接着说道:我生在皇宫,却生下来便没了母亲,还是这么副破败的身子,整日里泡在药汤子里,那些兄弟姐妹都不与我亲近,唯恐我将这身晦气过给他们。他们说是我克死了母亲 傅南陵的语气很平静,却让季翎岚听着心疼。 我很小便明白,父皇的宠爱是把双刃剑,它能带给我荣华富贵,也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阿岚,可能说来你不信,便是我这样副随时会死的身子,他们也在惦记着,投毒、陷害、埋钉子,若不是我命大,等不到我病死,命就没了。 季翎岚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彻底心软了。 阿岚,我我承认我不如你想的那般好,甚至甚至还会有些坏,但我待你是真心的。你是唯个对我无所求的人,也是能让我毫无防备的人,我我不想失去。 傅南陵的话说的真心实意,季翎岚听不出丝伪装,不禁阵苦笑,腹诽道:季翎岚啊季翎岚,你真是出息,跟个孩子较什么劲。你别忘了,你原身就是个乞丐,他个皇子龙孙能对你有什么企图。 阿岚,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傅南陵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服。 装睡被人戳穿,季翎岚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转过头看向他,果然见他红彤彤的眼睛,配上他此时无害又软萌的形象,但凡是个人都硬不起心肠。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道:错在何处都不知晓,为何道歉? 傅南陵垂下头,揪着衣袖,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生气了,那便是我错了,错了就该道歉。 季翎岚闻言不禁哭笑不得,道:阿陵,你可是皇子,怎能这副软弱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看到,还不往死里欺负你? 阿岚不是旁人,阿岚不会欺负我!傅南陵说这话完全是不经思考,下意识反应。 季翎岚怔,随即无奈地说道:真拿你没辙。阿陵,我明白皇家的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你不若表面那般单纯,你有层保护色,这都在情理之中。之前我也没生气,只是只是突然发现我对你的认知,原来与本质相去甚远,时有些难以接受。 阿岚,我 傅南陵焦急的想要解释,却被季翎岚打断,说道:阿陵,你不用解释,我想通了,无论你原本是什么模样,只要你不负我,不负天下人,我便认你这个朋友。 阿岚,你真好! 眼看着傅南陵眼中泛起泪花,季翎岚连忙说道:打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傅南陵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道:嗯嗯,听阿岚的。 昭明二十年六月二十九,季翎岚和傅南陵早便出了城,前往城郊的村庄走访。行四人换了个稍微普通的马车,衣服由之前的丝绸换成了棉衣,身上的配饰也被拿掉,头发用普通的发带束起,即便是这样的打扮,也难掩傅南陵身上自带的贵气,这是常年培养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 因为是夏季,般农人都会在清早去干活,尽量避开炎热的中午,所以季翎岚他们来到城郊时,正是他们忙着干活的时候。 季翎岚看着窗外的农忙景象,道:阿陵,这里距离宁城已有段距离,看周边的农田打理的都不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看来这高瑾的表面功夫确实做的挺好。 分卷(23) 自从昨天两人把话说开,关系非但没有变僵,反而比之前更加亲近,这对于傅南陵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 傅南陵呲笑声,道:若不是这表面功夫做的好,又怎会蒙骗朝廷这么久? 季翎岚认同地点点头,问道:那我们还往前走吗? 傅南陵想了想,说:走吧,宁城往东六十里是宏县,那里曾是重灾区,我们过去看看,现下百姓是何等境况。 成,反正笔记模仿也不是蹴而就,就让小李子先熟悉着,我们便先微服私访遭。这次出行,小李子并未跟随。 季翎岚也曾看过些年代戏,对皇帝、钦差微服私访很感兴趣,就像是他跟着高远去摸排样,虽然累,可旦找到线索,那种成就感是无法形容的。 今晚我打算在宏县过夜,最好是留宿在农家,这样方能了解本地的真实境况。 季翎岚点点头,道:阿陵,你的人这几天可去过刘府,是否与刘夫人取得联系? 刘府周围,甚至府里,都是高瑾的人,但凡有陌生人进府都会严加盘问,即便零七他们武功不错,暂时也寻不到入府的机会,现下只能静观其变,以确保刘府上下的安全。 阿陵说的是,旦入府被发现,不仅我们的行踪会被暴露,还会连累刘府上下,还是谨慎些好,没有十分把握不进刘府。 马车走的不急不缓,直到个时辰后才到达目的地,即便如此,季翎岚还是晕车了,上次晕车药吃完,他忘了留言让唐棠补充,这次只能硬着头皮硬抗,到后来实在受不住,便坐到了车辕上,和刘曦学驾车。有了事做,注意力集中在驾车上,季翎岚这才算好受了些。以至于到后来,季翎岚学会了驾车,傅南陵也跟着坐到了外面,戴上草帽和他起,而零六和零四则坐进了马车,让皇子给他们驾车,这就犹如坐在了刀尖上,得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进了田间地头,两人便下了车,因为已近午时,太阳火辣辣的,即便有微风吹过,却也燥热难当。季翎岚站在原地看了看,与宁城城郊的农忙景象不同,这里的土地不少,耕地却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在干活。 阿陵,你说的没错,这里果然不同。季翎岚看向傅南陵,见他脸色潮红,连忙关切地问道:阿陵,你是否感觉不适? 无碍傅南陵见季翎岚皱眉,老老实实地说道:就是有些头晕、气喘。 这是中暑的先兆。季翎岚放眼望去,转头看向刘曦,道:上车。刘大哥你来驾车,速度要快,去前面那个树林。 好。刘曦连忙应声。 季翎岚扶着傅南陵上了马车,将车窗的帘子全部打开,随即把水壶递给傅南陵,示意他喝水,自己则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马车赶得很快,却算不上颠簸,很快便来到树林外。因为距离短,季翎岚倒是没有太大不适,扶着傅南陵下了车。从车上拿下个小凳,选了个阴凉的地方让他坐下,季翎岚拿着扇子继续给他扇着。 感觉如何,症状可有缓解? 好了些,阿岚别担心。 见他脸上的潮红褪去不少,季翎岚这才松了口气,储物柜里可没储备治疗中暑的药,这里又人生地不熟,再加上他有心疾,但凡严重点,都能要了他的命。 见季翎岚半晌不说话,傅南陵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岚,你可是生气了? 是,很生气。季翎岚将扇子塞给身旁的刘曦,道:刘大哥,你帮他扇着,我去那边田间探问下情况。 见季翎岚要走,傅南陵也跟着站起身,却见季翎岚顿住脚步,回头威胁地说道:你若再胡闹,我会更生气! 傅南陵委屈巴巴的站在原地,道:那让零四跟着阿岚。 不必,我自己去更好,你在这儿乖乖呆着,我会儿便回。 季翎岚没再多说,迈开步子走出树林。傅南陵眼底闪过无奈,说道:零四,你去保护他,莫让他发现。 是,主子。 季翎岚戴着草帽,站在林子外看了看,朝着距离他最近的名农人走去。那人也戴着草帽,手里拿着个烟袋锅子,正坐在地头休息。 季翎岚走进看,笑着说道:大伯,我们打这儿路过,水囊空了,想向您讨口水喝,不知方不方便? 男人皮肤黝黑,枯瘦如柴,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眼神木然的看着季翎岚,慢悠悠地说道:不方便。 季翎岚怔,这和预想的剧本有些不太样,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说道:那我用钱买,成吗? 成,有钱怎么都成。男人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子,站起身道:我这儿水壶也没了水,若想喝水便随我到家里吧。 大伯,我们家少爷在那边树林中休息,能否同前去?还得劳烦大伯弄些吃食,当然我们会用银钱来买。 他们行人从这田间地头路过,这人肯定看的清楚,索性就起过去看看。 成,有钱怎么都成。男人还是那句话。 那大伯稍等,我去禀告我家少爷。 季翎岚见他点头,转身走向林子。零四见他过来,纵身跃从树上跳了下来,重新回到傅南陵身边。 主子,公子回来了。 傅南陵看向林子口,果然看见季翎岚走了进来,笑着叫道:阿岚,你回来了,你看我直都没离开过。 季翎岚走到近前,说道:你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已无大碍。阿岚,你不生气,可好?傅南陵眼巴巴的看着季翎岚。 见他这副模样,季翎岚还是忍不住心软,道:以后若还敢胡闹,绝不轻易原谅,可听清了? 傅南陵忙不迭的点头,道:嗯嗯,听清了。 刘曦和零四站在旁眼观鼻鼻观心,就权当自己是树林里的棵树。谁能想到面前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三皇子,会在个少年面前乖巧的如同算了,为了脑袋着想,停止胡思乱想。 季翎岚伸手摸了摸傅南陵的额头,道:刚才我在地头碰到个农人,以借水为由,到他家中坐。只是这人有些贪财,需小心些。 有时候贪财的人更容易探出实话。 季翎岚扶着傅南陵上了马车,零四上前牵马,刘曦则护佑在旁,季翎岚在前面走着引路。 刚出树林,季翎岚便看到男人在林子口等着,笑着说道:劳烦大伯久候,我们走吧。 男人扫了眼众人,敷衍地应了声,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引路。 季翎岚走到男人身边,搭话道:大伯,我看这周边田地不少,为何只有少数种了粮食?这良田荒着多可惜。 男人瞥了他眼,道:人都没了,谁来种田? 季翎岚怔,随即问道:人都没了,这是何意? 没了就是没了,你这青头真是聒噪。男人似是有些不耐烦。 季翎岚脸上僵,讪讪地笑了笑,道:大伯见谅,我这人就这性子,对什么都好奇,惹得我家少爷厌烦,不让我说话。那两位又是少言寡语的,我憋了路,实在憋的难受,这不碰到大伯就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季翎岚过于普通的样貌,反而容易引起旁人的好感,尤其是他朴实的态度,平和的语气,很轻易的便能让人放下戒备。 男人看看季翎岚,缓声说道:这村子现下只余两成住户,就算累死,也不可能将所有土地全部耕种。 两成?怎会这样?季翎岚惊讶地看着男人,这绝对不是伪装,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个惊人的数字。 饿死的,五年前的那场大旱,颗粒无收,吃不上饭,可不就饿死么?男人淡漠地笑了笑,眼底却有悲痛闪而逝。 大伯,我家在安城,五年前也发生了大旱,那时我虽年纪小,但也看到过官府的人派发粮食。难免有人饿死,但不至于让你们这儿饿死这么多人吧。 官府?呵呵,若是官府的人心系百姓,又怎会有那么多人饿死?男人嘲讽地笑了笑,道:小子,你见过人吃人吗?为了活命,活人吃死人,死人吃光了,就想着法的去杀人来吃。 季翎岚震惊地看着男人,虽然他曾从影视剧中看到过这种场景,却没想到这真真切切的在这个时代上演。 男人嗤笑声,道:这村子里但凡活下来的,哪儿个没吃过人肉? 怎会如此?季翎岚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男人见季翎岚这副模样,讥讽的笑了笑,道:这就惊了?你可知为何走了这么久,未见个孩子和女人出现? 季翎岚闻言忍不住顿住脚步,张口结舌地看着男人,完全被自己的猜想吓住了。 第30章 你可知为何我们一路走来, 没看到一个孩子和女人? 季翎岚怔在当场,瞠目结舌地看着男人,他心里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想, 可他不敢去深想。 看季翎岚的表情, 男人木然的笑了笑, 道:换子而食都是寻常, 更何况是女人, 呵呵, 人为了活着与禽兽无异。 季翎岚震惊了好半晌, 才算缓过神来, 道:当年辽远大旱,朝廷派发赈灾粮款, 你们就一点没有收到么? 收到倒是收到了,明面上是一家一户一石大米, 白天发下去,晚上再缴税, 一家一户真正到手的只有二十斤,还是掺着砂石的隔年陈米。淘换出来不过十斤, 一家那么多张嘴能吃多久?男人木然的说着。 缴税?辽远大旱,朝廷赈济还来不及, 又怎会征税? 朝廷?呵呵,你说的是京都的朝廷, 这里是辽远, 辽远的朝廷是辽远布政司, 辽远的皇帝是布政司高瑾 放肆!零四忍不住出声喝道。 季翎岚和男人同时看向零四,零四眼神一闪,随即说道:你可知方才之言行, 已是蔑视朝廷之罪,若传到官府耳中,我们皆会被你连累。 男人看着零四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季翎岚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问,跟在男人身边走着。 来到村西头的一处宅子前,男人顿住脚步,淡淡地说道:喝水一两银子,吃食一两银子,若还要住宿,再多交一两银子。先交银子,再进家宅。 季翎岚看看面前的宅子,不禁有些惊讶,红砖青瓦,朱色大门,约三米高的院墙,虽然有些许破败,却可看出这家人以前在村子里也属富户。 季翎岚从身上解下荷包,掏出一两银子,道:大伯,您这儿也太贵了点,比住客栈还贵,能否便宜点? 男人看了一眼季翎岚的荷包,道:就三两银子,不二价。 傅南陵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道:阿凌,就三两,给他吧。 季翎岚有些肉疼地掏出三两一银子,递给男人道:大伯,你可要准备好的吃食和房间,不然我这三两银子可花的太亏了。 男人伸手夺过银子,不耐烦地说道:啰嗦! 男人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刘曦护着傅南陵和季翎岚走了进去,零四则去安置马车。 众人来到院子里,男人指了指周围的房间,道:东西各两间客房,你们自己收拾,我去买些吃食。 不待众人反应,男人就拿着钱出了院子,丝毫不担心他们几个把他家给搬空了。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这人就不怕我们是贼?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阿凌,有我们这般有钱的贼人么?更何况看他穿着打扮就该知道,他家定是一贫如洗,唯一值钱的便是在宅子,我们就算想搬,也搬不走啊。 就你聪明,成了吧。季翎岚看看四周,说道:既然要借宿,那便先整理房间吧,至于接下来的事,等安顿下来再说。 好,都听阿岚的。 季翎岚和傅南陵挨个房间看了看,除了东边靠近厅堂的一间房有张床以外,其他房间找不到任何家具,就连窗户纸都是破洞连着破洞,都用不着开窗。 房间里很久没有住人,不仅有股霉味,还满是尘土,蜘蛛网更是布满每个角落。 季翎岚哭笑着说道:我们这莫不是进了盘丝洞? 盘丝洞?这是何处?傅南陵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被问的一愣,随即敷衍地答道:盘丝洞就是住满蜘蛛的地方,形容这里不正贴切吗? 傅南陵看看房间里的景象,煞有介事地说道:确实贴切。 刘曦来到近前,躬身说道:主子请移步,待属下收拾停当,主子再进来歇息。 傅南陵点点头,拉着季翎岚出了房间,道:阿陵,这里交给零四,我们去周围转转,看是否真如那人所说这村里没有妇人和孩子。 不行!季翎岚直接否定了傅南陵的想法,道:你也听到那人的话,这村里但凡活下来的人都吃过人,心都是硬的,不知会做出何等疯狂之事。你身份贵重,不能冒险。这样吧,你留在这儿,我和刘大哥去。 可 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道:没有可是,乖乖在这儿呆着。 傅南陵这次没有温顺的应承下来,而是上前拉住季翎岚的衣袖,道:我不去,那阿岚也不许去,让零七自己去。 不待季翎岚说话,刘曦适时地接话道:阿岚,还是让我去吧,你留下陪主子,独留零四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季翎岚看看傅南陵,又看看刘曦,无奈地说道:那成,刘大哥,你留心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阿岚放心,我会的。刘曦会心地笑了笑,越是和季翎岚相处,越是明白为何傅南陵对他另眼相待。 分卷(24) 刘曦朝着傅南陵躬了躬身,转身离开了宅子。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扯了扯袖子,好笑地说道:是否可以松手了?我要去帮零四整理房间。 傅南陵笑眯眯地松了手,刚想说话,就被季翎岚打断,道:得,你就在那棵梧桐底下歇着,不添乱我就阿弥陀佛了。 傅南陵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我知道我或许做不好这些事,但我就是想帮你 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可季翎岚就是看不了他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先在那边坐着等会儿,我和零四将房间里的灰尘清扫干净以后,再让你帮忙。 刚才还委屈巴巴的傅南陵马上喜笑颜开,道:好,那我等着。 季翎岚见状一阵哭笑不得,心里不禁深刻反省:为什么自己单单对傅南陵束手无策? 季翎岚在角落里捡了一块烂布,撕成几块备用,又从厨房找到了水盆,打了一盆水这才进了唯一一间有床的房间。 咳咳、咳咳,刚进去,季翎岚又退了出来,哭笑不得地说道:高大哥,你等会儿,房里先洒点水再清扫,不会有浮尘。 咳咳、咳咳,好。高斯从房里一跃而出,灰头土脸,比跟人打了一架还狼狈。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腹诽:明明都是影卫,怎么差距这么大呢?陆九和刘曦都是家务小能手,甚至还会做饭,虽然不怎么好吃,至少不会挨饿,可这高斯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这房间才算收拾干净,而季翎岚派给傅南陵的活是擦窗子,结果原本还只是有洞的窗纸,到最后只剩下窗框。季翎岚看的直叹气,傅南陵则心虚的站在一旁,像个做错事等着大人教训的孩子。 阿岚,我我就是觉得窗棂上很脏,就多用了些水,没想到这油纸这么脆弱 这窗纸原本就残破不堪,哪儿经得住你季翎岚想想傅南陵的身份,无奈地说道:算了,反正现下是夏季,闷热的很,没有窗纸也不碍事。 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这样晚上睡觉就不用开窗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打开,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不少东西,最醒目的算是那一坛酒了。 季翎岚连忙走上前,说道:大伯,这么久才回来,都买了些什么好吃的,我来帮你。 男人倒也没矫情,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季翎岚,唯独将酒坛子拎在手里。 看着男人的动作,傅南陵微微皱眉,随即想到还要从他嘴里探知宏县的情况,到底没说什么。 季翎岚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吃力地抱到院子的石桌上,将东西慢慢放下,打开看了看,烧鸡、猪蹄、酱肘子,还有一包花生米,一条生鱼,一些青菜,买的倒是挺齐全。 男人走上前,伸手撕了一个鸡腿,又拿了一个猪蹄,还有花生米,说道:东西买了,厨房在那儿,想吃就自己去做。 男人说完,就拎着东西回了正房,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季翎岚见状一阵苦笑,道: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们等着吧,我去收拾。 阿岚,我 见傅南陵又要帮忙,季翎岚连忙阻止道:少爷,祖宗,你好生呆着,我怕厨房被你烧了。 高斯垂着头,不敢出声,他清楚自己的手艺,做出来能不能吃都另说,更何况还是给傅南陵吃。 傅南陵也清楚自己在做家务上有几斤几两,识趣地说道:那我站门口陪你。 厨房要生火,又是午时,我可不想你再中暑,老实去阴凉的地方呆着。季翎岚小声的说完,提醒地看向正房的方向。 傅南陵也跟着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应声,走到院中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高斯看了看季翎岚,又看了看傅南陵,顿时有些为难。好在刘曦回来的及时,帮着季翎岚做好了午饭。一顿饭下来,季翎岚热的满头大汗,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都被打湿了,而刘曦则只是微微有些冒汗,这不禁让他再次生出习武的想法。 因为有外人在,四人不分尊卑地围坐在石桌前,安静地吃完了饭,又简单地收拾完,这才回到了客房。 季翎岚看看正房的方向,伸手将房门关上,看向刘曦问道:刘大哥,你走这一遭可有收获? 刘曦看了看傅南陵,答道:正如那人所说,这里确实没有妇人和孩子。 当真没有!事情得到证实,季翎岚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我去了方才待过的树林,走到了树林深处,那里密密麻麻全是坟头,我查看了一番,那里大多是妇人和孩童的坟墓。 这村子果然没有妇人与孩童 听刘曦这么一说,季翎岚除了悲痛以外,更多的是毛骨悚然,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他万万没想到整个村子里的人,居然为了活着,居然像货物一样卖掉了自己的妻儿,还是在明知他们命运的情况下,季翎岚真的无法想象那种惨状。 众人相互对望,久久不能言语。 刘曦出声打破沉默,道:这里村民看人的眼神都不太对。主子,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刘大哥,你可是发现有何不对? 刘曦微微皱眉,道:他们看人的眼神麻木不仁,好似野兽盯着猎物,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惨事,让他们失了人性。 既如此,那我们便先行离开,之后在做打算。 傅南陵的身份特殊,身体又不好,季翎岚自己又是个没什么用的半大孩子,真动起手来,他只能是累赘,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傅南陵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即便要走,也不是现在,我倒想看看他们能做点什么。 不行。刘大哥和高大哥虽然武艺高强,不惧任何人,但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要顾及我们,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们不能冒险。 那好,听阿岚的,不过我们离开最好不要惊动旁人,还是到入夜之后再说。这样让零七再次折返,还能暗中观察他们是否真的心怀不轨。 季翎岚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想必□□,他们也会有所顾忌。 众人打定主意,待在房间等待夜晚的降临。 吱呀一声,众人听到响动,刘曦来到门前看了看,道:是那男子出了门,似是酒醉。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不必管他。零四,你去看看马车是否还在。 是,主子。高斯随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哈哈,哈哈,当真是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门外传来男人说话声,听语调便能听出这人定是酒醉。 季翎岚一怔,小声说道:这男子似是读过书。 傅南陵点点头,说道:他衣衫上有墨渍,应是书写所致,此前应是读书人。 读书人?怎会活了下来?出于职业习惯,季翎岚下意识的心生怀疑。 倒也不是季翎岚疑心重,那样一个人吃人的年景,活下来的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而读书人常年与书为伴,和终年干体力活的人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活下来的几率要小很多。 能在那种环境中存活下来,还能守住这份家宅,足以证明此人不简单。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阿岚,你这运气真好,偶遇也能遇到这样的人物。 季翎岚一噎,不由想起这些天他偶遇的那些人,貌似真像傅南陵所说,他这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季翎岚指了指门外,道:阿陵,你说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傅南陵笑了笑,道:若他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便断不会在家中有旁人时,让自己酒醉。 所以他如此行径,有何目的?季翎岚看着窗外发酒疯的男人若有所思,呢喃道:装作酒醉,引起我们注意,让我们怀疑他的身份,对他有何好处? 傅南陵平静地说道:或者他在试探我们的身份。 你是说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季翎岚紧张地看向傅南陵。 若是他心机深沉,对我们的身份有所怀疑再正常不过,尤其是阿岚状似有意无意地询问当年旱灾之事,还有零四当时的过度反应,都会让他起疑心。不过任他再如何聪明,也不会猜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他所试探的不过是我们是否与高瑾是同伙。 看着表面人畜无害又软萌的傅南陵侃侃而谈,季翎岚有些恍惚,待回过神来时,不禁苦笑着说道:真正聪慧的是阿陵才对。 傅南陵闻言秒切换,睿智的模样瞬间变得软萌,道:阿岚,我这也是顺着你的所思所想做出的猜测,所以真正聪明的还是阿岚。 你啊,少哄我。季翎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若如你所说,那此人应不是高瑾的人,那我就稍稍放心了。 阿岚怎知他不是高瑾的人?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若他是高瑾的人,又何须试探,只要怀疑那便上报,反正在辽远高瑾的势力遍布,将咱们抓了,严加审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呀,我都没想到呢,阿岚真聪明! 季翎岚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笑眯眯的傅南陵,不禁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把我当孩子哄了? 阿岚本就比我小,嘿嘿,说起来阿岚还要叫我声哥哥。 季翎岚神情一滞,一直把别人当孩子的他,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才14岁,比傅南陵还要小上两岁。即便如此,让他叫一个16岁的孩子哥哥,他也叫不出来,尤其对方还长得一副软萌的模样。他嘴硬地说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我身体比你小,但心理年龄比你大,该叫哥的是你。 阿岚,怎能这么算,你 打住,想让我叫你哥,除非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窗外的男人发完酒疯,便回了正房,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 季翎岚见状迎了过去,笑着说道:大伯,您这是醒酒了? 男人淡淡地看了一眼季翎岚,道: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季翎岚笑着答道:大伯,我不是说过吗?我家在安城,来此是为寻亲,这要不是我家少爷中了暑气,也不会在这儿停留。 来宏县寻亲?男人的眼神麻木,不带丝毫情绪。 是,我家夫人的姊妹嫁到了宏县,之前两家来往甚密,自从闹灾以后就音讯全无,夫人最近身体不大爽利,特命少爷过来寻亲。 男人呲笑一声,道:这旱灾已过三载,方才想起寻亲?恐连白骨都已寻不到几根。 大伯,我看你年纪不小,对你礼数有加,你怎能出此晦言?季翎岚佯装气愤地说道。 男人沉默的看着季翎岚,空洞的眼睛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整个宏县,数万百姓,存活不过三成,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 三成季翎岚听着这个数字,完全无法想象当年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尸横遍野,饿殍满地,处处可见痛苦哀嚎,你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男人讥讽地笑了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再贴切不过。 那你们为何不去京都,去告御状,告发他们的恶行? 告?去京都的路那么多条,却没有一条生路,怎么告,如何告?男人眼底的讥讽更甚。 季翎岚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现在这个时代,通讯和交通都极度不发达,如果高瑾将通往京都的路都封锁了,那对这些贫民百姓来说,真的就没有了生路。 见季翎岚不再言语,男人淡淡地说道:我出去买些吃食。 哦,好。季翎岚下意识地应声。 男人走到大门前突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天黑了,有恶鬼出没,不想去见阎王,便老实呆着。 季翎岚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思考着他话里的意思。 阿岚。傅南陵出了房间,走到季翎岚的身旁,道:你们都聊了什么? 阿陵,他说宏县数万百姓幸存者不足三成。 傅南陵闻言沉沉的叹了口气,道:父皇接到的奏报,辽远一地因旱灾死难者,仅不足千人。 十几倍的差距,代表的可不是那些冰冷的数字,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朝廷为何不派人过来核查?赈灾粮款便这般放心地拨了下去?还是说负责赈灾的官员,早就跟高瑾沆瀣一气?季翎岚心情极度复杂,有愤怒,有悲痛,然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傅南陵明白季翎岚的心情,相对他的情绪,傅南陵身为土生土长的傅国人,心中的愤怒和悲痛更甚,但他也深刻的明白当政人的苦楚,忍不住为傅连朝辩解道:高瑾欺上瞒下,勾结收买赈灾官员,父皇身在京都,不明就里,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当时岚国和临国虎视眈眈,不断侵扰边疆,父皇终究精力有限,无暇顾及。 季翎岚明白这就是封建的社会制度导致的,他所在的现代社会,也是经由几千年的漫长发展,才走到了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这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仅凭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 阿陵,对不住,我方才情绪有些失控。 我明白,无论谁听到这种事都会难以接受。 方才他在临走前提醒了我一句,他说天黑了,有恶鬼出没,不想去见阎王,便老实呆着。我觉得他应该不想害我们。 傅南陵点点头,道:我比较好奇他口中的恶鬼是谁?为何在这里不出去便不会有事? 季翎岚有些好笑地说道:你现下应该想的是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分卷(25) 阿岚觉得呢? 若他不是高瑾的人,又出言提醒,我倒愿意相信他的话。 那我们今晚便就在此地看场戏,如何?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兴致勃勃,季翎岚直接浇了盆冷水,道:看戏重要,还是命重要?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去赌。 如果赌输了,那可不是一条命的事,恐怕这本就千疮百孔的宏县会再度血流成河。 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既窝心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唐曹邺《官仓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原文,我把冻改成了饿,这首诗的作者是杜甫。 第31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二十八傍晚时分, 男人刚从家中出来,就被三个壮汉围住了,虽然他们和男人一样, 都是衣衫褴褛, 但这些人身上难以掩藏的彪悍气息, 以及眼底时而闪现的凶狠, 都揭示着他们的身份不简单。四人没说话, 默契的走向一旁偏僻的角落。 为首光头大汉嬉皮笑脸地说道:徐大人, 听说今儿您家来了几只肥羊, 不知是真是假, 是何路数? 徐怀文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是我的远房亲戚,过来探亲。 远房亲戚?光头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 笑着问道:那他们是徐大人的什么亲戚,姓甚名谁, 从哪儿来? 是我夫人姊妹家的孩子,与我同姓, 叫徐岚。徐怀文看着光头,道:曹刚, 他们明天就走,你们别打主意。 徐大人, 上面吩咐过,任何进入宏县的外乡人, 都必须经过严查, 以防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到处散播谣言,坏了咱们的好日子。您说呢?话虽这么说, 语气却不见丝毫恭敬。 曹刚,这几年我为你们办了多少事,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放心,我不想死。再说一遍,来的是我夫人的外甥徐岚,从安城来,明日我便打发他们走,保证不会泄露任何事。徐怀文说完推开曹刚就走。 曹刚被推得一个趔趄,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道:徐大人,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宏县县令徐怀文么? 徐怀文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曹刚走上前,抬手戳向徐怀文的胸口,冷笑着说道:你现下只是一个杀妻食子的恶鬼,不要在兄弟们面前摆什么官架子,给你脸面你就接着,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上面发了话,留着你还有用,你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徐怀文双拳紧握,充满泥垢的指甲嵌进肉里,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那句杀妻食子的话,锥心之痛奔涌而来,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抬起头看向曹刚,眼底是足以噬人的光芒,吓了曹刚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待他回神,想要发作时,就听徐怀文冷冷地说道:曹刚,你也说我是头恶鬼,不仅杀妻,还食子,那就该知道我心有多黑,手有多毒。想要你这蠢货的命,我根本无需动手。 你找死!曹刚愤怒上前,斗大的拳头抬了起来。 徐怀文面不改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曹刚,道:曹刚,你可知为何他们将我困在这里,却不让你动我? 曹刚的动作一顿,瞪视着徐怀文,道:为何? 因我是昭明十五年皇上钦点的状元,御封的宏县县令,是高瑾应对皇上的工具。你们算什么,充其量算群到处狂吠的狗,若你们敢动我,那便掂量掂量自己有几颗脑袋。徐怀文轻蔑一笑,推开曹刚走了出去。 看着徐怀文走出去的背影,曹刚被气的脸色涨红。 身旁的曹二狗愤愤地说道:大哥,这姓徐的也太嚣张了,难道咱们就这样忍气吞声? 忍气吞声,呸!曹刚一口唾沫啐在地上,面色阴沉地说道:老子忍得够久了。今日就将姓徐的,连同那几只肥羊一起宰了。 曹大牛有些担忧地说道:可上面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徐大姓徐的说的万一是真的,那咱们的小命可就没了。 曹刚看向徐怀文的宅子,目露凶光,道:那里不是有现成的由头么?就说他们是京城来到,和姓徐的同流合污,想要密谋将宏县的事捅出去,徐大人不听劝,咱们杀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曹二狗闻言谄媚地笑着说道:大哥高啊,早就看这姓徐的不顺眼了,咱们可算逮到机会了。听说今日进村的这几人,个个衣着光鲜,一看就是肥羊,这次咱们指不定就捞了票大的。 待会儿下手干净利落点,他们身上的那张皮都不错,可以做点手艺活。那个小少爷留给我,你们都不许动。 曹二狗吞了吞口水,眼底闪过贪欲,道:好的自然留给大哥,到时候赏咱们口汤就行。 徐怀文回到宅子时,季翎岚正在熬粥,一大锅白米粥,放了些青菜和肉丁,一进院子就能闻到扑鼻的香气。看着从厨房里飘出来的烟火气,徐怀文眼底一阵发酸,生活在炼狱太久,他已经快忘记活人身上的气息了。 季翎岚从徐怀文进门就一直在留意他,见他两眼泛红,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向徐怀文,关切地问道:大伯,您没事吧? 徐怀文看着面前的季翎岚,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也有他这般年纪了。他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季翎岚的发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什么也没说,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季翎岚,略显狼狈地进了正房,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季翎岚有些回不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傅南陵,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傅南陵一脸严肃地走上前,伸手在同样的位置摸了摸,睁眼说瞎话道:有脏东西,我帮你摘下来。 刘曦突然从天而降,走到傅南陵耳边轻语了几句,傅南陵眼底闪过冷芒,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 季翎岚见状出声问道:阿陵,发生何事? 傅南陵看了一眼刘曦,刘曦会意接过季翎岚手里的东西。 阿岚,我有些乏了,饭菜让刘曦做,你来帮我捶捶腿。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是,少爷。 季翎岚随着傅南陵进了客房,季翎岚随手将房门带上,小声问道:阿陵,是不是刘大哥发现了什么? 傅南陵点点头,道:零七说这宅院是宏县县令徐怀文的老宅,而我们面前这个邋里邋遢、枯瘦如柴的男子,便是昭明十五年皇上钦点的状元郎,特封的宏县县令徐怀文徐大人。 宏县县令?季翎岚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问道:那他怎会沦落至此? 宏县乃是重灾区,父皇命人赈灾,派去户部侍郎唐鹤,以及禁卫军统领许镇押运赈灾钱粮,之所以能那般放心,皆因信任这宏县县令。他是父皇钦点,又受父皇倚重,相当于天子门生,父皇的意思是让他外放几年,然后调回京都,委任要职,实在没想到他为了苟活,居然与高瑾沆瀣一气。 傅南陵语气带着愤怒,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的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倾泻而出,让季翎岚看的有些怔忪。 傅南陵看季翎岚的表情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切换模式,道:阿岚,这人定不是好东西,你心地善良,切莫被他骗了。 季翎岚看着秒变脸的傅南陵,突然觉得既窝心又好笑,这孩子是真的在意他,所以才心甘情愿的隐藏起本性,表现出他喜欢的一面。阿陵,你不必如此,做原本的自己便好,我说过只要你不负我,不负天下人,我便不会负你。 傅南陵上前揪住季翎岚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阿岚,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我不得不裹上厚厚的壳,做高高在上的皇子。可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轻轻松松地做阿陵。 随你吧。季翎岚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纠结那个话题,道:既然徐怀文是宏县县令,那他对当初抗灾的情况应该一清二楚,加之他之前的态度,我以为我们可以从他口中,问出我们想知晓的事实。 阿岚,方才零七在他出门时,一路跟着,发现他刚出门,便与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接上了头,定是没安好心,应是想着怎么算计咱们呢。你不是也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么?你莫要总将人往好处想,这样总有一日会吃亏的。 季翎岚微微皱眉,迟疑地说道:但方才我从他眼底读到了深切的悲痛,那种情绪非常浓烈,不似作假,我觉得他没有恶意。算了,反正入夜之后,我们便要离开,他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会落得这般田地,也只能日后再查探了。 这次傅南陵倒是没有反对,毕竟相对真相,季翎岚的安全是第一位。反正已经获知此地蹊跷,只要之后再派人过来暗访,总归会查明真相。 你等着,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季翎岚转身出了客房。 傅南陵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正房的方向。 季翎岚看了看徐怀文带回来的食材,做了一道回锅肉,一道鱼头豆腐,端着就朝正房走去。 阿岚。刘曦叫住季翎岚,不赞同地提醒道:他的目的不纯,还是莫要太过接近的好。 季翎岚微微笑了笑,说道:刘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况且你们都还在,他不会把我如何。虽然我不觉得他会害我们,但为了以防万一,除了那锅粥,别的菜就别吃了,麻烦刘大哥热热我们带的干粮,暂且凑活一顿。 阿岚,主子若知道,定不会同意。刘曦无奈地皱紧眉头。 我知道,这不是趁着他如厕,来个先斩后奏嘛。季翎岚保证道:刘大哥,你放心,我有自保的手段,不然也不会在陆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两次。 刘曦一怔,见季翎岚打定了主意,只能无奈地应了下来,道:阿岚,你在主子心中的分量很重,若你出事,我难保主子会做出何种疯狂的举动,所以你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好。季翎岚满含歉意地说道:一会儿还得刘大哥帮我顶着点,莫让阿陵胡闹。 看着季翎岚的背影,刘曦嘴角勾起苦笑,呢喃道:这我哪儿顶得住 咚咚咚,季翎岚来到正房门前敲了敲门,就听房间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徐怀文出现在门口,一身的酒气,差点没呛季翎岚一个跟头。 看着门口的季翎岚,徐怀文有些惊讶,随即看向他手中的菜,麻木的眼神有暖色一闪而过,让开门口道:进来吧。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季翎岚来不及多想,连忙进了门,如厕回来的傅南陵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傅南陵的眉头瞬间皱紧,淡淡地看向刘曦,道:怎么回事? 刘曦连忙躬下身子,道:主子恕罪,属下实在拦不住。 傅南陵抬脚就往正房走,却被刘曦挡在身前,道:主子,阿岚说他有自保之力,还说让主子在房内等着,他一会儿便回。 你敢拦我?傅南陵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刘曦深吸一口气,头也不敢抬地说道:主子,阿岚让属下转达,若是主子胡闹,便不再理会您。 傅南陵身子一僵,恼怒地说道:那你还站在这儿作甚,还不赶紧去保护他,若他伤了半根毫毛,我定饶不了你! 刘曦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是,属下这就去。 躬身来到院墙边上,身子一跃,便上了院墙,几个起落间来到正房的房顶之上。傅南陵见状冷哼一声,脚步一转进了客房。高斯看着傅南陵的背影,不禁偷偷擦了一把冷汗,方才刘曦的举动差点没把他吓死,但凡他们主子想干的事,就是皇上也拦不住,今儿仅凭季翎岚一句话,便让他改了主意,不得不让高斯佩服,也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季翎岚在傅南陵心里的位置。 季翎岚将手里的菜放在桌上,将窗子打开,让满屋子熏死人的酒味和汗臭味散开。 季翎岚随口说道:大伯,您这屋的味儿是想熏死谁呢。 徐怀文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回锅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眶再次红了起来。他夫人的拿手菜便是回锅肉,每次做好了她都会看着他吃,自己却只吃青菜,后来有了孩子,她就看着他们父子俩吃。他虽然做了县令,却从未让她过上好日子,直到她死 眼看着徐怀文眼泪哗哗的掉,季翎岚一时间慌了神,道:大伯,您这是作甚?就算阿岚做的不好吃,您也犯不着哭吧。 徐怀文依旧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回锅肉,直到一整盘都吃完,他才放下了筷子,用力嚼着。无声的哭泣变成呜咽,再变成嚎啕大哭,积压在心底让人窒息的伤痛,终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季翎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复杂。虽然他不知道徐怀文经历过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徐怀文的撕心裂肺,让他心里也跟着泛酸,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大伯,您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和我说说吗?季翎岚决定赌一把,赌徐怀文并不像他们猜想的那样。 徐怀文身子一僵,沉默了半晌,方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你叫阿岚?今年多大了? 是,我叫阿岚,今年十四。 十四?倒是不像。 我很小时便没了父母,一直以乞讨为生,是少爷把我捡回府的,所以个子矮了些。对于身高季翎岚一直有些怨念,即便最近营养跟得上了,长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你 徐怀文眼睛一亮,随即又慢慢黯淡下来,直到彻底寂灭。 季翎岚试探地问道:大伯,您也曾有过子女? 徐怀文沉痛地点点头,道:有过,若他在天有灵,定会怨我恨我,骂老天不公,为何让他投生在我膝下。 分卷(26) 大伯,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您,只是我能感觉出您对他的疼爱,若是您做了伤害他的事,也定然有您的苦衷。那种发自内心的伤痛,是伪装不出来的,季翎岚能清晰的感受到。 苦衷?傻孩子,你怎就肯定我有什么苦衷?只因季翎岚的一句话,徐怀文再度红了眼眶,背负了这么多年,从没人能体会他的伤痛,今日他却从一个孩子口中得到了慰藉。 哎呀,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反正就觉得您不是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傅南陵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也学会了装疯卖傻。 心里翻涌的情绪,被季翎岚这么一打岔,倒是平息了不少,徐怀文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孩子,若你知晓我到底做了何事,便不会认为我是好人了。 大伯,您要不嫌我烦,索性就跟我说说,你总这么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心病。 徐怀文不答反问,道:阿岚,你们家老爷是做什么的? 季翎岚微微皱眉,有些为难地说道:出门前,我家老爷特意叮嘱过,不让我们对外说,所以我不能说,说了会挨板子。 徐怀文点点头,接着问道:你们此来宏县真的是来寻亲? 少爷说是,那便是了,我们做奴才的,听着就行。 徐怀文沉默地看着季翎岚,半晌后方才再次出声说道:阿岚,有件事我想托付与你,不知你肯不肯帮我? 季翎岚心下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为难地说道:大伯,少爷说我们明儿一早便走,他住不惯这里。对不住,您的事我恐怕帮不了。 不废时间,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带出去一样东西,有机会的话将东西交给安城知府马长春。 季翎岚佯装好奇地看着徐怀文,问道:东西?重要吗? 阿岚识字吗? 季翎岚点点头,赧然地笑了笑,说道:少爷有教过,只是阿岚有些笨,识字不多。 徐怀文起身,走向卧房,很快便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本书,递给季翎岚,道:这本书上的字,你认得吗? 季翎岚接过书看了看,笑着说道:这本书我家少爷读过,叫《国策》。 阿岚,我所托之物便是这本书,你要好好保管,务必在回到安城后,交给安城知府马长春,能办到吗? 季翎岚苦着脸说道:可我只是个下人,怎能见到知府大人? 阿岚,你去知府衙门,便说是受言之所托,来找马大人,他便会见你。 这样啊,那我就帮大伯跑一趟。只是这书跟少爷那本也没什么不同,要不这本您留着,我让少爷再买一本,帮您送去。 傻孩子,自然是有不同,这本书是我至今还活着的理由,只要将它带出去,能出现在世人面前,那我便是死,也瞑目了。徐怀文伸手拿过那本书,眼底闪过复杂的光,久久无法平复,道为了保住它,我杀了妻子,吃了儿子,变成了一头彻头彻尾的恶鬼。 季翎岚震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大伯,你你这是何意? 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傅南陵从外面走了进来,高斯则紧跟在他身边。 少爷季翎岚无奈地叫了一声。 傅南陵心虚的不敢看季翎岚,而是看向徐怀文,道:徐大人,不用麻烦阿岚,你将东西直接给我便是。 徐怀文看着傅南陵微微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高斯将房中唯一的一张椅子搬了过来,从怀中掏出手帕铺在上面,傅南陵心安理得的坐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京都来的,为的就是暗查高瑾贪腐一案。 徐怀文眼睛一亮,随即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不是说你们来自安城么? 季翎岚有种被人当众打脸的感觉,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徐大人,对不住,您也清楚高瑾势大,我家主子微服暗访也是实属无奈,所以才会想了这么一个理由。辜负了徐大人的信任,阿岚属实惭愧。 徐怀文的视线落在傅南陵身上,道:不知这位公子在朝廷哪部谋职? 我姓傅,排行三。傅南陵现在的样貌也就十五六岁,若说在朝廷供任要职,没人会信。 徐怀文闻言大惊,随即激动地说道:公子恕罪,能否让在下看看公子的身份牌? 放肆!高斯扬声喝道:亵渎殿下,你可知已是死罪? 徐怀文连忙跪倒在地,道:殿下,下官只是想确认殿下身份,若有冒犯,下官甘领死罪,只求殿下让下官死个明白。 傅南陵将身上的身份牌拿了出来,在徐怀文面前亮了亮,道:可看清了。 乳白色的龙纹玉佩上,一个大大的陵字,这是皇家人才能有的身份令牌,徐怀文有幸曾见过一次。他匍匐在地,恭恭敬敬地叩首道:犯官徐怀文参见三皇子殿下。 傅南陵将令牌收回怀中,淡淡地问道:既称犯官,那便说说,你犯有何罪,为何堂堂七品朝廷命官落得如此下场? 殿下 傅南陵打断徐怀文的话,道:出门在外,又是如此凶险之地,还是唤我一声少爷吧。 对对对,少爷,这里不安全,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有高瑾的眼线,但凡进入宏县的外地人,都会被严查身份,已有不少人被他的爪牙杀害。徐怀文将那本《国策》双手奉上,道:这本书实则是一本账册,记录了高瑾贪污赈灾粮款的证据,还有宏县一地饿死百姓的真实数目,破解方法就在这本书的封皮中。 傅南陵接过徐怀文手里的书,不待他细问,就见刘曦从窗口飞入,道:主子,外面来了不少人,已经将院落围住,我们必须早做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  手疼,唉! 今天开奖了,中奖的留个言,看中了多少,让我也沾沾运气。 第32章 什么?一定是曹刚, 他是高瑾放在这里的眼线,因为与下官有些私怨,一直想置下官于死地。傍晚时分, 下官还曾与他发生口角, 他定是想好借口想要谋害我们。殿下, 下官出去引开他们, 您看准时机, 让护卫送你离开。带着账本马上离开辽远, 赶回京都, 将此事禀告皇上。 季翎岚出声反对道:不行, 徐大人,既然那曹刚与你有私仇, 那你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徐怀文神情微缓,平静地说道:傻孩子, 为了能取信高瑾,将这份证据留存, 我早已身犯死罪,如今能得偿所愿, 让真相有大白于天下的可能,那我便是死而无憾了。 傅南陵看向刘曦, 问道: 他们来了多少人? 回主子,不足二十人, 手中皆有武器, 看上去像是练家子。 许怀文适时地插话道:他们是高瑾的私卫, 只听命于高瑾。 村子里一共有多少这样的人? 四十。这样的私卫虽然在各个进入宏县的出入口都有,但属这里最多。一是因为徐曹村是宁城进入宏县的必经地;二是因为他们要监视下官这枚棋子。徐怀文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他们这是出动了一半的人手。傅南陵看向刘曦,道:可有把握? 七层, 只是若打斗起来难免会引来更多的人。这是刘曦最为担心的。 季翎岚突然插话道:刘大哥,高大哥,你们带着阿陵和徐大人到房顶躲一躲,我有办法解决他们。 不行!四人异口同声。 哎呀,现下不是解释的时候,等我布置好机关,刘大哥再下来接我,我不会傻到与他们对拼。相信我,快,没时间了。 刘曦和高斯对视一眼,一人一个带着两人上了房顶。季翎岚走出房门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直接进入解剖室,从储物柜里拿出七/氟/烷,这是一种吸入性麻醉剂,是季翎岚让唐棠准备防身用的。他想了想,从抽屉拿出剪刀,又拿了两张纸,剪成两个小人,这才出了解剖室。 重新进入正房,季翎岚关上门窗,将剪好的小人用东西固定住,放在蜡烛旁,看着窗子上映出的影子调整位置。最后他闭住呼吸,在房间内喷洒麻醉剂,这些麻醉剂具有挥发性,量也不足以让这么多人短时间内昏迷,但至少能让他们的身体发生反应,这样刘曦和高斯再动气手来,便轻松的多,也不会闹出多大动静。 待一切准备妥当,季翎岚连忙从房间走出,关紧房门,给刘曦打了个手势。刘曦会意,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揽住季翎岚的腰,再一跃轻松回到房顶,可季翎岚却手脚一软,倒进刘曦怀里。 傅南陵见状眉头皱的死紧,一掌推开刘曦,将季翎岚捞进怀里,关切的小声问:阿岚,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手脚有些发软,过一会便好,不用扶我,我在这儿坐会就成。季翎岚一阵苦笑,他肯定是刚才出门的时候,无意间嗅到了少量的七/氟/烷。 察觉到季翎岚的动作,傅南陵收紧了手臂,道:你别动,这房顶太脏,且年久失修,外面又有人虎视眈眈,被他们发现便不好了。 季翎岚想想也是,便没再挣扎,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下面,倒也没有察觉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姿势。刘曦和高斯是习以为常,而徐怀文也仅仅是皱皱眉,毕竟两人年龄都不大,也没往别处想。唯有傅南陵嘴角上扬,心里乐开了花。 一阵轻微的响动后,就见一个又一个人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他们虽然身法不如刘曦和高斯轻盈,却能看出他们也是练家子。为首的曹刚看看亮着灯的正房,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 曹二狗走到曹刚身边,小声耳语道:大哥,客房里没人。 曹刚一挥手,众人便一拥而上,朝着正房走了过去。曹二狗一脚踹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随后紧跟着的便是曹刚。 徐曹刚的话被空空的房间打断,他面色阴沉地喝道: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众人纷纷涌进房间,在房间内翻箱倒柜,而曹刚则来到桌前,看着上面的纸人和蜡烛,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曹二狗恼怒地说道:大哥,人跑了。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曹刚说的咬牙切齿。 兄弟们跟我走! 曹二狗气势汹汹的应声,却还未走到门口就感到一阵腿软,撑着走到门口,刚想迈过门槛,脚却抬不起来,脚下一绊,身子往前栽,砰的一声脸着地,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曹刚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朝着门口就走了过去,骂道:废物,一个门槛都过不去,留着你有何用。 曹刚的话音刚落,突然觉得一阵腿软,脚将抬未抬,身子前栽,砰的一声,也摔在地上。 曹刚猛地反应过来,大喊道:迷香,是迷香! 季翎岚连忙提醒道:刘大哥,高大哥,进屋时需闭气。 刘曦和高斯对视一眼,从房顶跃下,来到正房门口,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不禁一阵怔忪,随即上前,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除为首的曹刚外,其他人全部毙命。 听着底下的哀嚎声,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他明白,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必要的,但他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与他自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相违背,而且他还是个法医 感受到季翎岚变得僵硬的身子,傅南陵轻声问道:阿岚,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季翎岚张了张嘴,终是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我没事。 有徐怀文在身旁,季翎岚终究要顾及一些,没有叫他阿陵。 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阿岚可是看不得杀人? 傅南陵恍然,他现在似乎明白了,为何前世自己每次杀人的时候,季翎岚的情绪总有不对。 是,即便他们有罪,也该有由律法来审判。殿下,不是吗?季翎岚说出内心所想。 阿岚,若我们不动手,死的便是我们。 我明白,我会慢慢适应,多谢殿下关心。 傅南陵皱紧了眉,他能感受到季翎岚语气中的变化,似是变得冷淡。傅南陵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放软语调道:阿岚 殿下!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瞥了一眼徐怀文,那乖乖软软的语调,要是被徐怀文听了去,那傅南陵在人前树立的威严,可就全毁了。他推了推傅南陵的身子,道:我现下没事了,殿下可以松手了。 傅南陵小声在季翎岚耳边说道:除非阿岚不生我气,否则我死也不松手。 殿下,我不生气,你现下可以松手了。季翎岚也算了解傅南陵的性子,要是倔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能先顺着他。 傅南陵犹豫了一瞬,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刘曦和高斯将下面的尸体统一扔到其中一间客房内,这才跃上房顶,将三人带了下来。 傅南陵看向徐怀文,问道:徐大人,你可知其他人在何处? 徐怀文躬身答道:殿下,下官需辨认一下,方知剩下的人在何处。 好。 徐怀文拿着蜡烛在客房内查看尸体,随即便和高斯一起出了宅子。季翎岚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阿岚,你说的没错,他们是要经过律法的审判,可事急从权,现下的形势便是你死我活,与他们这些心狠手辣的人打交道,绝对不能心软。 我明白,殿下不必解释。 季翎岚明白就现在的形势来说,傅南陵这么做无可厚非,他只是还没适应现在所处的时代,更何况刚才是他让那些人失去了行动能力,所以他们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失去了生命。季翎岚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仿佛能看到上面沾染的血腥。 分卷(27) 傅南陵上前扯了扯季翎岚的衣袖,委屈巴巴地说道:阿陵,你说过不生气的,为何还叫我殿下,这里可没有旁人? 季翎岚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急需重塑三观,没心思哄他,耐着性子说道:阿陵,我想去如厕。 我陪你一起。 不必,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审问曹刚吧,我去去就回。季翎岚说完,转身就走。 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呢喃道:阿岚啊阿岚,我也想护着你一辈子,永远不让你见到血腥,可我这身子 季翎岚走到阴暗处,直接进了解剖室,没想到唐棠居然也在。季翎岚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奇怪地走到唐棠身边,出声问:唐棠,你怎么还没下班? 正靠坐在储物柜旁出神的唐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抱怨地说:师傅,下次您出声前,能不能稍微给点提示,都快被您吓出心脏病了。 怎么给提示?难不成我说话之前,先唱首歌? 可别,夜半歌声,那更吓人了。唐棠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季翎岚好笑地说:瞧你那点出息。说说吧,怎么这个点了,还没下班? 这不是好几天都没跟师傅说话,想您了嘛。 少来,说实话,是不是327案,又有什么波折了? 真不是!上次我们见面,您不是说要去做的事非常危险嘛,我有点担心,就每天过来看看,看您是不是来过。今天见储物柜里少了七/氟/烷,那是您说要用来防身的,我就想着您肯定是遇到麻烦了,就有点不放心。 季翎岚闻言心里暖暖的,叹了口气,道:唉,今天还真遇到了点事 听完季翎岚的叙述,唐棠一时间难以回神,和他最初听到这件事一样,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言语的能力。 师傅,您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易子而食? 季翎岚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恐怕是真的。 那也太残忍了,这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会?唐棠还是难以接受,这世间真真切切的存在着这样残忍的事实。 人为了活着,会暴露自私的天性,这个村子不止没了孩子,还没了女人。 这也太唐棠已经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季翎岚也跟着沉默了下来,平复着纷乱的心情。 唐棠自然明白季翎岚为什么纠结,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师傅,大道理平时都是你跟我说,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安慰你,毕竟那个时代的社会制度与现代完全不同,我们也不能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但我觉得那个三皇子说的没错,事急从权,你们的处境不就是你死我活嘛,况且站在正义一面的是你们,而他们都是恶贯满盈的罪犯。当然,我知道这不适用于现代社会。 季翎岚苦笑着说:这些大道理我都懂,我之所以心情烦乱,不是因为觉得他们做的不对,是以前树立的三观和现在所处社会制度相冲突,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唐棠犹豫了犹豫,说:师傅,我觉得您是因为本能地排斥那个世界,所以才会那么久还不能适应,您平时的适应力可不是这样的。 季翎岚闻言一怔,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季翎岚沉默,唐棠忍不住出声叫道:师傅,师傅? 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你个臭小子,平时看起来又蠢又笨,没想到居然看得比我透彻。是啊,这段时间我虽然一直在那个世界生活,却并没有将自己当做那个世界的人,思考问题、对待事物,总是站在我只是过客的角度去想、去做。我完全忘记了,现代社会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那个世界的季翎岚。 师傅,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听季翎岚这么说,唐棠心里不是滋味。 傻小子,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你点醒了我。季翎岚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该有所改变了。 唐棠紧张地问:师傅,那您以后还回来吗?我是说解剖室,您不会不要我了吧。 我当然会回来,那个世界的医疗水平有限,就算副作用小,我也不想一有病就喝药汤子,太难喝了。哦,对了,你帮我在储备一些解毒剂,尤其是砷的,在那个世界也叫砒霜,常用的毒药。 成,师傅,您要什么都成,我想办法再多弄个储物柜,最好是能冷藏的,各种解毒剂,我都买来放里面。唐棠对季翎岚的依赖,丝毫不亚于傅南陵,只是两人的感情方向不同,唐棠尊敬季翎岚,是对长辈的依赖。 傻小子,你就不怕被我败到破产啊。 唐棠笑嘻嘻地说:不怕,您现在不是和皇子在一起嘛,那可是皇家的人,随便赏赐一点金银首饰,都能买一家小药房,我还指着抱师傅大腿,闷声发大财呢。 季翎岚被唐棠逗笑,心里的烦躁也渐渐消散,说:就算赏赐,也不会有太大的价值,毕竟那些东西都没了最重要的年代感。行了,不说这些,我先回去了,如果失踪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好,师傅,你多保重,一定注意安全,把心软的毛病稍微改一改。唐棠忍不住叮嘱着。 知道了,啰嗦。 季翎岚出了解剖室,刚走进院子,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阿岚,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察觉到傅南陵语气里的不安,季翎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担心。 傅南陵松开季翎岚,蒙着水雾的眼睛看着他,恳求道:阿岚,以后若是我再惹你生气,你如何罚我都成,能否不要一个人离开? 此时的傅南陵让季翎岚想到唐棠,刚才唐棠也问了类似的问题。他点点头,道:好,以后若是我们闹矛盾,就当面解开,不冷战。 不冷战?对,就是不冷战。傅南陵高兴地笑弯了眼角。 季翎岚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慢慢走近傅南陵编织的爱的陷阱。他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徐大人和高大哥他们回来了吗? 傅南陵也不纠缠,回答道:尚未,不过想来应是快了。 那阿陵可曾审问过曹刚? 阿岚不在,我没心思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道:以前我们不认识时,你是如何做事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怎能对比?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道:你这话若被皇上听到,我定不会有好下场。 阿岚,没人能伤你,就算是父皇也不成。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季翎岚心里一震,完全没想到傅南陵对他的依赖,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季翎岚看向院门的方向,只见徐怀文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高斯。 徐大人,高大哥,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没有漏网之鱼。徐怀文眼底难掩兴奋,走到傅南陵身边,躬身说道:殿下,请移步,容下官将当年之事详细说于殿下听。 傅南陵看了一眼季翎岚,道:便到客房一叙吧。 刘曦和高斯对视一眼,身子一跃便上了房顶。其余四人便一起进了客房,因为没有椅子,傅南陵索性坐到了床上,季翎岚站在他身边,高斯守在门口,而徐怀文则站在了对面。 徐怀文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叩首,说道:下官宏县县令徐怀文,参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南陵也正了神色,与季翎岚见惯了的软萌完全不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势,如果不是同一张脸,季翎岚不会认为这是同一个人。 徐大人平身吧。 徐怀文稍稍直起身,却没有站起身,道:殿下,下官罪孽深重,请殿下容下官跪着回话。 准。徐大人有何话,现下可以说了。 徐怀文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昭明十六年,宏县大旱,颗粒无收,百姓苦无粮食充饥,下官连续数日上书朝廷,终于等来朝廷下派赈灾钱粮的消息,下官尽量安抚受灾民众,劝说各粮行、富商捐钱捐粮,甚至自己出钱购买,分发给百姓,以解燃眉之急。可这是个无底洞啊,下官等了一月有余,依旧没见到赈灾粮下发。眼看着家中钱粮皆无,就连饮水都成了难题,城中百姓更是有饿死之人出现,下官便知等不了了,便赶去宁城布政司,询问赈灾粮的下落。可下官去了三次,每次守门的差役都将下官拦在衙门外,不说布政使大人,就说布政司的人,除了门口守门的差役,下官任谁都没见过。 见徐怀文停下,季翎岚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徐大人一直没见到高瑾么? 没错,就是高瑾,他不仅不配为官,更不配为人。徐怀文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恨,接着说道:下官接连三次吃了闭门羹,便知晓是高瑾不想见下官,于是下官便守在高府门口,守了两日两夜,终于等到了高瑾,下官冲上去拦住了他的轿子,询问赈灾粮的下落,却被高瑾的手下不由分说的打了一顿,羞辱般的将一袋大米倒在了下官身上。下官爬起来,不顾羞辱,将地上的大米一粒不落的装进米袋,下官也顾不得什么文人的傲骨,这是粮食,能救命。 徐大人,您季翎岚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怀文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下官不能就这样回去,宏县的八万百姓正等着下官救命,下官在心里暗暗发誓,即便被人打死,也要带回赈灾粮。又是半月过去,下官终于顺利进了布政司,高瑾对下官百般示好,言说之前是下人有眼无珠,不知下官身份,才做了冒犯之事云云。下官心知肚明,也不计较个人得失,只要能带回赈灾粮便可。高瑾很爽快,拨下了赈灾粮,由下官和京都来的禁卫军一起押运至宏县。下官顾不上其他,连忙组织派发粮食,每家每户一石白生生的新米派发下去,百姓甚至来不及尝尝味道,就被布政司连同提刑司的差役重新收了上来。实际派发到百姓手里的,是几年前的陈米,每家每户不到十斤。十斤大米,能撑得了几天,这是活生生的将百姓往死路上逼啊! 这高瑾真是该死!虽然之前听徐怀文提起过,但现在听来,季翎岚还是难平心中的愤怒。 百姓但凡有反抗者,必遭毒打,打死勿论。下官去找布政司的人理论,也被打了出来。他们还扬言,若县中百姓再胡搅蛮缠,便将那些陈米也一并收回。百姓担心他们真的收回那些粮食,便偃旗息鼓。可那些粮食又能撑得了几日,下官想着上书朝廷,将宏县的事如实禀告,谁知上书竟被高瑾的人送回,威胁下官乖乖听话,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下官表面答应,私下派人前往京都,却还是被拦了下来。他们不仅杀了送信的人,还闯到下官家中,逼下官杀了妻子,吞下亲子的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扑到我不敢置信,害,_(:3」)_ 第33章 下官罪孽深重, 若不是为了还宏县百姓一个公道,岂能苟活于世啊!徐怀文匍匐在地,老泪纵横。 季翎岚走到徐怀文近前, 蹲下身扶他起来, 道:徐大人, 您起来说话。 傅南陵叹息一声, 说道:徐大人忍辱负重, 一心只为百姓, 是朝廷百官之表率, 纵有过错也是被逼无奈, 情有可原,起来回话吧。 不, 殿下,下官有罪, 且听下官把话讲完。 徐怀文固执的跪在地上,季翎岚拉也拉不动, 只能随他。 徐怀文拉开衣袖,露出小臂, 暗沉的皮肤上满是疤痕,有新伤, 也有旧伤,很明显是用利器割伤的。 这几年, 他们为了控制下官, 总会让下官杀害过往行商, 他们取其财,将尸骨埋进树林深处那片坟地。下官一共杀害了十条无辜性命,每杀一人, 下官便会在手臂上割上一刀,这些都是下官所犯下的罪孽。下官所杀是谁,哪里人,作何营生,全记载在那本账册中。徐怀文重新匍匐在地,说道:殿下,下官有罪,且罪不可恕,死后定下地狱,以赎下官之罪。唯有一个心愿,便是让当年之事大白于天下,还宏县枉死百姓一个公道,望殿下成全! 季翎岚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徐怀文都是杀了人,杀了十条无辜的性命,就是毁了十个家庭。可他违背良心,甘愿满身罪孽所要守护的,又是可以还数万枉死百姓的真相,季翎岚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 傅南陵神色肃穆,郑重地说道:徐大人放心,本殿必定还宏县百姓一个公道,高瑾等人的命,本殿收了。 多谢殿下!徐怀文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嘴角勾起如释重负的微笑。 傅南陵起身,走到徐怀文身边,弯腰去扶,道:徐大人起身吧。 徐怀文连忙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道:多谢殿下。下官身上污秽,莫要脏了殿下的衣服。 傅南陵笑了笑,道:杀了那些私卫,虽然现下无忧,却也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恐高瑾会加派人手,控制宁城州县,我们该如何将证据送出,现下成了难题。 徐怀文连忙说道:殿下,这些私卫每三日回宁城禀报一次,今日殿下能顺利进村,也是因为曹刚带着心腹去了宁城,再去要三日之后,殿下有三日的时间出辽远,赶往京都。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徐大人有所不知,现下回京都的路皆被高瑾埋下了伏兵,只要有可疑之人前往京都,便会被截杀,现下宁城还要安全些。 徐怀文担忧地问道:怎会如此?难道殿下的行踪已然泄露? 傅南陵三言两语将宁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道:布政司参议刘吉被杀,提刑司佥事李恒也未曾幸免,唯有李泰保住了性命,我们之所以来此暗查,便是因为李泰是被阿岚所救。 分卷(28) 没想到宁城居然发生此等大事,原来不止下官一人在坚守,好,好啊!徐怀文就像是找到了知己般,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傅南陵看向高斯,道:把曹刚带过来。 是,主子。高斯将曹刚从正房拎了过来,砰的一声扔在了地上,曹刚的嘴被堵上了,只能发出一声闷哼,眼底被恐惧占满,却又被他掩藏在凶狠之下,典型的色厉内荏。 高斯随手将他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警告的踢了他一脚,随即躬身说道:主子,人已带到。 嘴巴一经解放,曹刚便凶狠的威胁道:你们是谁?可知我是高大人手下,快快与我松绑,否则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高斯二话不说,上前又是一脚,正踢中曹刚的胸口,踢得曹刚佝偻起身子,竟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看着曹刚,傅南陵发出一声冷笑,道:算了,这种蠢货,我也没了审问的兴致。徐大人,高斯,这人就交给你们了。 傅南陵知道季翎岚不喜血腥,而对这种表面硬汉,其实心里十分怕死的人,不用点手段,他又不会说,与其让季翎岚面前毁了之前的形象,还不如来个眼不见为净,反正高斯定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 是,主子。 高斯自然唯命是从,再度拎起曹刚朝门外走去,徐怀文见状也跟着躬身告退,拥挤的房间顿时空了出来。 季翎岚向来敏锐,自然明白傅南陵这么做的原因,既窝心又无奈,道:阿陵,在大是大非上,我分得清轻重,不必如此。 傅南陵指了指自己的脸色,委屈地说道:难道阿岚没注意到,我现下已是在强撑吗? 这么一折腾已是后半夜,傅南陵又没吃饭又没喝药,即便是上了妆,也难掩脸色的苍白。 季翎岚见状皱着眉头问道:晚上可曾用饭? 傅南陵心虚地摇摇头,道:我实在担心阿岚,所以 季翎岚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再次问道:那可曾喝药? 傅南陵瞅了一眼季翎岚,再度摇摇头,道:没喝。 见季翎岚转身朝门外走,傅南陵连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你别生气,我知错了。 季翎岚一看他苍白的脸色,心就软了,却面无表情地说道:乖乖去躺着,我去跟你弄点吃的。 好,只要阿岚不生气,我这就去躺着。傅南陵温顺地走到床前,脱鞋躺了上去,侧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心里一阵无奈,转身走了出去,他发现自己对傅南陵真的越来越容易心软了,尤其是看他乖乖软软的模样。 季翎岚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便径直走向厨房,他心里清楚里面会上演怎样的画面,只是这就是这个社会的常态,他现在只能先去适应,再慢慢试着去改变。 点火烧水蒸了一碗蛋羹,又热了热之前熬得粥,季翎岚尽量无视正房传出的惨叫声,端着碗平静的走进客房。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你看我都没下床。 这小孩子般讨赏的语气,跟之前面对徐怀文时气势全开的模样,哪像一个人。 季翎岚来到床前,将手里的粥递了过去,道: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好。 傅南陵坐起身,接过季翎岚手里的碗,房中没有桌子,只能用手端着,他听话的喝了几口粥,便眼巴巴地看向那碗蛋羹。 季翎岚只觉一阵好笑,接过他手里的粥碗,将蛋羹递了过去,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怎的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傅南陵接过蛋羹,笑眯眯地说道:在阿岚面前要出息作甚,更何况阿岚做的蛋羹可是我的最爱。 季翎岚好笑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厨房又盛了两碗粥,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扬声说道:刘大哥,下来喝碗粥吧。 刘曦纵身一跃,出现在季翎岚面前,笑着说道:多谢阿岚。 刘大哥客气,现下也就只有粥了,便泡些干粮凑合吃吧。 已经很好了。刘曦坐了下来,将碗往身边拉了拉,将之前烤过的饼子掰开泡进碗里。 季翎岚转身回到厨房,将点着炉火,让药慢慢熬着,这才重新回到石桌前坐下喝粥。 刘曦看向季翎岚,关切地问道:阿岚可是不适应? 季翎岚一怔,苦笑地看了看正房的方向,说道:以前确实很少碰见,难免有些不适应。 刘曦犹豫了犹豫,道:阿岚,主子每日所面临的处境,比今日凶险百倍,你若跟随主子,便尽快适应。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刘大哥,我会尽快适应,但不会一直跟着你们,待这里的事了结,我便寻个小城安顿下来。 你不跟随主子?刘曦微微皱眉,显得有些诧异。 我想过平静的生活,之所以来此,也是因为李泰是为我所救,逼不得已才卷入其中。 可主子 阿岚,我吃完了。傅南陵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刘曦的话。 劳烦刘大哥看着炉子上的药,我进去看看。 季翎岚起身进了客房,刘曦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皱,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 将碗递给季翎岚,傅南陵随口问道:阿岚,你和零七都聊什么呢? 没什么,用了饭,便坐一会儿,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傅南陵一把拉住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你可是还在生气? 季翎岚转身看着傅南陵,道:明知我会生气,为何还那般胡闹? 傅南陵委屈地说道:阿岚不也瞒着我只身犯险,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万一你有个万一,我这条命也就跟着没了。 季翎岚一愣,随即想到他的病,也就释然了。 我既然敢去,就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你就这么不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只要你不在身边,我就忍不住担心,更何况明知你有危险,我哪儿还坐的住。 你 季翎岚不知为何听傅南陵这么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不准有下次,可听清了?季翎岚这么说话,完全是下意识的把傅南陵当成了小孩子。 那阿岚也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再只身犯险,否则我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找你。傅南陵直视着季翎岚,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坚持。 你这孩子 傅南陵下意识地打断季翎岚的话,道:阿岚,我不是孩子! 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小声接了一句,我可比你大两岁,别一副大人教训孩子的口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季翎岚一行四人便架着马车上了路。 看着村口的徐怀文,季翎岚的心情相当复杂,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明知留下就是死路一条,还是选择了留下,他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 傅南陵也跟着叹了口气,道:诚如他所说,他自知罪孽深重,为了心中的那份坚守,每日活在煎熬当中,如今终得解脱,能用这罪孽之身,再为百姓做点事,他心甘情愿,更何况这里还有他的妻儿在。 阿陵,他是个好官。 无论是否受威胁,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吞下了亲子的肉,他算不得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还杀了十条无辜性命,也算不得是个好人。季翎岚沉默半晌,却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评价。 他无愧父皇的信任。 傅南陵和季翎岚所处的位置不同,看一个人的角度也不同,在傅南陵看来,徐怀文此番做法也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最主要的是他坚守了一个为臣的本分。 看着马车远去,徐怀文转身走向一旁的树林,自从他的妻儿惨死,他从不敢进来一步,如今身上的重任卸下,他也能到妻儿面前忏悔了。 来到墓前,看着坟头上长满的杂草,徐怀文心里发酸,眼眶红了起来。他弯下腰,一点一点清理,直到将所有杂草全部拔光,这才跪倒在墓前,泪眼朦胧地看着墓碑上的字,脑海里闪过他妻儿的脸,还有以往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种种。 夫君,天冷了,加件衣服在读书吧。 夫君,夜深了,身子要紧,早点歇了吧。 夫君,家里还有些银钱,你拿去贴补百姓吧。 夫君,动手吧,阿香不想被人欺辱,求夫君成全。 夫君,阿香不怪你,莫莫要自责,若有来生,阿香还愿做夫君的妻 阿香,俊儿,我对不起你们啊徐怀文颤抖着手触摸冰冷的墓碑,趴在墓碑前哭的泣不成声。 季翎岚一行人,在晌午之前进了宁城,回到了清荷居。 被留在宅子里的小李子慌忙迎了出来,在确定傅南陵无事后,才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躬身说道:奴才参见主子。 傅南陵挥挥手,道:起吧,让人准备水,我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 季翎岚抬手闻闻身上的衣服,不禁一阵苦笑,以前那个有洁癖的他已然远去,现在他竟能几日不换衣服不洗澡,还真是环境改造人啊。 阿陵,我觉得还是尽快让人把证据带回京都的好。 傅南陵点点头,道:待问过陆九那边的情况再说。 两人回到居住的院落,刚走进厅堂,小李子便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零六那边有信儿传来。 都说了些什么? 回主子,信中说零九已在赶来的路上,鹰卫也已全部出动支援主子。 傅南陵挑挑眉,道:这么说零九已成功回到京都,见到父皇了? 是,零九还带来了皇上的密旨。 他们何时能到? 不出意外,明日天黑之前便能抵达。 明日傅南陵沉吟了一会儿,道:通知零六继续混淆对方视线,助零九等人顺利到达。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办。小李子躬身退出厅外。 季翎岚猜测道:阿陵,你是打算明日陆大人抵达之后,再派人将证据送去京都么? 傅南陵点点头,道:是,这边人手虽不少,但与根深蒂固的高瑾相比,到底还是螳臂当车,若这时派人出去,我怕出现万一,那便得不偿失了。再加上徐曹村那边的时限是三日,到明日傍晚他们抵达,正好还有一日能出宁城。 阿陵,我觉得今晚便可派人去张大人府上走上一遭。 阿岚说的是,若张汉臣没有问题,我们便可里应外合,打高瑾一个措手不及。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道:但愿张大人不会让我们失望。 季翎岚过去三十几年,从没像这几天这么难熬过,三观崩塌了重塑,重塑了崩塌,真的很考验人的意志。 看着外面忙碌的下人,季翎岚出声说道:阿陵,你休息,我先回房了。 好,阿岚也好好休息,午时我们再一起用饭。 季翎岚回到自己的卧房,闻了闻身上满是汗臭的衣服,脚步一转又走了出去,直奔厨房的方向,刚走到花园就碰到了小李子。 公子可是去厨房? 是,打算烧点水沐浴。 公子不用忙了,奴才已经叮嘱厨房多烧些热水,待会儿便送到公子房间。 多谢记挂,感激不尽。 公子客气,若公子无事,奴才便先去忙了。 我无事,你忙吧。 看着小李子急匆匆的背影,季翎岚心情复杂,小李子时时处处紧守下人的本分,把他当成主子来伺候,让季翎岚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 季翎岚摇摇头,不再纠结,而是直接回了房间。等了没多大会儿,浴桶连同洗澡水就送来了,他关上房门,脱掉身上馊了的衣服,试了试水温,便光/溜溜的迈进浴桶。温热的水没过皮肤,让浑身汗津津的他不禁舒服的喟叹一声,连同脑袋一起没入水中,直到憋不住气,才猛然冒出头来。 用手擦掉脸上的水,季翎岚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道:季翎岚啊季翎岚,你还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当他话落,又不禁一怔,他似乎最近总这样说。 一阵晃神后,季翎岚突然觉得有些累,不禁身体累,心也累,他明白这是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的正常反应。靠在浴桶上,他放空思绪,享受这难得的平静,却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你是法医,为死者发声的人,为什么帮助他们害我? 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朝着季翎岚冲了过来。 不是,我没有,我季翎岚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无从辩驳。 是你害死的我们,是你害死了我们,都是你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他们满身是血,面目狰狞,纷纷伸出手,掐住季翎岚的脖子。 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 季翎岚剧烈的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阿岚,阿岚,你醒醒,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底浮现恐惧,眨眼间的功夫便消失不见,季翎岚终于挣开束缚,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底的惊恐显而易见,茫然地看着面前傅南陵。 傅南陵用力撑着季翎岚的身子,紧张地问道:阿岚,你怎么了?方才吓死我了! 分卷(29) 季翎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重新坐好,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阿岚,你怎的在沐浴时睡着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刚才傅南陵进房时,就见季翎岚沉进浴桶,不停的挣扎着,吓得他不轻,心脏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看着傅南陵苍白的脸色,季翎岚皱着眉头问:阿陵,身子可有不适? 无碍,就是方才有些惊吓,吃颗药便好了。傅南陵从荷包里拿出药瓶,倒了一颗药服下,道:阿岚,水凉了,你赶紧出来吧,免得受了风寒。 好。季翎岚下意识的站起身,却忘记自己什么都没穿 阿岚,你傅南陵的眼睛不自觉的往下移 察觉到傅南陵的眼神,季翎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缩进浴桶,一张脸涨得的通红。待他反应过来时,又不禁一阵好笑,他们都是大男人,不对,目前还都是未成年,有什么好害羞的。 傅南陵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心悸的感觉如此明显,他赶紧转过身,又从药瓶里倒出一颗药吞了下去。心脏虽有不适,却难掩他心底的窃喜,嘴角忍不住上扬,压都压不住。 季翎岚飞快的擦干身子,穿上衣服,有些尴尬地说道:阿陵,对不住,我我忘了礼数,你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傅南陵闻言只觉得一阵好笑,严肃地说道:阿岚,以后莫要再如此,若今日换成女子,即便你不想,也得娶进门。 他的人,他能看,别人休想窥视,傅南陵假公济私的灌输着季翎岚守身如玉的思想。 季翎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看看闩住的房门,又看看被打开的窗子,好笑地说道:我以为任谁家的女子,也不会翻窗进入男子的房间吧。 傅南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来找阿岚,发现房门锁了,本打算离开,就听到里面有响动,叫你,你也不应,我不放心,便翻窗进来。阿岚,我可没有窥视的癖好,你别误会。 你没有窥视的癖好,却有翻窗的癖好,这都第几次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索性我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翎岚一怔,再度想起那个梦,嘴角的笑慢慢消失,道:阿陵,这次多谢你救了我。 阿岚,你我之间还需言谢吗?你方才到底梦到了何事,能与我说说么?方才季翎岚脸上痛苦的表情,让傅南陵非常在意。 不记得了。季翎岚走上前,摸了摸傅南陵的衣袖,道:你的衣袖都湿了,回房换件衣服吧,我要整理一下房间。 见季翎岚不想说,傅南陵聪明的没有多问,道:阿岚,你放着,自然有人来整理,现下正好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你陪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去用饭。 嗯,也好。 第34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三十亥时, 都指挥使张汉臣的书房内,张汉臣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突然一阵烛光摇曳, 紧接着一枚飞镖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插在一旁的书架上。 谁!张汉臣一声惊叫, 看向半开的窗口。 门口的侍从听到动静, 连忙问道:大人, 可是您在叫奴才? 张汉臣心有余悸地问道:方才可有人经过窗口? 没有, 奴才一直守在门外, 并未看到任何人经过。侍从的语气里带着疑惑。 张汉臣转头看向书架, 发现飞镖的镖尾系着什么东西,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将飞镖用力拔了下来。他解开细绳露出里面的纸条,展开看了看, 不由一惊,连忙走向窗口, 四下查看,却未曾看到人影。 外面值守的侍从见他半天不出声, 连忙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可要奴才伺候? 我累了,你去打水吧。 是, 大人, 奴才这就去。 将侍从支开, 张汉臣重新展开字条,仔细地看着:张大人,明日此时, 柳平巷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李泰。 张汉臣虽是武将出身,却酷爱书法,但凡宁城官员的手稿他都有,尤其是擅长楷书的李泰,他还曾临摹过,所以对李泰的笔迹相当熟悉,一眼便看出这是他亲笔所写。 他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在我这指挥使府来无影去无踪,难道是有人故意利用他引我前去?悦来客栈人来人往,高瑾的眼线遍布,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还是说这是高瑾在试探我? 门外传来敲门声,侍从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道:老爷,一切准备妥当。 好。张汉臣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烛火上引燃,看着它燃成灰烬,又将飞镖收好,这才起身出了书房。 刘曦避开守卫,一个起落间出了都指挥使府,快速的在街道间穿行,犹如行走在暗夜里的幽灵。 此时,季翎岚正和傅南陵下棋,围棋季翎岚不会,也没心思学,只能凑合着下下五子棋,他只说了一遍规则,下了两盘棋,傅南陵便完全掌握,除了最初的两盘,季翎岚就再也没赢过。 季翎岚看着面前的棋盘,连成一条线的五颗黑子,苦笑着说道:阿陵,你这棋下得,就好似我才是那个不会的。 这个比围棋略为简单些,我有基础,学起来自然不难。傅南陵笑笑了笑,说道:我之所以会赢,是因阿岚的心不静,下棋最忌心浮气躁。 季翎岚一怔,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盒里,道:确实,我这心不静。刘大哥武功虽好,到底是一人之力,若有个万一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季翎岚的话,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道:主子,刘大人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 傅南陵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笑着说道:这不就回来了。 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看着推门进来的刘曦,急忙问道:刘大哥,此行是否一切顺利? 刘曦点点头,朝着傅南陵躬身一礼,道:主子,信已送到。 那张大人收到信时,是何反应? 他认出了李泰的笔迹,却怀疑是高瑾的试探。 张汉臣自言自语时,刘曦已经上了房顶,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既认定是李泰的笔迹,却为何怀疑是高瑾的试探?难道那份书信出了问题? 他这般怀疑倒也无可厚非。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身为辽远都指挥使,张汉臣不可能不知李泰逃脱,高瑾正四处追捕。这般处境下,李泰却突然出现在宁城,这本就不合常理。更何况李泰一介文臣,又怎能在都指挥使府来去无踪? 那这么说,我们此番所为终究会一无所获?季翎岚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这倒未必。张汉臣既认定那是李泰的笔迹,以他的书法造诣,定能看出那书信是在何种情形下写的,以此推定李泰的处境。 季翎岚闻言眼睛一亮,接话道:那份书信无论是起笔,还是落笔,都书写平稳,与先前风格无异,这说明李泰书写时心态平和,也可推定他处境安全。那若是这样想的话除了高瑾的试探外,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在帮李泰。能让李泰回到宁城,又能请到在都指挥使府来去无踪的高手送信,这就说明帮助李泰的人定非常人。 季翎岚的推理能力向来很强,只是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所以才会慢上半拍,刚才傅南陵一提醒,大脑便活跃了起来。 傅南陵竖起大拇指,与有荣焉地说道:阿岚真是聪明! 被傅南陵这么直白的夸赞,不禁让季翎岚脸上一热,无奈地说道:再聪明也不比阿陵,若不是你提醒,我也想不到这里。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阿岚说的这些,我可未曾想到,所以还是阿岚最聪明。 季翎岚看了一眼垂着头当雕塑的刘曦,无奈地转移话题,道:即便那般猜测,张大人还是有一半的可能不去赴约,尤其是在客栈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若他出现,定会引人怀疑。阿陵,你为何会将地点定在那里? 试探。若张汉臣有心,定会想方设法提醒我们,那里有何不妥,并会提出新的约见地点,我们只需暗中观察便可。 原来如此。季翎岚恍然大悟,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道:既然事情均在阿陵的意料之中,那便早些休息,我也回房了。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刘曦一眼,刘曦会意,躬身退下,眨眼间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季翎岚也见怪不怪,迈过门槛就走了出去,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让他疑惑,他转过身看向傅南陵,道:阿陵,天色已晚,你不歇息? 阿岚,这天太热,我若是自己又用不得冰,我想和你一起睡。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果断拒绝,道:不行!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这些夫子没教过你? 教过,可夫子说的是男女,我们皆是男子,应无大碍。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阿陵现下分得清男女和男男了?即便我们皆是男子,也不能同塌而眠,而且你身份特殊,更要注意才行。 傅南陵可怜巴巴地看着季翎岚,撒娇道:阿岚,这是在外面,除了这宅子里的人,不会有人知晓。 不行。天色晚了,你身体不好,快去睡吧。季翎岚发现只要不去看傅南陵的眼睛,他就能理直气壮的拒绝。 季翎岚说完转身就走,傅南陵不死心地跟在身后,却被他无情地关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傅南陵一阵无奈苦笑,脚步一转走向窗口,只见季翎岚正抱着双臂站在窗口。 季翎岚好笑地威胁道:不许爬窗,否则我会生气! 傅南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那阿岚好好歇息。 傅南陵无奈转身,期期艾艾地回了自己房间。 季翎岚关好窗子,直接进了解剖室。之前他和唐棠约定好今晚见面,所以才对傅南陵的要求果断拒绝。即便再亲密的人,他也没打算将解剖室的秘密泄露出去。 见唐棠正在玩手机,季翎岚便走了过去,想看看他平时都玩些什么,却发现他正在聊天,也就没再多看,毕竟这属于个人隐私。 你小子聊得这么热火朝天,不会是恋爱了吧。 唐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驳说:怎么可能,我们只是网友,连面都没见过。 她的头像不是本人么? 季翎岚刚才瞥了一眼,对方的头像应该是张女生的照片。 不是,这是最近很火的一部电视剧女主角的剧照,叫什么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反正这不是本人。 那对方叫什么,多大了,做什么工作 打住!唐棠连忙叫停,无奈地笑着说:师傅,我只是聊个网友,不是找相亲对象,用不着了解这么详细吧。 对于上网只看时政新闻查资料,聊天只为讨论工作传文件的季翎岚来说,实在理解不了两个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 买了。唐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平放在掌心,说:这是最新款,性能款式都不错。师傅,你看看喜不喜欢? 季翎岚拿过手机,随意看了看,说:我对手机没什么特殊要求,只要内存够大,音质够好,拍照够清晰就好。 内存够大,是为了存各种资料;音质够好,是为了听音乐;拍照够清晰,是为了平时搜证用。跟了季翎岚两年多,唐棠太了解他了。 嗯,我试过,都挺不错的,比我这款还要强一些。 你的号码没换吧。季翎岚打开手机,拨了唐棠的号码。 没换。唐棠看着手机屏幕,等着亮起。 季翎岚看了看唐棠屏幕上的号码,默记在心里,说:以后有事,我就给你打电话,这样就算碰到紧急情况,至少你能帮我。 唐棠晃了晃手机,笑着说:保证随叫随到。 打开设置输入指纹,设置开机密码,又熟练的连上解剖室的wifi,下载了些轻音乐,这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储物柜。 处理完手机的事,季翎岚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问:327案,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唐棠叹了口气,说:在常欣出事之后,高队就一直在调查刘小路的死,他也认为两起案子有关联,可是至今也没查到刘小路到底掌握了什么,以至于被人灭口。 刘小路生前的通话记录有什么可疑的吗? 高队查过,除了那几个经常和他在一起的小混混外,没和谁有过联系。 如果你是刘小路,掌握了这么大的秘密,最想做的是什么? 我的话自然会报警,但以刘小路不务正业,生活还要女朋友接济的情况,应该会选择铤而走险,利用这个秘密去勒索对方,以获得巨大财富。 既然是勒索,那他自然会调查对方的底细,如果对方势力庞大,你觉得他会让对方知道勒索人是他吗? 不会,除非他想死。 那他在勒索对方时,一定会隐藏自己的身份,换个陌生的号码,使用变声器,让对方听不出他的个人特征。 没错,可现在办理号码,都必须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否则就办不出来啊。 你也说他是小混混,用点手段弄张身份证,或者直接偷了别人的手机,不就成了。 那我们怎么查?总不能到夜店挨个查,谁丢了身份证或者手机吧。唉,不对啊,师傅,就算有了旁人的身份证,办卡时也会被人认出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吧。 分卷(30) 你个猪脑子!季翎岚如果能碰到他,肯定给他一巴掌,没好气地说:如果他刚好认识通讯营业厅的营业员呢,这不是调查方向么?还有,如果你丢了手机,会不会回去找?问谁找,应该不用我再提醒吧。 哦哦哦,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高队。 季翎岚无奈的摇摇头,继续提醒着:还有一点,如果实在在刘小路这边找不到线索,就去郑海周边找。 唐棠疑惑的挠挠头,说:郑海周边?他不是也是受害者吗? 说你蠢,你还真的犯蠢么?看着唐棠一脸懵懂的模样,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说:我们遇到的案子,大多数凶手不都是受害者身边的人么?就算不是,也一定是与受害者有过交集的人。就从郑海身边的人查起,看看他们是否在刘小路死亡之前的那段时间,接到过陌生电话,且有过几次联络,在这个基础上,再查一下他们的账户是否有大笔资金流动的迹象。 哦哦哦,师傅,你等等,我拿个笔记本记一记。 其实唐棠的脑子不笨,就是和季翎岚在一起的时候,习惯性的依赖季翎岚,做助手做习惯了,季翎岚让他做什么,他只管去做就行,所以他才会看起来像是慢半拍一样。 季翎岚无奈地看着唐棠,语重心长地说:唐棠,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死了,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依赖我,你也要学着自己去面对和思考问题,明白吗? 唐棠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黯然,说:师傅,我怕我做不好 我以前就说过,你其实很聪明,只是缺乏自信。就像之前,我出现问题,还是你点醒了我。我相信只要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好,你也该给自己一点自信。 师傅,那以后我遇到问题想不通,还能请教你吗? 傻小子,我是让你自立,又不是让你脱离集体,如果遇到难解的问题,你拼尽全力也解不开,自然可以去请教别人,或者问我。 好,我听师傅的,不过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适应。 最近我可能不会经常过来,正好给你锻炼的机会,思路我给你了,至于接下来会有什么进展,就看你们自己了。 师傅,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还没。快的话,就这几天,慢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那师傅一定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躲进解剖室,反正没人能找到这里。还有那个吸入性麻/醉/剂,我又多买了几种效果更好的,携带也方便,师傅随身带着,有人近身你就喷他,保证马上就趴下。 是吗?那我看看,正好这两天有可能会动手,拿着防身也好。 唐棠连忙打开储物柜,炫耀似的说:师傅你看,全是小瓶装的,香水瓶大小,古代衣服那么繁琐,你藏在哪儿都能藏得下。也就是麻/醉qiang不好搞,要不我也搞一把给师傅。 得,违/禁品你可别动,我可不想你还没自立呢,就进去了。 我又不用,师傅在那个世界太危险,没点防身的东西怎么行。 这不就有了吗?季翎岚将一瓶麻/醉/剂拿到手里,说:行了,弄到麻/醉/剂已经不合规矩,你别在做其他的了,明白吗? 好,我听师傅的。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注意安全,毕竟327案的幕后黑手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千万别跟我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嗯嗯,我一定注意安全。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 季翎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才出了解剖室。手机他没拿,留在了储物柜,现在四处都是眼睛,指不定谁又半夜爬窗子,万一被人发现,真的不好解释。等这里的事完结,他找个小城安顿下来,用张岭给的银子买个小院,安个家,那时就能随心所欲了。 季翎岚来到窗前,将窗子打开,闷热的房间顿时进来凉意,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挂在树梢的弯月,按说每月的初一和三十都看不到月亮,可这个世界却有,这是他发现两个世界的又一个不同。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你有何必这么纠结。季翎岚自嘲的笑了笑。 在窗前透了会儿气,季翎岚便躺上床,将中衣的衣袖、裤腿高高卷起,又将身边的锦被踢到床尾,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临睡前还在想着,等有了自己的小院,就算不能装空调,也一定弄个放电池的电扇,再铺上凉席,换床凉被 一夜无话,季翎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自己在屋里装了空调,凉风习习,睡得格外舒服,就是有点累,总觉得有什么压着自己。早上起来,他伸展了一下四肢,简单的洗漱过后,就看到了神采奕奕的傅南陵。 阿岚,早啊,昨晚睡得如何? 挺好。看阿陵的模样,昨晚也睡了个好觉。 还好,不如和阿岚同塌 打住!季翎岚无奈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阿陵,你好歹是一国皇子,也稍微注意点形象。 若和阿岚一起,也像往常一样端着,那还有什么意思?傅南陵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阿岚,你在席柳山便答应送我的东西,现下可曾做好?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那个啊,这几日一直在奔波,实在没时间,再过几日,此间事了,有了空闲,我便做给你。 看着季翎岚明显心虚的表情,傅南陵眉头微蹙,道:阿岚,你可是将此事遗忘了? 怎么会?只是制作的材料不好弄,再加上这两日一直在奔波,所以才季翎岚心虚地转移话题道:阿陵,都指挥使府那边谁去盯得? 傅南陵见季翎岚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好笑,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撒谎。他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没打算揭穿,配合着回答:零四去了。 高大哥?季翎岚点点头,道:希望张大人不要让我们失望。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已到傍晚,季翎岚和傅南陵坐在正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陆大哥怎的还没来?不会是在路上发生了意外吧。 阿岚放心,零九带领的是鹰卫,那些乌合之众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之所以留着,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客栈那边也未曾来信儿,张大人到底如何想,我现下真的拿不准了。 傅南陵起身走向季翎岚,毫不避讳地握住他的手,拿出怀里的手帕,替他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无奈地说道:阿岚,冷静下来,你的心太浮躁了。 季翎岚一怔,心里不禁苦笑,他做法医时,遇事向来冷静,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过,难道他的性格在被环境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季翎岚回神,看向傅南陵拿着的手帕,道:阿陵,这手帕我怎的看着有些眼熟? 这本就是你的,我用来顺手,就没还你。傅南陵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 一条手帕,季翎岚也没在意,道:阿陵,你陪我下棋吧,静静心。 好。傅南陵看了一眼小李子。 小李子连忙躬身退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拿来了棋具,摆好以后见两人落座,他又重新沏了茶。 刚下了两盘棋,小李子便从厅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陆大人到了。 季翎岚下意识地起身,笑着说道:终于到了。 傅南陵见状微微蹙眉,不悦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道:让他进来。 是,主子。 小李子退出厅外,没一会儿的功夫,陆九便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两人来到堂前,行礼道:属下陆九,(老奴庞立),见过殿下。 傅南陵微微抬了抬手,道:起身吧。 两人相继起身,庞立上前一步,躬身说道:殿下,陛下有密旨交于殿下。 傅南陵起身,面朝堂外跪下,季翎岚见状也跟着跪倒在地。 傅南陵身体跪的笔直,双手置于头顶,道:儿臣傅南陵接旨。 庞立将手中的密旨交由傅南陵手中,傅南陵这才匍匐在地,道: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庞立见状连忙说道:殿下,您身子娇贵,赶紧起身吧,陛下定能感念殿下之孝心。 傅南陵站起身,打开密旨看了看,不禁有些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29 21:09:14~20210503 15: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凌芭舞、东方碎泪 5瓶;稀星 3瓶;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一傍晚时分, 陆九和庞立顺利抵达宁城,并带来了傅连朝的密旨。 见傅南陵看完密旨,庞立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季翎岚, 在傅南陵耳边小声说道:殿下, 还请屏退左右。 傅南陵微微皱眉, 道:庞公公, 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 有何事直说便是。 庞立为难地说道:殿下, 此事事关重大, 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季翎岚向来敏锐, 识趣地说道:主子,小的去厨房看看, 您的药熬好了没有。 傅南陵眼神一暗,淡淡地应道:好, 你们都下去吧。 季翎岚模仿小李子的模样,躬身退出了厅堂, 同样退出来的还有陆九。 小李子关上厅堂的房门,尽责的侍立在一旁。 而陆九则看向季翎岚, 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阿岚, 我们到一旁叙话吧。 季翎岚点点头,笑着说道:大人随我来。 季翎岚带着陆九回了他的卧房,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 道:大人一路劳顿, 坐下喝杯凉茶解解渴吧。 陆九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道:阿岚,还是叫我陆大哥吧, 听着顺耳。 若无外人在,阿岚定会照办,只是季翎岚看看厅堂的方向,意有所指地说道:未免节外生枝,还是照规矩来吧。 陆九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季翎岚的言外之意,道:还是阿岚想的周到。 大人,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陆九回答的简洁明了,反问道:听零七说,你跟随主子去了宏县,还与高瑾的人动了手,可曾受伤? 季翎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的哀嚎声,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在房顶上吹了会儿凉风,动手的又不是我,何伤之有?多谢大人挂心。 陆九沉吟了一会儿,道:阿岚,我知你秉性善良,很难接受这种杀戮,你若不想再沾染血腥,还是尽早抽身为好。 季翎岚一怔,他没想到陆九会这么说,陆九和刘曦同样就这个问题安慰过他,刘曦是站在傅南陵属下的角度,而陆九则是完全站在他的角度,谁是真心为他好,显而易见。 大人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便会抽身。季翎岚看着陆九,嘴角的笑意更加真切。 陆九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 就在这时,小李子出现在门口,躬身说道:大人,主子有请。 知道了。陆九朝季翎岚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门,跟在小李子身后,走向正厅。 季翎岚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端起来一口气喝光,忍不住腹诽道:显然有那个庞公公在,我便成了外人,不该知道的太多,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少参与的好。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便起身去了厨房,想着今晚肯定要单吃,还不如自己动手,做点喜欢的。 这宅子里的人都认识季翎岚,也明白他身份特殊,深受傅南陵宠爱,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另外一位主子,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不过这也与季翎岚平时待人接物的习惯有关,尤其是与傅南陵的严苛相比,季翎岚这个主子显然要随和的多。 见他进来,厨房的管事连忙迎了过来,笑着说道:见过公子,不知公子此来有何吩咐? 看着厨房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季翎岚突然想起,他只见到了陆九和庞立,其他人一个未见,那什么鹰卫难道还没进城? 见季翎岚有些愣神,管事奇怪地叫道:公子? 季翎岚回神,道:无事,我只是过来看看,饭菜做得如何。 公子放心,奴才们正全力准备,绝对不会误了时辰。 那成,你们抓紧准备着,我就先回了。 公子慢走。 如果那劳什子鹰卫也要用饭,那今日这厨房肯定忙的不行,他还是别跟着添乱了。有的吃就吃点,实在没得吃,饿一顿也没什么。 季翎岚刚从厨房出来,就撞到了脚步匆匆的小李子。见他直奔着自己而来,季翎岚连忙迎了过去。 小李子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主子召见。 季翎岚挑挑眉,道:找我?正事可是谈完了? 奴才不知。主子还在等着,公子快随我来吧。 那走吧。季翎岚知道像他们做下人的,最要紧的不是聪明,而是管得住嘴,所以他倒也没期待小李子能回答。 季翎岚跟在小李子身后,一路往前走,去的不是厅堂,而是他的房间。远远的就看见房门大开,傅南陵站在门口,见他走过来,嘴角才算有了笑意,三两步迎过来,问道:阿岚,你去哪儿了,怎的不在房里? 季翎岚和傅南陵拉开距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阿岚见过主子,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分卷(31) 傅南陵一怔,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知道真相后和他断绝关系的季翎岚。傅南陵心里一疼,逼近季翎岚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看着季翎岚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道:阿岚,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手腕处传来的痛处,让季翎岚眉头一皱,他使劲儿挣了挣,小声说道:阿陵,你松开,让人看到不妥。 傅南陵瞳孔一缩,随即回神,看着季翎岚皱紧的眉头,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手,拉着他径直进了卧房。 季翎岚被拉了个踉跄,差点摔个跟头,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但碍于两人的身份,他没再挣扎,任由傅南陵拉着进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季翎岚看向傅南陵,竟发现他眼眶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委屈的模样就像是被人抛弃的狗狗。季翎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无奈地说道:阿陵,你这副模样若是被那个庞公公看到,传到皇上耳朵里,我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阿岚,你疏远我。傅南陵一眨眼,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配合着这控诉的语气,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季翎岚把他怎么了。 季翎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掏出帕子递给他,道:从前这宅子里只有你的人,你我随意一些,没人知道。可如今皇上的人也来了,我们便不能那般随意,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清楚? 我已经把人支走了。傅南陵没有接,而是靠近季翎岚,微微抬头,道:阿岚惹得,阿岚擦。 之前在正厅,庞立当着傅南陵的面,质疑季翎岚的时候,他心里便有不悦,早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奴才支走。待庞立将兵符交与他的手中,他便让小李子将人带去了这座宅子最偏远的院子,暗中看管了起来。若不是晚上不好出城,庞立恐怕连住的机会都没有。 季翎岚看着闹脾气的傅南陵,只觉得一阵好笑,抬手帮他擦了擦,道:阿陵,你好歹也过了弱冠之年,怎的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在阿岚面前,我就想随心所欲。傅南陵蹬鼻子上脸,握住季翎岚的手,道:父皇是宠我,可他每日都很忙,根本无暇顾及我,我其实并未被真正宠爱过。阿岚,你能爱我么? 就像前世一样,再爱我一次,我发誓定不负你!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期待,季翎岚真是哭笑不得,道:阿陵,你好歹也大我两岁,怎的还让我去宠你? 傅南陵眼底闪过失望,他清楚季翎岚是会错了意,而他之所以说的模棱两可,也是在留有余地,他不想在季翎岚有任何离开他的理由。 那我宠你也成。阿岚,只要你不疏远我,怎么都成。 我并未疏远你,只是有外人在,未免麻烦,该守得规矩还是要守。季翎岚转移话题道:阿陵,刘大哥那边还没传信么? 还没,时辰还未到,不急。 那徐大人交于我们的账册,你打算何时送回京都? 我已吩咐零四带着账册离开,现下应已出城多时。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高大哥?阿陵何时吩咐的? 陆九他们到达之时,零四便已起身出城。 那陆大哥带来的鹰卫呢,为何我一个也未曾见到? 傅南陵解释道:宁城虽然看似平静,其实暗潮汹涌,大批人马进城,定会引起高瑾注意,他们会在明日分批进城,现下驻扎在城外。 季翎岚恍然的点点头,道:还是陆大哥考虑的周全。 傅南陵微微皱眉,佯装好奇地问道:阿岚,听说之前你和零九闲聊了几句,都聊了些什么? 就是闲聊,也没说什么。季翎岚下意识的不想让傅南陵知晓两人的谈话内容。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的响起,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道:主子,饭菜已经准备妥当,是否传膳? 傅南陵看看季翎岚,道:传膳吧。 随着傅南陵的话音落下,房门被推开,小李子躬身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从,手里端着洗漱用品。 两人起身洗了洗手,又漱了漱口,这才重新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饭菜就上了桌。 饭刚吃了一半,就见一名侍从急匆匆的走到门口,紧接着小李子便走了出去,那名侍从在小李子耳边轻语了几句。 小李子点点头,挥退侍从,转身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刘大人那边来信儿了。 说吧。傅南陵加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季翎岚碗里,道: 阿岚,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季翎岚哪有心思吃饭,敷衍的把肉放进嘴里,转头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眼观鼻鼻观心,道:刘大人说方才收到张大人传信,今晚子时,约在城南竹林巷。 铛铛铛,子时的更鼓声响起,每日的亥时初,到寅时末是宁城宵禁的时间。律法规定,若宵禁期间,有人在街上游荡,但凡被巡逻的兵士撞上,一律抓回府衙,但凡反抗者,即被当作敌国细作当街处死。 躲过巡逻的兵士,傅南陵和季翎岚在陆九等人的帮助下,已于一个时辰前顺利到达城南的竹林巷。诚如它的名字,这条巷子被一片竹林包围,走到巷子深处,有一所宅院,牌匾上写着柳府。宅子的占地面积不算大,大晚上的也看不清里面的架构,但看外墙的粉刷,以及大门的布置也能猜到,这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宅院。而通往宅院的唯一入口,便是这条竹林巷。 季翎岚眼睛盯着巷子口,担忧地说道:阿陵,这里的地形对我们不利,当真要进去吗? 如果张汉臣居心不良,将这条巷子堵了,那他们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一抓一个准。 傅南陵不答反问:阿岚,明知危险,你为何还要跟来? 他们虽然躲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但季翎岚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傅南陵明亮的眼睛,以及他眼底的期待。季翎岚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小声说道:为你成了吧。 季翎岚这话说的完全是发自真心,一是因为他确实对傅南陵有好感,人心总是肉张的,傅南陵对他的好,他虽然不说,却记在心里。但他这个好感显然不是傅南陵想要的,他只是把傅南陵当成弟弟宠着。二是因为傅南陵的身份,傅国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若他有个好歹,那他们这些跟随的人,以及这宁城的许多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血流成河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傅南陵嘴角上扬,眼睛越发明亮,道:阿岚放心,没人伤得了你,谁都不行! 季翎岚笑了笑,看向黑黝黝的巷子,他总觉得那里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在等待着猎物的上门。他晃了晃脑袋,重复地问道:阿陵,鹰卫不是明天进城么,要不我们改一下约见时间,这样也保险点。 明日便是第三日,俆曹村的事定会被高瑾发现,到时宁城就会被戒严,我们要在那时之前,确定张汉臣的立场,清荷居里的人尽数撤出,而我们则去张府。傅南陵说出自己的计划。 那城外的鹰卫呢? 他们分散进城,潜伏城中,以待来日,里应外合。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不禁在心里赞叹,这个刚刚十六岁的病弱少年,居然能有这样的智谋,谈笑间便能掌握一切,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你怎能确定张大人的立场,若他是高瑾同谋,今日在这竹林巷里设下天罗地网,我们一旦踏入,那便是万劫不复。 上一世虽然他并未参与这起案子,却清楚的记得张汉臣是辽远三司少数几个活下来的官员,且并未撼动他的官职,可见当初傅连朝之所以能成功拿下高瑾,也有张汉臣的一份功劳,只是功过相抵,傅连朝并没有提升他的官职。 阿岚,人生好似博弈,输赢参半,我们今日便来赌一赌。 傅南陵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季翎岚走进了竹林巷。 你还真是任性。季翎岚无奈笑了笑,终究没再多说,任由他拉着进了巷子。 陆九三人连忙跟上,谨慎地护佑在两人身旁。 来到宅子门口,突然一个人影飞落,单膝跪地道:零二参见主子。 傅南陵挥挥手,道:起身吧,里面情况如何? 陈岩起身,答道:回主子,一个时辰前,张大人只身进入宅院,宅子里连同仆人和女眷,共二十三人,未发现异常。 张大人现在何处? 书房内。只留两个仆从守在门前,其他人被赶去了后院。 好,那边进去吧。 傅南陵话音一落,陆九、刘曦、陈岩各带一人,纵身一跃,便进了院子。在陈岩的带领下,径直走向张汉臣所在的书房。 眼看着子时将过,人迟迟未来,张汉臣心里没底,以为自己猜测错了,正盘算着若一会儿进来的是高瑾,他该如何解释,就听门外噗通、噗通两声,紧接着书房的门被推开,一名手拿长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随后又陆续走进三人。 当张汉臣看清傅南陵的面貌时,不由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随即来到堂前,行礼道:下官辽远都指挥使张汉臣,见过三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南陵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说道:张大人真是好兴致啊,这外院布置的不错,相对于张府的富贵,这里倒是清雅了许多,本皇子喜欢。 张汉臣心里一紧,连忙解释道:三皇子恕罪,下官也是迫于无奈 明哲保身嘛,本皇子懂,谁不想过安稳富贵的日子,儿女成群,娇妻美妾环绕,当官不就为了这个么。你说是吧,张大人?傅南陵依旧嘴角含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张汉臣微微皱眉,世人皆说这三皇子被皇上宠的性子暴戾,喜怒无常,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一般。 对于傅南陵,张汉臣心底是看不起的,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皆是因为他出身皇家,否则只能如烂泥一般,被人践踏。况且这是在宁城,他的地盘,常年身居上位,也养成了倨傲的性子,若今日来的是傅连朝,他必定心甘情愿的俯首,只是面对傅南陵,他真的是有恃无恐。 殿下恕罪,下官也是受人所迫,并非自愿。如若不然,下官今日便不会出现,还请殿下明鉴。 哟,张大人这语气还真是有恃无恐。怎么着,是觉得现下在你的地盘,目前本皇子还要仰仗于你,所以便让你生了不臣之心,这般明目张胆的敷衍与我?傅南陵的语气看似在玩笑,可常年跟随他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危险。 殿下,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实话实说,并无冒犯殿下的意思,更遑论不臣之心,纯属子虚乌有。 放肆!傅南陵一脚踹在张汉臣心口。 张汉臣没想到傅南陵会突然动手,身子被踹的一个踉跄,但他是武将出身,傅南陵这点力道倒是不能将他如何,只是被人当众踢打,张汉臣面上一阵火辣,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被身后的刘曦一脚踹在了腿腕上。张汉臣身子一个踉跄,不由自主的往前栽,不过很快便稳住身形,一个旋身抽出身上的软剑,刚想动手,突然听到身后呲的一声,紧接着脑袋一阵发晕,四肢一软,倒在了地上。 傅南陵看向站在一旁的季翎岚,好奇地问:阿岚,这是? 闭住呼吸的季翎岚连忙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讪讪地笑着说道:迷/药,那个,对不住,我也是下意识反应。 打从他们一进竹林巷,季翎岚的精神就高度紧张,一进门张汉臣的态度还算可以,可季翎岚何其敏锐,很快就看出了他掩藏于表面下的轻视,原本对他印象就不怎么好,这下就更是厌烦。眼看着他抽出软剑,季翎岚脑子一热,就掏出麻/醉剂喷了过去。 当时的心理完全就是:自家孩子再不听话,他打得骂得,别人动不得。 张汉臣吸入的麻醉剂不多,只是四肢无力,并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怒视着傅南陵,有气无力地说道:三皇子莫要欺人太甚,好歹下官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官员,岂能任你们欺辱? 你还知晓自己是朝廷命官?傅南陵俯视着张汉臣,轻蔑笑了,辽远数万百姓惨死时,可曾想过你是朝廷命官?他们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时,可曾想过你是朝廷命官?当你看到遍地伏尸,你是何种心情,可曾想过你是朝廷命官?数万人啊!张大人,若是将他们的尸体垒起来,是否能如那城墙一般? 我张汉臣满脸涨红,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张大人可是想说高瑾势大,你也是被逼无奈? 下官想好的借口被傅南陵说了出来,张汉臣直觉有些难堪。 父皇为何会在地方设置三司,就是怕一人独大,想让三司相互监察。你是辽远的都指挥使,掌握辽远的军政大权,若不是你的纵容,高瑾怎会在此如此势大?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张大人,本皇子说你失职,你可认? 张汉臣的气焰被彻底打压下来,羞愧地说道:下官有罪。 张大人,为官不为民,何以为父母官?为财、为色、为权? 张汉臣愈加羞愧,道:下官有罪! 傅南陵收起身上的暴戾之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大人,你身为武将,应该清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百姓为水国为舟,若百姓不满朝廷,激发暴/动,会如何?更何况临国、岚国虎视眈眈,到时内忧外患,家国何在?家国不在,你的官又有何用? 张汉臣羞愧地匍匐在地,道:下官有罪,万死难恕,望殿下降罪! 傅南陵走向张汉臣,伸手去扶。陆九见状连忙过去帮忙,将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张汉臣羞愧难当,不敢抬头看傅南陵,殿下,下官羞愧,无颜面对殿下。 张大人,你愧对的不是我,是辽远枉死的数万百姓,是信任倚重大人的父皇。 皇上,微臣对不起您呐!张汉臣竟羞愧的嚎啕起来。 站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季翎岚有些傻眼,刚刚还倨傲不逊的人,竟然被他轻视甚至仇视的人说哭了 分卷(32) 第36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一, 原本剑拔弩张的情势,突然间急转直下,变成张汉臣痛哭流涕, 惭愧的恨不能自刎于当场, 让季翎岚看的目瞪口呆, 不禁在心里悄悄为傅南陵竖起大拇指, 完全一副自家孩子出息了的骄傲心情。 见张汉臣的情绪慢慢平复, 傅南陵叹息一声, 道:张大人, 过而能改, 善莫大焉,如今正是弥补过失的大好时机, 不知张大人愿不愿助本皇子一臂之力? 张汉臣用衣袖擦擦眼泪,连忙说道:殿下请说, 下官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傅南陵欣慰地笑着说道:好, 张大人不愧是父皇倚重的大臣!有张大人这句话,辽远之乱必平, 也能还枉死百姓一个公道。 下官汗颜,愧对皇上信任, 待辽远事了,定负荆请罪, 任凭皇上发落, 下官绝无怨言! 季翎岚站在一旁, 安静的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感觉整件事除了最初有些波澜外,简直顺利的不像话。尤其是张汉臣对傅南陵的态度, 从一开始的轻视,到现在的推崇备至,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 两人商量好计划,张汉臣身上麻/醉剂的效果也去了个七七八八,道:殿下,高瑾扎根辽远多年,光是豢养的私卫就有近千,而且他为人又小心谨慎,再加上有提刑按察司的孙毅同谋,对付起来恐怕不易。 傅南陵笑了笑,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我们拿住了高瑾和孙毅,其他人都好说。 张汉臣苦笑着说道:两人平日里很少出宁城,除了衙门就是府邸,平时出门也是前呼后拥。下官虽然掌兵,却早已被高瑾的人渗透,若下官有何异动,必定惊动高瑾,恐难成事。 张大人眼明心亮,军中何人是敌,何人是友,想必早就心知肚明。既然是敌,那绑了便是,待日后和高瑾一起押往京都,听候父皇发落。 那些人都是朝廷命官,没有皇上圣旨,下官 皇上密旨,辽远之事本皇子可便宜行事,无需上报。若是出了事,本皇子顶着,张大人不必担忧。 张汉臣闻言似是松了口气,道:有殿下此言,下官便可放开手脚,权利配合殿下行事。 既如此,张大人请吧,本皇子只能叨扰张大人数日了。 殿下言重,殿下能到寒舍小住,是下官的荣幸。不过还请殿下稍后,下官先行吩咐下去,让仆人们整理清扫,一切准备妥当,再请殿下移步。 也罢,那本皇子便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张大人可随意。 那下官先行告退。张汉臣躬身退出书房,看了看房门口被打晕的两人,急匆匆走向后院。 傅南陵看向陆九,道:你们四处转转,这老狐狸可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是,属下告退。 陆九转身出了书房,小李子也识趣的出了门,并将房门关上。 季翎岚奇怪地问道:阿陵,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说张大人是老狐狸? 阿岚,你不会真的相信,仅凭我几句话,便能说服他吧? 季翎岚神情一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看他方才的模样,倒也有几分真情实意,难不成他一直在演戏?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数万百姓死在眼前,他都能无动于衷,足以说明他的心有多硬。方才他被你制住,身边又没旁人,他清楚自身处境,只能陪着我们演下去,或许那几滴眼泪有几分痛悔,但绝对不足半数,若当真与他的利益相冲突,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将那几分痛悔抛诸脑后。 季翎岚不由皱紧了眉,道: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不,他会与我们合作的。傅南陵说的斩钉截铁。 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道:阿陵的意思是我们的到来,与他的利益相关。利益他方才说军中已被人渗透,实则应比他说的还要严重,他这个都指挥使已然被架空,如今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光杆司令,之所以还能苟活,便是他一直以来的明哲保身。若他不想与高瑾同流合污,唯一的出路便是与我们合作,拿下高瑾,重掌实权。 对季翎岚的敏锐,傅南陵丝毫不惊讶,笑着夸赞道:阿岚,你真聪明,这些我都没想到。 你少来。季翎岚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道:阿陵,你既知他居心不良,还是防备一些好,一旦他倒戈,到时我们便危险了。 傅南陵朝着季翎岚装模作样地行了礼,笑眯眯地说道:是,听阿岚的。 季翎岚被他逗笑,心里的紧张倒是缓解几分,道:阿陵,你放任他对付军中将领,便不怕他利用这次机会排除异己,公报私仇? 我方才所言已有暗示,并未说杀,而是绑,之后那些人会与高瑾一起押往京都受审,便是在提点他别耍花样。 阿陵,你现在的模样真像一只会算计人心的小狐狸。 傅南陵眨眨凤眼,眼底的精明不见,无辜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在外面我不得不做狐狸,在你这儿我想做只兔子,可好? 季翎岚看的一阵好笑,这表情的转换真的是轻车熟路,却不让他反感,调侃道:你的形象已深入我心,所以不要再挣扎了。 傅南陵试探地问道:阿岚,你就不怕我算计你么? 季翎岚笑了笑,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一个小乞丐有什么值得你算计?况且你对我如何,我心知肚明。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宣誓般地说道:阿岚,你放心,这辈子无论我伤谁,也不会伤你。 但我会算计你的心,让你再次爱上我,终其一生不再负你。 季翎岚神情一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阿陵,你可曾想到如何擒住高瑾和孙毅? 傅南陵见状微微皱眉,道:阿岚,你可是不信我? 信。他现在所说,季翎岚确实信,但一辈子很长,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况且誓言尤其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阿岚,我这辈子注定不长,不会有那么多变数。傅南陵看透了季翎岚心中所想。 季翎岚眼底闪过惊讶,随即苦笑着说道:阿陵,你这忖度人心的能力,我终究还是小觑了。 阿岚,我会用事实告诉你,我此时所言皆出自真心。 好,我信你。季翎岚不是很懂傅南陵眼中复杂的情感,却能感受到他的执着。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听到陆九的声音,道:主子。 进来吧。傅南陵转身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房门被打开,陆九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主子,张大人只吩咐仆从回府收拾客院,并无异常举动。 好,吩咐人时刻盯着他。 是,属下遵命。陆九再次转身离开。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关切地说道:阿陵,你脸色不好,在那边榻上躺会儿吧。 傅南陵凤眼微眯,上前扯了扯季翎岚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那阿岚陪我。 季翎岚看着秒变小白兔的傅南陵,不禁一阵好笑,道:嗯嗯,我就在旁边,快去吧。 傅南陵也不脱鞋,侧身躺下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方才你问我是否想到擒住高瑾的办法,我暂时还未想到,你可有想法?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有是有,只是一个念头,还未完善,且太过凶险,等我思虑周全再说吧。 阿岚不妨说来听听,反正现下也无事。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还是闭上眼睛歇会儿吧,待我们安顿下来再说不迟。 那阿岚莫要离开,就在这儿陪着我。 嗯,你睡吧。 傅南陵安心地闭上眼睛,季翎岚走上前,将榻上的薄被拉开盖在他的腰上,随即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房间里安静下来,再加上已是午夜,季翎岚没一会儿,也开始打起了瞌睡。 阿岚,听到没,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他待你从未有过半分真心!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他眼前,穿着锦衣华服,头戴金冠,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复杂难言。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赏的,为我出点力,难道不应该么?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季翎岚忍不住抬头去看,对面站着一个男子,穿着紫色的圆领长袍,上绣着金色龙纹,尊贵华丽,而包裹在里面的身子却有些消瘦,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只是任凭季翎岚怎么仔细看,都看不清那张脸。 你一直在利用我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在熟悉不过,可是他并未说话。 阿岚男子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阿岚,阿岚,醒醒。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季翎岚的梦境,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傅南陵,道:阿陵?对不住,我方才睡着了。 阿岚若是太累,那我们便在这里歇下,待明日再去张府也是一样。 那怎么成?我不累,现下那边准备好了么? 他们都在门外候着呢,阿岚醒醒神,我们便走。 季翎岚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道:那我们走吧,待安顿下来再好生休息。 傅南陵点点头,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季翎岚见状连忙上前,越过傅南陵打开了房门,学着小李子的模样,躬身在一旁,等着傅南陵出门。 傅南陵微微皱眉,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在心里暗暗发誓:阿岚,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名正言顺的站在我身边。 季翎岚和傅南陵在张汉臣的带领下,一起来到都指挥使府,在府邸的客院住下。 待一切安顿好,已是临近天明,张汉臣躬身说道:暂时委屈殿下在客院下榻,若有何需求,殿下尽管吩咐。 傅南陵看看房间里雅致的布置,笑着说道:这里挺好,张大人不必客气,唯有一事需要张大人思虑。 殿下请说。 本皇子的身份不能外泄,这事还要张大人铭记才行。 殿下,未免意外,我会对外声称您是我表姐家来的外甥,昨日从高城来,来此小住。 可真有此人? 有,下官表姐嫁入高城韩家,育有一子,名叫韩涛,今年十五,与小女佩儿早有婚约。 高城韩家?可是前大学士韩旭知的府上? 张汉臣明显一愣,随即说道:回殿下,正是。 原来张大人和韩大学士还有此等关系,那韩小公子可曾考取功名? 张汉臣如实回答:不瞒殿下,涛儿将参加今年的秋闱。 韩小公子有韩大学士的□□,将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张大人的眼光独到啊。 殿下谬赞。今日时辰不早,下官便不打扰殿下休息,告辞。 傅南陵笑了笑,道:张大人慢走,本皇子便不远送了。 张汉臣躬身退出厅外,小李子也跟着退了出去,道:奴才送张大人出去。 季翎岚打了个哈欠,说道:阿陵,你休息吧,我也找个房间睡会儿,有事明日再说。 阿岚,我们身在虎穴,还是谨慎些的好,要不你便留下,与我一起睡吧。 季翎岚刚想拒绝,就听傅南陵说道:阿岚,别误会,这正房还有个隔间,里面也有床榻,就是小了点,我的意思是阿岚委屈一下睡在隔间。 隔间?季翎岚不自觉地走向卧室。 傅南陵见状连忙跟上,主卧和厅堂之间有个小间,小间大约五六个平方,里面放置一张单人床,看上去应该是个守夜的下人准备的。 你让我睡这儿,小李子怎么办? 这院子的房间多得是,睡哪儿不成。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这院子房间多得是,我也想睡个单间,所以你早点睡,别再折腾了,晚安。 阿岚,你要觉得这儿小,我睡这儿,你睡里面也成。 季翎岚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以前不觉得,阿岚防备心这么重么?傅南陵不禁一阵苦笑。 季翎岚刚出门就撞到了陆九,笑着打招呼道:陆大哥,还不休息么? 休息,睡会儿和刘曦换梢。陆九看看紧挨着正房的房间,道:阿岚住主子旁边的房间吧,我们最好不要分散,这样若有异动,也能尽早应对。 好,就听陆大哥的,那陆大哥好好休息,我也回房了。 两人没再多话,各自走进房间,陆九就住在季翎岚的隔壁。 折腾了半夜,现在天已经蒙蒙亮,季翎岚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倒头就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住着陆九,他心里踏实,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从领子里掏出一个吊坠,打开盖看了看,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这是他让唐棠特意淘来的电子表,用一根银制的链子穿起来,外观看上去像个玉石项链。 季翎岚擦擦额角的汗,坐起身便下了床,如果不是热醒了,他还能再睡一会儿。来到窗前,将窗子开到最大,又打开房门,房间里有风流动,顿时感觉凉爽了不少。 公子醒了,奴才这就去打水。 小林子?你也过来了。 小林子是他们之前住的那座宅院里的侍从,年龄和现在的季翎岚相仿。 是,主子让奴才跟着公子,以后便专心伺候公子。 分卷(33) 我不需要伺候,你去忙你的就成。 小林子连忙跪倒在地,道:公子,这是主子的吩咐,奴才不能违背。若公子不让奴才跟着,那便是奴才做的不对,请公子赐奴才死罪。 季翎岚见状有些慌神,他连忙去扶,道:你快起来,我去跟主子说,保证不会怪罪于你。 公子,奴才想跟随公子,还请公子成全。 小林子虽然年纪和季翎岚相仿,力气却比他大得多,任他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季翎岚累的出了汗,无奈地说道:成成成,跟着就跟着吧,你先起来。 小林子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 你去打水吧,我要洗漱。 是,公子稍等,奴才这就去。 季翎岚顾不得只穿着中衣,直接朝着正房走去,门前站着两个侍从,见季翎岚过来,微微躬身,道:见过公子,主子还在洗漱,容奴才先行通秉。 好。 不等侍从通秉,就听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打开了,傅南陵出现在门口,笑眯眯地说道:阿岚,你起身了。 季翎岚不由分说,拉着傅南陵进了门,门口的侍从自觉地低下头,小李子也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季翎岚眉头微皱,直截了当地说道:阿陵,小林子是你派到我身边的?我一个小乞丐要什么侍从,这不是胡闹么? 阿岚,我只是不想让人小看了你去,况且你现下已不是乞丐,身边总要有个人跟着,小林子自小跟着我,是信得过的人,让他照顾你衣食住行,我放心。 见傅南陵凤眼里闪过委屈,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阿陵,对不住,是我脾气急了些,但我习惯了一个人,身边多个人我会不自在,况且我本就身份低微,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你还是把人调走吧。 季翎岚本就打算此间事了,就马上离开,不可能让身边多个拖油瓶。 傅南陵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阿岚,你是不想有个人在身边陪着,还是不想有个我的人在身边陪着? 季翎岚一怔,随即皱紧眉头,道:都不想,我回去洗漱了。 季翎岚虽然不想身边有个拖油瓶,却从未想过傅南陵派人来,是为了监视他,傅南陵这么问,让季翎岚心里有些不舒服。 傅南陵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见季翎岚转身就走,心下一慌,伸手攥住他的手腕,道:阿岚,对不住,我说错话,你原谅我,可好?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道:我没生气,只是方才过来的匆忙,衣衫不整的模样让人看到不好,我回去梳洗整理一下。 阿岚,你真没生气?傅南陵依旧死死攥着季翎岚的手腕,转到他的面前看着他。 嗯,没有。不过我真的不需要侍从,小林子你另做安排吧。季翎岚挣了挣手腕,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梳洗,你松手。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狭长的凤眼浮现水光,可怜兮兮地说道:阿岚,我身边除了这些仰赖我生存的奴才,便没有人信得过。那些人明面上怕我,私底下算计我,所以我从小就懂了怎么算计人心,可我从来没想过伤你,方才我是无心的。对不住,阿岚,你骂我吧,打我也成,别跟我赌气,可好?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想象着一个小孩没了母亲的照拂,每日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为了生存,养成现在多疑的性子。他的心便软了下来,那点不舒服也就彻底消散了。 你什么身份,我若打你骂你,还能活么?我方才心里是有些不舒服,我不想小林子跟着,一是因为不习惯,二是待这里事了,我便离开了,身上这点钱,养不活两个人。从来没想过你送他过来,是为了监视我,我觉得自己的信任受到了质疑。事已至此,季翎岚索性把话说开,省的两人之间再生什么误会。 阿岚,我舍不得你走,就不能为我留下么? 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就聊过,我会找个里京都近的小城落脚,买个小院安个家,再找份活计平静的过日子,你若有闲暇,便来找我小住几日。季翎岚再次挣了挣手腕,无奈地说道:阿陵,快松手,我真的要去梳洗了,总不能一直这般衣衫不整吧。 那我陪你。傅南陵拉着季翎岚就往门外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道:主子,庞公公在外求见。 庞公公季翎岚看看只穿着中衣的自己,紧张的小声说道:这下怎么办,让人堵在门口了。 季翎岚说完,自己先愣住了,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傅南陵见状眼底闪过笑意,淡淡地说道:让他在正厅等着。 是,主子。 顺便让人取套衣服过来,本皇子要梳洗。 是,主子稍后,奴才马上就来。小李子刚刚侍候傅南陵梳洗完毕,自然明白这衣服是给谁要的。 阿岚等着就是,待会儿衣服就送来。傅南陵上下打量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你长个了,也长胖了些许。 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说你长个了,季翎岚有种非常玄妙的感觉,哭笑不得地说道:整日好吃好喝,还不用干活,可不是要长肉么。 长肉好,以前阿岚太瘦了。傅南陵说完就上手,捏了捏季翎岚的脸。 季翎岚傻眼了,不过很过缓过神来,连忙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被个小屁孩捏了脸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道:阿陵这般动手动脚,不觉得失礼么? 我我只觉得阿岚好看,情不自禁的便动了手。阿岚莫要生气,不然我让你摸回来? 看着傅南陵伸过来的脸,以及眼底的期待,季翎岚一阵无语。 第37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二, 季翎岚因小林子的事,衣衫不整的来找傅南陵,却被庞立堵在了门口, 幸好小李子机灵, 在傅南陵的提点下, 拿来了他的衣服。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衣服放这儿, 你出去吧。 小李子没有多话, 躬身退了出去, 并随手关上房门。 季翎岚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与刚来的时候的手忙脚乱相比, 这衣服穿起来顺手多了。 傅南陵伸手上前,季翎岚连忙后退, 道:阿陵 阿岚,你的衣带系错了, 我帮你调整一下。 季翎岚低头看了看,衣服确实不怎么平整, 他重新解开一看,确实系错了一根, 不禁脸上一热,道:我自己来就成。 大夏天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 这么折腾下来,季翎岚又是一身的汗。他连忙走到脸盆旁, 洗了把脸, 这才算舒服了一些。 傅南陵将面巾递给他, 道:阿岚擦擦脸,我帮你束发。 季翎岚随手接过面巾擦了擦,怀疑地问道:阿陵何时学会束发了? 一直在学, 今日便是验收成果。 季翎岚半信半疑地坐到梳妆台前,道:阿陵,你为何要学束发? 阿岚不会,那我便学。傅南陵回答的理所当然,拿起梳子小心的给季翎岚梳着头发。 季翎岚一怔,平静的心湖漾起涟漪,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 嘶!季翎岚实在没忍住,痛呼出声,未免自己变成秃子,苦笑着说道:阿陵,还是让小李子来吧。或者我自己随便拢一拢,反正我也没到弱冠的年纪,无所谓束不束发。 看着梳子上纠缠的头发,傅南陵心里一阵懊恼,愧疚地说道:阿岚,对不住,我定会好好学,以后若有我在,便不会让旁人为你束发。 算了,还是我自己学吧,总不能一辈子让旁人束发吧。你去忙吧,庞公公还在正厅等着呢。季翎岚接过梳子胡乱的梳着头发。 那好,我去问问他有何事,阿岚在这里等我,待会儿一起用膳。 嗯,你去吧。 傅南陵转身出了卧房,季翎岚看的一阵无奈,想不通为什么傅南陵对他那么依赖,甚至还隐隐有些奇怪的占有欲。 季翎岚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唐棠那臭小子也不这样啊。 费了半天劲儿,出了一身臭汗,季翎岚才算用发带扎了个马尾。他拉开抽屉看了看,如果现在有把剪刀在他身边,指不定他就将这一头碍事的头发给剪了,甚至梯度出家也比每日扎头发强。 季翎岚又洗了把脸,这才起身出了卧房,门口的侍从微微躬身,道:公子,可有吩咐? 没有。 季翎岚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里还有个小林子在等他,谁知他回了房间,小林子已经不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转念一想,应该是傅南陵将人叫走,另做安排。 季翎岚正打算回房,正巧碰上从正厅出来的庞立,他连忙躬身站在一旁,等待庞立离开。谁知庞立路过他时,却停住了脚步。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小人见过庞公公。 庞立上下打量着季翎岚,看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素,却是上等的衣料制成,这衣料名叫丝云锦,是由上等的蚕丝织成,每年也就产布几十匹,向来都是贡品,就连宫中的娘娘想要一匹都实属不易,没想到竟穿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 庞立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日晚间,季翎岚始终垂着头,再加上庞立的注意力都放在傅南陵神身上,并未看清他的模样,所以才有此一说。 回公公,您唤小人阿岚便可。季翎岚依旧弓着身,并未抬头。 庞立眼睛微眯,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带着审视,道:阿岚?老奴怎的从未在殿下身边见过你,是 他是我的贵客,曾救过本皇子的命,也是他拼死救了李泰。庞公公还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傅南陵从正厅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庞立。 看着傅南陵嘴角熟悉的笑,庞立吓的白毛汗都冒出来了,连忙行礼道:殿下恕罪,是老奴僭越! 庞公公,本皇子方才想到一件事,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庞立心里一紧,他在傅连朝身边多年,经历过太多事,可谓是人老成精,他刚从正厅出来,也没见傅南陵有事相托,这转眼的功夫就有了,分明就是因为他多问了这少年两句话,惹恼了傅南陵,所以才故意找事为难他。 即便心知肚明,庞立也只能咬牙将这苦果吞了,因为没人比他清楚,傅南陵在傅连朝心底的分量,道:殿下请说,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劳烦庞公公上前一步。 庞立连忙躬身走到傅南陵身旁,道:任凭殿下吩咐。 傅南陵在庞立耳边说了几句,庞立的脸色随之变了又变。 傅南陵嘴角含笑,道:庞公公,此事干系重大,只有劳烦你跑一趟,本皇子才能放心。 庞立躬身道:殿下放心,老奴定当粉身碎骨,报效朝廷! 傅南陵满意地点点头,道:庞公公放心,待日后回京,本皇子定在父皇面前如实禀告,到时定少不了公公的赏赐。 多谢殿下赏识,老奴感激不尽,老奴告退。 看着庞立匆匆离开的背影,季翎岚走到傅南陵近前,道:阿陵,你方才和他说了什么,为何他的脸色变得这么差? 千年的狐狸居然这般没有眼力价,哪哪儿都想插一脚,碍眼极了,索性就让他跟着张汉臣,也让张汉臣心里有个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掌控中,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 你是让庞公公监视张汉臣?他这把年纪,又真的不会出事么?季翎岚听得目瞪口呆。 放心吧,他跟在父皇身边多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张汉臣就算再精明,也不是对手。不过养尊处优惯了,难免受点活罪。 傅南陵让庞立伪装成张汉臣的随从,跟在他身边,张汉臣一介武将,平日里难免舞刀弄枪,庞立身为随从定要伺候着,受点罪是肯定的。谁让他什么人不好盘问,盘问到季翎岚身上,这不是直戳傅南陵的逆鳞么。 季翎岚砸吧了砸吧嘴,不知为何这心里竟有几分同情,还有几分愧疚。 阿岚,不管他,我们去用膳,刚才张汉臣命人送来几只冰镇蜜瓜,待会我们尝尝,解解暑。 冰镇蜜瓜?季翎岚一怔,随即眼睛一亮,道:这个好啊,我喜欢,走,我们去用膳。 经傅南陵这么一提醒,季翎岚突然想到现代的冰激凌,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能让唐棠在解剖室弄个冰箱,最好是四门冰箱,冷冻放满冰激凌,冷藏放满各种解毒剂,这样就圆满了。 小李子跟在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庞立离开的方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得罪谁也一定不要得罪季翎岚,否则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日时间匆匆而过,季翎岚和傅南陵睡过午觉,正在院子里下棋。刘曦脚步匆匆地走来,来到近前躬身说道:主子,城内有变。 季翎岚闻言眉头一皱,道:刘大哥,可是高瑾发现俆曹村的事了? 刘曦答道:是,现下城内已经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那徐大人呢,他如何了? 刘曦犹豫了一瞬,道:徐大人在高瑾派人去俆曹村之前,便已自尽,尸体正悬挂在城门之上。 季翎岚面色变得异常难看,道:怎会如此?他可是宏县知县,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高瑾这般做不是公然造反么? 徐大人的容貌被毁,城门告示上言其为江洋大盗。 容貌被毁,那你怎知那是徐大人?季翎岚心存侥幸。 分卷(34) 阿岚可还记得徐大人脸上那道疤?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记得。 徐怀文脸上的那道疤是旧伤,是独一无二的伤痕,可用来辨别他的身份,身为法医这点他懂。 早知会是这种结果,但真正听到时,还是难以接受。季翎岚长长地叹了口气。 傅南陵安慰地说道:这就是徐大人想要的结果,也算是得偿所愿,阿岚不必难过。 季翎岚明白傅南陵的意思,在徐怀文决心要留下时,就预测了这样的结果,以高瑾心狠手辣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背叛他的徐怀文。而徐大人虽然是迫不得已,到底是害了十条无辜性命,与其背负罪孽而活,还不如以这种方式来赎罪,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事实是事实,但季翎岚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傅南陵看向刘曦,道:吩咐下去,所有人暂时蛰伏,不要擅自行动。 是,主子。刘曦领命转身离开。 小李子,你出去给张大人传个话,就说暂时隐忍,等待时机。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小李子也躬身退下。 季翎岚担忧地问道:阿陵,你说宁城戒严,刘大人的府上是否会受牵连? 刘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犹如铁桶一般,有无异常,高瑾心中有数,应不会累及刘府。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高瑾还要留着他们引君入瓮,所以阿岚不必担心。 季翎岚微微皱眉,犹豫了犹豫,道:阿陵可还记得我之前所说,如何设计擒住高瑾? 傅南陵眼睛一亮,说道:自然记得,阿岚可是完善了计策? 倒也不算完善,还有诸多风险,但目前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 高府书房内,高瑾面色阴沉站在书桌前,堂前跪着一个男人,男人身边散落着一些瓷器的碎片。 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你们却还茫然无知,真是蠢,蠢到家了! 大人息怒!曹青颤抖着身子匍匐在地,道:大人,肯定是徐怀文联合外人搞的鬼。 尸体都在外面挂着了,这还用你说! 高瑾怒极而笑,拎起桌上的茶壶,朝着曹青砸了下去,滚烫的热水在身上炸开,曹青强忍着身上剧痛,哼都不敢哼一声。 大人,回京的路都被兄弟们堵死,就算他们插翅也难回京都,如此我们便还有挽回的机会。 高瑾似是因方才那一摔熄了火气,面色虽依旧难看,语气却缓和些许,道:你怎的就确信他们还未回京? 大人,李泰失踪日久,京都却无信传出,足以说明无人回京报信,皇上那边并不知情。只要我们卡住进京的路,在这辽远的地界,就是您说了算,想要拿住那些鬼魅还不轻而易举。 进京的路?高瑾眉头紧皱,随即面色更加难看,道:进京的路可不止一条,只要他们绕过辽远,穿过平城一样能够到达京都。 曹青也是一愣,随即说道:大人,二公子一直在追踪陆九的下落,他重伤在身不可能绕过辽远。 我们的注意皆放在陆九身上,可李泰呢?那个赶车的少年呢?他们自从永平镇出来便已失踪,至今谁见过?说不定他们已经绕到辽远,穿过平城,到达京都了。 大人,若是他们到达京都,传信给皇上,那京中的贵人也定会想方设法知会我们,可京中半点消息也无,足以说明皇上那边还未得到传信。 你亲自去京都一趟,给贵人带个信儿,将辽远之事尽数告知,请他多多留意京都的动向。将李泰和那个少年的画像也带上,若他们当真成了漏网之鱼,那便劳贵人之手,收了这两条杂鱼。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曹青艰难起身,退出书房。 高瑾扬声说道:来人,叫高达来。 是,大人。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脚步声,身材魁梧、腰间挎着钢刀的高达快步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大人。 高瑾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一日已过,城中可发现异常? 回大人,属下已增派人手,严加盘查,但凡这几日进城者,皆在严查之列,凡可疑之人皆被押入提刑司大牢,酷刑之下,定会如实招来。大人大可放心,只要人还在城中,就算藏在石头缝里,属下也能将他揪出来。 那日进村之人的画像可出来了? 回大人,这是他们的画像。高达从胸口取出几张画像,双手奉上,道:据俆曹村村民所言,那日进村之人共有四人,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年,身旁跟着一名小厮,两名护卫。 高瑾打开画像依次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气极反笑道:真是可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两个面红齿白的小白脸,便能将俆曹村三十来号人全部清理干净,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废物,全都是废物,我养你们有何用! 大人息怒!高达心里一紧,连忙匍匐在地,道:大人,属下查看过俆曹村众人的尸体,几乎都是一刀毙命,就好似他们排好队等着人来杀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痕迹。属下猜测定是有人事先将他们迷昏,随之将人斩杀。 好,好一个徐怀文,我早就该看出他身上长着反骨! 高达的话一出,任何人都会以为是徐怀文给曹刚等人下了迷药,联合外人将他们全部斩杀。当初徐怀文是高瑾留下的,如今坏事坏在徐怀文身上,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打了高瑾一巴掌,这让向来狂妄自大的高瑾怒火中烧。高达是高瑾的心腹,自然明白其中关窍,面对盛怒中的高瑾,他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拿着画像挨家挨户查,所有可疑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高瑾说的咬牙切齿。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高达走出房门,高瑾扬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是,大人。 高瑾转身来到书架前,抬手抽出一本书,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书架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其中的暗门,高瑾点燃桌上的烛火,拿着便走了进去。 顺着暗门下来,大约两米的高度,有一条两米见方的密道,墙壁和地面都铺着石板。高瑾顺着密道一路往前,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个岔路口,他毫不犹豫的左转,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顺着台阶走了上去。在暗门的左上方处,有个圆形的凸起,高瑾抬手用力按下,暗门被打开,他侧身走了进去。 孙毅正在书房处理公文,突然听到身后的响动,连忙站起,抽出靴内的匕首,警惕的看着身后的暗门。待他看清来人是谁后,不由松了口气,道:高兄,你怎的这时过来? 俆曹村那边出事,我心下难安,特来找孙兄商议对策。高瑾也不废话,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来意。 当初我便说那徐怀文能杀妻食子,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还是趁早了结的好,高兄像是着了魔一样,非得留着。事关身家性命,即便是盟友,孙毅心中也难免心生怨念。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何用,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高瑾现在也是悔不当初,其实他心里清楚,他之所以留下徐怀文,是有其私心所在。当初徐怀文被下派到辽远的时候,他曾拉拢过徐怀文,却被拒绝,徐怀文甚至还因此事上过折子,参了他一本。虽然奏折并未送到京都,却被高瑾怀恨在心,所以他留下徐怀文,让手下人逼着他杀妻食子,昧着良心杀害无辜之人,就是想让他生不如死。 见高瑾脸色不好,孙毅也没再多说,沉吟了一会儿,道:现下徐怀文已死,我们也无法确定那些人是否从他手中得到什么,能做的便是尽早落实他们的下落,在他们离开辽远之前斩草除根。 徐怀文每日活在曹刚等人的监视中,能有什么证据?进京的路被我们设下重重关卡,他们明知闯不过去,便索性来了辽远,目的就是刘吉那个老东西留下的东西。只要我们守住刘府,肯定就能抓到他们。高瑾眼底流露出阴狠之色。 高兄的意思是请君入瓮? 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至于能否拿走,就看他们有几条命了。 孙毅微微皱眉,道:只是我们这般大肆搜索,恐怕他们现下正在蛰伏,不会贸然动手。 俆曹村失守,这般大的事怎能不有所动作? 高兄的意思是此时的搜捕是为之后的引君入瓮作铺垫? 若能搜出他们最好;若不能,那就只能再废些功夫,到底不能让这几条小杂鱼从我们手中溜掉。 孙毅竖起拇指,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好计,好计!高兄果然足智多谋,小弟佩服,佩服! 高瑾高傲地笑了笑,随即又微微蹙眉,道:现下我们唯一需要顾忌的便是张汉臣。 辽远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问责下来,这老小子也定然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年他都明哲保身,想来这次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况且辽远都司内已被渗透,他若有异动,我们也能了若指掌。 这老小子能做到都指挥使的位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儿,还是小心谨慎的好,以免阴沟里翻了船,那咱们就只能被推上断头台。 高兄思虑周全,小弟自愧不如,现下咱们的处境岌岌可危,小弟就只能仰赖高兄了。 我们仰赖的是京都的贵人,咱们这些卒子若是倒了,那他也脱不开关系,毕竟咱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高兄说的是,那位贵人才是我们最后的关卡。 皇宫御书房内,傅连朝正批示奏折,身边的大太监连海见茶盏见了底,连忙重新沏上新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 傅连朝放下手里的奏折,捏捏酸涩的眼角,道:连海,庞立应该到了吧。 连海连忙答话:回皇上,快马加鞭的话,昨日便已到了。 没想到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此等大事。连海,你说他们可是觉得朕老了,心肠软了,拿不起刀了? 傅连朝的语气很平静,可跟随他多年的连海,分明听出了其中的杀伐之气。 皇上,您可是万岁,怎会老?不过这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难免有那些个小鱼小虾的不自量力,等您醒过神,了结他们也就是一巴掌的事。 傅连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啊,就是这张嘴讨便宜。 老奴说的都是实话。皇上实在不必忧心,这虾米再大,还是虾米,翻不聊天去。 怎能不忧心,陵儿还在辽远,在辽远不比在京都,有高瑾在虎视眈眈,若稍有不慎,陵儿落入高瑾手中,那他可就危险了。更何况他的身子唉,这孩子怎的这般让人不省心。 皇上,三皇子从小便聪慧异常,又得皇上亲手调教,定能凭借自身之力,为皇上分忧解难。譬如这次,三皇子不仅能突破重重关卡,送信到皇上手中,还成功的混入虎穴,便可见一斑。 傅连朝满意的点点头,道:陵儿确实聪慧,若不是他的病朕定寻遍天下名医,也要治好陵儿的身子。 第38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五, 宁城已经连续三日封城,只许进不许出,提刑司、布政司的官差到处抓人, 闹的城内百姓人心惶惶。以往拥挤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 就连一些店铺也跟着关了门, 躲在家里避风头。客栈更是不敢接待外客, 只卖些酒菜、吃食维持生计。 夜间, 位于城东的刘府内, 刘夫人李氏正坐在烛火前刺绣, 手上是一件素锦的手帕, 墨色的丝线,小小的细针, 上下飞舞间,一片粉色花瓣渐渐成形, 在莹白色的映衬下更显娇嫩。 夫人,夜深了, 您歇着吧,伤了眼睛就不好了。身旁的老嬷嬷提醒着。 待我绣完这个帕子就睡。刘夫人朝着老嬷嬷笑了笑, 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刘吉一死,刘府就成了空壳子, 若不是高瑾封了整个刘府,不准任何人离开, 恐怕那些姬妾和下人, 早就拿着钱财离开了。若不是李氏的父亲李志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恐怕刘府上下早就被灭了口。可即便如此,那些阳奉阴违,捧高踩低的差人, 也早就将刘府掏空了。 为了生计,刘夫人不得不组织府里的人做些绣品,让看管他们的差人拿去卖,而所卖的钱她们也就只能分得一半,换些米面和青菜饱腹而已。 其实刘夫人并不知,那些绣品根本没有卖出一块,而是通通被收罗到高府,高瑾始终找不到刘吉藏东西的地方所在,他这么做完全是在试探,看刘夫人是否会用这种方式向外传递信息。 夫人,真是苦了你了,若是老爷夫人知晓您如今过的日子,定会心疼不已。老嬷嬷说着说着红了眼眶,道:都怪老奴没用,这把老骨头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死了,省的拖累夫人。 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刘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老嬷嬷,说道:我可是嬷嬷看着长大的,说句真心话,您就是我的半个娘,一辈子的精力都花在我身上,现在您老了,自然要由我来照护。嬷嬷可不许让我做那没良心的白眼狼,不然爹娘定不会认我这个女儿。 看着日渐消瘦的刘夫人,原本保养极好的肤色,因为时常熬夜而变得发黄,两鬓的青丝间甚至有了白发。 老嬷嬷看的一阵心疼,红着眼眶道:唉,老爷和夫人都是多好的人呐,为何老天爷就是不长眼呢? 提起刘吉,刘夫人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两人的感情向来不错,就算后来刘吉纳了妾,也时时处处维护她正房夫人的威严,在这样一个时代,算得上不错的夫君。刘吉的死,对她打击最大,尤其刘吉还是被人害死的,可她作为他的妻,却连给他伸冤都不能,这不得不让刘夫人心怀愧疚。 自从辽远闹灾,老爷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日被噩梦惊醒,老爷常说他对不起辽远百姓,死后定会下地狱,可老爷也是被逼无奈啊。刘夫人用帕子擦擦眼角,道:不说这些,徒感伤怀,今日便躲个懒儿,早些歇息,明日再做。 分卷(35) 老嬷嬷知晓刘夫人心里难过,自责道:都怪老奴,提起夫人伤心事,夫人定要保重啊。 嬷嬷放心,无论是为了鹤儿,还是为了还老爷一个公道,我都会努力活着。刘夫人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老嬷嬷见状也跟着忙活起来,道:夫人能这么想就对了,这天再黑,终究还是会亮的。 午夜,两个人影在街道的阴影里穿行,很快便来到高府所在的街道对面。 季翎岚小声说道:陆大哥,你把我送进去就成。 陆九眉头紧皱,道:阿岚,你要想清楚,里面可是龙潭虎穴,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陆大哥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你可别忘了,我曾两次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可主子那边 你放心,他今晚会睡得很沉,不到天亮不会醒。 若是主子知晓此事,恐不能善了。 陆大哥,你也清楚阿陵的身子,他的身子全靠那些珍贵药材撑着,这里终究不如京都,一两日还成,时间一长,他就会衰弱下去,这不是好兆头。况且这里还有个高瑾在虎视眈眈,无论为了百姓,还是为了他,此间事越快了结越好。 阿岚,这件事还是我去吧,你又不会武功。 陆九是真的将季翎岚当弟弟看,今日能带他过来,也是因为季翎岚的软磨硬泡,他的一时心软。 季翎岚既窝心又无奈,道:陆大哥,你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况且之后的事,还需陆大哥去办,我完成不了。 可 陆大哥,你觉得我是那种愚笨到送上门找死的人么?季翎岚看了看四周,道:算了,我自己过去得了。 陆九一把攥住季翎岚的手臂,道:阿岚,我可以送你进去,但你要记住,若你出了事,以主子对你的在乎,我不确定他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或许整个宁城都经受不住他的怒火,所以无论你是否找到想要的东西,都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季翎岚一怔,郑重地点点头,道:陆大哥放心。劳烦陆大哥转告阿陵,我最多三日,无论结果如何,三日后必回。若是他敢胡闹,我就跟他绝交。 陆九心中苦笑,这话季翎岚能说,他 走吧,我送你上去。 陆九纵身一跃,带着季翎岚便上了围墙,趴在围墙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紧接着便翻了过去。季翎岚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个手势,陆九挣扎了一瞬,还是飞身离开了。 季翎岚顺着墙根往里走,小心翼翼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季翎岚连忙躲进一旁的草丛,只见两个侍从打扮的男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来到草从前,解开裤带,紧接着便听到哗啦啦的声音。 娘的,这小骚狐狸,就他娘的认钱。 你他娘少废话,这可是四品官的小妾,若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你就算有再多银子,人家也看不上你。 这倒也是,这大官的女人就是不一样,那骚劲儿,嘿嘿,下次你也尝尝滋味。 得了吧,我可不用你剩下的,我喜欢干干净净的,那种骚狐狸还是你留着吧。 你他娘的就是禽兽,那小娃才几岁,你就惦记上了。你别忘了,大人吩咐过,刘夫人和她儿子不能动。你可别为了裤/裆里的那玩意,掉了脑袋。 不能动那也是暂时的,等大人失去耐心,总逃不过一个死。这死都要死了,还不如先便宜我,让我爽了再送他上路。 娘的,你就是头畜生,这事也能做得出来,要不是跟你是兄弟,老子一刀捅死你。 草,你他娘的能比我好到哪儿去,六亲不认的东西,你老娘可是被你气死的。 得得得,咱谁也别揭短,赶紧去巡逻,最近城里可不太平,可得小心点,别被人抹了脖子,以咱们这操行,死了就只能是下地狱的份儿。 季翎岚听得直皱眉头,心里一股戾气上涌,这种人渣真是多余活在世上。 脚步声越来越远,季翎岚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后面,熟悉刘府的地形。刚走没多远,又看到一队巡逻的队伍,见那两人过去,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顿住脚步,扬声说道:王三,刘二,你们他娘的又去哪儿躲懒了? 身后的男人跟着起哄,道:老大,他们什么德性,您还不清楚么,肯定又去后院快活了。 癞子说的没错,这俩孙子整天就想着怎么快活,弄那俩骚钱,全败在女人身上了。 刘顺眉头紧皱,说道:大人吩咐,最近要严加防守,若再有下次,直接上报,到时若是彻底废了那腌臜玩意,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王三和刘二一听,连忙应声说道:老大多担待,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快点跟上。刘顺瞪了两人一眼,到底没在多说什么。 对方人数太多,未免自己被发现,季翎岚没再跟上,而是朝着后院的方向摸索着走去。陆陆续续又遇到几波巡逻的侍从,他刚想走进后院的门,突然心里一紧,来不及多想,快速前扑,紧接着便进入了解剖室。虽然他什么都没看到,但那时对于危险的感知告诉他,肯定是有人发现了他,并对他出了手。 回到自己熟悉的解剖室,季翎岚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苦笑着说道:看来这宅子里潜藏着一个高手。 季翎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一点,他从橱柜里拿出手机定了闹钟,打算半小时后,再出去瞧瞧情况。 季翎岚的感知敏锐,就在他进入刘府没多久,就被一双眼睛盯上,不是旁人,正是被高瑾叫回来的高威。他奉命守在刘府,暗中潜伏,为的就是守株待兔,守了两天终于见到第一只兔子,居然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高威一路跟着季翎岚,想看看他要做什么,跟了半个时辰,高威失去耐心,随手甩出一枚石子,对准的正是季翎岚的膝盖。高威学武多年,打眼一看便知季翎岚不会武功,一枚石子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抓到他再盘问也是一样。谁知季翎岚感知敏锐,在他的石子扔出之后,猛地前扑,扑到阴影处,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高威一阵惊讶,随即便回过神来,纵身一跃飞了过来,在季翎岚落地的位置查看,却没发现任何痕迹。他眉头紧皱,轻声呢喃道:这是何故? 季翎岚在解剖室内呆了半小时,再次出现在刘府,听着周围嘈杂的声音,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他所在的位置正是通往后院的拱形门前,原本的那一扑,正好穿过院门,来到了后院。借着月光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季翎岚瞬间便证实了刚才的猜想,方才确实有人发现了他,并在他消失不久后,组织人手寻找他的下落。 老大,这地儿咱们挨个搜了个遍,连个人影都没有,你说那位爷是不是看眼花了?这说话的声音熟悉,应该是之前季翎岚进门时遇见的,那个叫王三的男人。 让你搜,你就搜,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是真被人溜了进来又出去,那咱们这吃饭的家伙什儿就甭想要了。 可这地儿咱都搜了,也没见人影啊,难不成是后院的那些娘们把人藏起来了?老大,要不咱们去后院再搜搜? 王顺皱着眉头警告道:王三,我劝你管住裤/裆里的那玩意,若真坏了大人的事,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王三讪讪地笑着说道:老大,您看您说的,我就算再精虫上脑,也不至于不分轻重,我这不是绞尽脑汁想为老大分忧么。若是这人真的存在,那就肯定藏在这府里,这刘府咱们几乎搜了个遍,唯独刘夫人的房间没搜。老大,事关重大,咱们还是搜一搜的好。 刘二跟着帮腔道:是啊,老大,这人若是跑了,咱们可不好交代啊。 王顺犹豫了犹豫,道: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刘夫人的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都忌惮的人物,你们都别打什么坏主意,否则真给大人惹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老大放心,咱们心里有数,就算要玩,也得有小命在。 众人朝着后院走了过来,季翎岚连忙屏住呼吸,往草丛里躲了躲。因为之前在这边搜索过很多次,他们自然没有过多留意,径直朝着刘夫人的卧房走了过去。 季翎岚探出头,借着月光看着他们走去的方向,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尽量靠着墙根,将身子藏在阴影里。 后院的第一个院落便是刘夫人所在的梅园,王顺带人来到院门前,上前拍了拍院门。没一会儿,便听到了应门声,声音有些苍老,谁啊? 我是守夜的王顺,劳烦嬷嬷开一下门。王顺说话算得上客气。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老嬷嬷出现在门口,看着王顺等人,眼底充满警惕,道:这大半夜的,你们这么大阵仗,是为何事? 约莫半个时辰前,咱们发现有贼人进了府,其他地方都搜了个遍,唯独夫人这儿为了夫人安全,还请夫人委屈一下,让咱们进去瞧上一瞧。 老嬷嬷面色一正,怒声说道:放肆!夫人的院落,岂容你们这些外男私自闯入,简直岂有此理! 老虔婆,你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 王三!王顺打断王三的话,看向老嬷嬷,略有深意地说道:老嬷嬷,咱们也是为夫人和小少爷着想,还请夫人通融。 嬷嬷,让王统领进来吧。刘夫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老嬷嬷即将出口的话。 老嬷嬷心里虽然气愤,却还不算糊涂,道:夫人身份尊贵,还请王统领单独进院。 王顺看了看身旁众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王顺说完,便进了院门,老嬷嬷没有跟上,而是站在门口防备地盯着众人。 来到厅堂门前,王顺看向门口穿戴整齐的刘夫人,躬身行礼道:王顺见过夫人。 刘夫人微微笑了笑,道:王统领客气,请便。 王顺明面上在布政使当差,其实乃是高瑾的私卫副统领,所以刘夫人才会有这么一说。 失礼了。 王顺转身走向厅堂,刘夫人则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王顺之所以对刘夫人这般客气,是有私心的。王顺并不是宁城人,也是逃荒来的宁城,当初辽远大旱,他差点饿死,是刘夫人心善,时不时的在街上施粥,才算让王顺保住了命,后来王顺被高瑾招募,一直记着刘夫人的恩情,刘府出事,他主动请缨过来看守,就是想要报恩。刘夫人能有现在还算安稳的日子,可以说全靠王顺的暗中帮助。 王顺在房间里敷衍的转了一圈,便走了出来,躬身道:夫人,打扰了,天色不早,夫人早些休息。 刘夫人微微点头,道:王统领慢走。 王顺转身离开院落,径直走出院门,老嬷嬷见状连忙将院门关上,哐当一声,明显是带着脾气。 王三恼怒地啐了口唾沫,道:呸,老虔婆,早晚弄死你! 行了,里面已经检查过了,并未发现可疑人物。现在两人一组,重新搜查一遍,不要漏掉任何角落。 看着众人从身边经过,季翎岚再次屏住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他小心的从草丛里挪出来,一点一点的朝着刘夫人的院落走去。来到院墙外,看看紧闭的院门,他围着院落小心地转了一圈,在一棵桃树下站住了脚,看看桃树与院墙的距离和高度,他挽起衣袖和裤腿就往上爬。 等他吭哧吭哧爬到树上,还不待喘口气,就听身边突然有人出声,你是谁?为何来此? 季翎岚被吓了一跳,脚下突然踩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只听砰的一声,季翎岚掉在地上,下一秒便出现在解剖室,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被摔得不轻,他捂着腰侧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坐起来,自嘲地笑着说道:季翎岚啊季翎岚,你脑袋是进水了么,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明知道这世界有飞来飞去的武林高手,你是哪来的底气独闯虎穴?现在好了吧,自己把自己困在这儿了,你这个蠢蛋! 高威眼看着他摔下去,却只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没听到惨叫声,也跟着纵身跃下,果然又不见了人影。其实高威一直都藏身在后院的一棵梧桐树上,借着月光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他知道季翎岚若还在府中,就一定还会来这后院,便再一次的守株待兔。确实如他所料,那只逃了的兔子再次出现,躲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搜查,不仅没有出府,还胆大包天的继续在后院溜达。 看着他笨拙的爬树,高威更加确定他不会武功,也更加好奇,他是怎么躲过这么多双眼睛的搜查。因为高威背对着院门的原因,之前季翎岚凭空出现,他并没有看到。 季翎岚再次失去踪影,让高威的好奇心达到顶点,其实以高威的武力值,有的是机会杀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因为这份好奇心。 附近的人听到动静,再次返回,见高威站在桃树下,王顺连忙走上前,躬身道:公子,可有发现? 高威摇摇头,道:没有,这里我盯着,你们继续搜索。 是,属下遵命。王顺再次带着人离开。 高威在桃树附近仔细寻找,还是没找到丝毫踪迹。他纵身一跃,再次跳上了桃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季翎岚掉落的位置。这一等就是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也没再见季翎岚出现。 季翎岚害怕两次的突然失踪,让那人起了疑心,从而找到规律,就索性没再出去,看看熟悉的解剖室,季翎岚从储物柜拿出手机,径直走向解剖台,戴上耳机听着音乐,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因为现代世界才刚刚四月,天气并不热,再加上解剖室原本就阴凉,季翎岚出奇地睡得安稳,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打开电话簿,便给唐棠拨了过去。 喂,师傅,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唐棠的语气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嗯,给我捎一份早餐过来,要楼下的煎饼果子和豆浆,煎饼果子要多放葱,韭菜也来点。 分卷(36) 唐棠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嗯嗯,好,我这就去买。 季翎岚就喜欢楼下的煎饼果子,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吃上几次,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他几乎不放葱和韭菜,这次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心里不知哪来的一丝兴奋。 橱柜里有现成的洗漱用品,季翎岚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一边看新闻,一边等待唐棠的到来。 其中一条新闻引起季翎岚注意,郑氏地产继承人郑明磊正式出任董事长一职,并在近日与乔氏实业总裁千金乔依依订婚。 季翎岚小声呢喃着:乔氏实业似乎是以纺织业发的家。 季翎岚打开搜索引擎,搜索乔氏实业的资料,仔细地看着。 嘀嘀嘀的声音响起,季翎岚看向门口,解剖室的房门被推开,唐棠拎着方便袋走了进来,一股煎饼的香味传了过来。 季翎岚连忙收起手机,迎了过去,说:停,我就在这儿,别往前走了。 唐棠顿住脚步,将手上的东西抬高,笑着说:师傅,您的煎饼果子,多放葱和韭菜。 季翎岚抓向方便袋的提手,说:行了,放手吧。 看着煎饼果子在凭空消失,唐棠笑着问:师傅,你怎么这时候过来,还让我给你买早餐? 季翎岚脸上一热,讪讪地说:出了点岔子,没事,先吃饭,吃完咱们再说。 成,好久没和师傅一起吃早餐了,嘿嘿。唐棠将豆浆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说:师傅,你坐。 季翎岚顺势坐下,拿出煎饼果子咬了一口。 第39章 师傅现在是骑虎难下? 季翎岚尴尬的咳嗦了两声, 说:也不能这么说,我之所以这么冒险,还不是想少牵连无辜的人, 现在整个宁城被闹得人心惶惶, 每天都有人被抓进提刑司, 那个时代的牢狱之灾, 可不比现在, 各种酷刑加身, 能囫囵着出来就已经不错了。况且我是故意引起高瑾的人注意, 就是想引他在刘府露面, 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抓住他。如果他一直缩在那个壳子里,我们怎么折腾也没用。 季翎岚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就好似他们之前的计划就像他说的一样。 原来是这样。唐棠信以为真的点点头,随即关切的说:可师傅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见唐棠眉头紧皱,季翎岚安慰地说:别担心, 一有危险,我就躲进来, 谁都追不上,这可是万无一失的保命神器。 唐棠想了想, 说:那倒也是。师傅,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要不你就在这儿躲一段之间, 等那边的事了结, 你再出去。 那不行,密室的钥匙还在我这儿呢,我怎么着也得帮着找到那间密室吧, 要不我不是白进来一趟么。后面的一句话,季翎岚说的声音很小,唐棠并没有听清。 可师傅已经凭空消失两次,那个高手不会猜到什么吧,万一他在老地方等着师傅,那师傅不就危险了。 也就两次,又是黑灯瞎火的大晚上,那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猜到。如果在之前我告诉你,我能自由出入另一个世界,你会信吗? 唐棠斩钉截铁地说:信,师傅说的话,我都信。 季翎岚一怔,随即笑骂道:也就你这个傻小子会信。 唐棠苦着脸抱怨:师傅,你老说我傻,不傻也被你说傻了。 季翎岚笑了笑,说:刚才我看了条新闻,郑海的儿子郑明磊正式接受郑氏地产,还和乔氏实业联姻了? 唐棠点点头,说:确实有这么回事,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全是两家联姻的新闻。 郑海的死还没查清,这郑明磊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订婚,就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听高队说,郑明磊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好像是因为郑海的死,给郑氏地产带来不小的经济损失,尤其是之前那次中标又放弃,对郑氏的信誉有所损伤,导致他们公司的股票下跌。再加上郑氏的许多元老都欺负郑明磊年轻,想方设法的阻止他接手公司,他这才想到和乔氏联手。唐棠眉头微皱,想了想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对他们这些商场的勾心斗角也不是很懂。 季翎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之前我让你查的线索,查的怎么样? 高队还在查,暂时还没什么收获。 季翎岚看了看时间,说:该上班了,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师傅,白天你应该一直在这儿呆着吧,那中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季翎岚想了想说:想吃青椒牛肉盖面了,中午给我捎一份过来。 好的。师傅,那我先去上班了,等空闲了就来找你聊天。 等等。季翎岚叫住唐棠,想了想说:唐棠,你查一下郑明磊那几天的通话记录,以及他的行踪,看他是否与刘小路的行踪有重叠的地方。 师傅,你是怀疑郑明磊杀了郑海?唐棠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不是正常的调查流程么,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唐棠,你私下里查,不要惊动别人,也一定注意自身安全。如果发现有危险,马上抽身,将调查到的情况上报局长,听明白了吗? 师傅,为什么要让我私下调查,你还是怀疑队里有内鬼? 我也说不清,总之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办,不要轻信任何人,也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以自身安全优先,明白吗?季翎岚忍不住叮嘱道。 明白!如果我没了,师傅该怎么办,就为这个,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季翎岚闻言既窝心又无奈,说:傻小子,你的命是自己的,跟别人没关系,以后多为自己想想,别总这么傻乎乎的。 唐棠点点头,说:嗯嗯,师傅,那我先去上班了,中午见。 看着唐棠离开的背影,季翎岚脑海里突然闪现傅南陵的脸,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心虚,无奈地嘟囔道:还有个傻小子在等着我呢,怎么我遇到的人都这么傻兮兮的? 张府客院内,陆九跪在院子的正中,身旁站着傅南陵,他面色苍白,唇色发青,心口隐隐有些发疼。 小李子见状连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您息怒,身子要紧。 傅南陵捂住胸口,冷声道:陆九,我可是对你太过纵容? 陆九心里苦笑,笔直地跪在地上,道:属下不敢!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刘府是何等的龙潭虎穴,你居然让他独自去闯,你可知他不会武,你可知若他被抓是何下场?傅南陵越说心口越疼,身子跟着踉跄了一步。 小李子慌忙扶住傅南陵,焦急地说道:主子,快服药!季公子还等着您去救他呢,您可不能出事啊! 属下知罪,唯望主子保重身体,属下甘愿以死谢罪。 傅南陵拿出药瓶吃了药,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道:通知鹰卫,杀进刘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他救出来。 主子不可!陆九连忙阻止,道:主子,阿岚与属下有过三日之约,未免破坏他的计划,三日内不可轻举妄动,三日后无论结果如何,他必安全返回。 要你这脑袋何用?若换成你,能否从刘府安全脱身? 主子,阿岚能在属下的监视下逃脱两次,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闭嘴,我主意已定,小李子去传令。 陆九见状牙关一咬,说道:主子,阿岚说若主子胡闹,就与主子绝交,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主子面前! 混账!傅南陵一脚踹在陆九身上。 陆九被踹到在地,很快又跪好,道:主子,属下也曾问及阿岚缘由,为何明知是龙潭虎穴,还要义无反顾?他言之宁城不比京都,药材供给不上,主子身子只会日渐衰弱,只有尽早了结此间事,主子的安全才能无虞。主子,阿岚此番冒险,皆是为您,您便信阿岚一次,莫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傅南陵一怔,随即问道:他真是此番回答? 主子,属下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道:小李子,传令鹰卫,严密监视刘府,有任何动静,均要向我禀告,可明白? 见傅南陵神色恢复正常,小李子不由松了口气,躬身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陆九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为季翎岚担心,一夜过去,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陆九,这笔账先记着,若他出事,你也跟着陪葬! 是,属下遵命。 上一世,傅南陵虽然知晓季翎岚不简单,不仅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总能鼓捣出许多奇奇怪怪,但很实用的东西,却不知他有一个能联通两个世界的空间。自傅南陵重生后,他也猜想过,上一世的季翎岚应该也是重生的,所以才会明明小小年纪,却能拥有那样的医术和智慧。之前的几番试探,也确定了他这种想法,季翎岚的处事方式和态度,本就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也就是他少年的身体中,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只是和上一世一样,季翎岚依旧不认识他,如若不然,待他不会是这般态度。也因他的重生,导致上一世的相遇提前发生,之后的事也随之变化,他现在也渐渐无法掌控,这正是傅南陵忧虑的地方。 沉吟了一会儿,傅南陵出声说道:去知会张汉臣,让他时刻准备,三日内动手。 陆九一怔,随即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傅南陵小声地呢喃道:阿岚,你定要安然无恙,否则 很快一日便匆匆而过,解剖室内的季翎岚正和唐棠一起吃晚饭,突然门外传来动静,季翎岚和唐棠都是一怔,同时看向门口。 唐棠慌张地说:师傅,有人来了,我们怎么办? 季翎岚一阵好笑,说:别人既看不见我,又听不到我说话,你慌什么? 唐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讪讪地笑着说:那什么,我给忘了。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张辉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唐棠也在,神情一怔,随即说:唐棠,你还没走啊,怎么在这里吃饭? 我想再梳理梳理资料,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我和师傅之前就经常在这里吃饭,习惯了。张科,您怎么还没下班? 张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你师傅的案子,我们都会尽力,你也别太为难自己。 唐棠笑了笑,说:嗯,我知道,谢谢张科。张科,您怎么还没下班? 张辉解释说:最近这解剖室的监控总出现问题,我过来看看。 唐棠对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情地说:是啊,总有些时候处在故障状态,好在没耽误我们什么事。张科,要不您上报一下,让局里给我们换一套设备。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先修一修吧,如果实在不行再上报。 张辉搬了把椅子,检查了一遍监控探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奇怪地说:这看着也没问题啊。 我也看不出问题,要不找个专业的过来看看? 明天吧,今天都下班了。张辉从椅子上下来,说: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好,张科慢走。 铃铃铃,闹钟响起,季翎岚从睡梦中惊醒,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从解剖台上坐起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麻/醉喷雾,以及麻/醉针、手术刀,这才出了解剖室,再次回到梅园墙外的那棵桃树下。 四周一片漆黑,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季翎岚摸索着来到墙根底下,等待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 今夜没有月亮,应该是因为阴天的缘故,唯一的光亮就是十几米远的地方,也就是梅园的院门口挂着的那盏灯笼。 待眼睛逐渐适应,季翎岚便摸索着爬树,在他想来,这都过去一天一夜,那人应该不会这么好的耐心。 吭哧吭哧爬上了树,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季翎岚看看一米远的墙头,身子一纵,便跳了上去,随即稳住身子,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见附近没人,他蹲着身子在围墙上慢慢挪,挪到另一棵树前,费劲巴拉的翻了过去。 院子里很安静,正厅的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季翎岚蹑手蹑脚的靠近,来到卧房的窗前蹲了下来,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大晚上的翻墙头、爬窗子,不说是古代,就是现代,也不像好人该干的。这刘夫人万一把我当成了登徒子,该怎么办? 季翎岚完全忘了现在他的身子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待他看清自己的影子,猛地回神,不禁一阵好笑,没再犹豫,在窗口轻轻敲了两下。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动静,季翎岚又敲了两下,轻声叫道:刘夫人,刘夫人 谁?房间里传来一个女声,语气里带着防备。 刘夫人,我是李泰李大人派来的,冒死前来见刘夫人一面,有要事相询,还请刘夫人屈尊见我一面。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亮起灯光,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刘夫人来到窗前,骂道:你堂堂男子,半夜三更,翻墙入室,企图毁我清白,莫说见你,不送你见官,都难解我心头之恨! 季翎岚被说的脸上一热,慌忙说道:夫人,刘府现下被重重把守,我能来此已是侥幸,还望夫人莫怪。 这两日府上搜索的贼人便是你? 是。夫人,我有李大人的信物,只要您见了,便会相信我所言非虚。 分卷(37) 信物?是何信物? 夫人,能否让我进屋详谈,外面实在危险。 刘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到门口,我与你开门。 季翎岚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快步来到门口。房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刘夫人探头一看,见季翎岚竟还是一名少年,神情一怔,随即又皱起眉头,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房门关上,季翎岚躬身一礼,道:阿岚见过夫人。 观季翎岚的模样和举止,刘夫人的防备心稍稍有些松懈,道:信物呢? 季翎岚从袍袖中将密室的钥匙拿了出来,递到刘夫人面前,道:夫人请看。 刘夫人一眼便认出这是刘吉之物,眼眶有些发红,道:这物件怎会在你手上,真是李大人派你来的? 这是李大人亲手所赠。夫人,李大人让我来取账册,您可知在何处? 刘夫人收拾心情,上下打量季翎岚,疑惑地问道:刘府被重兵把守,你小小年纪有何能耐,李大人为何放心将这般重要的物件交与你手中? 夫人,李大人当初虽从宁城逃脱,却被高瑾的人重伤,是我救了李大人季翎岚明白刘夫人的疑虑,便简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说了京中已派人来宁城调查,唯独隐去了来人是傅南陵的事实。 刘夫人激动地抓住季翎岚的手,道:你是说皇上已知辽远之事? 是,现已派人来到城中,我冒险进来,便是想取得证据。 刘夫人脸上一喜,随即有皱紧眉头,道:孩子,这里重兵把守,你这般莽撞的上门,若是被抓到,可是会没命的。那些大人为何让你进来,真真是误人子弟! 季翎岚笑了笑,道:夫人,其实我昨日便已到了府上,他们就算发现,不也没抓到我。夫人放心,我年纪虽小,能耐不小,如若不然,大人也不会将如此重要之事交与我来办。 刘夫人半信半疑,若昨日午夜的搜查,今日早上的严防,皆因眼前毫发无伤的少年,那确实说明这少年的能耐非凡。 见刘夫人犹疑,季翎岚连忙说道:夫人,现下不是叙话的时候,我必须尽快将证据送出去,您是否知晓密室所在? 刘夫人沉吟了一会儿,道:密室并不在府中。 季翎岚神情一怔,随即说道:不在府中,难怪高瑾将刘府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夫人可知,密室在何处? 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季翎岚闻言微微皱眉,道:夫人可是不信我? 话说到这份上,刘夫人依旧没有说出密室的下落,足以说明她对季翎岚还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 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多加防备。 那要如何,您才能信我? 若你们能抓到高瑾,我自然会将证据双手奉上。 季翎岚认真地打量着刘夫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眉眼算不上漂亮,却很耐看;穿着朴素,却有大家夫人的端庄;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毅不屈的心,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子。 好,那夫人千万保重,阿岚便不打扰了,待高瑾落网,阿岚再来叨扰夫人。季翎岚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刘夫人一怔,显然没想到季翎岚会这般轻易放弃,道:你当真就这般走了? 季翎岚笑了笑,道:自然不是。夫人,这物件我还需带回,否则大人问罪,阿岚不好交代。 刘夫人看看季翎岚,又看看手中的钥匙,递给季翎岚道:你叫阿岚? 是。季翎岚将钥匙接过来,道:夫人千万保重,阿岚告辞。 见季翎岚转身走向门口,刘夫人突然出声叫住他,道:等一下。 季翎岚转身看向刘夫人,道:夫人可还有吩咐? 刘夫人从头上取下发钗,交到季翎岚手中,道:阿岚,这本是李夫人赠与我的发钗,如今李家被毁,李夫人被害,这发钗劳烦阿岚交给李大人,就当留个念想吧。 季翎岚将发钗放好,笑着说道:夫人放心,阿岚定会转交。 刘夫人拍了拍季翎岚的手,温柔地说道:孩子,多保重,定要活着出去。 夫人,昨日我进府,无意间听到有人在打小公子的主意,夫人定要看好小公子。 涟儿?他们都说了什么?刘夫人紧张地抓紧季翎岚的手臂。 季翎岚微微蹙眉,犹豫了犹豫,道:夫人,其中一个名叫刘二的人,对小公子似乎有非分之想。 刘夫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愤怒地说道:无耻!畜生! 夫人,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夫人定要小心防备。 阿岚,谢谢你,只是我们这一屋子老弱妇孺 季翎岚从袖袋中掏出麻醉/喷雾,递给刘夫人,道:夫人,这里面装的是迷药,只要往下按这个按钮,迷药就会喷出来,一次的药量便足以放倒一个人。夫人要切记,使用前定要闭气,否则也会跟着遭殃,这个便送与夫人防身吧。 刘夫人接过喷雾,好生放好,感激地说道:谢谢阿岚,若我们还能活着相见,定当厚报! 夫人言重。阿岚不易久留,便先行离开了。 阿岚保重! 季翎岚没再多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原路返回,爬树翻墙,一次生两次熟,动作比之前要利落的多。他刚刚落地,无端的吹来一阵风,不待有所反应,手腕便被人捉住,紧接着一扭身,便被人反手压制在桃树上。 嘶!肩膀传来剧痛,季翎岚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高威冷漠的眼睛一亮,道:你居然还敢回来。 季翎岚一听,哪还能不明白,忍着肩膀的疼痛,道:你居然还在这儿守着。 高威微微挑眉,道: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季翎岚忍不住嘀咕道:守株待兔的都是傻子。 高威的眼睛一冷,随即闪过笑意,道:那被抓的兔子呢? 季翎岚一噎,没好气地说道:成,傻子撞上蠢蛋,你厉害。 高威眼底的笑意渐浓,道:你是谁,来此有何目的? 若我说我是小贼,你信么? 自然不信。 那你还问。 季翎岚话音刚落,脖颈一凉,随即一阵刺痛传来,不用看他也知道,那铁定是杀人的凶器。 高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杀吧,反正落在你们手里,我便注定好受不了。干脆的死了,总比生不如死强,等下了阴曹地府,我还得谢谢你呢。季翎岚看样子是破罐子破摔,实则是在放松高威的警惕。 一阵沉默后,高威收回匕首,道:我不杀你,只要你说出为何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我便放你一次。 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继续胡言乱语道:这可是我吃饭的手艺,若是被人学了去,那我岂不是要饿死。 那你选一个,是要这吃饭的手艺,还是要这吃饭的家伙。高威边说边拍了拍季翎岚的脑袋。 季翎岚佯装犹豫,道:我如何信你?万一我说了,你又要杀我,那我岂不是亏了。 你只能信我,没得选择。 第40章 你别无选择, 只能信我。 那你杀了我吧,左右都是死,何必便宜你。 高威的手腕用力, 季翎岚的脸狠狠撞向大树, 砰的一声, 季翎岚只觉得鼻子一酸, 眼前一黑,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出。 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高威的语调没有起伏, 却让季翎岚听出了森森冷意。 季翎岚强忍着头晕目眩, 嘴硬地说道:没有好处的事我不干,除非你保证不杀我, 送我黄金百两,否则我绝对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黄金百两?高威被季翎岚的狮子大开口逗乐了, 手中的力道一松,道:你来此收了别人多少黄金? 一百两, 五十两的定钱,事成之后再给我五十两。我事没办成, 那五十两肯定没了。你若是出得起钱,保得住我的命,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收了五十两的定钱, 再收我一百两卖了对方, 怎么算都是你赚了, 你这算盘倒是打的响得很。 没办法,都是为了生计,我要是将这身绝学卖给你, 那我就没了饭吃,肯定得捞笔大的。季翎岚动了动身子,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龇牙咧嘴地说道:我说这位爷,你能不能松松手,若是再这么下去,我这膀子就废了,还怎么教你。 高威并未松手,季翎岚两次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脱,已经让他涨了记性,道:你油滑的像条泥鳅,我怕你跑了。 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这还能跑了不成。见高威没有松手的打算,季翎岚退而求其次,商量着说道:那这么着,你照样抓着我的手,不过先让我转过身,把我的手臂接上,这总行了吧。 高威握着季翎岚的手腕,一拉一推,将季翎岚的手臂接上,疼的季翎岚冷汗直冒,他这右手至少一个月不能动了。 季翎岚借着微弱的光看向擒住自己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隐在黑夜当中,他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只看到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正盯着猎物一样的盯着他。 这位爷,咱们的交易是否就算成了? 黄金百两没有,我可以保你活着离开。 没有黄金百辆,那我岂不是亏了?不成不成!看你这身打扮,也是个有钱的主儿,就算日行一善,赏我的。季翎岚继续跟他胡搅蛮缠,想着法儿的让他放松警惕。 高威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明白面前这人肯定不是善茬,也不好表现的太过,适当的认怂道:没有黄金百两,那白银百两总有吧?这位爷,您就当可怜可怜我,我这膀子被你这一卸,就是好几个月不能干活,您好歹补贴我点,成吗? 高威沉默地看着季翎岚,这些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杀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从来没见过像季翎岚这样的人。面对他,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张口就跟他讨价还价,表面上退让,却守着自己的底线。五官并不出众,组合起来却另有韵味,越看越顺眼,尤其那一双杏眼灵动异常。 这位爷,成不成,您给个痛快话,这大半夜的,在这里喂蚊子,实在不值当的。 高威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季翎岚,道:一百两银票,说吧。 季翎岚眼睛一亮,连忙夺过银票,笑眯眯地说道:一百两? 季翎岚佯装兴奋地查看银票,自然地抽了抽手,见高威没有松手的打算,便蹲下身,将银票放在地上,又在胸口摸索了一阵,抬头看向高威,道:你有火折子么?我得看看数目对不对。 高威从腰间拿出火折子,吹燃后递了过去。 季翎岚扯了扯右手,道:我这手被您抓着不方便,就劳烦你帮我拿着火折子照个亮。 高威耐着性子照办,他从不知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耐性。 季翎岚蹲在地上,摸摸袖筒里的麻醉针,看着地上的银票,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目了然。 数目对,我再看看这印章? 季翎岚拿着银票站起身,结果脚下一滑,身子忍不住后仰,高威下意识的一拉他的手臂,季翎岚疼的哎呦一声,身子又朝着高威倒去。高威下意识闪身,季翎岚砰的一声摔倒在地,高威抓着他的手也自然而然的松开了。 哎呦,妈呀,这位爷,您怎么这时候松手了,若我当真摔死了,您这银子想花都花不出去了。 这次季翎岚可没装,他倒下的时候正好压住了右臂,刚才被人卸了膀子,现在又这么一压,不疼才怪呢。 本能反应。看着地上疼得直抽气的季翎岚,向来冷心冷肺的高威,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解释了。 劳烦这位爷拉我一把,我这儿真起不来了。季翎岚的右臂现在真是动不了了。 高威没有犹豫,伸手去拉季翎岚。 季翎岚顺势站起身,抱着右臂,疼得呲牙咧嘴,道:还有银票,刚才掉地上了。 高威看着季翎岚微微皱眉,到底没有说什么,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银票。突然腰间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一股凉意,高威猛然回头,待他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不受控制,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季翎岚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小声说道:你放心,这不是毒药,只会暂时让你动不了。我这吃饭的本领,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丢不得,这位爷您见谅。 季翎岚无视高威怒极的眼神,在他身上翻找着,找了一堆东西,一把软件,一把匕首,三枚飞镖,一个针筒,一沓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其中有个东西他没看明白是什么,一个大约三厘米直径的竹筒,下面挂着一个拉环,有点像现代的手/榴/弹,他放在鼻尖闻了闻,居然真的有一股□□味。 季翎岚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 季翎岚看看地上的东西,再看看躺在地上的高威,果断的拿起匕首,将高威的衣服划了个稀巴烂,最后还解开高威的裤子,连鞋一起拽了下来。 高威气急,努力发出声音,道:你该死! 季翎岚一怔,没再耽搁,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拔腿就往前院跑,做戏就做全套,他现在就是个贪钱的小贼。 虽然季翎岚对麻/醉类的药物了若指掌,可对这个时代的武功不了解,万一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能用内力消解药性,他再被抓,可就真完了,就算要进入解剖室,也要换个地方,万一这人再来个守株待兔,那他就只能继续做蠢蛋。 分卷(38) 高威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季翎岚消失在眼前,气的脸色涨红,那眼神恨的,就像要生吃了他一般。 季翎岚小心翼翼地出了后院,来到前院,正巧碰到了巡逻的侍从,他慢慢地躲进花丛后面,小心的将自己藏好,屏住呼吸等待巡逻的人离开。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从花丛出来,却没发现一根花枝勾住了那个带着拉环的竹筒,他这么一往前走,拉环便被用力一拉,紧接着他便听到嘶嘶嘶的声音。季翎岚一怔,随即将怀里的东西扔了出来,随后便直接进了解剖室。 季翎岚被吓的不清,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如果那真是手/榴/弹,如果不是他能进入解剖室,恐怕这会儿不死,也变成残废。 这次可玩大了 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惊动了所有人,刘府的守卫会更加严密,再出去的话更是寸步难行。他现在比较担心傅南陵那边的反应,万一听说了刘府的事,打乱之前的计划,那一切都功亏一篑。 想到这儿,季翎岚不由一阵苦笑,站起身走向储物柜,拿出绑带和纱布,咬着牙将右臂吊了起来,又用碘酒处理脸上的伤,幸好他的手机有自拍功能,也幸好他能拍到自己的脸,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算彻底搞定。他躺上解剖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季翎岚是睡着了,刘府可乱了套了,那个东西不是手/榴/弹,而是信号弹,是高家私卫专用的信号弹,刚才拉环被拉开,紧接着一声类似放烟花的响亮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随后信号弹直接穿过了花丛,穿过靠近花丛的窗子,落在了屋里。三颗信号弹,三声响,高温将屋里的木质家具引燃,浓烟随之而来。 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闯入,严加戒备! 宅子里喧闹了起来,救火的,搜查的,出府上报的,一时间热闹极了。 很快,王顺就发现了后院的高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裤子被扒了下来,上衣也被划得稀巴烂,犹如街边的乞丐。 高威怒极地看着众人,道:找死! 王顺连忙收回视线,躬身行礼道:公子,属下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王顺解下外袍,盖在高威的身上,蹲下身刚想抱他起来,就听高威咬牙切齿地说道:滚! 王顺的动作一顿,退后站在一旁,道:是,属下遵命。 宅子里进了小贼,找到他,我要活的! 是,公子,属下这就去办。 高威从小虽然不受宠,却也没像今天这样受辱过,对季翎岚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抓住这个混账,让他生不如死! 刘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傅南陵布置在外的眼线,傅南陵和高瑾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了报信。 高瑾正在熟睡,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是管家高全的说话声。 老爷,刘府那边有动静。 高瑾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便下了床。 身边的小妾睡眼朦胧的撑起身子,道:老爷,发生何事? 无事。高瑾拿起外衫,来到门口打开门,道:去书房。 高瑾大步走向书房,高全则躬身跟在身后,很快便来到书房门口。高全连忙上前推开房门,候在一旁,等高瑾进门,他才跟了进去。 高瑾直截了当地问道:发生何事? 高全连忙答道:回老爷,方才王顺差人来报,说刘府有人闯入,还放了火。 高瑾眼睛一亮,问道:几人闯入,可曾抓到? 高全犹豫了一瞬,硬着头皮说道:回老爷,现下情况还不明了,未曾抓到闯入之人。 未曾抓到?威儿呢?高瑾的语调顿时冷了下来。 高全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忐忑地说道:听差人来报,少爷似是受了伤,具体情况不明。 威儿受了伤?以他的功夫居然受了伤,看来对方来人不少啊。高瑾脸上露出笑意,看着高全,命令道:你去调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人拿下! 高全闻言不禁松了口气,躬身说道:是,奴才这就去。 等等。高瑾叫住高全,眼底难掩兴奋,道:我与你一起,钓了这么久的鱼,也是时候收网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与我作对。 张府内,傅南陵听完刘曦的汇报,沉吟了一会儿,道:去通知张汉臣,今晚行动,能否拿回辽远军的掌控权,就看他自己的能耐了。 刘曦躬身应道:是,主子。 傅南陵冷笑着说道:小李子,随本皇子会一会咱们那劳苦功高的高大人! 主子,让奴才去吧,您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小李子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小李子不敢多说,连忙跟上。 高府在城南,刘府在城北,距离不算太远,但街道错综复杂,走路的话也得二十分钟。高瑾等不及,直接上马,私卫分守四周,将其护在中间。 刚走到一处岔路口,就听到一阵破空声响起,高瑾下意识后仰,一直长箭擦着他的鼻尖飞了出去,紧接着一声惨叫响起,他回头一看,身后的一名私卫被长箭贯穿胸口,惊恐倒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有刺客,保护大人! 随着高全的话音落下,又是一阵箭雨,惨叫声不绝于耳。 高瑾抬头看向四周房顶,面色变得非常难看,抽出钢刀砍掉一只长箭,扬声说道:隐蔽,所有人退入巷中! 高全连忙重复道:大人命令,所有人退入巷中! 站在高处房顶的傅南陵将下面的一切收入眼中,冷笑着说道:蠢货! 高瑾等人退入小巷,顺利避过箭雨,随即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瑾顿时面色大变,道:不好,中计了!快,冲出去! 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只见一群黑衣人,已将小巷的出入口团团围住。二话不说,犹如饿狼扑食一般,朝着众人就冲了过来。 杀!一个不留! 鹰卫是皇家私卫,相当于只效忠皇室的死士,经过长期残酷的训练,每日徘徊在生死边缘,杀起人来犹如砍瓜切菜一般。高瑾的人虽然也经过训练,其战斗力却无法跟鹰卫相提并论。更何况真正的高手已经先行一步赶往刘府,高瑾身边的这些人,只能算是比普通士兵厉害一点而已。 虽然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到底战斗力不在一个档次,高瑾的私卫大批倒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折损过半。 高全抽出手中钢刀,慌忙说道:老爷,奴才等为您杀出一条血路,您快逃。 若今日我能平安出去,所有人赏白银百两,死者家眷亲属皆为我所养。 保护大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兄弟们杀啊! 高瑾的话为心生惧意的高府私卫打了一针强心针,他们握紧武器,围在高瑾身边,与冲上来的鹰卫缠斗。 高瑾一咬牙再次翻身上马,高全等人护在左右,朝着一个方向突围。眼看着众人来到巷子口,剩余的鹰卫皆被缠住,高瑾扬起手中钢刀,朝着座下战马狠拍一下,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抬起,顿时蹿了出去。 就在半个马身即将冲出巷子口时,一条绊马索突然出现,战马前蹄被绊,马身前栽,将高瑾狠狠甩了出去。高瑾心里一惊,顺势就地一滚,再起身时,脖颈处出现一把长剑。他手腕翻转,刚想持刀格挡,脖颈间长剑突然一闪,他的头冠顿时飞起,掉落在地,长发也跟着散落下来。 高大人,切勿乱动,万一他手下没个轻重,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高瑾抬头看去,傅南陵正拿着一把折扇笑吟吟地看着他。 高瑾面色异常难看,怒视着傅南陵,道:你是谁? 呦,这高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曾在京都见过。现下我很忙,没时间跟高大人多做解释,不过没关系,高大人有的是时间去想。 陆九打掉高瑾手上的武器,手腕翻转,剑光闪烁间,一阵哀嚎声响起,高瑾痛苦的瘫倒在地,手筋脚筋皆被陆九挑断。 被五花大绑的高瑾,仇恨地看着傅南陵,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傅南陵微微蹙眉,淡淡地说道:太吵了。 陆九长剑一挥,将高瑾身上的衣服斩断一块,塞进他的嘴里。 高瑾被擒,他手底下的人慌了,刚才的一鼓作气顿时散了,纷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傅南陵看看跪在地上的人,淡淡地说道:没了人性的东西,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陆九会意,领着长剑便朝着众人走了过去,紧接着便传来阵阵惨叫,空气中顿时被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 小李子连忙躬身说道:主子,这里血腥气大,您身子弱,还是远着点吧。 傅南陵转身走向马车,道:走吧,去刘府接阿岚。 小李子连忙跟上,坐在了车辕上,陆九以及一众鹰卫护在马车左右,朝着刘府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高府内,守门的私卫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突然十几名黑衣人从天而降,二话不说见人就杀,守门的两人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被抹了脖子。 但凡反抗者,杀无赦! 听到动静的私卫纷纷拿着武器跑了出来,指着刘曦说道:你们是谁,可知这是高府? 刘曦手腕翻转,一枚飞镖甩出,正中那人眉心,尸体顿时栽倒在地。他重复地说道:但凡反抗者,杀无赦! 府中精锐皆被调出,剩下的私卫不多,其余全是高瑾的家眷,很快刘曦便控制了高府。高瑾的妻妾在刘曦当面杀了几个人后,也迅速认清现状,被刘曦关在了高府的地牢内。 刘府内,经过半个小时的调息,高威终于化解了身上的药力,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身子一纵离开了原地,来到一间卧房内,找到衣服换上,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火已经被扑灭,王顺正带着人四处搜寻季翎岚的下落,而高威则来到了失火的那间房子前。他伸手夺过旁边侍从手中的火把,仔细地寻找着,终于在不远处的花丛中找到了竹筒的碎片。 看着地上被踩踏的痕迹,高威的眼神闪了闪,挥手招来一名侍从,问道:你们可是听到响动后,马上便来了此处? 侍从躬身说道:回公子,听到响动后,王统领便带我们来了此处。 可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未曾,属下到时,这里没有任何人。 从你们听到响动,到赶来这里,大约多久的时间? 当时属下巡查路过此地,听到响动,也就几息的时间便到了此处。 高威点点头,道:去把刘夫人请出来。 是,公子。 高威看看花丛的位置,扬声说道:来人。 附近的侍从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 去叫人,把这里团团围住,火把点亮,我要这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高威虽然不清楚季翎岚到底怎么做到隐身的,却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是,属下遵命。 没一会儿的功夫,王顺便带着人走了过来,与其一起过来的,还有刘夫人。 王顺看了一眼刘夫人,来到高威近前,正好挡住高威看向刘夫人的视线,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公子。 高威没有搭理王顺,而是走向一旁的刘夫人,在她面前站定,道:夫人,今夜可好眠? 刘夫人面无惧色,淡然地看向高威,道:心中无愧,自然夜夜好眠。 方才的动静,想必夫人也听到了,这刘府进了贼人,还是个小贼,不知夫人房中可曾遭了窃? 刘夫人的眼神闪了闪,道:不曾。这刘府早已今非昔比,但凡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恶贼搜刮干净,这小贼也是个糊涂的,哪儿不能偷,偏偏来这儿。 刘夫人的暗讽,高威怎会听不懂,他看了看周围的侍从,说是侍从,其实都是高瑾的私卫假扮。除了王顺外,其他人纷纷心虚地垂下头。 夫人,只要你说出那小贼从这儿偷走了何物,我便让他们将刘府的东西统统吐出来,还可保你们刘府上下安全无虞。 我说了,不曾有物件丢失,这位公子耳力不好,不妨去瞧瞧大夫。 放肆! 王顺甩手一巴掌,打在刘夫人脸上,将刘夫人打倒在地。 而高威刚刚摸向腰间的动作,也顺势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每天打卡的两个小可爱,还有人再看吗? 第41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二, 面对刘夫人的出言挑衅,高威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却忘了之前季翎岚在他身上一通搜, 早就将他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个干净。想想之前自己的窘迫, 高威便怒从心中起, 看向刘夫人的眼神也随之冷了下来。 夫人可曾想过刘小公子? 刘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从地上爬了起来, 愤恨地看着高威, 道:我家老爷是死了, 但你们可别忘了, 我父亲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若我们娘俩出事, 你们的主子也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刘吉都可以死的无声无息,更何况是你们这群老弱妇孺?杀你们, 犹如碾死蝼蚁一般简单!夫人最好听我的,否则我不敢保证, 今夜你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刘夫人脸上浮现挣扎之色,犹豫了一会儿, 道:若是我听你的,你当真放了我们刘家? 是, 只要夫人说出你知道的秘密,我便可保你们安全无虞。 你是何身份, 我如何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 高威看了王顺一眼, 王顺会意, 连忙说道:他乃高大人之子。 分卷(39) 你是高瑾之子?刘夫人审视地看着高威,道:为何我未曾见过你? 刘夫人的一句话,戳到高威的痛处, 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却耐着性子说道:我自幼不在父亲身边长大,夫人未曾见过我不足为奇。 刘夫人沉吟半晌,道:只要你将涟儿送出宁城,确保他的安全后,我便将一切都告知与你。 高威闻言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颇为不耐地说道:夫人,我想你搞错了,你除了信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刘夫人脸上变得难看,道:你这是何意,想要出尔反尔? 高威挥挥手,很快便有人将刘涟带了过来。 母亲!刘涟看到刘夫人,便想跑过去,却被身边的侍从拦了下来。 涟儿!刘夫人紧张地看向高威,道:你别伤害他。 想让他安然无事,夫人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刘夫人看看刘涟,脸上的挣扎愈加明显,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好,我说,不过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高威审视地看了看刘夫人,道:好,那就请夫人移步。 两人来到院子的角落,刘夫人看着高威说道:你发誓确保我们母子的安全。 高威竖起手指,道:我发誓只要你说出我想知道的秘密,便保证你们母子的安全,如有违誓约,定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便信你一次,你附耳过来。 高威眼神微闪,犹豫了一瞬,靠近刘夫人,警惕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自己再遭一次暗算。 刘夫人轻声说道:夫君生前建造了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只是钥匙并不在我这儿。 高威随即问道:钥匙在哪儿? 钥匙被夫君交给了李泰 刘夫人的声音放的很低,高威没有听清,他本能的靠近,却听到呲呲两声,他看向刘夫人,只见她眼底闪过紧张,他意识到不对,却为时已晚,身体再次出现异样。高威眼底恼怒异常,一掌打在刘夫人的头上,将刘夫人打飞出去的同时,他也软倒在地。 王顺见状连忙走向刘夫人,却见刘夫人七窍流血,已是奄奄一息。 夫人 母亲! 刘涟张口就咬,拉着他的侍从吃痛之下松了手。刘涟朝着刘夫人跑去,来到近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刘夫人,惶恐地叫道:母亲,母亲 刘夫人紧紧地揪着王顺的衣服,强撑着一口气,道:王王统领,我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在我死后,送送涟儿一程 王顺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伤痛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刘夫人看向刘涟,温柔地说道:涟儿,母母亲护不了你,不不想让你活着受辱,陪母亲共入黄泉,可好? 刘涟虽然只有七岁,却早已知事,神色坚定地点点头,说道:好,儿随母亲于地下,再为母亲尽孝! 好好孩子刘夫人欣慰地闭上眼睛,嘴角含笑,眼角却留下一滴眼泪。 怎么回事?公子,您伤在何处?突然院子里冲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男人快步走向高威。 高威奇怪地看向来人,虚弱地问道:你怎会来此? 大人收到传信,刘府这边有人闯入,公子不敌受伤,特吩咐我等过来支援,大人稍后就到。 高威眉头皱得死紧,道:谁给你的传信? 管家说是王顺让人传信。 王顺将刘夫人的遗体放下,将刘涟挡在身后,道:确实是属下让人传的信。一日前,公子便说有人闯入,属下想要给大人送信儿,您不许。今夜又有人闯入,不仅放火,还伤了公子,属下便擅自决定,派人去禀告了大人。 林校看看两人,问道:公子,可有不妥? 高威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心里恼怒异常,道:把刘家的人都带过来! 王顺见状出言阻止,道:公子,大人有言在先,不得伤及刘夫人母子,可如今刘夫人被公子所杀,已是节外生枝,若再动其他人,便更为不妥,大人还需他们作为诱饵,望公子三思。 林校闻言不禁皱紧了眉,道:什么,刘夫人死了? 她该死!无法自控的感觉刺激着高威,接连两次遭了暗算,就好比是当众打他的脸。 林校走向刘夫人的尸体,蹲下身查看,探了探鼻子,摸了摸脉搏,确认死亡后站起了身,道:公子,此时乃是多事之秋,公子此番作为确实不妥。王顺说得对,公子莫要再节外生枝,还是尽快搜查贼人为好。 高威恼怒至极,道:本公子做事,还无需你们指手画脚! 公子做事,属下自然不敢多嘴,大人随后就到,还请公子稍安勿躁。林校虽然表面恭敬,却没有底下人的卑躬屈膝,可见他在高瑾面前,还是很有地位的。 高威面色异常难看,尤其他现在无法控制身体,只能仰视着林校,这让他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道:林校,就算父亲再宠你,你也不过是个外人,是个奴才,最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校承蒙大人赏识,才能有今日之地位,不牢公子提醒,属下时刻铭记。 你!高威怒视着林校,心里恼恨异常。 林校没搭理高威,而是看向一旁的王顺,道:王统领,刘府中可是进了贼人? 王顺低垂着头,始终护在刘涟身前,答道:是。 那为何不进行搜捕,反而聚众在此? 原本属下正在加紧搜查,是公子召集属下等来到此处。 林校看向高威,道:公子可否给属下一个解释? 哼!高威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专心调息。 林校见状微微皱眉,看向王顺道:进入刘府的有几人,你们可曾打过照面? 王顺看了一眼高威,道:属下未曾见过来人,也不知共有几人,那人只与公子打过照面。 不知?林校的脸色变了变,扬声说道:所有人五人一组,严加盘查,不能放过任何角落,务必将人给我搜出来! 众人相互看看,随即应声道:是! 周围的人散去,王顺看向林校,问道:林统领,这刘夫人的尸身,该如何处理? 妥善安置。林校看向王顺身后的刘涟,道:刘小公子,你可知令母是如何死的? 刘涟愤恨地看向高威,大声说道:是他杀的!他 王顺连忙捂住刘涟的嘴,连忙叮嘱道:小公子切莫乱说,刘夫人是病逝,与任何人都毫无干系,可听明白了? 刘涟想要挣脱,却被死死钳制,他愤恨地看着王顺,看着他眼睛里的安抚和焦急,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的点点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王顺松开刘涟,再次问道:小公子,刘夫人是如何死的? 刘涟看着王顺的眼睛,慢慢地说道:是病逝,与任何人都毫无干系。 林校眼神闪了闪,略有深意地说道:小公子能屈能伸,将来必成大器。 林统领,那属下这就将刘夫人的尸体安置妥当,保证不会让旁人起疑。 林校看着王顺,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嗯,去吧。 就在此时,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林校眉头紧皱,道:你们随我去看看,可是大人到了。 林校带人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王顺则抱起刘夫人的尸体,和刘涟一起朝着后院走去。 刘涟看着王顺将刘夫人的尸体放在床上,两眼含泪地说道:母亲说让我随她而去,母亲在等我。王叔,您送我一程吧。 王顺摸了摸刘涟的脑袋,眼神坚定地说道:傻孩子,当年刘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没能救得了刘大人,也没能救得了刘夫人,誓死也要把你救出去。若是再不成,王叔陪你一起去向夫人赔罪。 刘涟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王叔! 傻孩子,这是应该的。王顺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刘涟乖巧的举动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就在高威和林校言语交锋时,傅南陵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刘府门口。数名鹰卫纵身跃进刘府大门,杀掉守门人,打开大门,躬身站在门口。 主子,门开了。 傅南陵闻言这才下了马车,在众人的簇拥下,堂而皇之的进了刘府。有高瑾在他手中,这里的人只能投鼠忌器。 什么人?胆敢擅闯刘府! 高瑾的私卫发现大门处的异常,纷纷冲了出来,手持兵刃,虎视眈眈地看着傅南陵。 傅南陵凤眼微眯,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道:杀,一个不留! 傅南陵的话音一落,鹰卫众人便飞身而上,见人就杀,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待林校带着人过来时,尸体已经铺了一地。 林校看着场中仿若炼狱的情景,不禁面色大变,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哨,放在嘴边吹响,三长两短的音调在嘈杂的声中,显得异常清脆,也在这寂静的暗夜中传出很远。 刷刷刷,黑色的身影接连出现,混战中的鹰卫纷纷回撤,警惕地看着出现的蒙面人。 林校眼神阴沉地看向傅南陵,道:你们便是那日出现在俆曹村的人? 虽然是问话,林校的语气却很笃定。 傅南陵的眼睛一亮,道:你倒是比你主子聪明些。 大人?林校的脸色一变,随即问道:你把大人怎么了? 傅南陵看了一眼小林子,小林子挥挥手,便有人将高瑾架了过来,砰的一声,犹如扔垃圾般扔在了地上。 林校震惊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高瑾,叫道:大人! 高瑾躺在地上,呜呜呜的挣扎着,犹如离开水的鱼儿。 林校目光凶狠地看着傅南陵,道:赶快放了大人,否则你们别想离开宁城! 傅南陵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淡淡地笑了笑,道:方才还夸你聪明,这会儿又说出这般蠢笨如猪的话来。我有高瑾在手,你们又能把我如何? 你!林校愤怒地看着傅南陵。 小李子,但凡有人敢动一下,就在高大人身上划一刀,我倒要看看这高大人的手下,到底有多忠心耿耿。傅南陵脸上笑意吟吟,却说出让人心中发寒的话。 小李子躬身应道:是,主子。 杀,一个不留! 傅南陵的命令一下,四周的鹰卫便一拥而上,蒙面人相互对望,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拿起武器抵挡。 啊,啊一声声哀嚎声响起。 林校看向高瑾,他口中的布已经被拿了下来,小林子正拿着匕首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地割着,而高瑾就像只待宰的羔羊,除了哀嚎,什么也做不了。 林校投鼠忌器,咬牙看向傅南陵,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扬声道:撤! 蒙面人听到命令,格挡开纠缠的鹰卫,纵身后撤。 林校看了一眼高瑾,纵身跃向一旁的大树,再借力时被一把长剑拦住。林校连忙拿刀抵挡,身子倒旋,拉开两人的距离。陆九不给林校反击的机会,在他退后的瞬间,欺身而上,长剑直指林校的咽喉。林校手腕翻转,钢刀上挑,身子微微后仰,将长剑挑开,身子一旋,欺身而近,钢刀朝着陆九的腰间捅去。 陆九侧身,左手下垂,一把匕首出现在掌中,挡住林校的钢刀。与此同时,右手手腕翻转,长剑瞬间划过林校的手臂。林校一惊,借力急退,被陆九逼下树来。 陆九!方才林校的注意力完全被傅南陵吸引,根本没注意他身后的陆九,这番交手下来,才认出了他。 陆九没有说话,而是紧追不放,死死咬住林校,不给他抽身的机会。 原本两人的武力值相差无几,可每当他和陆九交手一次,高瑾随之便发出一声惨叫,扰乱了他的心智,渐渐落入下风。在被陆九刺中腹部后,他咬牙扔出一枚□□,趁机抽身而去。 陆九刚想去追,就听傅南陵说道:不用追了,清扫战场,找到阿岚。 陆九躬身领命,朝着还在颤抖的蒙面人扑去,很快院子里除了死尸,便只有傅南陵的人。 搜查整座府邸,找到阿岚,除刘府之人,其余人格杀勿论。傅南陵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让人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是,主子。 小林子躬身说道:主子,这里血腥气大,请您移步前厅。 傅南陵点点头,在小林子的带领下,走向刘府前厅。 半个时辰后,陆九带着王顺和刘涟来了前厅,躬身说道:主子,刘府上下属下已带人搜查了一遍,并未找到阿岚的下落。 傅南陵的眉头皱得死紧,道:没找到?人可是被抓了? 陆九如实回答:回主子,属下在后院的梅园内,找到刘大人的公子,守在他身边的是高瑾的私卫,因与刘夫人有些渊源,一直暗中保护刘家母子。听他所言,阿岚曾与高瑾之子高威交手,却并未被抓。 哦?把人带上来,我有话要问。 是,主子。陆九转身将门口王顺带进了前厅。 王顺低垂着头进入前厅,跪倒在地,道:王顺见过大人。 傅南陵直截了当地问道:潜入刘府的人,你可见过? 回大人,小的不曾见过。王顺没有隐瞒,将两次的经历如实说了一遍。 分卷(40) 听完王顺的叙述,傅南陵的面色有些古怪,道:这么说今日那高威曾与潜入之人交过手,还被那人伤了? 确实如此。高威当时衣衫不整地躺在梅园外的桃树下,身体似是动弹不得 衣衫不整?动弹不得?傅南陵的脸色变得难看,很明显是想岔了,道:怎么个衣衫不整? 上衣被撕烂,裤子被褪下 刚才不觉得,经傅南陵这么一问,王顺也不知不觉地想多了,尤其想到之前自己上前帮忙的时候,高威过激的反应 小林子见状头垂得更低了,陆九的神色也显得有些不自然。 啪,傅南陵手里的折扇被折断,虽然清楚以季翎岚现在的身子,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可他看了别人的身子这是事实,傅南陵心底的占有欲发作,恨不能现在就将那个高威给灭了。 那高威呢? 回大人,方才小人在料理刘夫人的尸身,并不清楚高威的去向。 傅南陵恼怒的情绪一滞,问道:刘夫人死了?如何死的? 回大人,高威吃了暗亏,恼羞成怒,便将刘夫人抓来,以小公子为要挟,想要问出潜入刘府之人的下落,以及刘大人所留下的秘密。刘夫人佯装答应,想用药制住高威,结果被高威所杀。说到这儿,王顺突然灵光一闪,道:大人,以方才高威的症状,似乎和之前受制相差不到,估计之前那人也是对他用了药。 傅南陵想起之前在俆曹村的时候,季翎岚也曾用药将人制住,知道季翎岚用的是类似迷药的药物,可加上之前的衣衫不整,他怎么听怎么别扭。 找,就算把刘府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是,主子。 虽然傅南陵说的模棱两可,陆九还是第一时间会了意,带着王顺退了下去。 小李子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道:主子,您喝杯茶润润嗓子。 傅南陵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平复心底烦躁的情绪,道:小林子,你去传话,好好安置刘府众人,不得打扰。还有刘夫人的尸身,定要安置妥当。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傅南陵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转身坐了下来,轻声呢喃道:阿岚啊阿岚,你究竟在哪儿? 解剖室内,季翎岚正躺在解剖台上睡觉,眉头紧皱,额间冷汗津津。 阿岚,他从未将你放在心上,甚至亲手把你送到我手上,为何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曾经在他梦中出现的男子,眉头紧皱的质问着。 这是我与他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的话触怒了男子,男子恼怒地捏住他的下巴,道:阿岚,你莫要忘了,你现下在我手中,你为鱼肉我为刀俎,若是我想做什么,即便你不愿意,也只能受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道:生不由我,死由我。 阿岚,你还是那般天真,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放你离开。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人! 男子突然靠近,季翎岚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不停的喘着粗气。缓了好半晌,才算缓过神来,他擦擦额角的冷汗,回想刚才的梦,还有些心有余悸,苦笑着说:我怎么总做这种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季翎岚捂住胸口,梦里那种心痛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刚刚凌晨四点,他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安,犹豫了犹豫,还是出了解剖室,再次回到刘府,那间走水的屋子前。他连忙缩进旁边的花丛,仔细地查看着周围的状况,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季翎岚心里一紧,以为刘府的人出了事,连忙朝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来到前院,正巧碰到清理尸体的鹰卫,他连忙躲了起来,暗中观察着。一具具尸体,铺满了整个地面,看衣着应该是刘府的侍从,也就是监视刘府人的高家私卫。 季翎岚又仔细看了看,确定并没有女尸后,大大地松了口气。如果因为他的出现,刘府遭到血洗,那他的罪孽就大了,肯定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季翎岚放松心情,正打算离开,却踩到了一截枯枝,发出咔吧一声轻响。 谁在那里? 季翎岚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便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他本能的选择逃跑,下一秒便出现在解剖室内。 季翎岚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随即反应过来,就现场的情况看,死的几乎都是高家私卫,那些人跟他肯定是友非敌,说不定正是傅南陵带人杀到了刘府。他决定过一会儿再出解剖室。 季翎岚消失不久后,傅南陵便收到了消息。 第42章 昭明二十年七月初二, 季翎岚在解剖室内等了半小时,这才再次回到刘府。门前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地上大片的血迹还留在原地, 揭示着方才战斗的惨烈。 季翎岚小心的在刘府内行走, 现在情势还不明朗, 在未确定来人就是傅南陵时, 他还需小心谨慎才行。在前院走了会儿, 季翎岚心里泛起了嘀咕, 刚才他露了行踪, 按说无论是刘府的人, 还是傅南陵的人,都应该加强防备才对, 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在前院走了圈,也没见半个人影。 这人去哪儿了, 难不成所有人都撤离了? 正自言自语着,季翎岚突然听到声轻响, 他猛地转头看过去,在墙角大树的位置有个黑影。季翎岚下意识的想要跑, 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愣住了。只见对方身子跃,上了旁边的大树, 紧接着树叶哗啦响,便飞了出去。 系列的动作, 看的季翎岚阵目瞪口呆。 阿岚。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季翎岚的身子僵, 莫名有些心虚,磨磨蹭蹭地转过身,道:阿陵,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看着季翎岚吊起的手臂,以及脸上的擦伤和淤青,傅南陵的眼底闪过冷芒,随即走上前,道:阿岚,谁伤的你? 季翎岚看看自己的手臂,解释道:无碍,别担心,都是些皮外伤。 傅南陵固执的继续问道:是高威么? 我不认识。季翎岚转移话题道:阿陵,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和我详细说说。 傅南陵狭长的丹凤眼涌现水光,委屈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对我用药。 季翎岚见状心里发虚,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怕你不同意。 傅南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明知我不赞同,为何还要孤身去冒险? 季翎岚心里揪,道:我是怕时间久了,你的身体受不住。 眼泪涌出眼眶,傅南陵控诉地说道:明知我有心疾,却做出如此让我忧心之事,你可知我知情时犯了病,差点死了? 季翎岚心里的愧疚达到顶点,手足无措地说道:阿陵,对不起,我错了,你你别哭啊。 傅南陵站在那里不说话,看着季翎岚眼泪颗接颗地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休息不好变得惨白,那委屈的模样简直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狗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季翎岚看的阵心疼,顾不得其他,从怀里拿出手帕,细心的帮他擦眼泪,道:阿陵,你有心疾,情绪起伏不能过大。乖,听话,别哭了,只要你不哭,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傅南陵抽了抽鼻子,道:那阿岚保证,以后都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季翎岚连忙举起右手,保证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做这种蠢事。 傅南陵眼珠转了转,被水洗过的眼睛愈发明亮,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说道:那阿岚能否跟我起回京? 傅南陵的小动作做的很明显,就是想让季翎岚看的清楚,点也不会让人反感。 看着这样的傅南陵,季翎岚险些心软,狠狠心说道:阿陵,我们之前曾多次提及过这件事,我的态度依旧不变。 傅南陵眼底的失望毫不掩饰,随即笑了笑,道:没关系,只要阿岚不躲我,只要我的身体我们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季翎岚见状越发心软,答应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道:阿陵,天色不早了,你身体不好,赶紧去休息吧。 傅南陵闻言心里阵苦笑,明明就是心肠软的人,却在看到他这副模样依旧坚持,可见他对进京是多么抗拒。傅南陵突然有些恍惚,有些想不起上世他到底为何会留在京城,又为何会留在自己身边。 傅南陵伸手摸向季翎岚的脸,道:阿岚,你的伤还痛吗? 季翎岚下意识地躲闪,摇头说道:无碍,就是点擦伤。 阿岚,方才这里死了好些人,我有点害怕,你能否陪我起睡? 虽然知晓傅南陵多半是装的,但当季翎岚看到他惨白的脸色时,又不禁有些心软,道:好,我陪你,走吧。 傅南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就像天上刚刚露头的弯月,笑眯眯地说道:阿岚,你真好! 躲在旁的小李子适时的成现,来到近前躬身说道:主子,您是回张大人府上,还是留在刘府? 回张大人府上吧,这里血腥气太重,我不喜欢。 季翎岚自然没有意见,随口问道:对了,阿陵,你还没和我说,今夜到底发生何事,我不是与陆大哥有过三日之约么? 阿岚,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吧。 季翎岚边走边问道:阿陵,你可见到刘夫人,刘家人可有伤亡,刘小公子现在何处? 阿岚,这些事我们明日再说可好,我实在有些疲累。 傅南陵的再三推脱,让季翎岚心里起了疑,他顿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傅南陵,道:阿陵,你与我说实话,刘夫人是否出事了? 傅南陵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样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怕季翎岚知晓刘夫人的事,就算定要知道,自己也想选个好时机告诉他,未免他会胡思乱想。可季翎岚向来敏锐,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阿岚,刘夫人死了,是被高瑾之子高威杀的。 死了?怎么可能?我之前还见过她季翎岚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傅南陵,问道:阿陵,刘夫人可是因为我才被杀的? 傅南陵避重就轻地说道:阿岚,你别多想。刘夫人之死,是因高威拿刘小公子威胁刘夫人,让他说出刘大人所留证据的下落,刘夫人不肯就范,故而被杀,跟你没有关系。 高威?你之前曾问我,可是高威伤的我,那便说明伤我之人定是他,他曾见我从梅园出来,逼问我不成,反被我制住,他肯定是因此恼羞成怒,所以才对刘夫人多加迫害,对吗? 季翎岚毕竟曾参加刑侦工作多年,思维敏捷,串联前后,便能将事情推测个大概。他苦笑着说道:是我的愚蠢和自以为是,害死了刘夫人。 阿岚,这件事怎能全怪你,即便你不出现,高瑾知晓我们在宁城,以防万,他也定会对刘夫人下手。 阿陵,你不用安慰我。若不是我擅作主张,不自量力的来刘府找寻证据,高瑾在抓到我们之前,定不会伤害刘夫人母子,只因她们母子是他布下的诱饵。那我们就有机会救出她们,不是么?不管之前进来是出于何种目的,不可挽回的伤害都已造成,季翎岚无法昧着良心说这样的后果与自己无关。 阿岚,你也说了是可能,那便也有可能救不出。 阿陵 傅南陵打断季翎岚的话,道:阿岚,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 阿岚,如今宁城形势如何,你心知肚明。仅仅三日,被抓进提刑司的人便已过百,每日皆会有几具,甚至十几具尸体,被拉到城外乱葬岗。天长日久,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遭受牵连?你行此冒险之举,不就是因为想尽快了结此间事,少些无辜之人被牵连么? 可我终究还是不自量力了。季翎岚嘴角勾起抹苦笑。 阿岚,你可知我今日能生擒高瑾,将刘府控制在手中,全靠你的不自量力? 季翎岚怔,随即问道:高瑾被抓了? 若不是你在刘府这番作为,高瑾又怎会认为我们中了计,从而离开他的乌龟壳,给了我劫杀他的机会。傅南陵上前揪住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辽远的事能了结的如此迅速,全靠你的不自量力,你可知你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季翎岚听得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当初自己的句戏言,居然成了真。不过转念想,他又不得不对傅南陵的心智感到惊叹,能这般敏锐地做出部署,果断出击,足以证明傅南陵多智近妖。 这与我有何关系,明明便是阿陵聪慧,懂得把握时机。 若不是阿岚,就算我再机智,时半会儿也拿高瑾没辙。傅南陵拉了拉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我定会抓住高威,为刘夫人报仇,也定会多多看护刘小公子,你莫要自责,可好? 季翎岚闻言心里暖,伸手握住傅南陵的手腕,深吸口气,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阿陵放心,我不会钻牛角尖,我会尽量弥补所犯下的过错,去偿还我欠下的债。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恢复平静,心里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阿岚,不愧是你。 季翎岚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阿陵,刘夫人曾说刘大人所留下的证据不在刘府内,我还与她约定,待高瑾被抓,她便将密室所在告知与我。只可惜如今刘夫人已死,刘大人留下的东西,恐怕我们无缘得见了。 分卷(41) 无碍,阿岚别忘了,我们还有徐大人的秘密账册,已经足够定他死罪。 季翎岚点点头,说道:高瑾被抓,那孙毅呢? 放心,孙毅那边有张大人,应该不会有差错。 看着傅南陵疲惫的神色,季翎岚顿时有心心疼,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说。 好,听阿岚的。 第二天清早,季翎岚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有瞬间的茫然,他又做了个梦,梦里的人看不清模样,但他确定定是个男人,那种心痛的感觉,在那个男人出现时,是那么真实且沉重,让他不禁有些疑惑。 季翎岚看看身边的傅南陵,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原本打算睡窗前的软塌,却还是在傅南陵可怜巴巴的眼神下心软了。他轻轻扯了扯被傅南陵攥在手里的衣袖,却见傅南陵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 阿岚。 漂亮的凤眼眨呀眨,长长的睫毛犹如花间飞舞的蝶儿,再配上绵绵软软的声音,迷糊的模样像极了刚刚出生懵懂的狗狗。 时间还早,阿陵再睡会儿。季翎岚非常好奇,明明傅南陵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为什么他还没有变声。 阿岚,陪我再睡会儿,可好?傅南陵撒娇似得扯了扯季翎岚的袖子,力道很小,不会弄疼他受伤的右臂。 季翎岚最看不得他软萌的模样,心软地说道:好,我陪你,睡吧。 阿岚,真好。傅南陵蹭了蹭季翎岚的手臂,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翎岚睡醒就很难再睡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总是做那样的梦,虽然其中个男人他看不清模样,但总有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间。还有那个囚禁他的男人,他也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男人的模样他根本没见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做梦么? 季翎岚胡思乱想了阵,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便听到小李子的声音,主子,奴才有事禀告。 季翎岚转身想叫醒傅南陵,却见他已经睁开眼睛,出声说道:小李子这时候来,恐怕是有要事,阿陵若是还累,便会儿再睡。 傅南陵随着季翎岚坐起身,笑眯眯地说道:那阿岚会儿还陪我。 好。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先起身吧,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南陵帮季翎岚穿好衣服,才让小李子进了门。 主子,庞公公求见。 季翎岚怔,慌忙四下看了看,说道:那我到屏风后面躲躲。 见季翎岚转身走向屏风,傅南陵微微蹙眉,道:让他进来吧。 小李子应声,来到门前传唤庞立。 庞立躬身走了进来,手臂上绑着白布,脸上还有淤青,虽然已经换过衣衫,却还是难掩狼狈,跟季翎岚的造型倒是很像。 老奴参见殿下。 傅南陵挑挑眉,被打扰的不悦稍减,道:免礼。庞公公这是怎么了,可是张大人那边遇到麻烦了? 庞立解释道:回殿下,张府中有孙毅的细作,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军中之人有了准备,虽然张大人将其击杀,却也难免有伤亡,老奴不慎遭了偷袭,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当老奴和张大人回转宁城,前往孙府时,孙毅已经逃遁,至今下落不明。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孙毅逃了?那他的家眷呢? 庞立如实答道:唯有孙毅的两个儿子没了踪影,其余妻妾儿女均在。 府中有细作,竟毫不知情,还让首犯给逃了,这张大人还真可谓是国之栋梁。傅南陵话中的讽刺毫不掩饰。 庞立闻言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老奴未能完成殿下嘱托,老奴有罪,请殿下责罚。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傅南陵也没再为难他,淡淡地说道:既知有错,那便领罚,还得劳烦庞公公再跟随张大人几日,帮张大人出谋划策,重整辽远之官场,等待父皇之训示。且要发下海捕文书,捉拿孙毅父子。 庞立忙不迭地应声,道:是,老奴遵命。 可怜的庞公公,皇上的心腹大太监,虽然没有受罚,却也再次因为撞在枪口上,被支走了。 季翎岚见庞立离开,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眉头紧皱地说道:没想到居然让孙毅逃了。 傅南陵点点头,道:这几日张府直在拔钉子,高瑾的人被拔了个干净,唯独没发现孙毅的人,可见此人潜藏之深。 之前我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高瑾身上,近乎忽略了孙毅,没想到最后高瑾被捉,孙毅却得以逃脱。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阿陵,我怎么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孙毅更为可怕。 傅南陵怔,眼神闪了闪,道: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个直隐藏在高瑾身后的提刑按察使,或许才是心机最深沉的个。只是他没想到有人敢单枪匹马独闯刘府,也没想到我们配合这般默契,更没想到高瑾败的这么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已。 季翎岚被说的脸上热,苦笑着说道:阿陵,这次能扭转乾坤,靠的全是你,跟我无关,以后别在这么说了。 好,不说就不说。傅南陵看向旁的小李子,道:去叫陆九和刘曦。 小李子应声,躬身退下。 季翎岚好奇地问道:阿陵,你叫他们有何事? 有点小事。傅南陵拉着季翎岚的手腕,道:阿岚,走,我给你束发。 季翎岚闻言身子僵,想想之前那次,苦笑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阿岚,这几日我都有学束发,已经很是熟练,保证不弄疼你。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眼底的期待溢于言表。 行吧,让你再试试。季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深深检讨自己怎么就那么容易对傅南陵心软。 令季翎岚意外的是,傅南陵这次确实很熟练的将他的头发束起,他几乎没有感觉到头发被拉扯的疼痛。傅南陵不知从哪儿拿出个锦盒,从里面拿出根白玉发簪,祥云的镂空雕刻,虽然款式简单,却雅致大气。 阿岚,这发簪喜欢吗? 季翎岚对这些东西完全无感,却还是点点头道:挺别致的。 那我帮你簪上。傅南陵帮季翎岚戴上发簪,笑眯眯地说道:阿岚,我都送你礼物了,你是否也该送份回礼? 季翎岚怔,随即笑着说道:阿陵想要什么? 阿岚上次说要送我的东西,可是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季翎岚神情滞,尴尬地说道:那什么,这不是直在忙么。今日,今日我便给你做出来。 好,我可是记下了,阿岚可不能食言而肥。 放心,定不会。 两人说话间,小李子带着陆九和刘曦来到门口,敲了敲房门,听到应声后,便躬身走了进去。 属下参见主子。陆九和刘曦齐齐行礼。 起身吧。傅南陵走到椅子前坐下,道:陆九,你去查下昨夜张府发生了何事,以及那细作的身份。 是,属下遵命。 刘曦,你去帮零六,将那些余党清理了。 是,属下遵命。 小李子,待会儿我修书封,你交给高斯,让他送回京都。 是,奴才遵命。 傅南陵挥挥手,三人齐齐告退,转身出了房间。 阿陵,你为何让刘大哥查张府的细作,难不成你对张大人有疑虑?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傅南陵解释道:张汉臣在辽远多年,能坐到如今的位置,绝非表面那般简单。昨日之事,也给我提了个醒,能在高瑾和孙毅两人的夹缝下生存,还能过得如鱼得水,我不信张汉臣真的出淤泥而不染。 季翎岚点点头,道:查查也好,防患于未然。 两人吃过午饭,在季翎岚的坚持下,再次来到刘府。昨日的厮杀声,刘府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府邸的各处都有血迹出现,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虽然刘府里已经没了高瑾的人,傅南陵的人也传了话,刘府的人可自行出入府邸,可众人还是胆战心惊,缩在院子里不敢出门。 季翎岚刚走进梅园,便听到阵哭声,声音苍老,悲痛欲绝。 夫人啊夫人,您怎么就先老奴去了,您让老奴如何再见老爷夫人 季翎岚脚步顿,看着正厅的方向,不禁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压下心底的愧疚。 阿岚,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想的是如何弥补过错。 季翎岚长出口气,道:我知道,阿陵无需担心。 季翎岚鼓起勇气往前走,傅南陵则紧跟在他身边。 泪眼朦胧的刘涟见两人进来,连忙站起身,问道:你们是谁? 昨夜虽然王顺去见傅南陵的时候,带上了刘涟,可傅南陵只召见了王顺,所以刘涟并不清楚傅南陵的身份。 旁痛哭的老嬷嬷见来了生人,把将刘涟拉至身后,警惕地看着两人,道:你们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见老嬷嬷用仇视的目光看着傅南陵,小李子神色变,厉声喝道:放肆! 傅南陵挥挥手,道:小李子无需如此。 季翎岚出声说道:老人家,这位是京都来的贵人,特为刘大人的命案而来,高瑾便是贵人所抓,现下刘府已经解除封禁。 高瑾被抓了?你你说的是真的?老嬷嬷目光直直地盯着季翎岚。 季翎岚神情郑重地说道:是,高瑾已被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好好好!老嬷嬷再次扑倒在刘夫人尸体前,哭着说道:夫人啊,您听到了吗?高瑾那个杀千刀的被抓了,现在他已成了阶下囚,大人的死可以昭雪了,您若在天有灵,也能瞑目了。 刘涟走到傅南陵近前,噗通声跪倒在地,两眼含泪地说道:刘涟多谢大人! 昨日他便听王顺提起过,只是味伤心的他并未放在心上。 季翎岚下意识地看了眼傅南陵,这才弯腰去扶,道:小公子不必多礼。 第43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初三刘府梅园内, 季翎岚将事情的原委如实说了一遍,老嬷嬷虽然年老到底明白事理,并未将刘夫人的死怪在季翎岚身上。刘涟年幼, 听得一知半解, 但刘夫人之死他是亲眼所见, 在他心中高威才是凶手, 对季翎岚倒也并无怨恨。 季翎岚蹲下身与刘涟平视, 认真地说道:小公子, 我叫季翎岚, 刘夫人的死我有责任, 若以后你有需要的地方,但凡不违背原则, 我一定出手帮你。记住了么? 刘涟懵懂地看着季翎岚,点点头说道:涟儿记住了。 老嬷嬷走到傅南陵近前, 跪倒在地,乞求地说道:大人, 求您看在我家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带涟儿回京吧, 涟儿的外祖家是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李志李大人,大人只需将他送至左都御史府便可。老妇人年迈, 实在力不从心,这刘府众人的心都散了, 老奴谁也不信, 只能求大人出手相助, 望大人开恩。 傅南陵点点头,道:好,待刘夫人下葬后, 我们便动身回京。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老嬷嬷不停叩首,看的季翎岚心里发酸,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在傅南陵的安排下,灵堂很快布置妥当,季翎岚跪在灵堂前恭敬的祭拜,道:刘夫人放心,您所托之事我一定照办,小公子若有所求,我也会尽力而为,但愿来生您能平安喜乐。 傍晚时分,几日未见的张汉臣终于露了面,面色有些苍白,却神采奕奕,来到堂前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三皇子殿下。 傅南陵抬眼看了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张大人容光焕发,看上去倒是年轻了不少,看来是心病已除啊。 季翎岚垂着头站在一旁听着,傅南陵话里夹枪带棒,乍一听还真像个嚣张跋扈的主儿,和在他面前那副软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虽然不止一次见过,季翎岚还是忍不住有些恍惚。 张汉臣心里一紧,连忙说道:殿下说笑,下官只是为辽远枉死的百姓欣慰,为大义而死的刘大人、李大人欣慰。 原来如此,那张大人倒是有心了。傅南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道:张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此,所为何事?可是孙毅有了下落,还是高威落了网? 听到这儿,季翎岚也来了兴趣,微微抬头看向张汉臣。 张汉臣神情一滞,讪讪地说道:殿下,孙毅和高威至今还未找到,不过下官一定加派人手,将几人尽快捉拿归案。 那张大人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殿下,之前您移驾,因情势不许,不能大张旗鼓,府里的人也未能拜见。现下宁城大局已定,下官想办一次家宴,让府中上下过来拜见,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家宴?张大人,你们张府的家宴,本皇子为何要参加?你是本皇子的什么人,或者想成为本皇子的什么人,可想过父皇答不答应? 张汉臣闻言心中大惊,连忙跪倒在地,道:下官一时失言,别无他意,还请殿下恕罪! 张大人,你说宁城初定,这孙毅可曾找到,刘大人留下的证据在何处,李恒为何而死,辽远上下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傅南陵顿了顿,淡淡地问道:这些张大人可知? 分卷(42) 傅南陵每问一个问题,张汉臣的腰便弯一分,到最后只能匍匐在地,惶恐地说道:殿下息怒,下官知罪。 张大人,想必你也对本皇子的风评有所耳闻,本皇子最讨厌的便是有人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之前的事究竟如何暂且不论,若当真惹恼了我,就算我一不小心杀了谁,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张汉臣的心思,傅南陵看的透彻,以免麻烦,他也说的直截了当。 是,下官明白。张汉臣匍匐在地,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当然,辽远的事本皇子会如实上报,父皇也定会论功行赏。张大人若无事,便退下吧,本皇子累了。傅南陵语气里的不耐烦丝毫不加掩藏。 是,下官告退。张汉臣躬身退了出去。 张汉臣一走,傅南陵坐的笔直的身子就松了下来,转过头看向季翎岚,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和他们打交道好累。 对于傅南陵秒变脸的技能,季翎岚简直叹为观止,明明刚才还是嚣张跋扈、张口闭口腥风血雨的皇子,转眼间就变成了可怜巴巴、又软又萌爱撒娇的小奶狗。不过季翎岚倒是挺同情傅南陵的,每日生活在尔虞我诈里,确实是很累。 季翎岚走到傅南陵的下首坐了下来,笑着说道:阿陵,你说张汉臣在打你的主意,难不成他还想将女儿嫁给你? 古装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就算季翎岚平时很少看,也听说过一些。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试探道:阿岚,若若父皇为我指婚,你会怎么样?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起古代男子十六成年,之后多半会成亲,笑着说道:我定会奉上贺礼,恭贺你新婚。 傅南陵心里一阵苦笑,神色黯然地说道:可我不想成婚。 为何不想?皇上那么宠你,定能挑一个合你心意的女子。 季翎岚心里清楚,皇室子女的婚事多半是政治联姻,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只是就傅南陵的现状来看,傅连朝那么宠他,应该会在利益的权衡下,尽量满足他的要求。相对来说,傅南陵的婚姻还算自由。 我这破败的身子如今已是这般模样,做什么都力不从心,说不定何时便死了,又何必去拖累别人。 明知傅南陵说的是实话,但季翎岚就见不得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道:阿陵,你别灰心,这世界那么大,说不定就有神医能治得了你的病。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你的身子确实不宜过早成亲。再等等吧,我看能否找到办法 什么?季翎岚后面一句说的很轻,傅南陵没有听清。 季翎岚回神,道:没什么,我是说你别放弃希望,说不定某天就有一位神医降临,将你的病治好了呢。 傅南陵笑了笑,道:阿岚,你不必安慰我,自小父皇便帮我寻医问药,若真有神医,早就寻到了。 总之,只要活着就别放弃希望,这样人生才能活的精彩。 以前总觉得生活无趣,生与死也没那么在意,可自从认识阿岚,我便时常心生惶恐,忽然发现我怕死了。傅南陵上前揪住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季翎岚心底一揪,不悦地说道:以后少说这些傻话,我不爱听,怕死好,怕死你才能好好活下去。你的身子好好养着,总会想到办法医治的,相信我吗? 相信!阿岚说什么,我都信! 听着傅南陵的话,季翎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站在身边的是唐棠那个傻小子,他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我这辈子啊,还招人待见。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是七日,鹰卫分散辽远各地,配合张汉臣清理高瑾残余势力。说是配合,不过是监视,辽远的军队重归张汉臣掌控,对付那些私卫,人数上就是碾压,根本无需鹰卫参与,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傅南陵的身份除了张汉臣等少数几人知道外,其余人都不清楚,这也是避免节外生枝,毕竟傅南陵的身份特殊,又不在京都,若当真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知晓他的行踪,难免又是一场麻烦。 停灵七日,刘夫人的丧礼在张汉臣的主持下,顺利进行。刘府在解禁之后,刘吉的妾室,以及许多仆人,都各自散去,刘家的财物也被他们瓜分一空。傅南陵并未让人拦着,想走的便走,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唯独刘府的宅子谁都不能动。 待众人走后,刘府便只剩下老嬷嬷和刘涟,以及被傅南陵网开一面留下的王顺。刘夫人丧礼上忙碌的仆人,都是从张府借调,宾客也是看在张汉臣的面子上过来的,整场丧礼下来倒是排场十足,算是全了刘夫人的脸面。 丧礼后,傅南陵本打算回京,却没想到傅连朝居然微服私访来到辽远。 清荷居内,在知晓张汉臣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后,傅南陵便和季翎岚从张府搬了出来。 看着走进来的傅连朝,傅南陵一怔,随即迎了上去,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翎岚一看,也跟着众人跪倒在地,喊道: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连朝弯腰将傅南陵扶了起来,笑着说道:都平身吧。 多谢皇上。众人起身,躬身立在一旁。 傅连朝上下打量傅南陵,见他脸色苍白,心疼地说道:陵儿脸色如此之差,可是又犯病了? 傅南陵笑着说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没事,只是这几日有些疲累。父皇,您怎会来此,怎的儿臣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朕是微服出巡,除了唐老和汪老,无人知晓。 傅南陵点点头,道:父皇,看您神色有些差,定是旅途劳顿,您去卧房休息片刻,待您休息好了,儿臣再陪你说话。 也好。陵儿辛苦多日,也要注意休息,朕带来不少你常用的补药,让他们做成药膳,给你好好补补。 多谢父皇,儿臣这就带您去卧房休息。 傅连朝率先出了正厅,傅南陵看了看季翎岚,又给小李子使了个眼色,小李子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待傅南陵和傅连朝离开后,小李子便将季翎岚带到了西跨院,清荷居最偏僻的一个院子。 未免季翎岚误解,小李子为傅南陵解释道:公子莫要误会,主子让您住这儿,是怕公子 季翎岚打断小李子的话,毫不在意地说道:你不必解释,阿陵的意思我懂。我出身贫寒,对皇家礼仪一窍不通,阿陵是怕我冲撞了皇上。让我搬到这里,是想让我过得自在点。这里挺好的,还可以躲个清净,而且我喜欢这院子里的竹林。劳烦你转告阿陵,就说我多谢他的善解人意。 小李子松了口气,道:公子放心,奴才定会转达。这院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若有所需,公子只要随意找个仆从给奴才递个话就成。 好,你去忙吧。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小李子走出去两步又倒了回来,说道:公子,待会儿奴才会让小林子过来,暂时负责公子的衣食住行,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好,你让他过来吧。 那奴才便不打扰公子休息,先行告退。 看着小林子走出院门,季翎岚上前随手将门关上。可以说傅南陵这番举动,是猜到他心眼里去了。来到这个世界,他最抗拒的就是阶级等级分明下的各种礼仪,动不动就行礼,甚至跪拜,他虽然也从善如流,却打心眼里不喜欢。 傅连朝是傅国的皇帝,是整个傅国最尊贵的人,最注重的就是礼仪,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彰显皇族的尊贵和高高在上。更何况正如他和小李子说的,他来自现代社会,对封建礼仪真的是一知半解。虽然傅南陵是皇子,但平时和他在一起,季翎岚从来都是无拘无束,就算行礼也是看着小李子照搬。让他面对一国之君,实在有些勉强。至于小林子,之前抗拒是觉得完全没必要,可现在傅连朝也住在这座宅子里,就算相隔甚远,也难免有见面的机会,他确实需要有个人提点。 季翎岚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这里正房三间:一间正厅,一间卧房,一间书房。除此之外,还有两间偏房,应该是仆从住的。相对之前的院子小是小了点,但五脏俱全,各种家具摆设一样不差。尤其是书房,里面有个很大的书架,里面放置很多书籍,桌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想必是傅南陵怕他闷,特地为他准备的。这段日子总是过得提心吊胆,还真没静下心来看会书,现在大局已定,又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正好可以好好看看书,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季翎岚随手翻了翻,发现什么书都有,还有各种杂学,他首先要看的便是史书,毕竟要了解一个国家,史书是最基础最直观的。季翎岚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整个人徜徉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跟随书中的主人公,经历他或漫长、或短暂的一生。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将季翎岚从书中拽了出来,他掏出胸前戴着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进来吧。不用猜,季翎岚也知道门外是谁。 房门被推开,傅南陵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笑眯眯地说道:阿岚,这般晚了还在看书,还真是用功啊。 看着傅南陵,季翎岚有些愣神,他还以为是小林子,完全没想到进来的是傅南陵。他连忙迎了过去,接过托盘,问道:阿陵不是在陪皇上么,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父皇已经歇下,我便过来看看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认真地问道:阿岚可怪我? 季翎岚笑着说道:怪?为何要怪?我不是让小李子给你带话了么,你这般安排,我求之不得。 阿岚,再等等,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郑重,季翎岚心里有些奇怪,道:阿陵,你怎的突然说这些?我们是朋友,只要将对方放在心里便好,其他人知不知晓,又有何干系? 对季翎岚的迟钝,傅南陵只能在心里苦笑,但想想上一世,两人相处经年,才让他动了心,也就释然了。 是,阿岚说的是。这银耳莲子羹温度刚刚好,你快喝了。 季翎岚端起碗把汤喝完,味道不错,只是他不喜甜食,尤其从不喝甜汤。将汤碗放下,他直截了当地说道:阿陵,我不喜甜食,以后这汤你留着自己喝。尤其这莲子,有养心的作用,对你的病有好处。 听季翎岚时刻将他挂在心上,傅南陵心里愉悦,笑着说道:好,那以后让他们做咸汤。 看看傅南陵的脸色,季翎岚提醒道:阿陵,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好,那我明日再过来看你。傅南陵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纠缠,而是痛快的应了声。有傅连朝在,他做事也要注意分寸,倒不是怕给自己找麻烦,而是怕傅连朝注意到季翎岚,在没有绝对的权利之前,他不想任何人有威胁季翎岚的可能。 对于傅南陵的爽快,季翎岚也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宅子里住着的人,也就释然了。季翎岚将傅南陵送出门外,看到了候在外面的小李子和小林子。 奴才见过公子。小林子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当着傅南陵的面,季翎岚也没多说。 将傅南陵送出院门外,看着他们走远,季翎岚这才回了院子,小林子紧随其后,将院门关上,并上了闩。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小林子,前几日的事实在抱歉,他们没为难你吧。 小林子摇摇头,道:多谢公子关心,奴才无事。 小林子始终低垂着头,季翎岚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他说没事,也就放了心。 以后若是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人,便无需多礼,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奴才这就去打水,公子稍后。 看着小林子的背影,季翎岚张了张嘴,到底没在说什么。他们所受的教育不同,观念也不同,自己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实在没必要改变他的观念,毕竟他还要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制度下生活下去。 简单的洗漱完毕,季翎岚便躺上了床,房间里放了冰盆,虽然不如空调效果来得好,倒也不算太热,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三两步来到床前,不待季翎岚反应,一抬手就砍在了他后颈,随即便将人扛了起来。扛着人走出房门,纵身一跃便出了院子。 当季翎岚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而坐在自己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四处被通缉的高威。他心里一惊,连忙坐起身,发现自己的手被麻绳绑着,绳子的另一端则握在高威手中。 醒了。高威面无表情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冷静下来,继续扮演之前的角色,道:这位爷,您若是为了上次的那两百两银子,那我如数归还,再多赠您二百两,能不能看在我并未伤您的份上放了我? 季翎岚不提还好,这么一提,高威再次回想起当时狼狈的模样,他抬手掐住季翎岚的脖子,冷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那日你让我颜面尽失,还想让我放过你? 高威的手指越收越紧,季翎岚只觉得呼吸一滞,他的手被绑着,就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任凭体内的氧气越来越少,那种窒息的感觉汹涌而来,而他只能徒劳的大张着嘴巴。 关键时刻高威松了手,季翎岚瘫倒在马车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缓了好一会儿,季翎岚才算缓过神来,看着高威道:既如此,为何不杀我? 高威不答反问:你到底是何身份?与你在一起的少年又是谁?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别看他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但其实季翎岚骨子里是骄傲的,刚才高威的行为触怒了他。 高威的眼睛微眯,锐利地看着季翎岚,道: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以为我会怕死?季翎岚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高威冷笑一声,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能入住张府,拥有那般强悍的军士,定不是凡人,再结合京都那几位的特征,那少年十有八九是三皇子傅南陵,我猜的可对? 分卷(43) 季翎岚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道:你既然早已胸有成竹,为何还要多此一问?简直脱裤子放屁。 你!高威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冰冷,恨不能马上杀了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你什么你?既落入你手,我便没打算活着回去,为何还要那般憋屈?季翎岚心里清楚,高威既然已经猜出傅南陵的身份,定是跟踪他们有段时间,那他和傅南陵的关系,高威也一定心知肚明,抓他来无非是威胁傅南陵,以保自身性命,所以他笃定高威不会杀他。 牙尖嘴利!待到了地方,看我如何收拾你。高威被气的不轻。 你想把我带到何处? 高威轻蔑的笑了笑,道:怎么怕了? 怕,我是人,生来对生命便心存敬畏,不像某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连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想起刘夫人的死,季翎岚对高威更加反感,说话自然也不好听。 人性?何为人性?高威不屑的笑了笑,道:想要活着,人性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第44章 马车一直在走, 车厢里的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默契的选择了闭嘴。方才季翎岚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状态, 倒也不觉得什么, 一松懈下来身体便有了反应, 胃开始不受控制的翻腾, 脸色也变得苍白。 一直盯着他的高威发现异常, 眉头微皱, 道:你别耍花样。 季翎岚张嘴想要回击, 突然胃部剧烈翻涌, 他赶紧去扒窗子,结果高威以为他要逃跑, 伸手一掰他的肩膀,季翎岚一转头, 噗的一声,全吐在高威的身上。 高威傻眼了, 季翎岚来不及心虚,胃部一阵翻涌, 他赶紧转身,趴在车窗上吐了起来。 季翎岚! 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 高威气的咬牙切齿,拎起季翎岚飞身下了车, 来到附近的一处树林, 随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季翎岚被摔得哎呦一声, 躺在地上佝偻着身子,不过身上的疼痛倒是消解了晕车的感觉,胃里翻腾的也没那么厉害了。 高威将手中的绳子拴在树上, 转身回去马车。季翎岚见状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发现身上的东西都不见了。肯定是高威怕他逃跑,搜了他的身。好在麻/醉针被他用了,送出去的麻/醉喷雾也被他收了回来,还有刘夫人让他转交给李泰的发簪,全部被他放进了解剖室的储物柜,高威搜走的无非是那把他随身携带的手术刀。 没有利器可以用,双手又被绑在了后面,他根本挣脱不开,认清现实后,他挪到大树前坐了下来,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休息一会儿,恢复体力。 高威没有走远,而是将身上的外衫脱下,躲在不远处暗中盯着季翎岚,他故意将季翎岚单独扔在树林,就是想暗中观察,以确定自己的猜想。等了好一会儿,季翎岚却只是挪到了树旁,靠在树干上休息。高威微微皱眉,让马夫看着季翎岚,自己则回了马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靠坐在树荫下,微凉的风吹着,等了许久的季翎岚居然有些昏昏欲睡,倒不是他心大,主要昨晚他是被打晕的,难免会有些脑震荡,再加上晕车,他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再正常不过。 脚步声响起,季翎岚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抬眼看向高威,道:你既然已经顺利离开宁城,为何还留着我? 原本季翎岚以为高威抓他,是为了威胁傅南陵,让他安全出城,可现在他们明显是处在城外,那他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季翎岚有些想不通,高威留着他还能做什么。 高威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你想用我换回高瑾?还是想知道我的秘密?这是季翎岚现在能想到的唯二理由。 高威的眼神闪了闪,却依旧沉默。 若你想用我换回高瑾,那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没有那个分量。若你想知道我的秘密,那你也死了那条心吧,这是祖传绝学,祖训第一条便是不可外传。 听着季翎岚自问自答,高威不禁觉得好笑,明明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却一点畏惧都没有,还总拿言语激他,就好似真的活够了一般。 你不怕死,那你怕不怕生不如死? 怕啊,怕极了,难道我怕,你就能改变主意么?见高威沉默,季翎岚不出意料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反正我现在也落在你手里了,这跑也跑不了,你干脆给我个痛快话,绑我的目的是什么,要带我去哪儿? 高威没说话,解开树上的绳子,扯着季翎岚就回了马车。 季翎岚站在马车前,脸色一阵发白,道:我晕车,你最好让我坐外面,否则再吐你一身,可别怪我。 高威看看季翎岚苍白的脸色,以及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抗拒,不禁挑挑眉,嘴角微勾,道:无事,我坐外面便可。若你敢吐在里面,那便多跑十里。 你你还是杀了我吧!季翎岚还没上车,胃就开始翻腾,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看着季翎岚的反应,高威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扬,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季翎岚,将他扔上了车。 季翎岚气急败坏地骂道:高威,你给小爷等着,千万求神拜佛,别落在我手里,否则小爷定让你生不如死! 高威身边的马夫出声说道:公子,要不要堵上他的臭嘴? 高威心情愉悦,坐在了车辕上,道:不必,出发。 马车继续前进,季翎岚很快闭了嘴,生怕一张嘴胆汁都给吐出来。他闭着眼睛靠坐在车厢内,双手不停的在车厢的棱角上摩擦着,他方才之所以那般表现,就是想让自己脱离高威的视线,这样才能有可能挣脱绳索,进入解剖室。 一阵马蹄声响起,季翎岚起身透过窗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后面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疾驰而来,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 不待季翎岚有所动作,高威突然掀开车帘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将季翎岚的嘴巴堵了起来,威胁道:你最好不要出声,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季翎岚呜呜了两声,随即翻了个白眼。 高威不再理会季翎岚,而是打开包裹开始乔装改扮,先把皮肤弄黑,又粘上了络腮胡,最后在眼角处贴上了一道疤,又换上了一套商人惯穿的衣服,待他收拾齐整,倒还真有些认不出。 马蹄声渐近,一声呼喝声传来,前面的马车停下! 马夫掀开车帘,问道:公子,怎么办? 高威平静地说道:停下,见机行事。 马车停了下来,高威的注意被外面吸引。季翎岚摸了摸被摩擦过的绳子,还差一点他就能脱困,这些人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拦住他们的军士隶属于辽远都司,名叫马奎,任副千户一职。因为提刑司上下被抓的人很多,再加上张汉臣不信任他们,便派出手下信得过的军士,在宁城周边搜捕孙毅和高瑾的残余势力。 马奎等人来到马车近前,其中一名差役纵马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何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身上可有路引? 马夫躬了躬身子,谄媚地笑着说道:回大人,小的叫刘仁,是宁城本地人,我随我家老爷去城里访友,正要回乡。 老爷?可在车里?马奎的目光看向车厢。 刘仁点头哈腰的应声,道:在,在。 让他出来。马奎说话相当不客气。 是,是。 刘仁的话音刚落,高威便掀开车帘走了出来,而车里的季翎岚被塞在一角,用杂物遮挡了起来,再加上车帘被掀开的幅度小,所以马奎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 高威微微躬了躬身子,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近前的那名军士手里,笑着说道:各位军爷辛苦,小民刘义,不知有何事劳动诸位大驾,拦住小民马车? 军士将手里的银票双手奉上,马奎接过来看了看,随即便揣进了怀里,神色也缓和了不少,拿出身上的画像递给高威,道:我们在追击逃犯,这位刘老爷可见过这几人。 高威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摇头说道:实在对不住,小民未曾见过这几人。 马奎收起画像,看向马车,道:劳烦将车帘掀开,例行检查。 高威的眼神闪了闪,又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笑着说道:这位军爷,里面脏乱,怕污了军爷的眼,您还是别看了吧。 马奎眉头皱起,并未接过银票,目光再度落在马车上,道:脏污?你这般一说,我倒是多了几分好奇。来人,将车帘打开。 一名军士领命,翻身下马走向马车,伸手就去掀马车的车帘。高威和刘仁使了个眼色,悄悄摸向缠在腰间的软剑。当车帘被掀起,车厢内的情景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高威和刘仁瞳孔一缩,眼底闪过震惊之色。 军士站在车门前仔细看了看,随后禀告道:回千户,未曾发现异常。 高威收回手,再度将银票奉上,笑着说道:军爷,让您见笑了。 马奎神情稍缓,握在刀柄上的手一松,伸手接过银票,道:刘老爷客气,像咱们这些军户出身的汉子,哪个营帐里不是如此,大可不必遮遮掩掩。 高威赔笑着说道:军爷说的是。 既如此,那咱们就不耽搁刘老爷回乡。 多谢军爷。 马奎话落,众军士纷纷上马,一勒缰绳扬长而去。 高威和刘仁对视一眼,相继上了马车。高威将车帘放下,在杂物中一通翻找,找到了那根被磨断的麻绳。高威的脸色变了又变,恼怒地说道:季、翎、岚! 季翎岚趁着高威和马奎相互试探的时候,磨断了绳子,随即便进入了解剖室。他有想过从马车后面的窗子翻出去,然后在偷偷进入解剖室,这样只要他等待天黑,就能安全脱身。可转念一想,高威能从戒严的宁城把他掳走,说明高瑾的势力还在,只是他们并没有查到。跟着高威,虽然危险,却很可能找到他们的巢穴,或许能帮助傅南陵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所以他决定冒险一次。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自己从马车里进入解剖室,出来时会在哪里。毕竟马车是一个移动的空间,如果他从解剖室回到这个世界,是在马车里,还是刚刚马车停放的地点。以前没有这种经历,他也无法确定,只能等待午夜时分再来验证。 季翎岚来到储物柜前,拿出手机给唐棠打了个电话,想不通的事容后再想,现在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宁城清荷居内,小林子见季翎岚迟迟不起身,便来到门前叫起,谁知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应声。他犹豫了一会儿,便推门走了进去,却发现卧房内不见人影,床榻有些凌乱,被子还掉在了地上。小林子心里一紧,连忙到处寻找,却找遍了宅子也不见季翎岚的人影,慌乱之下便去了傅南陵所在的院子,将季翎岚失踪的事告知了小李子。 小李子吩咐人到处寻找,待傅南陵陪傅连朝用完早膳后,才将这件事告知了傅南陵。 傅南陵面色一变,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傅连朝见傅南陵变了脸色,关切地问道:是何时让你这般紧张? 傅南陵半真半假地答道:父皇可还记得我提过的季翎岚,就是那个救了李泰的少年。 傅连朝点点头,说道:记得。若不是他,这辽远之事还不知要瞒朕到几时。怎么,他出事了? 傅南陵虽然心急,却还是耐下性子回答道:儿臣将他安置在西跨院,今早却发现他不见了踪影,儿臣怀疑有人进府掳走了他。 傅连朝微微皱眉,道:掳走他?陵儿为何这般怀疑? 若不是他潜入刘府,与儿臣里应外合,儿臣不可能将高瑾擒住,宁城将会是另一种局面。父皇与儿臣的院子有鹰卫把手,他们不能得手,所以这才绑去了他泄愤。父皇,他们虽绑去的一个无名小卒,却真正是对我们皇家的挑衅。傅南陵越说,脸色越难看。 傅连朝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不得不说傅南陵对傅连朝绝对了解,明白怎样将这件事引导到他想要的轨道上。 这些人胆大妄为,实乃罪不可恕。陵儿,此时交给你,定要将那少年解救出来,至于那些余党,尽数杀了便是。 是,父皇,儿臣遵命。 傅南陵转身离开房间,朝着季翎岚的住处走去,道:把陆九和刘曦叫来。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小李子吩咐侍从跟上傅南陵,自己则匆匆而去。 来到季翎岚的卧房,看着床榻上的凌乱,以及掉在地上的锦被,傅南陵确定了心里的猜想,若是季翎岚自己离开,房间一定不会这般凌乱,肯定是有人将他带走了。 陆九和刘曦相继进了门,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子。 昨夜你们在何处?为何阿岚被人掳走,你们一无所知?傅南陵面色阴沉的看向小李子,道:小林子呢?昨夜他又在何处? 三人连忙跪倒在地,道: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责罚你们有何用,阿岚能回来么?傅南陵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捂住胸口,拼命告诉自己,他不能有事,阿岚还要他来营救。 感受着傅南陵紊乱的气息,陆九不用看,也知道傅南陵正处在发病边缘,他连忙说道:主子,您千万保重身体!阿岚能在刘府内呆了两天,而不被人发觉,说明他不仅聪慧,还有不为人知的能力,属下相信阿岚定能逢凶化吉,平安脱身。 傅南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考着,道:刘曦,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就算将宁城翻个底朝天,也找到阿岚的下落。 是,属下遵命。刘曦躬身退出房间。 陆九,带人随我去高府。 是,属下遵命。 就在傅南陵全城搜索季翎岚的时候,高威和刘仁驾着马车来到位于宁城西北五十里的苍山。苍山山脚下有个村子叫田南村,村子里住着三百户,在整个辽远,这里也算得上顶大的村子。 分卷(44) 刘仁赶着马车进了村,来到村东头的一座宅院外,在大门上敲了几下,又学了两声布谷鸟的叫声,随即回了两声猫叫,紧接着大门被打开,刘仁赶着马车便进了宅子。 高威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公子。 高威摆摆手,道:孙大人可在? 回公子,孙大人正在暗宅内。 高威穿过院子,进了后院,来到东厢房的门前,打开门走了进去,随后径直走向衣橱,打开柜门,将其中一根挂衣服的木棍抽了出来,随即便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紧接着衣橱慢慢移开,露出一个暗门。高威拿出火折子吹燃,抬脚便走进了暗门。他转身看向暗门的一侧,将刚刚抽出的木棍又插了进去,机关再次启动,暗门合拢。 高威拿下墙壁上的火把点燃,随即便顺着暗道走了进去。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密道逐渐变宽,转过一个弯,紧接着走出一道门,眼前便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广场由十根石柱支撑,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广场上呼喝声声,震耳欲聋,站成一排排穿着软甲的士兵,拿着武器卖力的操练着。 高威径直穿过广场,走向对面的暗道,暗道一路往上,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才算走到尽头,将手中的火把插入墙壁上的插孔,紧接着便听到机关开启的声响,随即暗门被打开,高威抬脚走了出去。 走出暗道,来到一个房间,看里面的布置,应该是间书房,而暗门的位置正是书桌的下方。 威儿回来了。站在窗前的孙毅温和地看着高威。 高威微微躬身,行礼道:威儿见过叔父。 威儿不必多礼,快起身吧。孙毅虚虚的扶了扶高威,道:怎样,威儿此行还顺利么? 回叔父,威儿此行还算顺利,已将叔父所托之事办好。只是他也不知父亲的下落。 他也不知?孙毅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会儿,道:看来姓张的这次是铁了心的要与我们作对了。 叔父,父亲或许已经不在人世。高威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孙毅叹了口气,道:威儿,我知晓因你母亲的死,你对高兄难免心有怨恨,但到底是他把你养大成人,你不能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 高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叔父,经过这几日的探查,我怀疑来宁城的是三皇子傅南陵。 傅南陵?居然是他?孙毅有些惊讶,随即自嘲地笑着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栽在一个病秧子手里。 不知为何,高威突然想起季翎岚,与其说是毁在傅南陵手里,不如说是季翎岚当了这个搅屎棍。如果不是他在刘府肆意来去,又怎么会引起自己的注意;如果不是自己一时不备被他暗算,又怎么会丧失了冷静;如果不是自己被激怒,又怎会没有阻止去报信的人;如果不是高瑾错信了报信人,又怎么会被擒?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季翎岚引起的。 孙毅眉头紧皱,沉吟了一会儿,道:京都那边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何原因?难道那位贵人已决定把我们当成弃子,还是说我们与他的关系早已泄露? 俆曹村出事后,父亲曾派人去京都,至今杳无音讯,我认为皇上应对贵人起了疑心,不然怎会派三皇子来宁城。 威儿言之有理。孙毅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犹如丧家之犬,若想翻身只能铤而走险,而那位贵人则是关键人物,所以还需派人前往京都,和他取得联系,再谋后路。 叔父说的是,若是叔父信任,不若派威儿前往。 孙毅闻言笑着说道:以威儿的武功智谋,当是最佳人选,只是你现下已被发下海捕文书,我担心你若前往,会有危险。 叔父放心,威儿定当小心谨慎,势必完成叔父嘱托。 好好好!孙毅拍了拍高威的肩膀,满意地笑着说道:那叔父便等着威儿的好消息! 高威勾起嘴角笑了笑,道:事不宜迟,那威儿现在便上路。 等等,容叔父修书一封。 孙毅绕到书桌前,拿起纸笔想了想,随即开始书写,写的字不多,只有两行。他拿起写好的书信吹了吹,这才封进信封内,交给高威,郑重地叮嘱道:此行事关重大,就拜托威儿了。 高威将书信收好,道:叔父放心,威儿定全力以赴。 高威没再耽搁,按动机关,进了密道。 孙毅看着暗门渐渐合上,打开房门,看向门外的侍从,道:去将焕儿找来。 是,主子。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书房的门被敲响,孙焕推门走了进来。来到堂前躬身行礼道:见过父亲,您找孩儿有事? 孙毅将刚刚书写的书信交给孙焕,道:你乔装改扮前往京都,务必将这封书信交到贵人手上。 孙焕一听变了脸色,道:父亲,现下整个辽远都已戒严,严加盘查来往之人。况且孩儿亦被发下海捕文书,若孩儿此时进京,恐怕凶多吉少。 孙毅眉头微皱,训斥道:没出息!如此胆小怕事,又怎能堪负大任?你莫要忘了,现下我们皆是丧家之犬,若无图谋,一辈子只能不见天日。若图谋成功,你我父子便是一飞冲天,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可孙焕脸上犹疑之色未消,孙毅畅想的前景虽好,那也得建立在他还活着的前提上,如果他死了,那一切就都没了。 孙毅见状叹了口气,道:我们是亲父子,血脉相连的骨肉,我又怎会明知赴死,还让你前往?我自然是为你谋了一条出路。 孙焕眼睛一亮,急忙道:是何出路? 孙毅笑了笑,道:方才我已让高威先行一步,拿着书信前往京都,只要我们放出消息,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高威身上,那你便能趁机绕道前往京都,将书信顺利的交到贵人手中。 孙焕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道:父亲睿智,孩儿自愧不如! 第45章 昭明二十zwnj;年七月初十午夜时分, 田南村东头的zwnj;处宅院内,季翎岚从解剖室出来,便出现在zwnj;个漆黑又狭小的环境内, 不用看他也知道, 这定是之前他待过的马车。 季翎岚摸索着掀开窗帘的zwnj;角, 探头向外面看去, 在月光的映照下, 周围的zwnj;切都映入眼帘, 四周很安静, 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季翎岚仔细看了看, 发现他正处在zwnj;个宅院内,马车旁边还有zwnj;辆马车, 前面是zwnj;间小屋,看上去像是个杂物间, 后面便是马棚,马棚里拴着几匹马。 季翎岚刚想下车, 就听到zwnj;阵脚步声响起,他连忙屏住呼吸, 准备随时进入解剖室。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便是zwnj;阵说话声传来, 高威是何时走的? 回公子,威公子是zwnj;个时辰前走的。 zwnj;个时辰男人的声音顿了顿, 接着说道:zwnj;个时辰应该已经出了宁城, 吩咐人将消息散布出去。 公子, 之前大人便已吩咐过,属下等已然做了准备。 父亲足智多谋,跟着他定能成就大事, 你们这是有福了。 公子说的是,能跟随大人和公子,是属下等人的福气。 走吧,我们也该上路了。 季翎岚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五个男人正走向马棚,因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众人的模样,但从对话中可以判断,中间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年轻人,应该与高威的身份相当,而季翎岚所能想到的便是逃出宁城的孙毅父子,根据年龄判断,那个年轻人十有八九就是孙毅的大儿子孙焕。 五人相继牵出马匹,没有停留,径直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季翎岚呆在马车里等了zwnj;会儿,心里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思量了半天,他决定先离开这里,反正已经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还是先和傅南陵取得联系再说。主要是之后的探查工作,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来说,着实有些危险,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打定主意后,季翎岚便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来到院门前,左右看了看,居然没有人把守,他不禁心里zwnj;喜,将院门打开zwnj;条缝,便钻了出去。待出了院门,季翎岚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没人把守,原来那个院子外面还有zwnj;个院子。 季翎岚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探头看看门口的守卫,两人手上都拿着钢刀,来回的在院门前走动,刚才如果不是他们正好也在关门,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暴露了。 季翎岚心里zwnj;阵苦笑,他现在的情况是进退两难,回不去也出不去。这也就是晚上,他能躲在阴影里,但凡到了白天,就算眼神再不好使,也能轻易发现他。 季翎岚左右看了看,思考着□□出去的可能性,四周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以他现在的身高,根本没可能翻上去。而且就算有借力的地方,也难免弄出动静被人发现,他们离的太近了,总共也不过七八米的距离。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这可怎么办?季翎岚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他的眼睛四下看着,发现了不远处有几块砖头,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将砖头挪了过来。拿着砖头站起身,朝着身后的院子就扔了过去。 砰的zwnj;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听得非常清楚。院门口的两人随即转身,看向存放马车的院子。他们对视zwnj;眼,握紧了手中的刀。 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守着。 好,你小心点。 守卫拿着刀,小心翼翼地朝着院门走去。季翎岚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身子缩到最小,眼睛zwnj;眨不眨地看着他,随时准备进入解剖室。 守卫的注意力都在院内,丝毫没留意,距离自己两米外的阴影里,还有zwnj;个人的存在。他轻轻推开门,谨慎地迈步走了进去。另外zwnj;名守卫zwnj;直在盯着被打开院门,时刻准备救援。没zwnj;会儿,脚步声响起,进去的守卫走了出来。 留下的守卫连忙问道:怎么回事,里面可是进了生人? 老子转了zwnj;圈,连个人毛都没看见,出来的时候在门口踩到zwnj;块砖头,估计是野猫上了院墙弄掉的。 没事就好,吓死老子了。 瞧你他娘那点出息,只知道趴女人身子的怂货。 你他娘的不怂,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境况。守卫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咱们呐,现在可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了光。不知何时朝廷的军队就杀来了,那咱们也就活到头了。 朝廷军队又如何,咱不是也有吗?这日日操练,不就是为了那zwnj;天么?从龙之功,即便咱们这些小喽啰,也定能跟着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我看是棺材板的棺,zwnj;旦交战,死的最多的就是咱们这些小喽啰。更何况咱们那点兵力,怎能和朝廷大军相提并论?你啊,还是少做那白日梦吧。 我说你他娘的不会是起了异心吧。 异心?我他娘的还想多活几天呢。我也就发发牢骚,这大半夜的不说说话,容易犯困。 得,我去躺茅房,你小子机灵着点。 那你他娘的利索点,别给老子躲懒。 眼看着其中zwnj;名守卫走远,季翎岚拿起砖头,又朝着院里扔了过去。砰的zwnj;声响,吓了门口的守卫zwnj;跳,他紧了紧手里的刀,自言自语道:这他娘的又是怎么回事? 守卫犹豫了犹豫,还是慢慢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来到院门前,刚想进去,就觉得脖子zwnj;疼,紧接着便晕了过去。季翎岚三两步来到大门前,将门闩拿了下来,打开zwnj;条缝朝外看了看,见四周没人,不禁松了口气。他迈步走出大门,又退了回去,费力的背起那名守卫,艰难地走出大门。 那zwnj;针的威力足够让他睡上zwnj;阵子,季翎岚之所以把他带出来,就是想伪造他出逃的假象,这样至少可以掩盖院子里进过生人的事实。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为这名守卫的出逃而转移,这个季翎岚倒是不怎么担心,从方才两人的对话可以听出,高瑾不仅养了私卫,还养了军队,而这支军队应该就在这附近,现在整个辽远都在戒严当中,如果大规模的转移势必会引起注意,他们应该不会因为zwnj;个逃兵而冒这个险。不过为了以防万zwnj;,他还是尽快联络上傅南陵的好。 将人弄出来以后,季翎岚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让他杀zwnj;个毫无意识的人,他目前还做不到,想了又想,也没想到个好办法,抱着试试的心态,季翎岚出现在解剖室,而他身上背着的人,也跟着他出现在解剖室。 季翎岚zwnj;屁股坐在地上,连身上的人是不是被摔到也顾不得了,这人实在太重了。等他缓过神来,再去查看时,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季翎岚的心里咯噔zwnj;声,连忙从储物柜拿出听诊器,却已经听不到那人的心跳声。他瘫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人,zwnj;时间愣住了,有些无法接受。 季翎岚拿出手机,想给唐棠打个电话,却在拨通后又挂掉了,现在情况紧急,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他得尽快通知傅南陵。收拾心情,季翎岚果断出了解剖室,认准东南的方向快步走去。虽然zwnj;开始出宁城的时候,他是昏迷状态,但后来他看过方向,马车zwnj;直在朝西北的方向走,所以他只要往东南zwnj;直走,就能到达宁城。 分卷(45) 眼看着天蒙蒙亮,季翎岚拿出胸前的怀表看了看,已经是清晨五点,郊外已经有农人在田间忙碌。季翎岚看了看不远处的老汉,脚步zwnj;转就走了过去。 老人家,请问这里离宁城还有多远? 老汉打量了打量季翎岚,道:还有十里。 季翎岚指了指东南方向,问道:老人家,是这个方向吗? 没错,你zwnj;直朝着东南走就能到。 多谢老人家。季翎岚朝着老汉躬了躬身子,继续往前走。 来到zwnj;个树林前,季翎岚犹豫了犹豫,径直走了进去,在树林里转悠了zwnj;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解剖室的男人带了出来,看着他的模样,脸色、唇色都正常,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zwnj;样,很明显不是因为那阵麻/醉剂,那么死因便只剩下zwnj;个,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能被他带进解剖室。 季翎岚将尸体用树叶遮盖好,轻声说道:对不住,是我害了你,等我办完了事,会将你好好安葬,再找到你的家人妥善安置,尽量弥补我的过失。 季翎岚在尸体旁边的大树上做了个记号,便继续上路。又走了差不多zwnj;个时辰,这才来到宁城城门口。看着远处的城门,季翎岚不禁长出了zwnj;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刚到城门口就听到zwnj;声呼喝声,只许进不许出,凡进城者必须出示路引,否则不能进城。 季翎岚zwnj;怔,他根本没有路引,这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口,却进不去,这不成了笑话吗? 季翎岚走到zwnj;边,看着周围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想了好zwnj;会儿,也没想到好办法。傅南陵的身份不能暴露,他在宁城认识的人也就只剩下张汉臣,可第zwnj;次见面他就把人撂倒了,像张汉臣那样心机深沉的人,指不定会不会记恨他。况且即便他跟守门的人说他认识张汉臣,他连身份证明都没有,人家也不能信,说不定就被当成图谋不轨的人给抓起来。 季翎岚无意间看到从远处驶来的zwnj;辆马车,眼睛不禁zwnj;亮,迎着就走了过去。因为已经到了城门底下,马车的速度很慢,季翎岚绕到马车后面,看看四周,待确定无人注意他后,zwnj;抬脚就攀了上去,紧接着便进入了解剖室。 季翎岚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来到储物柜前拿出碘酒和创可贴,脱掉鞋子处理脚上磨出的水泡。之前过于紧张,又因为害死了人,分了心神,满脑子都是要尽快找到傅南陵,完全忽视了他手臂的伤,现在zwnj;放松下来,整个手臂都动弹不了了。咬牙忍着剧痛,季翎岚用左手快速的处理了脚上的伤,如此简单的事,他却疼的出了zwnj;身的汗。疲惫的坐在解剖台上,季翎岚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zwnj;会儿,才有垫着脚走到储物柜前,拿了绷带和纱布,将右手手臂重新吊起起来。 休息了半个时辰,季翎岚估摸着马车已经进了城,到了地方,这才从解剖室出来。看看周围的环境,提着心的季翎岚终于松了口气,他也怕自己出来的时候身处闹市,突然出现有嘴说不清。可为了能尽快进城,向傅南陵传递消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时看到这辆马车,不管是马车本身,还是马夫身上的衣料,都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如果能进城,也定是有专门停放马车的院子,这种地方zwnj;般不会有人守着,就算他突然出现也不会有人发现。好在他猜想的没错,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zwnj;个专门停放马车的院子。 季翎岚躲在角落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待确定没人后,径直朝着院门走去,拿开门栓顺利的走了出去。这次没有意外,院门外便是街道,季翎岚不在耽搁,拦住zwnj;个老汉问了问现在所处的位置,抬脚就朝着傅南陵所住的清荷居走去。 季翎岚穿过了大半个城,终于快到了,却碰到zwnj;队巡街的军士。他连忙躲到zwnj;边,想着等他们过去再走,谁知军士路过他时,却顿住了脚步,展开手中的画像,和季翎岚对比,随即无比兴奋地说道: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zwnj;众军士呼啦啦将zwnj;脸懵逼的季翎岚围了起来,周围的百姓搞不清状况,站在zwnj;旁小声的窃窃私语。 众目睽睽之下,季翎岚真的不敢直接消失,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军爷,小民是犯了何事,你们这是为何? 你可是姓季? 问话的军士两眼放光,盯得季翎岚zwnj;阵发慌,道:是,我姓季,难道姓季也犯法? 那就没错了。季公子,您可是让我们好找啊,公子这副模样可是与那歹人交了手,那歹人在何处,我这就去给公子报仇。 见军士zwnj;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季翎岚不禁抽了抽嘴角,连忙说道:多谢这位军爷关心,我还有急事,不能久留,告辞。 公子,且慢!军士拦住季翎岚,道:公子,大人找你找的很急,还请公子随我去见过大人,其他事容后再说。 大人?哪位大人?季翎岚看着军士微微皱眉。 军士抱了抱拳,道:自然是都司指挥使张大人。 季翎岚犹豫了zwnj;瞬,刚想说话,就听到zwnj;个熟悉的声音,阿岚。 季翎岚看了过去,笑着应道:刘大哥。 看清季翎岚的模样,刘曦快步走了过去,围着季翎岚的军士zwnj;看是他,连忙躬身行礼道:属下李坤见过大人。 免礼。刘曦来到季翎岚近前,上下打量了打量,关心地问道:阿岚伤的可重? 无碍,皆是zwnj;些皮外伤。刘大哥,我有重要的事要见主子。当着外人的面,季翎岚zwnj;般都会随着刘曦他们叫傅南陵主子。 好,我骑马带你回去,主子已经zwnj;日zwnj;夜未曾休息,幸好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刘曦拉着季翎岚转身就走,李坤见状连忙说道:大人,张大人那边 刘曦淡淡地说道:回去告诉张大人,人已安全找到。 李坤面露难色,到底没有再阻拦。 刘曦扶着季翎岚上了马,刘曦紧随其后,zwnj;夹马腹,马儿便走了起来,随即越走越快。 很快,两人便到了傅南陵所住的宅院,门口的人脚步飞快的前去禀告,得知消息的傅南陵顾不得其他,飞奔向季翎岚所住的院子。 阿岚!傅南陵三两步来到季翎岚身边,zwnj;把将他抱住,怀里熟悉的温度,让傅南陵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嘶!肩膀传来的剧痛,让季翎岚本能的痛呼出声。 傅南陵连忙松开季翎岚,看着季翎岚吊起的手臂,关切地问道:阿岚,你的手臂又受伤了? 无碍。阿陵,掳走我的是高威,只不过半路被我逃了,后来我悄悄跟着他们到了zwnj;个村落,我怀疑那里是他们的藏身处。还有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那里应该隐藏着zwnj;支军队。 傅南陵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军队?那个村落在何处,为何我们丝毫没有收到风声? 就在宁城西北大约20里外的zwnj;座山下。 山?傅南陵眼底有丝困惑。 知晓傅南陵对宁城周边不是很熟悉,刘曦连忙解惑道:回主子,宁城西北方确实有zwnj;座山,名叫苍山。 阿陵,还有zwnj;件事,京都应该还有他们的人,高威于昨夜离开宁城,前往京都,十有八九是去报信。只是被人算计,他不过是被摆在明面上的幌子,真正送信的另有其人。季翎岚将昨晚听到的对话,zwnj;字不差的讲个傅南陵听。 昨夜?重生的傅南陵心里清楚那个人是谁,只是他没有证据,根本动不了他。这次孙毅他们的举动,倒是帮了他的忙。 傅南陵看向刘曦,道:附耳过来,我有事交代。 刘曦zwnj;怔,随即靠近傅南陵,傅南陵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道: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 是,属下告退。刘曦躬身退出门外,随即快步离去。 季翎岚焦急地提醒道:阿陵,事不宜迟,未免他们转移,你让陆大哥与我zwnj;起再去zwnj;次苍山。 阿岚,你受伤了,不能再去冒险,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可好? 看着傅南陵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有眼底的青黑,季翎岚无奈地说道:阿陵,最该休息的是你,我不过是皮肉伤,不碍事。 那阿岚陪我休息,接下来的事让陆九他们去做,可好? 季翎岚了解傅南陵的性子,无奈地苦笑道:好,听你的。 傅南陵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道:小李子,你去看看陆九到了没。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走到zwnj;边坐下,蹲下身去脱季翎岚的鞋子。 季翎岚zwnj;怔,随即缩回了脚,起身去拉他,紧张地说道:阿陵,你这是作甚?快起来,若是让旁人看到,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傅南陵看看被关上的房门,执拗地抓着季翎岚的鞋子,道:阿岚,这里没有旁人,你让我看看。 季翎岚拗不过傅南陵,道:你若想看,我自己脱,你先起来。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就是不起身,季翎岚不想两人因为这事僵着浪费时间,索性松了手,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性子有时候还真是不讨喜。 傅南陵没说话,只是伸手脱下了季翎岚的鞋子,洁白的袜底被染成了zwnj;块zwnj;块的血黄色,直接粘在了脚上。傅南陵的手znj;点的将黏在肉上的袜子拽了下来。 嘶!虽然已经处理过脚上的伤,但后来又快步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因为伤口疼,走路姿势不对,旧伤又添新伤,这脚看上去真有点惨不忍睹。 季翎岚疼出了zwnj;头冷汗,心里暗暗发誓:以后zwnj;定要习武,这孱弱的身子真是干啥啥不行。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季翎岚被吓了zwnj;跳,脚下意识的缩了缩,傅南陵正小心地揭着黏在脚心的创可贴,结果他zwnj;动,整个揭了下来,还带了zwnj;块皮肉。 啊!疼的季翎岚倒抽zwnj;口凉气。 傅南陵心疼到不行,恼怒外面的人来的不是时候,更恨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他,烦躁地说道:外面等着。 感受到傅南陵的怒气,季翎岚安抚地说道:阿陵,我无碍,这伤养上两日便好。 傅南陵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拿出zwnj;个药品,小心翼翼地给季翎岚上着药。 看着傅南陵白皙如玉的手,小心地捧着自己的脚,季翎岚莫名有种羞耻感,不自觉地红了脸。他缩了缩脚,有些尴尬地说道:阿陵,好了,让陆大哥他们进来吧,正事要紧。 傅南陵握紧季翎岚的脚腕,道:别动! 与以往和他说话时软糯不同,傅南陵刚才的声音低沉暗哑,让季翎岚zwnj;阵恍惚,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阿陵,你 阿岚,对不起,我说过定要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可你却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是我没用。 傅南陵低垂着头,季翎岚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说道:阿陵,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面面俱到?谁能想到高威竟然那般恨我 季翎岚话音zwnj;顿,接着说道: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我忘记告诉你,阿陵,高威已经猜到你的身份,我怕他们会针对你展开什么阴谋,你行事定要小心谨慎。还有皇上此时也在 阿岚。傅南陵打断季翎岚的话,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道:此事交给我,你无需操心,只要好好养伤便可。 傅南陵狭长的凤眼里是季翎岚从未见过的情绪,虽然是仰头看着他,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高威掳走季翎岚,彻底触怒了傅南陵。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的读着都不爱说话,笑哭感谢在20210513 12:30:07~20210514 12:3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雯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悄咪咪地看文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傅南陵帮季翎岚处理完脚上的伤, 这才出声让门外的两人进来。 陆九看了一眼季翎岚,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傅南陵直截了当地说道:宁城西北20里有座苍山,孙毅父子潜藏在此, 你现在动身前去探查。 是, 属下遵命! 季翎岚见傅南陵说的不清不楚, 连忙补充道:陆大哥, 我怀疑那个村子里不止孙毅父子, 还藏着一支军队, 你在探查时务必小心谨慎。他们的落脚点在村子最东头的一座宅院内, 大门是黑色, 门上有两个铜环,门前两个石狮子, 左侧那个脑袋上有裂纹。 村子里有军队?陆九的神情有些惊讶。 分卷(46) 对于这件事,我有两种猜测:要么那个村子里的人, 全都是孙毅□□出的军士伪装的;要么那座苍山被人掏空了,所有的军队就藏在苍山的山腹里面。而我比较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季翎岚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 要将军士伪装成村民很容易,可既然是军队, 每日都必须操练,这么大的动静, 即便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孙毅的人,也难免会有暴露的可能。而将整座山挖空,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却也容易瞒天过海, 而在山里操练,即便喊破喉咙,外面也难听见, 这是最好的保护和隐蔽措施。 傅南陵和陆九都是聪明人,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季翎岚的话。 季翎岚见两人陷入沉思,接着提醒道:那个进入山腹的密道口,一定在那座宅院里。不过是否有另外的出口,就不好说了。 阿岚的话可听清了? 是,属下铭记。 你带人前去探查,找到入口后,马上来报。 是,属下告退。陆九没有耽搁,转身退出房门。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问道:张大人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小李子连忙回答道:回主子,张大人每日辰时初,前往兵营操练,约巳时末回城,之后便在都司衙门办差,直到酉时中方才回府。 你去告诉张大人,就说阿岚是被高威掳走的,在宁城西北十里外脱困,我怀疑高威等人就藏身在附近,让他严加盘查。 是,奴才这就去。小李子躬身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阿陵还在怀疑张大人? 宁城周边藏有军队,就算是在山腹之中,我也不信他一无所知。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如今看来这孙毅父子逃脱,说不定就与咱们这位张大人有关。 对了,阿陵,高府可曾彻底搜索过?可有发现机关密道? 倒是找到一条,是通往孙府的,在高瑾的书房内。 高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从封锁的宁城带出去,很有可能是通过机关暗道,只是我们还未找到。 傅南陵点点头,道:高府一直在封锁状态,而且由鹰卫负责,高威所用的机关暗道,定不在高府内。 张汉臣有外室,高瑾可能也有,我觉得阿陵可以审一审高瑾的夫人,说不定能有所收获。虽然季翎岚从未谈过恋爱,却也清楚能第一个发现丈夫有没有外室的,往往是枕边人。 好。傅南陵走向季翎岚,将他的手搭在肩上,伸手环住他的腰。 季翎岚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连忙躲了躲,说道:阿陵,你这是作甚? 你脚上有伤,不能下地,我抱你回卧房休息。傅南陵回答的理所当然。 季翎岚忙不迭地挥手,道:不用不用,就这几步路,我垫着脚就能走过去。 不行,在你的脚伤伤好之前不能再下地。傅南陵罕见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与季翎岚说话。 季翎岚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应傅南陵这样的转变,道:那就随便找个侍从背我过去。你的身体不好,怎能 傅南陵沉默地看着季翎岚,明亮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苦笑着说道:阿岚也在嫌弃我。也对,就我这破败的身子,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本以为身子不行,还有点脑子,能护得住身边的人,谁知人家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你掳走,救人也不知该去哪儿,我还真是一无是处。 眼看着傅南陵的眼眶红了,眼底的泪水慢慢积聚,再次回到软萌的状态,季翎岚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得,不就是抱我过去吗?我准了,你可别给我掉金豆子,我最看不得这个。 傅南陵闻言连忙拿衣袖擦擦眼泪,弯腰将季翎岚抱了起来,那模样是生怕季翎岚会反悔。季翎岚配合地勾住他的脖子,下意识的提气,希望能减轻自身重量,一动不敢动地窝在他的怀里。因为担心傅南陵的身子,一时倒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 傅南陵微微勾唇,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抱着季翎岚朝着卧房走去,步伐很稳,居然一点都不显吃力。将季翎岚小心地放在床上,傅南陵长舒一口气,道:阿岚,你休息会儿,军队的事我得向父皇禀告,待会儿再过来看你。 季翎岚点点头,说道:阿陵,还有件事需要你帮我。在西北十里外的树林深处,有一具男尸,是那座宅院的看守,我无意间将其害死,尸体被我藏在了那里,你让人帮我把他好好安葬。再查一下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做些补偿。 好,这件事交给我,你切勿胡思乱,像他们这种人手上肯定不干净,你把他杀了也是为民除害。傅南陵了解季翎岚,他的语气虽然看似平静,内心却一定在备受煎熬。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阿陵,你去忙吧,我睡会儿。 傅南陵不放心地说道:那你睡会儿,我忙完就过来陪你。 我没事,倒是你,脸色那般难看,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能太过劳累。 嗯,我将事情始末告知父皇后,就过来陪你休息。傅南陵没给季翎岚拒绝的机会,转身出了房门。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精神一放松,疲倦就涌了上来,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院门前,傅南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小林子,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他再有半分损伤,那你便以死谢罪吧。 跪在地上的小林子闻言松了口气,道:是,奴才遵命! 傅南陵没再多话,回头看了看季翎岚的卧房,转身离开。 睡梦中的季翎岚皱紧了眉,脸上冷汗津津,双手握拳,明显是陷入梦魇之中。梦中的他站在那个树林里,身前便是他掩藏尸体的地方,他弯下腰将树叶扒开,露出了尸体的全貌,不禁吓了他一跳,明明只有半日的时间,尸体不仅爬满蛆虫,还残缺不堪。 季翎岚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 他伸手去查看尸体的伤口,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那是一只爬满蛆虫的手,手指上的皮肉已经腐烂了一半,露出里面白惨惨的指骨。季翎岚被吓的摔倒在地,惊惧地看向尸体的脑袋,只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嘴巴开合间还有一只老鼠爬了出来。老鼠没有跑,那双和尸体一样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张嘴竟说出了人话,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对不起,我是无心的,对不起睡梦中的季翎岚喃喃地说着梦话,手指紧紧地揪着身下的被褥。 傅南陵刚进门,就听到了季翎岚的呢喃声,他走到床边一看,不禁皱紧了眉,出声叫道:阿岚,醒醒,阿岚,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翎岚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他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眼底的愧疚显而易见。 傅南陵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季翎岚擦了擦汗,关切地问道:阿岚,你又梦魇了。 平缓了呼吸,季翎岚接过傅南陵手里的帕子,苦笑着说道:心中有愧。 阿岚,你太过善良,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吃亏的。这是傅南陵唯一不放心季翎岚的地方。 与人为善,有何不对? 与人为善,并无不对,只是也要分人,对于坏人、敌人,你对他心存善念,他未必领你的情,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要记住这一句,大抵就够了。季翎岚明白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只是一时半会他真的适应不了,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吃过亏吧。 傅南陵叹了口气,季翎岚的品性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他暴露在外的软肋,一旦被人抓住,必定会吃亏。 饿了吧,我让人做了些吃的,若是还累,便吃完再睡。 阿陵,你别忙了,赶紧休息会儿吧,你的面色极差。季翎岚担心地看着他。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好,那阿岚陪我吃点东西,然后再陪我休息。 阿陵莫闹。皇上可是也在,你这般无所顾忌,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恐怕我的脑袋不保。虽然人生艰难,可我还不死。 阿岚放心,父皇已然回京,现下应已出了宁城。 回京?为何?辽远的事还未了结季翎岚说着说着突然顿悟,道:皇上是怕张汉臣与孙毅勾结,若他在宁城的消息被传出去,说不定他们会狗急跳墙,对皇上不利? 阿岚就是聪明。傅南陵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父皇便是我的靠山,只要有他在,除非是死到临头,张汉臣不敢动我。现下他并不清楚我对他起了疑心,就算再不甘不愿,他也会陪我演好这场戏。 可你的身子再这么操劳下去可怎么成,皇上就不担心吗? 听着季翎岚毫不掩饰的担心,傅南陵嘴角一扬再扬,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有阿岚在嘛,大不了我以后就充当背景板,所有事都交给阿岚,怎么样? 看着傅南陵一副讨主人欢心的狗狗模样,不禁好笑地说道:之前也不知是谁说,之后的事情不让我管,这会儿又说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你这主意变得着实有点快。 嘿嘿,还不是因为我这破败的身子实在不争气,只能依靠我们家阿岚了。傅南陵嘿嘿傻笑,一双凤眼眯成了月牙。 真是拿你没辙。我饿了,快吃饭吧,吃完好好休息。 季翎岚心底翻涌的负面情绪,被傅南陵这么一搅和,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待季翎岚回神时,才察觉他的用意,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季翎岚陪着傅南陵吃了饭,便躺上床休息,因为之前睡了一觉,再加上有心事,季翎岚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也没睡着。身边的傅南陵呼吸很轻,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袖,这是明显缺乏安全感的睡姿。两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傅南陵虽然缠人,却从未与他有过肢体接触,顶多就是揪着他的衣袖,这也是他能容忍傅南陵睡在身边的原因。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入了神,同样的眉眼,却有完全不同的两面,一面是软萌又爱撒娇的兔子,一面是狡猾又凶狠的狐狸,好似每一面都是他,又好似每一面都是他的伪装,季翎岚有些看不透他。 恍惚间,一副画面出现在脑海里,英俊的男子穿着一身绣着龙纹的长袍,皇冠的珠帘之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眼,他坐在龙椅上,冷漠的看着前方。 季翎岚一怔,再次看向身边的傅南陵,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就是傅南陵的眼睛,只是他眼睛里的冷漠,让季翎岚莫名有种心痛的感觉,而且越是回,越是心痛。 季翎岚捂住胸口,这种感觉之前在梦里也出现过,为什么会这样,他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不成我还有预知的能力?季翎岚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可阿陵坐上皇位,我为什么要心痛? 百思不得其解的季翎岚放弃了,不在为难自己的脑细胞,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胡思乱,除了增加自己的心理负担,好像也没什么用。 胡思乱了一阵,季翎岚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而睡在他身边的傅南陵却睁开了眼睛,身子朝季翎岚靠了靠,抱住他的手臂,再次闭上眼睛。 两人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在季翎岚的坚持下,两人一起前往高瑾的府邸,条件是季翎岚必须坐上轮椅。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阿陵,我的脚不过是皮肉伤,坐轮椅是否夸张了些? 阿岚若是不坐,那我便抱着阿岚去也成。 就这么一句话,让季翎岚乖乖坐了上去,上次的公主抱因为担心傅南陵的身子,当时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总觉得有种羞耻感,他一个实际年龄三十五岁的老男人,居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公主抱 脑海中的画面自动代入原来的身体,季翎岚闭上了眼睛,画面太美,他觉得眼睛要被辣肿了。 季翎岚被傅南陵一路推着,来到高府的正厅,原本打算去地牢的,却被傅南陵以血气重,他的身体受不住拦了下来。季翎岚本就聪明,自然明白傅南陵话中的含义,现在的社会制度,虽然不太能接受,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李子给两人沏了茶,便退至一旁,和小林子站在了一处。 没一会儿,高斯便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主子,人已带到。 带他们进来。 高斯应声,退至门口,扬声说道:押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口进来五个人,两边是押解犯人的鹰卫,中间是三个女人,形容狼狈,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到处都是干掉的血渍、脏污,走起路来虚弱无力,很明显是刚刚受了刑。 跪下!两边的鹰卫推搡着三人。 三人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便跪倒在地。 两名鹰卫行礼后,一左一右退到一边,呈保护的姿态。 傅南陵淡淡地问道:哪位是高夫人? 跪在中间的中年妇人抬起头,直视傅南陵,道:我是。 小李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耳光,道:放肆!敢直视大人,你可知已犯死罪! 妇人被打倒在地,却慢慢的直起身子,看着小李子一阵冷笑,道:就算我对他毕恭毕敬,难道就能活么? 傅南陵挥挥手,小李子躬身退下。 看来高夫人对高大人的所作所为,倒也不是一无所知啊。 高夫人脸上的冷笑一僵,随即垂下视线,保持沉默。 高大人贪赃枉法,暗杀同僚,这本是他一人之罪,最多是牵连家人。只是这图谋造反,可就是夷九族的大罪,这九族可不止高家一脉,还包括高夫人的娘家。 傅南陵说话的语气很平和,说出的话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不寒而栗,听得一旁的季翎岚也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高夫人抬头看向傅南陵,原本的平静不见,眼底满是惊惧。 分卷(47) 大人,夫君贪赃枉法是真,暗杀同僚也是真,只是这图谋造反却是子虚乌有,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听信小人的诬陷。 傅南陵挑了挑眉,道:小人?不知高夫人口中的小人是谁? 简简单单的三两句话,便将桀骜的高夫人拿捏,季翎岚再一次惊叹傅南陵的心智。 高夫人一怔,脸上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说道:自然是李泰,他仇恨夫君杀了刘吉和李恒,又置他于死地,故而诬陷夫君图谋造反,望大人明察秋毫,切勿轻信他的话。 李夫人言之有理。傅南陵点点头,道:不过可惜高大人图谋造反一事,倒不是李大人所言。 不是?高夫人的眼神闪了闪,似是到了什么,道:大人,无论是谁诬陷夫君,那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望大人明查。 我倒是愿意相信高夫人,只是皇上就难说了,毕竟一边是犯了重罪的犯人,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忠臣,该信谁的话,相信高夫人应该心知肚明吧。 季翎岚心中暗笑,傅南陵是摆明了将高夫人的怀疑对象,引到张汉臣身上,他是用这种方式,诱导高夫人说出有关张汉臣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傅南陵不直接去问高瑾,毕竟是张汉臣搬倒了他,按道理来说高瑾应该更恨张汉臣才对。 高夫人眼中出现焦急之色,道:大人,您切莫被张汉臣那个奸贼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南陵感兴趣地看着高夫人,道:哦?此话怎讲? 张汉臣之所以不与夫君同流合污,并非他品行高洁,而是因为他与夫君有宿怨。 宿怨?我向来喜欢听故事,高夫人不妨详细说说。 大人,犯妇自知有罪,不敢请求宽恕,只求大人能保犯妇幼儿一条生路,他方才两岁,人事不知,定不会做出有碍大人和朝廷之事,若大人答应犯妇之请求,犯妇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夫人这是在跟我讲条件?傅南陵的语气依旧很淡,却能让人听出他的不悦。 犯妇不敢!高夫人匍匐在地。 傅南陵沉默地看着高夫人,房内安静地听不到任何声音,季翎岚只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方才只是垂着头跪在地上的另外两人,也本能地匍匐在地。 季翎岚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看着傅南陵,虽然他心有不忍,有心要帮那个无辜的孩子,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插话的时候。 好,若高夫人所说,其价值能抵得过一条命,那我便应下。 高夫人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欣喜地说道:多谢大人! 身边的两名妇人见状像是看到了希望,纷纷开口说道:大人,求大人宽恕我们的孩子,求大人开恩饶他们一命! 见傅南陵眉头微皱,小李子即刻出声说道:放肆!再喧哗,大刑伺候! 两名妇人被吓的一个机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却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跪在高夫人左侧,眉目姣好的妇人,乞求道:大人,犯妇是高瑾的宠妾,知晓他不少秘密,犯妇什么都愿意说,只求大人饶我女儿一命。 另一名妇人也开了口,大人,犯妇也知晓,求大人饶过我女儿。 傅南陵看着堂下的妇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道:能否保得住你们的儿女,就看你们提供的信息是否有其价值。那便由高夫人先说吧。 是,大人。高夫人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高瑾与张汉臣原本是同乡,故居都在辽广的陵城。张家和高家原本是世交,在陵城也都是有威望权势的家族,一切宿怨皆因一名女子而起。 女子?何等女子能让两大世家结了宿怨? 回大人,女子名叫如燕,原是陵城郊外长柳村农户的女儿,一次偶然的机会,高瑾和张汉臣结伴出游,碰到了上山采茶的如燕,两人皆对如燕一见倾心,心里打定主意要将如燕迎娶进门。 高夫人低垂着头,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没有出声打扰。 停顿了一会儿,高夫人继续说道:他们将心意告知家中,却遭到了家中长辈的反对,虽然如燕身家清白,可她身份低微,家境贫寒,到底是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当时张家和高家早有婚约。 第47章 昭明元年辽广陵城高府内, 高迁怒视着跪在堂前的高瑾,训斥道:混账,你与莲儿早有婚约, 如今却因一农家女子毁约, 你将同你一起长大的莲儿置于何地, 又将高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往后高家在这陵城该如何自处? 父亲, 我一直把莲儿视为妹妹, 对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就算娶她过门, 也定不会给她幸福,如今取消婚约, 也是为她好。 为她好?你可知女子被退婚,旁人会怎么说, 你让她今后还如何嫁人?混账东西,你到底是个读书人, 如今竟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简直是混账至极!高迁被气的脸色涨红。 高迁与张平(张汉臣的父亲)是至交好友, 两人的关系犹如亲兄弟一般,所以才早早的就定下了儿女的亲事。因为膝下无女, 只有高瑾一个儿子,高迁也一直将张秀莲(张汉臣的妹妹)当做亲生女儿来疼。如今高瑾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 着实气坏了高迁。 高瑾跪在地上乞求道:父亲, 儿子求您了, 我是真心喜欢如燕,想娶她为妻,您就成全我们吧。 混账!高迁一脚踹在高瑾身上, 怒不可遏地说道:简直恬不知耻! 旁边的高夫人一看,连忙走上前扶助了高瑾,既生气又心疼,说道:瑾儿,你怎的如此糊涂,莲儿乃是大家闺秀,又与你青梅竹马,那个农家女哪一点比得上她? 母亲,莲儿虽好,可我对她并无半分男女之情,我真心倾慕如燕,还请母亲帮我劝劝父亲,成全儿子的一片痴心。高瑾见高迁那里走不通,又将主意打到高夫人身上。 高夫人看向高迁,还不待说话,就被高迁打断,道:你不用替他当说客,只要我还活着,退婚的事就绝不可能! 老爷,莲儿之于你我,就像是亲生女儿一般,我又怎能做出那等糊涂事。见高迁的脸色缓和,高夫人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端给高迁,温声说道:老爷,喝杯茶,消消火。你们是亲父子,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 高迁和高夫人的感情向来很好,虽然也纳了一房妾室,却一直将对高夫人敬重有加,但凡内宅的事从不插手,一律交给高夫人处理,即便妾室因为有子傍身,几次三番的挑拨离间也没有。在高家,也就只有高夫人的话,高迁能听得进去,这也是高瑾求高夫人的原因。 还不是你教出的好儿子,这般不知好歹!虽然高瑾不是高夫人的亲子,但高瑾一出生便跟在高夫人身边。 是是是,都是妾身的错。 高夫人说话向来温柔随和,高迁听着气也消了不少。 老爷,俗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如今我们已经年迈,就只有瑾儿一个儿子,他的品性如何,老爷应该心知肚明,自小聪慧,从未犯过大错,也不曾让老爷操过心。现今也已经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只待明年便能进京赶考。若是进了三甲,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您又何必在这时候分他的心。 怎的是我分他的心,是他自己不争气! 见高迁又有发火的迹象,高夫人连忙说道:老爷,想要解决此事,又不止悔婚一条路,你们又何必针尖对麦芒,坏了父子间的情谊。 高迁一怔,随即问道:夫人此话是何意? 高夫人笑吟吟地说道: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既然瑾儿喜欢,那便纳为妾室。不过有个前提,瑾儿明年春闱必须金榜题名,在和莲儿大婚之后,再将人抬进门。老爷,您看如何? 高迁一听倒也在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高瑾,道:夫人的话,你可听清了? 高瑾有一瞬间的犹疑,随即说道:多谢父亲、母亲。 高瑾本以为此事定了下来,便欢欢喜喜地去找如燕,将这件事告知与她,谁知却看到张汉臣先他一步找到如燕,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模样,高瑾嫉妒心发作,认为张汉臣不顾两人的兄弟情,勾搭他心爱的女人,是对他的背叛,心里便恨上了张汉臣,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如燕。 高瑾将张汉臣私会如燕的事,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张秀莲,借她的口让张平知晓,张家父子大闹一场。可高瑾没想到的是,张平拗不过张汉臣,居然松了口,答应张汉臣娶如燕为妻。 高瑾始料未及,眼看着张汉臣就要迎娶如燕,他便起了歹心,假借张汉臣的名义,将如燕骗了出去。在如燕的吃食中下了药,不仅侵/犯了如燕,还设计让人撞见。 如燕的名声坏了,不得不忍痛离开张汉臣,几次寻死未果下,被高瑾接进了高府。张汉臣不愿放弃如燕,也无法接受已经不洁的她,只能每日借酒浇愁,与高瑾之间从此结了怨。 还未进门,高瑾就先收了小妾,致使张秀莲每日以泪洗面,郁结于心,不久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很快便撒手人寰。 张汉臣对张秀莲最为疼爱,张秀莲的死彻底激怒了他,他几次三番找上门寻衅滋事,最终无果,交好的两家不仅从此再无来往,还存了宿怨。讽刺的是高瑾进士及第后,娶了户部侍郎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高夫人。而他口口声声说着喜欢的如燕,自从得到后,便弃之如履,在为他剩下一个儿子后,便撒手人寰。 之后张汉臣做了武将,高瑾做了文臣,两人同在辽远就任,明着相安无事,其实一直在内斗,只是高瑾与孙毅联手,张汉臣独木难支,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傅南陵讽刺地笑了笑,道:原来高大人和张大人还有如此精彩的往事。不过这倒是给张大人找了推脱的好借口,他也是因为自身难保,所以才对辽远的事听之任之。高夫人,你这番话的价值,可抵不过一条人命。 高夫人心下一急,连忙说道:大人莫急,犯妇还未讲完。 傅南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小李子见状连忙去换茶,临走前不忘将季翎岚面前的茶杯也端了去。 傅南陵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哦?那就请高夫人继续。 张汉臣之所以被高瑾拿捏,还因高瑾手里握着他的把柄。 傅南陵和季翎岚对视一眼,问道:什么把柄? 昭明十二年,岚国入侵边陲重地交城,梁河梁大人领命前往支援,那时张汉臣只是一名副将。两军一次交战中,梁大人身受重伤,被打落马下,是张汉臣冒死将人救出。因此事,梁大人对张汉臣十分信任,时常与他商议战事,并在战报中对其赞赏有加。可梁大人却不知,自己信任之人,一心想着将他置于死地。 一直未曾说话的季翎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张汉臣与那位梁大人有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高夫人等了一会儿,见傅南陵没有出声阻拦,回答道:只因梁大人挡了他的路,只要梁大人还活着,张汉臣的晋升之路,就会遥遥无期。 季翎岚疑惑地问道:怎会如此,梁大人不是对张汉臣赞赏有加么?有了他的举荐,张汉臣的晋升之路才会更快吧。 傅南陵为他解惑道:阿岚有所不知,当时辽远的都指挥使乃是梁河,张汉臣应是他的副手,在我朝为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在正职未卸任之前,副职不会被晋升,除非是皇上特别提拔。 原来是这样。季翎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后来呢,张汉臣是如何害死的梁河,高瑾又是如何知晓此事? 高夫人接着回答道:当时梁大人虽然伤重,却也只是皮肉伤,原本应是调养一段时日便能大好,可事实却是梁大人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竟不治而亡。 听到这儿,季翎岚微微皱起了眉,猜测道:难道是随军医师出了问题? 高夫人恭维地说道:大人睿智。张汉臣收买了随军医师,让他在梁大人的药里动了手脚,以致梁大人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最后不治而亡。 军中医师只有一位? 原有两位,其中之一在两军交战之时被敌军射杀。 若是这样,那医师动起手脚可就方便多了,增加药量,或者让梁大人食用与药物相冲的食物,都能致使病情加重。对于这一点,在场人没有比季翎岚更了解。 大人所言极是。那医师得手以后,原以为张汉臣会信守承诺,却不想他要杀人灭口,不过好在他命大,被人所救。救他的人正是高瑾埋在张汉臣身边的钉子,所以对于此事高瑾一清二楚,也因此张汉臣被高瑾钳制多年。 那名医师何在? 就在城东的杏林药材铺,他是那里的掌柜,为了隐藏他的行迹,他的脸被毁,化名为韩林。 傅南陵看向一旁的鹰卫,鹰卫会意,领命而去。 傅南陵感兴趣地问道:高夫人怎会知晓这些? 高瑾虽算不上好人,对我还算不错,有事很少瞒我。高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并未自称犯妇,而是用了我,可见她的心情有多复杂,也可以看出她对高瑾并非没有感情。不过为了幼子,她不得不这么做。 傅南陵点点头,道:若高夫人所言属实,这消息确实值得上一条命。 高夫人闻言松了口气,道:多谢大人开恩。 你们还有谁想说? 大人,我说。面容姣好的妇人连忙应道。 好,那你说说都知晓些什么? 妇人急忙说道:大人,高瑾杀过人。 高瑾杀的人不少,,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刘吉,是刘大人,那晚我犯妇亲耳听到他吩咐林校对刘大人下毒。 季翎岚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可知他下的什么毒? 妇人摇摇头,说道:不知,他们未曾提及。 分卷(48) 刘吉被高瑾所杀,这已是人人知晓的事情,好似没什么价值。傅南陵语气中满是惋惜。 妇人闻言急切地说道:大人,犯妇还知晓一个秘密,夫人说的那个如燕并不是病死,而是被高瑾所杀。 哦,这是为何? 见傅南陵似是有了兴致,连忙说道:那是因为如燕怀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季翎岚一怔,随即猜测道:不会是张汉臣吧?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道:之前犯妇确实不知,不过方才听夫人提及往事,我敢肯定高威定是张大人的亲生骨肉。 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自称犯妇,这个女人明显不如高夫人稳重,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人。 季翎岚惊讶地问道:高威?你是说如燕的儿子是高威? 妇人肯定地说道:是,如燕的儿子就是高威。 季翎岚和傅南陵对视一眼,道:高夫人,高府中的暗道你可清楚? 高夫人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清楚,在高瑾的书房内,有两条通道,一条通往孙府,一条通往布政使衙门。 季翎岚接着问道:除此之外,夫人可还知晓其他密道所在? 高夫人摇摇头,道:犯妇知晓的只有这两条。 那高大人是否有外室,或者私宅? 私宅有两处,一处在城东,一处在城南,至于外室,应是没有,若他想要什么女人,大可带回府里,对于这种事,犯妇向来不约束。 傅南陵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今日收获颇丰,若你们所言属实,我定会信守承诺。 多谢大人。高夫人和貌美夫人相继磕头叩谢。 右侧的妇人却是一脸悲苦,她在高府中地位不高,也不是最受宠的,所知有限,眼看着两人如了愿,她却无能为力,想想自己的女儿,不禁抽泣起来,道:大人,求大人网开一面,放过小女,犯妇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大恩。 傅南陵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我有言在先,若是能说出有价值的消息,方能满足你们的愿望,你有何想说的? 犯妇犯妇身份卑微,对高瑾的所作所为并不了解妇人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哭着说道:大人,犯妇求您,求您放过小女,她才七岁,求您 傅南陵微微皱眉,挥挥手道:带下去。 傅南陵话音落下,门外进来两名鹰卫,和之前的那名鹰卫一起,不顾那名妇人的哀求,强行将人带了下去。 季翎岚见状微微皱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的傅南陵,自然将一切看在眼中,道:阿岚可是怪我心狠? 季翎岚摇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有些于心不忍。 那阿岚为何不替她求情?傅南陵了解季翎岚,再心善不过,他以为季翎岚会替那夫人说话,而事实却没有,他很好奇。 我虽然不太了解朝廷律法,却也知道图谋造反的罪名,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你虽为皇子,身份尊贵,到底还是要听皇上的,这样的罪名能保得下两个孩子,已是不易,我还要说什么?虽然说是这么说,想想之后的血流成河,季翎岚心里也会难受。 一旁的小李子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对季翎岚的好感更甚。 傅南陵嘴角上扬,笑眯眯地说道:阿岚,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好的人? 我哪里好? 终归是无能为力,季翎岚在心里叹了口气。 傅南陵信誓旦旦地说道:哪儿都好,在我心里没人比得上阿岚。 季翎岚笑了笑,道:对于张汉臣,阿陵打算如何做? 先留着,让他们狗咬狗。 阿陵的意思是张汉臣会对孙毅下手? 傅南陵笑着说道:阿岚,和你说话就是省心,一点就透。 对于傅南陵时不时的彩虹屁,季翎岚表示已经能够免疫,道:在张汉臣看来,高瑾手中握着他的把柄,和高瑾同流合污的孙毅很可能也已知晓,要想彻底消除隐患,就必须把孙毅也给除了。阿陵,有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为何你不审问高瑾?他跟张汉臣有宿怨,能瓦解他的势力,张汉臣是主力,他应该怨恨张汉臣,巴不得张汉臣与他同归于尽才对。 高瑾死了。 季翎岚惊讶地说道:死了?何时的事,为何我毫不知情? 就在你被掳走的当天,高瑾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被抓那么多天,他都没想过要自尽,为何偏偏选在那天?当日可有人去过地牢? 傅南陵讥讽地笑了笑,道:有,咱们的张大人去过。 张汉臣?看来他是和高瑾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会甘愿赴死。那之前呢,高瑾被抓这么久,阿陵为何不审问? 审过,他承认刘吉和李恒是他杀的,也承认五年前的赈灾银是他贪的,只是对他与张汉臣的旧怨,只字未提。 季翎岚眉头微皱,随即恍然,道:他之所以只字未提,就是在等张汉臣主动去找他,那他就有了与张汉臣谈判的资本,以达成某种协议。 阿岚就是聪明,我都没想到。 你少来。见傅南陵睁着眼说瞎话,季翎岚实在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突然脑袋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说道:不好,那个随军医师有危险! 张汉臣敢配合我们抓高瑾,便已说明他已知那人的身份,迟迟未曾动手,只因他早已被架空,而我们的出现便是他翻身的机会,那人恐怕早在行动当晚便已被杀。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既然祸根已除,那为何张汉臣还要去地牢见高瑾?还有孙毅,他的出逃难道不是张汉臣有意放行? 当时抓捕高瑾,是我亲自出面,所用人手也都是鹰卫,张汉臣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听之任之。我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措手不及,他既要回军营拔除异己,还要派人杀人灭口,以防万一他只能先选择放水,给孙毅报信,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季翎岚恍然,按照傅南陵的思路,接话道:放走孙毅,他就没了开口的机会,他只要在我们与孙毅交手的时候,趁乱杀人灭口,那他从今往后便能安枕无忧。而他去地牢见高瑾,并不是与他谈判,而是将这个消息告知高瑾,高瑾会自尽,多半是因为希望破灭。这个张大人果然好心计。 可不是么,将我们耍的团团转。 前世的张汉臣是辽远一案中,唯一幸存还在位的官员,直到傅南陵继位登基,他才因病去世,可以说他是当时唯一的赢家。 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跪倒在地,道:属下参见主子。 傅南陵语气淡淡地问道:人找到了么? 回主子,药材铺内未见任何人,属下问过街坊四邻,皆言药铺已有数日未曾开门,也不见掌柜人影。 季翎岚忍不住出声问道:药铺中有何异常? 药铺中的药材散乱,尤其是后院,似是发生过打斗。 季翎岚接着问道:可曾发现血迹? 未曾。 傅南陵挥挥手,道:下去吧。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苦笑着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张汉臣真的杀人灭口了。不过,我们还是去现场看看吧。 傅南陵一怔,随即笑着说道:阿岚,现下已经入夜,要去也该明日再去,我们该回去了。 季翎岚看看外面的天色,这才恍然回神,道:我竟忘了时辰。不过那两座私宅,阿陵还是先让人去守着吧,待明日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好,都听阿岚的。 张府内,张汉臣正在书房处理公务,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道: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张汉臣手上的动作一顿,将手里的奏折合上,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走进一名男子,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手中拿着一柄钢刀,来到堂前行礼道:属下田刚见过大人。 张汉臣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那边有了动静? 回大人,今日傍晚,三皇子带人去了高府,其中便有这两日命人搜寻的少年。 张汉臣微微皱眉,道:去了高府?所为何事? 回大人,三皇子命人提审了高夫人,以及高瑾的另外两名妾室。 哦?提审高夫人?张汉臣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道:可知都问了些什么? 属下不知。自从高瑾死后,地牢的守卫更加严密,严谨任何外人进入,属下等无法靠近。 张汉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几日可有高威的下落? 回大人,属下刚刚收到风声,有传言说高威在前往京都的路上遇袭,现今下落不明。 遇袭?张汉臣的脸色变了变,道:这时候前往京都,不是让人当成活靶子么?怎的这般愚蠢! 田刚垂着头不敢说话。 张汉臣沉默了一会儿,道:传令下去,暗中搜寻高威的下落,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是,属下遵命。 张汉臣嘴角勾起冷笑,道:今日三皇子不是传话说,那少年是在宁城西北十里外的地方逃脱的么?那就派人再走十里,好好搜索一番。 是,属下遵命! 第48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十三, 季翎岚和傅南陵吃过早饭,便去了位于城东的杏林药材铺,两人坐马车绕过了大半个宁城, 中途还换了一辆马车, 这才来到目的地。 季翎岚在傅南陵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脸色比傅南陵还白,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 不过是想甩开跟在身后的尾巴。 傅南陵心疼地轻抚季翎岚的后背, 道:阿岚, 你感觉如何? 季翎岚摇摇头, 道:无碍,一会儿就好, 我们赶紧进去吧,能不在外面停留, 便不在外面停留,以免被发现前功尽弃。 傅南陵扶着季翎岚进了药材铺, 小李子紧随其后,高斯则将马车赶到一边。 药材铺不大, 进门就是柜台,东西墙的位置各摆放着两个大的药柜, 上面有很多小抽屉,抽屉上分别刻着药材的名字。柜台的最东面, 有一个可以开关的隔板, 拉开隔板的插销, 就能进出柜台。 柜台上有一层浮土,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打扫。门口的位置有不少脚印,季翎岚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根据脚印的清晰度来判断,至少有三伙人曾来过这里。 阿岚有何发现?傅南陵忍不住问出声。 季翎岚随口答道:看这些脚印可以判断,至少有三拨人进过药材铺。 傅南陵感兴趣地问:阿岚是如何判断的? 季翎岚指了指其中一个几个脚印,道:你看地面上的划痕,应该是清扫时留下的,也就是药材铺打烊以后,有人清扫过地面。你再看这几个脚印,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浮土,正好踩在这些划痕上面,这些脚印的主人应该是那夜进来灭口的杀手。还有这几枚脚印,虽然有部分与之前的脚印重合,却还是能看出鞋底的花纹不同,可以判断并不是同一伙人。最后这几枚较清晰的脚印,应该是昨日鹰卫所留下的。 阿岚,你是如何判断,前两组脚印不是一伙的,说不定他们是一前一后进的门呢? 因为后面这一组脚印,只有进,没有出。当然,这也是我的一种猜测,不能说准确。 傅南陵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阿岚,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几枚脚印,你便能看出这么多,真厉害! 季翎岚一怔,心里泛起了嘀咕,自己最近似乎暴露的有点多,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像是一个小乞儿能做的事。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阿陵,你不问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阿岚若是想说,那我便听着;阿岚若是不想说,那我也不问。在我心里,阿岚就只是现在的阿岚,无关过去。 季翎岚闻言不禁有些怔忪,随即笑着说道:还是阿陵看的通透。 傅南陵的话,季翎岚听得很窝心,心里感慨: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见季翎岚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的观察着四周的痕迹,傅南陵心里不禁一阵苦笑,按照常理来说,他都说出那么善解人意的话了,对方不是应该感动之下向他敞开心扉么 拉开隔板,季翎岚扶着柜台走了进去,药柜的很多抽屉被拉开,里面的草药散落在地上。地上出了脚印之外,并没有其他痕迹。在隔板的对面有一个门,他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看里面的摆设,应该是看诊的地方,桌上放着笔墨,地上散落着几张发黄的纸。毛笔横放在笔架上,毛笔的笔尖是硬的,明显是写过字,却没有涮笔。季翎岚捡起地上被墨水浸透的纸,看上面的痕迹,上一张应该写了两行字,却无法判断都写了什么。 傅南陵的目光一直跟随季翎岚的动作,见他拿着纸张在发呆,好奇地问道:阿岚,你可是又有发现?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就现场的痕迹来说,那些人应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若单纯的杀人灭口,不该有翻动的痕迹。难道说这人手上还有张汉臣想要的东西? 傅南陵点点头,道:阿岚言之有理,能让张汉臣惦记的,无非就是当年他暗害梁河的事,说不定这人就留下了什么证据,即便他死了,也能拉张汉臣一起下地狱。 分卷(49) 眼下只有这个推断最为合理。走吧,咱们去后院看看。 好。傅南陵扶着季翎岚穿过诊室,走进后院。 后院里晒着的都是草药,只是因为长时间没人打理,全部散落在地,即便是露天,也能清晰地闻到浓浓的药材味。小院不大,院子里种着一棵垂柳,柳树下面是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正前方是两间正房,东面是一间杂物间,紧挨着的是厨房,西南的角落里是茅房,简单的农家院布置。 两人穿过院子,来到正房门口,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站在门口,季翎岚看了看房门,右侧房门正中的位置,有半个清晰的脚印。他绕到门后再看,断裂的门闩有一半在门上,一半掉落在地。这门是被蛮力踹开的。 傅南陵点点头,道:看来这些人还真是有恃无恐。 厅堂里很乱,有明显被翻动的痕迹。卧房的门大开,床铺上的被褥掉在地上,床头的衣柜被打开,衣服也散落一地。靠近窗户的位置,掉落一只布鞋,旁边翻到着一个凳子。窗户关着,有几处窗纸破损。季翎岚推开窗子看了看,发现窗台上有半个脚印,窗下则掉落一根木棍。 看来这人是听到门口的动静,打算跳窗逃跑,只可惜没能逃得了,便被抓了。 被抓?阿岚的意思,他们只是抓了人,并没有杀? 现场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丝毫血迹,结合他们翻动的痕迹看,若是那样东西足够重要,这人被抓的可能性要高一些。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 傅南陵笑了笑,道:在我看来,这被抓还不如被杀,至少能死的痛快些,少受些活罪。 我与你看法不同,活着就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季翎岚倒是能理解傅南陵的想法,毕竟他成长的环境不同,自幼体弱,早早就被告知活不长久,身边又是一堆牛鬼蛇神,常年成长在尔虞我诈当中,心里不扭曲已经很不错了。 傅南陵怔了怔,笑着说道:阿岚说得对,活着才有希望。 他要努力的活着,陪在阿岚身边,护着他。 季翎岚拍了拍傅南陵的肩膀,欣慰地说道:这才对嘛。 傅南陵顺势握住季翎岚的手,转移话题地说道:阿岚,你说这人会把东西藏在何处? 在何处这可真的难倒我了。房间里被翻得这么乱,该找的地方想必他们都找了,若是没找到的话,那就是被他藏在了别处。季翎岚看了看四周,接着说道:这里也不像有机关暗道的样子。不过还是找找吧,万一咱们走了运呢。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有阿岚在,我们的运气定然不错。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那我们分工吧,我去柜台那边,阿陵在正房,小李子去杂物间。 阿岚行动不便,还是我与你一起吧,让高斯搜索正房。 季翎岚差点忘了高斯也在,点头说道:也成,那我们便分头行动。 傅南陵扶着季翎岚重新回到药铺,首先在诊室里翻了翻,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随后便来到柜台这边。 阿陵,你检查上面的抽屉,我检查下面的抽屉。 好。傅南陵扶起柜台旁边倒着的□□,靠在药柜上,开始检查上面的抽屉。 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终于将所有的抽屉都检查了一遍,里面除了药材,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东西。 季翎岚靠在柜台前休息,苦笑着说道:阿陵,看来今日咱们的运气并不好。 无碍,是狐狸终归会露出狐狸尾巴,抓住他只是早晚的事。在傅南陵心里,张汉臣已经被判了死罪,有没有证据都无所谓。 走吧,去看看他们是否有发现。 季翎岚站起身走向诊室的门口,路过药柜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药柜抽屉上的名字,随口说道:四季?还有这样的药材名么? 傅南陵一怔,随即说道:应是四季春,他少写了一个春字。 这也能少写?季翎岚微微皱眉,脑海里闪过一些东西,道:阿陵,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写错,或者少写的药材名。 傅南陵何等聪明的人,瞬间便领会了季翎岚的意思,道:好。 傅南陵一个一个抽屉看过去,季翎岚则从诊室里拿出笔墨纸张,等在一边。 半晌后,季翎岚重复地念道:紫苑少了苑字,降香少了香字,百药煎少了百字,苏合香少了合字。再加上之前的四季春的春字,只有这些漏写了,对么? 傅南陵点点头,看着季翎岚写的字,道:苑、香、百、合、春,这几个字是何意? 季翎岚同样看着这几个字,轻声说道:百合春香苑 春香苑百合!两人异口同声。 季翎岚兴奋地说道:若是漏写一个字还情有可原,这么多字就说不通了,再加上它们又有所指向,就更加蹊跷。说不定这就是那些人想要寻找的东西所在。 傅南陵笑着说道:我就说但凡有阿岚在,那便有运气。 确实运气不错。季翎岚扬了扬手里的纸,道:阿岚身上可有火折子? 傅南陵摇摇头,道:没有,小李子那儿应该会有。 既然已经找到关窍所在,那便行动起来,走。季翎岚一兴奋,完全忘记自己的脚伤,这一步迈过去,踩了个结结实实,疼得他哎呦一声。 傅南陵见状连忙扶住了他,心疼地说道:你脚伤未愈,行动起来要多加注意才行。 季翎岚讪讪地笑了笑,道:一时兴奋给忘了,快走吧,不碍的。 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了,我去叫他们。 也成,那你快去吧。 傅南陵没有耽搁,转身走向后院,叫了小李子和高斯,四人坐上马车,准备前往春香苑。 上了马车,季翎岚才反应过来,道:你们有谁知道春香苑在何处,是何去处? 小李子摇摇头,看向高斯。 高斯见状连忙答道:春香苑离这里不远,也就三个街口,那是宁城有名的青楼。 青楼?季翎岚一怔,随即恍然,看向高斯的面色有些古怪,道:高大哥,你好似对春风苑很是熟悉啊。 见几人都看向自己,高斯连忙解释道:不是,属下只是前两天搜寻阿岚下落时,曾进去过一次,仅此一次而已。 原来如此。季翎岚只从影视剧中看到过青楼,现实中还真没见过,难免有些好奇,道:那里面是何种景象? 这个察觉到傅南陵的目光,高斯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道:与其他青楼并无不同。 那季翎岚还想在问,却被傅南陵出声打断,道:阿岚,现在这个时辰,春风苑应该是闭门谢客的状态,我们此刻过去恐引来旁人注意,不若先去高瑾的私宅去看看。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私宅是死物,随时都能去,我担心那些人也会察觉到药柜上的信息,还是越早找到她越好。 傅南陵见状心里一阵无奈,道:那就由小李子出面查问她的下落,待证实真有此人后,我们再约她去别处,阿岚觉得可好? 季翎岚想了想,道:青楼人多嘴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那就听阿陵的。 季翎岚对青楼的好奇程度,也仅限于问问而已,若是真让他去,他还会觉得不自在。 傅南陵闻言暗地里松了口气,那种腌臜的地方,他是真不想季翎岚去。其实若是有可能,他不想季翎岚接触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不分男女。 高斯将马车停到春风苑对面的茶楼门口,季翎岚和傅南陵进茶楼,要了个二楼的雅间,正好能看到春风苑的门口。小李子则径直走向春风苑,和门口的龟公聊了几句,便被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傅南陵将面前的糕点递给季翎岚,试图夺回他的注意力,道:阿岚,你尝尝这个点心,味道还不错。 季翎岚收回目光,看了看面前的点心,拿起一块尝了尝,目光再次看向春风苑的大门,道:嗯,味道还不错。 傅南陵见状心里不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春风苑的方向,道:阿岚可是想去青楼?还是说阿岚想男女那档子事了?阿岚,你现下还未成年,就算是想,也不能以免伤了根本。 季翎岚被傅南陵的惊人之语吓的噎住了,本能的咳嗦起来,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将嗓子里的糕点咽下去。 高斯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权当眼睛、耳朵都离家出走了。 阿陵,你你误会了,我没那种想法。被一个孩子怀疑欲求不满,季翎岚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阿岚一直在看春风苑。傅南陵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 不是,我是在想百合季翎岚说完意识到有些不对,连忙改口道:也不是,我是在想案子的事。 阿岚,就算你想,也不要去青楼,那里的女子配不上你。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阿陵,你小小年纪整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压根没那个想法。关注春风苑,也不过是因为线索指向这里,还有就是有些担心当事人的安危而已。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阿岚了。既将季翎岚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又确定了他的想法,傅南陵在他不知不觉中达成了目的。 季翎岚好笑地摇摇头,被傅南陵这么一说,他也不好意思再往下看,端起茶杯喝起了茶,耐心地等待着小李子的消息。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敲门声,高斯上前打开房门,小李子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行走间扭腰摆臀,搔首弄姿。 小李子躬身说道:主子,人已带到。 女子眉眼含情地看了看傅南陵和季翎岚,盈盈下拜道:奴家百合见过两位小公子。 见百合露骨地看着傅南陵,季翎岚微微皱眉,在他眼里傅南陵还是个孩子,而百合已经成年,这般作态明显想带坏傅南陵,实在让他反感,道:百合是吧,我们寻你来只为问话,所以收起你那般姿态,看着厌烦。 百合嘴角的笑一僵,讪讪地垂下头,道:是,百合明白了。 原本傅南陵见百合如此做派,心生恼怒,可季翎岚接下来的态度,又让他心中欢喜。在他想来,季翎岚是吃了醋,所以才会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见傅南陵看着百合傻笑,季翎岚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不悦,有种自家嫩生生的大白菜即将被猪拱了的感觉。 百合,你可认识城东杏林药材铺的韩林? 百合的眼神微微闪烁,伸手抿了抿头发,道:小公子见谅,百合虽然每日迎来送往,却因身份原因,很少知晓客人身份,当真不知小公子口中的韩林是谁。 季翎岚将百合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接着问道:他的容貌被毁,特征鲜明,即便不知他的身份,也定然记忆深刻吧。 容貌被毁?百合眉头微微皱了皱,道:小公子这么一说,百合便有印象了,确实有过这样一位客人,只是不知他是否为小公子所找的那人。 那他最后一次去找你,是何时? 日子久了,百合记不得了。 百合,来找你之前,我们去了韩林的药材铺,在那里寻得了线索,指向的便是春风苑的你,想必你早已知晓他失踪的事实。 失踪?百合不明白公子的意思。百合双手交握,不自觉的抠着指甲。 身在青楼,消息应是最为灵通,你应该也听说了城中变故。我们不是辽远人,却是为辽远事而来,我们只会保护你,绝不会伤害你,所以你大可放心。 百合手上的小动作越发明显,很显然她是在思量季翎岚话中的真假。 季翎岚见状接着说道:若我们当真想对你不利,直接把你抓走便是,严刑拷打,任你一个女子,能抗得了几时。 百合的身子一僵,挣扎了一会儿,咬牙说道:公子,百合愚钝,实在不懂公子是何意? 百合,你是个聪明人,那我也把话挑明,我们清楚韩林为何被抓,也清楚你手中有韩林所托之物。今日你不说,我们也不为难,只是你想清楚,我们能找到你,他们也能,不过早晚的事。到时他们会如何对你,那就不好说了。季翎岚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走吧。我们不为难你,也请你莫要将我们找过你的事说出去。 百合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季翎岚,眼底的惊讶来不及遮掩。 小李子,你给她些银子,送她走吧。 是,公子。小李子微微躬身,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百合道:姑娘请吧。 百合怔忪地看着季翎岚,在傅南陵发怒之前回过神来,跪倒在地,道:公子,求您为奴家做主! 季翎岚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说吧,韩林与你到底是何关系? 不再犹豫,百合实话说道:回公子,韩林本名韩辰,奴家本名韩秀荷,我们本是堂兄妹。只因堂兄一时贪念,弄得家破人亡,现在韩家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 季翎岚和傅南陵对视一眼,问道:你是说你们家族只剩下你们二人? 是。百合眼眶通红,忍着眼泪道:我们韩家三十余口,只剩下奴家和堂兄两人。奴家幸运,逃得性命,却被卖身与青楼,两年前才与堂兄相认,那时知晓家族被屠真相。 分卷(50) 季翎岚心有不忍,温声说道:你起来回话吧。 百合擦了擦眼角,温顺地站起身,道:多谢公子垂帘。 韩家出事,是何时的事? 昭明十三年五月初一,那日奴家去慈庆庵还愿,天色晚了,便留宿在了庵里,第二日回到家中,就发现发现家里人都倒在血泊当中,竟无一活口。百合再度红了眼眶,道:当时奴家吓坏了,唯恐有人也对奴家下杀手,就逃了出来。奴家流落在外,食不果腹,后又遇到了人牙子,将奴家卖到了春风苑,自此奴家便沦落风尘。两年前,堂哥突然找上奴家,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堂哥心中有愧,日夜倍受煎熬,发誓定要报仇雪恨。奴家虽对他心有怨恨,但他到底是奴家唯一的亲人,便照他的意思,留在春风苑内,为他探听消息。 季翎岚听完眉头紧皱,道:他既然心存愧疚,为何不将你救出火坑? 百合神情黯然,苦笑着说道:奴家在被卖入青楼那日,便注定一辈子深陷泥淖,出不出去,并没有太大区别。若是能凭借己身,为家人报仇申冤,也算奴家没在这世上走一遭。 这就是封建社会女人的命运,一旦名声毁了,那这个人也就毁了。 季翎岚深深的叹了口气,道:那这两年,你们兄妹是否一直在为高瑾做事? 第49章 那这两年, 你们兄妹是否一直在为高瑾办事? 百合慌忙摇头,道:公子莫要误会,高瑾并不知晓奴家的存在, 而堂哥是他制衡张汉臣的重要棋子, 轻易不会让堂哥有暴露的机会, 所以高瑾所做之事, 我们并不清楚。 季翎岚点点头, 道:那你们这两年的调查都有何成效? 张汉臣为人谨慎, 老奸巨猾, 从不进青楼楚馆, 平日里除了军营、衙门,便是待在府里, 我们根本一无所获。前些日子,奴家想法子拢住了张德才的心, 张德才是张府管家张富的儿子,他说会纳奴家过门, 奴家与堂哥正商量着趁机混入张府,为家人报仇雪恨。谁知多半个月不见堂哥人影, 奴家心中不安,便去找他, 才发现堂哥家中像是遭了劫一样,奴家心知不好, 便匆忙回了春风苑。奴家想着法的从张德才那儿套的消息, 原来堂哥是被张汉臣抓了去, 至今生死不明。 季翎岚微微皱眉,问道:你是何时向张德才探听的消息? 就在三日前。宁城出现变故,张府上下都很忙碌, 张德才有段日子没到我这儿,三日前匆忙过来与奴家相会,也就待了一个时辰便走了。 三日前?季翎岚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韩林可有东西放在你这儿? 有,就在奴家房内,是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若是公子想看,奴家这就去取,只求公子能替奴家伸冤,奴家当牛做马感激不尽。 盒子在何处,有何特别之处? 就在奴家的梳妆台上,没什么特别之处,奴家一直当成首饰盒来用。 季翎岚看向高斯,道:高大哥,你跑一趟,将那个黑色的檀木盒子取出来。 百合连忙说道:不劳烦公子,奴家去取便是。 季翎岚没有理会百合,依旧看着高斯,道:劳烦高大哥。 好,我这就去取。高斯利落转身离开雅间。 季翎岚这才看向百合,道:从现在起,你便不要再回春风苑了。 百合一怔,随即欣喜地行礼道:奴家多谢公子收留。 季翎岚看看百合身上的衣服,道:小李子,你帮她重新买身衣服换上。 是,公子。小李子躬身退出雅间。 一直没出声的傅南陵问道:阿岚是怕她的身份已然暴露? 季翎岚点点头,道:以防万一。 没一会儿,高斯便已回转,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木盒。 季翎岚出声说道:你看看可是这个木盒? 百合看了看,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木盒。 季翎岚看看木盒上的锁,道:钥匙可在你身上。 在,奴家这就打开。百合从袖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木盒上的锁,高斯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才将木盒放在桌上。 季翎岚将里面的首饰拿出来,仔细检查着木盒,很快便发现了里面的夹层。他向高斯要了把匕首,将上面的一层隔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封书信。 季翎岚将书信拿了出来,打开看了看,随手将书信递给傅南陵,笑着说道:有了这个,也算是证据确凿了。 傅南陵接过书信看了看,道:没想到这韩林还有这样的证据在手。 季翎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他很聪明,没将东西交出去,否则高瑾有了这个,不会再在意他的死活。 傅南陵重新给季翎岚续了杯茶,道:高瑾当初一定承诺会帮他报仇,只是他吃一堑长一智,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将东西藏了起来,看高瑾何时兑现承诺。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高瑾始终没有行动,他这才打算自己动手。 嗯,他留下的信息很可能是留给高瑾的,以防有朝一日他暴露了,高瑾能拿到证据,这样张汉臣一辈子都会受高瑾制衡,也算是他报复张汉臣的手段。 时辰不早了,既然事情已告一段落,那咱们便回府吧。 小李子还没回来,再等等吧。 两人说话间,小李子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躬身说道:主子,奴才回来时,发现一队官差进了春风苑。 官差?季翎岚和傅南陵对视一眼,道:小李子,你带百合姑娘到无人的雅间将衣服换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是,公子。 傅南陵转头看向春风苑的大门,冷笑着说道:看来阿岚猜对了,这些人的狗鼻子可真灵。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道:幸好我们来的及时,否则百合也会落在他们手中,这份证据也就拿不到了。 这还多亏了阿岚,我就说只要阿岚在,我们就有运气。 看傅南陵笑眯眯的模样,季翎岚不禁一阵哭笑不得,说道:这都堵到门口了,你怎的就不紧张呢? 傅南陵信誓旦旦地说道:阿岚放心,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当中。 房门被推开,小李子和换好衣服的百合走了进来。 傅南陵直截了当地命令道:小李子,高斯,你们俩护送百合离开。 主子,若是奴才们都走了,那您怎么办? 放心吧,张汉臣不敢动我,至少现在不会。 可 嗯?傅南陵打断小李子的话,淡淡地看着他。 小李子身子一僵,连忙躬身说道:是,奴才遵命。 三人转身离开,雅间内只剩下傅南陵和季翎岚两人,傅南陵笑眯眯地问道:阿岚怕么? 季翎岚一怔,苦笑着说道:怕啊,你是何等身份,若是出了事,我可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阿岚,就算我不想活了,也一定不会拉着你去死,相信我。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季翎岚心里一紧,随即说道:信,我自然信你。 季翎岚突然意识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少年好似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能慢慢适应这个社会,完全是因为傅南陵在后面撑着,他不必考虑吃穿住行,一切都是傅南陵在帮他打点。 阿岚,时辰已近午时,我们索性便在此处吃些饭菜,随后在附近转转,自从来到宁城,还从未好好看看。 季翎岚提醒道:可高瑾的私宅,我们还未曾去过。况且宁城现下不太平,说不定还潜伏着高瑾的人,我们身边又没人保护,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阿岚,若是所有事都亲力亲为,那要他们这些属下有何用?你放心,我已派人去了高瑾私宅。傅南陵扯了扯季翎岚的袖子,撒娇似的说道:阿岚,我还从未好好在外面游玩过,今日你就当陪我,可好? 阿陵,现下正是紧要关头,你我不能任性而为。见傅南陵眼底浮现失望之色,季翎岚一时有些心软,道:这样吧,待这里的事情平定,我再陪你好好玩几天,可好? 傅南陵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那阿岚可要说话算数哦。 傅南陵深知现在的局势,也明白现在不是任性胡闹的时候,刚才之所以那么说,目的就是想让季翎岚亲口说出这番话。 见傅南陵开心,季翎岚也忍不住跟着扬起嘴角,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茶馆里只有茶点没有饭菜,不过只要有银子,想要买点吃的并不难,给了小二足够的赏钱,他便乐呵呵地出了门,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您要的饭菜到了。小二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在桌上,一边说道:松鼠桂鱼、麻椒鸡、鸡蛋虾仁、开水白菜,还有一小盆山药豆腐汤,两碗白生生的米饭。饭菜齐了,您二位慢用。 等一下。傅南陵叫住小二,道:再换一壶茶。 好嘞,您稍候,马上来。 季翎岚将筷子递给傅南陵,无奈地说道:这么多饭菜,我们两个吃的完么? 傅南陵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季翎岚碗里,道:阿岚多吃点,你太瘦了,还是胖一点好。 一顿可吃不成胖子。季翎岚右手伤了,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吃起饭来还真有些费劲,不过好在傅南陵帮他要了勺子。 那就顿顿吃,总归能长胖。傅南陵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笨手笨脚地挑着鱼刺,随后将鱼肉夹给季翎岚。 阿陵,你自己吃,不用顾着我。 傅南陵看了看季翎岚吊着的右手,道;你用勺子挑不了鱼刺,虽然我慢了些,到底比你现在强。我吃一块,给你挑一块,两不耽误。 了解他的性子,季翎岚也就没再多说,只是心里对傅南陵的好感更甚,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唐棠,那傻小子也经常照顾他的饮食。几日不见,季翎岚还真有几分想他。 两人正吃饭,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小二拎着茶壶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二位,您要的茶水来了。 季翎岚好奇地问道:小二,外面发生何事,怎的这般吵闹? 小二看了看门口,小声说道:是官差,说是要搜查在逃要犯,正挨个雅间查问呢,待会儿就得到这儿来。二位还请见谅,这几日宁城不太平,隔三差五的就有官差来搜查。 季翎岚接着问道:搜查要犯?有说是男是女,犯了何事吗? 说是对面春风苑的姑娘,犯了何事倒是没说。小二顿了顿,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二位公子放心,小的嘴严得很,什么都不会说。 季翎岚心里一紧,从腰间解下荷包,拿了一锭银子出来,塞到小二手里,轻声说道:你这话说的让人甚是费解,春风苑的姑娘与我们有何关系? 小二笑眯眯的将银子收好,道:公子说的是,小的今日出门没带眼睛,什么都没看见,您二位慢用,小的告退。 傅南陵看着小二的背影,眼底闪过冷芒,随即说道:阿岚,快吃吧,待会儿饭菜凉了,味道就变了。 季翎岚心里有事,哪还吃的下,三两下将碗里的米饭吃完,便放下了筷子,道:阿陵,前几日你找我,分发了不少画像,他们应该认得我,若是被张汉臣知晓,猜到你的身份不难,而我们又正巧在这里吃饭张汉臣那只老狐狸铁定会怀疑是我们带走了百合。 傅南陵笑了笑,问道:阿岚吃好了? 季翎岚下意识地回答:吃好了。 那我们走吧。 走?外面有官差,要怎么走?季翎岚疑惑地看着傅南陵。 傅南陵笑了笑,不待他说话,只听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声音越来越远,季翎岚下意识地探头看向窗外,只见一队官差急匆匆地跑出来,而街道之上一名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正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 追!领头的官差大喝一声,带着人便追了出去。 那女子是你的人? 女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不得不让季翎岚产生怀疑。 傅南陵笑着提醒道:嗯,阿岚不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么? 距离太远,再加上一直在奔跑,季翎岚实在没认出是谁,不过想想傅南陵身边的人,从始至终就没见过女子 季翎岚猜测道:他不会是小李子假扮的吧? 就身高和体型来说,也就身材纤细的小李子能假扮。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阿岚。 你算准了他们会来这里搜查,支开高大哥他们,除了安顿百合外,还有就是趁机让小李子假扮百合,彻底引开这些官差的注意?见傅南陵点头,季翎岚好奇地问道:之前明明我也在场,怎么就没听到你们的计划,难不成你们交流用了专用密语? 他们跟随我多年,多少有些默契,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一个眼神足矣。 季翎岚无奈地点点头,道:得,还是你们厉害,我们赶紧离开,以免他们杀个回马枪。 傅南陵扶着季翎岚下了楼,一楼的客人都走到门口,三三两两聚到一处,看着门外窃窃私语。 刘二,刘二,人死哪儿去了,这么多人没结账,也不知道看着点。茶馆的掌柜大声地招呼着,查三,你看见刘二了么? 分卷(51) 没有,有一会儿没见人了。 季翎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没来得及多想,便被傅南陵拉出了门外。高斯拉着马车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连忙放下了凳子,待两人上了马车,他才驾着车缓缓的离开茶馆。 马车内,季翎岚微微皱眉,看向傅南陵问道:阿陵,那个店小二可是你让人抓了起来? 季翎岚的敏锐让傅南陵一阵无奈,道:阿岚放心,我只是暂时将人控制了起来,不会伤他。 季翎岚点点头,道:也好,这样百合和我们都会更安全些。我们这是回去么? 是,出来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否则咱们张大人还不得急死。傅南陵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回去也好。不知陆大哥那边是否顺利?季翎岚顿了顿,随即问道:阿陵,即便我们确定了那里便是孙毅的老巢,那又该如何剿灭呢?张汉臣明显靠不住,万一他反水,那我们便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在收拾孙毅之前,先收拾张汉臣,将辽远军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 张汉臣在辽远都司的影响力甚深,即便我们控制了张汉臣,恐怕那些武将也不会轻易听从我们的号令吧。 傅南陵靠近季翎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皇临走前将虎符给了我。 虎符?季翎岚惊讶地看着傅南陵,随即笑着说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宠你,连虎符都能这般轻易的交到你手中。 傅南陵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道:阿岚,信任是有代价的,尤其是在皇家。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到傅南陵的身子,一个不知能活多久的皇子,对皇位是最没有威胁的,这应该是傅连朝宠信他的原因吧。 季翎岚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道: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这是避免不了的。阿陵,放宽心才对你的病有好处。 嗯,有阿岚陪着,我每日都很愉悦,就好似病好了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来到了清荷居门外,高斯上前敲了敲门,侧门随即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看门的侍从,将马车牵了进去。 傅南陵扶着季翎岚刚下马车,便有一名鹰卫来禀告,道:主子,零六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李大人。 傅南陵点点头,道:让他们到竹园来见我。 傅南陵扶着季翎岚刚回到竹园,李修和李泰就到了。两人躬身进入正厅,行礼道:下官(属下)见过殿下。 李泰这段时日一直在席柳寨养伤,而李修奉命吸引高瑾等人的注意力,以便陆九顺利入京,假意负伤后,也一直藏身席柳寨。后来,李修又奉命剿灭埋伏在京都官道上的高瑾的人,彻底清除后,这才来宁城复命,李泰知晓后,便也跟着一起来了宁城。 傅南陵摆摆手,道:都起来吧。 季翎岚站起身行礼道:阿岚见过李大人。 李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傅南陵,见他眉头微皱,连忙说道:阿岚不必多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能受你的礼,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季翎岚直起身,笑着说道:李大人伤势如何? 已然痊愈,还多亏了阿岚及时出手相救。对季翎岚,李泰是发自真心的感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自己积福,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季翎岚看向傅南陵,道:殿下,阿岚有些累,想先行退下,望殿下恩准。 傅南陵点点头,道:好,阿岚回房歇息吧。 候在一旁的小林子连忙上前搀扶,两人躬身退出门外。 扶我回房吧。 小林子扶着季翎岚回了房,道:公子可要洗漱? 不用,你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奴才就在门外,公子若有吩咐,叫奴才一声就成。 好,你退下吧。 打发走了小林子,季翎岚来到门前上了闩,又关上了窗子,这才进了解剖室。他径直走向储物柜,拿出了刘夫人拖到转交给李泰的发簪,想了想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手机上显示有一通唐棠的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短信。 师傅,你之前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师傅,你好几天没来解剖室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师傅,你如果看到信息,给我报个平安,我有点担心。 季翎岚窝心地笑了笑,给唐棠回了一条信息,我没事,最近有些忙,不过也快结束了。 季翎岚将手机放好,刚想离开,就听到一条短信提示声,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唐棠回复的短信,师傅,你没事,太好了,我这就去解剖室,你等我一下。 季翎岚想了想,回道:好。 等了没两分钟,就听到门口输入密码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唐棠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傅,你还在吗? 在呢,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是有什么事吗? 唐棠闻言一怔,随即苦笑着说:师傅,就不能是因为想你了吗? 你少来。季翎岚没好气地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棠讪讪地挠了挠头,随即兴奋地说:前些天师傅不是让我查郑明磊嘛,我终于查到点眉目了。 哦?都查到什么了?季翎岚一听,也来了兴趣。 我查到郑海和郑明磊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两父子虽然明面上父慈子孝,其实暗地里跟仇人一样。唐棠说话的时候,眼底闪着八卦的光,像极了抓拍到明星隐私的狗仔。 既然对外他们表现的父慈子孝,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的? 师傅不是让我查郑明磊的通讯记录么,我专门找了技侦科的小刘,查了他的社交账号,除了对外的那个大号以外,我们还发现了他的一个小号,这个小号上发表了大量充斥着负面情绪的文章,其中一篇名为《愚蠢的女人》的文章,写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拼搏,最后却遭到背叛,以致女人抑郁自杀的故事。 唐棠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脸上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傻样,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配合地说:那这篇文章又能说明什么呢? 唐棠一听,得意地笑着说:我查过郑明磊的家庭情况,他的母亲刘惠和郑海是同乡,而且是邻村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因为家庭原因,刘惠在高中毕业后就出外打工了,打工的地点正是郑海上大学的地方,也就是咱们平城。郑海大学毕业后,就和刘惠结了婚,然后两人就在平城创业,这和那篇文章中写的一模一样。最最最巧合的是,刘惠在郑明磊十岁的时候割腕自杀,咱们警局的档案资料里写的自杀原因,就是因为刘惠患有抑郁症。 这么说来,刘惠是因为郑海出轨才患了抑郁症,最后割腕自杀的。 嗯,这个郑海就是渣男,他的家庭情况不比刘惠家好,根本没钱供他上大学,他的学费以及日常开销,都是刘惠在支撑。她一天打两份工,不舍得吃不舍得穿,钱省下来除了给家里,都给了郑海,到头来却落得被背叛的下场,任谁都受不了。 所以你认为这是郑明磊的杀人动机? 第50章 这还不够吗?师傅, 我给你看看他的社交账号。 唐棠拿出手机,打开郑明磊社交账号的页面,将手机放在了储物柜的桌子上, 看着手机慢慢消失。 季翎岚拿起手机看了看, 社交账号的页面背景是黑和红的组合, 鲜红的呈喷溅状的血液, 与黑色的通往未知的门交织在一起, 显得格外的压抑。 师傅, 他这个账号里转发和发布了许多关于凶杀的新闻, 发表了大量的负面言论, 就算他与郑海的死没有关系,这人的心理也绝对不正常。 季翎岚下意识点头, 随即想起唐棠看不见他,说:那你除了这些还查到什么? 我查过他的通话记录, 从郑海出事到刘小路被杀,这期间的所有通话记录, 确实有那么几通陌生电话打给他,我正在落实他们的身份, 暂时还没收获。 你调查郑明磊的事,都有谁知道? 就技侦科的小刘, 其他人我都没说,也叮嘱过小刘, 这是我的秘密任务, 不许告诉任何人。 嗯, 唐棠,你记住,如果感觉不对劲, 就马上停止调查,然后将你所查到的一切上报给局长,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懂吗?季翎岚忍不住叮嘱道。 唐棠会心一笑,说: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因为师傅需要我,嘿嘿。 那高远那边有进展吗?既然说起案子,季翎岚索性就问个清楚。 暂时没有,不过倒是端了一个走/私军/火的小团伙。 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如果有需要我会打电话给你。 好,师傅,你也注意安全。 季翎岚拿着东西出了解剖室,看了看时间,也就过去了半个小时,他打开门,看向门外候着的小林子,问道:李大人可曾离开? 小林子躬身答道:回公子,李大人还未离开。 季翎岚点点头,道:你留心看着点,若李大人出来,你便让他留步,就说我有事找他。 是,公子,奴才记下了。 季翎岚重新回到房中,小林子见状给他沏了壶茶,又准备了果盘,这才回到门口候着。季翎岚想起床头放置的史书,便拿来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林子突然出声说道:公子,李大人来了。 季翎岚将史书放在桌上,迎到门口,笑着说道:李大人,阿岚有礼,请进。 阿岚不必多礼。李泰抬脚进了房门。 季翎岚吩咐道:小林子,桌上的茶凉了,你去换一壶来。 茶是刚沏不久的,定然不会凉,季翎岚这般说是想支走他。小林子跟随傅南陵日久,自然明白其中含义,拿起茶壶退了出去。 李泰在官场混迹多年,季翎岚的意思他自然也明白,道:阿岚找我所为何事,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李大人请坐。 李泰来到桌前,刚想就坐,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傅南陵便出现在门口,他弯下的腰连忙站直,随即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殿下。 季翎岚见状也随着行礼道:阿岚见过殿下。 都免了。傅南陵没理会李泰,看向季翎岚,道:阿岚脚上有伤,赶紧坐下。 傅南陵未免季翎岚有所顾忌,率先坐了下来,季翎岚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唯有李泰站在一边左右为难。 李大人也坐吧。傅南陵看看李泰,冷淡的发话。 李泰看了看桌前的两人,识趣地坐到了季翎岚的对面,实实在在的正襟危坐。 季翎岚见状有些好笑,也不打算为难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李大人,这次找您是受人之托。 李泰下意识地看了傅南陵一眼,道:不知阿岚受谁之拖? 刘吉刘大人的夫人。季翎岚将发簪拿了出来,说道:这是刘夫人让我转交给李大人的,他说李夫人是受刘大人连累才惨遭不幸,她内心愧疚不安,这支发簪是李夫人生前所赠,想留给李大人做个念想。 李泰皱起眉头,接过季翎岚手中的发簪,疑惑地说道:阿岚可曾记错,我的夫人一直在临城老家,从未来过宁城,怎会有发簪赠与刘夫人?况且殿下早就派人前往临城,将他们接到席柳寨,并未遭遇不幸。 季翎岚闻言一怔,随即问道:李大人此言当真? 李泰点点头,道:当真,我来之前就与他们住在一起。 季翎岚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道:那刘夫人此话到底何意?难道她想暗示我什么? 傅南陵出声说道:刘夫人这般作为,也有可能是想试探你。 季翎岚看向李泰手中的发钗,道:劳烦李大人将发钗给我。 李泰将发钗递了过去,季翎岚拿在手中仔细看着,道:以当时刘夫人的状态来说,她已然相信与我,实在不必再来试探。说不定关键就在这支发簪上。 季翎岚仔细地查看着手中的发簪,这是一根金钗,上面是三朵牡丹组成,簪干上刻画着牡丹花叶,拿在手里的分量不轻。季翎岚将发簪反了过来,一点一点的查看,发现在第三朵牡丹花下面,有接合的痕迹。他的眼睛不由一亮,握住簪头和簪干,小心的拧了拧,却没能拧下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发现位于簪干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他伸手按住凸起的位置,再次拧了拧发簪,这次顺利将发簪分离。 季翎岚和傅南陵对视一眼,笑着说道:发簪果然有蹊跷。 傅南陵也跟着笑道:我就说有阿岚在,就一定有运气。 季翎岚看了一眼李泰,发现李泰正垂着头,看着桌上的果盘,不禁无奈地摇摇头。他看了看打开的发簪,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副地图。 季翎岚惊喜地说道:难道这就是刘大人所修造的那间密室的地图? 傅南陵探头看了看,道:大抵应该是。看来刘夫人当时对你确实有几分信任,这才想让你将地图带出,交给李大人。 季翎岚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讪讪地将地图递给傅南陵,道:殿下看看,这是在何处? 傅南陵接过地图看了看,道:我们对宁城不熟悉,自然看不出在何处,还是劳烦李大人看看吧。 李泰见状连忙说道:殿下吩咐,下官定当从命。 分卷(52) 李泰仔细看了看地图,说道:这应当不是在刘府。 季翎岚接话道:当时刘夫人也曾说过,密室并不在刘府内。 沉默了半晌,李泰突然兴奋地抬起头,说道:殿下,阿岚,这是在布政司衙门,这左侧正是布政司衙门的地图,而右侧应该是密室所在。 季翎岚一看李泰的状态,就知道定然是八九不离十,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没想到刘大人竟然在高瑾的眼皮子底下修了一间密室,用来隐藏高瑾的罪证,这还真是讽刺得很。 听季翎岚这么一说,李泰瞬间恍然,道:一年前,刘大人曾主持修缮粮库,应是那时修建的密室。 季翎岚感慨地说道:高瑾虽然到死也不肯认罪,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罪行终究没被掩埋,这是大好事! 这都多亏了阿岚。若是没有阿岚,辽远现在恐怕还在高瑾的手中。傅南陵毫不掩饰自己对季翎岚的看重。 季翎岚被夸得脸上一热,转移话题道:现下局势未稳,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将东西取出吧。 就照阿岚的意思办。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泰,李泰心下一紧,连忙说道:殿下若无吩咐,下官便先行告退。 傅南陵淡淡应声,伸手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尝了尝,道:阿岚,这葡萄不错,酸甜适中,你尝尝看。 李泰站起身,头也不敢抬地退出门外。 季翎岚看看李泰的背影,不禁哭笑不得,说道:阿陵,在外人面前,你稍微收敛一点。 傅南陵拿起一颗葡萄送至季翎岚嘴边,道:阿岚尝尝,这葡萄当真可口。 季翎岚无奈地摇摇头,将葡萄接了过来,放进嘴里尝了尝,道:确实不错。 他曾伤过阿岚,若不是看他对朝廷还算忠诚,我怎会那般轻易就放过他。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李大人当时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应激之下那般反应当属正常,阿陵怎的还记在心上? 谁都不能伤你,无心的也不行,阿岚心软不记仇,我记着。 傅南陵皱着眉,嘟着嘴,一副记仇的小模样,看的季翎岚一阵好笑,却认真地说道:阿陵,你身份尊贵,一言一行无形中决定很多人的生死,切不可任性,明白吗?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问道:阿岚,对于我的传闻,你听去多少?你就不问为何他们都那般怕我? 这个倒是没怎么听闻,这段日子和你几乎形影不离,谁有胆子在我面前说你的是非。 那阿岚就不好奇吗? 好奇得很。若阿陵肯说,我便洗耳恭听。 我担心我说了,阿岚便不想再理会我了。 傅南陵低着头,两只手下意识地交握,眼睛时不时地瞅上季翎岚一眼,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跟刚才李泰在时的盛气凌人相比,简直是两副面孔。 这个还真说不准。季翎岚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阿岚那我不说了,你也不要听别人说。 季翎岚挑挑眉,道:原来三皇子殿下这般霸道啊! 就是这么霸道!奶凶奶凶的模样仅仅维持了一瞬,便垮了下来,傅南陵揪着季翎岚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听到什么传言,都不要轻信,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 季翎岚沉默地看了傅南陵一会儿,道:我真的很好奇,就你这副奶凶奶凶的模样,是怎么震慑住旁人的?还是说你现在这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小恶魔? 近段时间接触下来,季翎岚看到了傅南陵很多面,软萌无害的,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的,冷酷无情的,他就像是拥有无数张面孔一样,面对不同的人露出不同的面孔,可除了他和傅连朝,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是畏惧的,尤其是傅南陵身边亲近的人,那种畏惧是发自内心的,是真真切切的,可除了畏惧以外,他们对傅南陵又是极度忠心的,甚至可以说他们是实打实的将自己的命,交付在傅南陵手中,季翎岚很好奇傅南陵那层坚硬的外壳下,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阿岚,就算以前我是恶魔,可自从遇到你以后,我便想洗心革面,你能否给我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期待和不安,季翎岚心里一软,道:阿陵,以前的你如何,我可以不去问,但我希望以后的你能与人为善。当然你我生存的环境不同,所谓与人为善的界限自然不同,我不会强加于你任何标准,只希望你在处事时,能保留一份善念。 嗯嗯,只要阿岚不疏远我,我都听阿岚的。傅南陵狂点头的模样,像极了讨好主人的狗狗,奶萌奶萌的很是可爱。 虽然知道傅南陵这副模样多半是装的,但季翎岚还就该死地吃这一套,心里不禁为自己的不争气唉声叹气。 都司衙门,张汉臣正在处理公务,门外突然传来侍从的通传,大人,孙千户在外求见。 张汉臣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让他进来。 孙兴听到通传,整了整衣襟,抬脚进了房门。他来到堂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孙兴见过大人。 张汉臣头也不抬地问道:人抓到了? 孙兴心里一紧,惶恐地说道:大人恕罪,人没抓到。 张汉臣抬头看向孙兴,恼怒地说道:连名女子都抓不到,我要你们有何用! 孙兴跪倒在地,解释道:大人恕罪!属下前去抓人之前,人并不在春风苑,据老鸨说,曾有人先一步将百合叫走,属下怀疑定有人为她通风报信。 收到风声?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人里出了内鬼? 这个属下不敢多言,但此事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 张汉臣将手上的笔放下,问道:可曾问过老鸨,带走百合的人是何模样? 是名清瘦的年轻男子,因其遮挡了相貌,老鸨并未看清。 年轻男子?那他们可曾说去哪儿? 回大人,那人出手大方,老鸨并未多问。 全城搜索,务必找到她。 是,大人! 张汉臣叮嘱道:记住,秘密搜查,切勿惊动城东的贵人。 孙兴犹豫了犹豫,道:大人,属下还有一事向您禀报。 何事? 城东的贵人今日一早便出了府,我们的人一路尾随,可跟着跟着便跟丢了,属下怀疑他们发现了我们的监视。 他身边的人是整个傅国最精锐的鹰卫,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不是你们能比的,发现你们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张汉臣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你们可曾打探到昨日提审高夫人所为何事? 回大人,地牢守卫严密,所有事物都有鹰卫一手操办,根本没有渗透的机会,所以属下并未打探到任何消息。 张汉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西北边可有动静? 属下按照大人的意思带人前往搜查,现下还未收到回应。 张汉臣冷哼一声,道:那便索性去村子里搜。 是,属下遵命。 还有其他事么?没有的话退下吧。 属下告退。 孙兴刚刚退下没多久,张富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道:大人,老奴有要事禀告。 张汉臣见状眉头紧皱,道:何事如此慌张? 张富神色慌张地说道:大人,小少爷身中剧毒,现在危在旦夕,您赶紧回府看看吧。 张汉臣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紧张地说道:身中剧毒?怎会如此? 小少爷的食物中被人投了毒,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大人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张汉臣绕过书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张富紧随其后。骑快马赶回家中,张汉臣直奔小儿子张默所在的院子。 门口的婢女一看张汉臣回府,连忙进房间通秉,张夫人李氏得了信,从房里迎了出来,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看着张汉臣再度流下泪来,哭着说道:老爷,您可回来了,墨儿,我们的墨儿还那么小,谁这么狠心,居然对他下手。 大夫呢?张汉臣越过李氏朝着屋里走去。 大夫在墨儿的房内。李氏紧跟在张汉臣身后。 张汉臣来到房内,一众仆从连忙行礼。张汉臣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床边,看向床上的张默。只见他眉头紧皱,脸色潮红,呼吸粗重,额间满是冷汗。 张汉臣看向一旁的大夫,直截了当地问道:墨儿中的什么毒,该如何解? 大夫擦擦额角的冷汗,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恕罪,此毒罕见,小民也未曾见过,不敢擅自用药。 张汉臣刚想说话,就听李氏慌张地说道:墨儿,墨儿,你怎么了?老爷,你快看看墨儿! 张汉臣回头一看,只见张默全身抽搐,嘴眼歪斜,嘴角流涎。 大夫见状连忙上前,紧张道:快,按住他,莫要让他咬了舌头! 张汉臣连忙按住张默的手脚,而大夫则从药箱中取了一块木头,塞进张默的嘴里,让其咬住。 散开,把窗子开大,下人们都出去! 张汉臣转头看向众人,怒声说道:都没听到吗?滚出去! 仆从们连忙退出门外,房内只留下张汉臣和李氏。 张汉臣眼角余光看向窗子,却发现人影一闪,紧接着咻的一声,一枚飞镖擦着李氏的脑袋,直直地射在床头上,吓得李氏惊叫一声。 谁?张汉臣眼神锐利地看向窗口,随即愤怒地说道:张富,有人闯入,不惜一切代价,把人给我搜出来! 是,老爷。 张默慢慢平静下来,张汉臣小心地松开手,走到床边将飞镖拔了下来。飞镖上帮着一张字条,张汉臣打开字条,发现里面包裹着一颗药丸,字条上写道:这是给张大人的回礼,望张大人喜欢。 张汉臣恼怒的将纸条揉成了一团,眼神莫名,脸色阴沉。他将那颗药丸递给大夫,道:你看看这可是解药? 大夫接过药丸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小民不敢肯定。 张汉臣一把夺过药丸,粗鲁的将大夫推向一边,来到床前掰开张默的嘴,将药丸就着水喂了下去。 张汉臣转头看向大夫,道:你最好有点用,否则哼! 张汉臣没有把话说完,威胁的意味却很浓,吓得大夫胆战心惊,忙不迭地说道:小民一定尽心竭力! 张汉臣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身后李氏的叫喊。 晚饭后,季翎岚和傅南陵正在下棋,门外突然传来小李子的声音,主子,零五有事禀告。 傅南陵落下手中棋子,方才说道:让他进来。 刘武推门走了进来,来到堂前,躬身说道:属下参见主子。 何事? 回主子,今日午间,张府小公子遭人下毒,现已脱离危险。 张汉臣的小儿子?傅南陵挑挑眉,将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盒,感兴趣地问道:可知是谁下的毒? 刘武如实回答:下毒的人并非张府中人,他下毒后一直隐藏在张府,待张汉臣回来以后,又将解药送上,看样子只是单纯的威胁,并未有想要张默性命的打算。 看来咱们张大人这是得罪了人,人家这才上门给与警告。傅南陵讽刺地笑了笑。 刘大哥可知张默中的是何种毒,有何症状?季翎岚对此比较感兴趣。 刘武摇摇头,道:属下不敢靠近,所以并不知详情。 季翎岚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以目前宁城的形势来说,有能力和张汉臣对抗的,就只有孙毅。难道是张汉臣做了什么,惹恼了他,以致于孙毅派人潜入张府,予以警告? 就在昨日,咱们张大人下令手下军士,再次向西北方搜索,我猜测应该是此事惹恼了孙毅。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张汉臣为何如此做? 傅南陵提醒道:阿岚可是忘了高威的事? 高威?季翎岚恍然,道:我差点忘了,高威是张汉臣的亲生儿子,孙毅那般算计高威,张汉臣心里定然不悦,有这样的举动倒是情有可原。他大概没想到孙毅的回应,居然这般狠毒,可见孙毅对张汉臣没有丝毫忌惮。 狗咬狗一嘴毛,我们乐见其成。傅南陵看向刘武,接着问道:下毒的人,你可曾跟上? 属下跟随此人进了城南高瑾的私宅,随后人便消失不见了。属下唯恐打草惊蛇,坏了零九的事,便未再跟随。 傅南陵闻言轻笑出声,和季翎岚对视一眼,道:我们刚想查密道,就有人带路。阿岚,你这运气可真是逆天! 第51章 午夜时分, 一轮皓月高挂半空,宁城西北苍山下的田南村外,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数十名黑衣人潜伏其中。 陆九挥挥手, 众人犹如暗夜精灵般, 几个纵身间进入田南村, 无声无息, 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陆九抬头看了看天空, 认准方向, 直奔位于村东头, 季翎岚所说的那座宅子。来到大门外,陆九谨慎地围着宅子转了一圈, 仔细地听着宅子里的动静。来到东边院墙的一棵大树下,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树上。 陆九站在树干上, 借着月光看向院内,两进的宅子不算大, 分为前院和后院,他所在的位置, 正好在前后院的院墙附近。宅子里很安静,一片漆黑, 没有丝毫灯光亮着,也不见人影。与季翎岚所说有些不符, 陆九微微皱眉, 并没有冒进, 而是安静地站在树上观察着。 分卷(53) 一个时辰过去,月光西斜,原本阴影的地方被照亮, 陆九敏锐地看向花丛的角落,那里蹲着一个人,虽然那人已经尽量将自己的身子缩进花丛,可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身体便会麻木,本能地想要动一动,而仅仅一个细微的动作,便难逃陆九的眼睛。看着花丛,陆九嘴角微勾,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无声无息的地离开了。 陆九回到村外的约定地点,众人已经陆陆续续到齐。 情况如何? 回大人,村中人皆在家中安睡,未发觉异常。 安睡?陆九嘴角勾起冷笑,道:我看未必。 大人是否有所发现? 院中有埋伏,看来他们已有所警觉。 大人,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等。陆九转头看向苍山的方向,道:零三,你带人进苍山搜索,切记小心谨慎,切勿打草惊蛇。 胡山应道:放心,我心中有数,定不会坏了主子的事。 胡山一挥手,两队人马一分为二,朝着苍山的方向而去。 第二日午夜,陆九再次跳上那棵大树,耐心地等待着。果然过了没多久,那些隐藏行迹的人都暴露在他的眼前。 第三日,第四日,直到第五日,宅院才恢复往常的模样,院内灯火通明,巡守的人每隔半个时辰巡视一次,其余时间都在大门处的一间小屋内休息。 陆九从树上跳上院墙,再落到院内的阴影处,小心翼翼的在院内搜寻着。院子里的灯笼亮着,房间里却漆黑一片,他率先进入的是正厅旁边的房间,一般这里都会设置成书房。 轻轻地推开房门,陆九闪身走了进去,再轻轻关上。他仔细地观察着房间内的布置,房中的摆设证明了他的猜测,这本就是一间书房。他不敢点灯,唯恐外面的人发现,只能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一点点摸索着。 半个时辰后,陆九依旧一无所获,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来到门前屏住呼吸,将房门推开一条缝,看向门外。只见一个黑衣人急匆匆地穿过院子,朝着后院的月亮门走去。 陆九待他走远,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隐在阴影处看了看,纵身一跃上了院墙,看了一眼在后院疾走的男人,再一跃跳上后院的一棵大树。站在树枝上,陆九将男人的一切行动都收进眼底,他的目光随着男人的行走而移动着。 只见男人径直来到东厢房的门口,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推门走了进去。紧接着房内亮起灯光,大约十息的时间,灯光熄灭,房间再度暗了下来。 陆九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在四周埋伏后,这才从树上跳了下来,三两步来到门前,推门走了进去。借着窗外的光,陆九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靠近门口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四个圆凳,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桌子的右侧是一个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床榻,床的对面放置着一个衣橱。 桌凳摆放整齐,茶具也没有被移动的痕迹,床上的被褥亦不见有动过的痕迹,只能说明机关并不在这两处。陆九看向床对面的衣橱,他走到近前,发现衣橱的门并没被关的严丝合缝。他的眼睛一亮,利落的打开衣橱的门,掏出火折子吹燃,用手挡住光亮,确保外面看不见,这才仔细地查看着。 衣橱里很干净,除了有几根挂衣服的木棍,没有任何东西。陆九抬手在衣橱里敲了敲,仔细的听着,并没发现异常。他又将目光放在衣橱里唯一的几根木棍上。发现第一个木棍与衣橱的结合处,有一点点缝隙,他试探的握住木棍转了转,没有动静,又用力拔了拔,几乎没怎么费力的将木棍拔了出来,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 陆九后退,看着面前的衣橱移开,露出了后面的暗门。他看着门后黑漆漆的通道,耐心地等待着,却没发现暗门有合上的迹象。他微微皱眉,拿着火折子走了进去。 陆九打量着面前的暗道,又转身看向暗门的方向,发现在暗门的左侧,有一个圆孔,他拿起手中的木棍看了看,抬手插了进去。机关再次启动,暗门缓缓合上。 陆九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在暗道中行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听到一阵说话声。 啊哈,困死老子了。 可不是困吗?这都熬了几天了,也没见一个人影。 我看就是那小子怂,自己逃了,非得说有人闯进了宅子,害咱们平白无故熬了这么久。 就是,要让老子逮到那小子,铁定弄死他! 哎,你听说了吗?据说宁城那边派了人马到村子附近搜查,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咱们。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那也只是装装样子,咱们大人上面有人。 呦,你他娘的知道的不少啊,来,跟我好好说说。 我这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听了一嘴,你可别跟旁人瞎说,万一大人以为我知道些什么,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瞧你那怂样,放心,我的嘴巴严得很。 陆九悄悄退出暗道,重新回到东厢房,将暗门关好后,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宅子。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十五,季翎岚刚刚起身,傅南陵便准时出现。如果不是在古代,季翎岚都要以为傅南陵在他房间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阿岚,今早我想吃蛋羹,你教我可好? 今日的傅南陵穿的一身淡绿色的圆领袍,上面绣着深绿色的竹叶,将原本就白的肤色,趁得更加透明,再配上他精致的五官,明亮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季翎岚点点头,笑着说道:索性现在左右无事,我便教你,就当打发时间。 傅南陵闻言笑眯了眼,道:待我学会,也做给阿岚吃。 两人没再多说,一起去了厨房。厨房里各种食材应有尽有,唯独没有人,季翎岚心里明白,肯定是小李子避免有人打扰,提前将人支走了。 季翎岚拿了两个空碗,一个自己留着备用,一个递给傅南陵。又从鸡蛋筐里,拿了四颗鸡蛋,其中两颗递给傅南陵。 将鸡蛋在碗边磕一磕,然后打在碗里。季翎岚的动作放慢,让傅南陵看得清楚。 两个鸡蛋打完,季翎岚看向傅南陵,道:就按照我方才说的做。 傅南陵拿着鸡蛋,学着季翎岚在碗边磕了磕,使得力气小了,鸡蛋连个裂纹都没有。傅南陵微微皱了皱鼻子,手上的力道放大了些,结果鸡蛋直接被磕碎,掉在了地上。 季翎岚见状轻笑出声,道:阿陵,你跟这颗鸡蛋可是有血海深仇,怎的使这般大的力气? 傅南陵脸上一红,控诉道:阿岚,你取笑我! 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红晕,傅南陵的模样更加好看,配上他此时的模样,妥妥地小奶狗一枚。 季翎岚忍不住夸赞道:阿陵,你这相貌真是一顶一的好!将来长成,定讨女子喜欢。 傅南陵一怔,脸上的红晕更甚,试探道:那阿岚呢? 什么?季翎岚怔了怔,随即说道:喜欢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应该没人会对美好的东西心生厌恶。 虽然明知季翎岚口中的喜欢,还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傅南陵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嘴角扬起,笑眯眯地说道:阿岚喜欢最重要,嘿嘿。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一副小孩子得了糖果的高兴模样,不禁好笑地摇摇头,从篮子里又拿出一颗鸡蛋,道:来,我们继续。 在浪费了五个鸡蛋,摔碎了两个碗以后,他们两个的蛋羹终于上了笼屉。季翎岚拦住还想帮着生火的傅南陵,苦笑着说道:得,你还是一边歇着吧,我怕你一把火烧了这厨房。 想起刚才的战果,傅南陵脸上一热,前世在季翎岚死后,他也跟御厨学过,可怎么都做不好,不止他自己,就是御膳房的那些御厨,都做不出季翎岚做的蛋羹的味道。 傅南陵见季翎岚额角冒汗,拿起一旁的扇子,道:那我给阿岚扇扇子。 季翎岚笑了笑,倒也没有阻止,这大热天的在厨房烧火,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 十分钟后,季翎岚掀开锅盖,将干净地帕子包住碗,将两碗蛋羹拿了出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季翎岚做的那碗平整嫩滑就像嫩豆腐,而傅南陵做的那碗却坑坑洼洼,像是泡发了的面筋,看上去差远了。 傅南陵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为何我们一样的做法,我做的和你做的相差如此之大?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出现这种状况,说明你鸡蛋没有打好,水也放的多了。 那该怎么办?要不我再做一次? 别,这里太热了,你出了太多的汗,我怕你脱水,这样吧,你做得这碗我吃,我做得那碗你吃。说着季翎岚便将切好的小葱洒在了蛋羹上,还淋上了香油。 傅南陵眉头紧皱,道:那怎么成,我不能让阿岚吃这种食物。 不过是样子难看了些,为何不能吃?阿陵莫不是忘了,这辽远曾饿死过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连这样的蛋羹也吃不到? 阿岚,我想给你最好的,我做得蛋羹我自己吃。 傅南陵说完伸手去端碗,却被季翎岚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无奈地说道:你怎的这般毛躁,刚从锅里拿出来,你也不怕烫伤么? 我没想那么多。 得,你一边待着,我再煎几个葱油饼,一会儿就好。 季翎岚又煎了几个葱油饼,做了一锅蔬菜豆腐汤。虽然是早上,依旧热得满头大汗,他让人打了水,重新洗了把脸,这才上桌吃饭。 阿岚,你手艺真好,这饼酥脆可口,吃起来满口香。还有这汤,我还从未喝过,配着饼吃,既解腻又好喝。对季翎岚,傅南陵向来不吝啬夸赞。 好吃你也不能多吃,只能吃一个,汤倒是能多喝点。 傅南陵一听,顿时垮下脸来,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就多吃一块,一小角也成。 不行,你的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方才是我考虑不周,一块已是底线,不能再多。季翎岚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傅南陵见状垂头丧气地说道:那好吧。 季翎岚见状一阵好笑,将自己面前的蛋羹推过去,道:这蛋羹就当做你听话的奖励。 见季翎岚将自己身边的蛋羹端了过去,傅南陵连忙阻止,道:阿岚,那个不好吃,你别吃了。 你可别忘了我以前的身份,这样的食物对我来说已是极好。你不同,身子娇贵,在吃食上一定要注意。 季翎岚完全是把傅南陵当成孩子来养,此时的他就是看着自己孩子的老父亲心态。 傅南陵忍不住嘴角上扬,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阿岚对我最好! 季翎岚笑了笑,道:快吃吧。 两人吃完饭,刚要收拾,就听小李子通禀道:主子,零九回来了。 陆大哥?季翎岚眼睛一亮,笑着说道:终于回来了。 虽然知道季翎岚情商感人,可见他对陆九如此亲近,傅南陵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道:让他进来吧。 陆九从门外进来,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子。 起吧。傅南陵直截了当地问道:情况如何? 陆九如实答道:回主子,属下已查到暗道入口,就在阿岚所说的那座宅院内。也已证实,苍山确实已被掏空,他们的人皆藏身于此。 可查到对方有多少兵力? 田南村有五百人之众,除老幼妇孺,皆为兵丁,另藏身山腹中的还有一千余众。 如你这般说来,那个田南村整个村子皆是叛军。 陆九犹豫了犹豫,道:是。 傅南陵嘴角勾起冷笑,道: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妄为,又愚不可及!山上呢,可另有出口? 山顶建了一处宅院,应是孙毅父子居住的地方。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道:京都那边可来了消息? 回主子,皇上已经平安归京。高威也被鹰卫阻击,负伤而逃。唯有孙毅派出的另一队人马,尚未有消息传来。 傅南陵点点头,道:庞公公在辽远军中日久,甚是想念,让他回来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传信。小李子躬身退出房外。 季翎岚见正事谈完,出声问道:陆大哥,宁城西北十里的树林外,你可曾找到那具尸体? 找到了,阿岚放心,我已让人妥善安排。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感激地说道:多谢陆大哥! 不待陆九说话,傅南陵出声说道:若无事,便退下吧。 陆九一怔,随即躬身说道:是,属下告退。 看着陆九离开,季翎岚微微皱眉,道:阿凌为何对陆大哥不满? 傅南陵心里一紧,随即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有啊。父皇说过,对待下属不可过于亲近,要恩威并济。阿岚,我方才可有做错? 季翎岚想了想,觉得确实有些道理,道:这种事我不懂,既然皇上那般说,那你还是听皇上的吧。 傅南陵不禁松了口气,道:好,听阿岚的。 傍晚时分,张汉臣刚从都司衙门出来,便被一名鹰卫拦下,道:大人,殿下有请。 张汉臣一愣,随即问道:你可知殿下因何事唤我? 卑职不知,大人见谅。 张汉臣不疑有他,跟着鹰卫来到清荷居,径直来到正厅。 大人稍后,卑职前往通禀。 张汉臣点点头,站在厅内等候,随即便有侍从上了茶。 大人请用茶。侍从说完便躬身退出门外。 张汉臣没有理会,依旧站在厅内等着,可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傅南陵的踪影,心里难免有些不耐。他来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虽然有些凉,但因为是夏天,又心情烦躁,一杯下去倒是解暑又顺气。 分卷(54) 张汉臣刚喝完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连忙站起身来到门口,恭候着傅南陵的到来。 傅南陵笑吟吟地说道:张大人,让你久候了。 张汉臣连忙说道:殿下言重,下官不敢。 傅南陵走到桌前坐下,季翎岚则站在他的身后,充当背景板。傅南陵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笑着说道:张大人请坐。 多谢殿下赐座。傅南陵今日反常的举动,让张汉臣心里有些打鼓,迟疑地走到下首坐了下来,道:殿下,不知您唤下官来,所为何事? 傅南陵喝了口茶,道:听说张大人派人到宁城西北搜寻过,不知可有收获? 张汉臣一怔,随即答道:殿下恕罪,手下军士皆无功而返,未有任何发现。 哦?傅南陵笑了笑,道:我听说前日张府似乎出了事,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张汉臣眼神闪了闪,道:劳殿下挂心,并未发生何事,只是小儿饮食不当,肠胃不适罢了。 肠胃不适?我怎么听说令郎是中毒呢,难不成是那郎中刻意欺瞒?傅南陵嘴角的笑意变淡。 张汉臣连忙站起身,道:殿下,下官知罪。殿下身份尊贵,小儿之事怎敢劳殿下挂心。下官并非刻意欺瞒,还请殿下恕罪。 傅南陵看了看躬身站着的张汉臣,并未让他起身,接着说道:那这么说令郎中毒之事属实。 张汉臣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安,道:属实。 那是谁下的毒,为何下毒,张大人不妨详细说说。 回殿下,下官并未抓到下毒之人,大夫也不知是何种毒物。既然傅南陵已经抓了那名大夫,张汉臣若是再撒谎,那就是纯属没事找事。 既然大夫都无法确实是何种毒素,张大人又是如何给令郎解得毒? 回殿下,是那下毒之人送回的解药,他本是高瑾与孙毅的手下,此番作为是威胁下官,让下官停止追查高瑾余党。张汉臣说的半真半假,本意就是让傅南陵不好判断。 傅南陵轻蔑的笑了笑,道:我还听说张大人在秘密搜捕一名女子,这又是为何? 回殿下,那名女子是高瑾余党,所以下官才会让人搜捕。张汉臣说的面不改色。 哦?那张大人可知此女身份,为何会与高瑾有所牵连? 此女名为百合,是春风苑的妓/子,是高瑾埋在外面的钉子,专门为其刺探消息。张汉臣为官多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种说辞张口就来。 张大人的说辞,倒是与我听到的有所不同,不若请当事人出来与张大人对峙,看看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张汉成闻言下意识的抬头,见傅南陵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由心里一紧,连忙垂下头,道:下官身正,自是不怕。 傅南陵扬声说道:好,来人,传百合。 傅南陵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进来一名女子,身穿鹅黄色的衣裙,脸上简单的上了点妆,头上也只戴着几多珠花,与往常的浓妆艳抹不同,倒更显得俏丽。 百合来到堂前,缓缓下拜,道:民女百合见过殿下。 傅南陵淡淡应声,道:起身吧。 多谢殿下恩典。 傅南陵看向张汉臣,道:张大人看看,你所捉拿的高瑾余党可是她? 张汉臣转头看向百合,眼神锐利,随即答道:回殿下,正是此人。此女子身在青楼,贯会花言巧语,殿下切勿被其蒙骗。 张大人放心,我虽年幼,到底还有几分心智,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我自有判断。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百合,张大人说你是高瑾余党,你可认? 回殿下,民女不认,民女与高瑾素无来往,怎会是高瑾余党,还请殿下明鉴! 哦?那为何张大人会追捕与你,你可知晓? 百合愤恨地看向张汉臣,道:只因民女手中握有张大人的把柄,他方才迫不及待的杀民女灭口。 信口胡言!本官与你素昧平生,如今却如此诬陷本官,定是受高瑾等人唆使。张汉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殿下,下官毁了高瑾与孙毅的多年心血,他们对下官恨之入骨,故出此下策诬陷下官,其居心甚是歹毒,还望殿下为下官做主! 第52章 张汉臣的一番说词, 听得季翎岚一阵目瞪口呆,这颠倒黑白的本领,当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若不是早知实情, 恐怕他也会信以为真。单单这份本领, 即便是季翎岚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汉臣, 傅南陵嘴角勾起冷笑, 道:百合, 张大人说你是受高瑾唆使, 诬陷与他, 可有此事? 百合也随着跪倒在地,道:殿下, 百合确实受人唆使,其人却不是高瑾, 而是怀城韩氏一族三十余口枉死的冤魂。 张汉臣闻言身子一僵,随即便恢复正常, 平静地跪在原地。 哦?怀城韩氏一族?傅南陵声调上扬,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张大人, 你可曾听说过? 张汉臣平静地答道:回殿下,下官从未去过怀城, 更遑论什么韩氏一族。此女满嘴胡言,试图妖言惑众, 却不知殿下英明, 自然能分辨是非。 张大人说话如此掷地有声, 相信所言定然不假,不过今日左右无事,我倒是想听听, 这女子口中的冤魂之事到底为何。张大人,可愿与我听上一听? 殿下之命,下官岂敢不从。张汉臣始终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好。百合,那你便说上一说,若是属实,我便替你做主;若是不属实,我便杀了你。可听清了? 是,殿下。百合沉吟了一会儿,道:民女本名韩秀荷,祖籍怀城,我们韩家世代以行医为生,在怀城虽然算不上豪富之家,倒也有几分声名。昭明十三年五月初一,民女和往常一样到慈庆庵还愿,因时辰太晚便留宿在庵内,不曾想第二日回到家中,家中三十五口竟被血洗,唯有民女侥幸逃得一命。 你可曾见过凶手? 回殿下,不曾。 那你回家时可还有人未死? 回殿下,民女归家时,所有人皆已丧命。 你既未见过凶手,又未见到有人生还,怎会认定此事与张大人有关?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殿下,民女确实未曾见过凶手,可民女的堂兄见过,而韩家惨遭血洗,也是因堂兄的一时贪念而起。 季翎岚一直在观察张汉臣,不得不说他真的沉得住气,即便在百合即将揭开当年之事时,也不见他有丝毫慌张的动作。 张汉臣沉得住气,傅南陵更沉得住气,不急不缓地问道:你堂兄又是何人,与张大人有何干系? 回殿下,民女堂兄原名韩辰,原是辽远军的随军医师。现今化名韩林,在城东开了一间药材铺。两年前,堂兄寻得民女,告知民女实情,民女才知当年韩家惨案到底是为何故。 辽远军随军医师?傅南陵看向张汉臣,淡淡地问道:张大人可认得此人? 回殿下,下官认得。 张汉臣的回答让季翎岚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傅南陵,很明显傅南陵也没想到张汉臣会如此回答。 哦?张大人认得?那张大人说说,这韩辰到底因何得罪了你,以致于遭此毒手? 殿下,下官认得韩辰,皆是因他是随军医师,曾与下官治疗过伤势,却不曾做过血洗韩家满门之事。 既然张大人不曾做过,那为何韩辰会散播这般谣言? 此事说来话长,还请殿下听下官慢慢道来。 不急,我今日得闲,有的是时间,张大人慢慢说。 昭明十二年,临国侵扰我朝边境,梁大人奉君命前往支援,谁知在一次交战中被打落马下,身受重伤,下官拼死才将梁大人救回。梁大人因此对下官颇为赏识,时常叫到帐中商议对战之事。张汉臣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当时战况激烈,梁大人的伤势却时常反复,仅月余便撒手人寰,下官不禁心生疑窦。梁大人的伤虽然严重,却未曾伤及筋脉,细心调理不日便可痊愈,怎会不治而亡? 傅南陵挑挑眉,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张大人便怀疑是随军医师韩辰,在为梁大人诊治的时候动了手脚? 殿下英明,下官确实有此猜想。 张汉臣停下,傅南陵却没接话茬的打算,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张汉臣不以为意,沉默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道:梁大人对下官有提携之恩,他死因有疑,下官不能坐视不理,便暗中调查,发现韩辰并未按照药方熬制汤药,而是偷偷将一味草药换成与其相似的杂草,梁大人的伤势之所以时常反复,皆是因为药性不够。 旁听的季翎岚又是一阵讶异,随即恍然,显然已经猜到张汉臣如此说的目的,心里不禁再次感叹: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 傅南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他这般所为有何目的? 张汉臣长叹一声,道:一切皆因梁大人对下官的赏识,才招致此等杀身之祸。 哦?张大人不妨详细说说,其中有何缘由。 此事还要从下官年幼时说起。张汉臣动了动身子,接着说道:不瞒殿下,下官与高瑾不仅是同乡,还有宿怨 张汉臣将他和高瑾年轻时如何结怨,没有隐瞒的叙述了一遍。 虽然猜到了一部分,却没想到张汉臣会突如其来的自曝,完全出乎季翎岚的意料,但他随即便明白了张汉臣所有的打算。 不止季翎岚意外,傅南陵也没想到,却也和季翎岚一样,明白了张汉臣接下来的打算。张大人与高瑾有宿怨,与梁大人何干?又为何牵扯到韩辰? 下官与高瑾同在辽远上任,难免有交集,高瑾心胸狭隘,唯恐下官步步高升,威胁他的地位,故威胁韩辰害死梁大人,再嫁祸于下官,彻底除了下官这个隐患。只可惜他步步为营,却没想到下官早已心生疑窦,抓到了韩辰害死梁大人的证据。韩辰乞求下官放过他,他言之若是他不照办,高瑾便会杀他全家。下官一时心软,答应若他作证梁大人为高瑾所害,便在皇上面前为其求情。谁知他辜负下官信任,竟毁掉证据,逃之夭夭。这些年,下官一直在私下寻访他的下落,为的就是还梁大人一个公道。 既然高瑾胁迫韩辰害死梁大人,只为嫁祸于你,为何最后的结果却是你高升呢? 张汉臣淡定地回答:只因下官提前查明真相,他们便没了机会。 这么说来,前些日子韩辰失踪,也是张大人所为? 这个下官不知。下官虽一直在私下查访,并不知韩辰就在宁城。 你撒谎!百合从怔忪中回神,激动地说道:殿下,他撒谎,事情并非如此,他在颠倒黑白! 张汉臣转身看向百合,疾言厉色地说道:放肆!小小民女,目无法纪,敢如此与本官说话,是谁给你的胆子? 常年居于上位的气势扑面而来,瞬间将百合的情绪压了下去。 不止百合被吓了一跳,就连季翎岚也是,他下意识地看向傅南陵,果然见他捂住了胸口,不禁担心地说道:殿下,您身体可有不适? 傅南陵眼神闪了闪,眉头紧皱地说道:拿药来。 小李子见状连忙上前,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服侍傅南陵将药服下。 季翎岚面色一寒,道:张大人,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惊扰殿下,可知若殿下有个万一,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汉臣见状连忙匍匐在地,一直处变不惊的老狐狸,也因此出了一身的冷汗,道:下官并非有心惊扰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过了好一会儿,傅南陵都不曾开口,厅堂里的气氛一时间紧张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陆九从门外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子。 傅南陵淡淡地问:事情可办妥了? 是,人已在门外候着。 好,那便叫进来吧,我也乏了,早点了结,早点休息。 是。陆九躬身退出门外,随即扶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到处都是血渍,若不是有陆九拖着,他根本走不成路。 陆九扶着男人跪下,道:主子,人已带到。 傅南陵淡淡应声,看向男人,问道:你是何人,姓甚名谁? 在男人进来时,张汉臣偷偷看了一眼,待看清来人模样时,不禁心里一紧,原本的镇定自若不见,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 男人一眼便认出了百合和张汉臣,眼底的恨意更浓,看向张汉臣的眼神若是能化成实质,估计张汉臣能死一百次。 回殿下,小民姓韩名辰,是城南药材铺的掌柜。 你身边的两人可认得? 认得!韩辰咬牙切齿地看着张汉臣,道:左边是小民堂妹,本名韩秀荷,右边是辽远都指挥使张汉臣张大人。 你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为? 小民身上的伤皆拜张大人所赐。 张大人,你不是说并未寻访到韩辰么?为何他会出现在张府的地牢?傅南陵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张汉臣强自镇定下来,道:回殿下,下官不知,下官府中的地牢关的皆是高瑾的同党,并不知其中竟有韩辰,这大概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分卷(55) 你不知是我?张大人,你对我严刑拷打,询问信函在哪时,可不是如今这般嘴脸。 韩辰,当年是你谋害梁大人,本官念在你是受人胁迫,方才愿意放你一马,你却毁掉证据,出逃远遁,当真是不忠不义!张汉臣抬头看向傅南陵,道:殿下切莫听信他的一派胡言,此人是高瑾余党,与高瑾同流合污,伤天害理,实该千刀万剐! 殿下,小民确有过错,过后定如实交代,只求殿下为枉死的韩家人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 殿下 傅南陵不耐烦地打断张汉臣的话,道:张大人,你是否忘记这里是由谁来做主? 张汉臣连忙请罪道:下官不敢,殿下恕罪。 张汉臣,我既然能让人把韩辰从你的地牢里带出来,你就该明白我对你不只是起了疑心。傅南陵将桌上的檀木盒子打开,拿出那封书信,道:你煞费苦心一直在找的东西,现已落入我手,你还有何话讲? 张汉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傅南陵手中的书信,道:下官不明白殿下这是何意。 张汉臣,本皇子烦了,不想再陪你演戏,无论你认还是不认,你谋害梁大人的罪,在本皇子这儿都定下了。 之前傅南陵都是自称我,眼下自称本皇子,可见他是真的失去耐心。原本叫张汉臣来,目的就是为了方便陆九去张府救人,如今人已救出,傅南陵也没了陪他演戏的必要。 张汉臣抬头直视傅南陵,慢慢地站了起来,态度强硬地说道:殿下,本官是皇上亲封的三品朝廷命官,即便殿下身份尊贵,也不能随意污蔑。梁大人之死与本官并无干系,全是高瑾连通韩辰所为,即便是圣驾在前,本官亦如是说。 傅南陵看着张汉臣眼睛微眯,嘴角勾起冷笑,道:怎么,张大人是对本皇子的决断有异议? 张汉臣眼底的桀骜尽显,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你宁愿相信两个高瑾同党,也不愿相信本官,可是因为之前本官对殿下无礼,惹得殿下记恨在心,故意联合他们陷害本官。 一旁的陆九抬脚踹在张汉臣的膝盖上,张汉臣原本就因为跪了太久,腿现下还处于麻痹状态,这一脚直接将他踹趴在了地上。 傅南陵站起身,一脚踩在了张汉臣手上,轻蔑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用得着本皇子陷害? 张汉臣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出现在脑海,他看向桌上的那杯茶,咬牙切齿地说道:无耻小人! 傅南陵一脚踢在了张汉臣嘴上,张汉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里面还混着一颗牙齿。 张汉臣,任凭你是千年的狐狸,本皇子也能将你扒皮抽筋,你可知为何?傅南陵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只因我是主子,你是奴才。 张汉臣吐出一口唾沫,仰躺在地上,看着傅南陵道:殿下,你可别忘了一句俗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辽远还在我张汉臣的手上,想要当主子,你也得活着走出辽远。 张汉臣,本皇子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只是个刚愎自用的武夫,辽远在你手中又如何,你现在还不是落在本皇子手中,即便你在军中有再多死忠之士,他们也只能投鼠忌器。傅南陵从怀中拿出虎符,意味深长地说道:况且,你以为我为何派庞公公跟随在你身边? 张汉臣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大变,怒道:你卑鄙无耻! 傅南陵笑了笑,道:将张大人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是,属下遵命! 陆九躬身行礼,弯腰去拎张汉臣的腰带,就像拎着货物一样。 张汉臣哪受过这样的屈辱,怒火中烧地喊道:傅南陵 不待他说完,陆九一巴掌将其拍晕,拎着就出了房门。 傅南陵看向韩辰,淡淡地说道:韩辰,虽然你也算受害者,到底和张汉臣合谋害了梁大人,本皇子不会徇私情,你的罪该如何判,还会如何判,你可有怨言? 韩辰匍匐在地,感激地说道:殿下,小民毫无怨言,多谢殿下为韩家伸冤,小民但愿下辈子能为殿下当牛做马,以报殿下大恩! 小李子,带他们下去妥善安置。 是,主子。 小李子走到门外,招来两个仆从,驾起韩辰走出房门,百合则紧随其后。 房中只剩下两人,季翎岚关切地问道:阿陵,方才可是真的犯了病? 傅南陵摇摇头,笑着说道:阿岚,这点小的惊吓怎能让我犯病,方才只是做戏,纯粹不想再陪老狐狸演戏。 季翎岚皱着眉头问:那药呢?是药三分毒,若是没犯病,可不能随便服药。 是平时吃的补药。季翎岚毫不掩饰的关心,傅南陵听得十分舒心,笑眯眯地说道:阿岚,听你说关心我的话,我这心里舒坦,比吃药可管用多了。 看着面前奶萌的少年,完全想象不到,他是那个运筹帷幄,将所有人算计在鼓掌中的三皇子。季翎岚深吸一口气,感慨地说道:你这变脸的本领也是登峰造极。 傅南陵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岚,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的心脏没那么脆弱。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道:对张汉臣,我是没有半点好感,为了一己之私,不禁谋害了忠良,还无视无数百姓的死活,这种人即便受再多苦痛,我也不会同情。 虽然季翎岚生在现代社会,但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对于张汉臣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他是真心觉得厌恶。 傅南陵不禁松了口气,道:阿岚,现在张汉臣已被控制,接下来就看庞公公那边进展如何了,若是顺利的话,辽远之事很快便能告一段落。 想起庞立,季翎岚忍不住感叹傅南陵的心智,这种时时处处的布置,并非偶然,全有深意,每个都能用在刀刃上,这样的人真的是机智如妖,可偏偏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季翎岚忍不住在想,他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好像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生活单调的就像一张白纸。 阿岚,阿岚?见季翎岚出神,傅南陵出声叫道。 季翎岚回神,道:阿陵,虽然辽远军可尽收麾下,但你我都未有作战经验,剿灭孙毅等人,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碍。傅南陵胸有成竹地笑着说道:现下敌明我暗,只要我们解决了田南村的眼线,那山腹里的兵马不过是瓮中之鳖。 季翎岚一怔,孙毅明显不知他们已经掌握了叛军所在,正如傅南陵所说,只要解决了田南村在外的眼线,他们只能被堵在山腹里被动挨打。 那我们何时动手? 待庞公公凯旋而归,咱们便直捣黄龙。 辽远军驻地,庞立带着伪装成军士的鹰卫顺利进入军营,这还多亏了他这段日子跟随张汉臣出入军营,在这里混了个脸熟,当然主要的是他手上有张汉臣给与的令牌。 庞立最开始跟在张汉臣身边,便明了傅南陵的用意,所以平日里跟随张汉臣来军营时,都有心留意,对张汉臣的心腹了若指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所有人拿下。唯独抓捕孙兴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 庞立带着鹰卫走向孙兴的营帐,被门口的守卫拦下。 守卫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庞立直截了当地问道:孙千户可在? 守卫如实答道:回大人,千户不在,千户找崔佥事有事相商,这会儿应该在崔佥事那里。 崔佥事?庞立脸色一变,道:孙千户何时去的? 就在方才,也就是与大人前后脚的功夫。 庞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他刚刚带人结果了崔平,尸体还在帐中,没来得及收敛,若孙兴此时过去,肯定会惊动其他人,他必须在孙兴发现之前拦住他。 当庞立来到崔平帐外时,正好碰到了孙兴从帐中出来,见他脸色难看,庞立便知他发现了崔平的尸体。 庞立笑了笑,道:孙千户也是来找崔佥事的?崔佥事可在? 孙兴眼神微眯,看了看庞立身后的几人,握紧腰间钢刀,道:庞公公身后这几位是哪里的兄弟,怎的看着面生得很。 这个便不牢孙千户费心。庞立看看身后的营帐,道:不知孙千户为何形色匆匆,崔佥事可在帐中? 庞公公这般,岂不是明知故问?孙兴眼睛微眯,右手握上刀柄。 庞立见状微微一笑,突然出手将孙兴的刀拔了出来,扬声说道:孙千户,你为何对我刀兵相向?咦,刀上有血,莫不是你害了崔佥事? 孙兴被庞立的倒打一耙气的脸色涨红,道:阉贼,分明是 孙千户,指挥使平日里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是高瑾余党,暗害了崔佥事,被我堵了个正着,还想嫁祸于我,当真是其心可诛!庞立打断孙兴的话,丝毫不给他辩驳的机会,道:来人,将其拿下,交给指挥使定夺! 庞立说完,退后一步,身后的鹰卫迅速扑了上去,和孙兴打在一处。 听到动静的军士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千户走了过来,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庞立痛心疾首地说道:马千户,方才我来寻崔佥事商议要事,刚到帐外,就见孙千户神色紧张的从账内走出,我询问崔佥事可在账内,没想到孙千户突然刀兵相向,我差点死在他手中,这才知晓崔佥事已遭其毒手。 庞立一边说,一边引着众人进入营帐,果然发现了崔平的尸体。而孙兴与鹰卫交手,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被气得气血翻涌,只能大声叫道:阉贼,敢尔! 孙兴,指挥使重用于你,没想到你居然是高瑾同党,简直是陷指挥使于不义!三两句话,庞立不仅将孙兴拉进了粪坑,还泼了张汉臣一身屎。 若季翎岚在,不得不赞一声:人才! 第53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十九, 在庞立带人解决了张汉臣的心腹后,傅南陵拿着虎符,顺利接管了辽远军。虽然军中已被张汉臣肃清了一次, 未免意外, 傅南陵下了严令, 任何人在行动之前, 不得离开军营, 否则格杀勿论。 深夜, 军中除了巡逻的兵士, 其他人均已入睡, 一道身影从营帐中悄悄溜了出来,鬼鬼祟祟地行走在军营当中, 躲过巡逻的兵士,径直来到军营的南面, 走到围墙下,扒开底下的稻草, 掏出匕首,在墙上划了几下, 随即掏出墙中的砖块,很快墙面便被掏出一个洞。男人脸上浮现喜色, 趴在地上,钻进洞里, 刚想爬出去, 就感觉脚腕被人攥住, 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拽了出去。 中军大帐内,傅南陵坐在上首,季翎岚站在他身后, 案前跪着三个人,被五花大绑,看着傅南陵神色各异。 帐门被掀开,高斯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主子,又抓到一个。 傅南陵挑挑眉,道:带进来。 高斯应声,拎着人就走了进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四人相互看看,眼底均是惊讶的神色。 傅南陵将众人的神色收在眼中,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李子连忙答道:回殿下,现下已是子时末。 时辰不早了,想来该出来的也都出来了,那就先问着。 傅南陵话音一落,陆九和高斯便走到四人身前,将他们嘴里的布拿了出来。 说说吧,你们都是谁的人? 四人垂着头,都不出声。 沉默了一会儿,傅南陵接着说道:这样吧,你们不说自己,那就说说身边的这几人,你们觉得他们是谁的人。只要说的对,我也可以饶他一命。 四人相互看看,依旧保持着沉默。 季翎岚见状附身在傅南陵耳边说了两句,傅南陵笑着点点头。 看来你们是脸皮薄,当面不好说,那就分开,每人发张纸,想说的就写下来。傅南陵脸色一变,接着说道:不过,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且只有前两个交答卷的人,才能有活的机会,带下去。 陆九和高斯领命,将人带出了中军大帐。 傅南陵转头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你这主意不错。 季翎岚微微皱眉,担忧地说道:阿陵,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尽快动手吧,我担心你出现在宁城的事被传出去。 我出京的事早已不是秘密,加之宁城这般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半点消息也无,联系起来,我的行踪现下该知晓的,应该皆已知晓。不过阿岚说得对,此事宜早不宜晚,还是尽快了结的好,以免他们有了防备。 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陆九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主子,他们无人应答。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问道:阿岚可还有主意? 季翎岚微微皱眉,说道:陆大哥,你假意有人作答,诈他们一诈,看看有无效果。 陆九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好,我这就去办。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陆九再次走进中军大帐,手里拿着两份口供,走到近前,躬身递给傅南陵,说道:主子,这是其中两份口供,另外两人都是硬骨头,现下还未曾问出什么。 傅南陵点点头,接过口供看了看,道:咦,还真是没想到,这看似软弱的人,居然也将手伸进了军中,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傅南陵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季翎岚就站在他身后,自然也将口供看在眼里,道:现在知晓了,便多加防备。不过这口供的真假有待商榷,你自己斟酌着。 傅南陵点点头,道:放心,我心中有数。时辰不早了,阿岚去休息吧,恐明日会是个不眠之夜。 分卷(56) 好,你也早点休息。季翎岚笑了笑,他明白傅南陵为何支开他,是不想让他见到血腥,他心里有数,无论那些人是招,还是不招,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二十午夜时分,宁城西南苍山下的田南村外,一队人马缓缓而来,随即悄无声息地进了村子。 陆九和高斯带着鹰卫径直来到村东的大宅外,将整个宅子围了起来,月色中一道接一道人影翻墙而入,陆九率先来到暗道入口守株待兔,而高斯则带人在宅院内大开杀戒。 鹰卫最善刺杀,加之有暗夜的帮助,他们更是如鱼得水,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宅院内的守卫便被清理干净。 陆九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直视着房门。突然,房门被推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因为光线问题,男人并未看到床上的陆九,关上房门后,径直走向衣橱。来到衣橱前,他猛然回头,看向陆九,举刀便砍了过去。只可惜陆九先他一步拔出长剑,在他举刀的瞬间,割断了他的喉咙。 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地,男人死死地按住伤口,眼底满是恐惧,喉咙里发出类似拉风箱的声音,随即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原本寂静的村子也变得喧闹起来,喊杀声、惨叫声、哭喊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即便傅南陵已经下令,老弱妇孺只要监管,不必取其性命,但两方交战难免误伤,血腥的场面依旧会让人不适,所以傅南陵和季翎岚进驻村庄时,已有人打扫战场。即便如此,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随处可见的血迹,依旧宣示着刚才战斗的惨烈。 鹰卫解决掉潜伏在暗中的眼线,刘曦率领另一队人马直冲山顶,来到孙毅所在的宅院外,翻墙而入,直奔孙毅所在的卧房。 孙毅正在卧房熟睡,突然房门被人踹开,他猛然睁开双眼,抽出挂在床头的长剑,动作利落的下了床。孙毅仗剑在身前,眼神锐利地看着刘曦,道:来者何人? 要你命的人!刘曦二话不说,挥出长剑就是一击。 孙毅举剑格挡,与刘曦战在一处。孙毅虽然是武将出身,到底多年为官,养尊处优,不是刘曦的对手,几个照面下来便落入下风,最后被刘曦刺中手臂,长剑掉落,不甘被俘。 刘曦下令,辽远军兵士抱着干柴在暗道点燃,待烧旺之后,在用水浇灭,浓烟瞬间升起,众人退出暗道。与此同时,陆九带人也在山下暗道入口燃起浓烟,随即关闭通道。 大约一个时辰后,便有人冲击暗道出口,陆九等人守株待兔,但凡反抗者皆死于刀下。 两个时辰后,天刚蒙蒙亮,山腹中的人已出来过半,傅南陵命人将暗道口打开,将浓烟放出,再让人打扫战场。近半的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还有不少被踩踏致死,尸体一个挨一个,铺了一地。虽然没有进入暗道,但听到陆九等人的汇报,季翎岚依旧能想象现场的惨烈。 苍山之役,傅南陵一方几乎没有伤亡,不禁擒住了孙毅父子,还将千余叛军全歼,在傅国几百年的历史上,也算是一场传奇。 待他们回到清荷居,季翎岚不顾傅南陵的呼喊,径直回了自己的卧房,将房门反锁,他走到床前,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双手,不在枯黄干瘦,而是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任谁看了也会羡慕,可在季翎岚眼里这双手却沾满了鲜血。 放烟的主意是他出的,他只想能快点了结这里的事,尽量让伤亡减到最少,却没想到后果这般严重。 季翎岚啊季翎岚,你太自以为是了,那么多条人命,你怎么赔得起。 季翎岚自暴自弃地躺倒在床上,将身子蜷缩起来,紧紧抱着双腿,逃避似的将自己缩进壳里。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无视那些生命的逝去。 躺在床上不知多久,季翎岚无视门外的傅南陵,不吃不喝不睡,甚至一动不动。他在强迫自己重塑三观,不在像之前那样慢慢去适应,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因为即便没人迫害,他也会承受不了精神压力,自我了断。 傅南陵站在门外,眉头紧皱,眼底尽是担忧,已经过去三日,季翎岚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的时间滴水未进,无论他怎么叫,房内皆无半点动静。他明白季翎岚心地善良,最是见不得血腥,这一役虽然大获全胜,叛军却死伤近半,有数百人死在浓烟之下。不用猜,他也清楚,季翎岚肯定将这笔人命债背在了自己身上。他之所以没有破门而入,是因为他想给季翎岚时间,让他自己去想通,毕竟他的寿命有限,而季翎岚还要存活于世,太过善良注定活不长久,尤其是在和他有了瓜葛以后。 只是三日的时间,已经是傅南陵忍耐的底线,他不想再等。若是季翎岚无法适应,那他就用十年的时间为其铺路,构建一个足以护佑季翎岚一生一世的地下王国,沾染血腥的事他来做,季翎岚只要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世就好。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强行打开,季翎岚依旧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好似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傅南陵三两步来到床前,季翎岚的嘴唇干裂,脸色苍白,颧骨突出,刚刚吃起来的肉又瘦了下去,看得傅南陵心里疼的厉害。 阿岚,阿岚。傅南陵轻轻叫了两声。 季翎岚没有任何反应。 阿岚,我知晓你心中所想,也知晓你定然明白我会如何劝你,大道理我不想说,只想告诉你,那场战役指挥者是我,下命令的也是我,所有的人命债应该由我来背,跟你没有任何干系。 季翎岚的身子动了动,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傅南陵没有再说话,而是脱鞋上了床,轻轻地按摩着他的身子。 温热的触感,轻柔的动作,让季翎岚早已僵硬的身子慢慢恢复直觉。麻木、刺痛,就像是有千万支针在扎他一样。 过了半晌,季翎岚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傅南陵,满脸是汗,鬓边的长发早已打湿,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潮红,唇色隐隐有些发紫,手上的动作也变的虚弱无力,可他却没有要停下的打算。 季翎岚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伸手握住傅南陵的手腕,声音暗哑地说道:好了,别捏了。 阿岚,你三日未曾动弹,身子肯定僵了,我再帮你按一会儿。抽出手,傅南陵擦了擦汗,继续帮季翎岚按着。 季翎岚没有拦着,而是看着他问道:你贵为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这般委屈自己,值么? 若是阿岚能好受些,便是让我按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傅南陵的凤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挑,不笑也带着几分笑意,说话时眼底的认真不加掩饰,也没有修饰,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让季翎岚清晰地认知到,他就是这么想的,也会这么做。 季翎岚再次握住傅南陵的手,刚坐起身就觉得一阵晕眩,紧接着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鲜血。 阿岚!傅南陵大惊,一把抱住季翎岚,叫道:大夫,快叫大夫! 听到呼喊陆九慌忙跑进房间,见季翎岚嘴角带血,心里一紧,随即转身快速离去。 阿岚,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傅南陵脸色变的惨白,心脏一阵阵刺痛。 季翎岚擦擦嘴角的血,安抚地说道:没事,就是之前肺腑受伤未愈,不碍事,我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季翎岚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情绪郁结,再加上原身原本就有胃病导致的。 阿岚,你吐血,怎能没事?傅南陵呼吸有些喘,手也本能地捂住胸口。 季翎岚见状连忙去解他的随身香囊,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药,送到傅南陵嘴边,道:张嘴。 傅南陵没有吃药,而是看着季翎岚,道:阿岚,莫要再胡思乱想,可好?那些人命债让我来背,索性我这破败的身子也活不久 傅南陵,吃药! 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捏住他的下巴,将药送到他的唇边。 傅南陵一怔,随即乖乖地张开嘴,将药含进嘴里。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再遇,季翎岚对人都是温和的,即便是生气,也从未这样疾言厉色过。 见傅南陵把药吃了,季翎岚接着说道:傅南陵,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男人,我的债我自己背,用不着旁人来替!还有,从今以后,莫要再让我听到你自暴自弃的话,否则你的事,我不会再管,可听清了? 下巴被捏着,傅南陵的脑袋动不了,只能乖乖地眨了眨眼睛,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好像对季翎岚也不是太了解。 季翎岚见状松开傅南陵,缓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傅南陵的心脏问题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换心,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不可能成事,不过好在他能联通现代,大不了他利用接下来的时间重新修医科,有唐棠的帮助,说不定关键时刻真能救他的命。 无碍,好多了。傅南陵担忧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的脸色很差,快躺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我没事,死不了,不用担心。 季翎岚想要起身下床,却被傅南陵拦了下来。 阿岚,我已经乖乖吃药,你也得乖乖让大夫诊治。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我去如厕。 傅南陵死死地拽着季翎岚的袖子,道:那就让他们拿尿壶。你方才吐了血,我不放心。 季翎岚拗不过傅南陵,道:好,那你出去呆着。 那阿岚保证不再把自己关起来,若是有事,要第一时间叫我,不能逞强。 这门都被踹开了,就算我想关,也关不了,你赶紧出去吧。 傅南陵穿鞋下床,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 房门被关上,季翎岚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苦笑,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转变三十年的人生观,他现在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傅南陵出现的确实很及时,如果再晚一些,恐怕他会沉浸在极度消极的情绪中,自我了断吧。 不管今后会如何,傅南陵是他穿越以来,真心待他的人,他以后的人生目标便是治好他的病,以报答他这段时间的照护。 公子,你郁结于心,已成心病,加之你之前便有胃病,激动之下才会吐血。俗话说心病难医,还望公子放宽心,否则恐影响寿数。 眼看着傅南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待大夫走后,季翎岚连忙说道:阿陵,我也学过些许医术,知道其内情,大夫往往会夸大其词,为的就是病人能够乖乖配合诊治,他说的话,你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傅南陵凤眼眨了眨,水光涌现,眼眶通红,不安地说道:阿岚,你我相遇至今,时间虽短,可我早就把你放在心上,无人能及。你要知晓,若你出事,我亦活不成。 我知道,放心吧,我的命长着呢。 在傅南陵的强烈要求下,季翎岚被迫卧床休息了三天。三天的时间,傅南陵将所有事交给陆九,他只专心的守在季翎岚床前,吃穿用度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连刷牙洗漱也在床上。一旦季翎岚反对,傅南陵马上变脸,眼眶通红,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季翎岚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只能无奈地妥协。 三天过后,季翎岚获准下床,他们一起前往布政司寻找密室的下落。在李泰的帮助下,他们按照地图的指引,顺利地找到了密室所在,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密室就在粮库的地底。而且他们不仅发现了密室,还找到了高瑾的私库,里面的金银珠宝数不甚数,其中最多的便是玉器,各种配饰、摆件、用具,应有尽有。 即便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的季翎岚,也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之前的连年大旱,几乎将国库掏空,以致我朝国力示威,临国和岚国侵扰边境。没想到竟都成了这些蛀虫的囊中物。身份傅国的皇子,傅南陵对这些巨贪深恶痛绝。 季翎岚看向随即堆砌在一旁的粮食,鼻尖是发霉的味道,一直比小猫还大的老鼠无视众人,正在吃着露出的大米。季翎岚不禁一阵感慨,道: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现在我终于明白这首诗的意思。 高瑾已死,孙毅和张汉臣被抓,辽远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事,傅南陵不在插手,做起甩手掌柜,带着人就踏上回京的路,唯独留下了庞立。经历过前世的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绝不能把手伸的太长,尤其是军队,至少不能让傅连朝发现。他这么做,在旁人看来是任性胡为,是目光短浅,可傅连朝却对他非常满意,这就是傅南陵想要的结果。 傅南陵这次回京可谓是大张旗鼓,上百人的护卫队骑在高头大马上,中间一辆超豪华的马车,就差没有敲锣打鼓,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一路上游山玩水,偶尔还会胡作非为,唯恐别人不知道三皇子出了京。 阿陵,你这番作为,就不怕有人对你不利么? 越是这样明目张胆,他们越不敢动手,父皇就在上面盯着,若是这种时候对我动手,那无异于是在自己头上悬把刀。 季翎岚一怔,随即恍然,笑着说道:你啊,还真是会算计人心。 我对阿岚可是真心的。 即便是有算计,真心确是真的,从不曾有半点掺假。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我又没说是假的。 长时间接触下来,季翎岚似乎已经习惯了傅南陵偶尔的表白,只是从未他想,只将傅南陵当成孩子来看待。 傅南陵何其敏锐,自然明白季翎岚并未当真,心里不禁一阵苦笑,疑惑上一世季翎岚是何时对他动了心,又是为何动了心的。 这天,他们来到永平镇,投宿在之前住过的客栈。 两人吃过早饭,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阿陵,今日我便与你分开吧。 傅南陵一怔,随即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若是你直说,切莫与我生气。 不是,我之前便说过,不会跟你回京,这过了永平镇便是京都,咱们便在这里分开吧。 那阿岚是打算在永平镇落脚吗? 傅南陵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落寞,看得季翎岚一阵心软,但想想以后的生活,他狠心说道:不是,我打算先去安城,之前和张叔约好了三日后去找他,可后来接连发生很多事,现在空闲下来,我想去安城看看。 傅南陵凤眼微垂,委屈地说道:安城距离京都二百多里,实在太远了,之前阿岚答应我,要找个临近的城镇落脚,以便我来寻你。 分卷(57) 二百多里,也就一日的行程,不算太远。眼看着傅南陵明亮的眼睛变得暗淡,季翎岚心里一软,道:我只是去看看,并未说要在那里常住。 傅南陵闻言抬眸看向季翎岚,道:那我陪阿岚一起去,索性我也没去过安城,权当游山玩水了。 不行,你的身子需要调养,实在不宜奔波,你乖乖回京,等我安顿下来,会与你通信。 阿岚,我知道留不住你,但你能否多陪我两天,就在这永平镇多逗留两天,可好?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期待,季翎岚不由叹了口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官仓鼠》唐曹邺 第54章 一时心软应下傅南陵, 季翎岚又在永平镇停留了三日。永平镇虽然不小,到底只是个镇子,也没什么好的去处。两人清早起来去逛街购物, 中午回客栈消暑, 下午睡个午觉, 待太阳不是那么大的时候, 去临近的小河钓鱼。 就这么清闲地过了三日, 一道圣旨从京都传来, 召傅南陵立即回京, 将他想要继续赖在永平镇的想法打破。 阿岚, 让小林子跟着你,他会些拳脚功夫, 跟在你身边,我能放心些。 不用, 我一个人自在些,不习惯身边跟着人。皇上急召你回宫, 不便耽搁,你还是赶紧启程吧。他的秘密太多, 季翎岚可不想有个人呆在身边。 阿岚,你一个人上路, 我怎能放心?傅南陵的眉头皱得死紧。 我能在刘府来去自如,能在高威那样的高手手中连逃三次, 有什么不放心的?季翎岚见傅南陵丝毫没有启程的打算, 主动退了一步, 道:待我去安城见了张叔以后,便回永平镇落脚,你以后若是有空, 便来永平找我。 傅南陵见季翎岚打定主意,只能无奈地说道:那好吧,那阿岚要说话算话,一定在永平落脚,不能让我来了,却找不到你。 放心吧,待从安城回来,我就买个小院,在这里安顿下来,若你再来永平,定能找得到我。 季翎岚好说歹说,才将傅南陵哄着上了路。临走前,傅南陵给了季翎岚一打银票,最小的面额也有一百两。待他走后,季翎岚数了数,居然有三千两之多。除此之外,还有一袋金豆子,一把防身用的匕首,一辆算得上豪华的马车,以及车上他平日里穿的衣物,一大堆吃食,还有这两天他们买的一些小玩意,都是一式两份,他们一人一份,各自珍藏。 看看面前的银票,季翎岚直接进了解剖室,拿出钥匙打开储物柜,将银票和那一带金豆子塞了进去,只留了一百两防身。他随手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有几条未读语音信息。 师傅,我终于查到了刘小路的另外一个号码,确实跟你猜测的一样,建南路移动营业厅内,有一个营业员叫张巧玲,是他的前女友,为了摆脱他的纠缠,曾给他用别的身份证办过卡。 师傅,刘小路用这个号码联系的就是郑明磊。 师傅的怀疑是对的,刘小路的案子和郑海的案子真的与郑明磊有关,我只要继续顺着线索往下查,一定能把327案调查清楚。 师傅,我是不是特别棒,好想听你夸夸我。 师傅,谢谢你鼓励我、信任我,否则也不会有我今天的坚持。 季翎岚看了看信息发送的时间,又看看现在的日期,发现语音是唐棠两天前发送的。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点开通讯录给唐棠拨了过去。 等了半晌,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季翎岚心里的不安扩大,他不死心的再次拨了过去,在接连拨打了十次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哪位? 听筒里传来陌生的声音,季翎岚心里一紧,说:唐棠在吗? 喂,喂,说话啊。 季翎岚这才想起,自己的声音只有唐棠能听得清。 喂,病人还在昏咦,你醒了。 随即听筒里传来唐棠虚弱的声音,喂,师傅,你找我啊。 听出唐棠语气里的异样,季翎岚紧张地问:唐棠,你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傅,我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就是伤口有点疼,没事,别担心。唐棠说话的语速有些慢,跟往常完全不同。 谁伤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身边那人是谁? 我身边的是医生。师傅,我有点事,待会在给你回过去。 季翎岚心里明白,肯定是有些话不方便被外人听,又不好赶医生出去,所以唐棠才会这么说。 挂掉电话,锁好柜门,季翎岚出了解剖室,来到客栈的前台,又续住了几天,这才回到房间锁好门,再次进了解剖室。 季翎岚拿出手机,焦急的等待着。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季翎岚的手机这才响了起来,不过显示的号码却不是唐棠的。季翎岚没有犹豫,直接接听了电话。 喂,师傅,是我。 耳边传来唐棠的声音,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说:你的电话被监听了? 明明有手机,却用别人的,季翎岚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 是,师傅,我现在认同您的看法,咱们警队真的有内鬼。 详细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傅,我发给你的语音听了吧。 听了,你查到刘小路的另一个号码,找到了他联络的对象是郑明磊。季翎岚简略的重复了一遍语音内容。 那天在确认信息以后,我就一直在调查郑明磊,发现他的账户在刘小路死亡之前的三天,有五百万的资金流动。获得这条消息以后,我就更加肯定师傅的猜测,刘小路的死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于是我就去调查郑明磊和刘小路最后一次通话后的行动线。发现郑明磊在刘小路确定死亡当天,曾出现在刘小路和常欣的小区里。虽然他戴了帽子和口罩,但他身上穿的衣服,是mc定制款,独一无二的。 是谁伤的你,可看清人了? 我从mc专卖店拿到资料后,就打算回警局,在停车场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我没机会看清他的模样,不过我抓伤了他的手背,把血偷偷抹在了里面的衣服里。 你伤到哪儿,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唐棠支支吾吾地说:伤到了肾吧,不过不严重,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季翎岚眉头紧皱,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说:唐棠,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老实告诉我,到底伤的怎么样? 师傅,真的不严重,要不然我怎么还能这样跟你说话。 见唐棠不想说,季翎岚也不在多问,他是法医,最清楚人类的身体结构,肾脏位置较深,而且有脂肪囊和周围结构组织的保护,平时受伤的机会很少,一旦受到损伤,尤其是贯通伤,几乎都会伤及其他内脏,唐棠不说也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你好好养伤,将掌握的资料移交给局长,不要再插手327案。 我那个手机被凶手拿走了,估计里面的资料也已经被毁,不过好在我每份资料都有备份,都上传到师傅的邮箱了,就在刚才已经发了一份给局长。 你的病房外有警局的人守着么? 有,就在门外。师傅,您是担心他们发现我没死,会再来杀人灭口吗? 可能性很大,所以你一定要警惕一点,不能轻信任何人,明白吗? 以我现在所掌握的证据,顶多证明他曾经有可能被刘小路勒索过,他完全可以找个借口脱罪。这里可不是停车场,我也不再是一个人,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医院杀我么? 以防万一,更何况他们也不清楚你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万一怀疑刘小路掌握的东西落在你手里呢,而且你还抓伤了伤你的凶手,他们自然就有了杀你灭口的必要。 师傅,我调查郑明磊的事,只告诉过技侦科的小刘和高队,能轻易了解我行踪的,我就只有他们两个,我怀疑他们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唐棠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小声说:师傅,先不说了,有人来了。 季翎岚看着被挂掉的手机,微微皱起了眉,唐棠刚才的话虽然还没说完,但他却听明白了。唐棠怀疑技侦科的小刘和高远,两人中有一个是内鬼。 高远 季翎岚小声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两人共事多年,一直是最好的搭档,他真的不愿意去怀疑高远。 季翎岚看向解剖室的房门,他最初的时候就尝试过,他无法通过那个门离开这里,去往现实世界。所以即便他明知唐棠有危险,也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一点也帮不上忙,季翎岚的心里不禁涌现出强烈的无力感。 提心吊胆的等了三天,每隔一个小时,季翎岚都会给唐棠发条短信,以确定他的安全。好在局长崔焕民收到了唐棠的邮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加派了人手保护唐棠,这三天倒是过的平安无事。 三天过去,对方依旧没有下手,那之后下手的可能性也不大了,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在和唐棠交代了一声后,紧接着便出了解剖室。 刚回到客栈的房间,季翎岚就察觉到不对,待他反应过来时,一把冰凉的长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季翎岚,我们还真是好久不见! 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翎岚心里不禁一阵苦笑,紧接着高威的脸出现在季翎岚的眼前。 确实好久不见。 高威看着季翎岚眼底闪着光,说:我在这里等了你三日,三日不吃不喝不睡,就为了抓到你,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到底还是出现了。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高威,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梁子吧,况且我只是个小喽啰,你至于死咬着我不放吗? 若不是你,高家怎会被毁?若不是高家塌了,我又怎会沦落至此?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放过你! 不是,高家被毁,那是朝廷的鹰卫所为。你沦落至此,那是孙毅过河拆桥所致。前者跟我是有那么一丁点干系,可后者与我并无半点干系啊。你要报仇,去找朝廷,去找孙毅,死咬着我做甚? 季翎岚,你不必花言巧语,事实如何我自有判断,今日抓到你,便断无放过你的可能。 高威,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的身世?高威的眼神微眯,警惕地看着季翎岚,说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的亲生父亲不是高瑾。 高威的神情一怔,手中的长剑无意识地往前送了送。季翎岚顿时觉得脖颈一疼,紧接着一股血腥味传至鼻间。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被高威厉声阻止。 别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高威抬了抬剑尖,威胁地说道: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季翎岚眼底丝毫没有畏惧,直视着高威的眼睛,道:我说可以,但你得答应放过我,否则那就只能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了。 高威眼神冰冷地看着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轻易死了,我会慢慢折磨你,让你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到时候你会求我杀了你。 季翎岚的眼神也冷了下来,说道: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骨气倒是有几分,倒是很想尝尝,你所谓的生不如死是何滋味。不过,前提是你能抓到我。 季翎岚看向高威身后,急声说道:陆大哥,动手! 高威闻言下意识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察觉有诈,在看向季翎岚时,却发现已经不见他的踪影。 季翎岚!高威恨得咬牙切齿,这是季翎岚从他手底下第四次逃走。 自从高威的行踪被孙毅命人透露出去以后,他就被一直再被傅南陵的人追捕,一次交手后他负伤逃走,便一直处在养伤之中,心中有所怀疑,为何自己的行踪会这么快便被发现。后来,他偷偷潜回宁城,正巧碰上押解孙毅等人的队伍,在看到队伍当中并没有孙焕时,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傅南陵大张旗鼓地回京都,丝毫没有隐藏行踪的打算,自然被高威盯上,他一路潜藏行踪尾随在后。高威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季翎岚。只是这一路上季翎岚一直被保护的很严密,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傅南陵不知为何突然离开,独留季翎岚一人,甚至连个侍从都没留下,这让高威喜出望外。待傅南陵等人全部离开,又确定周边确实没有保护之人,这才潜进了季翎岚的房间。可季翎岚心系唐棠,将马车里的食物打包带到解剖室,在里面一呆就是三天,而高威在房间里也跟着守了三天,正如他自己说的不吃不喝不睡,却再次被季翎岚逃走,怒火中烧之下,季翎岚俨然已成了高威的执念。 砰的一声,窗子被打破,从外面飞进来一个人,手中长剑直指高威。高威连忙后退,提剑抵挡,与来人打在了一处。 待高威看清来人是谁时,不禁叫出了声,陆九,居然是你! 陆九也不说话,纵身一跃再次欺进,下手稳准狠,丝毫不给高威喘息的机会。高威原本身上的伤便未愈,再加上三日未曾进食,缠斗一久,便落入了下风,在被陆九刺中胸口后狼狈而逃。陆九见状提剑跟上,紧咬着高威,决心要将他这个隐患除掉。 傅南陵不可能独留季翎岚一人在外,也明白季翎岚身上有很多秘密,甚至对他也不能宣之于口,虽然有些失落,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他有信心终有一日季翎岚会与他敞开心扉,所以他留陆九暗中保护季翎岚。 这几日,陆九一直守在季翎岚窗外,在看到他关上窗子时,陆九便明白,季翎岚定是在做某件事,却不想让人知晓。陆九明白分寸,并没有窥视的打算,那时正巧是午时,他便悄悄离开,买了些吃的,而高威就是在这时潜进了季翎岚的房间。 分卷(58) 一连三日不见季翎岚出来,陆九心中也犯了嘀咕,只是他清楚傅南陵在离开前,给季翎岚买了许多食物,在他回房的时候全部打包带了进去,三日的时间食物是不缺的。 正在陆九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时,终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听声音确实两个人在说话。陆九心里起疑,便纵身跃到房顶,查看里面的情况,赫然发现高威正挟持季翎岚。 陆九眼神冰冷地看着高威,尤其是在他弄伤了季翎岚的脖颈后,就在他想着该如何救下季翎岚时。季翎岚突然直呼他的名字,不止高威上了当,他自己也一阵怔忪,待他回神时,季翎岚已经消失在房中。虽然满心疑惑,陆九却不再迟疑,打破窗子就闯了进去,发誓要将高威这个祸患铲除。 季翎岚从储物柜里拿出棉球和碘酒,将脖颈间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好在伤口不深,只伤了点皮肉。 一个小时后,他再次出了解剖室,这次他一出现,便是就地一滚,结果滚到了一个桌子腿上,硌得他生疼。来到门前,他终于意识到不对,房间里一片狼藉不说,就连窗子也给卸了,好在高威已经不再。季翎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顾不得查看现场状况,收拾好行李,便出了客房。给掌柜的留了十两银子,解释了自己弄坏了房间里的家具,这才驾着马车一路朝着安城驶去。 待马车驶出永平镇,季翎岚才放缓了速度,脑海里回想着刚才房间里的状况,窗子掉落在房里,说明是有人破窗而入,桌上的痕迹是利器所致,显然刚才是有人在他的房间打斗。其中一方肯定是高威,另外一方 想想之前在晚风山庄,季翎岚不禁一阵无奈苦笑,停下马车四处张望,扬声喊道:出来吧。 一直跟在后面的陆九犹豫了犹豫,纵身一跃,从大树上跳了下来,来到季翎岚近前,看看他脖颈间的伤,问道:可还疼? 无碍。猜测得到证实,季翎岚不由一阵哭笑不得,道:陆大哥,若是我没发现你,你是否打算一直这样躲着? 陆九认真地点点头,道:主子让我暗中保护你。 季翎岚了解陆九的性子,也了解他对傅南陵的言听计从,就算他赶,陆九也不会走,只会藏在某个角落,执行他的任务。 陆大哥,这几日你一直都躲在何处? 你房外的那棵大树上。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三日一直都住在树上,你就不能在我隔壁另外开个房间么? 舒适的房间会让人放松警惕。陆九的目光再次落在季翎岚的脖颈上,说道:是我大意,阿岚对不住。 这跟你有何关系,都是高威干的。季翎岚顿了顿,问道:高威怎么样了,陆大哥抓到他了吗? 跑了,未能追上。 陆大哥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 既然赶不走,那就索性一起走,况且还有高威这个威胁在,有了陆九,季翎岚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 好。陆九应声,坐到了车辕上,抓住了缰绳。 季翎岚见状倒也没矫情,他清楚自己驾车的技术,直接坐到了另外一边。陆九一甩缰绳,马车缓缓向前走去。 安城距离永平镇不到一百里,因为不着急,陆九赶车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傍晚时分才进了安城。找人打听了打听,确定张家所在的位置后,便赶车走了过去。 来到大门前,季翎岚抬头看看牌匾,笑着说道:陆大哥,我们到了。 陆九微微笑了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在马车边拉着缰绳。 季翎岚走上前,拍了拍门环,紧接着便听到应门声,谁啊? 我是阿岚,来找张叔。 大门被拉开,一名仆从探出头来,仔细打量了一番门口的季翎岚,随即笑着说道:少爷,真是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大刘,你快去禀报老爷,就说阿岚少爷回来了。 哎哎,好嘞,我这就去。里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仆从将大门打开,从里面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小的阿才,见过阿岚少爷。 季翎岚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道:不用多礼。张叔他们可还好? 老爷、夫人都很好,就是时常挂念阿岚少爷。这不每日里都让认识您的奴才在门口守着,就怕您哪天回来被挡在门外。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暖,说道:是我不好,耽搁了这么久,让张叔挂心了。 少爷,这是您的马车吧,交给小的就成,您快进府。 见阿才看向陆九,季翎岚介绍道:他是我朋友,姓陆。 阿才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陆公子。陆公子既是少爷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的贵客,马车交给小的,公子与少爷快快进府。 陆九将马车交给阿才,和季翎岚一起进了门。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季翎岚便看到张岭快步而来。季翎岚连忙迎了过去,走到近前,笑着说道:张叔,阿岚来做客了。 说什么做客,你本是我张府的少爷。张岭拉过季翎岚,仔细打量着,待看到他脖颈上的伤时,不禁关切地问道:阿岚,怎的受伤了,可看了大夫? 无碍,只是些皮肉伤,张叔莫不是忘了,阿岚也会些粗浅的医术。 张岭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怎会忘,若不是阿岚,又怎会有张家的今天。走走走,夫人可是一直在念着你,若是她见你回来,心里定是欢喜。 季翎岚拉过陆九,介绍道:张叔,忘了给您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叫陆九,我在安城这段时间,他也会在,劳烦张叔多安排个住处,最好将我们安排在一个院落。 陆九微微拱手,道:陆九见过张老爷。 既然是阿岚的朋友,那我就托大,叫你阿九如何? 陆九应声,道:好。 张叔莫怪,陆大哥性子内敛,不善与人交际。 无妨,无妨,走走走,我们有话进去再说。 第55章 在张岭的带领下, 众人一起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许是张岭让人报了信,远远的他们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张夫人。 张夫人见他们过来, 上前迎了迎, 笑着说道:阿岚, 你可算回来了。 季翎岚躬身行礼, 道:阿岚见过夫人。 张夫人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温柔地拉着他的手, 道:阿岚, 咱们张家没那么多礼数, 你也不必拘着。 季翎岚看向一旁的陆九,笑着介绍道:夫人, 他叫陆九,是阿岚的朋友, 这几日会住在府上。 张夫人看向陆九和善地笑着,说道:原来是陆公子, 既是阿岚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贵客, 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季翎岚看向张夫人身后的嬷嬷,见她怀中抱着个婴儿, 道:夫人,这便是壮壮吧。 张夫人将孩子从嬷嬷怀中接了过来, 抱给季翎岚看, 道:就是壮壮, 上次你走的匆忙,他的大名至今未取呢。 季翎岚一怔,上次张岭让他给壮壮取名, 他说要好好想想,后来救了李泰,又与张岭分开,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没想到张岭居然至今还没给壮壮取大名。他苦笑着说道:张叔,壮壮都满月了,您怎么还没给他取名? 这不是一直在等阿岚嘛。阿岚可是应了,要给咱们壮壮取名的。张岭一边说,一边逗着壮壮,逗的壮壮咯咯直笑。 季翎岚玩笑地说道:得,原本想躲个懒的,结果还是没躲成。 哈哈,这个懒你可躲不得。张岭看看天色,笑着说道:这天色不早了,有话咱们进去说。 季翎岚和陆九跟在张岭夫妇的身后,进了院落,在厅堂落座。因为之前所经历的事事关朝廷大事,季翎岚也不方便透露,张岭也没追问。众人聊了会家常,又一起吃了晚饭,张岭便亲自带季翎岚和陆九去了他们居住的院子。 虽然已是晚上,但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切都能看得清。 张岭笑着说道:这是碧桃园,是夫人专门给阿岚挑选的院子,离我们的青梅园最近。这里三间正房,两家客房,每个房间的家具和被褥都是全新的。对了,还有一间小厨房,若是阿岚饿了,可以随时让仆从们做点吃的。院子里的这棵桃树是刚刚移栽过来的,据说已有上百年,你看这枝叶,几乎能遮住半个院子。若是到了春天,这桃花满树,定是美不胜收! 张叔,真是让您费心了! 张岭和张夫人真是将季翎岚当成了自己家孩子来看,这点季翎岚能真切的感受到,也心存感激。 阿岚,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只要你住的舒心就成。张岭拍了拍季翎岚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仅仅月余,阿岚便长高了,还长肉了。 我这是命好,接连遇到贵人,不仅不用忍饥挨饿,还能顿顿有肉吃,自然长得快。张叔,天色不早了,您快些回去休息吧。 张岭点点头,说道: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也累坏了,我让人烧了水,你们洗洗也早点睡吧。 张岭没再多说,转身离开院子,留下阿才和大牛服侍季翎岚。 趁着大牛和阿才打水的空,季翎岚和陆九确定了要住的房间,原本季翎岚也想住客房,可想想张岭夫妇的好意,也就没再矫情,住进了正房。陆九则打算睡在季翎岚卧房外的小隔间,理由充分,即便季翎岚也无法反驳。 高威逃了,未免他再对你不利,要么我住在隔间,要么我守在外面。 听陆九给出这样两个选择,季翎岚一阵无语,看了看正房的软塌,道:陆大哥,隔间太小,又没窗子,这个天在里面睡又闷又热。这房间有软塌,你要不嫌弃,就睡榻上吧。 其实季翎岚的提议最好,这样能更好地保护他的安全,只是想到傅南陵,陆九还是决定住进小隔间。这段日子观察下来,陆九早看出傅南陵对季翎岚的不同,不止陆九,但凡傅南陵身边亲近的人,都有所察觉。那种依赖和亲近,以及在乎的程度和占有欲,已经远远超过对待知己好友的程度,让他们不得不重新斟酌傅南陵对季翎岚的感情。 不用,我住隔间便可,阿岚不必再纠结。陆九做了决定。 行吧,那便委屈陆大哥了。让一个御前侍卫统领当保镖,季翎岚表示压力山大。 两人各自泡了澡,便各自睡下。 第二日天刚亮,季翎岚便醒了过来,看看怀表上的时间,已经是清晨五点,他穿好衣服,来到隔间的门前,敲了敲门。 陆大哥,你醒了。不待他说完,陆九便打开了房门,衣着整齐的出现在眼前。 何事? 陆大哥,你别告诉我,这一晚上你是穿着衣服睡得觉。 并未,只是听到阿岚起身,我便也起了身。 季翎岚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那还好,若是因为我,让陆大哥连睡都睡不好,那我这心里定不好过。 陆九微微勾了勾唇角,转移话题道:阿岚为何起得这般早? 陆大哥,你教我习武吧,我知道我这个年纪了,习武肯定晚了,我不指望能像陆大哥一样飞来飞去,但至少能有些拳脚功夫防身,也省得每次有危险,只能等别人来救。 看着季翎岚脸上的期待,陆九眼底的笑意更浓,道:习武最重要的便是能吃苦,阿岚能吃得了苦么? 季翎岚想也没想地说道:能,陆大哥可别忘了,我之前可是个小乞丐,什么苦没吃过。 陆九提醒道:这个苦和那个苦可不同。 陆大哥放心,我了解我自己,什么苦都能吃得,什么伤都能受得,只一样不行,唯独这双手不能受伤。无论是法医还是外科医生,都是靠着双手吃饭,手是最伤不起的。 陆九一怔,随即皱紧眉头,道:习武最重要的便是手上功夫,若是不想用手,那要怎么习武? 季翎岚连忙解释道:陆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这双手不能废,普通的伤没关系。 既然你想习武,那我便教你,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我□□人向来严苛。 好,严苛好,严师出高徒。 既如此,那我们便先从练体力开始。 好,那我们该如何练? 昨晚我在张府转了一圈,这宅子不小,今日便先围着这宅子跑上十圈。勘察地形是陆九每到一个地方的习惯,也是他能保证落于不败之地的经验。 季翎岚自然明白陆九话里的意思,道:好,那我们现在便开始。 季翎岚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开始今天的训练项目,原本以为陆九话里的不小,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真正跑了一圈后,季翎岚突然觉得陆九这话说的太保守,这何止是不小,比宁城的那座清荷居还大。跑一圈下来,就已经气喘吁吁,十圈下来,直接累得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陆九将他拉了起来,道:刚刚跑完,莫要瘫着,再走走。 作为法医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季翎岚现在真的是累瘫了,一动都不想动。在陆九的拉扯下,季翎岚站起身,在原地活动了一会儿,这才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 张岭笑吟吟地走过来,道:听说阿岚要习武,这一大早就爬了起来,还真是勤奋啊。 季翎岚围着宅子跑圈,张岭不可能不知道,况且他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张叔,您就别笑我了。 这哪是笑?阿岚能想着习武是好事,至少能强身健体,以后出门在外,多一分保障。也就是张叔老了,否则也跟着一块练。 张叔不老,也跟着练练吧,至少能强身健体。季翎岚笑眯眯地将他的话返了回去。 你这臭小子。张岭哈哈一笑,道:也成,等张叔明天空了,也跟你一起练。走吧,早饭已经做好了,有事等吃了饭再说。 分卷(59) 季翎岚扯了扯身上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苦笑着说道:张叔,您先去,我回房换身衣服马上就来。 成,我让他们再熬点鱼汤,给你补补身子。 季翎岚活动活动胳膊腿,朝着梅园走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和张岭他们一起吃完早饭,便回了院子,原本以为可以休息了,谁知陆九却说跑步只是一天训练的开始 从这天开始,清早起床,围着宅子跑十圈,吃过早饭后,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下午蹲一个时辰的马步,直到傍晚才能休息,就这样一过就是十天。 虽然做完这些,季翎岚依旧会累得筋疲力尽,但比之前要强得多,至少不用陆九背着他回房。 这天晚上季翎岚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房门被敲响,紧接着便听到张岭的声音。 阿岚,阿岚可曾睡下? 隔间房门被打开,陆九的声音传来:张老爷可有事? 陆公子,我找阿岚有急事。 季翎岚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看向门外的张岭,关切地问道:张叔,找我何事? 张岭神色焦急地说道:阿岚,安城知府夫人难产,现在危在旦夕,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知府大人与我是至交,知晓夫人难产是被你所救,知晓你回了安城,故求上门来。 季翎岚明白难产的危险性,道:张叔,救人如救火,我们快走吧。 好,好,走,我已经准备好马车。 之前季翎岚让陆九托人给张岭捎信的时候,他就派人查过张岭的底细,知晓他夫人曾难产,被季翎岚所救,当时便心生疑惑,奇怪季翎岚为何能救难产的妇人。现如今有机会再见,真是不容错过。 陆九走向季翎岚卧房,拿了季翎岚的外衫便追了出去。刚出院子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季翎岚抬了抬腿,愣是没抬起来,这是扎马步的后遗症,就在他尴尬的想要出声求救时,陆九一弯腰将他抱上了马车。 见季翎岚发愣,陆九将手上的外衫递给他,淡淡地说道:人命关天,事急从权。 回过神来的季翎岚脸色涨红,尴尬地应了一声掀开车帘坐进了马车,张岭紧接着上了马车,陆九也坐在了车辕上。 马车出了张府,在一堆差役的护送下,疾驰在街道之上。大约十五分钟后,来到了知府衙门。季翎岚和陆九随着张岭顺利地进了衙门,径直走向后院。 知府马长春正站在夫人的卧房门外,急得团团转,听到差役禀报,连忙迎了出去。在看到张岭时,他不禁眼睛一亮,焦急地说道:张兄,你府上的小神医可到了? 张岭连忙将季翎岚拉到了前面,说道:大人,这便是我所说的阿岚。 季翎岚见马长春看过来,行礼道:小民季翎岚见过知府大人。 马长春一愣,连忙去扶季翎岚,道:小神医,快快请起。 季翎岚起身,直截了当地问道:大人,夫人情况如何? 夫人从早上就喊着腹痛难忍,却到现在还没生下来,接生婆说胎位不正,是难产,大夫也是束手无策,现在夫人越来越虚弱,眼看着危在旦夕,现在只能靠小神医救命了。 大人,既然时间紧迫,那我长话短说,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夫人,而且救人时,需剖腹取子,难顾男女大防,大人若是恩准,那我现下便去救人。 马长春震惊当场,下意识地看向张岭,道:这 张岭心急地提醒道:大人,为了妻儿的性命,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马长春一怔,随即说道:张兄说的对,只要能救妻儿性命,这确实不算什么,小神医只管放手去做,只求小神医能保全我妻儿的性命。 大人,小民问最后一个问题,若母子只能保其一,您要怎样取舍?这个问题很残酷,但在孕妇难产时,却会经常遇到。 这马长春一时间难以取舍,道:小神医先去救人,且容我想上一想。 好。季翎岚接着说道:房间里多点几盏灯,将里面的人都叫出来,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去。大人,可答应? 小神医说什么便是什么!马长春看向四周的仆从,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点灯,点灯! 没一会儿的功夫,房间内便灯火通明,仆从们纷纷退出房间,季翎岚这才走了进去,将房门反锁,并关上了窗子。他上前查看知府夫人的情况,只见她满头大汗,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声若蚊蝇,已经是奄奄一息,显然出现了严重的脱水现象。 季翎岚顾不得其他,连忙来到解剖室,打开储物柜,拿出手机给唐棠打了过去。 喂,唐棠,你帮我买一些氯化钠液和葡萄糖液,还有成套的针管过来,速度要快,我等着救命。生命攸关的时刻,季翎岚没有废话,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 是,师傅,我马上就去。 挂掉电话,季翎岚带着手术用的工具,出了解剖室。他来到门前,打开房门道:帮我准备一碗淡盐水,快! 马长春见状连忙说道:快,照小神医的吩咐做。 大约两分钟的功夫,一名仆从端了碗过来,递给季翎岚。 季翎岚接过碗,再次关上房门,来到床边,说道:夫人,我知道您能听到,为了孩子,您一定要撑下去,我能帮你,你要配合我,把这碗水喝下去。 知府夫人虚弱地动了动眼珠,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 季翎岚将她半抱在怀中,碗送到嘴边,喂她把水慢慢喝了下去。能喝的下水是好事,季翎岚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他查看了知府夫人的具体情况,羊水已经破了,可产道的开口迟迟开不全,婴儿卡在里面出不来,再耽误下去,真的就是一尸两命。 季翎岚顾不得那么多,给知府夫人注射了麻醉针以后,穿上手术衣,做好消毒工作,便开始剖宫产的手术。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但季翎岚还是非常紧张,每个步骤都做的小心翼翼,尤其是在□□练了一天,他的手臂原本就酸疼的厉害,几乎做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吃力的情况下,才得更加谨慎。没一会的功夫,头发便已湿透,汗水顺着脸颊一滴滴往下落,再将衣衫打湿。 直到将婴儿取出,将脐带剪断,季翎岚这才算松了口气,看着浑身隐隐发绀的孩子,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连忙小心翼翼地倒吊起孩子,稍稍用力的拍了几下他的小脚,直到听到孩子微弱的哭声,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季翎岚将孩子抱进抱被,来到门前送了出去,又回到解剖室,甚至来不及跟唐棠说话,拿了注射液又出了解剖室。手脚麻利的给知府夫人输上液,这才快速的处理她的刀口。 缝合好刀口,给知府夫人喂了消炎药,又等着点滴打完,将所有东西都送回解剖室时,这才想起唐棠重伤还在住院,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拿起手机,季翎岚给唐棠拨了过去,电话很快便接通。 喂,师傅,还需要什么,我现在就去买。 听着唐棠虚弱的声音,季翎岚心里不是滋味,说:唐棠,你怎么样?对不起,我把你还在住院的事给忘了。 我没事,刀口已经愈合了,我就是坐车来,坐车去,顶多是跑两步,能有什么事。师傅,人救回来了吗? 嗯,母子平安。季翎岚长出一口气,说:唐棠,对不起。 师傅,您说什么呢,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吗?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救人,跑一趟救回一条人命,还有比这更值的事吗?师傅,您这是在为我积福。 傻小子。季翎岚心里感动,眼眶竟有些发酸。 师傅,您刚才说母子平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翎岚自然听得出唐棠是在转移话题,他也没揪着不放,道:一名孕妇难产,这里的大夫无能为力,我只能冒险给她做了剖腹产手术,好在母子平安。 师傅,您好厉害,如果换成我肯定不敢。刚才说错了,这一趟救得是两条人命,那可就是很大的福气,谢谢师傅。 季翎岚明白唐棠是想着法的让他宽心,说:唐棠,327案有什么进展吗?那个捅伤你的凶手查出是谁了吗? 昨天崔局来看我,我问了几句,似乎依旧没什么进展。不过那个捅伤我的人倒是查出来了,经dna比对,凶手叫韩雷,有案底,曾经因为故意伤人罪,判了五年,刚放出来没多久。在我被伤的两天前,他的账户多了十万,应该就是有人雇他杀我。 那人抓到了吗? 现在还在搜捕,各种交通工具都没有他的购票记录,除非他驾驶私家车出平城,否则他就藏在平城的某个角落。 给他汇款的账户查了吗? 没有汇款,是他自己存进去的,他们应该是现金交易。 既然郑明磊能找到他,必定有人在中间牵线搭桥,或者这个韩雷本身就与郑明磊认识。如果是有人牵线搭桥,那这人毕竟也有前科,你可以建议崔局,查一查与韩雷住一起的服刑人员。 好,我明天就给崔局打电话。 郑明磊那边,崔局怎么说? 就在前两天,崔局让高队对郑明磊进行了询问,只可惜有人给他做了假证,证据不足,高队只能放人。 什么人? 一个叫李明丽的女人,她说郑明磊那天去常欣所在的小区,是去找她。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据说是情人关系。 郑明磊不是和乔依依订婚了么,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一个女人以他情人的身份出现,看来你是真的戳到了他的痛处。 只可惜这么一来,之前的努力就全泡汤了。 不着急,慢慢来,只要确定了目标,想要找到证据就相对容易得多。季翎岚看看墙上的时钟,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好好养伤,案子的事就交给别人吧。 师傅,我有点担心警队内鬼的事。 放心吧,崔局是老刑警了,他会安排好的。 我知道,只是只是一想到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居然会是黑警,我心里就不舒服。 季翎岚叹了口气,说:人各有志,我们身为法医能做的就是恪守好自己的本分,维护好法律的公正,用事实说话。 嗯,那师傅也早点休息,有事的话尽管给我打电话。 季翎岚应声后,没再多说,直接挂掉了电话,将储物柜锁好出了解剖室,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门。 陆九见他脚步不稳,连忙走上前,扶住了他的身子。 张岭也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阿岚,怎么样,顺利吗? 季翎岚点点头,笑着说道:幸不辱命,大人和孩子都保住了。 马长春闻言欣喜若狂,感激地说道:马长春多谢小神医的救命之恩! 季翎岚摆摆手,说道:知府大人不用客气。夫人身体虚弱,已经有了脱水的症状,要多让她喝水,最好是喝淡盐水。还有但凡进入夫人房间的,必须更衣净手,房间内一定要保持整洁。要时刻注意夫人有无发烧的状况,若是有,马上去张府寻我。 好,多谢小神医! 第56章 今日的药我已经喂夫人服下, 明日我在让人送药过来。小民有些累,便不打扰知府大人了。 见季翎岚脸色苍白,神色萎靡, 马长春心中对他更加感激, 连忙说道:小神医若不嫌弃, 不如今晚便留在府上, 我这就让人收拾客房。 不用, 知府大人客气, 小民就先行告退了。季翎岚转头看向张岭, 道:张叔, 我们走吧。 大人,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张岭跟马长春打了声招呼, 便扶着季翎岚离开。 管家,替我奉上厚礼, 送小神医出门。 是,大人。 季翎岚没工夫理会这些, 体力透支、精神透支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现在只想躺上床好好睡一觉。 察觉到季翎岚的异常, 陆九上前一步,将季翎岚背了起来, 道:张老爷,我们先走一步。 陆九不待张岭回话, 一个纵身飞上了院墙, 再一个纵身便没了踪影, 看得张岭一阵发愣。 马长春也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看向张岭,问道:张兄, 这小神医到底是何来历,身边竟有此等高手? 张岭回神,笑着说道:马兄,无论阿岚是何来历,他都是你我的救命恩人,只要记住这一点便好。 马长春点点头,道:张兄说的没错,小神医就是小神医。 张岭没再多说,和马长春道了别,就和仆从一起回了家。 季翎岚真真正正体会了一把飞檐走壁的感觉,可他现在疲累的厉害,没心思多想,趴在陆九背上,安心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睡了过去。 感受着季翎岚均匀的呼吸,陆九转头看了看,眼底是无尽的好奇,每当他觉得已经足够了解季翎岚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地露出更多的东西,就像是一个未知的宝藏,每次探寻总有新的收获,让人充满好奇的同时,又有致命的吸引力。 阿岚啊阿岚,你到底是谁? 当季翎岚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他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他猛地坐起身,却眼前一黑,又躺了回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苦笑着说道:这身子还是太弱。 吱呀,房门被推开,陆九出现在门口,见季翎岚还躺在床上,担忧地问道:阿岚可是身体不适? 季翎岚坐起身,解释道:无碍,就是方才一紧张,起的有点猛了。陆大哥,抱歉,今日起得有些晚了。 分卷(60) 今日修整,明日再练。 季翎岚一听,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发愣,他上次有这种感觉,好像还是中学时期,那时候的他虽然个子高,体力却不行,每次体育考试都在不及格的边缘徘徊。虽然高考不考体育,但很多例子表明,考试除了消耗脑力外,还非常耗费体力。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从高二起,他每天都会早起去晨跑,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他参加工作。每次阴天下雨,他总会悄悄松一口气,因为这是他终于可以偷懒的借口。现在的心理和当初是何其的想象,季翎岚没想到的是时隔经年,他又体会了一把。 季翎岚重新躺回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道:那我再睡会儿,早饭就不吃了。 不成。若是想睡,吃完早饭,洗洗再睡。 陆九这口气,就像是学生时代,妈妈叫他起床是一样的。 季翎岚恍然回神,他昨天给知府夫人做手术,出了一身的臭汗,似乎到现在还没洗。季翎岚抬起手臂闻了闻,乖乖地坐起身,尴尬地笑着说道:那个,麻烦陆大哥让他们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还是先洗洗,再去吃早饭吧。 陆九见状眼底闪过笑意,应声后转身出了房门。 季翎岚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因为已经错过了早饭的时间,张岭特意让仆从将饭菜送到了梅园,嘱咐季翎岚好生休息。 季翎岚吃过早饭,让大牛寻了个巴掌大的小瓷瓶,用水兑了一些消炎药和抗生素,吩咐大牛给知府夫人送了过去。并给马长春带了话,若是知府夫人的刀口出现化脓现象,一定第一时间知会他,若是无事,他七日后在登门,为知府夫人拆线。 马长春让管家带着厚礼登门拜谢,张岭一股脑的让人送到了碧桃园,金一百两,银五百两,各色布匹若干等等,摆得厅堂满满当当。 季翎岚看看面前的东西,又看看身旁的陆九,心里为马长春捏了把汗,出手这么大方,平时应该没少贪吧,送到御前侍卫的面前,不就相当于告诉皇上么 陆九心思敏捷,自然明白季翎岚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阿岚不用看我,我现下的任务是保护你,其他的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收着便是。 知府夫人的伤口恢复的很好,也未出现化脓发炎的症状,季翎岚每日派大牛去送药,七日后季翎岚登门给知府夫人去拆线,受到了马长春的热情款待。季翎岚实在招架不住,只能留在知府衙门吃了顿饭,好在有张岭替他挡着,季翎岚只用偶尔跟着应声就成。 知府夫人难产被救的消息不知怎的被传了出去,很多人都听闻张家来了个神医,纷纷上门求见,张府门房每日收到的拜帖,都能得用箩筐来盛。即便张岭百般推脱,上门求医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季翎岚一看不是办法,便和张岭辞行,准备回永平镇安家。 张夫人拉着季翎岚的手,问道:阿岚当真要走?可是我们照顾不周? 季翎岚连忙解释道:夫人,您和张叔对我真心实意,我在这儿,就跟在家里一样自在。只是我与人有过约定,要在永平镇安家,不能食言。况且永平镇距离这里也就一日的行程,您和张叔若是想我了,让人捎个信,我赶着马车也就来了。 那为何要在永平镇安家,安城不好吗?若是阿岚不习惯住这儿,那就让你张叔给你单独买个宅子,置办些仆从,你在眼前,有我们看顾着,我们也放心些。 张岭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阿岚,我们早就把你当成儿子看待,人不在身边,总是不放心啊。 我那朋友身子不好,不能长途跋涉,而我又不想去京都,我便与他约定在永平镇落脚,这样他来寻我,只需坐一个时辰的马车,不会累及他的病。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张叔和夫人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也感激不尽,但做人需讲诚信,既答应了,便绝无反悔的余地,望张叔和夫人见谅。 见季翎岚执意要走,张岭和张夫人也不便强留,在季翎岚临行前,塞给了他一打银票,又打包了一马车的东西,这才算依依不舍的放行。 季翎岚和陆九清早上路,快马加鞭,下午三点便到了永平镇。照例在那家客栈落脚,两人歇了歇,便向掌柜探问牙行的去处,随后便走了过去。 牙行就相当于古时候的中介,来往于买卖人双方,交易成功后,抽取一定的佣金。 永平镇虽然只是个镇子,却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牙行就在客栈往南两个街口的地方。两人来到门口,抬头看了看招牌,直接走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连忙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官想买些什么?咱们这里从丫鬟仆从,到置宅置地,统统能给您办齐。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买个宅子,两进的就成,最好不要太偏。 您来的真不巧,几日前,唯一一套两进的宅子刚卖出去,咱们现在只有一进和三进的宅子。 卖出去了?季翎岚和陆九对视一眼,道:那三进的院子大约多少钱? 三进的院子也只有一套,是之前咱们永平镇有名的富户王家的家宅,只因前不久王家的大儿子把老两口接去了辽东,这宅子也就空下来了,这才委托我们牙行转卖。宅子虽是老宅,但两年前重新翻修过,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所以价钱方面可能要贵一些。 多少钱,你说个实价,我们若是能接受就买,不能接受就算,买卖不成仁义在。 小的看公子也是个实诚人,这样吧,一口价,五百两,您要是觉得成,小的现在就带您去看宅子。 季翎岚看向陆九,对这里的物价,至今他也没什么概念,主要自从他穿越以来,吃喝拉撒睡,几乎都是傅南陵在打理,除了前些日子和傅南陵一起逛了几次街,他根本没花过钱。 陆九淡淡地说道:京都的宅子都没这么贵,你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公子怎知京都宅子的价钱?咱们牙行在永平镇可是老字号,绝对的童叟无欺!而且只有这一处三进的院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一百五十两,成,就看宅子;不成,我们就走人。陆九也不废话,直接给了底价。 伙计一听,眉头皱了起来,道:这位公子,您莫不是在戏耍小的,讨价还价天经地义,但也没像您这样的,直接给小的砍了七成。 京都城郊三进的院子也就这个价钱,给你一百五十两足够。还是那句话,成,我们看宅子;不成,我们走人。陆九的态度坚决,丝毫不留余地。 伙计上下打量陆九,试探地说道:这位公子,听您的口气,是京都来的? 陆九眉头皱起,拉起季翎岚的手臂,道:阿岚,走吧。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好,反正这永平镇也不算大,咱们转一转,说不定还能碰到合心意的,总比这牙行里便宜。 伙计见两人要走,连忙上前拦住他们,道:两位公子,咱们牙行可是永平镇独一份,所有买卖住宅的都在我们这儿挂了号,您不能坏了我们规矩不是。您二位是不是诚心想买宅子? 季翎岚点点头,道:自然是想买,只是你这伙计太不实诚。 得,您两位是今天头一份,小的就帮您去问问掌柜,看看那宅子到底多少钱能卖。两位稍后,小的马上就来。 伙计说完,急匆匆地走了,独留季翎岚和陆九在店内。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看来这牙行的生意不好,唯恐跑了咱们这个大单,连店面都不要了。 陆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季翎岚靠近陆九,小声问道:陆大哥,一百五十两真能买下一个三进的宅子吗? 陆九点点头,道:京都不能,但这里能。 季翎岚不满地说道:这牙行也太黑了,整整把价钱抬高了七成! 他们都是看人下菜碟。陆九看向季翎岚的衣服,道:你这身衣服虽然看着素,却是似云锦缝制而成,这是贡品,唯有皇家少数人能用。虽然他们认不出,却能看出衣料价值不菲。 季翎岚目瞪口呆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好半晌才说道:这衣料是贡品? 陆九实话实说道:是,每年产布只有十几匹,皇宫中许多妃子都未曾用过。 季翎岚震惊之余只剩无奈,道:阿陵真是,若我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皇上面前,那真是 季翎岚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下来,随即苦笑着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日庞公公会对我再三盘问,十有八九是因这身衣服。 陆九一怔,随即说道:庞公公跟随皇上多年,这布料他一眼便可认出,对你多加盘问,倒也在情理之中。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问道:陆大哥,我那些衣服不会都是劳什子似云锦做的吧? 有几件是。似云锦之所以叫似云锦,是因它织出的布,制成成衣穿在身上,行走间会有流云状的花纹出现,这些布料虽颜色或有不同,制衣时却不会刺绣。 哦,我明白了,待会儿回去仔细看看。 脚步声响起,两人打住了话头,看向后院的方向。率先出来的是店伙计,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掌柜,这就是那两位公子。 掌柜打量着两人,笑着问道:不知两位公子怎么称呼? 季翎岚答道:我姓季,他姓陆。 原来是季公子和陆公子,失敬失敬。掌柜客气地拱拱手,道:这座宅子是刚修缮没多久,里面的用具一应俱全,搬进去即刻就能住,位置也好,就在镇子的正东南,这王家不仅人丁兴旺,还出了个知府,足以说明这宅子的运势好 掌柜嘴皮子厉害,把宅子的各个方面都夸了一遍,听得季翎岚一阵热血沸腾,如果不是脑袋还算清醒,说不定一冲动直接掏钱买了。 陆九听得有些不耐烦,道:一百五十两,成不成? 掌柜被打断,微微皱眉,随即说道:二百两,不二价! 陆九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拉着季翎岚往外走,连个眼神都欠奉。季翎岚任由他拉着出了门,买卖这方面他真不在行,还是陆九这个本地人拿主意,才不会吃亏。 掌柜见状一愣,连忙追出门,道:哎哎,你们别走啊,一百八十两,一百八十两已经是底价了,再低我们就只能赔钱了。 见两人丝毫没有停留的打算,掌柜一咬后槽牙,道:成,一百五十两,就一百五十两! 陆九停住脚步,看向季翎岚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了回去。 掌柜肉疼地说道:这位公子可真会讨价还价,这桩买卖我们愣是一个子都不挣,白搭了这些时日的精力和口水。 陆九也不搭话茬,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要看宅子,若不像你说的那般好,这宅子我们不会买。 得得得,公子说什么是什么,今日掌柜我就当日行一善。掌柜看向一旁的伙计,道:三水,你带两位公子去看看宅子。 是,小的这就去。 季翎岚和陆九跟着三水往东南的方向走,走了大概三个街口,便看到了一座大宅。朱色的大门紧闭,上面有两个黑色的圆环,大门两边放置着两个约30公分高的石狮子。无论围墙,还是大门,颜色看上去都很新,确实像是刚刚翻修没多久的样子。 三水拿钥匙开了门,回头看向两人,道:两位公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街门,正对面是影壁,上面雕刻着荷花和锦鲤,寓意鲤鱼跳龙门一朝富贵。进了宅子,街门的两侧是倒座房,一共有五间,大小都相差不多,从东到西,依次是门房、账房、外客厅,以及两间下人房。 垂花门两侧是抄手游廊,进去便是二进的院子,里面种植了几种不知名的花草,东西两边各自有两间厢房,坐南朝北的是正房三间,正房两边是两间耳房,正房前栽种了两个垂柳。 正房后面则是五间后罩房,也就是俗称的后院,是宅子主人的内眷所住。 季翎岚走了这么一圈,对宅子非常满意,主要是价格很满意,这么大的宅子,如果在现代,那就属于豪宅,别说买,他连租都不一定租得起。 三水领着两人转了一圈,笑着说道:两位可还满意?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倒还不错。陆大哥,既然价钱已经商定,咱们就买下这里吧。 陆九应声道:嗯,就是旧了点,待以后再翻新吧。 自打进了宅子,两人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还真拿不准这买卖到底能不能成,听两人这么说,三水这才算是放了心。 既然两位公子决定要买,那我们便回牙行交一下定钱,待明日我们一起到衙门签文书。 季翎岚看看陆九,见他没反对,也就应了声。 回到牙行,陆九要求看看宅子的地契和房契,在确认真假以后,再才交了定钱,写了凭证。这一顿折腾下来,待两人回到客栈,天已经黑了。 陆大哥,那宅子真不错,待办好了文书,咱们打扫一下,再置办些新的被褥,就能入住了。 嗯,确实不错。这么大的宅院,阿岚可曾想过买个仆从? 不用!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实在不想身边跟个人。季翎岚顿了顿,道:当然,陆大哥例外,我还得跟陆大哥学功夫呢。 陆九眼底浮现笑意,道:那阿岚可曾想过作何营生? 我想做仵作,只是在这镇上做仵作应该糊不了口吧。 阿岚不是会医术么?可以在镇上盘个铺面,开个医馆。 我那点医术可开不了医馆,就连那些药材的名字,我都叫不出几个,更别提他们的药用价值。 阿岚救了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知府夫人,那可是两条人命,不是么? 陆大哥有所不知,那只是碰巧我能救,但凡出现其他状况,就算我在,也没用。季翎岚并没有被那两次的成功冲昏头脑,他清楚的知道但凡出现大出血,或者别的状况,就他现在所掌握的设备,就算他能救,也无能为力。 分卷(61) 那阿岚给知府夫人送去的是什么药?据说除了微微的苦味,并无别的异味,与往常吃的药大有不同。 陆大哥,抱歉,那药方是秘密,我不能说。 陆九点点头,道:既是秘密,那我便不问。你身上的银子还有不少,做何营生你可以慢慢想,不必心急。 谢谢陆大哥。 两人吃过晚饭,又聊了会天,便躺上床各自睡去。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来到牙行,和掌柜一起去了衙门办文书,一上午的功夫,那宅子便是季翎岚的了。至于为何办得这么快,当然是使了银子的结果。 季翎岚和陆九简单的吃过中饭,就驾着马车上街采购,整整一下午的功夫,终于将想买的东西全部买齐,他们又忙活着收拾屋子,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才算收拾利落。 站在院子里,季翎岚四下看了看,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陆大哥,多亏你帮忙,若是我自己,肯定要忙活好几天。 陆九微微笑了笑,道:跟我不必客气。 成,不跟陆大哥客气。季翎岚感慨地说道:流浪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个像样的家了。 季翎岚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而是说给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不论他的灵魂去了哪里,季翎岚算是在这儿给他安了个家。 陆九没说话,只是看着季翎岚的眼神有些心疼。 陆大哥,时间不早了,咱们好好弄点吃的,也算是庆贺我的乔迁之喜。 好。 季翎岚和陆九走向厨房,将下午买的菜拿出来,煎炒烹炸炖,做了一桌子菜,每样的分量都不多,就是怕浪费。最后烙了十张葱油饼,端着熬了一个时辰的鸡汤,两人这次来到餐桌前坐下。 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季翎岚将桌下的酒壶拿了出来,给陆九倒了一杯,说:陆大哥,今日高兴,你便喝上几杯。 陆九也不推辞,拿起酒杯,道:恭贺阿岚乔迁之喜。 季翎岚给自己倒了杯茶,与陆九碰了碰杯,道:多谢陆大哥。 陆九知晓季翎岚不善饮酒,也不勉强,一口便喝光了杯中酒。 季翎岚再给陆九满上,道:陆大哥,自从我们相识,一直都是你在帮我,阿岚感激不尽,这一杯我敬陆大哥。 陆九举杯与季翎岚相碰,仰头喝尽杯中酒。 季翎岚夹了一块鸡肉放进陆九碗里,道:陆大哥快吃,刚才一高兴给忘了,空腹喝酒容易醉,还伤身,你赶紧吃点。 无碍。陆九拿起筷子,将碗里的鸡肉送进了嘴里。 季翎岚也夹了一块豆腐吃了起来,随口找了个话题,道:记得初识时,陆大哥曾说我和你一个故人很像,不知这位故人是谁,我们哪里相像? 他叫阿新,是宅子里的人,和我一样是孤儿,被义父收养,也与我一起入了仕,只可惜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他不幸遇难。 季翎岚懊恼地抽了一下嘴巴,道:抱歉,陆大哥,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碍,已经过去经年,我也早已放下,只是每每想起往事,还是会想他。你和他性子很像,他也与你一样善良,就是因为他的心善,才不慎着了别人的道,丢了性命。陆九拿过酒壶,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阿新心底善良,即便误了性命,想必他也不会后悔,只是自己运气不好,错付了人罢了。 陆九看着季翎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悲伤的日子,满身是血的阿新躺在他怀里,明亮的眼睛慢慢变得暗淡,只是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你与他果然很像,他临死之前,也是这般说的。 那可惜了,若是他还活着,说不定我们能成为知己。季翎岚给自己续了杯茶,道:陆大哥,我们敬阿新一杯,但愿来生他能投个好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 敬阿新。 陆九举起酒杯,随后他们各自将酒和茶洒在了地上。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就像是多年的老友,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子时才放下筷子,将剩下的残羹剩饭收拾了。时间太晚,烧水太麻烦,也没买浴桶,两人便用冷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各自回房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3 14:07:18~20210524 08:0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樺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为了防备高威, 陆九住在了正房旁边的耳房,两间房只隔了一面墙,但凡有点季翎岚有点动静, 以陆九的耳力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自打住进了新家, 陆九便给京都去了信儿, 季翎岚也捎带给傅南陵写了封信, 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简单地说了说。信送去第三日, 刘曦便奉命来了镇上, 拉了八辆车的东西, 从日用品到四季衣物,再到家具摆件, 应有尽有。 家里的家具几乎换了个遍,季翎岚的衣服放满了两个衣柜, 让他一度有种被包养了的微妙感。 日子一天天的过,仗着还有些银钱, 季翎岚不心急赚钱,安心的随着陆九习武。陆九毕竟是朝廷命官, 不可能一直护在他身边,他就想着趁着陆九还在, 学点防身的本事。 一年的勤奋训练,虽然不能说是学艺有成, 至少季翎岚成长了不少, 原本一米四的个子, 猛涨了二十公分,身子也壮了不少,不再是走两步就磨破脚的病弱少年。 经过一年的深思熟虑, 季翎岚在镇上盘了个店面,开了一家药店,取名叫福春堂,专卖治伤寒感冒的药水。 因为这个唐棠自费,给解剖室换了一套高级的储物柜,将最大的两格留给自己,改装成了小型冰箱,里面存放了许多解毒剂,和需要冷藏的药品。至于那些普通的感冒药,退烧药等等,都放在了普通的储物柜。但凡药物紧缺,季翎岚都会给唐棠打电话,让他及时补充。 为了补偿唐棠,季翎岚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在网上注册了个网店,专门卖古装和古代的饰品,货源就由季翎岚来弄。他专门在镇上找了几个刺绣手艺好的绣娘,用来手工制作正宗的古装。 虽然一开始两人都遇到了开店不开张的窘迫,尤其是季翎岚,镇上的人一看开店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自然是不信他。开店一月有余,也不见有人上门买药,直到一个小乞丐病倒在街上,季翎岚用药治好了他,镇上的人才慢慢有人进店买药。因为季翎岚的药虽然贵了点,但疗效好,伤寒感冒至多一星期便能好,而且不同麻烦的熬药,还没有浓重的药味,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镇子,大家都慕名而来,渐渐的生意也就好了起来。 而唐棠那边就顺利的多,他家里原本就是经商的,做做广告宣传宣传,再加上衣服无论是用料,还是制作都走的高端路线,虽然衣服卖的贵,但网店还是很快就火了起来,以至于后来每个月网店的纯收入都有上百万。不过唐棠没心思管理,见他妈很感兴趣,就将店面交了出去,他只专心做他的法医,空闲的时候给季翎岚跑跑腿。唐棠告诉他妈妈,这网店他只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另外百分之六十则是属于别人的。每个月的收益都会有百分之六十被打进另外一个账号,这是唐棠专门为季翎岚办的。 因为福春堂的开张,镇上原本的医馆被抢了生意,很多人都以为那医馆的大夫肯定要上门闹事,都等着看笑话,可等来等去,两边都没动静,等着吃瓜的百姓失望了。 其实早在福春堂开业之前,季翎岚就登门拜访了镇上唯一的医馆永宁堂,也就是和张岭一起在永平镇落脚时,他去买药的那家药店。大夫还是那个老大夫,伙计还是那个店伙计。 季翎岚一进门,就见老大夫正坐在柜台后打瞌睡,伙计则在收拾药柜。 伙计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季翎岚,笑着招呼道:两位公子是抓药,还是看诊? 季翎岚看向柜台后的老大夫,道:不买药,也不看诊,我有事想找张老。 伙计一怔,转头看向假寐的老大夫,见老大夫没有反应,道:不知这位公子找张老有何事? 我是新开药铺福春堂的掌柜,来找张老是商量点事。 福春堂? 伙计微微皱了皱眉,不待说话,就听身旁的老大夫说道:你开你的药铺,我看我的病,找我何事? 季翎岚走到近前,礼貌地行了一礼,道:阿岚见过张老,不知张老还记不记得阿岚? 老大夫仔细地打量季翎岚,道:你是前些日子来买药,又问哪里有卖医书的小子。 季翎岚笑着说道:张老真是好记性,那日阿岚唐突,现在想来着实好笑。 老大夫面色严肃地说道: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居然有胆量开药铺,就不怕吃出人命么? 季翎岚依旧笑着说道:那咱们就试试。 试?怎么试?治病救人那是关乎性命的事,竟让你说的这般儿戏,简直岂有此理!老大夫脸上的不悦丝毫不加掩饰。 面对老大夫的怒火,季翎岚依旧嘴角带笑,因为越是真正以治病救人为宗旨的大夫,在听到他的话后,就越是生气,这说明自己没有看错人。 张老可听说安城知府夫人难产被救之事? 马长春的夫人难产被救,已经在安城传的沸沸扬扬,永平镇距离安城不远,没几日便传到了这里,只是后来随着季翎岚的消失,这事的热度也就慢慢降下来了。 老大夫神色一怔,随即审视地看着季翎岚,道:这事和你有何关系? 知府夫人是我救的,我姓季,叫季翎岚。 伙计闻言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你就是之前口口相传的小神医? 季翎岚谦逊地说道:神医可不敢当,我只是偶然的机会下,和一位老先生学了些外伤的处理方法,以及几个特殊的药方。相较于张老的博学,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你说的这些可不能救回一个难产的孕妇。老大夫看向季翎岚的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 季翎岚为难地笑了笑,道:张老见谅,那位老先生说过,他教我的东西未经他的允许,不能外泄。 这个我懂,老头子也没想打探什么。你说吧,我们怎么试? 见老大夫松了口,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道:我这药方专门医治伤寒发热,张老确定病人是得了伤寒后,让他服用我的药,我敢保证早则三到五天,晚则五到七天,他的伤寒便能好。 那若是你的药出了问题,病人不治又该如何? 张老,由您看着,还有傅国的律法在头顶上悬着,我敢拿人命玩乐吗? 老大夫沉吟了一会儿,道:好,看在你小子还算顺眼的份上,我便让你试上一试。 那就多谢张老了。季翎岚喜笑颜开,朝着老大夫深深鞠了一躬。 你小子别高兴太早,若是当真出了事,老头子定不饶你! 张老放心,若真是我的药出了问题,我任凭您处置。 季翎岚和老先生定好的赌约,便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陆九始终站在季翎岚身旁,从进门就未曾言语,却不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尤其是老大夫,视线总是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看了看季翎岚和陆九,径直走向老大夫,道:张大夫,你帮我看看,我这头疼的厉害,可是着了风寒。 老大夫看了季翎岚一眼,道:坐下,我给你看看。 中年男人做了老大夫的对面,伸出右手放在案枕上。 老大夫精心给他把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喉咙,道:你确实着了风寒,且已经有段时日,这喉咙皆已化脓发炎。 老大夫下意识地拿起毛笔,随即放了下来,看向季翎岚,眼底带着询问。 季翎岚点点头,从袖袋里拿出两个药瓶,放在桌面上,道:这药瓶里的药分早晚两次各服用一半,这是一日的药量,明日的药,你明日再来取。 男人看了看季翎岚,又看了看老大夫,问道:这药多少钱? 这两瓶药二十文。 男人有些迟疑地看向老大夫,道:这两小瓶药要二十文?张大夫,这是不是有点贵了。 季翎岚笑着说道:这药无需熬制,疗效快,微苦,只需三到五日,你的病便能好。 男人闻言眼睛一亮,问道:张大夫,这小哥说的可当真? 老大夫也对这药颇为感兴趣,道:若无疗效,药钱我退你双倍。 好嘞,我相信张大夫。男人从钱袋里掏出二十文钱付了账,拿起药瓶就要走。 季翎岚出声叮嘱道:这位大伯,一定遵医嘱,这是一日的药量,分两次服用,否则若无疗效,药钱不退。 成,你放心,我定然照办。 男人走后,季翎岚和陆九也离开了,第二日吃过早饭才来。正巧碰上昨天的病人,季翎岚将兑好的药水卖给他,又问了问他的状况,这才离开。 第三日,季翎岚和陆九照常过来,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老大夫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季翎岚却老神在在的在一旁和伙计聊着天。直到中午时分,男人才过来,精神比前两日明显精神许多。 张大夫,您这药可真管用,我这头也不疼了,鼻子也通气了,就连喉咙疼也减轻不少。我觉着再吃上一日,应该就能好。 老大夫眼睛亮了亮,道: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男人走到桌案前坐下,伸出手让老大夫把脉,又配合地张开嘴让他检查喉咙。果然如他所言,喉咙的炎症好转了许多。 季翎岚依旧将两瓶药放在桌上,道:二十文。 男人痛快地付了钱,道:这药不用熬方便,而且只是略微有些苦,比之前喝的药味道好多了,二十文一点都不贵。 第四日男人再来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季翎岚给了他最后两瓶药。不过老大夫还是叮嘱男人过来复诊,确定男人真的病好后,他对季翎岚的药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分卷(62) 老大夫看季翎岚的眼神更加温和,道:你说吧,想与我商议什么? 季翎岚实话实说道:张老,实不相瞒,我不会诊脉,无法确定病人是否真的得了伤寒,所以想请您做了诊断后,让那些得了伤寒的人都到福春堂买药。但凡您介绍到福春堂买药的病人,他们所花药钱的一成就是您的。您放心,我只卖治伤寒的药,不会跟您抢生意。 你这小子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这是想用一成的药钱顾我当你们福春堂的大夫。 季翎岚赧然地挠挠头,笑着说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别人我信不过,就信得过张老的医术。 你让我帮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季翎岚一听有戏,忙不迭地说道:您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应承您。 我要两瓶你的药,你可肯应? 季翎岚一怔,随即从袖袋里拿出两瓶药,道:给。 老大夫一怔,随即问道:你就这么给了,就不怕我根据这药,研制出药方? 不怕,您若是能研制出来,阿岚佩服还来不及呢。 老大夫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季翎岚,道:好,那就这么定了。 有了老大夫的介绍,药店的生意很快走上正轨,季翎岚还招了一名伙计,是他一次偶然间救得小乞丐。小乞丐没钱买药,病倒在他的药铺门口,季翎岚便将人救回了家里,还专门请了老大夫给他看了病,经过近半月的调养,小乞丐的病彻底好了。季翎岚见他无家可归,药铺正好又缺人,便将他留了下来。 除了照料药铺的生意,若是镇上出了案子,季翎岚偶尔也会做一回仵作,日子过得充实又平静。 阿岚,阿岚 人还没到,声音便传了进来,季翎岚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绕过柜台来到门口,只见一个年轻的差役大步朝他走来。 常大哥,可是衙门里出了事? 常林走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镇上发生命案,你快跟我去看看。 虽然永宁镇只是个镇子,却也设立了县衙,一年多以来,季翎岚也给衙门解决了不少事,以致于从差役到知县都与季翎岚的关系甚好,尤其是在季翎岚给知县徐金满割了阑尾以后。急性阑尾炎虽然是小手术,但在这个时代可没有,药物已经无法起效,老大夫只好让季翎岚一试,没想到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徐金满的病就给治好了,服了七日的药,身体就完全康复了。徐金满简直将季翎岚当菩萨供着。 命案?季翎岚微微皱眉,转身看向季新晨,道:阿晨,你看着铺子,我跟常大哥出去看看。 季新晨也就是季翎岚救回的小乞丐,笑着说道:掌柜,您去吧,铺子里有我,放心就成。 常大哥,我们走吧。 好。常林带着季翎岚朝着镇子的南面走去。 常大哥,现场封锁了吗? 封锁了,那里王贵他们都在,我们一到案发现场,就将那里封锁了起来。与季翎岚办了不止一起命案,对于这些要求常林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季翎岚点点头,道:死者是谁,谁报的案? 死的是豆腐西施王氏,还有她的女儿林小玲,报案的是王氏的公公林石。 豆腐西施? 镇子不算太大,两年的时间足够季翎岚将大部分人混个脸熟,尤其是经常在街上做买卖的人。这豆腐西施王氏是林家的儿媳,曾到福春堂买过几次药,季翎岚倒是对她有些印象。 常林有些奇怪地问道:阿岚,今日怎的没见陆公子? 他出门办点事,过两日再回来。 昨日陆九突然收到飞鸽传书,说是京都有变故,需要回去一趟,当即便回了京都。 常林点点头,好奇地问道:阿岚,那位陆公子是做什么的? 季翎岚笑了笑,道:和我一起合伙开药铺啊,还能是做什么的。 可我总觉得陆公子身上有一股气势,比知县大人还足。 那大概是因为陆大哥平日里不苟言笑,给人的错觉吧。 季翎岚转移话题道:常大哥,听说豆腐西施的夫君早几年便已离世,他们家中现下还有谁? 常林叹了口气,道:爹娘都在世,还留有一子一女,还有一个只知读书的兄弟林志,这些年全靠王氏卖豆腐为生。 那王氏的夫君是怎么死的? 王氏的夫君叫林卫,三年前突然染病,从此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死了。这王氏也是个苦命的,刚嫁过来三年,夫君就死了,这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没用的小叔子,一大家子人全靠她活着。 那个林志多大了,为何不做点活计,为家里分担分担? 林志今年应该十八了吧,整日里什么都不做,就只拿着书,说是要考取功名,可接连考了好几年,连个县试都没过,我看啊,他就不是那块料。常林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林志的鄙夷。 那林志的爹娘就不管么? 不管。这一家子除了死了的林卫,就没个明白人,尤其是那老两口,对这个小儿子特别偏心,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还什么都不让干。对林卫夫妻俩就各种挑剔,两夫妻挣的钱要全部上交,不仅供着父母,还要供着林志,吃喝的却还是他们三个剩下的。就连林卫生病的药钱,还是王氏哭着求着要来的。常林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常大哥怎会这般了解? 我家与林家就隔了一条胡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再加上我媳妇和王氏交好,他们家的事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如此。 两人没再说话,一路朝着案发现场走去。 让让,让让。 常林走在前面,为季翎岚驱赶看热闹的人群,季翎岚紧随其后,两人顺利的进了豆腐西施所住的小院。 阿岚来了。门口的差役见季翎岚进门,都笑着打着招呼。 季翎岚点点头,问道:尸体在哪儿? 尸体都在屋里。 季翎岚抬脚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看了看房门,并未发现有被破坏的痕迹。房间里很乱,桌椅翻倒在地,女童的尸体倒在门口,呈趴伏的状态,一直手臂前伸,一直手臂蜷曲。身上只穿着里衣,嘴角有淤青,脸上有指印,显然是被人打过。致命伤在头部,后脑的位置有处三角形的凹陷,应是颅骨骨折导致的死亡。 王氏的尸体在床上,呈仰躺的状态,两眼圆睁,面色发绀,面部肿胀,脸上同样有伤,脖颈间有明显的掐痕。季翎岚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发现眼球、睑结膜均有点状出血的情况,又摸了摸她的喉咙,发现她的甲状软骨有骨折的迹象。种种迹象表明,王氏是被人扼住喉咙,导致机械性窒息而死。 季翎岚看向王氏的双手,发现她的指甲外翻,指甲内有皮肉组织,可以确定这是王氏在遭人扼颈时挣扎所致,也就说明凶手在行凶时被抓伤。 常林忍不住出声问道:阿岚可看出什么? 王氏是被掐死的,她女儿是被人用钝器击中后脑砸死的。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根据死者身上的尸斑、尸僵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的亥时。门窗均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凶手应该是王氏相熟的人,且应该是个男人。 什么?男人?季掌柜可不能信口胡说,毁坏我们林家的声誉。 季翎岚转头看去,不知何时房内进来一个老汉,正愤怒的看着他。 这位应该就是王氏的公公,林老先生吧。 老汉不满地哼了一声。 常林见状皱起眉头,道:老林头,阿岚可是知县大人请来办案的,你可别不识抬举。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见常林拉出知县说事,林石稍稍收起脸上的不满,道:常林,你听听他说的这话,昨晚亥时,一个男人进了我儿媳的院子,这不是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么? 阿岚为人如何,咱们镇上的人有目共睹,他说话向来谨慎,既然说了那便有他的依据,你听着便是,哪儿那么多废话。 常林,虽然你在衙门做了官差,但好歹我们两家也是几十年的邻居,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再说这可是事关我们林家的清誉,就算县太爷当面,我也不能任人污蔑了去。林石这话表面上是说常林,事实上是说给季翎岚说的。 季翎岚做法医多年,面对过各种各样的死者家属,这场面他见惯了。 季翎岚看向床上的王氏,道:你们看她,头发披散,并未挽鬓,说明她那时已然入睡。可衣衫却穿着齐整,说明她要见的人,需要她穿戴整齐,若是对方也是女子,根本不必如此。 常林和林石跟着季翎岚的思路,打量着床上的王氏。 常林点点头,道:阿岚说的没错。 林石的脸色变得难看,看着王氏的眼神充满愤恨,道:这个贱人,居然偷男人,活该她被杀! 季翎岚听得眉头皱起,道:不,她与凶手相熟,却还是顾着男女大防,否则不会穿着整齐。况且还有女儿与她同睡,即便要偷人,也不可能当着女儿的面。 林石质问道:那她怎的三更半夜放一个男人进她的屋? 季翎岚看着林石,意味深长地说道:她的头发并未挽起,说明这人跟她很熟,且很有可能是亲人。 第58章 王氏的衣衫整齐, 而头发却未曾挽鬓,再加上她女儿只穿了一件中衣,可以说明这男人跟他们母女很熟, 熟到她女儿不用避嫌, 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选, 极有可能便是她们的亲人。 阿岚的意思是常林看向林石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林石见状连忙嚷嚷道:你们看着我作甚, 她们一个是我儿媳, 一个是我孙女, 我心疼都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杀她们?你们这是信口胡说, 这是污蔑! 季翎岚淡淡地笑了笑,道:林老先生不必着急, 我并没说凶手便是你。 林石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道:我不听你信口胡诌, 这凶手分明是图财害命,你休想诬陷我们! 林石嚷嚷地声音很大, 院外看热闹的人更加好奇。一个老妪趁门口守门的差役不注意,快步走进了屋子, 看都不看门口被杀的林小玲,径直走到林石的身边, 急切地问道:老头子, 到底怎么回事?屋里可有缺少财物? 林石眼睛一闪, 大声说道:少了,王氏这一个月卖豆腐赚的银钱没了,还有她的嫁妆, 你给她的银镯子都没了,这肯定是谋财害命。 老妪便是王氏的婆婆李氏,在听到林石的话时,神情明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嚎了起来,道:这个杀千刀的贼人,不仅杀了人,还抢了钱,那可是我们的活命钱啊,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哦! 李氏张嘴闭嘴都是钱,完全无视这屋里死了两个人,看得季翎岚眉头紧皱,心里对两人的观感直线下降。他懒得搭理两人,转头看向常林,道:常大哥,凶手被王氏抓伤了,身上应该有伤痕,大概的位置应该是在手上、前臂,或者脸上。 常林虽然年轻,脑子却好使,转头看向林石,见他手上并无伤痕,道:你们家老二呢? 林石惶急地说道:常林,你可不能听他胡说,我们家老二那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怎么可能杀害他大嫂和侄女。 常林一听,便知道林石肯定不会说实话,直接无视他们,对门口的差役说道:大贵,你和大力去后面的院子,把李志给我抓来。 是,头。两人应声,转身就走。 林石一看急了,转身就要追,却被常林拦住了去路。 常林威胁地说道:老林头,我劝你不要去,否则我就办你个妨碍办差,先打十大板。 林石顿住脚步,看向常林,道:常林,好歹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宁愿听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顾念咱们多年的邻里情分? 我穿上这身衣服,那就是官差,讲的是律法,不是情分。阿岚并未说凶手是谁,只说凶手被王氏抓伤,若林志清白,只要验上一验便可,谁也不会为难他。倒是你,对我们办差多番阻挠,更是让人疑心,难不成你家老二果真是凶手?常林怀疑地看着林石。 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我家老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可能杀人?我只是不想他蒙受不白之冤,他可是读书人,一旦被人泼了脏水,有了污点,以后还怎么考取功名。 是不是清白,一会儿抓到人验验伤就一清二楚了。 李氏听完两人的对话,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宝贝儿子被怀疑成杀人凶手,而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季翎岚。 季翎岚正弯腰查看王氏脖颈上的掐痕,眼角余光看到李氏朝他冲了过来,连忙后退一步,那李氏收势不及,直接趴在了王氏的尸体上,看着王氏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她惊叫一声,白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紧接着季翎岚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再一看李氏的裤子湿了,黄色的尿液顺着裤腿流到了地上。 在场的人都被看呆了,林石率先反应过来,扑到李氏身前,嚷嚷道:老婆子,你怎么了?老婆子,你快醒醒啊! 季翎岚一脸无辜地看着床上的李氏,心里却畅快多了,这种人就该受点教训。 林石指着季翎岚,愤恨地说道:姓季的,我们林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季翎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是她对我图谋不轨,我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连碰都没碰她一指头,你说我害你们?啧啧,居然被自己儿媳的尸体吓晕,可见她平日里做的亏心事当真不少。 你你不要仗着有知县大人撑腰就为所欲为,真逼急了,我就到京都去告御状。 分卷(63) 告御状?本官倒要看看,这是哪个刁民要告御状? 话音一落,门口紧接着进来一人,身上穿着官府,头上戴着乌纱帽,身材有些臃肿,却挺得笔直,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季翎岚也微微躬身,行礼道:小民见过徐大人。 徐金海连忙摆手,笑着说道:阿岚快快免礼。 谢大人。 跟着徐金海进来的师爷,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到屋内正中,殷勤地说道:大人,您坐。 徐金海走到太师椅前坐下,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季翎岚身上,道:阿岚,这里到底发生何事,说于本官听听,我倒要看看,这嚷嚷着告御状的,是怎么被冤枉了。 刚刚还指着季翎岚碰瓷的林石,现在跪在地上吭都不敢吭一声,将欺软怕硬诠释到了极致。 季翎岚瞥了一眼林石,道:那我便详细地和大人说说。昨夜亥时,王氏已经睡下,突然听到有人叫门,听声音她认出了来人,因为来人是男子,她穿好了衣服去开门,又因为是熟人,她并没有挽起长发。男人被她带进门,与她因为某事发生争吵,吵醒了床上的林小玲。王氏连忙进屋安抚,男人也跟着她走进来,动手打了王氏和林小玲,王氏反抗与男人扭打了起来,以致于最后被男人扼住喉咙,造成窒息而死。林小玲被吓坏了,想要逃跑,男人杀红了眼,拿起桌上的烛台朝着林小玲的后脑砸了过去,造成林小玲颅骨骨折致死。男人站在林小玲的尸体旁愣了会儿神,随后仓皇逃离。这里的血迹,便是凶手拿着的凶器上滴落的。 徐金海点点头,道:那这么说来,凶手是个男人,而且是和王氏相熟的人。三更半夜,这王氏放一个男人进来,莫不是做了什么不守妇道的事? 并不是。季翎岚将之前的话,重新解释了一遍。 林石慌忙说道:大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做不得准啊大人。一定是王氏这贱人勾搭了汉子,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跟我们没有半点干系,这个贱人就是死有余辜啊。 徐金海面色遗憾,呵斥道:闭嘴!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林石被吓得一个激灵,可为了儿子,他不得不豁出去。 大人,他无凭无据,却诬赖好人,定是心怀不轨。大人,您明察秋毫,千万被中了他的诡计啊! 徐金海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石,道:老林头,你是否觉得本官今日不在大堂之上,就没了威严?若你再敢多言一句,本官便让人把你拖出去,尝尝板子的滋味。 林石的身子一僵,张了张嘴,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徐金海冷哼一声,这种无赖他见得多了,只有以恶制恶才能制得住他们。 阿岚,你说这凶手杀害林小玲所用的凶器乃是烛台,可有什么依据? 季翎岚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指了指上面的方形痕迹,道:大人请看,这方形的印记旁是滴落的蜡,桌子底下还有燃了一半的蜡烛,蜡烛底下有一个很深的圆孔,说明这里曾经有一个底座为方形的烛台。而林小玲后脑的伤口呈现的形状正好与烛台的一角吻合,再加上她头发上沾染的蜡的残渣,足以说明凶器就是王氏家中的烛台。 季翎岚边说,边向众人展示他这样判断的依据。 原来如此。徐金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阿岚果然不愧是阿岚,思维敏捷,观察仔细,本官自愧不如啊! 大人谬赞,小民愧不敢当。 当得,当得。徐金海笑容满面地看着季翎岚,是越看越觉得喜欢,但凡他有个女儿,一定许配给季翎岚。 脚步声响起,王贵和孙大力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徐金海也在,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徐金海摆摆手,道:人抓到了吗? 王贵答道:回大人,属下无能,并未发现林志的踪迹。 废物!犯人都畏罪潜逃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搜!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 徐金海看向跪在地上的林石,道:老林头,你家老二去哪儿了? 林石心里一阵紧张,头也不敢抬,道:大人,志儿是被冤枉的,志儿不是凶手,还请大人明查啊! 老林头,你别给本官耍花样,若是他真的无辜,又怎会消失无踪?定是心虚作祟,才畏罪潜逃!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如若不然,本官就大刑伺候! 大人,志儿昨日出远门,说是与朋友一起去京都游玩,至今未归,昨夜根本不在镇上,又怎会是杀人凶手,还请大人明查。 朋友?哪个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这个小民不甚清楚,只知是一起读书的朋友。 徐金海冷笑着说道:老林头,你是把本官当成三岁孩童来哄?真真是不知死活!来人,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随着徐金海的话音落下,门外走进来两名差役,和徐金海行礼后,径直走向林石。 林石一看连忙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小民年迈,二十大板能要了小民的命啊! 林石,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家老二现在何处? 林石哭喊道:大人,小民说的都是实话,志儿确实去京都游玩了,小民没有撒谎,还请大人明查! 徐金海见状不耐烦地说道:拉出去,狠狠地打! 是,大人。差役不顾林石的挣扎,架着他就出了门。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外面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林石的惨叫。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大人,我想去林志的卧房看看。 徐金海站起身,道:走,本官陪你去,本官也看看这久读圣贤书的人,怎么就这么黑心。 季翎岚提醒道:大人,现场还需保持,莫让人毁了去。 徐金海看看周边的差役,道:阿岚的话都听清了,谁敢在这里动手脚,直接给我棍棒伺候。 周围的差役应声道:是,大人。 徐金海走在前,季翎岚跟在身旁,师爷非常有眼力见儿的跟在后面。 林志所住的院子,就在王氏所住院子的后面,穿过一个月亮门,走过去就是,根本不需要走前面的院门,这也是季翎岚为何推测凶手是林志的原因之一。 季翎岚站在院子里看了看,这院子正房三间,东厢房两间,对面是厨房和杂物间。相比王氏所住的前院,这里要大上许多。 季翎岚率先走向东厢房,推开门朝里看去,根据布置可以看出,这是一间书房。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桌后还有一个简易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一些书籍。 季翎岚走进屋,四下看了看,随手抽出一本书,封皮上写着《大傅律》,他翻开看了看,上面不是文字,而是图画,待看清里面的内容时,季翎岚脸色涨得通红,连忙将书扔在了桌上。 徐金海有些奇怪,也拿起书翻了翻,恼怒地说道:这林志简直有辱斯文,亵渎律法,该杀该诛! 季翎岚也有些无语,这林志真是个奇葩,居然在春宫图外面套《大傅律》的封皮,就算他没有杀人,有了这条罪名,也绝对好过不了。 师爷又随手抽出几本书,发现有好几本类似的春宫图,外面都套着别的封皮。季翎岚还从桌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些用过的纸张,上面画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图画,大部分都是大人和幼童。 季翎岚眉头紧皱,道:大人,看来这个林志有恋/童/癖。 恋/童/癖?徐金海虽然没听过这个词汇,但看那些图画也能看出林志的癖好,愤怒地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想到死在门口的林小玲衣衫不整,再结合林志书房内发现的这些东西,季翎岚大致能猜到王氏和林志为何会争吵。 大人,这王氏有一子一女,林小玲死了,那她的儿子呢? 徐金海看向门口的常林,问道:常林,王氏的儿子呢? 经季翎岚这么一提醒,常林也明白了过来,脸色变得很难看,道:回大人,林小强一直跟着林石老两口住。 季翎岚闻言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随即走出书房,朝着另一间厢房走去。刚打开房门,季翎岚便闻到一股怪味,这味道他太熟悉了,这就是腐烂的味道。季翎岚看向床榻,发现上面有人躺着,三两步走了过去,发现上面躺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眼睛紧闭,脸色潮红,他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季翎岚掀开被子,那股腐烂的味道愈加浓烈,就是从男童身上传出来的。 这什么味啊,好臭!师爷捂着鼻子和徐金海一起进了门。 季翎岚看向男童的下/体,灰色的裤子上竟有白色的蛆虫爬着。季翎岚似是想到了什么,平静的眼底浮现愤怒,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男童的腰带,将他的裤子慢慢褪了下来。一股恶臭传来,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密密麻麻的蛆虫,在他已经烂掉的大腿和下/体上爬着,啃食着上面的烂肉。 呕! 见到这一幕,师爷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常林和徐金海的脸色变得铁青。 季翎岚压抑着心里的愤怒,尽量平静地说道:常大哥,帮我打盆清水来。 常林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季翎岚转头看向徐金海,道:徐大人,劳烦您派人去请张老,我需要他帮我救治这个孩子。 好,本官这就让人去请。 徐金海身为县官,平时见过的尸体也不少,可活人身上爬满蛆虫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孩童,他的心里也是异常愤怒。想想之前那个林石还在想着法的为林志脱罪,他心里这股怒气就越烧越旺,转身走出房门。 季翎岚摸了摸男童的脑袋,果然在发烧,他从袖袋里掏出药瓶,为他为了些消炎药,以及抗生素。从解剖室里,拿了手术刀、麻/醉剂和酒精。 待常林打水回来,他拿了一块干净的棉布,仔细又小心的处理着男童身上的蛆虫。他的生/殖器已经被吃掉了多半,肛/门也有脱/肛现象,且开始腐烂。这般严重的伤势,男童竟已经没有丝毫感觉,季翎岚心里咯噔一声,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到张老过来,他还在清理。 张老看着床上男童的惨状,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道:真是畜生! 季翎岚没有说话,小心地清理着。张老见状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为男童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叹了口气,道:阿岚,别忙活了,他已经不行了。 季翎岚的手一顿,心里难受到不行,其实他早就知道,这男童救不回来了,只是期待着有奇迹发生,只可惜现实总是这样残酷。 麻烦张老白跑一趟,您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总要让他走得体面些。季翎岚说着说着,眼眶有些发酸。 张老拍拍季翎岚的肩膀,道:好孩子,别太难过,死亡对于他来说是解脱。 和季翎岚相处两年,张老了解他的性情,难得地保持着至纯至真的天性,所以这两年来他一直将季翎岚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也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道:张老,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他虽然不是林志的儿子,那也是与他血脉相承的亲人,您说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狠心的人? 阿岚,你太善良,也太天真,见过的黑暗太少,这世上比这更腌臜的事多得是。 季翎岚是做法医的,每年都会处理各种尸体,被肢解的,被焚烧的,被各种残忍手段杀害的尸体,他都可以很快放平心态去处理,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可面前这个男童还活着,身体却已经开始腐烂,而他却无能为力。那种强烈的无力感,真是让人无法平静地去面对。 季翎岚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手里的清洁,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明知道清理不干净的蛆虫,一只一只的从男童身上清理掉。 你是谁? 虚弱的声音传入耳里,季翎岚抬头看向男童,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他。 季翎岚心里难受得厉害,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收拾好心情,他轻声说道:我是大夫,在给你治病。 大夫?男童微微蹙了蹙眉,道:大夫,我已经不疼了,能不能不要治了,我娘赚钱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季翎岚的眼眶发酸,尽量平静地说道:你放心,我不收钱,你也没给你娘添麻烦。 男童似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谢谢大夫,你是个好人。 季翎岚温柔地抚摸着男童的脸,道:孩子,你有想做的事情吗?若是有的话,便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男童眼睛黯淡了些许,道:我想娘了,可是娘每日都很忙 你为何不去找你娘? 因为爷爷奶奶他们不让,每次我去找娘,爷爷奶奶都会为难她。还有二叔,他说若是我不听话,就把娘和妹妹都赶出去。 好孩子,你娘在等你,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娘了,还有你妹妹。季翎岚忍不住心底的难过,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 哥哥,真羡慕你会医术,只可惜我太笨,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娘的忙,只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 季翎岚有些哽咽地说道:你不笨,若是有机会,我可以教你。 哥哥,我是快死了吗? 看着他的双眼,季翎岚说不出谎话,只能轻声问道:你怕吗? 男童眼底浮现失落的神色,问道:哥哥,死会疼吗? 季翎岚摇摇头,道:死了就感觉不到疼了。 那我不怕,只是我不想死,我想快快长大,照顾娘和妹妹。哥哥,你能救我吗? 对不起季翎岚撇过头去,他不敢看男童的眼睛。 沉默了一会儿,男童再次开口道:哥哥,我想娘了,你能帮我去看看她是不是在忙吗? 分卷(64)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她不忙,你一会儿就能看到她了。 好,谢谢哥哥。 男童满是期待,可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能再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娘亲。 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房间里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季翎岚将男孩的尸体收拾干净,又换了身新衣服,这才转身离开。 林志很快就被抓了,他的手背、手臂都有抓伤,一开始他还不承认,可几板子下去,他就全招了。虽然季翎岚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林志就是凶手,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任由徐金海对林志动了刑。这是自穿越以来,季翎岚第一次以这里的身份看着事态的发展。 那天,林志确实跟朋友去了京都,可傍晚的时候就回来了。因为与朋友发生了口角,两人不欢而散,林志心情不好,就在家多喝了几杯酒。 酒后林志打算蹂/躏林小强,可看林小强半死不活的状态,他就没了兴致,随后便想起他那个六岁的侄女。 借着酒劲儿,他穿过月亮门来到前院,敲开了王氏的门。王氏见他醉酒,就打算关门,却被他闯了进来。他推开王氏,直奔床上的林小玲,王氏见状不对连忙追了上去,与他撕打了起来,被他掐死在了床上。林小玲见状连忙逃跑,被杀红了眼的林志用桌上的烛台砸死了。 案子破了,事情和季翎岚推测的基本一样,徐金海对季翎岚大夸特夸,季翎岚却心情沉重,尤其是在林石夫妇打算用草席埋了娘仨以后。 季翎岚第一次疾言厉色地痛骂了两人一通,无视两人的撒泼打滚,让人拉着三人的尸体离开了。买了棺材,将三人安葬好,他心里才算好受了一些。 第59章 昭明二十四年三月初五, 季翎岚正在福春堂的后堂兑药,季新晨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道:掌柜, 外面来了好些官兵, 说是要找您。 自从季翎岚来到永宁镇已经过去三年, 前段时间陆九被傅南陵召了回去, 原本傅南陵的意思是换高斯过来保护他, 只是被他推掉了。不为别的, 只因去年皇上傅连朝突然重病, 已经缠绵病榻半年有余, 朝廷百官正为皇位继承人的归属问题争论的不可开交,京都也变得暗潮汹涌, 这种情况下傅南陵的安全问题更让他担忧。再加上三年的习武,虽然季翎岚算不上高手, 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即便遇到高威,打不过也能扛两招。 官兵? 季翎岚微微皱眉, 若是傅南陵的人,定然不会身穿官服。只是他虽然也曾替衙门解决几起命案, 认识的也只是衙门口的人,跟官兵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季翎岚放下手里的药瓶, 拿起手巾擦了擦,道:这些药水你端到外面, 记得一定要按照用量派药, 也只能保存一天。打烊前, 无论剩了多少,都必须倒掉。 季新晨点点头,道:掌柜放心, 您一天嘱咐一遍,我早就烂熟于心了。 季翎岚转身走了出去,刚出来就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不是旁人,正是与季翎岚有过几面之缘的庞立。 不待季翎岚说话,庞立率先出声说道:你便是季翎岚? 三年来,季翎岚不仅长了个子,五官也跟着长开了,庞立竟一时没认出来。 季翎岚连忙答道:小民便是,不知几位大人找小民何事? 庞立捏着嗓子扬声说道:季翎岚接旨。 季翎岚一怔,随即跪倒在地。 庞立展开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召季翎岚前往京都,为皇妃看诊,不得有误,钦此! 季翎岚双手举过头顶,道:小民季翎岚接旨。 季翎岚规规矩矩的双手接过圣旨,刚想说话,就听庞立说道:既然你已接旨,那便赶紧随咱家上路。 公公,请容小民换身衣服,给伙计交代一声。 放肆!皇妃还在宫里等着你救治,十万火急,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容你浪费。庞立看了一眼身旁的禁卫军。 禁卫军见状走到季翎岚身前,一左一右,架着他就往门外走。 季翎岚连忙说道:新晨,今日营业后,福春堂便关张,你转告张老一声,有什么事待我回来再说,家里就交给你打理了。 季新晨焦急地问道:掌柜,到底怎么回事,您什么时候回来? 季新晨跟在季翎岚身边已有两年,一直把季翎岚当成自己的主子,如今见季翎岚被抓走,被吓得不轻。 季翎岚回头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只是去看诊,你好好在家等着,我过几天就回。 那我也随掌柜一起去。 不行,家里还需你照看,在家好好呆着。 不给两人多说的机会,季翎岚被架到马车前,用力将他往马车里塞。季翎岚连忙阻止,道:公公,我骑马,骑马快些。 庞立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吩咐道:牵马给他。 季翎岚闻言松了口气,挣开禁卫军的束缚,翻身上了马。 庞立微微皱眉,也跟着翻身上马,一挥手,众人便纵马而去。 看着身边扬起的沙尘,季翎岚从胸前掏出手帕,对折后系上,当成口罩来用,虽然不太好用,到底聊胜于无。 一个时辰的纵马疾驰,众人来到京都城下,有庞立在,他们顺利地进了城,因为城内不能纵马,他们不得不换乘马车。为了能进宫后有个好状态,季翎岚强烈要求坐在车辕上,甚至可以充当车夫。庞立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便由着他。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这妃子的病情确实危在旦夕,而且能让庞立亲自传旨,也足够说明这妃子在傅连朝心里的地位。越是这样,季翎岚越是紧张,虽然这三年来,他跟永宁堂的张老学了些医术,但目前还是个半吊子,再加上没有先进的仪器辅助,他心里到底是没底。 季翎岚打算先探探口风,道:公公,为了更好的为病人诊治,小民需了解病人病情,越详细越好,还要劳烦公公回答小民几个问题。 庞立睁开眼睛看了看季翎岚,道:问吧。 公公,不知病人有何症状,御医又有何诊断? 皇妃身怀六甲,昨日便感觉腹痛,却一夜未曾诞下龙子,御医皆言有难产的征兆,皇上听闻你有治疗难产的良方,这才让咱家跑这一趟。庞立在傅连朝身边多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自然知道轻重,毫无隐瞒的打算,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了个明白。 难产?季翎岚眉头紧皱,道:那公公出宫之前,娘娘可曾破水了? 庞立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如实答道:娘娘昨夜子时便已破水。 子时到现在已近六个时辰。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妇人产子原本便是难事,腹痛两日的也大有人在,御医说难产,可有什么依据? 庞立被问的有些不耐烦,道:咱家又不是御医,怎能知道这些?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公公恕罪,是小民多嘴了。 庞立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季翎岚见状也闭了嘴,这三年来,除了马长春的夫人,他还治好了七八个难产的妇人,可以说对剖腹产手术更加得心应手,如果不出意外,治病应该没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这妇人是娘娘,皇上的女人,别说看了她的身子,就是抬头看上一眼,那都能治个大不敬的罪。这种情形下,让他如何下手。 今日还真是个坎儿啊,过不过得去,还真不好说。季翎岚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不过想起皇宫内的傅南陵,他的心又稍稍安稳了一些。 就在季翎岚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宫门。马车停在一旁,庞立和季翎岚下了车,三品以下官员进宫门需下马弃轿,步行到殿前,这是写进傅国律令里的规矩。 一路快步疾行,又是半个多时辰,季翎岚和庞立终于来到了丽坤宫宫门外。 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见庞立回来,连忙迎了过去,神色焦急地说道:公公,不好了,娘娘她她薨了。 什么!庞立的面色大变,问道:何时的事? 就刚刚,娘娘突然大出血,御医束手无策,娘娘没撑多久就去了。 季翎岚顾不得其他,关切地问道:那孩子呢? 娘娘难产,龙子没能诞下,现下皇上盛怒,御医跪了一地,指不定哪一刻便没了性命。 庞立看看季翎岚,脸色变得难看,道:今日你能不能活,就看运气了。 季翎岚一怔,随即明白了庞立的意思,他苦笑着说道:既然九死一生,那就索性搏一搏,说不定还能逢凶化吉呢。 庞立的眉头一皱,道:你想做什么? 救龙子。 娘娘已死,如何救龙子?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事不宜迟,还请公公禀告皇上,就说我有办法救得龙子。不过要快,否则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了。 庞立心里清楚,娘娘一死,这差事就算办砸了,他虽然不会死,但绝对少不了一顿责罚,说不准就会被人取而代之。他如今和季翎岚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帮季翎岚就是帮自己。 成,咱家就豁出去这条老命,替你走这一遭。 庞立没再耽搁,整了整衣冠,便走进了丽坤宫。 丽坤宫内,傅连朝坐在殿内,怒视着身前跪了一地的御医,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朕要你们有何用? 傅连朝说完,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 傅南陵连忙上前,替傅连朝顺气,恼怒地说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没看到父皇身体不适吗?还不赶紧诊治! 御医院的院判连忙起身上前,跪倒在傅连朝身前,想要替傅连朝把脉,却被傅连朝一脚踹翻在地。 滚!朕的病久治不愈,陵儿的病你们也束手无策,现如今林妃产子,你们依旧毫无办法,朕养你们何用,来人,把他们通通拉下去! 傅连朝是动了真怒,刚过中年,本是年富力壮的时候,却突然缠绵病榻,怎能不让他心生惶恐。这个孩子是他病前所得,是这么久以来,身边唯一的喜事,所以备受傅连朝期待,期望龙子的降世,能带来祥瑞,让他重获康健,没想到最后却是难产,一尸两命。 皇上饶命,饶命啊! 眼看着禁卫军走了进来,匍匐在地的一众御医连忙求饶。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父皇息怒。这些没用的东西确实该杀,但您的身体还需他们调养,就暂且留着他们,待儿臣遍寻天下名医,有了取代他们的人再杀不迟。 傅连朝冷哼一声,到底没再坚持。 肖海接到小太监的传信,连忙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庞立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傅连朝的眉头一拧,愤怒地说道:这人都死了,他才回来,又有何用? 皇上,庞立说或许皇子还有救。 什么?傅连朝一怔,随即说道:传他进来。 听到传唤,庞立连忙快步走进大殿,随即跪倒在地,道:老奴庞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连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说皇子还有救,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这话是季小神医所说,老奴只是转达。 李小神医?傅连朝微微皱眉,道:宣他进来。 季翎岚跟随小太监来到丽坤宫的正殿门口,躬身走了进去,来到殿前止住脚步,跪倒在地,恭敬地行礼道:小民季翎岚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进门的是季翎岚,傅南陵的神情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冷冷地看了庞立一眼。 傅连朝审视地看着季翎岚,问道:你能救林妃肚子里的孩子? 皇上,小民只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傅连朝的眼睛亮了亮,道:好,若你能救回孩子,朕重重有赏。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道:小民在救治之时,会对娘娘的尸身有不敬之举,还请皇上宽恕小民冒犯之罪。 傅连朝闻言眉头皱起,显然已心生不悦,道:如何不敬? 剖腹取子。季翎岚说得直接,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的越久,孩子幸存的可能性就越小。 肖海出声呵斥道:放肆,你居然敢对娘娘不敬,简直罪该万死! 季翎岚匍匐在地,道:皇上,事不宜迟,若再耽搁下去,就算是五成的把握也没了。 傅连朝的脸色难看,显然是在犹豫。 傅南陵见状出声说道:父皇,林妃肚子里可是您的骨肉,我的皇弟,是新生,想必若林妃活着,也一定希望孩子能活下来。 傅南陵一句话说进傅连朝的心坎里,他挥挥手说道:好,若你能救活孩子,朕重重有赏;若你不能,那便与他陪葬。 是,小民领旨。季翎岚心里一阵苦笑,不敢再耽搁,连忙跟着小太监进了内殿。 季翎岚将所有的侍女和太监全赶了出去,反正救不活林妃肚子里的孩子,他这条命多半也到了头,也就无所顾忌了。 进了解剖室,拿了相应的工具,季翎岚再次出现在内殿,走到床前查看林妃的状况。呼吸若有若无,心跳缓慢,在没有听诊器的古代,确实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季翎岚不再耽搁,穿好防护服,拿起手术刀,就开始坐剖宫产手术。虽然人还活着,却已在濒死的边缘,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在现代她也救不活了。 小心翼翼的将体内的婴儿取出,剪断脐带,季翎岚熟练的拍打他的脚心,可婴儿丝毫没有动静,看着浑身发绀的婴儿,季翎岚心里一紧,连忙小心翼翼地为他做着心肺复苏,配合人工呼吸,好半晌才见婴儿有了反应,在呛咳了几声后,微弱的哭声响起。 季翎岚为婴儿小心翼翼地裹上抱被,简单的清理了他口鼻的脏污,将他放到一边。季翎岚看向林妃,发现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已停止。季翎岚叹了口气,开始检查尸体,林妃的脸色发绀,枕头上、衣领处有带血的脏污,明明刚刚死亡,肌肉却呈现僵直的状态,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分卷(65) 季翎岚还想再继续检查,却听到门外出来敲门声,紧接着便传来庞立的说话声,小神医如何了,皇上那边可是等急了。 等等,再等一会儿便好。 季翎岚顾不得其他,连忙将伤口缝合,又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放回解剖室。他看看林妃的尸体,一咬牙抱起床边的婴儿走到门口。 内殿的房门被打开,季翎岚抱着婴儿出现在众人眼前。庞立离得最近,眼睛亮了亮,连忙问道:小神医,龙子可保住了? 季翎岚点点头,道:保住了,只是因为母体的原因,小皇子的身体恐怕不会太好。 保住了就好,小神医不用顾虑其他。庞立小声地说了一句。 傅连朝也看到了季翎岚怀里的孩子,在傅南陵的搀扶下走了过来,问道:孩子如何? 季翎岚连忙跪倒在地,答道:回皇上,小民幸不辱命。 傅连朝闻言大悦,道:快抱来,让朕看看。 是。 庞立从季翎岚的手里接过婴儿,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傅连朝。 傅连朝接过婴儿,打开抱被看了看,笑着说道:朕的小皇子福大命大,将来定是朕的小福星。陵儿,快看,这是你九皇弟。 九皇弟小小软软的,儿臣可不敢抱,怕碰坏了他。 这倒是,你手下向来没个轻重。 父皇,九皇弟能保得性命,可多亏了小神医,您可得重重赏赐啊。傅南陵的目光投向季翎岚。 季翎岚连忙说道:三皇子言重,小民能为皇上分忧,实乃小民的福分。 傅连朝笑着说道:赏,保得皇家血脉,必须重赏。 多谢皇上隆恩。皇上,小皇子刚刚出生,身体虚弱,还需小心照顾。 傅连朝点点头,看了一眼庞立。庞立连忙接过婴儿,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奶嬷嬷。 傅连朝养身说道:林妃劳苦功高,为朕诞下皇子,册封为林贵妃,以贵妃之仪厚葬!季翎岚保龙子平安诞下,赏黄金五百两,提调御医院当值。 季翎岚一听,眉头当即皱了起来,道:皇上,小民医术浅薄,恐当不得御医一职,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傅连朝的脸色一寒,道:你可是想违抗君命? 皇上恕罪,小民不敢。为了以后自由的生活,季翎岚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容秉,小民医术有限,只会剖腹取子一门,对其他疑难杂症一窍不通,实难堪当大任,还请皇上明鉴。 朕听闻你在永宁镇开了一家药铺,若是不通医术,又怎能开方售药? 季翎岚连忙解释道:回皇上,小民从未开方,只售药。小民幼时曾得一副治疗伤寒的药方,因其疗效不错,小民便想以此为生,却不会看诊,就与永宁镇永宁堂的老大夫商议,由他看诊,但凡得伤寒者到我的药铺抓药,所得药钱分给老大夫一成。 傅连朝挑了挑眉,道:当真如此? 回皇上,小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皇上。 父皇,他说的话,儿臣可以证明。傅南陵突然插话。 傅连朝看向傅南陵,疑惑地问道:哦?陵儿此话何意? 傅南陵笑着说道:父皇可还记得三年前的辽远案? 傅连朝微微皱眉,道:自然记得,陵儿为何提起此事? 那父皇可还记得救了李泰,独闯刘府的少年? 傅连朝一愣,随即看向地上的季翎岚,道:我只记得那少年姓季,难道他 没错,他就是那个少年。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儿臣曾问他,立此大功,想要什么赏赐,父皇向来赏罚分明,只要在情理之中,定会赏你,他说为国分忧是本分,不求赏赐。还说我本是个乞儿,不懂礼数,若是面圣,定会失仪,便不去京都了。儿臣说他傻,这般好的机会,居然放弃。他说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该要的,就算要了,迟早也会丢。父皇您说,有几人能像他这般呆傻。 傅南陵的一番话,让傅连朝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向季翎岚的眼神带了几分欣赏,道:在朕看来,他倒是活得通透。 见他实在没出息,儿臣便在永宁镇给他买了个宅子和店铺,权当是给他的赏赐。只是没想到,今日庞公公去请的小神医居然是他。 傅连朝淡淡地看向一旁的庞立。 庞立见状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恕罪,老奴也是听信坊间传闻,才向皇上举荐,还望皇上看在老奴一片忠心的份上,恕老奴失察之罪。 傅连朝冷哼一声,道:今日龙子得保,你也算有一份功劳,就两相抵消吧,若还有下次,定不轻饶! 庞立连忙谢恩道:多谢皇上宽恕,老奴定引以为戒! 傅连朝看看季翎岚,道:季翎岚,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看在你今日救了皇子的份上,朕就网开一面,不治你的罪,至于提调御医院的事,便就此作罢,起身吧。 季翎岚一听,不禁松了口气,连忙叩谢道: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我家娘娘死的冤,你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就在这时,一个老嬷嬷突然跪倒在地,哭喊了起来。 肖海见状大声呵斥道:放肆!皇上面前,岂容喧哗,拉下去! 老嬷嬷不顾肖海的呵斥,依旧大声的哭喊着:皇上,奴婢有冤啊,娘娘是被人害死的,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啊! 肖海还想再说,却被傅连朝制止,道:让她到殿前回话。 傅连朝近半年都缠绵病榻,今天又这么一折腾,精神已然不济。 傅南陵出声说道:父皇,您的脸色不好,这里血气重,儿臣扶父皇到正殿坐下说吧。 傅连朝欣慰地拍拍傅南陵的手,道:好,听陵儿的。 皇上移驾,众人纷纷跟上,季翎岚看看内殿的门,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傅连朝和傅南陵分别在正殿落座,庞立和肖海侍候在傅连朝左右,季翎岚和小李子则自觉地站到了傅南陵的身后。 傅连朝出声说道:传她进来。 是。 庞立领命来到门口,将刚才喊冤的老嬷嬷带了上来。 老嬷嬷来到殿前跪下,道:奴婢秋娘参见皇上。 傅连朝捏了捏眉心,有些疲累地说道:方才你口口声声说你家主子是被人害死的,有何凭证? 回皇上,我家娘娘身体康健,就连太医都说娘娘的身体底子好,定能顺利生产,今日却无端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奴婢以为定是有人嫉妒娘娘怀有龙子,所以才加害娘娘。 傅南陵不屑地看着秋娘,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以为的资格么? 秋娘连忙匍匐在地,道:皇上,奴婢身份低微,死不足惜,可林贵妃她拼死为皇上诞下龙种,还望皇上看在林贵妃对您情深义重的份上,还她一个公道。 秋娘,你可知你若是无凭无据,前番所为那便是哗众取宠,朕便治你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第60章 秋娘, 若你无凭无据,方才那番作为便是哗众取宠,朕可治你欺君罔上的罪名。 秋娘匍匐在地, 道:皇上明鉴, 奴婢不敢。奴婢虽无证据, 却也不是信口胡诌, 还请皇上开恩, 容奴婢把话说完。 皇上, 秋娘是林贵妃的奶嬷嬷, 是林贵妃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既冒着让皇上降罪的风险也要喊冤,那说不准林贵妃之死却有冤情, 皇上不妨听上听。 直不曾说话,几乎让人忽略的女子突然出声,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季翎岚偷偷瞄了眼,女子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 五官算不上出众,却非常耐看, 眉眼间温情似水,头上插着几株珠花, 直简简单单的玉质发钗,身上穿着淡粉色的宫装, 看上去很亲和、很温柔的名女子。 傅连朝看向女子, 眼神柔和了些许, 道:既然兰贵妃替你说话,那朕就给你次机会,说说吧。 谢皇上, 谢贵妃娘娘。秋娘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自娘娘腹痛以来,奴婢直陪在娘娘身边,娘娘不止喊着腹痛,而且吐出的秽物里还带了血,这明显不正常。 傅连朝看向侍立在旁的御医院院判李光礼,道:她说的可属实? 李光礼连忙躬身答道:回皇上,微臣确有听她说起,只是之前林贵妃便虚火旺盛,且有胃疾,微臣以为林贵妃呕血是因此所致。 若呕血是胃疾所致,那抽搐呢?皇上,娘娘在呕血之后,便开始抽搐,然后便是目光呆滞,无论奴婢怎么叫,都不应。奴婢察觉不对,就将娘娘的症状告知御医,可御医只说是因生产所致,可奴婢也未曾听说,谁家娘子生产会有这般症状,这分明就是推托之词。故奴婢怀疑,我家娘娘是被人所害,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秋娘匍匐在地不停地磕着头。 傅连朝看向李光礼,道:李爱卿,她说的可属实? 李光礼跪倒在地,答道:回皇上,她确实曾告知过微臣,只是妇人生产本就是与天争命,所有症状都有可能出现。微臣只想着能让娘娘顺利生产,未作多想,还请皇上恕微臣失察之罪。 季翎岚听着三人的对话,眉头皱得死紧,这御医说的话错漏百出,分明是心中有鬼。 林贵妃出现此等状况,你居然未曾多想,李光礼,你这是拿朕当傻子了?傅连朝语气淡淡,却让人清楚的听出话里的怒气。 李光礼匍匐在地,惶恐地说道:皇上恕罪,微臣不敢。 傅连朝看向其他御医,问道:你们说林贵妃的症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御医相互对望,却无人敢出声。就在这时,刚刚抱走小皇子的嬷嬷,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堂前,惶恐的说道:皇上,小皇子他他出事了! 傅连朝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小皇子他他吐血,还还抽搐不止 傅连朝闻言看向站在旁的御医,愤怒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治,若皇儿今日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御医们慌慌张张地跑去放置小皇子的寝殿。 兰贵妃走到傅连朝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道:皇上切莫动怒,身子要紧。 朕的贵妃、皇儿出事,怎能不怒?傅连朝起身,淡淡地看了兰贵妃眼,在庞立的搀扶下紧随其后。 兰贵妃见状含情的眸子闪过委屈,随即在侍女的搀扶下跟了上去。 傅南陵慢悠悠地站起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光礼,也跟着走去寝殿,季翎岚和小李子紧随其后。 傅南陵脚步放慢,与季翎岚并肩同行,小声说道:阿岚放心,有我在,定保你平安。 季翎岚微微勾起唇角,小声回应道:小民就谢过王爷。 傅南陵期待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待这里的事了结,你随我回宫。 傅南陵两年前便被封为陵王,王府也早已休憩完毕,只是傅连朝担心他的身体,迟迟不准他出宫,现在还住在浮华宫内。 季翎岚看看四周,轻轻应了声。 自从季翎岚在永宁镇定居以后,傅南陵共去过三次,每次都是借口去向晚山庄,每次都会在季翎岚的小院里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只是最近半年傅连朝重病,傅南陵不能出宫,他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见了,说不想那是假的,毕竟季翎岚在这个世界,相熟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傅南陵心里高兴,脚步也轻快了几分,看看前面的傅连朝,又将嘴角的笑压了下去,三两步走上前,越过兰贵妃,取代了庞立的位置,搀扶着傅连朝。 御医来到殿内的时候,婴儿已经没了呼吸,嘴边是呕吐物,里面掺杂着血色。 看这状况,众御医慌张地跪倒在地,道:皇上,皇子他他已经薨逝了。 什么!傅连朝面色大变,疾走两步来到床前,看着面色发绀的婴儿,心中大痛,道:皇儿,朕的皇儿 虽然婴儿刚刚出生,但傅连朝将他看成新生的希望,意义不同,所以他心底的悲痛,并没有多少父子之情,而是悲痛他希望的毁灭。 傅南陵连忙劝慰道:父皇,您定保重身体,儿臣还指望父皇能长命百岁,护佑儿臣辈子呢。 同样是劝慰,兰贵妃讨了嫌,而傅南陵却轻易的傅连朝听进了心里。 傅连朝转头看看傅南陵,当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心里的悲伤更甚,握住他的手腕,道:陵儿啊,父皇何曾不想护佑你辈子,只可惜父皇年迈,病体难愈 父皇,您答应过儿臣,要护佑儿臣辈子,可不能食言。儿臣以后每日都会吃斋念佛,乞求佛祖保护父皇长命百岁。傅南陵脚踹倒身旁的御医,恼怒地说道:你们这群废物,成天竟惹父皇生气,要你们何用! 兰贵妃适时地插话道:皇上,林贵妃和九皇子的死状蹊跷,说不准就像秋娘说的,是被人谋害。皇上,现下还不是发落他们的时候,查明真相才是最要紧的。 傅连朝收起悲痛,看向地上跪着的御医,道:皇儿的死状与林贵妃相似,定是遭人谋害,今日若查不出凶手,你们这里有个算个,统统去给皇儿陪葬! 其中名较为年轻的御医,爬到傅连朝的面前,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林贵妃和小皇子乃是中毒而死。 分卷(66) 中毒?傅连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道:你如何确定? 年轻御医连忙答道:回皇上,微臣曾看过本医书,上面有毒物,中毒后的症状与林贵妃和小皇子的死状类似。 傅连朝眼神锐利的看着年轻御医,道:为何林贵妃出现症状时,你不说出此事? 年轻御医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傅连朝也转身看了看,却没在人群中发现李光礼的身影。他眼神微眯,面色阴沉地说道:李光礼呢?把他给朕带上来。 庞立应声,领命而去。 傅连朝在傅南陵的搀扶下落了座,道:你说,林贵妃和小皇子到底中的什么毒?有何症状,几时毒发? 年轻御医神情慌张,支支吾吾地说道:皇上,微臣微臣只记得此毒毒发初时会恶心呕吐,吐出的秽物中掺杂血迹,随后便是抽搐,其他其他微臣实在想不起了。 废物!傅连朝气急,拿起桌上的茶碗,朝着年轻御医就扔了过去。 砰,茶碗结实的砸在年轻御医的头上,茶水洒在他的身上,混着鲜血流了下来,而他却连哼都不敢哼声,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说道:微臣无能,皇上恕罪。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看看地上的御医,又看看傅南陵,咬牙出声说道:回皇上,小民也曾在医书上看过此毒,名叫□□,是种作物蓖麻的果实。 蓖麻?你是说用作灯油的蓖麻油? 季翎岚怔,他还从未听说蓖麻油可以用作灯油,随即回神道:回皇上,蓖麻确实可以提炼出蓖麻油,但它确实有毒,且全株皆有毒性。中毒后,会出现灼口、恶心、呕吐、痉挛、嗜睡、发绀、木僵、血尿、抽搐、昏迷,以及死亡。这种毒会对怀有身孕的女子造成引产,呕吐物中带血,方才秋娘所说林贵妃的症状,便是此种毒物中毒后的典型症状。中毒最初的症状在个时辰到两日之内,死亡最慢至食用十二天后。 食用?这般说来是有人在林贵妃的食物里下毒? 是,这种毒只有食用才能起效。季翎岚转身看向秋娘,问道:这位嬷嬷,请问娘娘是何时出现不适?呕吐和抽搐间隔多长时间? 秋娘想了想,道:娘娘是昨晚开始呕吐,今早出现抽搐,中间隔了约莫两个时辰。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娘娘是何时开始出血不止? 大约两个时辰前。 季翎岚还想在问,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庞立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来到近前,庞立躬身说道:皇上,李光礼服毒自尽了,老奴在他身上搜到了封书信。 服毒自尽?他倒是死得够快!书信拿来。傅连朝本来就病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庞立双手奉上,然后躬身退到边。 傅连朝打开信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随即将书信递给傅南陵,道:陵儿,你也看看吧。 傅南陵将书信接了过来,仔细看,不禁脸色大变,愤怒地说道:这奸贼居然诬陷于我,他的尸体在哪儿,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傅南陵火气上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更是隐隐泛着青色。 小李子见状连忙掏出药瓶,说道:主子,您快些将药服下。 傅连朝看傅南陵的脸色,焦急地说道:陵儿快把药吃了。 小李子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水,刚想端给傅南陵,却被季翎岚拦了下来。 林贵妃娘娘死于非命,这里的水还是不要喝了。 那奴才去别处取水。 傅南陵摆摆手,从药瓶里倒出药丸,抬头便吃了下去。他跪倒在地,身子却挺得笔直,道:父皇,儿臣冤枉,请父皇给儿臣做主。 兰贵妃将书信捡了起来,看过后惊讶地说道:这李光礼居然说幕后主使是陵儿!皇上,纵然陵儿平日里任性了些,和林贵妃有些不睦,也惯不会做这种事,皇上切勿听从他面之词。 傅南陵抬头看了看兰贵妃,眼底闪过冷笑,道:本王谢过兰贵妃。 兰贵妃这话说的,明摆着不安好心,傅南陵怎会听不出来。 傅连朝无视兰贵妃,将傅南陵扶了起来,温声说道:父皇怀疑谁,也不会怀疑陵儿,这种栽赃嫁祸的伎俩,朕怎能看不明白,给你看信是告知你发生了何事,又不是要怪罪于你。明知自己的身子经不得折腾,怎的还那么沉不住气? 傅南陵蹲在傅连朝身前,就像小时候样,抬头仰视着傅连朝,愤愤地说道:这幕后之人心思实在歹毒,利用林贵妃和九皇弟的死,来嫁祸儿臣,这不是在父皇心里捅刀子吗?儿臣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儿臣怕父皇在伤心之余,再被气出病来。 上世同样的事情也发生过,林贵妃和小皇子被害死,李光礼服毒自尽,身上留了封遗书。傅连朝看过之后,虽然不曾责罚傅南陵,到底有几分疑心,直到后来事情被查清,傅南陵才算彻底洗清嫌疑。 这世,傅南陵在傅连朝身上花足了心思,就在傅连朝生病这半年里,他尽心尽力的陪护在床边,没有日落下,让傅连朝对自己更加信任和倚重,所以傅南陵才这么有恃无恐。只是他没想到,即便他在林贵妃身边安插了人手,到底还是没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唉,你的这些兄弟当中,也就只有你是真心待朕,其他人巴不得朕早点死。傅连朝想起每次早朝那些大臣就明里暗里的催着他立太子,他心里就烦躁,看向兰贵妃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父皇,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虽然儿臣跟皇兄皇弟们都不太亲近,但父皇和他们不同,到底是父子,定是都希望父皇长命百岁。傅南陵口是心非的话张口就来。 是啊,皇上,平儿也是时常挂念皇上的身体,只是最近政事繁忙,才未能在皇上身边尽孝。 傅连朝病重,虽然未有放弃政权的想法,却也将部分政事交给了傅南平和几位倚重的大臣。傅南平都在做什么,傅连朝心里清二楚,但由兰贵妃说出口,却有种炫耀的感觉,直接戳中了傅连朝的痛处。 傅连朝冷冷地看着他,道:兰贵妃说的是,朕的身子不行了,能仰仗的就只有平王了。 兰贵妃闻言心里紧,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妾身并无此意,妾身只是想说平儿也挂念皇上的身子 傅连朝不耐烦地打算兰贵妃的话,道:来人,兰贵妃累了,送她回去,好好在宫里静养,没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宫门步。 肖海躬身应道:是,奴才遵命。 兰贵妃脸色下子就变了,连忙说道:皇上,妾身 肖海躬身来到兰贵妃的身前,道:兰贵妃,皇上有命,请随老奴回宫吧。 兰贵妃脸色变得惨白,不甘地朝傅连朝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傅连朝拍拍傅南陵的肩膀,道:林贵妃之死,朕要彻查,就交给陵儿全权负责。 傅南陵微微皱眉,有些为难地说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只是李光礼身上那封信直指儿臣为凶手,父皇此举恐怕会引人诟病。 谁敢!傅连朝怒声说道:朕是国天子,谁质疑朕的决定,朕要了他的脑袋。鹰卫在你手里,想怎么查怎么查,有朕给你撑着。 傅南陵连忙躬身说道:儿臣定不负父皇信任! 傅连朝轻咳了两声,道:庞立,由你来协助礼部办理林贵妃和九皇子的丧礼。 庞立连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傅南陵连忙关切地说道:父皇,你的身子弱,还是回寝宫休息吧,这里交给儿臣便好。 好,这里就交给陵儿,朕回去歇歇。傅连朝站起身,看看跪了地的御医,道:他们都给朕看押起来,林贵妃的案子日不查清,他们日不准回去。 是,父皇放心,儿臣定照办。 皇上摆驾回宫。庞立捏着嗓子高喊。 恭送皇上。众人纷纷行礼。 将傅连朝送出宫外,傅南陵长出口气,看向高斯,道:通知陆九,让他将李光礼的家眷控制起来,彻底搜查李府。 是,属下遵命。 回头看向季翎岚,道:季小神医既然对蓖麻的毒性这般熟悉,就随本王起调查吧。 季翎岚闻言不禁阵好笑,躬身行礼道:是。王爷,小民有事禀告,还请王爷借步说话。 傅南陵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小李子。 小李子会意,扬声说道:都退下。 周围的侍从都退至旁,拉开与两人的距离,垂着头侍立在旁。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小声说道:阿岚有话可以说了。 季翎岚依旧弓着身子,道:王爷,小民想给娘娘验尸。 阿岚方才剖腹取子时,未曾验过么? 没来得及。 那阿岚想如何验? 小民想看看林贵妃胃肠道内,是否还有食物残留,借此推断凶手是何时下的毒。 阿岚,林贵妃是父皇的宠妃,让你剖腹取子已是破例,若是再对林贵妃的尸身不敬,恐父皇那边不好交代。 在古代没有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另个男人看光光,即便是具尸体,更何况这还是皇帝的女人。当然这里面还有傅南陵的点私心,他不想季翎岚去看别人的身体,男人女人都不行。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可若是不验尸,我无法判断她是何时被下的毒,恐怕对案件的追查不利。 阿岚,凶手是谁,我已经心中有数。计划旦败露,他定会处理好善后,即便你找到下毒的时间,我们抓到的也不过是些替死鬼。 季翎岚眼底闪过惊讶,道:你知道是谁? 嗯,这件事事后再说,阿岚先陪我去审审在场的人。 听傅南陵这么说,季翎岚便明白了,这验尸是绝对不可能了。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林贵妃不行,那那个畏罪自尽的御医,总能验尸吧。 傅南陵见季翎岚坚持,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说道:这个可以,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 尸体可是移动过? 傅南陵看了眼小李子,小李子连忙走上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李光礼的尸体可曾移动过? 小李子答道:还在前殿放着,并未移动。 季翎岚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傅南陵自是没有意见,和季翎岚起朝着前殿走去。 季翎岚见庞立正招呼小太监走向内殿,连忙说道:王爷,娘娘和小皇子的尸身先不要动,即便不能验尸,至少也尽量保证案发现场不被改变。 傅南陵看向庞立的方向,扬声叫道:庞公公。 庞立怔,连忙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老奴见过王爷。 庞公公,你们别动林贵妃和九皇子的尸身,本王要查看案发现场。 庞立有些为难地说道:王爷,皇上吩咐老奴要妥善安置林贵妃的尸身。 傅南陵的面色寒,道:怎么,庞公公是觉得本王会对林贵妃的尸身不敬? 庞立连忙说道:老奴不敢,老奴遵命。 庞立挥手,带着小太监们退出了前殿。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这来来往往的人群,早就把现场破坏的差不多了,能找到线索的几率几乎微乎其微。 傅南陵毫不在意地说道:无碍,阿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结果如何不重要。 季翎岚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李光礼的尸体,尸体侧身倒在地上,双膝蜷曲;嘴角处有呕吐物,其中掺有鲜血;脸色发绀,双唇呈紫色;裸露在外的皮肤未见任何伤痕。 季翎岚围着尸体转悠了圈,道:阿陵,让他们准备房间吧,我要尸检。 好。 听傅南陵应声,小李子便躬身离开内殿。 季翎岚说完才想起,这是在皇宫内,连忙四下看了看,见殿内只有他们三人,这才长出口气。 傅南陵见状不解地问道:阿岚怎么了? 方才忘了这是皇宫,时忘了改称呼,自己吓自己跳。 傅南陵走近季翎岚,像以前样揪着季翎岚的衣角,笑眯眯地说道:我喜欢阿岚这般叫我。 三年的时间,不止季翎岚发生了巨大变化,傅南陵也是,当初那个奶萌的少年,现在已变成俊美的青年,棱角更加分明,嗓音也变得低沉。狭长的凤眼眼尾上挑,无论笑与不笑都带着分不容侵犯的威严,身上上位者的气势也更加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其间有关□□的内容参考自《毒物研究室》。 第61章 阿陵, 你如今已不是少年,怎的还这般爱撒娇,这若是让旁人看了去, 还不笑话你。 傅南陵的脸立时垮了下来, 道:阿岚可是嫌弃我老了?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 道:你方才二十不到, 怎会老? 那阿岚喜欢少年的我, 还是现在的我? 还不都是你么, 有何区别?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心里一阵叹气, 都已经知道没区别了, 那明显就是在问你喜欢我吗,可惜面前这位就是根笔直的木头。 分卷(67) 傅南陵索性直接问出口, 道:那阿岚喜欢我吗? 喜欢啊。季翎岚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傅南陵见状却不见一点欣喜, 他明白季翎岚口中的喜欢,只是纯粹的喜欢, 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情人之间的喜欢。傅南陵心里苦笑,已经过去三年, 他们之间似乎还停留在原地,一点进展都没有, 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脚步声响起,小李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道:主子, 一切准备停当。 因为之前有过经验, 即便不问,小李子也知道该准备什么。 准备干净床单,小心移动尸体。这里的条件不允许, 季翎岚只能从简。 小李子叫来两名小太监,按照季翎岚的吩咐,将尸体裹起来搬了出去。 跟随小李子一起来到偏殿的一个小房间,转身对傅南陵说道:王爷,劳烦在外面等候。 傅南陵点点头,和其他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季翎岚关上门窗,走进解剖室,拿起工具再次出现在房间,穿上防护服便开始尸检。一个多时辰后,季翎岚走出房间。 小李子正在门外等着,却不见了傅南陵的身影,见他出来,连忙说道:季公子,主子正与平王在正殿说话,让奴才在这里等候公子。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你带我去内殿吧,我去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 小李子躬身说道:公子,还是等主子空闲,再一同前去吧。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道:是我考虑不周。 公子请随奴才来。 季翎岚疑惑地跟在小李子身后,来到另一个房间。 小李子躬身说道:公子,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给您留的饭菜,午时已过,公子该用膳了。 季翎岚心里一暖,道:替我谢过王爷。 公子慢用,奴才就在门外,若有吩咐知会一声便好。 季翎岚应声,走向一旁的盆架,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坐下用饭,刚才不觉得,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还真有点饿。 季翎岚刚拿起筷子,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傅南陵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桌前坐下,道:阿岚怎的这么晚才出来? 验尸是个细活,自然要慢些。这次的死者死亡时间不用推测,已经省了不少力气,不然还会更晚。阿陵可曾用过午饭? 没吃饱,想着留着肚子陪阿岚吃。 刚才他还奇怪,怎会准备两副碗筷,听傅南陵这么一说,季翎岚便明白了,笑着说道:阿陵方才可是陪平王用的饭? 不是,单独用的,看到他就倒胃口,我可没心情和他一起用膳。傅南陵转移话题道:阿岚,李光礼的尸体上可有发现? 他的口腔出现损伤,呕吐物中带血,肾脏和肝脏皆有损伤,肠道中季翎岚看看面前的饭菜,话音一转,道:总之他应该也是服用的□□,死因是呼吸抑制。毒物发作需要时间,他应是再被问责之前便已服毒。 傅南陵冷笑道:这还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不知我与他有何冤仇,居然让他做的这般决绝。 也不尽然,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者有把柄握在旁人手中。季翎岚顿了顿,问道:阿陵,那个兰贵妃是何人,为何我总觉得她对你不怀好意?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她是傅南平的母妃,惯会装腔作势,不过都是表面功夫,和傅南平相比差得远。 季翎岚看看四周,小声问道:听她说傅南平似乎已经参与朝政,皇上是否有意让他做太子? 傅南平叹了口气,道:父皇的身子时好时坏,他便是不想放权,也是有心无力。朝中大臣半数以上举荐傅南平为太子,父皇虽然心生厌烦,到底形势所逼,无可奈何。 季翎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夹了菜放入傅南陵碗中,道:快些吃吧,吃完去看看林贵妃那边是否有线索。 两人不再说话,安静地吃完饭,随后便去了林贵妃所在的内殿。季翎岚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床前,看着床上的尸体,一个劲儿地叹气。 阿陵,你让秋娘进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傅南陵转头看向小李子,小李子会意,躬身退出殿外。 见季翎岚的眼睛一直盯着林贵妃,傅南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阿岚在看什么? 季翎岚实话实说道:看尸体,可惜不能验尸。 对于一个法医来说,面前有一具死于非命的尸体却不能检验,就相当于饿了三天后的人面对一只烧鸡却不能吃,是一样的感觉。 季翎岚对尸体的执着让傅南陵难以理解,道:阿岚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的我方才已经说了。季翎岚转开视线,在床边找了找,却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小李子带着秋娘走进殿来。 主子,人已带到。 秋娘见状跪倒在地,道:老奴秋娘,见过王爷。 傅南陵出声说道:秋娘,季公子有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可听清了? 秋娘连忙应声,道:是,老奴遵命。 季翎岚出声问道:嬷嬷,请问娘娘的呕吐物是何人清理的,现在在何处? 秋娘如实答道:是娘娘身边的侍女巧兰。老奴替娘娘整理干净以后,就吩咐她将那些秽物拿了出去。 娘娘平时的饮食都是谁在照料? 娘娘的一日三餐都是老奴在照料。娘娘身怀龙种,皇上非常重视,特许置办了小厨房,让奴婢们专门照料娘娘的饮食,从选材到下锅,再到上桌,都由老奴亲手打理。老奴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昨日娘娘都吃了什么? 公子是问哪一餐? 昨日三餐。 秋娘想了想,道:早膳娘娘用了些燕窝粥,吃了些清口小菜,还吃了些桂花糕。午膳吃了拌肚丝、熘鱼片儿、锅烧白菜、麻酥油卷、还有烟鸭掌儿,其他的菜都没动。晚膳娘娘只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吃了点什锦豆腐。 在腹痛之前娘娘可有说过其他不适,例如灼口? 老奴无知,不知灼口是何病症? 季翎岚一怔,随即解释道:就是唇舌间疼痛,有烧灼之感。 有,昨日晚间娘娘便曾说过,所以晚上吃的甚少。 大约什么时辰? 娘娘用晚膳一般都是酉时中。 昨日的午膳也是你做得? 并非老奴所做,但老奴一直在厨房盯着,并未发现不妥。 负责小厨房的人有几个?昨日做午膳的人是谁? 厨娘有两个,打下手的侍女有三个,昨日娘娘吃的午膳都是两个厨娘所做。 小厨房何在,带我去看看。 是。 秋娘起身带路,季翎岚三人跟在后面。 傅南陵靠近季翎岚,出声问道:阿岚可是想到了什么? 季翎岚耐心地解释道:根据中毒症状的推测,凶手应是午膳时下的毒,而且很有可能是将做菜用的油,换成了蓖麻油,下在了那道拌肚丝里。因为□□经过加热后,会破坏其毒素,最好下在凉拌的菜里。 原来如此,阿岚懂得真多。 季翎岚一怔,随即便释然了,反正这三年自己露的也不少了,不差这一点。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小厨房的门外,因为林贵妃宫里的人都被看管了起来,所以里面并没有人。 季翎岚径直走了进去,视线巡视着桌案上的东西,目光落在那些瓶瓶罐罐上,依次打开看了看,有三个罐子里放的是油,其中一罐是香油,闻一下味道就能确定。另外两罐季翎岚没闻出区别,只是颜色的深浅稍有不同。 季翎岚指着两罐油,问道:这两罐油是做什么用的? 秋娘答道:这两罐油左手边的是冷油,炒菜用,右手边的是葱油,拌菜用。 季翎岚端起油罐,让秋娘看了看,道:这灌油的分量可准确? 秋娘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从季翎岚的手里接过油罐,走到门口看了看,道:似是多了些。 你确定? 确定,每日膳食准备完毕后,老奴都会检查用量,以免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偷食。昨晚因为没有拌菜,所以这葱油的量和午时并无不同,现在却似多了些,而且这油里并没有葱香味。 季翎岚眉头舒展,方才没闻出区别,是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 这油罐可曾换过? 这厨房里的瓶瓶罐罐都有标记,老奴肯定这油罐不曾换过。秋娘回答的信誓旦旦。 季翎岚点点头,接着问道:这厨房的厨娘和帮工都是谁? 厨娘有两个,一个叫春萍,一个叫秋意,帮工的侍女分别是春桃、夏荷、秋菊。 季翎岚转头看向小李子,道:劳烦李公公将人找来。 小李子应声,转身出了小厨房。 季翎岚看向一旁的秋娘,道:这厨房内可有酒? 秋娘点点头,道:有时做菜也需用到,所以都会存些,只是都是些烈酒。 给我倒两碗酒来。 蓖麻油溶于乙醇,而食用油大多不溶于乙醇,这里没有纯正的乙醇,季翎岚只能试试白酒能否可行。 是。秋娘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按照季翎岚的吩咐去倒酒。 傅南陵有些疑惑,问道:阿岚要酒作甚? 季翎岚解释不清,索性敷衍地说道:只是想做个试验。 秋娘将倒得两碗酒端了过来,季翎岚用勺子先在普通食用油的罐子里舀了一勺,放进酒里,食用油漂浮在酒面上,丝毫没有溶解的迹象。他用勺子在葱油罐子里搅了一会儿,这才舀了一勺油倒进另一个酒碗里,随后端起酒碗仔细的观察着。虽然很细微的变化,但季翎岚还是看到了溶解现象。 季翎岚不禁一阵欣喜,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厨房一角有个笼子,里面有两只兔子。他重新拿了个碗倒进去一部分油,从灶台上拿了棵白菜,将白菜叶扯下来一些,浸在油碗里,最后将油碗放进笼子里。 傅南陵出声说道:阿岚这般所为可是要拿这兔子试毒? 季翎岚点点头,道:是。不过因里面的蓖麻油被食用油稀释过,毒物的量变少,毒发需要更长时间,还需耐心等待才行。 那阿岚方才所为,已经确定这油罐内有毒?虽然不明白季翎岚方才那么做的原因,但以傅南陵的心智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猜到结果。 季翎岚笑了笑,道:那还要看这兔子是否毒发,毒发后的反应了。 说话间,小李子便将人带了过来,他们齐齐跪倒在傅南陵面前,道:奴婢参见陵王殿下。 季翎岚出声说道:你们分别报一下名字。 奴婢春桃。 奴婢秋菊。 奴婢夏荷。 奴婢春萍。 奴婢秋意。 其间穿着粉色衣服的少女率先出声,其他几人见状相继报了自己的名字。春萍和秋意年龄稍微大些,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季翎岚看了看几人,直截了当地问道:昨日晚膳后,你们谁进过厨房? 几人相互看了看,春萍出声说道:回大人,昨日晚膳后,我们收拾完厨房就回了卧房休息。后来秋嬷嬷说娘娘要喝糖水,奴婢和春桃就又回了厨房准备。再后来娘娘腹痛要生产,奴婢五人又回了厨房准备热水,还根据御医的吩咐熬了参汤。 季翎岚指了指炤台上的油罐,道:晚膳后,你们谁动过这个放葱油的罐子? 春萍答道:因为晚膳后便没用过,所以奴婢们都没动过。 这么说,晚膳后你们就不曾有人单独在厨房呆过?见众人不说话,季翎岚提醒道:这件事涉及到娘娘和九皇子的死,我劝你们还是实话实说,否则当真问起责来,恐怕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一旦确定林贵妃和九皇子的死与这厨房有关,若是查出是谁还好,若是查不出,她们很有可能会被一起处死。 五人脸上浮现惶恐之色,春桃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左侧,微微咬了咬唇,似是在犹豫。 季翎岚将一切尽收眼底,道:谋害皇妃和皇子,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你们可考虑清楚。 春桃脸上的犹豫更甚,随即垂着头说道:大人,昨日晚膳后,奴婢与春萍姑姑奉命为娘娘准备糖水,期间期间奴婢曾去如厕。 哦?你离开多久?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时厨房就只有春萍姑姑一人。 春萍闻言连忙辩解道:大人,那时确实只有奴婢一人,但奴婢什么都不曾做,还请大人明查!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昨日午膳那道拌肚丝是谁做的? 秋意看了看春萍,出声说道:是是春萍做的。 一旁的秋娘愤怒看向春萍,疾言厉色地说道:春萍,娘娘往日待你不薄,你娘家有难,娘娘还出手相助,你居然狠心加害娘娘,你简直忘恩负义! 不是,奴婢没有加害娘娘,奴婢没有。春萍拼命摇着头,惶急地说道:王爷,奴婢没有加害娘娘,那拌肚丝是奴婢做的,但奴婢并没有下毒,厨房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奴婢怎么敢在自己做的菜里下毒。王爷,奴婢是冤枉的,还请王爷明鉴! 分卷(68) 午膳时,除了那道拌肚丝外,还有哪道菜用了葱油? 秋娘答道:别的菜都未用过葱油。 在午膳前后,除了春萍以外,还有何人动过那个葱油罐? 众人沉默下来,她们现在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春萍突然出声说道:大人,秋意动过,这葱油就是秋意炸的。 秋意连忙解释道:这葱油是奴婢做的没错,但炸葱油的时候他们都在,若是奴婢做了手脚,她们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季翎岚丝毫不受影响,接着问道:娘娘每日所用的饭菜,是否都有定例? 秋娘答道:若是御膳房所出,那便是有定例。可娘娘身怀龙种,皇上垂帘,便是娘娘想吃什么便做什么。 那这么说,菜单皆是娘娘亲点? 秋娘接着答道:菜单是由老奴根据每日分派来的菜品出的,然后再由娘娘过目,若是娘娘没有意见,便按照菜单来做。 季翎岚看向春萍,说道:春萍,拌肚丝由你所做,晚膳后,你又单独在厨房待过,种种迹象皆对你不利,你还有何话要讲? 春萍闻言惶急地辩解道:大人,拌肚丝是奴婢所做没错,可旁人也有接触,那牛肚便是春桃所洗。还有那葱油,葱油是秋意炸的,她们都有嫌疑。大人,您一定明查,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给娘娘下毒啊。 毒物不是下在牛肚上,而是那葱油出了问题。 那也是秋意,那葱油是秋意炸的,跟奴婢没关系。 秋意一听脸色变了,说道:大人,葱油是奴婢炸的没错,但奴婢并没有下毒,奴婢怎么可能蠢到在自己炸的葱油里下毒,还请大人明查。 秋娘面色阴沉地说道:王爷,这样问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既然嫌疑在这两个奴婢身上,那就请王爷将两人交给老奴,老奴有的是办法让她们开口。 春萍和秋意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眼底满是畏惧。 大人,奴婢们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求大人明查,明查啊!春萍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 秋意看了秋娘一眼,咬牙说道:大人,昨日早膳过后,奴婢曾见秋嬷嬷进过小厨房,当时厨房内并没有人。 早膳过后? 话已出口,秋意也不在顾忌,道:是,这葱油是奴婢早膳时炸的,若是葱油有问题,那秋嬷嬷也有嫌疑。 秋娘一听变了变色,走上前就给了秋意一脚,愤怒地说道:你这个小浪蹄子,我也是你能诬陷的,看我不打死你! 见傅南陵皱眉,小李子出声呵斥道:住手!王爷面前岂容你这奴才如此放肆! 秋娘的动作一顿,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老奴也是一时气愤,还请王爷恕罪。 傅南陵语气淡淡地说道:秋嬷嬷,你真是好大的脾气,可是跟了个好主子,养了这般骄纵的性子。 秋娘心里一紧,连忙说道:王爷恕罪,老奴不敢。着实是因为这小秋意太猖狂,居然诬陷老奴,老奴可是娘娘的奶嬷嬷,怎能做出伤害娘娘的事,还请王爷为老奴做主。 那你说早膳过后,是否单独进过厨房? 老奴没有,早膳过后,老奴一直在娘娘身边时候。 一刻也未曾离开? 秋娘犹豫了一瞬,说道:辰时末的时候,老奴看娘娘房间的荷花不新鲜了,便到御花园采了一些,离开了大约半个时辰。 季翎岚看向秋意,问道:昨日早膳过后,你是何时见秋嬷嬷进的小厨房?她身上穿着哪件衣服? 秋意脸上的惶恐之色渐消,平静地答道:回大人,大约巳时初,秋嬷嬷身上穿着藏青色衣裙,裙摆绣着芙蓉花的图样。 你撒谎。秋娘怒瞪了秋意一眼,说道:王爷,秋意分明是听了老奴方才的回话,才编造出的谎话,王爷切莫听信。 秋娘知晓季翎岚的身份,虽然明面上有几分恭敬,心里到底是看不起的,所以她每次回话其实都是回给傅南陵听的。 季翎岚不理会秋娘,继续问道:秋意,当时秋嬷嬷进小厨房时,手上可拿了什么东西? 秋意回答道:秋嬷嬷手上拿着一个青瓷花瓶,还有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 季翎岚微微皱眉,问道:那荷花花苞是否插在花瓶中? 秋意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曾。 若你再看到那个花瓶,是否还能认得出? 认得,那就是娘娘房里常用来插花的青瓷花瓶。 季翎岚虽然看不清秋娘的表情,却看到她僵硬的身子,随即看向小李子,说道:劳烦李公公派人将那只花瓶拿来,还有秋嬷嬷那件藏青色芙蓉花的衣裙。 是。小李子躬身退出厨房。 秋娘抬头看向季翎岚,说道:公子为何不信老奴,偏偏相信秋意?老奴才是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老奴才是替娘娘喊冤的人,公子这般偏信偏听,可是与这秋意有什么勾连? 不待季翎岚说话,傅南陵一脚将秋娘踹到在地,冷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本王面前居然敢这般说话,当真该死! 说谁不好,偏偏说季翎岚;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季翎岚与别人有染。这分明是往傅南陵的枪口上撞,死了也活该。 第62章 秋娘哎呦一声, 哭嚎了起来,道:娘娘啊,您怎么就走了呢?您走了, 老奴就只能被人肆意欺凌, 您在天有灵开开眼, 看看老奴如今是怎样一番光景。 季翎岚平静地说道:若你当真清白, 又何惧查证?如今这般胡搅蛮缠, 不正是心虚的表现? 秋娘声音一滞, 继续哭道:娘娘自小就是老奴看着长大的, 老奴待娘娘比亲人还亲, 如今娘娘被害,老奴却被冤枉成凶手, 怎能不心寒? 相较于秋娘的胡搅蛮缠,季翎岚一直冷静自持, 道:我并未说你是凶手,也未曾说她们不是凶手, 只是想查证秋意的话是否为真,你却这般哭闹不休, 甚至不惜出言诋毁,不是将嫌疑往自己身上引么?秋嬷嬷在宫中多年, 今日怎的这般糊涂? 秋娘的脸色变了变,说道:老奴只因娘娘被害, 一时伤心过度, 才会出言无状, 还请王爷恕罪。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见他脸色苍白,道:王爷, 您身子弱,还是移驾正厅审问吧。 傅南陵点点头,道:来人。 傅南陵一声令下,高斯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几名鹰卫,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将他们全部带至正厅。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出声说道:还有这只油罐和那只兔子,也一并带到正厅。 是。 傅南陵和季翎岚打头,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 迎面走来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上穿着一身月牙白的圆领衫,手里挥着一把折扇,见傅南陵走过来,说道:咦,三皇弟,这是去哪儿? 傅南陵微微皱眉,颇为不耐地说道:二皇兄不是政事繁忙么,怎的又回来了? 林贵妃出事,九皇弟也未能幸免于难,这凶手如此胆大包天,定是穷凶极恶之辈,三皇弟向来身子孱弱,为兄怎能让你一人面对。傅南平说的情真意切。 傅南陵讥讽地笑了笑,道:不劳二皇兄忧心,我好得很,这点差事还是能应付得来的。若是二皇兄无事,还是去看看父皇吧,父皇身体不适,正需要有人照护。当然,还有兰贵妃,现下正是伤心的时候,还需二皇兄安慰。 傅南陵面色一滞,他刚刚去过傅连朝的寝殿,不过因为朝中诸多大臣一再建议立他为太子,傅连朝不待见他,让他吃了个闭门羹。而兰贵妃被禁了足,任何人不得进出,他进不去,这才返回这里,想要看看后续如何。 父皇已然服药歇息,暂时不必侍奉左右。母妃那边有奴才们侍候着,静养几日有助于修身养性,那是父皇垂爱。倒是三皇弟这边我放心不下,索性过来看看。听庞公公说,林贵妃和九皇子的尸身还未好好收敛,这恐怕多有不妥吧。傅南平好心地提醒道。 多年的争斗,傅南陵太了解傅南平,他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挑动情绪,现在的反应才属正常。他笑了笑,道:林贵妃和九皇弟为人所害,相较于着急收敛尸身,我觉得还是查明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更能安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二皇兄,你说呢? 三皇弟所言有理,那现下进展如何,可曾查到凶手是谁? 未曾,所以我没时间在这里跟二皇兄闲聊。 傅南陵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傅南平的厌烦,抬脚就朝正殿的方向走去。季翎岚垂着头,跟在傅南陵的身后,在路过傅南平的时候,突然被他攥住了手腕。 季翎岚身子一顿,疑惑地看向傅南平。而傅南平也正直直的看着他,眼底情绪复杂到他完全读不懂。 不待季翎岚说话,傅南陵快步上前,拍开两人的手,将季翎岚拉到一边,眉头紧皱地说道:二皇兄这是何意? 傅南平收敛起眼底的情绪,解释道:三皇弟莫要误会,我只是看他有些面生,紧跟在皇弟身后,唯恐对皇弟不利,所以才不自觉地动了手。三皇弟,不知这位公子是谁? 傅南陵审视地看着傅南平,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就不劳二皇兄费心了。 傅南陵说完拉着季翎岚就走,丝毫没有再理会傅南平的打算。 季翎岚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傅南平,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这个男人他似乎见过,声音也有那么一点熟悉感,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阿岚,你在看什么?傅南陵将季翎岚的小动作看在眼底,心里顿时有些不悦,还有隐隐的不安。 王爷,小民似乎在哪里见过二皇子,看他竟有几分眼熟。季翎岚没有隐瞒,如实地说出心里的困惑。 傅南陵心里一紧,连忙说道:见过?你怎么可能见过他? 我也不晓得,不止相貌眼熟,声音好像也曾听过。 傅南陵心里越发紧张,转身看向高斯,道:将他们看管起来,待会儿我再审问。 是,属下明白。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快走几步进入正殿。 察觉到傅南陵的反常,季翎岚疑惑地问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阿岚,傅南平不是好东西,你切莫和他有任何来往! 王爷 不要叫我王爷,叫我阿陵!傅南陵打断季翎岚的话,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季翎岚看看四周,见只有他们两人,轻声叫道:阿陵,你怎么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怎么可能和王爷有来往?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傅南陵心里越发不安,伸手攥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你不是小卒子,你很好,好到可以与任何人相提并论,好到我怕终有一日你会离开我。 傅南陵眼底的不安,让季翎岚有些疑惑,他反握住傅南陵的手,安抚地笑着说道:阿陵,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与你是知己,是好友,是可以豁出性命保护的亲人,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负我,不负天下人,我亦不会负你。 可 前世的种种让傅南陵如鲠在喉,他没有勇气告诉季翎岚真相,也没有勇气说出心底对他的爱意。 傅南陵眼底复杂的情绪,季翎岚有些读不懂,他耐心地等着接下来的话,却被门外的动静打断。 王爷,我家主子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王爷止步。小李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放肆!王爷的路也是你一个奴才能拦的?这个声音很陌生,也很刺耳。 王爷恕罪,奴才也是听命行事。小李子虽然说得谦卑,语气却丝毫不让。 季翎岚见傅南陵不说话,提议道:阿陵,若无其他事,我们还是先处理案子的事吧。 傅南陵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阿岚,案子处理完,你就在我的王府住下吧。 之前不是说过了么?我会在京都呆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永宁镇。 我的意思是别回永宁镇了,就在王府常住。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这怎么成,我的药铺还得开张,家里也得有人照应。 阿岚要想开药铺,那我就在京都给你买间铺子。见季翎岚皱眉,傅南陵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我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我很怕连你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揪,眉头紧皱地说道:以后莫要说这种胡话,我不爱听。 傅南陵明亮的眼睛暗淡下来,说道:可这是事实。 季翎岚见状心疼得厉害,说道:这件事你容我考虑几日。 见季翎岚松口,傅南陵心中一喜,若是以前放任季翎岚在外,他虽思念,却不担心。可今日傅南平看向季翎岚的眼神,让他警觉,傅南平眼底复杂的情绪,季翎岚不懂,他却看得清楚,那绝对不是两个陌生人初见时该有的情绪。想想自己的重生,傅南陵心中不禁起疑,傅南平是否也和他一样。若是一样,那以傅南平对季翎岚的执着,他不可能在见到季翎岚后无动于衷。 阿岚,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傅南陵凤眼笑成了月牙。 我只说考虑,并未答应你,你是否高兴得太早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季翎岚心里清楚,他真的对傅南陵狠不下心,尤其是在看到他病态的模样后。 阿岚,你慢慢考虑,不急。我们先把林贵妃的事了结了。 分卷(69) 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季翎岚提醒道:阿陵还是先出面解决外面的事吧,我怕小李子会吃亏。 阿岚放心,除了父皇,还没人敢动我的人。 刚才还可怜巴巴的人瞬间霸气侧漏,看得季翎岚一阵好笑。 傅南陵扬声说道:小李子,把人带进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是,主子。小李子的回话从殿外传来,道:鹰卫何在? 在!洪亮的声音整齐划一。 主子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是,属下遵令!脚步声随即响起。 殿门被打开,小李子带着一众人进了正殿,却将傅南平等人拦在了外面。 看着面前的鹰卫,傅南平的脸色变得难看,扬声说道:三皇弟这是何意?林贵妃一案,本就牵扯三皇弟,父皇信任三皇弟,这才力排众议,让三皇弟调查林贵妃被害一案,三皇弟如今这般所为,岂不是让人诟病?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我身上遭人诟病的事还少么,不差这一件,就不劳烦二皇兄费心了。 三皇弟,这可不是死了几个奴才,而是事关皇妃和皇子。 季翎岚拉了拉傅南陵,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王爷,莫要任性,他想进来,便让他进来,也好堵住那些人的悠悠之口。 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二皇兄这般清闲,那就进来听上一听。 傅南陵发了话,门口的鹰卫便躬身退到一边,傅南平冷冷地看了一眼,抬脚就进了正殿。 鹰卫是傅连朝还是皇子时的私卫,除了傅连朝的命令,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如今却对傅南陵唯命是从,这样的转变让傅南平愤怒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傅南平身后的小太监刚想跟上去,却被鹰卫再次拦下。 小太监脸色难看地说道:你们这是何意?我是王爷近侍,拦我作甚? 守门的鹰卫面无表情地说道:王爷吩咐,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小太监还想再说,却听傅南平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就在外面呆着吧。 傅南平进了门,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季翎岚,随后来到傅南陵的对面坐了下来。 季翎岚一直低垂着头,所以并没有看到傅南平的眼神,可傅南陵却看得清楚,心里对他更加怀疑。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道:东西都拿来了吗? 小李子挥挥手,两名鹰卫躬身走到殿前,手上分别拿着青瓷花瓶,和一套藏青色芙蓉花衣裙。 季翎岚朝傅南陵微微躬身,随即走到鹰卫面前,将花瓶接了过来。青瓷花瓶中插着三朵荷花,已经处于半开放的状态。 劳烦李公公让人拿一个空碗来。 小李子应声,吩咐门口的侍从拿来一个空碗。 季翎岚将花枝取了出来,将花瓶里的水倒进空碗,水面上很明显飘着一层油渍。季翎岚将碗端到傅南陵面前,说道:王爷,花瓶中的水飘着油渍,花枝上也有,可见这花瓶曾用来盛过油。 傅南陵看向秋意,问道:秋意,昨日巳时初,秋嬷嬷可是拿着这个花瓶进的小厨房? 回王爷,正是这个花瓶。 季翎岚转头看向秋娘,道:秋嬷嬷,对此你该作何解释?为何这插花的花瓶里会有油渍出现? 秋娘慌忙说道:王爷,老奴不知为何这花瓶会有油渍,定是秋意这个贱婢嫁祸老奴,故意在花瓶里倒了油。 秋嬷嬷,秋意只是一个小小厨娘,除了娘娘召唤,根本入不得娘娘的寝殿,又怎能在这花瓶里倒油? 季翎岚提出疑问,道:那你是怎么认出这花瓶的? 回大人,有次娘娘召见,奴婢曾见娘娘用这支花瓶插花,所以才会印象深刻。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秋嬷嬷,你还有何话讲? 王爷,老奴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老奴是冤枉的,还请王爷明察秋毫,还老奴一个公道啊! 季翎岚没有理会秋娘的喊冤,将那件藏青色的衣裙拿了起来,仔细地查看着,果然在袖口的位置找到了些许油渍。 秋嬷嬷,这袖口的油渍,你又作何解释? 午膳时,老奴曾在厨房监工,难免会蹭上些油渍。 大人,昨日午膳时,秋嬷嬷并不是穿着这件衣裙。秋意再次出声说道。 你个贱婢,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这般嫁祸于我?秋娘恶狠狠地瞪着秋意。 秋意像是铁了心要与秋娘作对,道:大人,秋嬷嬷与娘娘的关系并非像她所言,秋嬷嬷的儿子好赌,她积攒多年的月钱,都被她儿子输光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秋娘脸色大变,转身甩了秋意一巴掌,凶狠地说道:秋意,你若再胡说八道诬陷我,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拉你下地狱! 放肆! 小李子一声厉喝,两边的鹰卫立马上前,将秋娘拉开,并按在了地上。 傅南陵不耐烦地说道:拖出去,打。 是。 秋娘看向傅南平哭嚎着:平王爷,平王爷,老奴是被冤枉的,救救老奴吧。 鹰卫架起秋娘就往外走,丝毫不顾她的叫喊和挣扎。 平王爷,老奴是被冤枉的,是陵王害的娘娘,老奴不过是替死鬼。平王爷救命,救救老奴吧。 且慢。傅南平出声阻止道。 鹰卫却好似不曾听到一般,动作不停的架着秋娘往殿外走。 看着秋娘被架出去,傅南平微微皱眉,道:三皇弟,据我所知,这秋娘是刘贵妃的奶嬷嬷,与刘贵妃最是亲近,如今怎会变成嫌犯?当真不是有人栽赃嫁祸? 二皇兄,你我还是亲兄弟,可如常人想的亲近?傅南陵讥讽地笑了笑,道:父皇让我全权负责此案,二皇兄听着便可。 傅南平的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季翎岚,随即转开目光。 三皇弟,秋嬷嬷口口声声说林贵妃的死与你有关,现如今你却将人带走,当真有栽赃嫁祸之嫌。 栽赃嫁祸?傅南陵不屑地笑了笑,道:二皇兄,咱们到底谁栽赃嫁祸,心里都清楚。你放心,我不会杀她,她有说话的机会,二皇兄不用着急。 傅南平看了一眼季翎岚,皱着眉头说道:三皇弟这是何意? 傅南陵凤眼微眯,不再搭理他,看向秋意,道:你接着说。 是,王爷。秋意顿了顿,接着说道:那讨债人扬言若是不还钱,就要断了她儿子的手脚,秋嬷嬷不得已便向娘娘求助。娘娘心善,帮她还了银子,可架不住她儿子一赌再赌,久而久之,娘娘也就不再帮她,秋嬷嬷的儿子因此被断了一条腿,秋嬷嬷和娘娘之间早就离了心。 季翎岚出声问道: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 秋意犹豫了犹豫,道:回大人,奴婢与娘娘身边的明公公是同乡,这些事奴婢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季翎岚接着问道:那为何我之前问时,你不曾提起? 回大人,秋嬷嬷为人心狠手辣,奴婢们没少受她教训,一时胆怯,不敢如实回话。 那据你所知,还有谁与秋嬷嬷关系亲近? 回大人,素日里秋嬷嬷与乔苓最为亲近。 外面的惨叫声停止,一名鹰卫走了进来,道:回王爷,秋嬷嬷受不住刑,晕了过去。 找个房间,想办法把她弄醒。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看向小李子,道:劳烦李公公将娘娘身边的侍女,以及明公公带来问话。 小李子应声,转身离开正殿。 没多大会儿功夫,殿外便又进来一群人,纷纷跪倒在地,道:奴婢参加王爷。 傅南陵扫了一眼众人,视线落在现场唯一的太监身上,道:小明子,你与秋意是何关系? 小明子一愣,随即答道:回王爷,奴才与秋意是同乡。 傅南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谁是乔苓? 一众侍女中,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出声答道:回王爷,奴婢是乔苓。 乔苓,秋意方才说秋嬷嬷对林贵妃心怀怨恨,可属实? 乔苓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秋嬷嬷的身影,道:回王爷,秋嬷嬷是我家娘娘的奶嬷嬷,与娘娘之间最是亲近,时时处处为娘娘着想,怎么可能心怀怨恨? 傅南陵挑了挑眉,接着问道:听说秋嬷嬷有个儿子好赌,可有此事? 乔苓一怔,随即说道:回王爷,奴婢对秋嬷嬷家中之事不是很清楚。 那你们之中有谁清楚? 众人相互看了看,却没人出声回答。 砰的一声,傅南陵猛地拍在桌子上,面色阴沉地说道:可以啊,一群狗奴才,现如今皇妃和皇子死于非命,你们还敢不说实话,是想本王将你们拖出去都砍了?来人,拉出去,一群护主不力的狗东西,一个不留! 随着傅南陵的一声令下,一群鹰卫蜂拥而入。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们说实话,奴婢们说实话 眼看着鹰卫们将人拖到门口,傅南陵依旧无动于衷,季翎岚适时地说道:王爷息怒,您就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傅南陵烦躁地皱紧眉头,道:最后一次,就由你来问,你问什么,她们答什么,若有半点犹豫、吞吐,便拉出去砍了! 鹰卫闻言又将众人拉了回来,她们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忘了面前这位王爷是个有名的煞星。 季翎岚出声问道:秋嬷嬷家中之事有谁清楚? 奴才清楚。小明子率先开口,道:娘娘曾让奴才出宫调查过。 那你便详细说说。 小明子沉吟了一会儿,道:秋嬷嬷进宫前有家室,夫家姓邱,秋嬷嬷的夫君叫邱仁,儿子叫邱财,邱仁好吃懒做,邱财又好赌,一家人就靠秋嬷嬷的月例银子活命。大约一年前,邱仁托人传话,说是邱财欠了一大笔赌债,被债主抓了,若是三日内不还钱,就断胳膊断腿。秋嬷嬷拿不出银子,就求到了娘娘面前。娘娘心善,帮秋嬷嬷还了银子。单是去年,娘娘替秋嬷嬷还了近千两的银子。可没过多久,秋嬷嬷又来要银子,娘娘见这是个无底洞,就不再给秋嬷嬷银子。前段日子,娘娘吩咐奴才出宫看看情况,才清楚那债主当真把邱财的腿打断了,现在走路成了跛脚。 那秋嬷嬷是否因此事怀恨在心? 小明子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说道:近段时间,娘娘的小库房里总会少些东西,库房一直是秋嬷嬷和乔苓在管,这事乔苓最清楚。 乔苓一听事情又推到了她这里,连忙说道:娘娘的库房何时少过东西,小明子,你莫要含血喷人! 小明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就在半月前,娘娘曾让奴才去库房拿东西,奴才发现库房内的一套紫砂壶没了踪影,便将此事告知了娘娘 第63章 娘娘疑心是秋嬷嬷拿了库房内的东西, 去给她儿子还赌债,就找借口要回了库房的钥匙,让奴才去盘点库房的物品, 发现少了二十几样, 首饰、茶具、花瓶什么物件都有, 其中不少是皇上赏赐的物品。 王爷, 奴才那里有对照的册子, 您若是不信, 可以找人清点。小明子说得信誓旦旦。 见傅南陵不说话, 季翎岚接着问道:娘娘得知后, 打算如何处理? 娘娘顾念主仆的情分,就想着让秋嬷嬷用银子将皇上赏赐的物品赎回来, 毕竟遗失御赐之物可是死罪,就算娘娘身怀龙种, 也担不了这个责任。娘娘便给了秋嬷嬷三日的时间,谁曾想这三日未到, 娘娘就出了事。 季翎岚看向乔苓,问道:乔苓, 你与秋嬷嬷共同掌管库房的钥匙,难道物品遗失的事你竟毫不知情? 乔苓身子一僵, 随即说道:回大人,奴婢确实不知情, 秋嬷嬷是娘娘的奶嬷嬷, 与娘娘最是亲近, 平日里我们都当老子娘一样供着,那库房的钥匙说是我们共同掌管,其实一直都在秋嬷嬷手上, 奴婢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你撒谎。小明子继续说道:奴才去调查邱财时,邻居们都说邱财有个未婚妻在宫里,与秋嬷嬷一起侍候娘娘。还说娘娘的库房,就是他们家的库房,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乔苓神色慌张地说道:不是,你胡说,我没有 秋意出声说道:王爷,秋嬷嬷待乔苓最好,平日里从不见她做活计,只在娘娘身边侍候着。娘娘未曾动过的饭菜,秋嬷嬷都会做主赏给乔苓。还有娘娘做衣服剩的布料,秋嬷嬷也给了乔苓做帕子和鞋面,俨然就是我们丽坤宫的三主子。 乔苓焦急地解释道:王爷,娘娘库房里丢东西的事,奴婢完全不知情。秋嬷嬷平日里是待奴婢好,那是因为奴婢侍候娘娘侍候得好,跟邱财没关系。邱财那种赌鬼,奴婢怎会看得上。 库房丢失东西的事,我们尚且不论,事后再详查。季翎岚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近些时日,你们可察觉秋嬷嬷有何可疑之处? 众人相互看看,刚想犹豫,就听傅南陵叫道:来人! 傅南陵突然出声,吓得众人一个机灵,其中一名身穿绿色衣裙的侍女,连忙开口说道:王爷,奴婢有话要说。 傅南陵不耐烦地说道:鹰卫听令,下次提问,若还有人再有一丝犹豫,便拖出去。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样的威慑是真比他问半天有用得多。 分卷(70) 你叫什么,有何话讲? 侍女连忙回答,不敢有一丝犹豫,道:奴婢巧兰,与乔苓一样,是娘娘的贴身侍女。因库房丢失物品一事,娘娘已对秋嬷嬷和乔苓起了疑心,便让奴婢私下里盯着。三日前,李御医照例来给娘娘诊脉,奴婢曾见秋嬷嬷与李御医私下会面,李御医给了秋嬷嬷一个包裹,之后秋嬷嬷就神色匆匆地回了房。 季翎岚眼睛一亮,问道:包裹?什么样的? 深蓝色的包裹,看形状里面应当是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此事你可曾告知娘娘? 巧兰如实答道:说了,娘娘以为李御医是帮衬着秋嬷嬷将偷出的物品变卖,便让奴婢继续盯着,待人赃并获再一并处理。 巧兰?季翎岚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随即问道:昨晚娘娘吐出的秽物,可是由你清理掉的? 巧兰一怔,随即说道:是,秋嬷嬷说娘娘素来爱干净,见不得那种秽物,让奴婢务必清理干净。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躬身说道:王爷,小民想去秋嬷嬷的房里看看,还请王爷恩准。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准了。高斯,你随他一并前去。 高斯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 从傅南平进来,目光就一直锁定在季翎岚身上,此时见他离开,也下意识地站起身。 傅南陵眼睛微眯,道:案子还未结,二皇兄这是要去何处? 傅南平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人有三急,我去去就来。 傅南陵也跟着站起身,道:正好,我也想去如厕,那便一起吧。 傅南陵骑虎难下,只好应声。 季翎岚和高斯在巧兰的带领下,来到秋娘的房间,虽然房间不算大,但确确实实是个单人间,里面一应用具俱全,被打扫的很是干净。因为之前鹰卫来过一次,所以衣柜和床铺有被翻找的痕迹。 季翎岚笑着说道:高大哥,我们分头找。 高斯自然没有意见,道:好。 季翎岚来到床铺前,拉开上面的被子,仔细地翻找着。他发现枕头的一侧,有反复拆缝的痕迹,不禁起了疑。 高大哥身上可带了匕首? 高斯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季翎岚,好奇地问道:阿岚可是发现了什么? 季翎岚接过匕首,道:还不确定。高大哥,你搜你的,看能否找到李光礼给她的包裹。 高斯点点头,继续自己的搜索。 季翎岚则拿着匕首将枕头上的线挑开,将枕套拆了下来。他伸手去摸,却被扎了一下,随即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是一支凤凰图样的金簪。季翎岚又伸手在里面摸了摸,还掏出两枚玉扳指,一个翡翠玉镯,看成色都是极好的。 将翻出来的东西放在一边,季翎岚继续搜索,掀开床单,趴下身子看向床底,除了几双绣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季翎岚从袖筒里掏出火折子,打开盖吹燃,朝着床底照了照。他发现在床脚的位置有一块阴影,看形状是一个直角,应该是某个方形的东西在上面放过。他伸手摸了摸阴影处,用手指捻了捻,又在放到鼻子上闻了闻。 季翎岚站起身看向高斯,道:高大哥可有发现? 高斯摇摇头,道:未有发现,阿岚呢? 收获不少。季翎岚指了指床底,道:高大哥你看。 高斯走到近前,弯腰看向床底。 这应该就是李光礼给秋嬷嬷的那个包裹所放置的地方。地面被浸湿的地方,应该就是蓖麻油,摸一摸还有油渍的滑腻感。可能是秋嬷嬷不小心打翻了里面的东西,或者动作过大致使油漾了出来,放在这里渗入地面所留下的。 高斯也伸手摸了摸,道:确实是油,看来凶手就是秋嬷嬷。 高大哥,这宫里的垃圾何时清理一次? 高斯被问得一愣,疑惑地问道:垃圾是什么? 季翎岚连忙解释道:就是用不着要扔掉的东西。 这要看是什么,若是恭桶每日都会清理,若是废弃的物品,大都会被收进弃物房,每三日统一清理出宫。 弃物房里都有记录吗?就比如哪个宫丢了哪些东西? 高斯摇摇头,道:这个没有,不过时间不长的话,弃物房的人应该能记得住。 那就劳烦高大哥去弃物房走一趟,找找有没有大约一尺五寸、底部有油渍的方形盒子。 好,我这就去。 傅南陵和傅南平两兄弟一起去了茅厕,傅南陵看着傅南平进去,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打算,他就是想盯死了傅南平,不给他接近季翎岚的机会。 待傅南平出来,傅南陵已经没了踪影,他看向一旁的侍从,道:陵王人呢? 回王爷,陵王说这茅厕臭不可闻,连进都没进就回去了。 皇宫的厕所都是一格一间,所以傅南平并不知傅南陵并未进去过。 傅南平 秋嬷嬷房内,季翎岚还在继续搜索,突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他抬头一看,不禁奇怪地问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甩掉傅南平,傅南陵顿感神清气爽,笑着说道:过来看看阿岚有何收获。 季翎岚随口问道:那平王呢? 傅南陵闻言马上垮下了脸,走上前就揪他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在这儿,阿岚问他作甚,你都不关心我么? 季翎岚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无奈地说道:阿陵,你现下这副模样,若是让旁人看到,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门口有人守着,不怕。傅南陵撒娇似得说道:阿岚,我好累,早点结案早点回去吧。 看看傅南陵的脸色,季翎岚点点头,道:现在案情已经明朗,你吩咐人将秋嬷嬷等人带来吧。 傅南陵扬声说道:小李子,去把秋娘等人带来。 是,奴才遵命。 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李子通传过后,将人带了进来。 季翎岚看向秋娘,原本目中无人的老嬷嬷,现在是狼狈不堪,脸肿的根本认不出原来的模样,跪在地上哪儿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秋嬷嬷,是谁指使你谋害的林贵妃? 秋娘惶恐地摇头,道:老奴没有,老奴是被冤枉的!平王爷,救救老奴,陵王如此冤枉老奴,分明是想让老奴做那替罪羊。 秋娘的脸被打肿,牙也被打掉了两颗,说话不禁漏风,还发音不准,听起来还真有点费劲。 傅南平从门外走进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翎岚,随即转头看向秋娘,问道:你口口声声说陵王是凶手,有何证据? 秋娘连忙说道:李院判写的书信便是证据。他定是受陵王胁迫,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害了娘娘和小皇子啊。 傅南平看看傅南陵,接着问道:那陵王为何如此做? 一切皆因小皇子备受皇上期待,陵王定是怕小皇子一旦诞下,会夺了皇上对他的宠爱。秋娘越说底气越足,道:再加上娘娘曾与陵王发生争执,故而陵王怀恨在心,才胁迫李院判害死娘娘和小皇子。 傅南陵笑了笑,道:那这么说,这一切皆是本王与李光礼所做,跟你无关,对吗? 秋娘见傅南陵面不改色,刚刚的底气顿消,道:确实与老奴无关,老奴看着娘娘长大,视如己出,又怎会害她? 视如己出?傅南陵不屑地笑了笑,道:阿岚,你来说吧。 是,王爷。季翎岚看向秋娘,道:一年前,你儿子邱财因赌债被抓,你不得已求助林贵妃,林贵妃念在主仆情分上,帮邱财还了赌债。可邱财不知悔改,依旧好赌,光是去年林贵妃便替他还了一千两赌债。不久后,邱财又一次因欠赌债被抓,你再次去求林贵妃,可林贵妃这次没应,以致于邱财被打断了腿,落下了残疾,因此你与林贵妃离了心,甚至心怀怨恨。我说的可对? 这些事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清楚,秋娘否认也没用,她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儿确实好赌,也曾欠下赌债,是娘娘顾念旧情帮着还的赌债,老奴感念娘娘恩情都来不及,又怎会怨恨?要怨也该怨老奴那不成器的夫君和儿子,老奴还未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那些从枕头里找到的物件拿了出来,道:这是从你的枕头里面找到的,刚才我向王爷请教过,这些物品皆是御赐之物,上面都可有皇室的印记,怎会在你的枕头下面? 老奴不知,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秋娘低着头,季翎岚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她揪着衣服的双手上,看出她的紧张。 季翎岚转头看向小明子,道:小明子,你看一下,这些东西是否为林贵妃库房内丢失的物件。 小明子仔细看了看,道:回大人,这些确实是皇上赏给娘娘的物品。 季翎岚疾言厉色地说道:秋嬷嬷,林贵妃早就察觉你监守自盗,也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自掏腰包让你赎回这些御赐之物,对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你却因为一己私欲,联合外人害死林贵妃,你这心当真是恶毒得很呐! 季翎岚向来反感这种自私自利的白眼狼,这种人将别人的馈赠与帮助,当成理所当然,一旦别人停止,就会心生怨恨,怨恨别人为什么不再帮他,从来不知道自省。 不是,老奴是被冤枉的,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陵王在栽赃嫁祸。秋嬷嬷依旧狡辩着。 陵王?林贵妃小库房里丢失的东西都记录在册,可不止这几件,你当真以为你做的这些事,就只有林贵妃与你知道? 老奴老奴不明白你是何意。 秋嬷嬷,你那儿子好赌,改不了,这半年应当又欠下不少赌债,只要一查就能查清楚。以你每个月的月例银子,能还得起吗?若是还不起,那这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老奴 季翎岚打断秋娘的话,接着说道:你可以嘴硬,但你儿子呢,你夫君呢,大刑之下,你觉得他们能扛到几时?况且这些物品上都有皇家标识,就算京都再大,只要皇上发话,谁敢不乖乖的交上来? 秋娘沉默地伏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林贵妃给了你三日的期限,让你赎回那些御赐之物,是想救你的命,可你却不念旧情,想着如何谋害她的性命,甚至不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季翎岚长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愤怒,说道:三日前,李御医照例来给林贵妃看诊,在他离开时,你借口送他出去,和他秘密会面,他交给你一个包裹,蓝色的包袱里面一个方形的盒子,我说的可对? 秋娘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季翎岚,随即垂下头去,道:老奴身体不适,找李御医要了点药,那包裹里正是他熬制的汤药。 汤药?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有何不适,李御医如何诊断,汤药里面又有什么药材? 老奴前两日肠胃不好,便让李御医看了诊,他说是老奴饮食不当,虚火旺盛,便开了些去火的药,至于是什么药材,老奴不知。秋娘毕竟是在宫里呆了多年,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那李御医给你的方盒何在? 那方盒在当日便被老奴还了回去。 季翎岚看向门口的高斯,道:劳烦高大人将木盒拿过来。 高斯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一直站在门口等待,季翎岚之所以那么问,也是因为看到了高斯手中的木盒,和那块蓝色的包袱。 高斯将东西交给季翎岚,退至一旁。 季翎岚将木盒和包袱放到秋娘近前,道:秋嬷嬷看看,李御医拿给你的可是这两样物品。 秋娘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回答。 季翎岚不以为意,看向高斯,问道:高大人,这东西在何处找到? 高斯配合地回答:这东西是在弃物房找到的,那里的小太监说是丽坤宫的秋嬷嬷丢弃的。 秋娘的身子一僵,伏在地上依旧保持沉默。 季翎岚又看向巧兰,问道:巧兰,当日李御医交给秋嬷嬷的,可是这两样物品? 巧兰抬头看了看,道:回大人,虽然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奴婢肯定外面就是这个包袱。 季翎岚点点头,看着秋娘问道:秋嬷嬷,你不是说在当日这木盒就被送回了么,为何高大人会在弃物房内找到?还有这木盒和包袱上的油渍,你又作何解释? 老奴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这木盒并没有送回,而是被老奴当做食盒用了,这油渍便是这样沾染的。 真是冥顽不灵!季翎岚看向高斯,道:劳烦高大人让人将这张床移开。 高斯带人将房里的床移开,床底的情形尽收眼底,季翎岚指了指地上的脏污,将木盒放了上去,道:这里的油渍便是从木盒里渗出,这旁边的老鼠就是因为舔舐了渗出的油渍被毒死,你还有何话要讲? 秋娘见状身子一下子瘫了下来。 傅南陵冷声说道:狗奴才,不仅谋害主子,还试图诬陷本王,罪不可赦,拉下去。 秋娘惊觉回神,连忙求饶道:王爷,王爷饶命,老奴是冤枉的,是李御医蛊惑的老奴,老奴不想要娘娘的性命,老奴只想救我儿的性命啊。 除李光礼以外,你可知还有谁参与其中? 老奴不知,李御医只说那东西能让娘娘早产,没说会要了娘娘和皇子的性命。老奴是被人利用,王爷,老奴是被人利用的啊。秋娘似乎是回过了神,哭嚎着说道。 傅南陵眉头紧皱,烦躁地说道:拉下去,好生看管。 分卷(71) 鹰卫听到傅南陵的命令,走到近前,不顾秋嬷嬷的挣扎,将其拉了下去。 傅南陵看向傅南平,淡淡地说道:二皇兄可是还怀疑本王? 傅南平的眼神闪了闪,笑着说道:三皇弟说笑了,我怎会怀疑你,不过是为堵悠悠之口,逼不得已罢了。倒是这位公子,真的是栋梁之才,可有想过入仕为官? 见傅南平看过来,季翎岚刚想开口,就被傅南陵挡在了后面。 他是我陵王府的人,就不劳二皇兄费心了。 眼看着两人对峙起来,门口的庞立适时出现,躬身行礼道:老奴参见两位王爷。 不消说,傅南陵也知道他上前做什么,直接说道:行了,林贵妃和九皇子的尸身,就由你好好安置吧。 庞立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傅南陵看看傅南平,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兄,凶手已然落网,我还需向父皇禀明情况,就不陪你了。 傅南平笑着说道:三皇弟自便。 傅南陵穿过人群离开秋娘的房间,季翎岚紧随其后。 阿岚,让高斯护送你回王府,我禀明父皇后,马上就回去。 季翎岚点点头,道:好。 傅南陵看向高斯,命令道:你护送阿岚回王府,路上遇到任何人都不要理会,可明白? 高斯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 傅南陵瞥了一眼身后的傅南平,见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季翎岚身上,不放心地说道:算了,阿岚,你还是在浮华宫等我吧,待我回来,我们一起回王府。 季翎岚不禁一阵疑惑,道:王爷,您在紧张什么? 没什么。走吧,我先送你回浮华宫,然后再去父皇那儿。 季翎岚没有意见,只是疑惑向来冷静的傅南陵,今日似乎格外浮躁。 傅南陵将季翎岚送回了浮华宫,安置好以后,又叮嘱高斯,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季翎岚,这才忧心忡忡的前往傅连朝的寝殿。 季翎岚所在的位置在傅南陵的寝殿,看看四周的布置,可以说是奢华考究到了极致,林贵妃的丽坤宫简直跟这里没法比,当真符合这个宫殿的名字,可见傅连朝对傅南陵是真的宠爱。 小林子从殿外躬身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茶盘,看向季翎岚的眼底带着欣喜,道:小林子见过公子。 可能是因为殿内没有旁人,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傅南陵的寝殿,季翎岚显得很放松,笑着说道:起吧。小林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小林子笑着答道:多谢公子挂念,奴才好得很,只是半年未见公子,主子和奴才们都想得很。 第64章 一晃半年过去, 确实挺久了。 小林子将茶盘放在了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到季翎岚身前, 道:公子喝口茶解解渴, 您的嘴唇都干裂了。 小林子不说季翎岚还不觉得, 现在回过神来, 嗓子里确实有些不舒服,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润了润嗓子。 公子, 您歇着, 奴才再去给您弄点瓜果垫垫肚子,待王爷回来才能用膳。 也好。季翎岚也不矫情, 毕竟傅南陵何时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小林子退下去拿果盘,季翎岚便在桌案上找了本书, 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林子再次返回, 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了桌上,道:公子, 这是皇上刚让人送来的樱桃,您先尝尝。 季翎岚摘了一颗樱桃尝了尝, 道:嗯,很甜。 奴才就在殿外, 您若有事, 直接叫一声便可。 季翎岚闻言放下手中的书, 道:小林子,你等会儿,我有话要问你。 小林子一愣, 随即说道:公子请问。 王爷的身子最近怎么样,御医怎么说? 小林子犹豫了犹豫,道:皇上病重,王爷日日陪在床前,直到皇上歇下才肯歇息,疲累之下,吃药的次数也随之增加。奴才虽未听到御医诊断,也知这样下去王爷的身子恐怕 季翎岚闻言忍不住一阵心疼,道:王爷也是,他自己的身子怎么样,心里没数么,还去日夜照顾别人,万一有个万一,他还要不要命了。 公子,王爷这般做,也是被逼无奈,皇上病重,那些大臣们日日在朝堂上嚷嚷立太子的事,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支持平王。平王和王爷向来不和,若当真让他做了太子,那王爷以后 小林子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季翎岚却听得清楚,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皇位之争向来残酷,父子反目,兄弟相残,那都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即便自己没有那份心,也抵不过别人的疑心病。 见小林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公子,王爷每日呆在这深宫当中,无时无刻不在防备别人的算计,除了我们这些奴才,当真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您是王爷最看重的人,若是可以,便留在王爷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王爷心里也高兴。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这些话可是王爷让你说的? 小林子连忙摇头,道:王爷从未这般交代过,只是奴才们眼明心亮,看得出来,只有和您在一起的时候,王爷才快活。 季翎岚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这次又心软了。其实这三年来,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曾偷偷抽取傅南陵的血样交给唐棠,托关系找合适的心脏配型,只是一直没有配型成功。他还偷偷存钱购买医疗设备,研究心脏移植手术,就是想有朝一日,如果配型成功,能给傅南陵做心脏移植手术。 三年的时间,虽然他们聚少离多,但季翎岚是真正将傅南陵放在了心上,不过并不是傅南陵期待的那种感情,而是与唐棠一样,被季翎岚当成了亲人。 做了决定的季翎岚长舒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亮了相,就算他想躲,别人也不一定让,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留在傅南陵身边,别的或许做不好,至少能照顾他的身子。 有一点我一直很好奇,外人都说三皇子心狠手辣,他宫中惨死的侍从不计其数,为何你们对他还这般忠心?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小林子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道:公子,奴才不敢妄言,还请公子恕罪。 既然为难,那便不说也罢,我也只是单纯的好奇。 小林子犹豫了犹豫,道:公子,这宫里每天都死人,偏偏浮华宫一出事,就被人到处宣扬,那些传言是有人故意抹黑主子,目的就是在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心里,留一个主子为人残暴的形象。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我原以为是王爷故意给人留下这种形象,以混淆别人的视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人做手脚,这些人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 脚步声响起,傅南陵从门外走了进来,在看到季翎岚那一刻,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唤道:阿岚,我回来了。 见他额角有汗,季翎岚不禁微微皱眉,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道:你有心疾,不能疾走,心里不清楚么? 季翎岚突然亲昵的举动,让傅南陵一怔,随即一个劲儿傻笑。小林子垂着头,弓着身子,慢慢地挪出寝殿,随手关上了殿门。 我这不是想早点回来陪阿岚嘛。阿岚放心,但凡能多陪你一日,我也会死皮赖天的多活一天。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疼,不悦地说道:说什么傻话呢,明知道我不爱听,还成天拿这话让我生气。 傅南陵伸手揪住季翎岚的衣袖,笑嘻嘻地说道:阿岚莫气,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说,可好? 季翎岚见状一阵好笑,明明已经快二十的人了,性子是一点都没变,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好歹你也马上二十岁了,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大都当了爹。你可好,这副模样,分明自己还是个孩子。 傅南陵靠近季翎岚,低着头看他,道:分明是阿岚一直把我当成孩子,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季翎岚一怔,随即好笑地退后一步,道:这是身高能决定的么?你啊,就是比我再高,心理年龄也还只是个大男孩。 傅南陵心里一阵无奈,或许是之前的伪装太过成功,以致于直到现在季翎岚还把他当成孩子来对待,只是他又不好变得太快,只能慢慢来。 阿岚,今日已经晚了,明日我们再回王府。 我一个外人住在皇宫内院,真的可以吗? 你不是外人,是我的人。傅南陵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皇上知晓凶手是秋嬷嬷后,是什么反应?有什么交代? 看着季翎岚的反应,傅南陵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懊恼。 此案涉及到皇嗣被害,定然会掀起腥风血雨,秋嬷嬷那一家子一个也逃不过,父皇已经下旨,将他们抓进死牢。至于李光礼那边,陆九来报,早在一月前,李光礼便将家眷送出京都,现在下落不明。 他们还真是处心积虑,早有预谋啊。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明明你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小,他们为何要陷害你? 因为父皇的宠爱,虽然我是个病秧子,奈何却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我说的话在父皇心里的分量不轻,他们害怕我会左右父皇的决定,自然想要除掉我。 原来是这样。季翎岚的眼睛一亮,随即说道:那这么说,陷害你的人很有可能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且与你有嫌隙的人,比如平王。 傅南陵凤眼微眯,笑眯眯地夸赞道:阿岚就是聪明,一点就透,所以阿岚定要离他远着点。尤其是现在,他知晓你与我亲近,说不定会转移视线,转而对付你。 傅南平对于傅南陵来说,不仅是事业上的竞争对手,更是他情感上的绊脚石,尤其傅南陵还怀疑傅南平也是重生的,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傅南平也拥有前世的记忆,他对季翎岚的感情也会延续下来,而且还了解上一世自己做过的所有事,他绝对不能让傅南平有机会接近季翎岚,至少在他做好准备向季翎岚坦白一切之前。 阿陵,你似乎非常忌惮平王,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傅南陵拉着季翎岚来到桌前坐下,道:阿岚,你还记得辽远一案,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么? 季翎岚一愣,随即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是平王? 傅南陵点点头,道:没错,就是我的好皇兄。孙毅的大儿子孙焕进京报信,去的就是傅南平的平王府,只可惜傅南平为人警觉,在见到孙焕后,便知晓事情不对,立即下了格杀令。那孙焕刚刚见到人,就变成了刀下亡魂,而且被毁尸灭迹。 辽远一案结束后,季翎岚就知道傅连朝一定会大开杀戒,所以在永宁镇定居后,就一直回避有关这件案子的任何消息,以至于案子的后续,他并不清楚。 那孙毅呢?他不会也被傅南平杀人灭口了吧?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孙毅的小儿子在被押回京都的途中失踪,我猜大抵是傅南平动的手脚,用他胁迫孙毅闭嘴。虽然这么做有风险,但确实有效,孙毅并没有咬出他,只说是他和高瑾合谋,私吞了赈灾的官银和粮食。 确实有效,不说私吞赈灾银,就是私建军队意图谋反这一条,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能有一个香火留下来,也算是孙家的延续。只是不知道这平王会不会斩草除根? 阿岚猜的没错,像傅南平这般心狠手辣的人,怎么可能留一个隐患在身边,在孙毅被处决后,他的小儿子就被杀了。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 傅南陵担忧地说道:阿岚,傅南平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只要能用得到的,无论男女老幼皆能成为他的棋子。今日你与我在一起被他撞见,难免被他划归为我的人那一列,我担心你会受我连累。 撞见就撞见吧,事已至此,说再多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大不了我多加防备,不给他害我的机会,况且不是还有阿陵么,我们两个合体还能对付不了他? 傅南陵闻言不禁眼睛一亮,欣喜地说道:阿岚是决定留在京都了吗? 季翎岚点点头,笑着说道:嗯,既然已经露了面,就算我想躲,对方也不见得给机会,还不如留下来,至少能和你共同面对。 傅南陵激动地握紧季翎岚的手腕,道:阿岚,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真心待我。 季翎岚笑了笑,将果盘往他跟前推了推,道:小林子说这是皇上刚送来的,我刚吃了一颗,很甜,你也吃一些。 傅南陵吃了一颗,道:阿岚,明日我便带你到我的王府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喜欢,便让他们重新修整。 见傅南陵兴致勃勃,季翎岚也跟着心情愉悦,道:听小林子说,你近段时日一直守在皇上身边,若是现在离开,之前的辛苦岂不是白费?况且林贵妃的案子还未真正完结,幕后黑手还未抓到,皇上放行么? 傅南陵笑着说道: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林贵妃的案子推了出去,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就交给父皇去烦心。 皇上应了? 傅南陵点点头,道:应了。幕后黑手是谁,我们能猜到,父皇也能。我若再查下去,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对我没好处,最好就是及时收手,让父皇自己去斟酌。 你这么做也对,就像你说的,这凶手十有八九是平王,皇上与他毕竟是父子,况且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他是太子的最佳人选,若当真被查出他是杀害林贵妃和九皇子的凶手,皇上迫于压力一定会处置他,那傅国的继承人便不是最优。若是皇上康健,还可以慢慢培养,只是现在皇上缠绵病榻,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说到这儿季翎岚皱紧了眉头,叹了口气道:那这般说来,林贵妃和九皇子的案子,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 分卷(72) 傅南陵凤眼弯弯,笑眯眯地说道:阿岚,与你说话就是省力,我只是说个开头,你便已经猜出个中关窍。 季翎岚心里沉甸甸的,两条人命,还是自己的老婆儿子,就这样不了了之,这就是政治和现实的残酷。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收拾好心情,道:有句俗话说的好,越是聪明人,越容易早夭,王爷不会哪天嫌我知道的太多,杀我灭口吧。 傅南陵伸手附在季翎岚的手上,认真地说道:阿岚放心,即便是我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伤你分毫。 傅南陵眼底的认真让季翎岚震动,平静的心湖荡起淡淡涟漪,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可又不知是哪里不对。 王爷,晚膳已经准备妥当。 门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打破了房内怪异的气氛。 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抽回手道: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 傅南陵眼底闪过恼怒,随即无奈地说道:传膳。 殿门被推开,小李子率先走了进来,随后陆续跟进来五个小太监,三人手上提着食盒,两人手里拿着洗漱用品。躬身行礼后,他们各司其职,待两人洗漱落座后,这才躬身退出殿外。 殿门被关上,季翎岚拿起筷子递给傅南陵,道:折腾了一日,你也累了,快点吃了,好去休息。 傅南陵期待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我们好久没同塌而眠了,今晚你陪我好不好?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阿陵,你现下已是成年人,我也已过了弱冠的年纪,同塌而眠难免会觉得怪异,况且这是皇宫,由不得你胡闹。 阿岚,这浮华宫内没有旁人,保证不会泄露半点消息。我们已有半年未见,有好些话想与你说,而且我们同为男子,阿岚还怕我占你便宜不成。傅南陵说的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以后日子长着呢,有再多话也能说的完,快吃吧。 那好吧。傅南陵不甘不愿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饭,季翎岚便去了偏殿,洗了个澡便躺上了床,因为正值春季,气温正好,尤其是还有高床软枕,他刚躺下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浮华宫外,一个黑影□□而入,熟门熟路的在宫墙里穿梭,很快便来到了寝殿门口。黑影顿住脚步,朝着季翎岚所在的偏殿走去,突然一阵劲风袭来,黑影连忙闪躲,袖口微垂,一枚飞镖入手,抬手一甩便朝着偷袭之人射去。 陆九挥动长剑,挡开暗器,再去看时,那人已经纵身上了房顶,几个起伏间离开了浮华宫。陆九没有追,而是纵身一跃来到大树之上,俯瞰整个寝殿。 被人发现后,黑影果断离开,在暗影里穿梭,很快便来到一座宫殿前,纵身一跃翻了进去,来到偏殿门口,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扯掉脸上的面巾,傅南平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傅南平沉默了一会儿,将茶杯放下,转身来到屏风前,脱掉身上的衣衫,躺上了床。心心念念的人近在眼前,却不能靠近,这种滋味真是难受。 傅南陵啊傅南陵,你真该死!终有一日,你会死在我手上,你从我手中夺走的,我都会一一拿回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殿外传来兰贵妃的声音。 平儿,你可曾歇息? 傅南平眉头皱起,不耐烦地起身,来到殿门前开了门。 兰贵妃提着灯笼走了进去,来到桌前坐下,期期艾艾地说道:平儿,你说皇上他为何这般偏心?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让他那般信任?死的可是他的妃子和皇子,皇上不仅不疑心他,还将我禁足 够了。傅南平不耐烦地说道:母妃,我不是让你在宫里好好呆着么?为何你会出现在丽坤宫? 兰贵妃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些年她能在宫中备受宠爱,靠的就是那这副既无害又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模样。 我只是想帮平儿,只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这般偏心。 傅南平此时看着兰贵妃,怎么看,怎么觉得蠢。 我的事,自己可以处理,母妃便安安稳稳地待在宫里。 兰贵妃伤心地看着傅南平,道:平儿,你是否也如你父皇一样,嫌弃母妃? 傅南平面无表情地说道:母妃,若你还想做太后,就按我说的做。 你果然也嫌弃母妃。兰贵妃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哽咽地说道:也罢,儿大不由娘,以后你的事,母妃不管便是。 若放在往日,傅南平定和往常一样去哄他,可今日他心烦意乱,根本没那个心情,任由兰贵妃慢慢挪到殿门口。 兰贵妃见傅南平无动于衷,赌气地出了偏殿。 傅南平来到门口,道:母妃早些休息。 兰贵妃眼底刚刚浮现笑意,却听到傅南平如此说,紧接着殿门被关上,独留她一人站在漆黑的院子里。 侍女青芒来到兰贵妃近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夜深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啪,兰贵妃扬手就是一巴掌,一改人前的无害,面色阴沉地说道:贱婢,本妃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青芒连忙跪倒在地,道:娘娘恕罪,奴婢知错。 兰贵妃沉默地看了青芒一会儿,弯腰将青芒扶起,柔声说道:青芒,对不住,本妃方才一时冲动,你莫要放在心上。 青芒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忙不迭地摇头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娘娘教训的是,娘娘宽宏大量,奴婢感激不尽。 兰贵妃满意地点点头,道:走吧,服侍本宫回去歇息。 清早,傅南陵刚刚起身,便听到陆九来报。 这么说,昨日果真有人潜入? 陆九如实答道:是,那人见事情败露,立即抽身而去,属下未免有诈,便没有追。 能轻车熟路的在皇宫里溜达,还能从陆九手中溜走,不用猜,傅南陵也知道来人是谁,他那个二皇兄可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之前只是猜测,那现在他已然确定,傅南平果然如他一般重生而来。 上一世傅南平死在他手里,他如今重生而来,对自己肯定恨之入骨,所以即便明知林贵妃之死,很难扳倒他,傅南平还是做了,就是想在傅连朝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等待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傅南平再给予致命一击,那他这个没用的病秧子就算再受宠,也只会被丢弃。 既然傅南平也是重生,那么前世他所有的计划,傅南平都应该清楚,看来他也该适时的调整计划才成。 陆九,手边的事交给别人,你只负责阿岚的安全,可明白?季翎岚是他唯一的软肋,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是,属下遵命! 傅南陵抬起手让小李子帮他整理衣衫,随口问道:阿岚可起了? 提起季翎岚,陆九冷清的眼底浮现暖色,语气也变得缓和,答道:起了,正在院子里练拳脚。 傅南陵看向陆九眉头微皱,道:陆九,你今年也二十有三了,是否考虑亲事,这京中可有看中的闺阁小姐? 陆九一怔,随即答道:回主子,现在时局未定,属下暂时不考虑亲事。 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道:下去吧。早膳后,出宫。 是,属下告退。 傅南陵见小李子欲言又止,道:有话就说。 小李子深吸一口气,道:王爷,昨个皇上又送来几幅画像。 傅南陵微微皱了皱眉,道:放着。 第65章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爷,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 了,皇上是打定主意想为您选妃了。您这么不闻不问,是否有些不妥? 傅南陵淡淡地看向小李子, 道:怎么, 本王的事你也想管了? 奴才不敢。小李子连忙跪倒在地, 道:王爷, 奴才是想与其让皇上指婚, 不如王爷选个合心意的, 将来就算有什么变故, 也好处理。 指婚?季翎岚从殿外走了进来, 笑着说道:阿陵这是要成亲了吗?谁家的姑娘,性格如何? 傅南陵瞪了小李子一眼, 随即看向季翎岚,道:没有, 没有谁家姑娘,阿岚听错了。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 道:我耳朵好使着呢。说起来阿陵也要二十了,确实该谈论婚事了, 京都那么多大家闺秀,阿陵可有中意的? 傅南陵闻言顿时垮下了脸, 道:我不想成亲,更没什么意中人, 父皇逼我也就罢了, 怎么阿岚也拿这事给我添堵。 季翎岚看向小李子, 笑着说道:劳烦李公公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我练了一个时辰的拳脚,着实是饿了。 小李子连忙应声, 起身退出寝殿。 季翎岚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陵,我明白你的抵触,可你虽贵为皇子,有些时候却也身不由己。皇上的心思我想你应该明白,他现下缠绵病榻,最放不下的是这傅国的江山,其次就是你,他想看着你成家立室,这是人之常情。 就算普通人家的家长在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时,还会期望能看着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更何况傅连朝还是古代的皇帝,江山和子嗣可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季翎岚说的这些傅南陵都明白,只是除了季翎岚以外,他不想与任何人有任何牵扯,即便是假的,他也会觉得那是对季翎岚的背叛。上一世他辜负了他,这一世无论如何,他的身边就只能是他。 反正我不想成亲,就算忤逆父皇,我也不想屈就自己,去和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成婚。傅南陵的态度坚决。 季翎岚是现代人,自然知道夫妻两个如果没有感情,婚姻一定不会幸福,只是这里不是现代,傅南陵又身处皇家,他没有婚姻自主的权利。但傅南陵坚持,季翎岚自然也不会反对,道:阿陵,这是你的婚事,你自己做决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支持你。 傅南陵试探地问道:阿岚,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有事瞒了你,你会生气吗? 那要看什么事。 傅南陵继续问道:那若是我做错了事,伤害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还是那句话,要看什么事。不过,只要你主动坦诚错误,并勇于承担责任,我想我应该会原谅你。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底涌现复杂的情绪,他心里明白若是让季翎岚知晓他曾犯过的错,一定不会原谅他,还是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吧。 季翎岚双手环胸,凉凉地看着傅南陵,道:说吧,有何事瞒了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暂时没有,我只是未雨绸缪,以防以后当真犯了错。 季翎岚向来敏锐自然能看出傅南陵的不对劲,见他不肯说,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想多问,道: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了,我可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好说话。 不待傅南陵说话,外面便传来了小李子的声音,道:主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傅南陵看看季翎岚,道:传膳吧。 两人吃过早饭,便一起乘坐马车出了宫,沾了傅南陵的光,季翎岚这次没用徒步,而是充当起了马夫,当然前面还坐着陆九,刘曦与几名鹰卫护佑在马车左右。皇宫里的道路错综复杂,若是单让他赶马车,还不知何时能出宫。 自从季翎岚穿越以来,就从未到京都来过,昨天算是头一次,却因着急赶路,又心怀忐忑,连好好看看也没顾上。这次出宫,境况截然不同,他坐在马车上悠闲地观察着属于这个国家的心脏。 干净的街道,来往的行人,响亮的吆喝声,中气十足的讨价还价,以及相熟的人慵懒的招呼声,处处都透露着太平盛世的繁华。 停车。傅南陵突然出声。 陆九连忙将马车靠边,慢慢停了下来。 季翎岚出声问道:王爷可是有事? 傅南陵掀开车帘,笑着说道:好久没出宫了,也不知这京都又有什么新鲜玩意,想让阿岚陪我好好逛逛。 傅南陵的提议正和季翎岚的心意,道:成,我也好久没回京都了,便一起逛逛,也好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傅南陵看向刘曦,吩咐道:你把马车赶回王府,吩咐他们将院子好好打扫。 是,王爷。刘曦应声赶着马车离开。 季翎岚看看四周,说道:我已经好久没进京都,对这里陌生得很,我们该从哪里逛起? 傅南陵无所谓地说道:就随便转转吧,走到哪儿算哪儿。 成,听你的。 两人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傅南陵从出生之时衣食住行皆是最好的,自然看不上街边摆摊的小玩意。不过他惯会察言观色,但凡季翎岚多看上两眼的,他都会让小李子买下,这一来二去,身边的几名鹰卫手上提了大包小包,都快拿不下了。 季翎岚不禁有些好笑,为了解救自己的双手,两边的东西他连看都不敢看了。 走着走着,众人来到一家成衣店门口,季翎岚朝里看了看,道:这次来的匆忙,一件换洗的衣物也没带,咱们进去看看,顺便买上两件。 傅南陵阻止道:王府里布匹多得是,让他们量一量尺寸,四季衣物都做上一些便是。 做衣服又不是一日便能做成的,总要等上几日,我总不能一直都穿这身衣服吧。况且你那些衣料太金贵,我穿出来被人瞧见,难免又是一场麻烦。 季翎岚到现在都没忘,当初就是因为一件衣服,被庞立惦记的事。 衣物是一个人门面,阿岚就该穿最好的。阿岚若是不喜欢似云锦,那便用些别的衣料,总好过这里的衣物。不过阿岚说的对,做衣物需要时日,那咱们便进去看看,选上两身暂时穿的。 分卷(73)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对这些外在的东西从来不怎么在乎,只要干净整洁,穿着舒适,什么样的衣料他都无所谓。 季翎岚打头,两人一起走进成衣店,店小二见有顾客上门,连忙迎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几位爷,欢迎光临本店,是想买成衣,还是定做? 季翎岚出声说道:我想买两套成衣,有没有我的尺寸? 有,咱们羲和成衣铺可是全京都最大的成衣铺,各种款式、各种衣料、所有的尺寸都有,就看您需要什么款式,对衣料有什么要求,小的便给你找合适的尺寸。 傅南陵看了看四周,说道:你们这里可有休息的地方? 店小二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有,咱们三楼就有专门供贵客喝茶休息的地方,只是三楼的成衣都属上品,价格稍微贵了一些。 阿岚,我走累了,我们去三楼歇会儿,看看是否有瞧得上眼的。 季翎岚看傅南陵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点头说道:好,那便去三楼看看。 店小二一听是贵客,顿时喜笑颜开,道:几位楼上请。 一行人来到三楼,这里比一楼二楼要显得宽敞许多,只有靠东面的墙边有一排挂衣架,背面的位置放置着两张小的八仙桌,每张桌子两边各放了一把椅子。 店小二笑着说道:几位爷先歇着,小的去沏壶好茶,您几个边喝茶,边看衣服。 季翎岚让傅南陵坐下休息,自己来到衣架前看了看,道:摸着衣料都不错,随便挑两套就成。 阿岚喜欢,那便挑两套。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随即一名少女从楼梯口走了上来,身后紧跟着一个青年。 少女看向傅南陵眼睛一亮,随即欣喜地叫道:陵哥哥,真的是你! 少女身后的青年眉头紧皱,小声地训斥道:眉儿休得无礼,还不快快见礼! 少女俏皮地吐吐舌头,微微福了福身,道:眉儿见过王爷。 青年紧跟着行礼道:高宁见过陵王殿下。 傅南陵冷淡地说道:免礼吧。 高眉儿似乎没有看出傅南陵的冷淡,依旧自顾自地问道:陵哥哥,你怎会来这种地方? 傅南陵眉头微皱,道:本王去哪儿,还要知会你不成? 高眉儿一怔,随即委屈地说道:表哥,眉儿不是那个意思,眉儿只是有些好奇。 高宁拉了拉高眉儿,躬身行礼道:王爷,眉儿向来心直口快,没什么心机,您莫要见怪。 就在这时,店小二从楼梯口走了上来,见房间里突然多了两个人,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走向傅南陵,将茶碗放到桌上,道:刚送来的新茶,给您几位尝尝。 店小二转身看向高宁兄妹,笑着问道:您二位是想买成衣,还是定做? 高眉儿不悦地皱了皱眉,道:我们是一起的。 店小二见傅南陵不说话,道:恕小的眼拙,小姐您见谅。不知几位贵客哪位挑衣服? 季翎岚看看众人,出声答道:我买。 店小二来到衣架前,道:这位爷,这是咱们店用料最好的成衣,全部都是用的上好的丝绸,而且这衣服上所绣的花样,都是请的咱们京都最好的绣娘。尤其是这一件,这件圆领袍上的丹顶鹤是由林大家所绣,绝对的上品! 林大家?高眉儿突然出声,走到衣架前将那件衣服拿了下来,仔细看着上面的针脚,道:不对,看这针脚明显不是林大家所绣。 小姐真是眼力非凡!店小二毫不吝啬溢美之词,道:这件只是样品,自然不是林大家所绣,若是公子确定要买的话,小的才会拿出真品,毕竟林大家所出的绣品可是珍贵无比。 这倒也是,林大家之前可是宫里最好的绣娘,专为皇上做衣物,宫里的娘娘都未必能穿到她做的衣物。快拿出来吧,这件衣服我们要了。 店小二闻言脸上浮现喜色,道:小姐,这件圆领袍,我们售价三百两,不二价,您当真要买吗? 区区三百两,你觉得我们出不起吗?一点眼力界儿没有,快去拿来。高眉儿精致的脸上满是骄蛮之色。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拿,诸位稍等。店小二兴匆匆地下了楼。 季翎岚也不吱声,就站在一旁看着,这少女叫傅南陵表哥,那就是皇亲国戚,他这个小小的贫民可得罪不起。 季翎岚想当背景墙,但别人不这么想。 高眉儿上下打量季翎岚,好奇地问道:表哥,这位公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傅南陵淡淡地回答:本王府上的。 高眉儿一怔,脸上露出了然之色,不再关注季翎岚,自顾自地来到傅南陵下首坐了下来,殷勤地问道:表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适? 傅南陵不耐烦地皱起眉,道:本王的身体就不劳你操心了。 高宁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说道:眉儿,王爷面前,哪有你坐的位置,快起来。 高眉儿似乎看不懂别人的脸色,撒娇似得说道:哥,王爷可是我们的亲表哥,而且父亲说皇帝姑父要给我和表哥赐婚,以后都是一家人,我怎么就坐不得。 傅南陵面无表情地说道:赐婚?本王这个正主都没收到半点消息,尚书大人还真是消息灵通。还有,你只是个妾室生的女儿,跟本王有何关系,以后莫要想着高攀,本王你攀不起。 王爷,眉儿年纪小,说话不知深浅,还请王爷恕罪。高宁将高眉儿拉了起来,训斥道:你闹够了没有?跟我回去。 高眉儿甩了甩高宁的手,委屈地说道:表哥,你怎能这般说眉儿,眉儿是长公主的女儿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本王怎的未曾听皇姑姑提起,还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女儿家的半点矜持都没有,高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高眉儿脸色一白,转头看向高宁,道:哥,你抓疼我了。 高宁稍微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道:王爷,我们不便打扰,就先告退了。 高眉儿殷切地看向傅南陵,挣了挣自己的手腕,道:哥,要走你走,我好不容易见表哥一回,我不走。 高宁面色难看地说道:你再胡闹,以后都别想再出门! 季翎岚在一旁看着,直替康宁感到头疼,他以为那些电视剧里的人物都是用了夸张的手法,现实里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傻的,谁知他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噔噔噔,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这场闹剧,一个中年男人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抱着木盒的店小二。 男人笑容满面地看了看众人,道:诸位客官,我是这家成衣店的掌柜李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高眉儿见高宁看向李成,使劲甩开他的手,朝着店小二跑去,道:这就是林大家做的那件圆领袍么? 李成见状连忙说道:小姐说的没错,这身云鹤圆领袍便是出自林大家之手。 那还不快点打开让我看看。 李成打开木盒,入眼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丹顶鹤,一只脚直立,一只脚微曲,脚下是层层云纹,就像在漫步云端,惟妙惟肖。 没错,这确实是出自林大家之手。高眉儿讨好地说道:哥,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这件圆领袍就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傅南陵自幼受傅连朝宠爱,他的衣物全都出自林大家之手,这在京都官场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高眉儿不认为傅南陵会稀罕这件衣服。而在高眉儿眼中,季翎岚就是傅南陵的一个门客,身份低微,跟他们不能相提并论,自动将他忽略,所以才会这般无所顾忌。 高眉儿完全不懂察言观色,没有留意到傅南陵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高宁却将一切看在眼底,心里对这个妹妹越来越失望。 王爷,我们兄妹还有事,便不打扰了。 高宁说完不顾高眉儿的反抗,硬拉着她就朝楼梯口走。 高眉儿用力的挣扎着,道:大哥,你这是作甚,放手,我不走,我不走。 傅南陵眼看着这一出闹剧,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高宁,尚书大人平日里为国操劳殚精竭虑,未免疏忽了家里,但你身为长子,你也该为家里多操持操持,即便是庶出的小姐,也不能这般没有教养。 在古代的社会,女子被人当众说没教养,已经是相当严重的评价,尤其还是贵族家的小姐,传扬出去只会更难堪。若是别人可能还会顾忌一二,但傅南陵向来我行我素,从来不顾及任何人,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倒是完全符合他的人设。 高眉儿停止挣扎,怔怔地看着傅南陵,方才没有外人在,傅南陵说她,虽然她也会难过,却不至于太过难堪,可现在却当着贫民的面这般说,向来性子高傲的她有些难以接受。 高宁脸色更加难看,躬身说道:王爷教训得是,高宁定当好好管教眉儿,今日惹王爷不快,还请王爷看在姑母的情面上,饶眉儿这一次。 傅南陵冷淡地说道:你们走吧。 高宁告退。高宁行礼后,拉着高眉儿就下了楼。 李成和店小二回神,连忙跪倒在地,道:草民参见王爷。 傅南陵一直长居深宫,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即便是羲和这种经常与大户人家打交道的店铺,也没人见过他。 傅南陵没搭理两人,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还看中哪件,挑好我们就走吧。 那套浅蓝色,还有那套深蓝色,就这两套吧。 傅南陵看向地上跪着的李成,道:还不去包好。 是,草民这就打包。 李成和店小二惶恐地站起身,将季翎岚挑好的那两件衣服打包,随即双手奉上。季翎岚接了过来,问道:多少银子? 李成连忙摆摆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衣服就当小人孝敬王爷的。 傅南陵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你这是觉得本王付不起这点银子? 李成闻言连忙解释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王爷能驾临小店,已是蓬荜生辉,小人又怎能收王爷的银子。 季翎岚无奈地解围道:掌柜,王爷最讨厌阿谀奉承之辈,这衣服多少银子,你照收就好。 李成看看季翎岚,见他嘴角带笑,很是面善,犹豫了犹豫,道:这两套成衣一百两银子就成。 成,那就一百两,想必掌柜也不会贪了王爷的银子。 李成的脸色变了变,讪讪地笑着说道:公子,方才小人说的是卖给旁人的价格,卖给王爷自然不能是这个价,两套衣服您给五十两就成。 季翎岚掏银票的手顿了顿,关心地问道:五十两,掌柜可收得回本钱? 李成忙不迭地说道:收得回,收得回,多谢公子关心。 季翎岚点点头,从银票中取出一张五十两,递给掌柜道:给,五十两,多谢掌柜。 李成瞅了瞅一旁的傅南陵,恭敬地接过季翎岚手里的银票。 五十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算季翎岚赚了三年的钱,身家也不过几千两,其中的三分之一还是傅南陵塞给他的,当然这是除去了购买医疗设备的钱。虽然已经利用傅南陵的身份,讲价讲到了五十两,他还是觉得肉疼。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道:王爷,眼看着到了晌午,咱们该回去了。 傅南陵站起身,看看店小二手里的云鹤圆领袍,道:掌柜,这衣服本王买了,你让人送去刑部尚书高大人的府上,就说是本王送与高宁公子的生辰礼物。 小李子闻言从怀里拿出银票,递给李成,道:王爷的吩咐可听清了? 李成看看银票,足足三百两,顿时喜上眉梢,道:听清了,王爷放心,小人一定送到。 傅南陵看向李成淡淡地说道:今日发生的事,本王不想旁人知晓,若是听到半点流言蜚语,那你这铺子就甭想再开了。 李成的身子一僵,忙不迭地保证道:王爷放心,方才什么都没发生,小人也从未见过王爷。 傅南陵没再多说,率先朝着楼梯口走去。陆九见状快步上前,走在了傅南陵前面,季翎岚则是紧随其后,和鹰卫一起,将傅南陵护在了中间。 众人一起下了楼,来到街上看看四周的店铺,季翎岚问道:王爷,咱们是回王府,还是就近吃点东西? 回府吧,有点乏了。 看看傅南陵的脸色,季翎岚点点头,道:好。 马车被刘曦赶回了王府,他们只能走回去,慢悠悠地走了半个小时,他们才来到陵王府的大门前。看着面前占了整条街的建筑,季翎岚不禁吞了吞口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然是乡巴佬进城没见过世面。 门口的守卫一看是傅南陵,连忙迎了过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傅南陵淡淡地应声道:起吧。 多谢王爷。 第66章 门口的侍卫连忙起身, 将大门打开,随后躬身立在门前。门内的仆从见状也躬身立在一旁,等候傅南陵进门。 傅南陵看看季翎岚, 率先走进王府, 季翎岚则紧随其后, 门内的仆从纷纷跪倒在地, 齐声说道:奴才参见王爷。 傅南陵没有说话, 径直向前走着。季翎岚看看跪在地上的人, 一水的男子, 连个丫鬟侍女都没有。 小李子招了招手, 两顶软轿抬了过来,他走到傅南陵近前, 道:王爷,您的脸色不好, 还是乘轿吧。 见傅南陵看过来,季翎岚心中了然, 笑着说道:王爷,王府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逛, 我倒是还未坐过轿子,今日便沾沾王爷的光。 分卷(74) 傅南陵自然明白季翎岚的心思, 窝心地笑着说道:好,那就待午休过后, 再陪阿岚逛王府。 两人分别上了轿子, 傅南陵是坐惯了, 倒是没什么感觉。可季翎岚却不行了,成功的晕了轿子,即便仆从们已经走得很稳, 他还是难受到不行,待他下轿时,两腿发软,头晕恶心,脸色比傅南陵还要白。 傅南陵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季翎岚的身子,关切地问道:阿岚,你还好吗? 季翎岚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我这人就是个享不了福的命,除了步行,就只有骑马不晕,以后去哪儿还是骑马吧,坐这个是真的受罪。 傅南陵无奈地说道:阿岚,我扶你去屋里坐着歇会儿。 季翎岚拒绝道:不,我在这里透透气,恢复得还快些。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吩咐道:让人把座椅挪到院子里,午膳便在院子里用了。 小李子应声,吩咐周围的侍从将桌椅从屋里搬了出来,放到院子里的柳树下。 季翎岚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端起侍从泡的清茶抿了一口,茶味的清香压下了胃里的恶心,他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见季翎岚的眉头舒展,傅南陵问道:阿岚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这茶不错,色泽金黄,入口清香,还有回甘,阿陵尝尝。 傅南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味道确实不错,阿岚若是喜欢,以后喝茶就喝这个。 季翎岚笑了笑,道:阿陵,今日在成衣铺遇到的两人是你表亲? 傅南陵点点头,道:男子叫高宁,女子叫高眉儿,是刑部尚书高旭之的子女。高旭之是我母妃的兄长,也就是我的舅舅。 那这么说,你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为何看上去这般疏远? 此事说来话长。傅南陵凤眸微眯,有一瞬间的晃神,道:有时间我再同阿岚讲。 见傅南陵不想说,季翎岚也就没再追问,转移话题道:那赐婚的事是真是假?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次会面,但季翎岚对高眉儿的印象真的不怎么好,她被家人保护的太好,甚至可以说太过溺爱,以至于养成一副娇纵任性的性子。以傅南陵现在的处境,若是她真的成了傅南陵的王妃,不仅帮不了傅南陵,十有八九还会拖后腿。 傅南陵如实地说道:最近一些时日,父皇总会拿些世家女子的画像,让我从中挑选王妃和侧妃的人选,高眉儿就是其中之一。只是那些画像都被我弃置在一边,从未看过。赐婚的事,我也从未听父皇提及过。 阿陵,虽然那高眉儿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她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或许皇上当真跟你舅舅提及过此事。 高尚书心大得很,我一个不知还能活多久的病秧子,即便再受宠,他也不会把他的独生女儿嫁给我,他只会一拖再拖,拖到太子人选定下,再拿高眉儿兑换合适的筹码。 所以这就是高宁与你疏远的原因? 疏远?傅南陵笑了笑,道:他们待我向来如此。只因在他们高家人心中,在得知我的病治不好,寿命不长那一刻开始,我便成了弃子。 季翎岚听得一阵心疼,拍了拍他的手,道:弃了也好,总比有一群吸血鬼似的亲戚要好。阿陵,以后有我,我做你的亲人。 傅南陵惯会顺杆爬,伸手握住季翎岚的手,满含期待地问道:那阿岚能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么?我的一辈子不长,也就只剩下十年,阿岚能陪我走完这十年,不离不弃么? 季翎岚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你之前还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这么快就忘了? 阿岚,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听我说丧气话,但我的身子如何,我自己心里清楚,虽然不知道何时会死,但注定了短寿。傅南陵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接着说道:阿岚,你能陪我努力活下去吗?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既心疼又无奈,道:我不是已经决定留下来陪你了么?放心吧,我会帮你,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傅南陵兴奋地说道:那我们说定了,阿岚可不许反悔。 答应你的事,我何时反悔过?季翎岚好笑地看着傅南陵。 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还是阿岚待我最好了! 两人坐在柳树下,一边吃着午膳,一边讲述着这半年来各自遇到的事情,说说笑笑间,让这午后的时光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也让他们紧绷了许久的精神轻松了下来,倍感舒心。 吃饱就困,这样慵懒的生活,还真是消磨人的意志。不过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季翎岚看向傅南陵,问道:阿陵,我住哪儿,我想去午休了。 阿岚就与我住一个院子吧,反正有的是卧房。 季翎岚果断拒绝,道:不成,你是王爷,身份尊贵,来往的人也都是些达官贵人,我喜清净,想单独要个院子,越是偏僻越好。 傅南陵不死心地说道:就我这名声,有谁敢上门?阿岚放宽心,没人会打扰我们。更何况就算会客也会在正厅,不会在院子里。 那万一皇上来了呢?季翎岚态度坚决地说道:若是阿陵不安排,那我就自己挑。 傅南陵见季翎岚态度坚决,心里一阵无奈,决定退而求其次,季翎岚不与他住一个院子,那他就搬过去和季翎岚一起住,反正都是在王府里。 那就梧桐园吧,离我的青竹园近一些。 只要是单独的院落,季翎岚不在乎在哪儿,点头说道:成,那就让小林子给我带个路,你好好休息,我也去午休了。 傅南陵的眼睛闪了闪,道:我带阿岚去,就当是消食。 季翎岚不疑有他,道:也成,那走吧。 傅南陵看了一眼小李子,起身朝着院门走去,季翎岚紧随其后。 看着面前的梧桐园,季翎岚不禁觉得好笑,道:确实近,就隔了个院墙。阿陵,这里不会是给王妃住的院子吧? 傅南陵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说道:自然不是,王妃住的院子哪有叫梧桐园的。 季翎岚疑惑地看向傅南陵,问道:这王妃住的院子,名字还有什么讲究么? 傅南陵面不改色地说道:王妃是女主人,自然要取个更雅致的名字。就像你之前说的张夫人的青梅园。 当然,若是男主人的话,梧桐园正合适。 季翎岚半信半疑地看着傅南陵,见他神色坦然,也就没有过于纠结,反正现在傅南陵也没成亲的打算,王妃甚至连是谁还不清楚,他住就住了,大不了以后再搬。 傅南陵见季翎岚不再纠结,不禁长出一口气,心里十分欢喜。 两人走进院子,季翎岚打量了打量,院子布置的很雅致,各色花草生长旺盛,尤其正房前面的那棵梧桐,枝繁叶茂,树干能有两人合抱那么粗,遮蔽了近半个院子。若是夏天,在下面乘凉,定是个不错的选择。还有四面院墙上的各色蔷薇,没想到仅是三月便已开花,花香四溢不说,还特别赏心悦目。 这蔷薇开的真好,我记得向晚山庄也有,就在我曾住的那个院子。 小李子适时地插话道:回公子,这蔷薇便是从向晚山庄移植来的,只因公子喜欢。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感动地说道:阿陵有心了。 但凡阿岚喜欢的,我都会为你弄来。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季翎岚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他错开目光,径直走向正房,打量着里面的布置,低调的奢华大致就是描写的这样的房间。 傅南陵出声问道:阿岚,这里你还满意吗? 满意啊,这可是王府,有谁会不满意的,况且你了解我,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季翎岚转头看向傅南陵,道:房间已经看过了,现在我要午休,阿陵可以回去休息了。 好,那阿岚好好休息。傅南陵转身离开,却突然捂着脑袋踉跄了一步。 小李子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连忙关切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傅南陵闭着眼睛说道:无碍,就是有些头晕。 季翎岚走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傅南陵,眉头下意识地皱起,道:快扶他到床上躺会儿。 小李子神色慌张,道:公子,主子的药没带,奴才这就去取,劳烦公子扶主子过去。 季翎岚扶住傅南陵的身子,道:你去吧,我扶他进去。 傅南陵靠在季翎岚身上,任由他扶着自己进了卧房,抱歉地说道:阿岚,又给你添麻烦了。 季翎岚半搂着他走进卧房,扶他躺倒在床上,道:若不想给我添麻烦,就好好养身子,别任性贪玩。 阿岚,你不是也累了吗,要不你也躺下休息会儿吧。 不用,等小李子回来,我去厢房睡。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同塌而眠了,这里是我的王府,没有外人,你陪陪我,可好? 看着傅南陵凤眸里的期待,季翎岚有些心软,道:成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傅南陵没有应声,他也不可能应声,主动朝里挪了挪,欣喜地说道:阿岚快上来。 见傅南陵笑眯了眼,哪还有刚才的虚弱,季翎岚恍然回神,说道:阿陵,你与我说实话,方才是不是假装的? 傅南陵慌忙坐起身,可怜巴巴地揪着季翎岚的衣袖,道:阿岚,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才你说过只要我坦诚,就会原谅我的。 季翎岚看傅南陵这副模样,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堂堂的王爷在他面前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小媳妇儿 季翎岚连忙晃了晃脑袋,甩掉脑海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些好笑地说道:阿陵,原来你早有预谋啊,事先打好预防针,然后就可以在我的底线内无所顾忌的试探? 不是,阿岚莫要误会!傅南陵焦急地想要解释,却发现事实确实就像季翎岚说的那样,他真的无从解释。 算了,阿岚,我还是回自己的院子吧。 眼看着傅南陵从床上下来,明亮的凤眸变得暗淡,季翎岚还是心软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无奈地说道:你啊,就是吃死我容易心软。今日便在这儿吧,明日再回去。 明日?傅南陵的眼睛瞬间被点亮,道:那这么说,我晚上也可以和阿岚一起睡了? 季翎岚点点头,道:不过先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我真会生气。 傅南陵见季翎岚态度坚决,心里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强求,反正同在王府,两人总有机会培养感情。 傅南陵乖乖躺回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季翎岚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将外衫脱下,挂在屏风上,脱鞋上了床。 逛了一上午,两人是真的累了,躺下没多会儿便睡了过去,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时分。两人起来在王府里逛了逛,熟悉了一下究竟的几个院落,他们这才在荷花池边的凉亭坐下,一起吃了晚饭。 因下午睡得太多,晚上实在睡不着,两人洗漱完以后,便靠在床上看书。说是看书,其实是傅南陵在为季翎岚读书,但凡遇到不解的地方,季翎岚总会发问,傅南陵也总能回答的头头是道,一时间一本枯燥无味的史书,也让两人读得津津有味。 季翎岚打了个哈欠,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下意识地说道:已经十一点了,我们早点睡吧。 傅南陵就在身边,自然也看到了季翎岚的怀表,好奇地问道:阿岚,这是什么,我能看一下吗? 季翎岚一怔,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现在对傅南陵居然没有丝毫防备。 阿岚,怎么了?若是不方便,那我便不看了。 季翎岚回神,将怀表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递给傅南陵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看吧。 既然已经被看到,便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而且往往越是遮掩,越会引起旁人探究的欲望。 傅南陵接过怀表,看着里面的数字,以及转动的表针,疑惑地问道:阿岚,这是什么? 季翎岚耐心地解释道:这叫怀表,是计时用的,上面的数字代表着时辰,这短针是时针,比短针稍微长一点的是分针,最长的是秒针 傅南陵认真地听着季翎岚的讲解,越听眼睛越亮,待季翎岚说完,他也消化完毕,兴奋地说道:那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零五分,对吗? 季翎岚笑着点点头,道:阿陵说的没错。 阿岚,这怀表你哪儿来的,为何我从未见过? 这是那个教我医术的老先生送我的。 以前这么说不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可今天看着傅南陵的眼睛,季翎岚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那位老先生有没有说过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没有。季翎岚摇摇头,转移话题道:阿陵,时间很晚了,快点睡吧。 傅南陵把怀表递给季翎岚,笑眯眯地说道:好,听阿岚的。 看着傅南陵全然信任的模样,让季翎岚有些愧疚,道:阿陵,这个怀表你收着吧,认识这么久,一直都是你在付出,我也该送你点东西。 真的?阿岚要把这个送我吗?傅南陵眼底满是惊喜。 嗯,这东西我有两个,送你一个,我还有一个。 那也就是说,这个怀表在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有?傅南陵期待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道:是,这世上只有这一对。 傅南陵的凤眸更加明亮,嘴角的弧度一扬再扬,道:那阿岚帮我戴上。 成,那你转过身去。 分卷(75) 季翎岚接过怀表,双臂绕过傅南陵帮他戴在了脖子上。 傅南陵欣喜地攥着怀表,认真地说道:阿岚,我一定好好保管,无论生死我都戴着它。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又说胡话,不过是个物件而已。快睡吧,明儿我还要早起练功呢。 这不只是个物件,这是阿岚送我的,世上只有两个。 傅南陵越说,季翎岚越心虚,索性走下床,将灯火吹灭,道:好困,快睡吧。 傅南陵的手试探地搭在季翎岚手臂上,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甩开,心满意足地说道:阿岚,明早我给你做蛋羹吃。 季翎岚闭着眼睛笑了笑,道:好。 一夜无话,很快黎明便已降临,季翎岚早早地起了身,三年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每日两个时辰的练功。傅南陵也没赖床,起床后就去了厨房。 一个时辰后,季翎岚结束了晨练,傅南陵依旧还在厨房。 好奇之下,季翎岚让小林子带自己去厨房看看,结果远远的就看见厨房里冒出浓烟,傅南陵和小李子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 小李子心惊胆战地看着厨房,忍不住劝道:主子,要不今日就算了,我们改日再做? 傅南陵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脏污,不服气地说道:不行,我就不信征服不了这小小的厨房! 小李子为难地说道:可现下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您的药也该喝了。 药午膳后再喝,我答应阿岚要给他做蛋羹,不能食言。 傅南陵撸了撸袖子,正打算往厨房走,就听身后传来季翎岚凉凉的声音。 行啊阿陵,药都不想喝了。 傅南陵的身子一僵,转身看向季翎岚,讪讪地笑着说道:阿岚,你怎么这么快就练完功了? 季翎岚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傅南陵,道:我若不来,又怎知咱们王爷这般潇洒,药都可以说不喝就不喝。 阿岚,不是,我没说不喝,我只是打算午膳后再喝。傅南陵越说声音越小,见季翎岚的脸色有晴转多云的迹象,连忙走上前,像以往一样,揪着季翎岚的衣袖,认错道:阿岚,我错了,我马上让他们熬药,你别生气。 小李子和小林子分别站在两人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根木头。不过他们心里却在不约而同的感慨:能治得了王爷的,果然只有公子。 季翎岚瞪了他一眼,威胁地说道:若再让我听说,你敢不按时喝药,看我怎么罚你。 傅南陵瞅了两眼小李子和小林子,小声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季翎岚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从袖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傅南陵,道:擦擦脸,若不知实情,还以为你堂堂陵王去挖煤了。 傅南陵接过手帕,故意虚虚地擦了擦,皱着眉头道:还有吗?我方才明明擦了啊。 季翎岚见他笨手笨脚,无奈地拿过手帕,仔细地帮他擦拭干净,道:幸好你是王爷,但凡生在贫苦人家,这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有你好受的。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笑眯了眼,道:只要有阿岚在,生在哪儿我都不怕。 将手帕塞进袖袋,季翎岚看看浓烟消散的厨房,道:得,还是我去做饭吧,你在这儿等着。 傅南陵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与阿岚一起。 季翎岚连忙阻止道:打住,为了厨房的安全着想,也为了尽早还能吃上早饭,你还是在外面呆着吧。 傅南陵讪讪地笑了笑,随即说道:我保证只给阿岚蒸一碗蛋羹,别的什么都不做。 见傅南陵心心念念地想给他做吃的,季翎岚是既窝心又无奈,道:成吧。 眼看着两人进了厨房,小李子和小林子沉默地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流着。 我们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最后,小李子一咬牙,站在厨房门口,闭上眼睛,就当自己是个门框子。 季翎岚在家都是自己下厨,对古代这些厨房用具,已经使用的炉火纯青,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丰盛的早餐便已端上了桌,当然还有傅南陵心心念念的那碗蛋羹。 营养丰富的虾仁瘦肉粥、香喷喷的油酥饼、晶莹剔透的蒸饺、两碗平滑嫩黄的蛋羹,再配上一盘鲜甜可口的小咸菜,色香味俱全,怎么看怎么有食欲。 傅南陵忍不住赞叹道:好香啊。阿岚,若是每日都能吃到你做的饭菜,我保证每顿都能多吃一大碗。 季翎岚笑了笑,道:我这手艺也就做做家常菜,可比不上御膳房的厨子。快吃吧,可以吃饱,但绝对不能吃撑。 嗯嗯,听阿岚的。 第67章 傅南陵将自己蒸的蛋羹推给季翎岚, 眼巴巴地看着他,道:阿岚,这是我给你做的蛋羹, 赶紧趁热尝尝。 季翎岚见他一副心急的模样, 笑着说道:这蛋羹蒸的不错, 阿陵的手艺有长进啊。 听到季翎岚的夸奖, 傅南陵的眼睛眯起, 眼底是洋洋得意, 道:阿岚快尝尝味道。 季翎岚拿勺子吃了一口, 点头说道:咸淡适中, 口感滑嫩,好吃。 傅南陵傻笑着说道:嘿嘿, 好吃吧,我就知道我能学好。 季翎岚下意识地去看傅南陵的手, 发现他手背上有几处红痕,很明显是烫伤留下的。季翎岚微微皱眉, 伸手攥住他的手,说道:这是烫伤的? 傅南陵缩了缩手, 道:无碍,一点都不疼, 而且我已经抹了祛疤痕的药膏,不会留疤。 季翎岚看得一阵心疼, 道:你是王爷, 身份尊贵, 这些事交给侍从去做便可,你为何 我想做给阿岚吃,那自然要做到最好, 这点伤不碍的。 看着傅南陵笑弯了的眼睛,季翎岚平静的心一阵悸动,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发生转变。他微微皱眉,随即说道:吃吧,待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 季翎岚的反应有些奇怪,傅南陵却也没再多说,安静的吃起了早饭。 饭刚吃了一半,小李子神色凝重地从门外走进来,躬身说道:主子,外面传信,说刑部尚书府的大小姐上吊自尽了。 季翎岚的动作一顿,道:刑部尚书府大小姐,不就是昨日我们遇到的高眉儿么?她上吊自尽,怎么可能? 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高眉儿不像那种会想不开的性格。 小李子答道:回公子,正是表小姐高眉儿。 季翎岚眉头皱紧,看向傅南陵,道:昨日你刚和高眉儿发生口角,紧接着她就自尽身亡。阿陵,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傅南陵吃完碗里的蛋羹,道:阿岚,凡是吃饱饭再说。 刚刚还一副小孩子模样的人,转眼间的功夫,又切换到那个运筹帷幄的王爷状态,季翎岚都怀疑傅南陵是否有人格分裂。 季翎岚苦笑不得地提醒道:阿陵,这事绝对不简单,背后肯定隐藏着大阴谋,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阿岚放心,我不会让人伤你分毫。傅南陵说的信誓旦旦。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这跟我有何关系,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傅南陵点点头,道: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我这个主角不登场,他们这场戏该如何唱。阿岚吃饱了吗? 傅南陵的前言不搭后语,让季翎岚一阵怔忪,道:吃饱了。 吃饱了,那就随我去看看。 好,走吧。 两人说走就走,坐上马车一路来到刑部尚书高旭之的府邸。坐在车辕上的季翎岚率先跳下马车,随后车帘掀开,小李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放好马凳,扶着傅南陵下了马车。 尚书府的大门,门口守着的仆从,而是刑部衙门的差役。傅南陵看了看,径直朝着大门走了过去,季翎岚紧随其后。 差役们一见是他,连忙跪倒在地,行礼道:参见王爷。 傅南陵没说话,目空一切地进了门,非常符合他嚣张跋扈,又任性妄为的人设。陆九在前,刘曦垫后,季翎岚和小李子跟在傅南陵身边,众人呈保护之势。 听到下人的通禀,还沉浸在丧女之痛中的高旭之,心底燃起怒火,大步从高眉儿的墨兰园走了出来。高宁见状心道不好,连忙跟了上去,并吩咐下人去请丹阳公主。 傅南陵大咧咧地坐在正厅喝茶,突然闻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凤眸微闪,淡定地将茶杯放下,朝着门口看去。 高旭之怒气冲冲地进门,面色阴沉地看向一脸悠闲的傅南陵,道:陵王大驾光临,高某有失远迎。只是这尚书府庙小,容不下陵王这尊大佛,陵王请回。 傅南陵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旭之,道:高大人也知本王是大佛,怎么连行礼都免了?这藐视皇家的罪名,即便是高大人官居尚书,也担待不起吧。 你! 高旭之面色涨得通红,话还未出口,便被高宁拦了下来。 高宁躬身行礼道:王爷恕罪,父亲也是因眉儿突遭不幸,乱了心智,并非有心,还请王爷见谅。 高大人,本王体谅你的心情,便不计较你方才的无礼。到底都是自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高大人却这般疾言厉色,还真是让本王失望。傅南陵顿了顿,道:还是说高大人像当年舍弃母妃一样,早就舍弃了本王。 高旭之脸上的愤怒一滞,似是被傅南陵戳中了心思。 傅南陵嘲讽地笑了笑,道:本王前脚刚和他们兄妹有了口角,后脚她就上吊自尽,不说她的性子是否这般软弱,就说高大人在刑部为官多年,是自尽还是被害,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高旭之的脸色依旧难看,道:眉儿自小就对陵王多有好感,皇上甚至向我提及你们的婚事,她满心欢喜地准备做你的王妃,不曾想却被你当着众人的面诋毁。陵王可曾想过,她一个大家闺秀,未出阁的女子,以后该如何自处? 傅南陵平静地说道:听高大人的意思,令千金确是上吊自尽? 不,眉儿是被你所害!高旭之满脸愤恨地说道:陵王,不管你是否贵为皇子,今日我都要为眉儿讨回公道! 傅南陵冷笑着说道:看来高大人早已权衡利弊,这是想拿令千金作为敲门砖,这份冷血还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我看谁敢! 随着声音的落下,门外走进来一名中年妇人,头发梳着随云鬓,插着成套的牡丹金钗,身上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裙装,上绣着大朵的牡丹。妇人气质雍容华贵,双目不怒自威,嘴角抿成直线,昂首挺胸地走到堂前。 傅南陵起身,躬身行礼道:陵儿见过皇姑姑。 来人是丹阳公主傅连阳,是广平王傅永恒的独生女,也是傅连朝的堂妹。傅连阳与傅南陵的母妃高云兰是闺中好友,自高云兰死后,对傅南陵多加照拂,傅南陵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傅连阳越过高旭之,走到傅南陵身前,将他掺了起来,关切地问道:陵儿快快起身,最近身子可好? 傅南陵恭敬地答道:多谢皇姑姑关心,陵儿的身子还好。 你的身子弱,快些坐下,跟皇姑姑不必多礼。 多谢皇姑姑。 傅连阳和傅南陵相继坐下,期间甚至连看都没看高旭之一眼,季翎岚站在一旁看戏,感觉丹阳公主似乎与高旭之的关系很冷淡,根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那个高眉儿不是高府的大小姐吗?她自尽而亡,这丹阳公主似乎一点难过都没有,难道高眉儿不是丹阳公主的女儿?这一连串的问题想下来,季翎岚突然发现自己对有关傅南陵的事真的是知之甚少。 傅连阳抬眸看向高旭之,冷淡地问道:夫君,不知今日发生何事,惹你不悦,竟对陵儿生出怒火? 高旭之对傅连阳的冷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走到傅连阳的下首坐下,道:公主,眉儿自尽而亡,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眉儿?一个妾室生的女儿,自己想不开,死了也就死了,跟我们陵儿有何牵扯?傅连阳说着说着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夫君莫不是整日忙于政事,忙得脑袋糊涂了? 高旭之的眉头皱得死紧,道:公主,眉儿虽然是妾室所生,好歹也是我的独女,怎能就这么算了? 傅连阳脸色一沉,道:夫君这是在怨怪本公主,未能给你们高家生下一儿半女? 高旭之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公主莫要误会,我并无此意。只是事关人命,即便她不是我女儿,身为刑部尚书,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她不是自尽而亡么,关夫君何事? 听着丹阳公主的话,真是一句一噎,季翎岚都替高旭之难受,但心里还是不厚道的笑了,对丹阳公主的好感直线上升。傅南陵他可以欺负,别人不成,自己家的崽儿,就得护着。 傅南陵见高旭之被噎得满脸通红,轻蔑地笑了笑,道:皇姑姑,陵儿想去看看高眉儿的尸体,这脏水都泼到身上了,陵儿总要为自己洗一洗。 成,皇姑姑陪你去,本公主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能耐,敢撒野撒到本公主眼皮子底下了。 傅连阳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走站起来就走。傅南陵看了看季翎岚,紧随其后。原本一屋子人,转眼间就只剩下高旭之和高宁父子俩。 在傅南陵面前,傅连阳竟这般对他,让高旭之自觉丢了脸面,眼底阴晴不定,面色阴沉地看向身旁的高宁,道:高宁,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高宁垂着头,惶恐地说道:孩儿从不敢忘!父亲,孩儿只是不想您与陵王起冲突,您别忘了陵王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就连林贵妃一尸两命,李光礼留书直指陵王是元凶,皇上都对他没有半点怀疑,更何况眉儿只是个妾室所生的女儿。不说她是自尽,就算真是陵王所杀,您觉得皇上真会怪罪陵王吗? 分卷(76) 高旭之一怔,随即陷入沉思,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出正厅。 高宁抬头看向高旭之,嘴角勾起苦笑,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眉儿,我的眉儿,你死的好冤啊! 众人刚刚来到院门口,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 傅连阳微微皱眉,抬脚就走了进去,径直走向正房。 门口的丫鬟侍从见状连忙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公主,参见王爷。 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名身穿鹅黄衣裙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双眼红肿,发鬓散乱,看向傅南陵的眼睛满是怨恨,却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见过王爷。 傅连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起吧。 妇人起身,抬头看向傅南陵,质问道:陵王,不知眉儿到底犯了何错,以至于落得这番下场? 不待傅南陵说话,傅连阳抬手就给了妇人一巴掌,道:放肆!你一个奴婢竟敢直视陵儿说话,可知已经犯了死罪? 妇人捂着脸颊,看着傅连阳,愤恨地说道:我的女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今日便是死,我也要为眉儿讨回公道。 你向本王讨公道?傅南陵笑了笑,道:莫说这高眉儿不是本王杀的,就算是,你又能奈本王何?一个妾室之女,居然敢肖想本王的王妃之位,真是恬不知耻! 妇人两眼通红,争辩道:眉儿已经过到公主名下,就算做陵王的王妃,又有何不可?难道陵王对公主还有怨言不成?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听得清楚。 过继高眉儿的事,本公主可从未承认过。本公主承认的,就只有宁儿一人。 妇人哭着说道:公主,您怎能如此偏心? 陵儿是本公主正儿八经的皇侄,本公主偏心有何不可。傅连阳不屑地看着妇人,道:李氏,本公主平时懒得理会你,是因本公主不屑后院争宠,你的那些小手段在本公主眼里不过如儿戏一般。刘氏难产而死,是本公主主动要求夫君,将宁儿过到本公主名下。你见此动了贪心,怂恿夫君改了族谱。只可惜那是高家的族谱,与本公主无关,本公主名下就只有宁儿一子。 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到底也是高家的儿媳,怎能不尊族谱? 本公主不尊又如何?傅连阳不屑地看着她,道:李氏,你当真是心疼高眉儿?若是当真心疼,又怎会将她教养的蠢笨如猪? 李氏争辩道:公主,我虽然身份卑微,却也不能任人诋毁。那是我的女儿,我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我不心疼谁心疼。 傅连阳懒得与她争吵,不耐烦地说道:李氏,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本公主虽不过问,却不代表本公主一无所知,本公主劝你见好就收,不然就不止死了女儿这般简单。 李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正犹豫该如何回话,就听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见高旭之和高宁走进了院子。 李氏见状连忙迎了过去,她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大人,眉儿死了,都是妾身没有教养好,妾身对不起大人,妾身唯有一死,才能全了大人的颜面。 高旭之这次并未像以前那般温柔小意,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我信任你,才将眉儿交于你教养,你就给我教出这样一个女儿?回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一步! 李氏怔忪地看着高旭之,不敢相信他居然对自己疾言厉色,呢喃着说道:大人,你 高旭之没心思搭理她,道:管家,送李氏回她的院子,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一步。 管家连忙应声,走到李氏身前,说道:李姨娘,大人吩咐请您回院子。 李氏的脸色涨得通红,垂下头朝着高旭之福了福身,快步走出了院子。 傅连阳眼底闪过冷笑,转头看向傅南陵,道:陵儿,尸身便在此,想看便看吧。 傅南陵应声,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去看看高眉儿的尸身,看她到底是如何死的。 季翎岚躬身领命,走向高眉儿的尸体。 高旭之见状出声阻止道:慢着,他是谁? 他是我的人,林贵妃被害一案就是他帮本王破的。 林贵妃被害一案?高旭之审视地打量着季翎岚,道:永宁镇福春堂掌柜季翎岚? 傅南陵看着高旭之,似笑非笑地说道:高大人果然消息灵通,但凡本王身边的人,高大人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 高旭之脸色变了变,随即说道:眉儿的尸身我已经验过,确是自缢而亡,便不劳季掌柜费心了。 高大人验过,本王没有。本王怀疑高眉儿之死,是有人故意借此毁坏本王的名声,本王决定一查到底。 季翎岚没理会高旭之的阻止,径直走向床前,反正有傅南陵和丹阳公主撑腰,高旭之的话完全可以当成耳边风。 尸体被平放在床上,脸色苍白,舌头从嘴里吐出,呈深紫色。脖颈间有一个很深的带褐色凹沟,呈倒v型,斜过颈部。季翎岚弯腰查看高眉儿的背颈部,并未发现擦伤,或者抓伤。喉部也未出现甲状软骨和舌骨骨折。死者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却穿着整齐,双手呈现铁青色,手指完好无损。季翎岚伸手掀起她的衣袖和裤腿,发现她的前臂和腿部也出现铁青色。 季翎岚转身来到桌前,抬头看看房梁上挂着的绳子,以及沾着鞋印的凳子。 沉吟了一会儿,季翎岚看向陆九,道:陆大哥,劳烦你上房梁看看,上面是否有摩擦的痕迹,然后将上面的绳子拿下来。 陆九点点头,纵身一跃上了房梁,仔细看过上面的痕迹后,解开绳子跳了下来。他将绳子递给季翎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上面有擦痕,而且痕迹很新,上面的黑漆被磨掉了不少。 季翎岚点点头,接过绳子仔细看了看,随即来到堂前,躬身说道:王爷,高小姐并非自缢而死,而是被人所杀。 季翎岚的判断与高旭之完全不同,这让高旭之顿感不悦,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质疑,恼怒地说道:胡言乱语!眉儿脖颈间的伤痕,分明就是自缢身亡所致。 傅南陵淡淡地瞥了一眼高旭之,看着季翎岚问道:哦?阿岚为何认为高眉儿是被人所杀? 季翎岚答道:回王爷,小民做此判断有四个理由。其一:高小姐脖颈间的凹痕确实与自缢身亡的人类似,却稍有不同。但凡自缢身亡的人,无论他求死之心多么强烈,在呼吸受到抑制的时候,身体都会下意识地挣扎,而在挣扎时,人的手指和背颈部难免出现擦伤和抓伤,而高小姐的手除了呈现铁青色以外,并没有任何伤痕,当然背颈部也没有。 其二:我方才让陆大人上房梁查看上面是否有擦痕,陆大人说有,且面积不小,痕迹很新,上面的黑漆甚至被磨掉不少。再看这条绳子,上面也有被磨掉的油漆的残渣,这说明有人用这条绳子摩擦过房梁,而这一点正好与尸体上的痕迹完全相悖。 其三:王爷请看这根绳子,除了勒住高小姐的一段,和打结的一段外,绳子的大半都有摩擦的痕迹,而且可以看到油漆的残渣,有此可以推测,是有人用绳子套住高小姐的脖颈后,拉住绳子的另一端,将高小姐挂在了房梁上。 见季翎岚停顿了下来,傅南陵看了看面色极度难看的高旭之,开口问道:那第四点在何处?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王爷,小民想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的高小姐自缢的,小民有几个问题想问。 傅南陵看向傅连阳,道:皇姑姑,这事还得您帮忙。 傅连阳扫了一眼屋内的侍从,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大小姐自缢的? 众人中走出一名侍女,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俊俏,脸色却有些难看,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她上前福了福身,道:回公主、王爷,是奴婢发现的。 傅连阳点点头,道:好好回答阿岚的话,可听明白? 是,奴婢遵命! 对于傅连阳的称呼,季翎岚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即便抛之脑后。他看向侍女,随意地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侍女规规矩矩地答话,道:奴婢木槿,见过公子。 季翎岚微笑着说道:木槿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好。 木槿深吸一口气,道:是,公子。 你是高小姐的贴身侍女吧,是何时发现的尸体,又是如何发现的? 公子说的没错,奴婢确实是小姐的贴身侍女。今早,奴婢见小姐迟迟没有起身,便过来叫起,谁知叫了半晌也不见小姐回应,奴婢就推了推门,发现门上了闩,奴婢发觉异常,便叫大柱来撞门,然后就就看到小姐吊在房梁上,人已经没了。回想起之前看到的恐怖画面,木槿的脸色愈发白了。 当时你有没有留意,你家小姐是否穿着绣鞋? 木槿想了想,道:穿了,就是小姐脚上的那双绣鞋。 季翎岚点点头,找了另外一个圆凳,笑着说道:劳烦姑娘站到上面不要动。 木槿有些困惑地看了看季翎岚,又看了看傅连阳所在的方向,犹犹豫豫地抬脚站了上去。 季翎岚再次要求道:好了,姑娘可以下来了。 木槿从凳子上下来,有些无措地站在一边,完全摸不着头脑。 季翎岚又拿了一个干净的圆凳,道:再次劳烦姑娘站上去,这时姑娘翘起脚尖,双手上伸,做一个够东西的动作。 木槿这次没有犹豫,抬脚上了凳子,按照季翎岚说的做。 好了,姑娘可以下来了。 第68章 季翎岚看看上面的鞋印笑了笑, 将三个圆凳放在一处。 王爷、公主请看,木槿姑娘和高小姐的体型相差不多,站在同样的圆凳上, 踩出的鞋印却不同 这有何奇怪?人的体型相同, 脚的大小却不尽相同, 还有鞋底的花纹, 这些都可导致鞋印不同。你这般哗众取宠, 真是可笑至极!自觉逮住了季翎岚的漏洞, 高旭之不禁一阵冷嘲热讽。 季翎岚笑了笑, 道:高大人说的没错, 脚的大小、鞋底的花纹,甚至走路的方式不同, 都可以留下不同的脚印。我说的这三副脚印的不同,并不是方才所说的那些不同。人在走路时, 脚掌的用力方式不同,留下的脚印轻重也有所不同, 但不管怎样,也不会留下像现场这样完整的, 几乎每个地方都受力相同的脚印。除非是他故意在圆凳上印出这个脚印。我不觉得高小姐在心存死志的时候,还有心思这么做。 高旭之脸上的得意还未消失, 又阴沉了下来。 还有,刚才这凳子是翻在地上的, 若高小姐真是自缢身亡, 那这凳子便是她踢翻的, 可这上面除了那两枚格外清晰的脚印外,并没有其他脚印或者脏污,这显然不合理。就像这个脚印, 这就是方才小民让木槿上的第二个圆凳原因。季翎岚看向高旭之,道:高大人,您说小民的怀疑是否有理有据? 高旭之恼怒地瞪视着季翎岚,道:那你说,这杀害灵儿的凶手是谁?她们进门时房门、窗子都在里面上了闩,若是真有凶手,那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这个很简单。季翎岚来到门前,将门闩拿了下来,亮在众人面前,道:大家看,这门闩的下方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只要将门闩放到靠近入口的位置,关上房门,用匕首一点一点的将门闩拨弄进去就成了。至于凶手是谁,我不清楚。不过大致的作案过程,现在已经明了。应该是有人事先迷晕了高小姐,再将她用绳子吊了起来,伪造了这个自缢身亡的现场。根据尸僵和尸斑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的子时。高大人若想调查真凶,不妨问问此时服侍高小姐的侍女,有无听到特别的声响,或者碰到行为怪异的人。 傅南陵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阿岚不愧是阿岚,果然大才! 季翎岚谦逊地笑了笑,道:多谢王爷夸赞。 若是在现代,他能做的还有更多,只是没有了高科技的仪器,很多东西都无法检验。就像死者体内是否有麻/醉剂之类的药物,成分是什么,发挥作用的时间又是多少等等。他也想过将东西给唐棠进行检验,只是东西的来源不好解释,而且没有理论支撑,这里的人也不会信。 许是爱屋及乌,傅连阳看向季翎岚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笑着说道:陵儿,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向皇兄举荐,这样的大才不为官,实在可惜了。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眼底满是骄傲,笑着说道:皇姑姑,阿岚不喜官场,留在我身边也好,不会埋没他的才华。 傅连阳点点头,道:也好。你身边有这样一个聪明人,我也能放心些。 傅南陵看向高旭之,道:高大人,事实证明这高眉儿并非因为本王的一句教训而轻生,实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才导致的杀身之祸。还望高大人尽快查明凶手,还本王一个清白。 众人心知肚明,高眉儿就是因为傅南陵才被杀的,可这不是能放到台面上说的。这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傅南陵由加害者摇身一变,变成了受害者,而且案子办了一半,还想撂挑子走人。高旭之心里那个腻歪,就跟吃了屎一样。 见高旭之不出声,傅南陵笑了笑,转头看向傅连阳,道:皇姑姑,好久没吃您做的桂花糕了,不知今日陵儿是否有口福? 傅连阳温柔地笑着说道:陵儿想吃,皇姑姑就给你做,走,回我的院子,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傅连阳和傅南陵一起走出房门,完全将高旭之当成了空气。 高旭之的脸色变了又变,就像调色盘一样,恼羞成怒地说道:来人,将小姐房里的人抓起来,严加审问! 门口的差役应声道:是!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分卷(77) 听着院子里的哀嚎,季翎岚微微皱眉,对高旭之的观感更差。 傅南陵稍稍慢了一步,待季翎岚走到身边,小声问道:阿岚可是想帮他们? 季翎岚一怔,随即轻声说道:这事事关重大,我心里清楚,不会自不量力。 季翎岚虽然心存善念,却也不是圣父,不会自不量力的什么都要管,更何况他现如今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贫民,在皇权面前,就像是随手便可碾死的蝼蚁。 傅南陵闻言心里不禁松了口气,他不是怕季翎岚去管,有他撑着,除了傅连朝谁都可以不惧。只是他毕竟命不久矣,以后没有他护着,他怕季翎岚会因为心善不得善终。 傅连阳的院子叫牡丹园,是高府最大最精致的院子,里面种植了各种品种的牡丹,一朵簇拥着一朵,特别壮观。就连高旭之的院子,也不能跟傅连阳相提并论,可见在这个所谓的尚书府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这就是皇权。 傅连阳和傅南陵相继落座,侍女们为两人上了茶点。 傅连阳看向季翎岚他们,笑着说道:你们三个都坐吧,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三人纷纷看向傅南陵,等着他发话。 傅南陵见状说道:皇姑姑让你们坐,你们便坐,看我作甚。 多谢公主赐座。三人相继在下首落座。 傅连阳看向傅南陵温柔地问道:陵儿,听说最近皇兄正在为你挑选王妃,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皇姑姑,您自小看着我长大,对我这身子最是清楚,注定短寿,又何必连累别人家的女儿。 陵儿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宫里什么药材没有,定能保你长命百岁。更何况能够嫁入皇家,嫁给你,是那些大家小姐几世修来的福分。陵儿只要开口,无论谁家的女儿,谁敢多说半句。 皇姑姑,你也说是嫁入皇家,他们碍于皇命,不得不应承,可终究会心不甘情不愿。陵儿觉得那样是侮辱了我。 陵儿 傅南陵打断傅连阳的话,道:皇姑姑,您听我把话说完。我自知生在皇家,虽然身份尊贵,却有太多不得已,就像皇姑姑。我自小身子孱弱,活不长久,那些高高在上的东西,注定不是我的,我只想任性地自由自在地活着。皇姑姑若真的疼我,便莫要逼我,让我在不多的日子里能活的自在些。 傅连阳微微皱眉,道:那你的子嗣? 皇姑姑,父皇有那么多儿子,皇家子嗣旺盛着呢,不差我这一个。更何况以我和二皇兄的关系,若将来他做了太子,那我就算有了子嗣,能不能善终还两说呢,就不要平白害一条性命了。傅南陵说的很直白,将所有事都摊开了、揉碎了来说。 傅连阳身为傅国公主,自然深知皇家争权的残忍,虽然不想承认,但傅南陵说的没错,自古多少皇室众人都死在自己的兄弟亲人手中,他们自然也不会例外。 看着傅南陵苍白的脸色,傅连阳是既心疼又无奈,道:陵儿放心,只要有皇姑姑在一日,定护你周全。你父皇那边,有我去说。 傅南陵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谢道:谢谢皇姑姑,您待陵儿好,陵儿记在心中,若有机会,定报答皇姑姑。 你我姑侄之间说这些作甚。陵儿不是想吃桂花糕嘛,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 傅南陵在牡丹园一直呆到午后才离开,两姑侄说说笑笑,气氛相当融洽,可以看出傅连阳是真的疼爱傅南陵。季翎岚看在眼里,心里也替他高兴。 车上,季翎岚掀开车帘坐了进去,看向傅南陵,问道:王爷,丹阳公主与高大人之间似乎并不像夫妻 傅南陵看了一眼小李子,小李子会意,弓着身退出车厢。 傅南陵点点头,道:皇姑姑与高旭之之间确实没什么感情,他们的婚姻不过是政治联姻罢了。 那你外祖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一门之中,不仅出了一位宠妃,而且还娶了一位公主,就算在豪门世家也不多见,更何况高旭之还坐上了刑部尚书的职位。在季翎岚之前的世界,公主招的驸马是不能位居朝廷要职的。 我外祖是跟随皇爷爷打天下的开国功臣,傅国创立后,便留在了边疆,一生戎马,守着傅国的国土,是皇爷爷最器重,也是最信任的人。我外婆不仅是岚国的长公主,还是岚国国主最宠爱的公主,不喜红妆爱军装,和外祖在一次对战中相识,两人心心相惜,奈何当时两国正在交战。后来临国不知为何向傅国派出和亲队伍,外婆便趁机说服岚国国主,也派出了和亲的队伍,而和亲的人选正是外祖。自他们成亲以后,傅国和岚国和平相处几十载。 季翎岚笑着说道:阿陵,你外婆真是女中豪杰啊! 在这样一个时代,这位长公主能做到领军打仗,甚至果断追求自己的幸福,真是让人敬佩! 外祖和外婆感情很好,一辈子没有纳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就只有母妃、姨母和高旭之三个孩子。 你姨母是否就是李向晚李公子的母亲? 傅南陵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只可惜所嫁非人,早早就离世了。 所以现在你外祖家的亲人,就只剩下高大人了? 亲人?傅南陵讽刺地笑了笑,道:明知对方杀了他独女,陷害与我,他不仅不想着查明真相,却推波助澜,试图将我的罪名坐实,这明摆着是将我当成了敲门砖,但凡他顾念一点亲亲之情,也断然做不出这种事。 季翎岚拍拍傅南陵的手臂,安慰道:阿陵莫伤心,这种人早认清早好,省得以后被人背后捅刀子。既然他已经豁出去,待以后你也不必顾及什么。 傅南陵试探地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别人待我如何,我不在乎。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深情,季翎岚一阵怔忪,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只是微微皱眉,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不是还有皇上和公主宠着你么,别整天胡思乱想。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的反应,眼神闪了闪,转移话题道:阿岚,依你看,这凶手是尚书府的人么? 问到自己的专业,季翎岚很快便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道:我觉得是。想要完成这一系列的操作,最重要的便是将高眉儿迷倒,而下迷药无外乎两种途径,一种是下在食物或者茶水里,一种是用燃烧的迷香。我检查过桌上放置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是满的,茶壶里也是一样,应该不是茶水的问题。而高眉儿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香炉,炉子里有燃烧过后的香料残渣,我推测十有八九里面掺了迷药。 若真如阿岚所推测,那杀死高眉儿的,肯定是她身边亲近的人,否则不会知道她有睡前熏香的习惯。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都只是猜测而已,至于真相如何,似乎没有人在意。说到这儿,季翎岚不禁叹了口气,道: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却没人在意真相,真是替高眉儿寒心啊。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傅南陵突然严肃地看向季翎岚,道:阿岚,我不瞒你,我想要那个位置。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到自己曾做过的梦,傅南陵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他看着傅南陵,心里不禁暗想:难道我真的有预知的能力? 阿岚,就算为了你,我也要坐上那个位置,我不能让任何人有伤害你的可能。 听着傅南陵信誓旦旦的话,季翎岚平静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慌忙移开眼睛,道:你是皇子,自然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本,若你想,便去做。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负我,不负天下人,我便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阿岚,我 不待傅南陵说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小李子的声音,道:王爷,平王的车架堵住了去路,奴才不敢擅作主张,还请王爷示下。 被打断的傅南陵本就不悦,一听来人是傅南平,心里更是恼怒。若换做平日,他定不会退让,只是车上有季翎岚,他不想两人有见面的机会,便强行忍了下来。 绕路。 是,主子。 马车缓缓后退,没走多远又停住了。小李子的声音随即传来:主子稍后,奴才这就去疏通道路。 季翎岚掀开车后的窗帘,向后看去,只见一辆翻倒的马车挡在后面,马车的轮子不知为何掉了下来,车夫正着急去修理。这条巷子偏窄,傅南陵和傅南平的马车又大又宽敞,一辆马车还能走得开,两辆肯定走不开。 翻倒的马车后面突然出现一群人,蒙着面巾拿着武器,朝着他们所在的马车飞快地冲了过来。 不好,有刺客。季翎岚面色一变,掀开车帘看向陆九,道:陆大哥,他们肯定是冲着王爷来的,敌暗我明,你快带王爷离开,我和刘大哥垫后。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傅南陵几乎瞬间便明白了这场刺杀的真实目的,他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季翎岚来的。还有高眉儿的死,十有八九也只是个诱饵。 阿陵,别闹!只有你出去了,才能找机会救我。况且你莫要忘了,我能在高威手里逃走四次,他们抓不到我。季翎岚攥住傅南陵的手腕,将他拉出马车,道:陆大哥,王爷就交给你了,快走! 傅南陵死死地攥着季翎岚的手,态度强硬地说道:本王不走,谁敢违令,立即处死!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季翎岚既窝心又无奈,从袖袋里拿出麻醉喷雾,笑着说道:阿陵,乖乖在王府等我。 阿岚,你 不待傅南陵反应,季翎岚便朝着他喷了一下,扶住他软倒的身子,交给陆九,道:陆大哥,王爷就交给你了。 陆九挡开一名男子的攻击,将傅南陵接了过来,利落地背在身上,道:阿岚,平安归来,否则王爷真会处置了我们。 季翎岚笑了笑,道:陆大哥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 陆九深深看了季翎岚一眼,纵身一跃跳到马车之上,再一纵身,又跳上房顶,几个起伏间便没了踪影。 眼看着有人朝自己扑了过来,季翎岚抽出防身的匕首,便欺身上前。虽然他算不上高手,到底练了三年的拳脚,左闪右突地倒是牵制住了两人。他抬头看向刘曦,竟发现小李子也是个高手,同样是拿着匕首,他手里顶多是个唬人的玩意儿,而小李子手里的则是杀人的武器。 纠缠了许久,季翎岚发现对方好几次在将要伤到他的时候,突然收了手,这么一来二去,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些人似乎是不敢伤他。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故意往那两人的刀刃上撞,结果正如他所料,那两人连忙收刀,眼底满是惊惧,就像是被砍的是他们一样。 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后,季翎岚开始横冲直撞,那些人被他这么一搞,一下子乱了阵脚,给刘曦和小李子制造了喘息的机会。两人反攻,眼看着对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转眼间折损过半,可两人也先后受了伤。 季翎岚知晓这样下去,他们两人势必会有一个会交代在这儿,他看了看远处傅南平的马车,眼神微眯,找准机会,靠近两人,小声说道:刘大哥,小李子,莫要恋战,你们先走,我有办法脱身。 不行!奴才答应过主子,誓死也要护公子周全。 相较于其他人,小李子更清楚季翎岚在傅南陵心中的地位,今日若是他不顾季翎岚,自己脱身,就算事后季翎岚没事,傅南陵不会对他重罚,也定不会再信他。 季翎岚一怔,焦急地说道:你们没发现么,他们不会伤我,我想脱身轻而易举,而你们不同,若当真折损了谁,我往后余生定心有不安。 小李子固执地说道:誓死保护公子! 季翎岚见状心焦不已,看了看一旁的马车,小声说道:那我先脱身,你们随后离开,记得,一定要将马车寻回。 小李子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两人便被一个杀手冲散。季翎岚朝着马车飞奔而去,对方想拦,又不敢伤他,只能收起武器,却不曾想季翎岚的身量不大,力气却不小,一下子被撞飞了出去。 眼看着马车就在眼前,季翎岚还来不及欣喜,突然飞过来一个人影,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随即足尖轻点,稳稳地落了地。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行刺一国皇子,真是胆大包天!来人,杀无赦! 头顶传来男子的声音,季翎岚抬头看去,发现竟是平王。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站起身子,退出傅南平的怀抱,躬身行礼道:小民参见平王殿下。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魂牵梦绕的身影,让傅南平有瞬间的晃神,随即将季翎岚扶了起来,温声说道:阿岚不必多礼。 明明很多人都这么叫他,可季翎岚听傅南平这般叫,却不知为何发自内心的感到厌烦。 季翎岚退后一步,与傅南平拉开距离,道:多谢王爷。 季翎岚看向交战的双方,有了傅南平的人加入,那些人不是对手,很快就要被诛杀殆尽。 眼看着蒙面的人一个一个倒下,就只剩下一个活口,季翎岚急忙说道:王爷,留活口! 什么?傅南平似是没听清季翎岚说的话。 不待季翎岚回话,那最后一个人也死在了傅南平侍卫的刀下。 季翎岚的眼神闪了闪,躬身说道:多谢王爷搭救。 季翎岚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傅南平握住了手腕。 季翎岚挣了挣,却没能挣开,他皱着眉头看了过去,问道:王爷,您这是何意? 傅南平方才只是下意识行为,就像前世的无数次一样。他恍然回神,松开季翎岚的手,看向季翎岚的手臂,温声说道:阿岚受伤了,我来帮你上药。 季翎岚看看自己的右臂,不知何时被割伤了一个口子,鲜血已经将衣衫浸湿,他方才因为精神紧张,竟没有丝毫察觉。 小民自己处理就好,不敢劳烦王爷。季翎岚恭恭敬敬地跟傅南平保持着距离,不给他丝毫抓住自己错处的机会。 分卷(78) 负伤的刘曦和小李子走了过来,齐齐行礼道:奴才(属下)见过平王殿下。 傅南平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免礼吧。 季翎岚出声说道:王爷,我们三人皆受了伤,还需尽快疗伤,不敢耽搁王爷正事,先行告退。 傅南平看向刘曦和小李子,道:你们两个退下,本王有事要和阿岚讲。 第69章 两人深刻了解傅南平和傅南陵兄弟俩之间的关系, 心里疑惑为何傅南平要和季翎岚单独讲话,却碍于身份不能不听。两人对视一眼,躬身退到一边。 季翎岚同样疑惑, 说道: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 阿岚, 你跟在傅南陵身边多久了? 季翎岚闻言微微皱眉,道:小民跟随王爷已经有段时间。 季翎岚虽然不明白傅南平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 但他确定对方肯定不怀好意,回答的也是含含糊糊。 傅南平自然能听出季翎岚话里的敷衍, 微微皱眉道:阿岚,傅南陵贯会伪装, 也贯会利用人心, 你莫要被他骗了。 季翎岚听得心里不舒服,相处三年,季翎岚早就将傅南陵划到了自己人里,傅南平这么说话,就相当于有人当面说自己的儿子不好一样。更何况在傅南陵的思想灌输下, 傅南平就是个心狠手辣奸险狡诈的主儿, 这一番话下来,直接让季翎岚将傅南平的观感降到最低。 王爷待小民甚好,多谢平王殿下关心。 由王爷直接变成平王殿下,可见季翎岚对傅南平的态度。 阿岚, 你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打断了傅南平的话, 紧接着从巷子口进来一队士兵, 将巷子围得水泄不通。傅南陵面色阴沉地从人群中走出,径直走向傅南平,看都没看一眼季翎岚。 季翎岚见状心里一阵苦笑, 自从两人相识,傅南陵还从未这般无视过他,可见傅南陵这次是动了真气。 二皇兄,这几个奴才还得多谢你出手相救。 傅南平眼底闪过懊恼之色,完全没想到傅南陵居然来得这么快。不止他没想到,季翎岚也是没想到,这麻/醉喷雾的效果在傅南陵这里居然减了半,可转念一想,傅南陵日日服药,对药物产生耐受性,也不算难以理解。 三皇弟不必客气,你我兄弟之间相互帮衬是应该的。傅南平顿了顿,看向季翎岚,说道:三皇弟身边人才济济,皇兄实在羡慕,不知三皇弟能否割爱? 不能!傅南陵冷冷地看着傅南平,道:我的人,谁都不能动!谁敢窥视,我挖了他的眼珠子! 傅南平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道:三皇弟,你对他不过是利用而已,只要能换取足够的利益,你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傅南陵的心脏紧缩,一阵疼痛传来,他不敢去看季翎岚,扬声说道:来人,将这里所有的死尸都带回去,本王要亲自调查。本王倒要看看,在这天子脚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本王! 禁军统领凌箫躬身应道:是,属下领命! 傅南陵面无表情地说道:二皇兄,你最好祈祷,我什么都查不出来,否则就算是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傅南平看着傅南陵丝毫不让,淡淡地笑了笑,道:多谢三皇弟关心,皇兄我行得正走得端,自然有诸神保佑。倒是三皇弟,还是多注意身体,准时喝药才成。 二皇兄放心,本王这身子虽然破败,却能撑得很,说不准比二皇兄的寿命还长。 傅南平被戳中痛处,脸色变得难看,道: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好啊,我很期待。 傅南陵说完转身就走,季翎岚连忙跟上。 阿岚,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身后突然传来傅南平似是而非的话,成功让季翎岚顿住脚步,他回头看向傅南平,眉头皱得死紧。他这话说的含含糊糊,很容易让人误会,明显居心不良。 傅南陵的心脏再次紧锁,疼得厉害,头也不回地说道:还等什么,跟上! 季翎岚应声,三两步跟上傅南陵,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道路很快被疏通,陆九拉着马车退出巷子,然后绕道回王府。 察觉傅南陵的脸色不对,季翎岚连忙关切地问道:王爷可是身体不适?药呢?快些把药吃了。 傅南陵攥住季翎岚解他荷包的手,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复杂又专注。 看得季翎岚更加心虚,他挣了挣手腕,道:阿陵,别闹,你必须马上服药! 傅南陵沉默地看着季翎岚,却没有放手的打算。 季翎岚见状皱紧眉头,道:傅南陵,你再这般任性,以后我便不再管你。 看着面前的季翎岚,傅南陵心里既惶恐又委屈,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来晚了,傅南平到底和季翎岚说了些什么,他害怕前世的事被揭穿,季翎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即便想想都心疼的厉害,若当真发生,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得下去。 傅南陵手上用力,将季翎岚拉了过来,低头便吻了上去。没有其他动作,就只是唇与唇的轻轻碰触。 季翎岚震惊地睁大眼睛,脑袋有些短路,一时间竟忘了挣扎。待他回神,连忙推开傅南陵,皱着眉头说道:你 当季翎岚触及到傅南陵泛着水光的凤眸时,到嘴边的质问不自觉地吞了回去,挣开束缚,解下傅南陵的荷包,拿出药瓶递给傅南陵,面无表情地说道:吃药! 这次傅南陵没再固执,接过药瓶倒出药丸,一仰头吞了下去,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在方才那个吻之后,他起身说道:你好好歇着,我去外面透透气。 傅南陵见季翎岚要走,再度握住他的手腕,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有种破碎的美感。他委屈地说道:阿岚,我怕。 季翎岚见他这副模样,心一下子就软了,刚才发生的事被他抛之脑后,安抚地拍拍他的手,道:没事了,那些人都死了。 阿岚,你已经对我用过两次药了。 傅南陵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明明是个大男人,这流起眼泪来,比女人还让人心疼。 季翎岚叹了口气,掏出手帕给他擦擦眼泪,解释道: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己,你本身身体就不好,还那么不听劝,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 阿岚答应过,以后不再对我用药。 傅南陵今日的话不多,却每句都能让季翎岚更加愧疚。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阿陵,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那么做,况且我不是自不量力,我有脱身的能力,你为何就不能信我呢? 症结不在信与不信,在于我在不在乎,有多在乎。 季翎岚怔怔地看着傅南陵,他眼底毫不掩饰地深情,真的让人想忽视都难。季翎岚面色复杂地说道:阿陵,你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傅南陵也不打算再遮掩,眼睛直视着季翎岚,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认真,道:阿岚,我喜欢你,不是兄弟亲人或者朋友间的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如男男女女一般,相依相伴,白首偕老。 虽然之前会有这种猜测,可当猜测变成事实,季翎岚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他松开傅南陵的手,不自在地说道:阿王爷,我身体有些不适,出去透透气,你好生歇息。 傅南陵还想去抓季翎岚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 阿岚 听着身后那声满含失落的轻唤,季翎岚心里一揪,狼狈地逃出了车厢。来到车厢外,他看向小李子,道:小李子,王爷方才犯病,刚刚服了药,你进去照顾着些。 小李子应声,站起身走进了车厢。 陆九见季翎岚手臂上带伤,关切地说道:阿岚,你受伤了,可要紧? 季翎岚扒开衣服看了看,伤口不深已经止血,笑着说道:无碍,只是伤了皮肉,待回去清洗上药,几日便能好。 见季翎岚有些心不在焉,陆九微微蹙眉,道:阿岚,这次主子真的动了怒,不过也是关心则乱,若是说了些什么,你别放在心上。 季翎岚摇摇头,苦笑着说道:若当真骂我一顿倒还好,只是事情怎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境况,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季翎岚说着说着,自言自语了起来。 陆九听得云里雾里,问道:阿岚,可是有何事不解,不妨说来听听。 季翎岚一怔,随即摇头说道:没,就是在想今日遇刺的事。 今日之事确实蹊跷。□□,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行刺,太过明目张胆。陆九眉头紧皱,道:那些人武功不弱,却放任我带着主子离开,这一点最为奇怪。 想想方才与那些人的交手,季翎岚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的目标不是王爷,而是我? 阿岚可是有何发现? 方才我与他们交手,发现每次我将要被伤时,那些人都会收手,根本不像是刺杀,更像是想要困住我。 竟是如此?陆九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道:那他们甘冒如此风险,目的到底为何? 季翎岚也百思不得其解,道:我就是个一无官职,二无钱财的贫民,有什么值得他们搞这么大阵仗的? 两人陷入沉默,过了好半晌,季翎岚才再次说道:虽然不明白他们的目的为何,但我确定这次的事肯定与平王有关。 为何如此说?虽然陆九也这样怀疑,他还是想听听季翎岚的理由。 你们走后,我和刘大哥他们一起对敌,待我们力有所逮的时候,他突然出手,命令手下将所有人都杀了,我曾建议留一个活口,可平王就当没听见,这明显是在杀人灭口。 阿岚,平王最后一句话是何意?陆九犹豫了犹豫,还是问出了口,道:我并无他意,你也大可不必回答,只是想提醒你,平王诡计多端,你可别被他骗了。 陆九这般问出来,说明并未对他起疑心,季翎岚倍感窝心,笑着说道:陆大哥放心,我又不傻,孰好孰坏我分得清楚,只要你们不疑心我便好。 陆九微微扬起嘴角,道:我与你相处日久,你的品性如何,我自有定论,不是谁几句挑拨便能改变的。 季翎岚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倒是,陆大哥还是我师傅,咱们之间的交情自然与旁人不同。 一行人回到王府,季翎岚下了马车,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南陵。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失望,心中的惶恐更甚,可他又怕自己逼的太紧,季翎岚会不辞而别,就像向晚山庄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掉,傅南陵清楚他有这样的能力。 陆九,你去帮他包扎,保护他的安全。 陆九躬身应道:是,主子。 小李子见傅南陵站在门口久久不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若担心公子,为何不过去看看? 傅南陵苦笑着说道:他现下应该不想见我。 车帘厚重,马车的隔音效果不差,再加上车外人生嘈杂,两人说话的声音又低,所以即便陆九和小李子的听力都不错,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情况,他们之间定然发生了不愉快。 小李子沉吟了一会儿,道:主子,公子所行虽有不妥,却一心只为主子着想,您大人大量,莫与公子计较。 就今日表现来说,小李子也对季翎岚深信不疑,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宁愿自己留下垫后,这不是真的在乎他们的死活,没人会这么做。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方才傅南平都和阿岚说了些什么? 小李子据实答道:当时奴才还在对敌,并未听到平王与公子的交谈。后来战斗结束,平王支开我们,想和公子单独说话,没说两句,王爷便到了。 见傅南陵沉默,小李子接着说道:王爷,公子对您并无二心,平王最后那句话绝对是挑拨离间,王爷莫要中计。 傅南陵淡淡地看了看小李子,叹了口气道:他的性子我比你了解,谁都可能背叛我,唯有他不会,只是 傅南陵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季翎岚回到院子,就吩咐小林子,无论谁来他都不见,关上门窗就直接进了解剖室。来到储物柜前,拿出绷带和碘酒,将伤口包扎好,他犹豫了犹豫,拿起手机给唐棠发了条短信,约他晚上七点在解剖室见面,顺便帮他买点烤串和啤酒。 看了看现在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拿着手机退出解剖室,戴上耳机躺在床上听音乐。他有个习惯,心情无法平静的时候,他总会听听轻音乐,每次都能很快平复心情,可今天却成了例外,直到到了和唐棠约定的时间,他依旧心烦意乱。 将闹钟关上,季翎岚再次进了解剖室。烧烤的香气传进鼻间,他烦乱的心情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不禁觉得一阵好笑,说:果然,没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听到季翎岚的声音,唐棠回头,笑着说:师傅,你来啦。 嗯,还是那家烧烤店做的么? 当然,老板还多送了两串烤韭菜,师傅最爱吃的。 季翎岚走上前,拿起烤韭菜尝了尝,说:嗯,还是那个味道,真是怀念啊。 唐棠将啤酒打开,放到桌案上,说:师傅,我们以往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去吃烧烤,而且从不喝酒,今天这么反常,师傅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在一个足够了解你的人面前,真的没有秘密可言。 季翎岚将手里的韭菜吃完,拿起灌装啤酒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这种奇怪的味道,他真的不喜欢。 分卷(79) 唐棠,你说酒有什么好喝的,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 这个大概是因为酒精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觉吧,就像海/洛/因,明知道是毒/品,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唐棠工作之前还喝点酒,自从跟了季翎岚以后,就完全不再碰。 季翎岚心不在焉地拿起一串板筋,一边吃一边问:唐棠,你都快三十了,有女朋友了么? 没有啊。唐棠一怔,随即兴奋地问:师傅,您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师母是谁,长得漂亮吗? 季翎岚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傅南陵,随即懊恼地甩甩头,说:没有师母!你看看你这副八卦的嘴脸,都能赶上闻到腐臭味的苍蝇了。 师傅,您都快四十的人了,也是时候找个师母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我现在这具身体还未成年,你是想让别人犯罪吗? 也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唐棠说完突然回神,说:不对啊,师傅,您在的那个世界,好像十六就成年了吧。您现在都十七了,很多人应该都成亲生子了吧。 不是,你好歹也是学法医的,不明白过早的进行性/生活,对身体发育不好吗?但凡现在他能碰得到唐棠,一定把他的耳朵揪下来。 唐棠讪讪地摸了摸耳朵,笑着说:我把这茬给忘了。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你说你整天脑子里能记得点什么。 唐棠傻笑着说:嘿嘿,记得师傅啊,我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储物柜里缺了什么,该补什么货,周末也不例外。 季翎岚看着唐棠,不自觉地想起傅南陵,实在不明白,明明他对待两人的态度没差别,怎么他们对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呢? 唐棠,你喜欢我吗?季翎岚鬼使神差地问出这么一句。 唐棠一愣,随即说道:喜欢啊,师傅,你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既然已经问出口,季翎岚索性破罐子破摔,接着说: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唐棠傻眼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师傅,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您误会的事? 一看唐棠的表情,季翎岚便明白了,懊恼地说:好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唐棠虽然看不到季翎岚的表情,却能听出他语气的不对,连忙说:师傅,您这个问题太突然了,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或许、可能我自己也没察觉对您是什么样的感情。 打住。季翎岚连忙阻止唐棠,说:我不喜欢你,只是单纯的问问。 有一个傅南陵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再多一个唐棠,那还不得要了他的命,他可不能把这么好一个孩子带弯了。 唐棠听他这么说,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说:师傅,您差点吓死我,我还从没被一个男人表白过。 那如果有一天,你被一个男人表白了,你会怎么做? 那要看对方是谁,还有我对他是否也有感觉。唐棠诚实的回答,说:如果是师傅,我会认真的考虑。 季翎岚愣了愣,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是我,你就会考虑? 因为是师傅啊。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就是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吗?我跟师傅性格合得来,喜好一致,而且还志同道合,在一起没什么不好啊。唐棠越说眼睛越亮,随即叹了口气,失望地说:只可惜师傅不在这个世界了。 季翎岚听完不禁觉得好笑,说:你小子脑袋进水了吗?两个人结合那是因为彼此相爱,不是单纯地搭伙过日子。算了,你这情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等哪天遇到喜欢的女生了,大概就开窍了。 哦。唐棠应了一声,突然回神,说:师傅,您刚才那么问,该不会是被男人表白了吧? 季翎岚脸上一热,掩饰性地拿起桌上的羊肉串,说:吃串,凉了就膻了。 不对,师傅,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男人跟你表白了? 季翎岚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赶紧吃你的。 唐棠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好脾气地说:我就说您怎么想起吃烧烤,还要了啤酒,原来根子在这儿呢。您叫我来,不就是想跟我说说嘛,怎么临了又退缩了?师傅,这可不像您啊。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骂道:臭小子,专业上也不见你开窍,遇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你倒变聪明了。 师傅,对方是谁?他怎么跟你表白的?唐棠此时的心情极端复杂,既无比的好奇,又忍不住担心,还有些失落。 季翎岚没再犹豫,道: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三皇子么? 三皇子?就是那个得了先天性心脏病的三皇子? 季翎岚点点头,道:就是他。今天发生了点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向我表白了。 师傅,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翎岚简略将高眉儿被杀,他们遇刺的事说了一遍。 唐棠听完紧张地问:师傅,您没受伤吧? 无论发生什么事,唐棠第一反应永远是关心他,季翎岚听得很窝心,说:没事,就是胳膊划伤了,伤口不深,不用缝合,简单处理一下就成。 唐棠怀疑地问:真的?师傅,您可不能骗我。 真的。如果我重伤,还能跟你在这里吃烧烤? 这倒也是。唐棠点点头,随即皱着眉头说:师傅,不对啊,你都受伤了,刚才居然还喝酒! 季翎岚一怔,随即讪讪地说:不就只喝了一口,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不是,我们的话题是不是跑远了? 师傅,受伤还喝酒这可不是小事,您别忘了您可是法医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打断唐棠的话,说:得,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第70章 师傅, 同性恋从古至今都是禁忌,就算是现代社会,对他们的包容度都非常有限, 更何况那边现在还处于封建社会。而且他是皇子, 虽然地位高高在上,却也同样身不由己, 尤其是感情生活。不说从一而终,就是一夫一妻都很难做到。 唐棠看不到季翎岚的表情, 也听不到他的回应,却能感觉到他还在, 接着说:师傅, 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关系一旦曝光,他身份尊贵不会有事,但师傅不同。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小的贫民,不说皇上会不会杀您, 就光那些流言蜚语, 也会让您生不如死,您骨子里有多高傲,我比您清楚。这段感情无论结果如何,最后受伤的还是您。所以如果师傅没有动心的话, 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吧。 季翎岚看着唐棠, 突然发现他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天真, 其实他什么都懂, 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表现出幼稚的一面,这和傅南陵多么的相像, 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呢? 依旧听不到季翎岚的回应,唐棠不禁有些担心,说:师傅,您还好吧? 季翎岚回神,拿起一串鱿鱼吃了起来,说:这烧烤凉了,味道也就差了,要想再吃,还得加热才行。 您等着,我这就拿去加热。 见唐棠当真拿起烤串,季翎岚好笑地说:行了,我吃饱了,你如果还想吃,自己拿回家加热。 唐棠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看向季翎岚的方向,说:师傅,如果您心里不好受,那就发泄出来,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将心底的郁气驱散,笑着说:傻小子,我没事,我只说他喜欢我,又没说我喜欢他,能有什么事。我可是你师傅,你说的那些,我还能不懂。 那您为什么还会因为这个烦躁? 烦躁是因为以往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不得不重新整理两人的关系。就像我说我喜欢你,你不是也会因此烦恼吗? 这倒也是。唐棠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随即又苦恼地说:师傅,其实我最近也挺烦的。 季翎岚拿起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好奇地问:怎么了?说来听听。 我妈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热衷给我找女朋友,我一回到家,就会有不同的朋友来家里做客,而且都带了女儿。真是让我烦不胜烦,我现在都不敢回家了。 见买的饮料消失,唐棠随手拿起刚刚季翎岚喝过的啤酒,一仰头灌了一口,结果成功给自己喝呛了。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又没人跟你抢,至于喝这么急吗? 我这不是很久没喝酒了,不习惯这个味道嘛。 你妈给你找女朋友,那是因为看你马上都三十了,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再加上咱们做法医的,本身就不好找女朋友,她如果再不操心一下,你恐怕这辈子都是单身狗。 师傅不也三十五岁还没有女朋友吗?我这还没三十呢,着什么急。 臭小子,你找打是吧。 虽然明知道季翎岚碰不到他,唐棠还是配合地躲了一下,嘿嘿傻笑着,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对了,师傅,您让我订购的设备,已经到货了,明天我就跟您带来。 季翎岚眼睛一亮,想了想说:这个不急,先放在你那儿,等我布置好以后,再通知你把东西带来。 成,那就先在我那儿放着。 唐棠,你总往解剖室带东西,法医室的人不怀疑么? 师傅放心,我带的东西都做了伪装,他们顶多会认为我有在解剖室吃东西的怪癖,不会怀疑什么的。 那些小东西没关系,但我要的设备体积不小,可不好糊弄啊。季翎岚有些担心。 唐棠想了想,说:那咱们就晚上交接。我让快递将设备送到我办公室,等晚上的时候把走廊的摄像头弄坏,再弄进这里,就没人知道。 嗯,倒也是个办法,总之你小心点,我可不想因为我,你被人怀疑。 我做事,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做事哪次让我省心过。 两人说说笑笑拌着嘴,就像以往的时候一样。将季翎岚心底的烦闷暂时驱散,原本还说吃饱了的人,将剩下的烧烤消灭殆尽,唯独剩下的便是那罐开了盖的啤酒。 唐棠和季翎岚一起靠坐在解剖台前,笑着说:师傅,和您聊天就是开心。之前没想过,今天突然觉得如果真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师傅应该是我最佳的选择。 季翎岚转头看向他,好笑地说:你小子打住,我这已经一头乱麻了,你可别再跟我添堵了。 虽然看不见,唐棠也转头看向季翎岚的方向,说:师傅,如果以后您有了师娘,是不是回来的时间就更少了? 我看你妈做得对,你是该找个女朋友了。 师傅。唐棠转开目光,眼神黯淡地说:不是我不想找,只是我现在已经配不上人家了。 季翎岚心脏一缩,问:唐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师傅,那次我伤了肾脏,留下了后遗症。 虽然唐棠的话没有说完,季翎岚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不禁一阵心疼,安慰地说:唐棠,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师傅,您不用安慰我,我也是法医,对人体还是很了解的。唐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其实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最近我妈总给我介绍女朋友,又勾起了心里的不适。师傅放心,我心大得很,即便只能做只单身狗,也一定是最快乐的单身狗。 季翎岚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说:都怪我,不该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师傅,您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要怪也只能怪我警惕性低,怎么都怪不得您头上。唐棠叹了口气,说:我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只是觉得可惜,327案至今都没能结案。 你已经尽力了。 提到327案,季翎岚也是充满深深的无力感,当初唐棠重伤得来的线索,就被一个女人的假证,轻飘飘地掩盖了过去。尤其是现今得知真相后,季翎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师傅,对不起,我没能帮你查出真相。 看着唐棠眼底的愧疚,季翎岚更觉心疼,说:傻小子,这怎么能怪你?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嘛,有吃有喝,还有别人没有的能力,你用不着难过。更何况我始终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犯了罪,就算隐藏的再深,也一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放弃。 师傅,那你打算怎么做? 季翎岚被问的一愣,说:什么怎么做? 就是怎么回应对方的表白啊? 季翎岚笑骂道:臭小子,你这话题转移的速度是不是快了点? 师傅,您到底怎么打算的?那可是皇子,高高在上惯了,万一接受不了拒绝,把您囚禁起来,该怎么办?唐棠越说越担心,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囚禁起来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以后就住在解剖室了,有你好吃好喝侍候着,而且有电有网有空调吹,不挺好吗? 倒也是。唐棠傻笑了起来,说:那我就能天天陪师傅聊天了。 季翎岚好笑摇摇头,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说:已经十一点了,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唐棠也看了过去,说: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啊,那师傅您也早点休息,下次再回来,给我打电话,想吃什么,我帮您买。 分卷(80) 好。 季翎岚出了解剖室,走到盆架前拿起盆子,打算打点水洗漱一下。谁知一开门,就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小林子。 小林子?我不是说过不用守门的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林子笑着说道:公子今日没用晚膳,也没梳洗,奴才怕公子晚上会有吩咐,便想着守到子时再回去。 小林子说着去接季翎岚手中的水盆,道:公子稍后,奴才这就去打水。 小林子,以后若再遇到这种状况,无需守着,可明白? 小林子笑了笑,说道:公子,侍候您是奴才的本分,也是奴才乐意做的。您稍后,奴才去去就回。 看着小林子的背影,季翎岚叹了口气,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一道黑影从梧桐树上飞落,季翎岚心里一紧,手指摸向袖袋里的匕首,待黑影靠近,他看清对方的模样后,不由松了口气。 陆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又派你暗中保护我? 陆九点点头,道:今日的刺杀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王爷不放心,便派我来保护你。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这是戒备森严的王府,明里暗里的侍卫那么多,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行刺,陆大哥不必守着,快回去休息吧。 陆九摇摇头,道:主子的命令,我们不能违背。况且我也担心阿岚的安全,这样守着安心些。 季翎岚了解陆九的性子,退一步说道:那这样,陆大哥今晚就住在我隔壁,不然你在树上守着,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陆九眼神微暖,微笑着说道:阿岚不必担心,我们受训时再严苛的条件也受过,这不算什么。倒是阿岚,可是有心事,为何不用晚膳?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说:确实有些疑惑,不过已经解开了,多谢陆大哥关心。 陆九见他不愿说,也没再多问,道:阿岚,你有胃疾,纵使遇到再难解的事,也莫要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陆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昨日出去不是买了好些点心么,我之前吃了一些,不算没用晚膳。 那便好。陆九沉默了一会儿,说:阿岚,虽不知主子与你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我看得出你们都将彼此视为至亲至爱之人,莫要因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伤了彼此的感情。 自认识陆九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 季翎岚笑了笑,道:我们之间的事一言难尽,不过陆大哥放心,总会解决的。 不远处的墙头上,傅南陵面沉似水地站在□□上,远远地看着并排坐在正房门口的两人,眼神复杂难辨。明明有上一世的记忆,明知道陆九和季翎岚之间不会发生什么,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恼怒。嫉妒此时陆九能与季翎岚并排坐着,而他却只能做贼似的,趴在墙头上偷偷地看着。 傅南陵强忍着心里的负面情绪,从□□上退了下来,道:去叫刘曦,替换陆九。 小李子一怔,随即应声道:是,主子。 季翎岚正和陆九聊天,刘曦突然出现。 陆九,主子让我来替你。 陆九一怔,点头说道:好。 季翎岚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多问,以为傅南陵有别的任务安排给陆九。 小林子很快回来,不仅打了水,还端来了一碗海鲜粥。 公子,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说您有胃疾,不吃晚膳,对身子不好,让您临睡前喝上一些。 季翎岚接过粥碗,心情有些复杂,道:好,待明日你去找小李子,让他待我谢过王爷。 小林子犹豫了犹豫,道:公子,您为何不当面说呢? 季翎岚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道:你回去歇息吧,之后的事我自己来就成。 是,公子,奴才告退。 季翎岚端着海鲜粥来到桌前,无奈地自言自语道:这么晚还不睡,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子。 喝完粥,季翎岚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熄灯上了床。 阿岚,我现在需要你,你可愿帮我? 王爷有事尽管吩咐,阿岚能做的,定全力以赴。 季翎岚恍恍惚惚地来到一个房间,傅南陵侧躺在床上,长发落下,散在背后,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领口半开。狭长的凤眼含情地看着他,略白的唇微微抿着,明明是男子,却是那般美不胜收。 阿岚,我身子孱弱,人人都觉得我与那大位无缘,我偏不信命,无论如何我都想争上一争,你可愿帮我? 你要我如何帮? 傅南陵的双唇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季翎岚却怎么都听不清,就在他试图靠近的时候,画面突然一转,他又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 阿岚,你可知你为何会落入我手?傅南平突然出现,看猎物似的看着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季翎岚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为何?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傅南平的嘴唇不停的开合着,季翎岚却什么都听不清。 睡梦中的季翎岚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脑袋空白了一分钟,才算缓过神来。他坐起身,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下床倒了杯凉茶喝了下去。 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昨夜的梦让他终于想起,为何会对傅南平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原来自己曾梦到过他。明明之前从未见过,他却梦到了,这还真是匪夷所思。 想起那个梦,季翎岚的心脏突然一阵抽痛,他本能地捂住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昨晚睡觉姿势不对,还是刚才起身的时候起猛了? 坐在椅子上又呆了一会儿,待确定没事后,季翎岚这才起身,来到门前,果然见小林子正候在门口。 公子,您起身了,奴才这就去打水。 季翎岚简单地梳洗过后,便开始一个时辰的晨练。 小林子见季翎岚晨练完毕,便拎着食盒走了过来,道:公子,这是王爷吩咐送来的早膳。 季翎岚点点头,梳洗过后坐到了餐桌前,看着小林子将早餐端了出来。看着面前一碗黄橙橙的蛋羹,季翎岚的心一揪,嘴角勾起一抹无奈苦笑。 接下来的三天,季翎岚没出院门,傅南陵也一直没出现,只是每天的早饭都会有一碗蛋羹,晚饭都会有一碗海鲜粥。 季翎岚心里更加纠结,他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不然说不准自己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季翎岚主动去找傅南陵,却被告知傅南陵一早便进了宫。晚上他又去了一次,却又被告知傅南陵不回来了。 看着面前的海鲜粥,季翎岚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一开始是他躲傅南陵,现在变成傅南陵躲他,他们两个这是玩起了躲猫猫? 第二天清早,季翎岚并没有晨练,而是直接去了厨房附近,耐心地等着这只躲起来的猫儿。果然不出所料,季翎岚远远地看见傅南陵和小李子朝着厨房走来。 走到厨房近前,傅南陵突然顿住脚步,然后转身就走。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到暗中保护他的刘曦,肯定是他向傅南陵报了信。季翎岚从阴影中走出,扬声说道:王爷,今日我是来辞行的。 季翎岚的一句话,成功让傅南陵顿住脚步,他转过身看向季翎岚,狭长的凤眼里是掩藏不了的难过。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傅南陵的话,让季翎岚心里一揪,他深吸一口气,硬起心肠道:抱歉,王爷,我要食言了。 心脏一阵阵抽痛,让傅南陵脸色愈发苍白,他捂住胸口,双唇颤抖着说道:不准!你答应我的,不准反悔! 小李子见状慌忙从袖袋里拿出药瓶,倒出药丸递给傅南陵,道:王爷,您快服药! 傅南陵却将药瓶打翻在地,红着眼眶固执地看着季翎岚。 小李子紧张地看向季翎岚,道:公子,王爷的病容不得耽搁,奴才求您,您就服个软,莫要再跟王爷赌气。 季翎岚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心里清楚傅南陵这是在用自己的身子跟他赌,甚至可以说在用自己的身子威胁他。第一次,季翎岚对傅南陵的做法心生反感。直到眼看着傅南陵的身子软倒在地,季翎岚顾不得心里突如其来的抽痛,快步走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可下一刻又被傅南陵吐了出来。 他执拗地说道:我不吃,让我死吧,我不想看着你走。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季翎岚焦急地说道:傅南陵,把药吃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见傅南陵固执地闭紧嘴巴,季翎岚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再度将药丸塞了进去。 傅南陵的嘴巴无法合拢,药丸滑到嗓子眼,本能地吞了下去。 季翎岚见状松开傅南陵的身子,起身就走,却被傅南陵死死地攥住了手腕。 阿岚,你别走,那日的话你就当我未曾说过,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好不好? 傅南陵的语气里满是乞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此时却低到了尘埃里。 季翎岚的心越发的疼,他下意识地看向小李子,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不见了踪影。 阿岚,若你不想见我,那我便躲着,只要你不离开王府,你想让我怎么着都成。阿岚,别走,好吗? 他是王爷,是傅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生来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如今却为了爱情放弃了自尊。 季翎岚硬起的心肠再度软了下来,他转身看向傅南陵,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王爷 叫阿陵傅南陵说完,随即紧张地说道:阿岚别生气,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小心翼翼,以及惶恐不安,季翎岚心疼得厉害,却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阿陵,抱歉,我想了许久,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得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为何?你不喜欢我吗? 见傅南陵再度捂住胸口,季翎岚的眉头皱紧,道:阿凌,你有心疾,我希望你能冷静些。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最厌恶的便是那些不懂珍惜的人,我不希望你也变成我厌恶的人。 眼泪流出眼眶,傅南陵慌忙去擦,慌乱地说道:对不起,阿岚,对不起,我不想的,可它不听我的,它真的好疼,好疼 看着他泛着青色的嘴唇,季翎岚连忙抱住他,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道:阿陵,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傅南陵紧紧回抱着季翎岚,小声地呜咽着,就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胆战心惊地舔舐着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傅南陵才算冷静下来,他哑着嗓子说道:阿岚,你不喜欢我没关系,那我们做朋友,做亲人,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别离开我。 阿陵,你是王爷,为何在我面前这般委屈自己? 季翎岚心疼的同时,又十分不解,他不明白为何傅南陵为了留住他,竟这般低三下四,甚至卑微到尘埃里,这不符合常理。季翎岚骨子里虽然高傲,却有该有的自知之明。 阿岚,自我懂事起,我便知晓这辈子注定短寿,所以我做任何事,对任何人都抱着游戏的态度,将一颗真心包裹在硬硬的壳里,不曾对任何人付出过,包括父皇在内。 为何?皇上待你那般好。 阿岚可知父皇为何会对一个病秧子这般宠爱? 你母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爱屋及乌,自然对你宠爱有加。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第71章 阿岚, 你可知我这孱弱的身子怎么来的? 不是因为你母妃难产么? 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悲戚的笑,狭长的凤眸闭起,沉默半晌后, 道:罢了, 你想走便走吧,走得远远的, 别再回来了。 季翎岚的眉头紧紧皱起,道:话说到一半, 你这是何意? 这是皇家密辛,一旦知晓了, 你便是再想走, 也走不了了。傅南陵满含深情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晚一天再走吧,我让人打点好一切,再送你上路。只是别回永宁镇了, 傅南平已察觉你的存在, 断然不会放过你,去个远一点的地方,隐姓埋名好好过活。 阿陵 傅南陵突然改变主意,让季翎岚反而有些无措。 阿岚, 就再陪我一日吧, 就这一日, 这一别恐怕我们此生都不能再见, 可好?傅南陵说着说着再次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了些哽咽,却两眼含泪地笑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心里疼得厉害, 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好。 那就让我再给阿岚做一次蛋羹吧。阿岚帮我做酥油饼、蒸饺,还有白菜豆腐汤,可好? 季翎岚也努力勾起嘴角,道:好。 傅南陵想伸手去握季翎岚的手腕,却又收回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那我们走吧。 季翎岚狠下心肠不去看他,转身走向厨房。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的背影,心里一阵苦笑,明明是一副软心肠,为何到他这里就这么狠心了呢,不过他是不可能放季翎岚走的,除非他死。 同样是做饭,仅仅相隔几日,却是不同的心境。厨房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季翎岚看向傅南陵,他的眼底满是悲伤的神色,却在两人四目相对时扬起笑脸,让季翎岚顿时有种欺负了他的感觉。 傅南陵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打开锅盖,伸手就要去端。季翎岚来不及阻止,盛着蛋羹的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季翎岚顾不得其他,连忙走上前,一把将他的手拉了过来,眼看着白皙的手指被烫的通红,季翎岚既心疼又生气,他拉着傅南陵就来到案板旁,将他的双手按进洗菜的盆里。 季翎岚抬头看向傅南陵,刚想说话,就看到他黯淡的凤眼。 分卷(81) 阿岚,对不起,是我没用,做了这么久,还是会出错。 季翎岚见他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回院子,让小李子帮你抹上烫伤的药膏。 傅南陵突然抱住季翎岚,季翎岚下意识地挣扎,却听傅南陵哽咽地说道:阿岚,求你,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求你。 季翎岚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停止了挣扎,任由他紧紧的抱着。傅南陵的身子微微颤抖,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通过肩头被打湿的衣襟,清楚的知道他在哭。季翎岚再次心软,轻轻回抱着他,如同哄小孩般,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直到傅南陵的情绪平静下来,季翎岚才开口说道:阿陵,锅里的水要熬干了。 傅南陵闻言不舍地松开季翎岚,垂着头说道:阿岚,我去上药。 看着傅南陵转身离开的背影,季翎岚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心里的悲伤,心脏再次抽痛起来。他不禁苦笑着呢喃道:如果不是我也得了心疾,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季翎岚啊季翎岚,没想到你居然栽在了这里,还是尽早抽身吧。 来到灶台前,季翎岚掀开锅盖,刚想看看蒸饺做的如何,就见小林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道:公公子,王爷王爷晕倒了,您快过去看看。 季翎岚心里一慌,道:这里你看着,我过去看看。 季翎岚脚步匆匆地离开厨房,朝着傅南陵的青竹园走去,来到门口,他脚步一转,回了自己的梧桐园,关上房门就进了解剖室,从橱柜里拿出治疗心脏病的药,这才快步走向青竹园。 走进傅南陵的卧房,见陆九和刘曦都在,连忙看向床上的傅南陵,道:陆大哥,刘大哥,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 刘曦看着季翎岚的眼神难掩不满,刚想说话,就被陆九拦了下来,道:阿岚莫急,小李子已经去请御医了。 季翎岚看向床上的傅南陵,见他脸色惨白,嘴唇泛着青色,呼吸也若有若无,心里疼得厉害。 陆大哥,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照顾。 好。陆九仅仅是沉默了一瞬,便拉着刘曦出了门。 陆九,王爷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你为何还要单独留他在寝殿内?门外传来刘曦不满的说话声。 王爷最想守在他身边的是阿岚,不是我们。 王爷这样尊贵的人,对他那般好,他却不领情,还把 刘曦,你僭越了,这是王爷和阿岚的事,你我不明原委,不该随便质疑。 听着外面的对话,季翎岚不禁一阵苦笑,拿出药塞进傅南陵嘴里。季翎岚和御医详细了解过他的病情,知道他的具体病症,也托唐棠咨询过心脏科的医生,至于用药,他倒是不担心会出错。只是现在傅南陵处于无意识状态,无法吞咽,季翎岚犹豫了犹豫,来到桌边倒了杯茶,将药片含进嘴里,又喝了口水,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嘴对嘴的渡了过去。一次一片药,五次方才喂完。 季翎岚轻抚傅南陵的脸颊,轻声呢喃道:傅南陵,你好端端的为何来招惹我? 傅南陵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的手指,十根手指有七根被烫出了泡,居然到现在还没处理。 季翎岚转到屏风旁,直接进了解剖室,拿了手术刀、酒精和消毒棉,又给唐棠发了信息,让他买一些烫伤药,这才出了解剖室。小心地处理好傅南陵手上的泡,将他的手平放在床上,季翎岚安静地守在床边。 半个时辰后,御医脚步匆匆地赶来,十分钟的诊脉后,唉声叹气地叮嘱了一番,留下药就走了。大意就是傅南陵的病没得治,只能用珍贵的药材慢慢吊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听得季翎岚眉头直皱,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涨,却也知道傅南陵的病别说在古代,就是现代,除了换心,也没有好办法。 小李子看着床前的季翎岚,眼神复杂,沉吟了一会儿,道:公子,说句冒犯的话,王爷和公子的身份是云泥之别,王爷却肯为了公子洗手做羹汤,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您却 小李子,本王的事,何时有你插嘴的份儿了? 两人纷纷看向傅南陵,发现他已经睁开眼睛。 小李子连忙说道:王爷,奴才知罪,只是 傅南陵恼怒地说道:退下! 小李子看了看季翎岚,躬身说道:是,奴才告退。 季翎岚眉头皱紧,坐到床边,道:阿陵,你的病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怎的就是记不住? 阿岚,对不住,又让你担心了。 傅南陵强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却被季翎岚拦了下来。 好好躺着,你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 傅南陵伸手去掏怀表,没留意手上的伤,本能的痛呼出声。 季翎岚见状既心疼又无奈,道:你这是又想作甚? 傅南陵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委屈,道:我只是想看看时间。 季翎岚掏出怀表看了看,道:现在是上午十点。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 阿岚可用了早膳? 还没,想等你一起用,你等着,我去把早饭端过来。 阿岚,你有胃疾,饮食要有规律,这还是你教我的。 好,我保证,下不为例。等着吧,我去去便回。 看着季翎岚走出房门,傅南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底是满足的笑意,轻声呢喃道:阿岚,原来你也对我生了情 季翎岚将饭菜端了进来,扶起傅南陵靠在自己怀里,拿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道:温度刚好,喝吧。 一勺接一勺,一个喂一个喝,房间里除了勺子碰到碗的清脆声,听不到其他声音,却让傅南陵分外满足。 一碗汤下去,季翎岚轻声问道:还吃吗? 傅南陵抬头看看季翎岚,道:还想吃蒸饺。 好,等着。 季翎岚松开傅南陵,让他靠在枕头上,起身去拿蒸饺,接连喂了两个,便停了下来。 先吃这些吧,待何时饿了,何时再吃。 好,阿岚,你快吃吧。 季翎岚点点头,坐下吃起了早饭。 小李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汤药,道:主子,药熬好了。 不待傅南陵说话,季翎岚出声说道:放这儿吧,待会儿再喝。 可御医吩咐 傅南陵微微皱眉,打断小李子的话,道:听阿岚的。 小李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药放在了桌上,随后躬身退出了门外。 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季翎岚坐在桌前专心吃饭,傅南陵则专心盯着他看,即便季翎岚已经尽量去忽视,奈何傅南陵的眼神太有杀伤力。 季翎岚无奈地看了过去,道:阿陵再睡会吧。 哦,好。 傅南陵温顺地躺倒,侧着身子,依旧一眨不眨地看过来。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闭上眼睛。 哦,好。 傅南陵乖乖地闭上眼睛,却时不时的偷偷睁开,待季翎岚看过去又连忙闭上,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幼稚,看得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 吃完最后一个蒸饺,季翎岚站起身收拾碗筷,正打算送去厨房,就听傅南陵出声叫道:阿岚。 季翎岚回头看过去,问道:何事? 傅南陵眼巴巴看过来,道:让他们收拾,你陪我,可好?我我手疼得厉害。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包成粽子的手,道:疼就对了,以后涨涨记性,看你还敢不敢再犯错。 以后也没机会了。傅南陵越说声音越小,眼神越黯淡。 季翎岚心里一揪,转身走向殿门。 阿岚,你去哪儿? 傅南陵语气里的惶恐不安,真的很让季翎岚揪心,他回头说道:不去哪儿,我只是叫人收拾碗筷。 小李子带人进来收拾东西,待看到桌上的药碗时,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您的药还是趁热喝了吧。 傅南陵不耐烦地说道: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小李子不放心地看看季翎岚,道:是,奴才告退。 季翎岚走到床边坐下,看向药碗,道:那药,晚上再喝吧。 傅南陵点点头,道:嗯,听阿岚的。 不出意料的回答,季翎岚心里说不出的舒服,道:这么听我的,就不怕我害你吗? 不怕。阿岚想要什么我都给,包括这条命。 之前傅南陵也说过类似的话,季翎岚听来总觉得傅南陵任性、小孩子气,现在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季翎岚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心境转变的原因。 季翎岚笑着解释道在你昏睡的时候,我给你喂了药,若是再喝,对身体有害无益。 我昏睡时?傅南陵狭长的凤眼眨了眨,道:我竟一点都未察觉。 回想起方才喂药的情形,季翎岚脸上一热,转移话题道:你身子虚,再睡会儿吧,待午时我再叫你。 见季翎岚脸色微红,傅南陵眼底闪过笑意,道:那阿岚呢? 我坐在桌前看会儿书。 可我不想睡。阿岚,我陪你读书可好,就像前几日那样。 也好,这次换我读,你听着便好,若是困了,不要强撑。 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道:好,一定不强撑。 季翎岚拿了本书,来到床前,傅南陵主动往里挪了挪,眼巴巴地看着他。季翎岚也没犹豫,直接靠坐在了床头。房中两人一躺一坐,一听一读,无声的情愫在时间中流淌,分外美好。 虽然不曾真的昏倒,但发病却是真的,傅南陵的身子现在确实非常虚弱,强撑了没多大会儿,便在季翎岚的读书声中睡了过去。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即便是熟睡当中,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可见傅南陵是多么害怕他会离开。无声的叹了口气,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虽然不想承认,他似乎对他也并非无情。尤其是在听到他昏倒时,那种强烈的不安,以及听到御医说他的病只能熬着时的愤怒,还有看到他昏迷不醒时心脏的揪痛,种种的异常情绪都在告诉他,身边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前世三十五岁也未曾动过心,季翎岚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天生缺少那根弦,却未曾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怎么办呢?季翎岚无声地呢喃道。 阿岚,对不起,阿岚,不要 正熟睡的傅南陵突然开始呓语,额间冷汗津津,眉头紧锁,双手无意识地在半空抓着。 季翎岚微微皱眉,侧身拍了拍傅南陵的手臂,叫道:阿陵,醒醒,阿陵,醒醒。 阿岚,对不起,阿岚,我的错,我的错 傅南陵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声音里满是懊悔和不安,动作越来越大,仿佛听不见季翎岚的叫喊。 季翎岚见状连忙躺倒在床上,抱住傅南陵的身子,附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阿陵,是我,我是阿岚,你梦魇了,那都不是真的,快醒来 季翎岚的话起了作用,傅南陵慢慢停下挣扎,茫然地睁开双眼,随即紧紧地回抱着季翎岚,哽咽地说道:阿岚,我梦到你走了,不要我了 季翎岚没说话,只是轻抚着他的后背。待他的情绪平复下来,才松开怀抱,拉开两人的距离。 出了一身汗,我让人去打水,给你擦擦。 傅南陵是掩藏不住的失落,点头说道:好。 季翎岚起身,整了整衣衫,来到殿门口,打开门看向外面的小李子,道:打点水来,王爷需要洗漱。 是,奴才这就去。 待小李子打水来,季翎岚看了看床上的傅南陵,对小李子说道:王爷的手伤了,不能碰水,你帮着梳洗,再换身衣服,我去厨房做点吃的。 是,奴才遵命。 傅南陵刚想说话,就见季翎岚已经走出殿门,他懊恼地瞪了小李子一眼,怪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小李子身子一僵,连忙认错道:奴才知错,王爷恕罪。 得了,过来帮我梳洗,我要去找阿岚。 王爷,您的身子 傅南陵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是,奴才遵命。 季翎岚正在厨房忙活,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黑影从厨房门口闪过,他微微皱眉,放在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正巧撞上傅南陵探头探脑地往里偷瞧。 傅南陵连忙站直身子,脸上一副心虚的表情,活脱脱就是熊孩子做坏事被抓包的模样。 阿阿岚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你的身子虚,不在床上躺着,来厨房作甚? 我有点饿,所以 回去等着,饭菜马上就好。 傅南陵如实地说道:阿岚,其实我不饿,就是想陪你一起。 季翎岚无奈地看了看他的脸色,道:真拿你没辙,那你等会儿吧,饭菜马上就好了。 傅南陵忙不迭地应声,走进厨房站到季翎岚的身边,道:阿岚,你做的什么? 清蒸鱼,白斩鸡,炒青笋,拌三丝,还有拔丝红薯。其他的都做好了,只剩给红薯挂糖汁了。 分卷(82) 拔丝红薯?那是怎么做,我还从未吃过。 等会儿就知道了,我现在要熬糖汁,你稍微离我远点。 季翎岚将锅底烧了一半的干柴拿了出来,只留底火,待锅里的水烧干,倒入食用油,在倒入白糖,不停地搅拌着,直到糖汁开始起泡,他连忙将弄好的红薯倒进锅里,待糖汁挂好盛盘,他才算松了口气。 成色还不错。走吧,饭菜已经做好了,回去就可以吃了。 侍从拎着食盒跟着两人身后,待走到青竹园门口时,季翎岚顿住脚步,道:王爷,我去换身衣服,待会儿便来。 傅南陵点点头,道:那阿岚快点。 待季翎岚换好衣服,回到青竹园,发现傅南陵正站在门口朝外瞧着,见他过来,不禁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阿岚,你再不来,我便要去梧桐园寻你了。 语气里满满的依恋,让人想忽视都难。 季翎岚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三两步来到近前,道:你可以先吃,不必等我。 傅南陵笑着说道:有阿岚一起吃,饭菜才会格外香。阿岚,这拔丝红薯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我要先吃这个。 季翎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傅南陵的盘子里,道:这个要趁热吃才好,现在凉了味道不如之前了。你有心疾,只能吃一块,其他的菜可以多吃点,都是适合你吃的。 傅南陵应声,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的拔丝红薯。 季翎岚一怔,这才想起他的手受了伤,现在是半残的状态。季翎岚重新夹起,送到他的嘴边,他笑着咬了一口,脆脆的糖衣软糯的红薯,咬下去香甜可口,不禁让他眼睛一亮。 阿岚,这个真的好吃! 好吃,你也只能吃一块。季翎岚将剩下的半块送进他嘴里,夹了块鱼肉仔细地挑着鱼刺。 看着季翎岚专注的样子,傅南陵心里异常满足,若以后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来换。 阿岚,你也吃,不用只顾着我。 我记得在辽远,你也这般喂过我,你说我们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虽然三年已过,那些记忆却鲜明的犹如在昨天,而属于现代的记忆却正好相反,他似乎在慢慢淡忘。 当时是因阿岚肩膀受了伤,只是可惜至今都未抓到高威。 我也奇怪,当时陆大哥只是伤了他,以他对我的仇视,本该伤愈之后,便来找我才对,不知为何却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季翎岚将挑好鱼刺的鱼肉送到傅南陵嘴边。 张嘴吃下鱼肉,傅南陵猜测道:大约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季翎岚随口问道:对了,张汉臣的家眷是如何处置的? 傅南陵如实答道:女子被卖身为奴,男子被发配充军。 卖身为奴?季翎岚微微皱了皱眉,道:是贬为奴籍么? 是,并非官/妓。前生今世的相处,傅南陵太了解季翎岚,虽然他只说了一句,傅南陵却能猜到他背后的意思。 那就还好。季翎岚眉头舒展,道:至少能干干净净的做人。 阿岚,我想吃这个拌三丝。 好。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可他们却丝毫没察觉时间的流逝,就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坐在桌前,说着家长里短一样,很平静,很自在。 下午,季翎岚回院子午休,门没上闩,傅南陵偷偷溜了进来,轻轻褪掉鞋子,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躺在里面。 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往外挪了挪身子,默许了他的存在。 傅南陵嘴角上扬,身子往季翎岚身边靠了靠,脑袋虚虚地靠在他的肩上,右手搭上他的臂弯,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第72章 午休过后, 季翎岚起身去练功,傅南陵则坐在一边看着,总之就是一刻也不想季翎岚离开他的视线。 高斯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来到近前, 躬身说道:属下参见王爷。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高斯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双手奉上,道:王爷, 这是冯大人派人送来的书信。 傅南陵接过书信,打开看了看, 道:可以啊, 本王这二皇兄的动作还真是快啊。你传信过去,告诉冯大人稍安勿躁,本王定保他与家人平安。 是,属下告退。高斯脚步匆匆地离开。 傅南陵看向一旁的小李子,吩咐道:你去告诉陆九, 务必保证冯大人及其家人的安全。 是, 奴才这就去。小李子随即也躬身离开。 季翎岚将一切看在眼里,停下动作,来到傅南陵近前,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 擦擦脸上的汗, 问道:阿陵, 发生了何事? 傅南陵摇摇头, 道:阿岚,你既然要走,这些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我自己能应付得来。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阿陵是怕我泄密? 傅南陵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怕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我们之间的关系,恐怕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若是想对我不利,不会过问我还知道些什么。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岚,你明日便要走了,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所剩无几,我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上。傅南陵眼底的黯然一闪而逝,强打起精神,道:阿岚,晚膳我想吃饺子,我们一起做,好不好? 季翎岚神情严肃地问道:你不说具体的事也可以,你只要回答我,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大不大?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刚想开口,就听季翎岚说道:说实话。 傅南陵点点头,道:确实有点影响,不过我能应付。 想吃什么馅儿的水饺?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傅南陵一愣,随即笑着说道:想吃三鲜馅儿的。 成,待我洗漱一下,马上就去。 好。看着季翎岚转身的背影,傅南陵一阵无奈苦笑。 晚膳过后,傅南陵将季翎岚拉到了青竹园,让小李子拿出一个檀香木做的刻有龙形花纹的方形盒子,边长大约五十公分。 傅南陵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摞银票,还有不少金银首饰,都是男款的,当然少不了季翎岚最喜欢的玉饰。 阿岚,这里是一万两金票,还有一些发冠和玉佩,都是寻常时需要佩戴的。之前我让人给你做的四季衣物,也已经放到了马车上,明日清早我让他们给你再准备些食物,你便可以启程离开了。还有你收留的那个小乞儿,我已经让人去接了,明日你们一起走,去哪儿都好,只是莫要再回京。傅南陵的视线一直看着桌上的东西,就是不敢看季翎岚的眼睛。 季翎岚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傅南陵。 傅南陵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玉牌,塞进季翎岚手里,道:这是我的身份牌,你留着做个念想,别把它弄丢了。还有,你那只怀表,不要再送人了,即便即便以后你遇到爱慕的女子,也不要送与她,就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吧。 傅南陵说话时一直垂着头,季翎岚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却看到了掉落的眼泪,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阿陵,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傅南陵被问的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季翎岚,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随即回答道:库房一直都是小李子在管,我也不清楚还有多少银子,若阿岚觉得不够,我再让他去拿。 除了这座王府,阿陵在京中可还有房产,或者产业? 傅南陵如实答道:还有两处别院,两家酒楼,三家茶馆,一家妓/院,另外在京都郊外还有五百亩良田。我的封地在浙中,那里一半的税收都会交于我,另外每年还有一些俸禄。 妓/院季翎岚挑了挑眉,道:阿陵居然还做这种生意。 傅南陵忙不迭地摇头,解释道:不是,那地方我从未管过,也从未去过,这些一直都有专人在打理。 季翎岚将玉牌收起来,又将檀木盒子盖上,指了指桌边的椅子,道:坐下,我帮你换药。 傅南陵被季翎岚的前言不搭后语给弄蒙了,乖乖地坐到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季翎岚小心地解开傅南陵手指上的纱布,仔细地帮他换了药,又重新包扎好。 时间不早了,让小李子帮你擦洗一下,早点睡吧。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中读出他真实的想法,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他不死心地说道:阿岚,今晚我能在你这儿睡吗? 季翎岚不答反问,道:阿陵,你实话告诉我,这梧桐园可是王妃住的院子? 傅南陵的眼睛闪了闪,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打算娶王妃,所以 季翎岚眼底闪过了然,道:所以你让我住这里,是早有预谋,对吗? 我 本想狡辩的傅南陵在触及季翎岚的眼睛时,诚实地点点头,道:我是早有预谋。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我和阿岚相处,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我只是想尽我所能,让阿岚也能爱慕与我,只可惜我失败了。阿岚,其实我也很矛盾,我知晓自己注定短寿,在生命终结之前,不该跟任何人有感情纠葛,我明白若一旦两情相悦,最后留下的那个余生都会生活在痛苦当中。只是我不想再错过。 若是注定两人会相爱,为何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爱彼此,为何非要打着为对方着想的名义,自私的为别人做决定。已经错过一次,傅南陵真的不想再错过一次。 你是何时对我动了情的?季翎岚非常好奇,他们相识的时候,他的身子只有十四岁,明显是还没有长开的豆芽菜,他不觉得有什么吸引力,会让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爱慕的。 我也不知,只是待发觉时,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傅南陵说的是实话,上一世若他能及时发现自己的心意,也不至于会导致那样的悲剧,以至于自己余下的不长的岁月,日日活在悔恨当中。 阿陵不娶妻,可是因为我? 是,除了阿岚,我谁都不要。即便违抗父皇的命令,也在所不惜。傅南陵说的信誓旦旦,不容置疑。 阿陵,你可曾想过,若旁人知晓你的心思,我会是何种下场?无论什么原因,你终究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他不会拿你如何,可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若想彻底绝了你的念想,直接杀了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我要争夺皇位,只有我手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和阿岚在一起。 你争夺皇位是为我? 不得不说,这样的理由让季翎岚心里不禁感到震动。 是。傅南陵直视着季翎岚的眼睛,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认真。 前世,傅南陵争夺皇位,完全是因为心底的不甘,他自小受尽宠爱,却注定与皇位无缘,所以即便身边的人表面上都惧怕他,却也打心眼里轻视他。日复一日,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理蒙上了阴影,变得偏执和不择手段,最终他战胜了傅南平,坐上了皇位,用事实证明了没有什么事是注定的。 你父皇现在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照样身不由己,即便明知林贵妃和九皇子是被傅南平所害,不也在装聋作哑。阿陵,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我之间相隔的不止是权利,是无尽岁月流传下来的人们固有的思想。 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阿岚与我两情相悦,不管付出何种代价,即便倾覆了这个世界,我也在所不惜。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的眼睛,在那双狭长的凤眼中看到了坚定,以及炽烈的情感。在他面前的不在是那个病弱的少年,而是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这样的傅南陵,他的心也随之震颤。 我要洗澡了,阿陵还需回避一下。 傅南陵一愣,很明显还没适应季翎岚转移话题的速度,随即失望地说道:那那我回院子了。 季翎岚应声,微笑地看着傅南陵。傅南陵脑袋还有点蒙,完全没弄明白季翎岚的意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季翎岚的卧房。 季翎岚关上房门,褪掉衣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后,他来到床前,将窗子打开,看看天空中的明月,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回到了床边,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儿。 十点左右,季翎岚吹熄了灯火,躺在床上等着。大约半个小时后,窗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季翎岚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果然看见一个身影在笨拙地爬着窗子,那姿势与三年前别无二致。 堂堂王爷,居然学那些宵小,爬人家窗户,就不怕传出去,贻笑大方吗? 傅南陵的身子一僵,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道:阿岚,这是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你。你能不能顺便也把我收了? 全部家当?季翎岚坐起身,好笑地看着傅南陵。 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有库房的钥匙,所有房契地契,还有那些铺子的账本,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王爷这是想收买我? 不是收买,是卖我自己。傅南陵看着季翎岚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就只有这么多了,阿岚能否可怜则个,买了我吧。 王爷,我从未说过身边缺人。 傅南陵闻言将包裹往桌上一放,快步来到床前,脱鞋上床趴被窝,道:我不管,不买也得买。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看向身旁用被子蒙住头的傅南陵,用手扯了扯,道:王爷,您如此这般,似乎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嗯。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应声。 分卷(83) 季翎岚见状不禁轻笑出声,道:这般幼稚,明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居然也学别人谈情说爱? 季翎岚的笑声似乎给了傅南陵底气,也好像是激发了他想要迫切的证明自己的勇气,他探出头来,抱住季翎岚的腰,眼神炙热地看着他,道:阿岚,我是男人,不是孩子! 傅南陵身体的热度,让季翎岚一怔,他下意识地皱眉,伸手摸了摸傅南陵的额头,道:阿陵,你发烧了。 傅南陵眼底闪过无奈,无力地趴在季翎岚身上,道:阿岚,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如何挽留你了,别走了,好不好? 你就没想过利用权势,把我囚禁在身边? 没有。若我当真如你所说,只会将你越推越远,我才不会那么傻。 所以你便跟我来软的,故意烫伤自己,请了个假御医,联合小李子他们跟我唱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季翎岚的语气很淡,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 傅南陵的身子一僵,抱住季翎岚的手臂紧了紧,道:阿岚,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成,别再提离开我,我真的受不住,我发病不是装的,真的 我应该跟你说过,最厌恶那些不爱惜身体的人吧。 阿岚,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别生气! 做错事,就该受罚,从今日起,半月内不许再进我的院子。 傅南陵一怔,随即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的意思是不走了? 季翎岚不答反问:这惩罚你受不受? 傅南陵欣喜若狂,忙不迭地点头说道:受受受,只要阿岚不走,什么样的惩罚,我都受着。 季翎岚眼底闪过笑意,道:那还不从我床上下去。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撒娇似的说道:阿岚,今日已经晚了,我能否明日再 不能。要么接受惩罚,要么明日我走,你自己选。 虽然傅南陵演戏是为了留住他,但季翎岚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尤其是他还伤了自己,所以惩罚是必要的,不让他长记性,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好好,我走,我马上走,阿岚莫气。 傅南陵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期期艾艾地穿鞋,可怜巴巴地看着季翎岚,期待着他能心软让自己留下。可惜季翎岚铁了心要他长记性,不可能再心软。 王爷。季翎岚突然出声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傅南陵。 傅南陵欣喜地回头,道:阿岚,你叫我。 我留下,并非是接受你的感情,所以你莫要误解。 季翎岚确实动了情,却也没到情根深种的地步,他留下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傅南陵的病。无论他对傅南陵是何种感情,季翎岚都无法坐视他有随时会死的可能。 傅南陵一怔,不过很快调整好心态,道:阿岚,我们可以做朋友,做亲人,做什么都好。只要你愿意留下,其他的不重要。 嗯。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 季翎岚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真的还没做好接受一个男人求爱的准备。 阿岚也早点休息。 傅南陵脚步轻快的离开房间,随手帮季翎岚关上房门。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转头看向桌上的包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季翎岚照常起床,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在院子里练功。 阿岚早。 季翎岚一怔,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傅南陵正趴在墙头上。 傅南陵见他看过去,笑眯眯地说道:阿岚,我没进院子,所以不算违诺。 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道:怎么,王爷还打算在墙头上呆上半月? 傅南陵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岚,昨日我回房后睡不着,仔细地算了算,半月便是十五日,一日十二个时辰,十五日那便是一百八十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一百二十分钟,一分钟是六十秒,十五日也就是一百二十九万六千秒,这么久不能见阿岚,我非得害病不可。 傅南陵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让季翎岚忍不住脸上一热,他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小林子,只见他垂着头看着地面,一动不敢动,活像是一尊雕塑。季翎岚无奈地说道:王爷,您身份尊贵,好歹注意点影响。 我只是实话实说。况且在阿岚面前,为何还要那般拘束,我就是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王爷,这里虽是王府,难免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些为好。 傅南陵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阿岚,待会儿我约了人,要去茶楼喝茶,想从你那儿支点银子,成不? 季翎岚一张脸彻底红透了,威胁地说道:阿陵,莫闹! 好,不闹,那阿岚以后在家里不许叫我王爷。 季翎岚一怔,随即恍然,原来根子在这儿,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索性不再练,接过小林子手上的帕子擦了擦,随口问道:阿陵约了谁喝茶? 傅南陵笑着答道:平南王李霖。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异姓王爷? 是,因战功赫赫,被父皇赐封为平南王,虽然他已经解甲归田,但其在军中的影响力深远。若是能争取他的支持,我和傅南平之间的争夺,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季翎岚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赞同地说道:阿陵,这般机密的事,怎能随口便说,你当真不怕隔墙有耳? 傅南陵的眼尾一耷,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也想和阿岚关起门来说悄悄话,这不是还在受罚嘛。 季翎岚一噎,随即好笑地说道: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王爷,早膳准备好了。隔壁传来小李子的声音。 傅南陵可怜兮兮地举了举被包成萝卜的手,道:阿岚,我手疼,拿不了筷子。 怪得了谁,自己作的,自己受着。不提还好,一提季翎岚就来气。 傅南陵神情一滞,看着季翎岚走开的背影,苦笑着腹诽道:得,撞到枪口上了。 小林子将早饭摆好,道:公子慢用。 季翎岚叫住小林子,直截了当地问道:小林子,你对这个平南王了解吗? 平南王骁勇善战,是傅国人的守护神,很受百姓的爱戴和尊敬,他的事迹,但凡是傅国人,多少都知道些。小林子说起平南王,眼底满是崇敬之色。 哦?那你便跟我讲讲。 小林子恍然回神,连忙躬身说道:公子恕罪,奴才失言。 无碍,你说就成,就当帮我补补课。 小林子沉吟了一会儿,道:平南王在回京之前一直驻守在傅国的西南,也就是与临国交界的临川行省。那里多高山丛林,丛林内气候潮湿,毒虫瘴气遍布,还有不少未开化的部族。人员混杂,不好管理。尤其是临国觊觎那里的矿藏,经常派出军士化成部族中人,偷偷寻找矿藏,管理上就更难了。这一切,从平南王被派去驻守临川开始,便开始发生改变。平南王不仅打服了那些部族首领,让他们为傅国所用,还不止一次全歼了临国派来寻矿的奸细,让原本穷困的临川变得富有,解决了困扰皇上多年的西南问题。 听你说来,这个平南王确实是个英雄,值得尊敬。 公子,平南王的事迹可不止这些。若只是这些,平南王最多是受西南百姓的爱戴,不会享誉全国。 季翎岚感兴趣地问道:哦?那平南王还有何功绩? 公子应该记得前些年的大旱吧。 自然记得,我爹娘就是因为那场大旱,被饿死的。 三年大旱,让傅国国力迅速衰弱,不止百姓没有粮食,军队也没有。可即便如此,在平南王的率领下,咱们傅国的军士,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抵挡住了临国的侵略,硬生生地将临国的精锐打了回去。虽然奴才不曾上过战场,却也能想象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军士们为了守城,为了守国,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傅国百姓心里也都清楚,若是没有一个好的将领,临国恐怕早就长驱直入,这也是平南王受人尊敬的真正原因。 季翎岚点点头,道:民族英雄,确实让人敬佩!那平南王为何回京?现下谁在守着西南? 平南王年事已高,又因打仗时受过不少伤,落下了病根,皇上体恤,便让他回京养老。现下守在西南的是平南王的二儿子李勉李将军。 除了李将军以外,平南王还有几个子嗣? 小林子如实答道:平南王一共有三子两女,大儿子李骥,在刑部就任刑部侍郎一职,三儿子李勋在广平就任提刑按察使一职。大女儿被皇上召进宫做了皇妃,也就是现在的李贵妃,小女儿嫁给了内阁林阁老的小儿子为妻。 兵部,刑部,内阁,这平南王的关系网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目前朝中正在商议册立太子一事,这平南王有何意向? 不曾听说平南王支持谁,应该属于中立派。不过,平南王与王爷的外祖是至交好友,后来因为老将军和长公主相继去世,两家的来往便少了。王爷能请得动平南王喝茶,或许能有机会说服他。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7 22:13:15~20210610 12:3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乐速写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广源茶楼, 鉴于上次的行刺事件,傅南陵这次带了不少人,扮作普通客人的模样, 散布在茶楼的各处, 跟在身边的只有小李子、陆九和刘曦。 进入包间,门口的帘子放下, 高冷的王爷瞬间变成缠人的猫儿,靠近季翎岚, 笑眯眯地说道:阿岚,待会儿谈完正事, 我们去百花园赏花吧。那里培植了上百种花卉, 真可谓是百花争艳,美不胜收!现下又恰逢开花的好时节,绝对不容错过。 傅南陵卖力推荐的模样,像极了超市里搞推销的促销员,让季翎岚不禁觉得一阵好笑。他自然明白傅南陵这般做的目的, 无外乎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因为一旦回到王府,鉴于惩罚,傅南陵不能进院子,除了爬墙头, 两人没有见面的机会。虽然傅南陵的目的性很明确, 却不会让人反感。 百花园在何处? 见季翎岚搭了话茬, 傅南陵连忙答道:在青柳巷, 那里是皇家花园,培植花草的都是宫中的匠人,园区每年仅开放一次, 许多文人墨客不远千里过来赏花。 哦?有才子,自然就少不了佳人,倒是可以去看看。季翎岚眼底闪过笑意。 傅南陵一听,脸色瞬间垮了下来,道:那些女子叽叽喳喳,吵得很,阿岚素来喜欢清静,我们还是别去了。对了,阿岚不是想盘个店铺嘛,正好今日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季翎岚眼底的笑意更浓,道:店铺随时可以找,但赏花的时节一年只有一次,我觉得还是去赏花比较划算。 阿岚,你想去赏的到底是花,还是人?傅南陵的眉头皱成了疙瘩。 季翎岚见状忍不住扬起嘴角,道:赏花也看人。 阿岚,我长得不好看吗?为何要去看旁人? 季翎岚没想到傅南陵竟然当着陆九和刘曦的面,说出这般直白的话,一时间尴尬到不行,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陆九和刘曦在季翎岚搬进梧桐园那天,就明白了傅南陵的意思,现在听到这些话,真的一点也不意外,他们见惯了傅南陵在季翎岚面前的幼稚模样。 喝茶,茶都凉了。季翎岚警告似的瞪了傅南陵一眼。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听到小李子的通禀。 启禀王爷,老王爷到了。 快请。傅南陵连忙站起身,走向门口。 小李子掀开门帘,躬身站在一旁,门口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眼睛,犹如一方古井,深邃透亮,仿佛能看穿人心。随后进来的是个青年,眼神锐利冷漠,嘴角处有道疤,穿着一身劲装,腰间挂着一把短刀。 傅南陵躬身说道:陵儿见过李爷爷。 其他人也随着齐齐躬身,道:参见平南王殿下。 李霖淡淡地说道:都起身吧。 跟随李霖进来的男人,行礼道:属下张钊见过陵王殿下。 免礼。 对于李霖的冷淡,傅南陵丝毫不介意,他什么样的脾性,经历过前世的傅南陵再了解不过。上一世,在选太子这件事上,李霖及其他的家人,始终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他们忠于皇室,却不参与皇室中人的争夺,这是李家始终兴盛的原因,是明智之举。 只是现下形势不同,傅南平也重生而来,对于傅南陵的底牌了解个七七八八,而且正在利用参政的机会,慢慢拔出傅南陵的人,所以他必须发展新的底牌,以便应对傅南平的进攻。而他此时的首选目标,便是平南王李霖。 傅南陵将傅南平让到上座,又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道:李爷爷,进来身子可好? 托福,老头子的身子还算康健。不知陵王请老夫来,有何贵干?李霖说话从不拖泥带水,直接开口问傅南陵的目的。 傅南陵见状直截了当地说道:李爷爷耳聪目明,最近朝中之事,想必您也有所耳闻,不知对于立太子一事,李爷爷有何想法? 李霖眉头皱起,看向傅南陵的眼神也变得凌厉,道:立太子那是皇上的事,莫说老夫已久离朝堂,就算还在,也不会干预皇上的决定。陵王的手是否伸得长了些? 分卷(84) 李爷爷此言差矣,一国太子的设立,关乎整个国家的命运,傅国百姓人人都在关注的事,本王为何不能参与? 李霖看向傅南陵,目光中带着审视,道:陵王自幼备受皇上宠爱,奈何身子孱弱,注定与大位无缘,还是不要妄想得好。 李霖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直戳傅南陵的痛处,听得季翎岚心生不满,却也自知两人身份悬殊,没有他插话的余地,便按耐住心里的不悦,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 那平南王以为,太子人选应该是个什么标准? 傅南陵向来骄傲,李霖说话这般无所顾忌,已经让他心生不悦,能继续坐在这里,已是最大限度的忍让。 标准是皇上定的,本王可不敢妄言。陵王此话实在不妥,若是被皇上听了去,即便你再受宠,恐怕也难逃罪责。李霖说话滴水不漏,完全不接傅南陵的茬。 傅南陵强压下心里的恼怒,尽量平静地说道:本王今日找平南王来,皆因平南王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本王以为平南王思想开明,不会趋炎附会,实在没想到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本王只当看错了人,平南王请回,恕不远送。 李霖突然笑了笑,道:传言陵王嚣张跋扈,任性妄为,如今居然能耐得住性子,确实是闻名不如见面。 李霖将傅南陵的话还了回去,听得傅南陵一阵怔忪,随即说道:本王性子确实不好,那些传言倒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李霖挑了挑眉,道:你这小子倒是实诚,总算有一点和老伙计有些相像。 李霖口中的老伙计,自然是傅南陵的外祖高鼎。 怎么可能只有一点,皇姑姑曾说本王和外祖的相貌有五分相像。 你的长相与其说像你外祖,不如说像你外祖母,若不是你的五官硬朗,是个儿郎,倒是有七分像。 李爷爷,您这般说我,我都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莫名其妙的缓和下来。 怎的,你小子不叫老夫平南王了? 李爷爷,小子虽然不似传言中那般嚣张跋扈,到底生在皇家,自生来便长着傲骨,心高气傲彰显的是皇家气势,自不敢忘。现下与您说话的是高家的外孙,靠的是外祖那边的关系,自然该称您一声李爷爷。傅南陵说的有理有据,即便前后有此反差,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李霖微微一笑,随即叹了口气,道:你小子确实聪明,奈何有这么一副身子。 傅南陵神情坚定地看着李霖,道:李爷爷,自幼御医便说我活不到弱冠,可我不仅成年,如今也已二十,我自幼便不信命,也一直在跟老天争命,我确信我的寿命不止于此。若当真是老天收了我,我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但若被旁人戕害,那便是死不瞑目,我无论如何也要争上一争。 你自幼受皇上宠爱,皇上定会为你安排好后路 李爷爷,您应该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父皇安排的再好,也抵不过旁人的有心算计。 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李爷爷,小子想争上一争,也不全然只为自己,也是在为傅国未来考量。 哦?此话怎讲? 李爷爷可还记得三年前的辽远案? 李霖点点头,道:自然记得。若不是因为此案是你一手破获,又几乎零伤亡的歼灭了叛军,老夫在如此时局,又岂会来此与你饮茶。 傅南陵一怔,随即笑着说道:能让李爷爷这般看重,是小子的荣幸。不过辽远一案,并非小子一人之功,手下将士皆是劳苦功高。只可惜真正的幕后主使,却至今未曾落网。 李霖眉头微皱,道:幕后主使?这么说辽远一案,还未曾完结? 傅南陵意有所指地说道:父皇已将此案完结。 李霖久经官场,自然明白傅南陵话中深意,道:依你这般说来,这辽远一案与皇室有所牵扯? 李爷爷,若京中无人,高瑾和孙毅又怎会瞒天过海这么久?还有那山穴里的军队和兵工厂,即便让他们起兵,没有皇室的支撑,也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无论结果如何,都会落得个图谋造反的名声。 李霖若有所思,道:那你可知这幕后黑手是谁? 父皇病重,朝中大臣皆为立太子一事操碎了心,有过半的大臣支持平王。 傅南陵并为直接回答傅南陵,李霖却已知晓答案。 李霖眉头紧皱,道:你可有证据? 傅南陵摇摇头,道:辽远一案在父皇那里已经结案,所有与此相关的人皆被处决,我手上并无实证。 空口无凭,又怎么取信于人? 辽远事发,高瑾被我所抓,孙毅派出孙焕进京报讯,去见的便是傅南平。我那个文武全才的好二哥杀伐果断,得知事发,便将孙焕就地处决,还用孙毅的小儿子威胁孙毅。为保血脉,孙毅就范,有关傅南平的事只字未提,却不曾想他刚赴黄泉,他的小儿子便被灭了口。 还是那句话空口无凭,你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一己之言,无法取信于人。 见傅南陵沉默,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王爷,倒也不是没有证据。 傅南陵和李霖同时看向季翎岚。 阿岚是说 季翎岚点点头,道:是高威,若是能抓到他,让他开口,就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李霖上下打量季翎岚,道:高威是何人?你又是谁? 季翎岚躬身答道:小民季翎岚参见王爷。 李霖的眼睛一亮,感兴趣地问道:季翎岚?你便是查出林贵妃死亡真相的那个药铺掌柜? 回王爷,小民正是福春堂的掌柜。 听说几日前,高府的丫头自缢,也是你查出的真相? 季翎岚如实答道:回王爷,小民只是证实高小姐并非自缢,并未查出凶手是谁。 季翎岚礼数做足,神态却不卑不亢,说的也都是大实话,一点揽功的意思都没有,让李霖不禁高看了几分。 未查出凶手是谁,不是你没有能力,而是他们不让你查。李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跟本王说说,这高威是谁,为何他会知晓幕后之人是谁? 回王爷,高威明面上是高瑾的二儿子,实际是张汉臣的亲子,高瑾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这些年一直拿他当刀使,替高瑾杀了不少人,也是知晓幕后之人的少数人之一。 李霖听得云里雾里,道:高瑾和张汉臣之间有何渊源? 季翎岚将高瑾和张汉臣之间的纠葛,尽量简明地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那为何高威没有落网? 事情是这样的 季翎岚又把孙毅利用高威的事,跟李霖解释了一遍。 李霖恍然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孙毅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平白搭了一个儿子进去。 三年来,高威一直未曾出现,但小民总觉得他还会来找我。季翎岚说着说着沉默了下来,恍然回神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说多了。 李霖好奇地问道:高威与你有何纠葛,为何他会干冒风险来寻你? 说了这么多,嗓子都冒烟了,季翎岚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傅南陵笑着说道:李爷爷,此事说来话长,先让他喝杯茶润润喉,然后慢慢说。 李霖闻言哈哈一笑,道:倒是老夫没了眼力见。来人,给阿岚倒杯茶。 小李子连忙上前倒茶,递给季翎岚。 季翎岚用袖子挡了挡,将一杯茶喝了个干净。 再给他续上一杯,坐下慢慢喝。老夫左右无事,就当听听故事,阿岚就委屈委屈,当一回说书先生。 多谢王爷赐座。季翎岚找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便把他与高威的恩怨,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遍。 哦?原来这辽远一案,阿岚也参与其中。 傅南陵接话道:李爷爷,阿岚可不只是参与,若是没有他,辽远一案很难在短时间内了结 傅南陵将李泰如何被救,季翎岚如何冒险进入刘府,如何发现山穴中的秘密,还有最后的一战如何能大获全胜,详细地说了一遍。 好好好!阿岚果然大才! 在傅南陵和季翎岚的解说下,李霖了解了三年前辽远案的全貌,现在是越看季翎岚越顺眼。 王爷,是陵王殿下过于夸赞,去刘府冒险是我自不量力,如若不然刘夫人或许就不会死。 辽远一案一直是季翎岚的心结所在,他永远忘不了,因为他被高威杀害的刘夫人,还有那个无意间被他害死的守卫,以及山穴里那铺了一地的尸体。这三年来,他时常接济那名守卫的家人,也常常打听刘涟在御史府的境况,为的就是赎罪,以获得心灵上的安宁。今日若不是傅南陵提起,又恰逢李霖感兴趣,他永远也不会提及。 阿岚啊,立此大功,你未曾沾沾自喜,反而自省吾身,难得,难得啊!刘夫人之死,是始料未及,不能全怪在你头上,正如陵儿所说,你此番所为虽然冒进,却也让案件得到突破性进展,因此得救的人,又何止一个,你到底是功大于过。 多谢王爷夸赞。 虽然季翎岚听多了这种宽慰的话,但对于身为法医的他来说,一条命也是命,他不比因为多了几条命而轻贱。 阿陵,阿岚如此大才,该进朝堂为国家效力,刑部不是还有空缺么?你可以向皇上举荐。 李爷爷,阿岚的性子不适合朝堂,待在我身边也辱没不了他的才华,若是刑部有需要,大可过来找他。 李霖看看季翎岚,叹了口气道:阿陵说的也是,现在的官场被一些人搞得乌烟瘴气,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乏了,便先到这儿,改日有时间了,阿陵不妨带着阿岚来平南王府坐坐。正好我那老大便在刑部做事,让他和阿岚见上一见,若以后有难解之事,倒是可以请教阿岚。 季翎岚连忙说道:王爷说笑,阿岚不敢当。 傅南陵闻言心中一喜,笑着说道:若是李爷爷不嫌弃,我和阿岚定登门拜访。 行了,老夫先行一步。 李霖起身,走向门口,张钊则紧随其后。傅南陵和季翎岚将其送至门口,方才重新回到包间。 门帘放下,傅南陵长出一口气,笑着说道:阿岚,果然与你一起运气就会好,若是只我一人前来,指不定就谈崩了,这次能成全靠阿岚。 季翎岚笑了笑,道:平南王未曾答应你什么,王爷是否高兴的有些过早? 虽未曾答应什么,却也是心照不宣。退一万步说,就算平南王不支持我,今日之后,他也定不会支持傅南平,而且还会成为傅南平继位的绊脚石,只要确定了这一点,那这次会面就算大获成功。 季翎岚点点头,道:倒也是。既然事已了,那我们便回王府吧。 回王府?阿岚,这春光正好,草长莺飞,现在回王府是否有些浪费,还是游玩一番再回去吧。 说的也是,那我们便去百花园吧,春光正好,百花齐放,正是赏花好时节,说不准还能有个美丽的邂逅。 不准!傅南陵逼近季翎岚,霸道地说道:阿岚若想看,便只能看我。 季翎岚连忙看向身旁,发现陆九和刘曦并未跟进来,不禁松了口气,推了推傅南陵,道:要么去百花园,要么回王府,阿陵自己选。 傅南陵纠结半晌,道:那我们去赏花。 两人没再耽搁,乘坐马车赶去百花园,眼看着午时将近,他们又在路上买了些吃食,到百花园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因为有傅南陵在,马车顺利进入百花园,两人相继下了马车。季翎岚看着空荡荡的百花园,不禁一阵奇怪,道:阿陵不是说有很多才子佳人过来赏花么?人呢? 哦,阿岚喜欢清静,我就让人清了场。傅南陵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道:王爷,您还真是丝毫不在意名声,此番所为定然又给自己身上添了一桩错处。您就不怕名声太坏,以后无法得偿所愿么? 名声这东西,有利有弊,若是太过在意,就很容易束手束脚,我才没那么傻。况且,我这般做又不是无理取闹,是防范于未然,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重要多了。 季翎岚无奈地小声说道:王爷,这可是在外面,您说话稍微注意一点。 怕什么,这里除了我们几个,便没有旁人。 傅南陵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说话声。 我道是谁这般大的手笔,让这百花园的开放日都能闭园,原来是三皇弟出来游玩。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看得傅南陵皱紧了眉。 处在惩罚期的傅南陵,费劲吧啦地创造了和季翎岚单独相处的机会,想过一过二人世界,结果美好的出游还未开始,就招来了不速之客,任谁碰到都觉得膈应。 我道今日怎的这般晦气,原来是出门没看黄历,竟然碰到了二皇兄。傅南陵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厌恶。 傅南平嘴角含笑,一身白衣飘飘,手中折扇轻摇,远远走来,当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三皇兄真是好大的戾气,莫不是最近喝药喝的多了,虚火上升?我看还是让御医给诊治诊治,未免一个不慎呜呼哀哉了。 季翎岚听得直皱眉,朝着说话的男子看了过去,男子五官长得不错,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帅哥一枚,只是脸上猖狂的表情,生生毁了这张脸,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厌恶。 傅南陵的脾气向来不好,怎能忍得下这口气,狭长的凤眸微眯,冷声说道:来人,掌嘴。 陆九躬身领命,身影一闪来到男子近前。 分卷(85) 男子见状怒目而视,叫嚣道:我可是皇子,看你们谁敢! 傅南平微微皱眉,刚想伸手阻拦,就被陆九躲了过去,紧接着便听到啪啪两声,再看男子的脸,脸上十个指印清晰可辨,瞬间便肿了起来。 陆九,你敢打我!傅南漳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喝道:来人,陆九以下犯上,给本皇子拿下! 傅南漳身后的人相互对视,却无一人上前。 傅南漳见状恼羞成怒,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身后的人便抽了过去,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废物! 那些侍卫仆从被打得哀嚎出声,一个劲儿的求饶,原本宁静的园子变得嘈杂,好好的美景生生被破坏殆尽。 够了!傅南平脸色难看的出声阻止,道:南漳,你闹够了没有? 傅南漳被吓得一激灵,委屈地说道:皇兄,分明是傅南陵欺负我,你不帮我也就罢了,居然还骂我? 傅南平看了季翎岚一眼,道:是你出言不逊在先,三皇弟身为你的兄长,教训于你也是应该,你有何委屈可言?快跟三皇弟道歉。 傅南漳看看傅南平,又看看傅南漳,道:让我道歉可以,他必须也要挨上两巴掌! 第74章 傅南漳, 我便是让你打,你敢吗?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轻蔑,傅南漳脑子一热, 道:有何不敢? 傅南陵上前一步, 道:好,我就站在这里不动, 你有本事就过来打我。 季翎岚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却忍住没有出声。 傅南平眉头紧皱, 提醒道:南漳,莫要胡闹, 三皇弟身子孱弱, 怎能受得住你的巴掌? 一经傅南平提醒,傅南漳似乎明白了什么,愤恨地看着傅南陵,道:傅南陵,你真是阴险狡诈!若我此时打了你, 你便可带着伤去找父皇告状, 那时我便是有理也变成没理,幸好二皇兄提醒我,才没中了你的诡计。哼,傅南陵你等着, 我这就进宫见父皇。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 道:给你打, 都不敢打, 真是个怂货! 傅南陵,你说谁是怂货?傅南漳撸袖子就想上前,刚刚还说不会中计的人, 转眼间就将刚才的话忘到脑后。 自然是说你。怎么,你不仅怂,脑袋还不好使? 傅南陵毫不掩饰地轻视的模样,让傅南漳的怒气直达脑门,顾不得其他,握紧拳头就想上前,却被傅南平一把拉住了手臂。 傅南平眉头紧皱,道:南漳,你这冲动的性子何时能改改? 傅南漳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甩了甩傅南平的钳制,怒吼道:二皇兄,你别拦我,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一把拽过傅南漳,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傅南平面色阴沉地说道:傅南漳,你给我清醒点! 傅南漳被打得一愣,怔怔地看着傅南平,道:二哥,你打我? 傅南平的脸色异常难看,道:若你今日敢动三皇弟一根手指头,就不是这一巴掌能了结的。 凭什么?二哥,他就是个随时会死的废物,凭什么从小到大,父皇只宠他一个人?所有好东西都给他,我们兄弟便只能看着;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受罚的却是我们。我不服,不服! 傅南漳愤恨地瞪了一眼傅南陵,甩开傅南平的手臂,转身离开了。 傅南陵见状撇撇嘴,道:还真是无趣。 傅南平看向傅南陵,淡淡地说道:三皇弟,南漳性子急了点,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 呵,二皇兄,你也应该了解我的脾性,何时吃过亏,今日这两巴掌是他应得的。若是到此为止,那便也没什么,若是他不识抬举,那便不是两巴掌能解决的事了。 三皇弟,好歹我们也是亲兄弟,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傅南平说话的时候看了季翎岚一眼。 亲兄弟?傅南陵嘲讽地笑了笑,道:二皇兄,你这话说的自己信么? 不给傅南平说话的机会,傅南陵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走吧,这园子来了脏东西,这百花的香气都遮不住,简直臭不可闻,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季翎岚眼底闪过笑意,躬身应道:是,王爷。 傅南平的脸色更加阴沉,眼看着季翎岚跟在傅南陵身后离开,他忍不住开口道:三皇弟,听说你今日约了平南王喝茶,不知此举有何深意? 傅南陵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傅南平,道:二皇兄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这前脚刚和平南王分开,这后脚消息便传了出去,看来我身边不乏二皇兄的人啊。 傅南平一怔,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眼神闪了闪,随即说道:三皇弟自幼便受父皇宠爱,应该清楚父皇最是痛恨结党营私,若此事传到父皇的耳朵里,那三皇弟即便再受宠,恐怕也难逃责罚吧。 结党营私?此话从何说起?平南王是长辈,且已赋闲在家,出于礼节,我请他老人家喝茶,有何不可?傅南陵顿了顿,笑着说道:倒是二皇兄,近日与国公府走的很近,似乎有纳侧妃的想法,不知这算不算结党营私? 傅南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翎岚,见他眉头微皱,连忙说道:李国公是傅国肱股之臣,前几日偶感风寒,我代父皇到府慰问,又有何不可? 李国公偶感风寒,二皇兄过府慰问并无不可,那为何会传出二皇兄与国公府的二小姐相谈甚欢?平王妃刚刚小产,二皇兄便想着纳侧妃,难怪平王妃会整日以泪洗面。 傅南陵是抓住机会,就在季翎岚面前给傅南平上眼药,让傅南平渣男的形象深入人心,对情敌就该心狠手黑,往死里整。 果然,季翎岚看向傅南平的眼神更加厌恶,傅南陵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傅南平再难维持平静,愤怒地说道:傅南陵,你空口白牙,毁我清誉,无外乎是想混淆别人的视听,我相信智者该有自己的判断,你那副狠毒心肠,早晚会暴露人前。 傅南陵冷笑了一声,道:论狠毒,我还真比不过二皇兄。不过若有人敢窥视我的人,我便会化身魔鬼,狠毒千倍万倍! 傅南陵说完,拉着季翎岚转身便走。 傅南平扬声说道:阿岚,莫要信他,他一直在利用你,终有一日,你会被他弃之如敝履,他对你的好都是在演戏!他真正要的,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傅南陵脚步未停,拉着季翎岚继续往前走。 季翎岚看向自己被紧握的手腕,傅南陵的力度越来越大,大到他担心下一刻骨头便会被捏碎。 季翎岚疑惑地看着傅南陵的背影,挣了挣道:王爷,松手。 傅南陵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加快了脚步,直到两人来到马车前,傅南陵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拽着季翎岚一起上了马车。车帘放下,傅南陵紧张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信他? 傅南陵反常的情绪,让季翎岚十分不解,道:王爷,你为何这么说?你可知你现在这副模样,很像做了亏心事的表现。 傅南陵不自觉地错开目光,道:我我只是怕,怕你会被他蛊惑。 傅南陵的躲避,让季翎岚心里更多了几分疑惑,却没再多问,只是傅南平的话不停的在耳边回响,成功的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马车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僵硬,傅南陵不安地看向沉默地季翎岚,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还没有勇气向季翎岚坦白一切。 阿岚,傅南平的目的不纯,明显是在挑拨离间,你别信他。 嗯。季翎岚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待傅南陵还想再说时,季翎岚已经侧过身去,闭上眼睛假寐。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季翎岚可以肯定,傅南陵一定有事瞒着他,不被信任的感觉悄然而生,让季翎岚心里十分不舒服。 马车突然停下,车外传来小李子的声音,主子,我们到了。 季翎岚睁开眼睛,站起身就要下车。 傅南陵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焦急地说道:阿岚,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季翎岚平静地回视他,道:我为何要生气? 阿岚,我错了,你想怎么罚我都成,就是别不理我。 那你错在何处? 傅南陵垂下目光想了想,道:我我错在不该不信任你,你是绝对不会被傅南平蛊惑的。对不起,阿岚,我错了,原谅我,可好? 季翎岚心里有些失望,道:好,我原谅你,现在可以下车了吗? 傅南陵松了松手,却再度抓紧,不安地说道:阿岚,你还在生气,我不能松手,不然便再也解释不清。 那好,我给你机会。季翎岚坐了回去,道:说吧,到底有何事瞒我?为何你那般紧张我与平王相处? 傅南陵的心一紧,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季翎岚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道:看着我说话。你发誓,若你撒谎,那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傅南陵脸色一变,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道:阿岚,你 季翎岚审视他半晌,见他始终不曾开口,松开对他的钳制,道:既然不想说,那不说也罢。我能容忍你之前的欺瞒,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再的欺瞒,待你想说了再来找我。 季翎岚甩开傅南陵的手,起身下了车。 这般强势的季翎岚,傅南陵只见过一次,那眉宇间流露出的气势,让人心惊,与之前的温和简直判若两人。 阿岚 眼看着季翎岚下了马车,傅南陵却没有勇气再去阻拦。 季翎岚硬起心肠,头也不回地回了梧桐园,吩咐小林子收拾东西,挑了个偏远的院子住了进去。 小林子看看桌上的东西,犹豫了一瞬,道:公子,这些东西都要送去给王爷么? 季翎岚淡淡地看向小李子,道:这些本就是王爷的东西,我只是送还而已。怎么,你不想去? 这样的季翎岚,小林子不曾见过,仿佛坐在面前的不是向来温和待人的季翎岚,而是性格乖张的傅南陵,他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连忙说道: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送。 小林子抱起桌上的盒子,躬身退了出去,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小声地嘟囔道:这才刚和好,怎么出趟门,又变成这样? 季翎岚有些烦躁地放下手里的书,心不静,做什么事都是浪费时间。他起身来到门前,将房门上锁,又关好窗子,直接进入解剖室。 刚进解剖室,季翎岚便看到一具尸体躺在解剖台上,尸体已经呈现白骨化,只有少数的皮肉还黏连在骨骼上,颅骨平滑完整,没有受创的痕迹。季翎岚的视线下移,正当他打算仔细看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抬头看了看监控探头,随即离开了解剖室。 尸体的骨盆较大,骨盆出口的直径也较大,仅一眼,季翎岚便可判断,那是一具女性的骸骨。她身高大约在165公分,骨骼上粘连着土壤,应该是被人埋尸在某处,因为没有信息参照,他无法判断尸体的具体死亡时间。 尸体的出现让季翎岚转移了注意力,心情平静下来,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打算睡一会儿,待晚上的时候,再去解剖室,问一问唐棠尸体的具体情况。 阿岚。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翎岚皱着眉头看过去,刚想说话,只见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正站在傅南陵的旁边。 阿岚在,王爷有何吩咐? 少年开口,季翎岚一听便知那是自己的声音,他自言自语道:难道这是在梦里? 傅南陵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笑着说道:阿岚,你现下已经展露头角,不再是藉藉无名之辈,为何还要跟在我这个声名狼藉的王爷身边? 傅南陵的脸色依旧苍白,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眸虽然笑着,季翎岚却未从其中看到丝毫笑意。 少年抬眸看向傅南陵,清澈的眼底是复杂的情绪,随即错开目光,道:王爷与阿岚有救命之恩,且阿岚清楚,王爷品性并非外人所传,那些都是图谋不轨之人的刻意中伤。 阿岚,世人皆厌弃我,唯你对我真心诚意,我真庆幸当年救下了你。只是眼下的形式,你跟着我不会有好下场,还是另谋出路吧。傅南陵凤眼微垂,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少年的眼底闪过心疼,神色坚定地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岚虽然出身贫贱,却也知事明理,绝不能在王爷危难之时,弃之不顾。 阿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现在离去,我不怪你。若你选择留下,那便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少年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说道:阿岚誓死追随王爷! 傅南陵伸手扶起少年,修长的手指轻抚少年的脸,温柔地笑了笑,道:阿岚长大了,长得越发好看了。 少年脸上浮现红晕,不敢与傅南陵对视,有些无措地向后退了一步,道:王爷,若无事,阿岚便先退下了。 阿岚,若我有事让你去做,你可愿意? 王爷尽管吩咐,阿岚定全力以赴。 现今父皇重病,朝中大臣皆举荐傅南平为太子,以我与傅南平的关系,一旦他上位,第一个对付的便是我。我想你帮我对付他。 王爷想要阿岚如何做? 我想让你假意背叛我,投靠平王,做我的内应。 可平王会信么?且不说平王知晓阿岚与王爷的关系,就是平王府人才济济,又如何瞧得上我? 阿岚太过自谦。这几年,你为刑部破了那么多大案要案,你的才华有目共睹,若是你肯投奔,没几人会拒绝。只是为了取信平王,还需阿岚受些委屈。 分卷(86) 能为王爷尽忠,是阿岚的荣幸。 画面定格在傅南陵和少年的对视上。 季翎岚睁开双眼,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是那么真实,根本不像是一场梦。傅南陵还是那个傅南陵,可又似乎完全不同。季翎岚说不准那个少年是他,还是原本身体的主人,怪异的感觉萦绕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季翎岚坐起身,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他竟然睡了三个小时,怪不得会有种昏沉的感觉。 打开房门,看向门口的小林子,季翎岚说道:去给我打点水,我要洗把脸。 是,公子。 小林子转身去打水,季翎岚回到桌前坐下,倒了杯凉茶喝了两口。待小林子打水回来,他又洗了洗脸,昏沉的脑袋才算清醒了过来。 小林子看着季翎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翎岚看在眼底,却没有搭话的打算,道:我不饿,晚饭就不用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来打扰我,退下吧。 小林子为难地说道:可公子有胃疾,王爷吩咐要按时用膳。 房间里有茶点,我饿了自会吃,退下吧。 小林子不敢再多说,躬身退出门外。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声地叹了口气,脚步一转朝着院外走去。来到青竹园门口,他径直走了进去,门口的仆从连拦都没拦。 小李子见他过来,连忙迎了过去,小声问道:公子可起了? 起了,不过洗了把脸,又将自己关了起来,连晚膳都不想用了。李公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奴才怎么觉着公子这次的气性似是大了些? 有话进来说。房内传来傅南陵的声音。 小林子心里一紧,和小李子对视一眼,两人不敢怠慢,躬身走了进去,奴才参见王爷。 傅南陵捏了捏眉心,看向小林子,问道:阿岚可起了? 小林子如实答道:回王爷,公子方才起了,只是洗了把脸,又将自己关了起来。 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接着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小林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说他不饿,晚膳便不用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让奴才打扰。 傅南陵闻言皱紧了眉头,不悦地说道:他有胃疾,怎能不用晚膳,你怎么当差的? 小林子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恕罪,奴才提醒过公子,公子说房内有茶点,他饿了会吃一些,奴才不敢违背,所以 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疲惫地说道:吩咐厨房,熬些海鲜粥,时刻备着,若是他出门,便端给他喝一些。 是,王爷。小林子心里松了口气,躬身退出门外。 小李子看看桌边的补药,提醒道:王爷,您该喝药了。 傅南陵看向桌上的药碗,心中烦躁顿生,一甩手将药碗打翻在地,恼怒地说道:喝药,喝药,日日喝,顿顿喝,本王要这破败的身子做什么? 小李子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切勿动怒,公子还需王爷相护,您不能出事啊! 傅南陵一怔,烦躁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疲惫地摆摆手,道:再去准备一碗。 是,奴才这就去。 小李子刚出去,陆九便走了进来,脚步匆匆,身上的衣服沾着血迹,形容也有些狼狈。 傅南陵见状眼神一冷,道:发生何事? 陆九躬身答道:回王爷,属下护送冯大人回乡途中,遭遇突袭,对方人数众多,属下等拼死相护,冯大人一家安然无恙。只是零二为保我们安全撤离,独自阻敌,不幸身亡。 很好,非常好!傅南陵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将掌握的证据交给左都御史李大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既然傅南平想斗,那便斗到底。 是,属下遵命。陆九躬身退出门外。 傅南陵走到门前,看向季翎岚所住院子的方向,轻声低语:阿岚,若我当真向你坦白,你能原谅我么? 季翎岚坐在床头看了会儿书,直到晚上十点,才再次进入解剖室。果然不出所料,解剖室里已经没了人,他来到储物柜前,拿出手机给唐棠拨通了电话。 喂,师傅,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过去。听筒里传来唐棠疲惫的声音。 你还没下班? 刚刚从尸体储藏室出来,正准备下班。师傅,我这就过去,有话我到了再说。 两分钟后,解剖室的门被打开,唐棠从外面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眉宇间有些明显的疲惫。 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 唐棠连忙摇头道:别介,师傅,我还想着给您留信,约您见面呢,这不赶巧了嘛。 今天那具女尸是怎么回事? 唐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师傅,您都看到了? 嗯,今天我来解剖室,正巧看到了解剖台上的女尸,只是没能仔细看,找你也是为了这事。 这真是巧了,我要找您也是为了这事。唐棠靠在储物柜前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打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你还没吃饭? 嗯,从出现场到现在,我一直没顾得上吃东西。等我吃完这口,缓一缓,再跟师傅详细说说。 他们做法医的,常常一工作就忘了时间,吃饭也经常是吃了上顿,忘了下顿,所以基本上肠胃都不怎么好。季翎岚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一个纸杯,接了杯温水放到唐棠的身边。 唐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着说:谢谢师傅。 季翎岚坐到唐棠身边,说:以后储物柜里放点泡面,饿了就拿出来泡一泡,用不了多长时间。 师傅,您在的时候不就这样嘛,还不是等工作结束以后,才想起来有泡面这回事。师傅放心,我年轻,能抗。 年轻的时候不爱惜身体,年老各种病就找上门,你一个学医的,别说不明白这个道理。 成,我遵命还不成嘛。唐棠转移换题道:师傅,咱们还是说说尸体吧。 季翎岚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倒也没揪着不放,问:她是怎么死的? 尸体已经呈现白骨化,身上的皮肉以及内脏,被蛆虫啃食干净,在她的左胸第三、四根肋骨处,有明显伤痕。按照伤痕的位置和形状来推断,应该是穿刺伤,这两处伤痕是相对的,凶器类似于水果刀那样的小型刀具。 也就是说,有人拿着水果刀刺向她的胸部,伤及心脏而死? 唐棠点点头,道:根据目前尸体所呈现的状态来看,可以这么推测。 第75章 死者是在哪里发现的?身上有身份证明吗? 唐棠如实回答道:死者是在瓶苍山的山上找到的, 前几天下暴雨,将尸体冲了出来,被前去踏青的人发现, 然后报了警。尸体身边没有发现任何身份证明, 甚至连衣服也没找到,她是裸着身子被埋在山上的。 瓶苍山的温度低, 尤其是在早春,晚上的温度还在接近零度, 只有白天的温度高一些,想要尸体腐烂成这副模样, 有两种可能, 一是尸体在被埋在山上之前便已经开始腐烂,被暴雨冲出地面后,腐烂继续。二是尸体暴露在外面的时间至少要一到两个月,一个月之前可还在冬季,山上的平均温度都在零度左右, 这样的温度尸体的腐烂进程相当缓慢, 所以尸体暴露在外的时间还要更长。你觉得哪种可能性高一些? 瓶苍山虽然算不上旅游景点,却也是平城人常去玩的地方,尸体如果暴露在那个位置,不可能那么久的时间才被人发现。我推测应该是尸体在被埋之前就已经开始腐烂, 而且腐烂程度很可能已到中期。 季翎岚点点头, 道: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 具体死亡时间还要看法医昆虫学家的检验。尸体骨骼保存完好, 能抽取dna进行比对,再加上她死亡的时间不短,家属应该会报失踪, 死者身份应该不难查。 唐棠苦着脸说:师傅,如果资料库里没有存放她的dna,确切的死亡时间一时半会又推测不出来,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想要查出她的身份,虽然不能算是大海捞针,也相差不远。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道:死者,女性,身高165公分左右,身材偏瘦,年龄在25到30岁,失踪时间至少两个月,还能收集并储存她的dna。这么多信息,还有那么多先进仪器、各专业的法医专家,以及理论的支撑,你跟我说大海捞针,那如果这尸体出现在古代要怎么办,那就不查了呗。 唐棠讪讪地笑了笑,问:师傅,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抱歉,我不该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 师傅,您不用跟我说抱歉,更何况现在是下班时间。唐棠微微皱眉,说:师傅,不会是那个皇子真把您囚禁起来了吧? 没有,他不会的。季翎岚下意识地反驳,待他反应过来时,对自己的笃定不禁有些怔忪。 师傅,那您是怎么跟那人说的,现在事情处理好了吗?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说:唐棠,我我似乎也对他有了感情。 唐棠惊讶地张大嘴巴,说:师傅,您的意思是说,您也喜欢上了他? 应该是吧。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那种感觉应该是喜欢吧。 应该?师傅,您之前没经历过感情,会不会将友情或者亲情,错当成爱情啊。 季翎岚好笑地说:没谈过恋爱,难道还没交过朋友,没和亲人相处过吗?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师傅是答应和那人交往了吗?唐棠心里有些失落,就好像自己珍视那么久的东西,以后不再是自己独有了一样。 没有察觉到唐棠语气的不对,季翎岚自顾自地说:没有。我还没到被爱冲昏头脑的地步,对他只是有些喜欢罢了。 那师傅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 唐棠,如果季翎岚突然顿住话头,长出一口气说:算了,我自己也说不清,又怎么和你说。 那师傅心情不好,是不是和那人有关? 季翎岚点点头,说:嗯。我没事,只是有些事没搞明白,心情烦躁而已。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死者的信息查出来以后,你给我留给信儿。 好,那师傅如果想找人聊天了,就尽管给我打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嗯,去吧,开车小心点。 季翎岚看着唐棠出了门,他并没着急出解剖室,而是打开手机音乐安静的听着,柔和的旋律,熟悉的地方,让他很快平静下来,不禁摇头苦笑,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时间匆匆而过,几天未曾出门的季翎岚,带着小林子和季新晨出了门。虽然没有知会傅南陵,却也知道自己的行踪肯定瞒不住他。 季翎岚在小林子的带领下,径直来到牙行门前。抬头看了看招牌,他转头看向小林子,问道:小林子,你对京城的房价了解吗? 小林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公子,奴才常年在宫里侍候主子,很少有出来的机会,对这京城的物价还真不了解。 季翎岚微微皱眉,无奈地说道:我该让陆大哥陪我来的。不过来都来了,索性就进去瞧瞧,实在拿不准,那就等下次,让陆大哥跟着来讲价。 季新晨左右看着,眼底满是新奇,笑着说道:掌柜,京都好热闹啊,真的比永宁镇繁华多了。您真的要在这里买店铺么,那咱们之前的铺子怎么办? 之前的店铺和宅子先放着,指不定哪天我就回去了。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房产在人们心里永远都是最珍贵的东西,毕竟有了房子就有了窝,能遮风挡雨,再落魄也有个地方能回去。 那大夫呢?张老又不能过来,谁给咱开方子? 那就和永宁镇一样,挑个靠得住的大夫,咱们跟他合作。 其实这两年来,季翎岚也和张老学了医术,这个时代的草药,也大致了解了一些。再加上他又用这两年的时间,重读了医科,普通的病症他还是能开方拿药的。 来得匆忙,也没机会知会张老一声,前几日张老还问我掌柜的事。掌柜,要不咱托人给张老捎个信儿,免得他担心。 成,待回去我便让人去送个信儿。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季翎岚打头,三人走进了牙行,与永宁镇牙行的冷清不同,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季翎岚三人进门,愣是没人招呼。 等了好一会儿,才算有一个空下来的店伙计留意到他们三个。 伙计打量打量了三人,笑着招呼道:三位客官是哪家府上的,想置办点什么? 为了今日出门,季翎岚专门挑了一件最素、最不起眼的衣服,但再素也是王府的出品,衣料、做工在那儿放着呢,再加上他身上挂着的玉饰,那都是顶好的东西。店伙计虽然看他们面生,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季翎岚奇怪地问道:置办东西还需要自报家门么? 伙计连忙说道:这倒不是,就是一般来咱这儿的都是熟客,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咱们都给置办好送到府上。 季翎岚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看看咱们这儿有没有沿街的铺面出售,或者租赁也可以。 伙计笑着说道:公子来的真巧,刚刚有一家铺面挂出来,在城东大阳街,众所周知,城东和城南那住的可都是大户人家,您要买下这铺面,肯定生意兴隆。 铺子之前是做什么的?有多大? 分卷(87) 这铺子原先是家酒楼,上下三层,一楼是大堂,二楼和三楼是雅间,地方亮堂又宽敞。 太大了,有没有稍微小点的铺面,就一层两大间就成。 伙计想了想,道:抱歉,公子,京都繁华,铺面稀缺,咱们这儿近一个月也就只有这一家铺面被挂出来。这要不是公子赶得巧,顶不到下午,这铺面就该卖出去了。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那这铺子要多少银子卖? 那么大的铺面,只要三千两白银,绝对物超所值! 三千两? 季翎岚在永宁镇的铺面,才花了不到三百两,虽然他知道京都的铺面会很贵,却也没想到竟高出十倍。 伙计一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道:三层的铺面,还在城东,这已经是极低的价格了。若不是房主卖得急,这价格还能翻上几倍。 三千两季翎岚不是拿不出来,只是他这药本身就卖不出高价,三千两还不知要卖多久才能回本。可转念一想,这铺面可是资产,就算放在哪儿不用,说不准还能升值呢。 价格方面还能低点吗? 见季翎岚这么问,伙计便知道这笔买卖有门,道:房主说了,三千两,不二价。公子,这铺面,您若是买到,那定是赚的。即便放在那儿不用,挂在我们牙行,这价格至少能翻上两倍。 没钱就别来牙行问铺面,省得丢人现眼。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翎岚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季翎岚微微皱眉,这人看上去有些面善,可他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小林子闻言面色一寒,季翎岚可是他们王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们王爷都不舍得大声说一句,现在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的找茬,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么。 这是谁家的狗,怎么就给放出来了,一张嘴就是一股屎臭味,简直臭不可闻! 季新晨一时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季翎岚则是惊讶地看向小林子,完全没想到他竟还有毒舌的潜质。 男子见状被气的脸色铁青,道:放肆!嘴上没毛的小兔崽子,你说谁呢? 小林子是太监,最忌讳的便是这种话,这人正好戳中他的痛楚。他脸色变得难看,冷笑地说道:当然是说你这个粪坑里爬出来的屎壳郎了,满嘴喷粪,整个京都都让你沾染的臭气熏天,还是滚回你的粪坑吧,别成天就想着干些阴损缺德的事,小心生孩子没□□! 你!找死! 男子扬手就朝小林子打了过去,季翎岚刚想上前,没想到瘦小的小林子竟然一把攥住了男子的手腕,抬脚就踹了过去。砰的一声,男子被踹的双膝跪地,一只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嚎起来。 伙计一看,连忙劝解道:这位客官,松手,松手,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男子身后的人回过神来,纷纷围了上来,道:敢动我们平王府的人,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店里的人一听是平王府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咦,竟然是平王府的人,这下有好戏看了。 平王那可是未来的太子人选,除了当今皇上,谁敢跟他作对,我看那三个小子待会儿肯定得磕头认罪。 平王殿下文武全才,王府的奴才怎的这般没用,竟被那般瘦弱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人非圣贤,平王殿下平日里操持国事,王府里的人疏于管教,也是难免,理解,理解。 小林子一听,腰板挺得更直了,扬手又甩了一巴掌,愣是打掉了那人的一颗门牙,嚣张地说道:我就动了,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众人一看傻了眼,剧情发展明显不在他们预料之内,他们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和平王府的人对着干。 很好!兄弟们上,不能弱了咱们平王府的名头,打死打残了,由我顶着! 呼啦啦一群人,撸起袖子就朝着小林子等人冲了过来。季翎岚将季新晨拉到身后,刚想动手,只见身影一闪,刚刚冲上来的人,以两倍的速度飞了出去。 砰砰砰,哐哐哐,乒铃乓啷,嘁哩喀喳,刚刚还站着的人,全部都倒在地上,个顶个的佝偻着身子,疼得脸都扭曲了。 就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三个人,打头的脸色有些苍白,五官分外精致,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圆领袍,手里把玩着一串红玛瑙念珠,一手在前,一手在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小林子见状连忙松手,三两步走到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季翎岚看了看傅南陵,也紧跟着行礼道:小民参见王爷。 看热闹的人愣在了当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大户人家的管事,见过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却没人见过傅南陵,心里正打鼓呢,突然听到一声厉喝。 大胆!陵王殿下在此,还不快快行礼! 陵王? 众人心里一惊,纷纷跪倒在地,道:参见陵王殿下! 傅南陵的眼睛自始至终看在季翎岚身上,淡淡地说道:都起身吧。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道:多谢陵王殿下。 看热闹的人纷纷撤离现场,速度之快就像是后面有怪兽追赶。眨眼间的功夫,刚才还拥挤的牙行,只剩下牙行的伙计,平王府的人,以及傅南陵一行人。 别人能跑,牙行的人跑不了,管事心惊胆战地偷瞧了傅南陵一眼,这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主儿,即便他们见都未曾见过,但陵王的大名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伴随他的大名的往往是嚣张跋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等等。就连妇人们吓唬小孩,都是说你再不听话,等陵王来了吃了你。 季翎岚始终垂着头,除了最初傅南陵进来时,再未看他一眼。 傅南陵心中苦闷无处发泄,转头看向地上躺着装死的一众人,很不幸的是,他们即将成为傅南陵的出气筒。 这平王还未被册封为太子,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欺凌兄弟,若以后当真让他得了势,那我们这些皇家子嗣岂不是没了活路? 傅南陵这话若传到傅连朝的耳朵里,那傅南平轻则挨一顿责难,重则太子之位与他无缘。 躺在地上装死的人,不敢在装聋作哑,连忙匍匐在地,解释道:陵王殿下息怒,此事是奴才们有眼不识泰山,跟主子无关,奴才们甘愿受罚,还请陵王殿下莫要将奴才们的过错,牵扯到主子身上。 牵扯?傅南陵冷笑一声,道:小小的奴才这般跋扈,是仗得谁的势,怎能说与他无关?今日这事,若不是他们正好是陵王府的人,若不是本王闲来无事来此转转,他们的下场会是如何?你们真当这京都百姓个个都是瞎子,聋子? 明明被打得满地找牙的是他们,对方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掉,跪在地上的人心里那个委屈。 陵王殿下 傅南陵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本王长居深宫,极少踏足宫外,却不知为何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说本王嚣张跋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本王很是奇怪,本王连宫门都很少出,这京都百姓怎的就认定本王嚣张跋扈,本王是霸凌过谁,还是杀过谁?现如今见到你们,本王算是想明白了,原来本王的名声便是被你们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给毁掉的,目的无外乎是想蒙蔽京都百姓,踩着本王的声名,给你们的主子树立谦谦君子的形象。好啊,好一个文武全才的平王!本王佩服,佩服! 地上的人一听傻眼了,急忙说道:陵王殿下 事已至此,傅南陵更不可能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道:来人,将他们押回平王府,本王要亲自向平王要个交代。 是,属下遵命! 不给平王府的人说话的机会,傅南陵的人快速将人拖了出去。 季翎岚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又忍不住赞叹傅南陵的机智,通过这么一件事,傅南陵不仅让在场的人开始质疑平王的人品,还顺便为自己的声名狼藉洗了一把。更重要的是,这事若再传到傅连朝的耳朵里,那傅南平在傅连朝心里的形象将大打折扣,很可能会影响当选太子人选的决定。一件小事,让傅南陵这样一处理,简直是一箭三雕。 傅南陵虽然没拿那些人怎么样,但待傅南平得知这件事后,那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这比他自己动手还要解气得多。 傅南陵看看四周被砸烂的桌椅,道:谁是牙行管事? 柳新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回王爷,小人柳新是牙行管事。 这里所有的损失,价值多少,你整理一下,由陵王府出。 柳新谄媚地笑了笑,道:王爷,这些桌椅都不值钱,就不劳烦王爷了。 傅南陵微微皱眉,不悦地说道:不成,该赔的本王一分也不会少,省得再有人传本王赖账,毁坏本王声名。 是,小人稍后就去整理。 城东那个铺面,本王要了,稍后你将地契和房契送到陵王府,账房会将银子给你一块结了。 是,小人遵命。 傅南陵看看季翎岚,转身离开牙行,其余人见状连忙跟上。 柳新带着牙行的其他人,连忙行礼道:恭送王爷。 季翎岚看看前面的傅南陵,脚步一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季新晨见状连忙跟上,小林子看看傅南陵,又看看季翎岚,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也跟了上去。 傅南陵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去,狭长的凤眸闪过苦涩。 小李子小声问道:主子,我们还跟么? 傅南陵看向陆九,道:陆九,你去保护他。 是,属下遵命! 陆九行礼后,快步追了上去,很快就和季翎岚三人消失在拐角处。 主子,那我们回府么? 傅南陵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不,去皇宫。 是,主子。 季新晨惶恐的看看身后,有些担忧地说道:主子,您离开怎的不跟王爷禀告,王爷不会怪罪么? 不用。 接连过去好几天,傅南陵连他的院子都不曾去过,明摆着是决心对他欺瞒到底。季翎岚失望的同时,又十分气愤,丝毫不想搭理他。 阿岚。陆九出声叫住季翎岚。 季翎岚顿住脚步,转头看向陆九,道:陆大哥,听说前几日你出任务受伤了,现下伤势如何? 无碍,只是些许皮外伤。陆九看看天色,道:现下已临近午时,不如我们找个酒楼坐下,边吃边聊。 季翎岚自然明白陆九想说什么,却也没有阻止,道:好久没和陆大哥一起吃饭了,这顿我请! 就去宴宾楼吧。那里的饭菜还不错,阿岚可以尝尝。 成,听陆大哥的。 在陆九的带领下,一行四人很快便来到宴宾楼,要了一间临街的雅间,众人便走了进去。 季翎岚抬头看向小林子和季新晨,道:你们两个也坐吧,想吃什么,我来点。 季新晨见季翎岚发话,听话的坐了下来,在永宁镇的时候,他们每日都在一起吃饭,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 小林子见状在最后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季翎岚了解陆九和季新晨的喜好,唯独对小林子不是很熟悉,所以便专门问了问,四个人点了八个菜,一壶酒,还有两斤葱油饼,一盆青菜蛋花汤。 陆大哥,听说前几日出任务,折了一个兄弟? 陆九点点头,平静的眼底浮现哀伤,道:零二为了掩护我们撤离,独自殿后,被杀手乱刀砍死。 陆大哥,零二是谁,我见过么? 零二本名陈凯,出自鹰卫,五年前被调至主子身边当差,你见过,不过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你可能没有留意。 那陈凯的尸体 已经寻回,王爷吩咐妥善安葬,并将他的家人接到了京都安置。 季翎岚点点头,道:这几日王爷那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陆九如实答道:确实有些麻烦。平王不知为何突然出手,打压王爷的追随者。好在王爷及时做出应对,现在形势已经缓和。 第76章 突然出手?难道之前平王并未采取过行动? 陆九被问的一愣, 随即眉头微蹙,道:被阿岚这般一问,似乎有些不妥。之前确实也被打压, 只是王爷的追随者隐藏甚深, 平王无从下手。可不知为何最近频频出手,每次出手都能精准无比, 就好似突然间对王爷的事了若指掌。 季翎岚心里一紧,道:那可是王爷身边出了叛徒? 陆九点点头, 道:有这种可能,王爷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现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出叛徒, 不然恐会损失惨重。 季翎岚皱紧眉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紧急关头,怎的他还跟没事人似的,整天盯着我作甚? 大概是因为在主子心中,阿岚的分量重过这些吧。 季翎岚闻言心里不禁一阵颤动, 傅南陵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却不敌陆九轻飘飘的一句,这大概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吧。 季翎岚沉默了下来,半晌后笑了笑, 道:陆大哥, 你平时话少得很, 却每一句都说到点子上, 王爷能有你这样的属下,又怎能不成事? 陆九嘴角含笑,道:阿岚, 你的支持才是王爷最需要的。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我了解你,你不会无理取闹,定是你和王爷之间发生了误会。 季翎岚沉默地拿着手中的杯子,无意识地摩挲着。 阿岚,现下的境况与我们不利,若是能放一放,便先放一放,待时局稳定,再说其他。 分卷(88) 季翎岚看向陆九,道:陆大哥,此事我自有斟酌。 陆九点点头,道:阿岚,若实在勉强,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毕竟我们并不能真正易地而处。 季翎岚会心一笑,道:多谢陆大哥体谅。 这三年来,陆九就像个兄长一样保护他,是真的设身处地在为他着想,这个季翎岚能感受得到。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店小二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几位爷,您要的饭菜。珍珠丸子,红烧鲤鱼,烧鸭子,辣子鸡丁,一壶老白干,几位也先吃着喝着,其他的稍后就上。 季翎岚率先拿起筷子,笑着说道:现在不说其他,先填饱肚子再说。 几人相继拿起筷子,不再拘束,一起吃了起来。 饭间,陆九没再提季翎岚和傅南陵的事,只是随意地找了其他话题聊着,聊房价,聊买下的铺面,还有今后该怎么布置,除了卖药以外,是否还做其他营生。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饭菜吃了个干净,酒水却只有季翎岚喝了一小杯。摸着发胀的脑袋,季翎岚感觉头晕目眩,道:陆大哥,我可能喝多了,我们回回吧。 话刚说完,季翎岚便趴在了桌子上,失去了意识。 陆九眼底浮现无奈,看向小林子,吩咐道:去找辆马车,送阿岚回王府。 是,大人,奴才这就去。小林子起身出了包间。 小林子找了个马车,陆九背着季翎岚坐了上去,四人一起回了王府。将季翎岚安置在床上,陆九叮嘱道:你在这儿盯着点,若阿岚喊口渴,你便喂他点水喝。 是,大人放心,奴才会照护好公子的。 其实季翎岚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处于无法自控的状态,就像很多醉酒的人一样。他躺在床上,恍恍惚惚间,又做起了梦。 傅南陵面色阴沉地坐在正厅的上首,下首坐着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而在堂前跪着的正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傅南陵将手中的画像扔到地上,冷声说道:季翎岚,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肖想本王的女人,如今被本王抓到,你还有何话要讲? 季翎岚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直视着傅南陵的眼睛,道:王爷,这是诬陷!属下只见过柳侧妃一面,从不曾对柳侧妃有过非分之想,这幅画也不是属下画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傅南陵冷笑一声,转头看向下首的柳莺莺,道:莺莺,你来说,他都对你做过什么? 柳莺莺眼眶微红,似是刚刚哭过,她看了一眼季翎岚,又看向傅南陵,道:王爷,前几日妾身在花园赏花,感觉有些口渴,便让丫鬟去泡茶,身边也就没了旁人。远远看到季公子过来,本想避嫌,却被他拦住,他对妾身不仅言语不敬,还还动手动脚。幸好丫鬟回来的及时,妾身才能守住清白。 混账!傅南陵怒极,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碗,朝着少年的脑袋砸了过去。 少年一动不动,眼睛始终看着傅南陵,砰的一声,茶碗砸在少年的额头上,随即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而少年的额头也随之鲜血横流,顺着脸颊流入衣襟,将素白色的圆领袍染成绯红。 柳侧妃所言皆是编造,属下从未做过此等事! 柳莺莺连忙说道:王爷,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有妾身的贴身丫鬟兰烟作证。 傅南陵看看两人,出声说道:叫兰烟进来。 门外进来一名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裙,来到堂前跪倒在地,行礼道:奴婢兰烟参见王爷。 兰烟,前几日你可曾看见季翎岚和你家主子私会? 众人皆是一怔,柳莺莺刚想说话,就被傅南陵冷冷看了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能期期艾艾地看着傅南陵。 兰烟怔忪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道:回王爷,我家主子从未和季公子私会,是季公子对我家主子纠缠不休,还请王爷明查!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怒声说道:如今人证物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要讲? 少年依旧倔强地看着傅南陵,道:王爷,属下还是那句话,这是诬陷,属下从未做过这种事。 傅南陵怒极反笑,道:来人,将季翎岚押入水牢,每日只给一碗水,我看他能熬到几时。 是。殿内的侍卫将季翎岚架了起来,拖着走了出去。 季翎岚自始至终没有出声求饶,眼睛一直看着傅南陵,直到被带出正厅。 画面一转,季翎岚来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四周很黑,只有远处的石壁上插着一个火把。少年被关在水里的木牢内,眼睛紧闭,嘴角淤青,脸上一道鞭痕,一部分结了痂,一部分流着黄脓,头发湿哒哒地散在身后。两只手被镣铐拷在木牢的上方,除了脑袋,全身都被浸在水里。 唉,我怎么觉着季公子是真的被冤枉的,他平日里待人亲和,从不仗势欺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王府里哪个不说他人品好。我看定是那些红眼病,见王爷器重季公子,所以才刻意栽赃陷害。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上头有人盯着,我怎么下得去手。季公子还曾帮过我。唉,也不知那柳侧妃为什么要冤枉季公子。 已经三日了,再拖下去,就算放出去,这身子也废了。 唉,咱只是王府里最下等的奴才,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看守水牢的两人小声说着话。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守卫有些奇怪地看向入口。 这么晚了,谁还来水牢? 是啊,今日不是刚刚受过刑么? 入口走进来两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与水牢的守卫相同,那是陵王府侍卫的统一着装。 许汉奇怪地看着两人,道:老魏,你怎么过来了?身边的这位兄弟怎么看着有些眼生啊。 魏生往上拎了拎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这是我远方侄子,今日刚来王府当差,我这不是想着带他来,跟咱们老哥几个认识认识,以后方便照顾。 李发笑呵呵地去接魏生手里的东西,一瓶老白干,一包花生米,还有两斤酱肉,都是下酒的好菜。 大侄子来了,确实该见见,老魏放心,咱们都是好兄弟,你的大侄子,就是我们的大侄子,以后一定好生看顾。李发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招呼道:都别愣着了,过来坐,咱哥几个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今儿个赶上,可不能错过。 许汉眉头皱起,不赞同地说道:李发,你别忘了,咱们在当值,王府规矩,值守期间不得饮酒,否则便会被打二十大板。 咱们这水牢潮湿阴暗,平日里若是无事,谁会来这里,都嫌晦气。况且就一瓶老白干,咱们四个也就解解馋,耽误不了事,放心吧老许。来来来,坐下吃点喝点,这地方待的时间久了,浑身都落了病,喝点酒驱驱寒,是人之常情。 是啊是啊,老许,老李说得对,这点酒误不了事,快坐吧。 两人拉着许汉在桌前坐下,许汉架不住两人的游说,也就没再纠结。 先说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听你的。许汉边说边将桌上盛水的碗拿了起来,将里面的清水倒掉,拿起酒壶,一人给倒了一碗,随后举杯道:来,咱们先干一杯尝尝味道。 四人碰了碰杯,一仰头喝了喝干净。 许汉抹了抹嘴,道:老魏,你侄子叫什么,你还不介绍介绍? 哦哦哦,差点忘了正事。他叫魏洋,今年十七了,练过几年拳脚,我就向管事举荐,今日才让他来王府。 魏洋憨憨地笑了笑,站起身给几人又倒满了酒,道:魏洋敬两位叔叔伯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李发拍了拍胸脯,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若有事,尽管来找我们。 干! 干! 三人一碰杯,一碗酒又下了肚。 吃菜吃菜,别光喝酒。魏生连忙招呼道。 许汉和李发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吃了没几口,许汉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昏,他晃了晃头,道:老魏,这酒是从哪儿买的,怎么才喝了这一点就上头了? 魏生托着脑袋,迷迷糊糊地说道:我是从詹家酒铺打得酒啊,咱们以前常喝,怎么几杯酒下去,感觉有点不对劲? 许汉心里一惊,猛地站了起来,道:不好!有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许汉两眼一闭,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其他三人也随即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等了有一会儿,出口的方向进来两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许汉等人面前,使劲儿推了推,随即开始翻找,找到牢门的钥匙,便下了水,将昏迷不醒的少年拖上了岸。 季翎岚这才看到少年惨不忍睹的身子,鞭痕纵横交错,伤口被水泡的发白,且已经开始发炎出脓,很可能感染了其他细菌,或者病毒。即便是在现代,这种情况都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治疗,弄不好就会致命,更何况是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 季翎岚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傅南陵当真这么对他,会是身体痛一点,还是心里痛一点。 黑衣人脱下许汉等人的衣服,分别换在自己和少年身上,架着他就走向了出口。 季翎岚想要跟上去,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便睁开了眼睛。耳边是清浅的呼吸声,手臂上是熟悉的温度,即便不看,季翎岚也知道身边躺了谁。他转过头,借着烛火看向傅南陵,明明和梦里的人是一样的眉眼,为何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这次的梦境和上次的梦境并没有很连贯,季翎岚也不清楚,到底是少年真被人陷害,还是这一切都是傅南陵设计的苦肉计。 苦肉计?季翎岚无声的苦笑着,这样的苦肉计一个弄不好是会死人的,为了取信傅南平,他还真下得去手。 季翎岚恍然间回想起,三年前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里有一个身影始终无法看清,现在想来,根据当时的对话,那个人大抵就是傅南陵。 阿岚,莫要信他,他一直在利用你,终有一日,你会被他弃之如敝履,他对你的好都是在演戏!他真正要的,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傅南平的话再度在脑海里回响,让季翎岚心里难受的同时,又十分困惑。为何他梦里发生的事正好能印证傅南平的话?为何他明明表现的那么反常,傅南陵竟然丝毫没有探究的打算?之前他还会以为是傅南陵善解人意,可现在他心里却隐隐有了另外一种答案。 季翎岚心里一阵烦躁,拿开傅南陵的手,便下了床。 阿岚,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身后传来傅南陵关切的声音,却让季翎岚越加烦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王爷可是想好要向我坦白了? 傅南陵心里一紧,道:阿岚,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以,那王爷好好歇着。 季翎岚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看向门口的小林子,道:帮我掌灯,我去客房睡。 小林子往里看了看,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是,奴才这就掌灯。 躺在客房的床上,季翎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锁好门窗,直接进了解剖室,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了有一条唐棠发的未读信息。 师傅,那具女尸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是李明丽,就是那个替郑明磊做伪证,和常新住在同一个单元楼的女人。 紧跟着的便是一张图片,上面是李明丽的个人资料。李明丽,1997年7月17日出生,今年25岁,毕业于财经大学,入职郑氏集团总裁助理一职,老家在兰城,是独生女。父亲是一家国企的职员,母亲是家庭主妇,家庭情况一般。她的父母在去年的9月30日,在平城警局报的失踪,距离尸体被发现已经过去近半年的时间。 李明丽?说不准她的死会成为327枪杀案的突破口。 季翎岚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便放弃了给唐棠打电话的打算。季翎岚插上耳机打开音乐,来到解剖台前躺了上去,脑子里想着327案的资料,思考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作为调查的方向,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季翎岚被手机的闹铃声吵醒,他睁开眼睛醒了会儿神,拿起手机给唐棠打了过去。 喂,师傅,怎么今天这么早?唐棠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很明显还没睡醒。 昨天我在解剖室睡的。季翎岚随口回答了一句,问:李明丽确切的死亡时间出了吗? 还没,李教授那边还没给结果。 那目前案件进展到那个阶段了? 昨天,我们刚刚完成李明丽与她父母的dna比对,证实了她的身份。高队那边已经在着手调查,根据小区电梯内的监控视频显示,李明丽最后一次出现是去年的9月15日,不过她的通话记录却显示直到一个月以后,也就是10月15日才中断通讯。 一个月?以当时平城的平均温度来说,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可以让尸体腐烂到中期。 对哦,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唐棠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真像师傅推测的这样,那李明丽是去年9月15号之后,便已经遇害。可凶手为什么要等到尸体已经严重腐败,才去处理呢?尸臭的味道可是很明显的,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不论如何处理尸体,凶手的目的都是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凶手这么煞费苦心,大抵是想混淆死者的真正死亡时间吧。 师傅说得对。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凶手多聪明,而是警队里的内鬼。 三年前,你就将自己的怀疑报给崔局,他应该有所应对,你要做的是尽量在尸骨上找线索,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 师傅,我知道这样想不大对,但三年的时间,警局丝毫没有变动,我不得不怀疑,崔局是不是也 分卷(89) 季翎岚一怔,随即皱紧了眉头,说:那你就多加留心,尽量将收集到的证据私下里留上一份,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就越级上报。不过你一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么做,做得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选择匿名,懂吗? 师傅放心,上次吃了亏,已经让我长了记性。如果真逼不得已,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的。 这样吧,如果你真打算这么做,就提前告诉我,我们一起想个万全的办法。 好,听师傅的。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案件有进展的话,就直接在我手机里留信,别发消息了,以免内部协查的时候,你说不清。 师傅,你等等,你昨晚为什么会在解剖室过夜,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就是单纯在那边睡不着,所以就回来刷了会儿手机,然后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是这样吗?师傅,您有事可别瞒我。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说:就遇到一些很诡异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我自己弄清楚以后再和你说吧。行了,你也该起床上班了,我挂了。 那好吧,师傅在那边也要注意安全。 季翎岚应声,随即挂断了电话,出了解剖室。 洗漱完,季翎岚来到门前朝正房看了看。 小林子见状连忙说道:公子,王爷清早便走了。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拿早饭吧。 吃完早饭,小林子进来收拾,季翎岚出声问道:小林子,王府内可有水牢? 小林子一愣,随即如实地回答:有,就在前院最西侧的地底。公子怎的想起问这个? 季翎岚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吩咐道:待会儿收拾完,你带我过去看看。 小林子按耐住心底的疑惑,应声道:是。 季翎岚在小林子的带领下一路往前院走,这次他并未让季新晨跟着,季新晨年龄小,季翎岚不想让他接触这些。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浮萍园的门口,院门没有上锁,也没人守着,小林子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季翎岚紧随其后。 而就在两人刚刚走进浮萍园的时候,隐在暗处的人已经转身去向傅南陵禀告。 傅南陵脸色难看地说道:你是说阿岚去了浮萍园? 是,由林公公带路,公子在属下来之前,便已经进了院子。 前世的种种历历在目,最让傅南陵后悔的,便是那出差点要了季翎岚性命的苦肉计。 傅南陵没再多说,快步走向浮萍园。虽然是小林子带路,但想去的肯定是季翎岚,他为何要去哪里,又知道了些什么?这是傅南陵最想知道的。 看着前面脚步飞快的傅南陵,小李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王爷,您慢点,您的身子不能疾行。 傅南陵充耳不闻,脚步不慢反快,急切地朝浮萍园走去。 院子与普通院子没什么区别,布置的算不上精致,却也不差。如果不是知道内情,没人会想到在这底下,会有那么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小林子打头,来到西厢房的门口,推门走了进去。走到床前,摸索了一阵,紧接着便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床铺慢慢移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洞口呈正方形,边长大约一米,拿出火折子往下照了照,便能看到一个楼梯,斜着朝下延伸。 作者有话要说:  傅南陵前世虽然纳了妃,却从没碰过她们。 第77章 顺着楼梯下去, 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水牢的入口,里面的守卫正是他梦中的许汉和李来。季翎岚之前从未见过,却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许汉见两人走了进来, 连忙上前行礼, 道:公子,林公公, 您两位怎么来这儿了? 季翎岚不答反问:你姓许,他姓李, 可对? 许汉愣了愣,随即答道:公子说的没错, 属下许汉, 他叫李来,真没想到公子居然会认得我们两个。 这一世和上一世的运行轨迹不同,所以季翎岚与许汉他们并未接触过,许汉之所以认识季翎岚,也是之前一次偶遇, 远远地看过一眼。 季翎岚看向水里那个五米长宽的水牢, 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问道:那水牢里可是关了人? 许汉笑着答道:回公子,里面确实关了人。 季翎岚忍不住走进,却被许汉拦了下来。 许汉为难地说道:公子, 但凡关在水牢的都是重犯, 没有王爷的手令, 任何人不得与犯人接触, 所以 小林子一听眉头皱紧,道:公子可不在任何人之列,你 小林子, 算了,不看也罢。 季翎岚拦住说话的小林子,又看了一眼水牢的方向,转身离开。小林子见状连忙跟上,刚走到水牢的入口,就撞到了匆匆赶来的傅南陵。 季翎岚看着脸色苍白、额角带汗的傅南陵,眼神闪了闪,随即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 小林子连忙跟着行礼道:参见王爷。 阿岚。看着季翎岚朝着自己弯下腰,傅南陵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住一样,疼得厉害。 季翎岚垂着头,不去看他的脸色,道:王爷,若无事,小民便退下了。 阿岚,你傅南陵想问,却没有勇气问出口。 季翎岚等了半晌,也不见傅南陵把话说完,眼底的失望渐浓,道:王爷,小民告退。 季翎岚起身,绕过傅南陵,头也不回地走出水牢。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的背影,心里疼得厉害,曾几何时他们之间那般亲密,而现在却变成这番光景。他死死地揪住胸口的衣襟,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这就是惩罚,老天对他辜负季翎岚的惩罚,即便再痛苦,他也只能咬牙忍着。 小李子紧张地说道:主子,您赶紧吃药! 傅南陵掏出药瓶吃了药,转头看向许汉两人,问道:阿岚都说了什么? 许汉恭敬地答道:回王爷,公子问我们是否姓许和姓李,然后问我们水牢里是否关了人,公子想去看看,被属下拦了下来,之后便没在说什么。 傅南陵的眉头皱起,道:他见过你们? 许汉和李来对视一眼,摇摇头道:回王爷,这个属下不敢肯定,印象里并未见过,可公子却说中了我们的姓氏,属下也觉得有些奇怪。 傅南陵心里咯噔一声,脚步一转,离开了水牢。 小李子见状连忙跟了出去,看看傅南陵难看的脸色,他犹豫了犹豫,说道:王爷,您和公子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若是真有误会,还是早些解开得好,以免越拖越难解。 傅南陵没有回应,他满脑子都在想,到底季翎岚到底如何知晓水牢的?又是如何知晓水牢守卫的姓名的?难道傅南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季翎岚接触过,将前世的事告诉了季翎岚? 你去叫陆九和刘曦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 傅南陵径直回到青竹园,他刚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了小李子的通禀。 王爷,陆大人和刘大人到了。 让他们进来。 陆九和刘曦相继走进正厅,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最近几日,阿岚都与谁有过接触? 刘曦和陆九对视一眼,道:王爷,自从百花园回来后,公子一直呆在院子里,平日里接触的只有小林子和季新晨,没和其他人接触过。 陆九接话道:昨日和王爷离开后,属下便和阿岚一起去了宴宾楼楼,除了属下三人,阿岚并未与其他人有过接触。 你们确定? 陆九和刘曦齐声说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傅南陵眉头紧锁,完全想不出到底那里出了问题,吩咐道:陆九,以后保护阿岚的事还是交于你,务必保证他的安全。 陆九躬身应道:是,主子。 季翎岚从水牢出来,并没有回院子,而是直接出了王府。傅南陵的表现让他心里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也让他对傅南陵更加失望。他现在不能离开,不止因为傅南陵的身体,还因为他要解开真相。与其待在府里胡思乱想,还不如让自己忙碌起来,既然店铺已经买了,那就不能闲着,尽快装修好,尽快开张。有了事做,他的心才能平静下来,注意力也就不会只专注于这些儿女情长。 季翎岚和小林子坐着马车出了王府,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店铺所在,季翎岚一直坐在车外,自然也看到了周围的住宅,果然如店小二所说,个顶个的气派,但肯定是比不上王府。虽然街道上不如西城热闹,但来往的人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明显要富贵很多。尤其是来往的马车多了起来。 小林子一勒缰绳,马车便停了下来,道:公子,咱们到了,应该就是这儿。 季翎岚跳下马车,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三层建筑,眼底闪过惊讶,他没想到面积居然这么大,三层加起来差不多六七百平,这要放到现代,就算是个小城市,也得近千万。那这三千两银子花的可是物超所值。 上面的牌匾已经摘了下来,外面的漆面还很新,可以看出近两年翻修过,里面的桌椅板凳都在,虽然有些旧,看上去却干净整洁,尤其是后厨,开酒楼的能有这么干净的后厨,还真不多见。 越是看,季翎岚心里越犯嘀咕,他转头看向小林子,问道:小林子,这酒楼为何要买,而且价钱还这么低,不会是之前这里出过事吧? 怎么可能?小林子几乎脱口而出。 季翎岚严肃地看着小林子,道:你和我说实话,是否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小林子心里一慌,暗骂自己多嘴,随即苦笑着说道:公子,不是奴才有意隐瞒,是王爷不让奴才说。 季翎岚恍然,继续问道:这铺子原本就是王爷的,还是王爷花了不止三千两买下的? 小林子惊讶于季翎岚的敏锐,如实说道:公子,这铺子原本就是王爷的,那日王爷见公子去牙行,刻意让人挂了牌子。 三千两买自己的铺子,王爷不亏。 公子,在京都,别说铺子,就是民宅都很难买到。王爷这么做,也是为讨公子欢心 他们这些近身的奴才个顶个的聪明,早就看出傅南陵的心思,也清楚两人的关系主动权在谁手里。若不是亲眼看到,谁能想到,在外以狠辣著称的王爷,居然在季翎岚面前像只无害的猫儿,甚至连纸老虎都算不上。 季翎岚微微蹙眉,道:以后莫要说这种浑话。 小林子连忙说道:是,奴才知错。 季翎岚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将需要整改的地方一一说给小林子听。小林子仔细记在心里,未免会错意,他再三询问,直到确定不会出错为止。 既然有这么大的地方,季翎岚打算开个药房,不止售卖治疗伤寒的药,再多加一些治疗腹泻的、消炎的、抗病毒的等等,这种家里常备的药,药片的话就撵磨成粉,胶囊的话就把包衣去掉,尝试用别的东西替代。不再向在永平镇那样与人合作,而是要求病人自己拿着药方过来拿药,这样的话一开始客源肯定不会多,但时间一久,人们习惯了,人流量也就多了。 暂时就这些,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公子放心,奴才一定办的妥帖。 季翎岚看了看天色,道:走吧,陪我在这里四处转转。 两人出了铺子,小林子落了锁,便在周边转了转。虽然小林子不了解京都的物价,却对东城的这些大户人家了解不少,十有八九都能认出这是哪位大人的家宅。 你是说这便是左都御史李大人的家宅? 辽远一案时,小林子一直都有参与,所以很清楚季翎岚与刘涟的渊源,所以并不奇怪他的反应。 这便是刘涟刘小公子的外祖家,左都御史李志李大人家。 季翎岚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道:一别三年,也不知刘小公子现下过的如何? 刘小公子是刘夫人的独子,皇上为了表彰刘大人、刘夫人的功勋,还特意嘉奖了刘小公子,再加上每隔一段日子,王爷都会派人来看望刘小公子,想必他们李府也不敢怠慢。 季翎岚点点头,道:若是这样,那我也能安心些。时间不早了,咱们找家酒楼用饭,过后再回王府。 公子,这附近的酒楼都不错,离这儿最近的便是广仙楼,要不咱去那儿瞧瞧? 好,就去那儿吧。 两人正要离开,只听吱呀一声,李府的侧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两名男子,看装扮应该是李府的侍从。他们看了一眼季翎岚两人,也没在意,关上侧门,往街道上走。 唉,这没娘的孩子就是苦啊,要是大小姐还在,表少爷至于受这种委屈么。 少说两句吧,万一传到少夫人的耳朵里,你少不了又得挨一顿板子。 我只是看不过去。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也管不了。 走吧走吧,赶紧办完差,快点回来,别让少夫人拿住错处,否则有咱们受的。 季翎岚听得眉头直皱,看向小林子,问道:这李府有几个小姐,他们口中的表少爷不会就是刘小公子吧。 小林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刚说完刘涟不会被苛待,就被这两个侍从打了脸。他讪讪地回答道:这李御史只有刘夫人一个女儿,他们口中的表少爷大抵就是刘小公子。 那这么说,这御史府的人阳奉阴违?那跟随在刘小公子身边的老嬷嬷呢?她可不是软弱可欺之辈,若刘小公子饱受欺凌,她不可能不言不语。 那老嬷嬷回李府后,没多久便染病死了。 分卷(90) 染病死了?季翎岚转身看向御史府的牌匾,道:走吧,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 小林子自然没有意见,他也想看看这御史府的少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敢欺瞒他们家王爷。 小林子走到门前拍了拍门环,紧接着便听到应门声,来了来了。 侧门被打开,一名守门的侍从探出头来,打量了两人一眼,拉开门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两位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贵客? 小林子二话不说掏出身份牌,亮在侍从眼前,道:陵王府的。 官宦人家的侍从,尤其是看门的侍从,那都是经过训练的,最起码也得认识各种身份牌,尤其是宫里的。 这人一看小林子手里的牌子,连忙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陵王府的公公,失敬失敬。 这是季公子,王爷派我们来看望刘小公子。 小的见过季公子。侍从恭恭敬敬的问了好,随即说道:您两位请随小的到前厅喝茶,容小的去向老爷通传一声。 公子,您看?小林子看似征询季翎岚的意见,其实是在告诉御史府的人,他这个八品首领太监,在季翎岚面前也不过是个奴才。 正好口渴了,那便进去喝杯茶。季翎岚心思通透,自然明白小林子的意思,配合地说道。 得嘞,听您的,那咱们就等一等。 侍从一听,连忙说道:您稍后,小的这就开门。 不说小林子是陵王府的,就是他是有官阶在身这一条,都必须开正门迎接。侍从对这些规矩都心知肚明,不敢怠慢,从侧门进去,随之将大门打开,迎着两人进了门,一路来到前厅就坐。 侍从知会了门房的其他人,在季翎岚两人进门的时候,就有人去通秉。等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也不见通秉的人回来,小林子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怎么着,这通秉的人是去了皇宫,还是出了京都,这么半晌还不回来?这就是你们御史府的待客之道? 门房的侍从陪笑着说道:公公息怒,许是通秉的奴才没找到老爷,或者被什么事绊住了,您先喝茶,小的这就去寻。 侍从慌慌忙忙地离开前厅,一时间只剩下季翎岚和小林子两人。见小林子面色难看,季翎岚笑了笑,道:等一会儿便等一会儿,总要给别人准备的机会,只是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刘小公子。 小林子不满地说道:李大人在外的名声还不错,出了名的刚正耿直,怎的在家事上这般糊涂,不说我们的身份,就是家中来的是普通客人,也不该这般怠慢。 小林子,这李大人的公子是否也在官场,这少夫人又是何种来历? 小林子想了想,道:李大人有两个儿子,大公子李明真在辽广都司做千户,常年在外很少回京。二公子李明奇现在还年幼,是李大人的老来子,也就七八岁的模样,比刘小公子还要小上一些。至于这少夫人,奴才还真不了解。 常年在外?那为何这少夫人不跟在夫君身边? 这个不太清楚,不过奴才大致也能猜到,辽广属于边塞,常年风沙不断,哪有这京都舒服。 两人说话间,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赔笑地来到近前,拱手说道:两位贵客失礼失礼,老爷上朝至今未归,今日恐怕无法待客,还请两位海涵。 季翎岚笑了笑,道:不知这位是? 男子连忙答道:小人是御史府的管家,姓林。 原来是林管家。季翎岚点点头,道:李大人事忙,我们体谅。不过我们此次前来只为探望刘小公子,两者之间并不冲突。还请林管家带我们前往刘小公子的院落,让我们交了这趟差事。 这林管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老爷不在,表少爷又在后院,恐不太方便。 季翎岚嘴角的笑消失,道:那就有劳林管家将刘小公子带来前厅,待我们确定刘小公子安然无恙,也可回去交差。 两位贵客,实在对不住,我家表少爷偶感风寒,现下正在卧床养病,不易见客。 季翎岚脸色一寒,道:让我们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等来的却是一句李大人不在,李大人在不在,门房会不清楚?我们要见刘小公子,你们又百般推脱,这就是你们御使府的待客之道?还是说御史大人心高气傲,不把我们陵王府放在眼里? 林管家闻言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解释道:这位大人息怒,我们绝无此意,今日实在是不太方便。待明日,明日两位大人再来,我们一定扫榻相迎,还请两位大人体谅则个。 季翎岚心里清楚,一定是刘涟出了什么事,一时半会不能见人,所以这所谓的林管家才会百般推脱,推到明日,刘涟能见人了,他们也就可以瞒天过海了。 林管家,刘小公子乃是刘大人的遗孤,皇上都曾嘉奖过,王爷也时常关心他的境况,他在这御史府应该不会受到苛待吧。 林管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笑着说道:表少爷是我们大小姐留下的唯一的子嗣,老爷和夫人心疼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苛待?两位大人完全可以放心 那便让刘小公子出来吧。 林管家神情一滞,道:这位大人,我家表少爷偶感风寒 那正好,我会医术,倒可以帮刘小公子诊治诊治。 这个就不劳烦大人了,我们已经请过大夫。 看来你们是想王爷亲至,才能见到刘小公子了。季翎岚转头看向小林子,道:你回去请王爷,就说我分量轻,见不到刘小公子的面,还得王爷亲来,才能得以一见。 小林子躬身说道:是,奴才遵命。 林管家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小林子一把推开,他警告地说道:你们最好对公子客气点,若他有半分差池,这事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林管家看向季翎岚,慌忙说道:公子,公子,此等小事实在不敢劳烦王爷,小人这就去请表少爷,这就去请。 季翎岚怎会不明白林管家的小心思,道:小林子,既然林管家肯去请,那你便再等一等,一炷香后,林管家若是未回,你再去请王爷。 小林子顿住脚步,看着林管家轻蔑地笑了笑,道:是,公子,一炷香之后,奴才再去请王爷。 林管家心里一紧,顾不得其他,和季翎岚告退之后,脚步飞快地走出前厅。 林管家的反应让季翎岚皱紧了眉,他们越是这样遮掩,证明刘涟受到的苛待越严重,想起受他牵连的刘夫人,季翎岚心里沉甸甸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小林子正打算去请傅南陵,又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两人随即看向门口,只见一群人呼啦啦的走了进来,全部都是女眷,打头的是个中年妇人,看身上的穿戴,应该是这御史府的女主人。看这架势,这一家子是打算一拖到底了。 妇人来到堂前,看向堂中的季翎岚和小林子,笑着说道:想必这就是陵王府的贵客,老身这厢有礼了。 季翎岚强压下心底的怒气,规规矩矩地还礼,在他心里身份是其次,还礼是礼貌问题。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道:想必这位应该是李老夫人吧,敢问刘小公子在何处? 李夫人略带歉意地说道:公子见谅,老身这孙儿近两日身体欠佳,不便见客。待他身体好些,老身再让他登门拜谢。 季翎岚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他看向小林子,道:一炷香已过,我们走吧,去请王爷。 小林子冷眼看了看众人,道:是,公子。 你们这是何意?刘涟现下是我们御史府的人,即便陵王身份再高贵,也不该插手我们御史府的家事。李夫人身旁的女子突然出声,声音尖利,语气尖锐,听到耳里让人不适。 季翎岚转身看向女子,眉眼刻薄,浓妆艳抹,身上穿着粉色的外衫,里面是玫红色的抹胸,下身搭配翠绿色的百褶裙,站在人群中当真是百花丛中一抹绿,异常显眼。 家事?王爷曾受刘夫人嘱托,多多看顾刘小公子,我们过来探望有何不可,如今你们却百般推脱,难道刘小公子被你们谋害了不成?季翎岚自认好脾气,可事到如今也终于压不住怒火。 李老夫人的脸色涨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虚,恼怒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涟儿是老身的亲外孙,老身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谋害,你莫要血口喷人。 季翎岚态度强硬地说道:是不是血口喷人,让刘小公子出来一见便知,如若不然,就算闹到皇上那儿,我也绝不善罢甘休! 就算闹到皇上那儿,这也是我们李家的家事,跟旁人无关,你们莫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季翎岚眼神一冷,扬声道:来人,把刘小公子带过来。 第78章 来人, 把刘小公子请过来! 季翎岚心里清楚,傅南陵不会放他一个人在外面,他的身边始终有人在暗中保护, 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众人一怔, 不明白季翎岚这是何意。 你说请就请,这里是御史府, 不是陵王府,想仗势欺人, 你来错了地方,小心老爷明儿参陵王一本, 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钱氏说的肆无忌惮, 脸上隐隐有些自得。 李老夫人虽然面色难看,却也没有阻止,反而看向季翎岚,道:这位公子,老身这儿媳虽然说话不中听, 但理是这么个理, 涟儿是老身的外孙,那他的事便是御史府的家事,既是家事,那便不劳陵王烦心了。 三年前, 我与刘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她曾求我, 若她不幸遇害, 便将唯一的儿子送往京都的御史府,那是她的娘家,是她儿子的外祖家, 她信誓旦旦地说,她的儿子定不会受到苛待。可如今刘小公子进了这御史府,连外人想见上一面都难,这如何不让人多想? 李老夫人面色更加难看,却依旧坚持地说道:是老身照顾不周,才让涟儿染上风寒。这位公子放心,自此以后,老身会将涟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定不会再让他受半点委屈。 回公子,刘小公子带到。门外传来陆九的声音,随即便见他带着一名少年走进了前厅。 季翎岚看向少年,率先进入眼帘的便是那两个异常碍眼的巴掌印,整张脸肿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季翎岚强压着怒火,来到刘涟身边,想伸手去碰他,却被他害怕地躲了过去。季翎岚看向刘涟的双手,这样暖和的天气,他手上的冻疮居然还没痊愈。他拉起刘涟的手,掀开他的衣袖,一道道红痕映入眼帘,很明显是用硬物抽打的痕迹。 季翎岚怒极,看向御史府的众人,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偶感风寒? 李老夫人脸色涨红,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也无从狡辩。 这位公子,涟儿的事确实是老身疏忽所致 够了!季翎岚大声喝止李老夫人的话,道:李老夫人,刘夫人好歹是你亲女,若她知道她疼着宠着养大的儿子,居然在自己的外祖家受到这种待遇,您说她会不会死不瞑目? 李老夫人脸上挂不住,心中恼恨,却无言以对。 钱氏眼珠子一转,道:这三年来,我们御史府没少他吃,没少他喝,已经够对得住他了。谁曾想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居然偷拿我的钱财,被我抓到自然要好好教养一番,如若不然,这以后长大了,染上了恶习,那我们御史府的脸不就丢尽了。 我没有,涟儿没拿,是秋儿拿的。刘涟看向钱氏的眼神带着畏惧,却依旧替自己喊冤。 秋儿自小乖巧懂事,怎么可能是他拿的?你这混小子就是欠收拾!钱氏手指着刘涟,疾言厉色,一副泼妇的模样。 季翎岚蹲下身看着刘涟,道:涟儿,他们诬陷你偷了什么? 季翎岚用的诬陷一词,已经立场鲜明地站在了刘涟身边。 刘涟看着季翎岚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三年来他在御史府过的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曾向往过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疼爱,可得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没人听他说什么,也没人信他说的话,自老嬷嬷去世以后,就只有季翎岚无条件地相信他。 一两银子。哥哥,我没拿,是秋儿拿的。 季翎岚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道:敢问这位李夫人,你所谓的涟儿偷的那一两银子在何处?秋儿又是谁? 秋儿是我儿子,今年刚五岁,向来听话懂事,不可能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钱氏从袖袋里掏出银子,道:喏,就是这块银子,别说我冤枉他。 季翎岚看了一眼小林子,小林子会意,将银子从钱氏手中拿了过来,递给季翎岚。 季翎岚接过银子看了看,道:秋儿在何处? 人群中走出一个孩童,身材矮小、肥胖,脸上的肉一层堆着一层,抬头看着季翎岚,道:你在叫我吗? 季翎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这银子可是你拿的? 秋儿看了一眼钱氏,摇摇头,指着刘涟道:是他拿的。 季翎岚蹲下身看着秋儿的手,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糖果,好吃吗? 一听季翎岚说吃的,秋儿顿时两眼放光,摊开手道:这是蜂蜜花生糖,我娘专门让人给我做的,特别好吃。 那涟儿吃过吗? 秋儿再一次看了钱氏一眼,刚想说话,就听季翎岚说道:秋儿若是说实话,我就给你做玉米麦芽糖,比这个还好吃。 秋儿的眼睛闪闪发光,道:他没吃,我娘不让我给他吃。玉米麦芽糖真的好吃吗? 季翎岚点点头,道好吃,待明日我做好让人给你送来。 季翎岚明白这有诱供的嫌疑,但事到如今,他不想再跟这些人纠缠。他站起身将手掌摊开,道:这是刚刚李夫人拿出的银子,上面不仅有蜂蜜的香味,还有黏黏的触感,分明就是拿过蜂蜜花生糖的手拿过,而涟儿的手上并没有蜂蜜的香味,也不曾有粘腻的触感,这银子是秋儿拿的,而不是涟儿拿的。 分卷(91) 季翎岚再次看向秋儿,问道:秋儿,我说的可对? 秋儿有一瞬间的犹豫,点点头道:是我拿的银子,我想去买核桃酥。 秋儿,你胡说八道什么!钱氏面色难看地训斥道。 娘,你凶我,呜呜秋儿一屁股坐倒在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钱氏连忙说道:小孩子的话怎能信,你们别听他的。 坐在地上的秋儿一听,哭着说道:是娘让我说谎,呜呜,是娘说只要做错事就推到刘涟身上,呜呜 钱氏的脸气得涨红,蹲下身就去揪秋儿的耳朵,道: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李老夫人出声呵斥道:够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季翎岚伸手摸了摸刘涟的脑袋,道:涟儿受委屈了,哥哥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哥哥走吗? 刘涟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涟儿愿意! 见季翎岚拉着刘涟要走,李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出声阻止道:这位公子,涟儿是老身的外孙,是李家的人,你有什么权利带他走。 权利?李老夫人,你看看他这身伤,你看看他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涟儿是你外孙这句话,你怎么说的出口?若再将他留在这御史府,下次再来,恐怕见到的就是他的尸体。刘夫人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看顾涟儿,是我无能,没能早点察觉,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将他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钱氏插话道:他走可以,不能带走我们李家任何东西。 季翎岚嘲讽地笑了笑,道:你放心,我绝对不拿你们李家一针一线,至于这身衣服,待回去我会差人打包送来。 钱氏,滚回你的院子,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李老夫人怒极,道:来人,将夫人带进去。 钱氏有恃无恐地大声吼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林管家左右看了看,一咬牙道:来人,带夫人回院子。 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侍从,畏畏缩缩地靠近钱氏,想要伸手,却被钱氏左右开弓,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耳光。钱氏骂道:你们一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看看这李家是谁当家做主,信不信我现在就发买了你们这群白眼狼。 季翎岚拉着刘涟就往外走,丝毫不理会御史府的一团乱麻。 李老夫人见钱氏撒泼,心中气极,却也清楚不能放任刘涟离开,否则他们御史府的脸面就真的丢尽了,连忙说道:拦下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御史府! 季翎岚眼底冷芒乍现,道:陆大哥,小林子,今日我们便闯一闯这御史府。 是,公子。 季翎岚回头看向刘涟,安抚道:涟儿放心,我定会带你离开这儿。 刘涟重重地点头,道:嗯! 御史府的侍从怎么可能是陆九和小林子的对手,季翎岚脚步不停地走向大门。突然府门大开,傅南陵出现在门口,身旁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 一行人进了门,门房连忙将大门关好。 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中年男人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他朝着傅南陵微微躬身,道:王爷,是老臣无能,管家不严,让王爷见笑了。 傅南陵摆摆手,道:李大人整日操劳国事,家事上照顾不周,也在情理之中。本王是外人,本不该多问李大人家事,只是家和才能万事兴,若家中被人搞得鸡飞狗跳,那又怎么安心国事?况且若让百姓知晓堂堂御史府,居然是这般光景,恐怕与李大人的官声有损。 王爷放心,下官心中有数。 李老夫人连忙上前行礼,道:老身参见陵王殿下。 傅南陵看了看她,冷淡地说道:李老夫人连本王的人都敢动,本王可受不起你的礼。 王爷息怒,老身这般做也是一时情急,并无冒犯王爷的念头,还请王爷恕罪。 李老夫人,刘小公子是本王亲自派人送到的御史府,千叮咛万嘱咐,他是功臣遗孤,定要好好抚养。逢年过节,本王都有赏赐送来给刘小公子,吃食、钱财、四季衣物应有尽有。本王对刘小公子的用心,李老夫人应该一清二楚吧。 傅南陵每说一句,李老夫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求助地看向李志。李志却无动于衷,没有看她一眼。 别说一两银子,本王这三年来,陆陆续续赏赐给刘小公子的财物,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千两,银子呢?衣服呢?本王不拿你们李家一分一毫,本王拿走自己的东西总该成吧。 钱氏一听要银子,按捺不住地插话道:银子都让刘涟花了,跟我们没关系,王爷若是想要,便朝他要去。 傅南陵冷冷地看向钱氏,道:本王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份儿,来人,掌嘴! 是,王爷。 小李子手一挥,两名鹰卫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钱氏。钱氏想要撒泼,奈何架住她的是鹰卫,不仅没能挣脱,还被一人一脚,给踹倒在地。 小李子撸了撸袖子,扬手朝着钱氏扇了过去,啪啪声不绝于耳,直打得钱氏嗷嗷直叫。原本在哭闹的秋儿闭了嘴,胆怯地缩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钱氏被打。最后钱氏不仅被打掉了一颗牙,嗓子也被她嚎哑了。 鹰卫松开钱氏,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人,现在犹如死鱼一般摊在地上。李老夫人被吓得脸色苍白,唯恐下一个被发落的就是她。而李志自始至终都冷眼看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打算。 傅南陵不屑地看了一眼李老夫人,转头看向李志,道:刘小公子,本王便带走了,李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本王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还望李大人能解决好家事,莫要再让旁人看了笑话。 李志躬身说道:王爷放心,下官定会处理妥当,恭送王爷。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温声说道:阿岚,我们走吧。 季翎岚微微躬了躬身子,道:是,王爷。 傅南陵突然转身,看向李老夫人,道:对了,差点忘了,小李子,待会儿将本王这三年来赏赐给刘小公子的物品,列个单子给李老夫人,本王要一件不落的收回来,否则怎么吃下去的,就让他们怎么给本王吐出来! 是,王爷,奴才遵命。 季翎岚拉着刘涟,跟在傅南陵身后,顺利地出了御史府。 御史府外,季翎岚看了看门口的马车,犹豫了一瞬,便拉着刘涟上了车,傅南陵紧随其后,坐在了季翎岚的对面。 阿岚,涟儿的事是我的疏忽,对不住。 季翎岚轻轻碰了碰刘涟的脸颊,问道:可疼得厉害? 刘涟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傅南陵,摇头说道:哥哥,我已经不疼了。 涟儿放心,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刘涟红着眼眶说道:谢谢哥哥,涟儿一定听话,不给哥哥添麻烦。 涟儿,跟随你的老嬷嬷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一直未曾哭过的刘涟忍不住掉了泪,道:嬷嬷生病,没钱买药,我去求舅母拿钱救嬷嬷,舅母不管,还把我关在院子里,嬷嬷没多久就病死了。舅舅母让人将嬷嬷扔到乱葬岗,我偷偷去找,可我找了一夜也没找到 季翎岚将刘涟揽进怀里,心里不是滋味,那么小的孩子,在乱葬岗里一呆就是一夜,得要多大的勇气,也足够说明老嬷嬷在刘涟心里的分量。眼看着世上唯一疼他、爱他的人,在自己面前慢慢逝去,而他却无能为力,这段经历难免会成为刘涟的童年阴影,若不及时疏导,很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心理问题。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季翎岚轻轻拍打着刘涟的后背,温柔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傅南陵在一旁看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在这之前,明明季翎岚的温柔是独属于他的,可现在自己就在季翎岚身旁,他却熟视无睹。 直到回到王府,刘涟的情绪才算安稳下来,季翎岚将他带回自己的院子,仔细地查看了他身上的伤痕,好在都只是挫伤,不会留下疤痕,养上几天就能好。季翎岚让人准备了热水,本打算亲自给刘涟洗澡,却被不知何时来的傅南陵拉了出去。 看着被攥着的手腕,季翎岚挣了挣,道:王爷,松手。 傅南陵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道:阿岚,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李志和李老夫人会对钱氏那般纵容吗? 季翎岚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傅南陵的隐瞒就像一根刺,横亘在他的心里,虽然不致命,却很疼。 季翎岚手腕一用力,顺利地挣脱了傅南陵,道:事已至此,再纠结过去已是无用,只要涟儿以后跟在我身边便好。王爷若无其他事,便请回吧。 傅南陵狭长的凤眼涌现水光,委屈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为何你对我总是这般狠心呢?明明明明我们才应该是最亲密的人 季翎岚心里一阵阵的疼,面上却无比平静,道:我之前也以为我们已经足够亲密,可事实却不是,若彼此不能坦诚相待,那就不要再强求。 阿岚,你的秘密我从来不问,为何你就不能容许我也有秘密呢?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因为我的秘密与你无关,而你的秘密我却参与其中,这就是区别。 傅南陵的神情一滞,看着季翎岚沉默了下来。 季翎岚等了半晌,傅南陵却没有开口的打算,季翎岚心里不禁再次失望,道:王爷,我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傅南陵上前拦住季翎岚,道:阿岚,现下时局紧张,我无法分心,你能否答应我,在我开口向你坦白之前,不要离开我? 季翎岚淡淡地说道:王爷放心,我会顾全大局。 阿岚,我们说好的,在王府你叫我阿陵。 傅南陵眼底的情绪,季翎岚完全能体会,他现在也不好受,只是事情在没弄清楚之前,他真的无法做到若无其事。 王爷,你到底在怕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你知不知道等待最让人煎熬? 我怕你离开我!傅南陵几乎是脱口而出。 季翎岚的心脏一阵悸动,根本不敢去看傅南陵的眼睛,他真的怕自己一时心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继续下去。 阿岚,我不怕死,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傅南陵说着说着红了眼眶,道:我承认我是做错了事,我承认我后悔莫及,我想改正,我想好好爱你,我用尽一切力气去挽回,可我发现我无法抹除曾经的事实,我我 懊悔、委屈、难过、不安、无能为力,种种负面情绪接踵而来,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傅南陵在原地打转,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好了,不要再想了,冷静下来!我不逼你,我等你向我坦白,你冷静下来! 傅南陵停下动作,怔怔地看向季翎岚,眼睛里的茫然无措,让季翎岚看得心里生疼,他清楚傅南陵喜欢他,甚至是爱他,可他没想到傅南陵对他的感情这么深。 阿岚,对不起,我错了。 傅南陵泪眼朦胧地看着季翎岚,眼底的惶恐不安,像极了被钱氏冤枉的刘涟,只是刘涟怕的是挨打,而傅南陵怕的是自己离开他。 王爷 季翎岚唤着这个称呼,方才猛然想起,他不是普通男子,他是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王爷,而如今却像个孩子似的,在他面前流着眼泪。 季翎岚轻叹一声,上前抱住了傅南陵,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阿岚 傅南陵紧紧地回抱着季翎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虽然只有几日,傅南陵却觉得比他这一生还要难熬。 阿岚,你终于肯理我了。 王爷,我可以给你时间,却不会无休止的等待,还希望王爷莫要误会。 我知道,不会让你等太久。傅南陵连忙保证,道:阿岚,父皇病重,我可能要进宫呆一段时间,你若是出门,一定带足了人手。还有,若是碰到傅南平,千万不要听他一己之言,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好? 好。季翎岚眉头皱起,问道:皇上病重?那立太子的事进展如何? 父皇自然是属意傅南平,只是最近接连发生这么多事,让他一直犹豫不决,不过立傅南平为太子,也是早晚的事。我要做的就是在那之前给予傅南平致命一击。 听陆大哥说,最近平王对你的人频频出手,就好似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般,可是你的人里出了叛徒? 阿岚,我们能进房间坐下来好好说吗? 季翎岚一怔,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院子里,随即说道:走吧,我们进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来到桌前坐下,原本消失不见的小林子和小李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又是泡茶,又是弄果盘,脸上还都带着喜气,看得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 小李子躬身说道:主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询问道:阿岚,我能在这儿用膳吗? 季翎岚点点头,道:传膳吧,让涟儿也过来吃点。 小林子连忙说道:公子,刘小公子的饭菜,奴才已经送到房里,现下正吃着呢。 季翎岚看看小林子,心里不禁一阵好笑,他怎会不明白他们的小心思,却也没有过多纠结。 饭菜很快上了桌,季翎岚下意识地看向傅南陵的手,之前的烫伤已经好了,只是烫伤的印记还在,一时半会好不了。 察觉到季翎岚的视线,傅南陵心里好受了不少,这小小的动作,足以证明季翎岚对他是真的关心。 阿岚,这些时日你可是没有好好用饭,怎的瘦了那么多? 我用没用饭,用的什么饭,恐怕你比我清楚吧。 分卷(92) 第79章 我每日做了什么, 用了什么,你不都很清楚么? 季翎岚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明白这是傅南陵出于关心, 并没有监视他的意思, 所以即便他心知肚明,也不曾阻拦过。 傅南陵连忙解释道:阿岚,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不到你, 很想你,想知道你做了什么, 吃了什么, 这样我心里会踏实点。若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便不再询问。 季翎岚夹了一块炒青笋,放进傅南陵的碗里,道:吃吧,你也消瘦了不少, 这次进宫定要多多爱惜身体, 你要时刻记得,你的身子经不住折腾。 嗯嗯。傅南陵忙不迭地应声,夹起青笋放进嘴里。 王爷,你还没说, 是否身边出了叛徒? 阿岚放心, 人已经揪出来了。傅南平了解我, 我也同样了解他, 他顶多是拥有一副健康的身子,脑袋却不是很灵光,况且以目前的形势来看,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看傅南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季翎岚稍稍放了心,忍不住提醒道:王爷,入宫之后万事小心,切记莫要轻敌。 嗯,阿岚放心,我定会保住这条命,待回来定将一切向你坦白。 季翎岚又给他夹了块鱼肉,道:那御史府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与李大人会一同回来? 傅南陵笑眯眯地吃下鱼肉,道:我与李志是正好碰上,然后请他到马车上坐了坐,顺便说了会儿话,所以才去的晚了些。 季翎岚挑了挑眉,看向傅南陵,道:不晚,王爷挑的时机刚好。 季翎岚心思通透,能猜中他的心思,傅南陵一点也不意外。 李志在做官之前,只是个穷书生,穷到差点饿死的地步。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他们镇上的乡绅看上,招他做了上门女婿,改名孙志,也就是随了妻姓。自那以后,他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没了自由。后来他进京赶考,高中榜眼,再后来便进了都察院,因为官职在身,他得以恢复了原名。可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他对孙氏已经养成了本能的退让,以至于在御史府,真正当家的是孙氏,而不是他。 季翎岚不解地问道:可刘夫人是孙氏的亲生女儿,孙氏为何会对涟儿受尽欺辱熟视无睹呢? 傅南陵嘲讽地笑了笑,道:那是因为孙氏现在受钱氏的钳制,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难不成这钱氏的来头很大? 倒是不大,只是个商贾之女,奈何御史府正好缺钱,被人拿住了银子,便相当于拿住了命脉。 季翎岚听得越发糊涂,道:这李大人和他的大儿子都在朝为官,这俸禄还不能养家糊口么? 若是平常人家,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只是这孙氏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李大人那点俸禄根本是入不敷出,而孙氏的娘家又落魄了,她只能将主意打到儿子身上,自作主张地为李明真定了这么一桩婚事。直到下了聘礼,收了陪嫁,李大人和李明真才知道这门亲事,就算再反对,也来不及了。成亲第二日,李明真便请调去了辽广,至今没有回来过。 季翎岚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不过这李大人也是够糊涂的,即便是退婚,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赔掉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吧。 李大人倒不是担心他的官声,而是担心退婚之后钱氏的境况,哪曾想这一时心软,竟给儿子娶了个这样的媳妇儿进门。 那李大人如何打算? 看李大人之前的表现,大约是会将钱氏赶出家门吧。至于孙氏,毕竟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念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最多是收回她的管家权,将她禁足。 这般处理倒是合情合理。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着,时间慢慢过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对了,上次遇刺的事,皇上怎么说,可查到了什么? 父皇震怒,下令鹰卫彻查,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做做样子。 那这么说,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父皇虽然病重,但人不糊涂,他在位二十多年,这点事还能看不清?只是就目前的形式,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平王胡作非为吧。 父皇心里有杆秤,左边是立傅南平为太子,右边是不立。傅南平自以为是的做法,正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右边的重量,若他再继续下去,不用我做什么,他也会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倒也是,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超过这个度,纵然再不舍,该弃的还是会弃的。那你舅舅那边呢,高眉儿的死可有定论了? 据说已经找出凶手,是高府的一名奴才,因贪图高眉儿的美色,想要强迫与她,高眉儿不从,便心生歹念,杀了高眉儿。这套说辞,也就骗骗无知的百姓罢了,经不起斟酌。傅南陵讥讽地笑了笑。 那奴才认罪了吗?季翎岚的眉头皱紧。 认罪了。大抵是我那个好舅舅威逼利诱,让人认了罪,据说在狱里过的还不错,不仅没受刑,还有吃有喝,就等着秋后问斩呢。 这就是权势。无论高高在上的林贵妃,还是高眉儿,都是权势的牺牲品。季翎岚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可他却无能为力,这就是权力至上的封建社会的生存法则。 所以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才能让阿岚光明正大的站在我身边,才能更好地为阿岚的今后铺路,确保即便我死了,阿岚也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认真和坚定,季翎岚心里的震动无以复加,呢喃道:阿陵 傅南陵一怔,随即欣喜地说道:阿岚,你终于肯唤我阿陵了。 季翎岚面色复杂地看着傅南陵,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傅南陵对他的感情了吗?这样的深情,他真的要得起吗? 阿陵,你何时进宫? 今日,待会儿便走。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季翎岚起身去了卧房,关上房门进了解剖室,拿了给傅南陵准备的药,包在一个纸包里,随即出了解剖室。 季翎岚将纸包打开,指着里面的药仔细的叮嘱用量,道:阿陵,你可听明白了? 傅南陵点点头,道:阿岚说的每句话,我都铭记在心。 这些药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喝了惯常喝的药,就不要再吃这个,以免用药过量,这一点一定切记。 傅南陵看着徐徐叮嘱的季翎岚,嘴角忍不住上扬,狭长的凤眼笑成了月牙,没人知道,传说中心狠手辣的王爷,就是这么好哄,只要季翎岚的一句话,便能让他喜笑颜开。 季翎岚被盯得一阵不自在,道:傻笑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可听清了。 阿岚,我马上就要进宫了,有一段日子不能相见,你能不能让我抱一抱?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眼底满是期待。 季翎岚脸上一热,道:待你从宫里回来再说。 傅南陵虽然有些失望,但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阿岚可不能反悔。 我只说再说,又没说别的,你是否想的太多了。 我不管,在我这里再说便是应下的意思。傅南陵索性耍起了无赖。 季翎岚一阵好笑,却也没有反驳,将药包仔细包好,放进傅南陵的荷包。 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些缓和,傅南陵有心明日再进宫,没想到庞立却来了王府。傅南陵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再纠结,坐上马车便进了宫。 季翎岚回到院子,去刘涟的房间看了看,见他正在熟睡,便又退了出来。左右没什么事,便开始琢磨他要开的药店,晚上九点他进了解剖室,唐棠已经在这里等他,桌案上放着他点的麻辣烫。 好香啊,已经很久没吃了。季翎岚走向桌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腐竹放进嘴里。 师傅,您还真准时,说九点就九点,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向来准时,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了解?而且这麻辣烫的温度刚刚好,从店里拿来这里差不多就是这个温度,你说等了好一会儿了,你觉得我会信? 唐棠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笑着说:师傅,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少拍马屁。说吧,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今天看上去格外有精神。 今天李教授那边鉴定书传过来了,李明丽的具体死亡时间就在9月25号到9月27号之间,和师傅推测的一模一样。 就只有这些?你至于这么高兴吗? 不止这些。前几天,我们去李明丽的家进行了取证,发现了房间里的血迹,可以肯定她的家里便是第一案发现场。虽然现场经过了清理,但还是让我在洗衣机里的毛巾上,找到了属于郑明磊的头发。 他们原本就是情人关系,李明丽家里有郑明磊的生活痕迹很正常,这构成不了证据。 是,这个我知道,我还没说完呢,师傅别心急。唐棠顿了顿,接着说:那根头发很特别,是染过色的头发,银灰色,碰巧的是我也在李明丽的头发里发现了一根银灰色的头发,我原以为是李明丽的,不过还是基于咱们搜证的准则,做了线粒体dna的提取,在发现那根头发后,我也同样提取了线粒体dna,两者的数据完全吻合。 季翎岚眼睛一亮,也跟着兴奋起来,说:这可是关键性证据,只要能确定两者之间头发中的化学物质相同,那就能证明这两根头发同属于郑明磊,那杀害李明丽的罪名,他就逃脱不掉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个证据我没跟队里的人说,只有我和小金知道,我想等一切得到证实以后,再进行上报。 小金全名叫金小涵,是警局给唐棠派来的助手,一年前唐棠已经升为正式法医。 你这么做也对,毕竟队里有内鬼,不过留存证据一定要仔细、周全,以免辛苦得来的证据,到最后不被认可。 师傅放心,我已经不是五年前刚来的小白了。 季翎岚看着唐棠,确实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只可惜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快吃吧,再说下去,这麻辣烫都凉了。 唐棠搬了两个凳子过来,坐在了靠右的位置上,一边吃一边说:师傅,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我在那边买了家铺子,想开间药店,卖些家庭常备的药,想找你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弄。 铺子,多大,在什么位置? 在京都,三层,大约七百平。 这么大的铺子还在京都,应该不便宜吧?师傅,您这三年赚的不少啊,可比做法医强多了。 季翎岚突然想起,买铺子的三千两似乎还是傅南陵自己出的。他有些讪讪地说:算是半卖半送。 唐棠一听,试探地问:师傅,这铺子不会是那个王爷的吧? 一开始买的时候不清楚,后来他们说漏了嘴,我才知道那是他的铺子。不知道为什么季翎岚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花了多少银子? 三千两。季翎岚想着等傅南陵回来一定把银票补上。 唐棠砸吧了砸吧嘴,说:三千两,这么大的铺子,那真是相当于白送了。这王爷为讨师傅欢心,还真舍得下本钱。 季翎岚突然想起那个盒子,里面装着傅南陵所有的身家,比这个铺子要值钱得多。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你师父是那种物质的人吗? 唐棠嘿嘿笑了两声,问:师傅,前几天你说有些事没弄明白,现在呢? 还没,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个可以缓一缓。 那师傅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我不是说了嘛,要开药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师傅的感情问题,您到底什么打算?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现在这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师傅,您真的动心了? 季翎岚的沉默其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如果是以往,季翎岚不会说不知道。 季翎岚苦笑着说:被那样一个人全心对待,没人会不动心。 那师傅是打算接受这份感情? 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早。季翎岚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说说开店的事。 见季翎岚不想说,唐棠也没再多问,说:师傅,我觉得开药店太麻烦,你还不如开一家化妆品店,现代这些化妆品在古代可没有,对于那些贵妇来说,只要有用,绝对舍得花钱。在开设一个化妆课程,那财源还不滚滚而来。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说:唐棠,话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学法医,你这脑袋不做生意真是太亏了。 当初学法医也是跟我同学赌气,他们知道有晕血的毛病,总会拿这个消遣我,有一次我跟他们闹了起来,他们说如果我敢去学医,他们就不再拿这件事开我玩笑,然后我就一赌气,索性就学了法医。唐棠转身靠在了柜子上,说:学了法医以后,我渐渐被它迷住,后来就变成了兴趣,尤其是来跟师傅以后,从师傅身上不仅学了技术,还学到了什么是法医的责任和使命,让我这辈子都受用无穷。师傅,我真的很感激你! 少说这些肉麻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师傅,你不觉得我的想法很好吗?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好什么好,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化妆,女人那些瓶瓶罐罐,我都分不清是什么,还教人化妆? 分卷(93) 师傅,这个可以学啊,而且你不是一直都羡慕别人的易容术么,咱们这边的化妆术可是一点都不差,你学一学,然后综合一下,说不定还能独创一门技能呢。 易容术?季翎岚有了点兴趣。 对啊,艺多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总是不会错的,更何况还能赚银子。最重要的是,那些东西没什么风险,不像药物,如果有过敏的,又不能做皮试,万一出了事,真的说不清。 季翎岚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一楼做药店,卖些常备药;二楼做化妆品;三楼卖香水。 香水好啊,高档香水那可是奢侈品。对了,师傅,你那个铺子的位置怎么样,周围都住的什么样的消费群体? 想想店铺周围的府邸,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周围都是官宦人家,非富即贵。 唐棠的眼睛一亮,说:那感情好,可以走高档路线,就卖奢侈品。 在那里卖,包装要定做,不能太过现代化,以免引起别人怀疑,我可不想被人当妖怪。 这个没问题,我家的商城正好接了一个新品牌的化妆品专卖,据说卖的挺不错的,让他们定做个包装应该不是难事。 那成,你等我信吧,我让人将铺子重新装修一下,如果真能开张,就按咱们的思路办。 唐棠奇怪地问:这铺子买了不就是做生意的么?怎么还不确定能不能开张? 季翎岚叹了口气,解释说:皇上病重,现在各皇子都在争夺太子之位,京城不太平。 师傅,你的那位王爷,也有这心思? 什么叫我的那位王爷?我和他还没确定关系,不要乱说。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唐棠小声嘟囔着。 季翎岚笑骂道:你小子欠收拾是吧。 成成成,我不说,那他是不是也想争夺皇位? 他说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光明正大的和我在一起。 师傅,这话你信了? 如果你看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你也会信。 唐棠犹豫了犹豫,说:师傅,你很聪明,也很敏锐,但与此同时,你也很天真,很单纯。像他们这样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里的人,心机深沉的我们无法想象,我们根本就猜不透他们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真的怕你被利用,被伤害。 傻小子,我怎么说也活了三十几年了,这点心眼还是有的,不会像那些坠入情网的愣头青似的,为了所谓的爱情不管不顾,我有自己的考量和判断,放心吧。 唐棠依旧担心地说:师傅,皇位之争伴随而来的,从来都是血流成河,这种危险的时候,能及时抽身的,还是及时抽身吧。 我有保命的空间,我怕什么,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真有危险,我大不了躲进这里。 那成,如果店铺真的开张,师傅就通知我一声。 别总担心我,你自己也小心点,尤其是那些证据,可以定死郑明磊的罪,难保他得知后狗急跳墙。 嗯,小金我信得过。 两人又聊了会天,季翎岚便离开了解剖室,回到卧室,泡了个澡,换上衣服,这才上床睡觉。 午夜时分,季翎岚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随即便隐约听到陆九的叫声,他心里一激灵,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连忙下了床,走到窗前,借着月光,他发现窗子上破了一个洞,窗纸破开的地方朝里,说明有人在外面用什么东西捅破了窗子,而且那个东西还留在了房间里。 季翎岚想起最开始听到的声音,他转头看向床的方向,发现床头的位置有金属的闪光。他重新走到床前,看着插在床头的飞镖,上面似乎绑着什么东西。他掏出手帕,裹住飞镖,小心地拔了下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即响起小林子的声音。 公子,公子,您还好吗?听见的话应奴才一声。 季翎岚连忙应声道:我没事。 听到回应,小林子不禁松了口气,道:公子没事就好,刚刚有人闯入,陆大人已经去追了。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奴才还是在外面守着安心些,公子放心休息。 随你吧,若是撑不住便回去睡。 季翎岚说完,直接拿着飞镖进了解剖室。来到窗前将窗帘拉上,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仔细的查看着手帕上的飞镖,很普通很常见的飞镖,镖尾的位置缠着一张字条。季翎岚带上手套,用剪刀剪开缠绕的线,将字条取了下来。将飞镖放在桌上,季翎岚打开了字条,上面写着两行小字:若想知晓傅南陵的秘密,明日午时平桥巷海棠园。 字体是梅花小楷,每一个字都写的很漂亮,这说明写字条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纸张虽然普通,纸质却非常好,是上好的宣纸,说明这人家境好。没有落款,也没有台头,很显然是对方不想让他知道身份,却笃定他会去。从这一点中可以看出,这人很自负。 知晓傅南陵的秘密,又有学识、家境又好还自负的人,季翎岚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傅南平。 他与傅南平在林贵妃一案之前,从未见过,更不提有什么纠葛,可傅南平对他好似很熟悉,而且他看自己时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总让季翎岚心生厌烦。 傅南平 第80章 陆九并没有追出王府, 待那黑影离开后,便转身回了季翎岚所在的明慧园。他来到窗前看了看,随即走向房门口。 小林子见他过来, 躬身说道:奴才参见大人。 陆九询问道:阿岚可有事? 小林子如实答道:奴才并未进门, 公子说无事。 陆九点点头,道:你去休息吧, 这里有我守着。 小林子应声,转身退了下去。 抬手敲了敲房门, 陆九出声问道:阿岚,可还醒着? 季翎岚刚从解剖室出来, 就听到了陆九的叫门声, 连忙应声道:醒着,陆大哥稍待,我这就开门。 季翎岚掏出火折子,将屋里的灯点上,这才来到门前开了门。 季翎岚让开门口, 笑着说道:陆大哥, 有话进来说吧。 陆九进了门,却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问道:阿岚,可有什么发现? 季翎岚没打算隐瞒, 毕竟陆九一直都看着, 再加上窗户上的痕迹, 想瞒也瞒不了。他拿出那枚飞镖, 递给陆九,道:这是刚刚我在床头发现的,飞镖上面还缠着这张字条。 陆九仔细看了看飞镖, 道:这支飞镖与之前夜闯浮华宫的黑衣人甩出的一模一样,方才我追出去,观其身形也相似,可以推测是同一人。 这张字条约我到平桥巷海棠园一见,这个地方在何处? 陆九展开字条看了看,微微皱眉,道:平桥巷在城北,海棠园我未曾去过。阿岚打算去? 季翎岚点点头,道:写字条的人,我大概能猜出是谁,我想知道他几次三番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陆九沉吟了一会儿,道:阿岚,平王向来阴险狡诈,武功也不在我之下,况且是在如今这种紧张的时局下,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陆大哥,就算我这次不去,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善罢甘休吗?定然还会想其他办法达成目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阿岚,如今王爷在宫中,恐鞭长莫及,我觉得还是回禀王爷,从长计议为好。 季翎岚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陆大哥不让我去,无非是担心我的安全,待明日我们找人去海棠园送信,另选会面的地点。我们躲在暗处监视,然后一路尾随,若未发现异常,我再现身;若发现有诈,那便悄悄离开,如何? 阿岚当真要去?陆九确实担心季翎岚的安全,却也不完全是,他还担心字条所写的上半句,傅南平到底想和季翎岚说些什么?若是季翎岚当了真,做出不理智的选择,以傅南陵对他的用心,这件事恐难以善了。 当真要去。 季翎岚大概能猜到傅南平想对他说什么,这是卡在他心里的刺,他不想这根刺跟随他一辈子,他必须弄明白。 陆九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好,就按你的意思做。不过阿岚,我希望无论平王对你说了些什么,你都要等王爷回来,亲自证实后,再做打算,可好? 季翎岚郑重地点点头,道:陆大哥放心,我答应过王爷,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阿岚休息吧,我就在院外守着。 今日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想必不会再来,陆大哥也去休息吧,养精蓄锐以待明日。 好,那我便先走了。 陆九走出房门,季翎岚却突然出声叫住他,道:陆大哥,今日的事便不要告知王爷了,我不想让他分心。待王爷回来,我会亲口告诉他。 陆九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季翎岚关上房门,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一直熬到天亮,和往常一样起床晨练,只是吃完早饭后,陆九便开始给他易容,直到半个时辰后,两人才一起出了王府。 两人来到平桥巷,找到了海棠园,若无其事的在四处转了转,并未发现不妥。 季翎岚看了看四周,走向街边的乞丐,拿出一两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帮我送个信儿,这一两银子便是你的。 乞丐伸手去夺银子,却被季翎岚攥住了手腕,威胁地说道:银子收了,就要办好事,否则打断你的腿! 乞丐连忙保证道:公子放心,小的保证办好,绝不误了公子的事。 季翎岚将一张字条连同那一两银子一起递给乞丐,道:待到午时,你将这张字条送去对面的海棠园。 乞丐笑眯眯地接过银子和字条,道:是,小人一定送到,公子就请好吧。 季翎岚和陆九对视一眼,混入人群,消失在乞丐的视线中。 海棠园对面的酒楼里,季翎岚和陆九坐在二楼的雅间,透过窗子看了下去,发现方才那个乞丐已经不见了。 季翎岚出声说道:看来这乞丐果然有问题。 陆九点点头,道:身上脏污不堪,手指指甲却修剪整齐;头发擀毡,头皮却很干净,这明显不符合常理。而且他虎口位置的那层老茧,分明是常年手握兵器造成的。 还有他那口白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健硕的身材,都不是一个乞丐该有的。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不止他一个,还有那个菜农,修鞋匠,站在货摊前假装买东西的人,他们都不对劲。 陆九担忧地说道:阿岚,平王安插那么多人手在这里,明显是不怀好意,我们还是走吧。 陆大哥,之前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被动的是我们。现下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主动权回到我们手上,若是就这样回去,岂不是太可惜了。再等等吧,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陆九虽然依旧担忧,却也没再多说,季翎岚的性子他了解,看似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却是个有主意的,一旦决定的事很难去改变。 午时已过,两人一边喝茶,一边盯着海棠园的门口。突然,大门被打开,几名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定睛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没有,难不成说我们猜错了?约我的人并不是傅南平? 不,是平王没错,站在最左侧,手中拿着短刀的男人,我认识,他叫苗冲,是平王的私卫,我曾与他交过手。 季翎岚惊讶地说道:他带着面罩,陆大哥也能认得出来? 我认识他手里的那把刀。 这么远的距离,你居然能看清,陆大哥,你莫不是千里眼?那些人虽然朝酒楼这边走着,但怎么说相距也有二三十米,陆九竟然一眼便能认出那把刀,不得不让季翎岚惊讶。 平王没出现,很可能在得知我们改变地点后,便已经从后门离开,去到新地点进行布置。 陆大哥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料到我们会在这里监视。 陆九提醒道:平王能与王爷相提并论,可见其足智多谋,阿岚莫要轻敌。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陆大哥说得对,是我太过自以为是。既然已到午时,不如就在这里用完午饭再回王府。 季翎岚虽然骄傲,却从不自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不会强词夺理,反而会及时止损,这也是他的优点所在。 陆九闻言不禁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道:好。 两人叫来店小二,要了些饭菜,悠闲的吃完,还去了一趟城东的铺子,见已经有工匠在装修,季翎岚便顺势重新说了自己的要求,工头点头哈腰的仔细听着,拍胸脯保证一定照办,按质按量的准时交工。 季翎岚并没有监工的打算,毕竟王府的活计,不是谁都有胆量偷工减料的。季翎岚说完装修要求,便和陆九一起回了王府。 城南古槐巷富祥茶楼二楼的包间内,傅南平正坐在雅间喝茶,眼睛时不时地看向窗外,很明显是在等人。 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约的人却始终没见人影,傅南平恼怒地捏紧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茶杯应声而碎,碎片从他手中滑落。他站起身,离开了雅间。 傅南平刚从雅间出来,一名店伙计便走到了近前,躬身说道:公子,您需要点什么? 傅南平面色阴沉地说道:统统都是废物! 店伙计惶恐地说道:是,属下知罪,王爷息怒。 傅南平没再说话,怒气冲冲地出了茶馆。刚回到王府,就见管家急冲冲地迎了过来,道:王爷,李侧妃动了胎气,刚刚请了御医,您要不要去看看? 分卷(94) 傅南平的脚步一顿,看向管家,问道:李侧妃怀胎几个月了? 管家一愣,连忙答道:已经八月有余,下个月的产期。 傅南平脚步一转,朝着李侧妃的院子走去。 芙蓉园门口,守门的丫鬟一看傅南平过来,连忙迎了出来,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傅南平没有理会,而是径直走向正房。 丫鬟见状快步跟上,通禀道:娘娘,王爷来了。 李琳儿一听,眼底闪过喜色,佯装虚弱地说道:快,快扶我起来。 身边侍候的嬷嬷连忙说道:娘娘,御医正在为您号脉,不可乱动,王爷定不会怪罪您的。 傅南平自然将两人的话听在耳里,对于这种小把戏,他心知肚明,若是往日里,他定乐得配合,只是今日他被季翎岚放了鸽子,正有一肚子气没地出,正好李琳儿撞到了枪口上。 琳儿为本王孕育子嗣,劳苦功高,这点虚礼就免了吧。 李琳儿温柔地笑着说道:能为王爷生儿育女是琳儿的荣幸,多谢王爷体谅。 傅南平看向收回手的御医,问道:苏御医,琳儿的身子如何?可有不妥? 能坐上御医,还能出外诊,一般都是有些资历的,对这些内院里争宠的手段,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也明白该如何应答。 苏兴安躬身答道:回王爷,李侧妃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有些体虚,待会儿下官开些补身子的药,每日按时喝便可。 傅南平点点头,道:那便好,管家随御医去开药。 管家连忙应声,和苏兴安一起离开。其余的丫鬟婆子也在李琳儿的示意下,纷纷退出房外。 傅南平坐到床前,温柔地轻抚李琳儿凸起的孕肚,道:还有月余,本王便能与他父子相见了。 李琳儿的眼底闪过得意的神色,道:是啊,王儿也定渴望与王爷早日相见。只是 傅南平抬头看向李琳儿,道:只是什么? 李琳儿眉头微蹙,道:王爷,琳儿有些惶恐。 你是本王的女人,怎会心生惶恐,可是有谁怠慢了琳儿? 王妃姐姐的孩子不幸流产,而琳儿却安然无恙的待产,琳儿恐会勾起王妃姐姐的伤心事。 她不能保住自己的孩子,是她无能,与琳儿何干?傅南平依旧轻抚着她的孕肚,道:若琳儿能为本王生下王子,本王便向父皇为他请封世子之位。 真的?李琳儿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色,随即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道:王爷,这是否有些不太好,毕竟我只是侧妃,若是王儿被请封为世子,恐招来闲言碎语,有损王爷的威名。王爷有这份心,琳儿已经感激不尽,这事还是作罢吧。 傅南平笑了笑,道:琳儿真是时时处处为本王着想,哪像王妃整日里哭丧着脸,连孩子都保不住。若琳儿产下王子,本王便让你做王妃,也未尝不可。 李琳儿坐起身靠进傅南平的怀里,道:有王爷这句话,琳儿便是为王爷死,也心甘情愿。 琳儿说的可当真? 李琳儿抓起傅南平的手贴在胸口,略带羞涩地说道:琳儿说的句句发自肺腑。 好,本王记下了。 接连三日,王府里平静异常,季翎岚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过多琢磨。每日晨练过后,便去城东的店铺溜达一圈,看看装修的进程。第四日的清晨,季翎岚刚吃完早饭,就见小林子脚步飞快地走了进来。 季翎岚见他眉头紧锁,问道:小林子,发生了何事? 小林子犹豫了一会儿,道:公子,平王府的管家来了,说是请您过府一趟。 季翎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放下手里的茶杯,道:你是说平王府的管家来请我过府,我没听错吧。 小林子皱着眉头点点头,道:公子没听错,就是平王府的管家。 季翎岚笑了笑,道:这是暗的不行,直接来明的了?他有说为何请我过府吗? 说是平王府的李侧妃难产,御医们束手无策,所以才让管家来请公子。 季翎岚下意识地起身,道:难产?你可知此事是真是假? 应是真的,据说都已经惊动了宫里。 性命攸关的事,不能见死不救,走吧,随我走一趟。 小林子忍不住提醒道:可是,公子,王爷之所以不能继承大位,身子孱弱是一条,还有一条便是没有子嗣,若平王侧妃真的诞下王子,那王爷的大计恐难上加难。 这事已经惊动宫里,皇上若知我见死不救,定会迁怒于王爷,更何况此时此刻我是个大夫,大夫的使命就是要治病救人。季翎岚说完便走出了院子。 小林子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在他看来,平王府之于季翎岚,不吝于龙潭虎穴,必须跟着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平王府的管家在正厅焦急地等待着,不住的在原地打着转。 李胜,我们侧妃和她腹中的胎儿正是性命攸关的时候,那季公子怎的这半天还未来,若因为他耽搁了事,侧妃母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担待不起! 李胜是陵王府的管家,因为前段时间被傅南陵派去办差,两日前才回来,所以季翎岚和李胜也是他回来之后见的面。 周良,这就是你们平王府求人的态度?你这才刚到没多久,三两句就给我们公子按了个罪名,怎么着,是觉得我们陵王府的人好欺负? 周良的心思被看穿,脸色不禁有些难堪,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些许,道:得,算我说错话。李胜,别怪我没提醒你,李侧妃难产的事可是已经惊动了皇上,若这事没办好,你们家王爷也定受责难。 你家李侧妃难产关我们王爷什么事?周良,你若是再造谣生事,损毁我家王爷声誉,我这就把你们轰出去! 李胜故意曲解周良的意思,拿住他的错处,这样就算季翎岚不去平王府,他们也就有了借口。 周良一噎,随即说道:李胜,你别胡说八道,我何时损毁你们家王爷声誉了。 就在方才,这里的人都听得真真的。 李胜,你休要胡搅蛮缠,我不是那个意思。周良猛的回神,道:好啊,李胜,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拿住我的错处,好借机不让那姓季的去陵王府救人,你们这是明摆着见死不救。我定要禀告王爷,到皇上面前评一评理。 李管家,听说平王府的管家要请我过府,可有此事?季翎岚从门外走了进来,淡淡地看着争吵中的两人。 李胜连忙行礼道:李胜见过公子。 周良一听两人的对话,连忙问道:你便是季公子? 是我。没想到素未谋面,平王府的管家就给我按了这么多罪名,季某真是受宠若惊。既如此,这平王府季某不去也罢。 周良闻言一改方才嚣张的嘴脸,谄媚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季公子别跟小的计较。若是公子当真气不过,只要您肯随小的回府,小的任凭公子处罚,绝无怨言。 季某既是陵王府的人,代表的便是陵王府的脸面,莫说平王殿下是王爷的兄长,即便是无亲无故,治病救人的事,我也当仁不让。季翎岚看向小林子,道:走吧,莫让人平白说王爷闲话。 是,公子。 周良神情一滞,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李胜见状微微皱眉,刚想出门,就看到陆九走向季翎岚,随即顿住了脚步,招来一仆从,道:随我走一趟尚书府。 季翎岚和陆九相继上了马车,一行三人驾车赶往平王府。大约一刻钟后,小林子勒马停车,看了看平王府的牌匾,道:公子,我们到了。 季翎岚跳下马车,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道:走吧,进去。 周良见状连忙招呼门口的守卫,道:还不赶紧开门。 守卫随即打开侧门,小林子有些不满,季翎岚却毫不在意,率先走了进去。人命关天,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刚进平王府大门,就见傅南平远远地迎了过来,来到近前,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终于来了。 傅南平看向季翎岚的眼神,就像猎人在盯着猎物,连带着说的话,也是一语双关,让季翎岚心里感到不适。他垂下眼,躬身行礼道:小民季翎岚见过平王殿下。 阿岚不必多礼。 傅南平伸手去扶,却被季翎岚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道:王爷,敢问病人在何处? 傅南平眼底闪过不悦,随即恢复正常,道:在芙蓉园,本王待阿岚过去。 傅南平在前带路,季翎岚紧随其后,无论傅南平走的快慢,季翎岚与他始终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 众目睽睽之下,傅南平没机会和季翎岚单独相处,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时机。 众人来到芙蓉园,刚刚走进院子,就见李琳儿身边的嬷嬷跑了过来,慌里慌张地说道:王爷,娘娘不行了,您快进去看看! 季翎岚一听,连忙加快脚步,朝着正房走去。 傅南平见状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随即跟了上去。 季翎岚刚想进门,就被门口的丫鬟拦了下来,道:你是何人,娘娘的闺房,岂是你能进的。 傅南平眉头紧皱,刚想说话,就听季翎岚说道:性命攸关,小民恐难以顾及男女大防,还请王爷定夺。 傅南平缓了神色,温和地说道:本王相信阿岚,阿岚尽管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便可。 多谢王爷信任。还请王爷让人掌灯,越多越好,随后尽数离开,房内不留人。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傅南平看向身边众人,道:按照阿岚的意思做。 是,奴才遵命。 王府的下人行动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全部准备齐全。季翎岚抬脚进了门,待确定房内无人后,将房门锁上,又关上了窗子,这才来到床前。 三日前还生龙活虎的李琳儿,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呼吸若有若无,就连呻吟也已经没了力气,明显已在濒死的边缘。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充斥整个房间,季翎岚掀开锦被一看,她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浸透,按照这个出血量,即便是马上输血,她获救的几率也不大,他现在能做的是确保胎儿的安全。 季翎岚不再犹豫,回到解剖室,拿起东西,回到房间,马上进行剖腹产手术。一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过去,季翎岚顺利的取出胎儿,因为早产,孕妇又出现大出血的状况,胎儿的情况也不算好,说不准会如傅南陵那般身子孱弱,这还要留待检查才能确定。不过好在他来的还算及时,孩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第81章 清理完孩子身上的脏污, 将其小心地包进包被里,季翎岚这才来到床前,开始处理李琳儿的刀口。他伸手摸了摸李琳儿的呼吸, 不出所料地停止了, 他叹了口气,将刀口仔细缝合。 待所有的东西放回解剖室, 季翎岚这才抱着孩子走出了房门。 傅南平见他出来,连忙上前, 问道:阿岚,情况如何? 季翎岚将怀中的孩子递了过去, 躬身说道:回王爷, 小民只保住了孩子,侧妃娘娘已不幸仙去。 傅南平小心地接过孩子,看也没看一眼,痛心地说道:阿岚,你已尽力, 只能怪琳儿福薄, 不能看着我们的王儿长大成人。 多谢王爷体谅,小民告退。 傅南平好不容易将季翎岚请进了府,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放他离开,随手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周良, 道:阿岚, 琳儿的身子向来康健, 却突然早产, 本王怀疑是有人故意谋害。素闻阿岚心细如发,擅长查案,不如帮本王将凶手找出来, 以告慰琳儿的在天之灵。 王爷若有怀疑,可报刑部衙门,小民实在不敢造次。 周良一改之前的谄媚,疾言厉色地呵斥道:放肆!王爷有命,你敢不从,真是不识抬举! 傅南平见状面色一沉,道:阿岚是本王的贵客,刚刚救了小郡主的命,如今你却这般疾言厉色,是想让本王担上恩将仇报的恶名? 季翎岚诧异地抬头看了傅南平一眼,傅南平方才并未打开包被,他是怎知这孩子是个女孩儿。 周良闻言面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奴才一时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来人,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让他长长记性。 周良脸色一白,却感激地说道:多谢王爷恩赐。 傅南平发落了周良,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对于琳儿的死,本王有些疑虑,阿岚左右无事,便陪本王进去查看查看。 陆九躬身说道:若殿下不弃,属下愿为殿下效劳。 傅南平淡淡地看向陆九,道:陆统领自告奋勇,是自觉对医药有研究,还是对查案有心得? 季翎岚明白今日若是不给傅南平机会,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在平王府与他闹僵,只能对他们不利,与其这样,还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季翎岚拦住陆九,道:既然王爷不嫌弃,那小民领命便是。 小林子闻言连忙说道:公子不可! 平王府不是刀山火海,我救了小郡主,有功无过。平王殿下又素来有贤明,定不会恩将仇报,你们还怕殿下对我不利?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季翎岚转头看向傅南平,道:王爷请。 傅南平眼底闪过满意的笑意,看向陆九和小林子,道:你们放心,阿岚在本王这里是贵客。待事情了结,他自能平平安安走出平王府。 季翎岚转身走向李琳儿的卧房,傅南平紧随其后,待走进房门,他转身看向众人,道: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分卷(95) 咦,这是怎么了,为何都聚在这里,李侧妃是否安然无恙?熟悉的声音响起,季翎岚看向来人,丹阳公主正款款而来,身上的衣裙行走间仿佛是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 傅南平神情一怔,眼底闪过不悦,却还是迎了出去,道:皇姑姑,没想到这件事还惊动了您。 这话怎么说的,平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意外,现在又轮到李侧妃,你们这一辈的子嗣怎的这般艰难?本宫自然要过来看看。听说你请了阿岚过来,人呢? 季翎岚一听丹阳公主提到自己,连忙走出房门,行礼道:阿岚见过公主。 丹阳公主挥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岚,李侧妃如何?孩子呢? 季翎岚如实答道:回公主,李侧妃难产,阿岚只保住了孩子,李侧妃去了。 李侧妃没了? 阿岚无能,请公主恕罪。 丹阳公主虚扶了扶季翎岚,叹了口气道:女人怀孕生子,便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更何况是难产,御医院那么多御医都无能为力,又怎么能怪你。更何况你还救回了孩子,你非但无过,还有功,该赏。 丹阳公主从身上解下一块玉牌,塞到季翎岚手中,道:来的匆忙,本宫也没带什么东西,这玉牌是本宫的随身物品,你收着,可让本宫应你三件事。 季翎岚也不推辞,直接将玉牌收了起来,感激地说道:阿岚谢过公主厚爱。 丹阳公主笑了笑,四下张望了张望,道:孩子呢,快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孩子抱了过去,道:公主,这便是李侧妃诞下的小郡主。 女儿好啊,本宫就喜欢女孩,女儿可是爹爹的小棉袄。丹阳公主伸手接过了孩子,笑着说道: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平儿,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傅南平笑着说道:能得皇姑姑的喜欢,是她的造化,将来定是个有福的。 皇家的子女,自然有福气。 看着姑侄俩有说有笑,季翎岚心里极为不适,仅仅隔着一道门,李琳儿的尸体还在房间里躺着,却无人问津,这就是封建社会女性的悲哀。 皇姑姑,您来了这么许久,想必也累了,不若到正厅歇息歇息,让王妃陪您喝杯茶聊会天。平儿还有些事需要处理,稍后便来陪皇姑姑。 方才本宫来时听说李侧妃的死有蹊跷,到底是怎么回事?丹阳公主将婴儿递给了方才的侍女。 傅南平的眼神闪了闪,道:琳儿向来康健,三日前御医还曾为她诊治过,谁知今日竟突然早产,本王怀疑是有人故意谋害,便留下阿岚查证此事。 丹阳公主面色一沉,道:竟敢谋害皇家子嗣,这人还真是胆大妄为,本宫既然碰上,那便留下看个究竟。 皇姑姑,卧房内污秽不堪,恐沾了晦气,您还是移驾正厅,待我和阿岚查看过后,再向皇姑姑禀告。 丹阳公主摆摆手,道:本宫没那么多忌讳,走吧,一同前去。 眼看着丹阳公主进了卧房,傅南平的脸色顿时变了,不过只是刹那的功夫,便恢复如初。他看了一眼季翎岚,道:阿岚,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尽管门窗打开,却已经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看着床上的血迹,丹阳公主和傅南平纷纷皱紧了眉。 季翎岚适时地出声说道:李侧妃是失血过多而死。她的腹部有一块淤青,大约有婴儿拳头大小,呈不规则的圆形,应该是滑倒后,腹部着地所致。 丹阳公主问道:那依你这么说,李侧妃早产是因不甚滑倒所致? 有可能,但也不确定。季翎岚上前打开李琳儿的手,道:李侧妃的手上有擦伤,双手皆有,应该是滑倒时,她先用双手撑住身子,然后支撑不了重量,腹部紧跟着着地。 丹阳公主眉头皱紧,道:这奴才们是怎么侍候的,李侧妃都这么大月份了,居然还能让她滑倒? 傅南平扬声说道:将李侧妃身边侍候的奴才统统叫进来。 是,王爷。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门口呼啦啦走进来七八个人,齐齐跪倒在小厅内。 傅南平出声问道:今日你们主子为何会滑倒?身边侍候的都是谁? 众人相互看看,一名年纪稍大的嬷嬷开口说道:回王爷,娘娘昨夜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赏月,回来时花丛中突然窜出一条狗,朝着娘娘一阵狂吠,娘娘受到惊吓,慌乱中奴婢们搀扶不急,娘娘便倒在了地上。不过当时娘娘身体并不曾有什么不适,起身后还去找了王妃,回到院子也还好好的,谁知半夜娘娘就开始喊肚子疼,奴婢们便连忙通知王爷。 丹阳公主奇怪地问道:李侧妃为何去找王妃? 嬷嬷如实地答道:因为那只狗是王妃养的,娘娘觉得是王妃故意放狗吓他,就去找王妃要个说法。只是王妃称病不见,王爷又进宫未归,娘娘便暂时忍下了,回了院子。 还有这等事?傅南平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来人,把王妃给本王叫来。还有那只狗,也一并带来。 是,王爷。 季翎岚没理会傅南平的问话,而是专心看着李琳儿的尸体。从表面看来,并没有中毒的症状,但也不排除使用毒物的可能,毕竟有很多毒素在人类服用后,没有明显的变化。若是在现代,还能做药毒物检测,而现在他却连验尸都难。 突然枕头上的污渍引起了季翎岚的注意,他微微皱了皱眉,刚想仔细查看。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群人,他转头看了看,率先走进来女子脸色苍白,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裙,气质温柔娴静,看装扮应该是平王妃。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年长的嬷嬷。 林婉儿走到堂前微微福身,道:妾身参加王爷,参见皇姑姑。 丹阳公主挥挥手,道:平王妃不必多礼,平身吧。 一名侍卫抱着狗紧跟着走了进来,那只狗一进门就开始躁动起来,朝着卧房的方向一个劲儿的狂吠。 季翎岚顺着狗狗的眼睛看了看,发现它盯着的是屏风的方向,于是出声说道:你把狗放下来。 侍卫一怔,随即看向傅南平。 傅南平见状说道: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必回禀。 侍卫应声,将狗狗放在了地上,狗狗得到自由,一个猛蹿就蹿进了卧房,来到了屏风近前,叫得越发厉害。 季翎岚看向屏风,上面挂着一声桃粉色的衣裙,他伸手拿了下来,果然见狗狗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依旧狂吠着。 季翎岚仔细地查看着,发现衣裙腰间的位置沾染了一些粉末,他凑近闻了闻,有一股特殊的香味。紧接着季翎岚便感觉一阵不适,有种亢奋躁动的感觉。他连忙将衣服重新挂回屏风,来到窗前透气。 丹阳公主见状好奇地问道:阿岚可有发现? 季翎岚如实答道:回公主,屏风上所挂的衣裙上有些白色粉末,狗之所以狂吠不止,全是那些粉末所致。对于药物,阿岚并不了解,还请公主唤御医前来确认。 御医可还在?丹阳公主看向傅南平。 在。傅南平扬声说道:去叫苏御医过来一趟。 季翎岚在窗前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正常,心里不禁懊恼,作为法医的他,居然也能犯这么蠢的错误。很多毒物都可以通过吸入的方式,对人体产生危害,比如氰/化物,只需极少量,就足以致命。若那粉末是类似的毒物,那他现在恐怕已经是具尸体。 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苏兴安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下官苏兴安见过丹阳公主、平王殿下、王妃。 丹阳公主直截了当地吩咐道:屏风上的那件衣裙,腰部的位置有些粉末,你去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是,下官遵命。 苏兴安走进卧房,来到屏风前取下衣裙。 季翎岚走过来指了指粉末所在的位置,道:苏御医,这粉末有股奇怪的香味,闻之会让人心中亢奋、躁动,不知这是何种药物? 苏兴安用手指捻起粉末,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沉吟了半晌,道:这是红腥草的粉末,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其他香料。红腥草整株皆有毒性,且是剧毒,有花香,闻之让人亢奋、狂躁,加速血液流动,尤其对怀有身孕的女子最为不利,若是服用则会七窍流血而亡。 这个位置应是香囊所留。季翎岚看向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问道:昨日李侧妃可有佩戴香囊,若有佩戴香囊在何处? 嬷嬷答道:有,娘娘有佩戴香囊的习惯,就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那你去取来。 嬷嬷站起身走向卧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绣有花草的香囊,恭敬地递到季翎岚面前,道:公子,这便是娘娘昨日佩戴的香囊。 季翎岚接过香囊,随手递给苏兴安,道:劳烦苏御医查看一下。 苏兴安客气地说道:公子客气,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 苏兴安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空的茶杯放在桌上,解开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入茶杯中,除了一些香料外,果然有相同的白色粉末掺在其中,刚刚安静下来的狗狗又开始狂吠。 苏兴安来到堂前,躬身说道:劳烦王爷吩咐人抓一只活物过来。 傅南平看向在侍卫怀里狂吠的狗狗,道:那不是有现成的么? 众人一怔,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林婉儿开口道:王爷,球球是本妃的爱宠,怎能随意试毒? 爱宠?若不是因为它昨日冲撞了琳儿,琳儿又怎会早产?现如今能试毒,是它唯一的用处。 林婉儿护在球球身前,据理力争道:王爷,分明是有人在李侧妃的香囊里下了毒,才导致她早产,球球也是被毒药刺激,才会冲撞与她,怎能怪球球? 李侧妃身边服侍的嬷嬷突然出声说道:王爷,这香囊是娘娘从王妃那里拿来的。 林婉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李嬷嬷,你休要血口喷人,李侧妃的死跟本妃没有任何关系! 王爷,奴婢没有撒谎,这香囊确实是娘娘从王妃那里拿的。王妃所有的绣品上都绣着一个三叶草的花样,针法和针脚是林大家为王妃独创,别人学不来的,那个香囊的左下角就有一个。 林婉儿连忙走到桌前,拿起那个香囊,看着上面的三叶草,道:这确实是本妃的香囊,可几日前便已经遗失了,怎会在此? 傅南平冷眼看着林婉儿,道:本王还想问你,为何你的香囊会出现在李侧妃这里?这香囊里的毒药,是否与你有关? 王爷,就算我再蠢,若想害她,也不会用自己的香囊,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林婉儿说着神情一阵怔忪,随即说道:这毒对孕妇有害,那我的王儿是否也是被它所害? 嬷嬷再次出声说道:王爷,不止香囊是王妃的,香料也是王妃派人送来的。 傅南平看向林婉儿面色阴沉似水,道:你个毒妇,还有何话要讲? 林婉儿面色一白,眼底的失望掩藏不住,不再看傅南平,而是跪倒在丹阳公主面前,道:皇姑姑,我是被冤枉的,李侧妃的死与我无关,还请皇姑姑为我做主。 丹阳公主看看傅南平,又看看王妃,问道:王妃,为何李嬷嬷说香料是你派人送的? 林婉儿如实答道:皇姑姑,平王府的管家权在我手中,后院众人的吃穿用度都会经我的手,包括分发给他们的那些上好的香料。只是那些香料我只是看了看,便让人按定例分给各个院落,甚至连碰都未曾碰过,我院子里的奴才都可作证。 林婉儿身边的丫鬟连忙应声道:是啊,公主殿下,王妃因痛失小王子的事,最近一段时日总是精神不济,府中的事,也是管家报备时,王妃听上一听,都交给管家来处理。那些香料,王妃根本未曾碰过。 傅南平不耐烦地说道:皇姑姑不必听她们胡搅蛮缠,是否与她有关,去她的院子搜上一搜,便什么都清楚了。来人。 门外进来几名侍卫,行礼道:属下听令。 带人搜查王妃的院落,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是,属下遵命! 林婉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傅南平,两眼含泪道:王爷,就这般容不得妾身? 王妃这话是何意?现如今种种证据皆指向你,本王自然要为死去的琳儿讨个公道。 林婉儿嘲讽地笑了笑,道: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栽赃陷害,王爷向来睿智,怎会看不出?如此这般,不过是厌倦了我,想方设法逼我让出王妃之位罢了。 放肆!傅南平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婉儿被打得脑袋侧向一边,苍白的脸上五根清晰的指印,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眼泪滑落,王妃眼底的光渐渐熄灭,道:王爷,你这一巴掌打醒了我,这王妃之位不要也罢,我们和离吧。 傅南平一怔,随即恼怒地说道:和离?本王的王妃之位,岂是你说要便要,说不要便不要的? 林婉儿直视着傅南平,道:王爷,好歹我也跟了你三年,尽心尽力地服侍了你三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当真非要置我于死地? 季翎岚看着跪在地上,却挺直身子的林婉儿,从她看向傅南平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深爱着傅南平,可她骨子里却是骄傲的,所以才会认清这个人后,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开。 心思轻易被拆穿,傅南陵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一直不争不抢,事事顺从的林婉儿居然有这般通透的心思。 林婉儿,本王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一副玲珑心肠,只可惜用错了地方。若让本王查出琳儿的死与你有关,本王绝不姑息! 林婉儿嘴角的嘲讽更浓,道:王爷,你这般对我,无非是因为我娘家失势,没了利用价值,你想稳坐太子之位,便急需换一个娘家更有权势的王妃,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遮遮掩掩? 分卷(96) 放肆!傅南平一脚将林婉儿踹倒在地,他愤怒地说道:好一个毒妇,明知自己罪责难逃,不惜损毁本王清誉,真是一副蛇蝎心肠! 王妃,您没事吧?身边的丫鬟连忙去扶,关切地问道。 林婉儿强撑起身子,擦擦嘴角的血,冷笑地看了一眼傅南平,道:蛇蝎心肠?蛇蝎怎比得过王爷,即便是那九幽寒潭,也比不过王爷的心肠冷。 傅南平还想再说,却被门外走进来的侍卫打断。 启禀王爷,属下在王妃院子里发现了这个。侍卫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 傅南平冷冷地看了一眼林婉儿,道:苏御医,你来看看,这些粉末可是红腥草的粉末。 苏兴安看看林婉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将纸包接了过来,仔细地查验后,道:回王爷,这粉末确是红腥草制成。 林婉儿,你还有何话要讲? 自然有话要讲,这东西不是我的,李侧妃也不是为我所害,这些都是栽赃诬陷,即便是对簿公堂,我也是这番说词。林婉儿看透了一切,深刻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即便是死,她也不能认下,不能再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林家雪上加霜。 不可救药!来人,将王妃看押起来,听候发落。 是,王爷。 门外进来两名侍卫,来到林婉儿近前,刚想伸手,却被林婉儿喝止,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林婉儿恭恭敬敬地给丹阳公主行了礼,道:公主殿下,婉儿告退。 丹阳公主面色复杂地看着林婉儿,道:李侧妃的事确实透着蹊跷,本宫会叮嘱平儿彻查,王妃暂且委屈一下。 林婉儿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道:多谢公主殿下。 看着林婉儿离开的背影,季翎岚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实如何,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却在权势的操控下无人敢说。不管是李琳儿,还是林婉儿,甚至是高高在上的丹阳公主,都不过是男人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第82章 林婉儿被押了下去, 傅南平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便退下吧。 林婉儿的贴身丫鬟水墨突然出声, 哀求道:王爷, 王妃是被冤枉的,王妃从未害过任何人, 求求您饶了王妃吧。 盛放毒物的香囊是她的,毒物的粉末也是从她的院子里找到的, 证据确凿,何冤之有? 那东西定是有人刻意栽赃, 王妃心地善良, 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水墨匍匐在地,冒着被重罚的风险,努力为林婉儿争取着。 身旁的丫鬟婆子也纷纷为林婉儿喊冤,可见林婉儿的人品确实不错。 丹阳公主见状出声说道:平儿,王妃平日里温婉贤淑, 应不是那种心肠狠毒的人, 这件事你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皇姑姑,您放心,这事平儿自当处理好。傅南平看向地上的丫鬟婆子,道:你们都退下。 王爷 傅南平面色阴沉地说道:再多言一句, 拖出去打!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 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相继退了出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人微言轻, 即便搭上条命,也不一定有用。 苏兴安见状躬身说道:王爷,若无吩咐, 下官想先行告退。 傅南陵淡淡应声,道:这次的事辛苦苏御医了。 苏兴安连忙说道:王爷言重,这本是下官分内之事,实在不敢言辛苦。两位殿下若无事,下官便先行告退。 苏兴安得到应允后退出门外,季翎岚也躬身上前,道:公主,王爷,若无吩咐,小民也想先行告退。 不待傅南平开口,丹阳公主便率先出声说道:阿岚,最近本宫总是睡眠不好,听陵儿说,你那有助眠的药,疗效不错,不若拿给本宫一些。 季翎岚躬身应道:是,阿岚遵命。 去外面等着,本宫有事和王爷商议。 阿岚告退。 眼看着季翎岚走出门外,傅南平虽心有不甘,却也没再阻拦。他心里清楚丹阳公主就是傅南陵招来的救兵,什么睡眠不好,都是托词,为的就是阻拦他和季翎岚独处。 丹阳公主转身看向傅南平,严肃地说道:平儿,今日之事你做的太过了。林家虽然出了点事,但只要林老还在,就倒不了。你如此急切地想要摆脱,只会弄巧成拙,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傅南平一怔,随即说道:皇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也被林婉儿那个毒妇蛊惑了? 丹阳公主沉默地看了傅南平一会儿,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傅南平看着丹阳公主离开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扬声说道:来人,好生收敛李侧妃的尸身,备车前往林府。 是,王爷。 季翎岚跟着丹阳公主出了平王府,在其护送下,回到陵王府。 季翎岚感激地说道:阿岚多谢公主殿下解围。 丹阳公主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深陷其中,是因陵儿的牵累,帮你也是应该的。那块玉牌你留着,本宫说的话向来算数。 是,阿岚多谢公主殿下厚爱。 行了,本宫乏了,便先行回府了。 恭送公主殿下。 看着丹阳公主的马车走远,小林子不禁松了口气,道:好在有丹阳公主在,才算有惊无险。 丹阳公主是谁去请的? 是主子的意思。李胜回答道:主子临进宫前,曾叮嘱奴才若公子有事,主子脱不开身,可去请丹阳公主帮忙。 王爷?季翎岚看了一眼陆九,转身回了王府。 陆九一怔,随即跟上,解释道:那日之事,我是事后才告知王爷。 季翎岚点点头,道:陆大哥,你可知平王妃的家世? 陆九答道:平王妃名为林婉儿,是林阁老的孙女。 内阁首辅?季翎岚微微皱眉,道:我记得平南王的小女儿便是林阁老的儿媳,这林婉儿莫非是她的女儿?不对,姓氏不对。 陆九摇摇头,道:林阁老有两个儿子,长子名为林廷辉,是翰林院学士,其夫人是大将军孙鹏春的女儿,也就是平王妃的父亲母亲。 若是这般说来,那平王妃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那为何平王会冒着得罪内阁和将军府的风险,也要将王妃废黜呢?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陆九看了一眼小林子,小林子会意,紧走了两步,拉开几人的距离。陆九这才解释道:那是因为前段时间林廷辉奉命修撰国史,因措辞不当,激怒了皇上,不仅官职被罢免,还落得个永不录用的下场。若不是林阁老在上面撑着,多半会性命不保。 措辞不当?季翎岚一阵怔忪,随即反应过来,陆九说的只是敷衍民众的说法,期间肯定还有什么事,涉及皇家密辛,不便对外透露,所以林廷辉才会受到如此重罚。 即便如此,林阁老还在,况且还有将军府撑着,平王怎会做的如此决绝? 陆九小声在季翎岚耳边说道:临国传来国书,将于一月之后出使我国,来人是临国的瑶华公主和驸马季明秋,以及他们的女儿娉婷郡主季娉婷,据说有和亲的打算。 季翎岚恍然大悟,道:原来平王是打算和临国和亲,难怪。 以往便知平王阴险狡诈,今日一见,论心狠手辣,没几人能比得过他。 为达目的不惜用李侧妃的命来冤枉平王妃,甚至不曾顾及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份狠辣真是让人胆寒。季翎岚顿了顿,道:说不定平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给打掉的。 陆九忍不住提醒道:阿岚,这次他没能如愿,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以后我们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好。 以往对傅南平的认识,都是从傅南陵等人的口中得知的,没什么具体的认知。通过今天这件事,让傅南平在季翎岚心里更加具象化,也让他深刻了解到傅南平的不择手段。他虽然聪明,却没有那样深沉的心机,能避的还是避开得好。 傅南陵忙碌了一天,终于得了空,刚回到浮华宫,就招来小李子询问季翎岚的情况。 主子,今日多亏有丹阳公主在,公子方能全身而退。 傅南陵紧张地问道:你能确定皇姑姑赶到的及时,傅南平并未和阿岚单独相处吗? 确定,奴才详细询问过。公子救出小郡主后,本打算离开,平王却以怀疑李侧妃的死有蹊跷为由,强留公子在平王府,就在这时,丹阳公主赶到,平王的奸计才未能得逞。 傅南陵不由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这次真的多亏了皇姑姑。 小李子提醒道:主子,平王这次煞费苦心,可不止为了引公子过府这般简单。 傅南陵冷笑一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在傅南平心里,没什么比皇位更重要。他费尽心思废掉林婉儿的王妃之位,无外乎是为了一个月后的临国来使。一旦联姻成功,他登上太子之位,那便是板上钉钉。 那主子有何打算? 他想和亲,那便让他和。 小李子眉头皱紧,道:主子,一旦平王和亲成功,那对我们便是大大的不利。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舍近求远,只有傻子才会那么做,既然傅南平想当傻子,咱们还拦着不成? 王爷的意思是拉拢林阁老和大将军府? 傅南平以为林廷辉被免官,林阁老被苛责,林家便失了势,却不想林阁老那是三朝元老,能长盛不衰靠的可不是子孙。还有大将军府,虽然被收了兵权,但御林军却还被孙家掌控,想要这京城,没了孙家可不成。现成的东西不要,非要舍近求远,难道不是傻子? 小李子的眉头舒展,道:那王爷想如何做? 既然皇兄处心积虑,那我们就顺水推舟,适当的时候帮他一把便可。 王爷睿智! 现在什么时辰了?傅南陵突然出声问道。 回主子,现下已经亥时初。 傅南陵突然站起身,道:小李子,备车,我们回府。 这时候?主子,宫门已关,况且您操劳了一日,不易再来回奔波。 无碍,你去备车,不见他,我难以心安。 见傅南陵坚持,小李子只能无奈叹气,转身出了寝殿,招呼侍从备车。 季翎岚洗完澡,正靠在床头看书,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却无人说话。他不禁奇怪地问道:谁啊? 对方没有应声,敲门声还在继续。 季翎岚微微皱眉,把书放在床头,从枕头下拿出匕首,下床来到门前,再次问道:谁啊? 阿岚,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却透着难以掩藏的疲惫。 季翎岚一怔,随即将匕首收起,打开了房门,看着门前的傅南陵,问道:王爷,你何时回府的? 傅南陵脸色苍白,难掩疲倦之色,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我好累,能进去说么? 季翎岚仅仅犹豫了片刻,便让开了门口,道:进来吧。 傅南陵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地进了门,脱鞋上床钻被窝,一气呵成,无比流畅。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道:王爷,我只说让你进来,可从未说与你同睡。 阿岚,我明日清早便要回宫,你就可怜则个,让我留下吧。 季翎岚关上房门,皱着眉头说道:你这身子经得起这般折腾么? 今日之事我听说了,关键时刻没能陪在你身边,总觉得心下难安,心里只余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想见你,所以我便回来了。傅南陵目光灼灼地看着季翎岚,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渴望。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颤,道:想见我,便是你任性的理由?若是身子被折腾坏了,以后便想见,你也没机会了。 虽然嘴上不饶人,季翎岚还是默许了傅南陵的留下,他重新坐回床上,拿起枕头上的书,道:今日作罢,以后不许,可听清了? 嗯嗯,都听阿岚的。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凑到季翎岚的身边,抓住他的臂弯,虚虚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季翎岚低头看向他,温声说道:累了便睡吧,我再看会书,也该歇下了。 阿岚,陆九说了前几日傅南平夜闯王府的事,以后若还有这种事发生,你能不瞒我么? 你身子孱弱,又要照顾皇上,还要防备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所需精力原本就超负荷,我不想自己能解决的事,再让你分心。 阿岚,那些都不重要,唯有你才是我真正在乎的。若你出了事,我要那些还有何用?傅南陵抬头看着季翎岚,道:答应我,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一定不要瞒我,可好? 季翎岚沉默了片刻,道:待你何时向我坦白,我再应你。 傅南陵身子一僵,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道:阿岚,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没准备好。 季翎岚心里难免有些失望,起身道:我去熄灯。 季翎岚下床吹熄了灯火,转身回到床上,却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傅南陵。 傅南陵见状心里苦涩难当,试探地靠近,额头抵住他的后背,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道:阿岚,最近要准备接待临国来使的事,恐怕近段时间都不能回来。待这次的事结束,我便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你。 分卷(97) 季翎岚轻轻应了一声,道:睡吧。 傅南陵依偎着季翎岚,虽然两人距离很近,他却感觉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无法翻越。傅南陵明白,季翎岚已经起了疑心,若他不坦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远。 感受着身后的温度,季翎岚的心情也相当复杂,既想知道傅南陵到底隐瞒了什么,又害怕知道真相。活了近四十年,好不容易动了心,却还是这样的局面,难道他就注定孤独终老么? 第二天一早,大约寅时中(清早四点),傅南陵便悄悄起了身,看着沉睡中的季翎岚,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靠近,紧张地看着他的唇。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傅南陵感觉心脏要跳了出来,只是就在这时,季翎岚突然睁开了眼睛。 傅南陵的动作一顿,慌忙拉开两人的距离,做贼心虚地说道:阿岚,那个,我该进宫了,时间还早,你在睡会儿。 看着狼狈而逃的傅南陵,季翎岚莫名被取悦,眼底浮现笑意,却突然想起,梦中的陷害他的那个侧妃。心底的愉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酸又涩的滋味。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即便他不想娶,也会有人逼着他娶。季翎岚啊季翎岚,他若当真娶了旁人,即便有名无实,你会不在意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已过去一个月,傅南陵自那夜后,便没再回来过。店铺的装修在前两天完成,季翎岚亲自去验收,大体还算满意。傅南平难得的没有搞什么幺蛾子,大概是因为临国的使节团要到了,他要专心策划,谋夺这次和亲的人选。 宴宾楼二楼,季翎岚正悠闲的喝茶,目光锁定楼下拥挤的人群,道:陆大哥,这使节团何时到? 陆九也坐在窗前喝茶,道:午时之前。 看着下面热闹的场景,季翎岚笑着说道:果然看热闹是传统,你们看这楼下的人群,真怀疑使节团的车队能否顺利通过。 使节团进城之前,御林军会来维持秩序,确保他们安全通过。 季翎岚好奇地问道:出城迎接的是谁?平王么? 嗯,平王和礼部尚书、光禄寺卿,率领百官前往迎接。 季翎岚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么隆重? 瑶华公主临凤瑶在临国的地位,不吝于平王在傅国的地位。她的驸马季明秋是临国大将,骁勇善战,平南王每次提及都赞不绝口,言之他将是傅国的心腹大患。 季翎岚不解地问道:那他们此来目的为何?现下三国鼎立,临国隐隐有力压两国之势,为何要来和亲? 临国国力虽强势,皇家子嗣却单薄。临国皇帝皆是痴情种,偌大的后宫就只有皇后一人,现下临皇已垂垂老矣,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子临凤书和公主临凤瑶。临凤书生性懦弱,优柔寡断,根本没有掌控一国的能力。若是让他继位,恐三国鼎立之势,维系不了多久。不过好在有临凤瑶和季明秋辅佐,这次和亲大抵是临国在为以后谋算吧。 季翎岚眼睛亮了亮,道:只有皇后一人,大臣们不会反对么? 陆九自然注意到了季翎岚的表情,也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道:事在人为,没什么不可能。 季翎岚闻言一怔,待反应过来时,不禁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那临凤书现下应该也有子嗣了吧。 有一子,刚刚到了弱冠的年纪,自小体弱多病,情况和王爷相差不多。此外,还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丞相吕中的长子吕智,幼女现下只有十岁。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瑶华公主呢? 瑶华公主长子夭折了,膝下如今只有一女。 那她怎么舍得让女儿嫁到这么远的地方? 这也是为了临国皇室,不得已而为之。 季翎岚不禁叹了口气,皇室中人虽然拥有人人艳羡的权势,却也有普通人不能懂的无奈,对于他们来说,皇室的延续才是他们做任何事的首要考量,而不是自己的幸福。 但愿他们不要选择与平王和亲。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平王是他们最优的选择。 季翎岚佯装平静地问道:既然和亲这般重要,那王爷是如何想的,他就不打算争取一下吗? 陆九笑了笑,道:王爷会如何选,阿岚心里应该最清楚。 季翎岚脸上一热,掩饰性地错开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靠后,靠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声的呵斥。 季翎岚看了过去,发现街上多了一群身穿盔甲的兵丁,正在维持街道的秩序。 使节团进城了,再有一刻钟的时间,便从这里穿过。 陆大哥去过临国吗?临国人和咱们这些人有何不同?季翎岚下意识地想起现代社会中那些金发碧眼的老外。 样貌并无不同,都是黑发黑眸,只是穿着打扮稍有不同。 哦,那文字呢,通用吗? 三国文字相同。 原来如此。 季翎岚没再发问,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外面。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外面嘈杂的声音再度响起,远远的由西向东驶来一支车队,一眼看过去,占据了整条大街,马车上插着临国的旗子。打头的是一辆豪华马车,厚重的帐缦掀起,只留一层薄纱飘飘荡荡,里面的人若隐若现,可以看到其曼妙的身形,却看不到真容,让围观的人心下更加好奇。 马车的前面是两匹高头大马,其中一人便是身穿黑色蟒袍的傅南平,另一人则是身穿盔甲的高大男人,腰间挂着兵刃和马鞭,与傅南平骑马并行。 距离越来越近,季翎岚终于看清男子的面貌,五官俊朗,脸部轮廓分明,很符合季翎岚心中行军打仗的将军形象,身上有一股属于军人的男子气概。 似乎察觉到季翎岚的视线,男子抬头看去,正巧与季翎岚的视线撞上。季翎岚微微笑了笑,男子却有一瞬间的晃神。未免被傅南平看到节外生枝,季翎岚果断地离开窗口。 傅南平察觉季明秋的异常,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不禁奇怪地问道:将军在看什么? 季明秋回神,摇头说道:无事。 傅南平笑着说道:将军和公主一路旅途劳顿,先到会同馆歇息,待到晚间,父皇在设宴为将军和公主洗尘。 季明秋淡淡地说道:公主感染风寒,今日恐不能赴宴,还请平王禀告皇上,待公主病体痊愈,再向皇上赔罪。 傅南平关切地问道:公主病了,可曾看过大夫? 随行有太医,只是日夜兼程,未能好好休息,一直不见好。 若需要何种药材,将军尽管开口,本王定为公主寻来。 多谢平王厚意。 傅南平想着法的拉进与季明秋的关系,可季明秋总是这般不冷不热,就连脸上的表情都从未变过,这让向来擅长交际的傅南平,心里不禁涌起深深的挫败感。 楼上,季翎岚看着远去的一行人,随口问道:陆大哥,平王妃现下如何了? 陆九收回视线,答道:那日我们离开平王府后,平王便带着人去了林阁老的府邸,他们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是几日后,平王和平王妃便和离了,林婉儿被林阁老亲自接回家中。 那李侧妃就这么白死了?她的家人呢? 陆九平静地说道:只要傅南平许以足够的利益,死一个女儿真的不算什么。 陆九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封建社会常见的社会现象,不止普通人家,就是皇室也是如此,就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和亲。说白了就是拿女儿的一生幸福,换取足够的利益。 那李侧妃的孩子呢?现下如何了? 陆九明白季翎岚的担忧,安抚地说道:毕竟是平王府的第一个孩子,不会被轻视,你放心吧。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第83章 会同馆是为专门接待外国使臣而建造的, 相当于傅国的门面,修建的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样样不缺, 不吝于亲王府的规格, 且有专门的差役负责打扫,领俸于光禄寺。 在傅南平等人的引领下, 临国的车队缓缓驶进会同馆,到达为他们专门准备的院落后, 一直未曾露面的瑶华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男子般用发冠竖起, 因为戴了面纱, 所以只能看清她的眉毛和眼睛,柳眉杏眼,却透着股英气。 不同于傅国女子穿着的衣裙,瑶华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裤,黑色的丝线勾勒出的花朵像是开放在火焰当中。腰部束着黑色的腰带, 将姣好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袖口和裤腿都做了收口, 就像是现代的灯笼裤。 最后下来的便是瑶华公主的女儿,也就是传说中这次和亲的主人公娉婷郡主季娉婷,与瑶华公主一样,她也戴着面纱, 弯弯的柳叶眉, 朦胧的桃花眼, 看谁都带着好奇, 与瑶华公主的英气不同,她有着少女的天真和调皮。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裤,款式与瑶华公主相同, 身材稍显稚嫩、纤细。 傅南平收回视线,温声说道:不知公主的身子可好些? 瑶华公主笑了笑,道:劳平王殿下费心,本宫的身子尚可,歇息几日便能痊愈。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再打扰,公主和将军好好歇息,待过几日,公主的身体大好后,再设宴为公主和将军洗尘。 傅南平懂分寸、知进退,在讨人欢心这方面从来没输过,当然季翎岚除外。 多谢体谅,还要劳烦殿下向贵国皇帝陛下解释一番,并代本宫向陛下带去诚挚的问候。 公主放心,本王定然如实转达,告辞。 看着傅南平走出院落,季明秋一挥手,周围的军士取代傅国的差役,将整个院落围了起来。 季明秋走上前,伸手解下瑶华公主的面纱,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温柔,道:瑶儿,身子可好些了? 临凤瑶推了推季明秋,有些无奈地说道:还在外面,能否收敛些? 季明秋转头看向季娉婷。 季娉婷撇撇嘴,不满地说道:知道了,我走还不成嘛。 周围的侍卫、侍女随着季娉婷离开,眨眼间的功夫,院子里就只剩下瑶华公主和季明秋两人。 瑶华公主见状不禁一阵好笑,道:季大将军好大的威风。 季明秋没有说话,弯腰将瑶华公主抱了起来。瑶华公主见怪不怪,索性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任他抱着。 季明秋将瑶华公主抱进卧房,小心地安置在床上,道:瑶儿好好歇息,我去厨房看看,顺便帮你熬药。 一听要喝药,瑶华公主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道:我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好好歇上两日便可,不必再喝药。 季明秋眼底闪过无奈,道:待会儿我会吩咐人去买蜜饯,喝药后吃上一颗,便不觉得苦了。 路过永宁镇时,镇上的百姓不是说福春堂卖的药不苦么,还说他们搬来了京都,要不你让人去找找,今日的药稍后再喝。 好吧,若找不到,瑶儿必须乖乖喝药。季明秋无奈地笑了笑,任谁也不会想到,智珠在握的瑶华公主最怕的便是喝药。 瑶华公主忙不迭地点头,道:嗯嗯,一言为定。 季明秋犹豫了一瞬,道:瑶儿,今日在长街之上,我看到一个少年,眉眼间与你有几分相似。 瑶华公主一愣,随即坐起身,道:在何处?为何不早说? 季明秋如实说道:宴宾楼,当时他在二楼,向下张望时与我对视,我也只看到一眼。 多大年纪?穿什么衣服?与他在一起的还有谁? 大约十五六的模样,穿着一件湛蓝色的圆领袍,头发用玉质的发冠束着,看样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走,去找他。 瑶华公主说着就要下床,却被季明秋拦了下来。 瑶儿,你还病着 瑶华公主激动地说道:这点病算什么,就算是马上就要死了,我爬也要爬过去! 瑶儿,你冷静点,我们现下是在傅国,身边到处都是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若你此时出了会同馆,找不到他便罢,一旦找到他,那带给他的只能是祸端! 瑶华公主看着季明秋,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可你别忘了,我们这次来傅国的目的是什么。过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我怎能不激动? 我明白,瑶儿,我明白。季明秋将瑶华公主抱进怀里,温柔地安抚道:瑶儿,既然确定了他在京都,那我们便有的是机会找到他,这事急不得。 那你快派影卫去寻。 我马上去安排,但瑶儿,这世上长相神似的人很多,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些年他们找了许多地方,找到了许多相似的少年,每一次瑶华公主都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她身子也渐渐不如从前。 瑶华公主敷衍地点着头,道:我明白,我明白,你快去。 好。季明秋小心地扶着瑶华公主躺下,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会让影卫尽快找人,但你必须乖乖吃药,待病好以后,才能去见人。 瑶华公主微微皱眉,随即温顺地说道:好,一言为定。 见季明秋出了卧房,瑶华公主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玉佩,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怀念,有悲伤。 宴宾楼二楼,眼看着临国的使节团消失在视线中,季翎岚看看时辰,道:午时将近,我们便在这里用完饭再回去吧。 陆九自然没什么意见,小林子出了雅间叫来店小二,季翎岚正打算点菜,就听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雅间的房门便被敲响。 分卷(98) 公子,李胜求见。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进来。 李胜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公子,方才丹阳公主派人来寻公子,说是丹阳公主有恙,让公子前去尚书府一趟。 陆九率先发问:公主有恙为何不去宫中请御医?来王府的可是公主身边的人? 李胜答道:正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浮萍。 陆九眉头舒展,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我们陪你走一趟。 季翎岚点点头,道:公主召唤,自然要去,我们走吧。 三人坐上马车,一路前往尚书府,刚来到门前,门口便有人迎了过来,陆九认识来人,正是丹阳公主的贴身侍女浮萍。 浮萍来到近前,微微福身道:浮萍见过公子。 季翎岚连忙回礼道:浮萍姑姑客气了,不知公主到底有何事召唤? 公子随奴婢进府再说吧。 季翎岚见状也没多问,直接跟着浮萍进了尚书府。来到牡丹园,走进正房,发现有三名御医正站在一旁小声的议论着什么,其中一名御医便是季翎岚在平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兴安。 浮萍出声说道:几位大人,这是季公子,还请将公主的病情详尽告知。 其中一名老御医看着季翎岚眉头直皱,道:这位季公子是何人,为何要将公主的病情告知与他? 苏兴安连忙解释道:师傅,这位季公子便是救回平王府小郡主的公子。 老御医看向季翎岚的眼睛一亮,随即问道:哦?就是那个名满京都的小神医季翎岚季公子? 名满京都?季翎岚苦笑着说道:大人,您莫要取笑小子,小子对医术也只是一知半解,只通一技而已。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请大人告知公主病情。 对对对。老御医连忙点头,道:公主的病症约有两日,初时是在脐周疼痛,用药后有所缓和,可今日病痛有转移,现在则为右下腹疼痛,且疼痛难忍,伴有肚胀之感。 季翎岚一听,便明白了丹阳公主的病症,应该是急性化脓性阑尾炎。他点点头,转头看向浮萍,道:浮萍姑姑,公主可在室内? 浮萍连忙答道:在,公主现下疼痛难忍已下不了床。 劳烦姑姑通传一声,我要面见公主。 公主说不必通传,公子直接进去便可。季翎岚没再耽搁,和三位御医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进了公主的卧房。 来到近前,季翎岚行礼道:阿岚参见公主。 丹阳公主虚弱地说道:阿岚来了,这次本宫真要麻烦你了。 能为公主效劳是阿岚的荣幸,请恕阿岚冒犯。 生死攸关的时刻,哪有那么多规矩。 季翎岚抬头看向丹阳公主,只见她佝偻着身子躺在床上,疼得脸色煞白,额间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与以往的雍容华贵相比,显得异常狼狈。 季翎岚转身来到门前,看向浮萍道:我现下要为公主诊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浮萍没有应声,而是看向床上的丹阳公主。 丹阳公主见状说道:听阿岚的。 是,公主。 浮萍领命转身出了卧房,季翎岚随即将门窗关好,道:公主,您的病是急性阑尾炎的一种,需开刀将坏死的阑尾切除,阿岚恐无法顾及男女大防,还请公主应允。 阿岚,本宫便把这条命交给你了。 季翎岚从袖袋里拿出麻/醉喷雾,先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朝着丹阳公主喷了两下。看着丹阳公主慢慢失去意识,季翎岚这才回到解剖室,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术要用的工具,这才重新回到丹阳公主的卧房。 麻/醉喷雾的时效有限,未免出现意外,季翎岚按照用量又给丹阳公主注射了麻/醉剂。穿戴好手术服,将太阳能台灯放好,季翎岚深吸一口气,拿着手术刀开始了阑尾切除术。 半个小时后,手术完成,缝合好刀口,季翎岚又为丹阳公主挂了点滴。又是一个小时匆匆而过,收拾好一切,季翎岚便出了房门。 浮萍见他出来,连忙上前询问道:公子,公主的病诊治的如何? 浮萍姑姑放心,公主的病已经得到妥善治疗,只是现下身体虚弱,已经陷入沉睡,待她醒来疼痛便会减轻。 多谢公子!浮萍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朝着季翎岚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显然比之前要诚心的多。 这是应该的,浮萍姑姑不必客气。季翎岚顿了顿,将浮萍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浮萍姑姑,公主的刀口最忌感染,但凡进入公主房间的侍女,都必须净手,更换干净的衣物。 刀口?浮萍惊讶地看着季翎岚,道:公主受伤了? 并不是,姑姑不必紧张,你只要记住我的话便可。 浮萍点点头,道:多谢公子提醒。 三名御医的目光纷纷投注在季翎岚身上,见他与浮萍轻声低语,心中的好奇被勾起。待浮萍离开后,纷纷上前将季翎岚围了起来。 老御医率先开口,道:季公子,公主的病如何,你是如何诊治的? 公主的病已经得到控制,喝几日药便能痊愈。 看着热情的三位御医,季翎岚只觉得冷汗直冒,敷衍地说了两句,事关丹阳公主的清誉,季翎岚当真不敢多言。 三位御医哪肯罢休,接连问出好些问题,季翎岚招架不住,连忙找借口道:诸位大人,我还需给公主配置药物,不便多言,还请诸位见谅。 浮萍从卧房内出来,为季翎岚解了围,道:公主现下已安然无恙,诸位大人请回吧。 三位御医看看季翎岚,相互对视了一眼,苏兴安笑着说道:季公子,不知你何时有空,我们相约喝茶,方便探讨一下医术。 季翎岚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个当真说不准,还请几位见谅。 苏兴安有些失望地说道:那就太可惜了,我等告辞。 实在抱歉,若有机会小民定然前往府上拜访。 三人没再多说,一起离开了公主府。 说实话,若不是封建社会的封建思想太过根深蒂固,季翎岚真的不介意将掌握的技术,无偿的教授于他们,只是现在的形势实在不允许。若傅南陵继位,倒是可以尝试。 季翎岚没有马上离开尚书府,而是待丹阳公主醒来以后,再次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这才和陆九他们一起回了王府。从季翎岚上门诊治到离开,中间隔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季翎岚愣是没见到高旭之的人影,唯有高宁去看了看,可见丹阳公主和高旭之的夫妻关系有多么淡薄。 马车上,季翎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陆大哥,你可知丹阳公主和高大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属于皇家密辛,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丹阳公主和高大人是先皇指的婚,最初时两人的感情还不错,后来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季翎岚一怔,之前听傅南陵提过,他母妃的死并不简单,似乎与高旭之有关,难道丹阳公主与高旭之关系破裂,也是因此?想不通索性便不再为难自己,待傅南陵从皇宫回来,他再问清楚。 季明秋派出人手到宴宾楼寻找季翎岚,结果扑了个空,向店小二打听他的下落,却因季翎岚不是常客,店小二也是一问三不知,就这样双方成功错过了。 瑶华公主得知消息,心中失落,加之本来就病着,精神更加不济,小小的伤寒愣是拖了小半个月也没能痊愈。季明秋忧心不已,季娉婷也是整日陪在瑶华公主身边,傅南平就算想献殷勤,也没有机会。 这日,傅南平又来会同馆探望,正巧碰到季明秋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 傅南平笑着恭维道:将军与公主鹣鲽情深,真是让人艳羡。 季明秋微微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道:公主病体未愈,不能见客,还请平王殿下见谅。 无碍,本王只是拿了些药材过来,聊表心意。 多谢平王殿下。季明秋招来一名侍女,道:把药端给公主,务必看着公主服下。 是,将军。侍女福了福身,接过药碗转身走向正房。 季明秋看着侍女进了正房,这才转头看向傅南平,道:平王殿下,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将军请说,本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主病体迟迟未愈,令人十分担忧,加之她不喜药味,每回服药都会十分难受,我观之心疼不已。我们来京途中,曾途径永宁镇,在那里采买药材时,曾听闻有家名叫福春堂的药铺,只卖治疗伤寒的药,不仅不苦,疗效还十分好,至多七日便能康复。可永宁镇的福春堂现已关张,据说其掌柜来京都置办药铺,不知平王殿下可有听闻? 傅南平对季翎岚之前的事调查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福春堂的掌柜便是他。他正愁找不到借口接近季翎岚,季明秋便给他找了现成的,而且还能拉进他与瑶华公主的关系,简直一举两得。 说来也巧,将军说的这个福春堂,本王还真知道。 季明秋眼睛一亮,接着说道:平王殿下也有耳闻? 傅南陵眼底的笑意掩藏不住,道:不止早有耳闻,本王还知晓福春堂的掌柜现在何处。 哦?那太好了,不知平王殿下能否将他请来? 季明秋也是一阵欣喜,他派人在京中到处寻访福春堂的下落,找遍了整个京都也未曾找到,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将军有所不知,那掌柜现下住在陵王府,三皇弟的脾性不太好,本王与他又素来不和,要想请他出府,还得将军与本王亲自去请才成。 陵王?季明秋微微皱眉,道:倒是有所耳闻。 傅南平叹了口气,道:陵王自幼体弱多病,全靠那些珍惜药材撑着,父皇垂帘,对他多有宠爱,却养成了他乖张的性子说起来,本王也有错,未能尽到兄长的教导之责。 那就劳烦平王殿下,陪我走上一趟。 季明秋也是身在朝堂多年,自然明白傅南平的意思,却没有接话茬的打算。 傅南平眼底的笑意一滞,随即说道:瑶华公主和将军是贵客,我们自当尽地主之谊,何来劳烦一说。将军请。 季明秋在傅南平的带领下前往陵王府,而此时季翎岚正在琢磨着建造密室的计划,他让唐棠订购的医疗器械已经相继到货,他也该着手建造一个秘密的能摆放这些现代化设备的地方。 小林子,王府里的能人巧匠那么多,有没有招揽一些建造师,就是研究机关暗道之类的人才。 小林子想了想,道:这个倒还真有,他叫诸葛修,是有名的建造大师,痴迷研究各种机关暗道。后来因为一些事,得罪了他们当地的知府,被冤枉下狱,是王爷命人将他救出,咱们王府地下那间水牢就是他建造的。公子,您打听这个作甚? 最近看了一本杂书,上面描绘了一些这方面的趣事,有些好奇,便问上一问。 不是季翎岚不相信小林子,只是这件密室里所藏的东西事关重大,若是被人发现,定然会引起轰动,带来的麻烦将会是无穷无尽,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林子不疑有他地点点头,道:若是公子感兴趣,不妨到他的院子里看一看,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 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对啊,什么会飞的木鸟,会动的铁人等等,都是他鼓捣出来的,看着好玩,却一点都不实用。 季翎岚一听,顿时有了兴趣,道:他的院子在何处,左右无事,索性过去看看。 就在咱们王府对面的那座大宅里,里面住的都是追随王爷的能人异士。 就在对面?那感情好,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季翎岚虽然来王府也有近两个月,却从来不主动询问王府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对面的宅子也属于陵王府。 季翎岚刚出正房,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练功夫的刘涟。自从跟他来陵王府,刘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是依旧懂事的让人心疼,他见季翎岚每日都会习武,也提出要跟着一起练,季翎岚自然没有意见,于是陆九既季翎岚这个徒弟后,又多了一个徒弟。相较于季翎岚,刘涟要刻苦得多,每日都超额完成目标。季翎岚明白他的心思,虽然在这里他得到了善待,但他每日还是会过的小心翼翼,避免给别人添麻烦,这说明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外人来看待,唯恐哪天被赶出去。 涟儿,你都多练近半个时辰了,再练下去有损身体。走,跟我去个地方。 刘涟停下动作,犹豫了一会儿,道:哥哥,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季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打在椅背上的帕子递了过去,道:涟儿,我并不是可怜你,才将你从御史府带出来。我是受刘夫人的嘱托,要替她好好照顾你,就像新晨一样,我是真心把你当成自家人。 刘涟接过帕子,怔怔地看着季翎岚,道:哥哥,我 我知道御史府的经历,给你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让你无法敞开心扉去接受别人。没关系,咱们慢慢来,将心比心,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和我一样,将彼此当成家人。季翎岚长出一口气,笑着说道:擦擦,随我去个好玩的地方。 第84章 季翎岚没再给刘涟犹豫的机会, 拉着他的手便出了院子。站在王府门口,抬头朝着对面看去,对面的宅子虽然不如王府的面积大, 却也不小, 最明显的不同,便是大门。王府的大门不仅有正门, 还有左右两个侧门,而对面的宅子却只有一个大门。大门的高度、宽度也有所不同。在古代, 可以仅凭这一点,看出宅院主人的地位如何。 季翎岚径直走了过去, 身后跟着小林子、刘涟, 还有季新晨。 分卷(99) 大门开着,正有人进出,见季翎岚从王府里出来,连忙行礼道:小人钱坤见过公子,见过林公公。 虽然分处两个院落, 到底是住对面, 季翎岚从王府进进出出有段时间,该认识的都已经混了个脸熟,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季翎岚并不认识宅院里的人。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道:不必多礼。请问你是否知晓诸葛修的住处? 钱坤连忙答道:回公子, 小人知晓, 若公子不嫌弃, 就由小人带您过去。 季翎岚客气地笑笑, 道:那就有劳了。 钱坤带着季翎岚四人往宅子里走,里面来来往往的不少人,有坐在花园里喝茶下棋的, 还有在演武场练拳脚的,男女老少都有,相较于王府里要热闹上许多。见他们进来,纷纷行礼,季翎岚谁也不认识,只能礼貌性的报以微笑。 季翎岚好奇地看向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童,小声地问道:小林子,那边那个孩子也是能人异士么? 小林子转头看了看,笑着答道:公子,那不是孩子,今年也有二十几岁了,只是八岁以后,模样和身高便没变过。公子别看他个头不大,轻功可是一顶一的好,陆大人都比不过他。 这么厉害?季翎岚忍不住赞叹道:还真是能人异士啊。 小林子指了指一旁下棋的两人,道:公子,下棋的那两位老先生,一个精通天文地理,一个精通风水术数,都是闻名天下的人物,皆被王爷网罗于帐下。 风水术数?那是否也精通阴阳八卦? 这个自然,不止他们,王爷也精通此术。 哦?王爷也精通阴阳八卦?季翎岚的眉头皱紧,他记得在向晚山庄时,他们被困在花园里,傅南陵还说不通此术。 难道从他们相遇开始,发生的一切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小林子见季翎岚有些愣神,出声叫道:公子,公子? 季翎岚回神,之前的兴致没了,却也不想扫兴,道:我们快到了吗? 钱坤连忙指了指前面的院子,道:公子,那个院子就是。 季翎岚点点头,没再说话,众人朝着院子走去。 院门半掩着,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声音清脆有规律,似乎是有人在打铁。 钱坤走上前将院门打开,道:公子,这就是诸葛修的院子,整天乒铃乓啷的,我们都习惯了。 季翎岚等人好奇地走进院子,钱坤扬声招呼道:诸葛兄,公子来访,你快出来迎接。 季翎岚一听,连忙说道:不必如此,我们自己进去便可。 房间里打铁的声音依旧响着,并未因为钱坤的话有半分停顿。 季翎岚径直走向打铁的房间,房门未关,刚刚走进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混杂着汗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熏的他差点吐出来。 季翎岚不禁一阵苦笑,道:这味道着实重了些。 钱坤则是见怪不怪,解释道:公子莫怪,他这人就这样,整日里关在院子里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鼓捣就是好几日,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别说沐浴,连睡觉都很少。 季翎岚站在门口朝里看去,房间里有个火炉,一名瘦小的男子正挥舞着锤头,在一块烧红的金属上不停地捶打着。男子蓬头垢面,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上半身光着,露出不怎么结实的胸膛。下半身的裤子已经被汗水浸透,上面的水渍一层压着一层,显然是许久没有换。真不是季翎岚矫情,这味道着实让人无法靠近。 诸葛修全神贯注地打着铁,仿佛没有留意到门口正站着一群人。季翎岚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又实在无法忍受那股味道,便来到院子里坐了下来,打算等他休息的时候再找他。 钱坤见状问道:公子,您找诸葛兄有何事? 无事,就是听说他研究了不少好玩的东西,便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他确实鼓捣了不少玩意儿,都在库房里放着,宝贝得很,除了王爷,不让旁人碰。 季翎岚点点头,好奇地问道:不知钱先生有何特长? 不瞒公子,小人会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钱坤虽然这么说,眼底却没有半分自卑的情绪,反而有些小得意。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不妨说来听听。 公子这话说的好,小人也是这么觉得。钱坤看向季翎岚的眼神变了,仿佛看到了知己,道:小人这么说吧,但凡这世上有的,小人想要的,就没有拿不到的。 季翎岚一怔,很快便明白了钱坤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道:先生这话说的大了些。 钱坤一听季翎岚不信,急忙说道:公子别不信,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皇宫里的东西 小林子闻言眉头一皱,道:钱先生慎言! 钱坤神情一滞,连忙改口道:小人决不夸口!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那我便考考先生如何? 钱坤拍着胸脯说道:公子直接出题便可。 我有一封书信,要送往永宁镇的永宁堂老大夫手里,麻烦钱先生跑一躺。老大夫身上有一副金针,早晚不离身,我要你不仅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送到,还要将金针拿来京都给我,钱先生能否办到? 这个简单,公子只要把书信给我,明儿一早我就将金针送到王府。 成,那便这般约定,待会儿我便回去写信。 季翎岚这般做,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另有深意。 对了,不知钱先生对锁具是否有研究? 这个自然,开不了锁,又怎么拿东西?钱坤说话丝毫没有顾忌。 那钱先生可会制造锁具? 这个不会,我只会开锁,造锁这活计诸葛兄是行家。 季翎岚的眼睛一亮,道:这么说诸葛先生对锁具颇有研究? 他对机关消息最有研究,锁具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季翎岚点点头,心中暗道:果然天才都是特别的。 等了小半个时辰,诸葛修依旧没有停下的打算,而李胜却匆匆进了院子。 来到近前,李胜躬身行礼道:见过公子。 季翎岚疑惑地问道:管家来此有事? 公子,平王和临国大将军过府,说要见公子。 临国大将军?季翎岚不解地皱起眉头,道:他们可有说找我何事? 李胜如实说道:说是求药。 求药?季翎岚更加迷惑,却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没有权利拒绝,便起身道:那我们便回府看看。 见季翎岚要走,钱坤连忙说道:公子,那小人何时去拿书信? 申时吧,我应该会有空,你直接来王府找我便可。 钱坤点点头,道:那小人申时去拿书信。 季翎岚满心疑惑地回到王府,在李胜的引领下,径直走向正厅,一进门便看到了平王和季明秋正坐着喝茶。他躬身行礼道:小民季翎岚见过平王,见过将军。 待看清进门的季翎岚时,季明秋不禁一阵怔忪,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派人到处寻找的人,今日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当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岚免礼。傅南平转头看向季明秋,道:将军,这便是福春堂的掌柜。 季明秋回神,随即问道:你姓季?看着年龄不大,竟做起了药铺掌柜? 季明秋的问题,但凡知晓季翎岚身份的,大都会这么问,所以傅南平和季翎岚都未感觉奇怪。 小民姓季,今年十七。 季明秋仔细地打量着季翎岚,道:没想到福春堂的掌柜这般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将军过誉,小民不敢当,只是以卖药维持生计而已。 阿岚,临国的瑶华公主感染伤寒日久,至今未能痊愈,公主不喜药味,每每喝药都是折磨。将军听闻你这里的药只是微苦,不会难以下咽,故让本王陪他过府,想买些药回去,给公主服用。傅南平说明来意。 季翎岚一听,心里的疑惑顿解,道:敢问将军,公主确定只是伤寒吗? 这 季明秋打断傅南平的话,道:随行太医是这般诊治,可服药近一个月都未能痊愈,我怀疑诊断有误,不若阿岚随我到会同馆,替公主重新诊治。 将军,实在抱歉,小民只卖药,不看病。 傅南平看看季明秋,出声说道:阿岚,你过谦了,听说皇姑姑的病,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还是阿岚给治好的。瑶华公主千里迢迢来访傅国,却不幸染了病,身为傅国臣民,我们本该尽地主之谊。阿岚还是随我们去看看吧。 傅南平三两句话将问题抬到了两国交好的高度上,季翎岚若是不去,那便是破坏两国关系,这罪名他当真是担不起。 那小民便随将军去一趟,不过能否诊治,小民不敢保证。丑话说在前头,省得以后麻烦。 无碍,阿岚能随我去一趟,便是尽了心力,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只会心存感激,不会怪罪。 将军言重,治病救人是本分,当不得将军感激。 傅南平站起身,笑着说道:那我们便走吧,阿岚坐本王的马车便可。 坐马车我会头晕,还是骑马吧。季翎岚转头看向李胜,道:劳烦管家帮我备马。 是,公子。 傅南平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说道:骑马也好。李胜,帮本王也备上一匹。 傅南平的要求,李胜不敢拒绝,只好吩咐下人多准备一匹马。 季明秋不在乎傅南平是骑马,还是坐马车,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季翎岚身上。 三人骑马走在街上,季明秋在中间,傅南平和季翎岚分别在他左右两边,身后跟着陆九和小林子,以及傅南陵和季明秋的随从。 季明秋看向季翎岚,状似随意地问道:阿岚的医术是跟哪位名师学的? 季翎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将军见谅,师傅不让小民对外提及他的名字。 无碍。那阿岚家中还有何人,为何会在陵王府? 小民父母早逝,现下家中只有阿岚一人,蒙王爷不弃,收留小民,自此便为王爷做点事。 父母早逝?季明秋微微皱眉。 季翎岚如实答道:十年前小民的家乡闹灾,颗粒无收,父母带小民到京都寻亲,却饿死在途中,唯有小民一人活了下来。 原来如此。有傅南平在身边,季明秋也不好深问,适时的住了口。 半小时后,三人到达会同馆,径直走向瑶华公主所在的院落。 季娉婷正在院子里赏花,见众人进来,连忙起身迎了过来,道:娉婷见过父亲,平王殿下。 傅南平温声说道:郡主免礼。 季娉婷看向面生的季翎岚,问道:父亲,这位公子是? 季翎岚见状连忙行礼道:小民季翎岚见过郡主。 小民? 他是阿岚,是我请来的贵客。季明秋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公主在卧房休息,你随我进去吧。娉婷,你代我陪殿下片刻,我去去就回。 季娉婷好奇地看看季翎岚,乖巧地点头道:是,父亲。 平王殿下稍后,我去去就来。 将军不必客气,本王自便就好。 季翎岚跟在季明秋身后,朝着正房走去。来到卧房门前,季明秋出声说道:阿岚稍后,我先进去看看公主是否在休息。 将军请便。不知为何,季翎岚总觉得季明秋待他过于温和。 季翎岚在外面等了没一会儿,季明秋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公主已经醒了,阿岚可以进去了。 是,将军。季翎岚走进卧房的门,见季明秋没有跟上,道:将军 阿岚进去便可,我还有事要处理,过会儿再过来。 那好吧。 季翎岚心下有些忐忑,心里想着公主房内应该有侍女吧。结果他刚进门,侍女就走了出去,还随手关上了房门。季翎岚站在门口有些无措,古时候的女子不是最注重名节的么,不是不能和男子独处一室么,这到底什么情况? 你是阿岚?见季翎岚站在门口发愣,瑶华公主起身下了床,朝着季翎岚走了过来。 季翎岚看了看瑶华公主,连忙行礼道:小民季翎岚见过瑶华公主。 瑶华公主来到近前,伸手将季翎岚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他,眼底的光亮得吓人,道:你姓季? 季翎岚被盯得心里发毛,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道:回公主,小民姓季。 瑶华公主似乎察觉道自己的不妥,连忙收敛了一下情绪,道:阿岚是何时的生辰? 小民从未过过生辰,也不知究竟是哪日,只知今年已满十七。季翎岚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原身的生日是哪天。 那你的父母就没提过吗? 这些都是很私人的问题,虽然傅南陵也曾问过,那也是两人相熟以后才问的,可今天他却接连被问及这些事,真的让他很疑惑。 未曾提及。季翎岚转移话题道:公主,小民前来是为公主治病的,还请公主就坐,小民为您诊脉。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解释道:阿岚莫要误会,只要你与我的一位故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算起来他的儿子也有你这般大年纪,所以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分卷(100) 季翎岚恍然,道:原来如此。还请公主就坐。 瑶华公主点点头,来到桌前坐下,主动伸出右手。 季翎岚也随之坐了下来,道:公主殿下,请恕小民冒犯。 阿岚不必多礼。 季翎岚伸手搭在瑶华公主手腕上,仔细地诊着脉,一会儿后,他收回手,询问道:公主可曾发热? 未曾,只是头疼、喉咙疼,鼻子也不通畅。 可流鼻涕? 之前流,现在不流。 劳烦公主张开嘴,我看一下您的喉咙。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配合的张开嘴巴,季翎岚借着窗外的阳光仔细看了看,道:公主,您可有咳嗦的症状? 有,不过并不严重,偶尔咳上几声。 季翎岚点点头,道:公主的病,小民心里大致有了数,请公主给小民安排一个无人的房间,然后准备一些清水,和几个干净的瓷瓶,小民要为公主配药。 这里不行么? 季翎岚果断拒绝道:不行。公主见谅,小民的药方不能外传,小民还要靠这个吃饭。 瑶华公主笑了笑,道:好,那便依你所言。巧意进来。 瑶华公主吩咐巧意按照季翎岚的吩咐准备房间,季翎岚紧跟着出了房门,将药水配置好后,递给巧意,道:公主要吃的药便是这些,左手的是中午饭后要服用的,右手是晚上临睡前服用的。至于明日的药,我会让人送来。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季翎岚觉得这临国来的人有些怪异,本打算脚底抹油,不曾想却被堵个正着。 阿岚这是要走吗? 看着门口的季明秋,季翎岚笑了笑,道:将军,实不相瞒,阿岚事前与人有约,现在马上就要到时辰,便想着留下药,便先行离开。 与人有约?季明秋点点头,道:既然阿岚与人有约,那我也不便强留,不过待明日希望阿岚能再来一趟,给公主复诊。 季翎岚没想到季明秋答应的如此爽快,道:将军,这药服用三日才有明显效果,小民三日后再来复诊,如何? 三日?季明秋微微皱眉,道:也好,那我送你出去。 不敢劳烦将军,小民自己回去便可,将军还是去照顾公主服药吧。 季明秋犹豫了一瞬,道:那阿岚莫要忘了三日之约。 将军放心,阿岚定不敢忘。 见季翎岚从房中出来,陆九和小林子便迎了过去。 傅南平抬头看向这边,笑着说道:阿岚,公主的病情如何? 回王爷,公主确实只是伤寒,小民已经开了药,不出意外,七日内便能痊愈。 不等傅南平开口,季翎岚接着说道:王爷,小民还有事,先行告退。 傅南平看看季翎岚,又看看身旁的娉婷郡主,犹豫了一瞬,道:阿岚,将军需照顾公主,不便送你回去,就由本王送你吧。正巧这两日本王身体有些不适,阿岚顺便为本王诊治诊治。 从这几次接触下来,傅南平早已看出傅南陵对季翎岚的不同,上一世被他弃之敝履的人,这一世竟放在了心尖尖上,说不准傅南陵和他一样,也是重生而来。若是这样想来,那傅南陵上一世便已经对季翎岚动了情,只是当时懵懂无知,那么傅南陵登上帝位那些年,定是活在悔恨当中,所以这一世才会那般忌惮他靠近季翎岚。 想见一面季翎岚真的不容易,而娉婷郡主则没有妨碍,傅南平权衡了一下,决定先拿下季翎岚,乱了傅南陵的心智再说。至于季翎岚,只要他登上帝位,他就只能是他傅南平的。 陆九刚想说话,便被季翎岚拦了下来,道:王爷若是不弃,那小民就只能遵命了。 傅南平几次三番的算计,再加上傅南陵一直拖着不向他坦白,季翎岚已经慢慢失去耐心,与其被动躲避,他宁愿选择看看傅南平到底有什么算计。 公子 我主意已定,无需多言。季翎岚看向傅南平,道:王爷,走吧。 傅南平眼底难掩喜色,转头看向季娉婷,道:郡主,明日本王再带你去逛百花园。 季娉婷笑着说道:那一言为定。 本王向来言而有信,告辞。 季翎岚微微躬身,随着傅南平转身出了会同馆,一起上了傅南平的马车。 小林子想跟上去,却被傅南平的贴身是从拦了下来。 王爷的马车不是什么人想上便能上的。 季翎岚掀开车帘,看向小林子,道:放心,我没事,你和陆大哥骑马跟着就是。 陆九拉住小林子,道:阿岚自有分寸,莫要再做纠缠。 小林子眉头皱得死紧,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和陆九一起上了马,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后面。 季翎岚看向傅南平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您几次三番地约我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阿岚可信前生今世? 季翎岚的眼神闪了闪,心里的猜测似乎将要得到证实。 王爷这话是何意? 我之前网罗了一名术士,他能让人想起前世的记忆。傅南平仔细观察着季翎岚的反应,道:阿岚,你我之间并非初见,而是已经有了一世的纠缠。 季翎岚眉头皱紧,道:王爷是在说笑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爱是会消失的,唉。 第85章 王爷, 您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瓜葛,还已经纠缠一世?因为梦境的原因,季翎岚之前就有猜测, 现在傅南平这般说, 虽然印证了一些猜测,但却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没错, 就是我和你。傅南平伸手去握季翎岚的手,却被季翎岚躲开, 他神色一怔,脸上露出伤心之色, 道:阿岚, 上一世我们心意相通,早已许山盟海誓,奈何傅南陵不择手段,夺得了帝位,不仅杀了我, 还杀了你。老天垂帘, 让我再活一世,我发誓定要报此血海深仇,与你再续前缘。 季翎岚听着傅南平深情的告白,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心里的排斥是那么明显, 与傅南陵向他表白时的无措完全不同。 王爷, 那些术士的话怎能轻信, 说不准他只是骗取王爷信任,谋取荣华富贵而已。 不,他说的没错, 那就是你我的前世,我亲身经历过的前世。不止我,傅南陵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刻意接近你,就是想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好让我痛不欲生,无力与他争夺皇位。 季翎岚平静地问道:王爷是说陵王也拥有前世的记忆? 是,傅南陵定然拥有前世的记忆,否则他怎会知晓我所有的秘密,而且还提前遇到你?傅南平深情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他从遇见你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设计,为的就是拿你来牵制我,你千万莫要信他。 那王爷能说一说,我们三个前世的纠葛么?季翎岚平静的与傅南平对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傅南平心中一喜,道:阿岚相信我了? 季翎岚实话实说道:我现在还无法判断真假,还请王爷将上一世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一遍。 无碍,待本王将所有事都讲与你听,阿岚便知真假。 傅南平沉吟了片刻,将前世的事娓娓道来。 公子,王府到了。 傅南平刚说到了关键时刻,外面便传来小林子的声音。 季翎岚掀开车帘,道:我有事与平王殿下商谈,你们先行回府便可。 小林子担忧地说道:公子,有事还是待王爷回来再说吧? 等不了了。季翎岚说完放下车帘,道:王爷继续说吧。 傅南平眼底闪过得意的笑,接着说道:前世的这一年父皇病重,朝中大臣皆推举我当选太子之位,我原本以为一切水到渠成,却没想到傅南陵竟然想谋夺皇位。他知晓我赏识你,便与你商定计策,让你假意背叛他,投到我的帐下。 季翎岚不由想起那个梦,问道:什么计策? 他让柳侧妃诬陷你,玷污她的清白,不仅让人仿造你的笔记,画了柳侧妃的画像,还让柳侧妃的丫鬟指证你,最后人证物证俱在,你被他押入水牢,折磨了三个昼夜。若不是我宁愿舍弃一枚钉子,也要将你救出来,恐怕你活不了多久。 傅南平说的这一切,正是他梦中经历的一切,这不可能是巧合,这只能说明梦里的一切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失去了这些记忆。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他和傅南陵的一切原来都是处心积虑安排好的。这样的认知,让季翎岚的心一阵阵抽疼。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他尽量平静地问道:那后来呢? 把你救出来后,你断断续续烧了大半个月,就连御医都说你没得救了,你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你当时的惨状取信了我,我把你当成心腹,日日将你带在身边,而你却将所知的所有有关我的秘密,全部透露给傅南陵,以致于我的势力如土崩瓦解一般,迅速被傅南陵吞噬、消灭。 傅南平的眼睛看着他,却又像透过他看着别处,季翎岚心里明白,傅南平现在正处在回忆当中。 一次偶然,我得知实情,心中悲愤,却发现对你早已情根深种,我无法对你下手,只是将你囚禁了起来,可傅南陵却对你不闻不问,甚至将你当成了弃子。我曾对你说,他从未对你有情,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你,可你不信,直到我用计让傅南陵亲口说出真相,你才彻底死心。 傅南平从回忆中走出,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他从未真心对你,上一世是,这一世也是,他的目的从来都是利用你,与我争夺皇位,你莫要再被他骗了。这世上唯有我真心对你。 最初的那个梦再次在季翎岚的脑海里浮现,那个始终看不清真面目的男人,终于有了具体的面貌,那就是傅南陵。同样的凤眼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截然不同,梦里的傅南陵眼神淡漠,看向他时也是冰冷无情;略显苍白的嘴唇,说话的语气淡淡,却如利刃一般,刺伤他的心。 我救了他,给了他荣华富贵,他为我做点事,也是理所应当。如今既然没了利用价值,那便送于二皇兄,不是正和二皇兄的意么? 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情谊? 情谊?季翎岚,你不过是本王利用的工具,本王与你是云泥之别,你居然敢肖想本王对你如何,当真是天真的可笑。 季翎岚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心脏就像被人捏住了一般,疼得厉害。他苍白着脸,接着问道:最后我是怎么死的? 傅南陵夺得皇位,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在一次交战中,你被他一箭射死。我本想追随你而去,却失手被擒,他将我关进大牢,对我百般折磨,直至将我折磨致死。傅南平靠近季翎岚,想要触碰他,却被季翎岚又一次躲了过去。他伤心地说道:阿岚,自你知晓真相后,日渐消沉,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深受感动,慢慢与我心意相通,你也曾答应与我长相厮守,并许下盟约,为何如今 王爷。季翎岚打断傅南平的话,起身说道:事情原委我已知晓,便先行告退了。 傅南平伸手攥住季翎岚的手腕,道:阿岚,你既已知真相,为何还要回陵王府?难道你还是不信我? 季翎岚挣开傅南平的手,道:王爷,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无法全然相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求证,告辞。 阿岚,傅南陵贯会花言巧语,若你直接去问,他定不会说真话,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王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季翎岚不想再听,直接掀开车帘,跳下了车。 陆九见他脸色不对,上前问道:阿岚,你没事吧? 无事。陆大哥,我有些累,就先回院子了,你们不用跟着。 季翎岚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进了王府大门。 陆九看看傅南平的马车,眉头皱紧,紧跟着走了进去。 小林子见状连忙跟上,道:陆大人,公子的神情明显不对,要不您还是进宫一趟,将此事告知王爷吧,奴才担心若是耽搁下去,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陆九顿住脚步,沉吟了一会儿,道:那阿岚的安全就暂且交给你,我去去就回。 小林子忙不迭地说道:陆大人放心,奴才誓死保护公子。 季翎岚一回到院子,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他现在的状况不吝于当初看到山洞里铺满尸体时的混乱,以往认知的一切都被推翻,他心里明白傅南平说的半真半假,但他的梦不会骗他。 与傅南陵相识的一幕幕,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季翎岚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傅南陵做的这一切简直漏洞百出,只有他蠢的不去深想。他一个皇子,怎么可能深更半夜在京都的郊外落水?他是向晚山庄的常客,怎么可能不清楚花园的构造?傅南陵不是不过问他的与众不同,而是早就知道他是谁。 季翎岚轻声地呢喃道:傅南陵,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甘愿降低身价地迁就我,口口声声地说着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王救了他的命,让他为本王做点事,那是理所当然。现在没了利用价值,那就索性送于二皇兄,这不正和二皇兄的心意么? 梦里傅南陵淡漠的话,再度在脑海里回响,每听一次都像有一把刀,刺进他的心脏。 利用价值?你既然已经重生,对所有事都该了若指掌,为何还要来招惹我,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机? 季翎岚头痛欲裂,心口也疼得厉害,关上门窗直接进了解剖室,他现在急需一个人倾述,而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唐棠。 分卷(101) 来到储物柜前,季翎岚拿出手机,直接给唐棠打了过去。可是接连打了好几个也没人接,季翎岚混乱的心情被担忧取代,除了那次他重伤住院,从来都是随叫随到。季翎岚想起李明丽的案子,想起之前唐棠的打算,连忙打开了记事本。 上面果然有一条备忘录:师傅,送去检验的那两根灰白色的头发,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其中所含的化学物质完全吻合,可以确定那两根头发同属于郑明磊。 季翎岚看看信息存储的时间,日期是三天前,鉴定结果出了三天,以那小子的性子肯定按捺不住,现如今又联系不上他,季翎岚心里不禁忐忑不安。 嘀嘀嘀的声音响起,季翎岚不禁一怔,随即看向门口。房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唐棠,而是好久不见的高远。季翎岚微微皱眉,没有尸检,他一个刑侦队的队长来法医解剖室做什么? 高远很快解开了季翎岚的疑惑,他径直来到储物柜前,仔细观察着密码锁。之前的旧储物柜,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换掉,现在的储物柜够大,也够先进,都是用指纹、面部识别,或者密码来开启。 高远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随即又拿出一卷胶带,撕下来一块,粘在属于唐棠的储物柜的密码盘上,轻轻按压,然后再撕下来,只可惜没有任何指纹出现。高远微微皱眉,又故技重施,用胶带粘了粘输入指纹的感应器,依旧没有指纹。他的眉头皱紧,目光放在面部识别器上。指纹可以获取,但面部识别除了本人外,还真没别的好办法,虽然现代的化妆术很厉害,奈何高远这个糙汉子不会。他也不可能当真化妆成唐棠的模样,在警局里晃荡。 在储物柜前待了一会儿,高远正想离开,突然听到一阵震动声响起,他警觉地看向季翎岚的方向,吓了季翎岚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连忙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高远在解剖室里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哪里有手机,又看了一眼唐棠的储物柜,不甘地离开了解剖室。 季翎岚连忙拿起手机给唐棠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唐棠平静的声音。 喂,师傅,刚刚在和人谈事情,把手机静音了,我现在马上回去,您等我一会儿。 好,你路上小心点。 季翎岚挂掉电话,看向房门的方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刚才高远的行为不得不让他起疑。 阿岚,如果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 阿岚,都怪我,如果我和你一起走,就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三年前,高远在他尸体前说的话,在季翎岚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当时他只是以为高远对他的死感到悲伤,如今想来这悲伤里,似乎还掺杂着愧疚。 难道高远与我的死有关? 再回想起之前,唐棠因为调查郑明磊被重伤时,曾说过的话,季翎岚虽然不愿去想,却不得不对高远产生怀疑。 曾经亲密的战友,很可能是害死自己的内鬼。刚刚萌动的爱情,很可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接连的认知,几乎击溃季翎岚的内心,除了他母亲去世那一天,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茫然无措。 季翎岚躺在解剖台上,这个除了他家,最为熟悉的地方,耳边放着轻柔的音乐,以往的每一次他都能很快平静下来,可是这次却失败了,愤怒、委屈、伤心,种种负面情绪纷涌而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就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解剖室的房门被推开,唐棠从门外走了进来。 师傅,你还在吗? 唐棠的声音将季翎岚从奔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转头看过去,出声说:你怎么才来? 季翎岚的声音一出,不仅唐棠愣住,就连他自己也不禁怔在了原地。 唐棠眉头紧皱,担忧地说:师傅,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跟随季翎岚这么久,唐棠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季翎岚的脆弱,虽然他看不见季翎岚,却能从略带哽咽的嗓音中听出他的情绪。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平复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唐棠,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您要是蠢,那我不就是个傻子吗?唐棠看向季翎岚所在的方向,问:师傅,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又是一阵沉默后,季翎岚才将今天发生的事讲给唐棠听。 唐棠惊讶地张大嘴巴,说:师傅是怀疑他们两个都是重生的? 季翎岚苦笑着说: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那师傅怎么肯定他们上一世遇到的季翎岚就是你呢? 一个小乞丐怎么可能会那么多?可傅南陵却从来没问过,你不觉得这说不通吗?心境一变,看事情的角度也跟着改变,之前有多觉得傅南陵善解人意,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蠢。 唐棠认同地点点头,说:也是,一个只能以乞讨为生的小孩,能拥有师傅这样的能力,确实说不通。 我自以为聪明,却被人耍得团团转,说到底就是个一叶障目的蠢货。 师傅,您别这么说,我听着心里难受。他们都是重生的,拥有前世的记忆,又是生活在皇宫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师傅肯定没有他们那么深沉的心机。不过好在发现的早,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师傅,以您的能力,还有我的支持,在哪儿不能生活,没必要非掺和进他们兄弟的恩怨当中。 季翎岚垂下目光,自嘲地笑了笑,说:你说得对,幸好发现的早,现在还不至于深陷其中。抽身离开,过我想要的生活,不管他们谁生谁死。 听出季翎岚语气的不对,唐棠担忧地问:师傅,您伤心是为傅南陵吗?您爱上了他? 爱上还不至于,只是有些心动罢了。况且就算爱上,他值得我不顾一切么? 不值得。师傅,不说他是不是想再一次利用你,就算他是真的后悔了,想要挽回,也不值得。 是啊,这世上不是所有事,只要肯悔过,就必须原谅的。 在人心里捅了刀子,再舔着脸去挽回,这种人不值得。唐棠见季翎岚沉默下来,接着说:师傅,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您永远不是一个人,您还有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随叫随到。 看着唐棠,季翎岚心里微暖,负面情绪被驱散不少。 差点忘了,我买了师傅最爱吃的小麻花,我拿给您尝尝。唐棠说着从手提袋里拿出两盒小麻花,放到桌上,说:一盒葱香味的,一盒海苔味的,都是咸口的。 季翎岚看看桌上的麻花,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唐棠,眼眶突然有些发酸,这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他没必要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去伤心,去难过。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驱散心里的阴霾,拿起桌上的麻花,打开盒子尝了尝,说:味道不错。唐棠,你刚才说约人谈点事,约了谁,谈的什么事? 听季翎岚的语气平静了下来,唐棠不禁悄悄松了口气,说:师傅,你看到我的留言了吗? 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就看了留言。你刚才约人谈的就是李明丽被杀案? 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我刚说了个开头,您就猜到了。唐棠笑着拍马屁。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说:你约的谁? 咱们市检察院的检察长李耀辉。 李耀辉?季翎岚点点头,说:他的风评不错,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六亲不认,你找他倒是可以。只是他与崔局的官阶一致,如果崔局有问题,就算是他也不好办啊。 李检察长说他会上报,如果警局内部真有问题,省里应该组建调查组,专门负责327qiang杀案。 季翎岚点点头,说:你回来之前,高远曾来过解剖室,他试图打开我们的储物柜,只是没找到密码盘上的指纹。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你最近行事要小心点。 高队?唐棠的眉头皱紧,说:难道他真的是内鬼? 今天他的举动太反常,虽然不能确定他就是内鬼,至少可以确定他对你产生了怀疑,至于是怀疑你私自调查郑明磊,还是觉得你的行为异常,你都要多加小心。 唐棠点点头,说:师傅放心,这柜子里都是药物,就算他们过来搜,也搜不到什么。 那些麻醉剂是个问题,待会儿我全部带走。 沉默了一会儿,唐棠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师傅,您说高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您跟他感情那么好,他怎么能忍心让您出事?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吧。季翎岚叹了口气,说:但无论什么苦衷,都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唐棠,你记住,在工作上绝对不能徇私情。 师傅,您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只是相处这么久,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现在情况未定,谁也说不准那个内鬼就是高远。不过对他,你还是防备着点,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及时与李检察长通气。 唐棠犹豫了一瞬,说:师傅,我想调查高队。 不行!季翎岚果断否决,严肃地说:高远是老刑警,他的警惕性非常高,你只是个法医,怎么可能查得了他?你别忘了上次的教训。 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不甘心。 你没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直在为327案努力,而且已经有了成效,只要抓了郑明磊,找到内鬼就轻而易举。季翎岚语重心长地说:唐棠,我知道无论是我的死,还是你身体留下的后遗症,327案已经成了你的心结,你急切地想要查出真相,但现在不是心急的时候,你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基础上,继续为327案努力。你想想如果人都没了,还怎么查? 唐棠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师傅,我明白该怎么做了,您放心,我不会再冲动了。 唐棠,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不想与这个世界失去联系,更不想唯一对我好的人,也离开我。 唐棠听得心里发酸,笑着说:师傅,您放心,我一定长命百岁,就算死也一定死在师傅后头这么说好像不吉利,反正就是您不会与这个世界失去联系,只要您需要,我就会出现。 嗯,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沉默了一会儿,唐棠接着说:师傅,那您打算怎么做? 我想听听他怎么说,好让自己彻底死了心。季翎岚苦涩地笑了笑,说: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想不清不楚的就这样完了。 第86章 季翎岚回到卧房时, 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再做下一步打算之前,他还要暂时等待, 他答应过傅南陵, 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终结这份感情的理由。 季翎岚看了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五点,距离他和钱坤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他打开门, 看向门口的小林子,问道:钱先生来过么? 小林子仔细地打量着季翎岚, 道:回公子, 钱先生半个时辰前来过,不过奴才叫了许久的门,您也没应,就让他走了。 季翎岚点点头,转身走向书房, 提笔给张老写了一封信, 用信封装好,递给小林子,道:你将这封信拿给钱先生,就说我等着他给我把东西拿来。 见季翎岚神色平静, 小林子不仅没放下心, 反而提了起来。他拿着书信, 泛起了犹豫。 季翎岚见状淡淡地说道:你若是有事, 我自己送去也成。 奴才没事,奴才这就去。小林子虽是这么说,脚步却丝毫未动, 一阵欲言又止后,道:公子,您没事吧?您千万莫要听信平王的话,他和主子素来不合,明知主子看重公子,所以才想方设法挑拨离间,公子千万莫要中计。 季翎岚看着小林子,他心知王府里的人对他好,对他尊敬,全是碍于傅南陵对他的态度,若是傅南陵对他的态度变了,这些人也会随之改变,所以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依附于傅南陵的众人中最得宠的那个,就像是被困在皇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样。 你放心,我不会对王爷不利,这信还是我自己去送吧。 季翎岚的淡漠让小林子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奴才去送,奴才这就去送。 小林子利落地转身,朝着院门走了过去,心里却沉甸甸的。和季翎岚相识以来,他一直都是温和的,即便上一次满含怒气,那也是带着感情的,而现在的他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带丝毫感情,淡漠疏离的态度,让人看着心里发慌。 季翎岚拿出茶壶泡了壶茶,端到书房,坐下看书,他在等,等傅南陵的到来,相信不会太久。 只可惜季翎岚失算了,接连等了三天,傅南陵也没出现。陆九说宫里出了事,傅南陵抽不开身。 季翎岚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便拿着配置好的药出了门。今日是和季明秋约好的三日之期,替瑶华公主复诊的日子,他不会爽约。 依旧是陆九和小林子跟在身边,季翎岚却没像往常一样,骑马或者坐在车辕上,而是安静的坐在车厢内,直到来到会同馆门口,也不曾与他们说过一句话。 公子,会同馆到了。 车帘被掀开,季翎岚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着会同馆的大门走去。 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了下来,道:什么人,来此何干? 不待小林子开口,季翎岚出声说道:季翎岚,福春堂掌柜,来给瑶华公主复诊。 守卫闻言微微拱手,笑着说道:原来是季公子,将军嘱咐过,若是您来,直接进去便成。 多谢。季翎岚道谢后,径直走进会同馆。 小林子和陆九对视一眼,心里的担忧更甚,他们能明显感觉出季翎岚有意在疏远他们,甚至已经不报陵王府的名号,而是以福春堂掌柜的身份进入会同馆,这分明是在与他们撇清关系。 分卷(102) 小林子眉头紧皱,道:大人,主子到底何时回来?若是再不回来,奴才担心为时已晚。 平王突然发难,咱们不少人手都出现问题,王爷不但要照顾皇上,还要应对平王,实在无暇抽身。陆九也是忧心不已。 平王,又是平王!小林子现在一听到傅南平的名字,就恨得不行,道:若公子钻了牛角尖,听信了平王的话,那咱们主子可怎么办? 阿岚的性子我了解,不是那种不辨是非的人,应该不会轻信平王的话。 可大人您看公子这副模样,像是没事的人吗? 或许陆九停顿了下来,话音一转道: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能肯定阿岚不会做有损主子的事。 这个不用您说,奴才也清楚,怕只怕公子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不瞒大人,奴才现在睡都不敢睡,唯恐一个不留神,公子就不见了,那咱们主子可怎么办啊。 这也是陆九最担忧的地方,以季翎岚的能力,想要无声无息的离开,不是不可能,曾经在向晚山庄就发生过一次。 两人跟在后面,小声的说着话,很快便来到临国使节团所住的院子,门口的守卫又问了一遍,季翎岚这才顺利走进院落。 一听到守卫禀告,瑶华公主和季明秋便双双迎了出来,一同跟出来的还有傅南平和季娉婷。 瑶华公主走进季翎岚,温柔地招呼道:阿岚,你来了。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小民见过公主殿下、将军,见过平王殿下。 瑶华公主连忙去扶,笑着说道:阿岚不必多礼。 多谢公主殿下。季翎岚不动声色的与瑶华公主拉开距离。 瑶华公主毫不在意,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道:阿岚,多亏你的药,让本宫的病大好,本宫现下身子轻快,头脑也清楚了很多。 公主的病原本就不重,只是受不住药味,不仅心里抵触,身体也有反应,所以迟迟不曾好。小民的药只是微苦,服下容易,公主不会有不适,自然会大好。季翎岚实话实说道。 阿岚怎的这般实诚,若换做旁人早就邀功求赏了。瑶华公主是越看季翎岚越喜欢。 诚实守信是为人之本,更何况身为医者。季翎岚平静地说道:观公主神色,身体已然大好,不过还是让小民帮公主把把脉吧。 好好好,那我们去正厅坐下说。 众人朝着正厅走去,相继落座后,季翎岚便给瑶华公主把脉。一会儿后,他收回手,道:公主的脉象平和有力,已然大好,再服上两日药巩固一下,便能痊愈。 瑶华公主笑着说道:这还多亏了阿岚,如若不然,本宫这病还不知拖到几时,本宫定要重重酬谢。 公主言重,治病救人是本分,是小民该做的。 瑶华公主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巧意,巧意会意,躬身退出正厅。 季翎岚将兑好的药放在桌上,道:公主,这些药是今日要服用的,左边是晌午服用,右边临睡前服用。至于明日的药,小民明日再让人送来。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本宫记下了。阿岚,如若不然,你跟本宫回临国吧,那以后本宫生病便不用为服药发愁了。 傅南平插话道:公主说笑了,阿岚可是我们傅国的栋梁之才,若不是我那三皇弟拦着,说不准阿岚现在已是朝中大员了。 季明秋闻言皱起眉头,道:陵王为何拦着?阿岚这等人才,不入朝堂实在太可惜了。 本王那个三皇弟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本王猜不透,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想将阿岚软禁在身边吧。 傅南平的话听着像是否定,其实却正好相反,他就是说给季翎岚听,傅南陵为了将他软禁在身边,甚至不惜断了他的前程。 软禁?瑶华公主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悦地说道:陵王怎能如此对待阿岚? 陆九和小林子在一旁听得眉头直皱,奈何却因为身份问题,没有插话的余地。他们相继看向季翎岚,期待季翎岚能为傅南陵辩解几句。 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季翎岚平静地说道:与陵王殿下无关,是小民不想入官场。小民喜欢平静安宁的生活,官场的尔虞我诈不适合小民。 听季翎岚为傅南陵辩解,陆九和小林子不禁深感欣慰,而傅南平却心生不悦。 瑶华公主不解地问道:那为何阿岚会在陵王府?自我等来到京都,听到不少有关陵王的传闻,似乎风评不佳。 公主也说是传闻,自然是不能尽信。 听季翎岚再次为傅南陵辩解,傅南平心中不悦更甚,却笑着说道:阿岚说的是,三皇弟只是脾气乖张了点,并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都是聪明人,心里清楚傅南平和傅南陵的关系,知道他是明着维护,暗地里却坐实了有关傅南陵的传言。傅国皇室明争暗斗,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他们也乐见其成,乐得配合傅南平。 平王果然贤德仁爱,皇帝陛下能有平王这样的子嗣,真是让人艳羡。瑶华公主并未贬低傅南陵,反而夸赞傅南平,得到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傅南平谦逊地笑了笑,道:公主过誉,本王实在不敢当。 见众人打住话头,季翎岚起身,道:公主,小民还有事,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瑶华公主见他要走,连忙挽留道:阿岚若是不急,便留下用完饭再走吧。 多谢公主盛情,小民确实有事,还请公主恕罪。 这样啊。既如此,那本宫也不便强留。见巧意走了进来,瑶华公主接着说道:阿岚,这些是本宫给你的谢礼,千万收下。 季翎岚看向巧意,见她抱着一个檀木盒子,道:那小民便收下,多谢公主赏赐。 阿岚治好了本宫的病,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季翎岚接过盒子,看也未看,道:那小民便先行告退。 好。瑶华公主看向季娉婷,道:婷儿,替本宫送阿岚出去。 季娉婷福了福身,笑着说道:女儿遵命。 傅南平起身,道:那本王也去送一送阿岚。 季翎岚微微皱眉,却没有阻拦,他们最多送至门外,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傅南平走在前,季娉婷走在他旁边,季翎岚则跟在他们身后,抬头看看相谈甚欢的两人,季翎岚心中不禁一阵好笑,还说什么和他心意相通,共许盟誓,多么可笑的话。若换作傅南陵,就算是逢场作戏,他也不能接受。 想到这儿,季翎岚不由一怔,随即摇头苦笑,心中暗道:季翎岚啊季翎岚,你还真是蠢得可以,既然连他逢场作戏都不能忍受,那当初又为何选择留下,难不成你也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走到大门口,季翎岚率先开口道:多谢平王、郡主相送,两位殿下留步,小民告辞。 傅南平见状连忙叫住季翎岚,道:阿岚,等等,本王有事要与你商谈。 好。季翎岚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他倒想看看傅南平还想做什么。 傅南平转身看向季娉婷,柔声道:郡主稍后,本王与阿岚说两句话便回。 季娉婷自出门,就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季翎岚,听傅南平与她说话,略显敷衍地应了一声。 察觉季娉婷的态度,傅南平微微皱眉,随即恢复正常,道:阿岚,我们去马车上说吧。 好。 陆九和小林子对视一眼,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季翎岚跟着傅南平一起上了马车,马车外面自然是有人守着,避免小林子和陆九靠近。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王爷找我还有何事? 傅南平眉头皱紧,语气略带质问,道:阿岚,你是否不信我说的话? 王爷觉得您说的可信?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阿岚,傅南陵一直在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编织出来的幻梦,目的就是让你深陷其中,成为牵制我的筹码,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傅南平不自觉地带上了高高在上的语气。 王爷,陵王或许是骗了我,但他骗的可以以假乱真,让我不自觉地深陷其中。不像你,连骗都骗得没诚意。 傅南平的脸色变得难看,道:阿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说与我心意相通,说我们已经共许盟誓,可王爷却在与我说完这些后,想方设法的讨娉婷郡主欢心,王爷让我如何信? 阿岚,我这么做只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登上帝位,让你名正言顺的与我相守到老。 类似的话出自两个人之口,却让季翎岚听完后,有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相较于傅南陵,傅南平的话不仅不会让他感动,反而觉得厌恶。 王爷,既然你我已经在上一世有过一段情,就该明白我眼里容不了沙子,逢场作戏亦不能忍受。 阿岚 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道:王爷若无事,小民便先行告退了。 见季翎岚起身要走,傅南平猛然出手,一把攥住季翎岚的手腕,用力一拉,季翎岚没有防备,身子一个不稳,便向傅南平倒了过去,被傅南平抱了个满怀。季翎岚眼神一冷,从袖口里拿出麻/醉喷雾,就在傅南平自以为得手,洋洋得意时,屏住呼吸,朝着他的口鼻喷了过去。 呲呲两声,傅南平猛然回神,再去屏住呼吸,自然已经来不及。季翎岚甩开傅南平的钳制,站起身道:王爷,你最好莫要妄动,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不敢保证。 察觉到自己身体变化,傅南平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道:你对我用的什么药? 王爷放心,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不会动你。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 季翎岚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车厢。 傅南平瘫在车上,看着季翎岚走出视线,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季翎岚心里眼里只有傅南陵一个,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甚至用尽手段折磨,季翎岚直到死也不曾正眼看过他一次。傅南平对季翎岚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偏执的想要得到。 傅南平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季翎岚! 回王府后,季翎岚直接回了院子,小林子紧跟其后,将瑶华公主赏赐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你退下吧,我不叫你,不用侍候。 是,公子。 小林子欲言又止地出了门,恰巧碰到了前来送东西的钱坤。 钱坤手里拿了一个布包,脸上是得意的笑,道:劳烦公公帮小人通传一声。 小林子忙不迭地点头,他现在巴不得有人来找季翎岚,至少有了事做,便不会胡思乱想。 两人就在门口说话,季翎岚自然听得到,道:钱先生请进。 钱坤一听,迈过门槛就进了门,走到近前,躬身说道:钱坤见过公子。 季翎岚淡淡地笑了笑,道:钱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我要的东西可曾拿到? 钱坤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道:公子,这是您要的东西。 季翎岚拿起布包,将上面的绳结解开,露出了一排大小不一的金针,足足有上百根,这就是张老最诊视的那套金针。 钱先生,你比预估的时间晚了两日。 钱坤有些赧然地说道:小人实在没想到,那镇上的老大夫身边,居然有此等高手,差点栽了跟头。 季翎岚的眼神闪了闪,道:你是说张老身边有高手保护? 就是那个抓药的伙计,他的武功不弱,至少小人不是对手,差点被他一刀捅死,幸好小人逃跑的本领比武功强点。钱坤顿了顿,接着说道:小人不甘心,便在那儿蹲了两日,这才得手。 先生可有受伤? 手臂被划了一刀,只伤了皮肉,不碍事。 季翎岚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道:这是先生的辛苦费,还请收下。 钱坤也没矫情,伸手将银票接了过去,随即便揣进了怀里,道:小人谢公子赏赐。 季翎岚笑了笑,道:先生,诸葛先生今日还在忙吗? 小人刚从永宁镇回来,还没回宅子,公子若是找他,小人这就去传个话。 季翎岚想了想,道:不必了,先生受了伤,回去好生歇着。 是,那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季翎岚重新拿起金针,回想起初见时,他去医馆抓药,张老曾想收他为徒,不过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帮他寻找失踪的徒弟;二是不能为皇家看病。季翎岚心知张老肯定与皇家有恩怨,本不想参与进去,但若想治好傅南陵的病,他一个人不行,必须要有一个助手,为傅南陵好好调理身子,季翎岚能想到的最佳人选,就只有他,所以才用这种方式逼张老来京城找他。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插手的必要。 将布包重新缠好放到桌上,季翎岚的目光落在瑶华公主赏他的木盒上,伸手将木盒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他不禁一阵惊讶,边长四十公分,高三十公分的盒子里,被珠宝塞满,玛瑙、珍珠、翡翠,最次的便是金子。即便季翎岚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懂,却也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价值不菲。 五日的药,顶多也就几十块钱,换来一箱子珠宝 季翎岚只能感叹瑶华公主出手阔绰,他拿出珠宝随意看了看,发现里面似乎塞着一张纸条。将珠宝拿到一边,一张被折成方块的纸条出现在眼前,季翎岚怔一怔,随即将纸条拿了出来,打开后看了看,上面写着两行小字。 今日三更,青柳巷青竹园,有要事相谈。 季翎岚看着纸条,眉头皱紧,心里疑惑这纸条到底怎么回事。他和瑶华公主只有两面之缘,当真算不上熟悉,为何她会秘密约他会面,而且还是在三更?临国公主与他秘密会面,若是被人知晓,那通敌叛国的罪名绝对逃不掉,而且她怎么肯定自己会去? 分卷(103) 季翎岚起身,来到盆架前,掏出火折子将纸条引燃,看着它慢慢化为灰烬,落在水盆里。不管去还是不去,这东西都不能被旁人看到。 公子,午膳已经备好。 传吧。 季翎岚吃过午饭,关上房门,直接进了解剖室,这个时间正是午休的时间,解剖室里没人。他来到储物柜前,给唐棠拨通了电话。 师傅,你来了,我这就过去。唐棠说话含糊,似乎在吃东西。 不着急,你吃完再来。 嗯嗯,师傅,您吃午饭了吗?如果没吃,我给你捎点过去。 吃过了,你吃你的,我先挂了。 唐棠刚挂掉电话,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唐棠,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唐棠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高远,笑着说:高队,你也来吃饭啊。 高远皱着眉,说: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师傅,哪个师傅? 唐棠心里一阵紧张,面上却不显,说:网上的一个朋友,他教我打游戏,非让我叫他师傅。怎么了,高队,有什么不对吗? 高远一听,眉头越皱越紧,说:唐棠,你是不是把你师傅给忘了?现在什么人在你那儿,都能被叫师傅了? 唐棠神情一滞,严肃地说:高队,即便是全世界的人都忘了,我也不会忘。师傅没死,他活在我心里。倒是高队,三年了,师傅的案子至今没有侦破,327案到现在没有丝毫进展,我看是你忘了吧。 高远的脸色变得难看,深深地看了唐棠一眼,端着托盘走向别处。 高远的沉默,让唐棠非常失望,看着面前的饭菜,顿时没了胃口,站起身走出了餐厅。 第87章 唐棠回到解剖室时, 季翎岚正在看新闻,见他神情不对,奇怪地问: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是唱的哪出? 唐棠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说:师傅,我刚才在餐厅碰到高队了。 高远?季翎岚皱紧眉头, 说:他都说什么了? 刚才师傅给我打电话,正巧被他听到, 然后就跟我杠了两句。师傅,我能看出他对你的看重, 只是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听你这话, 是确定高远与327案有关了? 唐棠摇摇头,说:师傅,虽然还没有证据,但就目前掌握的情况,高队的嫌疑是最大的。 对了, 李检察长那边有回应了吗? 嗯。唐棠点点头, 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说:李检察长已经上报省里,检查组这几天就能到。 这些事就交给检查组吧,你只需要做好分内的工作便可。 我只是想不通。唐棠深吸一口气, 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说:算了, 不想了, 就像师傅说的,无论他有没有苦衷,犯了法就是犯了法, 没有例外。 最近你上下班,有没有察觉异样? 唐棠一愣,随即摇摇头,说:这几天都是正常上下班,没发现什么异常。师傅,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季翎岚顿了顿,说:今天发生了点事,我有些困惑,想着说给你听听,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唐棠一听来了兴致,说:那师傅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季翎岚将今天遇到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唐棠听后,沉吟了一会儿,说:师傅,你怎么确定那张纸条是给你的呢? 季翎岚没好气地说:那个盒子是瑶华公主吩咐巧意特意为我准备的,这么秘密的东西放在里面,不是给我的,难不成还能是给你的? 唐棠讪讪地笑了笑,接着问:那师傅怎么确定纸条是瑶华公主给你的? 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说:这个问题和刚才那个有什么区别?唐棠,你今天是怎么了,脑子忘家里没带吗? 不是,师傅,我的意思是说,说不定是巧意约的你呢。 这绝不可能!巧意是瑶华公主的贴身丫鬟,出使别国这么重大的事都带着她,足以证明她是瑶华公主的亲信,她这么做只能是瑶华公主授意。 那瑶华公主是临国的公主,而师傅现在的身份是傅国人,这三更半夜地约您出去,该不会是看上您了吧。唐棠眼神里满是打听八卦的兴奋神色。 看他这副模样,季翎岚不由一阵哭笑不得,笑骂道:臭小子,你是皮痒了是吧。 就算皮痒了,您不是也不能挠嘛。虽然是这么说,但唐棠还是配合地后撤了一步。 臭小子,我真是多余来问你。 怎么能是多余呢?唐棠收起脸上的嬉笑,认真地分析道:听师傅这么说,确实有点奇怪,仅仅是治好了她的感冒,就这么大手笔地送了一箱子珠宝,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倘若她不是看上了师傅的美貌,那就很有可能是另有所图。现在不正是诸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紧张时期么,说不定这个瑶华公主是想通过师傅搭上陵王呢。 唐棠说的,也是季翎岚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瑶华公主想交好陵王,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而且这种暗地里做小动作的行为,一旦被皇上发现,与两方都没好处。 师傅,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如果觉得不去最好,那就不去,主动权在你这儿,他们反正不能绑了你去。 季翎岚一怔,随即笑着说:你小子行啊,一句话点醒了我。没错,主动权在我,如果他们确实有求于我,就算我这次不去,他们也会找上门,我只要等着就成,没必要非要冒这个险。 唐棠得意地笑了起来,说:我就说师傅找我,不可能多余。 嘚瑟!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说:行了,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呀,差点忘了,师傅,我还真有事。 什么事?有关案子的? 不是,是有关网店的。我妈说有个店里的老主顾,想要订做一款汉服,还有头饰,让我问问能不能做。 订做?她什么要求? 唐棠拿出手机翻了翻,说:师傅你看,这是我妈截图给我的,要求挺多的,我本来想拒绝的,可她出价太高了,而且身份也不简单,有了她做宣传,我们的生意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季翎岚一边看,一边说:她出价多少,什么身份? 她是现在最当红的影星,刚刚拿了影后,出价二十万。 季翎岚皱着眉头说:不说这衣服,就这头饰不仅要求纯金,还要做点翠,二十万也不过不亏本。 唐棠一拍脑袋,说:怪我没说清楚,是二十万美金。 这么多?有没有工期要求? 有,两个月后,她要去参加国际电影节,她要求衣服要在两个月内完成。 这样吧,我回去问问,如果工期能赶得及就接,赶不及就只能推了。 成,不过师父要快点,这事已经耽搁三天了,我要尽快给人回信。 嗯,这截图你发给我一份,我今天就派人去问。 唐棠拿过手机,将截图发给了季翎岚。 有了回信儿,我会给你发短信,最迟明天。 成,那我等师傅的信儿。 季翎岚没再多说,直接出了解剖室。回到房间,季翎岚拿笔默写下了那人的要求,随即走出房门,去找季新晨。 季新晨见季翎岚来找他,不由一阵惊喜,来王府这些天,除了那天和季翎岚一起去买铺子,他就没再出过王府。虽然好吃好喝还清闲,可他总觉得闲的发慌,这两天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季翎岚,给他安排个活计。 掌柜,您找我有事? 你回一趟永宁镇,把这封信交给翠萍姑姑。 掌柜放心,我一定把信送到。 季翎岚为季新晨安排了一辆马车,看着他驾车驶出王府。 傍晚,傅南陵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浮华宫,来不及歇息便和小李子乘车往王府赶。三日前,陆九来找他,在得知傅南平和季翎岚单独会面后,他本想马上回王府,却被庞立拦住,傅连朝恰在那时发了病。接连三日,傅连朝也不知为何看他看的特别紧,每每他要离开傅连朝的视线,总会被问及去哪儿,稍微去的时间长些,就会看到庞立来催。 傅南陵熬了三日,心焦不已,突然想起临进宫前季翎岚给他防身的麻/醉药,他没有犹豫,将药倒在帕子上,佯装给傅连朝擦拭口鼻。傅连朝没有丝毫察觉,没一会儿的功夫便睡了过去,傅南陵这才有机会离开皇宫。 谁知刚走出宫门,就碰到了傅南平,傅南陵没时间搭理他,让小李子加快赶车的速度,谁知傅南平却直接拦在马车前。 听闻最近几日,父皇日日招你陪在床边,今日怎会例外? 傅南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让开,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逢场作戏。 三皇弟这般心急,还真是不常见,可是因为心虚?见傅南陵变了脸色,傅南平心里愉悦,道:你处心积虑这么久,终究掩藏不掉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当年是你亲手将他送给我,还说什么,他不过是个没了价值的玩具,任我肆意玩弄 够了!傅南陵的脸色变得铁青,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够?怎么可能够?那样一个人,我可是没玩够。傅南平附在傅南陵耳边,轻声说道:这么久了,你该不会还没尝过他的滋味吧,那太可惜了,他 傅南陵一把攥住傅南平的衣领,心口疼得厉害,暴怒地说道:傅南平,你找死! 看着傅南陵犯青的脸色,小李子紧张地说道:主子,您息怒,快吃药,快吃药! 傅南平握紧傅南陵的手腕,将他的手掰开,拍了拍衣领,嘲讽地笑着说道:三皇弟还是不要这么大的气性,省的我还没玩够呢,你就先死了,那多可惜。 你!傅南陵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昏了过去。 小李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傅南陵抱住,紧张地叫道:王爷,王爷! 傅南平见状脸色一变,他只是想气气傅南陵,却没有把他气死的打算,尤其现在傅连朝虽然缠绵病榻,却还没到一命呜呼的时候。若是傅南陵因为他出了事,那他就跟太子之位彻底无缘了。 看着生死不知的傅南陵,傅南陵的神色变了又变,烦躁地说道:叫什么叫,还不赶紧回宫找太医。 小李子愤恨地看了傅南平一眼,将傅南陵抱上马车,解下他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季翎岚准备的药,小心地喂给傅南陵。可傅南陵根本没有吞咽的动作,他焦急地说道:王爷,您赶紧吃药,公子还在王府等着您呢,王爷! 傅南陵恍惚间听到小李子的话,前世的种种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他欠季翎岚的还没还,傅南平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强大的心念,将傅南陵的神智从黑暗中拉了回来,他虚弱地吞下了药,小声说道:回王府。 见傅南陵恢复神智,小李子大喜,随即担忧地说道:王爷,可您的身子 找表哥。 是,王爷。 小李子将傅南陵平放在车上,扬声说道:回王府。 充当车夫的鹰卫连忙应声,一勒缰绳,马匹双蹄高抬,挡在前面的傅南平连忙躲开,马车快速驶了出去。 傅南平的面色阴晴不定,大步走到马车前,道:回王府。 待来到王府门前,小李子连忙吩咐鹰卫前往向晚山庄,他将马车径直赶去了季翎岚的院子。 季翎岚刚洗完澡,正坐在床头看书,小林子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公子,王爷昏倒了。 季翎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道:在何处? 小林子连忙答道:在院外的马车上。 季翎岚顾不得其他,起身就往门外走,脚步匆匆,心焦不已。来到门口,看向停着的马车,见小李子正焦急地来回转悠,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不将王爷送回院落? 公子,王爷被平王气吐血了,现下昏迷不醒,奴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吐血?季翎岚的脸色一变,抬脚就上了马车,看着车上奄奄一息的人,他的心一阵抽痛,道:还不赶紧去请御医! 小李子连忙说道:已经去请了。王爷他临昏睡前,说一定要回王府见公子,奴才不敢违令,所以 季翎岚小心地将傅南陵抱起,随后下了马车,抱进了卧房。季翎岚将所有人赶出卧房,随即进入解剖室,给唐棠打了个电话,让他买一个简易呼吸器,然后拿着药和听诊器回了卧房。 季翎岚解开傅南陵的衣服,仔细地听着傅南陵的心跳,过了一会儿,不禁松了口气。傅南陵的心跳虽然微弱,频率却正常,这是好现象。 季翎岚坐在床边,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傅南陵嘴角的血渍,轻声说道:阿陵,我还在等你向我坦白,在此之前,你不能出事,不然即便你死了,我也会怨恨你。 傅南陵的眼角流下泪水,他现在虚弱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阿陵,你能听到我说话,那便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 傅南陵拼命地挣扎着,近一个月没见,思念早已到达极致,若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不会坚持这么久不回来。 分卷(104) 见傅南陵没有反应,季翎岚接着说道:阿陵,傅南平将所有事都告诉我了,我信了大半,可我答应过你,会给你解释的机会,所以我耐心的等着,可我足足等了你三日,你都没回来。如今你回来了,却是这副模样,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傅南陵的眼球在不断转动,好半晌终于睁开了双眼,虚弱地叫道:阿岚 季翎岚温柔地笑了笑,道:醒了就好,别说话,你现在很虚弱,有什么话待你恢复些再说。 傅南陵握紧季翎岚的手,贪婪地看着他,想起傅南平之前说的话,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一般,疼得厉害。 见傅南陵皱紧了眉,季翎岚威胁地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许想!你的身子若是再折腾,你的命就甭想要了。 阿岚,我想你。话说出口,傅南陵也跟着红了眼眶。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水光,季翎岚心里也一阵难受,道:若你好好养病,那就还有时间想。 对不起傅南陵虽然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尤其是在听了傅南平那些话以后。 前世,自季翎岚死后,他从来不敢去询问季翎岚被抛弃之后的生活,他不是不想,而是害怕面对。今日傅南平的话,真正刺激到了他,他真的无法想象季翎岚被欺辱折磨的场景。若当真如傅南平所说,他恐怕再也没有勇气乞求季翎岚的原谅。 季翎岚拍拍他的手,安抚地说道:阿陵,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养病。你等着,我去跟你倒杯水。 傅南陵再度握紧季翎岚,道:我不渴。 你的嘴唇干裂了,还说不渴。别担心,在你没说清楚之前,我哪儿也不去。季翎岚了解他在怕什么。 那你快回来。傅南陵声音微弱却急促。 季翎岚安抚地笑了笑,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门看向门口的小李子,道:去熬点银耳莲子羹。 是,奴才这就去。小李子看了一眼房内,担忧地问道:公子,王爷怎么样了? 他醒了,身子依旧很虚弱,还是需要御医过来诊治。 好,奴才这就去催。小李子匆匆忙忙地出了院子。 季翎岚看向小林子,吩咐道:去拿个小勺过来。 是,公子。 季翎岚回到房间,来到桌前倒了杯水,端着来到床前,见傅南陵直勾勾地看着他,道:等一下,待小林子拿来勺子,我便喂你。 小林子很快拿来勺子,季翎岚将茶杯递给小林子,坐到床前将傅南陵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胸前,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着水。 就喝这些吧,待会儿我再喂你。 季翎岚动了动身子,刚想起身,就被傅南陵侧身环住了腰。 小林子见状连忙退出房间,随手关上房门。 阿岚,再抱我一会儿,可好? 面对虚弱的傅南陵,季翎岚总是会心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傅南陵重新抱进怀里。摸着他厚重的衣衫下瘦弱的身体,季翎岚皱紧了眉,道:最近都没吃饭么,怎么瘦得这般厉害? 我吃不下。傅南陵靠着季翎岚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忐忑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季翎岚自然知晓他吃不下的原因,只是看他越发孱弱的身子,心疼得厉害,临进宫之前,我是如何嘱咐你的,忘了么? 我没忘,只是傅南陵顿住了话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阿岚,傅南平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安心养病,待你的病情稳定以后,我们再谈。 阿岚,傅南平说的若是真的,你会离开我吧。傅南陵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忐忑地等着季翎岚的回答。 季翎岚如实地回答: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我会离开。 傅南陵心里一阵苦涩,环着季翎岚的手臂紧了紧。虽然不清楚两人对话的具体内容,但总归离不开他利用了季翎岚,又将季翎岚抛弃的事实。他害怕知道答案,却又忍不住发问,无非是心底存了丝侥幸。 两人沉默了下来,气氛无比的压抑,察觉到胸前的异样,季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的话,我只信五成,至于会不会抽身离开,看事实到底是什么。 阿岚 傅南陵呢喃着季翎岚的名字,声音哽咽,语气里充斥着太多说不出的情绪。 嗯。季翎岚轻轻应了一声,心里也同样不好受。 一个时辰后,李向晚被迎进了王府,在小李子的带领下,径直朝着□□园走去。 虽然李向晚来陵王府的次数不多,却也知道这不是去青竹园的路,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小李子,他奇怪地问道:小李子,我们这是去何处? 小李子如实答道:□□园,主子现在便在那里。 见越走越偏,李向晚忍不住问道:陵儿怎会住那么偏远的院子? □□园是季公子住的院落。 季公子?李向晚一愣,随即说道:你说的可是阿岚? 是。表少爷,王爷正等着您呢,咱们还是快着点吧。小李子心焦不已,当真没心情和李向晚闲聊,更何况傅南陵和季翎岚之间的关系是禁忌,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要管好自己的嘴。 见小李子不愿多说,李向晚也识趣的不再多问,只是他身边拎着药箱的李旺来了精神,虽然三年未见,但李旺一直没忘了季翎岚,一听待会就能见到他,就忍不住一阵欣喜。 三人快步走进□□园,小林子一看连忙过来打招呼,道:奴才见过表少爷。 免礼。李向晚见房门关着,上前就想推门。 小林子连忙阻拦,道:表少爷,请容小的通禀一声。 李向晚一怔,随即后退一步,道:好。 小林子刚想通禀,房门便被打开,季翎岚出现在门口,看向门外的李向晚,笑着招呼道:阿岚见过表少爷。 李向晚借着门口的灯光打量着季翎岚,笑着说道:三年未见,阿岚长大了。 李旺迫不及待地出声说道:阿岚,你还记得我吗? 季翎岚看向拎着药箱的李旺,道:自然记得,你是阿旺。 李旺一听喜上眉梢,笑着说道:阿岚,三年未见,你竟长得比我还高。 阿旺也长大了。季翎岚让开门口的位置,道:表少爷,王爷正等着您呢,有话我们待会儿再说。 好。 李向晚走进房门,径直走向床边,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傅南陵,躬身行礼道:小民参见王爷。 虽然他们是表亲,但该行礼的,还是要行礼。 傅南陵虚弱地说道:表哥不必多礼。 李旺给李向晚搬了个凳子,让其坐在床边,方便他为傅南陵把脉。李向晚坐下,拿出脉枕放在床头,傅南陵伸出左手,放在脉枕上,李向晚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仔细地把着脉。 时间过得越久,李向晚的眉头皱得越紧,看向傅南陵的眼神也就越悲悯。半晌后,他收回手,道:你的心脉受损,现下已经不堪重负,若是再来一次,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之前身体明明调养的不错,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到底发生何事? 傅南平想坐上太子之位,自然要除掉我这个绊脚石。 平王?李向晚没再多问,站起身来到桌前,拿起小林子准备的笔墨纸砚,便开始书写药方。 第88章 将写好的药方递给小李子, 李向晚看向傅南陵,道:我需用针灸的方式,巩固你的心脉, 虽然疗效甚微, 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傅南陵点点头,道:好, 那就劳烦表哥了。 若是不想麻烦我,便莫要再折腾, 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却还这般肆意妄为, 当真是不把性命当回事。李向晚忍不住唠叨。 李向晚和傅南陵虽然只是表亲, 却比他们所谓的亲兄弟,关系要好得多。尤其因为傅南陵身体的原因,两人经常见面,关系要更加亲密一些,至少傅南陵对李向晚是完全信任。 表哥还是尽快找个女子成婚吧。 李向晚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 无奈地说道:嫌我唠叨是吧,那我闭嘴,反正是你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 我跟着着什么急。 季翎岚插话道:阿岚觉得表少爷说得对。您说呢, 王爷。 傅南陵闻言神情一滞, 连忙改口道:阿岚说得对, 表哥放心,我以后定然遵医嘱,绝对不会在这般糟践身子。 李向晚惊讶地看看傅南陵, 又看向身旁的季翎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你若是真能说到做到,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定说到做到。话虽然是回答李向晚的,但傅南陵的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季翎岚。 李向晚是聪明人,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却也发现了两人关系的不同。这种事虽然是禁忌,上不了台面,却在贵族之中常有发生,倒也不算稀奇。只是傅南陵与季翎岚的关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似乎傅南陵才是弱势的那一方。不过想想至今还未纳妃的傅南陵,他也就释然了。 阿岚,你帮我将陵儿的衣衫脱下来,我要为他施针。 季翎岚应声,来到床前,掀开锦被,为傅南陵宽衣解带。季翎岚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现在的傅南陵在他眼里就是个病人。可傅南陵却不自觉地红了脸,尤其是季翎岚温热的指尖无意间触碰他的皮肤时。两人虽然也一起睡过几次,却从未赤/裸相对过,如今有深爱的人为自己宽衣解带,难免会出现旖旎的心思。 煞白的脸上浮现红晕,非常显眼,季翎岚的动作一顿,原本的坦坦荡荡突然变了味道,他的脸上一热,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从床上下来,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好了。 李向晚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底,又是一阵惊讶,不过很快便集中了精神,拿出银针开始为傅南陵针灸。 半个小时后,李向晚停下动作,将银针收好。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问道:表少爷的医术是师承何处? 李向晚抬头看向季翎岚,不答反问道:听说阿岚也懂医术,不仅救了平王府的小郡主,还救了丹阳公主,阿岚的医术是师承何处?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是阿岚唐突了。只是方才观表少爷下针的手法有些熟悉,所以才有此一问。 熟悉?李向晚的眼神闪了闪,道:阿岚还在何处见过? 永宁镇的永宁堂,一位姓张的老大夫那儿见过。季翎岚说完,仔细地观察着李向晚的表情。 李向晚笑了笑,道:针灸的手法大致类似,看着熟悉也不奇怪。好了,今日就到这儿,陵儿待会儿喝了药,便好好歇息吧。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道:表少爷的院子可打扫了? 主子放心,已经收拾妥当。 那便送表少爷回院子,好生侍候着。 是,主子。 李向晚叮嘱道:喝完药,好生休息,莫要再折腾,可明白? 好,表哥也早点歇息。 李向晚招呼李旺出了门,小林子也随着退出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季翎岚和傅南陵两个人。以往不觉得,但经历了刚才的事后,季翎岚总觉得有些不自在,道:阿陵,好生躺着,我去厨房看看,帮你做点吃的。 傅南陵自然能看出季翎岚的不自在,可傅南陵不想放任他离开,面对不可控的未来,傅南陵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若是两人之间注定是悲剧,他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抓住现在。 阿岚,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你留下陪我,可好? 傅南陵眼底的不安,让季翎岚不禁一阵心软,道:好,我去吩咐小林子,让厨房做点吃的,马上回来。 傅南陵应声,季翎岚转身出了房间,交代了小林子几句,便又回了房间。 傅南陵朝里挪了挪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干咳了两声,道:待会儿还要喝药,我在就这儿看会书,阿陵若是累了,便闭上眼睛休息,药好了我再叫你。 待会儿喝完药,阿岚是不是要去客房睡? 心里的打算被人戳穿,季翎岚莫名有些心虚,道:阿陵,你的身子弱,需要好好休息,我怕晚上翻身会打扰你。不过我不去客房,我就在塌上睡。 傅南陵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道:阿岚是被我这丑陋的身子吓到了吧。也是,我这身子不仅没有女子的娇软,甚至连健康都没有,干巴巴的只剩一把骨头,惹人嫌弃也是应该的。 季翎岚闻言只觉得既心疼又好笑,道:傅南陵,你每日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何时嫌弃过你的身子? 想你!傅南陵抬头看向季翎岚,眼眶通红,两眼含泪,道: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明知道最后很可能一无所有,却还似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爱着你,甚至甚至只是那么一点点碰触,我都会脸红心跳,忍不住去幻想。阿岚你说,我是不是很轻贱? 泪水从眼角流下,顺着脸颊落在枕头上,傅南陵此时像个支离破碎的瓷娃娃,让人心疼得厉害。 季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来到床前坐下,掏出帕子为他擦拭眼泪,道:阿陵,你怎会这般想?你可是身份尊贵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为何这般轻贱自己? 可我只想要你一个!傅南陵攥住季翎岚的手腕,认真地问道:阿岚,是否一旦犯下了错,便没了改过的机会? 分卷(105) 那要看犯了什么错,值不值得原谅。虽然看不到傅南陵脆弱的模样,但季翎岚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 阿岚 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傅南陵的话,王爷,药熬好了。 季翎岚应声说道:端进来吧。 小李子端着药走了进来,待他走到近前,季翎岚将药碗接了过来,道:这里交给我便可,你出去吧。 是,公子。 季翎岚用勺子搅了搅,试了试温度,道:温度刚好,喝药吧。 见季翎岚没像之前那样抱他,傅南陵侧过头,闹起了小孩子脾气,道:我起不了身,阿岚又不想碰我,这药便不喝了吧。 季翎岚一怔,自他们相识以来,傅南陵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耍性子。季翎岚不禁觉得一阵好笑,道:那我叫小李子来喂你。 阿岚若是当真讨厌我,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之前常听人说,生病的人无论大小,都特别难缠,以前没遇到过,现在季翎岚总算遇到了。 季翎岚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凳子上,转身坐在床头,将傅南陵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在端起药碗喂他喝药。这下傅南陵满意了,窝在季翎岚怀里,乖乖地将药喝了下去。 季翎岚想要下床,却被傅南陵转身环住了腰,撒娇似的说道:阿岚,别走,你睡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踏实,我保证乖乖的,绝对不闹你。 我只是想把碗放下,然后去问问饭菜做好了没? 若是做好了,他们会说的,碗就放在凳子上便可。傅南陵将脑袋埋进季翎岚怀里,紧紧抱着他,唯恐他跑了。 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这哪像个成年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个任性的熊孩子。就算放凳子上,那你也得松松手吧。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伸手将碗拿了过去,放在凳子上,然后迅速钻进季翎岚怀里,动作一气呵成,哪像起不了身的模样。 你这叫起不了身么? 嗯,表哥都说了,我伤了心脉,身子虚得很。 这个季翎岚清楚,李向晚不会拿傅南陵的病开玩笑。身子被抱的牢牢的,想走也走不了,季翎岚索性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拿起床头的书,继续看着。 傅南陵趴在季翎岚胸前,耳边是平稳的心跳声,身上被温暖包围,虚弱的他渐渐感到困倦,正半睡半醒间,听到季翎岚的声音,阿陵,醒醒,喝完粥再睡吧。 傅南陵迷迷糊糊地说道:阿岚,我好累,想睡。 季翎岚见他这样,也没忍心再叫,想扶他躺好,却被抱的死紧,季翎岚无奈,只能抱着他躺了下来。 青柳巷的青竹园内,傅国女子装扮的瑶华公主在房间里打着转,时不时地看向门口,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秋,你去看看,是不是门口的守卫打瞌睡了,怎的阿岚还没来。算了,我还是去门房那儿等吧。瑶华公主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季明秋连忙上前,将她拉住,无奈地说道:瑶儿,时辰还未到,你且稍安勿躁。 我怎能不急,这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瑶华公主摸了摸头发,整了整衣衫,道:阿秋,你说我穿这身得体吗? 得体。瑶儿,你太紧张了,会吓到阿岚的,放松下来。 当真?瑶华公主深呼吸,尽量平静自己的心绪,却以失败而告终,道:阿秋,你说万一阿岚不来怎么办? 若是他不来,那我们便登门陵王府,现下我们已经知晓他在何处,就不怕找不到。季明秋揽住瑶华公主的腰,接着说道:所以瑶儿,莫要再如此紧张,若是让人知晓向来智珠在握的瑶华公主,如今竟是这般模样,该笑话你了。 只要确定阿岚便是我们要找的人,我管他们作甚。瑶华公主推了推季明秋,道:你松开,万一让阿岚看到,多不好。 季明秋非但没松手,反而紧了紧手臂,道:瑶儿现下满心满眼全是阿岚,为夫都要被酸死了。 瑶华公主柳眉一拧,用力将季明秋推开,道:那你便酸着点吧,现在在我心里,阿岚可是排在你前面。 季明秋苦笑着说道:你怎的认定就是他? 瑶华公主面色一寒,道:怎么不是他?姓季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巴不得我找不到人? 眼看着瑶华公主翻了脸,季明秋连忙认错,道:我错了,为夫错了,瑶儿莫与我置气。 我找了他十几年,终于有了音讯,倘若倘若他还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当真不知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找下去。瑶华公主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季明秋见状连忙去哄,再次将瑶华公主揽入怀中,道:是是是,他一定是,为夫方才说错话,瑶儿莫要伤心。 瑶华公主靠在季明秋怀里,哽咽着说道:阿秋,是我们对不起他,若是他能平安无事,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季明秋抱紧瑶华公主,道:别说傻话。好不容易找到人,就该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少了谁都不成。 两人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长大后便顺利成了婚,近二十年的夫妻生活,丝毫没有让他们的感情褪色,反而更加深厚,一直都是临国百姓津津乐道的佳话。 从子时等到丑时,一直没等到季翎岚出现,瑶华公主不禁有些失望,季明秋哄了好久,才算将她安抚下来。 待明日,我们便登门陵王府。 明日傅国皇帝为我们设宴,接风洗尘,有太多事要做,恐没有时间,过两日再说吧。 那就后日,我不想再等了。 好,依你,就后日。 第二日清早,季翎岚准时醒了过来,看看身边的傅南陵,他轻轻地坐起身,刚想下床就被攥住了手腕。 阿岚,你去哪儿? 白日的傅南陵更显憔悴,眼下的青黑显而易见,瘦的两颊都没了肉,嘴唇还泛着青色,看得季翎岚一阵心疼,皱着眉头说道: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傅南陵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撒娇似的说道:阿岚,让他们去做,你再陪我睡会儿。 做早饭用不了多久,顶多半个时辰,你歇着,我去去就来。 见季翎岚坚持,傅南陵妥协道:我想吃蛋羹和白菜豆腐汤。 嗯,我去给你做,你再睡会儿。 季翎岚起身,穿好衣服,便出了卧房。将小李子叫到一边,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小李子,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王爷会被气到吐血? 小李子如实答道:回公子,主子自三日前得了信儿,就一直想找机会出宫,可皇上不知为何,一直强留主子在身边,昨日傍晚好不容易得了空,主子便让奴才备车回王府,可刚出宫门就碰到了平王。主子心急如焚,不想与平王多做纠缠,谁知平王竟拦在马车前。奴才们怕伤了平王,对主子不利,便停了下来。随后平王便与主子交谈了两句,虽然奴才并未听清具体说了何事,可奴才猜测应与公子有关。 王爷消瘦如斯,又是何故? 小李子抬眼看了看季翎岚,道:主子不仅要照顾皇上,还要与宫中的妃子、平王等周旋,本就心力不支,再加上牵挂公子,更是食不下咽,所以才会这般虚弱。 季翎岚将小李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知晓他心中所想,无非是怪他给傅南陵添了麻烦。不过季翎岚没有追究的打算,他心里明白,在王府里这些人的心里,主子只有傅南陵一个,而他不过是主子宠幸的一个人而已。季翎岚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所以对这些人他摆正了态度。 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厨房看看。 是,公子。 季翎岚来到厨房,做了傅南陵想吃的虾仁蛋羹,又蒸了一屉鲅鱼馅儿的蒸饺,煮了白菜豆腐汤,将食物放进食盒,提着就回了院子。 季翎岚刚进院子,小林子就迎了过来,道:公子,主子回了青竹园,您也过去吧。 季翎岚闻言皱紧了眉,道:他的身子虚得很,怎的又乱跑? 小林子连忙解释道:是庞公公来了,主子未免麻烦,所以才撑着身子回了青竹园。 庞立?他来作甚? 据说是来请主子回宫的。小林子也跟着皱紧了眉,道:主子如今病成这样,还怎么回宫?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慎言!季翎岚提醒道。 是,奴才失言,公子恕罪。 走吧,过去看看。 季翎岚拎着食盒朝青竹园的方向走去,小林子紧随其后。 青竹园门口的侍从见季翎岚过来,连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子。 季翎岚点点头,抬脚就要往里走,却被侍从拦了下来,道:公子,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公子见谅。 小林子见状训斥道:放肆!公子你也敢拦,当真是一点眼力见儿没有。 侍从苦笑着说道:林公公恕罪,王爷吩咐,奴才也不敢不从。 季翎岚微微皱眉,拦住小林子,道:既然王爷有令,那我遵从便是。 见季翎岚转身就走,小林子不禁一阵气恼,指着侍从一阵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道:得,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这下又完了。 季翎岚拎着食盒回到院子,径直去了刘涟的房间,见他正在洗漱,道:涟儿,我做了些早饭,你与我一块吃吧。 刘涟一怔,随即擦干净脸,笑着说道:好,谢谢哥。 季翎岚将饭菜摆上桌,就着刘涟的洗脸水,又洗了洗手。 刘涟见状连忙说道:哥,这水脏了,涟儿再去给你重新打。 洗洗手而已,无碍。快吃吧,再等会儿饭菜都凉了。 跟上来的小林子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两人一起吃着饭,愁得直叹气。 其实季翎岚并没有多想,他清楚庞立是皇上的心腹,一旦让庞立看出点什么,对他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傅南陵不让他进去,是为了保护他。 吃完早饭,季翎岚便呆在院子里练功,临近中午时,门房过来通报,说有个姓张的老者找他。季翎岚一听便知是张老,连忙收拾了收拾,便出了院子。 季翎岚路过青竹园时,正巧碰到了出院门的庞立,他连忙顿住脚步,躬身行礼道:小民参见庞公公。 庞立上下打量着季翎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家当是谁,原来是季小神医,多日不见,季小神医的风采更胜之前啊。 季翎岚微微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道:庞公公见笑了。 听说季小神医前两日治好了丹阳公主的旧疾,还救了平王府的小郡主,当真是功在社稷,难怪平王殿下和丹阳公主对公子赞不绝口。 这些都是小民该做的,当不得两位殿下那般夸赞。季翎岚垂着头,眉头微皱。 季小神医这段日子当真是风头无两,就连皇上都有耳闻,让咱家过来请季小神医,若不是陵王殿下拦着,季小神医恐有更大的作为。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小民学艺不精,只会一门,皇上的病小民当真束手无策。王爷此番作为,是看穿了小民的伎俩,想要保住小民的性命。 庞立看着季翎岚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王爷身份尊贵,身边多那么一两个侍候的人,也并非不可,不过也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一旦生了贪念,那就离死不远了。 季翎岚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庞公公放心,小民向来自知,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季小神医甚是聪慧,怪不得王爷这般看重。得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便不与季小神医闲聊了。 公公慢走。 脚步声远去,季翎岚直起身子看向庞立的背影,心里思考着方才的对话。庞立说话似有所指,像是在提点他,又像是在警告他,让季翎岚一时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想起门外等着的张老,季翎岚连忙朝着大门走去。当他来到王府门外,庞立等人已经离开。季翎岚站在大门口看了看,发现永宁堂的店伙计乔明正站在对面的阴影处,他没有犹豫,抬脚就走了过去。 乔明见季翎岚走进,招呼道:季掌柜,好久不见。 季翎岚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张老呢? 张老在福祥茶楼,专门让小的来请季掌柜。 好,那我们便走吧。 乔明越过季翎岚,看向他身后,道:陆大人,好久不见。 季翎岚回头,见陆九正朝他们走来,道:陆大哥来了,那便陪我去一趟富祥茶楼吧。 好。 乔明见状倒是并未多说什么,三人便步行前往富祥茶楼。直到来到包间门外,乔明才出声说道:陆大人,对不住,掌柜只见季掌柜一人。 见陆九皱眉,季翎岚连忙说道:张老与我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我相信张老不会害我。陆大哥,你与乔明便在大堂坐下喝茶吧。 陆九摇摇头,道:我在门外等候便可。 也好,那就辛苦陆大哥了。 第89章 季翎岚推开包间的门走了进去, 见张老正坐在窗前喝茶,连忙招呼道:阿岚见过张老。 张老放下茶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道:坐吧。 季翎岚依言坐下, 笑着说道:张老,多日不见, 您依旧神采奕奕。 张老拿起茶壶,给季翎岚倒了杯茶, 推到他身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费心思把老夫引到这京都, 到底意欲何为? 分卷(106) 季翎岚道了谢, 接着说道:阿岚记得初见张老时,您说过要收我为徒,不过条件有二:一是不得与皇室中人看病;二是替您寻找失踪的三弟子。不知阿岚可有记错? 张老点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如今你已成为皇室的座上宾,显然不符合我收徒的条件。 张老, 您与皇室到底有何纠葛, 为何会立下这样的要求? 过去三年,你都未曾问过,为何如今却问出口? 三年的相处,张老算得上了解季翎岚, 他不是趋炎附势、贪图富贵的人, 而且和他一样非常排斥京都, 如今不仅来了京都, 还为皇室效力,甚至问起他与皇室的纠葛,真是让他意外。 季翎岚老实地回答道:我想救一个人, 需要帮手,而长老是最佳人选。 你想救得是皇室中人?张老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季翎岚的目的。 是,我想救陵王。 陵王?张老挑了挑眉,道:据老夫所知,陵王的病整个御医院都束手无策,难道你有办法? 有,换心。 换心?张老眼底浮现震惊的神色,随即说道:如何换? 找到合适的心脏,换到他的体内便可。这种事解释起来太费劲,季翎岚只能简略地概括了一下。 换心这种事在古代,那相当于巫术和邪术,若是传出去,季翎岚很有可能被无知的民众抓起来,当成妖怪活活烧死。如今却当着他的面,毫无忌讳地说出来,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信任。 张老心里的不悦消散了几分,道:既然你有办法,还要老夫做什么? 心脏配型需要时间,而陵王的身子却日渐衰败,我想让张老尽量调养他的身子,延长他的寿命。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御医院那么多御医在,你为何找我? 他们的医术不如张老,而且牵扯太多,我不相信他们。 意料之内的回答,却取悦了张老,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老夫与皇室的恩怨你化解不了,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季翎岚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为了能就傅南陵他也只能自私一回,恳求道:张老,无论您提什么要求都成,只要您肯帮我。 民间传言,陵王性格乖张、残暴狠辣,这种人活着便是祸害,阿岚为何执意要救陵王?张老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向来不喜尔虞我诈的季翎岚,甘愿深陷皇室这个凶险的漩涡之中的。 张老也说那是传言,大多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杜撰出来的,陵王并非如此,而且他救过我不止一次,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欠他的。 张老点点头,道:阿岚,不是老夫不帮你,只是老夫与皇家有难解的恩怨,老夫曾发过誓,这一生不再为傅氏一族有任何瓜葛,否则永沦地狱,所以阿岚还是另寻他人吧。 季翎岚不甘心地问道:真的无法化解么? 若想化解,除非傅氏一族灭绝。张老毫不避讳地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见他与皇室有多深的仇恨。 季翎岚震惊地看着张老,随即从怀中掏出金针递给张老,苦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我便不强人所难了。 张老将金针接了过来,打来后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道:这套金针是传授老夫医术的师傅留下的,对于老夫来说,并不止是一件物件,还是一份念想。 季翎岚歉疚地说道:张老,对不住,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事,还请张老莫怪。 张老将金针小心地收起来,道:看在你也是救人心切的份上,老夫便不与你计较。 多谢张老。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道:张老,不知您失踪的徒弟姓甚名谁,今年多大年纪,面貌有何特征? 你问这个作甚? 我只是想帮张老寻人,也算是报答三年来张老的教导和照护。 不用了。你帮老夫定会借用皇室的力量,这并非老夫之所愿。 季翎岚不由一阵苦笑,道:张老,若我说想凭一己之力帮您,您是否不相信? 张老沉默地看了季翎岚一会儿,道:他叫张南生,今年二十四岁,瑞凤眼,嘴角有颗痣,手腕上有一块字钱大小、烫伤留下的疤痕。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他是如何失踪的? 张老闻言叹了口气,道:七年前,他突然不告而别,至今杳无音讯。 那张老可知他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说来惭愧,老夫并不知他祖籍何处,也对他家中情况不甚清楚,当时收他为徒也是机缘巧合。张老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十年前,老夫途径兰城,他发高烧病倒在路边,是老夫将他救起,他接连烧了三日,终于退了烧,醒来时却没了记忆。老夫见他无家可归,便收留了他,张南生的名字还是老夫给他取的。后来相处中发现,他对学医颇有天分,便动了收他为徒的心思,可四年后的中秋,他突然不告而别,自此便没了消息。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道:张老,您放心,我不会借助王府的力量,若是哪天当真被我碰到,定然第一时间通知您。 张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显然是没把季翎岚的话放在心上。他找人找了七年,依旧没能找到,他真的不信就那么巧,正好被季翎岚碰到。他看向窗外,感慨地说道:京都还是那般繁华,老夫已经有十年未曾踏足了。 张老若是不弃,阿岚愿陪您四处逛逛。 张老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好。既来之则安之,那便四处转转。 两人相继起身,走出包间,招呼陆九和乔明,一起出了茶楼。虽然张老说已经十年未曾来过京都,却对京都的街道非常熟悉,一直是他在前面带路,而季翎岚三人切切实实地做了回陪客。 看着张老眼中的怀念,季翎岚心里明白,他们走过的这些地方,一定是张老曾经熟悉甚至待过的地方。尤其是路过平王府时,虽然只是停顿了刹那,季翎岚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同。 一直逛到傍晚时分,四人才算停了下来,张老笑着说道:逛了整整一日,老夫也累了,就去广仙楼坐下歇歇,顺便用个晚饭吧。 成,听您的。季翎岚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稍稍有些不放心傅南陵。 四人一起去了广仙楼,要了一间雅间,招来了伙计点了菜。饭菜很快上桌,乔明和陆九安静的坐在一边吃饭,季翎岚则和张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听雅间的房门被敲响,乔明利落地起身开门,只见陵王府的管家李胜正站在门口。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李管家,可是王爷找我? 李胜打眼看了看桌上的几人,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公子,王爷找了您小半天了,现下还不曾用膳,也未曾喝药。 季翎岚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你回去转告王爷,我有事晚些回去,若回去时,他还未曾用膳喝药,那我以后都不会再管。 李胜有些为难地看看季翎岚,道:那公子打算何时回去? 这个说不准。 李胜求助地看向陆九。 陆九出声说道:你回去吧,照实说就成。 还望公子早点回去。李胜见状只能无奈地告了退。 张老看看季翎岚,又看看陆九,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笑着说道:阿岚,时间不找了,该回去便回去吧,老夫也累了,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便回去了。 季翎岚不悦,完全是因为傅南陵不爱惜身体,他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傅南陵却拿身体来跟他耍小孩子脾气,任谁听了心里也会不舒服。 季翎岚笑着说道:不急,待送张老去客栈后,再回王府。 今日你能陪老夫逛一次京都,已算是有心了,这酒楼的对面便是客栈,况且老夫身边还有乔明,放心去吧。 张老也说客栈就在对面,差不了这点时间,在永宁镇您照护我三年,我不过投桃报李一日,算不了什么。走,咱们一起过去,待为您办了入住,我便回去。 见季翎岚坚持,张老也就没再说什么,四人一起起身出了雅间。季翎岚主动来到柜台前结了账,张老也没拦着,随后他们又一起去对面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依旧是季翎岚付的账。 张老,您回房好生歇着,阿岚这就回去了。 阿岚稍待。张老看向乔明,道:把包裹拿来。 乔明一怔,随即将肩上的包裹拿了下来,递给张老。 张老从包裹中拿出一本书,递给季翎岚,道:这本书给你,能学到几分,便看你的造化了。 季翎岚怔怔地接了过来,翻开一看,上面不仅画着经络图,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这分明就是张老的行医笔记。 张老,您这是 这个就当做你陪老夫一日的谢礼了。 多谢张老,阿岚感激不尽! 好了,你去吧,若是得了空,便常回永宁堂看看。 好,阿岚定当谨记。 季翎岚没再多说,和陆九一起走出客栈,而张老和乔明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客房。 关上房门,乔明不解地问道:掌柜,他与皇室中人纠缠不清,您为何还要帮他? 张老叹了口气,道: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而老夫背负一身血海深仇,注定不能做个合格的医者,而阿岚不同,他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个天生的医者,老夫帮他,也算弥补了老夫的遗憾。 那掌柜的仇? 张老沉默了一会儿,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不了几日,老夫的仇就算报了。至于其他人,就算了吧,这天下还需要傅家人撑着。 那咱们的人是否该撤回来了? 继续潜伏吧,说不定哪日还会用到他们。 是,掌柜。 半个小时后,季翎岚和陆九回到王府,还不等他回自己的院子,就被小李子拦住了去路。他躬身说道:公子,主子有请。 季翎岚犹豫了一瞬,道:他在青竹园? 是,主子刚刚用完晚膳。 季翎岚看看手里的书,道:待我放下东西,一会儿便过去。 公子,主子找了您小半天了 我说,待我放下东西后,一会儿便过去,听不懂么?王府的氛围越来越让季翎岚感觉不适。 小李子一怔,随即说道:是,奴才多言,还请公子恕罪。 季翎岚没再说话,绕过小李子径直朝着明慧园走去。 陆九三两步跟上季翎岚,关切地问道:阿岚可是心里有事? 季翎岚的性格向来温和,待人接物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很少见他这般不耐烦。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道:陆大哥,王府的生活越来越让我觉得不适,感觉我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的鸟儿,虽然衣食无忧,却没了自由。 陆九替傅南陵解释道:阿岚,主子今日之所以如此,皆因庞立过府,他没能陪你用膳,唯恐你误会,这才在庞立走后,让人来寻你。 季翎岚看着陆九笑了笑,道:这些我都知道,陆大哥不必解释。 这王府终究不是他的家,这里的人终究与他隔着心,他早该明白的。 季翎岚不再说话,径直回了明慧园。 哥(掌柜),你回来了。 季新晨和刘涟正坐在院子里下棋,见他回来,连忙打招呼道。 回来了。你们这是在下棋?季翎岚走了过去,笑着问道:谁输谁赢? 季新晨答道:自然是涟儿赢了,我就是个臭棋篓子,掌柜又不是不知。 那就让涟儿好好教教你。 还是算了吧,我脑子笨,学不来这些弯弯绕。要不掌柜与涟儿下一盘? 不了,你们下吧,我还有事。季翎岚转头看向陆九道:陆大哥,已经回王府了,你就回去休息吧,不用再跟着我了。 陆九点点头,道:好。 季翎岚径直回了卧房,将张老的行医笔记放在了床头,他打算回来后好好研读。 脚步声响起,季翎岚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傅南陵在小李子的搀扶下进了门。他的心里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小李子,我不是说了,待我放下东西后,会去青竹园?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当真听不懂吗? 傅南陵一怔,连忙解释道:阿岚,小李子说了,只是 够了!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道:你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数?我每日里费尽心思的想怎么治好你的病,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傅南陵,你怎能如此任性?若你当真不想要这条命,我以后不管便是。 阿岚,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床上乖乖躺着,你别不管我。傅南陵可怜巴巴地看着季翎岚,手指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 小李子躬身说道:公子,是奴才的错,奴才没能照顾好主子,还请公子责罚。 他们越是如此,季翎岚心里就越是烦躁,他努力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去外面透透气,王爷去床上躺着。 阿岚傅南陵见季翎岚脸色难看,聪明的没再纠缠,乖乖地松了手,道:好,我这就去床上躺着。 季翎岚走出房门,见季新晨和刘涟看过来,便走了过去,道:涟儿,陪我下盘棋吧。 分卷(107) 好。刘涟乖巧地点点头。 季新晨连忙让出座位,道:掌柜,您坐这儿。 将所有棋子归位,季翎岚在棋盒里随手抓了一把白棋,随着刘涟黑子的落下,也跟着落下白子。原本对围棋一窍不通的季翎岚,跟着傅南陵学了一段时间,倒是也下的似模似样,只是现在心不静,棋也下的乱七八糟,没多大会儿就输了。 见刘涟迟迟没有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季翎岚抬头看向他,问道:为何不下? 刘涟犹豫了一瞬,道:哥,你的心不静,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你是不敢下,还是不想下?季翎岚的问题问的尖锐。 刘涟脸色一白,有些不安地垂下头。 季翎岚看着刘涟,终于明白他的烦躁来自何处,一切不过是来自寄人篱下的敏感,自尊心作祟罢了。 涟儿,我说过你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莫说这些只是玩乐、消遣,即便是遇到正事,你也有说话的资格,你可以争取你想争取的。 刘涟抬头看向季翎岚,鼓足勇气道:哥,你今日可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季翎岚点点头,道:确实碰了壁。计划被打乱,我需要重新规划,可这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傅南陵的身体情况已经非常糟糕,谁也不知他能不能挺过下一次发病,可学习针灸需要时间,而傅南陵最缺的就是时间。可他还那样任性的折腾,这便是季翎岚罕见发怒的原因。 哥,我能帮上什么么? 你好好练功,认真读书,以后哥懒了,还要你来养活。 刘涟重重地点头,道:哥,我一定认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做哥的依靠。 季翎岚心里一暖,烦躁的情绪稍缓,道:来,这一盘不算,咱们接着下。 傅南陵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张老的行医笔记,翻开看了看,道:这本书我未曾见过。 小李子打眼看了看,道:之前公子回府手里拿着的便是这本书。 傅南陵接着问道:他今日去见了谁? 小李子如实答道:听陆大人说,是永宁镇的一个老大夫。 小李子,他真的在想办法为我治病。傅南陵心里的委屈尽去,嘴角勾起笑意,道:方才那般气急败坏,也是怪我不爱惜身子,他是真的在意我。 公子的心干净,待主子一直都是真心实意。主子,为了公子,您也要特别在意自己的身子,只有您好好的,公子才能得到庇佑。 傅南陵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倒是学会拿捏我了。 奴才不敢,主子恕罪。 你啊,嘴上说着不敢,该怎么做的还是照样做,就仗着有他给你们撑着。 那也是因为公子真心爱护主子。 爱啊傅南陵低头看向手里的书,呢喃地说道:说不准 季翎岚和刘涟又连着下了三盘棋,却只赢了一局,他惊讶地发现刘涟真的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小小年纪思维缜密,布局得当,若是性格上不那么软弱,将来定然成就非凡。 季翎岚忍不住夸赞道:涟儿,你的棋下的真好,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大师呢。 刘涟害羞地笑了笑,道:幼年时,父亲便教我下棋,他说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所以每走一步都要再三思量。 见刘涟脸上浮现哀伤的神色,季翎岚拍了拍刘涟的手背,道:涟儿将来定能像刘大人那般,做出一番成就。 嗯,我一定努力! 季翎岚点点头,站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打点水洗洗睡吧。 那哥也早点歇息。 季翎岚应声,转身走向正房,小李子见他进来,躬身退出门外。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略带讨好地说道:阿岚,我有乖乖躺着,没下床。 嗯。季翎岚来到桌前坐下,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了两口,道:你先睡吧,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傅南陵狭长的凤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我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乖乖听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怎能不生气?感觉怒气再次升腾,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道:我去书房,你先睡吧。 季翎岚来到床前,俯身去拿医书,却被傅南陵一把抱住。 阿岚,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不许躲着我。 季翎岚推了推傅南陵,道:放手。 傅南陵紧了紧手臂,耍无赖地说道:不放,打死也不放! 谁方才说一定乖乖听话的?转眼间的功夫就不算数了? 其他的我都可以听,唯独你躲着我不行。傅南陵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可知这半日未见,我心里是何滋味?我以为你误会了,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心里慌得厉害,若你再不回来,我我真的会不顾一切的去找你。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软,却没好气地说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蠢,这点事都想不明白,动不动就误会? 不是,阿岚最聪明了!我只是怕,越是深爱,就越是怕。 季翎岚的心一紧,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下不为例。 第90章 皇宫的大殿内, 多日未曾上朝的傅连朝,正拖着病弱的身子,为瑶华公主一家举行接风宴。他脸色蜡黄, 精神萎靡, 身体瘦弱的甚至连身上的龙袍都撑不起来。 傅连朝浑浊的眼睛看着殿下的觥筹交错,诸皇子个个红光满面, 朝中大臣的儿女也俱是风华正茂,他们使出浑身解数, 挥洒着青春的汗水,甚至肆无忌惮地挥霍着生命。他们年轻健康, 有这个资本, 而他已是风烛残年,摇摇欲坠。 傅连朝心中悲凉又愤怒,忽然想起日日拖着病体照顾他的傅南陵。这些儿子当中,唯有傅南陵真心相待,期望自己能长命百岁, 而其他人却巴不得他早点死。尤其是与瑶华公主相谈甚欢的傅南平, 这个他中意的皇位继承人。 傅连朝转头看向庞立。 庞立见状连忙走了过来,躬身说道:皇上有何吩咐? 陵儿的身体如何? 庞立答道:回皇上,殿下的身子不大好,现在正在卧床修养。殿下说, 待他好些, 再回宫侍候皇上。 傅连朝听着心里一暖, 关切地问道:御医可在? 殿下派人去向晚山庄请了李公子, 现下正在府中为殿下调理身子。 傅连朝点点头,道:这次临国的礼单中似乎有冰山雪莲,还有不少珍惜药材, 你亲自将东西送到陵王府。 皇上,您的身子也不大好,那些药材或许有用,要不先让御医瞧瞧,然后奴才再将殿下用得上的药材送过去。 怎么,你是想离间朕与陵儿的父子感情? 庞立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因为久病,傅连朝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往日里庞立都侍候小心翼翼,唯恐哪里做的不好,便招了祸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居然犯了蠢,他的心里既懊恼又不安。 傅连朝冷冷地看着庞立,道:朕虽然病了,脑子却清楚得很,朕的决定,还轮不到你这个狗奴才指手画脚! 庞立匍匐在地,惶恐道:奴才多嘴,皇上恕罪! 傅连朝扬声说道:来人。 殿中的音乐骤停,舞姬们慌忙退到一边,跪倒在地,低垂着头相互对望,心中惶恐。 大臣们有些不明所以,停下交谈,抬头看向龙椅之上,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从殿外走进来四名御前侍卫,来到殿前跪倒在地,道:属下在。 傅连朝冷声说道:将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是,属下遵命。 庞立心里苦闷,却感激道: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侍卫上前,将庞立拖了出去。随即殿外便响起了沉闷的棍棒声,以及庞立压抑不住的惨叫。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发生何事,又无人敢问,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方才还想着如何引人注意的公子小姐们,个个缩着脑袋当起了鹌鹑。 傅南平见状率先出声,道:父皇,您的身子不好,不易动怒,没必要跟这些奴才们置气。 傅连朝面无表情地看过去,意味深长地说道:平王有心了。 傅南平一怔,这声平王让他心生忐忑。 瑶华公主见状笑着说道:傅皇和诸皇子父慈子孝,真是令人羡慕,不似瑶华,身边只有一女,着实寂寞了些。 傅连朝看看殿内的诸皇子,再想想临国皇室的子嗣凋零,心里的愤怒稍缓,道:公主说笑,这儿孙多了,也有儿孙多的烦恼,每日里你争我夺的,烦心得很。 多子多福。瑶华倒是想要这福气,只可惜瑶华福薄,不似傅皇这般福星高照。 瑶华公主几句话说得傅连朝顺了气,笑着说道:不说这些。瑶华公主和季将军不远千里前来傅国,朕心中甚是欢喜,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 瑶华公主举起酒杯,笑意嫣嫣,道:多谢傅皇陛下! 傅连朝扫了一眼殿内众人,道:诸位爱卿随朕一起,敬公主、季将军。 众大臣见状连忙举起酒杯,齐声说道:敬公主、季将军。 众人仰头饮尽杯中酒。 瑶华公主续满酒杯,起身道:瑶华谢傅皇款待,仅以杯中酒,祝愿傅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朕定当满饮此杯!瑶华公主算是说到傅连朝心坎里了,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众大臣见状连忙附和着高喊道: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连朝心中大悦,眼底似乎也有了精神,道:方才歌舞看的厌了,哪家的公子、小姐还有才艺未曾表演,好让瑶华公主品鉴品鉴。 底下的众人相互看看,眼底皆闪着兴奋的光,坐在左侧的一名女子率先站了起来,微微福了福身,道:臣女孙婷,愿舞剑一曲,为皇上和公主殿下助兴。 好,孙爱卿的女儿果然大气,来人,备剑。 孙鹏举连忙站起身,道:皇上谬赞!小女性子莽撞,着实随了微臣,整日里只知道舞刀弄剑,哪像个女儿家。 孙爱卿的子女个个出众,女儿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着实令人羡慕。 皇上有所不知,他们也就会些拳脚功夫,让其念书简直比登天都难,微臣整日里愁的头发都白了。 傅连朝笑着说道:文不成,那就从武,保家卫国正需要这般人才。 微臣代他们谢皇上赏识。 方才紧张的气氛不在,大殿内再次恢复和乐融融,众家公子小姐再次施展浑身解数,以待飞上枝头变凤凰,更上一层楼。 宴席进行到亥时方散,傅连朝率先离席,随后便是瑶华公主三人,由傅南平和傅南漳负责相送。 察觉到傅南漳看向季娉婷的眼神,傅南平眉头微皱,道:南漳,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瑶华公主由我来送便可。 傅南漳收回视线,有些茫然地问道:二皇兄,你说什么? 傅南平眼神闪了闪,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接着说道:宫门马上就要关了,你便送到这里吧。 傅南漳虽然也到了弱冠之年,可因为傅连朝久病,一直未曾得到封号,也就没有建府,所以现在还住在皇宫。 傅南漳不舍地看了看季娉婷,道:皇兄,明日你带我一同去会同馆吧。 明日我还有事,不去会同馆,待改天有空再说。 傅南漳性格冲动跋扈好掌控,一直为傅南平马首是瞻,只是这种人有时候犯起蠢来,也十分让人头疼。 傅南漳有些失望看看与他们并驾齐驱的季娉婷,一抖缰绳,来到瑶华公主车架前,笑着说道:瑶华公主见谅,宫门马上就要关了,本皇子便只能送到这儿了。 巧意掀开车帘,季明秋走了出来,拱手说道:有劳五皇子相送,请便。 傅南漳再度看向季娉婷,道:郡主,不知你明日可有空,这京都有不少好玩的地方,郡主若不嫌弃,本皇子愿意陪郡主四下游玩一番。 季娉婷转头看看傅南平,微笑着拒绝道:五皇子见谅,娉婷这两日不太方便。 即便傅南漳再蠢,也从季娉婷下意识的动作上看出了问题,眼底的期待消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有些难堪地笑了笑,道:是本皇子唐突了,告辞。 傅南漳掉转马头,转身就走,甚至都没和傅南平打招呼,可见他心里有多难受。 傅南平脸色变了变,随即笑着说道:五皇弟性子莽撞了些,将军见谅。 季明秋摆摆手,道:无碍。平王殿下若有事,也可先行离开,我们自行回去便可。 本王无事,还是亲自送公主回去安心些。 那就有劳平王了。 季明秋回了车厢,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傅南平看向季娉婷,柔声问道:郡主方才说这两日有事,不知能否告知本王? 季娉婷脸上微红,道:殿下不是也说有事么,不知可否告知娉婷? 傅南平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我的事便是陪婷儿,那婷儿呢? 季娉婷的脸更加红了,有些羞涩地撇开眼,道:殿下惯会哄人开心。 分卷(108) 婷儿此言差矣。我待人如何,也要看对方是谁,像婷儿这般女子,才值得我另眼相待。 傅南平看向季娉婷的眼神柔情似水,直看得她俏脸通红。 傅国贵女如此多,且个个出众,娉婷怎能与她们相比。 纵使她们再出众,在我眼中也不及婷儿万一。婷儿,我对你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这辈子除了你,我不想要别的女人。傅南平的情话张口就来,且每一句都说的信誓旦旦。 季娉婷有些失落地说道:听说殿下府中有不少美人,而且还有了女儿。 傅南平握住季娉婷的手,解释道:那些都是父皇赐给我的,我不敢不收。婷儿放心,若你肯做我的王妃,我定想办法将那些女子打发走,我发誓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 季娉婷害羞地抽回手,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娉婷做不了主。 婷儿放心,只要你也倾心与我,我定会想办法得到公主和将军的认可,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那就再说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会同馆门口,傅南平没再纠缠,和瑶华公主告别后,带着侍从回了王府。 会同馆内,瑶华公主三人回到院子,一起进了正房,巧意关上房门,守在了门口。 季娉婷皱了皱鼻子,撒娇道:娘亲,我还要与那劳什子平王演戏到何时?他方才居然抓了我的手,要不是不想坏了娘亲的计划,我恨不能放出小白咬死他。 小白是季娉婷养的一条小白蛇,虽然看起来非常可爱,却有剧毒,一旦被咬中,几乎立刻便会毒发身亡。 快了,婷儿且再忍忍。 季娉婷的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那这么说,娘亲已经确定哥哥的身份了? 还不曾,不过娘亲觉得他就是你哥哥。 世人常说母子连心,母亲若是这般觉得,那就一定没错。嘿嘿,婷儿终于也有哥哥了。季娉婷忍不住高兴的笑出声。 瑶华公主见状也跟着扬起嘴角,道:你就不怕有了哥哥,我们会偏心么? 不怕。哥哥漂泊在外这么多年,爹爹和娘亲多爱他一点也是应该的,我也要替爹娘疼爱哥哥。 瑶华公主欣慰地拍了拍季娉婷的手背,道:婷儿长大了,娘亲很高兴。 季娉婷依偎在瑶华公主身旁,道: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婷儿做什么都愿意。 待明日,我们便去陵王府找阿岚。说到这里瑶华公主眼底也亮起了光。 季明秋将季娉婷拉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我与你娘亲也该歇息了。 季娉婷撇撇嘴,不满地说道:爹,娘又不是您一个人的,我怎么每次想抱抱娘亲,您都要跟我抢。 你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还让你娘抱,也不害臊。 季娉婷不服气地嘟囔道:您怎么不说自己都和娘亲成婚近二十年了呢? 看着父女俩斗嘴,瑶华公主不禁一阵好笑,道:我看你们俩啊,加起来统共三岁,不能再多了。 两人互不相让的相互瞪了一眼。 瑶华公主见状顿时哭笑不得,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婷儿回去休息吧。 母亲,明日去陵王府,婷儿也想跟着。 婷儿不是和平王约好一起出游么? 哪有约好,都是他一厢情愿。这平王嘴上说的一往情深,眼睛里却半点情谊都没有,真当我三岁小孩看不出来么。季娉婷丝毫不掩饰对傅南平的厌恶,话音一转,接着说道:再说了,什么事也没见我阿岚哥哥重要,您说是吧,娘亲。 这倒也是,那明日咱们一家一起去。 太好了,谢谢娘亲,那婷儿先回房了,不打扰娘亲休息了,要不然爹爹又该说婷儿没有眼力见儿了。季娉婷说完,还不忘朝着季明秋吐了吐舌头,随后便飞快地跑出房间。 死丫头。季明秋眼底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世人常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应是最亲近不过,你们可好,整天像孩子一样斗嘴。若是让旁人知晓,名震三国的季大将军,居然是这副模样,定会瞠目结舌,惊掉了下巴。 季明秋走上前将瑶华公主抱了起来,道:瑶儿今日饮了酒,还是早点歇息吧。 瑶华公主环住季明秋的脖子,无奈地说道:那也总要先洗漱吧。 为夫侍候瑶儿便可。 瑶华公主脸上一热,笑骂道: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为夫正值壮年。 第二日的晌午,季翎岚正和傅南陵下棋,只见李胜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参见王爷。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回王爷,临国的瑶华公主和季大将军登门拜访,现正在正厅等候。 季翎岚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李胜,道:瑶华公主来访? 是,瑶华公主说听闻王爷病了,特来探病。 季翎岚突然想起那张字条,那日他因为傅南陵的突然病倒,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登门王府。 察觉到季翎岚的走神,傅南陵有些奇怪,问道:阿岚,你怎么了? 季翎岚回神,摇头说道:没事。既然瑶华公主来了,那阿陵还是去前院待客吧。 傅南陵微微皱眉,他总觉得季翎岚似乎有事在瞒他,这样的认知让傅南陵心里不是滋味,说话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委屈,道:阿岚,我现下病的都无法下床,如何待客? 那就让管家出面解释吧。她是临国公主,如今登门拜访,若是置之不理,总归不好。 傅南陵看向李胜,道:公子说的话可听清了? 李胜连忙应声,道:是,奴才这就照办。 李胜躬身退出门外,脚步匆匆地去了前院。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直截了当地问道:阿陵,瑶华公主抛出橄榄枝,你就这般拒之门外,就不怕她转向平王么? 转就转呗。傅南陵试探地握住季翎岚的手,道:我心里只有阿岚,容不下其他人,即便是逢场作戏,我也做不到。 季翎岚看着被握住的双手,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梦里那个柳侧妃,心里一阵泛酸,随即挣开了傅南陵的手,道:我们接着下棋吧。 季翎岚的情绪变化,傅南陵看得清楚,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却佯装无事,道:阿岚,该谁下了? 该我了。季翎岚从棋盒里拿出一枚黑棋,想也不想的落了子。 看着季翎岚落下的棋,傅南陵心里一阵苦笑,道:阿岚,你确定要下这里? 季翎岚看向棋盘,才发现自己下了一步死棋,不禁有些懊恼,道:好吧,是我大意了,这盘你赢了。 那我们还下吗? 季翎岚将手里的棋子放在棋盒内,道:不下了,我去看会儿医书,你也歇息一会儿。 阿岚就在这儿看吧,我睡会儿,不会打扰你。 季翎岚犹豫了一瞬,道:好,那你睡吧,有事的话,我再叫你。 傅南陵虽然如愿以偿,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明显感觉到季翎岚的态度变化。他心里清楚,若是他不坦白,那他们之间便永远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的关系也只会越来越疏远。只是一旦坦白,或许他们之间就连疏远的关系,都不会再有 两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绪,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直到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才打断两人的思绪。 见李胜回转,傅南陵眉头皱紧,道:瑶华公主走了? 李胜看了一眼季翎岚,道:回王爷,瑶华公主说要见公子。 季翎岚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公主可有说为何要见我? 李胜如实说道:瑶华公主说昨日饮酒过多,起身多时依旧感到不适,想让公子为她诊脉。 身体不适,去找御医,或者你去请表少爷给她看诊也可,阿岚要陪我,没空见旁人。 傅南陵擅作主张,替季翎岚做了决定,让季翎岚心里感到不适,他突然改变主意,道:劳烦李管家转告公主,我稍后就来。 李胜抬头看看傅南陵,又看看季翎岚,心里直犯难。 季翎岚起身说道:若李管家不方便通传,我现在过去也可。 傅南陵脸色变得难看,道:没听到阿岚说话吗? 李胜慌忙应声,道:王爷恕罪,奴才这就去传话。 不劳烦李管家了,我现在就过去。 眼看着季翎岚起身出了房门,傅南陵冷冷地看向李胜,道:你可还记得本王交代过的话。 李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奴才记得,公子的话便是王爷的命令,不可违背,只需遵从。 傅南陵淡漠地说道:去刑房领罚。 是,奴才遵命。 若再有下次,便滚出陵王府。 是,奴才不敢,奴才定然谨记! 滚! 李胜忙起身,躬身退出门外。 身旁的小李子连忙劝道:主子,您息怒,小心身子,待会儿公子回来,又要生气了。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问道:之前月余我不在王府,他们是否也像今日这般,对阿岚的话推三阻四? 这个小李子一直跟在傅南陵身边,对王府发生的事也不甚清楚,不过看方才季翎岚的表现,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境况。 阿岚本身就很敏感,他们若这般表现,定然心中不适,难怪这次回来,总觉得阿岚有些不同,他应是对王府的生活有了厌倦。傅南陵越想心里越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道:不行,我得去找阿岚。 主子,您的身子需要卧床静养,若是让公子看到你乱跑,肯定更加生气。到时,公子若当真不再管您,那该如何是好? 傅南陵的动作一顿,恼怒地说道:你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那你说,我该如何? 主子,您就好生养病,公子心肠软,最在意的便是您的身子,纵使再觉得为难,他也绝对不会弃主子与不顾。 心肠软?傅南陵嘴角勾起苦笑,道:越是这样的人,一旦硬起心肠,最是绝情,我赌不起。 主子,您为公子做的已经够多了,奴才相信公子能明白您的用心。 我为他做的够多了?你说,除了将他困在这座王府里,我都为他做了什么? 您给了公子衣食无忧的生活,给了他 见小李子顿住了话头,傅南陵笑着说道:怎么,说不下去了?小李子,你说的那些,但凡他想,以他的能力会做不到么? 无论是破了林贵妃被害案,还是救了平王府的小郡主,甚至治好了丹阳公主的旧疾,无论哪一样都是不小的功劳,若是季翎岚想,他估计早就已经进入官场。 主子,这不更说明公子他在意您吗? 嗯,他在意我,只是 只是傅南陵不知道这份在意,能否抵得过他前世犯下的错。 傅南陵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去把陆九叫来吧。 是,奴才这就去。 第91章 季翎岚刚进院子, 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季娉婷,待看到他过来后,便缩回了脑袋。 母亲, 阿岚哥哥来了。季娉婷附在瑶华公主耳边轻声说道。 瑶华公主眼睛一亮, 期待地看向门口的方向,若不是身边还有其他人在, 她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定然站起身去迎了。 季翎岚径直走进正厅, 来到堂前,躬身行礼道:小民参见公主, 参见将军, 参见娉婷郡主。 瑶华公主连忙起身,将季翎岚扶了起来,温声说道:阿岚不必多礼。这次本打算来看望陵王殿下,不曾想殿下病重不便待客,本宫便找了个借口见见阿岚。 瑶华公主将自己的目的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反而让人生不出厌烦的情绪。 季翎岚客气地说道:小民多谢公主记挂。 前些日子一直病着, 也未曾好好看过这傅国京都的大好风光,阿岚若是方便,今日能否作陪,带本宫三人游览一番? 瑶华公主直截了当地邀请, 还真让季翎岚不好拒绝。不过季翎岚猜不透他们的目的, 也不敢贸然答应。他为难地说道:公主, 王爷病重, 小民还需看顾一二,恐没有时间。 这样啊。瑶华公主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季娉婷。 季娉婷会意,摸了摸耳垂, 道:呀,我的耳坠掉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副,快帮我找找。 季翎岚看向季娉婷的耳朵,果然见她右耳上是空的,虽然明白这可能是他们找的借口,却不能置之不理,吩咐身旁的侍从道:你们赶紧帮着找找。 侍从们应声,弯腰四处找着。 季娉婷再次出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肯定是方才路过花园的时候弄丢的,那时我恍惚间碰到了什么,却也没在意,你们还是跟我去花园找吧。 侍从们抬头看看季翎岚,见他点头,便随着季娉婷一起去了花园。 季翎岚抬头看向瑶华公主,直截了当地问道:公主,您这般费尽心思,到底所为何事? 分卷(109) 瑶华公主温柔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你与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季翎岚一怔,随即点头说道:记得,这有何不妥么? 阿岚,你腰间右后侧是否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胎记? 看着瑶华公主眼底的期待和忐忑,季翎岚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的位置,如实说道:我并未留意过。 那个位置比较靠后,你没留意过也属正常。瑶华公主停顿了停顿,道:阿岚,你能否让我们看上一看? 你们?季翎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与瑶华公主的距离,道:这恐怕多有不便,还请公主见谅。 瑶华公主焦急地说道:阿岚,那块胎记事关你的身世,你就不好奇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今后,还是为了还原身一个真相,他都必须弄清楚这具身体的身世之谜。 不知瑶华公主的那位故人是谁,现在何处?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对视一眼,道:阿岚这里是傅国王府,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若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便随我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傅国王府?季翎岚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一个猜想在心里渐渐成形,道:好,我随你们去。 瑶华公主闻言大喜,激动地说道:好,走,我们现在就走。 见瑶华公主有些得意忘形,季明秋无奈地笑了笑,道:瑶儿,这是在外面,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瑶华公主敷衍地应了一声,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再度恢复成之前端庄的模样,道:那便随本宫走吧。 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只觉得瑶华公主的变脸和傅南陵很像。 是,公主先请。 季娉婷见他们出来,将手中的耳环扔在地上,随即大声说道:咦,原来在这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季娉婷两只手指捏着耳环,扔给身边的侍女,嫌弃地说道:都弄脏了,赏给你了。 侍女连忙道谢,道:多谢郡主赏赐。 季翎岚招来一名侍从,道:你去禀告王爷,就说今日我要陪瑶华公主游览京都,应该会晚些回府。 是,奴才遵命。 一行人没再耽搁,径直出了王府。 明慧园内,听完侍从的回禀,傅南陵的眉头皱成了疙瘩,道:公子可有说何时回府? 侍从摇摇头,道:回王爷,公子只说晚些回来,并未说什么时辰。 方才前院都发生何事,你要事无巨细地讲给本王听。 是,王爷。 侍从将前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傅南陵听。 这么说公子一开始并未答应瑶华公主的出游邀请,只是你们后来去了花园寻找耳环,这期间瑶华公主说服了公子。 侍从应声,安静的候在一旁。 退下吧。见侍从出门,傅南陵看向陆九,道:阿岚身边可有人跟着? 陆九答道:在属下过来之前,已经知会了其他兄弟。 傅南陵点点头,问道:依你看,瑶华公主为何对阿岚另眼相待,她刻意接近阿岚的目的是什么? 回王爷,在阿岚给瑶华公主治病之前,两人并不认识,只因瑶华公主厌烦药味,久病未愈,而他们途径永宁镇的时候,曾听说福春堂卖的药与众不同,季将军这才四处打探福春堂的下落。只是阿岚的铺子并未开张,所以一直拖到前几日,季将军问及平王,才知晓阿岚的身份,也是平王带着季将军来王府找的阿岚。 傅南平?傅南陵现在一听傅南平的名字,就觉得厌烦,道:那你说瑶华公主刻意接近阿岚,是否与平王有关? 这个属下不敢肯定。不过看瑶华公主对待阿岚的态度,不似想对他不利的模样。 一国公主不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这其中定有隐情。傅南陵眉头紧皱,思考着其中原因。 或许他们接近阿岚,是想对王爷示好。 对我示好?难不成他们还想将宝贝女儿嫁给我这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不成? 小李子犹豫了犹豫,道:主子,奴才觉得这瑶华公主有些不怀好意。 哦,怎么说?傅南陵感兴趣地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见状连忙答道:会同馆来报,每隔一两日,平王都会去会同馆做客,且与瑶华公主等人相处甚欢,看那模样十有八九他们会选平王为这次和亲的人选。可现在却又来招惹公子,试图利用公子接近王爷,这明摆着是想挑拨主子和平王的关系,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想借和亲,让傅国内乱,以达到削弱我国国力的目的? 回主子,这不无可能。 若他们千里迢迢来傅国,只为是这个目的,那当真大可不必。即便他们不挑拨,我与傅南平之间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们又何必孤身犯险来京都? 那他们的目的到底为何? 陆九出声说道:主子为何不直接问阿岚? 傅南陵苦笑着说道:今日听到瑶华公主到访时,阿岚神情就不对,我当时便问过,只是阿岚什么都没说。 陆九提醒道:阿岚有事很少瞒着主子,尤其是事关主子的大事,阿岚不肯说,或许并不是你有意隐瞒,而是他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主子,待阿岚回来,您不妨再问一次。 傅南陵点点头,道:别人保护他,我不放心。陆九,还是你去吧。 陆九躬身说道:是,属下这就去。 季翎岚跟着瑶华公主上了马车,虽然马车很宽敞,坐上三五个人也不嫌拥挤,只是瑶华公主和季娉婷的眼神过于炙热,看得季翎岚不自在。他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出声问道:公主这是带小民去往何处? 瑶华公主笑着说道:听说京都的百花园风景宜人,却有百花齐放的盛景,自当不能错过,阿岚便陪我们逛上一逛。 季翎岚闻言微微皱眉,道:公主可是觉得不妥? 瑶华公主起身坐到季翎岚身边,季明秋看着眉头微皱,明显有些不悦,却也知道阻拦无用,只能由着。 季翎岚一怔,随即起身,却被瑶华公主一把拉住,无奈地说道:安心坐下,我不会把你如何。 季翎岚看看被抓紧的手腕,又看看季明秋,见他脸色难看,道:公主,您这般所为是否有些不妥? 瑶华公主当然看到了季明秋的反应,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道:阿岚坐下,我有事与你说,事关你的身世。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还是坐了下来,不过已经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在季明秋的注视下,真正尝到了正襟危坐的滋味。 公主请说。 阿岚,你不觉得我们有些相像么? 季翎岚被瑶华公主的话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脸,同样的杏眼,同样丰润的唇,两人的长相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那个念头已经成形,季翎岚有些发傻,道:公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娉婷兴奋地小声说道:意思就是你很有可能是我的哥哥啊。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季翎岚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质疑道:据我所知,瑶华公主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早逝,目前只有娉婷郡主一个孩子。 瑶华公主连忙解释道:不是早逝,是被人掳走。 掳走?这是何故? 此事说来话长,且涉及临国机密,只能在确定你身份后,才能说出当年真相。瑶华公主严肃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会同馆人多眼杂,若直接带你去别处,定会引人怀疑,所以阿岚今日便先陪我们游览游览这京都吧。 季翎岚想了想,道:那好吧。 马车缓缓行驶着,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百花园门口,因为是开放日,这里人来人往,路边更是停了许多马车,大的、小的、豪华的、朴素的,简直就像个大型的马车展。 马车旁边站着马夫和侍从,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因为来得有些晚,马车又过大,停放马车的地方不好找,找了好一阵子,才算将马车停下。当然,晕车的季翎岚在到达百花园时,就已经下了车,瑶华公主见状也跟着下来,季明秋和季娉婷自然也不会例外。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今日都是傅国女子的装扮,再加上来此游玩的贵女很多,倒也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一行人进了百花园,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各色的花朵竞相开放,艳丽无边,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样的盛景当真能洗涤人的心灵,再惆怅的人只要在这里转上一转,都能开阔胸襟,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季娉婷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这里真漂亮,虽然已经来过一次,却还是一如初见般震撼。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确实美不胜收。 季娉婷依偎在瑶华公主身边,看着来往的行人,简直目不暇接,道:花美人更美!母亲,你看来这儿的男男女女,都是那么好看。 瑶华公主好笑地说道:什么男男女女,这叫才子佳人,让你好好读书,你却整日里就知道鼓捣你那些蛇虫鼠蚁。 那书上的字就跟蝌蚪一样,弯弯扭扭,我才不喜欢,还不如我养的五宝好玩。季娉婷松开瑶华公主,跑到季翎岚身边,笑着说道:阿岚哥哥,你喜欢读书吗? 季翎岚之前不觉得,现在看季娉婷总觉得她娇憨可爱,温声答道:读书明理,我挺喜欢的。 那阿岚哥哥除了读书,还喜欢什么? 季翎岚想了想,苦笑着说道:好像除了读书,我就只喜欢研究尸体。 研究尸体?季娉婷闻言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阿岚哥哥平时都研究什么尸体,能带我去看看吗? 见季娉婷非但不怕,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季翎岚不由有些惊讶,道:其实也没尸体供我研究,就是之前学过验尸,给衙门做过仵作。 仵作?季娉婷微微皱眉,看向季翎岚的眼神满是心疼,道:阿岚哥哥,你之前是不是生活的很不如意? 季翎岚见状温柔的笑了笑,道:确实有过几年艰难的生活,不过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季娉婷伸手拉住季翎岚的手腕,道:阿岚哥哥,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被季娉婷这般握着,季翎岚并没有排斥或者不自在的感觉,任由她拉着走到一旁的大树下,看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瓶,神秘兮兮地靠近他,打开瓶盖,让他看了看,里面竟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蜘蛛。季翎岚虽然没见过这种品种,却也知道这东西定是剧毒无比。 阿岚哥哥,这是我养的虹蛛,叫小虹,我的五宝之一,别看它小,它的毒还在小白之上,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保证立刻毙命。我把它送给阿岚哥哥,让它保护你。 从季娉婷小心翼翼地动作和言语上看,可以看出她对这虹蛛的喜爱,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他,可见季娉婷是真心对他好。 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能夺人所好。况且我根本不会养,放在我这儿,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它饿死,岂不是暴殄天物,还是你留着防身吧。 季娉婷秀眉微皱,道:这虹蛛养起来确实麻烦。 见季娉婷一副纠结的模样,季翎岚笑着说道:你不必为难,我会些拳脚功夫,也有保命的东西,这些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阿岚哥哥讨厌蛇么? 介于刚才的蜘蛛,季翎岚完全可以猜到季娉婷这么问的原因,无奈地说道:倒也不讨厌,只是很少接触这类东西。 不讨厌就成,我刚才还怕阿岚哥哥讨厌,所以就拿了小虹。季娉婷小声地吹了声口哨,随即就有一条小白蛇从她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只有手指粗细,浑身雪白,芝麻大小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吞吐着鲜红的信子。 阿岚哥哥,它就是小白,平时很懒,就窝在我身上睡觉,也很好养活,只要是肉类它都吃,最喜欢的就是鸟蛋,一日喂一次便可。 它是你养的,会认主吧,若是我养的话,它会不会不适应?季翎岚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可爱的蛇类,心里很是喜欢。 季娉婷又从腰间解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我专门配置的香料,阿岚哥哥带着它,小白就会知道你是我亲近的人。等过段时日,它习惯了你身上的味道,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你当真舍得把它送人? 季娉婷笑着说道:送给别人自然是不舍得,但阿岚哥哥不一样。 季翎岚忍不住提醒道:可现在并不能确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就不怕万一我不是么? 不是,我也舍得,我真的很久没见到母亲像今日这般开心了。季娉婷转头看向瑶华公主,道:阿岚哥哥,你别看爹爹高大威猛,一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模样,其实我们家真正的顶梁柱是母亲。只要母亲能开心,我和爹爹做什么都愿意。 季娉婷看向瑶华公主那种依赖的眼神,让季翎岚心里一阵颤动,让他不由得想起他的妈妈。他喟叹一声道:瑶华公主能有你这样的女儿,真的很有福气。 应该说有像她这样的母亲,是我的福气。 季翎岚看向小白,转移话题道: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季娉婷往季翎岚的身边递了递。 季翎岚伸出手指小心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冰冰凉凉的触感,与那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完全不同,一点也不让人排斥。 见季翎岚喜欢,季娉婷眼底的笑意更浓,道:阿岚哥哥,你把手给我,我让它缠在你手臂上。 分卷(110) 季翎岚依言伸出手,季娉婷将小白从衣袖里抽了出来,放在季翎岚的手腕上,小白抬头看看季娉婷,又看看季翎岚,犹豫了一会儿,便爬进了季翎岚的衣袖里。冰冰凉凉的触感,一路往上,直到来到季翎岚的锁骨处才停下,随即将细长的身子盘了起来,趴在那里不动了。 奇妙的感觉,让季翎岚有了新的体验,他心情愉悦地说道:待会儿我也送你一件礼物当做回礼。 季娉婷笑眯眯地说道:嘿嘿,我很期待阿岚哥哥的回礼。 不远处的瑶华公主看着两人说说笑笑,欣慰地说道:你看他们两个相处的多好。 阿岚性子温和,婷儿性子率真,两个都是好孩子。 瑶华公主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季明秋,道:阿秋,就算阿岚不是我们的儿子,若他肯,我也想留他在身边。 季明秋苦笑着说道:这个恐怕有些难办。 瑶华公主好笑地说道:我都说了,前提是他愿意,我不会强迫他,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 瑶儿,你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怀了,这些年你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差,我和婷儿都很担忧。若是阿岚能让你开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努力让他跟我们回去。 瑶华公主主动握住季明秋的手,愧疚地说道:这些年因为儿子的事,我一直闷闷不乐,对你们父女也疏忽了照顾。阿秋,对不住。 季明秋握紧瑶华公主的手,道:若是觉得对不住我,那以后便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在胡思乱想,你是我和婷儿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出事。 好。瑶华公主依偎在季明秋身边,看向季翎岚和季娉婷,眼底是幸福的笑。 王府内,陆九替换的鹰卫回来禀告,傅南陵听后,眉头皱成了疙瘩,语气冷得人打颤,道:你是说公子和娉婷郡主相谈甚欢,举止亲密? 鹰卫硬着头皮道:回王爷,确实如此。 怎么个亲密法?傅南陵心里像是倒了个醋桶一般,酸的直冒泡。 鹰卫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如实说道:娉婷郡主拉在公子的手,躲到一边说悄悄话,属下离得远,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观他们神色,应是相谈甚欢。娉婷郡主似乎还给了公子什么东西,公子十分珍视地放进了荷包里。 鹰卫每说一句,傅南陵的脸便黑上一分,小李子听得心里直骂娘,有心给他使眼色,他还低着头,生生把自己急出一脑门汗。 小李子见状连忙劝道:主子,公子什么样的脾性,您还不清楚,对谁都是笑脸相迎,温和有礼,兴许是他误会了。 经小李子这么一提醒,鹰卫终于回了神,他偷偷看了傅南陵一眼,见他脸色黑如锅底,心里一紧,暗骂自己是蠢货。 王爷,李公公说得对,兴许是属下误会了,公子和娉婷郡主之间应当没什么关系。 兴许、应当,这猜测的语气,只能让人更往坏处想,还不如不解释。 滚下去!傅南陵恼怒的喝道。 是,属下告退!鹰卫如临大赦,飞快地退出门外。 那人闯了祸,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个烂摊子给他收拾,小李子在心里暗骂,嘴上却劝道:主子,您注意身体,切莫因为这些误会,伤了您和公子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汽车摔了,身上到处是擦伤,尤其是手上和腿上,呜呜,太疼了 第92章 逛完百花园已经是傍晚时分, 季翎岚抛却心中烦恼,玩得很尽兴,尤其是身边跟着活泼率真的季娉婷, 一行四人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进展。 坐上马车, 一行人来到盛源酒楼下了车,随即上了二楼, 又下到后门,坐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季翎岚一直跟在瑶华公主的身后, 他明白这里应该是临国在傅国京都的据点。 大约半个小时后,马车停了下来, 随即便听到吱呀一声, 紧接着马车再次走了起来,不过很快便停了下来。 公主,咱们已经到地方了。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温声说道:阿岚,下车吧。 季翎岚和瑶华公主一起下了车, 他四下看了看, 马车正停在一座宅院内,他猜测应该就是字条上写的青柳巷的青竹园。 瑶华公主看向身旁的巧意,道:吩咐人准备饭食和热水。 巧意福了福身,道:是, 公主。 季翎岚自然明白准备热水的原因, 平静的心略起波澜。 阿岚, 累了一日, 让婷儿带你去客房歇息歇息,待饭菜准备好了,再去叫你。 好, 多谢公主。 季娉婷走到季翎岚身前,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阿岚哥哥,走,我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季翎岚点点头,任由季娉婷拉着,穿过花园,来到后院,在东厢房的门口停了下来。季娉婷松开季翎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道:阿岚哥哥,这里就是个普通的三进小院,你别介意啊。 挺好的,这里和我在永宁镇的宅子差不多。季翎岚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桌前坐下。 阿岚哥哥,你等着,我去拿我的宝贝,马上回来。 看着季娉婷兴奋地跑出去,季翎岚不禁感叹,这才是一个花季少女该有的样子,活泼率真,好好享受自己的少女时光,而不是早早的便成亲嫁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走进来一名侍女,手上端着个托盘,行礼道:奴婢见过公子。 季翎岚笑着说道:不必多礼。 侍女将来到桌前,将托盘上的茶杯端到季翎岚的身边,道:公子请用茶。 多谢。季翎岚客气的道谢。 奴婢就在门外,公子若有吩咐,尽管出声便可。 季翎岚应声,侍女躬身退出门外。 季翎岚看看桌上的茶,刚想端起来喝,就见季娉婷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他又将茶杯放下,看向季娉婷,见她额间见了汗,道:我一时半会又不会走,你不必这般着急。 季娉婷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着急给阿岚哥哥看我的宝贝么。 季翎岚看向桌上的瓶瓶罐罐,道:这些都是你的宝贝? 嗯嗯。季娉婷骄傲地点点头,打开一个红色的小瓶子,递到季翎岚的眼前,道:阿岚哥哥你看。 一只血红色的甲虫从里面爬了出来,甲虫很小,有绿豆那么大,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看上去弱小又无害。 季翎岚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相思蛊,是一对,里面还有一只,只是那只雌的比较懒,除了吃就是睡,若是不召唤它,动都不动一下。 相思蛊?季翎岚想起年少时曾看过的武侠小说,兴致勃勃地问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蛊虫,这相思蛊有什么作用? 相思蛊就是用在那些痴男怨女身上,一旦双方被下了相思蛊,若有一人变心爱上了别人,那这个人就会被蛊虫反噬,蛊虫会一点一点啃食他的内脏,直至他死亡为止。 季翎岚闻言微微皱眉,道:若有人被种了这种蛊虫,而其中一人不幸早逝,那活着的人若是再喜欢上别人,是否也会被反噬? 季娉婷耐心地解释道:不会。一旦宿主死亡,蛊虫也会跟着死亡,而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死亡,那活着的人便不会再受相思蛊的影响。 虽然这么听起来会好一点,但季翎岚还是觉得这种东西,不该被使用,毕竟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说。 婷儿,这东西你对人用过吗? 季娉婷实话实说道:我没用过,不过皇姐跟我要过一次相思蛊,她应该是用过了。 季翎岚语重心长地说道:婷儿,这蛊虫你养着便好,还是不要随便用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否则就是伤人伤己。 好啊,我听阿岚哥哥的,其实我养这些,也是觉得好玩。季娉婷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季翎岚松了口气,看向其他的瓶瓶罐罐,问道:那这些又是什么? 季娉婷一个一个地打开瓶盖,兴奋地向季翎岚展示自己的宝贝。季娉婷从小就喜欢各种小动物,瑶华公主便在公主府给她专门建了一个动物园,里面大到豺狼虎豹,小到蛇虫鼠蚁,应有尽有。她也曾向旁人展示自己的宝贝,可那些公子小姐都不感兴趣,甚至联合起来排斥她,堂堂郡主不通琴棋书画,不读经史子集,就知道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人私底下都说她是怪胎。除了临仙儿外,还没人这么耐心地听他讲,且抱着感兴趣的心态。 这是追踪蜂,能在目标身上留在独特的气味,只要不超过一里地的距离,它都能准确指出目标的方向。 季翎岚感兴趣地说道:这个追踪蜂该如何操纵? 用这个。季娉婷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翠绿色的小哨子,递到季翎岚面前,接着说道:我都是用音律来操纵它,只要学会了曲子,阿岚哥哥也可以。 季翎岚仔细地看了看手里的哨子,大约有小拇指粗细,材料是用竹子做的,很普通的哨子。他试着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追踪蜂却一动不动。他笑着将哨子还回去,忍不住夸赞道:婷儿真是能干,研究出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季娉婷漂亮的杏眼高兴地眯了起来,道:阿岚哥哥,他们都说我是怪胎,就连母亲都时常说我玩物丧志,你是第一个这么夸奖我的人。嘿嘿,我真是太开心了! 这些都是很有用的东西,尤其是这个追踪蜂,若是使用得当,将是一大利器。 阿岚哥哥若是喜欢,我便把它送给你。季娉婷第一次被认同,简直视季翎岚为知己,别说一个小小的追踪蜂,就是要她全部家当,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他。 这是婷儿辛苦训练出来的,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季翎岚随即问道:婷儿,这追踪蜂在行军打仗上很有用,为何将军不运用起来? 这追踪蜂训练起来不容易,我也是刚刚才完成,还没来得及和父亲说。 原来是这样。季翎岚笑着说道:若你将追踪蜂送与将军,将军也定然会夸奖你。 嘿嘿,夸奖就算了,只要不说我玩物丧志就成。虽是这么说,季娉婷眼底忍不住浮现期待的神色。 咦,有只蛊虫爬到茶杯里了。 刚才季翎岚要喝茶,打开了杯盖,并没有盖上,一只蛊虫顺着杯壁爬了进去。 季娉婷无奈地笑着说道:这毒蛊最喜欢的就是茶香,只要它闻到,定然会爬过去寻找。 季娉婷刚想伸手去捞,却发现毒蛊竟变了颜色,由原来的纯白色变成了湛蓝色。季娉婷的脸色一变,道:这茶里有毒! 季翎岚一怔,随即起身来到门口,却发现原本的那名侍女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阿岚哥哥,这是谁给你泡的茶? 方才一名侍女端进来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尽快通知公主和将军,将人揪出来才好。 好,我这就去通知母亲。 我与你一起。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正在正厅喝茶聊天,见季娉婷和季翎岚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奇怪地问道:阿岚,婷儿,这是怎么了? 季娉婷直截了当地回答:母亲,刚才有名侍女给阿岚哥哥送去的茶中有剧毒。 剧毒?瑶华公主紧张地站起身,来到季翎岚身旁,道:阿岚可有事? 公主放心,那杯茶我没喝。季翎岚顿了顿,随即说道:公主,出了这等事,这里极有可能已经不再安全,我看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瑶华公主扬声说道:来人。 瑶华公主话音刚落,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走进厅内,行礼道:属下听命。 方才可有人出了这宅院? 回公主,宅院被影卫重重把守,不曾有人离开。 你可确定? 影卫笃定道:是,属下确定! 瑶华公主不禁松了口气,随即脸色一寒,道:来人,把所有人都带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对阿岚不利。 是,属下遵命。 公主,我的身份还未确定,便有人急着灭口,这是为何? 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阿岚,待找出那人,我再与你解释。 季翎岚点点头,没再多问。 很快,青竹园的所有人都在正厅集合,他们行礼后,规规矩矩地站在堂前。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问道:阿岚可还记得,方才给你送茶的侍女长什么模样。 记得。季翎岚点点头,虽然只有短暂的会面,但他记忆力向来不错,又和高远学过速记,所以他清楚的记得那个侍女的的模样。 瑶华公主命令道: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众人相继抬起头,季翎岚一个个看过去,在目光触及到最后一名侍女时,一眼便认了出来。侍女见他看过来,仅仅一个对视之后,便抽出匕首越过众人,朝着季翎岚扑去。 抓住她!瑶华公主想也未想,一把将季翎岚拉到身后。 季明秋见状上前一步,将两人挡身后,抬起一脚踹向侍女,侍女被击中腹部,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再去看,却发现她已经口吐鲜血,气绝而亡。 季娉婷蹲下身查看,道:服毒。 看看她身上可有纹身。 季娉婷应声,掀开侍女的衣袖,从袖袋里拿出火折子引燃,在她的臂弯上方外侧的位置烤了烤,随即便出现一个黑色的火焰状的纹身。 分卷(111) 瑶华公主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影卫,道:吩咐下去,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宅子,否则立刻处死! 是,属下遵命! 去准备水,让公子沐浴,其他人都下去吧。 众人纷纷行礼,随即转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瑶华公主一家三口,以及季翎岚。 阿岚,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确定你的身份,再说其他吧。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我便先回房了。 阿岚哥哥,我送你过去。 你陪你母亲,我与阿岚一起。 季娉婷一怔,随即说道:好,那父亲定要保护好阿岚哥哥。 放心吧。季明秋转头看向季翎岚,道:走吧。 季翎岚自然明白季明秋跟随的意思,和瑶华公主告退后,便随着季明秋回到了东厢房。浴桶已经准备好,侍从们也正在一桶桶的添热水,很快热水添好,侍从们纷纷离开。 季翎岚转到屏风后面,将上衣退了下来,赤着上身走到浴桶前,随即转过身去,道:将军,我身上可有胎记? 季明秋看着季翎岚后腰上的胎记,不禁一怔,随即激动地说道:有,有,你就是我儿子! 季翎岚尽力转过头,扒着右腰的位置想要看一看,可是却什么都没看到,他皱着眉头问道:确定有吗? 有,就在这里,太靠后,你看不清。季明秋伸出手指指了指胎记的位置,随即一把将季翎岚抱紧,激动地说道:阿岚,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赤着上身的季翎岚只觉得一阵尴尬,他毕竟不是正主,一时半会代入不了感情,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破坏气氛的时候。等了一会儿,他才出声说道:将军,我能否先沐浴,或者穿上衣服再说其他? 季明秋松开季翎岚,看向他的眼睛竟有些发红,道:你先沐浴,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公主,待你沐浴过后,我们再详谈。 季翎岚应声,直到季明秋走出房间,他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脱掉裤子,季翎岚迈进浴桶,想要借着水的反射看清后面的胎记,可惜现在已是晚上,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折腾了一会儿,他就放弃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陌生的男声,公子,奴才给您送换洗的衣物。 季翎岚看看上了闩的门,又看向窗子,见窗子并没有上闩,道:你将衣服放到窗台吧。 是。 脚步声响起,门前的人绕到窗前,拉开窗户,随即季翎岚便看到一双手伸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套天蓝色的衣物,按照他的吩咐,放在了窗台上,随即窗户被关上。从头到尾,那人都没露脸。 公子若无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 退下吧。 季翎岚泡了会澡,走了一天的疲惫感消散了些许,他站起身走出浴桶,用帕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来到窗台,伸手去拿衣服。恍然间想起那个未曾露面的侍从,鉴于之前的下毒事件,季翎岚觉得还是谨慎一些为好,重新走回屏风,穿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然后将窝在床上的小白捞了起来。 窗前突然有一道黑影闪过,季翎岚出声叫道:谁? 季翎岚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回应。他微微皱眉,并未开窗查看,而是推门走了出去。 哥,你洗完啦。一直在正厅门口张望的季娉婷,见季翎岚出来,三两步来到近前,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婷儿,你方才可有留意有人从我窗边走过? 季娉婷摇摇头,道:未曾看到。哥,怎么了,可有事发生? 方才我在房内穿衣服,发现窗前有道黑影闪过。 黑影?季娉婷松开季翎岚,转身朝着窗台走去,她随手点燃了火折子,仔细地查看着,道:这里确实有脚印。 季翎岚也跟着蹲下了身,道:方才侍从给我送换洗的衣物,因为房门上了闩,我便让他将衣服放在窗台,这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不过,这脚印似乎多了些,而且你看这枚脚印,脚掌的位置深,脚跟的位置浅,这样的脚印大多是跑走的时候才会留下。 季娉婷眉头紧皱,道:那这么说是有人在窗前窥视? 应该是。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恐怕方才送过来的那身衣服也有问题。 季娉婷站起身,拉开窗子,伸手就想去拿。季翎岚连忙拦住她,道:小心点,万一有不妥,后悔都来不及。 婷儿,阿岚,你们在哪儿呢? 瑶华公主的叫声传来,季娉婷连忙应声,道:母亲,我们在这儿呢。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一起走了过来,见他们站在窗前,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季翎岚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的原委,道:公主,我怀疑这宅子里还有人心怀不轨。 瑶华公主听得眉头紧皱,转头看向季明秋,道:你训练的影卫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人两次三番的对阿岚动手,他们居然毫无察觉。季明秋,若阿岚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季明秋见瑶华公主发火,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扬声说道:来人。 影卫连忙现身,跪倒在地,道: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季翎岚见状出声说道:将军,目前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还是进去看看那件衣物,若当真有问题,尽快找出细作,才是首要。 瑶华公主瞪了季明秋一眼,道:阿岚,随我进去看看。 季翎岚跟着瑶华公主进入房间,瑶华公主看看窗台上的衣物,伸手道:拿剑来。 季明秋抽出腰间长剑,走到窗前,道:我来。 季明秋用长剑挑起衣物,只听啪的一声,一条碧绿的蛇掉在窗台上,随即竖起身子,朝着季明秋面门蹿了过去,速度非常快。季明秋连忙将衣物挡在身前,蛇头撞在衣服上,随即滑落在地。 竹叶青!季娉婷看着地上迅速游动的蛇,皱着眉头说道。 趴在季翎岚身上睡觉的小白,突然动了起来,速度飞快地钻出衣袖,朝着竹叶青的方向游了过去。 季娉婷一看,兴奋地说道:小白可是毒蛇中的王者,有人侵犯它的领地,它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下有好戏看了。 小白很快追上竹叶青,高昂着头颅,猛地一窜,一下便咬住了竹叶青的脖子,竹叶青只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小白随即松了口,朝着季翎岚的方向游了过去。 季娉婷蹲下身,将小白拎了起来,摸摸它的小脑袋,满是骄傲地说道:还是我们家小白最厉害! 季翎岚转身看向瑶华公主,道:公主,这衣服果然有问题,还是先将那人揪出来,再说其他吧。 好。 瑶华公主再次将人聚到正厅,直截了当地问道:方才是谁给公子送的衣服?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名侍从上前一步,道:回公主,原本应是奴才去送,只是奴才当时腹痛难忍,生怕误了事,便让李平代替奴才去的。 瑶华公主不怒自威,道:李平是谁?站出来! 那名侍从接着答道:回公主,李平不在这里。 来人,四下搜索,活下见人,死要见尸! 隐在暗处的鹰卫连忙应声,四散而去。 瑶华公主看向堂前的众人,道:你们皆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才,能力都是拔尖的,不远千里来到此处,便是为了临国安宁,为了家中父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未曾想仅仅一个时辰,便出现了两个叛徒,真真让本宫失望! 众人慌忙跪倒在地,道:公主明鉴,我等皆是忠心耿耿,从未背叛母国。 那今日之事该如何解释? 众人相互对望,今日发生的事确实让他们有些抽手不及,从未想过远在他乡朝夕相处的人,竟然背叛主子。 方才说话的那名侍从,再次出声说道:公主,他们定是吕相安插进来的钉子。 瑶华公主挑了挑眉,道:吕相?你是如何得知? 吕相与公主素来不和,且早有不臣之心,公主此次突然出使傅国,定然引起他的猜忌。唯恐公主带公子归国,这才兵行险着,宁愿暴露钉子的身份,也要置公子与死地。 瑶华公主微微笑了笑,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你叫什么? 奴才常林,多谢公主夸赞。 瑶华公主温声说道:常林?你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奴才祖籍江东长青,家中爹娘皆在,另有一弟一妹。 江东是个好地方,自古至今出了不少英雄豪杰,若给你机会,将来也定是一代枭雄。只可惜瑶华公主叹了口气。 常林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瑶华公主,道:奴才不明白公主这是何意,还请公主为奴才解惑。 只可惜你的话太多。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瑶华公主淡淡地看着常林。 常林一怔,随即说道:公主,奴才不懂。 不懂?本宫看你是懂得太多。瑶华公主面色一沉,道:来人,拿下! 第93章 瑶华公主一声令下, 门外的影卫随即走了进来,三两步来到近前,将常林按在了地上。 常林挣扎着, 眼睛瞪着瑶华公主, 道: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抓我! 瑶华公主冷笑一声, 道:本宫和吕相之间确实有嫌隙,不过那只是政见不同, 在面对国家大事上,我们向来以国家利益为重, 你这般挑拨离间, 明显是居心不良。无论今日之事,是否是你所为,本宫都不能再放任你留在这里。押下去,好好问问他的主子是谁。 是,属下遵命。 等等。季翎岚出声阻拦, 道:让我看看他的手。 影卫抬头看向瑶华公主, 等待她的命令。 从今往后,公子的命令便是本宫的命令,不可违背,可明白? 众人连忙应声, 道:是, 公主殿下。 未免出现意外, 影卫将常林绑了起来, 季翎岚走上前,蹲下身查看他的双手,左手的手背有一块烫伤的红痕, 大约花生一般大小的不规则圆形。 看完后,季翎岚站起身,道:他便是给我送衣服的人。 季娉婷感兴趣地问道:哥,他手上有什么记号吗? 季翎岚解释道:虽然那个送衣服的人,一直没有露面,但他将衣服放置窗台时,我看到他手背上有一块烫伤,和常林的一模一样。 常林反驳道:房间里只有一支烛火,且距离窗台较远,现下又是晚上,你怎会看得清那人手上的印记,我看是你胡乱编造,想置我于死地!多亏我忠心耿耿,不远千里来到异国他乡,如今却遭到这般对待,真是让人寒心。 若你不曾去过,又怎知房间里的烛火距离窗台较远? 常林的神情一滞,随即狡辩道:你在沐浴,自然会将烛火移到浴桶旁的桌上。 季翎岚笑了笑,道:只可惜我并未挪动烛火,所以将你手上的烫伤看得一清二楚。 你!常林愤愤地看着季翎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你们便是想拿我开刀,杀鸡儆猴罢了。 你以为我只有这么一个证据?季翎岚弯腰将常林的鞋子脱了下来,指着鞋底的一块污渍,道:窗台外面的鞋印上,有一只被踩死的蜈蚣,而你的鞋底的缝隙里正好有蜈蚣断掉的腿,你还说送衣服的不是你。 常林的脸色一白,还想狡辩,却已经想不到狡辩的理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影卫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公主,李平已被找到。 哦?人呢? 人已死,尸体是在他的卧房内找到。 瑶华公主看了看常林,接着问道:怎么死的? 回公主,是自缢。 常林,你还真是聪明!事先将李平杀了,再将罪名推到他身上,来个死无对证。待本宫发现时,理所当然地会认定他是畏罪自杀,然后你便可以安全脱身。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露出了破绽。 常林没再说话,他心里明白今日之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若你肯说出你的主子是谁,本宫便留你家人性命。瑶华公主脸上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 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奴才的亲人无关。公主,您向来宽厚,如今怎能这般心狠手辣? 本宫心狠手辣?当真是笑话!瑶华公主冷笑两声,接着说道:明知阿岚是何身份,却还痛下杀手,这不叫心狠手辣?若是阿岚出事,莫说你的亲人,便是你的三族,本宫也给你屠了,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你说还是不说? 瑶华公主找了季翎岚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却接连两次被自己人谋害,这无疑是触碰了瑶华公主的逆鳞。 常林脸上浮现挣扎的神色。 瑶华公主不耐烦地说道:三息的时间,若你还不说,那本宫便默认你顽抗到底。一、二、三 三字落下,常林连忙打断瑶华公主的话,道:我说!我说可以,但公主一定确保我家人的安全。 你放心,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本宫确保他们的安全。 常林刚想说话,突然一枚暗器射出,直直地朝着常林的咽喉射去。季翎岚一直在留意众人的动静,见站在最后面的侍从,悄悄移动了一下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常林。季翎岚感觉不对劲,视线一直盯着他,见他右手微垂,随即摆动,便知不好,手上没有兵器的季翎岚,只能一脚踹向常林,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常林被踹到,啪的一声,一枚闪着寒光的飞镖,插在了地面上。 分卷(112) 抓住他!季翎岚指向人群中的凶手。 影卫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向那名侍从扑了过去,双拳难敌四手,侍从很快便被制服,随即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中毒身亡。 常林惊恐地看着尽在眼前的飞镖,后怕地吞了吞口水,不等瑶华公主发问,随即说道:公主,奴才的主子是太子妃。在公主到京都之前,奴才们便收到传信,知晓了公主和驸马来傅国的目的。太子妃命令我们,无论您找到的人是真是假,一律格杀。 太子妃?瑶华公主眼底露出震惊之色,显然没想到这幕后之人竟然是她敬重之人。她面色阴沉似水,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回公主,奴才说的句句属实,我们三人皆是太子妃安插进来的。不止如此,公主身边也有太子妃安插的眼线,且是近侍,便是她给我们传信,说了今日公主的行程。 瑶华公主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看向身边的巧意,道:巧意,本宫待你不好? 巧意面色平静地跪倒在地,道:公主,奴婢有愧。 瑶华公主痛心地说道:你跟随本宫近二十年,为何要背叛本宫? 巧意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季明秋地方向,道:奴婢愧对公主。 瑶华公主不解地看向季明秋,随即眉头紧皱,道:巧意,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巧意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瑶华公主,道:公主,您曾说会将奴婢许给将军,可奴婢等了十几年,奴婢还只是奴婢,是您食言在先。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想起年幼时的玩笑,她没曾想巧意居然当了真,也未曾想到就因为这个她背叛了她们二十几年的情谊。 本宫曾问过你,可有中意的男子,本宫会用十里红妆送你出嫁,可你说只愿陪在本宫身边,原来你想陪的,并不是本宫。 被信任的人背叛,这种滋味很难受,即便再强悍的人也一样。 公主,是您让奴婢对将军动了情,结果却自己嫁给了将军,而奴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每每看到公主和将军恩爱缠绵,奴婢都心如刀绞,这本该是属于奴婢的,却因奴婢身份卑微,一切都化为泡影。奴婢想要拿回来,有错吗?巧意眼眶通红地控诉着。 季明秋见瑶华公主伤心,心中恼怒,道:属于你?笑话!你在本将军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婢女,若不是公主信任你,本将军甚至连你叫什么都不会记得。 巧意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明秋,道:将军,您怎能对我如此无情? 季明秋冷笑道:自作多情。除了公主,本将军眼底何曾容得下旁人? 巧意看着季明秋愣在原地,眼泪不自觉地漫出眼眶。 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变得非常压抑。 巧意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看得人心里发苦,道:原来这二十年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的一生是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巧意 不待瑶华公主说完,只见巧意嘴角流出鲜血,她看向瑶华公主,道:临风瑶,我不甘心,为何你是公主,我是奴婢 看着倒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巧意,瑶华公主痛心地挥挥手,道:带下去,好好安葬。 是,公主。 瑶华公主疲惫地说道:都退下吧。 众人应声,相继起身,退出了正厅。 季明秋来到瑶华公主近前,想将其揽进怀中,却被她一把推开,迁怒道:都是你惹得祸,我不想看见你。 季明秋无奈苦笑,道:瑶儿,这跟我有何关系? 就是因为你,不然巧意怎会与我离心?瑶华公主明白自己在迁怒,却忍不住想要胡搅蛮缠,以发泄心里的负面情绪。 季翎岚见季明秋求助地看过来,道:公主,今日时辰已晚,不然我先回去,待明日再与公主详谈。 阿岚。瑶华公主成功被转移视线,她站起身走向季翎岚,握住他的手,道:现下已经证实,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这十几年,我们没尽到父母的责任,让你受苦了。 对于瑶华公主的亲近,季翎岚总有些不自在,道:公主,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传言称公主的儿子早夭?还有,太子妃又为何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此番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坐下来边吃边说吧。 季翎岚自然没有意见,折腾了这么久,他确实也饿了。 四人在饭厅落了座,瑶华公主因为巧意的事和季明秋赌气,不让他挨着自己坐。季明秋叹气,只能选择坐在对面。瑶华公主现在满心满眼全是季翎岚,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照顾的无微不至。季明秋看得哀怨,季娉婷看得直笑,只有季翎岚觉得不自在。 见季翎岚放下筷子,瑶华公主忙问:阿岚可是吃饱了? 季翎岚点点头,道:吃饱了,多谢公主款待。 阿岚,都是一家人,不必说客套话。瑶华公主期待地看向季翎岚,道:阿岚可能叫我一声母亲? 季翎岚看着瑶华公主,却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只能歉疚地说道:我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个身份,公主见谅。 瑶华公主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季翎岚的感受,道:这不是你的错,阿岚不必感到歉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好在老天垂帘,终于让我们找到了你,我会用接下来的余生好好补偿你,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叫我一声母亲。 季翎岚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正的原身已死,他不过是个赝品,瑶华公主永远也弥补不了什么了。 公主,当年到底发生何事,为何我会出现在傅国,抚养我长大的人又是谁?季翎岚现在唯一能为原主做的,就是找寻当年的真相。 瑶华公主沉吟了一会儿,道:十三年前,镇北王梁渠起兵造反,战乱席卷整个京都,梁渠一度打进了皇城。母后为了掩护父皇离开,率影卫拼死抵抗,最后以身殉国。幸好有大将军季擎帅军救援,与吕中一起夺回了皇宫。镇北王伏诛,其子梁河逃遁,并前往公主府掳走了你。当时我与你父亲皆在皇宫,救援不及,后来再去追,已经没了梁河的踪影。 季明秋接话道:公主命人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可一直杳无音讯。直至一年后,我们在高镇找到了梁河,并将其擒获,当我们逼问你的下落时,他大笑着说你已被他所杀,当时公主便伤心过度晕了过去,以致于缠绵病榻半年有余。她说一日不见你的尸骨,她便不会放弃,这一找便找了十年。 所以你们也不知我为何会流落傅国,对吗? 大约三年前,我们找到了梁河的一个亲信,从他那儿得知,你并未死,而是逃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高兴至极,便求父皇将影卫交与我,用来寻找你的下落。几经波折,我们收到消息,你被人牙子卖到了傅国。阿岚,寻找你的下落,才是我们出使傅国的真正原因。 季翎岚听得眉头直皱,看了看季娉婷,问道:那联姻之事只是个幌子,还是你们真打算让婷儿留在傅国? 瑶华公主握住季娉婷的手,温声说道:联姻之事只是个幌子。婷儿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怎舍得让她远嫁千里。 季娉婷嘿嘿笑了两声,道:只要能找回哥,就算让我真嫁也没关系,反正我身后有整个临国撑腰,不怕被人欺负。 季翎岚担忧地问道:若是傅国皇帝坚持联姻呢? 瑶华公主笑着说道:那便联姻,反正人选并非婷儿不可,到时已备嫁为由返回临国。那时要不要联姻,可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况且傅国皇帝现在重病垂危,说不准还能撑几日,那联姻的事想要搁浅,便更简单了。 季翎岚一想也对,便松了口气,接着问道:那太子妃为何要杀我? 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皇位。瑶华公主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她倒是能够理解太子妃的心情,道:父皇已经垂垂老矣,精神大不如前,有心想要太子继位,可太子性格太过温和,做个闲散王爷可以,却不适合做君主。而世子又体弱多病,虽然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却也是有心无力。太子妃唯恐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公主的意思是,太子妃唯恐我抢了太子的帝位,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扼杀?季翎岚听得瞠目结舌。 瑶华公主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若是你皇祖父看到你,定会非常高兴。你不仅聪慧,还敏锐,若是将来登上帝位,有我和你父亲的辅佐,定能让临国更加强盛。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公主,您过誉了!让我查案验尸,甚至治病救人都成,但做一国之君,我实在不能胜任。 季明秋插话道:现在说这些还早,待过两日返回临国,再做打算。 返回临国?季翎岚下意识地皱紧了眉,道:可我在傅国还有未完成的事。 放置医疗设施的密室还没建,傅南陵的病也还没治,季翎岚当真做不到撒手不管。 瑶华公主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岚,若让傅国人知晓你的身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你现在还在王府,他们定会认为你是临国派来的细作,到时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 季翎岚自然明白其中凶险,只是他走了,傅南陵怎么办?若傅南陵知晓他的身份,又会怎么做? 从傅南平的表现来说,前世的他们并不知晓季翎岚的真实身份,这场联姻也应该并未发生过,不然傅南平不必这般处心积虑。 哥,母亲找了你近十年,已经心力交瘁,再经受不住打击。季娉婷看着季翎岚,问道:哥,有何事是比你的性命和母亲的健康更加重要的? 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季翎岚心里矛盾至极,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王府了。 哥 季明秋拦住季娉婷,温声说道:确实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瑶华公主也跟着站起身,道:阿岚,虽然和你相处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多谢公主体谅,我定会三思而行,告辞。 季翎岚没再多说,起身离开,瑶华公主三人将其送出门外,再由影卫护送他回王府。兜兜转转回到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季翎岚叫开大门,随即便回了院子。 小林子上下打量季翎岚,随口问道:公子,您这是去哪儿了,怎的这个时辰才回来? 季翎岚解释道:瑶华公主留我用了晚饭,所以晚了些。王爷可曾睡下? 小林子答道:公子没回来,王爷怎么可能睡,正在卧房看书,等您呢。 嗯,你去打点水,我要洗漱。 是,奴才这就去。 季翎岚径直朝着卧房走去,看看房内亮着的灯,季翎岚不由叹了口气,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小李子见他进来,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公子。 季翎岚应声,径直走向床边,道:王爷为何还不休息? 阿岚迟迟不归,我睡不着。傅南陵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季翎岚,试探地问道:阿岚可还生气? 季翎岚一怔,随即想起晌午时发生的事,摇摇头,道:夜深了,早点歇息吧。 阿岚,你今日陪瑶华公主游京都,都去了何处,怎的现在才回? 去了百花园。季翎岚一边说,一边脱下外衫,随即想起身上的小白,他犹豫了一瞬,道:今日我去客房睡吧,王爷早点歇息。 阿岚若是不想说,那我便什么都不问,别留下我一个人,可好? 季翎岚见他误会,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季翎岚不想骗他,又不能告诉他实情,他不问是最好。 好。季翎岚将身上的小白拿了出来,放到软塌上。 阿岚,那是蛇?傅南陵看着小白微微皱眉。 嗯,你不喜蛇类? 傅南陵实话实说道:幼时被蛇咬过,所以多少有些不喜。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我还是去客房睡吧。 听季翎岚这么说,傅南陵心里不是滋味,委屈地看着他,道:阿岚,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条蛇么? 傅南陵幽怨的语气,让季翎岚一怔,道:我并未这么想。 那为何不能将它放至别处?我等你到深夜,可以不问你去了哪儿,也可以不问你跟谁一起,但你却因为一条蛇去客房睡。傅南陵明亮的凤眸暗淡了下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并未倾慕与我,却未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分量竟这般轻,还不如一条蛇。 看着这样的傅南陵,季翎岚既心疼又好笑,道:你是在跟一条蛇吃醋? 我是嫉妒!它能挂在你身上,你去哪儿,便带它去哪儿,可我却只能在这空荡荡的王府等着。 傅南陵一副怨妇的口吻,让季翎岚哭笑不得,道:小白有剧毒,我是怕它初到陌生的地方,没人看管会伤人。想让它在这里熟悉两天,再放它单独呆着,你未免想的太多了。 阿岚,你出去了整整一日,我也乖乖等了一日,好好吃饭,好好喝药,你真的忍心让我自己睡吗? 季翎岚无奈说道:我将它放在软塌上,然后用被子挡住,这样你看不到它,应该就不会怕了吧。 傅南陵见驱逐无望,便只能后退一步,道:那好吧。 房门被敲响,小林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水已经备好了。 进来吧。 季翎岚简单的洗漱过后,又安置好小白,这才脱鞋上了床。 傅南陵自觉地靠了上来,问道:阿岚,那条蛇是哪来的? 分卷(113)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还是如实的回答:是娉婷郡主送我的。 娉婷郡主?傅南陵的眼底闪过不悦,道:她怎会送你这个? 娉婷郡主喜欢养些小动物,正好我也挺喜欢小白的,然后她就送我了。 见季翎岚提起季娉婷时嘴角含笑,再想起今日鹰卫说的话,傅南陵心里像是倒了个醋缸一样,一阵阵泛酸。 自瑶华公主进京,我还未曾见过,都说娉婷郡主长得倾国倾城,不知可是真? 季翎岚点点头,道:娉婷郡主的容貌确属上乘,再加上她性子率真活泼,确实讨人喜欢。 傅南陵的心脏揪了起来,问道:阿岚可是喜欢娉婷郡主? 第94章 阿岚可是喜欢娉婷郡主? 季翎岚一怔, 随即说道:若我说喜欢,你打算怎么做? 傅南陵脸色一白,认真地看着季翎岚, 道:她是临国公主, 我不能动她,但会促成她和傅南平的联姻, 我不会让她把你抢走。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若我喜欢的人是贫民, 你是否会下手杀了她? 不会,但我会想尽办法让她离开你, 用钱用权用尽一切手段。傅南陵太了解季翎岚, 清楚他的底线在哪儿。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的眼睛,第一次正视他的偏执,虽然他这么做是出于对自己的爱,可这种不择手段,季翎岚真的无法赞同。 我只是欣赏娉婷郡主的性格, 并非你口中的喜欢。季翎岚躺下, 闭上眼睛,道:夜深了,睡吧。 傅南陵敏锐地察觉到季翎岚的不悦,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道:阿岚, 我寿命不长, 没几年了。 倘若你真的喜欢谁, 就耐心等等,等我死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季翎岚听得心里疼得厉害, 他侧过身子,看着傅南陵,道:傅南陵,我以为我的心思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倘若我喜欢别人,为何会放弃自由,情愿被困在这陵王府?若我想离开这个鸟笼子,你觉得谁能拦得了我? 傅南陵听着季翎岚的话,不自觉地红了眼眶,这还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季翎岚第一次坦白对他的感情。 阿岚傅南陵紧紧抱着季翎岚,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次不带丝毫伪装。 肩头的湿意让他明白,傅南陵又哭了,季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哭,若是让旁人看到传闻中凶神恶煞的陵王,居然是个爱哭包,那陵王的威名何在。 在阿岚面前,我就想做个爱哭包。傅南陵说着,还故意在季翎岚的肩头蹭了蹭。 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道:不仅是爱哭包,还是个邋遢鬼。 傅南陵松开季翎岚,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的唇,试探地吻了上去。 微凉又柔软的触感传来,季翎岚不禁一怔,随即便回过神来,伸手捧住他的脸,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吻,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的吻,虽然生涩,甚至还磕到了牙齿,却分外美好。 良久,两人分开,呼吸有些不稳,当看到对方脸上的红晕时,不禁相视而笑。 傅南陵犹豫了一会儿,道:阿岚,我想向你坦白。 虽然他们今晚看似亲近了不少,甚至算是有了突破性进展,但傅南陵清楚,一日不坦白,他们之间就永远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季翎岚有些惊讶,明显没想到傅南陵会选择现在向他坦白,道:你想好了? 傅南陵眼底再次浮现挣扎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道:嗯。我明白说出一切,可能你就会离开我,但我也清楚,若是我一直隐瞒,你虽嘴上不说,心里定会失望,天长日久,失望越积越多,到时就真的再无挽回的可能。 好,你说吧,我听着。 傅南陵深吸一口气,道:阿岚,不知傅南平是否告诉你,我们拥有前世的记忆。 他说他手下有名术士,可以让人忆起前世的记忆。 术士?傅南陵摇摇头,道:并非有什么术士,他和我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只是我回来的早些,而他回来的晚些,否则他不会任由我先找到你。 所以前世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前世我们初遇也是在昭明二十一年,只是比这一世要稍微晚一些。当时林贵妃难产,庞立奉命召你进宫,可你还未到宫门,林贵妃就已经死了。父皇痛失爱妃和皇子,心中恼火,不仅怪罪御医院,还迁怒你,是我向父皇求情,这才免了你的罪。你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便跟我回了陵王府,因你在刑狱方面很有天赋,我便在刑部给你谋了个官职,而你也非常争气,仅仅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崭露头角,成了各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 傅南陵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昭明二十四年,父皇病重,立太子成了当务之急,父皇中意傅南平,却也知晓我与傅南平向来不和,担心他死后,傅南平会对我下手,一直犹豫不决。我怨命运不公,也不甘沦为鱼肉,便决心争夺帝位。 见傅南陵停了下来,季翎岚出声说道:你发觉傅南平对我多有赏识,便利用我接近傅南平,以套取傅南平手下势力的情报? 傅南陵握着季翎岚的手紧了紧,道:前世的我对情感懵懂无知,却一眼便看懂了傅南平看你的眼神,那不止是赏识。阿岚,其实我早就对你情根深种,只是完全不自知,甚至还将你亲手送到了傅南平那里。 如何送?季翎岚的脑海里浮现梦中被构陷的画面。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复杂难辨,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利用了你的忠心,让你假意与我反目,给傅南平接近你的机会。 如何利用,怎样反目? 我刻意与你亲近,让后院的那些女人对你产生嫉妒,从而对你出手,我再顺水推舟,落实你的罪名,把你押进了水牢。傅南陵的凤眸内满是懊悔和愧疚。 整整折磨了三个日夜,以致于傅南平派人救我时,已是奄奄一息? 阿岚,说再多都是狡辩,是我对不起你。 季翎岚脑海里浮现他被救出水牢时的惨状,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你可有想过我会撑不过去? 傅南陵紧紧攥着季翎岚的手,紧张地说道:对不起,阿岚,当时的我已经被权势的欲望冲昏了头脑 季翎岚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之所以笃定我不会背叛你,是否是因为早就看出我对你动了心? 是。对不起,阿岚,我我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 季翎岚再次沉默下来,过了好半晌才说:因为我的惨状,成功取信了傅南平,他的势力逐一被你瓦解,不久之后,事迹败露,傅南平知晓我是那个细作,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我傅南陵垂下视线,他没有勇气去看季翎岚的眼睛,挣扎了半晌,轻声说道:我抛弃了你。 是本王救了他的命,他为本王做点事,那是理所当然。现下既然没了用处,那便送与二皇兄,这不正是二皇兄一直想要的么?季翎岚平静地重复着梦中傅南陵曾说过的话。 傅南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季翎岚,这是他曾说过的话,季翎岚居然一字不差的重复出来。 阿岚,我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难受极了,只是我不敢承认,我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终将付之东流。我看着季翎岚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傅南陵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心脏开始抽痛,嘴唇也泛起了青色,道:说再多,都是我辜负了你。阿岚,你恼我,恨我,甚至杀了我都成,这是我欠你的。 季翎岚没有接话,继续问道:我是怎么死的? 父皇突然病逝,太子之位却依旧空悬,傅南平勾结与御林军统领张豪发动兵变,却不知张豪早已归顺与我,他兵变失败,不甘被擒。待鹰卫前往平王府抓人时,发现你已死去多时,尸体被傅南平放置在地底的冰棺内。尸体的脖颈上有一处很深的伤口,应是自尽而亡。傅南陵的声音很轻,可每说一个字,他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生前可曾受辱? 傅南陵的身子一僵,他蓦然想起之前傅南平的话,心脏疼得更加厉害,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道:我我不知道。对不起,阿岚,我根本没勇气打探你在平王府的情况。前日我出宫,傅南平对我说他他曾折辱过你。 季翎岚察觉他的异常,连忙坐起身,却被他紧紧抱住。 阿岚,前世我坐上帝位十余年,无时无刻不在懊悔,终日被痛苦折磨,弥留之际我曾发誓,若有来生,定不会负你。老天垂帘,让我重来一次,我想弥补过错,我想好好爱你,我费尽心机找到你,靠近你,保护你,从未想过伤你分毫。阿岚,我知道我犯下的错不可饶恕,可我还是妄想着你能原谅我。阿岚,别走,好不好?说到最后一句时,傅南陵的声音竟带了哭腔。 得知真相,季翎岚的心里并不平静,纷乱的情绪就像一团乱麻。自尽而亡,轻飘飘的四个字,其中内含了多少残忍和绝望,才能让他这个极度排斥自杀的人,举起凶器,结果了自己,他真的不敢想。无论是原谅的话,还是怨恨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松手,我去给你拿药。 傅南陵拼命地摇头,道:我没事,我不用吃药,你不要走。 傅南陵!季翎岚闻言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烦躁地说道:松手,别让我再说第三次。 傅南陵的身子一僵,心脏的疼痛超出负荷,他松开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身子软软地倒在床上。 季翎岚见状连忙去拿药,让他吃了下去。 傅南陵看着床前的季翎岚,虚弱地唤道:阿岚 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如实说道:阿陵,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想因为你的病,而违心地说原谅,我需要冷静一下整理思绪。你好好歇着,我去客房睡。 傅南陵没再和以往一样胡搅蛮缠,他明白季翎岚的感受,道:好,只要你不离开王府,去哪儿都可以。 季翎岚没再多说,来到屏风前穿上外衫,将小白拿了起来,随即打开门走出卧房。 小林子见季翎岚这个时辰还出门有些疑惑,道:公子,您这是去哪儿? 去客房。你去叫小李子,让他看护着点王爷。 小林子一怔,随即说道:公子,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 季翎岚没心情解释,脚步不停地走向客房。 小林子见状心里发愁,小声地嘀咕道:王爷啊王爷,您这是又怎么惹到公子了,这才刚和好,又这么折腾。 季翎岚走进客房,灯也不点,衣服也没脱,直接走到床边躺了上去,虽说他没了前世的记忆,无法真正体会前世经受的一切,但这不能成为他无视曾经受过伤害的事实。爱恨交织的滋味,大概就是这般吧。 季翎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进了解剖室,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打开记事簿,发现有两条留言。 师傅,郑明磊认了杀害李明丽的事实,却不承认327案是他指使。日期是三天前。 师傅,调查组的人已经开始调查高队了。日期是今天。 无论是杀一个人,还是杀多个人,只要是故意杀人罪,都会被判处死刑,所以很多杀人犯在事发后,都会供认之前犯过的罪。至于郑明磊咬死不松口,季翎岚倒是也能理解,毕竟327案的受害人郑海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事如果认了,那他以及郑氏集团的声誉就彻底毁了。 要想破获327案,查清刘小路的死,找到他掌握的那份证据才是关键。至于高远,以季翎岚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定他的罪没那么简单。 季翎岚想了半晌,也没想到更好的突破口,心里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他明白烦躁的原因,却解不开心里这个疙瘩。他一如既往地打开音乐,戴上耳机,靠坐在储物柜旁安静的听着。只是这一次似乎没什么用,心里依旧一团乱麻。 做了十余年皇帝,那就是说他还有至少十年的寿命。想到自从和他重遇以来,傅南陵时常犯病,甚至吐血,季翎岚心里又泛起了嘀咕,小声呢喃道:我该怎么办呢? 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凌晨四点,季翎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季翎岚来到一间豪华的卧房,他对面站着的正是平王傅南平。 傅南平用力地捏着他的下巴,恼怒地说道:季翎岚,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你还是不识抬举,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季翎岚没有说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傅南陵见状眼底的恼怒更甚,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道:你出卖本王,本王都不跟你计较,只因本王对你有情有意,你却心心念念地想着那个抛弃你的人,你不觉得自己在犯贱么? 即便我怨他恨他,也不会爱上你,王爷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熟悉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好好好,既然本王得不到你的心,那便要了你的身子,将你永远囚禁在本王身边。傅南平说完,便吻向季翎岚的唇。 季翎岚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无力,全身软绵绵的。他来不及多想,张嘴便狠狠咬住了傅南平的唇,嘴里瞬间被血腥味充斥,而傅南平吃痛之下,拉开了与季翎岚的距离,甩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季翎岚打倒在地。 混账!你居然敢咬我! 季翎岚吐出一口血沫,冷漠地看着他,道:即便是死,我也不会任人欺辱。 想死?没那么容易! 分卷(114) 傅南平再次扑了过来,撕扯着季翎岚身上的衣服。 季翎岚用尽力气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眼看着身上的衣服被撕碎,绝望之下,他眼神变得坚定,毫不犹豫地咬舌自尽。他是法医,知道咬舌自尽的人大多是被鲜血倒灌,堵住气道窒息而死,所以他强忍着剧痛,头朝上仰躺在地上。只是生理反应终究战胜了心理,他开始呛咳,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傅南平见状一怔,随即捏住季翎岚的下巴,迫使他张开了嘴。断掉的舌头被傅南平抠了出来,他愤怒至极地看着季翎岚,道:季翎岚,本王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傅南平面容狰狞,就像择人而噬的怪兽,恶狠狠地盯着他。 一阵闹铃声响起,季翎岚随之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四下看着周围的环境,直到他确定自己在解剖室,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疑惑,如果前世的季翎岚真的是他,为什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直接进入解剖室,而是选择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难道前世的自己并没有联通两个世界的能力?还是说傅南陵亏欠的那个季翎岚是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 季翎岚想了半晌就只想到这两种可能,要想得到答案,还需去向傅南陵求证。 季翎岚晃了晃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了唐棠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唐棠含含糊糊的声音,说:喂,师傅,你回来了,想吃什么早餐?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豆浆油条吧。 成,师傅,你等会儿,我马上起床。 半个小时后,解剖室的门被打开,唐棠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两杯豆浆,四根油条。 唐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问:师傅,你昨晚是不是又在解剖室睡的? 嗯。 听季翎岚的声音不对,唐棠关心地问:师傅,出什么事了,不会是那个陵王向你坦白了吧? 季翎岚有些惊讶地看向唐棠,轻轻应了一声,嗯。 看来那个平王说的没错,这个陵王前世肯定做了对不起师傅的事,而且还很严重。 季翎岚又是一阵惊讶,说:唐棠,今天的你有点不一样。 师傅,我最近在看言情宫斗类的小说,基本都是重生的。要么是被人灭了全家,重生来复仇;要么是上辈子错过了某人,重生来弥补遗憾,就是和师傅的经历相差不差吧。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说:我居然活成了小说,而且还是言情,呵呵,呵呵。 师傅,那个平王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五分真五分假。季翎岚将傅南陵说的话,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唐棠听得气愤难当,说:师傅,这陵王真不是东西,利用你的感情不说,还卸磨杀驴,和那个平王一样,都是人渣!不对,他比平王更可恶。师傅,你千万别心软,他配不上你。 但凡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那他的反应肯定会和唐棠一样,只是他爱上了傅南陵,这份爱他清清楚楚地体会着,而因为记忆的缺失,他心里对傅南陵的怨恨却没那么深刻,所以才会这么难以抉择。 听不到季翎岚的回应,唐棠有些担忧地说:师傅,你还好吧?为这种人渣伤心,真不值得,趁现在陷得还不深,尽早抽身离开吧。 唐棠,我让你买的医疗设施都齐了吗? 唐棠一怔,随即答道:都齐了。师傅,你不会还想着救那个人渣吧? 季翎岚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这一世他是真心待我,还不止一次救我性命,我帮他就当是还人情吧。 设备是齐了,但没有匹配的心脏,这也救不了啊。 医院那边你盯着点,我也想想办法,尽快将这个人情还上,我走也走的心安理得。虽然不舍,但季翎岚还是做了决定。 师傅,他对你好,那是在还债,其实你根本不欠他什么。 前世若不是他救我,我早就死了,又怎么会多活三年。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就当还人情吧。他救了我,我又因他而死,我们算是两不相欠,这一世也一样。 情侣之间如果还有怨恨,就说明对那人还有期待,无爱无恨才是真正的放下。 师傅,您就是心太好了,容易被人欺负。他那样的人渣,活该短寿!唐棠丝毫不掩饰对傅南陵的厌恶。 季翎岚听得直皱眉,说:你虽然是法医,到底也算个医者,医者仁心什么意思,你应该懂吧。 师傅,如果我和那个人渣王爷一起掉水里了,你先救谁? 季翎岚被问的一愣,随即好笑地说:谁都不救。你们都会水,掉水里顶多弄湿衣服,我犯得着也搭进去么? 也对。唐棠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对,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两个同时遇到危险,而师傅只能救一个人,师傅会救谁? 我不知道。季翎岚诚实的回答。 唐棠一听,脸随即便垮了下来,说:师傅,你不爱我了,你果真不爱我了。 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说:油腔滑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师傅,您如果不开心,就刷刷小视频吧,里面搞笑段子特别多,保证能逗得你什么烦恼都忘了。 季翎岚明白唐棠的用心,无非是不想他陷在低落的情绪里。他转移话题道:视频的事先放一边,和我说说郑明磊吧,他既然已经承认了杀害李明丽的事实,那警局应该对他的住宅进行了搜查吧,有什么收获么? 唐棠唉声叹气地说:他家里被打扫的相当干净,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李明丽被杀后,郑明磊将尸体放在了哪儿? 在郊外别墅的地下室内。那别墅很偏,方圆三公里,没有第二户人家,别说放在地下室,就是放在客厅,也不会有人发现。 杀害李明丽的原因,郑明磊是怎么说的? 第95章 对于杀害李明丽的原因, 郑明磊是怎么说的? 郑明磊说他很早就和李明丽分手了,可李明丽还一直对他纠缠不休,最初时是要钱, 要的数目越来越多, 后来郑明磊不肯再给,李明丽就直接找上了他老婆, 甚至还曾经想绑架他的女儿。他是出于无奈,才对李明丽下手的。 他说的这些应该都核实了吧。 核实了。郑明磊确实每隔一段时间都给李明丽打一笔钱, 数额加起来有两百多万。李明丽也确实找过郑明磊的老婆,还冒名顶替试图带走郑明磊的女儿, 这些人证物证都有,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只是这原因就说不通了,有谁和女朋友分手后,还每隔一段时间给她打钱的,明摆着他一直在被李明丽勒索。 那常欣的死,他怎么说? 一提常欣, 唐棠就觉得愧疚, 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除了李明丽的案子,他什么都不认。 就算郑明磊不认,法院也会因为李明丽是他所杀, 从而怀疑李明丽证词的真实性。 怀疑也只是怀疑, 如果拿不出切实的证据, 说什么都没用。 怀疑是寻找真相的开端。但凡能改变法官对于案件的看法, 那这起案子就很有可能翻转。 唐棠垂头丧气地说:我就是觉得这起案子太难了,每每以为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到最后却碍于各种各样的规定, 不得不放他们离开。 做法医就是这样,就算再难,也不能放弃。 我知道。我这辈子还就跟它较上劲儿了,我就不信查不出真相。 如果想要查出327案的真相,还是要从刘小路被杀案查起,郑明磊不惜害死两条人命也要找到的证据,肯定能定死他的罪。实在没有切入点的话,就从这里下手吧。 唐棠点点头,说:成,我会向调查组提出建议的。 吃早餐吧,待会儿凉了,豆浆就腥了。 唐棠应声,拿起油条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师傅,头饰的图样客户看了,非常满意,说就照样子做就成,还问衣服的图样什么时候出。 这两天事多,我把这事忘了,等回去,我让人去问问。 师傅,这一单如果做成,客户穿着她到国际电影节溜达一圈,那咱们的收益可就不止20万那么简单了。 见唐棠一副财迷的模样,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说:好歹你也算个富二代,又不是没见过钱,至于这副蠢样么? 那不一样。富二代靠的只是父母,而我还有师傅,嘿嘿。 唐棠这话直接把季翎岚逗乐了,感慨地说:你小子真是好命! 我也这么觉得。唐棠顿了顿,随即看向季翎岚所在的方向,说:师傅,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渊源,比如情侣,比如亲人,不然怎么就只有我能跟师傅交流呢? 季翎岚一怔,随即笑着说:如果有渊源,那也是上辈子你欠我的,这辈子来给我当牛马,还债来了。 就算欠师傅的,也肯定是师傅救了我什么的,绝对不会像那个人渣王爷。 季翎岚心里一揪,继续吃着手上的油条,并没有接话。 你看我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师傅咱不提这个。 不提不等于就不存在,总是要面对的。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现在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是瑶华公主和季明秋的儿子。 唐棠一听,成功被嘴里的油条给噎住了,连忙拿起一旁的豆浆喝了一口,这才算将卡在嗓子眼的油条咽下去,说:师傅,你是说你是临国公主的儿子,这事确定吗? 已经确定了,我身上的胎记可以证明身份。 师傅,那个陵王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确定。 不知道?他不是重生的么?难道上一世没有认亲这一幕?除了这个,唐棠想不到别的可能。 是,因为他的重生,改变了历史的发展,前世这个时间节点,瑶华公主并未出使傅国。 师傅,你的身份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告诉那个人渣王爷,这可是牵涉两国的大事,万一他再次起了歹心,那就麻烦了。 这个我懂,我这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专心查案吧,如果有什么进展,记得留言给我。 成,师傅放心,这次有调查组坐镇,我相信327案很快就能破获,您的案子也会水落石出。 季翎岚一口喝完豆浆,说:对了,郑明磊出事,那他老婆乔乔依依有什么反应? 他俩的婚姻纯属商业联姻,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感情,郑明磊出事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除了例行询问,人家一次面都没露过,甚至有传闻,乔依依正在和郑明磊办理离婚手续。反正娘家有的是钱,而她又是独女,就算他们娘俩什么都不做,也能过上优越的生活。 那郑明磊出事,郑氏那边什么反应? 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懂,不过我妈说郑氏十有八九会被乔氏吞并,那乔依依可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富婆了。 那这么说,郑氏和乔氏的联姻,最大的受益者是乔氏。 唐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师傅,你说327案是否也跟乔氏有关? 这个说不好,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查一查。 嗯。唐棠的眉头紧皱,说:师傅,我怎么感觉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郑明磊落网,对于327案来说,已经是突破性进展,只要能撬开他的嘴,一切就能真相大白。相对的,他的处境也非常危险,警局内又有内鬼,这件事也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调查组的人已经单独将郑明磊关押在安全屋,除了调查组的人,没人知道在哪儿,绝对安全。 可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你们所面对的是有刑侦经验的内鬼,而不是普通人。 师傅说得对,我会提醒李检察长的。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先回去了。 师傅,你要是不想回去,那就在这呆着,这有手机,有无线网,要是不够,我就再去买台电脑回来。有您在,我相信327案破获指日可待。 季翎岚叹了口气,说:算了,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师傅,那你是打算和瑶华公主他们回临国么? 暂时还没想好。 师傅,我倒是觉得你跟瑶华公主回临国是最好的选择。现在心脏配型还没成功,你留在傅国又危险重重,倒不如暂时离开,总好过让自己左右为难。 季翎岚犹豫了半晌,说:容我再想想吧。至少要等汉服交了货才能走吧,古代不如现代,交通太不方便。 倒也是。 我先回去了,你收拾收拾也该上班了。 季翎岚没再多说,径直离开了解剖室,回到了客房。他穿好衣服,走到门前打开房门,看向小李子,道:去打水吧,我要洗漱。 是,公子。小林子连忙应声,随即便转身去打水。 季翎岚看向正在院子里练功的刘涟和季新晨,抬脚走了过去。 两人见他过来,连忙打招呼道:哥(掌柜),你起身了。 季翎岚笑着问道:涟儿练了多久了? 刘涟乖巧地答道:大约一个时辰。 分卷(115) 季翎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清早就练到这儿吧,欲速则不达。 刘涟点点头,道:好,听哥的。 季翎岚转头看向季新晨,道:新晨,你还得往永宁镇跑一趟,看客人定做的汉服小样做好没。 季新晨应声道:我这就去。 不急,好歹吃完早饭再去。 叮嘱完两人,小林子也打来了水,季翎岚见状回了客房梳洗。 小林子一边为季翎岚束发,一边问道:公子,早膳已经备好了。 不必了,我约了人,待会儿便出去。 小林子一听,哪儿还能不明白,季翎岚明显是在生气,不打算搭理傅南陵,才找借口出王府。 公子,奴才觉得两个人吵架,还是当面说清的好,这拖来拖去,容易拖出事来。 季翎岚没接话,待头发束好后,便站起身道:你跟王爷说声,我今日出门可能要晚归。 公子这就走? 嗯,你不用跟着了。 小林子一愣,随即说道:公子,可是奴才哪里做的不好? 季翎岚皱紧了眉,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奴才不敢,公子恕罪。小林子连忙认错,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就因为李胜多了几句嘴,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季翎岚没再多说,整理好衣服,便出了院子。临出远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李向晚,他微笑着打招呼道:阿岚见过公子。 阿岚不必多礼。李向晚走上前将季翎岚扶了起来,笑着问道:阿岚这是去哪儿? 和人有约。季翎岚转移话题道:公子是来给王爷看诊的? 今早小李子去找我,说是王爷昨晚又发病了,我过来看看。阿岚不知吗?李向晚有些奇怪地看着季翎岚。 知道,那阿岚便不耽搁公子给王爷看诊了,告辞。 季翎岚微微躬了躬身,绕过李向晚朝外走去。李向晚突然出声叫住他,道:阿岚,昨天我在王爷那儿,发现了一本医书,似乎是某个医者的行医笔记,不知阿岚是从何处得来? 季翎岚转身看向李向晚,道:是永宁镇永宁堂的老大夫给我的,因为某些原因,他不能收我为徒,便将这本珍贵的行医笔记赠给了我。 永宁堂? 是,老大夫姓张,一生收了三个徒弟,前两个徒弟不幸早逝,第三个徒弟也随之失踪,张老找他找了数年,依旧杳无音讯。公子在京都行医日久,不知可认识一个名叫张南生的大夫,他今年二十有四,嘴角有一颗痣,手腕上有一块字钱大小的烫伤。季翎岚的眼睛盯着李向晚,虽然他没看过李向晚手腕上的伤疤,却从李向晚的表现上猜出,十有八九他就是张南生。 李向晚不自觉地错开视线,道:京都的大夫许多,我也并非全部都认识,不过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并没有叫张南生的大夫。 季翎岚有些失望,道:这样啊。不过还得麻烦公子帮忙找一找,张老年纪大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向晚看向季翎岚,道:找了数年都音讯全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死了,二是他不想被人找到。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过是徒劳无功,又何必苦苦寻找? 人不是物件,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他突然不辞而别,可曾想过曾视他为亲子的人,是何种感受?阿岚一直以为,无论是做人,亦或是做事,都要善始善终。 李向晚怔怔地看着季翎岚,沉默了下来。 季翎岚见状微微拱手,道:失陪。 看着季翎岚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李向晚嘴角勾起苦笑,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园,径直走向正房。 小林子正站在床边回话,见他进来,连忙行礼道:奴才见过表少爷。 李向晚淡淡地点点头,看向床上的傅南陵,见他眼下青黑,精神萎靡,不由得皱紧了眉,道:王爷这病最忌心绪不宁,王爷不好好养着,整天折腾什么? 傅南陵抬眼看了看他,疲惫地说道:你就说我还剩多少时日吧。 听傅南陵这么问,李向晚一点也不意外,回答地也简洁明了,道:王爷若是好好养着,或许还能撑个三年五载。若还继续折腾,一年半载都不一定有。 傅南陵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出声说道:表哥,我想活下去,你帮我。 看着傅南陵眼底强烈的求生欲,李向晚不禁怔了怔,随即说道:你的病无法根治,我只能尽力延长你的寿命,前提是你要配合。不过至于能活多久,我说了不算。 傅南陵垂下眼,轻声说道:至少活到为他铺好后路,让他一辈子荣华富贵,幸福快活。 李向晚眼底浮现震惊的神色,他能看出傅南陵对季翎岚的重视,却不曾想过居然重视到这种程度。 李向晚叹了口气,道:唉,情深不寿,你这病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表哥,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这具身子就交给你了。 李向晚苦笑着说道:你这副口吻说话,真是让人不适应,从小到大,哪次我没依你。 傅南陵微微笑了笑,道:嗯,多谢表哥。 方才我进门时,正好碰到阿岚,他说和人有约,神情似乎有些不对,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小李子和小林子见两人聊起了天,便一起躬身退出门外,随手将房门关好。 傅南陵眼神暗淡了下来,道:我做错了事,阿岚在生气。 李向晚劝道:做错事便及时弥补,越是拖,后果越严重。阿岚心肠软,你哄哄他,快点和好吧。 表哥,很多事一旦做错了,就算想弥补也弥补不了了。傅南陵整晚都没睡,脑子里想到都是季翎岚被傅南平欺辱的画面,若他和季翎岚易地而处,也绝对不会原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你又不是圣人,有错改之便可。况且阿岚只是出府散心,又不是永远离开王府,这说明你犯的错,还没到不可原谅的地步。 傅南陵苦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我的病,但凡我不是有一副随时会死的身子,阿岚恐怕早就离开了。 李向晚惊讶于傅南陵的清醒,道: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阿岚留下,那便有原谅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莫要错过。 傅南陵的眼睛亮了亮,应声道:嗯。 李向晚犹豫了犹豫,提醒道:不过你若是想争夺皇位,那便不要再去招惹阿岚。 傅南陵了解李向晚的能力,不奇怪他能将京都的形势看得透彻,道:我想要那个位置,目的便是想更好的为阿岚铺路。 李向晚眉头紧皱,道:那傅国呢?你就不管了么? 我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拖到那些皇弟们长大,倒时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便可。 见傅南陵已经做了决定,李向晚也没再多劝,提醒道:我知道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旁人很难改变你决定的事,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阿岚不是可以困在后院的女人,若是想让他过得快活,便不要折断他的翅膀,否则只会徒留怨恨。 傅南陵一怔,随即陷入沉思。 李向晚将脉枕拿了出来,道:伸手,我听听你的脉象。 傅南陵伸出左手,放在脉枕上,李向晚的手轻轻搭了上去,仔细聆听着他的脉搏。 季翎岚走出王府,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因傅南陵产生的归属感消失,对这个世界他感觉无比陌生。 看着季翎岚站在街道上发呆,眼底的茫然无措让陆九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走到季翎岚身边,轻声叫道:阿岚。 季翎岚转身看向陆九,微微扬了扬嘴角,道:陆九,若你有了烦恼,会去何处散心? 这还是第一次,季翎岚直接叫他的名字,陆九沉默了一会儿,道:随我来。 季翎岚跟着陆九,穿过整个皇城,来到城外的邙山脚下。抬头看向面前巍峨的高山,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季翎岚出声问道:要爬山? 陆九点点头,道:我烦恼时,都会来此登山。 也好,那就走吧。反正也无处可去,索性就当旅游了。 邙山位于皇城的东侧,不算太高,景色却非常秀丽,尤其是春季,来此踏青的人非常多。虽然现在已是初夏,但早晚的温度都不算高,来此游玩的人也有不少。大多是富人家的公子小姐,带着丫鬟仆从,一群人一起登山。 陆大哥,平王府之前的主人是谁?季翎岚随意地找了一个话题,打破两人间沉默的气氛。 那日陪张老重游京都,陆九也在场,自然明白季翎岚想问的是什么,道:平王府之前是国公府,住的是昌国公张昌宏。 昌国公?张老姓张,应该就是陆九所说国公府的人。 嗯。昌国公是先皇在世时册封的,后来因牵扯进皇子夺位,被满门抄斩。 季翎岚眉头皱紧,问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今年是昭明二十四年,也就是二十三年前。 那这么说,是皇上下令杀了昌国公满门? 陆九点点头,道:当时昌国公府支持的是璋王,只因璋王的王妃是昌国公的小女儿张琳琅。 即便支持的人不同,也不必满门抄斩吧,这对皇上来说,也并非好事。新君登位最看重的便是民心,而痛失民心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多造杀孽。 陆九如实答道:只因璋王谋害皇上不成,还发动宫变,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这么说昌国公府也参与其中。 没错。皇上顺利登基后,便发落了追随璋王发动宫变的人,牵涉甚广。 季翎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张老和皇家的恩怨,灭门之仇,确实没有化解的可能。只是张家既然已经被满门抄斩,那张老的身份又是谁呢? 听闻昌国公的大公子张柬之习得一手好医术。 季翎岚惊讶地看向陆九,随即问道:陆大哥既已猜到张老的身份,可曾告知王爷? 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禀告主子。陆九没有隐瞒。 季翎岚连忙问道:那王爷怎么说? 主子说永宁镇时张老对公子多有照护,若他安稳本分,这件事便就此作罢。 季翎岚闻言不禁松了口气,若是因为他将张老的身份暴露,以致于招来杀身之祸,那他这辈子都难心安。 见季翎岚沉默,陆九问道:阿岚可是怪我? 季翎岚看向陆九,微笑着摇摇头,道:这是陆大哥的职责所在,我明白。 阿岚,你有何困扰,可愿说来听听? 季翎岚抱歉地摇摇头,道:陆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旁人帮不上。 虽不知你与主子之间发生何事,但我看得出,你们对彼此的感情甚深。两情相悦,又能相伴相守,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千万莫要因为一些误会而错过。 季翎岚笑了笑,道:若当真这般简单,我也不必烦恼了。 咦,这不是陆大人么?陌生的男声从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相继回头,只见身后五人正看着他们。 其中一名男子见陆九回头,笑着说道:当真是陆大人。 陆九看了几人一眼,拱手道:见过林公子,林小姐。 五人中,其中两人也与季翎岚有过一面之缘,那便是林婉儿和水墨。另外三名男子,他并未见过,想来应是林婉儿的兄弟,及其仆从。 林婉儿福身还礼,道:陆大人。 出于礼貌,季翎岚也拱了拱手,招呼道:季翎岚见过林公子、林小姐。 季翎岚?这就是名满京都的季小神医?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季翎岚总觉得林钊的语气里有些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 第96章 季某只是会些雕虫小技, 当不上神医一称。 季翎岚大致能猜到林钊对他有敌意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平王府的事,他也被迫参与其中。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也没有卑躬屈膝的打算。 林钊轻蔑地笑了笑, 道:季小神医的大名可谓是享誉整个京都,更何况如今成了陵王府的座上宾。据说还与陵王殿下 钊儿! 林婉儿打断林钊的话, 看向季翎岚,道:季公子, 抱歉,钊儿年纪小, 不知礼数, 待回去定好好管教,还请季公子见谅。 林婉儿虽然与傅南平和离,成为整个京都上层的笑柄,却依旧落落大方地出入人前,这一点是季翎岚最为钦佩的。 林公子为何如此, 季某心知肚明, 但季某并未做错任何事,实在不想被迁怒。林小姐言之,林公子年纪小,却可曾想过季某与他年纪相仿?季某身份卑微, 不过一介草民, 自不敢与林公子计较, 若换成旁人, 那便不一定了。更何况陵王清誉,也是随便能诋毁的? 若是往常,季翎岚或许会一笑置之, 只是今日他心情烦躁,不想忍气吞声,哪怕对方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出许多。 林钊恼怒地看着季翎岚,道:你!你还真是巧舌如簧! 够了!林钊,你的教养呢?林婉儿面色一寒,道:季公子未曾说错,他确实不该受到牵累。 姐,若不是他插手,找出那劳什子红腥草,你又何至于 林婉儿再次打断他的话,平静地说道:没有他,还有旁人,他只是被卷进漩涡,身不由己,更何况他并未陷害于我。 分卷(116) 姐,你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可谁来替你想想。 季翎岚见状忍不住说道:林公子,受过伤的人并不会在乎旁人说什么,在乎的只有家人的态度。你一再提及此事,只会让林小姐心里的伤疤,一次又一次的被揭开。你所谓的打抱不平,就是在不断提醒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该反省的是你。 我怎么可能?林钊下意识地看向林婉儿。 林婉儿回视着他,道:钊儿,季公子说的没错,你每次提及此事,都不吝于在我伤口上撒盐。我想忘记这件事重新生活,而不是时时被提醒,我曾经经历了什么。 姐,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是出于好意,所以我从未说过什么。林婉儿看向季翎岚,感激道:多谢季公子,让我有说出口的勇气。 季翎岚摇摇头,道:林小姐深明大义,令人敬佩! 林婉儿笑了笑,转开视线看向陆九,道:陆大人,钊儿方才多有冒犯,还请陆大人莫要与他计较。 陆九淡淡地说道:这次就算了,不过若是还有下次,陆某只能如实禀告王爷。 多谢陆大人。林婉儿顿了顿,接着说道:钊儿,还不谢过陆大人、季公子。 林钊似乎还没缓过神来,看了看季翎岚,有些敷衍地拱拱手,道多谢陆大人季公子不怪。 林钊虽然说的不情不愿,到底是低了头,季翎岚也没打算跟个孩子过不去,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林小姐游玩了,先走一步。 季公子留步。我有些话想与季公子单独聊聊,不知季公子是否愿意? 季翎岚一怔,完全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林小姐请。 林钊微微皱眉,道:姐,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况且这还是山里,若是被人看到,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清者自清,我不在乎旁人说什么,更何况以我现在的名声,早就不在意这个了,除非你也和他们一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姐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 林婉儿没再理会林钊,朝陆九微微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 季翎岚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陆九和林钊则是留在了原地,等着两人走远,这才不远不近的跟着。 陆九看向林钊,面无表情地问道:方才林公子的未尽之言为何,是否京都又有什么流言? 林钊一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犯了错,有些心虚地说道:没有,刚刚只是我胡言乱语,陆大人千万莫要当真。 若没有,那是否说林公子将要成为流言的源头? 林钊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慌忙说道:不是,我没有,陆大人可别冤枉我。 那事实到底如何,林公子需给个说法。 陆大人方才不是答应我姐不会怪罪么,怎能出尔反尔? 我方才答应的是林公子无辜迁怒阿岚的事,并非有关王爷的事,所以林公子还是讲明白的好。 见陆九神色严肃,林钊顿时垮下脸来,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段时间确实有些许流言传出。 有何流言? 是是有关陵王殿下和季翎岚的,都说两人关系甚为亲密,还说见陆九皱眉,他吓的停了下来。 还说什么? 林钊吞吞吐吐地说道:还说陵王殿下好好龙阳,季翎岚其实是陵王殿下豢养的男宠。 陆九眉头皱紧,脸色也变得阴沉。 林钊连忙为自己辩解道:陆大人,这些都是坊间传言,我也是听来的,可不是我编造的。 或许是你听来的,可你也是传播谣言的一份子。陆九说完不再搭理他,加快脚步朝着季翎岚走去。 林钊一噎,羞愧地涨红了脸,看看越走越远的人,也紧跟着追了上去。 季翎岚贴心地为林婉儿挡住低矮的树枝,问道:林小姐,不知你找我所为何事? 林婉儿转头看向季翎岚,道:季公子,冒昧地问一句,你与平王是何时相识的? 季翎岚微微皱眉,随即答道:我与平王殿下第一次见面是在宫中,我奉命配合陵王查证林贵妃死亡真相。 三月中?林婉儿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道:季公子可知平王的心思? 季某不太明白林小姐的意思。 林婉儿笑了笑,道:有一次我出入平王的书房,无意中看到了一张画像,上面画的正是季公子,落款的时间却是三月初。 三月初? 季翎岚心里明白,这很有可能是傅南平穿过来的时间节点。 是,正是三月初。若你与平王三月中才是初次见面,他为何会有你的画像?林婉儿说话时始终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丝毫其他情绪。 抱歉林小姐,我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不过我可以肯定的答复你,我与平王殿下确实是三月中初识。 林婉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我与平王的婚事,虽是皇上定下的,却也是我中意的,也可以说京都闺秀都期待着嫁给他。成亲前,他对我温柔小意,事事关心,那时我觉得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林婉儿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树枝发呆,显然陷入了回忆当中。季翎岚安静地站在一边,并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林婉儿才回过神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我自诩聪明过人,却也难逃被情爱遮住双眼,不辨是非善恶的下场。曾经的温柔小意、体贴入微,在权利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和皇宫里那些可悲的女人一样,我到底也成了权势的牺牲品。 这些话压在林婉儿心底已久,却无人可以述说,今日却在这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面前,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大概是因为之前他的那番话吧,他真的理解她的痛苦。 林小姐,你现在已经解脱了,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林婉儿轻声地呢喃着这句话,随即苦笑着说道:要如何开始?你可知外面的人是如何说我? 婚事并非女子的全部,林小姐这么年轻,还有漫长的生命,你可以做的事很多,没必要将自己困在大户人家的后院,女子也可以变成雄鹰翱翔于天际,而不只是做一只笼中的金丝雀。 雄鹰?林婉儿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过了好半晌,才再次抬头看向季翎岚,死寂的眼底有了光芒,她笑着朝季翎岚微微福身,道:多谢季公子! 季翎岚拱手还礼,道:林小姐客气。 林婉儿小声提醒道:季公子,平王对你似乎有觊觎之心,你还需小心才是。 季翎岚的眼神闪了闪,道:林小姐何出此言? 我与他做了三年的夫妻,若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是谁,那便是我,不说那张画像,就是看他看你的眼神,便知不妥。 多谢林小姐提醒,我定会多加注意。 季公子,坊间有些关于你的传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留意一下为好。 季翎岚忽然想起林钊之前未说完的话,微微蹙起了眉,道:有何传闻,愿闻其详。 林婉儿直截了当地说道:传闻陵王与季公子过分亲密,是陵王豢养在王府的男宠。 季翎岚脸色变了变,道:多谢林小姐告知。 林婉儿笑着说道:季公子不必客气。今日能遇到季公子,得君一席话,已是三生有幸,我这也算投桃报李。 林小姐,恕我冒昧,请问你与林大家是何关系? 林婉儿怔了怔,明显没跟上季翎岚的思路,不过她很快的反应过来,道:林大家是我师傅。 季翎岚眼睛一亮,随即问道:那林小姐的绣工是得自林大家的真传? 林婉儿自谦地笑了笑,道:我可比不上师傅,也不过是学了师傅五六分的手艺。 不瞒林小姐,我最近在定做一件衣服,绣娘的手艺有限,有些担心客人要求的花样做不好,不知能否请林小姐出手帮忙。林小姐放心,事成之后我定会重谢。 定做衣服?季公子还开了成衣铺子?林婉儿似乎有些惊讶。 算是吧。在永宁镇时找了几个手艺好的绣娘,一直在为客人定做衣物,也算是为自己多谋一条生路。 以季公子和陵王殿下的关系,应该无需如此吧。见季翎岚变了脸色,林婉儿连忙解释道:抱歉,我未有冒犯的意思。 林小姐也以为我是陵王的男宠? 林婉儿平静地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陵王帐下有很多能人异士,据说都有不少的月例银子,加之季公子的医术,应该不必再做成衣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生意。 人各有所长,只要合理合法,都应该被尊重。我按照客人的要求完工,不偷工不减料,赚的每一分银子都干干净净,我不觉得做成衣是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季翎岚顿了顿,问道:林小姐,你为何要拜林大家为师? 林婉儿有些怔忪地看着季翎岚,她当初拼了命的求林大家收她为徒,就是因为想成亲以后,给傅南平和自己的孩儿亲手做四季的衣物。 见林婉儿的眼神变得不再平静,季翎岚出声说道:能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养活自己,那就不会被人看轻,这也是给自己保留的一条退路。 林婉儿沉默半晌后,忽然扬起嘴角,道:季公子,你当真与众不同。你的忙,我帮了,客人有什么要求,劳烦季公子详细和我说说。 季翎岚和林婉儿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客人的要求,两人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看得不远处的陆九和林钊眉头紧皱,非常好奇两人都说了什么。 自从回家后,我姐就再没有真心笑过,也不像现在这般神采奕奕。这季翎岚到底和我姐说了什么?林钊看向陆九,心里的好奇达到顶点。 不知。陆九回答的干脆利落。 林钊神情一滞,继续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道:陆大人,季翎岚的医术被传的神乎其神,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岚确实会些医术。 林钊撇撇嘴,道:那就是谣传了。我就说嘛,他才十七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医术。 陆九看向林钊,道:林公子也已十七,可会医术,能否验尸,有无破获刑案? 林钊被噎的脸色涨红,同样的年纪,他除了多读了几本书,似乎连一技之长都没有。林钊悻悻地闭了嘴,心中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拜名师学本事,不能让这个臭小子比下去。 在季翎岚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间为傅国塑造了两个天才级人物。 和季翎岚商量好后,林婉儿也没了游玩的心思,一心想着如何完成季翎岚所说的要求,和季翎岚约定几日交小样后,便带着林钊下了山。 陆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阿岚和林小姐聊了些什么? 季翎岚如实答道:林小姐是林大家的徒弟,我想请她帮个忙。 陆九点点头,虽然还有些好奇,却没再多问。他了解季翎岚,若是他想说,方才就已经说清楚了,根本不会等他追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小半天的功夫,便爬到了山顶,扶着大树坐下,季翎岚有些喘息地说道:陆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爬席柳山的事吗? 陆九微微勾起唇角,道:历历在目。 那时我身子太弱,还没爬到山顶,双脚就疼得受不了了,原本想强撑的,却还是被陆大哥发现了,最后是陆大哥背我上的山。虽然已经是三年前的事,现在想来却还是那般鲜活。 陆九也跟着回想起三年前的辽远案,道:那时阿岚只有十四岁,拥有的勇气和智慧却是旁人不能及的。 陆大哥,你再夸,我可是要脸红了。 我说的是实话,并未有半点夸张,辽远案没有你,不知还会死多少人才能完结。 季翎岚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道:时光荏苒,时间过得可真快。 陆九坐到季翎岚身边,道:转眼间三年已过。 季翎岚随口问道:陆大哥今年多大了?为何还不成家立室? 现今的局势瞬息万变,还说不准是否有将来,不想耽误别人,待稳定下来,再谈其他。 那陆大哥可有心仪的姑娘? 还未遇到。 想想陆九的忙碌,季翎岚便释然了,道:陆大哥,待时局稳定,便休个长假吧,自我们相识以来,你每日都在忙碌,还从未见过你休息。 怎么会?在永宁镇的那一年多,相当于每日都在休假。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陆大哥是否想过辞官归隐田园? 想过,在永宁镇那一年多,想得最多的便是这个。只是主子需要我,我不能离开。 季翎岚感慨道:王爷有你们这群属下,真是他的幸运。 陆九站起身,来到悬崖边,道:阿岚,过来看看。 季翎岚依言走了过去,看向悬崖下的风景,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宽敞有序的街道,巍峨壮大的皇宫,尽收眼底。 站在这里能俯瞰整个京都。 看着面前波澜壮阔的景象,季翎岚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郁气消散了许多,感慨道:原来京都是这样的,真的很美,很壮观。 嗯,每每想起我在守护它,心中都会觉得自豪,所受的伤痛也就没什么了。 这就是所谓的家国情怀,只是季翎岚虽然在这个世界呆了三年,却始终找不到这种感觉,再加上他现在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让他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分卷(117) 陆大哥,若某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你会怎么做? 陆九是傅南陵之外,季翎岚最在乎的人,不仅是因为陆九多次救他性命,还因为陆九三年来如兄长般陪在他身边,仔细算来,陆九才是和他待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个。 陆九看着季翎岚,认真地思考了一阵,道:若是事关家国大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季翎岚一怔,随即笑了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陆大哥。 两人没再说话,现在山顶眺望着远处的京都,那么庞大的建筑群,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让人忍不住赞叹人力的伟大。 一个时辰后,两人下了山,正巧到了午间,他们在山脚下的一个茶棚内落了脚,要了两碗茶,两斤葱油饼,两斤酱肉,一碟小咸菜,慢慢吃着。 季翎岚平静地说道:陆大哥,我可能要离开了。 陆九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季翎岚,道:为何? 京都的流言,陆大哥也应该听说了吧。以陆九的谨慎,一定会追问林钊的未尽之言,尤其是事关傅南陵。 陆九安抚道:那些流言,主子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之前我撞到了庞立,他对我说了一番话,当时我并不是很明白,现在却想清楚了。他是在警告我,皇上已经知晓了我和王爷的关系,让我有点自知之明,莫要阻拦王爷纳妃,否则后果自负。 庞立?陆九不禁皱紧了眉,道:就是你们在青竹园门口碰到的那次? 是。就目前的局势来说,我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王爷想要成就大业也能顺利一些。 阿岚,你该明白自己对于主子来说有多重要,若是你离开,主子定然接受不了。 季翎岚抬头看向陆九,道:那陆大哥可曾想过我的处境? 陆九沉默地与季翎岚对视,三年的时间,他了解季翎岚,虽然平时待人温和,好似什么都不计较,骨子里却是骄傲的。莫说是他,就算换成任何一个有点自尊的男人,都不会情愿被人称呼为某人的男宠。更何况现在傅连朝已经了解两人的关系,难保不会为了皇家声誉,派人要了季翎岚的命。 暂时离开也好,待时局平稳以后再回来。阿岚打算去何处? 这个还没定。季翎岚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酱肉,其实他已经决定好了,跟随瑶华公主去往临国,毕竟那里是原身的故乡,有着他的父母,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的。 那你可有将此事告知主子? 陆大哥觉得若是我提出来,他会让我走么? 阿岚打算不辞而别?陆九的眉头皱紧。 我不是已经和陆大哥说了么,也不算不辞而别。季翎岚看着陆九笑了笑,道:陆大哥,还望你莫要将此事告知王爷。 陆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我是该高兴你信任我,还是该抱怨你将烂摊子交给我? 陆大哥待我向来如兄长一般,就再包容我一次吧。 季翎岚自然不会将烂摊子丢给陆九,他不会让陆九因为自己承受傅南陵的怒火,这般说也是玩笑而已。 阿岚,你打算何时离开? 还没定,不过快了,也就最近一段时日。 阿岚,你对主子是何种感情?陆九问的直截了当。 季翎岚一怔,如实说道:喜欢吧。 男子对女子的那种喜欢么? 季翎岚点点头,道:陆大哥,有时候即便两个人两情相悦,也不一定能在一起,更何况是我与他。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就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若是强行在一起,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陆九自然明白季翎岚话中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他与傅南陵之中,季翎岚居然是清醒的那个。 陆九看向季翎岚,认真地问道:阿岚,你是否走了,便不想再回来了? 第97章 季翎岚没有回答陆九, 陆九却已知道了答案,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正如季翎岚说的,陆九一直将他视作兄弟, 虽然陆九忠于傅南陵, 却也不会勉强季翎岚。 两人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季新晨也已经从永宁镇回来,将衣服的小样拿给季翎岚。季翎岚接过小样, 回到解剖室,用手机拍了照片, 然后又让季新晨将小样送到大学士府, 交给林婉儿,让她看看要如何修改,最后定下再发给顾客。 傅南陵并未像之前那般死缠烂打,而是主动搬出了明慧园,这倒让季翎岚有些不适应, 不过这样也好, 避免他总要找借口出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已经过去半月,季翎岚和傅南陵的关系一直没有缓和。明明同在一座王府,却半月未曾相见。一开始还好, 季翎岚过的很平静, 可时日一久, 他总会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心里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沉甸甸的。 这天午时,季翎岚正在看书, 小林子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公子,大学士府来人,说是有事找您。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带他进来。 小林子应声,转身出了门,很快脚步声再次响起,门口进来两人。 季翎岚抬头看起,待看到来人时不禁一愣,道:林公子,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林钊将东西放到了桌上,状似随意地看了一眼季翎岚手中的书,道:是我姐让我来送东西的。 林小姐?季翎岚眼睛一亮,道:这么快就做成了? 林钊自顾自地坐在了季翎岚的对面,道:我姐为了你这东西,熬了七日,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能不快吗? 季翎岚打开桌上的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女式的裙装。最上面的是绣有凤纹祥云的霞帔,色彩鲜艳,金色的帔坠上刻有月下花开的花纹。直襟大袖衫的对襟上绣着锦布祥纹,大红色的衣面上是折枝牡丹的暗纹。对襟长衫的衣襟上以及裙摆上都用金线绣着凤纹云图,就连穿在里面的小衣上都绣着金色的掐牙。每一针的针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林钊见季翎岚看得仔细,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季翎岚称赞道:林小姐的手艺真好! 算你有点眼力,我姐的绣工可是林大家都赞不绝口的。林钊好奇地问道:季公子,这婚服是做给谁的? 不是,是客人定做的。 客人?林钊有些奇怪地看着季翎岚,道:你还做生意? 是。季翎岚起身,来到橱柜前,拿出一个上锁的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银票,递给林钊,道:还请林公子转交给林小姐。 林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有些恼火地说道:这是何意?你当我姐是绣娘? 这是我跟林小姐谈好的。林小姐帮了我,这是酬谢。 林钊觉得林婉儿受到了侮辱,气愤地说道:我姐是大学士府的大小姐,会瞧得上你这点银子? 季翎岚将银票收了回来,道:林公子以为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是上不了台面的事?那傅国那么多百姓,是否在林公子眼中便是一文不值?还是说林公子觉得我的钱不干净? 林钊怔了怔,随即说道:我并非那个意思,你莫要胡搅蛮缠。我姐是大学士府的小姐,有大学士府养着,用不着她抛头露面,辛苦赚钱。 林公子,你总是这般自以为是,可曾想过林小姐的意愿?她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不想做被困在后院,只能依附别人过活的金丝雀,这有何不对? 这不对。林钊想要反驳,一时竟想不到好的理由。 在林公子眼中,女子就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出路,是么? 自古以来,女子皆是如此。 你这是对女子的歧视,也是对林小姐的不尊重。女子也有许多才能,也能不依附男子过活。若是照你所说,林小姐和平王和离,留下不好的名声,剩下余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找个不在意林小姐名声的男人嫁了,这个男人的条件势必不会太好。二是从此留在大学士府,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无论哪一个,对林小姐来说,最后的结果都是郁郁而终。 林钊看着季翎岚,眉头虽然依旧紧锁,眼底却是若有所思。 季翎岚继续说道:林小姐心胸宽广,聪慧睿智,在我看来比林公子强得多,为何非要将她困在后院?难道这就是你们对她所谓的爱护? 我你强词夺理!林钊说完瞪了季翎岚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季翎岚看着林钊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来到门前叫了季新晨一声,将银票递给他,吩咐他送往大学士府,交给林婉儿。 青竹园内,傅南陵看向小李子,有些奇怪地问道:林钊来王府找阿岚,所为何事? 小李子如实答道:这个奴才不知,门房的人说林钊手里提着个木盒,似乎是来送东西的。呆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怒气冲冲?阿岚何时与林家有来往了? 前些日子,公子也曾吩咐季新晨前往大学士府送东西,今日林公子也来送东西,奴才猜可能是回礼吧。主子若想知道,奴才这就去问问小林子。 傅南陵摇摇头,道:算了,阿岚想做什么,便让他做什么,只要保证他的安全便可。 是,主子。 小李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那日半夜,季翎岚搬去客房,两人已有半月未曾见过。下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季翎岚失宠了,小李子在发落了一批乱嚼舌根的侍从后,议论才算平息下来。 没人比小李子清楚季翎岚在傅南陵心中的地位,也不是傅南陵不想去明慧园,而是季翎岚有意躲着傅南陵,傅南陵不想季翎岚为难,这才从明慧园搬了出来。两人之间主动权从来都在季翎岚身上,而不是傅南陵。 主子,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想必公子的气也消了,要不然咱们过去瞧瞧? 傅南陵的眼睛一亮,随即便黯淡了下来,道:若是阿岚消了气,为何我发病他都不来看一眼? 主子,这两个人在一起,最怕的便是谁也不理谁,日子久了,感情淡了,那可就真的完了。 可傅南陵犹豫了犹豫,道:那我们过去看看? 奴才这就扶主子起身。 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一想到能见到季翎岚,傅南陵还是忍不住高兴,看看身上的衣服,道:去把我那件月牙白的圆领衫找来。 见傅南陵有了精神,小李子也跟着高兴,道:是,奴才这就去。 经过李向晚半个月的精心调养,傅南陵的气色好了许多,就是精神差了一些,除了处理政事,其他时间就是看着季翎岚的画像发呆。李向晚和小李子看着发愁,却也无可奈何,如今一说要去明慧园,傅南陵萎靡的精神立即亢奋了起来,不禁让小李子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傅南陵刚刚换好衣服,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参见主子。 傅南陵不悦地看向李胜,道:何事这般慌张? 李胜喘了口气,道:主子,皇上派庞公公来传圣旨,现已到青竹园门口。 圣旨?傅南陵眉头皱紧,转身走向门口,果然见庞立正带人走进了院子。 庞立来到傅南陵近前,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傅南陵直截了当地问道:庞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回王爷,皇上手谕,还请王爷接旨。 傅南陵看了一眼圣旨,撩起长袍就要跪下。 庞立连忙扶住傅南陵,笑着说道:王爷,皇上特别嘱咐奴才,您身体不好,接旨不用行跪礼。 多谢父皇隆恩。 庞立展开圣旨,扬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子傅南陵人品贵重,行孝有嘉,如今已过弱冠。今有大将军孙鹏之女孙婷,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钦定为陵王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见傅南陵久久未有接旨的动作,庞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爷,接旨吧。 庞立话音刚落,傅南陵蓦然抬头看向他,随即眼睛一翻,身子便软倒在地。 小李子见状连忙扶住傅南陵,焦急地喊道:来人,主子发病了,快去请表少爷! 庞立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圣旨合了起来,上前帮忙,道:小李子,王爷的身子不是有所好转吗?怎的突然昏倒? 上次主子与平王发生口角,被气得吐血,严重损伤心脉,差点就表少爷说若再来一次,恐命不久矣。 竟然还有此事?为何没听王爷提起过? 皇上身体不好,主子怕皇上听后大动肝火,便忍着没说。小李子说着,便将傅南陵抱了起来,随即小心地放在床上。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傅南陵,庞立为难地说道:那这圣旨该如何是好? 庞公公,不是主子不肯接旨,只是主子这情况,恐怕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向晚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见到庞立时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行礼道:小民李向晚,见过庞公公。 庞立连忙将李向晚扶了起来,道:李神医不必多礼,还是赶紧给王爷看诊吧。 李向晚点点头,来到床前,看向脸色煞白的傅南陵,眉头皱得死紧,他刚想坐下把脉,傅南陵突然坐起身,吐出一口鲜血后,又倒了下去。 李向晚见状大惊,连忙说道:药呢,可曾服药? 药,药小李子慌忙找到药瓶,倒出一颗药,放进傅南陵的嘴里。 分卷(118) 李向晚接着说道:快去请季公子,要快! 是,是,奴才这就去。小李子连滚带爬地走出房门。 阿旺,把我前两天炼制的丹药拿出来。 李旺连忙从医药箱内,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李向晚。李向晚接过瓷瓶,倒出一颗白色药丸,给傅南陵喂了下去,随即便开始为傅南陵把脉。 见傅南陵收回手,庞立连忙问道:李神医,王爷的病如何? 李向晚叹了口气,道:脉象微弱,呼吸若有若无,心脉损伤严重,王爷恐怕挨不了多少时日了。 庞立一怔,随即问道:李神医,难道王爷当真无药可医了吗? 前些日子王爷便伤过一次心脉,调理了半个月才稍稍有点起色。庞公公,今日到底发生何事,为何王爷会如此激动? 庞立看看手中的圣旨,不答反问道:那王爷还有多少时日? 不过半载。若是再来一次,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庞立拱拱手,道:李神医,王爷便交由您照护,奴才还要回宫复命,不便久留,告辞。 季翎岚刚将衣服放进解剖室的储物柜,回到卧房,就听到小林子在外面叫门。 公子,公子,您在吗?主子突然吐血犯病,现在性命垂危,您快过去看看。 季翎岚心里一紧,连忙打开门,看着门前的小李子,问道:怎么回事?王爷的身子不是有所好转么,怎么突然吐血了? 刚才庞立来过,带着赐婚的圣旨,主子当时就犯了病,现下昏迷不醒,表少爷让奴才过来请公子,若是晚了,恐 季翎岚不再听他说话,急忙走出房门,朝着青竹园的方向走去。季翎岚心里不安,脚步走得飞快,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前世不前世,心心念念地是不能让他死。 待季翎岚来到傅南陵的卧房内,庞立已经不再,李向晚正在收拾脉枕,他慌急地看向李向晚,道:公子,王爷他怎么样了? 李向晚叹了口气,道:唉!若是他能在短时间内醒来,那便还有救;若不能,那你好好陪陪他吧。 季翎岚心里疼得厉害,轻声应道:好。 李向晚犹豫了犹豫,道:阿岚,虽然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我能看得出来,陵儿确实对你情根深种。他自幼身患顽疾,注定不会长寿,若是因为一些琐事,错过了彼此,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公子说的,我都明白。公子若无事,我想与他单独待会儿。 好。见季翎岚明显听不进去他的话,李向晚也没再多言,提着药箱,和李旺一起离开了卧房。 季翎岚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面无人色的傅南陵,心里疼得厉害,轻轻握住他的手,道:阿陵,我们已有半月未见,你就不想我么?现在我来了,你快醒来看看我。 傅南陵安静地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就像个人偶娃娃。 季翎岚眼睛酸涩,眼眶微红,轻抚着傅南陵的脸颊,温柔地说道:阿陵,你说过要为我铺路,要让我后半生安乐无忧,现在你是想食言么? 傅南陵紧闭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引起季翎岚的注意。 阿陵,你以前惯会对我死缠烂打,为何这次这般听话,整整半月不来见我,当真如那些侍从所说,对我厌弃了?还是如傅南平所说,你对我只是虚情假意?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是傻,前世你便利用我,这一世又能有几分真心。既如此,还不如离开这个鸟笼子,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季翎岚松开傅南陵的手,看了他一会儿,起身道:以后你是死是活,便与我再无关系。 季翎岚转身,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傅南陵紧张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别走! 季翎岚转头看向傅南陵,道:你还想骗我多少次? 傅南陵急急地解释道:不是,阿岚,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是为了骗你,我只是不想接那份圣旨,王府里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三个主子。 你可知这般做是欺君罔上,若是让皇上知晓真相,即便再宠你,也绝不会轻饶你。 我不怕,我这身子原本便没多少时日可活,就算御医来,也察觉不出什么。阿岚,前世是我欠你的,这辈子我尽量还,只求你给我个机会,可好?傅南陵小心翼翼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眉头皱紧,道:前世你在位十余年,怎么就没多少时日可活?傅南陵,我不爱听什么,你就偏要说什么,是吧? 傅南陵可怜巴巴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我错了,保证以后不会再说,你就原谅我吧,成吗? 松手!季翎岚挣了挣手腕。 不松!打死也不松!傅南陵非但不松手,还得寸进尺的抱住了季翎岚的腰。 傅南陵,你耍无赖是吧。 无赖就无赖,反正我就是不松手!阿岚,半月未见,你可知我有多想你?明明就在一座王府里,我却不能去见你,你可知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看着傅南陵泛红的眼睛,季翎岚心里一软,没好气地说道:你活该! 阿岚说的对,我是活该!只要阿岚能给我机会,让我做什么都成。 傅南陵一副软趴趴的语气,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季翎岚看了既好笑又生气,道:松手,我有话和你谈。 阿岚,你想说什么? 傅南陵紧了紧手臂,有些忐忑地看着季翎岚。 你松手,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还是松了手,只是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微红的凤眸里满是惶恐不安。 季翎岚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道:阿陵,这京都的流言,陆大哥应当和你说了吧。 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道:说了。阿岚放心,我已经想好应对的办法了,绝对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不让我受委屈?你打算怎么做,是否认我们的关系,还是公开我们的关系? 傅南陵期待地说道:阿岚若是同意,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那你可还想要皇位?你觉得皇上和众大臣会支持一个断袖登上皇位? 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我折腾得起。 我折腾不起,我不想背负男宠的名声,我有自己的尊严。季翎岚认真地看着傅南陵,道:若爱情是建立在践踏尊严之上的,我宁愿不要。 阿岚,那我做你的男宠,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坏了,不在乎再多一条。 季翎岚怔怔地看着傅南陵,心里难免震动,好半晌才出声说道:你你说什么傻话,你的身份是王爷,就算公开我们的身份,旁人也只会认为我是你豢养的男宠。 阿岚,若是可以,我情愿雌伏在你身下,只可惜我这身子,注定什么都做不了。傅南陵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 不得不说傅南陵的话,对季翎岚的触动很大,他真的无法无视傅南陵的深情,即便是在明知前世发生的事后。 阿陵,我打算离开京都了。季翎岚叹了口气,说出心中的打算。 傅南陵身子一僵,抬头看向季翎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道:阿岚,你你当真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季翎岚看得一阵心疼,却硬着心肠,道:阿陵,我原谅你了,前世的债就一笔勾销吧,你我两不相欠。 眼泪流出眼眶,傅南陵的凤眸里满是痛苦的神色,道:若原谅便是如此,我宁愿你怨我恨我!阿岚,我不要两不相欠,你不能跟我撇清关系! 傅南陵,你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季翎岚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不是他们相爱便能在一起的。 傅南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翎岚,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泛着青色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 季翎岚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床前,将他的身子抱住。 傅南陵紧紧地抱着季翎岚,哽咽地说道:阿岚,我不要和你两不相欠,你不能和我撇清关系!你明明也喜欢我,那晚、那晚你还吻了我,你不能说不要便不要了。 季翎岚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着说道:阿陵,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若是你知道了,便明白我为何执意要走了。 傅南陵趴在季翎岚怀里,拼命地摇着头,道:那你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阿陵季翎岚无奈地说道:即便你不想知道,也无法改变事实。 阿岚,只要你一句承诺,我能克服所有困难,你相信我!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先听听我要说的事吧。 阿岚你说。像是看到了希望,傅南陵的眼睛亮了亮。 阿陵可知瑶华公主对我另眼相待? 傅南陵摇摇头,道:为何? 季翎岚不答反问:那阿陵可知十几年前临国的宫变? 这个我听父皇提起过。当时临国的镇北王叛乱,想要谋朝串位,最后被季老将军率军镇压。这件事与阿岚有何关系?傅南陵疑惑地看着季翎岚。 那场叛乱,镇北王梁渠伏诛,而他的儿子梁河见势不妙及时撤离,走之前还将瑶华公主年仅四岁的儿子掳走。 傅南陵何等睿智,虽然季翎岚只说了三言两语,他却已经将事情大概串联起来,震惊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瑶华公主被掳走的儿子? 第98章 傅南陵能猜到, 季翎岚一点也不奇怪,他苦笑着说道:阿陵,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前生今世, 还有两个国家。 他们同是皇族, 却属于不同国家,而且还是时常发生交战的两个国家, 这无异于是在他们之间又竖起一道天堑。 季翎岚能将身世告诉他,已经足够说明季翎岚对他的信任, 这让傅南陵很高兴,问道:阿岚是打算回临国么? 季翎岚点点头, 道:嗯, 我是临国人,那里才是我的根,更何况父母找了我十几年,我总该回去看看。 你的身份敏感,为了安全起见, 确实不适合再待在这里。 季翎岚有些惊讶地看着傅南陵, 道:我走了,你的阻碍也就少了,到时争夺皇位也能顺利得多。 阿岚,没了你, 我还要这皇位做甚。不如我随你回临国吧, 以后就由阿岚照顾我, 怎么样?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的凤眸亮晶晶的, 眼底满是期待。 季翎岚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南陵,喃喃地说道:阿陵,你你说的是真的? 阿岚, 前世我如愿地做了皇帝,十余年的时间,我每日都活在懊悔中,在弥留之际,我才认清自己,权势名利都如过眼云烟,唯有你才是我最想要的,只要有你在,无论在哪儿都无所谓。 傅南陵直视着季翎岚的眼睛,让他看清自己眼底的认真。 阿陵季翎岚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阿岚,这一世我只想没出息的缠着你,你肯要我吗? 傅南陵的这份深情,让季翎岚心里的各种顾忌土崩瓦解,他喟叹一声,低头吻上他的唇。傅南陵双手攀上季翎岚的脖颈,仰着头努力的回应着。直到许久以后,两人才有些气喘地分开。 傅南陵苍白的脸罕见的有了红晕,期待地问道:阿岚,你这是何意? 季翎岚替他理顺散落的长发,道:阿陵,你若跟我回去,那陆大哥他们怎么办?他们对你忠心耿耿,都希望跟随你能有一番作为。如今的局势,只有你能与傅南平抗衡,若你此时抛弃了他们,就相当于将他们推向深渊,那便太自私了。 阿岚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安置好他们。 阿陵,我回临国也是危险重重,而且你的身体不易长途跋涉 说来说去,阿岚就是不想给我机会,那我还要这具破身子有何用。已经无计可施的傅南陵,索性耍起了无赖,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道:我不管,阿岚方才已经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必须对我负责! 季翎岚看得一阵哭笑不得,道:我没说不负责,我只是说现在这个局势,我不能带你走。 傅南陵一怔,随即说道:那阿岚到底何意? 那日,瑶华公主在临国秘密据点确定我的身份时,我曾遭到两次暗杀,幕后指使人是临国的太子妃,我这次回临国恐危险重重,你这身子经不得折腾,待我回去稳定局势,再接你过去。 临国太子妃?据说临国太子性子软弱,膝下的世子也是体弱多病,她怕瑶华公主迎你回去,会威胁临国太子的地位。阿岚,若你回临国,所要面临的局势更加凶险。 临国太子妃能将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到瑶华公主身边,说明她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此次前往临国,不说别的,就说路上也注定太平不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不能带你一起。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道:那阿岚何时接我过去? 至少要在临国站稳脚跟,才能接你过去。正好你也可以趁机处理好傅国的事。 要想在临国站稳脚跟,至少要一年半载,那我岂不是要很久见不到阿岚?傅南陵撒娇似的皱紧了眉。 季翎岚无奈地笑着说道:阿陵,我正在想办法治疗你的病,若是能找到适合的材料,我便能救你,到时你虽不如正常人健康,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孱弱,那我们便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分卷(119) 当真?那阿岚缺少什么材料,我这就命人去找。傅南陵激动的眼底闪着光。 不是普通的材料,只有我自己找,你帮不上。季翎岚握住傅南陵的手,道:阿陵,我们会有短暂的别离,为的是以后更好的在一起。若你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那便放手去做,就算失败了,身后还有我。若是成功了,我们都站在权利顶峰,到时想做什么,便有了更多的底气。 那阿岚是答应和我这一起了,对么? 看着傅南陵眼底的期待,季翎岚温柔地点点头,调侃地说道:遇到你这么一个惯会死缠烂打的人,除了答应,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阿岚傅南陵忍不住红了眼眶,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太久了! 季翎岚看得一阵心疼,无奈地说道:阿陵,好歹你也是过了弱冠的成年人,怎的动不动就哭呢? 我这是高兴! 傅南陵跪坐在床上,环住季翎岚的脖颈,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唇,轻声问道:阿岚,我能吻你么? 若我说不 不给季翎岚拒绝的机会,傅南陵抬头便吻住了他的唇。季翎岚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回应着。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两人的动作一顿,季翎岚轻轻推开傅南陵的身子,道:有人来了。 傅南陵不满地皱紧了眉,道:阿岚不必管他,我们继续。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阿陵莫闹,现下不是任性的时候。 那好吧。傅南陵不情不愿地躺倒在床上,随即闭上眼睛。 季翎岚整了整衣衫,扬声说道:进来。 小李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道:公子,这是表少爷为主子开的药。 季翎岚点点头,道:放桌上吧,我来喂他喝。 小李子依言将托盘放到桌上,恭敬地问道:公子,马上便到午时了,您想吃些什么,奴才吩咐厨房去做。 季翎岚随口答道:吃些清淡的就成。 小李子看看床上躺着的傅南陵,道: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王爷这里就劳烦公子费心了。 放心吧,王爷这里有我。 小李子躬身退出房外,随手关上门。 季翎岚看向床上的傅南陵,没好气地说道:表少爷倒是疼你,知道怎么配合你骗我。 傅南陵睁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季翎岚,道:阿岚,我保证下不为例,以后绝对不会再骗你一丝一毫。 这次就算了,若你以后再敢骗我,定不轻饶! 嗯嗯,不敢了。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瞥了一眼桌上的药碗,撒娇似的说道:阿岚,这药太难喝了,你那里不是有不苦的药么,我要吃那个。 这是给你调理身体的药,那是治病的药,不能混为一谈。季翎岚端起药丸,走到床边,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道:温度刚好,快喝吧。 可药太苦了。傅南陵狭长的凤眸眨了眨,道:要不我把药喝完,阿岚便亲我一下,这样就不苦了。 看着傅南陵明目张胆地打坏主意,季翎岚只觉得一阵好笑,道:不成,快喝。 傅南陵委屈巴巴地坐起身,老老实实地接过药碗,道:阿岚,当真不成吗? 不成。好歹你也是个王爷,现在不仅威严全无,还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成何体统。 在阿岚面前还端着,那我得多累啊,我又不傻。傅南陵仰头将碗里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即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完全无视傅南陵的撒娇,从碟子里拿出一颗蜜饯塞进了他嘴里,却被他轻轻咬住了手指。不过只是咬了那么一下,傅南陵便松了口,随即笑着说道:还好有蜜饯。 季翎岚脸上一红,怀疑地看着傅南陵,见他神色自然,就好似方才的动作并非故意。他收回视线,起身将药碗放在桌上。 傅南陵见状不禁松了口气,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季翎岚再度坐到床边,道:庞立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了宫里,你说皇上会是什么反应? 父皇应该会派御医来,确定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至于那份赐婚的圣旨,多半会被收回。 若是皇上执意要为你赐婚呢? 若是旁人,或许还有可能,但对方是孙家的女儿,这事便只能作罢。孙鹏春虽然已被收回兵权,但威望在哪儿放着呢,他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尤其这人还是与未来皇储敌对的人。说起正事,傅南陵就好似变了一副模样,上位者的气势不自觉地散发出来,总是这般胸有成竹,就好似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 季翎岚不禁感慨道:阿陵,若不是对你还算了解,再加上你这两种状态自如切换,我真怀疑你患有精神分裂。 傅南陵好奇地看着季翎岚,道:精神分裂是一种病症么? 季翎岚简单地解释道:是一种心理疾病。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拥有两种,或两种以上完全不同的人格,也就是主人格和副人格。主人格和副人格之间,有可能清楚对方的存在,也有可能不清楚。 原来如此。傅南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主动转移话题道:阿岚,我饿了,想吃你做的蛋羹。 季翎岚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中午十二点,道:那你等着,我现在去给你做。 我还想吃黑鱼馅儿的蒸饺。傅南陵凤眸微眯,笑得见牙不见眼。 还想吃什么,一次性说完。 嗯,再来一碗骨汤面,那就最好了,嘿嘿。 成,谁让您是王爷呢,等着吧,我这就去做。季翎岚宠溺地笑了笑,起身出了卧房。 看着季翎岚离开的背影,傅南陵忍不住嘴角上扬,煎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到了头,以后的他们只会一日比一日幸福,若是谁敢破坏这份幸福,傅南陵绝对与他不死不休。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李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床上清醒的傅南陵,他脸上丝毫没有意外,躬身说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你给临国那边去信儿,让他们好好查一查临国太子妃。傅南陵是故意支开季翎岚的,他不想让季翎岚为难,又不想眼看着季翎岚深陷危机当中,只能尽量用自己的力量去帮他铺路。 是,奴才遵命。没有多余的话,小李子转身离开卧房。 心情好了,不仅精神好了,饭量也跟着涨了,傅南陵吃完了蛋羹和蒸饺不说,还吃了一碗骨汤面。 季翎岚看得直皱眉,道:饭吃七分饱,你莫要吃撑了。 不嗝撑。 傅南陵话没说话,先打了个嗝,不过他丝毫不觉尴尬,嘿嘿傻笑道:多半个月没吃到阿岚做的饭菜,实在太想了,我保证以后绝对只吃七分饱。 季翎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七日内你都甭想再吃我做的饭菜。 傅南陵一把攥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我错了,我认罚,你可不能反悔! 傅南陵眼底的不安,季翎岚看得清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陵,与我相识这么久,你该了解我的脾气,但凡应下的事,便没有反悔过,除非你先背叛我。 我傅南陵此生永远只忠于季翎岚,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突然的宣誓让季翎岚有些猝不及防,待反应回来时,傅南陵已经宣誓完毕。他不禁眉头微皱,道:阿陵,你无需如此,我不信这个。 我信就成,阿岚不必放在心上。 信则有,不信则无。傅南陵这么说,是在告诉季翎岚,他既然发了誓,就绝对不会违背。 随你吧。季翎岚挣了挣手腕,道:松开,我去叫人收拾。 傅南陵非但没有松手,还和季翎岚谈起了条件,道:阿岚,待会儿就在这儿午睡,不然我就不松手,可好? 阿陵莫闹。算算时辰,御医也该来了,若是让旁人撞见,又是一桩麻烦。 傅南陵一怔,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庞立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得好好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主子。 季翎岚挑挑眉,道:陆大哥将前段时间庞公公警告我的事告诉你了? 嗯,他居然找你麻烦,我怎么能忍? 季翎岚笑了笑,倒是并不介意陆九向傅南陵打小报告,道:我倒是觉得他是好意。他若是不怀好意,实在没必要专门警告我,只要等着皇上下旨,将我赶走,或者除掉便可。 即便如此,我也看他不顺眼,若不是他说出这番话,说不准阿岚早就原谅我了,我也不会大半个月见不到阿岚。 季翎岚好笑地摇摇头,道:你这就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可怜了庞公公。好了,快松手,让他们赶紧收拾了,别露了马脚。 傅南陵这次并没纠缠,爽快地松了手,他在正事上从来不会任性。当然,事关季翎岚除外。 季翎岚叫人收拾了碗筷,刚想坐下喝口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即房门被敲响,小李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公子,皇后娘娘来了,还请公子随奴才去接驾。 皇后娘娘?季翎岚看向傅南陵,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道:这就来。 阿岚不必紧张,小李子会告诉你该如何做。 我紧张什么,又没做亏心事,倒是你可别演砸了。 放心吧,除了阿岚,没人能看出我是装的。 季翎岚摇摇头,整了整衣衫转身离开房间,跟着小李子一路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刚出了青竹园没多久,就见到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头戴凤冠,身穿凤袍的中年女人。 小李子小声说道:公子随奴才行礼便可。 季翎岚应声,随小李子一起迎了过去,行礼道:奴才小李子、(小民季翎岚),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贺明美温声说道:都平身吧。 奴才(小民)谢皇后娘娘隆恩。两人相继起身,垂头立在一旁。 贺明美的视线落在季翎岚身上,道:你就是破获林贵妃被害一案,又救了平王府小郡主,还治好丹阳公主旧疾的季翎岚? 季翎岚恭敬地回话道:回皇后娘娘,正是小民。 贺明美点点头,道:不错!不仅一表人才,还才华横溢,难怪丹阳公主对你赞不绝口,将来定是国家的栋梁之才。 娘娘过誉,小民愧不敢当。 走吧,随本宫去探望陵儿。提到傅南陵,贺明美温柔的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 季翎岚应声,跟在人群之后,一起走进青竹园,来到傅南陵的卧房。 贺明美来到床前,看向床上的傅南陵,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心疼地说道:这才几日未见,怎的消瘦成这样? 小李子连忙回话,道:回娘娘,自上次发病,王爷的身子便大不如前,膳食也用的少了,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真是苦了陵儿了,身子病成这样,还那么尽心尽力地服侍皇上,真是个难得的孝顺孩子。贺明美顿了顿,接着说道:御医,快上前给陵儿诊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陵儿给本宫救回来。 站在门口的御医一听自己被点名,连忙走到近前,躬身说道: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跟随贺明美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御医苏兴安,以及他的师傅刘子谦,方才回话的正是御医院院判刘子谦。 刘子谦躬身来到床前,接过苏兴安递过来脉枕,坐在床前为傅南陵把脉。 贺明美身边的嬷嬷躬身说道:娘娘,您还是坐在软塌上,稍等片刻吧。 贺明美点点头,来到软塌前坐了上去。小李子连忙招呼侍从奉上茶点。 季翎岚一直垂头侍立在一旁,就当自己是背景板。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刘子谦起身,躬身说道:回禀娘娘,王爷的心脉严重受损,恐修复无望,微臣微臣已无能为力,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贺明美的眉头皱紧,厉声说道:什么叫无能为力,皇上养你们这些庸医有何用!本宫来之前,皇上已经下了口谕,无论如何要保住陵儿性命,否则就砍了你们的头,给陵儿陪葬! 刘子谦和苏兴安齐齐跪倒在地,道:娘娘,陵王殿下现已病弱膏肓,即便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贺明美面色难看地看着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陵儿的病当真无药可医了么? 回娘娘,陵王殿下的心脉本就先天不足,现今又接连受损,实在是不堪重负。现在也只能尽量用药,吊着殿下性命,若再病发,那当真是回天乏术。 贺明美叹了口气,道:那陵儿何时会醒? 刘子谦实话说道:这个微臣不敢断言,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就在此时,床上的傅南陵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吟,慢慢睁开双眼,看看床前的众人,虚弱地说道:水水。 小李子连忙跪倒床前,激动地说道:主子,您终于醒了,您等着,奴才这就给您倒水。 季翎岚看看激动到眼眶通红的小李子,再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傅南陵,不禁一阵感慨:这主仆二人,若放到现代绝对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贺明美一听傅南陵醒了,连忙起身来到床前,柔声说道:陵儿,你醒了,母后来看你了。 傅南陵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贺明美,待认清来人是谁后,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虚弱地撑不起身子。 分卷(120) 贺明美连忙拍了拍傅南陵,道:陵儿,你身子弱,那些虚礼便免了吧。 傅南陵虚弱地说道:多谢母后体谅。 贺明美关切地问道:陵儿,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回母后,儿臣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有些透不过气来。 贺明美转头看向身边众人,沉着脸道:没听到么,还不赶紧出去! 众人连忙应声,躬身退出门外。苏兴安和刘子谦相互对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时,就听贺明美道:刘爱卿,你与苏爱卿一起斟酌着开药吧,但凡宫里有的,陵儿用得上的,尽可取用。 是,微臣遵命。刘子谦和苏兴安齐齐退出卧房。 贺明美看了一眼身旁侍立的嬷嬷。 嬷嬷会意,走出卧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季翎岚正犹豫着要不要也退出卧房,却见房门已被关上。 贺明美似乎看出他的尴尬,笑着说道:陵儿身子虚弱,还需阿岚照顾,便留下吧。 季翎岚连忙应声道:是,小民遵命。 原本拥挤的房间,一下子只剩下傅南陵、季翎岚和贺明美三个人。季翎岚感觉有些怪异,尤其是贺明美对傅南陵的态度,似乎过于关切了一些。 贺明美看向傅南陵,无奈地说道:陵儿,这次你胡闹的有些过了,你可知你父皇得知你的病况,是何等的忧心? 傅南陵坐起身,笑了笑道:儿臣这也是被父皇逼得,母后清楚,儿臣只对阿岚有情,也只想要阿岚一人。 第99章 看看床上的傅南陵, 再看看软塌上的贺明美,听着他们的对话,季翎岚觉得脑子有些发蒙。 贺明美无奈地笑着说道:你这么一折腾, 都知晓你命不久矣, 要如何再与平王争夺皇位? 傅南陵苦笑着说道:母后知晓儿臣并无心皇位,此生唯一想做的便是与阿岚一起了却残生。之所以参与争夺, 也是迫于无奈,儿臣与二皇兄的关系素来不合, 若是他继位,那儿臣也断无好下场, 儿臣不能置阿岚于危险之中。 贺明美看了一眼季翎岚, 随即问道:那陵儿接下来又如何打算? 这要看父皇的身体如何?当然也少不了母后的帮助。 贺明美叹了口气,柔声说道:你是母后看着长大的,母后不帮你,又会帮谁。只是你这身体 陵儿的寿命不长,只想在有生之年, 与阿岚携手相伴, 一起孝顺母后。 傅南陵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季翎岚,直看得他脸色微红。季翎岚实在没忍住,悄悄瞪了他一眼。 你啊, 真是个痴情种!贺明美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 脸上丝毫不见反感, 说道:不过阿岚这般好的人, 确实值得陵儿真心相待。 傅南陵颇为骄傲地说道:这个自然,儿臣的眼光自是不会错。 贺明美好笑地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最近瑶华公主与平王走的很近, 似有意将娉婷郡主许给他。平王也向皇上提过想与娉婷郡主和亲的意愿,陵儿打算如何应对? 他想和亲,那便让他和,我们要做的是继续拉拢朝臣,尤其是父皇身边的近臣,以待来日。 平王妃不,林婉儿一事,平王做的实在令人费解,竟为了一次和亲,同时得罪了林家和孙家。 二皇兄志向高远,所图甚广,不是我等所能企及。 陵儿的意思是说平王还对临国有所图?贺明美微微皱眉,随即轻蔑地笑了笑,道:还真是所图甚广啊。 季翎岚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终于弄明白,这贺明美与傅南陵早已达成同盟。 贺明美又和傅南陵聊了会儿天,便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还赏了季翎岚不少好东西,虽然不如瑶华公主出手大方,但也相差不多。 季翎岚将东西随意地放在桌上,问道:阿陵,你是何时和皇后娘娘达成同盟的? 傅南陵起身下床,伸展了一下四肢,来到季翎岚身旁坐下,道:父皇病重之时。其实自我重生以来,便不断向皇后示好,她虽是皇后,却膝下无子,唯一的儿子早逝,能保住皇后之位不倒,完全是靠着娘家的力量。若傅南平继位,她能否坐得稳太后之位,还真不好说,所以她也急于找一个皇子,为她以后打算。一开始他的目标是七皇弟傅南怀,原因有二:一是七皇弟的生母只是个宫女出身,没有庞大的家族支撑;二是七皇弟目前只有十岁,性子单纯,好掌控。正符合她的要求。 见傅南陵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季翎岚无奈地说道:那后来呢,为何皇后娘娘弃了他看重的七皇子,而选择了你? 傅南陵见季翎岚配合,直接笑眯了眼,道:这还不是多亏了阿岚。 季翎岚见状挑了挑眉,道:哦,这是何意,与我何干? 阿岚你想,即便七皇弟现下年幼,又没有势力庞大的外戚,但他总有长大的时候。一旦他长大,难保不会扶持自己人,提高生母的地位,那时她太后的位置便不再牢固。 季翎岚点点头,顺着傅南陵的思绪,继续说道:所以在你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后,皇后娘娘思虑再三,便决定扶植你继位。原因有二:一是你身体孱弱,注定短寿;二是你喜欢男子,不会有后;三是你与外祖家感情淡薄,不存在外戚一说。对吗?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骄傲地说道:我的阿岚就是聪明! 季翎岚对傅南陵拍马屁的功夫已经免疫,面色如常地说道:所以说此次你借病抗旨,一是让皇上打消给你赐婚的心思;二是做给皇后看,让她确信在你心里我比皇位更加重要。这样你们之间的同盟关系,才会更牢固。我说的可对? 傅南陵握住季翎岚的手,笑眯眯地说道:阿岚,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聪明又优秀的人。 季翎岚忍不住感慨道:那道突来的圣旨,那么短的时间,你便能想到这样一石二鸟的应对方法,真正聪明的是你! 傅南陵顺杆往上爬,道:所以说我们两个最般配! 季翎岚对傅南陵的厚脸皮表示无奈,却也没反驳。 正当两人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主子,丹阳公主来探病,现下快进院门了。 季翎岚连忙抽回手,道:你还不赶紧去床上躺着。 傅南陵不情不愿地起身,埋怨地说道:平日里这陵王府冷清得很,怎的我好不容易和阿岚确定关系,想和阿岚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就这般热闹了呢? 季翎岚被他哀怨的表情逗笑,道:少说些有的没的,赶紧躺好。 傅南陵磨磨蹭蹭地躺上床,季翎岚转身出了卧房,朝着院门的方向迎了过去。刚走到院门前,就看到丹阳公主大步走来,依旧是一身华贵的牡丹纹裙装,走起路来干脆利落,很符合她的性格。 季翎岚连忙躬身行礼,道:阿岚见过公主。 丹阳公主摆摆手,道:阿岚不必多礼,快带本宫去看陵儿。 季翎岚应声,引着丹阳公主走向正房,走进傅南陵的卧房。 方才还精神奕奕的傅南陵,再次变成气息奄奄的模样。见丹阳公主进门,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被丹阳公主重新按到在床上。 陵儿,你好生躺着,你我姑侄之间哪那么多虚礼。 类似的话,分别从贺明美和丹阳公主两人口中说出,却给人不同的感受。虽然贺明美看上去更显温和,却不如丹阳公主真情实意。 多谢皇姑姑。傅南陵虚弱地笑了笑,道:是陵儿身子不中用,还要劳烦皇姑姑过来看陵儿,本该是陵儿看望皇姑姑才是。 你说这些就是对皇姑姑见外了,你是皇姑姑看着长大的,皇姑姑早就将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却没想到丹阳公主说着红了眼眶,道:都怪皇姑姑没能看顾好你,待百年之后,皇姑姑有何颜面去见你母妃。 傅南陵握住丹阳公主的手,感激地说道:皇姑姑,这些年来陵儿多亏了您照拂,否则陵儿又怎会活到今日,陵儿心中感激。待陵儿死后,定会如实告知母妃,母妃也定不会怨怪皇姑姑。 丹阳公主拿出帕子擦擦眼角,看向身旁的浮萍,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与陵儿好好说说话。 浮萍等人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季翎岚刚想走,就被丹阳公主叫住,道:阿岚,你留下吧。 季翎岚一怔,随即顿住脚步,道:是,公主。 丹阳公主坐在床边,道:听说你此次发病,皆是因皇兄的赐婚圣旨? 傅南陵点点头,道:是。不瞒皇姑姑,陵儿已心有所属,实在不能另娶他人,又不敢违抗父皇命令,焦急之下才发得病。 丹阳公主看了一眼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陵儿的心上人可是阿岚? 季翎岚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丹阳公主。 傅南陵则坦诚地点点头,道:皇姑姑,陵儿不瞒您,陵儿的心上人便是阿岚。 丹阳公主眉头皱紧,转头看向季翎岚,神色严肃地说道:那阿岚呢,你对陵儿又是何种感情? 傅南陵不由自主地看向季翎岚,期待着他的回答。 回公主,阿岚与王爷两情相悦。 听到季翎岚的回答,傅南陵忍不住心里一颤,眼睛有些发酸。 唉!当初听到传言时,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确有其事。 傅南陵苦笑着说道:皇姑姑可是怪陵儿不争气?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丹阳公主再次叹了口气,道:你父皇之所以为你赐婚,十有八九也是因为听到了这些传言。 皇姑姑,陵儿自幼身子孱弱,注定短寿,想在有生之年与心爱之人厮守,这有错么? 错是没错,只是阿岚是男子,你亦是,这有违伦常。 傅南陵的凤眸黯淡下来,脸色更加苍白,道:说到底,父皇和皇姑姑都觉得陵儿有损皇家颜面。如今这般也好,索性我也活不久了,只希望在我临死之前,父皇和皇姑姑能再容忍一二。 你这孩子,说这话不是伤我的心么?但凡你能好起来,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皇姑姑都由着你。况且阿岚是个好孩子,我的命还是他救的,皇姑姑权当又多了个孩子。 傅南陵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欣喜地说道:我就知道皇姑姑最疼陵儿了。 丹阳公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顺着你时,我就是最好的。若不顺你的意时,说不准你这小混蛋怎么在心里骂我呢。 怎么会!在陵儿心里,皇姑姑就和娘亲一样,没人比得过。 你啊,惯会哄人开心。 两人聊着家常,季翎岚坐在一旁听着,唯有丹阳公主询问时,方才回答两句,直到一个时辰后,丹阳公主才带着人离开,临走前拉着季翎岚的手,叮嘱他好好照顾傅南陵,和贺明美一样,留下了不少好东西,说是为了答谢季翎岚上次的出手相救。 看着面前的两个匣子,季翎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为何他们给的都是各种金银玉器,为何不直接给我银票? 傅南陵见状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这不是还有两份地契和房契嘛,一家铺子,一座宅子,皇姑姑出手就是大气。 这东西你留着吧,过段时间我就走了,用不上。 说起这个,傅南陵的脸就垮了下来,走上前抱住季翎岚的腰,道:阿岚,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就不能多陪我一段时日么? 季翎岚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道:阿陵莫闹,房门没关,让人看到不好。 没我的吩咐,谁敢进来。况且,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整个京都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季翎岚拗不过他,便由他抱着,皱着眉头说道:说起这个,瑶华公主似乎还不知道。 傅南陵伸手抚平他的眉头,道:阿岚是担心瑶华公主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么? 确实有些担心。季翎岚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道:那若是他们反对,非要给阿岚安排婚事,阿岚会怎么做? 想办法说服他们,若当真不行,那我们便私奔。 傅南陵眼底的不安消失,明亮的凤眸弯成月牙,笑着说道:嘿嘿,私奔啊,那我得多带点银子,和阿岚一起好好游山玩水。待玩得累了,就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季翎岚温柔地笑笑,道:今日也没午睡,可累了? 不累,今日高兴,一点都不觉得累。 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想吃肉! 你这病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食物。见傅南陵委屈地看过来,季翎岚无奈地说道:不过少吃一点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嗯嗯,我保证阿岚让我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成吧,你歇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傅南陵抱着季翎岚不松手,道:阿岚,让小李子去,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 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傅南陵现在异常粘人,让季翎岚有些无奈。 傅南陵不甘不愿地松了手,道:那好吧,那阿岚快点回来。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应声,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都说女孩子恋爱时粘人,怎的傅南陵一个大男人也这么粘人? 吃过晚饭,傅南陵和季翎岚洗漱过后,便上了床。季翎岚靠在床头,傅南陵也窝在他怀里,两人一起看着张老的行医笔记。以往看书,都是傅南陵为季翎岚解惑,如今颠倒了过来,轮到季翎岚为傅南陵解惑。 分卷(121) 一个时辰后,季翎岚合上书,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道:夜深了,早点睡吧。 傅南陵翻了个身,看向季翎岚,认真地问道:阿岚,你会不会嫌弃我? 季翎岚被问的一愣,道:嫌弃什么? 我这身子如今恐不能和你行房,你会嫌弃我么? 季翎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你平日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阿岚,这个我懂,男子成年后,都会行房。 你懂?季翎岚突然想起梦中的柳侧妃,心里一阵泛酸,道:我差点忘了,王爷前世可是成了亲的,正妃一个,侧妃两个,还有不少的美人。更不必说继位以后,后宫佳丽三千,自然什么都懂。 傅南陵一怔,随即解释道:没有,阿岚,我从未碰过她们,我发誓! 季翎岚有些怀疑地看着傅南陵,道:当真? 千真万确!我从未碰过她们,也没有子嗣。傅南陵话音一顿,随即欣喜地问道:阿岚这般问,可是吃醋了? 季翎岚身子一僵,随即说道:夜深了,赶紧睡吧。 阿岚脸红了,肯定是被我说中了。傅南陵心中喜悦,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季翎岚恼羞成怒,一个翻身压在他的身上,道:前世你美人环绕,我却至死都是一人,为何不能吃醋? 傅南陵心里一阵揪痛,环住季翎岚的脖领,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一个深吻后,季翎岚无奈地按住傅南陵不安分的手,道:阿陵莫闹,很晚了,快睡吧。 阿岚,我我的病真能治好么? 若是有合适的材料,治好的几率很大。季翎岚没把话说满,他不想让傅南陵寄托太多的希望,以免一旦失望时接受不了。 若是治好后,就能和阿岚行房了,对吗? 见傅南陵这么执着,季翎岚无奈地说道:其实你的身子只要调理得当,没有频繁发病的话,适当的性生活还是可以的。 虽然没听过性生活这个词,但季翎岚的意思,傅南陵听懂了,他的眼睛一亮,道:那要多久不发病才算? 阿陵,想要治好你的病,必须尽可能调理好身子。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养身体,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阿岚,我保证一定准时喝药,准时吃饭,你不让我做的,我绝对不做!你就回答我吧。 见傅南陵开启死缠烂打模式,季翎岚顿时哭笑不得,道:一个月,至少一个月。 一个月?我距离上次发病已过去半月,这么说再有半月,我便能和阿岚行房了。 半月?别以为之前我没见你,便不知道你发病的事。季翎岚毫不犹豫地拆穿傅南陵的谎话,皱着眉头说道:之前某人说过什么来着,以后绝对不骗我,怎的一日未过,这又犯了。 傅南陵连忙认错,道:阿岚,我错了,只要你不生气,怎么罚我都成。 什么都成? 什么都成,就是别不理我。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这还叫什么都成? 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距离他病逝也没多少时日了,若瑶华公主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以免父皇驾崩,他们就算想走,恐怕短时间内也走不了了。傅南陵可怜巴巴地说道:所以我们能厮守在一起的时日当真不多了,阿岚忍心不理我么? 那前世皇上是何时驾崩的? 七月十九。 还有不到两个月?季翎岚皱紧眉头,道:那我明日得去一趟会同馆,将此事告知瑶华公主。 阿岚,我舍不得你走。傅南陵紧紧抱住季翎岚。 季翎岚心里也舍不得,只是有些事必须去做。他轻抚着傅南陵的后背,安抚地说道:阿陵,分别只是暂时的,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一分一秒都不想。此事的傅南陵像个抱着糖果不撒手的孩子。 季翎岚无奈地应声,温柔地说道:睡吧,夜深了。 傅南陵在季翎岚轻抚中,很快便沉睡了过去,精神亢奋之后,是极度的疲惫,加上他本身身体就不好,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借着昏黄的烛光,季翎岚看着窝在他怀里的人,狭长的丹凤眼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就像是收起翅膀的黑蝴蝶,只待那双凤眸睁开,便可振翅而飞。鼻梁恰到好处的高挺,嘴唇略薄,因为生病的原因,总是泛着淡淡的青色。傅南陵的五官无可挑剔,脸部轮廓也棱角分明,一点也不显女气,是副完美的男人面孔。 季翎岚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轻抚着他的脸颊。明明是个智珠在握的王者,却心甘情愿地在自己面前示弱,甚至不惜抛弃高高在上的身份,跟着他一起去往异国他乡,这份深情让他震撼,也彻底击溃他的顾忌,终于下定决心牢牢地抓住这份感情。 或许是心有了着落,季翎岚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无论前世发生过什么,既然已经忘了,那便忘了吧,这一世傅南陵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他不想再错过。 轻轻吻了吻傅南陵的唇,季翎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没过多大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季翎岚率先醒来,却没急着起身,而是安静地等着傅南陵清醒。正如傅南陵说的,他们在一起的时日真的不多了,季翎岚想尽量多陪陪他。 半个时辰后,傅南陵睡醒了,睁开眼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早。 季翎岚笑着回应,道:阿陵早。 现在什么时辰了? 季翎岚拿出他的怀表看了看,道:早上七点,阿陵若是困,还可以再睡会儿。 睡饱了。阿岚,你今日怎的没去练功?傅南陵期待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自然知道傅南陵期待什么,笑着说道:想多陪陪你。 傅南陵搂着季翎岚的脖子嘿嘿傻笑。 季翎岚也跟着扬起嘴角,道:若是让追随你的那些人看到你这副傻样,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另投明主。 他们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只会在阿岚面前做傻子,嘿嘿。 丹阳公主说的没错,你这张嘴惯会哄人开心。 不止会哄人开心,还会咬人呢。 傅南陵说着便凑了上来,张嘴咬住了季翎岚的唇。 嘴唇被不轻不重的咬着,又不见傅南陵有接下来的动作,季翎岚不禁觉得一阵好笑,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直接吻了上去。 良久后,两人才不舍的分开,呼吸不稳地看着对方。傅南陵狭长的凤眸里浮现水光,苍白的脸色染上绯红,嘴唇微微张着,有些喘息,与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待察觉到傅南陵的身体变化时,季翎岚身子一僵,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红色,忙不迭地坐起身,道:阿陵,那个,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傅南陵抱住季翎岚的身子,道:阿岚,你惹得,你得负责。 第100章 吃过早饭, 季翎岚在傅南陵叮嘱中出了门。想想起床前发生的事,季翎岚还是会有些不自在,毕竟他自己也很少做那种事, 更何况是为别人。以傅南陵现在的身体状况, 他们不可能发生关系,所以季翎岚只能用手帮他解决。结果就是他自己也然后傅南陵也帮了他。就这样, 两人的第一次给了对方的手 会同馆,季翎岚在报了姓名后, 顺利地走了进去。 还未到院子,季翎岚就看到季娉婷小跑着出来, 待看到他后, 笑着说道:阿岚哥哥,你来了。 季翎岚躬身说道:小民季翎岚见过娉婷郡主。 季娉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阿岚哥哥不必多礼。母亲已经等候多时了,快随我进去吧。 多谢郡主。季翎岚起身, 跟在季娉婷身后走进了院子。 正厅内, 瑶华公主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阿岚,你来了。 季翎岚依旧规规矩矩地行礼, 道:小民季翎岚见过瑶华公主、季将军。 瑶华公主自然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这里虽是他们住的院子, 周围也是他们的人在把守, 但毕竟是傅国的地方,难免有他们顾及不到的地方,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瑶华公主虚虚地扶了扶季翎岚, 道:阿岚不必多礼,坐吧。 季翎岚道谢后落座,道:公主,多日未见,不知公主的头痛可见好?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配合地说道:不瞒阿岚,最近这头痛一直未见好。 那小民便给公主把把脉,再给公主配点药。 好,那就劳烦阿岚了。 季翎岚起身,坐到了瑶华公主的对面,将脉枕取出放置在桌案上。瑶华公主配合的伸出右手,放在了脉枕上。 季翎岚一边把脉,一边小声说道:公主,傅皇病重,恐没多少时日,公主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轻声问道:那阿岚呢,可随我们离开? 嗯,待公主定了时日,知会我一声便好。 瑶华公主闻言欣喜若狂,却按耐住心里的激动,道:好,我今日便安排启程事宜,待确定日期后,便派人通知阿岚。 季翎岚微微点点头,安心把脉,一会儿后,道:公主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小民给公主配置两副药,吃上两日便可。 好。瑶华公主关切地问道:听闻陵王殿下病重,可有此事? 王爷昨日确实发了病,现下正在王府修养。季翎岚不好多说,又不好不答,只能说的模棱两可。 这样啊。陵王殿下病重,本宫也不好上门打扰,本宫这儿还有一些上好的药材,阿岚回去时带上,代本宫向殿下问好。 是,小民一定带到。季翎岚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瓶,放到桌上,道:公主,这是小民配置的药水,早晚饭前各服一次便可。 好,本宫记下了。 王爷还需小民照护,那小民便先行离开了。 阿岚稍等片刻,本宫这就让人准备。 瑶华公主虽然想将季翎岚留下来,却也明白他心中的不适应,想到之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便不想勉强他。 季娉婷见两人说完了话,主动插话道:阿岚哥哥,小白在你身上吗? 季翎岚点点头,笑着说道:在,它似乎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嗯,除了捕食,蛇类很少动弹,尤其是小白,懒得很。 郡主要看看它吗? 不用,我就是想找给借口跟阿岚哥哥说说话。 季娉婷坦率地说出心中所想,一点也不会引人反感,倒会让人觉得她率真可爱。 季翎岚笑了笑,随口找了个话题,道:郡主最近又去哪儿玩了? 去了郊外的邙山,站在山顶能俯瞰整个皇城,特别壮观。阿岚哥哥去过吗? 去了,前几天刚去的,风景确实不错。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临国有哪里好玩,风俗习惯与傅国有何不同? 临国好玩的地方多了,有瀑布,有清泉,还有高山和丛林,到时婷儿定带着阿岚哥哥好好游玩一番。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门口有人通禀,道:回禀公主、将军,平王殿下求见。 听到傅南平的名字,季翎岚便下意识地皱眉。 一直留意他的季娉婷小声说道:哥,你是不是也讨厌那个傅南平啊? 季翎岚点点头,丝毫不掩饰对傅南平的厌恶。 季娉婷皱了皱鼻子,道:我也讨厌。明明对我就没有半分真心,还每日里死缠烂打,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季翎岚安抚地拍了拍季娉婷,道:再忍耐几日便好了。 瑶华公主见两人停下,扬声说道:请平王殿下进来。 脚步声响起,傅南平从门外走了进来,当看到季翎岚时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 傅南平拱拱手,道:小王见过公主、将军。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相继还礼,道:殿下不必客气,请坐。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小民见过平王殿下。 傅南平摆摆手,道:阿岚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季翎岚转头看向瑶华公主,道:公主,小民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好。婷儿,你带阿岚去拿药材,顺便代本宫送他出去。 季娉婷温柔地应声,道:是,母亲。 季翎岚转身要走,却被傅南平出声叫住,道:阿岚,听说父皇为三皇弟赐婚孙家小姐,不知为何却让他犯了病,现今重病在床,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傅南平的语气里难掩幸灾乐祸,让季翎岚对他更加反感,道:回平王殿下,王爷重病在床,还需小民照护,便先行退下了。 皇弟重病,本王理应前去探望,只是阿岚也知道,皇弟对本王多有成见,本王怕去了刺激皇弟病情,便只能让阿岚代本王问候一声。 是,小民一定带到,小民告退。 季翎岚转身离开房间,季娉婷朝着瑶华公主微微福身,看了傅南平一眼,紧跟着走出了正厅。 傅南平看着季翎岚的背影,眼神闪了闪,状似随意地问道:皇弟重病,按说阿岚应在府中侍候,怎的来了会同馆? 分卷(122) 瑶华公主解释道:是本宫请他来的,本宫最近头疾发作,让他配了点药。 傅南平看向瑶华公主身前的药瓶,道:原来如此。阿岚才华横溢,不仅会医术,还擅刑狱,只可惜做了三皇弟的 瑶华公主的眼神微冷,不动声色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傅南陵佯装惊讶,又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小王一时失言,还请公主莫要深究。 殿下,你这样说半句留半句,有些不大好吧。 傅南陵脸上浮现挣扎的神色,为难地说道:其实这事已不是秘密,说于公主听也无不可。只是最近京中谣传,三皇弟好龙阳,阿岚是他豢养的男宠。父皇也是听了这些谣传,这才给三皇弟赐婚,谁知三皇弟听说此事后,竟激动之下犯了病,唉! 阿岚是陵王豢养的男宠?怎会有如此传言?瑶华公主的眼神更冷,面上却表现的很平静。 虽说这些都是谣传,但也并非没有根据,三皇弟和阿岚之间确实太过亲密了些,两人甚至时常同塌而眠,这不得不让人往那方面揣测。 傅南平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告诉瑶华公主,傅南陵好龙阳,府上豢养男宠,杜绝瑶华公主和傅南陵联姻的可能。而京都中有关季翎岚是傅南陵豢养的男宠的传言,也是他让手下人放出的消息,这么做是因为前段时间瑶华公主亲自登门陵王府,傅南平生怕瑶华公主投向傅南陵的阵营,才有了这样的应对。 怎会如此?瑶华公主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季明秋。 季明秋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道:阿岚会医术,陵王重病,他身为侍从留在房内侍候也是应该。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阿岚虽然只与本宫接触数次,但本宫觉得他纯粹善良,不像是能做出此等事的人。 阿岚性子单纯,又无依无靠,难免会受人蒙骗。傅南平见好就收,道:不说这个,小王此来是带了份礼物,要送于公主。 就在傅南平与瑶华公主说话的时候,季翎岚和季娉婷已经出了会同馆的大门。 阿岚哥哥,反正现下左右无事,要不然你陪我去逛街吧。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婷儿,你的身份比较敏感,若是有公主在还好,若是我们单独出去,定会传出风言风语,让人无端揣测,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了。 季娉婷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胡搅蛮缠,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 季翎岚笑了笑,小声说道: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小心傅南平,他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哥放心,敢动我,我会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 想想季娉婷身上的瓶瓶罐罐,季翎岚便释然了,每一样都是要人命的东西,谁要想打她的主意,那还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即便如此,你也要多留点心,我走了,你回去吧。 季翎岚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会同馆。季娉婷看着他离开视线,这才转身走了进去。 转眼间半月已过,傅连朝果然没再提赐婚的事,珍贵的药材一批批的往王府里送,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赏了季翎岚一百两黄金,珠宝、布匹若干,理由是他不仅救了平王府小郡主的命,还治好了丹阳公主的病。这赏赐时隔这么久才下来,明显是现找的借口,至于赏赐的原因是什么,季翎岚心知肚明,却分外尴尬。 半月来,傅南陵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每时每刻贴在季翎岚身上。季翎岚练武,他坐在一旁看着;季翎岚去做饭,他跟着打下手;甚至连季翎岚上个厕所,他都在外面等着。尤其是在瑶华公主向傅连朝提出辞行后,傅南陵更加粘人。 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马上就要走了,我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么?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浴桶太小,装不下两个人。 那就去浴池,我已经让人烧好热水,我们直接过去就成。傅南陵的眼睛亮的吓人。 季翎岚一怔,随即好笑地说道:阿陵,你这是早有预谋啊。 阿岚,还有两日你就走了,就依我一次吧。傅南陵上前抱住季翎岚的手臂,拉着他走出卧房,走向浴池所在的院落。 在季翎岚离开会同馆的第二日,瑶华公主便想傅连朝提出了辞行,理由是临国皇帝染病,她需要回去侍疾。这倒不是瑶华公主找的借口,在前几天瑶华公主便收到了临国的传信,临国皇帝确实生了病,她也正打算去和傅连朝辞行,季翎岚便上了门,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因为傅连朝最近病得严重,此事才拖了半月,而他们所定的启程的日期,便是后天。所以这些时日以来,无论傅南陵做什么,季翎岚都由着,他心里也是十分不舍。 看着眼前的浴池,季翎岚不禁瞠目结舌,这哪儿是浴池,这分明是个小型游泳池。 阿陵,这浴池也太大了,若是烧水的话得烧多久? 阿岚可是觉得劳民伤财?傅南陵了解季翎岚,季翎岚一开口,他便知道话里潜在的意思。 是啊,不过洗个澡而已,若是想修浴池,可以小一点。 傅南陵笑着解释道:这浴池是诸葛修修建的,底下联通厨房,只要厨房里生着火,这里的水就会被加热,而且温度达到一定程度,就会有凉水灌入,非常方便,顶多是费点水,没有劳民伤财一说。 居然是这样!季翎岚脸上难掩惊讶,不禁感慨自己目光短浅,古代人民的智慧还是不容小觑的。 傅南陵蹲下身,试了试水温,道:阿岚,水温刚好,我来为你宽衣。 见傅南陵靠近,季翎岚下意识后退,道:我自己来就成。 那好吧。傅南陵没有胡搅蛮缠,毕竟季翎岚已经答应与他共浴,待会能做的事很多,不急于一时。 看了一眼自顾自脱衣服的傅南陵,季翎岚顿时有种他才是古代人的错觉。虽然这半月来,他们每日都会坦诚相见;虽然他来自现代,接受过性教育;虽然他身为法医,见过各种各样浑身□□的尸体。但让他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他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绕到屏风后面,季翎岚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一条底裤时,傅南陵的声音蓦然从身后响起。 阿岚,你还没好吗? 季翎岚下意识地转身,傅南陵□□地站在眼前,略显苍白的皮肤,消瘦的身材,非但不会消减他的魅力,反而有种羸弱之美。 季翎岚从未如此直观的看过傅南陵的身体,看得他心跳加速,连忙移开视线,道:阿陵,你先下水,别着了凉。 见季翎岚窘迫地移开眼,傅南陵眼底浮现笑意,走到他身边,主动握紧他的手,道:有阿岚在,我才不会着凉。 季翎岚到底没有挣扎,任由傅南陵拉着,视线不自觉地下移,又做贼心虚似的瞥开,这下不止脸红,就连耳朵都红了。 在傅南陵的拉扯下,季翎岚随着他下了水,浴池的水位不算高,站起身时,刚好没过他的腰部,浴池的四周修了专门的长石凳,方便沐浴的人坐在浴池里。 水温刚好,泡起来很舒服,倒是消解了季翎岚的不自在,他拿着布巾坐在了长凳上,不由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傅南陵见状直接坐在了季翎岚膝上,道:阿岚,我已有一月未曾发病,今日便想与你行房。 季翎岚身子一僵,无奈地说道:阿陵,你身子弱,经不住这些,你根本无需如此,我对这种事并不热衷。 傅南陵环住季翎岚的脖子,认真地说道:可我想与阿岚行房,这样我们便有了夫妻之实,你便再也不能反悔了。 阿陵,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不急在这一时。 阿岚,虽然不太清楚你所说的材料是何物,但一定世所罕见,能否寻到都尚未可知。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表哥说我最多还能活个三年五载,而你又要离我而去,相见之期不定,我怕我等不到。 阿陵 傅南陵打断季翎岚的话,道:阿岚,我不想这短暂的一生再留下遗憾,你依我可好?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清透的眼睛,这才明白,虽然他什么都不问,心里却清楚得很。 季翎岚叹息一声,没再多说,抬头吻上了傅南陵的唇。 若是难受就说出来,千万莫要逞强。 阿岚放心,我定不会逞强。 阿陵,你放松些,太紧了。 哦,好。 嘶 可是疼了? 无碍,我受得住。 平静的水面漾起一圈圈的波纹,水里的人儿如交颈的天鹅,用这种方式宣泄着他们心中强烈的爱恋与不舍。 季翎岚抱着傅南陵出了浴室,直到回到院落,也未曾看到一个人,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蹲下身子看着他,关切地问道:阿陵可有不适? 傅南陵环住季翎岚的脖子,欢喜地笑眯了眼,道:阿岚,你这个问题问了不下十次了。我好得很,从未这般好过。我身上留下了你的印记,那就是你的人了,现在你再无反悔的余地了。 季翎岚配合地笑着说道:哎呀,居然让你得逞了,真是失策,失策啊! 傅南陵被逗的直乐,道:阿岚,你这演的太假。 假么? 假。 两人相视一笑,季翎岚站起身,道:等着,我去拿个干的帕子,给你把头发擦干。 傅南陵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你在门口叫一声就成,不必自己亲自去拿。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阿岚,我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你离开。 季翎岚无奈地笑着说道:成,依你。 季翎岚刚来到门口,就看到了侍立在门口的小李子。 公子有何吩咐? 去拿一条干净的帕子,我要为王爷擦头发。 是,奴才这就去。 昏黄的烛光下,傅南陵看着面前的两道剪影交叠在一起,道:阿岚,你看这影子,像不像我们方才行房时的情景,水乳交融,分不清你我。 季翎岚的动作一顿,无奈地说道:阿陵,你怎的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就不知害臊么? 傅南陵转过身,看着季翎岚,道:和阿岚行房是情到浓时,干净纯粹,为何不能说?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你说的对。不过这属于你我之间的私密,没必要和旁人说。 这个自然。傅南陵拿过季翎岚手上的帕子,道:阿岚,你坐好,我也帮你擦擦。 好。季翎岚应声,背过身去。 阿岚,你这头发真好,又黑又亮,就像绸缎似的。 就是太长了,清洗起来太麻烦。 不麻烦,以后我来帮你洗。傅南陵的动作顿了顿,不舍地说道:只可惜我们后日便要分开了。 阿陵,为了以后更好的在一起,暂时分开是必要的。 傅南陵抱住季翎岚,将下巴搭在他肩上,道:我知道,只是舍不得。 季翎岚握住他的手,转头看了过去,道:我也舍不得。习惯了你的粘人,若是见不到,还真不好适应。 傅南陵脑袋一热,道:那阿岚带我走吧,我不想与你分开。 阿陵,我也舍不得你,只是除了爱情,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只有完成了这些事,我们在一起才能心安理得。 傅南陵懊恼地说道:若是早知阿岚的身份,我又何必这般努力的招兵买马,现下可好,居然成了累赘。 季翎岚知道傅南陵说的都是赌气话,他若当真不管不顾,这半月就不会如此粘他。 好了,夜深了,快睡吧。 季翎岚扶着傅南陵躺下,走下床吹熄了灯,也跟着上了床。傅南陵自动靠了过来,窝进季翎岚怀里,季翎岚将他的长发小心的放到枕头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 阿岚,半月前我让人传信临国,想好好查一下临国太子妃的底细,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两日应该有了回信才是。可至今还没回信,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恐临国那边出了事,你们路上定要小心些。 你身子不好,精力难免不济,临国那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放心,我定会小心谨慎,况且还有瑶华公主和季将军的保护,他们想动我没那么容易。季翎岚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倒是傅南平这边,你要多留意一下,和亲的事泡汤,他又因林婉儿的事得罪了林家和孙家,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难免他会狗急跳墙。 阿岚放心,傅南平虽然聪明,那也只是小聪明,没什么大智慧,前世他斗不过我,这一世更别想。他不动则罢,若是敢动,那便是他的死期。 窝在他怀里的人,说出的话却是那么霸气侧漏,让季翎岚有些怪异之感,不由一阵失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阿陵要切记。 嗯,听阿岚的。 第101章 两日的时间转眼便过去, 纵是再不舍,季翎岚还是在陆九的乔装改扮后出了京都。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傅南陵一路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最后将一个木盒塞进了季翎岚怀里, 道:阿岚,这是十万两银票, 三国通用。你初来乍到,定会受到排挤, 该打赏的一定莫要吝啬。 阿陵,你现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这些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漂泊在外多年, 若是被人发现有这么多银子,定会招人怀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是要打赏,我自己存的那些银子已经足够了,况且还有瑶华公主他们的赏赐。 分卷(123) 钱, 我有的是, 这些只是九牛一毛。阿岚,你到了临国,我鞭长莫及,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 你就拿着, 也让我安心些。 见傅南陵坚持, 季翎岚也就没再推辞, 将盒子放进了包裹,道:钱便先存在我这里,若我们当真有私奔那一日, 这些足够我们富足的过完余生。 这些钱哪够,若当真要和阿岚私奔,我定要将王府里的东西全部带走,最后是再去国库溜达一圈。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道:你那小库房的东西就够装上几马车了,还想打国库的主意?你还真是贪心得很! 阿岚,我知你心地善良,容易心软,但皇宫中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人。他们为了利益,谁都可以背叛,没有人是绝对忠诚,对待敌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心软,你可明白? 阿陵,你从几日前便开始叮嘱,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你放心,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普度众人的佛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傅南陵还想再说,便听车厢外鹰卫回话,道:主子,城外十里亭已到。 傅南陵心里一揪,上前抱住季翎岚,道:阿岚,你定要保重,我等着你来接我。若你出事,我定倾其所有,将临国踏平。 季翎岚回抱着他,温柔地安抚道:阿陵也要保重,好好调养身体,等我回来接你。 傅南陵松开季翎岚,抬头吻上他的唇,激烈的、缠绵的,久久不舍分开。 季翎岚狠心推开傅南陵,道:阿陵,我走了,保重。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的背影离开视线,看着车帘缓缓放下,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仅仅半月,而他们要分开的时间却是遥遥无期,这不得不让他心中酸涩。 季翎岚回头看了看马车,转身朝着十里亭走去,那里是他和瑶华公主相约的地点,车队到达这里时,他会悄悄混进人群,隐身在瑶华公主众多的侍从当中。 站在亭子里,回头看向傅南陵所在的马车,见马车已经掉头,缓缓而去,季翎岚心里有些怅然若失,更多的则是不舍。刚刚确定关系仅仅半月,就不得不分开,这对任何一对情侣来说,都是种折磨。只是有些事他们必须去做,不能自私的只顾儿女情长。 马车消失在视线当中,季翎岚不禁苦笑着说道:都说相思苦,以前总觉得矫情,真的事到临头,才知道个中滋味。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季翎岚直接进入了解剖室,将傅南陵给他的木盒,以及一些贵重的首饰都放进了储物柜,顺便给唐棠发了条信息,让他将那些珠宝找个银行存起来,总放在储物柜也不是办法。随后又换好临国侍从的衣服,这才出了解剖室。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浩浩荡荡的车队远远地驶了过来,季翎岚躲在隐蔽的角落,等待着他们的靠近,随即混进人群。 张春,你小子死哪儿去了,我都小半天没见你人了?一个小个子侍从见季翎岚走过来,小声的说道。 季翎岚心里一紧,随即神秘兮兮的说道:嘘,主子让我去办了点事,你瞎嚷嚷什么。 为了方便季翎岚的安全,瑶华公主和他商定了李代桃僵的计策,在季明秋的随身侍从中挑了一个与季翎岚身材相仿的,让他假扮其身份,混进临国使节团,一起回返临国。季翎岚详细了解了张春的习惯,以及周遭认识的人,又让陆九将其易容成张春的模样,只要他稍加注意,蒙混过关应该不成问题。而真正的张春在清早便已出城。 孙洪连忙看看四周,小声问道:办的什么事,这般神秘? 季翎岚挑挑眉,道:你当真想知道?若是我说了,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孙洪连忙摆摆手,道:别别别,我不想知道,当我方才什么都没问。 算你小子聪明。得,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向主子复命。季翎岚说着便朝着瑶华公主所在的车辇走去。 来到车辇前,季翎岚躬身说道:公主,奴才有事回禀。 季娉婷掀开车帘看了看,道:上前回话。 是,奴才遵命。季翎岚走上前,与季娉婷小声低语了几句,便又退至一旁,躬身等候命令。 季娉婷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郡主。 季翎岚这么做不过是走个过场,证明他之前的说辞。他回到孙洪身边,看看四周的人,和张春所说的一一对应,小心的记在心里,以免露出马脚。 从傅国京都到临国京都要走一个多月,不过好在不用走水路,否则有季翎岚受的。就这么走走停停多半个月,这天使节团来到交城境内,眼看着天色已晚,却未能到达交城,瑶华公主下令就地扎营。 季娉婷来到季翎岚身边,道:张春,父亲有事找你,随我来。 季翎岚应声,跟在季娉婷身后走了出去。来到营帐前,季翎岚主动挑起帐帘,躬身侍立在一旁,待季娉婷进入营帐后,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柔声说道:阿岚,走了一日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多谢公主。季翎岚来到靠外侧的蒲团上坐了下来。 季娉婷将桌上的果盘推到季翎岚身边,笑着说道:哥,你尝尝这荔枝,特别甜。 季翎岚点点头,拿起一颗荔枝尝了尝,道:入口甘甜,汁水也多,确实不错。 哥,你且再忍忍,再走个几日就能离开傅国地界,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身份,随我们一起坐车辇回皇都。 无碍,不过是走路而已,在王府我每日都会练武两个时辰,比这累得多。季翎岚看向瑶华公主,道:公主,在回到皇都之前,我还是以张春的身份混在使节团吧,省的节外生枝。 阿岚可是怕有人对你不利? 季翎岚毫不避讳地点头,道:在傅国京都都有刺杀,更何况回到临国,小心驶得万年船,累点总比丢了小命强。 阿岚说得对。瑶华公主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们索性兵分两路,我和婷儿随着大队人马走,吸引对方注意。阿杰,你和阿岚乔装改扮,轻装简骑,走近路返回皇都。 季明秋果断拒绝道:不成。我的目标太大,若是离开,肯定会引人怀疑。况且你和婷儿武艺不精,若是遇到暗杀,定然坐以待毙,我不能冒险。 季翎岚见瑶华公主皱紧眉头,势要发怒,适时地说道:我也不赞同。若是公主和婷儿任何一人因此遭遇不测,我都会一辈子良心难安。与其这样,我宁愿死的是我。 瑶华公主神情一滞,缓声说道:阿岚,他们要暗杀的是你,我和婷儿怎会有危险,况且有这么多侍卫保护,你别听你父亲危言耸听。 眼看着父母有吵架的可能,季娉婷连忙打圆场,道:母亲,要不就由我带着哥一起骑马回皇都吧。 瑶华公主微微皱眉,质疑道:你认路么? 我不认路,但影卫认识啊,您多派几个影卫保护我们不就成了。 瑶华公主沉吟了一会儿,道:倒也不是不可。你说呢? 见瑶华公主看向自己,季明秋想了想,道: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季娉婷兴高采烈的模样藏都藏不住。 季翎岚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样当真可以吗?婷儿突然失踪,他们也会起疑吧。 就说婷儿感染了风寒,再让侍女假扮她,躺在车上养病便是。瑶华公主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笑着说道:你和婷儿也不必着急赶路,让她带你好好游览一下临国的大好河山,了解一下临国的风土人情,只要在下个月的乞巧节之前赶到皇都便成。 太好了。季娉婷兴奋地拽着季翎岚的手臂,道:哥,再过几日便是花城的灯节,我们正好去看看,据说非常热闹,我还从未去过。 季翎岚见三人已经做了决定,也没再多说,道:既如此,那便过去看看。 公主,晚膳已经备好了。帐外传来通禀。 瑶华公主看看季翎岚,道:传膳吧。 季翎岚连忙站起身,躬身站在一旁。 侍女掀开帐帘,随后便进来三名侍从,每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四人行礼后,分别将饭菜摆上桌,随后便躬身退出帐外。 公主,我也回去了,以免旁人起疑。 哥,你就吃完再走吧。 不了,省的节外生枝。 那好吧。等咱们回到临国地界,我带哥吃遍整个临国。 季翎岚出了营帐,走向燃起的篝火。 孙洪见他过来,连忙招呼道:春子,快来,饼子刚烤好,还有肉汤。 季翎岚应声,走到孙洪的旁边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饼子,道:还是你小子想着我。 孙洪笑着说道:咱俩什么关系,不想着你,还能想着谁。 想你媳妇儿呗。季翎岚学着张春的语气说话。 嘿嘿,咋的,你小子这是嫉妒了吧。孙洪爽朗地笑了两声,接着说道:你说你整日里挑三拣四的,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有,真把自己当成爷了? 你小子懂什么,我那是不将就,以我这条件,这相貌,怎么着也得找个俊俏的小娘子吧。季翎岚一边吃,一边和孙洪插科打诨的说着。 你什么条件?不就是公主府的家奴么,都是侍候人的奴才,有个女子能看上就不错了。 要说你小子就是有福气,娶了个俊俏又贤惠的媳妇儿,我怎么就没这命呢? 嘿嘿,你小子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有福气,临出来前我媳妇儿已经有了身孕,算算时间,现在有六个月了,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当爹了。孙洪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季翎岚也跟着扬起嘴角,一拳捶在他的胸口,道: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要当爹了。 嘿嘿,你别光羡慕我,赶紧找个媳妇儿,再生个大胖小子,也让你娘跟着高兴高兴。 这事急不得,总要找个合心意的,两个人的小日子才能过的好。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午夜时分,季翎岚正靠在大树上打盹,突然听到咔嚓一声,他睁开眼抬头看向大树,借着昏黄的月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他心中警铃大作,出声叫道:戒备,树上有人! 夜深人静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将所有人都吵醒,他们利落的从地上站起,握紧手中武器。树上的人见漏了行踪,便也不再隐藏,握紧手中短刀,就朝着最近的季翎岚扑来。 季翎岚连忙就地一滚,躲开刺客的攻击,随即抽出随身匕首,警惕地看向刺客。唰唰唰,数十道黑影出现在众人面前,黑衣黑裤黑面巾,除了眼睛和手,全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行走在暗夜里很难被发现。 侍卫统领姚远急声喝道:有刺客,保护公主! 姚远的话音未落,那些刺客便朝着众人扑来,随即双方人马便交上了手。兵器的交击声,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瑶华公主冲出大帐,身旁跟着季明秋和季娉婷,他们连忙在人群中寻找季翎岚的下落,可是现场一片混乱,再加上月光并不明亮,短时间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季翎岚躲开刺客的长剑,收起匕首,抽出腰间长刀,认准一名刺客欺身而上。刺客举剑格挡,刀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擦着刀刃,朝着季翎岚的胸口突刺。季翎岚连忙后退,侧身让过长剑,随即旋身一个肘击,击向刺客胸口。刺客左手格挡,力道不及,发出一声闷哼。 刺客后退,季翎岚欺身而上,手腕翻转,倒握着短刀,连连朝着刺客刺去。长剑太长,季翎岚又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只能被动躲闪,一个躲闪不及,短刀刺中刺客的腰部,他不禁惨叫出声,下意识地去捂伤口,忘记躲闪,又是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短刀正中胸口。 看着刺客倒下时绝望又不甘的眼神,季翎岚神情一怔,突然耳边响起大喊:张春闪开! 季翎岚瞬间警觉,来不及转身,连忙前扑,就地打了个滚,再起身时,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孙洪看向季翎岚,怒道:张春,你他么愣什么神! 孙洪说话间,没留意身后有个身影在悄悄靠近,季翎岚心中一紧,连忙大声喊道:孙洪,小心身后! 季翎岚来不及多想,抽出匕首甩了出去,正中那名刺客的心脏,可那刺客的长剑,也同时刺中了孙洪。 季翎岚快步上前,一把拖住孙洪的身体,将靠近他的刺客逼退,拖着他远离战场,为他检查伤势。长剑是从孙洪的后腰处刺入,伤口不算深,看流血的速度应该没有伤及动脉,是否伤及内脏,还需开刀以后才能确定。 因为两人的叫喊,瑶华公主三人迅速锁定季翎岚,慌忙走了过去,见他身上有血,刚想说话,就被季翎岚打断。 奴才见过公主,将军。 瑶华公主一愣,看看躺在地上的孙洪,问道:他伤的怎么样? 应该不会危及性命,但需马上止血。 来人,去找太医为他诊治。 季翎岚明白瑶华公主的用意,低头看向孙洪,问道:感觉怎么样? 孙洪虚弱地说道:死不了,放心吧,我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呢。 季翎岚见他意识清醒,不禁松了口气,弯腰将其抱起,直直地朝着营帐走去。待季翎岚走出营帐时,战斗已经结束,虽然那些刺客是武力值不弱,但到底只是擅长暗杀,一旦被发现,他们面对面硬钢,真的刚不过当兵的,更何况他们的人数相差近十倍。 瑶华公主见季翎岚出来,连忙小声地问道:阿岚可有受伤? 季翎岚摇摇头,道:没有,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瑶华公主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就听身边的季娉婷哎呀一声。 母亲,有东西咬我 分卷(124) 话还未说完,她两眼一闭,身子就向后倒去。 季翎岚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将她揽进了怀里,刚想查看怎么回事,却见她悄悄睁开眼睛笑了笑。 季翎岚一怔,随即心领神会,道:公主,郡主中毒了。 瑶华公主瞬间明了,佯装慌急地说道:快将郡主送至营帐,找太医医治! 季翎岚抱起季娉婷,朝着营帐走去,轻轻放到毛毯上。借着烛光看去,只见她脸上泛着青色,唇色发紫,不禁微微皱眉,道:婷儿,你当真没事么? 哥放心,这嘴唇是哥给我的口红画的,嘿嘿。 前段时间,季翎岚作为回礼,送了季娉婷一整套的化妆品,都是特别定做的。 季翎岚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进来,见到瑶华公主,躬身行礼道:老臣参见公主。 郭太医不必多礼,婷儿中了毒,你快看看如何解。 郭秦连忙应声,来到季娉婷近前,帮她把脉,却见季娉婷睁开眼睛眨了眨。郭秦一怔,回头去看瑶华公主。 瑶华公主淡淡地说道:郭太医,郡主现今昏迷不醒,是否此毒难解? 郭秦瞬间回神,收回手道:回公主,此毒老臣未曾见过,需要时间配置解药。不过郡主脉象平稳,应暂时不会危及性命,还请公主放宽心。 瑶华公主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郭太医费心了。 公主言重,这是老臣的本分。 两人说话间,季明秋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块令牌。 瑶华公主出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季明秋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郭秦。 郭秦会意,躬身说道:启禀公主,老臣还需为郡主配置解药,先行告退。 有劳郭太医了。 郭秦提着药箱,躬身退出帐外。 季明秋这才出声说道:外面的刺客尽数被诛,无一活口,只从他们身上搜出一块令牌。 瑶华公主接过令牌看了看,眉头紧皱地说道:是傅国军队? 不可能。季翎岚下意识反驳,随即说道:若是公主在傅国出事,定会引起两国纷争。而今傅皇病入膏肓,各皇子为争夺皇位费尽心机,根本不会节外生枝,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否则行刺暗杀怎会将令牌带在身上。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阿岚说的有理。以傅国现在的局势来说,是不会做出这等蠢事。看来父皇的病比预想中的严重,以至于那人按耐不住,想将我们这块绊脚石除掉,顺便嫁祸给傅国。 季明秋接话道:今日多亏了阿岚警醒,否则当真会损失惨重。 季翎岚笑了笑,道:也是凑巧被我碰到。 瑶华公主温声说道:阿岚不必过谦,这次确实多亏了你。 是啊是啊,哥就是聪明,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们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瑶华公主笑骂道:你这个鬼灵精,方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当真被什么给咬了。 若是受伤还有可能,中毒那根本是天方夜谭,我这身上可带着五毒呢,哪个毒物敢靠近我? 季娉婷那骄傲的小表情,真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嗯嗯,就你最聪明。瑶华公主收敛起笑意,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 季明秋关切地问道:瑶儿可是担忧皇上的病情? 嗯,我们离开皇都之时,父皇身体康健,精神也不错,这才几个月,怎的就病重了呢? 季娉婷几乎瞬间便明白了瑶华公主的意思,道:母亲是怀疑皇帝外公是被人所害? 他们都把手伸到傅国来了,更何况身边人。瑶华公主的脸色逐渐变冷,道:若当真有人对父皇下手,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季明秋上前揽住瑶华公主的身子,道:瑶儿莫要担忧,我们明日加快行进速度,尽快赶回皇都。 那我和哥呢?还要按计划兵分两路么? 要。你和阿岚按照原计划,轻装简骑走小路,不必着急回京,最好是在确定我们已经回京以后,再赶往皇都。 季翎岚见瑶华公主如此说,猜测道:公主可是怕对方破釜沉舟?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笑着说道:阿岚真是聪明,一点就透。我怕他们会狗急跳墙,发动宫变,而你们兄妹是我们的软肋,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与阿秋就无所畏惧。 季翎岚心情复杂地看着瑶华公主,从相认到现在已有一月有余,可他却始终无法带入其中,还是以公主相称,而瑶华公主对他却时时温柔,处处关心,这让季翎岚不禁觉得心中有愧。 第102章 天还未亮, 季翎岚和季娉婷就悄悄离开了使节团,一行五人骑马上了路。大约赶了一个时辰的路,估摸着与使节团拉开了距离, 这才放缓了速度。 季娉婷打了个哈欠, 转头看向季翎岚,道:哥, 你脸上的面具还是摘了吧,带的时间长了对皮肤不好。 他们身旁跟着的都是瑶华公主身边的亲信, 绝对信得过的人,已经知晓季翎岚的身份, 所以季娉婷说话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也好, 我们去那边的林子歇会儿再赶路。 戴了多半个月的人/皮面具,季翎岚每日都难受的厉害,尤其是最近一两天,脸上居然开始发痒,现今已经离开使节团, 没必要再顶着张春的模样。 五人一起来到树林内, 将马匹系在树上。徐宁和张烨对视一眼,一人一个方向,查看周边的情况。 季翎岚找了块石头坐下,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季娉婷, 道:婷儿帮我倒着点水。 季娉婷应声, 接过水囊, 倒在季翎岚的帕子上。季翎岚用浸湿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擦着面具的边缘, 待他与皮肤自然分离,这才将手帕递给季娉婷,用手轻轻的将面具一点一点的揭了下来。 季娉婷看着季翎岚起满疙瘩的脸, 心疼地说道:哥,你的脸上起了很多小红疙瘩。 季翎岚用手摸了摸,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有些过敏,过两日便好。 季娉婷接过季翎岚手里的人/皮面具,仔细看了看,道:这东西看着挺精巧的,就是密不透风,难怪会过敏。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虽然稍有不足,但它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与性命相比,这点瑕疵算不上什么。 季娉婷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哥,这么精巧的东西是怎么做成的? 不知道。季翎岚摇摇头,拿过人/皮面具小心的收好,这是陆九花了七日的时间为他现做的。 那可惜了,我还想学学呢。 季翎岚抬头看向守在一旁的林奇,道:林奇,我们下一站是哪儿? 林奇躬身答道:回公子,是苍城。 苍城?苍城南面是柳城,过了柳城,便离开了傅国地界。季翎岚看过傅国的地图,多少了解一些傅国的地理构造。 见季翎岚有些出神,季娉婷出声问道:哥,你是不是不舍得离开傅国? 季翎岚回神,他不是不舍得傅国,他是不舍得傅国的人。 在这里呆了十几年,相熟的人都在这里,难免会有不舍。 季娉婷握住季翎岚的手,道:哥,待你回到临国,时间久了也会有朋友,况且还有我们,不会让哥感到孤单的。 季翎岚拍拍她的手,玩笑地说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是否有些应景?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季娉婷皱了皱鼻子,随即说道:是不是有了新朋友忘了旧朋友的意思? 季翎岚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是,就是这个意思,婷儿真聪明。 嘿嘿,那是,以我这聪明才智,但凡我想学的,就没学不会的。 季娉婷骄傲的小表情,特别娇憨可爱,将季翎岚心中因思念产生的郁气驱散,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走吧,我们出发。 五人再次上了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苍城,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三间房,五人将东西放回房间,各自歇了一会儿后,便集合到大厅用饭。 店小二见众人在大厅落座,连忙过来招呼,道:几位客官想用点什么? 季娉婷跃跃欲试,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拿手菜? 店小二答道:回小姐,咱们这儿的卤水鸡,还有卤肉是苍城最有名的。 那就来一只卤水鸡,二斤卤肉,再来三个小菜。对了,你们这里有什么面食? 咱们这儿有油饼,有炸酱面,还有包子和饺子。 季娉婷看向季翎岚,问道:哥,你吃什么面食? 油饼吧,先来三斤,再要一碗蛋花汤,暂时先点这些,不够的话再要。 店小二笑着说道:得了,您稍等,饭菜马上上桌。 季翎岚看向林奇三人,笑着说道:林奇、张烨、徐宁,你们不必那么拘谨,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没那么多规矩。 张烨提起茶壶分别给季翎岚和季娉婷倒了杯茶,道:公子说的是,能和公子同桌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季娉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哥,咱们进来时,这街上似乎还有人在摆摊,这都入夜了,不是该收摊么? 大约是有夜市吧。季翎岚随口答道。 过来上菜的店小二听到两人对话,插话道:听口音您几位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季翎岚笑了笑,答道:平城来的。 那就难怪了。咱们苍城有个习俗,每月的初一十五,夜间也不宵禁,商贩可摆摊,城中百姓亦可随意走动。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卖,甚至还有杂耍、卖艺的等等,特别热闹。您几位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去转转。 当真?季娉婷的眼睛亮了起来,道:哥,那咱们吃完也去转转吧。 好,那便去转转。季翎岚没想到在古代还能逛夜市,倒是多了几分兴致。 季娉婷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嘿嘿,快吃,快吃。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道:这夜市又不会长腿跑了,不必这般着急,慢慢吃,吃好了再去。 虽是这么说,季翎岚还是在季娉婷的一再催促下,吃了个半饱,便起身去结了账。反正夜市上也有卖小吃的,若是饿了,买点吃也是一样。 一行五人出了客栈,走向夜市的方向,还未转过街口,就听到一阵喧闹的吆喝声,高低起伏,男女老幼都有。 哥,你听,那小二当真没骗我们,还真是热闹。季娉婷挽着季翎岚的手臂,轻快地迈着步子。 季翎岚几乎是被她拖着往前走,无奈地说道:你啊,好歹是一国郡主,怎的还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我这不是第一次和哥一起逛街嘛,当然兴奋啦,况且我还从未逛过夜市。季娉婷嘿嘿的笑着,丝毫没有古代女子的温婉,倒更像现代女子的随性率真。 季翎岚提醒道:夜市上人多,定要注意安全。婷儿莫要忘了,昨日我们才刚刚遭遇暗杀。 季娉婷脚步一顿,仅仅纠结了数秒,便做了决定,道:哥,我们回去吧,赶了一日的路实在累得不行,咱们早点休息,明日早点启程。 季翎岚当然知道她为何改变主意,道:婷儿,我只是提醒你莫要玩到忘形,与我们走散了,毕竟女子遇到坏人的几率要大一些,并未说不能去逛夜市。走吧,刚好我也没来过苍城,没逛过夜市,小心一些也并无不可。 季娉婷纠结了一会儿,道:那好吧。哥,你放心,我一定跟好你,绝对寸步不离。 季翎岚笑着点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林奇,道:林奇,婷儿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林奇连忙应道:公子放心,属下誓死保护好郡主。 季娉婷闻言眉头一皱,恼怒地说道:林奇,你是傻吗?在大街上你这么称呼,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是吧! 林奇一怔,随即躬身说道:郡小姐恕罪,属下知错。 季娉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木头桩子一个。哥,不理他,咱们走。 季翎岚见状不禁一阵好笑,虽然只相处了一日,但林奇三人的性格,季翎岚大致了解了一些。林奇在三人中是长相最好的一个,只是为人木讷了一些,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张烨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相对要圆滑一些。徐宁性格有些冷,平时不爱说话,即便季翎岚发问,也只是极尽简洁的回答。 见季翎岚和季娉婷离开,三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张烨小声地提醒道:林奇,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一定不能暴露身份,下次注意些。 林奇羞愧地点点头,道:张哥放心,我定会多加注意。 转过街角,看着面前热闹的场景,季翎岚顿时有些恍惚,仿佛他又回到了现代,置身于热闹又繁华的都市当中。街道的两旁支着架子,上面整齐的挂着灯笼,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面孔,男女老幼皆有,他们或站着,或坐着,或讨价还价,或驻足闲聊。白色的蒸汽升腾,让这犹如画卷的场景更加生动,又平添了朦胧的美感,让人仿佛置身于幻象当中。 季娉婷忍不住惊叹道:哥,好热闹啊,傅国的京都白日也就是这番景象吧。 季翎岚回神,笑着说道:走吧,我们也进去瞧瞧。 五人朝着人群走去,仅仅是一个街角的距离,仿佛是从寂静的旷野,进入了喧闹的街市。 分卷(125) 这柔和的灯光下,穿梭于人群中,耳边是人声鼎沸,眼前是琳琅满目,真的让人目不暇接。不得不说这夜市的规模真的很大,至少季翎岚在现代,还没逛过这么大的。 哥,这面具真好看,我们也买一副吧。季娉婷拿着一副画着狐狸的面具,笑眯眯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点点头,道:确实不错,那就买一副。 季娉婷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道:哥,你不要吗? 季翎岚摇摇头,道:不了,你买吧。 季翎岚询问了价格,拿出钱袋付了钱,五人继续往前走。 来到一个画像的摊子前,季翎岚看向挂在墙面上的展品,个个栩栩如生,可见画师绘画功底,真的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季翎岚想起傅南陵,有些后悔没有给他拍过照,现在想他,却连张照片都没得看。 画师正坐在摊子前啃着地瓜,吃的很香。他头发用一根木簪竖起,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服,衣服上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一看便知他生活的很拮据。 男人见季翎岚在摊子前驻足,抬头问道:要画像吗?十两银子一幅。 季翎岚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为何男子明明有高超的画技,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十两银子是很多人家一年都赚不来的钱,谁会舍得画一幅画像。 季翎岚想了想,问道:你除了会画人物,还会画什么? 什么都会,只要你说得出的,我都能画,但一幅十两银子不二价。 那你帮我画幅山水吧。季翎岚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接着说道:这是银子,你先画着,待会儿我们过来取画。 男人看看银子,又看看季翎岚,面色古怪地说道:这位公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就不怕我拿银子跑了吗? 若十两银子能考验一个人的人品,我觉得不亏。 男人笑了笑,将手里的地瓜放下,认真地问道:那公子对画具体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具体要求,只要将你心中最美的山水画出来便可。 我心中?男人又是一怔,看了季翎岚好一会儿,才点头说道:好,这画我接下了。 季翎岚笑了笑,带着季娉婷继续逛街。 哥,这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哥,这个真好看,我们买一个吧 一趟夜市逛下来,差不多两个时辰,包括季翎岚在内的所有人,手上都提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他现在是充分了解到了女人逛街的恐怖。看来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逛街永远不会累,永远有买不完的东西。 哥 季翎岚连忙打断季娉婷的话,苦笑着说道:婷儿,别再买了,都拿不下了。 季娉婷看看他们手上的东西,讪讪地笑着说道:已经买这么多了,嘿嘿,我都没发觉,那算了,不买了。 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走吧,去看看画画的如何。 五人提着东西往回走,来到画摊前,却不见了人影。 季娉婷眉头一皱,道:哥,这人不会当真拿着银子跑了吧。 应当不会,他的摊子还在。季翎岚见桌上留有纸笔,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拿起纸笔写了字条,随后用砚台压上,道:我们走吧。 看了一眼季翎岚写下的纸条,季娉婷有些怀疑地问道:哥,你说他会来客栈送画吗? 会。看他画作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并非只画出了形,还画出了神,足以说明他在作画方面的技艺,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成就。这样的人若是肯屈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他身上有着傲骨。这种人不会因为区区十两银子,便失信于人的。季翎岚笃定地说道。 季娉婷点点头,道:但愿他莫要辜负哥的信任。 五人平安地回了客栈,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季翎岚将东西放下,让店小二送了洗澡水,好好地泡了个澡,这才上床睡觉。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已经有半月未曾见过唐棠,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转身进了解剖室。 刚进解剖室,就看到唐棠正靠在储物柜旁吃东西,季翎岚奇怪地问道:这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下班? 唐棠的动作一顿,随即看向季翎岚所在的方向,说:师傅,你来了。 见唐棠眼眶有些红,季翎岚微微皱眉,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唐棠沉默地垂下头,将手指死死地捏着泡面的碗,半晌才出声说:师傅,小金死了。 季翎岚一怔,来到唐棠的身边坐下,说:怎么死的? 唐棠抬手擦擦眼角,深吸一口气,说:一周前,我们接到报案,刘家庄的一处化粪池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dna鉴定,他就是我们寻找已久的韩雷。 韩雷?季翎岚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唐棠解释道:就是那个捅伤我的凶手。 他死了?死因是什么,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师傅,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再加上是在化粪池中找到,短时间内我根本无法判断具体死亡时间。 那死因呢? 是枪杀。他的颅骨上有弹孔,应是从前额射进头部,直接击穿大脑,从后脑穿出。 枪杀?季翎岚的眉头皱紧,问:韩雷的死跟小金的死有什么关联? 为了寻找线索,我们将化粪池抽干,又搜寻了方面三公里的地方,终于在距离化粪池一公里的一处废弃工厂内,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在案发现场的草丛里找到了那枚弹头。依旧是五四式警用手qiang射出的弹头,上面的血迹经鉴定是属于韩雷的。 季翎岚突然想起自己交给唐棠的那枚弹头,问:与我交予你的那枚弹头,可是同一把手qiang射出? 还没来得及检验,小金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死的。唐棠双手抱头,痛苦地说:师傅,小金是替我死的,如果不是我突然接了个电话,将弹头送去检验科的应该是我,小金就不会死。 唐棠,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小金的死与你无关,他和我一样,都是被那些穷凶极恶,试图掩盖真相的凶手害死的。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冷静下来,为我们找出凶手。 我知道,师傅,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心里过不去。唐棠转头看向季翎岚的方向,眼眶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此时的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季翎岚叹了口气,说:要是实在难受,就哭吧,我陪着你。 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唐棠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委屈地说:师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呜呜 见唐棠这副模样,季翎岚心里也不是滋味,说: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师傅,为什么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呜呜,师傅死了,小金也死了。 死的只是一个躯壳,我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嘛,要不然怎么跟你说话。 唐棠的神情一滞,随即期待地说:师傅,你说小金他会不会也和你一样,在另一个世界复活? 季翎岚苦笑着说:这个问题超纲了,我解不了。 唐棠哭的一抽一抽的,说师傅,有您这么安慰人的吗?说句是骗骗我也是好的啊。 哟,臭小子,安慰你还挑三拣四的,几天不见胆肥了啊。 就是胆胆肥了,有本事您打我啊。说着说着唐棠又哭了起来,您打我一顿,我心里还能能好受些。 季翎岚伸出手,说:真拿你没辙!来,我抱抱你。 唐棠一怔,伸手抱向季翎岚的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抱到,他却做出拥抱的姿势。 季翎岚也虚虚地抱着唐棠,说:臭小子,我怎么感觉你长个了,而且还胖了。 那是因因为师傅矮了。唐棠哭的直打嗝。 季翎岚看得一阵心疼,说:你小子真是欠收拾! 嗯,就等着师傅收拾呢。 两人说一句怼一句,唐棠心里的郁气慢慢消散,人也随之平静了许多。 行了,都多大人了,还哭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快去洗把脸。 我也就在师傅面前哭过,要是笑话,也是师傅笑话。唐棠用衣袖擦擦脸,起身走向水龙头。 得,收了个不孝逆徒,现在把你逐出师门,还来得及么? 唐棠一边洗脸一边说:来不及了!我生是师傅的人,死是师傅的鬼,就赖上你了! 害,又多一个狗皮膏药。 就贴您身上,别想甩得掉。唐棠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师傅,您怎么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事,就是半月未见你,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唐棠点点头,问:您之前说要去临国,现在出发了吗? 半个月前就已经出发了,现在在苍城,刚才还去逛了夜市? 唐棠的注意力被吸引,问:夜市?古代也有夜市么? 少见多怪,谁规定古代就不能有夜市了。季翎岚完全忘了,之前还曾感慨同样的问题。 那夜市热闹么?都没卖些什么? 热闹。一整条街从头到尾能有三公里吧,吃穿用度,卖什么的都有。 那师傅都买了什么,怎么不想着给我买点吃的来? 季翎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季翎岚转眼间除了解剖室,回到客栈的房间,将夜市上买的糕点拿了一些,又回到解剖室,随手放到桌上,说:这是夜市上买的糕点,你尝尝看。 唐棠走到桌前,将油纸包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一块块方形的点心,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说:软软糯糯的,倒是挺好吃,这叫什么? 豌豆黄,另外那一包是桂花糖。 唐棠又打开另外一包,拿起一块尝了尝,说:原来这就是古代人吃的桂花糖啊。 季翎岚闻言一怔,随即想起这似乎还是第一次带吃的给唐棠,心里难免有些愧疚,说:等我回了临国,让御膳房的大厨给你做满汉全席。 师傅,满汉全席那是清朝才有的,你那个古代恐怕连满族都没有吧。 季翎岚一怔,随即好笑地说:成,没有是吧,那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别别别,师傅,您不能说话不算数,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御厨做的饭菜。 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见唐棠彻底平静下来,季翎岚不由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9 15:52:49~20210710 19:0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清宴啊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小金是怎么死的, 尸检是你做的吗? 唐棠放下手里的桂花糖,平静地点点头,说:是我做的。他是被人割断了颈动脉, 失血过多而死。身上没有挣扎伤, 尸体靠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根据地上的血溅痕迹看, 应该是凶手在割断他的颈动脉后,将他挪到了椅子上。 法医办公室? 唐棠深吸一口气, 说:我的办公室。原本应该是我送的,当时突然接到高队的电话, 让我去他办公室, 问我要韩雷的尸检报告,还问了我很多问题,等我回过神来,小金已经不在了,等我回到办公室, 就发现小金已经死了。 法医办公室虽然人数不多, 到底还有几个人,凶手明目张胆的在法医办公室行凶,就没人看见么? 办公室里的人都去出外勤了,只剩下我和小金, 而且当时整栋办公楼的摄像头都在设备升级, 根本没有留下影像资料。 季翎岚眉头紧皱, 说:那这么说是有人钻了这个空子。 就是警局里的内鬼干的, 确切地说就是高队干的。唐棠眼底的愤怒丝毫不加掩饰。 你不是说小金被害时,你正和他在一起么? 师傅,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吗?明明他当天就去过法医办公室, 我也跟他说过尸检报告没那么快出,可他却选在那时候给我打电话,分明就是想支开我,好为凶手提供机会。只是他没想到小金会出现在我的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一开始的目的仅仅是想拿走那枚弹头,只是小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杀的人? 是,师傅,您不觉得这样的推断最合理吗? 所以那枚弹头已经被凶手拿走,是吗? 唐棠点点头,说:嗯。 调查组的人还在吗?327案有什么进展吗? 在。不过郑明磊一直不肯开口,调查组的人也没查出什么新线索,迫于压力,只能了结李明丽被杀的案件。 现在找到了韩雷的尸体,他也是牵涉在327案的嫌疑人,再加上小金的被杀,调查组那边继续调查327案,便又有了新的理由,压力虽然依旧很大,但至少能继续查下去。 师傅,这个案子就像滚雪球一样,死的人越来越多,我真怕身边还有人被害。 分卷(126) 季翎岚看得出来,金小涵的死对唐棠的打击很大,以往穷追不舍的劲头,现今也被自我怀疑而取代,如果不能重新振作起来,他会继续颓废下去。 唐棠,无论是我,还是金小涵,我们都是为了寻找真相被人所杀,我们虽然心有不甘,但从未对自己曾经的追寻有过丝毫后悔,因为我们是法医,是死者最后的倾诉者。我们的不甘也只限于没能完成使命,还他们公道。季翎岚停顿了停顿,接着说:现今,我们变成了死者,你是我们最后的倾诉者,而为我们查出真相就变成了你的使命,你不能因为我们的离开,而停下脚步,懂吗? 师傅,我是不是很没用?遇到点挫折就开始自我怀疑。 谁都有颓废的时候,尤其是身边的人接连出事,你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还记得三年前我给你讲过的辽远案吗?那个山洞里的一切,至今还是我的噩梦,我心里明白我并没做错,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如今不也过来了吗?时间啊,当真能改变一切。 想想季翎岚所处的时代,再想想自己所处的时代,唐棠突然有些释然,正是因为有很多人的牺牲,才换来如今的和平,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护这份和平。 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季翎岚惊讶于唐棠能这么快调整心态,说:那你说说,具体要怎么做? 既能进得了警局的办公大楼,又能在警局里行动自如,肯定是熟面孔,那就是说警局里除了高队外,还有一个黑警。知道弹头在我办公室的人不多,我一个个落实他们当时在做什么,就不信抓不到那个人。 几天前我来过一次解剖室,听到过一阵施工的声音,最近警局在装修么? 嗯,线路管道老化,正在施工更新线路和管道。唐棠的话音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说:师傅的意思是那人也有可能是混进施工队进来的? 既然你笃定高远是内鬼,那警局里的信息肯定瞒不过他,只要他把警局的信息透露给凶手,让凶手去盗取弹头,他再用理由绊住你,这样还能让你为他做不在场证明,不是一举两得吗? 我现在就去查 唐棠说着转身就要走。 季翎岚无奈地叫住他,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你去哪儿查? 那我明天一早,就将这个可能告知调查组。 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排除警队有两个黑警的可能,所以如果调查的话,一定要彻查。 嗯,师傅,我记住了。 你啊,现在赶紧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养足精神了,脑袋才灵光,才能更好的与他们斗。 唐棠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师傅,幸好有你在。 前段时间我心情不好,不也是你安慰我嘛,我们之间用不着说那些客套话。回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好。师傅,那我先回去了。 季翎岚的目光触及到桌上的点心,连忙叫住唐棠,说:唐棠等会,你把这些点心带着,也让你爸妈尝尝。 唐棠应声,将点心重新打包好,这才离开解剖室。 季翎岚不着急离开解剖室,拿出纸笔坐在桌前描画着,为了工作需要,他还专门学过素描,虽然达不到专业水平,画张肖想还是可以的。 心里想着与傅南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手上的铅笔不断的勾画,虚虚的几笔便已将傅南陵的神韵勾勒出来。随后在一点一点的细化,尤其是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季翎岚用足了功夫。 半个小时后,季翎岚停下手中的笔,满意的看着手中的画像,随即拿起手机拍了下来,心里却想着,等下次两人再见,一定要拍一张合照。 与此同时,陵王府青竹园内,习惯了季翎岚怀抱的傅南陵,也是辗转难眠,只能靠回忆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解相思之苦。 小李子,你说阿岚他们现下到哪儿了? 算算时间,公子也走了半月有余,现下应该快出边境了。 傅南陵亲近的几人都已知晓季翎岚的身份,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季翎岚身上的气度以及涵养,确实不像身份低下的人该有的。 才半月么?我怎的觉着阿岚已经走了许久许久了。 小李子犹豫了半晌,道:主子,公子走了,您也该收收心了,现在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刻 傅南陵的语气一冷,道:你是在质疑我? 奴才不敢,主子恕罪。奴才知晓主子的心思,只是您和公子之间隔的又岂止是千山万水,公子既然已经选择离开,您也该放下了。小李子大着胆子提醒着。 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道:小李子,你跟随我身边多年,大小事我也从未瞒你,你该知道我的心思,之所以去和傅南平争夺这皇位,不过是想给阿岚的未来铺路,让他安乐无忧的过完一生。不论他是一无所有的孤儿,还是一国公主的独子,皆无妨碍。 主子,他是临国公主的独子,您是傅国的王爷,注定是敌对的立场。 敌不敌对,要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 主子,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有了权势以后。您这般痴心,怕是会错付。 阿岚的性子我比你清楚,纵然这世上的人都贪恋权势,他亦不会。我只怕他性子太软,被人欺负了去。 见傅南陵完全听不进去,小李子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主子,夜深了,您该歇着了。 傅南陵嗤笑一声,道:我清楚你心里如何想,是否觉得我太过儿女情长,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小李子连忙跪倒在地,道:奴才不敢,主子明鉴,奴才从未这般想过。 皇位与他当真不值一提,若不是他坚持,让我给你们谋一条出路,你以为我会任他自己离开?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放心,你们跟随我多年,我不会亏待你们,定会给你们谋一条富贵路。 小李子一愣,随即问道:主子,您这是何意? 我累了,你不必侍候了,下去歇着吧。 或许是太想季翎岚了,傅南陵今日的话说的有些多,只是他并不在意被小李子知晓他的心思,毕竟身为他的贴身内侍,小李子早晚会知道。 小李子见状没敢多问,怀着满腹心事,躬身退出卧房。 将怀表拿了出来,看看上面的时间,傅南陵呢喃着说道:阿岚,我好想你,你是否也在想我? 第二日清早,季翎岚刚刚起身,就听店小二敲门,说是客栈外有人找。季翎岚下了楼,来到客栈门前,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禁笑着说道:还得劳烦先生跑一趟,实在抱歉。 男人摆摆手,道:士为知己者死,能被公子这般信任,吴某甚是荣幸,莫说跑这几步,即便跋涉千里,吴某也义不容辞。 季翎岚客气地问道:还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高姓不敢当,我姓吴,名青,字慧敏。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季,名翎岚,吴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叫我阿岚。 好,那阿岚也莫要先生先生的叫,直接叫我吴大哥便好。 呦,这不是吴大才子吗?怎么,这是又没钱吃饭,出来跟蒙拐骗了? 一个刺耳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听得季翎岚眉头一皱,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衣手拿折扇的公子哥,嬉笑着走了过来。 吴青脸色变得铁青,愤恨地看着公子哥,道:苏连春,你别太过分! 啧啧,曾经苍城有名的吴大才子,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真真是让人可怜可叹啊!苏连春看向季翎岚,见他衣衫华贵,长相俊朗,拱手说道:这位公子应是外地来的吧,千万莫要被他骗了,他那画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季翎岚看看苏连春,又看看吴青,道:值与不值,我自有分晓,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你!苏连春想要发怒,却忍了下来,道:公子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这吴大才子的光荣事迹,若是知晓他做的事,就算白送,他这画你也未必能要。 吴青的脸色涨得通红,愤怒地说道:苏连春,你够了!你嫉妒我声名比你高,仗着你爹是知县,故意栽赃陷害,不仅剥夺了我的功名,还四处污蔑我。你们只手遮天,罔顾法纪,就不怕遭报应吗? 污蔑?苏连春嗤笑一声,道:你与寡嫂通/奸,这是多少双眼睛看到的事,何来污蔑? 苏连春,你个卑鄙小人!是你命人在我饭食里动了手脚,我才 你有证据吗?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便告你污蔑。苏连春有恃无恐地看着吴青,道:分明是你垂涎寡嫂美色,强迫与她,事情败露以后,又装腔作势地说别人诬陷,我看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苏连春,你莫要欺人太甚,否则我便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进京都告御状,告你们父子欺压良民,私自剥夺文人功名。 眼前的闹剧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季翎岚不禁微微皱眉,他出声打断两人的争吵,道:这位公子,我出钱买画,是我与他的交易,跟你没什么关系,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吴大哥,你随我进客栈,有话进去再说。 吴青见季翎岚对他态度依旧,不禁有些眼眶发酸,将手中的画塞到季翎岚手里,道:阿岚,多谢你信任,今日连累你了。画你拿着,这是我画了一夜的成品,你定会满意,告辞。 吴青说完,转身就走。 苏连春看着吴青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即看向季翎岚,道:公子这画还是扔了吧,人品不好的人,就算画技再高,这画也一文不值。 季翎岚懒得搭理苏连春,转身就要进客栈。就苏连春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季翎岚打眼一看也知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你!苏连春见季翎岚不理睬他,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恼怒地说道:正所谓一丘之貉,难怪你与他称兄道弟。 苏连春这种人是最让人厌烦的,他善妒又黑心,自负又自以为是,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该顺着他,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就是别人不对。 季翎岚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厌恶,道:就算我与他是一丘之貉,也不想跟你有半点来往,可见你的人品之差,已经登峰造极。 苏连春气得脸色涨红,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 季翎岚打断苏连春的话,道:我知道你父亲是知县大人,我耳朵不聋,你们方才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只是买了一幅画而已,难道就要劳动知县大人问罪?若当真如此,那方才他说自己是被栽赃陷害,那便不无可能。 你!简直不识抬举!苏连春愤恨地瞪了季翎岚一眼,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季翎岚三两句将苏连春说的进退两难,明明心中恼火,却不能对他如何,否则就如季翎岚所说,他买幅画都能被问罪,那吴青就很有可能是被栽赃陷害。 季翎岚见状转身走进客栈,正巧碰到下楼的季娉婷。 哥,你起这么早啊。季娉婷脚步轻快地迎了过来。 嗯,收拾东西,吃完早饭,我们便出发。 季娉婷应声,视线落在季翎岚的手上,问道:哥,这就是昨晚在画摊买的画吗?他当真给送来了。 嗯,人刚走。 哥,你这识人的眼力真好,他果然没辜负你的信任。季娉婷好奇地接过季翎岚手中的画,随手打开看了看,不禁睁大眼睛,赞叹道:哥,这画画的太好了! 季翎岚低头看去,巍巍高耸的远山置身于云海,犹如银河般的瀑布垂直而下,仿佛能听到它落下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画卷仅仅打开一角,便让人有种置身其中的感觉,当真是神乎其技! 季翎岚将画拿了回来,加快脚步走向房间,放在桌上小心的展开,一幅江山社稷图一点一点的展现在眼前,让人心情澎湃,久久无法言语。 季娉婷困惑地看向季翎岚,道:哥,这这人的画好像有魔力,我似乎能听到山水的声音。 季翎岚激动地说道:这画被赋予了生命,我们所感受到的,是吴大哥强烈深刻的情感。 母亲书房中珍藏了许多大家的画,我也看多,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哥,这画的价值绝对超过那些所谓的名画。 嗯嗯,这画是无价宝,值得珍藏! 想想吴青现下的处境,季翎岚打算帮他一把。 走吧,我们下去吃早饭,然后去办点事。 五人收拾好东西,便一起下了楼,在大厅吃早饭时,季翎岚向店小二打听到吴青的住处,吃完饭后便寻了过去。 来到门前,林奇上前敲门,很快便听到应门声。 谁啊?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季翎岚出声答道:我姓季,来找吴大哥有事。 透过门缝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打量了打量他们一行人,道:公子稍待,奴家去叫人。 等了没一会儿,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院门被打开,吴青出现在众人眼前,有些意外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们怎会来此? 季翎岚笑着说道:实在是仰慕吴大哥才华,这才忍不住过来拜访,不知吴大哥是否介意? 不介意,请进,请进。吴青连忙让开门口。 自从出事,街坊四邻几乎断了与他们的来往,更别说串门,就是见面都不曾打过招呼,只会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季翎岚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两近的宅子不算小,房子年久失修,很多窗户纸破了洞。院子里种了两棵柳树,靠近游廊的位置开垦出来种了菜,还养了一些鸡鸭。 吴青将五人引到客厅,有些窘迫地说道:家中拮据,没那么多桌椅,招呼不周,阿岚莫要介意。 分卷(127) 客厅里有一张条几,两把椅子,还有一个矮桌,几把凳子,除此之前再无家具。 季翎岚随意地坐到一个矮凳上,笑着说道:吴大哥无需客气,这矮凳就很好,坐起来舒服、自在。 季娉婷朝着吴青微微福身,笑着说道:婷儿见过吴大哥。 季翎岚连忙介绍道:吴大哥,婷儿是我亲妹,这是林奇、张烨和徐宁。 吴青连忙回礼道:婷儿姑娘、林公子、张公子、徐公子。 客气一番后,大家都落了座,吴青拿了几个碗,给众人一人倒了一杯水,道:家中拮据,只能以白水招呼你们了。 是我们冒昧来访,吴大哥不必客气。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道:吴大哥,你的画我看了,真的是栩栩如生,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无论是山,还是水,亦或是天上流动云海,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让人惊叹。 吴青脸上骄傲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苦笑着说道:阿岚谬赞了,我现下也只能靠这些粗浅的技艺谋生了。 吴大哥,今日那个苏公子似乎与你有过节,到底发生何事?若是吴大哥有何难处,尽管开口,阿岚若是能帮,定不推辞。 吴青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若是阿岚不弃,倒可以听上一听。 吴大哥但说无妨。 吴青端起碗喝了口水,道:吴家世代是腐书网,我曾祖父还曾做过翰林院学士。自小我便熟读诗书,期待长大后高中状元,让吴家再度兴盛 吴青自幼聪明好学,尤其擅长书画,十三岁便已过了三试,成了秀才,只待来年便可参加秋闱,因此成了苍城有名的才子。 苏连春比吴青大三岁,同在一家书院读书,虽然他也聪明,成绩也不错,却每每被吴青压上一头。出于嫉妒,苏连春经常找吴青的麻烦,吴青却因为苏连春的父亲是知县,而只能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熬到了秋闱,吴青的父母竟遭遇不测双双离世,他只能放弃秋闱,为父母守孝,一守就是三年,这是傅国写进律法的法令,任何人不得违背。 苏连春虽然顺利参加秋闱,却名落孙山未能考中,一时间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最让他恼怒的是很多人都拿他和吴青做比较,说他哪哪儿都不如吴青,还说若是吴青参加秋闱,定能考取状元。 这无疑是戳中了苏连春的痛处,让他对吴青更加嫉恨,于是让人在吴青吃的饭菜中下了药,又让人捎信儿给吴青的嫂子,说吴青出了事,嫂子一听慌了神,急匆匆地赶去书院,却被苏连春派人将她和中了药的吴青关在了一处。 吴青神志不清,在书院与嫂子发生了关系,又被书院的老师和学生撞破,自此声誉扫地。 第104章 听完吴青的讲述, 季翎岚不禁皱紧了眉,道:这般明显的陷害,就没人质疑吗? 吴青嗤笑一声, 道: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更何况苏连春的父亲还是知县大人,他们巴结还来不及, 又怎会因我而去得罪。 吴大哥,那你家中还有何人, 方才门前那位女子是? 吴青自然明白季翎岚这般问的用意,道:那是家嫂许氏。兄长在与嫂嫂成亲后, 不到一年便去世了, 也没能留下子嗣,现下家中就只剩我和嫂嫂了。我被陷害时,兄长已经离世。 脚步声响起,一名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虽然身上穿着粗布衣衫, 头上只用了一块布巾绾发, 却难掩她俏丽的容貌。女子嘴角含笑,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道:民妇许氏见过诸位贵客。 季翎岚起身回礼,道:嫂嫂不必客气。 许氏将手中的纸包提了提, 道:贵客来访, 怎能以清水招待, 我刚刚去买了些茶叶, 好歹给诸位贵客泡壶茶喝。 多谢嫂嫂。吴青看向许氏时,眼底的温柔掩藏不住。 我去泡茶,诸位稍等。许氏笑了笑, 拿起茶叶走了出去。 季翎岚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问道:吴大哥今后有何打算?难道还是以卖画为生? 吴青叹了口气,道:我的功名被剥夺,名声也坏了,现下已不能参加秋闱,这对于一介书生来说,相当于断了生路。可那苏连春还是不肯放过我,如今恐连卖画为生都不成了。 季翎岚有些奇怪地问道:吴大哥有这般才华,埋没实在可惜,为何不离开苍城另谋出路? 吴青下意识地看向厨房所在的方向,垂下头说道:故土难离啊,况且我不能扔下嫂嫂一人留在苍城。 那便带着嫂嫂一起走。吴大哥,你未娶,她丧夫,为何你们不成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这她是我大嫂,怎能如此?吴青震惊地看着季翎岚,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如此惊人之语。 吴大哥,无论你是否被人陷害,你与她发生关系是事实。相较于吴大哥的名声,她所承受的压力和恶意更多,作为男人,吴大哥不该对她负责吗?况且我看得出,你们对彼此有情,为何要固守那些所谓的规矩,将彼此困在牢笼之中呢? 吴青看着季翎岚久久不能言语,直到许氏端着茶壶从门外走进来。她笑着说道:家中也没那么多茶碗,几位就将就着用碗吧,都是重新洗过的。 季翎岚客气地说道:那就劳烦嫂嫂了。 从许氏进来,吴青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许氏被看得不自在,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咳了一声,道:小叔,你招待客人,我去街上看看,买些菜回来招呼客人。 吴青见许氏要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道:阿君,你可愿随我一起远走他乡? 许氏一怔,挣了挣手腕,脸色更红了,窘迫地说道:小叔,快放手,莫让人误会。 吴青非但没松开,反而握的更紧,认真地看着她,道:阿君,随我离开苍城吧,我们找个小城落脚,成婚生子,我去做个教书先生,你在家相夫教子,成么? 许氏的眼眶红了,不再挣扎,眼里只剩下面前的吴青,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你当真愿意娶我? 愿意!吴青忙不迭地点头,道:那阿君可愿嫁我? 许氏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本以为一辈子只能这么过下去,没想到她居然等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哽咽地道:我愿意! 太好了!阿君,我们这就收拾东西,明日便离开苍城。吴青激动地站起身。 季翎岚笑着说道:恭喜吴大哥,恭喜嫂嫂。 太过专注的两人这才意识到家里还有外人,不禁双双涨红了脸。吴青定定神,朝着季翎岚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道:多谢阿岚一语惊醒梦中人,吴青感激不尽。 季翎岚连忙回礼道:吴大哥不必客气,我也是投桃报李,感激吴大哥作出那么一幅旷世之作。 阿岚谬赞了。 季翎岚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许氏,道:嫂嫂,阿岚有事在身,不能留下喝喜酒,这就当是礼钱,还请嫂嫂收下。 季翎岚没将银票给吴青,是怕他碍于自尊不肯收。 许氏连忙推辞道:阿岚有这份心,我们便很感激了,这万万使不得,你还是收回去吧。 吴青却伸手将银票接了过去,笑着说道:既然阿岚的贺礼,那便收着。 虽然吴青的自尊心很强,如今却也想通了,他不再是一个人,既然决定和许氏成家,那便要努力为她撑起一片天,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受苦。这银票就当是借的,以后他定然加倍奉还。 季翎岚一怔,随即会心地笑了笑,道:吴大哥说的是,嫂嫂不必客气。 季翎岚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吴青,道:这是一封举荐信,吴大哥拿着他去陵王府,定会得到妥善安置。 陵王?吴青微微皱眉。 吴大哥,你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声名这东西最是虚假。 吴青一怔,随即接过书信,再次感激地说道:是我一叶障目,多谢阿岚提点。 吴大哥不必客气,我也是在为王爷招揽人才。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吴大哥,阿岚还有事,不便逗留,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阿岚,有何事走这么急,怎么也得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吴大哥,我们总归还会再见,到时再把酒言欢,告辞。 见季翎岚坚持要走,吴青也没强留,将五人送出院外,看着他们走远。他转头看向许氏,主动将她揽入怀中,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总归有了好的结果。 苍城城外的官道上,五人正骑马缓行,季娉婷笑着说道:哥,咱们这次苍城之行收获颇丰啊,不仅逛了夜市,还撮合了一对有情人。只是你为何不让吴青跟我们一起回临国呢? 若是心中没有家国情怀,就画不出那样的旷世之作。吴青是傅国人,即便穷死饿死,也断不会离开故国,为敌国效命。 林奇眉头紧皱,道:那公子岂不是为我们招了个强敌? 不待季翎岚说话,季娉婷不悦地呵斥道:林奇,我哥做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林奇躬身说道:属下不敢,郡主恕罪。 林奇只说不敢,却并未认错,向季娉婷认罪,却只字不提季翎岚,这显然是在向季翎岚表达自己的不满。 季翎岚心知肚明,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季娉婷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一副没有心机的模样,其实她心思敏捷,自然也能听出林奇的潜在意思,对他更加不满,道:林奇,你好大的胆子,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待回去我定如实告知母亲。 是,郡主。林奇虽然依旧毕恭毕敬,却没有认错的打算。 季娉婷气得扬起马鞭朝着林奇甩了过去,啪的一声,抽在林奇身上,恼怒地说道:待回去,你便滚出公主府。 林奇这才慌了神,却依旧没有认错的打算。 张烨见状连忙说道:郡主恕罪,林奇为人木讷,一根筋儿,没有冒犯公子的意思 没有?你是当我傻么?季翎岚心里明白,这些人是碍于瑶华公主的身份,才对他礼遇有加,心里如何看他,还真说不准。他冷笑着说道:今日咱们就到这儿,三位可以走了,我无需你们护送。 张烨一听也慌了神,道:公子恕罪,属下知错,待回到皇都,定会亲自向公主请罪。如今前途凶险,还请您切勿任性而为。 季翎岚嗤笑一声,道:不必,我自会为自己的性命负责,你们可以走了。 季娉婷见季翎岚受委屈,心里气急,吼道:还不滚! 林奇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道:郡主,是林奇鲁莽 季娉婷二话不说,一鞭子抽在他脸上,冷冷地看着他,道:滚!若再让本郡主听到半句废话,格杀勿论! 徐宁翻身下马,一脚踹在林奇腰上,将一把匕首插在他身边,道:质疑主子决定,违抗主子命令,你已犯死罪,自我了断吧。 张烨见状阻拦道:统领,林奇他也是为 徐宁打断张烨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张烨,你可还记得影卫的规矩。 张烨眉头皱紧,面色变得难看。 林奇看看两人,伸手拿起地上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猛地刺去。季翎岚一挥马鞭,抽在林奇的手腕上,匕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季翎岚冷声说道:你们不认我这个主子,我也用不起你们这些属下,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就算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婷儿,我们走。 季翎岚一挥马鞭,马儿便越众而出。 季娉婷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道:亏母亲对你们万般信任,没想到竟是不认主的奴才。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我哥心善,我可没那副菩萨心肠。 季娉婷说完,一夹马肚,追着季翎岚而去。 徐宁看向两人,淡淡地说道:郡主说的没错,你们枉顾了公主的信任,也坏了规矩,已不再是合格的影卫,好自为之吧。 徐宁翻身上马,朝着季翎岚和季娉婷的方向追去。 张烨的脸色变了又变,低头看向林奇,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林奇愧疚地说道:张哥,抱歉,我连累了你。 张烨叹了口气,道:徐宁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枉顾了公主的信任。无论公子是否在临国长大,他终究是公主的亲子,是临国皇室的血脉,我们不该质疑他对临国的忠诚。 林奇一怔,随即羞愧地垂下头,道:张哥,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好在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走吧,我们的任务还未完成,定要保证公子安全回到皇都。 两人没再多话,翻身上马,朝着季翎岚三人的方向追去。 季娉婷心里憋气,转头看向季翎岚,道:哥,你别跟这些奴才置气,不值当的,待回到皇都,母亲定会替你出气。 季翎岚笑了笑,道:我不生气。他们怎么想的,我心里一清二楚,无非是看我是在傅国长大,担心我对临国有二心。说到底,他们是有忠心的,只是心大了。 做奴才的,心里没了主子,那这奴才不要也罢。 见季娉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季翎岚心里一暖,安抚地说道:婷儿不必生气,他们心里不是没有主子,而是没有我,毕竟我是刚来的,难以服众很正常。不止他们,待我回到皇都,所要面对的所有人都会如此。 哥,你别怕,谁敢欺负你,我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季翎岚看向季娉婷,自他们相认以来,季娉婷对他愈发亲近,无条件的信任,无条件的维护,给他一种他们并不是刚刚相认,而是从小相伴长大的感觉。 分卷(128) 季翎岚忍不住问道:婷儿,你为何这般信任我? 季娉婷一怔,随即答道:因为你是我哥啊。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本就该相亲相爱,相互信任啊。 季翎岚看着她扬起笑意,道:婷儿说的是,我们是兄妹,本该相亲相爱,相互信任。 哥,他们是还不了解你,待相处久了,定会清楚你的好。 那婷儿说说,我哪里好? 哥相貌好,心地好,会医术,还擅刑狱,聪明睿智,除了父亲母亲,哥是我见过最聪明的。 季娉婷掰着手指头数着,那娇憨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婷儿的嘴巴真甜,怪不得母亲那般喜欢你。 母亲?季娉婷惊喜地睁大眼,道:哥,你说的是母亲,而不是公主。太还好了,哥终于肯叫母亲了!若是母亲听到,定会高兴坏了。 季翎岚一怔,他方才的话完全是无意识的,不过看着激动的季娉婷,他又释然了。将心比心,瑶华公主待他确实很好,既然已经决定随他们回临国,就没必要再去排斥,顺其自然最好。 抱歉,之前是我没调整好心态,让你们担心了。 哥,我们是一家人,你用不着说这些,我们都明白,若是换成我,我也会和哥一样。嘿嘿,真好,哥,谢谢你! 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说这些。季翎岚长出一口气,心里轻快了不少。 嗯嗯,以后都不说。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该赶路了,免得露宿荒野。 嗯嗯,听哥的。 两兄妹一挥马鞭,坐下的马儿顿时窜了出去,留下一阵沙尘后,扬长而去。 两日后,季翎岚和季娉婷离开傅国,进入临国境内。也就在这一日,傅国的皇帝傅连朝突然驾崩。 傅国京都陵王府内,小李子急匆匆地走进傅南陵的书房,道:主子,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傅南陵放下手中的书,道:宫里情况如何? 皇上突然驾崩,并未留下传位昭书,宫内一片混乱,不过有皇后娘娘坐镇,现今已经稳住内宫。 傅南陵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傅南平呢,是否已经进宫? 是。兰贵妃前几日便病倒了,平王以探病为由,这几日都会在宫中逗留,皇上驾崩时,平王正在兰贵妃的明兰宫。 傅南陵冷笑了两声,道:兰贵妃病的可真是时候,父皇这一死,恐怕她的病也就好了。 主子,平王已经抢占先机,提前进入内宫,我们是否按照原计划进行? 傅南陵点点头,道:嗯,通知他们,可以行动了。 是,奴才这就去。 林安城外,季娉婷看着城门,不禁长出一口气,道:哥,这是我们临国边境最大的一座城,叫林安城。 林安城。季翎岚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池,十米高的城墙上,插着临国的旗帜,拿着□□的士兵笔直地站在上面,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尊火炮,在阳光下闪着独属于金属的寒光。 哥,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临国的风土人情。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好。 季娉婷身上有通行令牌,虽然经过了严格盘查,却也顺利地进了城。这一路以来,徐宁三人都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不上前打扰,也不曾让两人离开视线。 季翎岚清楚他们不会离开,否则瑶华公主定会发落了他们,也没打算当真要他们的命,只要他们不上前,他索性当做没看见。 季翎岚和季娉婷牵着马走在街道上,看着来往的人群,这里的百姓和傅国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着装,这里的百姓衣着简练,没有傅国服侍的繁复,无论男女都着裤装,袖口和裤腿的位置都做了束口,鞋子都是短靴。女子都用丝巾绾发,稍稍点缀一些珠花,首饰基本都戴在脖子和手腕上。 相较于傅国女子的含蓄,这里的女子要大胆的多,她们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道上,毫不遮掩地看着过往的人群。就譬如行走在街道上的季翎岚,便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的目光。 季娉婷笑眯眯地说道:哥,她们都在看你呢,嘿嘿。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吧。 哥,你觉得是傅国的女子长得好看,还是临国的女子长得好看? 各有各的美,不能一概而论。 那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季翎岚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季娉婷,道:婷儿为何问起这个? 就是好奇,像哥这般优秀的男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见季娉婷神色正常,季翎岚微微皱眉,犹豫了一瞬,道:我已有心上人。 季娉婷闻言一怔,随即兴奋地问道:哥的心上人是谁?我可曾见过? 你应该并未见过。季翎岚牵着马,继续往前走着。 那哥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为何不带她一起回临国?季娉婷的好奇心达到极致。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找到客栈安顿下来,再说吧。 季娉婷不疑有他地点点头,跟在季翎岚的身旁,专心找着客栈。拐过了一个街口,她指着远处地木质招牌,笑着说道:哥,那里有家客栈。 季翎岚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道:走吧,我们过去。 两人来到客栈门口,店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问道:二位是住店还是打尖? 季翎岚答道:住店,还有上房吗? 有。店小二看看季翎岚和季娉婷,道:您要几间? 两间上房。 好嘞。店小二将两人手中的缰绳接了过来,朝着店内吆喝了一声:贵客两位,上房两间。 两人进了客栈,来到柜台前要了两间上房,在店小二的引领下,各自回了房间。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季翎岚朝外看了过去,徐宁三人正在柜台和掌柜说话,交了银子后,便有店小二领着他们上楼。徐宁他们刚刚上楼,又有两名男子走了进来,和掌柜一番交涉后,抬头看了看季翎岚所在的房间,随后掏出一锭银子,转身离开了客栈。 季翎岚将东西放下,来到隔壁季娉婷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随即便听到了季娉婷的应门声,谁啊? 婷儿,是我。 脚步声响起,季娉婷打开了房门,让开门口的位置,笑着说道:哥,快进来。 季翎岚进了门,随手将房门关上,小声问道:婷儿,你的通行证可有不妥? 通行证?季娉婷一怔,随即说道:我的通行证并无不妥啊。哥,你发现了什么? 我们恐怕已经被盯上了。方才徐宁他们三人上楼后,有两名官差模样的男子,在柜台前和掌柜交涉了一番,他们看向的正是我们的房间。 季娉婷恍然说道:哥,我明白了。我所拿的通行证是全国通用,唯有皇都的府衙才能办理,并盖有府衙的印章。他们定是发现了使节团的不妥,在四处搜寻我们的下落。从关外回来,又拿着皇都签发的通行证,他们在通过这个来筛选可疑人物。 季翎岚点点头,道:多半是被你猜对了。 那该怎么办?季娉婷急得在原地转了一圈,无措地说道:哥,要不,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 好在我们是与徐宁他们分开走的,他们应该还不能确定我们是一起的。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客栈的饭菜我们不要动,待到入夜,我们从后窗离开。 季娉婷提醒道:可一入夜便不许再进出城门,而且过了戌时便是宵禁,有重兵在街上巡逻,若是遇到有人游荡,可不问缘由,格杀勿论。若是被我们撞上,可就麻烦了。 季翎岚苦涩地笑了笑,道:就算现在走,我们也出不了城,只能先暂时隐去行踪,再做打算。 季娉婷也想不到其他办法,只能点点头,道:好,听哥的。 今夜恐怕不会消停,你好好歇会儿,我想办法和徐宁他们透个信儿。 嗯,哥,你小心点。 季翎岚转身出了房门,正巧碰到出门的徐宁。 第105章 季翎岚掏出拍子, 佯装擦汗,却直直地撞向徐宁。在两人撞上的刹那,季翎岚小声说道:我们被人盯上了, 待会儿找机会来我房间, 莫要被人发现。 徐宁轻轻应了一声,道:对不住, 一时失神,没留意有人过来。 季翎岚摆摆手, 道:是我不对在先,公子客气。 两人寒暄了两句, 很快便分开了, 季翎岚回了房间,徐宁则依旧下了楼。和掌柜要了些饭菜,徐宁随即回到楼上,俯身看看楼下,见没人留意, 动作迅速地进了季翎岚的房间。 徐宁关好房门, 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公子。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恐怕已经被盯上了,你通知其他人,待到戌时中,便从后窗离开。 徐宁微微皱眉, 道:公子, 林安城属边城, 夜间在外游荡恐有不妥, 属下有一好友在城中,若是公子应允,我们可在他家中留宿。 你这好友是做什么的, 能否信任? 徐宁如实答道:他在林安守卫军中担任副千户一职,与我是多年好友,为人正直,可以信任。 军中?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接着问道:既是多年好友,那他应该知道你在为瑶华公主效命,也应该知晓你此次陪同瑶华公主出使傅国吧。 他知晓属下为公主效命,并不知晓属下随公主出使一事。不过以他的聪明,应该能猜到。 季翎岚想了想,道:那便依你所言,今日夜间便在他家借宿。但有一点你要谨记,不可暴露我们的身份。 是,属下谨记。公子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 季翎岚点点头,道:你去吧。 徐宁转身来到门前,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看外面,见四周没人,闪身出了房间。 季翎岚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仔细地戴好后,又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季翎岚径直走出客栈,在四周转了转,随即走向客栈对面的茶楼,要了一间靠窗的雅间,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客栈附近的人群。果然发现几名可疑男子,眼神时不时地看向客栈大门的方向。 季翎岚仔细地记下这几人的相貌,随即出了茶馆,在街上转了转,来到一家成衣店,按照季娉婷的尺寸买了身男装,这才重新回去客栈。来到客栈门口,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茶楼,正好与二楼的一名男子对视,随即便错开目光,进了客栈。季翎岚走进自己房间后,将身上的东西全部放进解剖室的储物柜,然后来到季娉婷门前,敲开了她的房门。 季娉婷见季翎岚易容成张春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小声询问道:哥,我们现在离开么? 季翎岚将刚买的男装递给季娉婷,道:婷儿,你把衣服换上,我再为你做下伪装。 好。 季娉婷接过季翎岚手上的衣服,转到屏风后面重新换上。季翎岚让她将化妆品拿了出来,在她脸上描画了一番,好在他在之前无聊的时候,在解剖室里看过化妆博主的视频,虽然画起来手忙脚乱,却也有模有样。原本的柳叶眉画粗了些,圆润的鼻子变得高挺,略有些厚的嘴唇变成了薄唇,又在脸颊上画了些雀斑。 画完后,季翎岚仔细看了看,原本精致漂亮的少女,在他的一番改造后,变成了模样普通的少年,他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婷儿,徐宁说在林安城有一好友,任林安守卫军副千户,说要带我们到他家暂住,你现下女扮男装,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以免被人识破。 哥,我这般说话呢?动听的女声变成了清亮的男声,季娉婷笑眯眯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一怔,随即惊讶地说道:婷儿还会模仿男声? 季娉婷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地技能,曾跟一名异士学过。 季翎岚长舒一口气,夸赞道:婷儿真厉害!从现在起,你叫张庭,是我小弟,我是你大哥,可明白? 季娉婷点点头,道:明白。 季翎岚走到后窗,探头看了出去,外面已经全黑,加上又是阴天,灯笼的光照以外,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季翎岚转头看向季娉婷,道:别怕,我带你下去。 有哥在,我不怕。 季翎岚看了看时间,推开窗子,抱住季娉婷的身子,纵身跳了下去,随即脚步不停地躲到阴影处。在他们跳出窗子后,紧邻的窗子打开,随即又有三个人影跳了下来。季翎岚连忙招呼三人,一起离开了客栈。 在徐宁的引领下,五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宅子门前,徐宁上前敲了敲门,随即便传来应门声。在徐宁通报姓名后,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侍从模样的男子。 您是来自京都的徐大人?男子虽然这般问,眼睛却越过徐宁看向他身后,打量着季翎岚等人。 徐宁清冷的眼睛微微一闪,道:是,朱兄可在? 我家主子出去访友还未归。男子连忙让开门口,笑着说道:徐大人快请进,有事进来再说。 众人走进院门,男子随即关上大门,道:几位请。 季翎岚几人跟在男子身后,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个三进的院子,院子里来往的下人见他们过来纷纷驻足,躬身站在一边。 男子将众人引到正厅,笑着说道:几位请坐,奴才去给几位贵客泡茶,几位稍待。 分卷(129) 徐宁点点头,道:有劳。 见男子转身离开,季翎岚看向徐宁,出声问道:你之前可曾来过这里? 徐宁如实答道:两年前来过一次。 季翎岚接着问道:这些人你可有印象? 徐宁摇摇头,道:不曾见过。公子是怀疑朱凌欲加害与我? 你们此次随公主出使傅国,旁人或许不知,但太子妃定然知晓,朱凌与你的关系也定然会被查的一清二楚。若你来林安城,不能投宿客栈,理所当然会来找他,那这里定会被监控起来。你未曾见过这里的人,而朱凌又恰巧外出访友,这未免太过巧合。季翎岚顿了顿,道:而且我曾在客栈对面的茶馆见过此人。 季娉婷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道:哥,依你这么说,那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太子妃布下的人手,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我们进门至今,他们都未曾动手,说明他们并不想与我们硬碰硬,定会在茶里做文章。待会儿我们便佯装中招,若是我推测错误便罢,若是我推测无误,那我们便趁其不备,全部拿下。 身陷如此境地,季翎岚不仅不见丝毫紧张,还能迅速做出应对,可见其智勇双全,上位者的气势全开,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徐宁三人齐齐小声说道:是,公子。 几人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他们连忙禁声,看向门口的方向。男子端着托盘走进来,见几人正坐在厅中,笑着说道:奴才已经派人去通知主子,想必很快就能回来,几位贵客喝杯茶,稍等片刻即可。 徐宁状似随意地问道:不知朱兄去的何处访友? 男子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答道:我家主子去了李千户家。今日是李千户的寿辰,主子是去贺喜的。 原来如此。徐宁点点头,道:倒是听朱兄提起过,听说李千户家有位小姐,长得花容月貌,正值及笄之年,还未有婚配。 男子的手一顿,随即从容地说道:大人怕是记错了,李千户家中只有一子,今年刚到弱冠之年。 这样啊,那是我记混了。徐宁四下看看,道:两年未来,这房间里的陈设还和以前一样,朱兄还真是个勤俭的人。 可不是嘛,主子向来勤俭,好些家具都已经用了多年。男子挨个上了茶,道:几位请喝茶,奴才带人去清扫一下客房。 有劳。 男子再次躬身离开,却并未走远,而是躲在门外的阴影处,静静地观察着房内的情景。 黑暗中,一个身影靠近,小声说道:大人,要不要通知客栈里的人? 不必,这几人中并未有客栈中的一男一女,让他们按照原计划行动便是。主子吩咐,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大人! 男人的眼睛盯着厅中的五人,看着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谈笑风生,眼底露出嘲讽的笑意,直到看着他们统统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而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男人,每个人手上都带着武器。 众人走进正厅,男人看了看季翎岚五人,冷漠地命令道:处理干净。 是,大人。 季翎岚趴在桌子上,握紧手中的短刀,紧张地等待对方靠近,可还不待他出手,就听一声惨叫,靠近他的人噗通一声,倒地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惨叫声,厅中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每个人都是七窍流血而死。 男人大惊,连忙说道:快,退出正厅! 仅剩的两个人神色慌张地跟随男人退出正厅,刚刚还趴在桌上的徐宁骤然而起,抽出腰间长剑,朝着三人扑了过来。张烨和林奇也随之冲了过去,与对方三人交起手来。 季翎岚坐起身,看向身旁的季娉婷,有些惊讶地说道:婷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进来的时候,我就放出了宝贝们,嘿嘿。季娉婷娇憨地笑着,如果没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个天真的少女,眨眼间的功夫,将五个杀手悄无声息地杀死。 见季翎岚沉默,季娉婷有些忐忑地说道: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季翎岚回神,伸手摸了摸季娉婷的脑袋,安抚地说道:婷儿没做错,面对这样的处境,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季娉婷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道:嘿嘿,还是哥最疼我。 季翎岚笑了笑,道:把它们都收起来吧,我们出去看看。 好。季娉婷拿出瓶子,将五毒重新收回,和季翎岚一起走到院子里观战。 院子里,六人打的难解难分,不过还是徐宁他们占了上风,在僵持了一刻钟后,除了和他们打过照面的男人外,其他两人都被毙于剑下。 男人腹部中剑,被徐宁生擒,他抬头看向徐宁,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们的计划? 朱凌为人耿直,不够圆滑,以至于他战功赫赫,却依旧只是个副千户。他用全部的积蓄买了这么一个宅子,就连家里的家具都不舍得更换,又怎么舍得养这么多侍从。 徐统领不愧是影卫统领,张某栽得心服口服! 眼看着张周就要咬开藏在牙齿中的毒药,徐宁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往下一拉,让他下巴脱臼,抠出了牙齿中的毒药,随即又将他的下巴恢复原位。 季翎岚来到近前,看向张周,问道:你是谁,奉谁的命令? 张周看向季翎岚,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男人,能让影卫统领毕恭毕敬的,定不是普通人。他猜测道:你就是瑶华公主失散多年的独子?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一句话便道破我的身份,看来太子妃当真下了大功夫,要置我于死地。 张周面色一变,显然是没想到季翎岚知晓他主子的真实身份。 季翎岚一看张周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接着问道:你们把朱副千户如何了? 张周不答反问道:客栈的一男一女是你们布下的诱饵? 季翎岚没有回答他的打算,转头看向徐宁,道:搜搜他身上,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徐宁领命,蹲下身仔细地搜索着,从他怀中掏出两块令牌,递给季翎岚。 季娉婷凑近一看,道:哥,这一块是林安守卫军的腰牌,上面刻着朱字,以及副千户的字样,应该是朱凌的令牌。另外一块骁骥卫的腰牌,上面刻着张字,以及副统领的字样,他应该是太子卫队的副统领张周。 张周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季娉婷,道:能认出骁骥卫的腰牌,这位公子的身份定不一般。 季翎岚看向张周,沉吟了片刻,道:杀了吧。 徐宁等人一怔,完全没想到季翎岚会下这样的命令。 既然不能放虎归山,那便只能杀了。季翎岚明白他们为何会是这副表情,就连他也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下这样的命令,只是现实便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想活着就必须接受。 是,公子。 徐宁应声,抽出长剑,一剑便划破了张周的喉咙。 季翎岚尽量无视倒下的张周,平静地说道:客栈那边的人扑空,定会来这里与他们汇合,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此地。 那我们该去哪儿,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 回客栈,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季娉婷等人面面相觑,心中虽然担忧,却也没有其他好办法,随着季翎岚一起快步走向客栈,在徐宁三人的帮助下,纵身跃向二楼,从后窗进了房间。 季翎岚掏出火折子,点燃烛火,看向四周,房间里还算整齐,只有床边显得有些凌乱,床幔和被褥皆被利器割破,棉絮飞落在床前。季翎岚重新来到窗前,看看窗纸上被捅破的洞,以及落在地上的灰烬,道:他们也是从窗子进来的,想用迷药迷晕我们再动手,并未惊动客栈里的人,今晚我们便在这里休息,明天一早出城。 季娉婷有些担忧地问道:哥,他们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 若是换成你,从这里逃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季娉婷想了想,摇头说道:不会。 季翎岚笑了笑,道:安心休息,他们不会再回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呆在一间房内。 嗯嗯,好,听哥的。 夜深了,婷儿去床上休息吧,我要熄灯了。 季娉婷也没推让,乖巧地走到床边躺了上去。季翎岚则来到桌前坐下,吹熄了手中的烛火。 黑暗中,徐宁看向季翎岚,第一次真正想要去了解这个人,他不仅冷静睿智,还杀伐果断,与瑶华公主很像,是个很有才能的上位者。就连林奇和张烨都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季翎岚,仿佛刚刚认识他。 虽然房间里很暗,几乎看不到彼此,但季翎岚却清楚地感受到他们投注在身上的目光。他并不在意,也没打算理会,此时的他对傅南陵的思念达到极致,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固执地离开。 就在季翎岚在心里默念傅南陵的名字时,傅国皇宫内,正发生着一起政变。 翊坤宫内,贺明美端坐在大殿内,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傅南平,道:平王,你这是何意? 傅南陵笑了笑,道:母后,俗话说国不能一日无主,父皇驾崩,却未能立下遗诏,未免朝廷动荡,还是早立新君才是。 贺明美依旧神色淡淡,道:平王有话不妨直说。 母后果然不愧一国之母,做事说话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既如此那儿臣便索性直言。父皇在世时,早已属意儿臣作为太子人选,只是突发急症,未能立下遗诏,还请母后颁下懿旨,公布此事,拥立儿臣为新君,您为太后。儿臣保证,事后定加倍孝顺母后,让母后尊享一生。 平王带人围了这翊坤宫,若本宫不答应,是否便再也走不出去?看看对面拿着刀枪的军士,贺明美依旧面不改色。 母后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傅南平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道: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您没得选。 贺明美沉默了一会儿,道:今日本宫累了,待明日本宫定会给平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傅南平微微皱眉,沉默地看了贺明美一会儿,道:好,那儿臣便等着母后的答复。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傅南平敷衍地躬了躬身,转身走到大殿的门口,随即顿住脚步,扬声说道:特殊时期,为了保证母后的安全,就留他们在翊坤宫守卫,还请母后安心休息。 那就多谢平王好意了。 傅南平刚走出翊坤宫,就碰到了匆匆而来的兰贵妃。他眉头紧皱看着她,道:夜深了,母妃不在泽兰宫休息,来这里作甚? 安幽兰质问道:皇儿,如今这皇宫已在我们掌控之中,你为何还要来这翊坤宫? 要说安幽兰最恨的是谁,非贺明美莫属。年少时,她和贺明美一起进宫,仅仅因为太后是贺明美的姑母,贺明美就被封为皇后,而她只是被封为兰妃。两人斗了大半辈子,皇后虽然没有子嗣,却依旧稳坐皇后的宝座,而她始终低贺明美一头,这是她一辈子的执念。如今傅连昭死了,她的儿子控制了皇宫,将要继承皇位,她终于有机会压过贺明美,一定要坐上太后的宝座。 傅南平耐着性子,道:儿臣还需皇后的帮助,才能坐稳皇位。 皇儿这是何意?安幽兰皱紧了眉,再次质问道:难道你还想让她做太后? 母妃,皇后始终是皇后,只要她不犯错,无论是谁做皇帝,她都会是太后。 不成,你是我儿子,要做太后,也是我做,她贺明美算个什么东西。在儿子面前,安幽兰从来不遮掩自己的真性情。 傅南平心里升起一股烦躁,道:如今大局未定,母妃能否安生些,好好呆在你的泽兰宫里。 安幽兰神情一怔,脸色涨得通红,道:平儿,你怎能如此和母妃说话? 傅南平彻底失去耐心,道:来人,送贵妃娘娘回宫。 平儿,你 傅南平没再给安幽兰说话的机会,带着人转身就走。 安幽兰愤恨地看向翊坤宫,转身朝着宫门走去。可她刚到宫门口,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属下参加贵妃娘娘。娘娘,殿下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还请娘娘恕罪。 安幽兰扬手就是一巴掌,恼怒地说道:放肆!本宫也是你能拦的?让开! 侍卫的脸被兰贵妃长长的指甲刮了一道红痕,瞬间便肿了起来。他依旧拦在门口,道:娘娘,这是殿下的命令,属下不敢违背,还望娘娘莫要让属下为难。 安幽兰气得面容扭曲,发狠地说道: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人杀了你。 娘娘,便是您杀了我,属下也不能违背殿下的命令。 来人,把他拉下去杖责五百,本宫要看着他被活活打死。安幽兰面沉似水,将在傅南平那里受得气,全部发在这名侍卫身上。 安幽兰身边的嬷嬷犹豫了犹豫,跟着劝道:娘娘,如今大局未定,我们不易节外生枝,还是先回泽兰宫,待殿下登上皇位,一切再从长计议。 安幽兰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扬手就给了老嬷嬷一巴掌,道:本宫的命令你也敢质疑,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老嬷嬷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连忙跪倒在地,道:老奴知错,娘娘恕罪。 兰贵妃愤怒地喊道: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翊坤宫宫门被打开,贺明美出现在大门口。 兰贵妃一愣,呢喃道:贺明美? 放肆!皇后娘娘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分卷(130) 第106章 放肆!直呼皇后娘娘名讳, 兰贵妃,你可知该当何罪? 安幽兰神情一滞,随即极为敷衍地说道:皇后娘娘, 皇上突然驾崩, 臣妾心绪不宁,一时失言还请恕罪。 贺明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道:兰贵妃,不知你深夜在翊坤宫外大吵大闹, 意欲何为? 安幽兰挑衅地看着贺明美,道:皇后娘娘, 臣妾想与您单独说两句话, 不知可否? 贺明美为难地说道:本宫自是愿意,只是如今这翊坤宫被平王命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是你兰贵妃不是也不能自由进出么,更何况是本宫。 安幽兰脸色一僵,贺明美的话直戳她的痛处, 让她觉得失了颜面。她面沉似水, 看了看门口的侍卫,道:本宫看谁敢拦我! 若是兰贵妃当真有事,那便进来吧。贺明美说完,带着人转身走了。 安幽兰见状抬脚就要跟上, 却被门口的侍卫再次拦了下来。安幽兰眼神一寒, 伸手抽出侍卫的佩刀, 一刀捅了过去。噗呲一声, 佩刀贯穿侍卫的腹部,侍卫惊恐地看向安幽兰,随即不甘倒地。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安幽兰眼神阴冷的从众人身上划过,道:谁再敢拦本宫,本宫就要了他的命! 安幽兰的狠辣镇住了在场的人,他们不敢再阻拦,门口的侍卫躬身退到一旁。安幽兰见状脸色露出轻蔑的笑,昂首挺胸地走进了翊坤宫。 侍卫连忙将倒地不起的人送去御医院,又派人去找傅南平,禀告翊坤宫门口发生的事。 翊坤宫大殿内,贺明美放下手里的茶碗,看向走进来的安幽兰,眼底轻蔑的笑意一闪而过。 安幽兰来到殿前,极为敷衍地福了福身,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贺明美微微抬手,道:兰贵妃无须多礼。不知兰贵妃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安幽兰看看贺明美身边的嬷嬷,道:娘娘,臣妾有几句话,要单独和您说,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贺明美看向身旁的嬷嬷,道:你们先下去吧。 嬷嬷戒备地看了安幽兰一眼,福身说道:是,娘娘。 安幽兰也挥挥手,跟在她身旁的侍从也躬身退出殿外。 现在殿中已无旁人,兰贵妃有何话,可以直说了。 安幽兰抬头看向贺明美,道:贺明美,现在这里也无旁人,我们也不必再惺惺作态,不如有话直说。 贺明美轻蔑地笑了笑,道:安幽兰,惺惺作态的一直都是你吧,明明骨子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食人兽,却装作柔弱无辜的白莲花,且一装就是二十几年,本宫当真是自愧不如。 安幽兰的情绪轻易被挑起,她恼怒地看着贺明美,道:贺明美,当年我们明明同时入宫,家世相当,又皆有才名,若不是太后那个老不死的是你姑母,这皇后的位置怎会落入你的手中。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无论什么缘由,这皇后的位置我做了二十几年,而你安幽兰只能卑躬屈膝的向我行礼。 你!安幽兰被戳中痛处,面色变得难看,随即又笑了起来,道:贺明美,你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儿子傍身,你那儿子就是个短命鬼,平白占了嫡长子的名头,还不是死了十几年了。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报应你当年抢了我的皇后之位。 贺明美的脸色变了,她的儿子傅南恒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不过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讥诮地看着安幽兰,道:安幽兰,你可知方才平王是如何和本宫说的? 平儿?贺明美,你休想离间我们母子间的关系。 平王方才说若本宫颁下懿旨,让他继承皇位,他便尊我为太后,一辈子孝顺躬亲,做本宫的好儿子。所以安幽兰,即便本宫没有儿子傍身,你这辈子也都只能低我一等。 看着贺明美眼底的轻蔑,安幽兰彻底被激怒,道:不可能!我才是平儿的亲生母亲,他不可能尊你为太后! 安幽兰,你也就只会耍些小聪明,其实愚蠢的很,就连你的亲生儿子都嫌弃你,他觉得你做不了太后的位置,帮不了他,所以才会舍弃你,来找我。 我愚蠢?哈哈,我愚蠢!安幽兰看着贺明美笑得前仰后合,过了好半晌才停了下来,道:贺明美,你可知你那短命鬼儿子是怎么死的? 贺明美的脸色变了又变,道:恒儿是被你害死的? 见贺明美变了脸色,安幽兰眼底难掩得意,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着,没错,傅南恒确实死在我手里。 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安幽兰,贺明美恢复平静,道:安幽兰,我知晓你的心思,无非是想引我发怒,看我伤心的模样,以证明你的聪明,只可惜你这些小伎俩,在我这里没用。 你不信?安幽兰眼底的得意消失,眉头皱了起来,道:昭明十一年秋猎,是我买通了傅南恒身边的内侍,让他在傅南恒惯常戴的香囊里放了红腥草的粉末。红腥草的粉末能刺激动物的凶性,他坐下的马匹闻到气味从而发疯,将他甩至马下,以致被踩踏而死。事后,那名内侍趁乱将香囊换掉,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贺明美,你说这计划是否天衣无缝? 安幽兰,你说的可是真?贺明美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安幽兰见状心中大悦,无所顾忌地说道:事已至此,我便索性都说了,那名内侍不是旁人,正是当年还是个小太监的肖海。 肖海!好,很好,非常好!贺明美每说一句,语气中的恨意便更浓烈一些,道:安幽兰,你当真是蠢,如今对我说出实情,便莫要妄想我再帮你们母子分毫。 安幽兰不屑看着贺明美,道:帮?贺明美,你还说我蠢,你才是蠢得不可救药。如今皇宫已在平儿的掌控中,且半数以上的大臣都是平儿的支持者,有你的支持最好,没有也不过是多费些手脚,这皇位早晚都是平儿的,而太后的位置也只能是我的! 原来如此。安幽兰,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你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痛苦;二是逼迫傅南平舍弃我,自己顺利登上太后的宝座。你这算盘当真打的叮当响。 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安幽兰得意地笑了笑,道:没错,我本意便是如此。傅南恒是你的心头肉,而我是那个剜了你心头肉的人,纵然你贪恋权势,忍下这份仇恨,以平儿的性子,也定然不会再信你。你的下场从这一刻起便已经注定,而我才是那个胜利者。 脚步声响起,傅南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阴沉地看向安幽兰,道:母妃,为何不在泽兰宫休息,跑来打扰母后? 安幽兰看着傅南平,解释道:平儿,我只是想求皇后娘娘帮你,只是皇后娘娘似乎对我有些误解,她说当年傅南恒之死是我勾结肖海所为,皇后娘娘宁死也不会支持平儿坐上皇位。 傅南平双眼眯起,危险地看向贺明美,道:母后之前那般推脱,可是因为此事? 贺明美看看装腔作势的安幽兰,又看看信以为真的傅南平,她不禁笑出了声,道:果然不愧是兰贵妃,这装腔作势的功夫当真是无人能及,就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平王,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傅南平转头看向安幽兰,质问道:母妃,母后此话是何意? 平儿不信我?安幽兰看着傅南平难过地红了眼眶,道:平儿,若不是我故意激怒皇后,她怎会口不择言说出实情,她早就知晓傅南恒是被我所害 母妃!傅南平连忙打断安幽兰的话,却已无济于事,他心中恼怒,道:母妃,你为何这般愚蠢,可知如今大局未定,最忌讳的便是节外生枝?你现在不是在帮我,而是害我! 平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会害你?你这么说太伤我的心了。 安幽兰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若是换成别的男人,或许会心生怜惜,可惜对面是她儿子,傅南平再了解她不过。 傅南平心中烦躁,之前他就该再强势一些,直接让人将安幽兰软禁在宫内。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他不再理会安幽兰,转头看向贺明美,道:母后当真不打算帮我? 事到如今,即便本宫答应帮你,你也不会信。更何况本宫曾发过誓,若让我知晓是谁害死的恒儿,我定会将她碎尸万段。贺明美丝毫不掩饰眼底的仇恨。 傅南平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母后这又是何必呢?你明明可以尊享一生荣华,做傅国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却为一个死人,走上一条不归路,真是太不明智了。 我贵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二十几年,即便是你父皇也不敢对我如何,更何况是你。贺明美说的有恃无恐。 是吗?傅南平轻蔑地笑了笑,道:我想母后是糊涂了,还没弄明白现在的局势,整个皇宫被我所控,我想如何便能如何,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发现,母后无法接受父皇离开,在父皇灵前殉情。 你想杀我?贺明美看着傅南平,冷声说道:你可知谋害皇后等同于谋反? 如今这皇宫在我掌控中,我说什么谁敢不应。母后,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两位皇妹,不会为难她们。傅南平清楚现在能牵动贺明美心的,便只有她膝下的两个女儿。 傅南平,你当真以为掌控了皇宫,就等于掌控了天下?贺明美冷笑一声,道:简直愚不可及! 傅南平面色一沉,道:如今朝中大臣半数以上支持我继位,御林军也在我的掌控中,便是母后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御林军在你手中?你当真以为仅凭你的几句花言巧语,被你害得声名狼藉的林婉儿,会再度对你死心塌地?可笑! 傅南平闻言顿时变了脸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明美看着傅南平轻蔑地笑了笑,道:傅南平,你和你母妃一样,只会装腔作势耍些小聪明,难堪大用。若将傅国交由你手中,那傅国的百年基业,早晚会败在你手上。 傅南平从小就在褒奖声中长大,男子羡慕他才华出众,女子一心想嫁给他,从未有人说过他难堪大用,贺明美的轻视彻底激怒了他。傅南平阴沉地说道:皇后娘娘与父皇伉俪情深,无法接受父皇的离去,自愿殉葬。来人,服侍皇后娘娘上路。 贺明美厉声喝道:傅南平你敢! 我有何不敢!傅南平说得有恃无恐。 安幽兰同样看着贺明美,眼底流露出得逞的笑意。 傅南平身边的侍卫朝着贺明美扑了过去,却在他们到达之前,分别被长箭贯穿,噗通两声,倒在了地上。 安幽兰脸上的得意消失,随即看向贺明美的身后,那长箭分明是从他的凤椅后面射出。 傅南平面色一凝,连忙后退,冷声喝道:来人。皇后娘娘神志不清,肆意伤人,将其拿下! 是,殿下。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从殿外涌进来十数名身穿盔甲,手握兵刃的御林军。 贺明美安坐在凤椅之上,看向殿外走进来的众人,道:诸位可看清了平王的真面目? 傅南平闻言猛然转身,发现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诸位将军皆在身后,当然也少不了他的死对头傅南陵。他震惊地看向众人,道:你们你们怎会在此? 自然是本宫邀他们前来,看清平王你的真面目。贺明美顿了顿,接着说道:兰贵妃亲口承认她买通肖海谋害恒儿的事实,想必诸位也听得一清二楚。来人,将肖海给本宫抓过来。 是,属下遵命。殿内的御林军躬身领命。 傅南平不敢置信地说道:不可能,皇宫已被封锁,你们怎么可能深夜在此? 孙鹏春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虽然下官已交出兵权,但御林军还在下官掌控中,送几个人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孙鹏春,你敢背叛我!傅南平愤恨地看着孙鹏春。 殿下,下官只忠于皇上,从未跟随殿下,又何来背叛一说?孙鹏春直视着傅南平,不见丝毫恭敬,道:平王为了皇位,不惜陷害自己的发妻,杀害自己的宠妾,还差点连累自己的孩儿,这般品性之人怎能继承大位。 傅南平狡辩道:这一切皆是林婉儿所为,与本王何干? 那红腥草是你们母子害人惯用的伎俩,婉儿不过是你的替罪羊,为的就是逼婉儿让出王妃之位,留待和亲之用。可惜瑶华公主返回临国,和亲一事泡汤,你又转而示好婉儿,企图缓和与孙、林两家的关系。事到如今,却又将所有罪名推到婉儿身上,如此行径简直可耻!孙鹏春说得疾言厉色,丝毫不留情面。 被人这般顶撞,傅南平颜面扫地,恼怒地说道:孙鹏春,你好大的胆子,敢与本王如此说话! 傅南陵讥诮地看着傅南平,道:二皇兄,父皇刚刚驾崩,你便将皇宫封锁,还意图谋害母后,篡夺皇位,你可知此番所为等同于谋反。 父皇他属意我坐太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你一直在从中作梗,父皇才没能来得及颁下遗诏。傅南陵,今日这一切定是你在幕后谋划,真正想要谋反的是你才对! 傅南陵笑了笑,不急不缓地说道:父皇一开始是属意二皇兄做太子,奈何二皇兄野心太大,不仅算计兄弟,还算计父皇,甚至不顾百姓死活,傅国安危,只顾着发展自己的势力。二皇兄这般品行,让父皇失望至极,自然不会颁下诏书让你做太子。 傅南平激动地反驳道:你满嘴胡言!傅南陵,你如此污蔑与我,无非是想继承皇位,只可惜你不仅短命,而且还是个断袖,若傅国交于你手里,注定被断送。 傅南陵冷笑出声,道:污蔑?林贵妃与九皇弟之死,李琳儿之死,高眉儿之死,以及辽远一案的数万百姓,这哪一桩哪一件是冤枉了你? 分卷(131) 林贵妃和九皇帝之死是秋娘和李光礼所为,李琳儿是林婉儿所害,高眉儿是高府家奴所致,辽远一案是高瑾和孙毅为祸,与本王何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切不过是你强加于本王。傅南平虽然有时会犯糊涂,心智却非常强悍,即便是面对如此险境,依旧能对答如流,为自己狡辩脱身。 别的不说,咱们就说一说这辽远一案。二皇兄是否以为高瑾和孙毅皆被满门抄斩,你便可高枕无忧? 傅南平沉默地看着傅南陵,心中快速思考着各种可能。 傅南陵也不卖关子,直接命令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是,王爷。 众人的目光全部看向殿外,只见陆九和刘曦从殿外走来,而走在他们正中的是一名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眼到右嘴角,斜着划过整张脸。 陆九躬身说道:主子,人已带到。 男人看向傅南平的眼神满是恨意,走到殿前躬身行礼道:罪民高威参见皇后娘娘,陵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 你就是高威?平南王李霖惊讶地看着高威。 回王爷,罪民正是高威。高威虽然在回答李霖,眼睛却始终看着傅南平,见傅南平变了脸色,不禁笑着说道:平王殿下定然想不到我还活着吧。 林阁老林萧胥靠近李霖,出声问道:王爷,这高威是何人? 李霖小声解释道:高威名义上是高瑾的第二子,其实是张汉臣的亲子,也是这世上唯一知晓辽远一案幕后主使的人。 林萧胥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高威,你来指认一下,这辽远一案的幕后主使是谁? 回王爷,辽远一案的幕后主使,便是这大殿之上的平王。无论是高瑾,亦或是孙毅,都不过是平王的马前卒。苍山山腹下的那支军队,以及兵工厂,也是在平王的授意下建成。高威的眼睛始终盯着傅南平,就像野兽在盯着猎物。 一派胡言!傅南平极力为自己辩解道:高威是被通缉的死囚,他定是为了求生,才被傅南陵利用,诬陷于本王,你们切勿轻信。 诬陷?皇后娘娘,陵王殿下,诸位大人,罪民这里有孙毅写下的书信为证,可证明平王便是辽远一案的幕后主使。高威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于头上。 陆九将书信接了过来,来到殿前双手呈与贺明美,贺明美看过后,又交给傅南陵。傅南陵展开信件,象征性地看了看,随即交给李霖等人传阅,最后这密信再次回到傅南陵手上。他扬了扬手中的密信,道:二皇兄,这密信上不仅有台头,还有落款和印章,你还有何话要讲? 这密信是伪造,谁人不知你身边的小李子最擅此技。傅南平看向傅南陵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二皇兄,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当真是死不悔改!来人,请庞公公。 庞立从殿外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奴才庞立,见过皇后娘娘,陵王殿下,诸位大人。 庞公公是父皇的贴身内侍,很多事父皇都交于庞公公去办,包括辽远一案的后续,现下就让庞公公说说,三年前父皇都查出了什么。 庞立应声,沉吟了一会儿,道:三年前奴才有幸参与辽远一案的侦办,并在陵王殿下的英明领导下 傅南陵打断庞立的话,道:直接说重点。 庞立有些尴尬地应声,接着说道:高瑾落网后,孙毅派出两拨人马前往京都报讯,第一拨便是高威,不过他只是孙毅设下的诱饵,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以掩护真正报信的第二拨人马,也就是孙毅的长子孙焕带领的人马。他们绕道平城,前往京都,进的便是平王府 傅南平打断庞立的话,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有证据? 庞立淡定地答道:有。平王府的内侍小钱子,是皇上安插在平王府的眼线,他可以证明。 来人,带小钱子。 傅南陵的话音一落,殿外便走进来一名内侍,来到殿前跪倒在地,道:奴才小钱子,见过皇后娘娘,凌王殿下,诸位大人。 傅南陵出声问道:小钱子,三年前孙焕带人前往平王府,此事可属实? 回王爷,此事属实,是奴才亲眼所见,并已上报皇上。 在此之前你可曾见过孙焕? 回王爷,奴才未曾见过。 那你为何断定那就是孙焕? 回王爷,孙焕被灭口,是奴才处理的尸体,他的身上有令牌。奴才上报皇上时,已将令牌一同上交。 庞立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到小钱子眼前,问道:可是这块? 小钱子仔细看了看,点头说道:是,就是这块。 庞立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于贺明美,道:皇后娘娘,这是当时小钱子上报的密信。 贺明美接过密信,展开后看了看,道:平王,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讲? 第107章 这是诬陷!本王还是那句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不知庞立与傅南陵亲近,这些东西皆可伪造。 庞立反驳道:这密信是用特殊材质制成, 除了皇上安插在各处的眼线能用, 且每人所用密信皆不同,无人能伪造。 你!傅南平恶狠狠地瞪着庞立, 道:狗奴才,你敢诬陷本王, 罪该万死! 辽远一案证据确凿,皇兄便是再狡辩也无用。既然已经说到此处, 那便索性都说个清楚。来人, 将人全部带上来。 陆九应声,转身退出殿外,随即带进来一群人,他们纷纷跪倒在地,向贺明美和傅南陵行礼, 看向傅南平的眼神皆带着刻骨的仇恨。 民妇邱氏见过皇后娘娘, 陵王殿下,诸位大人。请皇后娘娘为民妇伸冤! 贺明美看向邱氏,问道: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邱氏躬身答道:民妇邱氏乃是原御医院院判李光礼的发妻, 他们皆是夫君的族人, 八十余口, 如今仅剩我们八人。 李光礼?贺明美微微皱了皱眉, 道:李光礼谋害林贵妃母子被查属实,谋害皇室罪同谋反,族人受其牵连实属正常, 你们有何冤屈? 邱氏连忙辩解道:皇后娘娘容禀,我家大人之所以如此做,皆是受平王的胁迫。 贺明美看了一眼傅南平,道:哦?此话怎讲? 我家大人向来清廉节俭,从不肯趋炎附势,家中日子过得很是清贫。虽如此,却一家和乐,尽享天伦。谁知就因如此,才被平王看中。他设计我儿醉酒,诬陷我儿杀人,以此要挟大人帮他做事,大人不肯,他就以我儿的性命相胁。大人年近不惑,只有一子,若我儿死了,李家便断了后。可若是答应,那便是谋害皇室,罪同谋反,那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大人宁愿舍弃我儿,也不肯应允。可平王不肯罢休,竟以李氏全族的性命相要挟,并保证事成之后,保住李氏全族,大人无法只得答应。可大人信不过平王,在事前便将家中老小送出城外,并知会全族举家迁徙。谁知我们并未死在律法之下,却还是遭到灭口,李氏一族八十七口,如今只剩下我们八人。皇后娘娘,林贵妃一案的幕后主使是平王,还请娘娘为我等伸冤啊! 你们可有证据? 皇后娘娘,民妇这里有大人的绝笔信,可证明民妇所言非虚。邱氏从袖袋中取出一份书信,双手奉于头上。 庞立将邱氏手中的书信接过,呈与贺明美。贺明美看后,又交由诸位大人传阅。 不,你们这是诬陷,你们都是傅南陵的帮手,联起手来想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平儿,平儿才是皇上认定的皇位继承人,你们才是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安幽兰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贺明美无视安幽兰,道:无论是辽远一案,还是林贵妃被害一案,都是证据确凿,平王谋害皇嗣,贪污赈灾粮款,私养军队,已是罪大恶极。来人,将平王拿下,押进宗人府,听候发落。 傅南平脸色极度难看,他抽出腰间长剑,环顾众人,呵斥道:我看谁敢动本王! 陆九和刘曦对视一眼,纵身一跃,双双朝着傅南平扑去,霎时间与傅南平战在一处。 安幽兰想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庞立带人擒住。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你们敢这样对我,统统罪该万死!安幽兰不停的挣扎着,咒骂着。 贺明美走下凤椅,来到安幽兰近前,一扬手狠狠打在她脸上,愤恨地说道:安幽兰,你害死本宫的恒儿,本宫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是,本宫没有,傅南恒的死跟我无关,你休想污蔑我! 污蔑?来人,将安嬷嬷给本宫带上来。 安幽兰一怔,随即看向殿门的方向,果然见安嬷嬷被侍卫带了上来。她转头看向贺明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明美没有搭理安幽兰,看向安嬷嬷,道:安嬷嬷,你跟随安幽兰进宫已有二十多年,她这些年做的事,你应该一清二楚,今日便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若所说属实,本宫可免你死罪。 安嬷嬷抬头看了安幽兰一眼,道:是,老奴定当据实已告。 安嬷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居然也被人收买?安幽兰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嬷嬷。 启禀皇后娘娘,大皇子确实是被兰贵妃和肖海密谋所害,不止如此,孙嫔流产,刘妃被栽赃与侍卫通奸,甚至华贵妃早产,皆是因为兰贵妃下毒所致。 华贵妃?贺明美看向傅南陵,见他一脸惊讶,道:那这么说陵王的身子如此孱弱,也是安幽兰所害? 是,兰贵妃嫉妒华贵妃受宠,唯恐她肚子里的皇子会子凭母贵,将二皇子比下去,便收买了华贵妃身边的侍女枣香,在她的饮食中下毒,所以才致华贵妃早产,陵王生来体弱多病。 安幽兰,本宫当真没想到你心思歹毒到这种程度,你双手沾满鲜血,害死多少条无辜性命,夜深人静时,便不会害怕么? 贱婢,居然敢诬陷我,看我不杀了你!安幽兰说完朝着安嬷嬷扑了过去,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 皇后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话,便死无葬身之地。 贱婢!老狗!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你居然陷害我!安幽兰疯狂地挣扎着,看向安嬷嬷的目光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待我不薄?兰贵妃,老奴自认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地侍候你,只希望你能善待我那一双儿女,却没想到你为了拉拢人心,将老奴的女儿送给肖海做对食,让她活活被折磨致死,老奴今日便为莲儿报仇!安嬷嬷看向安幽兰的眼神也充满仇恨。 那贱婢居然想爬上平儿的床,我怎能轻饶了她,没将她千刀万剐,你就该感激我!安幽兰抬头看向贺明美,道:贺明美,你勾结陵王谋朝篡位,你罪该万死!皇位是平儿的,太后的位置是本宫的,你休想和本宫抢! 贺明美恼恨地说道:来人,给本宫打,打到不能说话为止,本宫倒要看看,你的嘴巴到底有多硬! 是,娘娘。 贺明美身边的嬷嬷不知从何处拿了把铁质的戒尺,一抬手就狠狠地抽向安幽兰的脸颊,啪的一声,异常响亮,仅一下便打的安幽兰吐了血,还掉了一颗牙齿。 傅南平将两只手指含在口中,一声哨响,大殿外突然窜出一群死士,将傅南陵等人团团围住。 傅南平看向殿中众人,面露阴狠之色,冷酷地说道:杀,一个不留! 黑衣死士一拥而上,拎着武器见人就杀。陆九和刘曦连忙后撤,护在傅南陵和贺明美身边。而在场的武将也纷纷抽出武器,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护在身后。 陆九从袖中抽出信号弹,飞身来到殿外,咻的一声信号弹升空,瞬间爆开。寂静的夜被尖锐的声音划破,紧接着便是震天响的喊杀声。偌大的翊坤宫,到处都是拎着武器对砍的人。 傅南平手持长剑,目标锁定人群中的傅南陵,重生一世,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傅南陵手里,这种不甘和仇恨若是能化成实质,定能将傅南陵烧成灰烬。 傅南陵,今日便是死,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傅南陵轻蔑地笑了笑,道:就凭你! 傅南平只觉得怒气直冲大脑,举起长剑直指傅南陵,道: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杀了傅南陵! 死士得到命令,纷纷朝着傅南陵围了过来。 傅南陵见状连忙拉开与一众大臣的距离,说道:李爷爷,林阁老,你们离我远点,以免误伤。 李霖面色一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说其他,无论如何你是君,我们是臣,哪有臣不顾君之理。 李爷爷,您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是我和二皇兄之间的恩怨,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林萧胥出声说道:殿下此言差矣,殿下是现今最佳的继位人选,即便我们几个都交代在这儿,也不能让殿下出事。 林阁老说的没错,今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保住殿下!孙鹏春跟着应声。 傅南陵见目的达成,欣慰地说道:好,那今日诸位便随本王大开杀戒! 李霖等人以为傅南陵只是说说而已,不曾想他当真抽出一把长剑握在手中。说话间,死士已经扑了上来,陆九等鹰卫率先与其短兵相接,随后便是小李子等宦官,之后便是李霖等武将,他们将傅南陵和贺明美围在正中,努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陵儿小心!贺明美见一名死士冲出人群,朝着傅南陵砍了过来,连忙出声示警。 分卷(132) 傅南陵举剑格挡,却力有不逮,被死士压住长剑,死士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却在下一瞬,被傅南陵的匕首刺中胸膛,不甘倒下。 傅南陵刚喘了口气,又有一名死士突破人群扑了上来,他连忙旋身让过死士的短刀,随即拿出季翎岚给他的麻/醉喷雾,屏住呼吸,对着他的脸喷了两下。死士以为只暗器,连忙闪开,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浑身无力倒地不起,傅南陵拎起长剑对准他的胸口捅了下去。 接连两名死士死在傅南陵这个病秧子手里,傅南平恼怒异常,骂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傅南陵拎起长剑直指傅南平,挑衅地意味甚浓,傅南陵怒气高涨,不管不顾地朝着傅南陵扑了过来。陆九等人想要过来救援,却被死士缠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傅南平冲到傅南陵面前,与其打在了一处。傅南陵狼狈地躲闪,甚至连滚带爬,傅南平就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下又一下的戏耍着他,在他将积攒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之前,他不会那般轻易杀了傅南陵。 倒在地上的傅南陵突然看向傅南平的身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道:阿岚,你终于来了。 傅南平一怔,随即转头看向身后,却并未看到季翎岚的身影,当他意识到自己中计时,连忙回头,却为时已晚,长剑穿过他的胸口,剧痛随之传来,他怔怔地抬头,看向傅南陵冰冷的双眸。 傅南陵打掉傅南平手中的长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皇兄,前世你死在我手里,这一世你又死在我手里,这就是宿命,你再挣扎也无用。 傅南平死死地揪住傅南陵的衣领,虚弱地问道:傅南陵,阿阿岚去哪儿了?你把他怎怎么了? 听傅南平提起季翎岚,傅南陵心中怒火中烧,他再次想起傅南平之前的话,道:阿岚也是你配提及的。傅南平,即便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阿岚前世之仇! 哈哈哈哈傅南平咳出一口鲜血,道:我不配?傅南陵,你更不配,是你你抛弃了他,否则他怎会怎会任我欺凌?阿岚的滋味 傅南陵愤怒地抽出长剑,再次捅了进去,傅南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狰狞地笑着倒地,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傅南陵,直到最后一丝生命之光消失。 随着傅南平的倒下,那批死士也没了斗志,很快便被冲进来的御林军和鹰卫收割。 被打晕的安幽兰却在这时醒了过来,可当她看到傅南平的尸体时,又再次晕了过去。 傅南陵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清理战场,以及捉拿傅南平余党之事,全权交给了贺明美,以及内阁诸位大臣,自己潇洒地抽身离开。一方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并没有特别在意那个位置;一方面是充分让贺明美和诸位大臣体会到他的信任。 傅南陵回到王府,在小李子的侍候下洗了澡,躺上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无论是胜利的喜悦,还是对前世的懊悔,他都想和季翎岚一起分享,可季翎岚此时却在千里之外。他掏出怀表,看着上面跑动的指针,呢喃着说道:阿岚,我们何时才能相见? 季翎岚似是感应到什么,也掏出怀表摩挲着,思念就像疯长的野草,煎熬着两人的心。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刚微微亮,季翎岚便睁开了双眼,道:收拾收拾走吧,我们必须快点出城。我和婷儿一起,你们三个分别出城,马匹不要了,换成马车。 公子,那我们在何处汇合? 这里我不熟悉,你们来定。 徐宁想了想,道:出城后往南十里有座山,山脚有个茶棚,我们便在那里汇合。 好,那就这么定了,走吧。 五人相继出了客栈,并未带走马匹,而是在街市上买了辆马车,雇了一个马夫。季翎岚命令徐宁偷了几名行商的路引,几人这才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在相约的地点汇合后,季翎岚打发车夫离开,由张烨驾车,一行五人再次上了路。 季娉婷松了口气,道:哥,这次多亏有你,否则我们就危险了。 季翎岚依旧眉头紧皱,道:他们这次的目标不只是我,我担心母亲那边也会出事。 季娉婷也跟着皱紧了眉,道:哥,你是说他们还打算暗杀父亲母亲?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 季娉婷担忧地说道:哥,那我们还是快马加鞭赶往京都吧。 季翎岚点点头,道:好,接下来我们就加紧赶路,尽量不要进入城池,所以若是路上遇到村庄,我们尽量多补给一些食物。 好,听哥的。 一行五人加紧赶路,为了保险起见,自从临安城出来,便没再进过城镇,夜间都在野外露宿。就这样赶了半个月的路,眼看着再有一百里就要到皇都了,他们不能再露宿荒野,必须经过陵城,才能进入皇都。 看着面前被封锁的城门,季娉婷忍不住出声问道:哥,你打算怎么办? 等,以我们的速度,定在母亲他们之前,我们便在此处等待他们,与他们汇合,再进这陵城。 哥,也不知母亲他们几日才能到,我们若是在此处停留过久,定会引起他们注意。 徐宁出声说道:公子,郡主,距离这里不远的山上有座破庙,不若我们在那里落脚,再轮流过来等候公主,一个人的话目标不会太大。 季翎岚点点头,道:可以,便按徐宁说的办。 五人赶上马车前往不远处的山坡,说是山,不过是个几十米高的土丘,有一条还算平坦的土路,虽然费点力,到底能把马车赶上去。 来到破庙前,众人下了马车,徐宁率先走进破庙检查了一遍,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让季翎岚和季娉婷进去,张烨则主动下山去官道守着。林奇和徐宁将破庙简单地打扫了一下,五人便算是在这里落了脚。 季翎岚看向季娉婷,关心地问道:婷儿,最近半月一直在风餐露宿,可还习惯? 季娉婷拢了拢头发,笑着说道:除了不能洗澡外,没什么不习惯的,只要哥不嫌弃我就成。 像季翎岚他们还好些,再经过河流的时候,可以下河洗一洗,但季娉婷是女子,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近半月都没洗过澡。 哥哥怎会嫌弃妹妹?季翎岚从包裹里拿出点心,递给季娉婷,道:马上快入夜了,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谢谢哥。季娉婷接过点心小口的吃着。 季翎岚出声问道:婷儿,这太子有几个子嗣? 季娉婷答道:太子舅舅有一子三女,其中一子一女是太子妃所生,表哥叫临永夜,表姐叫临仙儿,其他表妹是太子侧妃所生,大的叫临梨儿,小的叫临秋儿。 季翎岚接着问道:今年多大? 表哥十八,表姐十六,两个表妹一个十四,一个九岁。 听说太子府的世子体弱多病,可当真? 季娉婷点点头,道:当真,自小就体弱多病,动不动就感染风寒,太医说是因为太子妃怀胎时误食了什么东西,差点就导致小产,后来孩子是保住了,但落得个体弱多病的结果。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太子妃在你印象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娉婷想了想,道:舅母温柔亲切,对我非常疼爱。小时候父亲要领兵打仗,母亲每次都要随行,只留我一个人在皇都,那时我都会搬进太子府,与表哥表姐作伴。吃穿用度,无论那一方面舅母从不偏心,表哥表姐有的,她也会给我准备一份。若不是亲耳听到巧意姑姑说,是舅母派人暗杀哥哥,我绝不相信舅母会这么做。 季翎岚安抚地摸摸季娉婷的发顶,道:婷儿别难过,你还有父亲母亲,还有我。 哥,你说舅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还有表哥和表姐,他们那么宠我,也是假的吗? 热衷于权势的人心机都很深,他们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但无论是什么目的,最终都是为了自身利益。若有人与他的利益无害,甚至有益,那么他就会对这人千般好;一旦这人有损他的利益,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甚至除掉。季翎岚顿了顿,道:你表哥表姐,我没接触过,不敢下定论,但你舅母确实是个有心机的人。 也是,那天在林安城,张周说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他们已经察觉母亲那边有问题,多半已经确定问题在我,舅母还下了那样的命令,足以说明她对我当真没有半点真心。 见季娉婷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季翎岚心疼地说道:婷儿,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那是傻瓜才做的事,婷儿这么聪明,可不能做个小傻瓜。 季娉婷噗呲一笑,道:哥,你还真是会哄人开心。也不知哪家姑娘会有这等福气,嫁给你做妻子。哦对了,哥上次说过已经有了心上人,那是谁呀,现在可以说了吗? 他啊季翎岚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傅南陵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道:是个很聪明又很傻的人。 季娉婷听得有些困惑,道:哥,你不觉得你说的很矛盾么? 季翎岚笑着说道:不矛盾。在处理正事上,他很聪明;在面对感情时,他又很傻,所以我才会那么说。 原来是这样啊。季娉婷好奇地问道:那这个人是谁? 现在还不方便说,待以后你们见到,我再向你们正式介绍。季翎岚不确定瑶华公主和季明秋在得知他和傅南陵定情后的态度,现在这种局势下,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这么神秘啊。季娉婷随即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哥,你刚才的意思是说,她会来临国找你么?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道:多半会。 哇哦,千里追夫,这也太勇气了吧!季娉婷笑着说道:哥,若是她当真来了,你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奇女子,能有这份勇气。 季翎岚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第108章 傅国京都, 自那次宫变已经过去半个月,傅连朝的国丧也在七日前办完,傅南平已死, 支持他的大臣, 在诸多证据面前也闭了嘴。在贺明美和内阁大臣的支持下,傅南陵成了下一任傅国皇帝的准继位者, 继位时间就定在十月初九。整个京都百官都为继位大典忙的不可开交,唯有傅南陵乐得清闲。此时的他正在作画, 画的是同一个男人,侧脸、正脸、低头、抬头每个动作, 喜、怒、哀、乐每个表情, 每一幅都不同。 房门被敲响,小李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道:主子,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公子举荐, 身上带着公子的亲笔书信。 公子?傅南陵的手一顿, 能让小李子这般称呼的便只有季翎岚,他激动地放下笔,道:快把书信拿来。 小李子应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傅南陵。 傅南陵看着信封上字阿陵亲启, 熟悉的称呼让他不禁眼眶发酸, 道:是阿岚的笔迹! 傅南陵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拿出里面的信纸,看着上面的文字不由一愣,随即说道:帮我将《大傅律》拿来。 小李子也是一愣,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来到书架前,将《大傅律》取了下来,递给傅南陵。 傅南陵接过书,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去把人带到偏厅,让他等一会儿。 是,主子。 季翎岚给傅南陵的信里,写的全是数字,为的就是保证信件落到别人手里,他们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而这是季翎岚在和傅南陵确定关系的那半个月里,两人商量的通信方式,母本便是《大傅律》。 第一次翻译,傅南陵有些陌生,这薄薄的一页纸,他竟翻译了半个时辰,将所有的字都翻译好后,他又认认真真地誊写了一遍,这才拿起信读了起来。 阿陵安好: 算算时间,我们已分开半月有余,心中甚是思念。以前总听人说相思苦、相思苦,那时总会觉得矫情,此时才明白个中滋味,才知当真正思念一个人时,心中的滋味是多么苦涩难言。 我知阿陵也定会如我一般,被相思的苦涩纠缠,但阿陵要时刻记得你的身子不同常人,定要控制情绪,调养好身子,这样才能留待来日,我们百年相守。 送信之人是我在苍城偶然碰到,他素有才名,人品亦不错,只是被人陷害,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我怜惜他才华,方才举荐与你,是否留用全在你自己斟酌,不必因我违背原则。 最后我只想说:阿陵,离开你这些时日,我才知晓心中对你的爱意有多深,但愿我们分开的时日不会太久,期待我们再见时,能相守到白头。 阿陵,我爱你! 阿岚留 昭明二十四年九月初三 傅南陵拿着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没出息的掉下泪来,虽然两人已经确定关系,但季翎岚却很少说这样直白的话,如今看到这些,傅南陵心下激动的同时,对季翎岚的思念也更加浓烈。 阿岚,你等着我 读了十数遍后,傅南陵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书信,提起笔打算给季翎岚写封回信。可这信写起来当真不容易,他必须先写好草稿,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大傅律》上对应,若是没有的字,还要重新替换,有时整句话都要换掉,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信写好。 将信小心的放进信封,又用蜜蜡封好,傅南陵扬声叫道:小李子。 小李子闻言连忙应声,推门走了进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傅南陵将书信递给小李子,吩咐道:让人将这份书信送到临国,记住,务必亲手交到阿岚手中。 主子,若是如此的话,那咱们在临国的人恐怕会暴露。虽然明知傅南陵会不悦,小李子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傅南陵微微皱眉,道:即便会暴露,那也定于阿岚无关,以后莫要质疑我的命令,否则你便不再适合留在我身边。 分卷(133) 小李子心里一紧,连忙躬身说道:奴才知错,主子恕罪。 傅南陵淡淡地说道:去吧,尽快将信送出。 是,主子,奴才遵命。小李子拿着信躬身退出门外。 傅南陵小心地将季翎岚的书信收好,这才转身离开书房,小林子见状连忙跟上。 傅南陵出声问道:送信的人可还在偏厅? 小林子答道:在,一直在偏厅等着。 傅南陵接着问道:人长得什么样,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小林子听得一愣,随即答道:回主子,那人相貌不差,有些清瘦,看起来二十几岁,至于是否有婚配,这个奴才便不知了。 傅南陵一听心里有些泛酸,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道:这般年轻能有什么才华,怎的就被阿岚看中了? 傅南陵带着醋味的语气,即便是不通人事的小林子也听得真切,顿时心里有些发苦,斟酌半晌方才答道:回主子,公子向来心善,大约是看他可怜吧。 傅南陵认同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阿岚这心善的毛病,也不知何时能改改,总这样定会让人欺负了去。 小林子闻言悄悄松了口气,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公子聪明绝顶又有福气,定能逢凶化吉,遇事呈祥。 你这话我爱听,就赏你十两银子吧。 小林子顿时喜笑颜开,道:多谢主子赏赐。 傅南陵径直走向偏厅,小林子先一步来到门前,扬声说道:王爷驾到。 吴青一听,连忙站起身,躬身来到门前等候,见有人进门,连忙行礼道:小民吴青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南陵来到桌前坐下,道:起身吧,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吴青应声,依言抬起头,眼睛却始终看着下方。 傅南陵仔细地打量了打量,心里倒掉的醋坛子立了起来,吴青虽然长相端正,却当真算不上多好看,跟他比还是差远了。 傅南陵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叫什么,今年贵庚,是否婚配? 吴青被问的一愣,却还是如实答道:回王爷,小民姓吴名青,字慧敏,今年二十有五,虽还未婚配,却已有心上人。 哦?你那心上人是谁? 吴青被问的心里直犯嘀咕,道:回王爷,小民心上人姓许,名如君,是小民的寡嫂。 吴青犹豫了犹豫,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毕竟这事但凡傅南陵想查,一查就能查到。 寡嫂?傅南陵微微皱眉,道:你可知这般做有违人伦? 吴青心里一紧,深吸一口气,道:王爷,事情是这样的 吴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包括如何遇到季翎岚,以及季翎岚后来的到访及规劝。 王爷,我与阿君两情相悦,且大错已经铸成,我不能辜负她,若王爷觉得不妥,那小民自行离去便可,还请王爷勿怪。 傅南陵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声呢喃道:阿岚啊阿岚,不愧是你,当真是与众不同。 吴青被傅南陵弄的一头雾水,又不敢多问,只能忐忑地站在原地。 这么说来,你的画技还不错,不若画一幅给本王看看。 吴青连忙应声,道:不知王爷想让小民画些什么? 就画阿岚吧,你见过的阿岚。 是,小民遵命。 傅南陵扬声说道:来人,准备笔墨纸砚。 小林子应声,转身退出偏厅,没一会儿的吩咐,便将该用的东西全部备齐,放在了桌上,道:吴公子请。 吴青连忙道谢,将头上的发带解了下来,又将右手的袖子卷起,用发带绑了起来,这才拿起笔,开始作画。 吴青作画时,和平常完全不一样,此时的他神情肃穆、专注,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因自信而产生的傲气,看得傅南陵连连点头。读书人有才华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有傲骨,这样的人才能撑得起他的才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傅南陵相当有耐心的等着,若是旁人,或者画的不是季翎岚,恐怕他早就挥袖而去。 终于吴青停下了笔,直起身子看向傅南陵,躬身说道:王爷,画已成,还请过目。 傅南陵起身走了过来,打眼一看就深深被吸引,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自然地坐在矮凳上,与身旁的几人说笑着,让人仿佛置身其中,忍不住好奇他们聊了什么,当真是栩栩如生。 傅南陵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吴青及时出声阻止,道:王爷,画还未干,莫要脏了您的手。 傅南陵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吴青,称赞道:吴先生果真大才,不愧是阿岚看中的人!来人,赏银五十两! 是,主子。小林子连忙去账房支银子。 吴青躬身说道:多谢王爷赏赐。 既然来了,那便在别院住下吧,好好准备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 可小民如今只是白身,恐无法参与秋闱大考。 本王会恢复你的功名,你安心备考便可。 吴青激动地跪倒在地,道:多谢王爷,小民定努力备考,绝不辜负王爷厚望! 方才赏赐时,吴青表现的很平静,如今却因为恢复功名能参考而激动不已,可见他的品性,傅南陵不禁满意地笑了笑。 小林子拿着赏银回来,随即又带着吴青去了别院。 傅南陵看着桌上的画,怎么看怎么觉得周边那几个人很碍眼,却又不舍得毁掉,只能等干了,将画折起来,只留季翎岚那一面。 傅南陵拿着画,回了书房,小李子跟了进来。 主子,临国那边出事了。 傅南陵一怔,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可与阿岚有关? 小李子如实答道:王爷,临国皇都来信,说是临国皇帝病重,城中戒严,正在搜查各国细作。 临国皇帝病重?傅南陵沉吟了一会儿,冷笑着说道:什么时候不病,偏偏选在瑶华公主出使的时候病重,这病来得也太巧了。 主子的意思是临国皇帝病重是人为? 临国太子懦弱无能,唯一的子嗣又体弱多病,威望根本不及瑶华公主。现今瑶华公主又找到了阿岚,对临国太子的威胁更大,他那个有野心的太子妃,害怕自己的地位难保,所以想要铤而走险。傅南陵担忧地说道:如今临国皇都被封锁,名义上是搜查各国细作,实则是在找阿岚。阿岚如今的处境非常危险。 如此说来,那公子的处境确实不妙。 前段时间,临国到底出了何事,为何消息传递如此缓慢? 小李子连忙解释道:回主子,前段时间骁蓝卫突然抓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我国安插在临国的暗桩,不过好在他们只是外围成员,并未伤及核心,所以传递消息慢了些。 傅南陵点点头,命令道:你通知临国那边,让他们务必保护阿岚安全,一切听命与他。 小李子一怔,犹豫了一瞬,应道:是,奴才这就去传信。 傅南陵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悦,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临国陵城外的破庙内,季翎岚五人,一等就是三日,终于等来了瑶华公主率领的使节团。只是使节团的人数非但没少,还增加了许多,至少有千人之众,个个身着盔甲,手执武器。 张烨在通报后,顺利地见到了瑶华公主,在得知季翎岚等人在破庙以后,瑶华公主和季明秋随即赶去。 瑶华公主上下打量两人,关切地问道:阿岚,婷儿,你们这一路可平安? 幸亏有哥在,我们才能有惊无险。季娉婷看向吊着胳膊的季明秋,担忧地问道:父亲,您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无碍,皮肉伤而已。季明秋安抚地笑了笑,道:看到你们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季翎岚出声问道:母亲,可是你们路上也遭遇了截杀?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激动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母亲,孩儿不孝,如今才缓过神来,还请母亲莫怪。 不怪,不怪。瑶华公主拉着季翎岚的手,不禁红了眼眶,道:有生之年,能听你叫我一声母亲,我便知足了。 季明秋揽住瑶华公主的肩膀,安慰地说道:瑶儿这是什么话,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日还长着呢。 季翎岚连忙应和道:是啊,母亲,父亲说的对,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母亲不嫌我烦便好。 瑶华公主擦擦眼角,高兴地说道:不嫌不嫌,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会嫌弃阿岚。 季翎岚转移话题道:母亲,路上到底发生何事,父亲怎会受伤,这外面的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瑶华公主将这一路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自他们从苍城分开后,瑶华公主要晚季翎岚他们一日的行程,就在他们刚刚出了柳城后,就遭到一队人马的截杀。对方人数颇多,个个黑布蒙面穿着夜行衣,二话不说就冲向使节团。 瑶华公主他们早有防备,很快便做好应对,即便如此,因双方人数悬殊,瑶华公主一行人也是死伤惨重,季明秋为了保护她,还被杀手刺中肩膀。不过好在他们浴血奋战,将所有杀手都斩于剑下,事后清理尸体,依旧从他们身上翻出了傅国军队的令牌。 瑶华公主一行人快速赶往林安城,在表明身份后,被守将张成林迎进了城。张成林与季明秋是多年挚友,曾在一起从军多年,是瑶华公主信得过的人。 瑶华公主担忧季翎岚一行人的安危,询问张成林最近城中可有异常,张成林平日里公务繁忙,对城中的事关心甚少,倒是被问的一愣。招来城中经历孟亮询问,言之并未发生异常之事。 可傍晚时分,就有人来报,朱凌失踪,且家中有血迹。瑶华公主觉得不对,随着张成林去了朱凌家,在他家的地窖内,发现了朱凌以及其侍从的尸体。 张成林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重新找来孟亮,又找来城门守将,两相一对,才发现孟亮曾假借张成林的命令,正在严查进出城门的人,尤其是从傅国进城,手持全国通行证的人。 瑶华公主一听便知他们的阴谋,心中焦急,逼问孟亮是否抓到季翎岚等人。孟亮见事情败露,又怕严刑拷打,便说出了实情。将季翎岚等人如何在客栈消失,又是如何发现张周等人被杀的事说了一遍。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幕后主使,便被射来的飞镖灭了口。人在眼前被杀,再加上城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守将居然浑然不知,张成林彻底被激怒,下令封锁全城,定下擒获杀手。 听闻季翎岚等人并未被抓,瑶华公主长舒一口气,在城中停留两日找寻五人下落,却始终未成找到,瑶华公主这才确定五人早已离城。随后瑶华公主便和季明秋上路,赶回皇都,张成林生怕他们再次遭到暗杀,便派出千名军士随行护送。 瑶华公主好奇地问道:阿岚,你们当时是如何脱身? 哥,我来说。季娉婷插话道:母亲有所不知,哥当真是聪明绝顶,在进客栈前,就已经发现我们被盯上了,随后便找我商定,待到一入夜便从后窗离开客栈,为了以防万一,还为我易了容。我们离开客栈后,就由徐宁带着前往朱凌家,哥仅凭几句话就断定接待我们的人有问题,而且还猜到他们定会在茶水中动手脚,让我们将计就计,假装昏倒试探对方,结果正如哥所料,那些人就是派来截杀我们的杀手。然后我们出其不意将杀手全部击杀。哥又带我们返回客栈躲了一夜,天一亮便将马匹换成马车,顺手牵羊拿了几个行商的通行证,这才顺利混出了城。 再次返回客栈?季明秋有些惊讶地看着季翎岚,道:这可是一步险棋。 季翎岚笑了笑,道:兵行险着。最危险的地方有时最安全,他们定不会料到我们会返回客栈。 季明秋笑着说道:阿岚不仅聪明,而且勇气可嘉,此行你们能脱险,确实全靠阿岚。 可不是嘛。季娉婷与有荣焉地笑着,道:事后,我们加紧赶路,不再进城,在此处等了你们三日。 季翎岚顺势问道:母亲,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瑶华公主不答反问,道:暗杀你们的人是谁,可有查问? 季娉婷看看季翎岚,如实答道:是骁骥卫的副统领张周。 骁骥卫?瑶华公主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她沉吟了一会儿,失望地说道:没想到我们兄妹也有反目的一日。 季翎岚安抚道:母亲莫要伤心,或许太子舅舅并不知情,这一切不过是有人越俎代庖。 太子妃?瑶华公主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我们之间不是姐妹胜似姐妹,谁知她却想要我们一家的命。 母亲,现下不是伤怀的时候,我们还是商量如何进城吧。 瑶华公主面色一凝,道:不必商量,直接进城,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季翎岚有些担忧地说道:母亲,如今皇都定然危机重重,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便是如此,我们才要光明正大的进城,现今父皇只是重病,太子还只是太子,即便太子妃再处心积虑,进了皇都,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要公告天下,我临凤瑶的儿子已被寻回,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进皇都。上位者的气势倾泻而出,此时的瑶华公主不只是一个母亲,还是名扬天下的第一公主。 季娉婷应和道:对,哥,你就该被光明正大地迎进皇都。 季翎岚看看瑶华公主和季娉婷,又看看季明秋,无奈地说道:那便听母亲的。 走,咱们进城回家!瑶华公主拉着季翎岚就往破庙外走。 分卷(134) 季娉婷连忙拦住瑶华公主,道:母亲,您怎么着也得让我和哥梳洗一下再进城吧,我们这灰头土脸的,当真有点不像话。 瑶华公主看看两人,道:那便梳洗,阿岚也不必再戴这人/皮面具。来人,侍候公子和小姐梳洗。 季翎岚和季娉婷分别到车上梳洗,换上了干净又华丽的衣服。待他们出来,瑶华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招呼众人下了山,朝着陵城的方向缓缓行去。 陵城知府刘维闻听通报,连忙召集手下官员出城迎接,瑶华公主的仪仗顺利进了陵城,他们没做停留,也未曾受到阻拦,直接朝着皇都的方向前进。 车架内,季娉婷有些疑惑地问道:母亲,为何我们到了皇都脚下,反而未曾受到阻拦? 我是一国公主,又是出使傅国的使臣,远在边疆他们尚可动动手脚,一旦到了皇都脚下,除非他们公然谋反,否则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下手。况且皇都还有你祖父撑着。 爷爷?说起来,有一阵子没见过爷爷了,还真是想得很。季娉婷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哥,爷爷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会非常高兴! 季翎岚笑了笑,并未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5 19:27:22~20210716 16: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无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阿岚放心, 有母亲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季翎岚点点头,道:有父亲母亲护着, 我没什么可怕的。我比较担心皇上的身体状况。 瑶华公主也跟着蹙起了眉头, 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季明秋安抚地说道:有太子在,我相信父皇不会有事的, 你们莫要担心。 车队在缓缓前行,大约两个时辰后, 来到皇城的城门外,因为早有人回来禀告, 所以城门前已有官员等待, 为首的便是久有耳闻,却第一次相见的临国太子。他头戴金冠,身上穿着太子蟒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当真是威风凛凛。 瑶华公主的车架停在近前, 季娉婷和季翎岚相继下车, 随后便是季明秋和瑶华公主。 临凤书见状也下了马,来到近前,笑着说道:凤瑶,一别数月, 你终于回来了。 瑶华公主上前微微福身, 道:凤瑶见过皇兄。 季翎岚随着季明秋等人躬身行礼, 道:参见太子殿下。 临凤书扶起瑶华公主, 道: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快, 进城,咱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 瑶华公主径直问道:皇兄,父皇的病况如何? 临凤书叹了口气,道:父皇也不知怎的,突然病重,已经缠绵病榻两月有余,时好时坏,太医院的人也束手无策。 皇兄,我离家数月,未曾在父皇身边尽孝,实在是不孝至极,现下既然已经回来,我还是先进宫看看父皇再说其他。 临凤书点点头,道:也好。父皇最近总念叨你们夫妻,还有婷儿,他见到你们心中定然高兴,说不定病情也能好转。 对了,皇兄,忘了给你介绍,这是阿岚,也就是昭儿,我和明秋失散多年的儿子。瑶华公主将季翎岚拉到前面,正式地介绍道:阿岚,这是太子舅舅。 原身被掳走之前叫季新昭,后来才改的名字,至于是谁给他改的名字,原身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所以季翎岚也不清楚。之前因为名字的问题,瑶华公主也曾询问过季翎岚的意见,问他是恢复之前的名字,还是保留现在的名字,季翎岚委婉的表明了态度,瑶华公主尊重季翎岚的意愿,所以一直称呼他阿岚。 季翎岚恭敬地行礼道:阿岚见过太子舅舅。 临凤书一怔,随即欣喜地说道:凤瑶,这确定吗?他当真是昭儿? 当年昭儿出生时,皇兄也曾抱过他,应该还记得他腰间的胎记吧,阿岚身上便有。 好,好啊,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昭儿,快让舅舅看看。临凤书伸手将季翎岚拉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道:凤瑶,他这眉眼之间确实有五六分像你,你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他找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季翎岚仔细观察着临凤书的反应,发觉他是发自真心为瑶华公主高兴,不像是假装的。 瑶华公主似是也确定了临凤书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道:皇兄,咱们有话回宫慢慢说,我还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让父皇也跟着高兴高兴。 好好好,阿岚是吧,走,随舅舅进宫,去见你皇祖父。 是,阿岚遵命。 众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一众人浩浩荡荡进了城。瑶华公主的车架直接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季翎岚并没有上车,而是骑马跟在临凤书身旁,为了表现尊重,他落后了临凤书一个马头的距离。 太子府内,太子妃高真真听完属下的回报,心中恼怒异常,随手将自己最爱的茶盏砸在了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派出去那么多人,还是让他们活着回来了!高真真面色阴沉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 男人是骁骥卫统领曹艺坤,他垂着头单膝跪在地上,道:娘娘,是属下无能,属下甘愿受罚。 高真真努力平息心中怒火,半晌后走到曹艺坤面前,道:曹统领起身吧,方才是本宫没能控制住脾气,你也知晓一旦他们顺利回京,对我们来说形势将会更加严峻。 曹艺坤起身,却依旧垂着头,道:娘娘,属下办事不利,理应受罚,娘娘不必如此。 高真真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为了太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何必做这些。只是太子向来重情重义,从不计较得失,对瑶华公主更是没有丝毫防备,以致于现在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我这个做妻子的怎能熟视无睹。 曹艺坤再次跪倒在地,道:属下誓死效忠太子! 高真真连忙将其扶起,欣慰道:本宫很是庆幸,太子能有你们这些忠诚的属下。如今皇上垂垂老矣,又缠绵病榻良久,瑶华公主的野心渐渐暴露,甚至不惜找来一个冒牌货,试图与太子争夺皇位。为了皇室的正统,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所能倚仗的就只剩下你们了。 曹艺坤躬身说道:太子妃尽管吩咐,属下莫敢不从。 如今瑶华公主已经进京,我们需蛰伏一段时间,从长计议,通知下面的人,一定要处理好首尾,切莫将证据留下。 是,属下明白。 傅国那边的人全军覆没,我们也无法得到有关那人的任何消息,如今定要盯好了他,寻找机会一击毙命。 是,属下遵命。 今日有劳曹统领了,你下去吧,莫要让人看到。 是,属下告退。 看着曹艺坤躬身退出门外,高真真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将桌上剩下的那支茶盏也扫到了地上。 一道身影从窗口飞了进来,躬身说道:小姐,张周被杀,身上的令牌也被缴获,如今在瑶华公主手中。 高真真的脸色更加难看,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小姐,主子问,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祸水东引。高真真顿了顿,道:回去告诉爹爹,让他找人伪造证据,把吕中那个老狐狸牵扯进来。 是。小姐若无吩咐,属下告退。 派人潜进傅国,调查瑶华公主带回来的人,越详细越好。 是,属下告退。 高真真整了整衣服,扬声叫道:来人,侍候本宫更衣。 瑶华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宫,直接来到临国皇帝临天尧的寝殿,经人通报后,瑶华公主和临凤书率先进去,季翎岚等人则在偏殿等待召见。 临天尧听到回禀,忙让人扶他起来,靠坐在床上,浑浊的眼神看向殿门的方向。 脚步声响起,瑶华公主和临凤书相继走进寝殿,来到床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临天尧挥挥手,看着瑶华公主,道:瑶儿回来了。来,让朕看看,长途跋涉这么久,可是消减了。 瑶华公主连忙走到跟前,跪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临天尧的手,道:父皇,听闻你病了许久,瑶儿不孝,这才赶回来。父皇现在感觉如何? 临天尧拍拍瑶华公主的手背,安抚地说道:瑶儿回来便好,朕看到你心中高兴,这身子也轻快了些。 父皇,这才多久没见,您怎么清瘦了这么多,可是御厨偷了懒,做的饭菜都不合您的胃口? 瑶华公主看着尽显老态,又虚弱无力的临天尧心中酸涩。 临天尧顺着瑶华公主的话说道:是啊,这厨子总是偷懒,来来去去就只有那几道菜,朕现在是看了就没胃口。 瑶华公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道:父皇放心,赶明儿儿臣让人贴告示,悬赏寻厨子,儿臣就不信,临国这么大,就没有能做出合您口味的。 那朕就等瑶儿的好消息了。临天尧转移话题道:婷儿呢,怎的不见她过来? 婷儿正在偏殿候着呢,怕打扰父皇休息。 快让她进来,数月未见,朕想念得紧。临天尧和傅连朝不同,他对待儿女从来不偏不倚,更像普通人家疼爱子女的父亲。 父皇,儿臣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这次儿臣去傅国寻来了失散多年的昭儿,他没死,儿臣把他找回来了。瑶华公主迫不及待的和临天尧分享心中喜悦。 当真?那年宫变,季翎岚被梁河掳走,不止是瑶华公主的心病,也是临天尧的心病,眼看着瑶华公主为了找季翎岚,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他这个做父亲的虽不说,却疼在心里。 自然当真,阿岚身上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胎记,而且长相与我神似,绝对不会错的。 临天尧心中大悦,道:那他可有跟来? 自然跟来了,正和婷儿在偏殿等候父皇召见呢。 那快让他们进来。临天尧的精神似乎振奋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病恹恹的。 临天尧的贴身内侍石敏连忙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请。 石敏脚步匆匆地来到寝殿门口,扬声说道:皇上口谕,召娉婷郡主、季公子觐见。 石敏不知季翎岚现在的名字,季翎岚又刚回来没有封号,在他想来,双方既然已经认亲,那季翎岚便是季新昭,称呼季公子准没错。 季娉婷看向季明秋,不解地问道:父亲,怎么皇祖父独独把您落下了? 季明秋笑了笑,猜测道:这大概是你们母亲的意思。我这副模样只能让你皇祖父担忧,不利于他的病情,你们去吧,我在偏殿歇息便可。 季娉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到季翎岚身边,挽上他的胳膊,道:那父亲好好歇息,我和哥便先进去了。 季明秋温声说道:嗯,替我好好照顾你母亲,还有阿岚。 父亲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哥吃亏了去。季娉婷说完,便拉着季翎岚出了偏殿。 石敏见两人过来,连忙迎了过去,道:奴才参见娉婷郡主,参见季公子。 石公公免礼。季娉婷挥挥手,拉着季翎岚脚步不停地走向寝殿,季翎岚只得不好意思地朝石敏笑了笑,算作打了招呼。 两人进了寝殿,季翎岚随着季娉婷一起行礼道:婷儿(季翎岚)参见皇祖父(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快起来吧,都过来让朕看看。 季翎岚和季娉婷相继起身,恭恭敬敬地走到临天尧的床前。 临天尧仔细地打量着季翎岚,激动地说道:像,真的像,这孩子的长相不止像瑶儿,更和你母后有七八分的相像。 眼看着临天尧红了眼眶,瑶华公主连忙安慰道:父皇,您身子不好,莫要太过激动。 季翎岚出声说道:皇上,阿岚会些医术,能否让阿岚帮您把把脉? 临天尧微微皱眉,略有不满地说道:怎的叫朕皇上,该叫皇祖父才是。 季翎岚应声道:是,阿岚见过皇祖父。 这才对嘛。来,阿岚过来坐,让皇祖父好好看看你。 季翎岚看看身旁站着的瑶华公主和临凤书,来到床前跪坐在地上,道:皇祖父,让阿岚帮您把把脉吧。 阿岚还会医术啊,成,那朕就让阿岚瞧瞧。临天尧伸出左手,眼睛始终盯着季翎岚看。 季翎岚最初被看得不自在,后来想起临天尧口中的皇后,便释然了。临天尧只是透过他,思念自己的妻子。 季翎岚把完脉,出声问道:皇祖父,您身体哪里不适? 临天尧神情有些恍惚,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道:朕时常会头痛、胸闷,手脚也觉无力,有时还会听不清,脑袋也有些不大灵光,大概是人老了吧。 季翎岚听完微微皱眉,随即笑着说道:皇祖父,您身子没什么大事,就是太过劳累,平日里多休息休息,再调理一下饮食便可。阿岚倒是会做些饭菜,若是皇祖父不嫌弃,近段时间就由阿岚来负责您的饮食如何? 阿岚还会做菜?临天尧拍拍季翎岚的手,温声说道:你能有这份孝心,朕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从今日起,朕的饮食就由阿岚全权负责。 瑶华公主的眼睛闪了闪,随即笑着说道:父皇,您可真有福气,儿臣还从未吃过阿岚做的饭菜。 分卷(135) 哦?那朕确实比瑶儿有福气,呵呵呵。临天尧看向石敏,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封阿岚为岚郡王,封地交城、韩城,岁俸银六千两,禄米六千斛。 是,奴才遵旨。石敏躬身退出寝殿。 季翎岚规规矩矩地行礼谢恩,道:多谢皇祖父恩典。 阿岚无须多礼,快起来。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进殿通报,道:启禀皇上,太子妃携世子、郡主前来拜见。 临天尧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道:朕今日有些累了,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是,皇上。内侍躬身退出殿外。 临凤书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道:父皇,儿臣才疏学浅,让您失望了。 临天尧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凤书,朕是老了,但还不曾糊涂,有些事心知肚明,希望你莫要再让朕失望。 临凤书躬身说道:是,儿臣定不会再让父皇失望。 瑶华公主笑着打圆场,道:父皇,皇兄,马上就到午时了,我们这连日里赶路,也未曾好好用膳,今日就让阿岚下厨,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如何? 临天尧的神色稍缓,道:好。不过,要辛苦阿岚了。 不辛苦。不过阿岚做的菜都是家常菜,皇祖父和太子舅舅莫要嫌弃才好。 临凤书见状也不由松了口气,忙说道:不嫌弃,不嫌弃,凤瑶都未吃过,我们可算有口福了。 季娉婷笑着说道:那我去给哥打下手。 季翎岚打趣地说道:算了吧,我怕你越帮越忙。 季娉婷依偎在季翎岚身边撒娇道:哥,你取笑我!我不管,我不依! 众人齐齐笑出了声,临天尧自生病以来,还从未这般开心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季翎岚在季娉婷的引领下,走向御膳房,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高真真母子三人。 婷儿。 熟悉的声音传来,季娉婷转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些许,行礼道:婷儿见过舅母、表哥、表姐。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阿岚见过太子妃娘娘、世子、郡主。 阿岚?高真真的眼神闪了闪,温柔地说道:你便是凤瑶历经千辛万苦,从傅国找回来的儿子? 回太子妃娘娘,正是我。 高真真打量了打量季翎岚,笑着说道:你和凤瑶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像。这些年凤瑶找了不少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属你与她最像。 高真真并不像临天尧和临凤书一样,轻易地接受了他的身份,而是暗示说季翎岚与瑶华公主之前找来的少年一样,都只是与瑶华公主有些相像,并非真正的母子。 能被母亲寻回,是阿岚的幸事,日后阿岚定侍奉在母亲左右,以尽身为人子的责任。季翎岚礼数周全,说话也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翎岚越是这样,高真真心里的危机感越重,还想再说,就听季娉婷插话道:舅母,皇祖父还在等着哥哥做的膳食,耽搁不得,还请舅母恕罪,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不待高真真说话,季娉婷拉起季翎岚就要走。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太子妃见谅,阿岚还有要事,不便奉陪,还请见谅,告辞。 高真真善解人意地说道:无碍,既然是为父皇办事,自然耽误不得,你们去吧。 季翎岚躬了躬身,随着季娉婷转身离开。 高真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晴不定,半晌后才出声说道:婷儿回来了,你们兄妹要多与她亲近,知道吗? 临永夜和临仙儿齐齐应声,道:是,母妃。 详细地询问了各人口味的偏好,季翎岚看着面前的食材,在心里定下了食谱,于是便开始有效率的忙活了起来。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做好了菜,菜不多,只有八道,鱼虾蟹但凡是水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青菜占了多半,只有三样是肉类,除此之外,还一人蒸了一碗蛋羹,没有放虾仁,而是放了些特制的鸡胸肉。 全部的饭菜上桌,临天尧在瑶华公主和临凤书的搀扶下上了桌,众人这才规规矩矩地坐下。 看着面前的饭菜,临天尧笑着说道:虽然不知味道如何,但看这色相确实不错,尤其这香味真的是引人垂涎,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季翎岚谦逊地笑了笑,道:阿岚会的不多,也就能做些家常小菜,皇祖父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好好。 临天尧拿起勺子,尝了尝黄澄澄的蛋羹,没有多余的调味料,只放了些许盐和香油,可刚一入口香味就瞬间占据所有味蕾,再加上q弹嫩滑的口感,真的让人食欲大开。 这蛋羹味道不错,朕甚为喜欢!你们也尝尝。 季翎岚闻言悄悄松了口气,临天尧的病来得太过蹊跷,他怀疑是有人在临天尧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所以才提出照顾他的饮食,调理他的身子。方才还担心临天尧会吃不惯他做的菜,现在听来倒是放下了心。 瑶华公主拿起勺子也尝了尝蛋羹,却没像临天尧那般夸赞,反而红了眼眶,她看向季翎岚,道:阿岚,都怪母亲没能保护好你,这些年你受苦了。 季翎岚之前过的什么日子,瑶华公主也曾派人调查过,心里难免愧疚,明明是皇亲贵胄,却过着乞讨的生活,若不是偶然间救了傅南陵,他现在还过着风餐露宿的苦日子。 季翎岚一怔,随即笑着说道:母亲,之前的苦难历练了我的心性,让我变得像野草般坚韧,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母亲不必觉得愧疚,那不是您的错。 季翎岚若是心怀怨恨,瑶华公主心里还好受些,可他越是这么说,她心里越愧疚,道:若不是你被掳走,又怎会受这么多年的苦,都是我的错,若我再思虑的周全些,咱们母子也不会失散这么多年。 季明秋握住瑶华公主的手,安抚道:瑶儿,要怪也怪我,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母子。 临天尧叹了口气,道:你们也不必过于自责,正如阿岚所说,经历过苦难并非坏事,至少能锻炼他的心智,让他明白这饭桌上的一餐一饭都来之不易,将来做事也能忆苦思甜,比他们那些生在富贵家的公子小姐强多了。若你们心里实在觉得愧疚,那以后便待阿岚好些,以弥补这些年对他的亏欠。 季翎岚点点头,道:皇祖父说得对。父亲母亲,我们一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用膳,不提那些扫兴的事。快尝尝其他的菜色,若是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临凤书应和着说道:是啊,凤瑶、明秋,咱们可不能辜负了阿岚的辛苦,快吃,快吃。 众人一边吃一边谈笑,丝毫没有顾忌所谓的寝不言食不语的皇家规矩,让季翎岚不禁有些恍惚,他似乎并不是在皇宫内院,而是在老家的小院里,周围有爸爸妈妈环绕,有爷爷絮絮叨叨地讲着过往,有舅舅在旁调节气氛,还有妹妹在调皮撒娇,一切那么亲切、美好,只是若傅南陵也在,那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写的太长了,大家都审美疲劳了? 第110章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临天尧的精神也有些萎靡,众人将他送至寝殿歇息,随即退了出来。 临凤书看向瑶华公主, 道:凤瑶, 你们便在宫中住下吧,有你们的陪伴, 父皇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病情也许能有好转。 瑶华公主想了想, 道:那我和婷儿今日便留在宫中,让阿岚陪明秋回一趟国公府, 总要让国公爷见一见阿岚才是。 这是应该的。临凤书长舒一口气, 道:凤瑶,有你在,我也能稍微放心些了。 瑶华公主沉吟了一会儿,道:皇兄,你随我回宫吧, 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见瑶华公主神情严肃, 临凤书也跟着皱紧了眉,道:何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皇兄还是跟我会瑶华宫吧。 临凤书点点头,道:也好, 走吧。 瑶华公主看向季明秋, 道:明秋, 你带阿岚回国公府, 待明日再让阿岚进宫吧。 季明秋应声,道:好,你也莫要太过劳累。 季翎岚出声说道:母亲, 我有话想和你说。 瑶华公主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好,那我们便到御花园的亭子里歇一会儿。皇兄、明秋,你们稍等一会儿。 见两人应声,瑶华公主便转身走向凉亭,季翎岚则紧随其后。 瑶华公主走进凉亭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道:阿岚,是不是你皇祖父的病有蹊跷? 瑶华公主素来以智慧著称,她能猜到自己想说什么,季翎岚一点也不奇怪。他点点头,道:母亲,我怀疑皇祖父并非生病,而是中毒,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 中毒?瑶华公主皱紧眉头,道:阿岚可知中了何种毒? 阿岚心中已有猜测,只待证实。母亲,我怀疑是有人在皇祖父的食物中动了手脚,所以才主动承担起皇祖父的饮食。今日晚膳母亲要留意,莫要让皇祖父吃水里的食物。 水里?瑶华公主这才想起,午膳也没有鱼虾之类的食材。 嗯,但凡生活在水里的东西,都暂时不要吃。 好,我记下了。瑶华公主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听婷儿说,你们在御花园时碰到了太子妃? 季翎岚点点头,道:确实有碰到。她暗示我,母亲曾找过不少与您长相类似的少年。 瑶华公主急忙说道:她这是在挑拨离间,阿岚切勿上当。 瑶华公主平日里处理事情,总是冷静睿智,干脆利落,唯有碰到有关他的事,总会失了分寸,季翎岚明白这是关心则乱,心中温暖却又无奈,道:我知道,母亲不必着急。 瑶华公主叹了口气,道:太子妃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你,但凡和你年龄相仿,又与我长得相像的少年,被寻回来不少,只可惜他们都不是你。只因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我和你父亲便收留了他们,教他们读书识字、练功习武,现今许多孩子都已成才,在各自的领域为国效命。阿岚,你会介意么? 自然不会。母亲这是在积德行善,我怎会介意。待有时间,母亲可以介绍我们认识,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好友。 瑶华公主闻言长出一口气,道:我就知道阿岚心善,定不会介意。 季翎岚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母亲,爷爷他好相处么? 国公爷是武将出身,脾气是暴躁了些,但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不过阿岚不用担心,能找回你,国公爷开心都来不及,定不会为难你。 季翎岚点点头,沉默了下来,他在思考要不要将他和傅南陵定情的事告诉瑶华公主,让她心里有个准备,也试探一下她的态度。若是连她都反对,那季翎岚就真的没有留下的必要,还是趁早做打算,待局势稳定下来,便想办法脱身,和傅南陵私奔去。 就在季翎岚思索着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瑶华公主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道:阿岚可是还有事要说于我听? 季翎岚深吸一口气,道:母亲,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季翎岚还在犹豫,瑶华公主安抚地笑了笑,道:阿岚是想说你与陵王之间的事么? 季翎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苦笑着说道:原来母亲也听到了传闻。 是听傅南平说的。为了打压陵王,避免我们选择他作为和亲对象,傅南平有意无意地将你们之间传闻说于我们听。瑶华公主没有隐瞒,将当日傅南平说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阿岚与陵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与陵王确实是相互爱慕,而且已在回临国之前定了情。将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依旧会忐忑,但季翎岚还是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了不少。 相互爱慕?瑶华公主有些怔忪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你你不是被迫的? 不,母亲,我与陵王是两情相悦,并非被迫。既然已经说出口,季翎岚索性表明自己的态度,道:母亲,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陵王也如是,我们发誓定会白首偕老,一辈子不离不弃,所以请原谅我的不孝。 阿岚,眼下傅国皇帝驾崩,傅南平和傅南陵两人争夺皇位,若是傅南平继位成功,那傅南陵便难逃一死;若傅南陵登基为帝,那势必会被逼立后,广纳后宫。况且陵王身子孱弱,说不定何时就阿岚,你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母亲,其他皇帝都是后宫嫔妃无数,皇祖父为何只有皇祖母一位皇后?不也是因为他们彼此相爱,努力争取到的结果么?为何我们不能,难道只因同为男子就不能彼此相爱吗?母亲,我相信陵王不会让我失望。季翎岚认真地看着瑶华公主,接着说道:更何况就算他食言了,我也不会娶妻生子,因为我天生喜欢男子,无法对女子动情。母亲,这是天性,无法改变。 瑶华公主怔怔地看着季翎岚,久久无法言语。 季翎岚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母亲,我知道这种事是禁忌,不说皇室,就算平民百姓家,也没几人能接受有这样一个儿子。不过好在见过我的人不多,知道我喜欢男子的,也只有母亲一个,母亲只需说认错了人,我并非您的儿子便可。 听季翎岚这般说,瑶华公主不禁一阵心疼,道: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儿子,怎么可能认错。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母亲,有我这样一个儿子,会让您颜面尽失的。 颜面值几个钱,我为何要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放着这么好的儿子不要,我又不傻。瑶华公主握住季翎岚的手,道:阿岚,无论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你都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儿子,只要你能幸福,母亲便别无所求了。 分卷(136) 母亲,您当真不介意么?季翎岚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瑶华公主会这般轻易的接受。 介意又能如何?总不能因为这个,逼走你这个儿子吧。若是那陵王真能如他所说,为你守身如玉那我倒也不反对。瑶华公主怎么说怎么觉得别扭。 季翎岚看向不远处和临凤书聊天的季明秋,道:就算母亲不介意,那父亲呢,爷爷呢?他们又怎能容得下我? 阿岚,你与我说实话,若我们当真反对,你打算怎么做? 季翎岚实话实说道:我们商量好了,若是世人当真容不得我们,我们便一起私奔。 私奔?瑶华公主下意识地皱眉,握着季翎岚的手紧了紧,道:若是他当了皇帝,也能放下江山与你私奔么? 母亲有所不知,跟您回临国时,他便打算收拾东西与我同来,是我好说歹说才让他留下。想起傅南陵,季翎岚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眼底的温柔与看旁人时完全不同。 还有此事?瑶华公主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嗯,母亲,他对我的感情,不吝于父亲对您的感情。不瞒您,他在我面前丝毫不像个王爷,倒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事事顺从我,时时迁就我,当真像是块牛皮糖,我去哪儿他便去哪儿。 看着季翎岚眼底幸福的笑,瑶华公主不禁长出一口气,道:但愿他当真如你所说,不会辜负你的一片痴情。私奔的念头,你就放弃吧,好不容易找回的儿子,我是不会再允许你离开的。至于你父亲那边,便交给我吧,若是他敢不同意,我便与他和离。 季翎岚主动抱紧瑶华公主,感激地说道:母亲,您真好!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拍了拍季翎岚的后背,道:阿岚,你是我儿子,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嗯。季翎岚应声,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他失去的母亲,在瑶华公主身上复活了一样。 季娉婷好奇地看向凉亭,道:父亲,您说母亲和哥在聊什么,怎么感觉两人的关系更亲密了? 季明秋也在看着两人,直到季翎岚主动抱紧瑶华公主,他终于按捺不住走向凉亭。 季娉婷见状连忙出声叫道:父亲,您等等,哥在和母亲说悄悄话呢。 临凤书笑着摇摇头,道:婷儿,你父亲对凤瑶的占有欲,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可不是嘛。舅舅,您是不知道,父亲防我们跟防贼似的。季娉婷朝着季明秋的背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啊,还是这般顽皮,一点都没变。 瑶华公主见季明秋过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走开。 季翎岚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他直起身子,转身看向季明秋,道:父亲。 瑶华公主不满地说道:我与阿岚说会话,你过来作甚。 季明秋讪讪地笑了笑,道:皇兄一直在等着,时间太久总归不太好。 瑶华公主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怎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道:那你与阿岚回国公府吧,我也和皇兄回瑶华宫了。 季明秋看看季翎岚,苦笑着说道:这些日子疲于赶路,你也没能好生休息,千万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瑶华公主神情一缓,道:你也是,肩上的伤记得按时换药,莫要不当回事。 季翎岚看看对望的两人,突然有一种被强行喂了狗粮的感觉,无奈地说道:父亲、母亲,你们聊,我去和舅舅说会儿话。 瑶华公主收回视线,脸色微红地说道:不必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回去吧,总不好让皇兄一直等着。 季明秋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走吧,随我去见你爷爷。 季翎岚点点头,和临凤书打了招呼后,便跟着季明秋出了皇宫,马车一路不停,径直驶向国公府。车内,两父子安静地坐着,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略显尴尬。 季明秋试图化解这种气氛,道:你爷爷他脾气不太好,若是有事为难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季翎岚点点头,道:爷爷是长辈,这个我懂,父亲放心。 两句话下来,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父子之间就是这样,尤其是孩子成年以后,不懂表达的父亲往往不知该如何和儿女相处。而季翎岚在现代社会时,是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父亲的角色,也不懂父子之间该如何相处。 季翎岚出声问道:父亲,爷爷除了您以外,还有儿女吗? 有。我还有一个大哥,两个小妹,你伯父和你爷爷同住在国公府,现任兵部侍郎。你两个姑母皆嫁到外地,不在京中。 那伯父家有几个子女?为何未曾听婷儿提起过? 你伯父家有两儿三女,长子叫季新文,二子叫季新武,长女叫季新月,二女叫季新蓉,三女叫季新棠。新文、新武是双生子,长你三岁,新月长一岁,新蓉小一岁,新棠今年刚七岁。季明秋顿了顿,解释道:早年间我和你母亲常年在外,一是为了打仗,二是为了寻你,常常将婷儿送到宫中,所以她与你表哥、表姐要亲近些。 原来如此。季翎岚点点头,道:父亲,听母亲说,这些年你们收养了不少与母亲长相相似的少年,他们都住在何处? 住在城郊的庄子里。那是你皇祖父赏给你母亲的皇庄,待有时间我带你过去看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是缓解了之前的尴尬,彼此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大约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影卫出声说道:将军,郡王,国公府到了。 季明秋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走吧,有我在,不必紧张。 季翎岚应声,跟在季明秋的身后下了车。 门口的侍从见是季明秋回府,连忙打开了正门,并有专人前往禀告。季明秋和季翎岚进了国公府,大步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刚走过花园,就见一群人走了过来。 季明秋小声提醒道:阿岚,走在前面的便是你伯父,他身边的便是你两个堂哥。 季翎岚轻轻应声,道:好,我知道了。 季明杰大步走了过来,见季明秋吊着手臂,关切地问道:明秋,这是怎么回事? 季明秋笑着说道:兄长无需担心,小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季明杰点点头,看向季明秋身边的季翎岚,眼睛亮了亮,道:这位是? 他是阿岚,十三年前被掳走的昭儿,老天保佑,终于找了回来。 季翎岚连忙行礼道:阿岚见过伯父,两位堂哥。 免礼,免礼。季明杰仔细打量季翎岚,道: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新文、新武,还不见过你们堂弟。 季新文和季新武对视一眼,有些冷淡地说道:堂弟好。 季明杰一听,顿时恼怒地训斥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是什么态度! 季新武被吓得一缩脖子,却小声争辩道:爹,二叔都带过多少人回来了,这个搞不好又不是。 季明秋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道:之前带来的,事前便说过不是昭儿,只是随我来串个门。今日我带阿岚见老爷子,就是想郑重宣布,阿岚便是我和公主的亲子。 季明杰一看季明秋变了脸色,忙解释道:明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也知道新武自小便口无遮拦。混账东西,还不赶紧给二叔认错。 季新武见季明杰发怒,连忙说道:二叔,对不住,我错了。 季明秋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季明杰问道:兄长,父亲现在何处? 这会儿应该在正厅。你一走就是数月,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时时挂念。昨日接到信儿说你们今日回来,明知你们会先进宫,还是起了个大早,亲自吩咐厨房准备你们爱吃的饭菜,午休的时间都没休息,就坐在正厅喝茶。 季明秋脸色一缓,道:那我们便直接去正厅吧。 好,去正厅。 季翎岚跟在季明秋身后,走在他身边的季新文好奇地打量着他。季翎岚被看得一阵不自在,出声说道:堂哥可有事? 季新文看看走在前面的季明秋,小声问道:你全名叫什么? 季翎岚笑着答道:季翎岚,翎毛的翎,山风岚。 季翎岚?季新文小声的呢喃了一句,接着问道:那二叔和公主是在哪里找到你的? 傅国京都。这种事稍微打探一下便能知道,季翎岚没有隐瞒的打算。 傅国?一直旁听的季新武来了兴致,问道:傅国京都是什么样的?是否和咱们的皇都一样热闹? 我刚到皇都,还没好好看过,不知该如何比较。 倒也是。季新武拍拍季翎岚的肩膀,笑着说道:那赶明儿我带你在皇都好好转转,你也跟我讲讲傅国的风土人情。 季翎岚点点头,道:好,那就谢过堂哥了。 以后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方才还质疑他身份的人,三言两语间就变成了自家人,听得季翎岚一阵哭笑不得。 三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正厅门口,季新武小声说道:爷爷脾气不好,你留点心。 季翎岚被他搞得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紧跟着走了进去。 季明秋看向坐在厅中的季擎,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季擎看向季明秋受伤的手臂,眉头紧皱地说道: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季明秋答道:回程时遇到了些波折,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 季擎看向季翎岚,淡淡地说道:这便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是,他是阿岚,也是昭儿,儿子将他带来见过父亲。 季擎眼神锐利地看着季翎岚,道:听说你们是在傅国寻到的他,身份可确定了? 他身上的胎记错不了,我亲自检查的,他就是被掳走的昭儿。 季擎的眼神一缓,道:事关皇家血脉,还是谨慎些为好。 父亲说的是,我知道轻重。季明秋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见过祖父。 季翎岚规规矩矩地行礼道:阿岚见过祖父。 季擎点点头,道: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临国,傅国的一切都与你再无瓜葛,可明白? 季翎岚听得直皱眉,沉默了一会儿,道:阿岚愚钝,不明白祖父这是何意。 季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道:意思就是让你断了与傅国的联系。怎么,你有异议? 阿岚从小便流落在外,收养我的父母虽只是普通百姓,没读过书,也不识字,却也知道知恩图报。傅国有对阿岚养育之恩的父母,有生死相交的朋友,有提携之恩的伯乐,实在不敢忘。 你!混账!季擎在国公府向来是说一不二,从来没人敢忤逆他,季翎岚还是第一个。他恼怒地说道:这便是你对待长辈说话的态度? 阿岚八岁时,养父母便饿死了,一直靠乞讨为生,自是没受过好的教育,若是礼数方面有何不对,阿岚认错,只是阿岚对祖父的话,实在不敢苟同。季翎岚礼数做足,态度却不卑不亢。 季明秋之前就调查过季翎岚的过往,但亲耳听到他提起,还是忍不住心疼,道:父亲,阿岚说的没错,若是连知恩图报都做不到,那他的品性定然有问题。不过我相信阿岚知道轻重,家国大事他分得清。 当年季翎岚被掳走,一直是季擎的心病,再一听季翎岚之前的遭遇,更是心软,只是被季翎岚顶的有些下不来台。现在有季明秋给递梯子,他也就顺势软了下来。 但愿他能懂。行了,各回各的院子,没事别来烦我。 季明杰见状松了口气,道:明秋,走,回你的院子,让我看看你的伤。 季明秋点点头,跟季擎行礼后,带着季翎岚转身出了正厅,径直走向他的院子。 季新武走到季翎岚的身边,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说道:阿岚,你胆子真大,居然敢顶撞爷爷,佩服,佩服! 季翎岚无奈苦笑,道:我没想顶撞爷爷。 第111章 有傅南陵在, 季翎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傅国断了联系,季擎独断的态度确实让人觉得反感,但他终究是原身的爷爷, 季翎岚心里还是有着基本的尊重的。 不说这些, 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们绝不推辞。 在国公府里季擎是绝对的说一不二,从没人敢提出质疑, 季翎岚刚刚回来,两人第一次相见, 便毫不相让, 不得不让季新武佩服,看向季翎岚的眼神亮的光,简直把他当成了偶像。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却也没再解释,只是顺着他的话应了声。 一行人来到日暮园, 径直走了进去, 季明秋转身看向季翎岚,道:阿岚,这院子是我未成婚前住的,你挑个房间, 今晚便住在这儿吧。 是, 父亲。 季明杰也看向李新文两兄弟, 道:新文、新武, 阿岚对这里不熟悉,你们兄弟俩带他四处转转。 父亲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阿岚。季新武拍着胸脯保证道。 季明杰满意地点点头, 和季明秋一起进了正房。 把衣服脱了,我来帮你上药。 不必劳烦兄长,我自己来便可。 啰嗦什么,从小到大哪次你受伤,不是我帮你上药的。 分卷(137) 季明秋和季明杰是同胞兄弟,感情一直都很好,只是后来季明秋成婚,搬出了国公府,两兄弟这才疏远了。 季明秋没再多说,脱下了上衣。季明杰帮他小心的解开纱布,露出了右肩上的伤口。 季明杰也是从小习武,一眼便看出伤口是长剑所刺。他眉头紧皱,拿出伤药,一边给季明秋换药,一边问道:路上到底发生何事?为何你会受剑伤? 路上遭遇暗杀,使节团数百人死伤过半。 季明杰手上动作一顿,震惊地问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暗杀你和瑶华公主? 杀手身上找不到线索,我们也不能确定谁是幕后主使。这件事再没有定论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季明秋选择暂时隐瞒。 季明杰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这事皇上可知道了? 季明秋摇摇头,如实说道:皇上缠绵病榻,瑶儿不想他担忧,便瞒下了此事。只说途中遇到山匪,我与之对战时受的伤。 季明杰叹了口气,道:皇上的身子确实大不如前了,这以往从未罢过朝,如今三日便有一日不能上朝。 今日见皇上精神好了许多,病情应该能有好转。 季明杰沉默了一会儿,道:明秋,如今皇上垂垂老矣,又缠绵病榻,而你却在此时找回了阿岚你应该知晓其中厉害,你和公主是如何想的? 季明秋皱起了眉,看向季明杰,道:我不甚明白兄长的意思。找回阿岚只是偶然,是上天垂怜我们夫妻,给我们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不掺杂任何其他东西。 季明杰为季明秋包扎好,助他穿好衣服,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旁人却不这么想,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季明秋沉默了下来,穿好身上的衣服。 季明杰见状叹了口气,提醒道:如今这形势你和公主要万分小心,尤其是阿岚那孩子。 我们亏欠他太多,定不会再让他出事。季明秋的语气很淡,却透着十分的坚定。 总之多提防着点,尽量少进宫,实在不行就让阿岚住在国公府里。 多谢兄长关心,皇上很喜欢阿岚,瑶儿想让他多陪陪皇上。 这样啊。若在宫中我们就是想帮,也鞭长莫及,只能靠你们自己多留心了。 兄长放心,我记下了。 季明杰长出一口气,转移话题道:要说阿岚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顶撞老爷子。 季明秋也跟着笑了笑,道:这孩子心性纯良,是个重感情的,父亲那般说确实有些不妥。 这在咱们国公府可是头一份,你没看老爷子给气的。 父亲向来嘴硬心软,不会放在心上。 那倒是。只是阿岚这性子,当真不适合住在皇宫那种地方。还有,虽然老爷子说话不中听,但这涉及临国的安危,难免会有人拿来做文章,你还是劝劝阿岚,莫让他再与傅国联系。季明杰提醒道。 季明秋点点头,道:兄长放心,我会的。 季翎岚在房间里歇息了一会儿,和季新文兄弟俩聊了会儿天,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门外传来侍从的禀告,说是晚饭已经准备好,让他们去正厅用饭。 季新武打发走侍从,唉声叹气地说道:唉,这晚饭又要没滋没味了。阿岚,你定要切记,但凡爷爷不出声,千万别说话,否则肯定又是一顿教训。 季翎岚见状好奇地问道:你们平时不和祖父一起用饭么? 季新文回答道:平时不会,只有初一十五,或者家里有客时才会。今日二叔带你回来,肯定要聚在一起吃饭,早就猜到了。 那是否国公府的人都会到齐? 应该是,总要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季新武打趣地说道:阿岚总不会是害羞吧。 季翎岚笑了笑,道:害羞不至于,只是我不喜人多。 咱们国公府的人不多,统共加起来也就十几口,比起门第相当的人家算得上少了。更何况你可是瑶华公主的儿子,失散多年终于寻回,皇上定会举行宴会,那时的人才叫多。 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还是算了吧,那种场合我总觉得自己像个供人观赏的物件,实在是没必要。 季新文闻言摇摇头,认真地说道: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宴会代表皇上承认了你的身份,越隆重说明对你越重视,那些文武大臣越不会小瞧了你去。说起来,国公府也应该设宴的,不过爷爷应该会先看看皇上是否设宴,再做打算。 季新文说的,季翎岚自然明白,只是实在不愿意参与那种场合,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任人评头论足。 走吧,去找父亲,别让爷爷等久了,否则又是一顿训斥。 三人出了房间,来到正房找到季明秋和季明杰,一行五人这才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五人到时,正厅内已经来了女眷,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其中一名中年妇人笑吟吟地迎了过来,道:夫君,小叔,你们来了。 季明秋笑着招呼道:大嫂近来可好? 好着呢。倒是小叔,这手臂怎么伤了?张氏关切地问道。 练功的时候不留神,抻到了,无碍,多谢大嫂关心。 原来如此。张氏看向季明秋身旁的季翎岚,温声说道:这就是我那侄儿么?这眉眼长得跟瑶华公主可真像。 是,他叫阿岚。季明秋转头看向阿岚,道:阿岚,见过伯母。 季翎岚躬身行礼道:阿岚见过伯母。 张氏伸手扶起季翎岚,笑着说道:免礼免礼,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礼数。这孩子随了瑶华公主,长得就是俊俏,哪像新文、新武,个个五大三粗,黑不溜秋的像个黑炭头。 季新武不满地说道:娘,您不带这么损人的,我和哥除了黑了些,那里不好看了?皇都喜欢我们的姑娘可是多了去了。 那也要看跟谁比,若是你们跟阿岚站在一处,看人家姑娘喜欢谁。张氏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看向两兄弟的眼神满是慈爱。 季新武看看季翎岚,撇撇嘴道:大不了最近一些时日我不出门了,就不信捂不白。 众人被他逗笑,季翎岚连忙说道:伯母,男子还是黑点好,看着有男子气概,不被人欺负。女子也会喜欢这样的男子,有安全感。 季新武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揽住季翎岚的肩膀,道:还是阿岚会说话。 可不是嘛,以后你们兄弟俩也和阿岚好好学学,别成天就知道气我。张氏见他们相处愉快,心里也高兴,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到季翎岚手里,道:伯母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点见面礼,阿岚可要收下。 长者赐不可辞,辞者不恭,这个道理季翎岚还是懂的,将荷包收好,笑着说道:阿岚谢伯母赏赐。 张氏又将身旁的几人介绍给季翎岚,季翎岚这才知道,原来除了季新文兄弟外,其他三个堂妹,都是妾室所生。 众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侍从的通报,道:国公爷到了。 众人禁声,在季明杰的带领下来到门口等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季擎缓步走来。众人纷纷行礼候在一旁,直到季擎走进正厅,众人才陆续起身,安静地走进去。 季翎岚抬头看看季擎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阵腹诽:这怪老头的架子当真比皇上还大,怪不得这国公府中人人都怕他。 季翎岚跟在众人身后进了正厅。 季擎看看众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坐吧。 季明秋靠近季翎岚,提醒道:阿岚跟着新文、新武即可。 季翎岚应声,目光看向季新文兄弟,跟随着他们入了座,刚好是男子一桌,女子一桌。而季明杰的两个妾室,连入座的资格都没有,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为众人布菜。 一顿饭下来大约半个多小时,吃的是鸦雀无声,除了季擎说了两句话外,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季翎岚终于明白为何桌上满是珍馐佳肴,季新武却说食不下咽了。 见季擎放下筷子,众人也跟着放下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老二随我去书房,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众人连忙应声。 直到季擎出了门,众人才不自觉地长出一口气。 季新武夸张地拍拍胸口,靠近季翎岚小声说道:现在见识到了吧,就是这么恐怖,唉! 季翎岚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小声回道:确实。 季新文看看两人,小声提醒道:你们两个悠着点,若让爷爷知道,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相视一笑,关系越发亲近了。 季新文两兄弟送季翎岚回了院子,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眼看时辰不早了,这才转身离开。季翎岚吩咐人准备洗澡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这才换好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季翎岚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刚刚晚上十点,转念一想已有好多天没见过唐棠,便直接进了解剖室。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查看留言,却什么都没有。他犹豫了犹豫,直接拨通了唐棠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唐棠的声音,说:师傅,你回来了。 听着唐棠的声音有些不对,季翎岚不禁担忧地问:唐棠,你在哪儿?你的声音怎么了? 师傅,我在家,我没事,就是有些感冒。 季翎岚松了口气,问:那吃药了吗? 吃了。师傅别担心,我就是这两天加班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加班?最近都忙了些什么,小金的案子怎么样了? 师傅,今天本来打算给你留言的,脑袋一感冒就成了浆糊。唐棠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根据你的猜想,调查了那天进入警局的装修工人,发现果然有问题。那天装修队的一名工人突然食物中毒,被送进了医院,包工头就临时找了个人。经证实,那人用的身份证是假的,而且一名工人曾见他在法医办公室门口转悠,中午吃饭时,也没和他们一起。 那这么说,杀害小金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临时工人。 嗯,根据假身份证上的照片,我们在资料库里做了比对,查到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人名叫梁晓军,1991年3月15日出生,今年30岁,曾因醉酒伤人被判刑三年,和韩雷同属于一个监区,在一起服刑近两年。而且在事发两天前,梁晓军的账户突然多了十万块钱,在事发后两天又有十万块被打进账户。我们有理由怀疑,梁晓军就是杀害小金,盗走证据的凶手。 那你们找到他了吗? 已经有了线索,他有个相好叫林美娟,在城东开了一家发廊,调查组的人已经在那里蹲守。 这么明显的线索,对方一定有所警觉,他未必会出现。 这个梁晓军当初醉酒伤人就是因为林美娟,出狱后也一直住在林美娟家里,他与林美娟的关系不一般,我觉得他一定会联络林美娟。 那韩雷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警局请了法医人类学家和法医昆虫学家,通过骸骨的情况,以及化肥池周围昆虫的生长周期,判定了大致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三个月前。警队的人也询问了韩雷的家属,确定了他们最后一次联络,也是在三个月前,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死亡时间的判定没有问题。 季翎岚眉头微蹙,说:三个月前?韩雷捅伤你,是在三年前,可他却死在三个月前,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雷的死亡时间,与郑明磊被抓相差不了多久,我觉得应该跟这件事有关。 郑明磊呢?依旧不肯开口吗? 唐棠叹了口气,说:他是铁了心的只认李明丽那一起案子。 那乔氏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表面上看乔氏与327案没什么关系,只是不出师傅所料,郑氏集团在一周前已经确定被乔氏吞并。李检察长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就联合经侦队展开调查,现在正在调查中,还没掌握确实的证据,但偷税漏税这一条是已经确定了。 这大部分企业都经不住查,有了偷税漏税这一条做幌子,倒是有了正当理由。 是啊。唐棠长出了一口气,说:师傅,一切都在朝好的一面发展,我现在是充满了干劲儿。 327案有了进展,季翎岚心里也高兴,只是更多的是担心唐棠的身体状况,忍不住提醒道:就你这样,还充满干劲儿?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吧,毕竟之前那次受伤,让你的身子损了根本,别案子还没破呢,你先倒下了。 师傅放心,我就是小感冒而已,好好睡一觉,保证明天照样生龙活虎。 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问:唐棠,警队内部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师傅你也知道,高队是个老刑侦,想抓到他的把柄真的不易。 季翎岚想了想,说:如果调查组的人手充足,就从贩卖qiang支的黑市入手吧,我心里十分在意作案用的警用手qiang。 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季翎岚犹豫了犹豫,提醒道:警队的报废qiang支归谁管,去哪儿了,还是落实一下吧。 师傅,您的意思是说那些qiang是报废qiang支改造的? 不是没有可能,尤其警局内部出现问题,那就更方便了。 好,我会像调查组反应的。见季翎岚没再嘱咐什么,唐棠出声询问道:师傅,您都半个多月没回来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现在已经到了临国皇都,之前在路上曾遭到暗杀,后来便一直和别人在一起,没有独处的机会,所以就没过来。 分卷(138) 遭到暗杀?那师傅有没有受伤? 没有,放心吧,你师傅武力值不够,但脑力不比任何人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拿捏了。 倒也是。不过师傅还是小心点好,他们暗杀一次不成功,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尤其您现在已经在别人眼皮子低下了。季翎岚从来不对唐棠隐瞒任何事,所以他对季翎岚的事了若指掌。 放心吧,临国皇帝对我很好,季家的人对我也不错,有这两个定海神针撑着,他们想对付我,也没那么容易。季翎岚想到临天尧的病,说:对了唐棠,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师傅直接说就成,跟我客气什么。 我怀疑临国皇帝是被人下毒,想让你帮我检验一下他的排泄物里是否有毒物存在。 好。师傅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样本? 就明后天吧,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留意一下就成。 那师傅是怀疑他中的什么毒? 他的病症应该是中枢神经出了问题,我怀疑应该是汞中毒,但也不排除其他,你多做些检验吧。 好,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这两天我收到不少见面礼,总要送些回礼,你帮我定制一些高档香水和化妆品。我打算在临国皇都开店铺,他们是最好的广告宣传。 那感情好啊,以师傅如今的身份,和您接触的不是皇室成员,就是朝廷重臣,有了他们作宣传,您要开店铺,肯定火爆。 嗯,所以你要准备的东西,无论是质量,还是品味,一定要好。 放心吧师傅,这件事我让我妈去准备,她对这方面可比我懂得多。 成,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先挂了,如果有了样本,我就给你打电话。 季翎岚挂掉电话,拿出傅南陵的画像看了看,坐到桌案前,拿起笔勾画了起来,寥寥几笔勾画出轮廓,一个男子的模样出现在傅南陵身后,将他圈进怀里。随后慢慢细化,画出男子的眉眼,含情的杏眼下是一颗小小的泪痣。一刻钟后,季翎岚停下手中的笔,满意地看着纸上的两人,嘴角勾起笑意,随即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待两人相见,他定将这张画拿给傅南陵看。 从解剖室出来,季翎岚吹熄桌上的烛火,重新躺上床,脑海里不自觉地想着傅南陵此刻在做什么。说来也奇怪,他一点都不担心傅南平和傅南陵的较量,他不认为傅南平能斗得过傅南陵,前世不行,重生一世也不行,他现在所担心的无非就是傅南陵的身体,不过好在有李向晚在为傅南陵调理,知道李向晚与张老纠葛的他,倒是能稍稍放下心来。 也不知阿陵有没有收到我的密信 想到那份密信,季翎岚不禁脸上一热,这还是他第一次给人写情书,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胡思乱想了一阵,季翎岚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精准的生物钟让季翎岚六点准时醒来,他看着头顶的床幔醒了会神儿,随即起了身,招来下人打了水,简单地洗漱一番,便在院子里练起了拳脚。 没过多大会儿,季明秋也起了身,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打拳的季翎岚。见他停下,这才走了过去,随手拿起帕子递给他,道:阿岚跟谁学的功夫? 父亲。季翎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跟陆大哥学的,他教了我两年。 季明秋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随口问问,不过还是叮嘱道:学点防身的功夫很好,以后莫要荒废了。 不会的,就算不防身,多练练拳脚,也能强身健体。 待吃过早饭,我便送你回宫。 季翎岚的动作一顿,奇怪地问道:父亲不住在宫中吗? 这一出去便是数月,军中积压了不少公务,这几日应该会很忙,出入皇宫太过不便,我就不住在宫里了。阿岚替我照顾好你母亲和婷儿。 父亲放心,阿岚定好好照顾母亲和婷儿。 季明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112章 阿岚, 你爷爷昨日说话虽然有些不好听,却实实在在的为你打算,你莫要放在心上。 季翎岚笑着说道:父亲放心, 这点事我还是懂得。 嗯, 你向来聪明,我放心。 父亲, 我这儿有些药,对您的伤有用, 待会儿配置出来跟您,您按时喝, 比熬得的汤药见效快些。 好, 那就麻烦阿岚了。 我们是一家人,父亲跟我说这个,就太见外的。 好,不说。 和季明秋聊了几句,季翎岚便进房间洗漱, 随后和季明秋一起用了早饭, 两人正打算回宫时,管家季宏带人走了进来。 季宏躬身行礼道:见过二爷,见过小少爷。 季明秋直截了当地问道:宏叔此来是父亲有何吩咐么? 季宏从伸手的侍从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道:这是老爷给小少爷的见面礼, 让奴才务必交到小少爷的手上。 季翎岚一怔, 随即伸手接了过来, 道:劳烦宏爷爷代阿岚谢过爷爷。 听季翎岚这般称呼, 季宏笑了笑,道:小少爷若是不急,便亲自去谢过老爷最好。 季翎岚转头看向季明秋, 见他没有反对,笑着说道:好,多谢宏爷爷提点。 小少爷,您如今已获封岚郡王的封号,如此称呼小人可担不起,还是称呼小人老季吧。 就连父亲都称呼您宏叔,我还能越过父亲去不成,宏爷爷莫要说笑了。 见季翎岚神情自然,说话也真情实意,季宏心里越发喜欢,道:那小人就托大应下了。 季明秋笑了笑,道:走吧,咱们去你爷爷的院子。 好。父亲稍待,我将东西收起来。 交给林奇吧。待会儿我们见过你爷爷,就从前院走了。 也好。季翎岚将手中的木盒交给林奇,跟在季明秋的身后,走向季擎所在的长松园。 长松园内,季擎坐在厅中喝茶,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眉头紧皱,眼中有些不满,直到看到季明秋和季翎岚携手而来,这才舒展了眉头,端起刚刚放下的茶碗,又抿了口茶。 季明秋和季翎岚相继进门,躬身行礼道:明秋见过父亲。 阿岚见过祖父。 都免礼吧。不是回皇宫么,怎的过来这里? 见季明秋转过头看向自己,季翎岚连忙说道:皇祖父病重,阿岚需进宫侍奉,不能在祖父面前尽孝已是不对,怎能不来跟祖父拜别。 季翎岚只字不提过来谢礼,让季擎很是满意,脸色一缓,道:忠孝节悌,忠字在前,然后才是孝,更何况皇上本是你皇祖父,去侍奉是理所应当,切记定要尽心尽力,可明白? 季翎岚恭敬地应声,道:是,阿岚谨遵祖父教诲。 如今你身份敏感,行事需小心谨慎,莫要落人口实,尤其是在宫中,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明白? 季翎岚依旧是恭敬地应声,道:是,阿岚明白。 季擎满意地看着季翎岚,接着说道:虽然你刚刚回国,却也别忘了你是皇室血脉,是皇上亲封的岚郡王,是我国公府的小少爷,小心谨慎可以,却不能懦弱,辱没了你的身份。 是,阿岚谨记。 你流落在外多年,是季家亏欠与你,若是有所求,尽管开口,但凡我能做到的,定会满足你。 多谢祖父关心,阿岚目前并无所求,若是以后想起,定会回来麻烦祖父。 嗯,时辰不早了,你们去吧。 是,明秋(阿岚)告退。 看着两父子离开的背影,季宏笑着说道:小少爷是个聪明孩子。 季擎收回视线,转头看了看季宏,道:聪明是聪明,却是个认死理的。 季宏乐呵呵地说道:老爷可是还记着昨日小少爷的顶撞? 季擎看向季宏,好笑地说道:老小子,也就你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 这不是又多了一个么?季宏朝着季翎岚努努嘴,道:老爷,您说您就不能稍微放一放架子,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非得让所有人都怕你,这一来二去,连个敢和您说话的都没了。 季擎的神情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道:习惯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了。 那就慢慢改,趁现在还有时间,总要和孩子们多亲近亲近,莫要留下遗憾才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老当益壮,身子好的很,怎的就没时间了。 成成成,反正该说的,奴才已经说了,该怎么做,您自己看着办。 季擎没再说话,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季明秋将季翎岚送至宫中,没有停留多久便走了。 瑶华公主将内务府做好的身份牌交给季翎岚,又将封他为岚郡王的圣旨拿了出来,季翎岚规规矩矩地接了旨,又在瑶华公主的解说下,了解了交城和韩城的情况,以及现今的身份带给他的权势和利益,转眼间便已到了午时。 母亲,为了避免意外,这段时间皇祖父所用的食材,皆有咱们信得过的人采购吧。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母亲,就要到午时了,阿岚该去给皇祖父准备午膳了。 瑶华公主欣慰地拍拍他的手,道:那就辛苦阿岚了。 季翎岚摇摇头,笑着说道:做顿饭而已,不辛苦。 阿岚不必去御膳房了,就在瑶华宫的小厨房做就成,我让他们将食材直接送到瑶华宫,省的你再来回跑了。 还是母亲想的周到。那阿岚先去忙,待会儿再陪您说话。 看着季翎岚离开的背影,想想昨日他说的话,瑶华公主喟叹一声,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呢喃道:临凤瑶啊临凤瑶,这么好的孩子,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真真是庸人自扰。 季娉婷从门外走进来,见瑶华公主在自言自语,好奇地问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哥呢,他不是回来了么? 马上就要午时了,阿岚去给你皇祖父准备午膳去了。仙儿不是找你有事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娉婷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坐到瑶华公主身边,不高兴地说道:母亲,我在他们眼里就那么蠢么?那么明目张胆的套话,真当我听不出来,还不如直接问,至少不让人那么反感。 虽然季娉婷说的不清不楚,瑶华公主却听得明白,叹了口气,道:若实在反感,就尽量不和他们接触吧。 母亲,你说这是为何?好好的一家人,居然因为猜忌,变成了这样。我以为我们家是不同的,没想到事到临头也一样。季娉婷依偎在瑶华公主身边,有些失落地说道。 瑶华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身在皇家原本就是这样。是母亲不对,从未让你接触过这些,以后你得慢慢适应,母亲不能时时处处护着你,也护不了你一辈子,总归要你自己去面对。 季娉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母亲,昨日你和太子舅舅聊了那么久,都说了什么?截杀我们的那些人,应该不是舅舅派去的吧? 昨日我开诚布公的跟你舅舅谈了许久,将这一路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看他神情,应是不知此事。自小我与你舅舅的感情便很好,我亦不相信,他会对我下手,应是太子妃自作主张。 季娉婷坐起身,问道:那舅舅相信吗,他打算怎么做? 他说会调查此事,若查出当真是太子妃所为,他定会给我一个交代。瑶华公主叹了口气,道:毕竟是近二十年的夫妻,况且还有永夜和仙儿在,他的感受我懂。 季娉婷挽住瑶华公主的手,道:母亲放心,我和哥哥定不会这样,定会相亲相爱一辈子。 瑶华公主宠溺地摸了摸季娉婷的脑袋,道:你现下还小,说这些还太早,若有朝一日,你的夫君与阿岚起了冲突,你又该如何?手心手背都是肉,总是难以取舍。 我自然会帮我哥,我相信哥不会害我,两人若是起冲突,定是我那夫君的错。季娉婷说的信誓旦旦。 瑶华公主被她逗笑,道:你呀,就是这张嘴惯会哄人开心。行了,你去厨房帮你哥,我也该去看看你皇祖父了。 好。 季娉婷从大殿出来,径直走向小厨房,站在门口看着忙碌的季翎岚,不禁扬起嘴角,笑着说道:哥,今日做什么好吃的? 正在包馄饨。季翎岚手上的动作不停,笑着问道:婷儿想吃什么?可以点个菜,若是我会做的话,就一块做出来。 真的?那我得好好想想。季娉婷走到季翎岚身前,道:现在天气炎热,太油的吃不下,太清淡的又不想吃。 见季娉婷一副纠结的模样,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道:行了,你等着吧,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季娉婷一怔,道:哥,我自己都没想好呢,你就知道了? 嗯,过来帮我包馄饨。季翎岚将切好的馄饨皮放到季娉婷身边。 季娉婷净了净手,拿起馄饨皮学着季翎岚包,可要么馅儿放多了,要么馅儿放少了,丑的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她讪讪地笑着说道:哥,要不你让我做点别的吧,我这馄饨包的实在太丑了。 季翎岚打趣地说道:包的丑没关系,反正你自己吃。 分卷(139) 季娉婷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道:那我还是少包点吧,留着肚子吃点别的。 那你帮我把那些小蘑菇和韭菜清洗干净,再剥一些蒜。 一听不用包馄饨,季娉婷立马喜笑颜开,道:是,郡王大人,奴婢遵命。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忙活着。 一个时辰后,季翎岚将所有的饭菜装盘,随后又装进食盒里。 季娉婷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道:哥,没想到这青菜和蘑菇还能这么吃,这味道也太香了! 之前在傅国时,季翎岚就经常自己下厨,解剖室里的储物柜里,还放了不少调味料,今天做烧烤正好派上用场。 去叫人过来,把饭菜提到皇祖父的寝殿。 好嘞,马上就去。季娉婷叫来了影卫,并未用皇宫里的内侍。 一行五人,提着饭菜径直前往临天尧的寝宫,候在殿外的石敏见两人过来,连忙迎了过去,道:老奴参见岚郡王,参见娉婷郡主。 季翎岚温声说道:石公公无须多礼。劳烦石公公通传一声,就说我已将饭菜已经备好。 石敏笑着说道:回郡王,皇上说了,但凡您来不必通报,您直接进去便成。 季翎岚点点头,带着人进了寝殿。 此时,临天尧正靠坐在床头看着奏折,瑶华公主则拿笔写着什么。见两人进来,瑶华公主放下笔,笑着问道:阿岚、婷儿,饭菜做好了? 做好了。季娉婷应声,和季翎岚来到床前,行礼道:阿岚(婷儿)见过皇祖父。 免礼。临天尧笑呵呵地看着两人,道:朕说怎的有股饭香味,原来是阿岚和婷儿来了。今日做了什么,怎的这么香? 回皇祖父,今日我做了些烧烤。季翎岚笑着答道。 影卫将食盒放在桌上,便躬身退了出去,再由季翎岚将饭菜端出来,从头到尾只有他和季娉婷接触过饭菜,这样他才放心。 烧烤一端出来,偌大的寝殿便被香味充斥,就连候在门口的石敏都不由吞了吞口水。 临天尧看着用豆皮和小蘑菇做成的菜卷,以及沾满酱汁的韭菜,以及用竹签串起的大大小小的肉串,不禁食欲大开,道:阿岚,这下便是你说的烧烤么?这有的朕还真没吃过。 瑶华公主接话道:确实很香,看来今日我又沾了父皇的光。 季翎岚单拿出一个盘子,拿了些菜卷和肉串,端到临天尧身前,道:皇祖父,这些东西虽然好吃,但您也不能多吃,只能吃这些,还有这碗小馄饨和这些蔬菜。 临天尧看看盘子里寥寥无几的肉串,苦笑着说道:阿岚做了这么多,朕就只能吃这些么? 是,这也是为皇祖父的身体着想。 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 那好吧。 听着两人说话,根本不会想到其中一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之间和普通百姓家的祖孙没什么区别。瑶华公主和季娉婷看的直笑,这种温馨的感觉才是家人之间该有的。 四人刚刚落座,就见石敏从外面进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和世子求见。 临天尧笑着说道:他们这鼻子倒是灵,让他们进来吧。 石敏应声,躬身退出殿外,紧接着便见临凤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昨日与季翎岚有过一面之缘的临永夜。 两人来到殿前,行礼道:儿臣(孙儿)见过父皇(皇祖父)。 临天尧摆摆手,道:都起来吧。 季翎岚和季娉婷起身行礼道:阿岚(婷儿)见过太子舅舅。 临凤书笑着说道:阿岚、婷儿,无须多礼。 临永夜看向瑶华公主,行礼道:永夜见过皇姑姑。 瑶华公主将他扶起,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都坐吧,既然来了,就尝尝阿岚的手艺。 几人各自落座,临凤书看着面前的饭菜,笑着说道:儿臣在殿外就闻到了香味,阿岚的手艺当真没话说。 临天尧笑着说道:你倒是会挑时候,阿岚刚将饭菜摆上桌,朕连尝还没尝过。 皇祖父,舅舅,母亲,快吃吧,这烧烤就要热着吃才香。 季娉婷应和着说道:是啊是啊,我都等不及了。 临天尧被季娉婷迫不及待的小模样逗笑,道:得,快吃吧,不然你那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临天尧拿起筷子夹起菜卷,咬了一口尝了尝,不禁眼睛一亮,夸赞道:味道不错,好吃得很,都快尝尝。 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将面前的烧烤从竹签上弄到碗碟内,优雅地吃着。季翎岚笑了笑,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毕竟礼仪这东西已经深刻在他们骨子里,没必要去强行改变。 季娉婷吃的两眼放光,好奇地问道:哥,这是什么调味,我怎么从没吃过? 季翎岚神秘地笑了笑,道:这可是我独家秘制的调味料,不可对外人道也。 季娉婷撒娇地拉了拉季翎岚的胳膊,道:连我也不能说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那我考虑考虑。季翎岚将面前的馄饨挪到临永夜的面前,道:表哥,烧烤虽好,不宜吃多,你少吃点,尝尝这碗馄饨。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递过来的小馄饨有些发愣。 季翎岚见状出声问道:表哥可是有忌口,还是不爱吃馄饨? 临永夜回神,摇了摇头,道:我爱吃,谢谢。 季翎岚看向偷偷拿肉串的临天尧,无奈地说道:皇祖父,您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是负担。 临天尧讪讪地将肉串放到瑶华公主的盘子里,道:朕只是看瑶儿够不到,拿给她而已。 那是我错怪皇祖父了,快尝尝我做的馄饨,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临天尧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馄饨尝了尝,一口咬下去先是肉香,再是豆角的特殊香味。上好的肉馅儿肉质软嫩,搭配豆角的爽脆可口,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好吃,这馄饨的味道也很特别。 皇祖父爱吃就成。表哥也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临永夜夹了一个馄饨尝了尝,道:好吃。 大家喜欢就成。 临凤书羡慕地看向瑶华公主,道:凤瑶,阿岚的手艺真是没得说,你真是有口福了。 瑶华公主骄傲的笑着,道:我这也是沾了父皇的福气,之前可从来没吃过阿岚做的饭菜。 季娉婷连忙应和道:嗯嗯,我也是,以后若是每天都能吃到哥做的饭菜,那简直太幸福了。 和国公府的压抑不同,这皇宫内殿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除了临永夜之外。季翎岚一直在留意他,他默不吭声地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东西,旁人不和他说话,他便不出声,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每个人都吃的很满足,尤其是临天尧,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见石敏泡了茶,季翎岚叮嘱道:皇祖父,饭后若是睡午觉,便不要饮茶,尤其是饭后要喝药的情况下。若是渴了,就喝点温开水。 好,听阿岚的,去换杯温水。临天尧活到这把年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谁对他真心,谁对他假意,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季翎岚还长得和他深爱的皇后那么相像,就更让临天尧亲近和信任。 是,皇上。 石敏应声,刚想端着茶水离开,就被季翎岚出声阻止。 等下,茶水既然泡了就留下吧,倒掉的话太浪费,正好我口渴,石公公再去给皇祖父倒杯温水便可。 这石敏抬头看了看临天尧。 临天尧微微蹙眉,有些不满地说道:阿岚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磨磨蹭蹭做什么? 皇上恕罪,奴才这就去。石敏连忙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季翎岚自然看出了不妥,道:皇祖父,阿岚漂泊在外多年,礼仪方面有所欠缺,若有哪里不对,还请皇祖父多多担待。 临天尧摆摆手,道:无碍,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虚礼。 众人又聊了会天,便各自散去,避免打扰临天尧休息。 瑶华公主和临凤书也在花园里分开,回各自宫殿。临永夜自季翎岚主动给他馄饨后,便时不时地看向他,可每当季翎岚看过去时,他又会移开目光,让季翎岚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在御花园分开时,临永夜再次向他道了谢,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季翎岚还是很快便明白了的他的意思。 季翎岚看向季娉婷,好奇地问道婷儿,表哥平日里和你相处时,也是这般高冷么? 高冷?季娉婷困惑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解释道:就是不苟言笑,严肃又沉闷的意思。 表哥的性子本就如此,可能与他体弱多病有关。不过表哥还是很疼我的,与我说话时,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少言寡语。 瑶华公主叹了口气,接话道:这孩子和傅国的陵王很像,自小体弱多病,泡在药罐子里长大,虽然比陵王稍微好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久而久之,性情就变得有些孤僻,除非是他非常熟悉的人,否则他就会像方才那样,沉默寡言。 季翎岚点点头,心里莫名有些心疼,随即便意识到,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情绪,十有八九是因为临永夜和傅南陵的经历类似。 瑶华公主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岚,那杯茶是否有问题? 季翎岚将食盒往上提了提,道:有没有问题,要验过了才知道。 膳食被季翎岚把控,若对方还想下毒,就只能通过水,而茶因其味道浓郁,能遮盖毒药奇怪的味道,往往会成为下毒者最佳的选择。 验?季娉婷的眼睛一亮,道:用我的毒蛊一验便知是否有毒。 不用毒蛊,我不光要知道这茶里有无毒素,还要弄清楚下的是什么毒。毒蛊本身就有毒,若是泡到茶水里,那这里面的毒就变了。 季娉婷的眼睛更亮了,感兴趣地问道:哥,你打算用什么方法验毒? 季翎岚笑着说道:秘密。 第113章 母亲, 之前我提出喝皇祖父那杯茶,石公公神情似有不对,这其中是有什么我不知晓的典故么? 那支杯子是你皇祖母亲自烧制的, 你皇祖父视若珍宝, 从未让旁人用过,所以你提起那样的要求时, 石敏才会犹豫。瑶华公主感慨道:父皇对母后用情至深,至今难以忘怀, 阿岚能顺利被父皇接受,多半是因为你长得与母后相像。 原来如此。好在我并未将茶杯拿走, 否则若是在无知中将茶杯损坏, 那便是罪过了。季翎岚忍不住庆幸地说道。 季娉婷上前挽住季翎岚的手臂,撒娇地问道:哥,你还没说到底用什么方法验毒呢。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这个要保密,婷儿撒娇也没用。 见季翎岚这么说,季娉婷懂事的没再多问, 道:哥不说也成, 不过必须做好吃的补偿我,我还想吃烧烤,尤其烤豆腐,嘿嘿。 烤豆腐是季娉婷的最爱, 外焦里嫩, 再加上特殊的酱料和孜然, 那味道当真是一绝。 季翎岚闻言不禁一阵失笑, 道:烧烤不能顿顿吃,否则一准上火,隔两日我再给你做。 好, 一言为定,嘿嘿。季娉婷忙不迭地应声,生怕季翎岚反悔一样。 瑶华公主看得哭笑不得,笑骂道:瞧你馋的,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宫里缺吃的呢。 季娉婷嘿嘿笑了两声,道:还不是因为哥做的烧烤太好吃了,母亲不是也喜欢吗? 是是是,就你这张小嘴会说。 母子三人说说笑笑回了瑶华宫。 季翎岚回到解剖室,将茶水放进了储物柜,并给唐棠发了信息,随即重新回到卧房。他刚想躺下睡会儿午觉,就听门外有敲门声,徐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道:殿下,公主请您到前厅一趟。 季翎岚起身,来到门前打开门,看向徐宁,问道:徐统领可知母亲叫我何事? 徐宁答道:回殿下,昨日到达京都后,公主便派人前往骁骥卫副统领张周的住处搜查,在张周的住处我们发现一个暗室,暗室里藏有数封密信,皆是张周与吕相联络所用,其中一封便是吕相指使张周暗杀殿下的密信。 昨日?那为何母亲之前未曾提起?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回殿下,昨日属下等并未发现暗室,是今日审讯张周家眷时才得知此事,属下也是刚刚回禀公主。 季翎岚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走吧,随我去见母亲。 季翎岚径直来到前厅,进门后便见到瑶华公主拿着密信在看。 瑶华公主见他进来,将手中密信递了过去,道:阿岚,你看看。 季翎岚接过密信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不多,只有三行,大致的意思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并除掉,落款是个吕字,并在上面附了一个印章,也是一个吕字。 瑶华公主出声问道:对此事,阿岚怎么看? 季翎岚微微蹙眉,道:这般隐秘的信件,张周为何不处理掉,反而藏在密室当中,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出现这种状况,大致有两个原因,一是张周对此人已经有了二心,留着密信只为事发后指证和自保;二是这密信是旁人伪造,用来栽赃嫁祸。母亲,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能给出建议,很难做出判断。 瑶华公主笑着说道:便是如此,阿岚也能给出准确的分析,已经足以说明阿岚的心智绝非常人。正如阿岚所言,这密信十有八九是伪造,是想将吕相也牵扯进来,好搅浑这潭水。 分卷(140) 那母亲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顺水推舟,能让我们多个帮手,何乐而不为。瑶华公主看向徐宁,道:徐宁,将这封密信送到吕相手中。 徐宁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提醒道:母亲,太子妃就算再聪明,也是独木难支,她背后肯定有帮手,这帮手十有八九是她的母族,母亲要多加提防才是。 瑶华公主认同地点点头,道:太子妃名叫高真真,其父是高振江,时任内阁首辅兼太子太傅,他桃李满天下,支持者众多,在朝中很有威望。 太子太傅?季翎岚眉头紧皱,道:母亲,您说这高家是想支持太子,还是想自立门户?又与吕相有何嫌隙? 说起嫌隙,朝中也就我与吕相的嫌隙大。瑶华公主不禁一阵苦笑。 季翎岚好奇地问道:哦?这其中有何缘故? 瑶华公主整理了整理思绪,道:年少时,我常男扮女装出入皇宫,一次在陵城游玩时,碰到了吕相的长子吕征,我们兴趣相投,便结伴出游。后来他得知我的身份,便求吕相让父皇为我们赐婚,我与你父亲青梅竹马,早就心意相通,自然不会嫁给他。父皇在问过我后,便回绝了吕相。谁知吕征竟就此疯魔了一样,对我多加纠缠,我忍无可忍便打了他一顿,谁知他竟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病死了,自此吕相与我之间便有了仇怨。不过吕相虽然与我有仇怨,对父皇却十分忠心,否则当年发生宫变,他也不会与你爷爷一起平叛。 母亲下手很重? 他是吕相的儿子,我怎会下手太重,只是打了他两拳而已,况且我只是女子,力气能有多大,谁知吕征竟一病不起。 母亲打在吕征的何处? 一拳在腹部,一拳在嘴角处。瑶华公主几乎想也不想的答道。 腹部和嘴角,以女子的力气来说,若无其他意外,不可能将一个成年男子打死。他的死因是什么,母亲可知道? 太医说是思虑过重引起的心疾。 心疾?长时间的情绪异常确实会引发心脏方面的疾病,但季翎岚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道:母亲是否怀疑过吕征的死并非病逝?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我也怀疑过,只是没有证据,而且太医信誓旦旦地说吕征就是心疾发作致死的。我说再多,吕相也只会认定我是在推卸责任。 即便是吕征确实是因心疾发作病逝,这也是他自己想不开,不是母亲的错。 这个我们双方心里都清楚,只是吕征毕竟是因我而死,吕相痛失亲子怨恨与我,也在情理之中。 母亲说的是。那高太傅与吕相可有嫌隙? 瑶华公主摇摇头,道:这个倒不曾听说。两人同朝为官多年,虽算不上好友,关系却也不错。他们之所以盯上吕相,应该是因为我们之间确有嫌隙,挑拨起来较为容易吧。 那高太傅除了太子妃以外,可还有其他子嗣? 还有三子两女,长子叫高严,在吏部任侍郎一职;次子叫高聪,任大理寺少卿;幼子叫高磊,是太子伴读。长女是高真真,被封为太子妃;次女叫高小怜,嫁与礼部尚书韩旭次子韩焦;三女叫高小慧,嫁与江北布政司左参议梁勤之。 那这么说他的儿子、女婿皆在朝中担任要职。季翎岚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瑶华公主苦笑着说道:是啊,这还只是他的子、婿,若是再加上他的学生,可以说他的人脉遍布朝野。 皇祖父怎会容许一个人的势力这般庞大? 父皇原本是想为皇兄铺路,想让他的皇位做的更稳,谁知不知不觉间,竟让高家变得如此势大。瑶华公主叹了口气,道:现如今想要彻底铲除高家,恐怕会引发朝廷动荡,要好好谋划才成。 所以母亲想利用这次机会,与吕相联手,对付高家。 瑶华公主笑着说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确实是暂时化解我与吕相之间恩怨,让我们达成合作的大好机会。 就在两人说话间,门外突然传来通报,道:启禀公主,张烨求见。 让他进来。 张烨快步进入厅内,躬身说道:公主,张周的妻子吴氏服毒自尽了。 何时的事? 回公主,就在半个时辰前。 杀人灭口,他们的动作倒是挺快。瑶华公主看向张烨,接着问道:看守吴氏的人是谁,自被抓以来,谁与她有过接触,都给我仔细筛一遍,我倒要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人是谁。 是,属下遵命。 见张烨要走,季翎岚起身道:母亲,我与他一起去看看吧。 也好。瑶华公主看向张烨命令道:多派些影卫跟随,听从阿岚调遣,保护他的安全,若再有一次违逆,本宫亲手了结了你。张烨,你可听清了? 张烨躬身应道:是,属下遵命,绝不再负公主所望。 去吧。 季翎岚跟随张烨出了皇宫,乘坐马车径直来到公主府。看看面前的公主府,再想想傅国的陵王府,季翎岚不禁摇头苦笑,腹诽道:果然是皇权至上的时代。 季翎岚没有多做停留,进入公主府后,直接在张烨的带领下,去了公主府的地牢。 地牢在公主府的西侧,虽然不像陵王府的水牢那般隐秘,却也有专职的侍卫把守。 门口的守卫见张烨过来,连忙行礼道:小的见过大人。 这位是皇上亲封的岚郡王,公主和将军寻回的亲子,以后便是公主府的主子,你们且认清了。 守卫们慌忙行礼道:奴才见过岚郡王。 季翎岚挥挥手,道:都起身吧。 多谢殿下。 季翎岚稍作停留,便紧跟着张烨进了地牢。地牢不算小,一趟走下来,也有数百平的面积,里面放置了不少木制的监牢,大小不一。有近一半的监牢里囚禁着犯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眼神麻木,看样子是被囚禁已久。 季翎岚忍不住出声问道:他们是因何事被关在这里? 张烨恭敬地答道:他们大多都是别国的细作,也有犯了错的下人。 别国的细作?季翎岚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多问。 张烨偷偷看了季翎岚一眼,不禁松了口气。有瑶华公主的命令在,若季翎岚当真询问傅国细作的事,他便不得不回答,若因此出了事,他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张烨在靠里的一间牢房前顿住脚步,季翎岚也随之停了下来。 殿下,这就是吴氏所在的牢房。 季翎岚站在牢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的稻草堆上躺着一具女尸,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衣群,头发有些散乱,脸上也有脏污,嘴角处还有淤青,和吐出的一些秽物。 季翎岚出声问道:尸体有被挪动过么? 张烨答道:回殿下,属下收到通秉后过来查看,便是现在这番光景,并未有移动的迹象。 季翎岚率先看了看牢门,将半开的牢门开的更大,随即走进了牢房。在牢房里转悠了一圈后,他蹲下查看尸体。 死者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脸色发绀,唇色也呈现淡紫色,眼结膜下有点状出血,很明显的窒息死亡的特征。 嘴角处有呕吐物,脖领上有指甲抓挠的伤痕。季翎岚捏住尸体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看向她的喉咙。 季翎岚径直说道:把火折子点燃,帮我照一下亮。 张烨应声,拿出火折子引燃,靠近尸体的嘴巴。 季翎岚借着火光看了看,发现死者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指,将东西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是一张油纸,看大小应该是包糖果的油纸。除此以外,死者的喉咙还有被灼伤的痕迹。 季翎岚松开手,视线下移,看向死者的手,果然见手指指甲里有皮屑组织。季翎岚的目光停留在尸体的下/身上,想看看她下/身有没有排泄物,犹豫了一瞬,道:将尸体抬出地牢,找个干净光线好的房间,我要验尸。 张烨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起身走出牢房,看着影卫将尸体抬出去,又跟着张烨回到地面,进到准备好的房间,随后关好门窗,拿出工具开始验尸。 一个时辰后,季翎岚从房间里出来,看向门口候着的张烨,道:听徐宁说,你们昨日便将张周的家眷控制了起来,当时你们可有审问? 张烨如实答道:回殿下,将人带回后,属下便进行了审问,可他们皆一问三不知。 那吴氏是何时改变主意,说出暗室所在的? 回殿下,是今日清晨。 季翎岚点点头,道:走吧,去地牢。 是,殿下。 两人再次回到地牢中,来到吴氏所在的牢房门外,季翎岚直接说道:张烨,你去把与吴氏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带过来。 是,属下遵命。 没一会儿的功夫,张烨便将人带了过来,他们齐齐向季翎岚行礼,道:参见郡王殿下。 都免礼吧。季翎岚仔细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谁是第一个发现吴氏自尽的?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一名男子越众而出,躬身答道:回殿下,是奴才发现的。 你是如何发现的? 回殿下,奴才负责地牢众人的伙食,过来派饭时,见吴氏直挺挺地躺在稻草上,两眼圆睁,面目狰狞,被吓了一跳,连忙叫来牢头查看情况,便发现吴氏已经死了。 谁是她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众人再次对望,又有一名男子走了出来,道:殿下,奴才常山,今日负责值守,在两个时辰前,奴才巡视时,还见过吴氏,当时她还活着。 你们多久巡视一次? 回殿下,我们至少每隔一个时辰巡视一次。 你们值守一般都是几人? 回殿下,一共八人,门口两人,地牢里两人,每日早晚六个时辰一轮换。 那为何是你一人巡视? 回郡王,并非一人,与奴才一起巡视的还有廖三。常山回头看了一眼。 廖三连忙上前一步,道:参见殿下,奴才便是廖三,之前巡视时,与常山一起。 季翎岚看看面前的三人,道:从你们巡视到派饭,大约过了多久? 三人对视一眼,常山说道:大约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间,有谁接触过吴氏? 常山看看身边的廖三,道:回殿下,这期间我们两个在一处,没人单独离开过。而且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进出地牢唯一的通道,这期间除了焦四来送饭,没人有机会接触吴氏。 也就是说你们当中,只有焦四有机会单独接触吴氏。 焦四闻言连忙跪倒在地,道:郡王,奴才来的时候吴氏已经死了,跟奴才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郡王明鉴!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可有人为你作证? 这往日送饭都是奴才和牛奎,可今日牛奎不知何故,没来当值,奴才只能一人过来。这周围的牢房里又没焦四的眼睛环顾四周,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角落里的一间牢房,兴奋地说道:小六儿,小六儿能为奴才作证。 小六儿?小六儿是谁? 回殿下,小六儿是采青的儿子,今年五岁,他身材瘦小,这牢房关不住他,所以总是调皮的到处乱跑,今日奴才送饭时,他正在那间牢房玩,他能为奴才作证。 季翎岚的眉头皱起,看向张烨,问道:五岁的孩子为何会在地牢内? 张烨也是一脸茫然,连忙请罪道:殿下恕罪,这事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焦四出声说道:殿下,大人,此事小人知道。 那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采青是公主的贴身婢女,却野心不小,一次趁将军酒醉,想要爬床,被将军轰了出去,因此从一等侍女降为三等侍女。不仅要干粗活,还要受人排挤,她受不住这种落差,就趁机偷了公主的首饰,想要偷跑,不料被巧意姑姑撞上。公主发怒,便将采青押进了地牢。焦四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采青被押进地牢后,受不住这里的苦,就就勾引地牢的看守,他们几个都与采青睡过。 众人慌忙跪倒在地,道:奴才知错,郡王恕罪! 张烨的脸色变得难看,道:荒唐!混账!你们居然干出此等腌臜事,简直岂有此理! 大人饶命,奴才知错,大人饶命! 季翎岚的脸色也不好看,道:那孩子是谁的? 几人相互看看,相继摇摇头。 常山出声说道:采青怀孕之前,奴才们都与她相好过,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 所以你们便将孩子留在地牢内,跟着采青过活? 焦四见众人不说话,出声说道:回殿下,采青在生下小六子后,没多久就死了。 季翎岚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道:好歹你们也与采青相好过,却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郡王息怒,奴才知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季翎岚不再理会众人,看向张烨道:派人去把小六子带来,还有那个牛奎,看他在何处,为何今日不当值。 张烨应声,知会手下影卫去找小六子和牛奎。 分卷(141) 季翎岚审视地看看众人,接着问道:从昨日到现在,还有谁单独接触过吴氏?我不想用刑,你们最好说实话。 众人相互看看,一时间没人说话。 季翎岚见状面色一沉,道:我再给你们三息的时间,若是在这里不想说,那就去刑堂。一、二 常安见状连忙说道:殿下,今日清晨我们刚接完班,第一次巡视时,奴才曾因肚子不适去过厕所,独留廖三一人巡视。 廖三连忙辩解道:郡王,奴才虽然一人巡视,却未曾和吴氏接触,还请郡王明鉴。 吴氏清晨突然招供,是何时说的,和谁说的? 是廖三,就是奴才上茅厕回来,他与奴才说吴氏要招供。 是,吴氏确实对奴才说要招供,也是奴才去叫的人,只是奴才是冤枉的,奴才与吴氏并无瓜葛,还请郡王明鉴。 昨夜是谁当值,可曾单独接触过吴氏? 一直未曾言语的守卫出声说道:启禀郡王,奴才刘水生,昨夜是奴才和乔麦当值,我们俩同进同出,并未单独与吴氏接触。倒是今日常山有些反常,他比平日里来早了两盏茶的时间。 季翎岚看向常山,常山连忙辩解道:奴才来早是因为晨起闹肚子,想着起都起了,就打算早来一会儿,给小六子买些吃食。奴才虽然来早了,却从未靠近吴氏所在的监牢。 这么说来,小六子能为你作证,对么? 是是,郡王殿下英明,当时奴才便是和小六子在一起,他可以为奴才作证。 季翎岚转头看向张烨,道:张周可有子嗣? 回郡王,张周有一子,名叫张恒,便是这吴氏所生,今年六岁,也在地牢中。 季翎岚吩咐道:你去将张恒带来。 是,属下遵命。 没等多大会儿,影卫便相继将张恒和小六儿带了过来。张恒虽只比小六儿大一岁,却比他高一头还多,小六儿面黄肌瘦,根本不像是五岁的孩子,瘦弱的身子一侧便能从栅栏里走出来。 张恒怯懦地低着头,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服。小六儿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瞧着季翎岚,那神情不见丝毫害怕。 第114章 你们谁是小六儿?季翎岚明知故问。 小六儿抬起头看向季翎岚, 道:我是。 常山呵斥道:放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小六子被吓的缩了缩脑袋,学着常山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 道:小六子见过殿下。 季翎岚微微皱眉, 道:把常山和焦四带出去。 常山和焦四一愣,不等他们说话, 就见两名影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殿下 闭嘴!带下去,谁敢多说一个字, 就地处决。 常山和焦四一听,连忙闭了嘴, 相继看了小六子一眼后, 被影卫带了下去。 小六子,告诉我,你最想要什么? 在场的人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季翎岚。 唯有小六子眨巴了眨巴眼睛,道:郡王大人,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给? 季翎岚点点头, 道: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会给。不过有个前提,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问的问题,能做到吗? 小六子闻言眼睛一亮, 道:那我想出去玩, 郡王大人能带我去吗? 能。还是刚才那句话, 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才成。 小六子忙不迭地点头, 道:好,郡王大人一言为定。 季翎岚笑了笑,道:那你便说说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今日?小六子困惑地皱了皱眉, 问道:是常大伯过来当班开始吗? 季翎岚恍然想起,这地牢内照不进阳光,根本无法分辨何时是白日,何时是夜晚,指着张恒说道:就从你认识张恒开始。 小六子看向张恒,笑着说道:原来你叫张恒啊,恒儿是你的小名么? 张恒抬头偷偷看了季翎岚一眼,怯懦地点点头。 郡王大人,我和张恒认识是在昨日,那时我正在睡觉,听到有人在哭,就好奇地过去看看,然后就看到了他。见他在哭,我哄了他好一阵儿,还把藏起来没舍得吃的糖果分给他,他才停下来。 季翎岚打断小六儿的话,拿出一张糖纸,递到他面前,问道:你说的可是这种糖? 这糖纸是季翎岚在检查尸体时,从吴氏的嘴巴里找到的。 小六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这种糖,但不是这一颗。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那是哪一颗,这糖上还有记号么? 小六儿接过糖纸摊开,指了指上面,道:这是我用小刀做的记号,划一道的是常大伯给我的,划两道的是焦大伯给我的,划三道的是廖大伯给的。这上面只划了一道,是常大伯给我买的,可我把糖送给了恒儿的娘亲,这糖纸怎么会在君王大人这儿? 季翎岚不答反问,道:这糖是常山何时给你买的? 小六儿答道:就今日常大伯来当班时给我的。 季翎岚接着问道:常山给你糖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小六儿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为难,道:郡王大人,常大伯不让我说,若是我说了,他定会打我。 季翎岚看看小六儿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有不少淤青,应该是被人抽打所致,心疼地说道:你尽管说,有我在,他不敢打你。 小六儿认真地看着季翎岚,似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常大伯说恒儿的娘亲被打了,很是可怜,让我偷偷给她送颗糖果,就说是恒儿给她的。还说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会狠狠打我一顿,再也不给我买糖果了。 那常山一共给了你几颗糖果? 一共五颗,我给了恒儿的娘亲一颗,又给了恒儿一颗,剩下还有三颗,我偷偷藏起来了。 季翎岚看向张恒,温声问道:恒儿,小六儿给你的糖,你吃了吗? 张恒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糖,道:郡王大人,这颗糖给您,您能让我见见娘亲吗? 吴氏的尸体已经不在监牢内,所以张恒并不知晓她已死的事实。 季翎岚接过糖果,实话说道:恒儿,你母亲已经故去了。 故去?张恒胆怯又困惑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你母亲去找你父亲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很久不能回来。 张恒瞬间红了眼眶,道:郡王大人,母亲是不要恒儿了吗? 你母亲很爱你,怎会不要恒儿,只是她太想你父亲了,所以去找他了。待恒儿长大了,你父亲母亲便回来了。季翎岚实在不忍心让张恒知道真相。 是这样吗?张恒泪眼朦胧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看向张烨,道:罪不及幼子,带他出去吧。 张烨没有犹豫,应声道:是,属下遵命。 影卫将张恒带出了地牢,季翎岚再次看向小六儿,道:小六儿,其他糖果你都藏在哪儿了,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六儿抬头看着季翎岚,问道:郡王大人,恒儿的娘亲是死了吗? 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你怎会如此说? 小六儿有些害怕地看向季翎岚的身后,道:郡王大人,恒儿的娘亲就被关在这里,焦大伯来派饭之前,我还来给她送过糖果,只是她吃了糖之后就躺下了,嘴巴里还吐了白沫,我被吓坏了,就藏在那边的笼子里。后来焦大伯来派饭,看到恒儿的娘亲就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季翎岚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所以你是亲眼看着恒儿的娘亲倒下的?为何方才不说? 小六儿明亮的眼睛黯淡下来,道:恒儿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的娘亲是吃了我的糖死的,我怕我说了,恒儿就不跟我好了。 季翎岚惊讶于小六儿的早熟,不过想想他的经历也就释然了,问道:所以你现在知道常山给你的糖里被下了毒,对吧? 小六儿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三颗糖果,递到季翎岚面前,道:君王大人,这是常大伯给我的所有糖果了。 季翎岚接过糖果,接着问道:常山让你给恒儿娘亲送糖果之前,还让你给她送过什么,或说过什么么? 小六儿实话实说道:常大伯之前还让我送过一张纸条,我不认字,不知道写了什么。 季翎岚看着小六儿,问道:小六儿说的都是实话,对吗? 小六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郡王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季翎岚看向张烨,道:把小六儿带下去,让常山和焦四进来。 张烨挥了挥手,随即便见一名影卫出列,将小六儿带了下去。 很快,常山和焦四被带了过来,跪倒在季翎岚面前,道:奴才见过郡王殿下。 季翎岚面色一沉,厉声喝道:焦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叛公主! 不止焦四蒙了,在场所有人都蒙了。 焦四很快回神,喊冤道:郡王殿下,奴才冤枉,奴才忠心耿耿,绝对没做半点对不起公主的事,还请郡王殿下明鉴! 季翎岚冷哼一声,道:方才小六儿都说了,是你指使他害死了吴氏,还指使他陷害常山,你还有何话要讲? 这不可能!焦四下意识地反驳道:小六儿绝不可能这么说! 为何不可能,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是你在送饭时用纸条传递信息,威胁吴氏说出密室所在,否则就杀了她的独子张恒。吴氏照做后,你就在饭里下了毒,杀人灭口。然后利用小六儿为你脱身,栽赃陷害常山。 焦四的脸色变得煞白,道:这不可能!小六儿在撒谎,他肯定是受人指使陷害我!郡王殿下,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没有背叛公主,这都是有人在陷害奴才,求殿下为奴才做主! 季翎岚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油纸,道:这张油纸是我从吴氏的嘴巴里拿出来的,这是你为了栽赃常山特意塞进她嘴里的。让我们误以为是吴氏为了保留线索,故意吞下了油纸。再让小六儿指认这是包糖果用的,而且是常山给他的糖果所用的油纸。 焦四的思绪一开始就被季翎岚打乱了,现在他只能被季翎岚牵着鼻子走,无力地否认道:不是,奴才没有,奴才是被冤枉的! 只可惜你当时塞纸条的时候太急,不小心被吴氏的牙齿刮伤了手。季翎岚看向焦四的右手,手背上赫然有一道伤痕。 焦四缩了缩手,解释道:我奴才这是在做饭时,不小心被柴火刮伤的。 行,就算你解释得通。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之前说过,是在派饭时,发现的吴氏的尸体,对吗? 焦四有一瞬间的犹疑,随即点头说道:是,没错。 可我在吴氏的胃里,发现了未消化的食物,这明显是生前吃过东西,而且吃的是白菜豆腐,还有一些粗粮饼子。你如何解释? 焦四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想狡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季翎岚笑了笑,又拿出一张油纸,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道:这是我在吴氏体内发现的字条,虽然已经被消化了一部分,却还是有几个字能看见,若是比对字体的话,应该能认出这是谁的笔迹。焦四,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么? 焦四的身子一下子垮了下来,他匍匐在地,求饶道:殿下,奴才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此等蠢事,还请殿下饶命,饶命啊! 众人看看不停求饶的焦四,又看看神色淡定的季翎岚,脑袋有些发蒙,完全跟不上节奏。其中就包括差点被陷害成功的常山,他似乎该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种被冤枉被陷害的悲愤感,他是一点都没有。 说,你的主子是谁? 焦四吞吐地说道:是是吕相。 这公主府里是否还有你的同党? 焦四摇摇头,道:没有。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季翎岚转头看向张烨,道:我把他交给你了,如何审讯你看着办,别让人灭了口就行。 是,属下遵命! 焦四一听心中恐惧,上前就要抓季翎岚的衣角,却被张烨一脚踹倒在地,冷声说道:带去刑堂,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属下遵命! 大人,大人饶命,奴才说的都是实话。郡王殿下,郡王殿下,您要相信我 四名影卫出列,将焦四拖了出去。 季翎岚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众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郡王殿下。众人相继起身。 季翎岚转身离开地牢,张烨紧随其后,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殿下,您一早就知道小六儿在撒谎? 季翎岚笑了笑,道:小六儿是个五岁的孩童,便是他再早熟,也是无人教养长大的孩子,却能将事情这般缜密的说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明显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张烨恍然,佩服地说道:殿下思维缜密,明察秋毫,属下佩服! 查案我还是有点心得,不过审讯就无能为力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你了。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将吴氏好好安葬,至于张恒,你去查一下他是否还有亲属在世,若是有的话,便将张恒送过去,若是没有就送去别院。还有小六儿,你去问问他们几个,看谁愿意抚养,若是没人愿意,也送去别院吧,不过要多家注意他的心性培养,他有个这样的童年,太容易走歪了。 分卷(142) 殿下,张恒的父母皆因公主而死,他是否会有逆反心理? 季翎岚皱紧了眉,道:那你待如何,斩草除根么? 张烨见状连忙解释道:属下只是觉得如此行事有些不妥。 季翎岚接着问道:那如何才算妥当? 这张烨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的父亲是因太子妃的野心而亡,他的母亲是被太子妃派人灭口,怎能说与母亲有关?但凡心智健全的人,都该清楚自己的仇人是谁。若你当真将他关在地牢里,时间长了你觉得他的心智会健全吗? 张烨一怔,随即说道:是,属下受教! 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你派人将我送回宫便可,不必随行。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在影卫的护送下,赶回皇宫。来到宫门口,季翎岚刚下马车,就听身后有人叫他。 前面可是岚郡王? 季翎岚回头,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缓缓地走过来。 身旁的影卫连忙小声说道:殿下,他是高太傅。 季翎岚眼神闪了闪,行礼道:高太傅,阿岚有礼。 高振江看看季翎岚身边的影卫,心知季翎岚能知晓他的身份,是影卫的提点。他温和地笑了笑,道:岚郡王客气,岚郡王回到京中已有两日,没想到老臣得见竟是在宫门口。 季翎岚也随着笑了笑,道:阿岚回来的时日尚短,还有皇祖父需要照料,暂时无暇旁顾。只是未曾想到高太傅竟识得阿岚,阿岚心中深感荣幸。 高振江解释道:老臣也是在宫门口时,听到守卫的对话,这才知晓岚郡王的身份,好奇之下便拦住了殿下的脚步。 季翎岚谦逊地笑着,道:高太傅客气,您是太子舅舅的老师,与我而言是长辈,若是想见阿岚,直接吩咐一声便可。 岚郡王这是从宫外而来,可是去了国公府? 阿岚昨日回的国公府,拜见了祖父,今日是回公主府,想找寻一下儿时的记忆,只可惜现在已经什么都记不起了。 高振江叹了口气,道:老臣还记得郡王被掳走时只有五岁,五岁的孩童能从那些贼人的手中活下来,当真是奇迹。不过殿下能被寻回,皆是公主和季将军的坚持,郡王有这样的父亲母亲,真是万幸啊! 阿岚深以为然,以后定会好好孝顺父亲母亲,当然还有皇祖父。 岚郡王相貌堂堂,又谦逊有礼,实乃皇家之幸。 高太傅过誉了,阿岚不敢当。季翎岚抬头看看天色,道:高太傅,阿岚还要侍奉皇祖父,实在耽误不得,还请见谅。 侍奉皇上要紧,郡王请便。 季翎岚躬了躬身,转身朝着内宫走去,数名影卫护佑在身侧。 高振江站在原地,看着季翎岚远去的背影,久久不曾言语。 季翎岚回到瑶华宫,看向迎过来的林奇,问道:母亲可在宫中? 林奇答道:回郡王,公主正在前厅与吕相议事,吩咐若是您回来,直接去前厅便可。 季翎岚的脚步一顿,道:吕相的动作倒是挺快。 季翎岚径直走向前厅,门口的侍女修容见他过来连忙行礼,道:修容见过殿下。 起身吧。季翎岚脚步不停地走了进去。 瑶华公主正与吕中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门口的方向。见季翎岚进来,她笑着说道:阿岚回来了。 季翎岚行礼道:阿岚见过母亲。 瑶华公主看向吕中,介绍道:阿岚,这是吕相。吕相,这是阿岚,本宫失散多年的亲子。 季翎岚客气地说道:素闻吕相大名,今日得见,是阿岚的荣幸。 吕中打量了打量季翎岚,淡淡地说道:岚郡王客气。 瑶华公主眉头微皱,吕中对她不假辞色,碍于吕征的死,她可以忍,但他对季翎岚冷淡敷衍,她心中便觉不悦。 季翎岚心思敏锐,自然明白瑶华公主因何不悦,连忙打圆场道:母亲,吴氏的死已经调查清楚,细作也已经揪出。 瑶华公主眼睛一亮,随即说道:吴氏是如何死的,细作又是谁?快快与母亲讲来。 季翎岚应声,将之前发生的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道:我询问焦四他的主子是谁,他说是吕相。 季翎岚说着,看了一眼吕中,见他要出声,接着说道:我自然是不信,智珠在握的吕相怎会这般蠢,定是那焦四在嫁祸,然而我查案可以,讯问实在不太擅长,便将焦四交给了张烨。 瑶华公主忍住眼底的笑意,道:阿岚说的是,吕相可是临国肱股之臣,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才,怎会做出此等蠢事,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明明两母子说的都是奉承的话,可听在吕中耳里,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干咳了两声,看向瑶华公主,道:殿下,能否让微臣见一见那个焦四? 瑶华公主笑着说道:有何不可?来人。 门外的林奇走了过来,躬身说道:属下在。 瑶华公主吩咐道:去把焦四带来。 吕中插话道:殿下,焦四在何处,老臣亲自过去一趟,以免被人灭口。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还是吕相想的周到。既如此,那本宫便随吕相走一趟。 母亲,眼看时间不早了,阿岚还需给皇祖父准备晚膳,便不随母亲前去了。 阿岚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清吴氏的死,找出府中细作,已经帮了母亲的大忙了,你去忙你的便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母亲和吕相了。 季翎岚朝着吕中拱手说道:还请吕相多多照顾母亲,阿岚感激不尽。 吕中顿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情不愿地说道:岚郡王客气,保护殿下,是老臣的责任。 瑶华公主看得直想笑,瞬间了悟,原来还可以这么对付吕中。 即便再不情愿,吕中也只能好生护着瑶华公主,毕竟人家手里可是握着对他不利的证据,没有直接交给皇上定他的罪,反而给他一个自证的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倒是季翎岚让他有些惊讶,不说吴氏的死到底是不是他查出来的,就是他这通身的气派,以及有礼有节的态度,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瑶华宫,吕中出声问道:听说殿下是在傅国找到的郡王,不知郡王在傅国是如何谋生的? 瑶华公主顿住脚步,道:吕相因何有此一问? 老臣观郡王气度非凡,之前定是长在富贵人家,甚至是官宦人家,不知老臣猜测可对? 瑶华公主眼神一暗,道:阿岚被人贩子卖到傅国,买他的是一对平民夫妻,阿岚8岁时那里突逢大旱,养父母被饿死,独留他一人以乞讨为生。后在京都流浪,差点被人打死,只因他弄脏了那人的衣服。之后他遇到良师,学了些验尸查案的本事,便被傅国三皇子收留,从而被本宫找到。这便是阿岚的生平,吕相还想知道什么? 吕中听完眉头微皱,显然没想到季翎岚幼年的生活如此悲惨,道:傅国三皇子?公主应知陵王将在不久之后登基为帝吧。 瑶华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吕中,道:那又如何? 吕中沉默地与瑶华公主对视,半晌后移开目光,道:殿下,皇上可知岚郡王的生平? 自然知晓。吕相以为本宫会隐瞒父皇?瑶华公主笑了笑,道:本宫是临国长公主,阿岚是本宫的血脉,我们对临国的情感,不似尔等,吕相多虑了。 吕中一怔,随即说道:殿下见谅,老臣也是一心为国。 既然说到这儿,本宫不妨再与吕相说件事。 吕中靠近了些许,躬身说道:殿下请说。 瑶华公主见状轻声说道:吕相可知父皇并非生病,而是被人下毒。 吕中一怔,随即抬头看向瑶华公主,震惊道:殿下所言可当真? 吕相看本宫像是在说笑么? 第115章 殿下, 此事事关重大,是否确定属实? 中毒一事已然确定,只是还未验出是何毒素, 不过有阿岚在, 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验出。 今日季翎岚带回的那杯茶,倒给了季娉婷些许, 季娉婷用毒蛊验过,茶水里确有微量毒素, 这说明季翎岚的猜测不错,确实有人在临天尧的饮食中下毒。 岚郡王还会医术? 在医术上算不上精, 倒是对毒物有些研究, 本宫之前就说过,他曾学过验尸。 吕中眉头紧皱,问道:那皇上中毒一事,也是岚郡王诊断出的? 是。见吕中这副模样,瑶华公主怎能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不悦地说道:吕相是怀疑阿岚下毒?吕相可别忘了, 阿岚昨日方才回宫,而父皇已经缠绵病榻良久。 殿下息怒,老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医都未曾查出皇上中毒, 而恰恰是医术不精的岚郡王查出, 故有些疑惑而已。 那吕相是何意?是怀疑阿岚故布疑阵, 挑拨本宫与皇兄关系, 以致临国动乱,趁机联合傅国灭了临国? 心中的猜想被毫无遮掩的说出,吕中脸上有些挂不住, 道:殿下所说并非没有可能。 若吕相这般想,那就太令本宫失望了!瑶华公主眼神锐利地看着吕中,道:本宫现下倒是有些怀疑,暗中截杀本宫的就是吕相,毕竟你与本宫之间存有宿怨,不满父皇未曾降罪与我,徒生二心,意图谋反。这么说来,给父皇下毒的,莫非也是吕相? 吕中的脸色变了又变,道:殿下慎言!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国,日月可鉴! 谋反之人在被发现之前,哪个不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心不二,可一旦动起手来,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瑶华公主面色沉沉,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吕相不相信本宫,那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本宫这就将所有证物呈交给父皇,让父皇定夺。 吕中心里一惊,连忙拦住瑶华公主,缓声说道:殿下息怒,老臣也是一心为国,这才多疑了几分,并未有针对岚郡王的意思。殿下能给老臣自证的机会,老臣感激不尽,我们切勿受了那幕后之人的挑拨才是。 见吕中服了软,瑶华公主也没揪着不放,不过面色依旧沉着,道:吕相因吕征的事记恨本宫,本宫理解,这么多年面对吕相,本宫也一直忍让。只是吕相今日无故怀疑阿岚,让本宫实不能忍。这孩子流落在外十数年,吃尽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家乡,却还要受人质疑,他心里该多难受。更何况自他和本宫相认以来,不仅治好了本宫的病,还在查出父皇中毒后,揽下了父皇饮食的重任,若他当真想动手脚,何必如此? 吕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是。 在傅国,本宫确认他身份的那一夜,就接连遭受两次暗杀,那些人都是临国潜进傅国的钉子,还有骁骥卫副统领张周,就算他再神通广大,能收买他们吗?况且本宫身边的贴身侍女,亲口说出是受太子妃指使。这种种的种种,足以证明阿岚只是无辜的受害者,是太子妃实现其野心的绊脚石。瑶华公主顿了顿,接着说道:吕相,无论是傅国的常林,还是临国的焦四,他们都说是吕相指使,可本宫从未信过,因为本宫知晓吕相的睿智和忠心,可今日吕相当真让本宫失望了。 瑶华公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的吕中深感惭愧,躬身说道:老臣愚钝,还请殿下恕罪。 瑶华公主见状缓声说道:吕相,现如今的临国笼罩在阴谋当中,就好似十三年前那场宫变,无论你我之间有何嫌隙,面对家国大事,我们都该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助父皇度过危难。 是,老臣明白,殿下放心,老臣定当竭尽所能,为国效忠。 瑶华公主长出一口气,道:既如此,那吕相便随本宫走吧。 转眼间七日过去,季翎岚陆续给唐棠的样本终于有了结果,正如他的猜测,确实是汞中毒。季翎岚让唐棠购买了些治疗汞中毒的药物,留作备用,在和瑶华公主商议后,他们打算将有人下毒这件事,告知临天尧。 这日午膳过后,季翎岚和瑶华公主并未像之前一样,离开临天尧的寝殿。 瑶华公主看了看季翎岚,转头看向临天尧,道:父皇,儿臣有些话想对您说。 临天尧见瑶华公主神色严肃,便知他要说的事定然不是小事,便挥手让石敏等人离开。见殿门被关上,临天尧方才开口说道:瑶儿有话不妨直说。 父皇,您可知阿岚为何要接管您的饮食? 临天尧平静地说道:是有人在朕的饮食中下毒吗?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说道:父皇,您知道,那为何不阻止? 临天尧苦笑着说道:朕也是在阿岚说要接管朕的饮食后,有了这样的猜测,随后便让人调查了几日,只是并未有任何发现。 瑶华公主恍然,道:阿岚之前只是怀疑,现下已经确定,确实有人在父皇的饮食中下了毒,只是这种毒每次下的分量很少,而且并不固定,所以父皇的病才会时好时坏。 那为何太医并未发现,难道他们也参与其中? 季翎岚如实回答道:回皇祖父,这种毒素侵害人体的中枢神经,会影响人的五感,或听不清,或看不见,或神志不清,或喜怒无常。而人在到了一定年龄后,身体机能下降,也会出现这种状况,所以太医会将其混淆,倒也说的通。不过,这不排除太医院也有人参与其中。 分卷(143) 原来如此。临天尧看向季翎岚,直接问道:那朕体内的毒有解吗? 季翎岚点点头,道:有解,不过需要长时间的调理,才能让毒素彻底排出体外。 那要如何解? 皇祖父,阿岚会给您配药,您按时喝即可。 其实毒好解,但因毒物损耗的身体需要时间修复。 临天尧点点头,道:好,那朕的命就交到阿岚手上了。 季翎岚闻言犹豫了犹豫,好奇地问道:皇祖父,您就不怕我会害您吗? 临天尧笑着说道:若是阿岚想害朕,不必这么麻烦,直接袖手旁观便好。 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很好,季翎岚心中舒畅,笑着说道:皇祖父放心,阿岚定会为您调理好身子。 朕相信,阿岚不会让朕失望。 看着祖孙俩关系亲密,瑶华公主心中高兴,出声提醒道:父皇,现在除了解毒外,我们还需找出下毒之人。 几日前的那杯茶,可有用问题? 季翎岚不再惊讶,道:嗯,茶里有毒。 临天尧的脸色变得难看,道:这么说来,跟随朕二十几年的人,居然背叛了朕。 季翎岚连忙劝道:皇祖父息怒,您要注意身体,切记气大伤身。 临天尧闻言缓了神色,叹了口气,道:瑶儿,你跟朕说实话,回国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瑶华公主一愣,随即苦笑地说道:父皇,您是否听说了什么? 临天尧再度叹了口气,道:兵马调度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奏,况且事关边境。 父皇恕罪,儿臣也是不想让父皇担心,所以才一直隐瞒。却忘了父皇终究是父皇,即便您身在皇宫,也能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临天尧听得一阵好笑,道:你不用跟朕打马虎眼,到底发生何事,如实跟朕说来。 瑶华公主见瞒不住了,便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瑶华公主见临天尧沉下了脸色,道:父皇,您息怒,儿臣相信这一切皇兄并不知情。 皇祖父,我也相信舅舅并不知情,一切都是有人利用舅舅的名义,为自己谋私利。 临天尧面色依旧阴沉,道:即便他不知情,这事他也难辞其咎。一个小小的后院都管不好,朕还怎么把这偌大的江山交给他。 瑶华公主为临凤书辩解道:父皇,皇兄向来重情重义,太子妃跟了他二十几年,他难以接受也属正常,儿臣相信只要皇兄查清事实,定不会姑息。 临天尧冷哼一声,道:但愿他如你所说,还是个拎得清的,否则这太子之位,还是换人的好。 瑶华公主苦笑着说道:父皇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季翎岚连忙倒了杯茶,端到临天尧的身边,道:皇祖父,您喝杯茶消消火。 临天尧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没想到当初为太子继位挑的班底,如今倒成了祸害,这高家倒是教出了个好女儿。 父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先肃清身边的人,找出叛徒为首要。 临天尧长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道:既然你们已经确定了是谁,那就直接交给骁骑卫,让他们去审,朕就不信问不出实话。 父皇,这样做是否会打草惊蛇? 从阿岚包揽朕的饮食那一日,便已经打草惊蛇,既如此那便无需再顾忌。 皇祖父,侍候您茶水的,除了石公公以外,还有谁? 朕的贴身内侍有四个,除了石敏之外,还有曹英、宝贵、乌兰,平日里他们都是轮换着当值。 皇祖父,那日当值的除了石公公,还有谁? 还有乌兰,他们两个一起当值。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皇祖父把他们叫进来,不妨先让阿岚问一问。 好,那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临天尧扬声叫道:来人。 听到临天尧的叫声,石敏从殿外推门走了进来,来到近前,躬身说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乌兰叫来,朕有事要吩咐你们两个。 是,奴才遵命。 石敏躬身退出殿外,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推门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 乌兰躬身说道:奴才参见皇上。 临天尧看向季翎岚,道:阿岚想问什么,便问吧。 季翎岚应声,转头看向石敏和乌兰,直截了当地问道:七日前的午膳后,石敏端进来的那杯茶是谁泡的? 石敏和乌兰对视一眼,出声说道:可是皇上没喝,赏给岚郡王的那杯? 就是那杯。 石敏答道:回郡王,那杯茶是奴才泡的。 你泡茶时,有没有旁人接触过茶杯或者水? 石敏想了想,摇头说道:奴才泡茶时,就和往常一样准备茶具、取水、烧水,冲泡,然后就端来给皇上,期间并未有人碰过。 那你可知那杯茶里有毒?季翎岚仔细看着石敏,观察着脸上的表情变化。 石敏神情一怔,随即看向临天尧,慌忙说道:皇上,奴才没下毒,奴才并不知那茶里有毒,还请皇上明鉴! 临天尧面色阴沉,道:你方才说泡茶时并未有任何人接触,下毒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石敏匍匐在地,焦急地辩解道:皇上,奴才跟随您多年,对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给您下毒。 皇上,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压根不知道那茶里有毒,否则怎会有方才那番说辞。 季翎岚的目光看向乌兰,道:乌兰,石敏泡茶时,你在做什么,为何那日我一直未曾见过你? 乌兰躬身答道:回郡王,奴才是侍候皇上笔墨的,那日有几份圣旨要下发,奴才正整理和安排人手,直到公主和郡王离开,奴才才回到寝殿侍候皇上。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日皇祖父喝的茶叶可还有? 石敏慌忙答道:有,有,就在茶水间里放着。 好,你随我一起去一趟茶水间。 是,奴才这就带您去。 石敏起身,带着季翎岚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就在寝殿隔壁的一个小隔间里,石敏来到门前,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躬身说道:郡王请。 季翎岚点点头,抬脚便走了进去,仔细打量着茶水间的情况,这里的空间不大,也就是十几平米的大小,东西墙上靠着两个柜子,长和高大约都在三米左右,柜子上有很多抽屉,和药铺的药柜差不多,每个抽屉上面都标示着茶的名字。北墙的位置靠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满各种茶具。房间靠里的位置摆着两个炉子,和一些储水的罐子。 季翎岚正想蹲下身,查看地上的炉子,却看到慢慢靠近的影子。他心中警觉,猛地向前一窜,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的石敏,只见他手中拿着匕首,眼底的惊讶很快变成凶狠,举起匕首就朝着季翎岚扑了过来。 季翎岚不知对方底细,身上又没有武器,只能试探着躲闪,扬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这里是临天尧的寝宫,到处都是隐在暗处的影卫,季翎岚知道只要他一喊,肯定会有人来查看情况。 听到季翎岚的呼喊,第一个闯进来的便是徐宁,他一看石敏拿着凶器,二话不说拎着长剑就冲了进来。石敏被徐宁缠住,季翎岚连忙脱身,快步走到门外。 听到呼喊的瑶华公主和临天尧也相继走了过来,见季翎岚从茶水间出来,紧张地问道:阿岚,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季翎岚摇摇头,道:皇祖父、母亲,你们别担心,我没事。石敏想杀我,应是看事情败露,想要与我鱼死网破。 临天尧闻言愤怒地命令道:抓活的,朕要好好问问,到底谁给他的胆子,敢谋害朕! 徐宁闻言手腕下压,原本要刺中胸膛的一剑,愣是下移了两寸,噗的一声,长剑刺进皮肉又穿出,石敏吐出一口鲜血,随即朝着徐宁笑了笑,突然他的身体一阵抽搐,随即便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徐宁收回长剑,走出茶水间,来到临天尧近前,躬身说道:皇上恕罪,石敏已服毒自杀,属下来不及阻止。 临天尧怒声说道:将他的尸体扔进百兽园,朕要让他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 是,属下遵命。 徐宁一挥手,便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将石敏的尸体拖了出去。 把他们几个都送去骁骑卫,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背叛朕。 是,属下遵命。 瑶华公主插话道:父皇,您得用的也就这么几人,这一下子都送去了骁骑卫,您身边怎么办? 抽调影卫过来。朕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瞧瞧,谁才是这一国之主!临天尧脸上不再是季翎岚常见的温和,而是属于一代帝王的雷厉风行。让在场的人都深刻的意识到,他虽然垂垂老矣,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也好,那儿臣这就把人调来。 来人,去把吕中和萧基给朕叫来。 是,属下遵命。 临天尧转头看向季翎岚和瑶华公主,脸色稍缓,道:瑶儿、阿岚,随朕去御书房。 季翎岚一怔,随即应声道:是,皇祖父。 是,父皇。 季翎岚和瑶华公主扶着临天尧走向御书房,临天尧在御案落座,季翎岚和瑶华公主站在一旁。 季翎岚小声问道:母亲,这骁骑卫是做什么的? 瑶华公主解释道:骁骑卫是拱卫皇都的三卫之一,只听命于父皇,有替天子巡视检查百官的职能。萧基便是骁骑卫的统领,正四品武将。 季翎岚点点头,这骁骑卫与明朝的锦衣卫的职能类似。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小,却并没有避讳临天尧,音量就控制在临天尧能听见却不觉得吵的范围,这样既不会让人反感,也不会引人怀疑。 临天尧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过来帮朕磨墨。 是,皇祖父。季翎岚走上前,撩起衣袖给临天尧磨墨。 临天尧一边看手中的奏折,一边问道:阿岚平时都爱读什么书? 季翎岚如实答道:回皇祖父,阿岚平时读史书、律法和医书较为多些。 临天尧点点头,道:朕这御书房里有不少书籍,待会儿回去时,可挑上两本。若是有不懂的,可随时来问朕。 是,多谢皇祖父。阿岚正想着和母亲讨要几本书看看,现下就不必麻烦母亲了。 祖孙三人说说笑笑,仿佛方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门口传来徐宁的禀告声,道:启禀皇上,吕相和萧大人在外求见。 临天尧淡淡应声,道:让他们进来。 徐宁扬声道:宣吕相,萧大人觐见。 吕中和萧基听宣,相继走了进来,来至殿前,跪倒在地,道:老臣(末将)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皇上隆恩。 临天尧看了看两人,道:你们可知朕为何召你们来? 吕中和萧基对视一眼,道: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就在方才,石敏行刺岚郡王失败被诛,你们可知为何? 两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相继看向季翎岚,又相互对视一眼。 临天尧见吕中若有所思,道:吕相可知这是为何? 吕中被点名,沉吟了一会儿,道:回皇上,老臣斗胆猜测,此事可与皇上被人下毒有关? 萧基听后脸上的惊讶更甚。 临天尧点点头,道:看来吕相对此事所知甚祥啊。 回皇上,此事老臣也牵涉其中,蒙公主信任,给予老臣自证的机会,老臣感激不尽,故知晓一二。 一旁的萧基眉头紧皱,明显是信息量过大,他在努力消化。 朕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以致于朕缠绵病榻数月,简直可恶至极!临天尧扬手拍在御案上,脸色异常难看。 吕中和萧基见状连忙跪倒在地,道:皇上息怒。 萧基,朕命你不惜一切代价,把石敏的同党给朕找出来! 是,末将遵命! 吕相,这高家越来越不安分,朕要你暗中调查,务必将其所有党羽调查清楚,朕要将这些毒瘤一个个拔除! 是,老臣遵命。 今日殿中只有我们君臣五人,若是有半点风声泄露,别怪朕心狠手辣。 众人连忙应声,道:是,微臣(末将)遵命。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微臣(末将)告退。吕中和萧基躬身退出大殿。 临天尧拿起桌案上的国书,道:傅国发来国书,老皇帝傅连朝驾崩,其三子傅南陵将于十月初九继位,特邀各国使者参加其登基大典。瑶儿,你觉得朕该派谁前去? 听到傅南陵的名字,季翎岚的心脏漏跳一拍,下意识地看向临天尧手中的国书。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了解两人关系的她自然明白此时季翎岚所想。季翎岚察觉到瑶华公主的目光,抬起头看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瑶华公主一怔,随即想到临天尧身体内毒素,不禁心中一暖,道:父皇,儿臣觉得这次出使傅国,高太傅是最佳人选。 临天尧抬头看向瑶华公主,笑着说道:瑶儿倒是与朕想到一起去了。高振江是太子太傅,又是内阁首辅,出使傅国身份上倒也适宜。只是朕多少还是有些顾忌,若是咱们高太傅太过能干,与傅国皇帝达成什么交易,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分卷(144) 父皇,阿岚在傅国时,跟随傅南陵有段时日,对傅南陵也算有几分了解,不若听听他的意见。 临天尧看向季翎岚,道:那阿岚说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 08:43:06~20210723 17:4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仙骨生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虽然季翎岚非常思念傅南陵, 却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他能离开的时候,且不说临天尧身体里的毒素,需要他用药物慢慢清除, 就说那位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太子妃, 也定然不会让他安全到达傅国京都。 皇祖父,阿岚了解傅南陵, 他最恨背主的奴才,若高太傅找上他, 定不会得偿所愿,所以此次傅国之行, 高太傅绝对是不二人选。不说其他, 就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傅南陵也断不会搭理高振江,毕竟临国皇室将来可是他岳丈家不对,婆家也不对,总之就是绝不会打临国的主意。 临天尧思虑再三, 终于还是定下了高振江前往傅国出使的事。圣旨突然降下, 高振江几乎没有准备,就被赶鸭子上架,派去傅国出使。这一走便是数月,临天尧正好趁这段时间, 将高家肃清。 时间一日日的过, 转眼间又是半月, 临天尧的身子经过季翎岚的调养, 比以前好了许多。为此,临天尧越发喜欢季翎岚,甚至常常将他带在身边, 与众大臣商议国事。 太子临凤书对他依旧很好,对他被临天尧带在身边参与政事,竟丝毫不在意,还经常鼓励他在临天尧与大臣商议国事时,多多发表意见,别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对此,季翎岚表示很无奈,他当真不想每日都像个猴子一样被人观赏,也不想被太子党天天扎小人,只是临天尧坚持带着他,他也不好违逆。 这日,季翎岚和临凤书一起从临天尧的寝殿出来,经过御花园时,季翎岚出声说道:太子舅舅,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坐会儿。 临凤书点点头,道:走吧,正好我今日也没事。 两人走进凉亭分别落座,季翎岚看向身边的徐宁,道:徐宁,去帮我们泡杯茶吧。 徐宁应声,转身出了凉亭。 临凤书见状也将身边跟着的内侍支走,道:阿岚有何话不妨直说。 太子舅舅,您就不怕我抢了您的位置吗? 临凤书一愣,完全没想到季翎岚竟然说的这么直接,他笑看着季翎岚,道:那阿岚会吗? 季翎岚摇摇头,道:不会。那个位置有什么好的,看看皇祖父就知道,缠绵病榻还要处理公务,每日里不是操心这个,就是烦心那个,多累啊。 临凤书认真地看着季翎岚,以确定他话中的真假,半晌后他叹了口气,道:阿岚,舅舅与你说句实话,舅舅也不想要那个位置,奈何父皇只有我一个皇子,即便再不情愿,也必须承担起这个重任。 舅舅不想做太子?季翎岚有些惊讶。 不想。临凤书深吸一口气,道:做帝王要懂得取舍,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有时候即便是至亲,也必须举得起屠刀,这是舅舅做不到的。 临凤书顿了顿,道:阿岚,很多事舅舅不是不懂该如何做,只是不想,不情愿那么做。舅舅只想做个稍微有点钱的富家老爷,妻儿围绕,衣食无忧,偶尔约上三五好友喝酒聊天,岂不美哉。 说来奇怪,这些心事压在临凤书心底良久,从未向任何人提及,今日却对季翎岚说了出来,那么自然,没有任何犹豫。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所以舅舅无视皇祖父将我带在身边,是想将这个重担甩给我? 心思被当事人拆穿,临凤书有些惭愧,道:阿岚聪明睿智,思维缜密,处事冷静果敢,往往能洞察先机,确实比舅舅更适合那个位置。 舅舅,我志不在此,这样的重任我可承担不起,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人人想尽办法争抢的位置,他们却像拿到了烫手山芋一般推来让去,临凤书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道:阿岚,这事由不得你我,父皇他自有打算。 舅舅,你有没有问过表哥的想法? 永夜?临凤书一愣,随即苦笑着说道:这孩子因自幼体弱,性子有些孤僻,即便面对我,也是沉默寡言。久而久之,大家慢慢忽略了他,待我们回神时,他的性子更加孤僻,也更加沉默寡言。唉,现在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 那舅母呢?她与表哥的关系应该好一些吧。 你舅母的性子较为强势,对永夜的要求也很高,永夜虽然孤僻,却很上进,也很聪明,学什么都能很快掌握,他们的母子关系应该比我们要强一些。虽是这么说,但临凤书的语气和措辞,都显得没有底气。 季翎岚听完忍不住叹气,道:舅舅,您应该多关心关心表哥,他身子不好,最需要的便是父母的呵护,而不是一味的给予压力。 唉,舅舅心里清楚,只是我们父子现在已然无话可讲。临凤书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永夜与你年龄相仿,上次与你还有过交流,你若是有空,便开导开导他,如何? 我?季翎岚指了指自己,无奈地说道:舅舅,我们上次一共也就说了两句话,这也算交流吗? 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永夜不会与陌生人说话,就算是我与他待上一日,也不过是寥寥几句。阿岚,你就当帮舅舅的忙,可好? 看着临凤书眼底的期待,季翎岚总有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他苦笑着说道:成吧,若是我有空,便去找表哥聊聊。 临凤书满意地笑着说道:阿岚啊,要是凤瑶早点把你找回来,那就更好了。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早点给舅舅当苦工么? 临凤书尴尬地笑了笑,道:舅舅不会让阿岚白帮忙的,你不是想在皇都买店铺么,舅舅这里就有现成的,待会儿就让人把房契地契给你送过去。 母亲已经给我了一个铺面,舅舅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母亲给的,是你母亲的,跟舅舅有什么关系。这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收着就是。 成,那我就收着,谢谢舅舅。 临凤书摆摆手,道: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说这个。唉,没想到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我这心里舒畅了许多。 舅舅以后要是想说说心里话,可以来找阿岚,虽然不能保证能替舅舅解忧,至少能做个合格的聆听者。 好,好啊,真羡慕凤瑶,有这么好一个儿子。 两人说说笑笑聊了一个时辰,路过的宫人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实在没想到这舅甥俩的关系居然这么融洽。 第二天中午,季翎岚刚刚陪临天尧用完午膳,正打算回瑶华宫,就看到林奇快步走来。 待走到近前,林奇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郡王。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找我何事? 回郡王,公主府来报,上午时分,有人曾求见郡王。 季翎岚一愣,随即说道:找我?来人可通报姓名? 林奇如实转述道:未曾,只说受人之托,要面见郡王,明日还会到公主府拜访。 季翎岚眉头紧皱,道:来人是男是女,多大年龄,有何特征? 回郡王,是名男子,大约二十多岁,脸上有道疤。 季翎岚自从来到临国,一直住在皇宫,唯一的一次回公主府,还是为了调查吴氏的死,除了国公府的,他认识的也就皇宫里的这些人。实在想不出,到底有谁会找他。 季翎岚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回到瑶华宫,和瑶华公主打了声招呼,季翎岚就回了自己的卧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就直接进了解剖室,却发现唐棠正在解剖室里检验尸体。季翎岚没有犹豫,赶紧退了出来。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唐棠的辛苦付之流水。 突然想起中午时林奇说的话,季翎岚起身,简单的梳洗过后,询问了瑶华公主的去向,径直前往前厅。 瑶华公主见季翎岚进门,笑着说道:阿岚来了。 季娉婷让出瑶华公主对面的位置,招呼道:哥,坐这儿。 季翎岚点点头,顺势坐了过去,道:母亲,有件事与您商量。 何事,你说。 今日我想回公主府,皇祖父的晚膳,还要劳烦母亲安排一下。 瑶华公主有些奇怪,问道:回公主府?阿岚可是有事? 今日有人到公主府找我,声称是受人之托,必须面见与我,还说明日会再到公主府。这件事我有些在意,便想回去看一看。 去公主府找你?瑶华公主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既然在意,那便回去一趟。放心,你皇祖父那边有我。 多谢母亲。那我现在去配药,待晚膳过后,母亲再让皇祖父服下。 好,去吧。 季娉婷插话道:哥,待会儿我随你一起回去,好几日没看到父亲了,有些想他了。 见瑶华公主没有反对,季翎岚点点头,道:好,那我们便一起回去。 季翎岚将配好的药交给瑶华公主,便和季娉婷一起,在影卫的护送下,安全的出了宫。 回到公主府,季翎岚和季娉婷下厨,打算给忙碌多日的季明秋好好补补。得到消息的季明秋,也按时回了家,饭菜上桌,三人围坐,一边吃,一边聊着最近发生的事。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三人还觉得意犹未尽,父子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季翎岚突然发觉,他越来越习惯这里的生活,心里的归属感更加强烈。 在季娉婷的带领下,季翎岚回了自己的院子听雪园,据说他在被掳走之前就住在这里。 哥,你看,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没变,母亲但凡有空,都会亲自来照料。 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这里为何叫听雪园? 这个我还真问过母亲,母亲说哥三岁那年,皇都居然下起了雪,哥欢喜极了,从早玩到晚,就是不肯去睡觉。可第二日雪就化了,哥很伤心,哭了很久,从那儿以后这里就改成了听雪园。 季翎岚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哥,我的院子就在隔壁青苹园,你知为何叫青苹园吗? 季翎岚配合地问道:为何? 母亲说我儿时非常调皮,就像是青色的苹果,让人喜爱的同时,又让人吃不得。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母亲这名字起得好,你啊,就是个皮猴子。 哥!季娉婷撒娇地挽着季翎岚的手臂,不满地说道:婷儿哪像你说的那般调皮,在傅国时人人都夸婷儿乖巧可爱,争抢着要娶我为妻呢。 好好好,婷儿乖巧可爱,美丽大方,这样说总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季娉婷满意地笑了笑,道:哥,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回青苹园了。 季翎岚在院子里转了转,随后便让林奇吩咐侍从打了洗澡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便躺上了床。想起今日下午解剖室里的一幕,他没有犹豫,直接进了解剖室。 解剖室的灯没关,里面却没人,季翎岚猜测应该是唐棠还没下班。来到储物柜前,打开手机看了看,发现一条留言。日期是七天前的,季翎岚仔细读了读,不由一阵惊愕。 就在这时,解剖室外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推开,唐棠从门外走了进来。 季翎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这都十点了,你怎么还没下班? 唐棠一怔,随即笑着说:我就知道师傅晚上一定会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季翎岚问完,随即恍然,说:你复盘监控视频时发现了问题,所以推测我来过,对吧。 唐棠点点头,说:嗯,我完成解剖之后,复盘监控视频,发现其中有一段出现两秒的中断,我猜测应该是师傅来过。 行啊,你小子,几天不见倒是长进了。 唐棠得意地笑了笑,说:那可不,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季翎岚好笑地说: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你到现在还不回家,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师傅英明。唐棠伸展了一下四肢,说:只是没想到师傅来的这么凑巧,我刚刚完成解剖,把尸体送回储藏室,您就来了。 今天的死者是谁? 死者男性,身高176公分,体重78公斤,年龄大约在30到35岁之间,死因是胸部中枪,正中心脏,几乎是立即死亡。子弹从体内穿过,并没有发现弹头。他的手臂以及大腿上,有注射针孔留下的痕迹,初步判断死者生前应该是个瘾君子,不过这还要等药检结果出来以后才能确定。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案发现场在哪儿?谁发现的尸体,死者身边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物品么? 案发现场在东郊的垃圾处理场附近,发现死者并报警的是垃圾处理厂的员工,叫杨志,他昨晚值夜班,早上下班路过案发现场,发现了尸体,并报了警。死者身上没有证件,也没发现手机,暂时还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既然是在垃圾处理场附近,案发时他又在值班,就没听到什么动静吗?那可是枪声,又是在深夜,如果说听不到,不太可能吧。 唐棠解释说:垃圾处理场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噪音很大,别说案发现场距离那里有段距离,就是在他附近开枪,也不一定听得见。 季翎岚点点头,说:现场有没有找到弹头或者弹壳? 分卷(145) 唐棠摇摇头,说:没有。 那个梁晓军抓到了吗? 调查组的同事盯了林美娟半个月,也没发现梁晓军的影子,现在还在监控中。唐棠顿了顿,问:师傅,您看到我给您的留言了吗? 嗯,看到了。 师傅,您知道吗?当dna结果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如果不是我连续比对多次,我一定认为那份dna比对结果是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明磊怎么会是乔氏集团总裁乔振海的儿子,他不是娶了乔依依吗,而且还生了个女儿。不得不说季翎岚看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也有些傻眼。 在确定郑明磊是乔振海的儿子后,我又想办法给乔依依和乔振海做了dna检测,证实了乔依依和乔振海并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乔依依并不是乔振海的女儿。 乔依依不是乔振海的女儿?季翎岚有些瞠目结舌,随即说:你别告诉我,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们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被抱错了的结果,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狗血了。 师傅,您真是太聪明了,这都能被你猜对。 不是你们比对乔依依和郑海的dna了? 唐棠重重地点了点头,说: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当然要做全套,结果证实乔依依确实是郑海的亲生女儿。 自己的猜测被肯定,季翎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这不太可能吧,就算婴儿出生时长得都差不多,可那也能认出性别吧,怎么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我们也很纳闷,只是乔依依和郑明磊确实是在同一家医院出生,而且是同一天。当时负责接生的大夫都已经退休,时间过得太久,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除了您猜测的这种可能,我们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那乔振海在得知这种情况后,是什么反应? 他很震惊,但我总觉得他的震惊是装的。 郑明磊呢,你们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 那是肯定的。现在证实郑明磊和郑海没有血缘关系,那他杀害郑海的动机又强烈了许多,自然要再次提审他,只是他矢口否认知道这件事。 这都是意料之内的事,如果是你,你也不会承认。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们可以将重点放在乔依依身上,或许她能成为整个案件的突破口。 师傅,检察长的想法跟您一致,只是检查组约谈了乔依依三次,每次她都是一问三不知。唐棠眉头紧皱,说:我就想不通,郑海可是她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她就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吗? 季翎岚笑了笑,说:乔依依生在乔家,长在乔家,与郑海只是有一层血缘关系,如果让你在两者中选一个,你会怎么选?况且现在郑氏已经被乔氏收购,郑家也是名存实亡。乔依依这么选,也在情理当中。 这么说倒也对。如果是这样,那师傅为什么说突破口在乔依依这边? 如果乔振海和郑明磊事先早有勾结谋算郑海,那乔依依就充当了他们的工具,势必在她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这时候如果乔氏出事,你说乔依依还会再维护乔家吗? 唐棠挠了挠头,说:师傅,您什么意思,我有点没听明白。 如果是乔振海和郑明磊联手谋夺郑氏,那么郑氏被收购这事就会被重新定义,而乔依依身为郑氏唯一的继承人,她就能顺利接手郑氏。相对于做个寄人篱下的工具,做郑氏的掌权人明显更好,不是吗? 听完季翎岚的解释,唐棠恍然大悟,说:师傅,您这弯弯绕绕的,是怎么想的,我怎么感觉一段时间不见,您又聪明了。 要想乔依依开口,你们必须想让乔氏乱起来,而且让她相信乔振海和郑明磊一定会落网。 师傅,我懂了,明天我就跟检察长提出建议。 那个报废qiang支查的怎么样了? 检察长说这件事涉及很多方面,要走很多流程,不过好在前几天已经在调查中了,现在还没什么线索。 季翎岚点点头,说:我让你准备的回礼怎么样了,这可都过去多半个月了。 对对对,这段时间忙的,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现在都十点了,你妈估计得睡了,还是明天吧,如果有信儿,你直接给我留言。 这才十点,睡不了,师傅,您甭管了。唐棠说着就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果然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棠棠,你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十点多了。 妈,我上次让您定做的高档化妆品,做得怎么样了? 对方说明天出货,如果运过来的话,最快也要后天。你着急用吗?如果着急的话,妈明天跟他们说,让他们做个加急。 唐棠捂住手机的话筒,小声问:师傅,急不急? 不急,后天就后天。 唐棠拿起手机接着说:妈,我要的也不是很急,后天就后天吧,不过可不能再迟了。 行,明天妈就给他们打电话。棠棠,你什么时候下班? 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您不用等我,我下了班就回家。 谁说我等你了,我正在刷视频,只是顺便问问。 行行行,我挂了,马上下班回家。 见唐棠挂掉电话,季翎岚笑着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伯母还在家等着呢。 自从上次受伤,我妈就盯我盯得很紧,每天必须等到我回去,她才肯睡。 有父母这么牵挂着,你小子知足吧。少废话,赶紧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 师傅,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走吧。 季翎岚看着唐棠出门,也随之出了解剖室,回到了卧房。 第117章 季翎岚并未像往常一样早早起身, 而是一直赖床赖到八点,这段日子以来,每日都很忙, 不仅要照顾临天尧的一日三餐, 还要陪着他办公,虽然不用做什么, 却总觉得比在解剖室待一天还累。好不容易有次偷懒的机会,他决定放纵一次。 季翎岚起身, 打开门看向门口候着的林奇,道:去打水吧。 林奇应声, 道:是, 属下这就去。 为了保护季翎岚的安全,也为了有人能照顾他,瑶华公主将徐宁三人派到他身边,充当侍从和保镖。 季翎岚正梳洗,门口传来脚步声, 季娉婷快步走了进来, 关切地问道:哥,你今日可是起得晚了些,是不舒服么? 季翎岚笑着摇摇头,道:最近有些累, 趁今日不在宫中, 想偷个懒。 哥, 最近辛苦你了, 我来给你捶捶背。季娉婷说完,来到季翎岚的身边,将他拉到桌前坐下, 当真捶起了背。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季翎岚不禁笑着说道:婷儿这是从哪儿学的,这捶背的力道刚刚好。 季娉婷随口答道:母亲肩颈不好,我专门跟太医请教过按摩的手法,若以后哥累了,婷儿便帮你锤一锤,按一按。 季翎岚忍不住感慨道:母亲有你这么好的女儿,当真是福气。 父亲母亲可是我的骄傲,他们保家卫国,我保护他们,嘿嘿。 两兄妹正聊天,林奇走了进来,躬身说道:郡王,郡主,早膳已经备好了。 父亲可是去上朝了? 回郡王,将军说不必等他。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就传膳吧。 林奇应声,转身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进来几名侍从,手里提着食盒,行礼后将饭菜摆到了桌上。 水晶蒸饺一笼,小笼蒸包一笼,豌豆黄一盘,油条四根,咸豆花两碗,和他们如今的身份相比,算得上是很简单的早餐了。 两兄妹一边吃一边聊,气氛非常融洽。 吃完早餐,季翎岚打算去书房看书,就听林奇来禀告,昨天来过的那人再次上门求见。季翎岚没犹豫,直接让林奇将人带来。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林奇便带着人来到门前,转头看向男人,道:公子稍等,我去通秉。 季翎岚听到门前的动静,径直说道:让他进来吧。 林奇应声,带人走了进去。 季翎岚越过林奇看向来人,不禁一阵惊讶,随即说道:婷儿,你与林奇先出去一下,我与这位公子有事相谈。 季娉婷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道:哥,那我待会儿再过来找你。 好。 两人一起离开房间,季娉婷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听着脚步声远去,季翎岚看着来人,苦笑着说道:高威,你我三载未见,没想到你竟然追来了临国。 高威突然单膝跪地,道:高威参见主子。 季翎岚被高威突如其来的动作弄蒙了,三年前他对自己恨之入骨,如今怎的卑躬屈膝叫起了主子? 季翎岚警惕地问道:高威,你这是何意? 高威此次是奉陵王的命令,来给主子送信,并决心追随主子左右。 阿陵?季翎岚眼睛一亮,忍不住激动地说道:信在何处? 高威起身,掏出信件双手奉上,道:王爷在属下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定要亲手将信交到主子手上。 季翎岚小心地接过信件,虽然他很期待得到傅南陵的消息,却对高威始终保持着警惕,毕竟他在高威手上栽了三次,虽然皆得已逃脱,却也是纯属侥幸。 高威将信交给季翎岚,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季翎岚看着书信上熟悉的笔迹,眼眶不禁有些发酸。他们已有近三个月未见,本以为忙碌会让思念淡一些,谁知待空闲下来,那压抑的情感竟排山倒海般涌来。 季翎岚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你稍坐,我去里面。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不再理会,拿着信直接进了卧房,随手关好房门。来到桌前坐下,小心地拆开信封上的蜜蜡,拿出信纸,看了看上面的文字。随即进入解剖室,拿出那本《大傅律》,回到卧房仔细地翻译着。 两页纸的来信,季翎岚花了一个时辰将其全部破译,并重新誊写了一遍,这才仔细地读了起来。 阿岚: 阿岚,当你看到信时,应已到达临国,山高水远,异国他乡,也不知你能否适应。 阿岚,高威为我所救,如今已弃暗投明,他武功心智皆可,便留他在身边,也算多个帮手。 阿岚,傅南平已死,死在了我手上,也算为你报了仇。皇后和诸位大臣推举我继位,不出意外,登基大典应会在十月初九举行,想必你应该不会回来。无碍,不必放在心上,没有你的傅国已不再是我的归宿。 阿岚,临国皇都有我的人,我已命令他们听从你的吩咐,应会在你接到信后,与你取得联系。这些人虽然听命与我,却也不能完全信任,是否启用,你自己斟酌。 阿岚,你的信我已收到,你可能想象,我那时激动的心情,情不自禁,潸然泪下,若你在,定会说我没出息。 你说离开后,才知相思苦,才知对我用情已深。你可知仅这一句,便已让我心潮澎湃;你可知我要尽多大的努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找你。 阿岚,很久以前我便已知相思的滋味,如今才知何为魂牵梦萦。那夜的缠绵时时萦绕脑海,让我情难自已,而你却不在身边,你让我该如何自处? 阿岚,我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时时处处都在想你! 阿岚,你等我,等我去找你!这一日不会太久! 阿陵 昭明二十四年九月十五 季翎岚看完信,也不禁红了眼眶,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个字,嘴里呢喃着傅南陵的名字。 思念还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季翎岚不禁苦笑出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季翎岚将信件收好,放到了解剖室的储物柜,又重新回到卧房,走向前厅。 高威见他出来,连忙起身行礼道:主子。 季翎岚笑了笑,道:坐吧。遥想当年你我刀剑相向,如今却对我这般态度,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当年是属下糊涂,后来几经生死,终于顿悟,还请主子不计前嫌。 想起刘夫人的死,季翎岚心里还是会很在意,并没有接他的话茬,问道: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当年你从永宁镇逃走后,又遭遇了什么? 高威沉默了一会儿,道:当年我从永宁镇逃走时,身受重伤,逃到了席柳山附近,被一名农户所救。我本打算养好伤,再去找你,谁知竟暴露了行踪,被平王的人发现。我奋力拼杀,狼狈奔逃,平王的人紧追不舍,足足追了我数月,横跨两个行省。为了摆脱追兵,我进入了平阴山,却误入了一个未开化的部落。在那里我生活里两年,娶妻生子,日子虽然清苦,却非常平静。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平静的生活下去,谁知平王的人又找到了那里。屠杀,一边倒的屠杀,那些淳朴的族人一个个倒下,其中就包括我的妻子,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见高威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季翎岚不禁叹了口气,道:那后来呢,你是怎么逃脱的? 妻儿已死,我本不想再苟活于世,可看看他们的惨状,我心中愤恨,便奋力反抗杀出重围,可对方依旧紧追不舍,直追到悬崖边,我不想死于他们之手,便跳下悬崖,幸运地是我被悬崖上的一棵老树挡住,并未真正掉下去,再后来被王爷的人所救。 那你为何会来临国? 老皇帝病逝,傅南平发动宫变,想要谋夺皇位,却不想早在王爷的意料之中。傅南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审判,我便是指证他的人之一,眼看着形势一边倒,傅南平终于卸下伪装,打算对众人动手,却正中王爷的计,最后被王爷亲手斩于剑下。大仇得报,我本打算追随妻儿于底下,以赎平生犯下的罪。此时王爷找到我,说他救了我的命,我就该还救命之恩,然后我便来了这里。 分卷(146) 原来如此。眼看着妻儿惨死眼前,高威也算得到了报应,季翎岚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你有心改邪归正,那便忘却过去,重新开始吧。 高威闻言似是松了口气,道:多谢主子。 我现下住在皇宫,你身份不明,恐不能跟在我身边,便暂时住在公主府吧。 是,属下遵命。高威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季翎岚,道:主子,这是王爷的令牌,是属下临行之前,王爷让属下代为转交的。 季翎岚接过玉牌,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块白玉做成,正面刻着龙纹,反面刻着大大的陵字。季翎岚看向高威,道:这令牌是命令潜伏在临国的内应所用? 是。 季翎岚将令牌收了起来,问道:这几日你是否与他们在一起? 是。 那我现在去写封回信,你帮我交给他们,让他们尽快送到王爷手上。 是,属下遵命。 季翎岚没再耽搁,回到卧房开始写信,写完后他想了想,回到解剖室拿了根铅笔,在信纸的最后一页画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q版小人,其中一个眼下有颗明显的泪痣,另一个小人身上挂着的玉佩上,有一个小小的陵字。 季翎岚满意地看了一遍,这才将信封好,起身来到前厅,交给了高威,叮嘱道:你嘱咐他们,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王爷。 高威接过信封,应声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把话带到。 好,你去吧。 看着高威躬身退出门外,季翎岚不由长出一口气。 自这日开始,高威便在公主府挂了号,季翎岚也没瞒着瑶华公主,将高威的身世以及傅南陵的来信如实的告知与她。瑶华公主非常欣慰,默认了高威的存在,以及季翎岚和傅南陵的通信。 转眼间又是半月过去,临天尧身体里的毒素清除的差不多了,被押进骁骑卫的三名内侍也回来了两个,只有乌兰没了踪影。临天尧心疼季翎岚,便免了他包揽的一日三餐,只要求每日上午,季翎岚来御书房,陪他处理公务。 有了空闲的季翎岚就开始张罗铺子的事,将定制的化妆品,以回礼的名义送了出去,当然瑶华公主和季娉婷是首批使用者。第二批便是国公府的大伯母和几位堂姐。至于太子妃高真真和表姐临仙儿,季翎岚没敢送,毕竟是用在身上的东西,万一她们在里面下了毒诬陷自己,他还真没地儿说理去,所以回礼便送了些金银首饰,当然也是定做的。 为了配合季翎岚,瑶华公主还专门在公主府开了宴会,邀请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来参加,就是为了给季翎岚的化妆品做宣传。临天尧听了也凑起了热闹,让瑶华公主在宫中举办宴会,借此宴会公开季翎岚的身份,庆祝他平安回归。参宴者的条件由四品降到了五品,还为此规定了每个官员府上参宴的人数。可以说是数年来,最盛大的一次宴会。 皇帝亲自参宴,但凡符合要求的大臣如数到齐,当然除了还在出使路上的高振江等人。诸大臣到齐,其家眷也跟着来了不少,尤其是成年的公子、小姐。他们不仅精心打扮,还准备了拿手才艺,目的就是想在宴会上引人注目,给自己的未来铺路。 皇上驾到!随着宝贵的声音落下,原本喧闹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季翎岚跟在瑶华公主身后,步入了大殿。 待临天尧迈进大殿,殿中众人齐齐跪倒在地,扬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临天尧穿过众人,走上高高在上的龙椅,随即转过身,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隆恩。 临天尧坐到龙椅上,看了看殿下众人,道:诸位爱卿,十三年前那场宫变想必许多老臣还记忆犹新,虽然后来顺利平叛,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尤其是叛贼梁河掳走了朕的外孙昭儿。今日朕的外孙被瑶华寻回,龙章凤姿,恭顺谦和,朕甚慰。封其岚郡王,岁俸银六千,禄米六千斛,封地交城、韩城,特此宣告天下。 季翎岚双膝跪地,道:谢皇祖父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再次跪倒在地,扬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临天尧微微抬手,道:阿岚平身,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季翎岚起身,殿下众人也相继起身。 临天尧笑着说道:都坐吧。今日宴会,只为君臣同乐。诸位爱卿尽情畅饮,不必过多顾及。 多谢皇上。殿下众人各自落座。 宝贵扬声喊道:宴会开始,歌舞起。 季翎岚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奈何这次宴会他是主角,只能坐在瑶华公主的下首,任人打量着。 瑶华公主看出季翎岚的不自在,道:阿岚可是不适应? 季翎岚苦笑着小声说道:确实有些。 瑶华公主拍拍他的手背,安抚地说道:以后宴会参加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若不是这场宴会是皇祖父为我所办,我当真不愿参加。 季娉婷拉了拉季翎岚的衣袖,小声说道:哥,你看那边的小姐们,都在偷瞧你呢。 季翎岚抬眼看过去,果然见不少女子正望向他这边,见他看过来,又纷纷移开目光,唯有一名女子与他对视。 季翎岚微微笑了笑,随即便错开目光,低声问道:那位穿着蓝色海棠花衣裙的女子是谁? 季娉婷看了看,小声答道:那是刑部尚书韩旭的孙女韩诗诗,她的母亲是高小怜,姨母是太子妃。 季翎岚点点头,了然地说道:怪不得她通身傲气,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季娉婷撇撇嘴,道:她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谁都不放在眼里,生平的志向就是嫁给表哥做世子妃。哼,就她也配,花瓶一个,除了有一副还看得过去的皮囊和显赫的家世,她什么都不是。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道:她可是哪里得罪过婷儿? 岂止是得罪。季娉婷气呼呼地说道:哥,你不知道,就是她在外面到处诋毁我,说我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还说我持家女红一窍不通,是个每日就只知和臭不可闻的野兽为伍的野蛮人。 季翎岚听得一阵皱眉,道:她这么诋毁你,为何不出手教训她? 那是自然,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嘴不是贱嘛,我就偷偷在她衣裙上抹了特别调制的蜂蜜,当她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引来一群蜜蜂,蛰得她哭爹喊娘的,嘴巴都肿了,别提有多解气。 看着季娉婷脸上的得意,季翎岚不禁一阵好笑,道:也就你能想出这种整人的法子,这么一闹,不是都知道是你做得么,后来是不是受罚了? 一提这个,季娉婷的小脸就垮了下来,心有余悸地说道:皇祖父罚我抄佛经,我整整抄了三日才抄完。 季翎岚不禁轻笑出声,道:皇祖父果然了解婷儿,知道婷儿最怕什么。 哥,你居然还在幸灾乐祸,哼,不理你了。季娉婷佯装生气地扭过头。 季翎岚见状将桌上的荔枝拿了起来,剥开后递给季娉婷,道:好好好,哥错了,这荔枝当做补偿,婷儿莫气。 季娉婷顿时喜笑颜开,接过荔枝,道:好吧,下不为例哦。 瑶华公主打断两兄妹,小声提醒道:阿岚,你该去敬酒了。 季翎岚抬头一看,发现歌舞已经停下,他点点头,站起身说道:皇祖父,孙儿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祝临国繁荣昌盛。 临天尧端起御案上的酒杯,道:好,阿岚有心了。 临天尧刚想一饮而尽,就听季翎岚说道:皇祖父的身体不好,还是以茶代酒吧。 临天尧的手一顿,笑着说道:好,就依阿岚,给朕换茶。 宝贵将酒杯端走,换了一杯茶,和季翎岚一起喝了下去。 祖孙俩这小小的举动,却引来一众人的关注,众人在心中默默估量着季翎岚在临天尧心中的分量。 季翎岚再次举杯,看向临凤书和高真真,笑着说道:阿岚这杯酒敬舅舅舅母,祝愿舅舅舅母夫妻和睦,恩爱到白首。 临凤书看了一眼高真真,两人齐齐举起酒杯,道:阿岚有心了。 三人各自饮下杯中酒。 季翎岚再次倒满酒杯,来到季擎身边,道:这第三杯,阿岚敬祖父,祝愿祖父身体康泰,延年益寿。 好。季擎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季翎岚又敬了季明杰夫妇,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续满酒杯,看向瑶华公主和季明秋,道:这一杯,阿岚敬父亲母亲,感谢父亲母亲的生育之恩,感谢你们没有放弃寻我,祝愿父亲母亲一辈子平安喜乐,生生世世相亲相爱。 瑶华公主看着季翎岚,眼眶微红,道:好孩子,母亲能把你找回来,便是母亲此生最大的幸事,但愿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相亲相爱。 季明秋安慰道:瑶儿,今日宴会,该高兴才是。 瑶华公主擦擦眼角,笑着说道:阿秋说的是,该高兴,该高兴,我们便与阿岚喝上这一杯。 我也来,我也来。季娉婷也跟着举杯。 一家四人相视一笑,满饮了杯中酒。 四人相继坐下,临天尧出声说道:今日来了不少年轻人,俱是享誉皇都的青年才俊,有何才艺不妨展示一下,让朕和诸位爱卿也欣赏欣赏。 殿下一众年轻人正等着这一环节,个个摩拳擦掌。 韩诗诗第一个起身,道:皇上,臣女想抚琴一首,为大家助兴。 临天尧笑着点点头,道:准了。 韩诗诗招来侍从,将琴搬到殿中,随后才袅袅娜娜地走了过去。 季娉婷见状不屑地撇撇嘴,道:做作。就她那琴艺,五音都认不全,还好意思献丑。哥,待会儿你可要塞住耳朵,免得被荼毒。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她既然敢在殿前献艺,定然不会如你所说,就算她不顾颜面,那韩尚书也不会让她胡闹。 倒也是。季娉婷看向韩诗诗,疑惑地说道:这才多久没见,难道她长进了? 长没长进,等一下便知。 韩诗诗坐到古琴旁,两手放置琴上,随着她的动作,一个个音符从她指尖流出。季翎岚虽然喜欢听音乐,却实在在音律方面一窍不通。不过听上去还不错,至少是首完整的曲子,也没听出有明显的瑕疵。 咦,确实长进了。季娉婷有些惊讶地说道。 季翎岚点点头,突然有些头晕,他平时不怎么喝酒,刚才却连喝了几杯,虽然量不算多,却也有些上头。他靠近瑶华公主,小声说道:母亲,我有些不胜酒力,想去殿外透透气。 去吧,让婷儿陪你去。瑶华公主看向季娉婷,道:婷儿,照顾好阿岚。 季娉婷点点头,道:母亲放心。 两兄妹没再多话,相继起身离开了席位。 坐在对面的高真真见状,低头在临仙儿耳边说了几句,临仙儿点点头,和临永夜一起退出了大殿。 第118章 哥, 我陪你去那边的亭子坐坐吧。 季翎岚捏了捏眉心,点头说道:好。 林奇,你去御膳房要一碗醒酒汤过来。 是, 郡主。 季娉婷扶着季翎岚走过拱桥, 走向对面的凉亭。扶他坐好,季娉婷担忧地问道:哥, 你没事吧。 季翎岚摇摇头,笑着说道:无碍, 就是方才喝酒喝的有些急,坐在这里醒醒酒, 便没事了。 季娉婷松了口气, 在季翎岚的身边坐下,道:哥,你酒量真差,还不如我。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不喜酒味, 平日里从不饮酒, 今日若不是皇祖父为我举办宴会,我绝不会饮酒。 现在想来,确实不曾见哥饮过酒。其实我也不喜酒味,只是宫中举办宴会, 少不得要喝上几杯。 酒不是好东西, 能不沾染, 便不沾染。头晕目眩的感觉和晕车很像, 季翎岚的胃开始翻腾,脸色也变得苍白。 哥,表哥、表姐过来了。 季翎岚睁开眼睛看过去, 果然见临永夜和临仙儿走了过来,他不禁皱紧了眉头,道:他们跟来也不知是何目的,我现在头晕目眩,难免思虑不周,婷儿多替我提防着点。 季娉婷点点头,道:哥放心,但凡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你,谁都不行。 季翎岚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靠在了凉亭的柱子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便听到季娉婷打招呼的声音,道:表哥、表姐,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临仙儿看了看季翎岚,笑着说道:大殿里烦闷,我们出来透透气。阿岚这是怎么了? 季娉婷无奈地说道:哥的酒量太差,刚刚又喝得急,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靠在柱子上就睡着了。 临仙儿关切地说道:既如此,为何不为他找个房间歇息一会儿?在这里睡觉,万一着了风寒,就得不偿失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奈何身边的人都被哥支走了,我自己也扶不动他。好在今日温度刚好,小歇一会也不碍事。 临仙儿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道:你去拿件斗篷来。 是,奴婢遵命。 季娉婷见状连忙说道:表姐不用了,待会儿林奇拿醒酒汤来,我就把他叫醒。 让她去吧,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季娉婷闻言也没再多说,道:表姐、表哥,你们也坐吧,大殿里确实闷得慌,没意思得很,还不如我们在这儿聊聊天呢。 分卷(147) 临仙儿看了看临永夜,挨着季娉婷坐了下来,道:谁说不是呢。那大殿里的公子小姐,不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嘛,个个搔首弄姿,没意思得紧。 表姐,你这话若是被舅母听见,又少不得一顿教训。 这儿就咱们四个,若是被母妃知道,也定是你们告的密,看我饶不饶得了你们。临仙儿边说,边作势要挠季娉婷痒痒。 季娉婷见状连忙讨饶道:不敢不敢!表姐饶命,我绝对不敢! 临仙儿收回手,不满地说道:你怎么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自你从傅国回来,就好似与我们疏远了许多,往日里你几乎日日去找我,现在十天半月不去一次。怎的,你这是有了亲哥,就把我们给扔了? 季娉婷解释道:没有,怎么可能,这不是皇祖父病了嘛,我和哥一直在照顾他,所以去找表姐的时间便少了些。 季翎岚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若不是亲身经历被暗杀的过程,他们绝对不会对临仙儿和临永夜有半分怀疑。这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没人能听得出其中有什么心怀不轨。 只是从头到尾临永夜都没有出过声,甚至连呼吸都轻的不能再轻,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脚步声响起,林奇提着食盒走进凉亭,行礼道:属下参见世子,见过仙郡主。 临仙儿挥挥手,道:起身吧。 谢郡主。林奇看向季娉婷,道:郡主,醒酒汤拿来了。 端出来吧。季娉婷转头看向季翎岚,小声叫道:哥,哥,醒醒,醒酒汤端来了,你喝点吧。 季翎岚睁开眼睛,看了季娉婷三秒,才慢半拍地说道:婷儿。 这倒不是季翎岚装的,他现在确实是处于醉酒状态,意识清醒,身体却不太听使唤。 季娉婷扶着季翎岚坐起身,道:哥,先把醒酒汤喝了。 季翎岚晃了晃脑袋,应声道:好。 季娉婷将醒酒汤端了起来,递到季翎岚手上,不放心地问道:哥,你自己能行吗?要不然我喂你吧。 我可以。季翎岚端着醒酒汤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他明明已经端到嘴边了,却怎么也喝不着。 季娉婷见状微微皱眉,握住季翎岚的手,道:哥,我来喂你。 我来吧。 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季翎岚抬头看去,临永夜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临永夜突然靠近,让季娉婷提高了警惕,笑着拒绝道:不用麻烦表哥了,我来喂他就成。 你是女子,不太方便,我来吧。 临永夜一反常态地坚持,甚至直接伸手去夺季娉婷手里的碗,这让季娉婷越发警惕,拿着碗不松手,脸上的笑容也有点维持不住。两人僵持间,啪的一声,碗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醒酒汤也洒了一地。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众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忪,临永夜率先回过神来,道:对不住,我的错,我让人再去拿一碗。 季娉婷拦住临永夜,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道:不劳烦表哥了。林奇,过来背郡王回宫。 林奇连忙应声,来到近前,将酒醉的季翎岚背了起来。 就在这时,去拿斗篷的侍女回来了,临仙儿连忙将斗篷接了过来,道:婷儿,从这儿到瑶华宫有段距离,还是给阿岚披上吧,别着了风寒。 季娉婷没有接,道:多谢表姐,不麻烦了。 临仙儿眉头微皱,道:婷儿可是在怨怪大哥方才的莽撞? 季娉婷摇摇头,道:方才表哥也是好意,我怎会怨怪?表姐,你想多了。 若是不怨,那便将这件斗篷收下。 季娉婷心知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也没再坚持,从临仙儿手中接过斗篷,给季翎岚披上,道:多谢表姐,我们先走了。 林奇接到命令,背着季翎岚往瑶华宫的方向走。季娉婷在一旁小心扶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临永夜和临仙儿,心里沉甸甸的。 一直旁观的季翎岚出声说道:婷儿,那醒酒汤有问题,表哥是在救我。 季娉婷一怔,看向林奇,质问道:林奇,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奇脚步一顿,慌忙说道:郡主,醒酒汤是属下在御膳房拿的,事先属下还亲自尝了一口,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又盛了一碗放进食盒,途中没人接触过。 季娉婷眉头微皱,问道:哥,你怎知那醒酒汤有问题? 表哥什么性情,你不是不知,若他当真要害我,怎会这般反常,他方才那样做,除了让你提高警惕外,没有任何用处,所以我推断,他应是知道那醒酒汤有问题,故意打翻的。季翎岚现在处于半醉不醉的状态,虽然脑袋有些迟钝,却还是能正常思考。 哥说的没错,看来是我错怪表哥了。季娉婷有些愧疚地回头看向临永夜的方向,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凉亭内,她收回目光,接着说道:哥,你等会儿,我去看看那醒酒汤里,到底有没有毒。 季娉婷转身,脚步飞快地走向凉亭。 季翎岚拍了拍林奇,道:放我下来。 林奇应声,蹲下身将季翎岚放了下来。 季翎岚退后一步,拉开与林奇的距离,道:你为何要杀我? 林奇一惊,随即跪倒在地,道:殿下,属下确实不知醒酒汤有问题,还请殿下明查。 皇祖父刚刚肃清了御膳房,就算想要渗透,也要有个缓冲的时间,问题肯定不会在御膳房。况且我离开宫殿前,并未有醉酒的状态,不会有人提前预知,你去御膳房要醒酒汤纯属偶然。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有下毒的机会。 林奇抬头看向季翎岚,道:殿下,这一切皆是你的猜测,可有证据?属下虽然身份卑微,却也不能任人肆意污蔑。 若是我因喝了醒酒汤中毒而亡,你想要脱身,就必定要找一个替死鬼,而这个替死鬼的最佳人选,便是御膳房的人。方才你背我起身时,我闻到你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定是在杀人的时候,溅到了身上。只要去一趟御膳房,看看是否有人被杀,再检查你身上有无血迹,就能证明下毒的人是不是你。季翎岚条理清晰,思维缜密,丝毫不像醉酒的人。 林奇的眼神闪烁不定,突然从地上窜起,抽出长剑便朝着季翎岚扑了过去。 回来的季娉婷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惊,慌忙喊道:林奇,你在干什么?来人,快来人! 季翎岚虽然意识清醒,行动却迟缓,眼看着刺过来的长剑,他努力侧身躲避,虽然躲开了要害,却还是被刺中。身上传来的痛感,刺激了他的神经,行动随之快了一些,他猛地后仰,借此抽出体内长剑,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花丛,紧接着便倒了下去,顺势滚进花丛,借着花丛的掩护,直接进入解剖室。 眼看着季翎岚被刺中倒下,季娉婷心里一慌,大声喊道:哥! 季娉婷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侍卫们也闻声而动。 林奇知晓自己没了活路,誓死也要将季翎岚斩于剑下,他走向花丛寻找季翎岚,却发现花丛中已经没了人影。借着月光,林奇四下寻找,突然一个人影闪过,他纵身一跃便追了上去。 季娉婷来到近前,吹响哨子,紧接着便听到一阵蜂鸣声,声音越来越大,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朝着林奇的方向飞去。 哥,哥,你在哪儿?季娉婷焦急的呼喊着。 宫中巡守的骁骑卫快步跑了过来,躬身说道:郡主,发生何事? 季娉婷强忍着心底的恐慌,尽量平静地说道:岚郡王遇刺,凶手是林奇,快派人去找! 是,属下遵命。 季娉婷拦住其中一名侍卫,将他手中的灯笼拿了过来,在季翎岚遇刺的地方仔细查看着。地上的血迹表明她方才没有看错,季翎岚确实被林奇的长剑刺中,季娉婷顿时红了眼眶,她顺着血迹来到花丛中,看到被压倒的花丛,却不见季翎岚的影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骁骑卫不敢隐瞒,第一时间禀告了临天尧。 临天尧大惊,随即命令宫中戒严,不惜一切代价,要救回季翎岚,斩杀刺客。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匆忙来到殿外,找到失神的季娉婷,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季娉婷见到瑶华公主,再也控制不住,哭着说道:母亲,哥不见了,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瑶华公主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问道:婷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你哥怎么了,林奇为何要杀阿岚? 母亲,我季娉婷哽咽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道:母亲,我明明看到哥倒在了这里,可我却找不到他了 阿岚阿岚被林奇刺中瑶华公主的身子一个踉跄,被季明秋揽进怀里。 瑶华公主反射性地站起身,看着季明秋质问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你怎么不去找阿岚?季明秋,那也是你儿子,听到阿岚被刺,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 季明秋知道瑶华公主现在已经方寸大乱,连忙安抚道:瑶儿莫急,我这就去找阿岚,保证将阿岚安全带回来。婷儿,照顾好你母亲。 季娉婷见瑶华公主这样,心里内疚更甚,她擦擦眼泪,道:父亲,我随你去,我能找到林奇。 瑶华公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让婷儿跟你去,务必找到林奇,现下唯一知道阿岚去向的,就只有他了。 好,婷儿,我们走。季明秋没再多说,在季娉婷的指引下,朝着林奇所在的方向追踪而去。 瑶儿,到底怎么回事?临天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瑶华公主看着走过来的人群,心中的愤怒终于无法克制,她朝着临天尧福了福身,脚步不停的来到高真真面前。 凤瑶 你闭嘴!瑶华公主愤恨地看着高真真,道:高真真,你最好祈祷阿岚没事,否则我临凤瑶将不惜一切代价,要你们高家满门陪葬! 高真真的脸色变了又变,道:凤瑶,你这是何意? 瑶华公主不再理会高真真,看向临凤书,道:到时,还望皇兄莫要拦我! 不给临凤书说话的机会,瑶华公主转身来到临天尧近前,红着眼眶道:父皇,儿臣失礼了。 临天尧一看瑶华公主的反应,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连忙问道:瑶儿,阿岚到底如何了? 阿岚被刺失踪,现下生死不知,明秋和婷儿去抓刺客了。 阿岚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一剑穿胸。随着这四个字的说出,瑶华公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 临天尧的心脏一揪,眼神锐利地看向一旁的高真真。 高真真被吓得一个激灵,却佯装镇定地站在原地,喊冤道:父皇,儿臣是阿岚的舅母,阿岚出事,儿臣也揪心不已,凤瑶不知为何说出那般骇人之语,还请父皇明鉴,为儿臣做主。 临天尧无视高真真,看向临凤书,道:太子,你怎么说? 临凤书自始至终没看高真真一眼,躬身说道:父皇放心,若查证属实,儿臣定当秉公办理。 临天尧点点头,道:好,希望你莫要再让朕失望。 一众大臣及家眷被留在殿内,由骁骑卫看管,来到这里的只有临天尧和临凤书一家四口,以及负责守卫的骁骑卫,所以临天尧和瑶华公主说话才这般没有顾忌。 临凤书命令道:来人,将太子妃关进漪澜殿,没有本太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属下遵命! 眼看着骁骑卫围了上来,高真真顿时慌了,道:殿下,你这是何意,臣妾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软禁于我? 临凤书看向高真真的眼神复杂难辨,最后只余失望,冷漠地说道:带下去! 太子,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父皇,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骁骑卫不顾高真真的挣扎,将其拖去了漪澜殿。 临天尧看向临永夜和临仙儿,道:你们的母妃病了,现在漪澜殿养病,可明白?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恭敬地应声,道:是,孙儿明白。 临天尧看看夜色中的皇宫,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宝贵,去告诉萧基,加派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岚郡王,否则他便提头来见! 宝贵连忙应声:是,奴才遵命。 就在众人四处搜寻季翎岚下落的时候,他正在解剖室处理伤口,他来到存物柜前,拿出纱布用力的按压伤口,可没过一会儿鲜血就将纱布浸透,换了三四次的纱布,依旧没止住血,季翎岚心里咯噔一声,怀疑那一剑伤到了动脉。他忍着晕眩,拿出手机给唐棠拨了过去。 喂,师傅,你来了。 唐棠,我肩膀被剑刺伤了,现在血流不止,我怀疑伤到了动脉,我恐怕需要血袋,还有你帮忙。 好,我马上回去,师傅,你一定要挺住。 季翎岚靠坐在储物柜旁,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动,保持冷静的心态,以减缓血液的流失。好在没过多久,流血止住了,他不禁松了口气,忍着剧痛为自己包扎好,正昏昏欲睡间,房门被人打开,唐棠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着储物柜前留下的血迹,自己浸湿的纱布,唐棠紧张地问:师傅,师傅,你没事吧? 还好,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失血有点多,现在有点头晕,你帮我拿点滴液出来。 唐棠连忙从储物柜里拿出点滴液和针管,连接好以后,蹲下身,递给季翎岚,说:师傅,给。 季翎岚接过针头,自己为自己扎针,然后用医用胶带固定住,这才松了口气,说:帮我看着点,我想睡会儿。 看不到季翎岚,唐棠心里没底,紧张地说:师傅,您真的没事吗?要不我陪你聊会儿,您就别睡了。 分卷(148) 放心吧,我没事。待会儿你打开空调,把温度调高一些,不要让我觉得冷就成。 人体失血过多,很容易怕冷,一旦失温就会非常危险。 唐棠应声,找到了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定在28度上。 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您会受伤?唐棠还是怕季翎岚一睡不醒,企图找话题与季翎岚聊天。 我也没想通,他为什么要杀我季翎岚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整个经过讲了一遍。 师傅,照你这么说,那个林奇的幕后指使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妃,否则那个临永夜的反常就无法解释,除非林奇当着你们的面下毒。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临永夜要救我。对于这一点季翎岚有些想不通。今日如果不是临永夜,他很有可能已经中毒身亡。 这个我也说不好,难不成他们内部出了矛盾? 季翎岚疲累地闭上眼睛,说:可能吧,不过今天临永夜确实是救了我,等伤好以后,我也帮帮他吧。 师傅,如果幕后主使真的是太子妃,一旦查清后,即便你不打算追究,临国皇帝和瑶华公主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个太子妃的下场注定不会太好。那个临永夜和太子妃之间无论是否出现矛盾,他们终究是母子,血浓于水,难免会对你产生怨恨,师傅还是敬而远之吧。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论为了什么,我都不会再让自己出事。 师傅,我似乎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唐棠撇撇嘴,说:师傅,您放在储物柜里的肖像画,我无意间看到了。 季翎岚脸上一热,开始混沌的神智清醒了些许,说:看到就看到吧,我也没打算瞒你。 师傅,你画那个王爷是不是加了八层滤镜?一个男的怎么可能长那么好看。 季翎岚听得一阵好笑,说:这怎么加滤镜?我可不会,他原本就长那副模样。 怎么不会,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师傅就是不知不觉地给他加了滤镜。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不是,我怎么听出一股酸味,你小子该不会吃醋了吧? 对啊,就是吃醋了。师傅原本只对我一个人好,现在多了一个人跟我抢,我当然得吃醋了。 唐棠说的那个理直气壮。 看着唐棠,季翎岚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唐棠,如果有机会,你也找个伴吧,不是所有人都在乎那些事。 唐棠一怔,随即苦笑着说:师傅,我在乎。 唐棠季翎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棠。 唐棠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师傅,人活这一世,爱情不是必需品,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我决心将自己这一生奉献给法医方面的研究。当然还要和师傅一起赚钱,凭咱们两人之力,带动一个世界的发展! 季翎岚看着装模作样的唐棠,心疼地笑了笑,说:好,我们一起加油! 第119章 季翎岚失血过多, 强撑了一会儿,还是睡了过去。唐棠心里不安,又不忍心再叫醒他, 只能紧紧地盯着点滴液, 一瓶打完,又换了一瓶。 直到第二瓶打完, 他才出声叫醒季翎岚。 师傅,师傅醒醒, 点滴液打完了,你该拔针了。 唐棠说完自己先愣了, 以往但凡季翎岚拿在手里的东西, 他都看不见,可今天这点滴瓶除了下半截他看不见外,上半截他看的清清楚楚。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季翎岚的回应,唐棠心里更加紧张, 声音也放大了许多, 叫道:师傅,您醒醒,师傅,您别吓我! 季翎岚不是没听到唐棠的叫声, 只是身体太虚弱, 他意识清醒了, 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发不出声,就像梦魇了一样。突然手上一疼,季翎岚就像挣脱了束缚一样, 随即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了看手背,发现针头已经被拽了下来,虚弱地说:你个臭小子,有这么拔针的吗? 听到季翎岚的声音,唐棠不禁红了眼眶,说:师傅,你想吓死我吗?我叫了你这么久,你都不应一声,我还以为 见唐棠掉眼泪,季翎岚顿时有些心疼,安抚地说:我这不是身体虚,有些缓不过神么,放心吧,我命大着呢,不会有事的。 你命大什么,还不是被人抹了脖子?唐棠几乎脱口而出,随即又自顾自地呸了三声,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季翎岚见状好笑地摇摇头,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一点,他这一睡,睡了两个多小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说:唐棠,我该回去了,否则非得大乱不可,这里就交给你收拾了。 乱就让他乱去。师傅,您别回去了,赶明我买个简易的单人床,再买些床上用品,您就在这儿安心养伤。 说什么傻话。如果我不回去,整个皇都都会掀起血雨腥风,这是罪孽,我可不想死后下地狱。 那您回去也成,但每天都得抽出时间给我报平安,如果哪天收不到信儿,我就住在解剖室不回家了。唐棠知道劝不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行,我保证每天睡觉前,来解剖室给你发信息报平安。 发信息不成,手机上有定时发送的功能,必须打电话,这样我才能放心。 季翎岚听得哭笑不得,说:就你小子事多。成,就这么着,每天晚上给你打一通电话。 这还差不多。师傅,你一定注意安全,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 知道了,啰嗦!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季翎岚没再多说,直接出了解剖室,出现在之前的花丛中。他挣扎着站起身,小心观察着周围的状况。虽然已是深夜,四周依旧灯火通明,一对对骁骑卫在四周搜寻着。 听到这边的响动,一名骁骑卫警惕地看了过来,厉声喝道:谁在哪儿?出来! 季翎岚走出花丛,平静地说道:是我,岚郡王。 岚郡王?骁骑卫的人连忙走了过来,确定是季翎岚后,扬声说道:快去禀告皇上,岚郡王找到了。 分出人手去禀告,其他人纷纷走到近前,行礼道:属下参见郡王! 起身吧。公主在何处? 回郡王,公主殿下正在皇上寝宫。 林奇可抓到了? 回郡王,抓到了,现在太医院救治。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在太医院? 想到林奇的惨状,那些骁骑卫不禁纷纷打了个寒噤,道:林奇被郡主的追踪蜂叮咬,中了蜂毒,现在正在太医院处理。 虽然不曾看到,但光是想想也能想到林奇的惨状,季翎岚摇摇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林奇要杀他。 朝中大臣可是都已离开? 不曾,还在大殿。皇上发话,何时找到郡王,何时再让他们离开。 季翎岚一愣,心中感动,自己一个多月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他站在原地,和骁骑卫的人说着话,不为别的,只为拖延时间,他现在的身体,能站着已是不易,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到临天尧的寝宫,再加上这些人不知底细,他不敢让人随意靠近,所以他只能在原地站着,等待瑶华公主过来寻他。 哥! 季翎岚闻声看去,只见季娉婷远远地跑了过来,跑到近前,一把抱住了季翎岚,正好碰到了他的伤口。 季翎岚忍不住闷哼一声,道:婷儿,我肩上有伤 季娉婷连忙松开手,看向季翎岚染血的肩膀,忍不住哭着说道:哥,对不起,若我没有离开,你就不会受伤了。 傻话。他是影卫,武功高强,就算你在,我们两个也不是对手,伤我一个,总比我们两个都受伤强吧。 阿岚。瑶华公主快步走了过来,紧张地打量着季翎岚,当她看到季翎岚满身是血时,不禁红了眼眶,扬声说道:太医,快传太医。 季翎岚见状安抚道:母亲别担心,我的伤已经处理了,只是失血有点多,有些累。 瑶华公主看着季翎岚苍白的脸色,不禁心疼地掉下泪来,道:那母亲扶你回宫。 皇祖父那边 去父皇寝宫,今日便在那里歇息。 季明秋吩咐道:去抬软轿。 季翎岚闻言连忙阻止,道:父亲,不必了,我晕轿子。 原本就因为失血头晕目眩,再坐轿子的话,那滋味估计比死还难受。 季明秋来到季翎岚身前,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 季翎岚一怔,却也没有矫情,一探身子便趴了上去。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护在左右,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临天尧的寝宫走去。 季翎岚趴在季明秋身上,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他之前也曾被陆九背过两次,第一次是窘迫,第二次是无奈,与现在心里由衷的依赖完全不同,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 父亲,若是累了,我可下来走着。 无碍,你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多谢父亲。 你我父子之间用不着说这些。 季明秋不善表达,自季翎岚失踪后,他表现的一直很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而事实却是他在一寸一寸的搜寻季翎岚的下落。 众人来到寝宫,瑶华公主将他安置好,又叫来太医为他查看伤口,确定伤处已被妥善处理后,这才去向临天尧禀告。 哥,你的脸色很差,快些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季翎岚疲累地捏了捏眉心,道:父亲,婷儿,你们也去休息吧,让徐宁在这儿守着就成。 季明秋温声说道:我们守着心里踏实些,你不必管,累了就歇着吧。 季翎岚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多说,他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明显已经撑到了极限。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瑶华公主服侍临天尧歇下,又回到偏殿,轻手轻脚的来到季翎岚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禁又红了眼眶。 季明秋见状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道:阿岚回来了,瑶儿不必担心了,这里有我守着,你和婷儿去隔壁歇下吧。 阿岚伤的这么重,我怎么放心得下,婷儿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季娉婷连忙说道:我不累,我要守着哥。 瑶儿,你的脸色很差,你现在该去好好休息,明日阿岚醒来,还需你照顾。 见瑶华公主有些犹豫,季明秋接着说道:婷儿,你陪你母亲去休息,待明日再接替我照顾阿岚。 季娉婷犹豫了一瞬,道:好。母亲,我陪您去休息,待明日我们再来接替父亲。 瑶华公主看看季翎岚,道:那我们去偏殿休息,若是阿岚有事,定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好,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季娉婷陪着瑶华公主去了隔壁,独留季明秋坐在床边。 徐宁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将军,林奇已经醒了。 他可说了什么? 回将军,他闭口不言。 季明秋沉默了一会儿,道:徐宁,你与林奇朝夕相处,应该了解他的性情,当真不知他为何如此? 将军,林奇的事确是属下失职,任凭将军责罚。 徐宁,你们几个跟随我们多年,我和瑶儿一直当你们是亲信,所以才将你们派到阿岚身边,未曾想我们的信任,差点要了阿岚的命。 季明秋的语气很平静,徐宁却听出了话里的失望,他跪倒在地,道:将军,属下失职,未能察觉林奇的异常,辜负将军信任,还请将军责罚。 徐宁,这些虚言就不必说了,我想知道林奇为何要背叛我们,对阿岚下手。 徐宁沉默一会儿,道:将军,前几日林奇曾向属下问起张威的身世,他今日的举动或许与这事有关。 季明秋微微皱眉,道:张威?就是那个来投奔阿岚的傅国人? 为了告别过去,高威化名张威。 是,属下发觉林奇对他颇有微词。 季明秋沉默,他们都是聪明人,虽然说话都是点到即止,却能很快明白对方的意思。 好半晌,季明秋才抬头看向徐宁,道:那你呢,是否也对阿岚有所怀疑? 徐宁垂下头,道:属下不敢。 季明秋淡淡地看着徐宁,道:不敢?所以你对阿岚也有了二心。 将军,郡王身为临国皇室血脉,应斩断与傅国的联系,如今却收留傅国人在公主府内,难免会引人诟病。 你也说他是皇室血脉,临国出事对他有何好处? 徐宁沉默。 自他被认回,一直是他被暗杀,他伤害过谁?若是他有二心,又何必救皇上? 徐宁依旧沉默。 皇上、太子、公主,他们是临国最尊贵的人,也是最关心临国安危的人,为何他们从不曾怀疑阿岚?你们自认为旁观者清,却从不知将心比心。 徐宁抬头看向季明秋,脸上有些怔忪。 既然你们已有二心,便不再适合待在阿岚身边,从今日起,你们不必再跟在阿岚身边。 将军,属下 季明秋打断徐宁的话,道:不必多说,我主意已定,退下吧。 徐宁见状没再多说,应声道:是,将军。 分卷(149) 徐宁退下,季明秋看向床上的季翎岚,见他脸色苍白,唇色发青,额间满是虚汗,季明秋是既心疼又愧疚。起身来到盆架前,季明秋拿起搭在上面的帕子,回到床前给他轻轻擦拭额间的汗,随即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皱,慌忙来到殿门前,吩咐门口的守卫去叫太医。 季翎岚身受重伤,这情况太医也不敢走,就在外面候着。果然不出所料,一听季明秋吩咐,他拎着药箱就走了过去,走进殿内,躬身行礼道:下官林亚见过将军。 林太医快来看看,阿岚的额头滚烫,似是发烧了。 林亚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季翎岚的额头,随后便坐在床边为他诊脉。半晌后,林亚收回手,道:将军,郡王的脉象虚浮无力,气血两亏,应是失血过多所致,需要精心调理一段时日方能复原。至于这发烧应是伤口感染所致,下官开服药,服下后若能退烧,那便没事;若无法高烧不退,那就麻烦了。 季明秋听得眉头紧皱,道:劳烦林太医。 林亚拿出纸笔开了药方,随后拎着药箱又走了出去。季明秋不放心,吩咐人找来季明杰,让他盯着林亚抓药、熬药。季明杰得知后,只让林亚抓了药,熬药一事他亲自动手,折腾了半个时辰,又亲自放进食盒,送进了季翎岚所在的偏殿。 季明秋见状连忙迎了过去,将季明杰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道:都这个时辰了,还要麻烦兄长,真是过意不去。 你我兄弟之间还用说这些?更何况床上躺着的可是我亲侄子,我怎能不管不问。先不说这些,快喂阿岚喝药吧。 季明秋端着药碗来到床前,轻声叫道:阿岚,阿岚醒醒。 季翎岚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阿岚,醒醒,阿岚季明秋又提高了音量,却依旧没能叫醒季翎岚。 季明杰走到床前将季翎岚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道:阿岚现下神志不清,你这样叫是叫不醒的,就这样喂吧,待他的烧退了,自然就会醒来的。 好。 季明秋试了试药的温度,舀了一勺喂到季翎岚的嘴边,只是季翎岚神志不清,一碗药也就喂进去半碗,好在季明杰多熬了一碗备用,倒也没有耽误事。 两人守在床边,一边看护季翎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兄长,父亲可回去了? 回去了,和你大嫂他们一起回去了,老爷子不放心你们,就吩咐我留下照应。 是我不孝,让他老人家操心了。 今日到底发生何事?阿岚可曾提及? 阿岚伤重,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不过我问婷儿和其他人,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奇为何会突然要置阿岚于死地? 林奇是影卫,属皇上特训的暗卫,对皇上和临国有绝对的忠诚。而林奇的性情又过于耿直,这种人虽然不会背叛,却容易被人利用。季明秋停顿了停顿,道:前段时间,有个叫张威的男人来公主府找阿岚,言明是受人之托,后来阿岚与他见了面,就将他留在了公主府,林奇今日所为,大致是因为此事。 季明杰听得更加困惑,道:你这么一说我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明秋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个张威是傅国人。 傅国人?季明杰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便明白了林奇这么做的原因,叹了口气道:所以林奇是被人蛊惑了。看来老爷子的担心是对的,阿岚与傅国联系始终是隐患。 兄长可信阿岚会出卖临国? 我自然是不信,只是单凭我们之力终究难堵悠悠之口。阿秋,听兄长一句劝,还是劝阿岚与傅国那边断了联系吧。 季明秋沉默地看向床上神志不清的季翎岚。 漪澜殿内,高真真愤怒地将殿中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个遍,可无论她怎么呼喊怒骂,都没人搭理她。一直闹到深夜,她也渐渐没了气力,便回到卧房准备休息。 突然窗前传来一阵轻微的敲打声,高真真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窗子。 一个黑影从窗口进入,躬身说道:参见小姐。 高真真直截了当地问道:外面什么情况,那个贱种死了吗? 岚郡王刚刚被瑶华公主送进了皇上的寝宫。 什么?他还没死?林奇这个废物,居然没能杀了他!高真真面目狰狞的咒骂着。 小姐,主子在临走之前吩咐过,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小姐不该如此急躁。 高真真一巴掌挥了过去,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是活的不耐烦了? 男人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色,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今皇上已对小姐起了疑心,瑶华公主更是盯着小姐不放,与主子的计划不利,若主子知道,定不会轻饶小姐。 高真真的脸色一变,道:本宫也是看机会难得,才冒险动手,若不是永夜心软,那贱种早就死了,又怎会有这么多变故。 如今说再多也无用,小姐还是想办法脱身吧,否则即便小姐深受主子宠爱,若没了用处,也会被抛弃。 你!高真真的脸色变了又变,道: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栽了,过不了几日,便能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到时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希望如此。男人转身走到窗前,头也不回地说道:主子未回归之前,我们的人会重新潜伏,不会再有任何行动,小姐只能靠自己。 高真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离开的目光中闪过阴狠之色。 第二日清晨,季翎岚从沉睡中苏醒,转头看向坐在床头打瞌睡的季明秋,叫道:父亲。 季明秋惊醒,转头看向季翎岚,见他醒来,不禁一阵欣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口气道:阿岚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父亲,我昨日可是发烧了?季翎岚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就连声音也有些沙哑。 昨晚有些烧,不过现在已经退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季明秋起身去倒水。 季翎岚抬手摸了摸额头,倒是没什么担忧,昨晚发烧在他的意料之内,是身体在排除毒素的正常现象,怕只怕高烧不退。 床边的动静惊醒了季明杰,他抬头看了看倒水的季明秋,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亮了,阿岚退烧了吗? 季明秋点点头,道:兄长放心,阿岚已经醒了,烧也退了。 醒了?季明杰看向季翎岚,起身走了过去,温声问道:阿岚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多谢大伯关心,不过是点皮肉伤,养上几日便好了。 这次你伤的不轻,血气两亏,一定要好好调养才行,以免留下病根。 好,阿岚一定遵医嘱,好好养病。 季明秋端了杯温水,递给季翎岚,道: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多谢父亲。季翎岚接过水杯,小心地撑起身子,慢慢喝完杯子里的水。 季明秋将水杯接了过来,道:阿岚,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回来。 父亲,你和大伯劳累了一夜,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皇祖父这里有的是侍从,这些事让他们去做就成。 现在我们已如惊弓之鸟,除了自家人,谁都不信,尤其是你母亲。你好生歇着,其他事交给我们来做。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父亲,我已成年,能独自面对风雨,你们实在不必如此。况且我从来都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有展翅飞翔的能力。 季明秋一怔,苦笑着说道:抱歉,阿岚,我们错过了太多,想弥补的太多,以致于忘了你已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父亲。季翎岚与季明秋对视,随即会心一笑,转移话题道:父亲,林奇怎么样了? 他昨晚便已经醒了,如今被关进了骁骑卫大牢。 他可有说些什么? 只字未言。 这倒是不出所料,季翎岚点了点头,道:那碗醒酒汤里果真有毒? 婷儿验了,那碗醒酒汤有剧毒。季明秋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林奇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我猜出下毒的是他,便直截了当地问他原因,他一开始不承认,后来听完我的依据,他便朝我动手。我当时处于醉酒状态,意识清楚,却行动迟缓,不过好在我躲过了致命一击。 季明杰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你是如何猜出下毒的是他?他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被你发现? 我退出大殿时,还并没有醉酒的感觉,去要醒酒汤也是婷儿吩咐的偶然事件。除非有预知的能力,否则不会有人提前在醒酒汤里下毒。况且,御膳房的人刚刚被皇祖父清查了一遍,即便想要渗透也需要时间,而他又说从头到尾没有旁人接触过醒酒汤,所以我才怀疑是他动了手脚。 那你又是如何让他认下下毒一事的? 第120章 季翎岚将自己的推测如实说了一遍, 道:我至今没想明白他杀我的原因。 在醉酒的状态下,依旧能准确无误地推断出下毒的人是谁,还能让对方不得不认, 足以说明季翎岚是真的聪慧敏锐, 却想不出林奇动手的理由,也足以证明他确实问心无愧。 季明杰看了季明秋一眼, 刚想说话,就听到殿门被推开,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相继走了进来。 父亲,大伯。季娉婷规规矩矩地行礼。 婷儿不必多礼。季明杰笑了笑, 转头看向瑶华公主, 行礼道:下官参见公主。 大伯不必多礼。瑶华公主穿过两人来到床边,看着季翎岚,关切地问道:阿岚可好些? 看着明显憔悴的瑶华公主,季翎岚心里有些愧疚,道:好多了, 孩儿不孝, 让母亲担忧了。 不,是母亲的错,都怪我错信于人,否则阿岚也不会受伤。瑶华公主眼底满是自责。 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我的好奇心太重, 非要去验那碗醒酒汤, 把哥抛下, 林奇也没机会下手。说着,季娉婷又忍不住自责地红了眼眶。 母亲,婷儿, 你们无需自责,我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而已,没那么严重。季翎岚一阵无奈,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为何我饥肠辘辘? 阿岚饿了,你等着,母亲去给你做些吃的。瑶华公主起身就往殿外走。 季明秋连忙拦住,温声说道:瑶儿,你留下照顾阿岚,我去做早膳。 瑶华公主想起自己的厨艺,不由脸上一热,道:那你去吧,记得做些补气血的餐食。 好,我记下了。季明秋转身看向季明杰,道:兄长,天已大亮,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照顾就好。 行,那我改日再来看阿岚。 季明杰没再多说,向瑶华公主告退后,与季明秋一起离开了偏殿。 季翎岚正和瑶华公主说话,殿外突然传来宝贵的声音,皇上驾到!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连忙到门口迎接,殿门被打开,临天尧出现在两人眼前,齐齐行礼道:儿臣(婷儿)参见父皇(皇祖父)。 免礼。临天尧径直问道:瑶儿,阿岚怎么样了? 瑶华公主回话道:父皇放心,阿岚已经醒了,看上去精神还好。 皇祖父。 临天尧见季翎岚正挣扎着起身,连忙说道:躺着,快躺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无需多礼。 多谢皇祖父。季翎岚重新躺回床上,愧疚地说道:阿岚让皇祖父忧心了,是阿岚不孝。 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说。临天尧来到床边坐下,心疼地说道:脸色怎的这般差,到底伤的如何? 季翎岚笑着说道:皇祖父莫要担心,阿岚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筋动骨,脸色不好是因为失了些血其,补上几日定能补回来。 临天尧点点头,道:昨日到底发生何事,说与皇祖父听听。 季翎岚没有隐瞒,将昨日发生的事如实的说了一遍。 临天尧眉头紧皱,道:昨晚那杯醒酒汤里被人下了毒? 季娉婷插话道:是,皇祖父,那醒酒汤里是剧毒,婷儿验过了。 季翎岚如实说道:皇祖父,是表哥救了我。 临天尧欣慰地叹了口气,道:永夜这孩子是个拎得清的。 是啊,这次阿岚能活着,多亏了永夜那孩子。 表哥自幼体弱,最需要的便是亲人的关心,只是太子舅舅不懂表达,舅母又太过强势,所以才会变得孤僻、不合群。现如今又要面对两难的局面,想来表哥心里定不好受。以后若是可以,皇祖父多带带表哥吧。 临天尧点点头,道:确实是朕忽视了这孩子,以后定好好弥补。 多谢皇祖父。 临天尧看着季翎岚,直接问道:阿岚,明知是谁要害你,也明知朕带你在身边是何用意,你为何还这般为永夜说话? 季翎岚笑了笑,道:她是她,表哥是表哥,不能一概而论。况且,阿岚没什么大志向,最大的愿望便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心爱的人白首偕老,恐要辜负皇祖父的良苦用心了。 临天尧认真地看着季翎岚,半晌后叹了口气,道:阿岚,你心之所向,又何尝不是朕心之所向,不是天下百姓心之所向?只是若人人都苟且偷安,那临国将陷入何种境地?身为皇室血脉,我们也有不能逃避的责任。 分卷(150) 季翎岚一怔,看着神情肃穆的临天尧,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临天尧没再多说,嘱咐季翎岚好生养病后,便离开了偏殿。 季翎岚抬头看向瑶华公主,心情复杂地问道:母亲,我是否太过自私了? 瑶华公主摇摇头,笑着说道: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并没有错,阿岚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一切有母亲在呢。 季翎岚心中感动,道:母亲,您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瑶华公主霸气地说道:惯坏就惯坏,本宫宠得起。 季娉婷见状插话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被惯坏。 你啊,皮猴儿一个,不是早就被惯坏了吗? 母亲,人家哪有? 自季翎岚受伤,转眼已过半月,这半月来,他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生活。眼看着自己标准的身材,有向大肚男发展的倾向,季翎岚神色严峻地拒绝了瑶华公主的投喂,并坚持循序渐进的恢复锻炼。 七日前,高真真突然病重,临天尧得到消息后,派去太医为其诊治,却被告知她已病入膏肓,恐命不久矣。在临永夜的苦苦哀求下,临天尧松了口,将高真真放出了漪澜殿。不过却派出心腹,以照顾为名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哥,表哥和表姐来看你了。季娉婷带着临永夜和临仙儿一起进了院子。 季翎岚停下动作,拿起帕子擦了擦汗,笑着说道:表哥、表姐,你们来了。 临仙儿笑着说道:今儿得空,过来看看你,伤恢复的如何?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多谢表哥表姐关心。季翎岚转头看向季娉婷,道:婷儿,你带表哥表姐进去稍坐,我整理一下,马上过去。 好。表哥、表姐,我们进去坐。季娉婷招呼着两人进了前厅。 季翎岚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这才走向前厅。 婷儿,你这口脂的颜色真好看,从哪儿买的? 这是我哥给我的,若是表姐喜欢,那便拿去,我那儿有一整套呢,各种颜色都有。 一整套?那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表姐,不止口脂,我哥还给了我很多很多化妆品,你看我这眼睛,是不是显得又大又有神,这是因为我画了眼线,还涂了眼影。还有我的鼻子,是不是挺了许多,这都是因为化妆的原因。 季翎岚在门外就听到季娉婷滔滔不绝的声音。 还有这种神效?那你快带我去看看。 可表哥怎么办? 待会儿阿岚就过来了,就让他等会,咱们女儿家的事他又不懂。 那好吧。 季翎岚刚进门,就看到季娉婷和临仙儿结伴走出来。 哥,我带表姐去我的院子,你陪表哥聊聊天。 阿岚,大哥就交给你了,我和婷儿还有事。 不待季翎岚应声,临仙儿便拉着季娉婷出了门,那急切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郡主该有的端庄。 季翎岚见状不禁觉得一阵好笑,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女生最关注的还是怎么变美。 季翎岚走进前厅,临永夜正面无表情的坐着,似乎临仙儿和季娉婷的来去,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在季翎岚进来的时候,眼神有那么一丝的波动。 季翎岚笑了笑,打破房间里的沉闷,道:表哥喜欢喝什么茶? 都好。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 若是非要让表哥选一种呢?季翎岚耐心地找着话题。 临永夜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道:龙井。 好。季翎岚扬声叫道:悠然,去给世子泡壶龙井。 李悠然连忙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 李悠然和马明轩是瑶华公主从别院众多少年中精心挑选的,为的就是想季翎岚身边有两个信得过的人。 表哥,这些天我一直在养伤,也没能亲自去向你道谢,既然今日表哥上门,那我就索性偷个懒,谢谢表哥上次的救命之恩。季翎岚站起身,躬身行礼。 临永夜也站起身,侧身让了过去,道:我没想救你。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不管表哥当时如何想的,你救了我是事实,我该谢的还是得谢。 临永夜直直地看着季翎岚,沉默了半晌,道:你不怨恨我? 怨恨?季翎岚回视着临永夜,道:表哥想杀我吗? 临永夜错开目光,又是一阵沉默,道:想过。 季翎岚一怔,随即好奇地问道: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临永夜抬头,看着季翎岚有些困惑,明显没想到季翎岚会是这种反应,如实答道:母妃说你是父王的威胁。 季翎岚接着问道:那又为何放弃了这个想法? 又是一阵沉默,临永夜答非所问地说道:你当真要谢我?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这是自然。 季翎岚以为他要开条件,等了好一会儿,才听临永夜说道:你上次做的饭菜很好吃。 季翎岚听得一阵怔忪,待反应过来时,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道:表哥,你看我重伤未愈,实在劳累不得,不如 临永夜犹如死水般的眼底浮现失望的神色,当他要开口说话时,却听季翎岚说道:不如表哥给我打下手吧,两个人的话,应该没问题。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有些发怔,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婷儿之前也不会,现在被我□□的还不错。季翎岚看了看时辰,道: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说干就干,先去御膳房挑选新鲜的食材。 季翎岚说着就起身往外走,见临永夜还在原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季翎岚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道:表哥,咱俩现在可是半斤八两,你可不能打着身体不好的名义偷懒 后面季翎岚说了什么,临永夜没有听清,只是怔怔地看着被季翎岚拉着的手。 季翎岚拉着临永夜去了御膳房,故意支开马明轩,没带任何人,回来时,两人一人提了一篮子菜,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回到瑶华宫,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和临永夜多说几句话。 厨房内,季翎岚看着地上的鸡蛋有些恍惚,这画面似曾相识,傅南陵在跟他学做蛋羹时,也曾打碎过鸡蛋。思绪飘远,季翎岚竟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临永夜有些奇怪,叫道:阿岚,阿岚 季翎岚回神,道:抱歉,我有些晃神,我们说到哪儿了? 临永夜没说话,指了指地上的鸡蛋。 对对对,鸡蛋。表哥,你打鸡蛋的时候不要太用力,轻轻的在碗边磕一下,听到破碎声后,在出现裂纹的地方,两拇指稍微用力,将鸡蛋壳掰开,磕在碗里。季翎岚边说边示范。 临永夜看得仔细,眼睛很快就学会了,可到他上手的时候就废了。在接连浪费掉五个鸡蛋后,季翎岚连忙拦住了临永夜拿鸡蛋的手,道:表哥,要不你学点别的吧,这鸡蛋我帮你磕。 临永夜似乎跟鸡蛋杠上了,两眼极度认真地看着季翎岚,道:我能学会。 季翎岚愣了愣,将鸡蛋从临永夜手里拿出来,笑着说道:表哥,学不会便学不会,这有些事是要有天分才能做好的,就比如弹琴,我虽然喜欢听曲子,却对弹琴一窍不通,怎么也学不会。表哥不必将自己逼的太紧,你又不是神仙,不是所有事都必须做好。 临永夜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季翎岚,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季翎岚看得一阵心疼,这孩子明显是被高真真给逼傻了。在他的思想里,他是太子府的世子,未来的一国储君,必须什么都要学会,什么都要做好。 表哥,你现在所缺的不是学习,而是放松,你脑子里的那根弦崩的太紧了,再逼自己会断的。季翎岚将手里的鸡蛋磕在临永夜面前的碗里,道:你不要把做菜当成任务,你把它当成兴趣,若是感兴趣就做,若是不感兴趣就不做。这里没人会逼你,你也不要再逼自己。况且,你是太子府的世子,做菜这种事完全可以交给侍从去做。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在灶台前忙活,沉默了半晌,问道:你为何会做这些? 我是被生活所迫。季翎岚随口答道:身边没人照顾,只能自力更生表哥不知道吗?我八岁以后就一直以乞讨为生,日子过得艰难。 季翎岚前面说的是现实社会的自己,可能是太过放松,差点忘了现在身处的环境。 八岁临永夜拿起筷子学着季翎岚打着碗里的鸡蛋。 嗯,八岁之前的记忆,我都没了。 你不怨恨吗? 怨恨什么?季翎岚抬头看了临永夜一眼,接着打着手里的鸡蛋,玩笑地说道:书上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看我现在,皇宫中的御厨都比不上我。 临永夜认真地看着季翎岚,他还从未见过像季翎岚这样天真的人。临永夜想了好一会儿,读书甚多的他居然有些词穷,只能用天真来形容季翎岚。 表哥,可以了,不用再打了。 临永夜回神,有些窘迫地收回目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两人忙活了一个半时辰,才将所有的饭菜都做好。季翎岚看向临永夜,笑着问道:表哥可有累着? 临永夜摇摇头,见季翎岚脸上有汗,犹豫了一瞬,掏出帕子递给他。 季翎岚也没在意,随手接过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多谢表哥。 临永夜握紧手中的帕子,微微扯了扯嘴角,跟在季翎岚身后走出了厨房。 咦,好香啊。刚刚走进院子的季娉婷,便闻到了烧烤的香味,见季翎岚提着食盒出来,连忙迎了过去,道:哥,你身体还没好,怎的又下厨了? 季娉婷虽然嘴馋,却最在意的还是季翎岚的身体。 不是我自己做,还有表哥帮忙呢。季翎岚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季娉婷,道:这是给皇祖父的,婷儿辛苦一趟,给皇祖父送去。 季娉婷接过食盒,皱着眉道:哥,你当真没有不适? 没有,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吗?季翎岚亲昵地揉了揉季娉婷的脑袋,笑着说道:快去吧,我们等你回来再吃。 季娉婷瞬间被取悦,道:嗯嗯,我这就去。 季翎岚看向身旁的李悠然,道:悠然,你跟着郡主。 是,主子。 见李悠然跟着季娉婷出了院子,季翎岚笑着说道:表哥、表姐,我们到前厅喝茶等一会儿。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跟着季翎岚走向前厅。 各自落座后,临仙儿犹豫了犹豫,道:阿岚,听婷儿说她的那些化妆品都是你送的,还说你要在皇都开间铺子,不知是真是假? 季翎岚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个打算,只是因为受伤,这事就缓了下来。 临仙儿的眼睛一亮,道:那你铺子里卖的化妆品,就是婷儿用的那些吗? 婷儿那些是定制的,跟铺子里卖的还是有些区别的,不过作用是一样的。 那阿岚能为我定制一套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白拿! 表姐说的哪里话,你想要,那我便送你一套,之前没送,是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怕因此有什么麻烦。 虽然季翎岚说的很隐晦,但临永夜和临仙儿都是聪明人,又对高真真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临仙儿看了一眼临永夜,道:阿岚,之前我们之间确实有些误会,但你放心,以后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 表姐既然不嫌弃,那我便送表姐一套,不过定制的化妆品制作起来稍微麻烦些,表姐需等上几日才成。 好,等几日就等几日,阿岚不必心急,注意身体才好。临仙儿以为季翎岚要亲手做,所以才会这么说。 季翎岚也不解释,问道:表姐,你喜欢什么香味,是淡雅的,还是浓郁的,具体一些最好,制作时好作参考。 我喜欢淡雅一些的味道,婷儿的那个梦幻少女的味道,就很不错。 成,我知道了,定然让表姐满意。 季翎岚和临仙儿聊天,临永夜只坐在一旁听着,只是眼睛一直看着季翎岚。 表哥,你喜欢什么香味? 临永夜被问的一愣,显然有些不明白季翎岚为何有此一问,道:什么? 季翎岚解释道:我这儿也有男子用的香水,作用类似于香囊,若是表哥要的话,我也可以送表哥一瓶。 檀香。 檀香?季翎岚微微皱眉,道:我那儿不一定有。 临永夜见状淡淡地说道:那随意吧。 这样吧,赶明我多拿几种,让表哥自己挑,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临永夜淡淡应声道:好。 哥,我回来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季娉婷刚进院子就招呼了起来。 季翎岚无奈地笑笑,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临仙儿笑着说道:婷儿从小就活泼好动,竟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前就跟我们俩亲近,现在阿岚来了,就把我们给忘了。 表姐说笑了,婷儿和我说的最多的便是儿时你们对她的照顾,只是我初来皇都,她怕我不适应,所以才多有陪伴。 分卷(151) 哥、表哥、表姐,你们快出来,待会儿烧烤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季翎岚闻言好笑地说道:表哥、表姐,我们出去吧,这小馋猫怕是忍不住了。 走走走,上次听父王提起,说阿岚做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尤其是烧烤别有一番风味,早就想尝尝,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一定不能错过。 三人一起来到餐厅,见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季娉婷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 你这馋猫,口水都流出来了。 季娉婷下意识地伸手擦了擦,却什么都没摸到,撒娇地说道:哥,你又戏弄我! 临仙儿跟着调侃道:还不是某人太不矜持,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是馋猫四个字。 季娉婷委屈巴巴地说道:表姐,连你也消遣我! 季翎岚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快入座吧,待会儿凉了,味道也就差了。 四人相继落座,季翎岚拿了个干净的盘子,将几串烧烤放进盘里,放到临永夜面前,道:表哥,这些是你的,剩下的是我们的。 临永夜看看面前的盘子,想起那日在临天尧寝宫用膳时季翎岚说过的话,嘴角勾起,微微点了点头。 临仙儿看着临永夜,眼底闪过惊讶的神色,随即笑着说道:阿岚,你可知我有多久没见过大哥笑了? 第121章 自从那日一起下了厨, 临永夜便隔三差五地来找季翎岚,有时自己,有时和临仙儿一起。虽然他的话依旧不多, 却每次季翎岚提问都会有回应。 表哥, 这是给表姐定制的化妆品,既然你来了, 那我就躲个懒,表哥走时给表姐带回去吧。 季翎岚将桌上的化妆品往临永夜的身边推了推。 临永夜点点头, 道:我的呢?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对了, 我差点忘了, 表哥稍待,我这就去拿。 临永夜微微皱了皱眉,淡淡地应了一声。 季翎岚回到卧房,关好房门,直接进了解剖室, 从储物柜里拿了准备好的香水, 随即回了卧房,走向前厅。 表哥,这是我给你挑的,你闻一下, 喜欢哪个味道就选哪个。 临永夜闻言心里的不悦消散, 拿起桌上的香水, 放在鼻尖闻了闻, 却没闻到任何味道,他困惑地看向季翎岚。 季翎岚笑着说道:表哥,你没开盖, 怎么可能闻得到。 季翎岚从临永夜手中将香水接了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按了一下喷头,呲的一声,香水喷到了手腕上,一股香味紧接着传了出来。 季翎岚握着临永夜的手腕,靠近他的鼻尖,道:表哥,你闻闻,这味道比较清爽。 临永夜看着被握住的手腕,温热干燥的触感非常舒服,鼻尖清爽的味道,似乎因为这自然的触碰变得有些不一样。 不过很快,季翎岚便松开了手,见他有些发呆,不禁奇怪地问道:表哥,这味道你可喜欢? 尚可,再闻闻其他的。 季翎岚点点头,换了另外两瓶,分别喷在临永夜的手上,却没再与他有身体接触。 临永夜有些怅然若失,三个味道一个清爽,一个淡雅,一个馥郁。他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喜欢哪个? 季翎岚随口答道:第一个是我比较喜欢的味道。 季翎岚对香味很敏感,往往别人觉得还可以的味道,他都会觉得有些刺鼻,而别人觉得刺鼻的香味,那他百分百上头。严重的话头晕、恶心,和晕车是一个滋味。 临永夜闻言便拿起第一瓶,道:那就它吧。 季翎岚也没在意,将剩余的两瓶收了起来。 母亲这两日有些反常,我最近多注意些安全。 临永夜突如其来的话,让季翎岚一怔,随即问道:舅母的身子如何了? 临永夜淡淡地说道:和之前一样,每日咳嗦不止。 舅母的病似乎来的又快又急,到底是何病因?季翎岚问出心中疑惑。 临永夜眼神暗了暗,实话说道:太医查不出病因。 季翎岚点点头,道:那舅母最近有何反常的举动? 虽然问临永夜这个,季翎岚自己都觉得蠢,但他还是问出了口。见临永夜脸上浮现明显的挣扎,季翎岚笑着说道:表哥莫要为难,方才的问题就当我从未问过。 临永夜闻言眼底的挣扎更甚,道:昨夜我照顾母亲时,曾看到一个黑衣男人进入母亲房间。 季翎岚震惊地看着临永夜,他没想到临永夜居然真的会回答。他很快回神,满焊歉意地说道:表哥,你能提醒我,对我已是尽了情义,我却让你为难,是我不对,抱歉。 临永夜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季翎岚,半晌后说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季翎岚被问的一愣,笑着答道:你我是表兄弟,关系好不是理所应当吗? 表兄弟?临永夜垂下头,淡淡地说道:我自幼体弱多病,泡在药罐子里长大,日子久了,人人都觉得厌烦。父亲不再关心,母亲觉得没用,唯有仙儿还对我好。 季翎岚为临凤书辩解道:表哥,舅舅他并非不关心你,只是不懂如何表达,他前段日子曾与我谈起你,还拜托我有时间多和你沟通,想让你慢慢改变孤僻的性子。 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父亲的嘱托?临永夜紧紧盯着季翎岚。 季翎岚被盯的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他斟酌了一会儿,道:也不全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表哥值得我对你好。 临永夜的眼睛亮了亮,道:值得?如何讲? 季翎岚耐着性子解释道:表哥能违背舅母的命令,救我性命,足以说明表哥明辨是非。救命之恩,难道还不值得吗? 临永夜眼底浮现失望的神色,起身说道:今日便到此吧,我先回去了。 临永夜突然变脸,让季翎岚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表哥,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妥?若是有,表哥多担待些,我是真心把表哥当成亲人来看,与婷儿并无二致。 季翎岚说的是心里话,或许是因为临永夜的遭遇与傅南陵有些相像,季翎岚对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多几分关心。 临永夜沉默地看了季翎岚一会儿,道:快到午时了,我想吃虾仁蒸饺。 季翎岚一怔,随即笑着说道:表哥若是想吃我做得菜,直说便成,你方才那副模样当真吓到我了。 临永夜见状缓了神色,道:你教我做。 成。不过我们还需先净手才行,这香水的味道若是带进去,便不好了。 李悠然打了水,侍候两人净手,随后两人便去了御膳房,挑选新鲜食材。看着面前的羊肉,季翎岚突然想吃火锅了,于是他让御膳房的大厨将上好的羊肉削成薄片,其实季翎岚不太喜欢吃羊肉,只是这个时代的牛都是耕牛,是不允许被宰杀的,所以只能拿羊肉凑合一下。 看着削好的羊肉,当真是薄如蝉翼,季翎岚深刻的了解到为何人家能做御厨。季翎岚和临永夜拎着食材往回走,路过御花园时,正巧碰到太子侧妃王氏坐在亭里赏花。 在临国,郡王的品阶是从一品,和太子妃的品阶一致,太子侧妃说的难听点只是个妾室,品阶只有四品,说起来她应该过来跟季翎岚行礼,可那王氏却视若无睹。季翎岚不想生事,也当做没看见,临永夜却看着王氏微微皱眉。 这有些人啊,就是穷命,即便给他一座金山,他也成不了人上人。 王氏刻薄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进耳里,虽然没有题名道姓,但宫中的人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谁,更何况是季翎岚和临永夜。 季翎岚心里一阵好笑,他当真不明白,这王氏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要说现如今这宫里谁最讨临天尧欢心,那绝对非他莫属,王氏一个小小的侧妃居然敢出言诋毁,这不是找死么。 对于这种智障,季翎岚当真没有理会的打算。 可他身边的李悠然却沉不住气了,出声喝道:放肆!郡王和世子在此,还不过来拜见。 王氏脸色一变,磨蹭了一会儿,还是起了身,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季翎岚和临永夜近前,极度敷衍地福了福身子,得意地笑着说道:嫔妾参见世子,参见郡王。嫔妾怀了小王子,身子重,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两位殿下见谅。 季翎岚恍然,现在算是明白这王氏为何这般有恃无恐。他看向临永夜,疑惑地问道:表哥,这妇人是谁,你可识得? 临永夜淡淡地看了王氏一眼,道:无关紧要的人,阿岚不必在意。 王氏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没有什么是你在这里叽叽歪歪,人家根本不记得你是谁,更伤人的了。再加上临永夜的补刀,王氏面色变得异常难看,道:郡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嫔妾可是太子侧妃,前段时间的宴会,嫔妾也参加了。 太子侧妃?季翎岚转头看向临永夜,道:表哥,我初来临国不是很清楚,这侧妃是什么品级,跟小门小户家的妾室有何区别? 临永夜闻言眼底闪过笑意,道:并无区别。 季翎岚恍然,道:表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她这般目中无人,我差点以为皇祖父封我的郡王还不如一个妾室。 你你们!王氏面色铁青地看着两人,气得直发抖,她生平最恨的便是听到妾室这两个字。 季翎岚见状连忙拉着临永夜后退,道:表哥,我们还是离远点的好,你看她抖啊抖的,说不定有狂犬病,万一待会儿她发了病,咬我们一口,那我们不是倒了大霉。 王氏被气的直喘粗气,指着季翎岚半晌说不出话来。 季翎岚懒得搭理她,转头看向临永夜,道:表哥,我们走吧,这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 临永夜应声,眼底笑意点点。两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 王氏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季翎岚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瑶华宫,专心的熬制火锅汤底,老母鸡炖的鸡汤,熬了一个时辰,香气四溢。随后季翎岚又在临永夜的帮助下,开始备菜。待准备的差不多了,才让人去请瑶华公主和季明秋,当然少不了馋猫季娉婷。谁知众人刚落座,临天尧就来了,跟着他来的还有临凤书。 季翎岚见人员超负荷,连忙吩咐李悠然去御膳房取食材,而他们大家则相继落座先吃了起来。 皇祖父、舅舅,这是我给你们调的底料。吃辣的,就在这个麻辣锅里涮着吃;不吃辣的,就在这个清汤锅里涮着吃。季翎岚边说边示范了一下吃法。 肉香味一阵阵的往鼻子里钻,众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季娉婷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翻腾的羊肉,道:哥,这肉什么时候可以吃? 你现在真像只馋嘴的猫儿。季翎岚好笑地摇摇头,道:这肉片很薄,开锅过上一会儿就能吃。现在差不多了,大家都吃吧。 临天尧率先拿起筷子夹了块羊肉,学着季翎岚将肉放进调料碗里蘸了蘸,这才放进嘴里尝了尝,最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赞叹道:好吃!阿岚,这叫什么菜? 季翎岚笑着说道:回皇祖父,这是火锅中的一种,叫鸳鸯锅。这里所有的菜都可以放进里面煮,煮熟以后在蘸着调料吃,做起来简单不费力,最主要的是好吃。 临凤书也夹了块羊肉,照样画葫芦的尝了尝,随即竖起大拇指,道:阿岚的手艺真是没的说,还是父皇有先见之明,否则岂不是错过一道美食。 临天尧略有不满地说道:阿岚这次都没想着朕。 季翎岚连忙讨饶道:我这是第一次做,唯恐有不如意的地方,所以才没送去皇祖父寝宫。皇祖父大人大量,定不会跟阿岚计较。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新菜式,可不许忘了朕。 是是是,阿岚遵命。 好辣啊!季娉婷趁没人注意,吃了一口麻辣锅里的肉,辣的直吐舌头,连眼泪都出来了。 瑶华公主好笑地说道:让你偷吃,活该! 季翎岚连忙给她倒了杯茶,道:吃不了辣,就不要吃麻辣锅里的菜。还有皇祖父和表哥,你们身子都不大好,里面的菜不能吃。 季娉婷咕咚咕咚将一杯水喝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季翎岚,道:哥,这麻辣锅里的肉也太好吃了吧,我能行,我没事,我身体好,我要吃辣锅! 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道:你能吃,那便吃吧。不过不能多吃,省得上火。 临凤书听季娉婷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夹了块辣锅里的羊肉尝了尝,忍不住应和道:婷儿说的不错,辣锅里的肉更香,味道更好。 于是,除了临天尧和临永夜,其他人都吃起了辣锅,虽然辣的狂喝水,依旧乐此不疲。 临天尧想趁人不注意尝一尝辣锅的滋味,结果被季翎岚当场抓包,只能悻悻地和临永夜一起吃清汤锅,让他们祖孙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一顿饭吃的很尽兴,饭后瑶华公主吩咐人泡茶,季翎岚想了想,道:皇祖父、父亲、母亲,我去厨房给你们煮些奶茶喝。 奶茶?那是什么?季娉婷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是一种饮品,等着吧,我去煮。 临永夜主动站起身,道:我陪你。 季娉婷也自告奋勇,道:我也去! 不待季翎岚说话,宝贵突然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启禀皇上,东宫来报,太子侧妃突然流产。 临天尧看向临凤书,道:侧妃有孕,你可知晓? 临凤书点点头,道:回父皇,儿臣也是今日才知。 临天尧挥挥手,道:你回去看看吧。 分卷(152) 是,儿臣告退。临凤书退出门外,匆匆出了瑶华宫。 季翎岚和临永夜对视一眼,看向宝贵道:宝贵,那个流产的侧妃可是姓王? 宝贵如实答道:回殿下,正是王侧妃。 临天尧见状出声问道:阿岚为何有此一问?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今日我与表哥去御膳房拿食材,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王侧妃,与她发生了口角,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她就出了事,我怕 虽然季翎岚没把话说完,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临天尧闻言脸色沉了下来,道:瑶儿,你代朕去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瑶华公主应声道:是,父皇,儿臣遵命。 临天尧幽幽地说道:明日便是十月初九,也就是傅国新君登基的日子,再过不久高太傅也该回来了。 季翎岚闻听傅南陵的名字,心里不由一颤,暗自想道;也不知那封信能否在今日送到? 临天尧停顿了停顿,道:阿岚,你也随你母亲一起去吧。 季翎岚回神,应声道:是,皇祖父。 在瑶华公主的带领下,季翎岚、临永夜包括季娉婷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东宫而去。 母亲,若我所料不错,王侧妃的事定会赖在我头上,只是不知他们是从何处下手。 瑶华公主转头看了一眼临永夜,道:永夜,待会儿回到东宫,你便回自己的院子。 季翎岚一怔,随即恍然,道:母亲说的对,表哥直接回自己的院子。 临永夜看了看瑶华公主和季翎岚,道:方才我也在场。 这事跟你没关系,表哥,你就别掺和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多半是冲着季翎岚去的,而且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是太子妃高真真。所以为了不让临永夜为难,瑶华公主和季翎岚才会这么说。 皇姑姑,我是皇室血脉,我也有责任维护皇室尊严。 瑶华公主和季翎岚同时一愣,临永夜这是在向他们表态,他选择站在他们一边。 瑶华公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姑姑知道你是好孩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不过若是觉得勉强,回避也没关系。 多谢皇姑姑体谅。 一行人径直进了东宫,临凤书听到回禀后,便迎了出来。 凤瑶,你来了。 皇兄,是父皇让我来的,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临凤书摆摆手,道:无碍,就是她自己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方才流了产。 殿下,殿下,嫔妾的孩儿没了,那可是您的亲骨肉啊,您怎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王氏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色煞白。 临凤书见状气得脸色铁青,怒道:王氏,你衣衫不整跑出来,是嫌自己不够丢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们的主子拉进去! 见临凤书发怒,王氏身边的侍女连忙应声,伸手去扶王氏,却被王氏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道:贱婢,本妃也是你能碰的? 临凤书冷声喝道:王氏,若你不想被废,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认清身份?王氏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悲戚地说道:殿下,我的孩子没了,以后我不能再孕育子嗣,现在跟被废有何区别? 临凤书眼中有心痛闪过,道:你还有梨儿,即便不能再有子嗣也没关系,我会好好待你。 王氏有一瞬间的动摇,不过很快又激动起来,道:殿下,我不甘心,我的孩子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是太子妃,一定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还有世子,世子是帮凶。他们唯恐我的孩子降世,抢了他世子的位子。 季翎岚一怔,转头看向临永夜,没想到王氏对准的矛头居然是他,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了,王氏的孩子对太子妃来说确实威胁更大,更为直接。 临凤书看了一眼临永夜,又看向王氏,道:你可有证据? 有,我有证据。王氏激动地说道:那碗血燕是我从太子妃那儿取来的,定是她在里面下了毒,谋害我的孩子。 临凤书眉头紧皱,道:血燕既是太子妃的,为何让你取走? 王氏一愣,激动被心虚取代,道:我是太子妃赏我的。 撒谎!高真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众人纷纷转身看去,只见高真真在临仙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在看到高真真时,季翎岚不由一怔,他完全想不到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原本体态丰腴、红光满面的人,竟变得面容枯槁、行将就木。 临永夜走了过去,恭敬地叫道:母妃。 高真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向临凤书。 臣妾参见殿下。 见高真真勉强行礼,临凤书挥手说道:你身子不好,无需行礼。 太子妃,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儿,你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陪我孩子,你陪我孩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氏不管不顾地朝着高真真扑了过去。 临仙儿见状抬脚就踹了过去,一脚将王氏踹倒在地,冷声说道:放肆!一个小小妾室,也敢对我母妃不敬。 一直未曾说话的临梨儿连忙跑了过去,紧张地喊道:母亲,您怎么样? 王氏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口吐白沫抽搐了起来。 众人一愣,季翎岚率先回神,朝着王氏走了过去,只可惜为时已晚,待他来到近前,王氏已经停止了抽搐,季翎岚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把了把脉,起身道:舅舅,王侧妃死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临梨儿惶恐地看向林亚,道:林太医,快救救我母亲! 林亚连忙走了过去,一番查看过后,起身道:王侧妃仙去了,微臣已无能为力。 临梨儿抱着王氏崩溃大哭,道:母亲,您不能有事啊,您要是走了,梨儿该怎么办? 临凤书回神,看向林亚,问道:王侧妃是怎么死的? 林亚躬身答道:回太子殿下,王侧妃应是毒发而亡。 临凤书接着问道:那你可知她中的是何种毒? 殿下恕罪,微臣也未能辨别这是何种毒药。 是你,是你们杀了母亲。临梨儿抬头看向太子妃和临仙儿,道:就算母亲对太子妃不敬,那也罪不至死,你们好狠毒的心肠,如今一尸两命,你们如愿以偿了。 临梨儿放下王氏的尸体,爬到临凤书跟前,哭着说道:父王,您要为母亲和王弟做主啊,他们死的太冤了! 临仙儿也变了脸色,眉头紧皱地说道:她是中毒死的,就算没有我那一脚,她也会死,临梨儿,你别血口喷人! 母亲分明是喝了那碗血燕才中的毒,而那血燕是太子妃赏赐,里面的毒肯定是太子妃所下。父王,您念在母亲侍候您多年的份上,定要为她伸冤啊! 临凤书转头看向高真真,道:你可有话说。 高真真平静地看着临凤书,道:殿下,你可知那碗血燕原本是御膳房给臣妾做的。若不是王侧妃非要抢过去,喝下那碗血燕,死的便是臣妾。 抢?临凤书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高真真自嘲地笑了笑,道:殿下不必大惊小怪,臣妾失宠,若不是膝下还有两个孩子,恐怕臣妾熬不了这些时日。那血燕是御膳房送来的,臣妾还未来得及动,就被王侧妃抢了去。臣妾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王侧妃今日会去找我,也不知她会端走那碗血燕,又为何要在血燕里下毒。这分明是有人想毒害臣妾,而王侧妃只是恰巧给臣妾挡了灾而已。 第122章 殿下, 是有人想谋害臣妾,王侧妃只是替臣妾挡了灾而已。高真真说完,看了一眼瑶华公主和季翎岚, 那意思明眼人都清楚。 临凤书怎会不清楚, 只是事关两条人命,还是他的妃子和孩子, 他不能太过偏袒,出声问道:王侧妃去太子妃院子时, 是哪个奴才跟着的? 临凤书话音一落,从人群中走出两个侍女, 两人齐齐跪倒在地, 道:奴婢荷香,(奴婢兰香),见过殿下。 兰香看了一眼荷香,接着说道:殿下,今日是奴婢两人当值。 临凤书直截了当地问道:王侧妃为何去太子妃的院子? 兰香抬头看了一眼季翎岚和临永夜, 道:回殿下, 今日侧妃在御花园赏花时,碰到了岚郡王和世子殿下,与两位殿下发生了些许不愉快,气愤之下便去了太子妃的院子。 虽然兰香的话没说完, 但众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 临仙儿听到这儿, 连忙为高真真鸣不平, 道:父王, 如今母妃失宠,又重病在床,王侧妃自觉自己怀了身孕, 身份不比寻常,便时常到母妃院子里耀武扬威,甚至欺辱母妃。今日他在大哥那里受了气,便将气撒在了母妃头上,还抢夺为母妃补身子的血燕,因此中毒身亡,实属她咎由自取。 临梨儿闻言哭着说道:即便母亲行事跋扈了些,也罪不至死,更何况母亲肚子里的王弟,他可是无辜的,还请父王明鉴! 高真真冷淡地看着临梨儿,道:你母亲并非本妃所杀,你要报仇也要找下毒之人,而不是本妃。 临凤书看向林亚,问道:林太医,你可有看过那碗血燕,里面是否有毒? 林亚躬身答道:回殿下,微臣奉王侧妃之命,确实查看过盛放血燕的碗,只是还未能确定里面是否有毒。 临凤书转头看向季娉婷,问道:婷儿的蛊虫可带来了? 季娉婷看看临凤书,犹犹豫豫地将盛放毒蛊的小瓶拿了出来,道:带来了。 临凤书见状吩咐道:来人,将盛放血燕的那只碗拿来。 一名内侍走进卧房,将碗拿了过来,季娉婷扫了一眼众人,打开瓶盖,将毒蛊放了进去,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只雪白的蛊虫就变了颜色,而且是很深的蓝色。 季娉婷如实说道:舅舅,这碗里确实有毒。 来人,将与血燕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带过来,本太子要仔细查问。 候在一旁的骁骥卫统领马曹林应声道:是,殿下。 曹艺坤因季翎岚被张周暗杀一事受牵连,虽然没有证据证实他参与其中,却也被临凤书以失职之罪撤职,而马曹林被认命为新的骁骥卫统领。 临凤书看向王氏的尸体,道:来人,将王侧妃的尸身抬下去,好好收敛。 是,殿下。 季翎岚见状犹豫了犹豫,终是没有开口多说什么,王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发身亡,没有仪器,无法分辨毒物的成分,即便提出验尸,恐怕也验不出什么,还会被人怀疑在尸体上动了手脚,毕竟高真真是冲着他来的。 临凤书看向瑶华公主,道:凤瑶、阿岚,随我去前厅坐吧。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好。 众人相继在前厅落了座,除了高真真偶尔的咳嗦外,听不到其他声音。 没过一会儿,马曹林前来禀告,并将相关人等带进了前厅。 临凤书看看厅前跪着的三人,道:今日送到太子妃的那碗血燕是否与你们三个有关?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应声道:是。 与你们有何关系? 春喜答道:回殿下,血燕是奴才泡发清洗。 春福说道:回殿下,血燕是奴才熬煮。 春寿说道:回殿下,血燕是奴才送到东宫。 你们可知血燕里有剧毒? 三人一怔,春喜率先回神,惶恐地说道:殿下,奴才们不知血燕里有毒,就算给奴才们十个脑袋,也不敢在太子妃的吃食里下毒,还请殿下明查! 春福连忙应和道:是啊,殿下,就算奴才们想对太子妃不利,也不会蠢到在自己做的吃食里下毒,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是奴才们做的吗?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除你们以外,还有何人接触过这碗血燕? 三人对视一眼,春寿出声说道:回殿下,奴才只将吃食送到东宫门外,交给了太子妃身边的刘嬷嬷,其他奴才便不知情了。 刘嬷嬷可在? 高真真身边的刘嬷嬷走了出来,道:殿下,老奴在。 他说的可是实话? 刘嬷嬷答道:回殿下,确实是老奴从他手上接过的血燕,随后老奴便回了院子,碰到了气势汹汹的王侧妃,她问老奴手中拿的是什么,老奴如实回答,王侧妃便将血燕从老奴手里抢了去,太子妃自始至终都没接触过那碗血燕。 临凤书看向一旁候着的荷香和兰香,问道:刘嬷嬷说的可属实? 荷香看了一眼兰香,道:回殿下,刘嬷嬷说的属实。 临凤书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下毒的人就在你们四人之间。 刘嬷嬷闻言慌忙跪倒在地,道:殿下,老奴跟随娘娘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给娘娘下毒,还请殿下明查。 春喜三人也跪在地上喊冤,一时间房间里一片嘈杂。 高真真咳嗦了几声,道:殿下,这分明是有人想谋害臣妾,他们这些奴才与臣妾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冒着诛灭三族的危险下手,凶手定是与臣妾有仇怨的人,他们只是替罪羔羊。 春福一听,连忙说道:殿下,接触血燕的并非只有奴才三人,还有岚郡王。 分卷(153) 众人齐齐看向季翎岚。 季翎岚不禁丝毫不见紧张,反而松了口气,他不怕高真真出招,就怕她不动声色。季翎岚平静地说道:舅舅,我确实去过御膳房,却从未接触过血燕。 春福连忙说道:岚郡王,您为何撒谎,当时你去御膳房,明明就询问过奴才熬煮的是什么,奴才如实回答,您怎能说从未见过? 御膳房里有不少人在,你说我问过,可有人证明? 春喜接话道:奴才能证明,岚郡王确实问过。 一直沉默的临永夜出声说道:父王,去御膳房时,我一直与阿岚一起,并未听他问过。 高真真不悦地看着临永夜,道:夜儿,母妃知你与阿岚交好,可如今差点被毒死的可是母妃,你可不能撒谎。 临永夜不为所动,坚持道:母妃,我自始至终都和阿岚在一起,阿岚除了拿了些蔬菜和生肉,没碰其他东西,也没询问过任何有关血燕的问题。 向来沉默寡言的临永夜,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么长的话,而且还是为了维护季翎岚,而顶撞高真真。 季翎岚心里感动,转头看向春喜两人,道:你们为何要陷害我,是受谁指使? 奴才没有,奴才说的是实话,岚郡王确实询问过,而且还支开奴才去切羊肉,御膳房里的人都看到了。 我是让你切过羊肉,这个我承认,不止你,还有另外一个厨子,只是我从未看到血燕,也未曾接触过,这点表哥和悠然能证明。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相对于我,你们下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不是奴才,奴才与娘娘无冤无仇,又怎会甘冒诛三族的危险下毒。相反,岚郡王与娘娘素来不和,比奴才们更有动机。 高真真插话道:殿下,既然他们各执一词,那不如这样,让马统领带人去他们的住处搜查,看是否藏有毒药,便知凶手是谁。 春喜和春福对视一眼,道:殿下,奴才们愿意配合,为了公平起见,岚郡王也需接受搜查。 公平?季娉婷不屑地看着两人,道: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哥谈公平,就算我哥现在要了你们的命,也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两人的脸色一僵,春喜说道:郡主,奴才们身份卑微,自不敢和岚郡王相提并论,只是这件事牵涉到娘娘,而且王侧妃还因此丢了性命,事关重大,想必岚郡王若是清白,也定不怕搜查。 季翎岚笑了笑,道:若我没记错,你们三人应是御膳房的吧,王侧妃可是刚死不久,而且死因还没有定论,估计皇祖父现在还没收到消息,你们居然已知王侧妃的死与那碗血燕有关,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春喜的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我奴才也是根据殿下的问话,才推测出的 自你们进来,舅舅只说那碗血燕里有毒,从未说过王侧妃中毒身亡,你是如何推测出的?还是说你们早知那碗血燕被下了毒,受人指使故意栽赃陷害与我? 没有。奴才们笨嘴拙舌,不如岚郡王巧舌如簧,但奴才们确实清白,愿意配合搜查,到时便知奴才们是否撒谎。 不得不说这个春喜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的这番话,完全将季翎岚逼到了墙角,若是他不接受搜查,而春喜和春福那里又没搜到任何可疑的东西,那他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即便最后临凤书相信他,人们也会认定季翎岚便是凶手,之所以不治罪,是因为他是瑶华公主唯一的儿子。这样一来,不仅他成了公认的凶手,瑶华公主的声誉也肯定会受到影响。 季翎岚笑了笑,道:搜查可以,但我不相信骁骥卫,毕竟骁骥卫的副统领张周曾奉命暗杀过我,难免不会再受人指使栽赃与我。麻烦母亲派人上报皇祖父,让骁骑卫进行搜查,若是还能在我的院子里搜出毒药,那今日的罪我便认了。 骁骥卫是殿下的私卫,阿岚这般说,是怀疑殿下对你不利?高真真略微发黄的眼睛紧盯着季翎岚。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季翎岚怎会听不出来,道:舅母此言差矣,这骁骥卫虽然是舅舅的私卫,听命的却不一定是舅舅,阿岚只说不相信骁骥卫,却从未说过不相信舅舅。舅舅,您应该不介意吧。 临凤书温声说道:自然是不介意。 瑶华公主出声说道:徐宁,你去禀告父皇。 是,属下遵命。徐宁应声,转身离开。 自季翎岚受伤那晚和徐宁深谈过以后,季明秋便决定将徐宁调离季翎岚身边。后来,季明秋征求季翎岚的意见,季翎岚在得知林奇背叛的原因后,也找徐宁深谈了一次,谈的什么旁人不知情,最后徐宁还是留了下来。不仅如此,季翎岚还在临天尧面前为林奇求了情,后来林奇虽然被驱逐出影卫,还废了一身的功夫,到底是保住了性命。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萧基奉命来到东宫,与临凤书和瑶华公主打了声招呼后,便带着人分别到春喜、春福,以及季翎岚的院子搜查,搜查的结果是没有任何发现。 见高真真的脸色越发难看,季翎岚笑着说道:舅舅,还有一人未曾搜查。 临凤书一怔,随即问道:还有何人? 季翎岚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人,道:刘嬷嬷。 刘嬷嬷的身子一僵,道:殿下,老奴是娘娘的人,绝对不会给娘娘下毒。 季翎岚轻蔑地笑了笑,道:你是不会给舅母下毒,但这碗血燕明显是为了栽赃陷害所用,那你的嫌疑可就大了。,为了公平起见,我的院子都搜查了,刘嬷嬷的住处没理由放过。 临凤书看向萧基,道:劳烦萧统领再跑一趟。 是,殿下。萧基躬身领命,带着人去了高真真的院子。 一炷香后,萧基重新回到前厅,手中拿着一个纸包,躬身说道:殿下,这是在刘嬷嬷的衣柜里找到的,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 刘嬷嬷连忙说道:殿下,这是老奴药老鼠用的。 临凤书打开纸包看了看,随手递给林亚,道:林太医可认得出这是何物? 林亚接过纸包,放在鼻间闻了闻,道:回殿下,属下虽不知这是什么,但这味道与那血燕碗中的味道有些相似。 这个好办。季娉婷走到林亚身边,将纸包里的粉末倒进一个茶碗里,并续上了水,又拿出一个小瓶放出毒蛊,让其爬进茶碗里,眨眼间的功夫,那只雪白的毒蛊便变成了蓝色。季娉婷再拿出之前那只变色的毒蛊,与这只毒蛊放在一处,笑着说道:这毒若是一样,它们身上的颜色也会一样,你们看,它们都变成了蓝色,连深浅都一样。,我敢保证,纸包里的粉末与血燕里的毒一模一样。 临凤书的脸色一寒,厉声喝道:刘嬷嬷,你还有何话要讲? 刘嬷嬷匍匐在地,惶恐地说道:殿下,娘娘,老奴是被冤枉的,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殿下、娘娘为老奴做主。 冤枉?萧基一听变了脸色,沉声说道:刘嬷嬷可是说我萧某人栽赃陷害? 不是,老奴并无此意。刘嬷嬷连忙否认。 在整个临国,骁骑卫的大名都如雷贯耳,尤其是它的统领萧基,身受临天尧信任,办事干净利落,为人心狠手辣,只忠于临天尧一人,是临天尧手里的一把刀。 萧基躬身说道:殿下,这刁奴嘴硬的很,不若将她交给末将,末将保证从她嘴里问出实话。 刘嬷嬷闻言彻底慌了神,道:娘娘救我,老奴是被冤枉的,娘娘救救老奴,看在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老奴吧! 高真真的脸色更加难看,刚想开口说话,便开始咳嗦不止,呼吸声又粗又重,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一样。 临仙儿轻抚高真真的后背,紧张地说道:太医,母妃病发了,快给母妃看诊! 林亚见状连忙走了过来,道:郡主,快将娘娘扶到卧房躺下。 临凤书见状淡淡地吩咐道:来人,送太子妃回院子。 是,殿下。 临凤书说的是送高真真回院子,而不是送到就近的房间进行治疗,可见他是对高真真彻底失望了。 临仙儿一怔,却什么也没说,在侍女的帮衬下,扶着高真真走出房间。 临永夜看了看季翎岚,与临凤书和瑶华公主告退后,紧跟着走了出去。 临凤书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三人,疲累地说道:萧统领,这三人就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末将定会全力以赴。萧基说完一挥手,手下的骁骑卫便将三人架了下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哀嚎声此起彼伏,不过很快便戛然而止。 临凤书挥挥手,厅内的下人相继退下。他看向瑶华公主和季翎岚,无奈地说道:凤瑶,阿岚,这次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瑶华公主明白他的心情,只是事关季翎岚,她也不能心软,道:皇兄,高真真心狠手辣,这次栽赃嫁祸,原本只是冲着阿岚,可正巧被王侧妃撞上,她便顺手推舟,让王侧妃发现血燕,激她争抢,以致于最后一尸两命。这样一来,她不仅除掉了威胁永夜的孩子,还除掉了嚣张跋扈的王侧妃,最后再利用王侧妃的死嫁祸阿岚,简直一箭三雕。皇兄,这样心狠手辣,又野心勃勃的太子妃,当真不能再放任了。 凤瑶,高氏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你放心吧,从今日起,我会将她软禁,严禁任何人与她接触,便让她自生自灭吧。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皇兄若无事,便多陪陪永夜吧,那孩子心思重,身体又不好。 临凤书苦笑着说道:这事恐怕还得阿岚来做才成,今日永夜为了阿岚忤逆高氏,足以说明永夜已认可了阿岚,而我与永夜当真是不知该如何相处。 季翎岚出声说道::舅舅,表哥的内心很敏感,只要你真心关怀,表哥定能感受到。 这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得慢慢来,所以还得麻烦阿岚,多抽出点时间陪陪永夜。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那好吧。 这件事一开始便惊动临天尧,后续又是萧基在处理,自然瞒不过他。临凤书将事情的经过,以及众人的反应如实禀告。临天尧知晓后,恼怒异常,直接下旨将高真真囚禁至漪澜殿,任何人不许探视。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临永夜自那日以后,好几日没去找季翎岚,季翎岚也因为店铺装修开业的事整日忙碌,甚至从皇宫搬了出来,住进了公主府。 临天尧虽然不赞同季翎岚开什么店铺,却也没有拦着,相反在和季翎岚几次交谈以后,改变了之前的一些想法,更加重视商业发展。 忙忙碌碌大半个月,季翎岚的铺子终于置办停当,货品也都已到位,就差挑个良辰吉日开张。瑶华公主还为此专门去了趟钦天监,说这个月的吉日已过,下一个吉日是下个月十六,季翎岚虽然不信这些,却也不想辜负瑶华公主的好意,便将开业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十六。 铺子的事刚刚收拾停当,临天尧便派人将季翎岚叫进了宫,陪临天尧在御书房商议完政事,季翎岚准备去御膳房挑选食材。鉴于上次的事件,御膳房的人又被清洗了一遍,春喜和春福不知去向,刘嬷嬷也没再出现过,虽然季翎岚没问,却也知道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阿岚。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季翎岚的思绪,他回头看过去,只见临永夜站在他不远处。 季翎岚笑着走了过去,道:表哥,有段日子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没生病吧? 临永夜摇摇头,道:去哪儿? 去御膳房,这不是好久没回宫了嘛,想着给皇祖父换换口味。 一起。 好啊,正好缺个打下手的。两人结伴走向御膳房。 听说你最近很忙。 季翎岚眼底闪过惊讶,没想到临永夜居然会主动找话题聊天,道:是啊,最近在忙铺子的事,这不刚闲下来,就被皇祖父召进了宫,我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向他老人家打小报告了。 你是郡王,不缺钱财,为何还要开铺子? 哪有嫌弃钱多的,当然多多益善才是。见临永夜明显不信,季翎岚笑着说道:得,我说实话。表哥,其实是我不喜朝堂,人与人之间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烦得很。但总要找些事做,所以就开了这个铺子。 皇祖父带你在身边,你该知道是何用意吧。 知道,但我也向皇祖父表明过态度,我不想要那个位置,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和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一起相守一辈子。季翎岚没打算隐瞒,直截了当地向临永夜表明着态度。 临永夜敏锐地问道:爱?阿岚可是有了爱慕的人? 嗯,有了。说到这儿,季翎岚脑海里自动浮现傅南陵的影像。 临永夜沉默地看了季翎岚一会儿,道:那阿岚爱慕的人是谁? 表哥,抱歉,现在还不能公之于众。待时机成熟,我再将他介绍给表哥认识。 临永夜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 两人来到御膳房,看着面前的食材,季翎岚随口问道:表哥想吃什么? 火锅吧,好久没吃了。 成,那咱们就吃火锅。 看着季翎岚忙碌的身影,临永夜死水般的眼睛慢慢出现涟漪。 第123章 季翎岚在皇宫呆了半月有余, 临永夜几乎每日都会过来找他,一呆便是一日,早中晚三顿饭一起吃不说, 午睡就睡在他隔壁房间, 直到深夜才离开,比季娉婷还要黏人, 让季翎岚有些奇怪。 十一月十五,季翎岚回到了公主府, 不仅瑶华公主和季娉婷跟了回来,就连临永夜和临仙儿也跟了回来, 说是要为店铺的开张添点人气。 季翎岚打算去店铺看看, 最后检查一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不止季娉婷要跟着,临永夜和临仙儿也跟着凑热闹,季翎岚无法只能让徐宁多安排几个影卫跟着,一行人坐着马车便出了公主府。 分卷(154) 临仙儿放下车帘, 笑着说道:阿岚, 我和大哥已经好久没出宫了,今日可是拖了你的福,我们终于可以出宫透透气了。 季翎岚笑了笑,道:说实话, 自从回到皇都,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 只有忙活店铺的那段日子算是出了门, 在皇都里稍微逛了逛,不过也就在店铺周围,其他地方我还真没去过。 季娉婷兴奋地说道:那我们今日便好好逛逛, 该买的买,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就让我哥请客,怎么样? 临仙儿连忙应声:这主意好,咱们四人,以后就阿岚最有钱,不花他的,花谁的。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我怎的觉着自己成了肥羊,你们正在磨刀霍霍,琢磨着怎么宰我。 季娉婷被逗的笑出了声,道:哥,你这比方打的好啊,太形象了。 季翎岚看向临永夜,道:表哥,你不会也想着如何宰我吧。 临永夜眼底含笑,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最近手头不宽裕,只能让阿岚破费了。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合着你们才是一伙的。得,今日我认栽,改日定想办法讨回来。 众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自在,就像是放飞的鸟儿似的。 马车骤然停下,季翎岚掀开窗帘看了看,笑着说道:表哥表姐,我们到了,下车吧。 四人相继下了车,临仙儿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铺子,笑着说道:这地段,这么大的铺子,就算是父王也没有,看来皇姑姑是当真疼阿岚。婷儿就不吃醋么? 季娉婷挽着季翎岚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哥的就是我的,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是吧,哥。 季翎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是是是,你的是你的,哥的也是你的,都是你的成了吧。 季娉婷娇俏地笑着,道:成,嘿嘿,还是哥最疼我。 走吧,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季翎岚打头,身边跟着季娉婷,身后便是临永夜和临仙儿,四人在数名影卫的簇拥下进了店门。 这家铺子与傅南陵送给季翎岚的铺子相比还要大上不少,上下三层,少说也有上千平方,最主要是它的地段,位于整个皇都最繁华的地方,周围人来人往不说,且大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正符合季翎岚对店铺的定位。 铺子里被装修的典雅大气,其中的橱柜都是用红木所制,被打造成不规则的网格状,每一个格子内放置一个化妆品,盛放化妆品的都是特制的仿青花瓷的瓷瓶,还有镂空雕刻的红木盒,精致典雅,古色古香。 季翎岚介绍道:一层是底妆,二层是彩妆,三层是香水和贵宾室。每一种化妆品都有试用装,铺子里的伙计全部是女子,经过专门培训,可以教客人如何挑选自己适合的化妆品,以及如何使用。 女子?阿岚,你这想法够新颖的,是从何处找来的? 我们的铺子接待的大都是女客,若是招男伙计,有谁敢上门。若是因此传出去闲言碎语,这铺子还不得让人砸了,只能招女子。只是百姓家的女子都不愿抛头露面,招了半月,也没招到一个,只能求助母亲,从公主府挑了些伶俐的侍女充当伙计。 你这铺子倒是新鲜。听说铺子开张还搞什么活动? 前三日来铺子消费满一百两的顾客,可享受七折优惠,也就是只需付七十两。只有这三日,其他时日价格不变。 七折?赶明儿我也得好好挑上几件。临仙儿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从婷儿那儿拿的面膜用完了,正愁着怎么开口呢,这下可解决难题了。 季娉婷笑眯眯地问道:表姐,那面膜用的如何,是不是觉得皮肤都变好了? 临仙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说道:确实不错,比之前用的珍珠粉的效果还好,赶明儿我定要多买一些。 嘿嘿,我就说好用吧,哥给我的绝对是最好的。 是是是,阿岚最宠你。临仙儿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下次再有好东西,可不能只想着婷儿,别忘了还有表姐。 季翎岚爽快地应声,道:成,以后婷儿有的,我便给表姐送上一份。 临永夜看着三人说笑,也跟着扬起嘴角。 表哥,那面膜也有男士的,待回去我拿给你一些。 临永夜眼睛一亮,随即点点头,道:好。 看着临永夜日复一日的变化,临仙儿不禁感到欣喜,他们兄妹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季翎岚和季娉婷,甚至因为家庭的原因,会更深一些。她也试图去改变临永夜,可是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真没想到仅仅是月余的时间,季翎岚竟让临永夜改变了许多。 阿岚,有时我真是嫉妒你,被那么多人信任和疼爱。就连我最亲爱的大哥,也不再属于我一个人。 季翎岚开玩笑地说道:表姐想要什么就直说,阿岚有的一定给,可别这么吓唬我。 我要的可多着呢,你可要记好了 季翎岚做完最后的检查,便将铺子锁好,陪着季娉婷三人一起逛街。这一逛就是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四人才回公主府。下了马车,季翎岚不禁一阵感慨,幸好有马车代步,若不然,别说临永夜,就是他也撑不下来。 季翎岚刚下车,高威便迎了过来,道:主子,有贵客来访。 季翎岚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道:贵客?是谁,在何处? 在主子的院子里,已经等候多时。 季翎岚转头看向临永夜和临仙儿,道:表哥、表姐,我去看看,你们先回院子歇会儿,我们晚饭时再见。 临永夜微微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和临仙儿一起回了院落。 无论季翎岚怎么问,高威都不肯说,他只能满心疑惑地回了院子。走进院门,季翎岚径直朝着前厅走去,高威却将跟在他身后的李悠然拦了下来。 李悠然眉头皱紧,却并未多说,只是站在原地不满地与高威对视。在季翎岚心里,高威是他的心腹,而他们只是普通的侍从,对于这一点李悠然心知肚明。 来到门前,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季翎岚不禁怔在原地,他呢喃地叫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阿陵 傅南陵猛地转身,看向季翎岚,熟悉的丹凤眼漫上水雾,他冲出房门,飞快地跑了过去。 季翎岚见状连忙迎了过去,焦急地说道:你身子不好,不可疾行。 傅南陵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季翎岚,委屈地声音竟有几分哽咽,阿岚 季翎岚同样心情激动,同样紧紧地回抱着他,同样深情地叫着他的名字,阿陵 傅南陵突然推开季翎岚,拉着他快步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抬头便吻上了他的唇。季翎岚闭上眼睛,忘情地回吻着。从霸道热烈到温柔缠绵,两人不舍离开彼此,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心中对彼此的思念。 许久后,季翎岚捧住他的脸,分开彼此,有些喘息地说道:阿陵不行,停下来。 傅南陵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季翎岚,道:为何不行?难道阿岚不想我吗?还是说阿岚有了新欢,厌弃我了? 看着傅南陵溢满泪水的眼睛,季翎岚既心疼又无奈,拿出帕子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道:这么久不见,你怎的还这么爱哭,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话。 笑话便笑话,我又不在乎。傅南陵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可知为了来找你,我赶了月余的路。千辛万苦进了这公主府,却被告知你陪表哥表姐出府游玩,这一等又是半日。好不容易把你等回来了,你却拒绝我。阿岚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了新欢,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道:我是心疼你,你这脑袋瓜里成日里都想些什么!从傅国到临国,千里迢迢,你身体又不好,能走到这儿已实属不易,我则还忍心让你劳累。 我不累,我身体好得很。 季翎岚按住傅南陵不老实的手,无奈地说道:别以为你脸上盖着一层皮,我看不到你的脸色,就可以瞒过我,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会医术。 傅南陵撒娇似的说道:阿岚,我一直都有好好调养,已有月余未曾犯病,当真不行吗? 不行。季翎岚态度坚决,转移话题道:阿陵,你怎么会来,不是刚刚举行登基大典吗?你来临国,还有谁知道? 想你,尤其是在收到你的信以后。阿岚,我以为我能等到你来接我,可自你离开以后,我才知道我高估了自己。若不是登基大典旁人不能替代,我早就抛下一切来寻你了。 看着傅南陵眼中自己的倒影,季翎岚心中一阵悸动,低头吻了吻他的唇,道:我也想你。 傅南陵不满地戳了戳季翎岚的胸口,道:我看阿岚快活得很,一点都不想我,不然怎会陪他们一玩便是一整日。 季翎岚捉住他的手,将他的身子抱紧,好笑地说道:他们是我的亲人,这醋你也吃吗? 吃啊,表兄妹成婚多得是,怎能不防备。阿岚,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没了反悔的余地,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好好好,我发誓绝不反悔,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傅南陵紧紧抱着季翎岚,窝在他怀里,道:阿岚,这样真好!能这样抱着你,感受你的温暖,闻着你身上的味道,听你在耳边轻语,真好! 季翎岚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后背,道:阿陵,你这次过来,都有谁随行,打算何时回去? 阿岚,我才刚到,你便问何时回去? 眼看着傅南陵的眼眶又有红的趋势,季翎岚连忙说道:别,可别再掉金豆子了,我看着心疼,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问。阿陵,好歹你如今也是一国之君,到底该有些威严才是。 若不是不想让傅南平得逞,我怎会争那皇位,如今可好,倒成了累赘。傅南陵懊恼地皱紧了眉,道:阿岚,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再回去,除非你随我一起走。 季翎岚不赞同地说道:那傅国怎么办?刚刚平息了皇位之争,难道你就眼看着争端再起? 在登基大典之前,我就写好了未来几年的规划,傅国皇帝傅南陵还在傅国京都,而在临国的我只是你的阿陵。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你让人易容成你的模样,代你做皇帝?那人是谁?陆大哥?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我的阿岚就是聪明。 阿陵,你还真是胡闹!若是穿帮了,你让陆大哥怎么办? 陆九的能力,阿岚应该清楚,他的忠心,我也丝毫不怀疑,他是我能想到的最佳人选,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小李子帮衬,不会有问题的。 那你这次来临国随行的都有谁? 小林子,刘曦,高斯,还有表哥,其他人阿岚都不熟悉。 表少爷也来了?季翎岚有些惊讶,道:你是如何说服他陪着你胡闹的? 表哥疼我啊,怕我出事,就跟着来了。再说,来找你怎么成了胡闹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若是他们不同意,便一起私奔的。阿岚,你不会是改变心意了吧? 我与你的事,已经向母亲坦白了,她并不反对,说若是你像我说的那般,为我守身如玉,便同意我们在一起。季翎岚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当真?傅南陵惊喜地看着季翎岚,道:除了阿岚,我没碰过任何人,也没让任何人碰过,所以母亲便没有理由反对了,对吧。 母亲?阿陵这般叫,是否早了些? 不早,我们行了周公之礼,那便是夫妻,阿岚的母亲自然就是我的母亲。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阿岚,你打算怎么安置我?我要和你住一起,不想和你的分开。 我们的事我只告诉了母亲,父亲还不知情,阿陵还是先住客院吧 傅南陵怎么可能应,他捂住胸口,可怜巴巴地说道:阿岚,我心口疼,大概是又犯病了,实在走不动。 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道:方才是谁说身子调理的不错,已有月余没有犯病了? 就在刚刚,我千里迢迢来找你,阿岚却要将我安排在客院,我这心里忍不住难过,就犯了病。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就像是将要被人遗弃的狗狗。 季翎岚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松口道:我只说把你们安排在客院,没说你晚上不能在这里过夜。 刚刚还病恹恹的傅南陵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搂住季翎岚的脖领,笑眯眯地说道:我就知道阿岚定不舍的与我分开。 主子,公主请您过去用膳。高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季翎岚看看傅南陵,道:去跟母亲回话,就说今晚我要在院子里待客,便不过去用膳了。 是,主子。 傅南陵被取悦,眼睛笑成了月牙,抬头亲了季翎岚一口,道:阿岚,我想吃你做的蛋羹,还有水晶虾饺。 季翎岚宠溺地说道:好,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我要与阿岚一起。 你的身体撑得住么? 我身体好着呢,能看见阿岚,比吃灵丹妙药都管用。 虽然听惯了傅南陵的情话,但季翎岚心里还是会一如既往的高兴。 走吧,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 季翎岚松开傅南陵,转身打开房门,提醒道:阿陵,这里不比王府,我们多少还是要避讳一些。 好,只要阿岚许我留宿,其他都听阿岚的。 傅南陵虽然在季翎岚面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骨子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帝王,他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要和季翎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要一步一步的好好谋划,就像在傅国一样。 分卷(155) 季翎岚好做菜,所以瑶华公主特地在他院子里修了小厨房,每日都会送些新鲜食材过来。 见季翎岚过来,李悠然和马明轩齐齐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他是阿陵,是我的至交好友,你们可以称呼他陵公子。季翎岚将傅南陵介绍给两人。 两人再次行礼道:见过陵公子。 傅南陵冷淡地看了两人一眼,道:不必多礼。 对了,阿陵,忘记问你,刘大哥他们在何处?方才只顾与你叙旧,竟把他们给忘了。 他们在客房啊。奔波了这么久,表哥也累了,阿威便安排他们在客房休息。 那我们便多做一些,和他们一起用膳。 成,听阿岚的。 季翎岚来到厨房看了看,转头看向李悠然,道:去让厨子切些羊肉片过来,我要做火锅招待客人。 李悠然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火锅?那是什么? 是好吃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傅南陵小声的在季翎岚耳边问道:是临国的特色么? 不是。季翎岚看向一旁侯着的马明轩,道:你去用膳吧,这里不用侍候。 是,属下告退。 见马明轩退出厨房,傅南陵啪叽一声,在季翎岚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嘿嘿的傻笑着。 季翎岚见状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阿陵,别闹,我在备菜呢。 又没旁人,阿岚怕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傅南陵从身后抱住季翎岚,道:我与阿岚一起备菜。 季翎岚一阵无奈,道:你啊,真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那是自然,既然已经黏上了,就甭想再甩掉。 我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一个,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季翎岚虽然没看到傅南陵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沾沾自喜,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不是说要吃蛋羹么?去打鸡蛋,让我尝尝你的手艺长进没。 是,殿下,奴才遵命。傅南陵松开季翎岚,似模似样地行了礼。 季翎岚见状轻笑出声,宠溺地摇摇头,专心料理手上的食材。 一个时辰后,特制的火锅上了桌,季翎岚让高威去请来了李向晚,众人围坐在桌前。 李向晚看着面前的生肉生菜,疑惑地问道:这生菜和生肉该如何吃? 季翎岚一边调着蘸料,一边笑着说道:表哥,待锅里的汤开了,将这些菜和肉放进去煮一煮,再蘸着我特制的蘸料吃便可。 李向晚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从未这般吃过,这是临国特有的吃法么? 不是,是我琢磨出来的吃法。为了避免解释不清,季翎岚只能侯着脸皮说自己琢磨的。 刘曦好奇地问道:阿岚,这汤为何是两个颜色? 季翎岚耐心解释道:这边是清汤,不辣;这边是红汤,是麻辣口。喜欢吃哪个口味,便将菜放进哪个汤里煮。 原来是这样。刘曦点点头,道:这倒是想的周到,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季翎岚将蘸料放到傅南陵身边,道:汤沸了,先把羊肉放进锅里。 高斯端起身旁的羊肉,分别放进了交给锅里。 傅南陵拉开身旁的圆凳,道:阿岚,快坐吧,若是还有要忙的,让高斯他们做。 都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开锅以后吃了。季翎岚坐到了傅南陵身边,将桌上的蛋羹往他身边推了推,道:你要的蛋羹,先吃点垫垫肚子。 傅南陵点点头,道:那你也尝尝我的手艺是否有长进。 两人若无其事的对话,让桌上的另外四人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李向晚苦笑着说道:你们俩收敛点,桌上还有人呢。 季翎岚一怔,脸上有些发烫,见锅里的汤开了,道:肉可以吃了,大家都尝尝,看看哪个更合口味。 傅南陵微微蹙眉,道:表哥,听说临国的女子热情如火,我觉得你可以留意一下。 李向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的陪你从傅国跑到临国,你如今却想卸磨杀驴。阿岚,你帮我评评理。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表哥,阿陵这也是关心你,想让你早点找个伴,好好照顾你。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帮你留意一下。 李向晚好笑地说道:得,忘了你们俩是一家,我还是安安静静享受美食吧。 这火锅真好吃!尤其是麻辣口的,味道真是一绝!刘曦忍不住称赞道。 高斯连忙连连应和,表示赞同。 傅南陵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季翎岚倒了杯酒,道:阿岚,我不能喝酒,你替我敬表哥一杯,感谢他这一路的照顾。 李向晚刚想说不喝酒,就看到傅南陵看过来的眼神,无奈地说道:好,那我们便喝上几杯。 第124章 席间, 傅南陵以各种理由让季翎岚喝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让季翎岚哭笑不得。一顿饭下来虽然有些许尴尬, 却也其乐融融, 多半是美食的功劳。 吃完饭,众人识趣地离开, 季翎岚送出门,傅南陵跟在身后。 李向晚看看傅南陵, 又看看季翎岚,意味深长地说道:陵儿的身子不易过劳, 阿岚便辛苦忍上一忍。 季翎岚脸上一热, 原本因为喝酒红了的脸,彻底红透了。 傅南陵将季翎岚拉到身后,气恼地说道:李向晚,你故意的吧。 李向晚退后一步,笑着说道:陵儿, 我这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 毕竟来的路上,你还曾犯过病。 季翎岚闻言微微皱眉,将傅南陵拉了回来,道:表哥放心, 我不会乱来。长途跋涉多日, 表哥也累了, 早点回去歇息, 有事我们明日再说。 李向晚点点头,道:好,那我们明日再聊。 将几人送出院外, 让高威带他们去客院,季翎岚转身往回走, 傅南陵连忙追了上去,辩解道:阿岚,我没骗你,这月余我当真没犯过病。表哥他撒谎,你相信我。 季翎岚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傅南陵,道:我相信你。很晚了,我吩咐人送来了洗澡水,你去沐浴,我们早点休息。 傅南陵上前攥住季翎岚的手,期待地说道:那阿岚与我一起,可好? 不好。季翎岚果断拒绝,道:我不是柳下惠,更何况还喝了酒。你先去洗,我过会儿再去。 傅南陵顺杆往上爬,直接抱住了季翎岚的腰,道:柳下惠是谁?阿岚,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跟旁人有何关系。 阿陵,莫闹。我信你途中没有发病,但表哥说话从来都是有的放矢,他特意叮嘱,定是为你着想,我怎能不管不顾。 阿岚傅南陵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弯腰抱起傅南陵,将他一路抱进卧房,放到浴桶边上,道:阿陵,我说了我并不热衷这种事,你当真不必如此。你放心,我既然应了你,那便是认定了你,不会因为这些事就改变心意。你可听清了? 季翎岚明白傅南陵为何这般执着,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注定不能像正常人那样,他害怕因此遭到厌弃,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缠着季翎岚。 阿岚傅南陵看着季翎岚,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我要的是与我一辈子相守的爱人,不是用完就扔的床伴。季翎岚伸手擦擦傅南陵的眼角,道:阿陵在我心里是最好的,无可替代!你只要做自己便好,不必事事依着我,处处顺着我,那样时间久了,你会很累,我也会很累。可听明白了? 阿岚傅南陵抬头吻上季翎岚的唇。 季翎岚温柔地回应着,让傅南陵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会尽量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良久后,两人分开,季翎岚轻轻推开傅南陵,道:好了,快点沐浴,今晚好生歇息。若是再胡闹,就赶你去客院。 傅南陵温顺地点点头,道:好,听阿岚的。 季翎岚转身出了房间,随手将房门关上。 高威见他出来,道:主子,属下已经给你备好了醒酒汤。 季翎岚捏了捏眉心,道:端去书房吧。 是,主子。 季翎岚刚想去书房,就见李悠然走了过来,躬身说道:殿下,世子派人过来传话,说身体有些不适,劳烦殿下过去看看。 表哥身体不适?季翎岚想了想,道:今日我饮了酒,恐无法诊脉,你去通知母亲,让人去请太医。 李悠然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 季翎岚来到卧房门前,道:阿陵,表哥身体不适,我过去看看,一会儿便回。 季翎岚等了一会儿,不见回话,随后就听房里哐当一声响。他心里一紧,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发现傅南陵浑身赤/裸地倒在地上,见他进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季翎岚慌忙拽下屏风上挂着的衣服,将他的身子盖上,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可是心口疼了? 没有,刚才没站好,一脚踩空了。傅南陵看看身旁翻倒的矮凳,委屈地说道。 季翎岚看向傅南陵的膝盖,果然看到了破皮,鲜血已在慢慢渗出。他不禁松了口气,起身将房门关上,弯腰将傅南陵抱了起来,放到床上,眉头紧皱地说道:怎的这般不小心。 无碍,就是刮破点皮,待会儿自己上点药就成。你不是说表哥身体不适嘛,那你还不快去看看,耽误了就不好了。 季翎岚抬头看向傅南陵,见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顿时有些奇怪,道:阿陵说的可是真心话? 见季翎岚认真地看着他,傅南陵脸上的大度消失,伸手攥住了季翎岚的手腕,委屈地说道:不是真心话,我不想让你去。这偌大的公主府,还能没有大夫,为何要让你去?况且,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刚来他就身体不适。 季翎岚耐心解释道:表哥性格孤僻,只与我亲近些,再加上我会医术,他派人来叫我也属正常。 阿岚,不管你信不信,我总觉得不对劲。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眉头越皱越紧,道:所以你是故意弄伤自己,阻止我过去? 傅南陵身子一僵,随即认错道:阿岚,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可好? 季翎岚起身,傅南陵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腰,道:阿岚,我知错了,只要你不生气,怎么罚我都成。 随着傅南陵的动作,披在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露出他瘦弱的身子。季翎岚看的一阵心疼,道:松手,我去给你拿伤药。 傅南陵犹豫了犹豫,温顺地松了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季翎岚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崭新的中衣,抖开后披在他身上,道:先把上衣穿上,莫要着凉,我去拿伤药。 傅南陵乖巧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离开。 季翎岚出了卧房,直接去了书房,见高威还在候着,道:你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侍候。 是,主子,属下告退。 看着高威走出房门,季翎岚随即来到门前上了闩,又关好窗户,这才进了解剖室,拿出碘酒、酒精棉,又拿了一个大点的创可贴,这才出了解剖室。 待季翎岚回到房间,就看到傅南陵乖乖地坐在床上,洁白的中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两条修长又白皙的腿露在外面,莫名有种魅惑的感觉,尤其是被他狭长的凤眼无辜又不安的看着。 季翎岚慌忙移开目光,平复加快的心跳,来到近前,专心为他上药。 嘶,傅南陵疼得叫出了声。 季翎岚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道:知道疼了? 嗯嗯,以后绝对不敢了。傅南陵忙不迭地点头,漂亮的丹凤眼里水汪汪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泪来。 季翎岚看的一阵心软,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许多,用碘酒清洗干净后,给他贴上了创可贴。季翎岚刚想起身,就看到他脚腕上还有一处擦伤,便又耐心地上了药。 见季翎岚起身,傅南陵连忙攥住他的手腕,道:阿岚,你去哪儿? 伤口不能碰水,今日便不要沐浴了,早点歇下吧。 阿岚,你要丢下我么?傅南陵瞬间红了眼眶。 季翎岚见状硬起的心肠顿时软了下来,道:我去放东西,一会儿便回。 傅南陵的手紧了紧力道,道:东西放在桌上就行。阿岚,我好累,想睡觉,你陪我好不好? 季翎岚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道:你松开,我不走。 傅南陵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无奈,将东西放在桌上,回到了床边,拿起床上的裤子,递给他道:先把裤子穿上。 傅南陵见季翎岚回来,眼睛亮了亮,忙不迭地应声,乖乖地将裤子套上,随即往床的里侧挪了挪,给季翎岚让出了位置。 季翎岚见状一阵好笑,脱掉鞋子便上了床。坐在床上,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傅南陵,道:阿陵,以后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为达目的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我绝不轻易原谅你,可听清了? 傅南陵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我信你,希望阿陵莫要让我失望。 分卷(156) 不敢!傅南陵想要爬到季翎岚身边,却忘了膝盖上有伤,不禁痛呼出声。 季翎岚听得一阵心疼,却硬起心肠道:自己作的,就得自己受着,疼着点吧。 傅南陵可怜巴巴地躺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软软地叫道:阿岚 一想到傅南陵千里迢迢来找他,甚至放弃了皇位,季翎岚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最见不得他这么一副软趴趴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躺在傅南陵的身边,将他揽进怀里,道:阿陵,以后有什么话直说便可,我们之间用不着这些弯弯绕,知道吗? 傅南陵抱紧季翎岚,脑袋钻进他怀里,闷闷地说道:好。 季翎岚的下巴抵住傅南陵的发顶,温柔地说道:阿陵,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你值得我全心全意地去爱。 傅南陵听得眼眶发酸,感动地在季翎岚的怀里蹭了蹭,再次闷闷地说了声好。 季翎岚亲了亲他的头发,道:累了就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傅南陵抬起头,亲了亲季翎岚的嘴角,道:阿岚晚安。 晚安。季翎岚应声,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几个月的相思,终于熬到了头,怀里这个男人放弃了人人梦寐以求的皇位,千里迢迢来找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好在当初他没有钻牛角尖,将唾手可得的幸福拒之门外,这或许是老天可怜他前世的遭遇,所以才让他们重活一世,弥补遗憾吧。 秋竹园内,临仙儿看着半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的临永夜,道:大哥,夜深了,你还病着,就早点歇了吧。 临永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歇息吧。 大哥,你饭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了?临仙儿有些困惑的皱紧了眉。 嗯。临永夜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并未回答。 阿岚也是,平日不是不饮酒么,怎的偏偏今日饮了酒。 临永夜垂下眸子,敛起眼底的情绪,道:阿岚今日有客。 阿岚自来到临国,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接触的人也都是我们相熟的人,有什么人需要单独接待? 不知。临永夜死水般的眼底掀起层层涟漪,道:我累了,你回吧。 临仙儿起身,转头看向临永夜的贴身内侍,叮嘱道:小德子,晚上警醒着点,照顾好世子。若世子有事,直接禀告于我。 小德子应声,道:是,郡主。 大哥,那我便回去了,你早点歇息。 见临永夜应声,临仙儿便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开了青竹园。 小德子关好房门,重新回到床边,躬身说道:殿下,奴才服侍您就寝吧。 临永夜淡淡地看过去,问道:你去找阿岚时,他在作甚? 小德子如实答道:回殿下,奴才被拦在了院外,不知郡王殿下在做些什么? 拦在了院外?临永夜的眉头皱起。 是,郡王殿下的两名贴身侍从,就守在院门处,说是郡王殿下在会客,任何人进出都要先行禀告。 那你可知阿岚接待的客人住在何处? 殿下赎罪,奴才不知。 临永夜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小德子为难地说道:殿下,您还在病中,奴才需贴身照料。 嗯?临永夜眼神冰冷地看了过去,不待丝毫感情。 小德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应声道:殿下息怒,奴才这就告退。 小德子躬身退出房外,房间里只剩下临永夜,他掏出一只竹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动听的音符在黑夜里的传出很远,就在人们沉醉其中的时候,几道人影在黑夜里穿行。 曲子戛然而止,人们意犹未尽,临永夜将竹笛收起。突然烛火晃动,房间里蓦然出现一道黑影。 第二日清早,季翎岚率先醒来,看着身边的傅南陵,忍不住扬起嘴角。 今日是铺子开张的日子,他得早点起床,安排开业事宜。轻轻地抬起傅南陵的脑袋,季翎岚抽出手臂,刚想起身,就被傅南陵抱住了腰。 阿岚饱含睡意的声音,有着不常见的慵懒,傅南陵闭着眼睛问道:天亮了吗? 季翎岚温柔地轻抚的发顶,道:嗯,若是困,就再睡会儿,现在还早。 阿岚陪我。傅南陵撒娇似的在季翎岚怀里蹭了蹭。 今日美人坊开张,我有许多事要忙,需早点起。 美人坊?傅南陵睡眼朦胧地看着季翎岚,道:是阿岚开的铺子吗? 是。今日开张,你来得倒是时候,正好赶上。 傅南陵一听来了精神,脸上的睡意消失,感兴趣地说道:我们的铺子开张,我自然要去看看。 我们?季翎岚玩笑地说道:阿陵还想篡位当老板不成? 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老板若是做不成,那就做老板娘。 季翎岚被他逗得笑出了声,道:你啊,就是脸皮厚。 脸皮不厚怎能追到阿岚。傅南陵坐起身,道:不说这个,我们快起身,阿岚待我去铺子里转转。 好。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早饭想吃豆花和葱油饼,还有阿岚腌的小菜。 成,洗漱完,我们一起做。 两人洗漱过后,一起去了厨房,忙忙碌碌的倒真像一对恩爱夫妻。 多放点葱花和盐,还有花椒粉,我喜欢吃,嘿嘿。傅南陵将切好的半碗葱花,全部倒在了季翎岚擀好的面上。 知道你喜欢,但顺序错了,要先放油、盐和花椒粉,最后放葱花。季翎岚无奈地将葱花重新放到碗里。 嘿嘿,时间一久,我给忘了。傅南陵随即拿起盐罐,道:那我帮阿岚放盐。 季翎岚连忙抓住傅南陵的手,道:得,还是我自己来吧。若是让你放,指不定给我倒半罐儿盐呢。 傅南陵不满地说道:我又不傻,怎会干那种蠢事。 季翎岚转过身看向傅南陵,笑着说道:怎么不会?你还记得,在王府我给你做盐酥鸡,我让你拿盐,你给我拿的糖吗?还有那次做茶叶蛋,我让你 不待季翎岚说完,傅南陵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恼羞成怒地说道:不许说,不许再说! 见傅南陵罕见地红了脸,季翎岚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傅南陵松开手,直接吻上了季翎岚的唇。 咳咳。高威垂着头,轻咳了两声。 季翎岚的身子一僵,轻轻推开傅南陵,尴尬地问道:什么事? 回主子,公主差人来问,主子打算何时动身。 季翎岚看了看时间,道:辰时中动身。 是,属下告退。 见高威退下,季翎岚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傅南陵,道:阿陵,这里不是 不是王府,我知道,可阿岚方才居然取笑我,我气不过嘛。 季翎岚好笑地说道:怎么,做了蠢事,还不让人说了? 不让!我不管,你说一次,我便吻你一次,不分场合。 好,不说便不说,真拿你没辙。季翎岚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做着葱油饼。 两人说说笑笑,丝毫不觉得时间的流逝。可要问季翎岚他们聊了什么,他也不一定说得清,总之就是两人黏在一起,连空气仿佛都是甜的。 早饭上桌,两人对面而坐,看着面前简单的早餐,傅南陵却笑眯了眼,他享受和季翎岚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也享受这样平淡又甜蜜的二人世界。 好香!阿岚,你做的饭菜怎的就这么好吃呢! 好吃就多吃点,这葱油饼我没放太多油,算不上油腻,不过只能吃饱,不许吃撑。 季翎岚下意识地叮嘱着,仿佛面前的傅南陵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完全忘了傅南陵比他还大上两岁。 嗯嗯,我保证不吃撑。傅南陵享受季翎岚每一份关爱。 出府前,我会带你去见母亲,其他人应该也会在,到时可不许胡闹。 阿岚,我何时耽误过正事?放心吧,我保证配合好。 季翎岚一怔,蓦然想起傅南陵可是运筹帷幄的一代君王,只是为了他才放弃了一切。说到底,他只在自己面前像个孩子,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不容侵犯的帝王。 嗯,阿陵做事,我放心。 两人吃完早饭,先去了客院,和李向晚等人一起,前往瑶华公主所在的院落。 一路畅通无阻,傅南陵等人在季翎岚的带领下,走进会客的前厅。 得了信儿的瑶华公主吃过早饭后,便和众人在前厅喝茶等待。一听到脚步声,季娉婷便起身迎了出去。 季娉婷一如既往地冲到季翎岚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哥,你来了。 季翎岚宠溺地摸摸她的发顶,道:婷儿,表哥可在里面,身体如何? 季娉婷收回好奇的视线,如实答道:表哥在呢,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昨日太医来过,说是着了风寒,有些发烧。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既是在发烧,为何不在房间休息? 表哥说已无大碍,不想错过美人坊开业这个大喜日子。 看着季翎岚和季娉婷亲昵的模样,傅南陵心里一阵发酸,他打断两人的对话,道:阿岚,这便是你的妹妹娉婷郡主? 是,阿陵直接唤她婷儿便好。季翎岚笑着介绍道:婷儿,这是阿陵,我的至交好友,你可以叫他陵大哥。 季娉婷笑眯眯地说道:陵大哥安好。 婷儿安好。傅南陵越过季翎岚,来到季娉婷的身边,笑着说道:婷儿,我们和阿岚分开已久,不知最近他过得如何? 季娉婷下意识地松开抓着季翎岚的手,转头看向傅南陵,道:哥是父亲母亲的宝贝,当然过得好啦,陵大哥放心。 哦?那有没有人欺负他,或者最近是否生病受伤?傅南陵接着问道。 季娉婷微微皱眉,刚想开口就听季翎岚说道:我身体好的很,何时生过病? 季娉婷下意识地看了季翎岚一眼,随即说道:确实,哥每日坚持练功,身体康健的很,从未生过病。 傅南陵是何等敏锐的人,两兄妹的小动作怎能瞒得过他,一想到季翎岚对他有所隐瞒,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可他也明白,现下不是究根结底的时候,笑着说道:没有就好。 咦,阿岚,你衣服上那是什么?傅南陵说着,不着痕迹地挤开季娉婷,走到了两人中间。 什么?在哪儿?季翎岚不疑有他地低头查看。 傅南陵拍了拍季翎岚的衣服,佯装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是绣的花纹,我还以为是沾染上了污渍,是我看错了。 如愿的分开了两人,傅南陵心里舒服了许多,季翎岚是他的,应该和他最为亲密,旁人都只能靠边。 第125章 季翎岚带着傅南陵等人一起进了前厅, 瑶华公主笑看着来人,虽然季翎岚还未说来人是谁,她却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不是那人, 季翎岚不会抛下他们单独会客, 也不会对临永夜生病却熟视无睹。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一想到他能千里迢迢来找季翎岚, 她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就散了。 母亲、表哥、表姐,早安。季翎岚笑着打招呼。 瑶华公主点点头, 看向傅南陵几人,笑着问道:这几位是昨日来的贵客? 季翎岚解释道:母亲, 他们是我的至交好友, 因许久未见,一时兴奋忘了礼数,昨日未能过来拜见母亲,还请母亲恕罪。 瑶华公主挥挥手,道:既然是阿岚的朋友, 那便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不必多礼。阿岚,快与母亲介绍介绍。 多谢母亲。季翎岚转头看向几人,依次介绍道:母亲,这是阿陵, 这是李大哥, 这是刘大哥, 还有高大哥。 傅南陵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道:阿陵拜见公主。 李向晚等人也相继行礼道:李晚(刘琦)(高四)参见公主。 为了避免麻烦, 傅南陵他们使用的都是化名。 阿陵的名字一出,瑶华公主便已确定了他的身份,见他一国帝王对自己行晚辈礼, 她心里非常满意,笑得越发亲切,道:快快请起,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礼数。 多谢公主。 傅南陵转头看向刘曦,刘曦会意躬身上前,将他手中捧着的木盒交与傅南陵。 傅南陵笑着说道:公主,初次见面,晚辈备了些许薄礼,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瑶华公主看了一眼身旁的写意,写意会意,躬身来到傅南陵近前,双手接过木盒,呈到瑶华公主面前。瑶华公主打开木盒,一尊白玉弥勒佛出现在众人眼前,玉质晶莹剔透,人物惟妙惟肖,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阿陵太客气了,礼物我很喜欢。 公主喜欢便好。傅南陵松了口气。 季翎岚待两人寒暄完,便接着介绍道:阿陵,这是太子府世子,这是仙郡主,也是我的表哥、表姐。 傅南陵看了看临仙儿,目光落在临永夜身上,虽然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影响其俊美的相貌,一双眼看似枯井般静寂,傅南陵却仿佛能感受到其间的暗流汹涌,敏锐的直觉让傅南陵对临永夜更多几分防备。他拱拱手,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道:原来是表哥表姐,失敬失敬。 分卷(157) 季翎岚和瑶华公主知晓傅南陵的身份,自是不觉得他的称呼有何不妥,可临仙儿却皱起了眉头,只是碍于季翎岚并未多说什么。 临永夜淡淡地说道:陵公子客气。 都坐吧。来人,上茶。 众人相继入座,傅南陵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季翎岚的身边。 季翎岚看向临永夜,问道:表哥,昨日我一时高兴,喝了些酒,未能去看望表哥,是我的不是,还望表哥见谅。 临永夜摇摇头,道:无碍,习惯了。 听闻临永夜这般说,季翎岚心里更加愧疚,陪笑着说道:表哥,实在对不住,你千万别跟我生气!若是因为我,气坏了身子,我怎么跟舅舅交代。 临永夜看了一眼傅南陵,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想我不生气,便应我一个条件。 表哥你说,但凡我能应的,一定应。 听说皇都山上的枫叶红了,我想去看看,就由你作陪。 皇都山?季翎岚微微皱眉,道:表哥,你还在病中,不易爬山,还是换个条件吧。 我将在公主府呆上一段时日,养好病再去。 成,正好我也没去过,索性大家一起去,热闹些。 季娉婷跟着应和道:好呀好呀,我也很久没去过了。 瑶华公主见状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时辰不早了,阿岚,我们该出发了。 好。母亲,人数太多,一辆马车坐不下,您和表哥表姐他们一起,我和阿陵他们坐一辆,可好? 好,那就这么办吧。 众人起身,分别坐上马车,前往美人坊。 皇姑姑,那个陵公子是什么来历?阿岚是怎么认识他的?临仙儿好奇地问道。 据说陵公子是阿岚在回临国的路上认识的,虽然相处时日不久,却很投缘,两人便将彼此视为至交。 临仙儿奇怪地看向季娉婷,道:婷儿,你不是和阿岚一起回的皇都吗?这个陵公子你也认识? 季娉婷一怔,随即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昨晚没见到人,我还猜测来的是谁,真没想到会是他们。 季娉婷虽然不清楚瑶华公主为何这么说,但她明白其中定有用意,便顺着话茬圆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是哪里人氏,做什么的? 季娉婷看看瑶华公主,笑着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哥和陵大哥认识的时候,我恰巧不在,只是在临行前见过陵大哥一面。不过看他的气度以及衣着打扮,应该是豪富之家。 那你们是在何处碰到他们的? 连城。表姐,你莫不是看上陵大哥了,怎的问这么清楚?临仙儿的问题,季娉婷有些招架不住,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临仙儿脸上一红,看了一眼瑶华公主,有些羞恼地说道:婷儿又胡说,皇姑姑,您也不管管她,成日里哪像个姑娘家。 季娉婷委屈地反驳道:母亲,您评评理,表姐她自从上车,就一直在问陵大哥他们的消息,只差生辰八字了,这还不是动了春心? 瑶华公主自然明白季娉婷插科打诨的目的,配合地说道:仙儿今年也十八了,也是时候考虑亲事了。 皇姑姑,您怎么也跟婷儿一样,仙儿不理你们了。临仙儿被说的脸色通红,害羞地扭过头去。 季娉婷见状心里不禁长出一口气,道:说起来,我倒是觉得那个李晚和表姐很是般配。 婷儿!你再乱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不说就不说,表姐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另一辆马车内,众人刚一上车,就听傅南陵说道:表哥,你给阿岚把把脉。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季翎岚。 季翎岚心里不由一阵苦笑,若无其事地说道:阿陵,我又没病,你这是作甚。 病没病,你说了不算。傅南陵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重复道:表哥,你给阿岚把把脉。 阿陵季翎岚见傅南陵沉了脸,无奈地说道:好吧,我说实话,我之前确实受过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也是怕你担心,才瞒了你,别生气了。 傅南陵闻言脸更黑了,坚持道:表哥,给阿岚把脉。 李向晚看向季翎岚,关切地说道:阿岚,我帮你把把脉,看你的伤是否痊愈。 季翎岚无奈地伸出手,道:都已经过去月余,伤早就好了,若是表哥不信,那便把脉吧。 李向晚的手指搭在季翎岚的手腕上,仔细地听着他的脉象,随后又看了看他舌苔、眼睛,这才说道:阿岚,你的脉象虚浮,气血不足,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事,可身体却比以前差了些,明显之前受过重伤。 见傅南陵的脸有越来越黑的趋势,季翎岚不断地给李向晚使眼色,却被李向晚无视了个彻底。他苦笑着说道:表哥,我就是受了点皮肉伤,当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伤在哪儿了? 肩膀。季翎岚老老实实地交代。 给我看看。傅南陵伸手就要就扒季翎岚的衣服。 季翎岚连忙握住他的手,提醒道:阿陵,这是在外面。 车里的人尴尬地转开视线,看窗外的,抠手指的,整理衣服的,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傅南陵松开手,沉声说道:谁伤的你? 一名影卫,事情说来话长,待改日有时间我再详细说与你听,可好?季翎岚也顾不得车里还有旁人,先哄好了心爱的人最重要。 若不是我察觉到异常,阿岚是不是绝心隐瞒到底?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眼眶通红,眼底满是水光。 季翎岚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连忙说道:我错了,保证以后不会瞒你任何事。 除了这件事,阿岚可还有事瞒我? 傅南陵泪眼朦胧地看过来,语气也软绵绵的,却让季翎岚不敢撒谎。 这半年里发生了许多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待今日过后,我保证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你听,不会有半点隐瞒。 阿岚说话可要算数! 算数,绝对算数。季翎岚看了看车里的众人,悄悄掏出手帕,小声说道:阿陵,这里还有旁人在,你这副模样以后可还有威严在? 傅南陵瞥了一眼其他三人,眼神中警告的意味显而易见,道:这里哪有旁人,我怎的没看到。 季翎岚一怔,不禁好笑地摇摇头。 很快,众人便来到美人坊所在的街道上,可原本宽敞的街道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路边停得均是各种马车,马车旁边分别站着侍从和侍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季娉婷放下车帘,笑着说道:母亲,外面好生热闹,这马车都排到街口了,哥的铺子一定生意兴隆。 临仙儿笑着说道:阿岚本身就是郡王的身份,深受皇祖父和父王喜爱。如今铺子开业,又有皇姑姑过来捧场,那些大小官员怎敢不过来凑凑热闹。阿岚这铺子想不生意兴隆都难。 我哥靠的可不只是皇祖父和母亲,他出售的化妆品那可是独一份,别处可买不到。况且数量有限,今日这么多人过来光顾,有钱的都不一定能买到。季娉婷那极力维护季翎岚,又为其骄傲的小表情,娇憨可爱,让人看着心情愉悦。 是是是,阿岚最厉害。临仙儿好笑地摇摇头,道:不过你说的也是,看外面这状况,今日能买到东西的确实不多。待会儿和阿岚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嗯嗯,咱们可是有关系的,得利用起来才成。 没想到以咱们的身份,现如今还得靠关系,可真是新鲜。临仙儿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瑶华公主和季娉婷也是相视一笑。 眼看着车子过不去,季翎岚等人便下了马车,来到瑶华公主车架前,道:母亲,我们还是下车步行过去吧。 瑶华公主应声,和季娉婷等人下了马车。 边上停靠的马车里坐着的大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女,瑶华公主等人一出现,便引起了骚动,他们纷纷下了马车,上前拜见,顿时整条街道都骚动了起来。 瑶华公主见状笑着说道:今日是美人坊开张的好日子,不能错过了吉时,诸位的心意,本宫领了。 瑶华公主说完,在影卫的开道下,穿过人群朝着美人坊走去,季翎岚等人紧随其后。 突然人群中陆续窜出几名手持凶器的蒙面人,不由分说地朝着瑶华公主等人扑了过去。 徐宁扬声喝道:有刺客,保护公主! 季翎岚见状连忙抽出身上的短刀,护在瑶华公主等人的身侧,道:刘琦、高四,不用管我,保护好阿陵和李大哥。 刘曦应声,抽出兵刃,和高斯一起,将傅南陵和李向晚护在了中间。 啊啊啊,救命啊! 周围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那些蒙面人面前没有丝毫自保的能力,只能狼狈奔逃,一时间整条街道乱成一团。 眼看着有不少人被踩踏,季翎岚连忙喊道:不要乱,大家不要乱! 只可惜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她们仿佛惊弓之鸟,只会本能的逃跑。 砰砰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出现,朝着与影卫纠缠的刺客扑去。 季明秋快步来到瑶华公主身边,关切地问道:瑶儿,可曾受伤? 瑶华公主摇摇头,笑着说道:你来得及时。 季明秋打量了打量,确定瑶华公主没事后,扬声说道: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是! 士兵的到来,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周围慌张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很快刺客全部被处决,季明秋带人清理现场,查看伤亡情况。好在季明秋早有准备,来得及时,除了一名侍女被杀,一名车夫重伤外,其他人只是受了些轻伤。 季翎岚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苦笑着说道:今日闹成这样,开张仪式还继续吗? 瑶华公主面色微冷,道:继续,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当然要继续。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招。 季翎岚接二连三被刺杀,已经彻底激怒瑶华公主,她不想在顾及旁人。 傅南陵出声说道:公主说的没错。有些人你越是忍让,他越觉得你怕他,就越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这样的人,就该用雷霆手段打回去,让他知道疼,知道怕,他才能老实。 季翎岚点点头,道:好,那就如母亲所说,咱们继续。 在士兵和影卫的忽悠下,季翎岚等人来到美人坊门前。大门敞开,从里面走出一群女子,衣着是统一的天蓝色衣裙,就连头上的发饰都是一样,她们脸上带着微笑,分成两排齐齐走出,微微躬身,柔声说道:欢迎光临美人坊。 咦,她们穿的这么整齐,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临仙儿称赞道。 是啊,你们看,她们胸口还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刻着美人坊,下面刻着名字,我还从未见过。季娉婷一边说,一边指给众人看。 还真是。阿岚,你这么做有何用意?临仙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可以提高服务质量。若是有顾客不满意某个人的服务,可以进行投诉,若属实的话,会被扣工钱的。当然,若是顾客认为她服务好的话,下次再来也可以再次找她,这样她卖出的东西就会多,得到的工钱也会多。 原来如此。临仙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季翎岚看向领头的女子,问道:一切准备就绪吗? 回主子,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季翎岚点点头,走上美人坊的台阶,扬声说道:各位,今日本是美人坊开张,没想到却碰到这样的事。为表歉意,今日凡受伤者可在本店优先选择物品,并享受六折优惠。 季翎岚的话音落下,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因今日客人过多,可能会出现货品不足的情况,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们会尽快补足货品。若是真心要买,可以付一些定金,待货品补足,我会派人送到诸位府上。 议论声越来越大,众人开始摩拳擦掌,就等季翎岚一声令下,便冲进铺子。 鸣炮! 季翎岚话音一落,鞭炮声骤然响起,周围的人连忙捂住耳朵,往一边躲闪。 季翎岚转头看向瑶华公主等人,道:父亲,母亲,你们去三楼歇息吧,那里有贵宾室,我随后就到。 瑶华公主点点头,看向徐宁叮嘱道:保护好阿岚。 徐宁应声道:公主放心,属下誓死保护殿下。 季娉婷笑着说道:我也留下保护哥。 季翎岚明白季娉婷留下的原因,笑着说道:成,那哥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进了铺子,临永夜看看傅南陵,也转身走了进去。傅南陵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了闪,附在季翎岚耳边说道:阿岚,我和表哥先进去,让刘曦和高斯保护你。 好,待这里忙完,我就上去。 傅南陵应声,和李向晚一起进了铺子,好奇地打量了打量,便直接上了三楼。 鞭炮声结束,季翎岚扬声说道:美人坊从从现在起正式开张,诸位若感兴趣,可以进来瞧一瞧。 季翎岚说完,侧身让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店员随即进入铺子,准备迎接顾客。 众人像是得到了指令,纷纷朝着铺子走去,转眼间的功夫,偌大的铺子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占据。 阿岚。季新文和季新武远远地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三名少女,分别是季新月、季新棠、季新蓉。 分卷(158) 季翎岚应了过去,道:堂哥,堂妹,你们都来了。 季新武笑着说道:你的铺子开张,我们怎能不来捧场。原本母亲也要来的,只是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便让我们几个过来了。 季翎岚关切地问道:伯母病了?什么病? 季新文叹了口气,道:唉,老毛病了,母亲一到秋冬两季,就会犯头疾,吃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 原来是这样,待这里忙完,我便回府看望爷爷和伯母。季翎岚顿了顿,接着说道:堂哥、堂妹,我们进去吧。 好。五人跟在季翎岚身后,一起进了美人坊。 堂妹,你们随便看看,若有想要的便直说。 三人相互看看,眼底皆是兴奋的神色,季新棠出声说道:多谢堂哥。 季新武也好奇地跟了过去,季新文见状无奈的摇摇头,道:阿岚,你忙你的,不必招呼我们。 好,那堂哥自便。 门外有士兵守卫,店铺又是最受皇上宠爱的郡王所开,没人敢在里面捣乱,除非是不要命了,所以即便是铺子里人头攒动,也都规规矩矩。 死人了,死人了! 喧哗的铺子里骤然一静,众人纷纷朝着店铺中央看去,只见一名身穿枚红色衣裙的女子,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出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众人纷纷退让,唯恐与自己沾上关系。 有毒,这里的东西有毒,她是被毒死的。人群里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大声的喊着。 有毒?手上拿着化妆品的人连忙放了回去,涂抹了化妆品的人,个个神色难看。 季翎岚走上前,平静地说道:方才是谁在说话,站出来。 女子身边的人纷纷躲到了一边,独留她站在原地。 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说道:是我说的又怎么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岚郡王还能因我一句话,便要了我的命? 季翎岚没有理会女子,转头看向徐宁,道:将她看管起来。 徐宁应声,一挥手,便有两名影卫围上了女子。 你们想做什么?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女子脸上慌张地看着两名影卫,色厉内荏地说道:大家都看看,岚郡王居然因为小女子的一句话,便不论青红皂白地想要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季翎岚充耳不闻,蹲下身查看死亡女子的尸身。 女子见状刚想继续蛊惑铺子里的民众,就听徐宁说道:让她闭嘴。 影卫应声,不知从哪儿拿了块抹布,塞进了女子的嘴巴。女子伸手想拿出来,又听徐宁说道:塞抹布和割舌头,你选一个。 女子的面色一白,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铺子里的人畏惧季翎岚的身份,不敢大声说话,而是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半晌后,季翎岚站了起来,看向站着的女子,问道:你为何说她的死与我铺子里的东西有关? 女子畏惧地看了一眼徐宁,身旁的影卫见状伸手将她嘴里的抹布拽了出来。 女子畏畏缩缩地说道:我我看到她是试用了这里的产品后,才倒在地上的。 试用的可是这个?季翎岚指了指尸体旁边的青花瓷的瓶子。 没错,就是这个,我亲眼看到她试用的。 季翎岚捡起地上的瓶子,道:那你的意思是这瓶子里的东西有毒? 你看她口吐白沫,肯定是中毒而亡,那这瓶子里也肯定有毒。女子说的信誓旦旦。 你又怎知她不是生病,或者在别处中了毒后,恰巧在这里发作呢? 女子的脸色一僵,随即说道:那便找个大夫验一验,看这瓶子里的东西是否有毒,就知道这女子是不是在这儿中的毒了。 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男人,躬身说道:小人贾贵,参见岚郡王。 季翎岚挑挑眉,道:你是大夫? 贾贵的神情一滞,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回郡王,小人确实是名大夫,方才听这女子一说,深觉言之有理,为了在场诸位的安全,还是让小人验上一验吧。 季翎岚看着贾贵笑了笑,道:验可以,但我怎知你是大夫?有何为凭? 第126章 贾贵似乎没想到季翎岚会是这样的反应, 道:殿下,在您面前小民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撒谎。小民家中确实是世代行医, 已传了三代, 这街里街坊的,都认识小民。 是啊是啊, 这是贾大夫,咱们都认识, 你们说是不是?人群中又出来一名男子,应和着贾贵的话。 是啊, 贾大夫世代行医, 咱们面熟的很。人群中又有人应和。 季翎岚在徐宁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徐宁点点头,走到铺子门前,向门口的军士传达了季翎岚的命令。 季翎岚看向贾贵,笑着说道:既然有人作证, 那贾大夫的身份便毋庸置疑, 那就请贾大夫检查一下,这里面的东西是否有毒。 贾贵接过季翎岚手中的瓶子,笑着说道:能为殿下效劳是小民的荣幸。 季翎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贵拿着小瓶凑到鼻间闻了闻, 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银针, 插进去试了试, 过了一会儿, 他面色大变,道:殿下,这东西果真有剧毒, 但凡沾染上的人都会像她一般,中毒而死! 围观的人一听顿时骚乱了起来,纷纷查看身上涂抹过化妆品的地方。那几个为贾贵作证的男女,和身边的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听说岚郡王是瑶华公主从傅国带回来的 傅国与我们临国可是死对头,他不会是冒充的吧? 来这儿的可都是朝中大臣的子女,万一出了事,那皇都岂不是要大乱? 这岚郡王居心叵测,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这毒是他下的,他定然有解药。快把他抓起来,逼他交出解药要紧! 交出解药,交出解药越来越多的人被蛊惑,大喊着朝季翎岚慢慢逼近! 徐宁抽出腰中长剑,将季翎岚护在身后,道:但凡靠近者,杀无赦! 房间的影卫齐齐应声:是! 法不责众,我们不要怕 男人还没说完,就被徐宁一剑刺中了喉咙,鲜血随着长剑的抽出,喷溅出来,溅在徐宁脸上,他冷漠地看着店铺中的众人,重复道:妖言惑众者,杀无赦! 铺子里的人被震慑,随着徐宁的目光慢慢后退。 贾贵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岚郡王,即便您身份尊贵,也不能随意杀人,你将临国律法置于何地? 一阵白光闪过,贾贵的眼睛惊恐地大睁,只觉得脖颈间一凉,他僵硬着身子低头看去,只见徐宁的长剑正抵在他的咽喉处,再进一步,他就会和刚才的人一样,死于非命。 季翎岚握住徐宁的手,苦笑着说道:徐统领稍安勿躁,要杀人待会儿再杀,容我说上两句。 若不是他及时拦住,面前的贾贵已是一具尸体,季翎岚今日才发现,徐宁动起手来真的是快准狠。 是,殿下。徐宁手腕翻转,一个漂亮的剑花后,从容地收起长剑,不过眼睛依旧盯着众人,就像是等待猎物的猎人。 季翎岚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放在之前那名女子身上,道:你方才说她是涂抹了这里面的东西,所以才倒地身亡,对吗? 女子惊恐地看了看徐宁,犹豫了一瞬,点头说道:是、是。 季翎岚点点头,转头看向贾贵,道:你说这小瓶里的东西有剧毒,对吗? 贾贵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有有剧毒。 季翎岚再次点了点头,拿着那个小瓶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道:这东西不是我们铺子的东西,就算它有剧毒,又跟美人坊何干? 怎么可能?贾贵下意识反驳,慢半拍地看向徐宁,见他并没有动,才悄悄松了口气,道:这小瓶和铺子里的瓶子一模一样,又是在这里出现,怎么可能不是美人坊的东西?岚郡王不能为了推卸责任,便想出这等拙劣的借口。 拙劣?季翎岚笑了笑,随意地从货架上拿起一个化妆品,道:这是我们美人坊的化妆品,所用的瓶子虽然与这个看起来非常相似,却有一点不同。我们所用瓶子的瓶身在阳光下,会有美人坊的字样出现。不信的话,你们可以任意出来一个人验证。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走了出来,说道:我来看看。 不,你不行。季翎岚笑着摇摇头,随即走到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女子身旁,道:若是我没记错,这位小姐应该是礼部侍郎乔大人的千金乔小姐吧。 乔婉晴有些羞涩地点点头,道:晚晴见过岚郡王。 乔小姐若是不介意,便帮忙看一看,做个见证。季翎岚将瓶子递给乔婉晴。 乔婉晴接过瓶子,笑着说道:郡王吩咐,臣女莫敢不从。 乔婉晴拿着瓶子来到窗前,借着阳光仔细观察着瓶身,果然看到美人坊三个字若隐若现。 岚郡王说的没错,这瓶身上确实有美人坊三个字。乔婉晴看向自己的好友,道:秦青妹妹,你也过来看看。 秦青看了看季翎岚,走到乔婉晴的身边,借着阳光仔细看看瓶身,道:晚晴姐姐说的没错,确实有美人坊三个字。 我们美人坊所有的瓶子上都有这三个字。若是不信,大家可以随便拿一个瓶子看一看。 众人相互看看,相继有人拿起身旁的瓶子来到窗前看了看。 真的有啊,岚郡王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也有,我看了三个,每一个都有。 季翎岚将那个被下毒的瓶子,放在桌上,道:这个被下毒的瓶子上却没有,足以说明这瓶子并非我们美人坊的东西,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众人纷纷看向场中的女子和贾贵,小声地猜测着。 这两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栽赃岚郡王。 我看他们和刚才那些刺客是一伙的,行刺失败,又来诬陷。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刚刚可是涂抹了化妆品,现在一点事都没有,这些人绝对居心不良! 贾贵见众人的矛头对准自己,连忙辩解道:就算这瓶子没有美人坊三个字,也不能证明不是美人坊的东西,说不定这位小姐得罪了美人坊的某人,这人为了摆脱嫌疑,故意用了这种瓶子杀人呢。 小姐?你认识她么? 贾贵摇摇头,否认道:不认识,但看其衣着,应该是某个大人府上的小姐。 季翎岚来到尸体近前蹲下身,掀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掌摊开,道:你们看这双手,满是老茧,还有洗不尽的污垢;你们再看这张脸,皮肤粗糙,眼白混浊发黄,牙齿更是已经发黑;还有这双脚,指甲外翻呈灰色,明显是有灰指甲,甚至还有冻疮留下的疤痕。你说谁家的小姐会是这副模样? 贾贵支支吾吾半晌,道:或许她以前受过苦,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不管如何总归是一条人命 季翎岚看着他轻蔑地笑了笑,将尸体的头发撩起,露出她的后颈,道:你们看她的后颈,这里有一个很小的针孔,她是被毒死的,却不是因为涂抹那个瓶子里的东西,而是被扎了毒针。从她倒地到现在,没有人离开过,凶手没机会处理毒针,只要搜一搜,便知道凶手是谁。 岚郡王好厉害!轻而易举就识破了那些人的诡计。 是啊是啊,怪不得皇上那般喜欢他。 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季翎岚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道:徐宁,搜身就从那几个蹦跶的最欢的开始。 是,殿下。 徐宁一挥手,影卫便朝着人群扑去,将那几个煽动人心的人揪了出来。其中有人想反抗,随即被影卫斩杀,毫不留情。 徐宁走向贾贵,他走一步,贾贵害怕的后退一步,直到徐宁的长剑出鞘,贾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人是我杀的,是有人买通我,栽赃陷害殿下,只要殿下饶我一命,您问什么我都说。 好,只要你将幕后主使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 是 咻,一枚暗器射来,季翎岚利落地侧身,随即一脚踢在贾贵身上,暗器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险而又险躲了过去。 徐宁眼神随即的看向二楼的方向,轻轻一挥手,几名影卫便走了过去。 贾贵,这明显是有人想杀你灭口了,还不赶紧说出实情。 贾贵看着插在地上的飞镖,惊恐地吞了吞口水,缓了缓一会儿,才出声说道:是个蒙面黑衣人来找的我,他说只要我在美人坊演出戏,就给我一百两黄金,我一时动了贪念,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求殿下救我! 被害的这个姑娘,你可认识? 是街边的乞丐,我给了她十两银子,又让她换了这身衣服。 这人群里,除了揪出来的这几人,是否还有你的同伙? 贾贵抬头看了看,道:全都在这儿了。 季翎岚点点头,道:很好。徐宁,把他们带去骁骑卫,交给萧大人。 是,殿下。 贾贵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季翎岚,惶恐地说道:殿下,殿下,您答应要饶我一命,您不能食言啊! 分卷(159) 食言?不,我从不食言。徐宁,告诉萧大人,留他一条命。 是,殿下。 影卫上前将贾贵与其他人一起架了起来。他们奋力挣扎,哀嚎道:殿下,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 徐宁眉头紧皱,面无表情地说道:再多说一句,杀无赦! 徐宁的话一出,方才还在哀嚎的人顿时闭了嘴,任由影卫将他们拖出了美人坊。 季翎岚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道:派人将她好好安葬了吧。 是,殿下。 门口的士兵进来将尸体拖走,又清洗了地面,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季翎岚走到柜台前,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道:今日美人坊开张,本是大喜的日子,却这般多灾多难,究其原因,无非是我的回归,威胁了某些人的利益。没错,我是从傅国被母亲带回,也在傅国生活了近十年,但我的根在这儿,我的父母在这儿,我身上流的是临国皇室的血脉。即便我再傻,也知道在哪儿我能生活无忧;就算我再蠢,也不会引狼入室伤害我的家人。今日趁此机会,我便表明态度,我季翎岚是瑶华公主的骨肉,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我要忠于的也是临国皇室,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休想以此打败我! 岚郡王英武,岚郡王英武!季新武带头喊着,铺子里的人跟着呼喊了起来。 季翎岚顿时觉得一阵尴尬,连忙挥手把声音压了下来,道:想来今日不会再有捣乱之人,诸位想买东西,还是想离开,请随意,不会再有人阻拦。 季翎岚和季家兄妹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走向二楼,徐宁见状连忙跟上。 季翎岚小声问道:方才那枚飞镖便是从楼梯□□出,你可有留意是谁? 徐宁摇摇头,道:只看到一个衣角闪过,应该是名女子。 女子?季翎岚顿住脚步,看了看四周的顾客,苦笑着说道:来这儿的十有八九都是女子,可怎么查? 此女身手不弱,无论是飞镖的角度,还是力道都拿捏的很准,应是经过长期的训练,若当真要找,并不是很难。 季翎岚看了看敞开的窗户,道:方才一楼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二楼几乎没人在,她趁机从窗户逃出去的可能性很大。算了,今日的事便到此为止吧,想来她即便在,也不会再轻举妄动。 是,殿下。轻而易举便破解今日之局,让徐宁对季翎岚的能力更加肯定。 季翎岚没再耽搁,直接上了三楼,刚来到楼梯口就听季娉婷在说话,父亲、母亲,你们没看到哥轻而易举破局的英姿,简直迷倒万千少女。 季翎岚被夸的脸上一热,脚下的步子故意重了些。里面的谈话声如愿的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楼梯口。 季娉婷见他上来,小跑着迎了过去,笑着说道:哥,你怎么会记得乔婉晴,我记得宴会的时候,你并未问及过她。难道哥对乔姐姐有了爱慕之心? 季翎岚一怔,随即看向傅南陵,果然见傅南陵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苦笑着解释道:偶然在御花园见过一次,但并未有过接触,是徐宁说她是礼部侍郎的女儿,所有才有印象。婷儿,这话可不能胡说。 季娉婷没发现任何不妥,接着说道:我倒觉得乔姐姐与哥挺相配的,她不仅容貌生的好,而且温柔大方,最主要的是她看哥的眼神,含羞带怯,明显是对哥有爱慕之意,若是哥要找嫂嫂的话,乔姐姐是最佳人选。 眼看着傅南陵的脸色越来越黑,季翎岚不自觉地皱紧眉头,道:婷儿莫闹,我已有爱慕之人,且只心悦他一人,我不是对你说过么,以后这种玩笑莫要再开。 见季翎岚有些生气,季娉婷连忙讨饶道:哥,你别生气,我就是说笑而已。若是你不爱听,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说。 季翎岚缓了神色,道:我们都是自家人说说也就罢了。你想想乔小姐,若这事传出去,是否影响她的名誉。 季娉婷愧疚地说道:哥,我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胡说了。 瑶华公主看看季翎岚,又看看傅南陵,笑着说道:阿岚说的对,以后这种事少拿来玩笑,婷儿确实该长长记性。 季娉婷走到瑶华公主跟前,撒娇地挽上她的手臂,道:母亲,婷儿知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希望如此。瑶华公主顿了顿,接着说道:阿岚,刚才的事,我们都听婷儿说了,这些人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我和你父亲进宫一趟,将今日之事禀明你皇祖父。你处理完铺子的事,便和永夜他们回府吧,最近皇都不太平,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了。 是,母亲,阿岚遵命。 瑶华公主也没做逗留,和季明秋一起离开了美人坊。 临仙儿见状好奇地问道:阿岚,你已有心上人了,是谁啊,我们可识得? 季翎岚犹豫了一瞬,笑着说道:你们不认识,暂时保密。 临永夜安静地坐在一旁,像是事不关己,却一直在认真地看着季翎岚,无论是在季娉婷玩笑时,还是在临仙儿询问时,季翎岚总会不自觉地看向傅南陵。临永夜也随之看了过去,这男子虽有些清瘦,身材却非常挺拔;五官精致,却不显丝毫女气,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眼,笑时眼中仿佛有星辰点点,不笑时又仿佛刮起阵阵风霜,让人记忆犹新。 傅南陵感受到临永夜的目光,转头看了过去,与他的眼神碰撞,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探究。 临永夜朝着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出声问道:不知陵公子家在何处,家中作何营生? 季娉婷闻言表情一滞,唯恐傅南陵与她说的不同,露了底。 傅南陵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瞒表哥,我们家世代经商,三国皆有我家的铺子。至于祖籍嘛,陵家家训,不能与外人道也,还请见谅。 听到傅南陵的回答,季娉婷不禁松了口气,好歹没露馅儿。 临仙儿听完不禁皱紧眉头,道:为何不能说?难不成有什么隐秘? 至于为何有这条家规,还真有那么一个典故。 看着傅南陵装模作样,季翎岚心里不禁一阵好笑,配合道:哦?有何典故,阿陵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事情是这样的,我祖父年轻时,我们家便已经是家缠万贯,富可敌国。祖父四处游历,在临国遇到了一名潦倒的男子,他们志趣相投,有聊不完的话题,就决定结伴同行。那人的吃穿用度皆是祖父来打理,甚至还将其带至家中,没曾想便因此引来祸端。那人竟联合强盗,不仅劫掠了老宅的财物,还杀了很多人,只有祖父和父亲得以逃生。后来,祖父东山再起,便定下了这条家规。 傅南陵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看的季翎岚一阵好笑。 原来如此。季娉婷信以为真,天真地问道:那后来呢,你祖父找那个男人报仇了吗? 傅南陵点点头,道:报了。那人用抢来的钱也开了铺子,做起了商人,后来祖父找到了他,让他赔光了所有家当,最后他妻离子散,饿死在了破庙里。 那这人还真是咎由自取。季娉婷好奇地问道:陵大哥,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赚钱做什么,不过我家最初是以卖茶叶起家的。 众人正聊着天,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众人纷纷看向楼梯口,一名侍女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郡王,郡主,世子。 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道:楼下可是又出了事? 回殿下,咱们的货品十之八九都已售出,但还有络绎不绝的客人进店,奴婢想来问问,是所有进店的客人都可以预定货品吗?货品大约几日能送到? 这么快?季翎岚虽然已经预想到了生意绝不会差,却没想到经历了流血事件后,竟还有那么多人购买。 这样吧,只预约一百位客人,满额以后不再预约,到货时间大约会在三日左右,最迟不过七日。 是,殿下,奴婢告退。 等等,待店内货品卖完,预定也满额后,便可以关店休息,然后将账本和预定的货品清单拿给我,可明白? 是,奴婢明白。 好,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傅南陵好奇地询问道:阿岚,我初到皇都,还不知你卖的是何物,居然这般火爆。 是类似胭脂之类的东西,我称之为化妆品,客人大多是女子,所以才会由女子来接待。 胭脂?傅南陵心里的醋坛子被打翻,道:那阿岚岂不是每日都生活在温柔乡里?还真是羡煞旁人! 季翎岚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道:铺子里有专门的伙计,我只是在开张的时候露个面,阿陵说的夸赞了些。 方才不是还有什么乔小姐、秦小姐的吗?阿岚如今不仅身份尊贵,还能财源广进,这般优秀应该有不少世家小姐喜欢吧。傅南陵越说心里越酸,恨不能将季翎岚绑起来带走,不让他见人。 不待季翎岚解释,就季娉婷说道:陵大哥这话可说对了。要说这皇都最受欢迎的青年才俊是谁,当然非我哥莫属。多少世家小姐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人选 婷儿,我给你的那些面膜不是快没了吗?我这儿也没了存货,我觉得你还是去楼下看看,或许还能找到一些。 哥不是说七日内补足货么,我的还能用上几日。 那面膜是新品,制作工序繁琐,七日是不行,至少也得半月,楼下的客人还未曾试过,买的应该不会多,我觉得你 我这就去!季娉婷不等季翎岚说完,拔腿就往楼下跑。 临仙儿见状也连忙起了身,道:婷儿,等等我。 见两人相继下楼,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不过他转头看看明显不悦的傅南陵,心中又是一阵苦笑,琢磨着该怎么哄才好。 第127章 又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店里的货品基本售罄,也没再出现其他差错,季翎岚等人便一起离开美人坊。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离开时用了一辆马车, 所以众人只能坐另外一辆马车离开, 虽然马车不算小,坐八个人还是显得拥挤了些。季翎岚晕车, 便主动提出充当马夫,傅南陵自然不会放过他身边的位置, 和季翎岚一左一右坐在了车辕上。傅南陵驾车,刘曦和高斯当真不敢坐, 就和其他影卫一起走着, 护佑在马车两边。到最后,坐马车的只有李向晚、季娉婷和临永夜兄妹。 车上,临仙儿一直偷偷观察着李向晚,自他和傅南陵上了三楼,便从未出声说过话, 安静地陪坐在傅南陵身边, 只是他出众的外貌和淡雅的气质,很难让人忽视,反而会让人因此多几分好奇。 临仙儿犹豫了犹豫,出声说道:李公子, 你和陵公子是什么关系?你们的相貌看起来有些相像。 李向晚没想到临仙儿会和他主动搭话, 笑着答道:回郡主, 我和阿陵是表亲, 我虚长他几岁。 李向晚的声音温润如玉,语气又柔和,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那李公子家中也是经商么? 算是吧, 不过我会些医术,在家乡开了间医馆。 李公子懂医?临仙儿的眼睛一亮。 李向晚点点头,道:不才,会些。 临仙儿转头看了一眼临永夜,道:李公子,我哥的脸色有些差,不介意的话,能否请你给他诊诊脉? 李向晚看向临永夜,笑着说道:在下才疏学浅,若是世子不介意,倒是乐意效劳。 临仙儿看向临永夜,道:大哥,让李公子帮你看看吧。 临永夜沉默地看了李向晚一会儿,伸出右手,道:那就有劳了。 世子客气。李向晚伸手搭上临永夜的手腕,仔细地听着他的脉搏。一会儿后,他收回手,道:世子身上有余毒未清,以致身体孱弱,不耐寒不抗热,好受风邪入侵。此番便是受了风寒,世子还是静养为好。 临永夜的瞳孔骤然放大,看向李向晚的眼神多了几分防备。 季娉婷震惊地看向临永夜,随即说道:中毒?表哥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为何从未听人提起? 临仙儿同样愣住了,随即激动地问道:李公子,既然能诊出我哥中了毒,是否有清除余毒的办法? 李向晚摇摇头,道:若是中毒之初,在下还有办法,只是如今时日太久,毒已侵入骨髓,在下也无能为力。 临仙儿急切地问道:当真没了办法吗? 郡主,抱歉,在下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不过世子体内余毒并不致命,好生调养应该不会影响寿命。 不会影响寿命,却会缠绵病榻,每日里靠药物抑制才能存活。这些临永夜都清楚,李向晚没必要说太多。 临仙儿看向临永夜,眼底满是心疼,原本以为看到了希望,没想到结果还是一如既往。 季娉婷不解地问道:表哥、表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仙儿叹了口气,道:母亲怀着大哥的时候,被人下了毒,所以才会导致大哥自幼身体孱弱。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舅母下毒? 季娉婷之前听瑶华公主提过,当时只说是吃了不能吃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有人下毒。 临仙儿叹了口气,道:是父王的侧妃常氏,她与母妃一起进的太子府,也与母亲一起怀有身孕,她给母亲下毒,被父王知晓,废了她的侧妃之位,却念在她怀有身孕,将她留在王府待产,只可惜她的孩子生下来是死胎,她也承受不住打击自杀了。 季娉婷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临仙儿看向李向晚,道:李公子,此事属于皇族密辛,还请你保守秘密。 分卷(160) 既然是密辛,又何必当着他一个外人的面说出来。李向晚忍不住腹诽,却笑着说道:郡主放心,在下定当保守秘密。 马车里的对话,季翎岚和傅南陵也隐约听了个大概,季翎岚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了握傅南陵的手,道:阿陵,抱歉,你刚来皇都,就遇到这么多事,现如今只能让你陪我困在公主府里,也不能带你四处逛逛。 我来是冲你,又不是冲着游玩,待此间事了结,我们再结伴游览天下,岂不美哉。傅南陵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车里的人听到。懂的都懂,他就是想宣示主权。 季翎岚毫无所觉,笑着说道:好,待这里的事了结,我们便结伴山水间,好好陪你走一走这天下。 众人顺利地回到公主府,相继下了马车。季翎岚看向临永夜,道:表哥,你感染风寒不易劳累,赶紧回去休息吧,待会儿我配些药,让人给你送去。 阿岚有客,就不必麻烦了。临永夜神色黯然地转身离开。 临仙儿见状微微皱眉,道:阿岚,昨日大哥身体不适,就算你饮了酒,不能诊脉,也该过去看看吧,可你却一直未曾露面。不过,这事过去也就算了。可今日大哥强撑着去参加美人坊的开张典礼,如今回到府上,你又对他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过分? 季翎岚连忙说道:表姐,你误会了,表哥病了,我怎能无动于衷,待会儿配好了药,我便过去看他。 临仙儿闻言神色一缓,道:阿岚,大哥好不容易改变了些许,我不想他再变回从前的模样,若是刚才言语有不妥,你莫要跟我计较。 傅南陵看看临仙儿,眼底闪过不悦,道:阿岚,你何时医术这般厉害了,太医都看不好的病,都指着你了? 阿陵,我的医术你还不清楚,表姐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哪个意思?昨日表哥身体不适,怎能怪到你头上,你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预知此事,好友来做客,饮酒有何不对? 临仙儿听得直皱眉头,道:饮酒是没有不对。可不能诊脉,还不能过来问候一声。 郡主怎知当时阿岚不是醉酒?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更何况,今日在去美人坊之前,阿岚就因昨日的事认过错,也关心了表哥的身体,就连方才也说回去配药给表哥,这怎么就招来表姐的不满了。 临仙儿的脸色变得难看,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友善,道: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表兄妹之间的事指手画脚? 季翎岚听得眉头紧皱,不待傅南陵说话,率先开口道:表姐,与我而言,阿陵不是外人。之前的事或许是我考虑不周,若有不妥,我可以道歉,但还请表姐对阿陵有起码的尊重。 听季翎岚维护自己,傅南陵心里甜滋滋的,在美人坊惹来的醋意,也消散不少,连带着看临仙儿也不如方才那般讨厌了。 临仙儿眼底的不悦更甚,道:阿岚,你为他指责我? 我没有指责表姐的意思。算了,今日是我不对,我向表姐道歉,若表姐实在不肯原谅,我也没有办法。我累了,先走一步。季翎岚看向傅南陵,拉着他便走了出去。 哥季娉婷叫了一声,季翎岚却没有回头,她看向面色难看的临仙儿,道:表姐,我也不觉得哥有哪里做的不对,表姐对哥太过苛责了。婷儿也累了,就先回院子了。 婷儿!你们临仙儿面色更加难看,气得直跺脚,转身朝着青竹园走去。 回到院子,傅南陵反握住季翎岚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眯眯地说道:阿岚,你这般为我说话,我很高兴。 你放下一切,千里迢迢地来找我,我怎能不护着你。季翎岚握紧他的手,道:阿陵,在傅国你为我撑起一片天,让我生活无忧。如今在临国,就让我也为你撑起一片天吧。 跟进来的李向晚三人,被强行喂了一嘴狗粮,刘曦和高斯低垂着头,就当自己没带眼睛和耳朵。 唯有李向晚敢出声调侃,道:你们这般旁若无人真的好吗?好歹也要进了屋再说吧。 季翎岚有些尴尬地想抽回手,却被傅南陵紧紧握住。 傅南陵得意地说道:表哥若是羡慕,就趁早找个表嫂,省的看别人小两口恩爱,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你这张嘴还真是招人恨。李向晚无奈地摇摇头,提醒道:陵儿,现如今我们在临国,能依仗的只有阿岚,可阿岚回临国的时日尚短,还未站稳脚跟,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表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傅南陵对临永夜兄妹有着本能的防备,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两兄妹并非他们看到的那般简单。 季翎岚看先李向晚,问道:表哥,世子的毒当真无解么? 李向晚笑了笑,道:也并非无解,只要他将全身血液换掉,毒自然就解了。 换血?季翎岚眉头皱起,道:确实有些困难。 不是有些,是根本不可能。李向晚顿了顿,接着说道:换血必须一次换完,不能给毒素侵入新血的机会,否则就前功尽弃,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琢磨着给临永夜换骨髓的季翎岚顿时打消了念头。 傅南陵没好气地说道:表哥,你不觉得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么。 李向晚笑着说道:阿岚问,我就答,怎会是废话。阿岚,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了,午饭打算做些什么? 傅南陵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表哥,这诺大的公主府还能少了你的吃的?阿岚又不是厨子,凭什么给你做? 陵儿,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吃独食呢?阿岚做的饭菜,岂是那些厨子能比得上的。 季翎岚看看傅南陵,又看看李向晚,好笑地说道:你们方才真像两个孩子在吵架,幼稚的很。 李向晚调侃地说道:不瞒阿岚说,我也觉得陵儿和你在一起时,特别幼稚。 傅南陵得意洋洋地说道:阿岚愿意把我宠成孩子,不像某些人,都年近三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季翎岚打断两人幼稚的对话,道:你们两个加起来最多三岁。好了,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食材,再决定做什么菜 你们也过来帮忙,不能等吃等喝,跟个爷似的。 刘曦和高斯连忙应声,李向晚却两手一摊,道:我这双手只用来行医,做菜实在不行。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表哥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今日还非要你这双行医的手做菜不可。说着傅南陵便拉着李向晚走向厨房。 李向晚无奈地看向季翎岚,又转过头看着傅南陵的背影,心里不禁感慨:这样的傅南陵才是真的活的自在。 连鸡蛋都不会打,啧啧,表哥,你也太笨了点。 韭菜怎么能这么洗,你当是洗衣服呢。 不行不行,萝卜要切丁,不是切块。 哎呀,表哥,你怎么这么笨,教都教不会。 也不知傅南陵是不是在报仇,整个做菜的过程一直在盯着李向晚,厨房里除了他的声音,就是李向晚的苦笑。 阿岚,找了这么一个,真是苦了你了。 季翎岚见傅南陵的脸黑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唉,我也是没想到,当初表哥怎的不提醒我呢,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阿岚!傅南陵委屈巴巴地说道:阿岚,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 季翎岚连忙上前,捂住傅南陵的嘴,无奈地说道:小祖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笑眯了眼,扒开他的手,道:以后阿岚若是敢欺负我,我就把我们俩的事编成画本,让说书的传唱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始乱终弃。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其他三人也憋笑憋的脸色通红。就这样,一个时辰后,手忙脚乱又欢声笑语的厨房之旅结束了,饭菜终于上了桌。 饭桌上,傅南陵看向季翎岚,直截了当地说道:阿岚,这里没了旁人,现在可以讲讲你这半年的经历了吧。 好,我保证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 季翎岚将这半年来在临国所经历的所有事,详细地说给众人听。 听完后,刘曦眉头皱紧,道:这么说这幕后之人便是太子妃?那为何阿岚还与太子府的两个主子交好? 季翎岚解释道:表哥他救过我,而且还为了我当面顶撞他母亲,我不能对他们一概而论。 傅南陵犹豫了一阵,道:阿岚,你是否想过,他是以这种方式在接近你,以达到他的目的。 季翎岚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儿,道:应该不会吧,表哥对我还是很好的。那次他若不打翻那碗醒酒汤,我应该早就死了,若是他想对付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傅南陵坚持道:阿岚,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他的母亲曾不止一次想要杀你,而且你的出现与他利益相关,他靠近你不可能没有所图。 李向晚插话道:陵儿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这个世子不简单,他母亲生命垂危,即便是被临国皇帝禁足,他也该想办法救出母亲,而不是若无其事地来到公主府小住。 表少爷说的对。若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在乎,那这个人的心肠该有多冷,阿岚还是防备一些的好。刘曦也跟着应和道。 经两人这么一说,季翎岚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虽然觉得他们有些草木皆兵,到底还是多了几分防备。 李向晚接着说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待会儿我给你开些药,每日按时服用,调养好身体,省得留下病根。 那就谢过表哥了。季翎岚起身,笑着说道:咱们有话还是去前厅边喝茶边说吧。让他们进来收拾收拾。 李向晚也跟着起了身,看了看傅南陵,道:算了吧,有话还是午休后再说吧,省的陵儿又记我的仇。 傅南陵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是表哥有眼力见儿。那你们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李向晚意有所指的说道:不送不送,你们慢慢来,不着急。 多谢表哥体谅。傅南陵笑眯眯地说道:表哥刚来,这临国的皇都还未曾好好看过,便被困在这公主府里,浪费这大好时光多不值当的。刘曦、高斯,你们俩陪表哥好好玩玩,不必着急回来。 刘曦和高斯对视一眼,应声道:是,主子。 李向晚好笑地说道:得,我识趣点,今日便不来碍你们的眼了。 李向晚没再多说,和刘曦、高斯一起离开了院子。 季翎岚无奈地看向傅南陵,道:阿陵,你稍微收敛一些。 傅南陵二话不说,拉着季翎岚便回了卧房,关上房门上了闩,伸手就去扒季翎岚的衣服。 季翎岚知道他想做什么,倒也没有阻拦,配合地脱掉了上衣,露出了已经掉痂,呈现粉红色的疤痕。 傅南陵走到季翎岚身后,看着他背上同样大小的疤痕,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他从身后抱住季翎岚,道:阿岚,当时很疼吧。 季翎岚握住他的手,道:当时是很疼,差点撑不下去,不过一想到你还在等我,我就拼命地爬了回来。 傅南陵有些后怕地紧了紧手臂,道:阿岚,若是知道你会有这般遭遇,便是你再恨我,我也会把你留在傅国。 季翎岚分开傅南陵的手臂,转身面向他,温柔地说道:我这不是好了嘛,别担心了,现在形势一片大好,皇祖父已经开始剪除高家的党羽。说起来,你都已经到了临国,为何高振海还没回来? 来之前我下了旨,命令各地方一定要好好款待临国来使,以表达傅国对临国的重视及友好。如若未能做好接待,便会被问罪,轻则训斥记过,重责官位不保。我到临国边境时,高太傅应该才到济城。 你是故意拖慢他们的行程,好给我们争取时间的? 阿岚的信我收到了,就在登基大典的前两天,知道他是你的威胁,自然不会让他轻松回国。更何况那老东西居然在傅国京都搞小动作,调查你的事,还拐弯抹角的说要与我合作,取代临国皇室。若不是怕在傅国杀了他,会让人诟病,他怎么可能平安离开京都。 季翎岚搂住傅南陵的腰,喟叹一声,道:阿陵,有你在,总会让我觉得没有后顾之忧,真庆幸再次遇到你。 傅南陵笑眯了眼,道:阿岚,这样的话以后多说一些,我爱听。 好,以后日日说给你听,只要你不觉得厌烦。 爱都来不及,怎会厌?傅南陵抬头轻吻着季翎岚的唇,手指摩挲着季翎岚肩上的疤痕,道:阿岚,我是真的想你了,给我好不好? 阿陵季翎岚的声音沉了些许,道:你的身子 我很好,非常好!阿岚,不要再拒绝我。 微凉的指尖在拂过,每到一处身体都会随之战栗,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弯腰将他抱起,快步来到床边,小心地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如你所愿。 阿岚 傅南陵的面具被撕掉,露出本来面貌,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那双明亮的凤眼被水雾笼罩,他努力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地攀着季翎岚的脖颈。 季翎岚轻吻着他额角的汗珠,压抑地问道:阿陵,可还受得住? 嗯。傅南陵动了动身子,霸道地道:阿岚,你只能爱我,只能要我,除了我,谁都不行。 季翎岚闷哼一声,声音暗哑地说道:我只爱你,只要你,除了你,谁都不行。 阿岚,我爱你 分卷(161) 季翎岚起身,吩咐高威准备洗澡水,为傅南陵做清理,碍于他膝盖上有伤,季翎岚在给他认真清理过后,只是用帕子为他简单地擦了擦身子。 全过程傅南陵都未曾下地,都是由季翎岚抱着,犹如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洗完澡后,季翎岚躺上床,将傅南陵揽进怀里,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道:累了就睡吧,我陪你。 傅南陵疲累地缩进季翎岚的怀里,甜滋滋地说道:阿岚,我喜欢与你紧密相连的感觉,非常非常喜欢! 季翎岚应了一声,道:睡吧,你累了。 嗯。傅南陵在季翎岚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青竹园内,刚刚与傅南陵吵完架地临仙儿,气冲冲地走进了临永夜的卧房,恼怒地说道:气死我了!大哥,我们回宫吧。 临永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为何? 阿岚和婷儿竟然向着一个外人临仙儿三言两语将方才他们之间的争执叙述了一遍,道:大哥,你说他们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气死我了。 临永夜死水般的眼底涌起怒火,却生生压了下来,道:阿岚并未做错,不该受你指责,更何况是当着外人的面。 临仙儿一怔,随即委屈地说道:大哥,你也帮着那个姓陵的说话? 他只是一个外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你又何必因为他,和阿岚闹僵。临永夜耐着性子说道。 可我不甘心,他算个什么东西,敢与我那么说话。 第128章 午饭后, 你便回宫吧,母亲需要你照顾。 临仙儿一怔,问道:大哥, 母亲被皇祖父幽禁在漪澜殿, 我便是想照顾,也无能为力啊。 临永夜没说话, 只是淡淡地看着临仙儿。 临仙儿被盯的心里一颤,慌忙说道:好, 我听大哥的。 你回院子吧,午饭后直接回宫便可, 不必过来了。 是, 大哥。临仙儿温顺地退出门外。 临永夜咳嗦了两声,起身下了床,来到了窗边。 小德子连忙拿起屏风上的斗篷,给他披上,犹豫了犹豫, 小声说道:殿下, 你还病着,不能在窗边吹风。 临永夜没有理会的打算,看向听雪园的方向。初冬的天气寒冷干燥,吹来的风不再萧瑟, 而是带上了凛冽的味道, 临永夜在窗边站了许久, 不言不语不动, 好半晌才转身回到床边躺了上去。 我累了,午饭便不用了。 小德子想劝又不敢,只能无奈应声, 退到了一边。 睡了一个时辰,季翎岚才算清醒了过来,却没有起身的打算,侧着身子看着怀里依旧在沉睡的傅南陵,因为情yu染上红晕的脸,再次恢复苍白;那双漂亮的凤眼闭着,只看得到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略薄的唇有些肿,还泛着红,不再是淡淡的青色;美丽的颈子上,红痕点点,是他们欢/爱后的证明,让季翎岚窃喜的同时,又有些懊恼。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摩挲着。 又过去半个时辰,傅南陵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季翎岚有些担心地轻声叫道:阿陵,阿陵。 脖颈间有些痒,傅南陵忍不住躲了躲,在季翎岚撒娇似的蹭了蹭,闭着眼睛问道:阿岚,什么时辰了? 季翎岚拿起怀表看了看,道:已经下午五点了,再不起天就要黑了。 傅南陵往季翎岚怀里钻了钻,道:黑就黑嘛,不管他。 季翎岚拢了拢他散乱的长发,道:阿陵可有身体不适,若是有的话,告诉我,不许瞒着。 有,我觉得有些饿。傅南陵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季翎岚。 季翎岚一怔,随即宠溺的笑了笑,道: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傅南陵拉住想要起身的季翎岚,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道:不是肚子饿,是 傅南陵低头吻上季翎岚的唇 季翎岚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让他如愿的打算。季翎岚捧住他的脸,无奈地说道:阿陵莫闹,一次已经够了,我们皆为男子,纵欲是会伤身的,更何况是你的身子。 傅南陵失落地趴在季翎岚的身上,轻声说道:为何我不是女子,为何我的身体这般孱弱? 阿陵,我已经开始寻找适合你的材料,也在修建为你治疗的密室,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季翎岚出宫的那些时日,不止在操持美人坊的事,还以翻修的名义,在瑶华公主的别院开始修建密室,并秘密让张烨搜集死囚犯的血液,随后交由唐棠进行化验。自林奇事件之后,张烨对季翎岚是言听计从,一方面是感谢他救下林奇,一方面是认清了形势,若是再三心二意,那么他的下场不会比林奇好。 当真?傅南陵的眼睛亮了亮。 自然当真。季翎岚轻抚着他的脸颊,道:若是这里没有,那便去别处,即便寻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救治你的方法。 傅南陵感动地抱紧季翎岚,道:在我发现自己重生以后,只一心想着弥补前世的错误,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便心满意足了。可后来,与你再遇,我又在想,这么好的人若是能再爱我一次,那我就死而无憾了。可现在,我又在期待,若是老天能让我多活几年该多好。阿岚,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要贪心也是我贪心,我想让你陪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傅南陵没出息地红了眼眶,道:阿岚,若是我没能撑到你救我,你你便再找个伴吧,我不想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季翎岚心里一揪,抱着傅南陵的手臂紧了紧,道:以后不许说这种傻话,我不爱听。 是否能找到和傅南陵配型成功的心脏,一直都是未知数,只是季翎岚逃避的不敢去想,如今被傅南陵提出来,他真的心如刀绞。 傅南陵趴在季翎岚身上,不争气地哭了出来,道:阿岚,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你!一想到我死后,会有另一个人取代我的位置,陪在你身边,陪你到老,我心里就好难受,呜呜 季翎岚心里难受极了,轻抚着傅南陵的后背,恍然想起,他还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即便前世也只活到了三十岁。 阿陵,平静下来,你的身子受不住。平静下来,我在呢,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在季翎岚温柔地声音里,傅南陵渐渐平静下来,一抽一抽地说道:阿阿岚,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季翎岚轻哄着说道:不会,如果换成我,也会和你一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即便是高威的声音,道:主子,世子的贴身侍从过来传话,说世子高烧昏迷,想让您去看一下。 高烧昏迷?季翎岚眉头皱起,道:你去客院找表少爷,让他去表哥的院子走一趟。 高威应声道:是,主子。 傅南陵从季翎岚身上下来,不情不愿地说道:想去就去吧,免得又招人闲话。 季翎岚见状无奈地吻了吻他的额头,道:阿陵若是困,便再睡一会儿,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晚上我要吃你做的盐酥鸡,还有皮蛋豆腐,清蒸鱼。你不做,我就不吃,反正你看着办。傅南陵清楚,这里不是傅国,他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暂时委屈求全。 好,你歇着,我回来就给你做。 季翎岚穿好衣服,回头看看傅南陵,道:阿陵,若是你要起身,便穿个高领的衣服,遮一遮脖子上的吻痕。 吻痕?傅南陵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颈,随即赤着身子下了床,来到桌前拿起镜子照了照,道:这是阿岚留下的记号么? 看着傅南陵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季翎岚脸上一热,将屏风上的衣服拿下来,披在傅南陵身上,道:现在已经入冬,你怎的赤着身子就下了床,赶紧回床上去。 傅南陵一低头便吻上了季翎岚的脖子,直到留下痕迹,才满意地笑了笑,道:阿岚身上也有我的记号了。 季翎岚无奈,弯腰将傅南陵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又盖好被子,道:乖乖躺着,若是着了凉,就把你赶去客院。 傅南陵忙不迭地应声,道:我保证一定不会着凉! 季翎岚没再耽搁,穿好衣服便出了房门。傅南陵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紧接着便坐起了身,穿好衣服起了床。 高威见房门打开,连忙躬身行礼道:参见主子。 起来吧。拿着我的令牌跑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们,晚上三更过来找我。 高威担忧地说道:主子,若是如此,您的行踪就暴露了。 放心吧,原本在临国的人已经换成了鹰卫,他们的忠心我信得过。 是,属下遵命。高威转身离开院子。 傅南陵小声呢喃道:也不知这高太傅到了哪里。 季翎岚出了院子,径直走向青竹园,刚走进正房,就看到了瑶华公主和季娉婷正坐在前厅。他连忙走上前,问道:母亲,表哥怎么样了? 瑶华公主担忧地说道:李公子正在给他诊治。 表哥回来时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发起了高烧? 瑶华公主叹了口气,道:永夜的身子向来不好,又带着病去了美人坊,可能是又着了风寒吧。 母亲别担心,阿陵的表哥医术很好,定能将表哥治好。 瑶华公主拍拍季翎岚的手背,道:这个我听婷儿说了,那李公子的医术卓绝,堪比宫中的太医,只是永夜这身子还真是让人担忧啊。 季翎岚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临仙儿,不禁出声问道:母亲,表姐呢?怎的没见她? 午饭过后,仙儿便回宫了。瑶华公主直接问道:阿岚,听说你与仙儿吵架了? 季翎岚点点头,道:是有些不愉快,不过也算不上吵架,表姐是因为这个回宫的? 女孩子家闹些小脾气也属正常,你别放在心上,过上两日她就淡忘了。 母亲放心,孩儿没放在心上。说起来,也是我说话欠妥,待过两日我带些礼物,跟她赔礼道歉便是。 好,母亲知道阿岚不是那心胸狭窄的人。 两人正说话间,李向晚从卧房内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公主,世子没什么大碍,只是风邪入侵,加重了之前的病症,待我开些药,每日按时服用便可。 众人长出一口气,瑶华公主笑着说道:那就劳烦李公子了。 公主客气。 李向晚来到一旁的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随后便在纸上书写了起来,待一张纸写完,他放下笔,拿起药方又斟酌了斟酌,这才将他交给身边的小德子,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饭后服用。 小德子接过药方,道:多谢李公子,奴才遵命。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那里不是有治疗伤寒的药吗,为何不给永夜备上一些? 季翎岚解释道:母亲,表哥体内有毒素未清,我怕我配的药会与那些毒素相互作用,所以不敢贸然给表哥服用。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还是阿岚考虑的周到。 母亲,我们进去看看表哥吧。 瑶华公主应声,和季翎岚、季娉婷一起进了临永夜的卧房。 三人来到床前,发现临永夜还在昏睡,脸上一片潮红,额角满是冷汗。瑶华公主连忙说道:写意,去拿帕子和热水。 写意应声,转身退出卧房,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再次回转,手里端着热水,放到了一旁的盆架上,浸湿手帕又拧了拧,这才递给瑶华公主。 季翎岚主动接过帕子,道:母亲,我来吧。 瑶华公主点点头,让开了床边的位置,季翎岚拿着帕子,轻轻给临永夜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由皱紧了眉。额头滚烫,就像火炉一样,稍微一靠近,就能感受到。 季翎岚起身,将手帕交给季娉婷,道:婷儿,你来照顾表哥,我出去一下。 季娉婷乖巧地应声,伸手接过了帕子。 母亲,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好,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季翎岚转身出了卧房,来到前厅,看向李向晚,问道:表哥,永夜表哥当真没事吗?他烧的很厉害,这个温度持续下去,会非常危险。 李向晚平静地说道:阿岚,稍安勿躁。他的伤寒确实厉害,之所以高烧,也是因为他体内未清除的毒素所致,我已经开了药,只要按我说得做,他就不会有事。 见李向晚如此笃定,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道:今日幸好表哥在,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病症,我们当真会束手无策。 李向晚笑了笑,道:这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是在公主府借宿,当然要相应的付些报酬。 季翎岚无奈地笑着说道:表哥真是,不愧和阿陵是表兄弟。 说起陵儿,他为何没跟来,这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季翎岚脸上一热,有些心虚地说道:阿陵还未起身。 李向晚笑得意味深长,调侃地说道:这午睡的时间有些过长了吧,要不我过去看看?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不用。表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李向晚点点头,收起脸上的笑意,叮嘱道:阿岚,我明白你们的关系,有时候会情难自已,只是陵儿的身子毕竟不比常人,他不止身体孱弱,还是男子 分卷(162) 表哥,你说的我都懂,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胡闹的。 我倒不是担心你,我担心的是陵儿。李向晚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向来冷心冷情,我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一个人这般不顾一切,他是真的爱惨了你。身子孱弱一直是他的心病,和你在一起后,这块心病就越来越严重,他唯恐因此早晚遭你厌弃,所以宁愿放弃帝王的尊严,想着法的讨好你。 表哥,我明白,他的不安我都明白,我会尽全力去爱他,给他安全感,陪着他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看着季翎岚眼底的认真,李向晚欣慰地点点头,道:阿岚,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说,莫要让我失望。 表哥放心,我从不食言。 季翎岚没再多说,重新回到临永夜的卧房,看看床上依旧昏迷的临永夜,道:母亲,这里交给我和婷儿,您回去休息吧。 永夜不醒,我怎能放得下心,再等会儿吧。 见瑶华公主坚持,季翎岚便未在多说,接替季娉婷,为临永夜物理降温。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小德子端着药走了进来。 季翎岚接过药碗,吩咐道:小德子,你把表哥扶起来,我来喂药。 是,殿下。小德子坐到床前,将临永夜的身子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季翎岚试了试温度,喂到临永夜的嘴边。只是他现在是无意识状态,根本无法张嘴喝药。季翎岚只能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一点一点地往他嘴里喂,好在他还能吞咽,虽然废了很大的功夫,到底是把药喂了下去。 喂完药,重新将临永夜安置在床上,季翎岚起身来到盆架前洗了洗手。他悄悄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 季翎岚来到瑶华公主身边,道:母亲,现在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您和婷儿去用膳吧,这里有我守着。 瑶华公主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道:那我和婷儿先去用膳,稍后再过来替你。 季翎岚应声,瑶华公主和季娉婷相继离开卧房。待两人走后,季翎岚让小德子守着临永夜,他则来到了前厅,见李向晚还在,他关切地说道:表哥,都这个时辰了,快去用饭吧。 李向晚笑着说道:我已经用过了,过来就是为了替你,陵儿可还在院子里等你呢。 季翎岚心里一喜,连忙说道:多谢表哥!那我先回院子了。 有我在,你放心,晚上不必再来。 季翎岚挣扎了一瞬,道:永夜表哥毕竟是在公主府病的,身为公主府的主人,我还是有必要照看的,待我安顿好阿陵,便过来替表哥。 我是大夫,由我守着最合适不过,难道你的医术比我还好?赶紧回吧,他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好,那我先回了。 季翎岚急匆匆地赶回院子,发现傅南陵正坐在屋檐下等着,见他回来,眼睛一亮,随即朝他跑了过来。 挂在季翎岚身上,傅南陵委屈地说道:阿岚,我饿了。 这天这么冷,怎么不在房里等着,你这手都冻城冰块了!季翎岚将傅南陵的手拉了下来,放进怀里暖着。 看不着你,我这心里不踏实,我可是穿了棉衣,而且还披了斗篷,一点都不冷。 快回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马上就好。 吩咐厨房去做吧,方才美人坊送来了账本,你还需要核对账目,还有货品预定的数目,今晚肯定要很晚才能完成。 也好,那我让悠然去厨房一趟。 季翎岚吩咐李悠然去厨房拿吃的,自己则和傅南陵一起进了书房。将账本推到傅南陵面前,笑着说道:管账的都是老板娘,所以这账本就劳烦阿陵了。 傅南陵一听笑眯眯地说道:这理由我爱听,以后账目都归我管了。 季翎岚好笑地摇摇头,专心记录起预定的货品种类以及数目。 忙活了一阵,李悠然便过来回禀,晚膳已经摆好,两人又一起吃了晚膳。饭后,季翎岚看了看时间,道:阿陵,你先上床休息,我再去表哥那里看看。若是烧退了,我便回来;若是没退,那他就危险了,我必须在那儿守着。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成,你身子弱,若是被过了病气怎么办。季翎岚耐心地解释道:阿陵,先不说表哥他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就说他现在是在公主府病的,身为公主府的主人,我有照顾之责。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熟若无睹。 阿岚,我明白,只是不想和你分开,没别的意思。你去吧,我再看会儿账本,便洗漱睡觉。 傅南陵嘴上说的好听,脸上却明显写着我不情愿,季翎岚无奈地说道:他是我表哥,同是男子,你不会也吃醋吧。 我们也同为男子,而且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季翎岚一噎,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才是你不想让我过去的原因吧。 傅南陵诚实地点点头,道:阿岚是我的,旁人不能窥视! 向晚表哥也在,当着他的面,你还怕别人把我拐跑吗? 傅南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有表哥在,那个姓临的应该不会乱来,那阿岚去吧,账本的事不用担心,有我呢。 账本明天再看也不迟,反正在货品补足之前也不会开店。你啊,就好好休息,调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嗯。阿岚去吧,若是他退了烧,就赶紧回来,你的身子还亏着呢。 季翎岚没再多说,披上斗篷便出了房门。 来到青竹园,走进临永夜的卧房,见他还在昏睡,小声问道:表哥,永夜表哥的烧退了吗? 李向晚实话实说道:已经开始退了,但还在烧着。 季翎岚不由松了口气,道:烧退了,伤寒也就好了一半了。 就他这身子,这场病要调理很久才能好。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我真想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热衷权势,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不择手段。 阿岚,你该庆幸生在临国皇室,皇室成员不多,相对所要面临的尔虞我诈也要少上许多。你看岚国,皇族成员众多,就光现任皇帝就有十个皇子,公主也有八个,更不提皇帝的兄弟、姐妹,他们所有的子嗣。看似枝繁叶茂,皇室血脉兴盛,其实暗潮汹涌,危机四伏,他们所要面临的倾轧,是你的十倍不止。 算了,不说这些。季翎岚看向一旁的小德子,道:小德子,你去拿棋来。 小德子一怔,连忙应声道:是,殿下,奴才这就去。 我还从未跟阿岚下过棋,不知阿岚棋艺如何? 不如何,还处于处级水平,待会儿还请表哥手下留情,别让我输得太过难看。 李向晚轻笑,道:成,让你几子便是。 小德子将棋盘放在桌上,又摆好棋盒,这才躬身退在一旁。 两人边下棋,边守在临永夜的床边,李向晚的棋艺超群,即便让到季翎岚三子,季翎岚还是输,下到他开始自我怀疑时,临永夜终于清醒了过来。 季翎岚来到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烧退了,关切地问道:表哥,你感觉如何? 临永夜沉默地看着季翎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岚可是生气了? 第129章 阿岚可还在生气? 季翎岚怔了怔, 随即笑着说道:表哥,我为何生气?不过是姐弟间的拌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那为何阿岚没让人送药来? 季翎岚解释道:向晚表哥说表哥体内有余毒未清, 我怕我的药会与表哥体内的毒素起反应, 所以才没让人送药过来。表哥,抱歉, 让你误会了,我该派人过来解释清楚的。 临永夜摇摇头, 道:无碍,阿岚不气便好。 表哥, 你这病来势汹汹, 还需好生修养,最近一些时日便不要出门了。 临永夜的眸子暗淡了些许,道:习惯了。 季翎岚见状安慰地说道:表哥无需难过,待来年春天,我们再去皇都山踏青。 小德子插话道:殿下, 您这一日都未曾用膳, 现下应该饿了吧,奴才这就让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临永夜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不饿。 季翎岚闻言微微皱眉, 道:表哥的身子虚得很, 便是不饿也该吃些, 表哥稍待, 我去厨房看看,给表哥煮些粥喝。 阿岚,很晚了, 你回去休息吧,待明日再说其他。 表哥等着便是。季翎岚不由分说起身离开卧房。 李向晚走到床边,直接说道:世子殿下,容我帮你把把脉吧。 临永夜沉默地看着李向晚,并未说话。 李向晚平静地与他对视,径直坐到床边,伸手拽过临永夜的手腕,微笑着说道: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切莫讳疾忌医,这样才能活的长久。殿下,您说呢? 临永夜挣了挣手腕,却未能挣开,眼神锐利地看着李向晚,道:放肆,敢对本世子无礼! 李向晚有恃无恐地说道:我可是阿岚请来给殿下治病的,若殿下将我赶走,阿岚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 临永夜面色变了变,到底没再收回手。 李向晚满意地笑了笑,将临永夜的手腕松开,手指搭在上面,无视临永夜冷漠的眼神,认真地听着他的脉象。半晌后,他收回手,道:脉象平稳了些许,按时服药,伤寒应该会在七日内康复,只是你这身子,还需调养些时日,才能恢复之前的状态。 临永夜的眼底闪过惊讶,即便是宫中的太医也不能在七日内,将他的伤寒治好,而面前的男人居然这般笃定,不得不让他惊讶。 不用太感谢我,我也只是看在阿岚的份上,才出手帮你。李向晚站起身,坐回了软塌。 向来情绪不外露的临永夜,此时正恼怒地瞪着李向晚,却碍于季翎岚不能发作。 小德子站在一边有些无措,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维护主子的威严,可一想到这人医术了得,又与季翎岚关系密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唯有李向晚悠然自得地下着棋。 过了好一会儿,临永夜才收回视线,不过眉头却皱得越发紧了,他竟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情绪外露,这是从未有过的,以后也不允许再有。 半个时辰后,季翎岚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随手放在桌上,道:表哥,我给你熬了些瘦肉粥,你稍微喝点。 临永夜点点头,挣扎着起身,小德子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在他身后多放了个枕头,让他靠坐在床上。 季翎岚将碗递了过去,道:这一路过来,粥也不烫了,表哥直接喝就成。 临永夜伸手去接,却差点脱手。 季翎岚手疾眼快地接住,道:表哥,你高烧刚退,体力不支,还是让小德子喂你吧。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季翎岚会这么说。 李向晚很满意,起身说道:阿岚,你忙活了一日,也该回去休息了,这里交给我就成。想来世子殿下也心疼你,不舍得你再跟着受累。 临永夜眼神闪了闪,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很晚了,你和李公子一起回去吧,这里有小德子在。 季翎岚转头看向李向晚,问道:向晚表哥,你方才给表哥把脉了么,脉象如何? 李向晚点点头,道:脉象平稳了许多,若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再有事。 季翎岚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等表哥将这碗粥喝了,我们再回去吧。 李向晚接过季翎岚手里的粥碗,坐到了床边,拿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喂到临永夜嘴边,道:殿下,请。 临永夜张开嘴喝下了勺子里的粥,沉默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李向晚不以为意,一勺接一勺的喂,直到碗里的粥喂完,他才起身将粥碗放到桌上。 季翎岚叮嘱道:表哥,你好生歇着,我会多派几名侍女在外面守着,若有事,小德子直接吩咐她们去做就成。 临永夜点点头,道:今日劳烦阿岚了。 季翎岚笑了笑,道:都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是向晚表哥为表哥看的诊。 临永夜应声,却没有道谢的打算。 季翎岚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转身和李向晚一起,走出了临永夜的卧房。来到花园,季翎岚这才出声问道:表哥,刚才发生了何事?我怎的感觉你和永夜表哥之间有些不对劲。 李向晚耸耸肩,道:除了给他诊脉以外,无事发生。 季翎岚微微皱眉,道:表哥,永夜表哥的性子孤僻,对人冷漠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李向晚顿住脚步,看向季翎岚认真地说道:阿岚,世子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他有何目的我虽不甚清楚,不过我敢肯定,他接近你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季翎岚沉默了一会儿,道:表哥放心,我也不傻,对人该有的防备,我还是有的。 李向晚点点头,道:快走吧,陵儿还在等着你。 这么晚了季翎岚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这性子,也不知何时能改改。 他唯有对你的事上心,你希望他改吗? 季翎岚苦笑着摇摇头,道:表哥,我先走了,就不送你了。 去吧,在这公主府内,还能有人对我不利么? 季翎岚没再多说,快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分卷(163) 待李向晚回到客院,一道黑影突然出现,躬身说道:主子。 何事?将桌上的医书收起,李向晚头也不抬地问道。 方才主子与季公子从青竹园出来时,有人在暗中窥视。 李向晚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男人,道:他们可能听到我与阿岚的对话? 若对方不会唇语,那个距离应该不会听到。 李向晚接着问道:那我与阿岚分开,他去了哪里? 他跟着季公子离开了。主子,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季公子和表少爷的关系? 陵儿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被发现,那也是他故意的。李向晚顿了顿,道:青竹园那边你盯着点,我总觉得这个世子有问题。 是,主子。男子躬身退出门外。 回想起临永夜看向自己的眼神,李向晚轻笑着说道:那双眼睛,还真像个狼崽子。 季翎岚回到听雪园,果然见卧房的灯还开着,既窝心又无奈。 见他来到门前,高威行礼道:见过主子。 季翎岚缓声说道: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是,主子。高威应声,刚想离开,就听房顶有声响,他纵身一跃来到房顶,只见一个黑影闪过,刹那间便没了踪影。 季翎岚察觉异常,抬头看向房顶,见高威纵身跃下,问道:发生何事? 回主子,方才有人窥视,只是待属下上去时,对方已经没了踪影,只在瓦片上留下了些许痕迹。 窥视?季翎岚的脸色变了变,道:居然敢在公主府窥视,这些人还真是猖狂至极! 主子放心休息,就由属下守夜便可。 阿威,你和刘大哥、高大哥商量商量,轮班值夜吧。 是,属下遵命。 房门被打开,傅南陵探出头来,看看门口的季翎岚,道:阿岚,你回来了,怎的还不进来? 季翎岚见他只穿了件单衣,连忙走到门前将他揽进怀里,随之进了门,道:穿的这般单薄就敢往外跑,你是不想好了是吧。 傅南陵嘿嘿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听到你回来,却不进门,有些着急嘛。阿岚,方才发生了何事? 季翎岚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却也没有揪着不放,道:高威发现有人窥视,待他上到房顶时,人已经走了。 窥视?傅南陵皱紧了眉,面色难看地说道:看来那些人还是不死心。阿岚,不能再等了,是时候使用雷霆手段,拔除高家的势力了。 皇祖父已经在剪除高家的势力了,只是这么多年,高家已经枝繁叶茂,渗透到整个朝廷,若是一次性拔除,恐会让朝廷发生动荡。 那就除掉根源。傅南陵冷漠地说道:只要杀了高振海,除掉高家的领头人,他们内部势必大乱,再整治那些小鱼小虾,便轻松得多。 想要杀高振海谈何容易。 阿岚,高振海此次出使傅国,虽然带了不少人,却是杀他最好的时机。 你的意思是半路劫杀? 高振海最爱收集名家字画,我觉得吴青给你画的那副江山社稷图应该能派上用场。 季翎岚皱着眉头说道:那副画是吴大哥费尽心力画的,若是毁了那就太可惜了!况且若不能一击即中,冒险刺杀的人很有可能会有来无回。 阿岚,这个你不用管,只要把画交于我便成。 季翎岚一弯腰将傅南陵抱了起来,放在床上,盖好棉被,道:我去洗漱,马上回来。 那你快点,我给你暖被窝。 季翎岚回到书房,将之前整理的订货清单拿了起来,紧接着就进了解剖室。打开储物柜,将清单放了进去,又拿出手机给唐棠发了定时短信,这才查看手机里的留言。 接连半个多月没过来,居然没有一条留言,让季翎岚有些疑惑,心中嘀咕:难道我想错了,乔依依对乔家那么死心塌地? 将橱柜里之前他画的那副画像和江山社稷图拿了出来,季翎岚关上橱柜就出了解剖室。简单地洗漱过后,他拿着东西就回了卧房。 傅南陵笑眯眯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快来,被窝暖烘烘的。 季翎岚将江山社稷图放在桌上,拿着自己画的画来到了床边,递给傅南陵。 傅南陵接过画,打开一看,惊讶地说道:阿岚,这是你画的么? 季翎岚脱掉外衫和鞋子上了床,将傅南陵揽进怀里,笑着说道:想你的时候画的。 画的真好,惟妙惟肖,越看阿岚越好看。傅南陵摩挲着画上的季翎岚。 喜欢就送你。 那我定要裱起来,挂在床头,嘿嘿。 季翎岚一怔,随即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是黑白的,挂在床头,你不觉得不吉利么? 那这一张我好好保存,改天阿岚再给我画一张上色的裱起来。 季翎岚想到了现代新婚夫妻拍的结婚照,道:阿陵,待解决了临国的事,抽空我给你看样东西。 好。傅南陵笑着应声,道:阿岚,我帮你把账目核对清楚了,这一日的进账就是五千两,你到底卖的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铺子一日便赚这么多银子。 卖的稀缺品,只有我这儿有,所以才会日进斗金。 那我以后就跟着阿岚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了。 好,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季翎岚吻了吻傅南陵的额头,道:快歇着吧,都已经后半夜了。 傅南陵抬头亲了亲季翎岚的唇角,心满意足地说道:阿岚,晚安。 晚安。 累了一整日,又熬了大半夜,季翎岚确实有些累,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南陵抬头看着季翎岚,狭长的丹凤眼里是浓浓的情意,小声说道:阿岚,你不忍做的我来做,所有的业障我来背,谁也不能在伤了你之后,还能全身而退,谁都不能! 青竹园内,小德子正坐在隔间打着瞌睡,突然一阵风吹过,小德子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睡死了过去。 一个黑影闪过,临永夜卧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名蒙面的男子走了进来,来到床前躬身说道:参见主子。 临永夜面无表情地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男子答道:高振海已经脱离使节团,现已到达林安城。 可查清楚为何他回国的行程如此之慢么? 据查,使节团每到一座城池,都会受到官员的盛情款待,因此拖慢了行程。 临永夜沉默了一会儿,道:按原计划行事。 男子躬身说道:是,主子。 三日后,傍晚时分交城外,一支马队远远而来,一名中年男子来到马车前,躬身说道:主子,我们已达交城城外,是否进城修整? 马车内,高振海沉吟了一刻,道:天色已晚,进城修整。 是,主子。高章随即扬声说道:主子有令,进城修整。 马队缓缓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因为手续齐全,他们很快便进了城。在城中找了家客栈,高振海吩咐包下了一个院落,这才下了马车。 高平端着托盘,来到高振海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主子,饭菜已经备好了。 进来吧。 高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躬身来到桌前,将饭菜摆上了桌。他抬头看了一眼高振海,见他脸色黑沉,行事更加小心了些,躬身站到一边,等待高振海的吩咐。 蠢货!统统是蠢货!砰的一声,高振海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高平见状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您息怒,气大伤身。 高振海恼怒地说道:老夫一手打下的江山,就要被他们给败光了,我如何不气? 高平连忙说道:是,奴才知错。 高振海见他一副唯唯诺诺地表情,心中更加气恼,道:去,把高章给我叫来。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高平躬身退出房间,不禁长出一口气。 高振海看看桌上的饭菜,将手里的密信放于烛火之上,引燃后看着它烧成灰烬,落进水盆里,这才来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夜晚,高振海所在的小院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高章办事刚刚回来,踏进小院时便感觉不对,门口没有守卫,院子里静的诡异,他不禁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快步走向高振海的房间。他抬手敲了敲房门,道:主子,奴才回来了。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回应,高章再次敲了敲房门,发现房门并没关好,打开了一条门缝,他耐心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刺鼻的血腥味传来,高章连忙看向高振海,发现他正趴在桌上,鲜血正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脚下的位置已经满是鲜血。高章连忙来到高振海身边查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不禁一阵大惊,呢喃道:死死了 高章回神,冲出房间,到其他房间查看,发现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几个值守的守卫,几乎所有人的死状都是一样。 高平高章赫然发现,高平并不在这些人中,再看向桌上的饭菜,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禁心中大怒,咬牙切齿地说道:高平!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高平,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是在去厨房为高振海准备饭菜的时候,不知被谁打晕了,扔在了客栈的杂物房,待他醒来时,已经入夜,刚回到院子就听高章在叫他。他连忙应声,道:我在这儿呢。 高章听到声音,拎着刀就走了出来,看向门口的高平,愤怒地说道:高平,你个混账,猪肉不如的东西,竟敢背叛主子! 高平刚醒,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心里也是一阵恼怒,道:高章,你够了,别仗着主子宠信就目中无人,我 高振海不明不白的死了,院子里的人除了出去执行任务的他,就只剩下高平没死,让他很难不怀疑这一切是高平所为,再加上高平身上的血迹,高章便断定是他所为,见他还在狡辩,气愤之下失了理智,拎着刀就冲了过去。 高平见状心中一紧,大声说道:高章,你想作甚? 高章没有搭理高平的打算,来到近前,拎刀就砍。 高平一边躲闪,一边喊道:高章,你想杀我,你疯了吗? 高平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栽,正巧撞到了高章捅过来的短刀上,噗呲一声,短刀刺穿高平的身体,他惊恐地往下看了看,刚想说话,却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便不甘地软倒在地。 听到动静的店小二好奇之下过来查看,看到高平被杀,高章一身是血站在一旁,手里还拎着把带血的刀,顿时被吓的不清,大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高章一怔,随即上前,想解释清楚。店小二以为他要杀人灭口,慌忙往外跑,还一边跑一边喊,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动静,朝着这边走来,高章见状一咬牙,翻过院墙离开了客栈。 交城知府闻听城中有命案发生,连忙带人前往客栈,待看清死者是高振海时,不禁大惊,连忙书写奏折,派快马进京报信。 两日后,报信的人到达皇都,临天尧接到奏折,怔忪了半晌,随即下旨召瑶华公主进宫。 听雪园内,季翎岚和傅南陵正在书房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传来高威的声音,道:主子,属下有事禀告。 季翎岚应声道:进来吧。 高威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随后又将房门关上,这才来到近前,将手中的密信奉上,道:主子,有密信传来。 密信? 季翎岚怔忪间,傅南陵将密信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禁一阵惊讶,随手将密信递给季翎岚,道:高振海死了。 季翎岚也是一惊,随即接过密信看了看,眼底的惊讶更甚,道:居然有人在你之前截杀高振海,这人会是谁? 傅南陵沉吟了一会儿,猜测道:难道是临国皇帝? 季翎岚眉头微皱,道:倒是不无可能。能知晓高振海离开使节团,又能准确掌握其动向,很有可能是高振海身边出了叛徒。但这个高章我觉得他十有八九是被栽赃陷害。 傅南陵认同地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人替我们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倒是一件好事。 也不知皇祖父得知高振海被杀的消息,该如何做? 表面功夫肯定要做,派钦差前往交城查案傅南陵顿了顿,道:对了,那个交城知府不就是高振海的学生么,他应该是个不错的替罪羔羊。 你的意思是皇祖父会授意钦差将罪名栽赃到交城知府头上?季翎岚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傅南陵当然知晓他为何如此,道:阿岚,我知道你再想什么,但如今这局势,绝对不能心软,否则 季翎岚打断傅南陵的话,道:阿陵,我明白,你不用多说,这就是权势斗争,我既然身在其中,就必须遵守规则。 虽是这么说,但事情果真去他们所料,季翎岚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傅南陵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道:阿岚,你若不喜欢这种生活,那我们便寄情于山水,离开这些尔虞我诈,可好? 第130章 夜晚青竹园内, 临永夜正靠坐在床边看书,突然一阵冷风吹来,烛火摇曳, 一道黑影出现在房内。 分卷(164) 主子, 任务已经完成。 现场可有布置妥当? 回主子,一切按主子吩咐布置妥当。 临永夜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问道:他们的身份可查清? 主子恕罪,他们的身份尚未查清。 连城那边可有他们出现过的痕迹? 回主子, 连城所有的客栈,我们都有打听, 没人见过他们。 临永夜微微皱眉, 沉默了半晌,道:传令傅国的人手,查证他们的身份。 男子一怔,随即说道:主子是怀疑他们几人是傅国人? 临永夜没有说话,淡淡地看了过去。 男子连忙跪倒在地, 道:属下知错, 还望主子恕罪。 临永夜收回目光,道:尽快查清他们的身份,我的耐心有限。 是,主子, 属下遵命。男子躬身推到窗口处, 打开窗子跳了出去。 临永夜将手中的书合上, 看着房中摇曳的烛火, 陷入了沉思。 皇宫临天尧的寝宫内,临天尧将手中的密折递给瑶华公主,瑶华公主双手接过, 仔细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道:高振海死了!是谁杀的他? 临天尧看着瑶华公主的反应,微微摇了摇头,道:朕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短暂的惊讶过后,瑶华公主回过了神,道:父皇,儿臣并未下令暗杀高振海,影卫也未曾离开过皇都。 高振海脱离使节团,就是防备有人刺杀,却还是招致杀身之祸,十有八九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临天尧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能渗透到高振海身边,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应是早有人对他产生杀意,而你我对他的不满,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对方之所以选择这时候动手,大概是觉得出使的机会难得。 瑶华公主认同地点点头,道:父皇,您打算如何做? 临天尧看向宝贵,道:去将萧基给朕叫来。 是,皇上。宝贵连忙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父皇是打算让萧基去调查高振海的死? 交城知府韩修是高振海的得意门生,是他的死忠派,如今高振海却死在他的地盘上,还真是讽刺!临天尧嘲讽地笑了笑,道:韩修和高振海一样,为人谨慎,为高振海做了不少事,朕却抓不到把柄,此事一出,正好是个机会。 临天尧的话若是被季翎岚听到,一定会感慨傅南陵的敏锐。 瑶华公主自然明白临天尧的意思,眉头紧皱地问道:那杀死高振海的幕后之人,父皇便不查了吗? 当然要查。高振海这个老狐狸向来谨慎敏锐,极度爱惜自己的羽毛,惯会笼络人心,以致于这么多年,朕都未能察觉其野心。这人居然能神通广大到轻而易举的将他杀死,足以说明这人的威胁性丝毫不亚于高振海,甚至更高于他,朕自然要找到他。 父皇心中可对谁有所怀疑? 临天尧沉默了一会儿,道:暂时没有。不过有一件事一直让朕非常疑惑。 父皇所说是何事? 高真真的病来的又快又急,短短月余的时间,便已经病入膏肓,瑶儿便不觉得奇怪吗?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不瞒父皇,儿臣也对此产生过怀疑,通常人在突然病重时,脾性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很难接受自己将不久于世的事实,可高真真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很快便接受了自己快死了的事实。儿臣以为是她故意服用了某种药物,装病躲过父皇的责罚,还曾派影卫暗查过,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为其诊治的太医不止一人,除非整个太医院皆被她收买,否则不会所有人的诊断都是一样。 临天尧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沉思了一会儿,道:她之所以很快便接受这样的事实,可能是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瑶华公主按照临天尧的思路,猜测道:那这么说,是有人给她下了毒? 能让她心甘情愿接受这个事实给她下毒的命令,十有八九就是高振海下的。 父皇,高真真病重时,高振海还在出使的路上,似乎不太可能。瑶华公主提醒道。 那就是有人假借高振海的名义,给高真真下了毒。 这那这人就不怕高振海的人察觉吗? 事实上他们确实没有察觉。或许高振海的人现在还和你之前一样,以为高真真是在用药物假装病重,以摆脱幽禁呢。 如此说来,这幕后之人的心机当真深的可怕。 朕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与高家有这么深的仇恨? 瑶华公主也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宝贵的声音,道:启禀皇上,萧大人在殿外求见。 临天尧扬声说道:让他进来。 高府内,接到消息的高严在短暂的震惊后,连忙吩咐道:去,快去请二老爷、三老爷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他们商量。 高府管家高进连忙应声,脚步匆匆地离开。 高振海是高家的天,高振海死了,就相当于天塌了,他们这些人就像是没了主心骨的一盘散沙,早晚被临天尧清理掉。 高严惶恐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突然他顿住脚步,扬声叫道:青鹰,出来! 一阵寒风吹过,烛光摇曳间,一名男子出现在高严的面前,躬身行礼道:青鹰见过大爷。 高严看着青鹰,焦急地说道:你去宫中将老爷子被暗害的消息告知小妹,让她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青鹰平静地提醒道:大爷,小姐现下被幽禁在漪澜殿,身不由己,便是将此事告知小姐,恐怕也无济于事。 高振海的死对高严的打击太大,让他失了分寸,所以才会将希望寄托于被幽禁的高真真身上。他见青鹰如此冷静,不由一阵烦躁涌上心头,道:之前皇上便因岚郡王的事盯上了我们,虽然表面未曾撕破脸皮,却在暗中拔除我们的势力。如今老爷子一死,我们没了主心骨,皇上若是在此时动手,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青鹰,你可别忘了,你们可是老爷子亲手带出来的。 青鹰依旧平静地说道:大爷放心,主子对我们的恩情,我们自不会忘。现下主子被暗害,说不准便是皇上动的手,既然我们注定要与临国皇室为敌,那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能争上一争。 高严一怔,随即说道:你的意思是 大爷别忘了,现今拱卫皇都的三卫,有两卫在我们掌控之中,趁主子被害的消息还没张扬开来,人心未散,我们直捣黄龙,让临国变一变天,机会还是很大的。 高严眼中的惶恐不见,随之被野心和欲望占满,道:你说的不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若来日我能龙袍加身,定不忘你的功劳。 青鹰躬身说道:那属下便在此先行谢过大爷。只是 高严眉头一皱,道:只是什么,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大爷,您可别忘了,高家还有二爷和三爷,就算临国换了主子,这皇位大爷还是早做准备为好。青鹰并未将话说完,却笃定高严能听懂他的未尽之意。 高严的眼神闪了闪,道:青鹰,你这话可有挑拨离间之嫌。 青鹰闻言跪倒在地,道:大爷,这么多年来,青鹰对主子忠心耿耿,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如今甘冒被怀疑的风险,只因青鹰觉得大爷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青鹰愿追随大爷扶摇直上,誓死效忠! 高严眼底闪过得意,弯腰将青鹰扶起,道:能得你的效忠,那是我生平最得意之事,快起来吧。 青鹰感激地说道:多谢大爷赏识!大爷,事不宜迟,若是主子被害一事传扬出去,人心一散,那咱们再行事,可就是事倍功半了。 高严沉吟了一会儿,道:青鹰,你拿我手令,集合两卫人马,今日我们便杀进皇宫,成就我们的宏图伟业。 是,属下遵命!青鹰起身离开,在黑夜中急速前行。 皇宫太子东宫内,马曹林脚步匆匆地走向临凤书的寝殿,门口守着的小宝子见状连忙迎了过去。 马大人,您这般脚步匆匆所为何事? 我有要事回禀殿下,劳烦宝公公通传一声。 马大人,殿下已经歇下,大人若是有事,不妨明日再来。 宝公公,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否则我也不会这个时辰过来打扰殿下。马曹林焦急地说道。 小宝子权衡了一下,道:好,那奴才便帮大人通传一声。 小宝子来到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随即叫道:殿下 敲了半晌,殿内终于有了回应,只听临凤书说道:何事? 小宝子连忙答道:殿下,马统领前来求见,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临凤书醒了会儿神,起身下了床,道:让他进来吧。 小宝子推开殿门,见临凤书正在拿屏风上的外衫,连忙走了过去,将外衫拿在手里,侍候临凤书披上。 马曹林进的殿来,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临凤书挥挥手,道:这么晚了,到底有何要事禀告? 马曹林焦急地说道:殿下,属下收到消息,前骁骥卫统领曹艺坤召集骁骥卫近三千人,朝着皇宫而来。属下恐其图谋不轨,特来报讯。 临凤书的脸色一变,道:三千人?没有本太子的手令,他怎能召集骁骥卫,你这消息可属实? 殿下,此消息千真万确,是卫中亲信冒死来报! 临凤书的脸色变得凝重,从床前桌上的抽屉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马曹林,道:你拿着本太子的手令,去召集其他骁骥卫军士,务必将那些人拦截在皇宫之外! 是,殿下,属下遵命! 马统领!临凤书叫住马曹林,郑重地说道:今日马统领之功,本太子定然铭记。若马统领安然,定加官进爵;若马统领战死,本王子承诺定善待你的家人。 马曹林单膝跪地,道: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临凤书亲自将马曹林扶起,道:今日便拜托马统领了! 属下遵命,殿下保重!马曹林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寝殿。 临凤书看向小宝子,道:快,给我更衣,我要去禀告父皇。 小宝子应声,侍候临凤书更衣,随即便离开东宫,前往临天尧的寝殿。临凤书脚步飞快地来到太和殿前,见宝贵正站在殿外,殿内灯火通明,心下一怔,随即快步上前。 宝贵见他过来,连忙应了上去,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临凤书挥挥手,焦急地说道:我有要事要见父皇,你快去通传。 宝贵见状连忙应声,来到殿前通传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很快,殿内传来临天尧的回应,道:让他进来。 宝贵推开殿门,躬身站在一旁,等待临凤书进门,随即又将殿门关上,依旧守在殿外。 临凤书进入寝殿,见瑶华公主和季翎岚也在,不由一怔,随即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临天尧平静地问道:这么晚了,太子因何事行色匆匆? 临凤书如实说道:父皇,方才马曹林来报,言之曹艺坤竟私自召集骁骥卫三千人,前来皇宫,恐意图不轨,儿臣特来禀告。 临天尧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果真如你所料,这些人一听高振海没了,便要狗急跳墙了。 季翎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本是傅南陵想到的,只是未免暴露傅南陵的身份,季翎岚只能应承下来。 高振海没了?临凤书茫然地看着众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父皇,您的意思是高太傅死了? 两日前,高振海在交城的一家客栈内被杀,今日傍晚朕刚收到消息。临天尧失望地看着临凤书,道:太子,骁骥卫本是你的私卫,如今却被高家利用,成为他们谋朝篡位的工具,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临凤书跪倒在地,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罪。 瑶华公主见状帮临凤书辩解道:父皇,皇兄也是受人蒙蔽,一时不查才酿成大错,还请父皇莫要太过苛责。 朕已经提醒过他,高真真既能对阿岚动手,便说明他们的野心不止于此,但他可听进去半句?除了给骁骥卫换了一个统领,他还做了什么?临天尧越说越气,道:骁骥卫统共五千军士,却有多半听从高家的号令,自己的私卫都无法治理好,又怎能治理好偌大的临国? 临凤书惭愧地垂着头,道:儿臣无能,让父皇失望了,还请父皇责罚。 今日好在阿岚敏锐,朕才能及时做出应对,否则皇宫被你的私卫攻陷,高家的人登上皇位,你还有何颜面面对临氏的列祖列宗?咳,咳咳临天尧气得咳嗽了起来。 季翎岚连忙上前,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临天尧,劝道:皇祖父息怒,气大伤身,阿岚刚刚为您调理好身子,可不能前功尽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舅舅不过是老虎打了个盹,才让那些跳梁小丑得了逞。经此一事,阿岚相信舅舅的瞌睡肯定没了,以后定能像皇祖父一样,让咱们临国富强昌盛。 季翎岚的比喻奇特,听得临天尧一阵好笑,心中的怒气也驱散不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嗓子顿觉舒服了些,道:太子,朕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不要再让朕失望。 分卷(165) 临凤书应声道:是,父皇,儿臣定全力以赴,不再让父皇失望。 起来吧。 谢父皇。 季翎岚躬身说道:皇祖父,阿岚担心父亲安危,想去助其一臂之力,还请皇祖父恩准。 好,阿岚一片孝心,朕怎能阻拦,你去吧,定要注意安全。 多谢皇祖父。 瑶华公主忍不住叮嘱道:阿岚,外面不再是繁荣的街道,而是生死相见战场,面对敌人切记不要心软,定要保证自身安全。 母亲放心,阿岚明白。 季翎岚没再多说,转身退出寝殿,率领百名影卫,朝着宫门所在的方向疾行而去。 年迈的季擎再次穿上盔甲,手握□□坐在马上,躲在阴影处,看着狂奔而来的骁骥卫,眼神一冷,扬声说道: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 季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高严见状心里一惊,连忙叫道:不好,有埋伏,撤! 高严调转马头就想往回跑,却发现身后的路已被堵住,马上之人正是有战神之称的季明秋。他手握长刀,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高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 季擎和季明秋包夹而来,将高严带来的万余人包了饺子,两方人马很快陷入混战。兵刃的碰撞声,高昂的喊杀声,凄厉的哀嚎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将夜的寂静驱散,皇都百姓战战兢兢,唯恐殃及自己,躲在家中不敢出声,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季翎岚来到宫门口时,双方正在激烈交战,眼看着季擎和季明秋占据了上风。季翎岚便带人上马,赶回公主府。 季翎岚远远地便听到一阵喊杀声,原本寂静的公主府,变得喧闹,甚至还起了火。季翎岚顾不得其他,马鞭狠狠挥下,抽在战马身上,马儿吃痛,猛的窜了出去。 来到门前,季翎岚再次挥动马鞭,马儿直接跳过门槛冲进了公主府。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季翎岚心里一揪,语气冰冷地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杀无赦! 跟随而来的影卫跳下战马,朝着蒙面人扑了过去。 季翎岚纵马来到听雪园门口,跳下战马冲了进去,一边躲闪,一边扬声叫道:阿陵,你在哪儿?阿陵,你在哪儿? 李悠然听到季翎岚的呼喊,连忙应声道:殿下,陵公子在青竹园。 季翎岚眉头微皱,看着面前的蒙面人,拎着刀就扑了上去,随即两人便打在了一处。公主府被毁,彻底惹怒了季翎岚,他不在有所顾忌,几个照面便蒙面人斩于刀下。 陆陆续续有影卫加入其中,听雪园已经得到控制,季翎岚连忙朝着青竹园奔去。 拎着短刀,季翎岚冲进了青竹园,一边挥刀挡住蒙面人的攻击,一边寻找着傅南陵的下落。 阿陵,你在哪儿?季翎岚焦急地喊着:婷儿,表哥,你们在哪儿? 阿岚,我在这儿!傅南陵站在卧房的门口,朝着季翎岚挥手。 哥,我们都没事,你别担心。听到季翎岚的声音,季娉婷也跟着来到门口。 季翎岚心中一喜,挡开蒙面人的攻击,便朝着卧房的方向移动。 听到他声音的不止傅南陵等人,同样还有敌人,领头的高磊握着长剑,指向季翎岚,道:谁能杀了岚郡王,赏黄金百两。 蒙面人一听纷纷放弃面前的对手,朝着季翎岚的方向冲了过去。 傅南陵面色难看地看着众人,道:你们敢动他,我就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哥!季娉婷见状大惊,连忙掏出袖袋里的哨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并不动听的旋律响起,随之而来地是一阵蜂鸣声,紧接着在火光的映照下,人们看到半空中飞着的密密麻麻的黑点。 快跑!是毒蜂!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蒙面人动作一顿,待反应过来时,追踪蜂已经来到近前,随即便听到一阵阵哀嚎声。 蛇,好多蛇! 人们纷纷朝着地面看去,成百上千条蛇在地上快速游动,弓起身子便朝着面前的人扑去,顿时又响起一阵哀嚎声。 嗷呜! 响亮的虎吟响起,一只黑黄相间的老虎在蛇群后面出现,它缓缓地朝着众人走来,金色的眼睛闪着冷森森的光。一个前扑,便将来不及反应的蒙面人扑倒在地,随即咬断了他的脖子。 随着哨声的持续吹奏,一只只动物出现在众人眼前,偌大的公主府转眼间变成了动物园,交战的双方有默契的停手,手忙脚乱的离开它们的攻击范围。 眼看着这么多蛇游了过来,季翎岚刚想躲,却连那些蛇自动绕过他,朝他身后游去。季翎岚一怔,随即想起他身上的小白。之前,来临国时,他将小白留给了傅南陵,让他留在身边防身。傅南陵一开始还很排斥,后来一想季翎岚,就将小白提溜出来,久而久之,他不仅克服了对蛇的恐惧,还主动开始投喂。傅南陵来临国,自然也带上了小白,只是小白在季翎岚以后,就直接离开傅南陵,投进了季翎岚的怀抱,无论傅南陵怎么诱惑,它就是不离开,这让傅南陵非常郁闷,这千里迢迢的带来个情敌,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季翎岚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蛇,头上的追踪蜂,以及威风凛凛的老虎,憨头憨脑的野猪,以及凶残的饿狼,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傅南陵等人身边。 看着凄惨无比的蒙面人,季翎岚不禁在心中感慨:好家伙,海陆空三军齐备,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第131章 公主府一下子变成动物园, 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纷纷避让。那些蒙面人遭了殃,被蜂群蟄了以后, 又被毒蛇咬, 幸运的毒发身亡,免受痛苦, 不幸地倒在地上,活生生看着自己被猛兽撕碎。 傅南陵回神, 紧张地看向季翎岚,上下打量着说道:阿岚, 你可曾受伤? 季翎岚摇摇头, 道:不曾。你们如何,可有人受伤? 没有,幸亏表哥身边有暗卫保护,否则还真说不准。傅南陵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临永夜,笑着说道:这次还真是要多谢表哥。 傅南陵自季翎岚离开公主府, 就带着人去了临永夜的院子, 一副柔软小白兔的模样寻求保护,死皮赖脸地待在青竹园。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很快便有人攻进了公主府,府中的侍卫拼死反抗,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 他们双拳难敌四手, 眼看着公主府就要陷落。 就在高磊带人攻进青竹园时, 一批青衣人突然出现,将众人拦在了青竹园外,就听临永夜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杀无赦! 众人僵持间, 季翎岚带人返回,高磊将目标转移到他身上,季娉婷慌乱中回神,这才想起她在兽园里养的宝贝。 季翎岚看看与蒙面人交手的青衣人,笑着说道:阿陵说的没错,这次多亏了表哥。 突然一支□□飞来,目标正是讲话的季翎岚,傅南陵眼底惊恐乍现,身子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季翎岚身前。季翎岚察觉异常,一个旋身将傅南陵抱在怀里,再去躲已经来不及,只能尽量错开身子,让开致命要害。 噗一声轻响,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季翎岚转身看去,只见临永夜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身前,身子正慢慢地向地面倒去。 表哥!季娉婷紧张地叫出声。 季翎岚松开傅南陵,手疾眼快地抱住临永夜倒下的身子,紧张地看向他的伤口,见只是射中肩膀,稍稍松一口气,道:表哥,你忍忍,我带你进去治伤。 临永夜扬起嘴角笑了笑,道:幸好,幸好 临永夜说完便晕了过去,季翎岚连忙将他抱起,道:向晚表哥,快来给他治伤。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的背影微微皱眉,李向晚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紧跟着走了进去。傅南陵看了一眼刘曦和高斯,也跟着走了进去。 季娉婷拿起哨子再次吹了起来,动物们听到哨声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的尸体,而高磊却不知所踪。季娉婷去兽园安置好动物们,这才命令道:清理战场,叛乱者,杀无赦。 公主府的侍卫和青衣人看向季娉婷的眼神满是敬畏,纷纷应声道:是,郡主,属下遵命! 季娉婷没再所说,转身走向临永夜的卧房。 季翎岚将临永夜小心地放在床上,让开床边的位置,李向晚走到床前查看伤口,道:还好,这弓弩的威力不强,并未贯穿肩膀。阿岚,你过来抱住他的身子,我要帮他拔出□□。 季翎岚刚想应声,就听傅南陵说道:我来。阿岚,现在公主府还是一团乱,需要你主持大局,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忙你的。 季翎岚看了看临永夜,道:好,这里交给你们,我带人布置防御,以免他们再杀个回马枪。 放心去吧,这里有表哥在,世子不会有事的。 季翎岚没再犹豫,转身离开卧房,带着人清扫战场,加强公主府的防御。 李向晚看着傅南陵,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坐到床上,抱住他的身子,我拔箭时,尽量保证他的身子不动,可明白? 好。傅南陵按照李向晚的吩咐,将临永夜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从后面环住他的身子。 李向晚从医药箱内拿出干净的白布和伤药,做好准备后,他用清水净了净手,握住箭尾干脆利落地拔了出来。随后在伤口处快速撒上伤药,用干净的白布按压住伤口,直到不再渗血,才重新撒上伤药,进行了包扎。 李向晚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的病还未好,又受了伤,这身子若是想养好,恐怕要到来年春日了。 傅南陵将临永夜放倒在床上,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道:表哥,他这伤是替阿岚受的,就麻烦你好好帮他调理身子,以免阿岚心生愧疚。 放心吧,即便你不说,身为医者,我也会这么做。李向晚来到桌前,拿出纸笔书写起来,随后将药方递给小德子,道:以前的方子不用了,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三次,每次饭后服用。 小德子连忙接过药方,应声道:多谢李公子。 小德子匆匆忙忙地跑出卧房,完全忘了公主府现在还处于混乱的状态,好在他出门时遇到了季娉婷,季娉婷问明他的去向后,派人保护他去抓药。 宫门口的战斗在天明才算结束,闯宫的高严被活捉,他带领的上万名军士,在与季擎父子交战时,突然有一半倒戈。不仅高严措手不及,就连季擎父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季明秋很快回神,让那些倒戈的军士放下手中兵刃,有专人看守。剩余叛军见状军心涣散,很快便在守卫军的攻击下溃不成军。真正在抵抗的,只有高府私养的近千名死士,也是因为他们悍不畏死,才生生将战斗拖至天明。 高严见全军覆没,已无翻身可能,举剑便想自杀,却被季擎用□□扫至马下,并一拥而上的守卫军团团围住,三两下捆成了粽子。高严面如死灰,他已预见了自己的下场,后悔听信青鹰的话,做了此等蚍蜉撼树的蠢事。 青鹰,我高严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隐藏在守卫军中的青鹰,轻蔑地笑了笑,悄无声息地离开。 临天尧和瑶华公主一夜未曾合眼,等待着季擎父子的消息,直到天光大亮,季擎才带人过来禀告。 启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将叛军击溃,抓捕叛臣吏部侍郎高严,听后皇上发落。 临天尧走到殿中,亲自将季擎搀扶起来,道:季爱卿辛苦,快快请起。 多谢皇上。季擎起身,躬身站在一侧。 临天尧感慨地说道:朕继位以来,发生两次叛乱,均是爱卿为朕平叛,保朕皇位安稳,爱卿的功劳,朕铭记于心,定不相忘。 皇上言重,微臣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是本分。 季擎说话恪守为臣的本分,没有丝毫逾矩之处,这也是他这么多年稳坐国公之位的缘由。 临天尧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再多说,扬声说道:来人,将高严给朕带上来。 是,皇上。 门外的骁骑卫将五花大绑的高严带了上来。 高严披头散发,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临天尧冷眼看着他,见他如此模样,轻蔑地笑了笑,连问都懒得问,道:来人,带下去,押入死牢。 瑶华公主见季明秋进殿,却不见季翎岚的身影,心里一紧,连忙问道:阿秋,你可见到阿岚? 季明秋一怔,随即说道:阿岚不是在宫中么? 昨夜阿岚带人去帮忙,你没看到他? 没有,昨日混战,或许我没留意。瑶儿别着急,我现在便派人出去寻找。 阿岚身边有近百影卫保护,定不会有事,瑶儿不必着急。 瑶华公主脑中白光闪过,突然说道:公主府,高家兄弟若要控制皇城,定会攻占公主府。公主府只有少许守卫,永夜和婷儿还在府中,阿岚定然是驰援公主府了。父皇,大局已定,儿臣便先回府看看。 是朕的疏忽,你和明秋带人回府,宫中有朕和太子便可。 瑶华公主没再多说,和季明秋一起,快马加鞭赶回公主府。 季明秋看向瑶华公主,道:瑶儿莫要担忧,阿岚已不是稚儿,身边还有近百名影卫,定不会出事。 十三年前同样的事已发生过一次,可我居然瑶华公主没再多说,扬起马鞭抽在马上,战马吃痛,一下子蹿了出去。 季翎岚清理完公主府,确保安全无虞后,正打算进宫,就听人回报瑶华公主回府。季翎岚一怔,随即迎了过去。 阿岚!瑶华公主快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季翎岚,紧张地问道:阿岚,你可受伤,婷儿和永夜他们呢? 季翎岚如实说道:母亲,我没事,只是表哥为救我,被叛军射中肩膀,现在正在房中昏迷,还未曾醒来? 永夜受伤了,伤的重不重?瑶华公主连忙问道。 分卷(166) 向晚表哥已为表哥诊治,言之并未伤及筋脉,不算严重,只是表哥之前的病还未好,现下又受了伤,身子恐怕要调养些日子才能恢复之前的状态。 瑶华公主闻言不禁松了口气,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明明十三年前已发生过一次,现今却又重蹈覆辙。若不是阿岚及时赶回,恐怕要酿成大祸。 季翎岚劝慰道:母亲,人无完人,总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若是您事事周全,那阿岚岂不是没有表现的机会。更何况此次公主府能安然无恙,靠的不是我,而是婷儿和表哥。 婷儿和永夜?瑶华公主疑惑地看着季翎岚。 季翎岚将昨夜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了一遍,笑着说道:母亲日后再不要说婷儿不务正业了,昨日若不是她,恐怕我们将面临一场恶战。 瑶华公主和季明秋对视一眼,笑着说道:没想到婷儿的兽园还有如此用处,确实让人意外,以后定让人好好饲养。 母亲,昨日夜闯公主府的人虽死了大半,却也逃了不少,而且据婷儿辨认,并未发现高家人。 昨夜皇都便已封城,他们一个也逃不了。瑶华公主转身看向季明秋,道:明秋,城中还需你坐镇,便去忙吧,这里有我。不过若是有空,就在衙门里歇会儿,定要注意身体。 好。季明秋看向季翎岚,道:阿岚,照顾好瑶儿。 父亲放心,阿岚定照顾好母亲。 季明秋没有耽搁,转身离开了公主府。 阿岚,你随我去看看永夜。 是,母亲。 瑶华公主小声问道:阿岚,阿陵的身子如何,昨日可曾受伤? 多谢母亲关心,阿陵的身子被向晚表哥调养的不错,已经许久不曾犯病。昨夜阿陵早早便躲到了青竹园,有表哥的暗卫保护,未曾受伤半分。 暗卫?瑶华公主皱了皱眉,道:我怎不知永夜身边有暗卫? 季翎岚脚步一顿,随即说道:或许是太子舅舅为表哥培养的私卫。 瑶华公主点点头,道:倒是有可能。 季翎岚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不禁想起傅南陵和李向晚之前的提醒。可一想到昨夜临永夜奋不顾身地替他挡箭,他这心里又开始纠结。 瑶华公主和季翎岚刚走进青竹园,就碰到了傅南陵。 傅南陵眼睛一亮,三两步走了过来,打招呼道:见过公主。阿岚,你来了。 见傅南陵的唇色有些发青,季翎岚连忙说道:阿陵,你的身子不好,昨夜不曾合眼,赶紧回去歇着。 阿岚不也一夜未睡么,你看你这眼底青黑一片。 眼看着小两口旁若无人的说着话,瑶华公主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阿岚,阿陵身子不好,你便陪他回去歇着吧。 那母亲 放心吧,我看看永夜,也回去歇着,想来那些人现今已经自顾不暇,不会再卷土重来。 好,母亲,那我便送阿陵回去,若有事,母亲直接派人去叫我便可。 傅南陵笑眯眯地小声说道:多谢母亲体谅。 两人闻言均是一怔,瑶华公主率先反应过来,拉起傅南陵的手拍了拍,笑着说道:既是一家人,便不用说两家话。 傅南陵看了季翎岚一眼,眼睛笑成了月牙,道:是,母亲。 回吧,好生歇着,注意身体,需要什么尽管和阿岚说。 傅南陵应声,与瑶华公主告退后,和季翎岚一起回了院子。 季翎岚随口问道:阿陵,表哥的伤怎么样了,可曾清醒过?傅南陵抱住季翎岚的腰,道:阿岚是否觉得亏欠与他? 季翎岚回抱住傅南陵,无奈地说道:表哥救了我,还为我受了伤,我自然觉得亏欠。怎的,阿陵这是又吃醋了? 傅南陵诚实地说道:他替你受了伤,我承他这份情,有机会定会报答,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该给他拐走你的机会,我自然要吃醋。 季翎岚点点头,道:表哥身体孱弱,还奋不顾身地救我,这份情义确实该铭记。 阿岚!傅南陵吃醋地伸手戳了戳季翎岚的胸口,道:我不管,阿岚的眼里心里就只能容得下我,其他人都不成。 季翎岚捉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玩笑着说道:皇上饶命,奴才知错,奴才的心小得很,只容得下皇上一人。 傅南陵满意地扬起嘴角,道:这还差不多。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道:现如今高家这棵大树已经轰然倒塌,我的威胁也已经不负存在,以后便不必再这般小心翼翼,待皇都解封,我便带阿陵四处游玩,领略领略临国皇都的风土人情,如何? 傅南陵犹豫了一瞬,道:阿岚不觉得奇怪么? 傅南陵说话没头没尾,让季翎岚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哪里奇怪? 临永夜。一个不受宠的世子,怎会有那么多暗卫保护?就算那是太子给他养的私卫,也不至于出门带那么多人吧,你不觉得他就像是明知今晚会有事发生一样。傅南陵毫无保留地说出心中的疑惑。 这个确实有些反常。季翎岚微微皱眉,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之前我们遭遇过暗杀,表哥多调些人过来保护,倒也说得通。 傅南陵见季翎岚为临永夜辩解,心里酸的直冒泡,道:是是是,人家刚刚为你挡了箭,你维护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季翎岚听得一阵哭笑不得,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况且,高家可是一直都支持太子,高振海更是他的外祖,高家怎么着也不会对他动手,他为何要带这么多人在身边,而且还与高家的人拼死拼活? 这个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通,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临永夜古怪得很。 季翎岚无奈地应声,道:好好好,阿陵说古怪,那就是古怪,我一定时时防备,处处小心,保证不会被旁人拐走。忙活了一夜,实在乏得很,我们还是洗洗睡吧。 看看季翎岚发黑地眼眶,傅南陵心疼地摸了摸,道:好,让高威打点水,擦洗擦洗便睡吧。 吩咐高威打了水,傅南陵和季翎岚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躺上了床,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临天尧下令封城三日,搜索高家余孽,一时间整个皇都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唯恐与高家扯上关系。接连半月,法场上的鲜血就从未干过,谋反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不止高家人连坐,但凡与高振海有牵连的都没能逃得过。 季翎岚躲在公主府,和傅南陵一起忙活美人坊的事,刻意回避着这方面的消息,可即便不去问,他也能想象,每日的心情都沉甸甸的。 傅南陵了解季翎岚,明白他最听不得这种事,便想着法地逗他开心。季翎岚也清楚他的心思,心里感动之余,对傅南陵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阿岚,这美人坊真是个聚宝盆,我们这一月才开店半月不到,便净赚三万两。而且订单越来越多,都已经排到三个月以后了。要不我们在别的城池多开几家分店吧? 我们做的就是饥饿营销,若是产品多了,便不值钱了。季翎岚想了想,道:开分店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供货问题。 自从美人坊开张,店内所卖的化妆品供不应求,供应商的供货不成问题,问题是唐棠如何将货品带进解剖室,而不被人怀疑。 说起供货,阿岚,我怎么从未见你做过,也未见你出府取货,你那些化妆品是从何而来?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阿陵,有些事我还不能对你说 傅南陵见季翎岚脸上浮现为难之色,连忙说道:阿岚无需为难,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说不说的都不打紧。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认真地问道:阿陵,你当真不介意么? 傅南陵摇摇头,同样认真地回答道:只要阿岚心里有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季翎岚感动地将他抱紧,道:阿陵,总有一日我会像你坦白我的一切。 好,我等着。 皇宫漪澜殿内,高真真正拿着一块碎瓷片,在墙上刻画着。她已经被困在这里五十四天,偌大的漪澜殿内,只有她一个人,除了每日送饭的老嬷嬷外,没人看看过她,她也已经有近两个月未曾和人说过话。往日里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如今已经变成面容枯槁半人半鬼的模样,再不似之前那般盛气凌人。 高真真爬到床上,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空荡荡的宫殿更添几分寒冷,她只能尽量将自己缩紧,才能稍微感到一点点温暖。 她本以为自己成了弃子,这一身的病都是父亲在惩罚自己,被再度关进漪澜殿后,她以为会很快死掉,可事实确实她之前的病症在慢慢好转,那种即将油尽灯枯的感觉也在渐渐消失。只是在这个寂静又阴森的宫殿待久了,她的四肢关节开始一阵阵的疼,尤其是最近刮起了北风,一日比一日的冷,她的关节每日都像被刀割一样,那滋味简直痛不欲生。 母妃。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正忍受痛苦的高真真神色一怔,猛的掀开头顶的被子,朝着床边的临永夜看去,死灰般的眼睛有了光亮,她欣喜地说道:夜儿,你来了,你是来接我出去的,对不对? 临永夜摇摇头,愧疚地垂下头,道:母妃,对不起,我没用,不能劝说皇祖父放您出去。 高真真神情一滞,眼底的欣喜变成恼怒,骂道: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到,我养你何用! 临永夜不安地揪着衣角,轻声说道:母妃,对不起,夜儿让你失望了。 高真真激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抓着临永夜的手臂,道:夜儿,你是世子,未来的皇太子,只要你肯求皇上,你好好求求皇上,他就会像上次一样,放母妃出去。 临永夜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惶恐地说道:我求了,我跪在地上乞求皇祖父饶了母妃,可皇祖父将我赶了出来,他说外祖父罪犯谋反,不杀了母妃,已是看在我的份上。 罪犯谋反?高真真怔怔地看着临永夜,半晌后才回过神来,问道:那你外祖父呢,你舅舅呢? 图谋造反,株连九族,若不是我是世子,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们都死了?高真真下意识地松开临永夜,怔怔地站在原地。 都死了,高家所有人,三百零八口,全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 高真真神情呆滞地呢喃着这三个字。 第132章 母妃, 高家只剩下你还活着,我拼尽全力才救下了母妃。临永夜期待地看着高真真,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拼尽全力, 就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句夸赞。 死了都死了哈哈,死了好, 死了好啊!高真真突然大笑了起来,道:父亲, 你谋算了半生,甚至不惜毁掉女儿的幸福, 换来的却是满门抄斩, 你可曾想过有这么一日,哈哈,哈哈 母妃,外祖父不是皇祖父杀的。 临永夜淡淡地一句话,让陷入癫狂的高真真回神, 她看向临永夜, 问道:不是皇上杀的?那是谁? 外祖父在出使回来的路上,路过交城时,在客栈里被人暗杀。 客栈里?那为何皇上会给高家按上谋反的罪名? 大舅舅在得到外祖父被暗杀的消息后,便以为是皇祖父动的手, 随即调动兵马, 进宫皇城, 结果被季擎父子拦截在宫门外, 全军覆没。 蠢货!父亲被杀,不知韬光养晦,却如此冒进, 岂不正中皇上下怀,给了他除掉高家的理由。高真真气急败坏地骂着。 过了好一阵,高真真方才转头看向临永夜,问道:高家当真没人了么? 临永夜在高真真不安的注视下,如实说道:高家只剩母妃一人。大舅舅和二舅舅被凌迟处死,一共割了三千三百刀。三舅舅中了蛇毒,被找到时已经毒发身亡,皇祖父命人将他的尸体扔进了婷儿表妹的兽园,被里面的猛兽分食,连骨头都没留下。 高真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着高严和高聪的惨状,被吓的踉跄地退了两步,摔倒在地上。 临永夜连忙上前,将高真真扶了起来,关心地问道:母妃,你没事吧,可摔疼了? 高真真看着临永夜,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惊恐地说道:夜儿,我的夜儿,你快想办法救救母妃,母妃不想死,母妃不想再呆在这儿,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救母妃出去的,对不对? 临永夜温柔地笑着,道:母妃放心,皇祖父答应过我,不会牵连母妃,您不会死,您会在这里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 看着临永夜脸上的笑,高真真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她松开临永夜,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道: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临永夜怔怔地看着被松开的手,道:我跪在皇祖父的寝殿外,整整一日一夜,皇祖父才答应我,不会因高家的事牵连母妃。母妃,我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何你还是不喜欢我? 高真真闻言心里涌起愧疚,走上前握住临永夜的手,温柔地说道:夜儿,你是母妃的儿子,是母妃的依靠,以前母妃或许对你严格了些,那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得到皇祖父的重视,在你父皇继位后,你能顺利地坐上太子之位。夜儿应该明白,母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临永夜抬头看向高真真,道:那仙儿呢?为何母妃对她宠爱有加,从不勉强她做任何事? 高真真微微皱眉,道:仙儿是女子,早晚是要嫁人,不必要求过高。 分卷(167) 是吗?临永夜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真真,道:母妃,若让你在我与仙儿之间选择一个,不被选择的那个就会死,你会选择谁? 高真真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心底涌起一股不耐烦,道:夜儿,你怎么了,怎的问出这般蠢的问题? 母妃会选谁?临永夜执拗地看着高真真,重复地问道。 高真真见临永夜的神色不对,道:夜儿,你是母妃的儿子,是母妃以后的依仗,母妃当然会选你。 母妃选我,那便杀了她吧。临永夜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 高真真顺着临永夜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蒙着脸,身上扛着一名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那蓝色衣裙高真真认得,是她送给临仙儿的生辰礼物,是用流云锦所制,上面的海棠还是她亲手绣的。 高真真蹒跚着上前,来到男人身边,伸手想去抓,却被男人轻巧地躲开了。高真真愤怒地看向临永夜,说道:你把仙儿怎么了?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快把她放下来! 临永夜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当即松了手,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临仙儿却没有半点反应。 高真真连忙扑了上去,将临仙儿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叫道:仙儿,你醒醒,仙儿,快醒醒。 无论高真真怎么叫喊,临仙儿都没半点反应,她抬头看向临永夜,质问道:你究竟把仙儿怎么了? 母妃放心,她只是被喂了些安神药,睡得有些沉而已。 高真真闻言松了口气,道:夜儿,你究竟要做什么? 刚才母妃不是选了我么,我说过不被选择的那个,就只有死路一条。临永夜从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道:母妃,为了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杀了她。 高真真一怔,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临永夜,道:仙儿可是你的亲妹妹,自小她与你最为亲近,你居然要杀她? 她自小受尽宠爱,而我却尽受冷落,即便我再努力,做得再好,在你们眼里永远只看得到她,我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临永夜蹲下身,与高真真平视,道:母妃,你说这是为何? 高真真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临永夜接着说道:只因我身体孱弱,还是我过于听话? 夜儿,以前确实是母妃不对,是母妃对你疏于照顾,以后母妃定会弥补,只要你帮母妃离开这里,母妃定会好好疼爱你。高真真从未想过临永夜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念,她不能理解,她觉得她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临永夜,可事到如今,她能指望的只剩下临永夜,为了能从这里出去,她可以放下身段。 临永夜看着高真真,神经质地笑了笑,站起身道:母妃,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临永夜脸上的笑再次让高真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看着他,并未出声。 我时常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母妃亲生的。 高真真的身子一僵,眼底的惊讶一闪即逝,却被临永夜轻易地捕捉到。 临永夜笑着问道:母妃,我是你亲生的么? 高真真不悦地说道:夜儿,你糊涂了么,怎会问出这种问题。 二十年前,母妃和太子侧妃常氏一同有孕,后来常氏在母妃临盆前,给母妃下了毒,以致于体内的胎儿也跟着中了毒。足月生产后,却发现余毒未清,生下的孩子自小便体弱多病。母妃,我说的可对? 这是太子东宫人尽皆知的事,有何不对? 人尽皆知?临永夜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空荡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的阴森。 高真真看着他,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 知晓当年真相的,除了母妃,其他人都死了,所谓人尽皆知的事,也不过是母妃刻意捏造的事实。 临永夜,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养育你十几年,即便对你疏于照顾,你也不能不认我这个母亲。高真真面色阴沉地说道:当年的事,你父王也知情,若你不信大可去问你父王。 父王?在皇祖父身边安插眼线,收买皇姑姑的近侍,甚至将手伸到了傅国,这些事父王又知道哪件? 高真真震惊地睁大眼睛,随即问道:你是如何知晓? 皇祖父身边的乌兰、石敏,皇姑姑身边的巧意、林奇,父王的骁骥卫统领曹艺坤、副统领张周,远在傅国京都的常林,以及林安城的孟亮等等,不都是母妃安插各处的眼线吗? 高真真没有否认,也并未承认,只是看向临永夜的眼神里满是防备。 母妃,若你是男子,那高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到底想说什么? 母妃这般聪明,我想说什么,您怎会不清楚。临永夜顿了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二十年前,母妃和常氏一起有孕不假,只是在母妃怀孕五个月时,一次外出不慎摔倒,以致于孩子未能保住。母妃唯恐常氏剩下孩子取代你的地位,你便听取了刘嬷嬷的建议,一边佯装若无其事,一边暗中在皇都寻找合适的孕妇,以待她临产后,将孩子偷梁换柱。 高真真虽然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异常震惊。 眼看着常氏的肚子一日一日的大了起来,母妃心里的嫉妒和不甘愈发强烈,于是就命令刘嬷嬷给常氏下毒,为了摆脱嫌疑,母妃同样喝下了毒药,只是有解药的你丝毫不怕,还倒打一耙,反诬陷常氏为你下毒。常氏只是一个侧妃,家中势力不大,怎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高家,常氏的父亲为了前途,逼迫常氏认下罪名,被父王废了侧妃的名分。在苦寒的冬日,被幽禁在森冷的漪澜殿,直到她生下孩子。常氏当年生下的并不是死胎,她也不是自杀而亡,是被人勒死后,吊在了漪澜殿的梁柱上。临永夜一边说,一边抬头看向殿中的梁柱。 高真真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烛光摇曳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挂在她的头顶。高真真被吓的大叫,松开临仙儿,仓皇地爬到了角落里。她想移开视线,眼睛却不听使唤,只见被吊着的那个女人突然动了一下手指,紧接着是手臂,随着一阵毛骨悚然的由喉咙里发出的怪声后,那女人猛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抽动了起来,惨白的双手紧紧抠着勒在脖子上的白绫,尖利的指甲刺进皮肉,鲜血顺着她的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高真真惊恐地看着,呢喃着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临永夜呲笑一声,道:母妃,你可知外祖父是谁暗杀的? 高真真一怔,随即看向临永夜,奇迹般的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体,道:是谁? 是我。临永夜脸上的笑更加灿烂,道:不止外祖父,还有大舅舅、二舅舅,以及三舅舅,他们的死多少都与我有关。 高真真不敢置信地看着临永夜,她没想到她所有的一切,都毁在这个亲手养大的孩子身上。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心中升起,高真真怒吼着朝临永夜冲了过来,道:你个小畜生,我要杀了你!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结实的白绫断成了两半,吊在上面的女人重重地砸在地上,随即扭曲着身子爬了起来,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高真真,长长的舌头吐在嘴巴外面,露出尖利的獠牙,四肢着地,慢慢地朝她爬了过来。 高真真恐惧地睁大双眼,直觉得眼角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嘴巴和眼睛一样不受控制的越张越大,嘴里的舌头一点一点的向外伸出,就像有一只手在死死的拽着,随着女人越来越近,她的舌头越伸越长,慢慢的,高真真看到了自己伸出的舌头,她想说话,她想大叫,可是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啪,一声微弱的撕裂声在耳边响起,高真真伸长的舌头被连根拔起,掉在了地上。那女人爬到了舌头旁边,伸手抓了起来,塞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来。 看着高真真被吓得两眼呆滞,眼睛里没了神采,临永夜嘴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他就是常氏生下来的那个男婴,高真真不止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还害得他一辈子只能做个废人,这刻骨的仇恨,早早地埋在心底,他要摧毁这个女人所有的一切,让她受尽折磨,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那日的宴会,原本高真真是想让他和临仙儿设法将季娉婷和季翎岚分开,可当临永夜看到季翎岚那一刻,突然想起了那碗馄饨,于是他改变了注意,决定给季翎岚一个机会,挡掉了那碗被下了剧毒的醒酒汤。只是他并没有提醒季翎岚,下毒的人就是林奇,他就是想看看季翎岚到底能否逃过这一劫。 在他听到禀告,季翎岚被林奇一剑穿胸失踪之后,他还觉得有些可惜,没想到季翎岚却活了下来,而高真真直接被震怒的临天尧关进了漪澜殿。虽然被高真真狠狠训斥了一顿,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不满,但临永夜丝毫不后悔,季翎岚的出现让他死水般的生活,增添了活力。 高真真在漪澜殿内突然重病,也是他让人在她的吃食中下了毒,他就是想利用这次的机会,挑拨高真真与高家的关系,让高真真错以为是高振海给他下的毒,让她在自认生还无望的情况下破釜沉舟,所以才有了那天的王侧妃之死。也就是那次,让临凤书彻底对高真真失望,在明知她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亲自下令将她幽禁至漪澜殿。 高真真一辈子争强好胜,唯独对临凤书付出了真心,同样被幽禁漪澜殿,临凤书亲自下令,对她来说意义完全不同。而让高真真彻底失去临凤书,只是临永夜复仇的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暗杀高振海,怂恿高严逼宫,再控制骁骥卫反水,以致于高严被擒,高家被诛九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而青鹰一直都是他的人,是他埋在高家的钉子。 第三步便是今日,他在进殿之前就已经让人在大殿当中燃起了曼罗兰香,曼罗兰是一种黄色的花,它的香味能使人致幻,提炼的药粉燃起来后,效果更甚。他一步一步地揭示真相,一点点的击溃高真真的神经,最后彻底让高真真崩溃,失去神智。 临永夜的目光看向地上的临仙儿,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临仙儿是高真真的亲生女儿,从小娇生惯养,高真真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她。他原本想在今日,在高真真的面前亲手杀了她,只是这么多年的陪伴,他终究还是没忍心下手。 临永夜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而就在这时,高真真拿起了临永夜扔在地上的匕首,面容狰狞地朝着地上的临仙儿走去,嘴里不停的呢喃着:我的,太子妃是我的,皇后是我的,太后也是我的,谁都别想跟我抢,谁都不行,不行! 临永夜转身看去,只见高真真跪坐在临仙儿的面前,高举着匕首,狠狠地朝着临仙儿刺了下去。 不要!临永夜连忙大喊,道:快,阻止她! 可惜已经晚了,高真真的匕首刺进了临仙儿的身体,一刀接着一刀,直到殿外的青鹰飞身进来,将高真真一脚踢开,她的动作才算停下。可当临永夜跑到临仙儿面前时,临仙儿已经气绝身亡。 看着临仙儿的尸体,临永夜踉跄地坐在了地上。 主子,青鹰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临永夜只是怔忪片刻,便大喊了起来,道:不要,母妃不要!那是仙儿,是仙儿啊! 殿外守着的骁骑卫终于听到了动静,抽出兵刃便跑了进来,只见高真真正拿着匕首,与临永夜纠缠在一起,而临仙儿则倒在大殿的中央。 母妃,我是夜儿,您的夜儿啊! 骁骑卫唯恐高真真伤害临永夜,连忙上前阻止,可还没到跟前,就看到高真真的匕首划伤了临永夜的手腕,临永夜吃痛推了高真真一把,紧接着高真真脚下一滑,身子后仰,后脑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台阶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而临永夜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人,冲进来的骁骥卫傻眼了,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一个护着临永夜,一个去禀告上司,这么大的事想瞒是不可能的。 季翎岚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早,是瑶华公主派人告诉他的,想让他进宫陪一陪临永夜,以免他想不开。季翎岚不想和傅南陵分开,便提出将临永夜接到公主府,离开皇宫换个环境,对他有好处。瑶华公主觉得在理,便将季翎岚的想法告诉了临凤书。临凤书不顾临永夜的反对,强行将他送到了公主府,再次住进了青竹园。 季翎岚请了李向晚,与他一起去青竹园,一是为了看诊,二是为了让傅南陵放心。 季翎岚感慨道: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偌大的高家就这样一个也不剩了。 李向晚笑了笑,道:世子殿下不还在么。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真没想到太子妃竟然疯魔到要杀死自己的儿女。说起来永夜表哥也挺可怜的,亲眼看着母亲杀死妹妹。 被幽禁在冷宫中的女人,时间一久,多数都会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这不奇怪。 永夜表哥最近也是多灾多难,这肩膀上的伤刚好没多久,又被划伤了手腕。季翎岚再次叹了口气,道:皮外伤都还是小事,就怕他一个想不开,钻了牛角尖。 高家的事也算是已经尘埃落地,皇都再次恢复平静,马上也要过新年了,该好好准备准备。 过年啊。季翎岚微微皱眉,道:除夕夜我大概会进宫陪皇祖父吃年夜饭,恐怕不能陪阿陵了。 嗯,这个可以理解,阿陵有我们陪着,放心吧。 表哥,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着阿陵。季翎岚说的真心真意。 李向晚笑了笑,道:母亲嫁给父亲后,父亲很快便有了新欢,母亲因此郁郁而终,而我和父亲的关系也非常淡薄,与那些兄弟就更不用说了。只有阿陵是真心对我,你别看他平日里对我很刻薄的样子,其实每次我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都是他再帮我,他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所以对他好,照顾他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季翎岚笑着说道:以后表哥的亲人便多我一个。 李向晚欣慰地点点头,感慨地说道:当初救你时,也未曾想到你我的缘分如此之深,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也未曾想到这辈子的归宿会是阿陵。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青竹园,话题也到此结束。 分卷(168) 被赶出门的小德子正焦急地站在门外打转,见季翎岚和李向晚走了过来,连忙朝着他们的方向迎了迎,道:奴才参见岚郡王,见过李公子。 季翎岚见他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这是,表哥呢? 小德子连忙答道:回殿下,主子把自己关在屋里,谁都不见,把奴才也赶了出来。奴才担心会出事,可又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正为难呢,殿下就来了。 季翎岚点点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道:表哥,是我,阿岚,能让我进去吗? 季翎岚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临永夜的回应,他不禁皱紧眉头,道:表哥,你再不应声,我可要硬闯了。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听到临永夜回应,季翎岚不再犹豫,退后一步,刚想踹开房门,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临永夜出现在门前。 看着面前的临永夜,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原本已经有了神采的眼睛,再次变得如死水一般,整个人暮气沉沉,没有半点活力。季翎岚怔了怔,心里不是滋味,道:表哥,若是你心里难过,便说出来,哭一哭也好,别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临永夜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母亲死了,仙儿也没了,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133章 母亲没了, 仙儿也死了,这世上便只剩下我一人了。阿岚不必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表哥, 你还有舅舅, 还有皇祖父,还有那么多亲人在, 怎能说出自生自灭的话。季翎岚看向临永夜的手腕,那里有一道被利器划伤的伤口, 不算深,也已经止了血, 只是并未进行妥善处理, 伤口依旧暴露在外。他走上前,将临永夜按坐在椅子上,握住他的手仔细查看伤口,道:表哥,你等一下, 我去拿伤药帮你处理伤口。 季翎岚起身, 看向李向晚,道:表哥,劳烦你照看一下永夜表哥,我去去就来。 李向晚点点头, 看着季翎岚走出房间, 这才抬脚进了房门, 随手将药箱放在了桌上。李向晚之前看到过季翎岚处理外伤, 也研究过碘伏和创可贴,虽然从未见过,但事实证明确实比他药箱里的东西好用。 李向晚坐在了临永夜的对面, 自顾自地从药箱里拿出脉枕,随后看向临永夜,见他一动不动,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向晚索性直接上手,握住临永夜的手腕,强行放在了脉枕上。 虽然两人都是成年人,但临永夜接连受伤加生病,身子虚弱得很,力气根本不及李向晚。 放开!临永夜挣不来李向晚的束缚,只能愤怒的瞪着他。 李向晚有恃无恐地看着临永夜,道:殿下,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若是让阿岚看到你这副模样,你猜他会怎么想? 临永夜一怔,很快平静下来,道:你到底是谁,阿岚可知晓你的真面目? 殿下抬举,我只是个大夫,尽职尽责,何来真面目一说?李向晚看了一眼门外的小德子,靠近临永夜,轻声说道:倒是殿下,似乎对阿岚有些与众不同。 李向晚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有那么一两个蓝颜知已,也说得过去。旁人倒也罢了,只是阿岚是瑶华公主的独子,是殿下的表弟,你们之间绝无可能,我劝殿下还是莫要痴心妄想了。 临永夜面色阴沉地看着李向晚,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向晚笑了笑,道:我好心劝告,殿下却想杀我灭口,殿下的心肠莫不是黑的? 之前阿岚对我很是上心,可自从你们来皇都,他对我的态度变得敷衍,甚至有意无意地回避我,定是受了你们的蛊惑。我不管你们是何身份,这里是临国皇都,是我的地盘,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看在阿岚的份上,我不动你们。如若不然临永夜并没把话说完,但他阴冷的眼神,充分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那我得多谢殿下手下留情。李向晚将临永夜的手放在脉诊上,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一边诊脉,一边说道:我一直都觉得殿下是个厉害人物,如今看来果然不错。阿岚虽然聪慧,却有一副天真的性子,总以为只要自己付出真心,旁人亦会如此。却不知人心即鬼蜮,他真心对待的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他呢。 临永夜并未抽回手,只是沉默地看着李向晚,他确实对季翎岚有所图谋。 殿下是太子唯一的儿子,将来太子继位,殿下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过若是被人知道,殿下对自己的表弟心怀不轨,不说天下百姓的反应,就说皇上和太子,他们会如何。殿下可曾想过? 临永夜依旧保持沉默。 李向晚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说实话,若不是怕殿下任性妄为会给阿岚带来伤害,我当真不愿做这多事之人。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季翎岚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碘酒和纱布,见李向晚正给临永夜把脉,他笑着问道:表哥,永夜表哥的脉象如何? 李向晚笑着答道:阿岚放心,殿下的脉象还算平稳,没什么大碍,不过还需好好调养。 那还好。季翎岚来到临永夜身前,仔细为他清理伤口,缠上纱布后,叮嘱道:表哥,伤口愈合前,莫要碰水,以免感染。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问道:阿岚,仙儿没了,这世上只剩你还真心待我,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么? 季翎岚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向晚,道:表哥,皇祖父和舅舅,还有母亲,他们都很关心你,你不要胡思乱想。况且以后表哥还会有自己的妻儿,他们才是陪伴表哥一辈子的人。 原本以季翎岚迟钝的情商不会多想,只是耐不住傅南陵和李向晚的一再提醒,如今再看临永夜看他的眼神,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临永夜沉默地看着季翎岚,半晌后错开视线,敛起眼底的情绪,道:我累了,你们走吧,小德子送客。 门口的小德子听到命令,连忙进了门,为难地看着两人,道:殿下,李公子,两位请。 季翎岚和李向晚对视一眼,道:那表哥好生歇着,我下午再来看你。 临永夜转过了身,没有回应。 季翎岚微微皱眉,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留下了碘酒和伤药,叮嘱小德子用法后,和李向晚离开了青竹园。 李向晚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看来阿岚已经有所察觉。 季翎岚不禁一阵苦笑,道:我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岚不觉得世子和阿陵很像么? 季翎岚诚实地点点头,道:境遇确实很像,我之所以觉得表哥亲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早就见惯了人性的丑恶,能让他们卸下防备的便是你这种天性纯良的人。你就像照进黑暗的阳光,让他们感受到了温暖,并慢慢贪恋,想要汲取更多。 季翎岚被他说的一阵尴尬,苦笑着说道:我并未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想帮他。 就是因为你对他的好,纯粹干净,所以才会让他贪恋。 季翎岚苦恼地说道:那我该怎么做?疏远他,和他保持距离么? 李向晚叹了口气,道:你之前也疏远过阿陵,有效果么? 季翎岚苦笑着摇摇头,道:若有效果,我们又怎会在一起。 所以说他将成为继高家以后,你和阿陵最大的麻烦。 季翎岚眉头微皱,道:表哥的意思是他会因此对我和阿陵不利? 阿岚,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总觉得他才是你和阿陵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季翎岚顿住脚步,看向李向晚,郑重地说道:表哥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陵。 李向晚欣慰地点点头,道:我信得过阿岚,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虽然这里是临国皇城,但想要对付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季翎岚叹了口气,道:唉,只怪我根基尚浅,还未有自己的势力,现在所能用的,都是别人的。 你不过来临国半载,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已是不易,怎能和他们这些经营多年的人相比。放心吧,你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阿陵在,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季翎岚长出一口气,道:表哥说的是。不过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是否当真如此还尚未可知,我们先不必杞人忧天。当然,表哥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李向晚明白季翎岚的意思,他能认清临永夜对他的感情已属不易,李向晚也没奢望他能轻易接受临永夜会对他不利的猜想。 走吧,赶紧回去吧,阿陵还等着你呢。 表哥,午膳来院子里一起吃吧,人多热闹些。 也好,那我便随你一起回吧。 两人刚回到听雪园,就听到一阵竹笛的声音,迎出来的傅南陵突然顿住脚步,听着竹笛的声音微微皱眉。 季翎岚见状走了过去,奇怪地问道:阿陵,怎么了? 阿岚,你听到竹笛的声音了么? 听到了,旋律还蛮好听的,有什么不对么? 这个竹笛的声音,我一共听到过三次,第一次是我刚来公主府不久,第二次是高家叛乱的当晚,这是第三次。 高家叛乱当晚?季翎岚微微皱眉,道:阿陵,你怀疑这笛声有问题? 我也说不好,只是隐约觉得这笛声并不单纯。 季翎岚转头看向高威,道:阿威,你去看看这笛声是哪里来的。 高威应声,转身出了听雪园。 阿岚,你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表哥,你怎么也跟来了?傅南陵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李向晚看得一阵好笑,忍不住想逗逗他,道:是阿岚约我一起用午饭,还说我想吃什么,便给我做什么。 傅南陵一把拉过季翎岚,挡在他身前,道:有句俗话说的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表哥居然也窥视我的阿岚。 阿岚相貌好,人品好,家世也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当然惹人窥视。 傅南陵恨恨地叫道:李向晚! 李向晚掏了掏耳朵,道:我耳朵好使,不必这般大声。 季翎岚见状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道:看你们吵架,就像看两个三岁孩童争糖吃,幼稚得很。 傅南陵和李向晚相互看看,不禁忍俊不止。 傅南陵凤眼一转,抬头亲了季翎岚一口,笑眯眯地说道:表哥,吃饱了么? 李向晚 青竹园内,临永夜支走小德子,独自在房间里吹起了竹笛,一首曲子吹过,青鹰出现在房间内,躬身行礼道:参见主子。 临永夜抬头看向青鹰,直接问道:他们的身份查的如何? 青鹰如实答道:回主子,傅国那边还没消息传来。 临永夜怒气高涨,道: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消息? 对于临永夜的情绪外露,青鹰有些诧异,道:主子,前段时间我们的探子被清理过一次,被抓了不少人,剩余的人正在潜伏,不敢轻易行动。 为何被抓?傅国那边又怎会知晓他们的据点? 青鹰心里的诧异更甚,他之前明明汇报过一次,可如今看临永夜的表情,似是完全不记得。他如实答道:主子,据点暴露是因高振海曾去过,傅国那边盯上了他,从而找到了据点所在,我们损失了近六成的人手。 临永夜眼神锐利地看着青鹰,道: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主子,据点出事后,属下便禀报过一次,您忘了么? 临永夜神情一怔,突然觉得一阵头疼,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好半晌才缓过来,对于青鹰说的这件事,他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尽快查清他们的身份,再组织人手帮我办件事。 是,属下遵命。 高家的事终于在新年前告一段落,法场的血腥洗净,皇城中的街道再次恢复以往的喧闹,就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大年三十季翎岚要进宫陪临永夜吃年夜饭,所以他专门提前一日陪傅南陵过年,两人一大早便起了床,吃过早饭后,便来到客院找李向晚,再加上小尾巴季娉婷,一行七人早早的就上了街。 季娉婷缠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裤,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用的上好的兔毛所制,不仅看上去俏皮可爱,而且还保暖。 季娉婷拉着季翎岚的手臂,跑到卖年糕的摊位前,道:哥,我要吃年糕。 傅南陵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分开了两人,道:婷儿爱吃年糕吗?我也是。不过相比这个,我更爱吃阿岚做的炒年糕。 炒年糕?季娉婷的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季翎岚,道:哥,晚上我要吃炒年糕! 对于傅南陵的小动作,季翎岚以前或许不会察觉,但时间一久想不察觉都难,这超强的占有欲,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好,那我们便买点回去。季翎岚看向摊主,笑着说道:给我们包一斤年糕。 好嘞,公子稍等,马上好。摊主用油纸包了一斤年糕,递给季翎岚,笑着说道:公子,一斤年糕十文,您收好。 季翎岚接过年糕,看向一旁的傅南陵,傅南陵则从荷包里拿了一钱银子递了过去。 摊主一看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抱歉,您来的早,小人这年糕还没卖出多少,实在找不开。 季翎岚笑着说道:钱就先让你这儿,等我们逛完街,再回来拿找零,你看如何? 摊主一听,笑着接过银子,道:只要公子信得过小人便成。 分卷(169) 能在这皇城根做买卖的,都是有诚信的,自然信得过。 甭说这点银子,就说一百两,对于现在的季翎岚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有钱也不能大手大脚,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个老板娘。 众人接着逛,买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大包套着小包,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东西。 季娉婷拉着季翎岚的手臂,看了一眼傅南陵,小声问道:哥,美人坊没赚银子吗,怎么今日买东西花的都是陵大哥的银子? 季翎岚看看傅南陵,笑着说道:我跟阿陵不分彼此,他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 哥,我知道你和陵大哥的关系好,但亲兄弟明算账,这样总归不太好。 我不善理财,美人坊赚的银子都在阿陵那儿。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季娉婷笑眯眯地说道:还是哥聪明,陵大哥家里世代经商,肯定善理财,交给他的话,说不定银子能生银子呢。 季翎岚的表现,傅南陵相当满意,笑着说道:是,阿岚的钱在我这儿,只会多不会少。 哥,晚上我们吃火锅吧,还有烧烤,好久没吃了,想想就流口水。季娉婷一提到吃,明亮的杏眼顿时又亮了一个度。 季翎岚爽快的应声,道:成。今日我们多准备一些食材,烧烤、火锅一起做,保证满足所有人的味蕾。 耶!季娉婷兴奋地说道:我要吃辣锅,多买点羊肉,上次吃的鱼片,还有虾滑都很好吃,还有烤韭菜,烤豆腐,统统多买点。 季翎岚提了提手上的东西,无奈地说道:婷儿,买那么多,你觉得我们还拎得动么? 那就雇辆马车,反正今晚我要敞开了吃,谁也甭拦我。 季翎岚好笑地摇摇头,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是一国郡主,也不怕旁人听到笑话你。 不怕。嘿嘿,反正我的名声也不怎么好,顶多再多上一条贪吃,不痛不痒地我才不怕。 季翎岚听得哭笑不得,吩咐高威雇了辆马车过来,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塞了进去。 想想公主府的人,又想了想国公府的人,季翎岚直接买了两头羊,其他一些食材也买了不少,直到一辆马车被塞的满满当当,他们才算停下购买食材。其实这些东西,他们完全可以交给侍从来做,只是季翎岚觉得那样过年便少了些味道,索性就自己买。 食材买完,他们又买了红纸和竹条,打算自己动手写春联、扎灯笼、剪窗花。 季翎岚担心傅南陵劳累,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便让刘曦和高斯陪他到附近的茶馆等着。等他们将所有东西都采购完,已经到了中午,除了季娉婷还精力旺盛外,其他人都累的不行。 季翎岚让高威将所有东西送回公主府,便和李向晚他们一起去了茶楼,和傅南陵汇合。 傅南陵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季翎岚倒了杯茶,道:阿岚,尝尝这茶,上好的毛尖,味道还不错。 季翎岚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这才让火辣辣的喉咙好受了一些。 傅南陵看的既心疼又好笑,又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道:阿岚,临走前我给你银子了吧,怎的就不舍得在街边买碗茶喝?这嗓子要是坏了,就不是喝杯茶了事的。 季翎岚讪讪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这茶确实不错。 坐在一旁的李向晚眼巴巴的看着,直到季翎岚第二杯喝完,也没见傅南陵给他倒一杯,还是刘曦实在看不过去,才算给他倒了一杯。 阿陵,你这心偏的,阿岚这第二杯茶都喝完了,我连一杯都没有,你便不知心疼心疼我? 人心本就是偏的,表哥又不是没长手,想喝茶自己倒啊。要是实在想让人帮你,那就尽快找个表嫂,或者多带几个随从。 李向晚连忙摆摆手,苦笑着说道:得,我不如你伶牙俐齿,说不过你,我还是自食其力吧。 季娉婷听着两人斗嘴,总觉得有些好笑,好奇地问道:陵大哥还未成婚么? 傅南陵摇摇头,道:没有,快而立之年的人了,至今还未成婚,婷儿若是认识适合的女子,倒可以做个媒人,撮合撮合。 季娉婷最爱凑热闹,顿时来了兴趣,道:那李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李向晚好笑地看着两人,道:郡主,你的身份尊贵,莫要被陵儿带偏了。 怎的就带偏了?表哥,你这人就是太束缚自己,做人若不能随心所欲,岂不枉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李向晚一怔,随即叹了口气,道:谁能像你活的这般肆意潇洒,偌大的家业说抛下便抛下。 傅南陵看向季翎岚,毫不避讳地说道:若表哥能寻得心爱之人,自然也能如我一般潇洒。 刚想喝茶的季翎岚顿时呛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傅南陵见状连忙起身为他拍背,道:又没人跟你抢,怎的喝茶也能喝呛了? 季翎岚好半晌才止住了咳,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这眼看着就到午时了。刘大哥,你去叫小二,我们点菜。 李向晚看着两人,调侃地说道:我们这还用吃么,我怎么觉着已经有些撑了。 季翎岚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道:表哥说笑了,这跑了半日,怎能不饿,刘大哥,你去叫小二点菜。 众人会心一笑,刘曦忙应声,转身出了包间。 季娉婷看看傅南陵,又看看季翎岚,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她索性不再琢磨,和众人讨论着待会儿吃些什么。 吃完午饭,一行人便溜达着回了公主府,并未像之前那般午睡,还是开始忙活了起来。季翎岚派人去国公府跑了一趟,叫来了季新武两兄弟,以及其他三个堂妹,想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至少能拉进彼此的距离。 李向晚和傅南陵一起写春联,季娉婷四个堂姐妹一起剪窗花,而季翎岚和季新武两兄弟则忙活晚上要用的食材,刘曦、高斯和高威则扎起了灯笼,每个人各司其职玩的不亦乐乎。尤其是国公府的五个,因为老国公的关系,他们平日里规规矩矩,不敢做半点出格的事,这来到公主府,就像是飞出笼子的小鸟,甭提玩得多开心。 临近傍晚,瑶华公主和季明秋也过来凑热闹,瑶华公主加入剪窗花的行列,季明秋则去给季翎岚打下手,眼看着队伍又壮大了几分,季翎岚虽然忙活,却乐在其中。 待食材全部准备好,季翎岚叫来所有人,将加长版的烤炉搬到了院子里,扬声说道:这肉都是腌制好的,今晚的烧烤自己动手,谁烤的谁吃,让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也知道知道什么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134章 自己动手?哥, 这么好的肉,若是让我烤,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季娉婷一听, 漂亮的脸蛋顿时皱成了包子。 季翎岚好笑地弹了一下她脑门, 道:小懒虫,就知道吃现成的。我手把手的教, 若做出来还不能吃,那今晚你就饿着吧。 季新武倒是很感兴趣, 道:这烧烤我还从未吃过,更别提做了, 今日倒想尝试尝试。阿岚, 你说,我该怎么做? 阿岚,我也来,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傅南陵率先拿起一盘肉,走到炉子跟前。 众人见状纷纷响应, 他们从未做过这些事, 都觉着很新鲜,倒是乐意尝试。 季翎岚拿起盘子里的肉串,放到炉子上,道:这肉烤的好不好, 除了腌制以外, 最重要的是火候 季翎岚一边说, 一边做着示范,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不过很快便看出了谁有天赋,谁真的是厨房杀手。 哎呀, 我的肉糊了 哎呀,我忘了刷酱了 着了着了,我的肉串着了 虽然众人手忙脚乱,做出的肉串味道也是参差不齐,但不得不说这是他们过得最难忘的一个新年,以致于多年以后想起来,也是那么的生动鲜明。 季娉婷偷偷拿了季翎岚烤出的肉串,分给季新棠他们三个,小声说道:这是我哥烤的,你们没吃过,快尝尝,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季娉婷的小动作怎能瞒得过大家的眼睛,众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说,季翎岚未免浪费食物,也接管了接下来的烤肉工作,众人吃的满嘴流油,纷纷拿着盘子在烤炉旁边等着,齐齐盯着上面的烤肉流口水,听到声音后看看彼此,不由轻笑出声,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又亲近了许多。 听雪园院门的阴影处,季擎和季宏已经站在这里良久,看着里面的众人没大没小的笑着闹着,听着他们大声的说着唱着,也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 闻着院子里飘来的肉香,季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老爷,要不咱们就进去,要不咱们就回府,您都站这儿半个多时辰了。 季擎回头看了看季宏,没好气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国公府缺你那两口肉吃? 不是,老爷,这烧烤您吃过么?这可是阿岚亲手做的,你看他们那眼巴巴等着的模样,是平常的肉能比的吗?说到这儿,季宏忍不住小声的抱怨道:明明就想来,非得端着架子,真是自找罪受。 季擎恼怒地踢了季宏一脚,被他轻巧地躲了过去。 季擎没好气地说道:回府。 您当真不过去?季宏看看里面热闹的场景,忍不住问道。 都是些小辈,我跟着过去作甚。季擎说完,转身就走。 季宏见状实在没忍住小声嘀咕道:那您来干嘛?还一站就是半个多时辰。 季擎脸上一热,恼羞成怒道:哪那么多废话,还不跟上。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季明秋。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快步来到季擎跟前,恭敬地说道:儿子见过父亲。 季擎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方才去办事,刚好路过,便进来看看。 父亲,这是阿岚做的烧烤,您带回去尝一尝。季明秋将食盒递给季宏,接着说道:还有阿岚亲手做的火锅,之前已经派人送到国公府,您回去就可以吃了。 季擎点点头,道:你们有心了。至于那些孩子们今日便让他们在公主府留宿吧。 季明秋应声,笑着说道:是,父亲。 嗯。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你也不必用送了。季擎说完,背着手朝外走去。 看看季擎的背影,季宏无奈地笑了笑,和季明秋打了声招呼后,三两步追了上去。 老爷,明明可以和他们一起,好好享受天伦之乐,您非得装作不在意,您说您整天端着架子,累不累? 季擎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方才出现,你觉得他们还能闹的起来吗? 季宏小声地抱怨道:这还不是您自己作的。 你!季擎冷哼一声,从季宏手里夺过食盒,大步走了出去。 季宏撇撇嘴,连忙跟了上去。 瑶华公主见季明秋回来,小声问道:老爷子走了? 季明秋点点头,道:走了。 瑶华公主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明明都来了,却站在自家门口偷看,还一站就是半个多时辰,你说老爷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季明秋无奈地笑了笑,道:父亲习惯了严肃,想要融入我们,却又不知该如何做,慢慢来吧。 瑶华公主看向玩闹着的众人,也跟着扬起嘴角,道:往年过新年,只觉得枯燥,就好似在完成任务。今年的新年,因为阿岚的到来,显得格外不同,热闹、温馨、幸福,更有年味了。 季明秋将瑶华公主揽进怀里,看向嬉闹中的众人,温声说道:嗯,孩子们都玩的很开心。 瑶华公主靠在季明秋怀里,道:阿秋,我很庆幸找回了阿岚,我觉得我的人生圆满了。 嗯。季明秋应声,道:我也很庆幸。 看看人群中的季翎岚和傅南陵,瑶华公主突然转身,挣脱了季明秋的怀抱,道:阿秋,我们回院子,我有事要和你说。 季明秋一愣,随即应声,任由瑶华公主拉着,出了听雪园。 季翎岚将手里的最后几串烤肉放到傅南陵盘子里,扬声说道:好了,烧烤就到此为止,我们现在进去吃火锅。 众人虽然有些意犹未尽,但想到待会儿还有期待的火锅,便又兴致高涨,纷纷走向饭厅。 父亲母亲呢?季翎岚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瑶华公主和季明秋,有些疑惑地问道。 傅南陵一边吃一边答道:方才我看到他们出了院子。要不让高威去找找? 季娉婷摆摆手,习以为常地说道:哥,父亲母亲肯定是回了院子,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省的招父亲的埋怨。 季翎岚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道:成,那我们也进去吧。 熬了一下午的鸡汤,咕嘟咕嘟翻滚着,满屋里都是热腾腾的香味,将众人身上的寒气驱散,心里暖烘烘的。 季新武率先开口问道:阿岚,好香啊,这就是你说的火锅么? 没有了长辈,他们更加随意,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食材。 是啊,堂哥,吃火锅就要吃辣锅,特别好吃!季娉婷一边吞着口水,一边强烈推荐着。 季翎岚笑着说道:这里没有长辈在,大家都不必拘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得嘞,听从郡王吩咐。季娉婷迫不及待地在辣锅里放了羊肉。 季翎岚也站起身在白锅里下了肉,道:待会等肉熟了,大家蘸着面前碗里的调料吃。 李新文他们没吃过火锅,季翎岚这是说给他们听的。 分卷(170)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开锅,看着翻滚上来的肉片忍不住的吞了吞口水,直到季翎岚说可以吃了,才迫不及待地动筷子。 好吃,好吃。季新武忍不住连连夸赞道:阿岚,我以前不爱吃羊肉,觉得膻气得很。可今天在你这儿,无论是烧烤,还是火锅,羊肉突然不膻了,还好吃的紧。 堂哥觉得好吃,那就多吃点。 嗯嗯,好辣,但好过瘾! 众人吃的不亦乐乎,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放慢了速度。 季翎岚看向众人,笑着说道:看来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咱们来玩个游戏。 季娉婷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忙问道:哥,什么游戏? 游戏叫谁是坏人。季翎岚转头看向李向晚,道:表哥,我之前拜托你写的东西在哪儿? 李向晚起身,道:在书房,我去拿。 季翎岚应声,接着说道:游戏很简单,待会儿表哥会给你们每人一张写了字的纸,其中只有一张与旁人不同,我们的任务就是通过描述纸上所写的词,来推出谁手上是与大家不同的,也就是找出坏人。每一轮找出一人,若是找错了,那个被指出来的人淘汰,游戏继续;若是找对了,游戏就结束。大家可都明白了? 这本是谁是卧底\'的游戏,季翎岚觉得卧底不好解释,说细作呢,又太敏感,只能用坏人来代替。 哥,淘汰就是不能再参加游戏的意思么? 是,就是只能看着旁人玩,直到这局游戏结束。 傅南陵感兴趣地问道:那若是找不出,坏人就胜利了么? 没错。每轮游戏剩下两人还没找到坏人时,游戏就结束了,坏人胜利。 这游戏新鲜,我们还从未玩过。李新文跃跃欲试。 哥想的主意当然新鲜。我都迫不及待了,我想当坏人,嘿嘿。 众人说话间,李向晚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红纸,被裁成了三厘米大小的方块。 季翎岚笑着说道:因为这都是表哥写的,他知道答案,所以不能参与,就只能帮我们主持游戏了。 李向晚无奈地说道:早知如此,我让高斯来写了。 李向晚认命地将手中的纸发给众人。 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纸上的字哦。见众人都看完了手中的词,季翎岚接着说道:还有一个规则,就是描述的话中,不能带着字条上的字,就由我来打个样吧。 季翎岚看看字条上的字,上面写着青菜,想了想说道:这是一样可以吃的东西。下一个是阿陵,然后按顺序排下去。 傅南陵想了想,说道:我们方才吃过。 下一个轮到季新武,他微微皱眉道:这东西我不爱吃。 季新文听季新武这么说,接话道:这东西我爱吃。 听完季新文的话,季新武的眼睛一亮,随即说道:哥,咱俩肯定一样。 季娉婷一听不乐意了,道:哎哎哎,堂哥,你们可不能串供,哥说了这是违反游戏规则,是要被淘汰的。 嗯嗯,不说了,不说了。季新武忙不迭地点头,唯恐因为违反规则,被淘汰出去。 季新棠见众人不再说话,笑着说道:它是绿色的。 季新月见轮到了自己,想了想道:也有黄色的。 季新蓉看着两人,接着说道:它有叶子。 刘曦很快说道:它可以生吃。 高斯一看轮到自己,苦笑着说道:我能想到的,前面都说了,怎么办? 众人闻言不禁哄笑出声。 季翎岚笑着提醒道:描述它的形状、颜色、口感,都可以。高大哥,你好好想想。 高斯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兴奋地说道:它是田里种的。 季娉婷是最后一个,也跟着皱紧了眉,道:哥,下次轮我不要最后一个,这也太难想了。 季翎岚无奈地应声,道:成,那也得先玩完这一局。 它它可以涮火锅吃,嘿嘿。季娉婷想了半晌终于想了出来,嘿嘿笑了两声。 李向晚见一轮轮完,笑着说道:好,现在你们开始指认怀疑的对象,到底谁是坏人呢,这次从婷儿开始。 季娉婷兴奋地看了一圈,道:我觉得是新月堂妹。 季新月一听,连忙说道:我不是,堂姐,我和你是一样的。 不不不,我这个东西没有黄色的。 李向晚见状接着说道:好,婷儿指向新月小姐,高斯你呢? 高斯环视一周,挠了挠头道:那我指郡主,这东西有黄色的。 季娉婷频频摆手,道:不是我,你错了。 李向晚笑着说道:好,新月小姐一票,婷儿一票,现在轮到刘曦。 刘曦看了看季新月和季新棠,犹豫了一瞬,道:我指新棠小姐。 季新棠指了指自己,道:不是,我不是坏人,你错了。 接下来季家五人也分别指了自己认为的凶手。 傅南陵看了看季新棠和季娉婷,道:我觉得应该在你们两个中间。阿岚,你选谁? 这个你自己决定,现在婷儿有三票,新棠有两票。 傅南陵想了想,道:那我就选新棠,为难的事让阿岚来做。 季翎岚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也选新棠。 李向晚见状笑着说道:好,现在新棠小姐有四票,票数最高,那坏人到底是不是她呢? 李向晚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好半晌。 季娉婷催促道:李大哥快说,游戏继续还是结束? 坏人已找出,游戏结束。 众人看向季新棠,道:真的是新棠小姐。 季新棠将手中的纸条打开,苦笑着说道:在新月姐说它也有黄色的,我便知道自己是坏人了。 众人看向季新棠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韭菜两个字。 众人恍然,季娉婷懊恼地说道:哎呀,我居然猜错了。哥,青菜不是绿色的么,你为何会猜新棠啊? 季娉婷接触的不多,这种事不了解也不奇怪。 季翎岚笑着解释道:青菜是个统称,并不都是绿色的,还有黄色和紫色,比如黄花菜,比如茄子。我之所以猜新棠,是因为她在新月说完后,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还重新看了看纸条。 原来是这样。阿岚,你的观察还真是敏锐,学到了。来,我们再来一轮。季新武跃跃欲试地说道。 对对对,再来一轮,我一定能猜中。季娉婷也跟着附和。 李向晚见状又给众人分别发了纸条,新的一轮游戏开始。 就在众人笑闹的时候,瑶华公主和季明秋正在房间里说话。 瑶儿,你说阿岚阿岚有断袖之癖?季明秋的眉头皱得死紧。 什么叫断袖之癖?阿岚只是喜欢的刚好是男子。瑶华公主见季明秋皱眉,不满地说道:季明秋,阿岚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你敢对他不满,我就跟你和离! 季明秋一听变了脸色,道:瑶儿,我们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你怎能这般轻易说出和离的话来。 瑶华公主脸上有一瞬间的愧疚,随即便态度强硬地说道:阿岚五岁便被人掳走,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我们本就愧对他,若再因此抛弃他,那我们还怎配为人父母。 瑶儿,你的所思所想我都懂,我并无抛弃阿岚的想法,贵族中养男宠的也不少,不影响娶妻生子。 季明秋,我当真没想到,居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瑶华公主失望地看着季明秋,质问道:若我不是公主,若阿岚没被寻回,你是否也因为要传宗接代,而另娶他人? 季明秋见状心里一慌,上前一步想要抱住瑶华公主,却被她躲了过去,他连忙解释道:瑶儿,我绝无此意,即便你不是公主,即便阿岚未被寻回,我也绝对不会另娶他人! 瑶华公主接连退后,躲开季明秋的触碰,质问道:那你方才说的话是何意?季明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不懂?你既然从未想过,为何却会脱口而出那种话?你到底置阿岚于何处? 接连的质问让向来拙嘴笨腮的季明秋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索性上前,不顾瑶华公主的挣扎将其抱紧,道:瑶儿,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便是你想要我的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如今却来质疑我,你可知我心里有多痛。 瑶华公主自然清楚季明秋对自己的感情,也因此才敢肆无忌惮地用和离来威胁他,可一想到季翎岚,瑶华公主软下的心肠便又硬了起来,道:季明秋,我与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可我与阿岚的母子情分,却只有那么短短几年。若是让我在你和阿岚之间选,对不起,我会选择阿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虽然清楚瑶华公主为何如此,但季明秋心里还是非常难过,抱着瑶华公主的手臂紧了紧,道:我应,你说什么我都应,只是以后莫要再说和离,可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瑶华公主不禁松了口气,道:你当着不会因为此事为难阿岚? 季明秋无奈地说道:只要瑶儿不跟我和离,说什么我都应。 瑶华公主回抱着季明秋,道:阿秋,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季明秋一弯腰将瑶华公主抱了起来,引来她一声惊呼,道:阿秋,你这是作甚? 季明秋认真地说道:既然不能勉强阿岚,那便再生一个,为我们季家传宗接代。 瑶华公主一怔,在寻回季翎岚之前,两人虽然也会行房,可每次事后,瑶华公主都会喝避子汤,她不想怀孕生子,她怕有了牵绊之后,就再也没有继续寻找的勇气和耐心。如今失散多年的孩子已寻回,却喜欢男子,注定不会有后代传承,虽然瑶华公主支持季翎岚,但不得不承认她对季明秋多少有些亏欠。若是再生一个的话,或许能弥补这种亏欠,倒也是个办法。 瑶华公主思索间,已经被季明秋放到了床上,道:那好吧,不过只能再生一个。 这些换季明秋发愣了,他方才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瑶华公主竟真的同意了,不禁一阵欣喜,没再多说,正式开始了两人的造人计划 众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一直到深夜才散,国公府的兄妹五人暂时被安排在客院,李向晚也跟着他们一起回了院子,热闹的听雪园一下子安静下来。 季翎岚吩咐人准备热水,两人洗漱过后便上了床。季翎岚将傅南陵揽进怀里,道:阿陵,今日玩得开心么? 傅南陵点点头,道:以前也过新年,只觉得吵闹和麻烦,从未像今日这般开心过。阿岚,你看刘曦和高斯扎的灯笼了么? 季翎岚摇摇头,道:我一直在厨房忙活,还真没留意,怎么了? 傅南陵笑着说道:他们扎的灯笼奇形怪状,有的高,有的矮,还有的还没点呢,就破了几个窟窿。 看来是他们的手艺不成,今年就算了,待来年让他们提前一个月去拜师。 还有婷儿剪的窗花,明明是照着老虎的花样剪的,可她剪出来,怎么看怎么像头猪,哈哈。 回想起季娉婷剪的窗花,傅南陵忍不住笑出声。 季翎岚见他玩得开心,也跟着扬起嘴角,道:阿陵,明日我不能陪你吃年夜饭,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傅南陵实话说道:说不会是假的,不过我也身在皇家,明白阿岚是身不由己,况且在我心里今日才是除夕,我吃得很开心,玩得也畅快,很知足了。 季翎岚抱着傅南陵的手紧了紧,道:待为你治好病,我们便放下所有,去环游世界,待走的累了,便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安个家,每年除夕我都陪你一起过,绝不单独留你一人。 傅南陵抬头吻了吻季翎岚的唇角,道:阿岚,你说的我可都当真了,可不许食言。 季翎岚侧身与他对视,认真地说道:我发誓决不食言! 傅南陵伸手揽住季翎岚的脖颈,道:阿岚,今日是除夕,我们是不是该做点让彼此身心愉悦的事? 不成,今日累了一日,还是早点歇着吧。 明日阿岚又不能陪我,就当做补偿,可好?见季翎岚有些动摇,傅南陵再接再厉,撒娇道:我保证明日好好休息,便是睡上一日都成。阿岚,你就应我吧。 季翎岚心动,低头吻上了傅南陵的唇 第135章 因高家的倒台, 朝中人心惶惶,众大臣每日上朝都胆战心惊,唯恐自己与高家有所牵扯, 被临天尧下旨拉出去午门斩首。为了安抚百官, 临天尧决定在除夕夜举办宴会,凡京中五品官员, 均可带两名家眷参与。 傍晚时分,季翎岚和季娉婷随同瑶华公主和季明秋一起进了宫, 来之前他特意叮嘱傅南陵不必等他早点休息,还专门向瑶华公主借来了影卫保护傅南陵的安全。 季翎岚一行人先到临天尧的寝宫拜见, 他们到时临凤书和临永夜已在寝殿恭候, 随后他们跟着临天尧一起前往金銮殿。来到殿门口,临天尧顿住脚步,宝贵随即扬声说道:皇上驾到! 殿内喧闹的人声戛然而止,随着临天尧迈过大殿的门槛,众人齐齐跪倒在地, 高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分卷(171) 季翎岚来到自己的位置前, 躬身立在一旁。 临天尧登上御阶,来到龙椅前,扬声说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大臣纷纷起身, 和季翎岚一样, 躬身立在原地。 临天尧坐到龙椅之上, 道:诸位爱卿落座吧, 今日是除夕夜,普天同庆的日子,不必多礼。 谢皇上隆恩。众人这才相继落座。 季翎岚坐在季明秋下首, 与季娉婷同坐一桌,而临永夜则坐在临凤书下首,单独一桌,在季翎岚的对面。 见他看过来,季翎岚微笑着点点头,可临永夜却没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而是直愣愣地看了他一阵,便错开了视线。 季翎岚微微皱眉,虽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多想,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临天尧发话。 今年过得不太平,朕倚重的大臣居然早有不臣之心,幸得忠国公和驸马平叛,才有了朕的皇位安稳,临国百姓的太平日子。朕今日设宴,一则是犒赏诸位爱卿一年之辛劳,二则为嘉奖忠国公平叛有功。临天尧端起面前的酒杯,道:诸位爱卿与朕共饮此杯,同祝临国繁荣昌盛。 殿下众人纷纷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齐声说道:同祝临国繁荣昌盛! 季翎岚自然也不例外,即便不愿饮酒,这酒也不能推迟。 饮尽杯中酒,临天尧挥挥手,道:诸位爱卿坐吧。 宝贵见状扬声说道:歌舞起! 随着宝贵的声音落下,音乐随之响起,几名身穿舞衣的女子,从殿外轻快地走来,长长的袖子交叠在一起,垂落在地上,随着女子的走动,就像是平静的水面漾起的波纹,波光粼粼,分外好看。轻歌曼舞间,众人觥筹交错,三三两两附耳轻语。 唯有临永夜始终盯着季翎岚看,目光沉沉,似是酝酿着什么。可每当季翎岚看过去,临永夜总会错开目光看向别处,一旦他转开视线,临永夜又会肆无忌惮地看过来。 几次三番下来,季翎岚微微皱眉,低头在季娉婷耳边轻语,道:婷儿,你觉不觉得今日表哥似有不对? 季娉婷闻言看了过去,临永夜微微点头,和她打招呼,与对待季翎岚的态度完全不同。季娉婷回以一笑,转开视线道:哥,没什么不对啊,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是吗? 季翎岚看着临永夜眉头越皱越紧,抬头看向一旁的写意。写意见状躬身来到季翎岚身前,小声说道:殿下可有吩咐? 季翎岚附在写意耳边轻语了几句,写意点点头,悄悄退出了大殿。这一切被一直看着他的临永夜看在眼底,他抬头看向小德子。小德子见状连忙躬下身子,临永夜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小德子应声,也跟着退出了大殿。 一首曲子停下,殿上的舞女躬身退出殿外。 就在这时,临永夜突然起身,道:皇祖父,夜儿有一事要禀告。 临天尧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夜儿有何事,但说无妨。 多谢皇祖父。临永夜转头看向瑶华公主,道:皇姑姑,前两日夜儿在公主府小住之时,一次外出碰到了一名少年,长得与您有七八分的相似,他说他才是皇姑姑的亲生儿子,而且在他后腰的位置也有一枚胎记。 临永夜的话音一落,引起殿下众人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临永夜居然在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面前质疑季翎岚的身份。 瑶华公主邹紧眉头,不悦地看向临永夜,道:世子,你这话是何意,是质疑我认错儿子,还是质疑我混淆皇家血脉? 瑶华公主并未像以前一样叫他永夜,而是直呼其世子,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之后的话更是毫不留情,毫不掩饰她对临永夜的不满。 皇姑姑,夜儿明白您的心情,只是事关皇室血脉,还是慎重一些为好。临永夜看向季翎岚,道:况且真金不怕火炼,岚郡王,你说是吧。 季翎岚平静地看着临永夜,他没想到当真让李向晚说中了,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心相待。 季翎岚笑了笑,道:我记得之前与殿下说过,我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至于是否为公主和将军的儿子,我也不甚清楚,是将军亲自检查了我身上的胎记,才确定了我的身份。 季明秋起身,道:确实是我亲自检查的。 众所周知,表弟在被绑走是十三年前的事,十几年过去,人的记忆难免会出现偏差,突然出现一个与皇姑姑长相相似,又正好腰部有块胎记的人,错认是在所难免。 不可能!别说十三年,便是再过二十年,本宫也不会认错!瑶华公主脸色异常难看,季翎岚在她心中的分量,甚至重过季明秋和季娉婷,这是她的逆鳞,谁碰都不行。 皇姑姑是表弟的生母,母亲心思细腻,自然不会认错,但皇姑父就不一定了。临永夜抬头看向临天尧,道:还请皇祖父应允,容夜儿将人带上来,我们当面对质。 临天尧看向季翎岚,道:阿岚,你意下如何? 任凭皇祖父做主。既然临永夜敢当着临天尧的面,质疑他的身份,说明临永夜是有备而来。若不是季翎岚验过双方的dna,说不定他心里也会打鼓。现在他倒要看看,临永夜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实锤他的身份造假。 临天尧点点头,道:好,那便将人带上来吧。 临永夜扬声说道:小德子,将人带上来。 不知何时回来的小德子连忙应声,道:是,殿下。 小德子躬身退出殿外,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一名少年走了进来。少年低垂着头,躬身来到殿前,跪倒在地,道:小民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临天尧沉默了一会儿,道:抬起头来。 是,皇上。 少年抬起头,让众人看清了他的脸,那眉眼确实与瑶华公主有七八分相似,甚至比季翎岚长得更像瑶华公主。 众大臣看着少年,小声地议论起来。 瑶华公主见状神色未见缓和,眼底是毫不掩饰的不悦和厌恶。 临永夜走到少年身边,问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为何会出现在大殿之上? 回殿下,小民名叫季新昭,是瑶华公主和季将军失散多年的亲子。小民千里迢迢回到皇都,就是想认回自己的身份,揭穿冒充之人的阴谋。少年说的信誓旦旦。 瑶华公主闻言脸色被气的铁青,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冒充本宫的儿子。来人,拉下去,杖毙! 少年抬头看向瑶华公主,不敢置信地说道:母亲,我是昭儿,我真的是昭儿,您若不信,可以看看我后腰的胎记。 瑶华公主沉声说道:母子连心,谁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心知肚明。你居心叵测,企图破坏我皇家亲亲之情,简直罪不容诛!来人,将他拉下去,杖毙! 殿外的骁骑卫听到瑶华公主的召唤,连忙躬身进殿,径直走向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看向临永夜,道:表哥救我,母亲定是被人蛊惑,才不肯认我。 且慢。临永夜制止进殿的骁骑卫,道:皇姑姑,事关皇家血脉,还是谨慎些好。既然皇祖父已应允此人进殿,不妨听他说说,为何说自己是皇姑姑的亲子,待确定其身份后,再处置也不迟。 不必。阿岚是本宫的儿子,此事无需他人置喙。瑶华公主态度强硬,看向临凤书,道:皇兄放心,阿岚从来都无心争抢什么,他只是我和阿秋的儿子,你们不必在他身上多做文章。 临凤书一听,连忙解释道:凤瑶,你误会了,此事我完全不知情,也不曾质疑过阿岚的身世。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王,皇姑姑,夜儿只是想确认表弟的身份,毕竟皇都中很多百姓都对阿岚的身世有所揣测。 父皇,自儿臣带阿岚回来,先是太子妃派人暗杀,后又多次被栽赃陷害。本以为高家没了,阿岚的安全便有了保障,却不曾想如今世子又站出来质疑他的身份,到底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今日便请父皇免去阿岚郡王的身份,他只是我和阿秋的儿子。若皇兄还不放心,那我这公主的身份也不要了,我们一家四口离开皇都,走的远远的,保证不会碍着谁。 瑶华公主无条件的信任,让季翎岚感动地无以复加,眼眶一阵发酸。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母亲,以后阿岚养您。 瑶华公主反握住季翎岚的手,笑着说道:那母亲的后半辈子就靠阿岚了。 瑶华公主的话让临凤书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凤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何时有过这样的心思?夜儿,快跟你皇姑姑道歉! 不必,我当真受不起。瑶华公主连忙阻止,道:自阿岚回到皇都,对谁都真心实意,尤其是世子殿下。你性子孤僻,他想尽办法让你开怀;你生病,他守在床边;你受伤,他亲自包扎上药。人心总是肉长得,你怎么就跟人不一样呢。 皇姑姑,岚郡王对我好,我感激。只是有些事,不能感情用事,尤其是在面对国家大事上。 你不必多说,国家大事今日后再与我们无关,明日我们就收拾东西上路,绝对不碍你的眼。 瑶华公主不想再与他多说,拉着季翎岚跪倒在地,朝着临天尧磕了三个头,道:父皇,儿臣今日就跟您道个别,明日便启程离开皇都,还请父皇原谅儿臣不孝。 临天尧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道:瑶儿,你跟着胡闹什么,你堂堂长公主,被侄儿逼得远走他乡,若是传扬出去,皇家颜面还要不要了? 向来强势的瑶华公主也不禁委屈地红了眼眶,道:父皇,阿岚被掳走时不满五岁,十几年来受尽苦楚,好不容易被儿臣寻回,不仅接二连三被暗杀,还被质疑身份。阿岚懂事,委屈都咽进肚子里,什么都不说,可儿臣这个做娘的受不住。儿臣没用,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阿岚不受伤害。 季明秋走到瑶华公主身前,将她揽进怀里,道:瑶儿,无论你去哪儿,我都陪着。 还有我!季娉婷上前挽住季翎岚的手臂,道:哥,你就是我哥,我亲哥,那些不知道哪儿来的阿猫阿狗,也想冒充你,做梦去吧。 季翎岚感动地看着他们,不禁也跟着红了眼眶,他抬头看向临天尧,道:皇祖父,请您收回阿岚郡王的身份,阿岚愿远离皇都,归隐田园。 胡闹!临天尧不悦地说道:朕金口玉言,怎能出尔反尔,你是朕亲封的郡王,那便是朕亲认的外孙,岂容他人置喙。来人,将此人押进骁骑卫大牢。 是,皇上。站在旁边的骁骑卫不再犹豫,上前架起少年。 皇上,我才是真的,他是冒牌的,是傅国派来的奸细。少年看向临永夜,惶恐地说道:表哥救我,你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否则临国危矣!表 噗的一声,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少年不敢置信地看向被刀刺穿的胸口,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道:我我 瑶华公主冷漠地说道:妖言惑众,污蔑郡王,你该死! 少年不甘地张了张嘴,再没说出一句话,便气绝身亡。 瑶华公主的所为震慑全场,他们没想到瑶华公主居然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给对方任何辩驳的机会,也不怕当真杀错了人,足以证明她对季翎岚身份的确认和维护。 对于瑶华公主所为,临天尧只是微微皱眉,随即说道:把人带下去,清理干净。 是,皇上。两名骁骑卫应声,驾着少年的尸体出了大殿。 临永夜也随着皱紧了眉,他低估了瑶华公主对季翎岚的感情,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皇姑姑,你这般心狠,就不怕杀错人么? 瑶华公主将手中染血的刀扔在地上,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打算,转头看向季翎岚,道:阿岚放心,母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多谢母亲。 今日除夕夜,本是高兴的日子,朕不想再听到任何扫兴的事。临天尧警告地看了临永夜一眼,接着说道:宴会继续。 皇祖父,岚郡王与傅国勾结,意图不轨,夜儿有证据。 随着临永夜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人又是一片哗然。 瑶华公主心里一紧,看向季翎岚,心中猜测是否傅南陵的身份已经暴露。 临天尧眉头皱起,看向殿下的众人,事关国家大事,他不能再不闻不问,道:你有何证据证明岚郡王与傅国勾结意图不轨 请皇祖父容夜儿传证人上殿。 传。 临永夜看向小德子,小德子会意,躬身退出大殿。很快小德子再次返回,身后跟着两个人,都是熟人,一个是林奇,另一个是张烨。 两人来到殿前跪倒在地,道:属下(小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翎岚眼底闪过失望,心里有些挫败,没想到他做人这么失败,真心相待的人最后居然都背叛了自己。 林奇,你居然还有脸上殿,知不知道当初是谁救你一命,我哥当初以德报怨,求皇祖父饶你一命,你今日却以怨报德,简直是个白眼狼!皇祖父,他这种人说什么,您都不能信。季娉婷一看进来的是林奇和张烨,气不打一处来。 临永夜反驳道:当初林奇暗杀岚郡王,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他怀疑岚郡王的身份,一心为临国着想。 我不在皇都长大,从未听过奴才怀疑主子意图不轨,可以不禀告不查证,便可私自暗杀的道理。我念他对临国一片忠心,便求皇祖父饶他一命,没曾想却留了一个祸患。季翎岚自嘲了笑了笑,道:我以为只要我真心相待,总会得到真心,谁知今日世子殿下用行动证明我是错的。 季翎岚看过来的眼神,失望中带着冷漠,让临永夜心里一揪,道:岚郡王,情感这种事在家国大义面前一文不值。 分卷(172) 不,世子殿下应该说情感这东西在权势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季翎岚懒得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世子殿下既然说我勾结傅国意图不轨,那便拿出证据吧。 临永夜看向林奇,道:林奇,你当初为何要刺杀岚郡王? 林奇抬头看了一眼季翎岚,道:只因公主府中的一人。 临永夜接着问道:何人? 名叫张威,现在是岚郡王身边的内侍。 他有何不妥,以致于让你生出刺杀岚郡王的想法? 林奇再次抬头看向季翎岚,道:张威是傅国人。 林奇的话一出,殿下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傅国人?没想到岚郡王居然让一个傅国人当内侍,不会真像世子殿下所说,岚郡王与傅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岚郡王不是公主从傅国带回来的嘛,这事还真说不准。 岚郡王在傅国的地位,能与现在的地位相提并论,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向着傅国,若是你们易地而处,会吗? 这可说不准,万一岚郡王和傅国皇帝有勾结,想要夺取皇位呢。你们别忘了,有太子和世子在,岚郡王就是再受宠,也不可能继承皇位。 临永夜看向季翎岚,道:岚郡王,他所说可属实? 季翎岚点点头,道:属实,张威确实是傅国人。不过此事我已禀告过皇祖父和母亲,他们早就知晓此事。 临永夜的眼神闪了闪,与众人一起看向龙椅上的临天尧。 临天尧出声说道:阿岚确实与朕禀告过。 季翎岚接话道:张威本名高威,是傅国的通缉要犯,其父高瑾因作乱犯上被诛九族,只有他机缘巧合之下逃出升天。只因高威曾救过我一命,我才将其收留。一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二为就近监视与他,若他有不轨,我定不会手下留情。阿岚虽然自小流落街头,未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却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敢问诸位阿岚所为有何不妥? 众人的议论声再起,纷纷夸赞岚郡王品性端正,知恩图报。 临永夜听着下面的议论声,皱紧了眉头,转头看向林奇,道:林奇,即便高威是傅国人,也不能说明岚郡王便心怀不轨,你下决心暗杀他,可还有其他缘由? 有。林奇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小民曾亲耳听到岚郡王命令张威传信给傅国。 哦?此事可属实?临永夜抬头看向季翎岚。 林奇应声,道:回殿下,小民所言句句属实。 季娉婷闻言变了脸色,为季翎岚辩解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况且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怎能为证。 郡主,小民有岚郡王亲手写的密信为证。林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书信。 季娉婷上前想要夺走,却被临永夜先一步拿在手中,展开后看了看,随即躬身说道:皇祖父,密信在此,还请您过目。 临天尧挥了挥手,宝贵连忙来到近前,双手接过,随即奉于临天尧面前。 临天尧展开密信看了看,又交于宝贵。宝贵下来御阶,来到季翎岚面前,将密信递了过去。 季翎岚接过密信看了看,不禁一阵讶异,他没想到这密信中的笔迹居然与他的丝毫不差,若不是他和傅南陵的通信都是用了专属密码,或许也会认为这是出自他之手。 瑶华公主接过密信看了看,同样发现了笔迹的类似,但看过这封信的内容后,她便知道这是伪造的。以季翎岚和傅南陵的关系,即便真的通信,也不会用这种卑微的遣词用句。 瑶华公主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伪造的,并非出自阿岚之手。 皇姑姑向来维护岚郡王,您说的话不可取信。若要知晓这封信是否伪造,便拿岚郡王的手稿当殿比对。临永夜看了看小德子,道:我这儿正好有一些。为了公平起见,便劳烦在座的诸位比对比对,看看这密信到底是否出自岚郡王之手。 小德子不知从哪儿抱来一些书籍及纸张,走到临永夜身旁,听候命令。 第136章 临永夜看向坐在上首的三人, 为首的是内阁首辅孙莫知,以及大学士马祥林,礼部尚书庞效贤。 三位大人是国之重臣, 与岚郡王并无牵扯, 又在书法上皆有造诣,想来由三位来比对, 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殿中的人相互对视,纷纷点点头, 这三人都是文官集团的领军人物,又是比对笔迹, 自然不会有人出声反对。 临永夜见无人反对, 抬头看向临天尧,躬身说道:还请皇祖父应允。 临天尧看看季翎岚,见他神色平静,道:朕允了。 被点名的三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臣等遵命。 临永夜看向小德子, 示意他将手中的东西分发给三位大臣。小德子会意, 躬身来到近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三人桌上。 临永夜则来到瑶华公主身边,道:还请皇姑姑将密信归还。 瑶华公主冷淡地看着临永夜,将密信递了过去, 却在他接的一瞬间松了手, 密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临永夜看了瑶华公主一眼, 弯腰将地上的密信捡起, 交给孙莫知三人,道:劳烦三位大人了。 孙莫知平静地说道:世子殿下言重,老臣等尽力而为。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 安抚地说道:阿岚放心,母亲不会让你有事。 季翎岚笑了笑,道:有父亲母亲在,阿岚什么都不怕。 殿中的目光都集中在比对字迹的三人身上,桌上的酒菜早已冰凉,却没人去在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猜测着接下来事件的发展方向。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孙莫知起身,拿着那封密信,如实说道:启禀皇上,经微臣三人的比对,这封密信和这本账册上的笔迹同属于一人。 孙莫知并未说密信是季翎岚所写,只是说经他们比对,密信和账册出自同一人之手,虽然众人理解的意思一致,却更加严谨。 临天尧看向季翎岚,问道:阿岚,你去看看,那账册可是你写的? 季翎岚站在原地动都未动,直接答道:皇祖父,既然世子殿下能拿出来,就一定不会有错,那账册应该就是从美人坊拿到的。方才阿岚也看过那封密信,确实与我的字迹相同。 临天尧微微皱眉,道:那这么说,你是承认那封密信是你所写? 季翎岚平静地说道:回皇祖父,那封密信上的字确实是我所写,但密信上的内容却是伪造的。 你这话是何意? 不止临天尧听得糊涂,连殿中的文武百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站在一旁的临永夜变了脸色。 临永夜的神情变化没能逃过季翎岚的眼睛,他来到孙莫知近前,道:劳烦孙大人将密信交于我。 孙莫知抬头看了看临天尧,见他没有反对,便将手中的密信交了出去,道:殿下客气。 季翎岚接过密信,看向站在御阶之下的宝贵,道:劳烦宝公公帮我取盆清水来。 宝贵连忙应声,躬身退出大殿,亲自端了盆水过来。 季翎岚毫不犹豫地将密信泡进了水盆。 临永夜面色一变,道:岚郡王,你这是在毁坏证物! 季翎岚没搭理临永夜,而是快速地将密信又捞了出来,平整地放在桌上,笑着说道:世子殿下莫急,这不是好好的么?不过说来也怪,这纸落了水,上面的字居然还完好无损。咦,这纸上似乎还有一层。 季翎岚边说边用手轻轻揭了一层下来。 傅南陵身边的小李子是伪造书信方面的高手,季翎岚曾好奇之下学过一些,当他拿到密信那一刻,便从纸张的手感和分量上,察觉了异常,所以才会变现的这般平静。 娉婷一看,连忙说道:原来这字是后来贴上去的。皇祖父,您快过来看看,这所谓的密信分明就是伪造的。 临天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步下御阶来到近前,仔细看了看,随即看向临永夜,道: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永夜连忙说道:回皇祖父,夜儿也不知这密信是伪造的。林奇,这密信为何会如此? 林奇抬头看向临永夜,平静地说道:这封密信确实是伪造的,世子殿下不是心知肚明么?当初您母妃用这封密信,说服我暗杀岚郡王,现在您收买我,又用同一封密信诬陷岚郡王。殿下,你们母子先后利用我,当真觉得我是傻子么? 临永夜没想到林奇会反水,脸色变得难看,道:林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污蔑本世子,到底有何居心? 污蔑?林奇突然笑了笑,道:我不是殿下费尽心机找来,污蔑岚郡王的么?如今殿下反用污蔑这个字质问我,殿下不觉得可笑吗? 殿中的大臣见形势反转,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瑶华公主看向临永夜,道:世子,阿岚早就与你说过,他无心那个位置,不会和你争抢,你为何还要做此等蠢事? 临永夜跪倒在地,道:皇祖父,夜儿也是受人蒙蔽,林奇定是记恨母妃利用他,以致他成了废人,所以才想出此等计策陷害与我,还请皇祖父明查! 林奇闻言轻笑出声,道:我是恨太子妃利用,但我更恨自己蠢。岚郡王不计前嫌救我一命,我无以报答,只能苟延残喘努力活着,若不是世子殿下找上我,以我如今的身份,又怎能找上住在东宫的您? 临凤书面色难看地说道:夜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还不赶紧跟皇姑姑和阿岚道歉。 临永夜双拳紧握,低垂的眼睛里酝酿着狂风暴雨。他抬头看向临天尧,眼底恢复平静,道:皇祖父,您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密信的事,确实是夜儿受人算计。但夜儿还有证据,可以证实岚郡王意图不轨。 临天尧看向临永夜的眼神也变得失望,道:今日朕本想和诸位爱卿好好过个除夕夜,全被你搅合了,如今被当众揭穿,却仍不知悔改。世子,你身上不愧流着一半高家人的血。 虽然临天尧只说了一半,但在座的人都是人精,怎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不过皇上盛怒,他们也不敢造次,生怕受到牵连。 皇祖父,夜儿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跟高家没有半点关系。临永夜最厌恶的便是听人提及高家。 临天尧眉头越皱越紧,道:来人,世子累了,带他下去休息。 临永夜不甘地看着临天尧,道:皇祖父,明明我才是跟在您身边长大的孩子,为何你却偏心他?整件事从头到尾,您都冷眼旁观,从未变过脸色,是否早就认定我斗不过阿岚? 临天尧的脸色越发难看,道:你在质问朕? 临凤书见状连忙说道:父皇息怒,夜儿定是被人蛊惑,所以才会做出此等错事,不是有心冲撞父皇。夜儿,还不赶紧跟皇祖父认错! 错?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何要认?临永夜站起身,接着说道:在别人眼里,我身份尊贵,每日锦衣玉食,过着人人艳羡的日子。可有谁知道,我过得有多压抑。父王,您知道么? 临凤书愧疚地说道:夜儿,以前是父王对你疏于照顾,以后定会好好补偿,你累了,父王送你回宫休息。 疏于照顾?临永夜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道:确实是疏于照顾,父王连我是谁的儿子都不知道,可不就是疏于照顾么。 临凤书一怔,随即说道:夜儿,你胡言乱语什么? 父王,世人说的没错,您才华平庸,生性软弱,就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清不楚,真的不适合坐太子之位。 临凤书的脸色阴沉下来,扬声说道:来人,送世子回寝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随着临凤书的话音落下,殿外冲进了一支身穿盔甲的卫兵,手中均拿着出了鞘的兵刃。 临天尧察觉不对,面色一变,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大殿! 季擎率先反应过来,快步来到临天尧身前,扬声说道:护驾! 殿中一静,随即喧闹起来,一众大臣纷纷起身,神色慌张地拉开与卫兵的距离。 临永夜突然出声说道:皇祖父,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我只想要阿岚一人,为何你们偏偏就不让我如愿呢? 季翎岚看向临永夜,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们都是你的人? 是。临永夜看向季翎岚,笑着说道:阿岚,我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的聪明才智。 表哥,我曾坦诚地告诉过你,我对权势一点都不在意,不会跟你争抢任何东西,你今日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啊。临永夜脸上的浮现痛苦的神色,道:阿岚,为何要在我对你敞开心扉以后抛弃我?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表哥,我们自始至终没人想过要抛弃你,你别胡思乱想,皇祖父和舅舅他们都是关心你的,只是不懂怎么去表达。 临永夜淡淡地看了看临天尧等人,道:我只在乎你。阿岚,只要你顺从我,我不会动他们任何人。 旁人或许听不出临永夜话中的意思,但瑶华公主却听得清楚明白,她面色阴沉地说道:顺从你?临永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你表弟! 我自然知道,但从今日起,他不再是我表弟,他只是一个冒充皇室血脉的普通人,只有把他打入尘埃,我才能完完全全的拥有他,你们才不会再有借口阻拦我。临永夜的表情变得诡异。 临天尧和临凤书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们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尤其是临天尧,被气的脸色铁青。 混账东西,朕怎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来人,把他给朕拿下,朕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分卷(173) 临永夜抬头看向临天尧,道:皇祖父,这大殿外全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我劝您还是不要惹怒我的好。 临天尧被气的直喘粗气,道:小畜生,身上流着高家的血,长着反骨,朕早该废了你! 季翎岚连忙走上前,道:皇祖父,您要保重身体。 临天尧抓住季翎岚的手,懊悔道:阿岚,朕老了,心力大不如前,以致于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朕都毫无察觉。早知今日,朕就该早日将皇位传给你。 临永夜愤怒地看着临天尧,道:我的生母不是高真真,我的生母是太子侧妃常氏!我不是高家的子孙,我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室继承人! 临凤书眉头紧皱,道:你这是何意?就算高真真犯了大错,她也是你的生身之母,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父王,我的生母是常氏,高真真的孩子在她怀孕五个月时,便因不慎摔倒而流产,她为了稳住太子妃之位,买通太医伪装怀孕,还命刘嬷嬷给常氏下了毒,反而倒打一耙说下毒的是她。而父王你呢,不辨是非,将常氏送进了漪澜殿,以致于她生产后,不仅孩子被掉包,还被高真真害死。 怎么可能?临凤书震惊地看着临永夜。 这就是事实。临永夜讥讽地看着临凤书,道:同样是被下了毒,常氏就被毒药折磨,而高真真却完好无损,父王不觉得奇怪么?那是因为毒物本身就是高真真的,她有解药。我这副病歪歪的身子就是被她所赐,我这辈子就毁在了她手上,我恨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我跟高家没有任何瓜葛! 季翎岚眼神闪了闪,道:这么说来,高振海是被你所杀? 临永夜看向季翎岚,点头说道:阿岚,还是你聪明。没错,高振海就是我派人暗杀的,原本他每日缩在乌龟壳里,我根本无从下手,多亏了你,建议皇祖父派他出使傅国,我才有了机会。不止高振海,高家所有人其实都是死在我手上。 季翎岚突然想起傅南陵的话,随即恍然大悟,道:高严逼宫也是你怂恿的,所以你早有准备,在公主府埋伏了那么多暗卫。 没错。阿岚,还是你最懂我。事到如今,临永夜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季明秋也想起那晚的不对劲,道:所以那些突然反戈的骁骥卫也是听了你的命令? 是。骁骥卫本就是太子亲卫,父王管不了,让高真真那个女人为所欲为,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临凤书气极反笑,道:好,很好,别告诉我,仙儿的死也与你有关。 联系临永夜之前做的事,以及他对高真真的怨恨,很容易便联想到临仙儿的死,以及高真真的突然发疯,都是他一手操控。 想起临仙儿,临永夜的脑袋突然疼了起来,他抬手捏了捏眉心,道:我是想杀她,可我下不去手,是高真真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儿。若是她神智清醒,该会多么痛苦,哈哈,哈哈。高家人死绝了,一个也不剩,一个也不剩! 临凤书不可思议地看着临永夜,随即愤怒地说道:混账,仙儿自小陪伴你,与你感情最好,你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你还有没有人性? 她是我杀母仇人的女儿,是她母亲毁了我的人生,让我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我凭什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临永夜的脸上的青筋暴起,变得扭曲。 你疯了,你彻底疯了!临凤书对临永夜失望至极。 临永夜的头越发的疼,情绪也变得暴躁,道:父王,我没疯,我清醒的很,与你的软弱无能相比,我才是那个更适合做皇帝的人。 临凤书抽出防身的匕首,心痛地看着临永夜,道:临永夜,你犯上作乱,今日我便亲手了解了你! 不待临凤书近身,隐藏在人群中的青鹰突然一跃而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将他踹飞了出去。 舅舅! 皇兄! 季翎岚和瑶华公主见状连忙上前,查看临凤书的伤势。 季翎岚关切地问道:舅舅,您怎么样? 临凤书刚想说话,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季翎岚心里一紧,临凤书这样的反应,分明就是伤及了内脏。 季翎岚看向人群中的林方,道:林太医,舅舅受伤了,快过来给他诊治。 林方下意识地看了临永夜一眼,犹豫了犹豫,一咬牙跑了过去,道:郡王殿下,劳烦您将太子殿下放平,容下官给殿下诊治。 好。季翎岚按照林方地吩咐,将临凤书的身子放平。 临永夜冷漠地看着临凤书,道:父王,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当真下得去手? 临天尧怒极,指着临永夜骂道:畜生,你居然弑父,简直天理难容! 是父王要杀我,我何时动过父王一下?临永夜嘲讽地笑了笑,道:父王,你沦落到今日的下场,全是因为你的懦弱无能,你本该子嗣旺盛,却都被高真真残忍扼杀,就像王侧妃腹中的孩子一样。如今整个皇室只剩下我一个男丁,你若杀了我,皇室血脉断绝,你怎么对得起临家的列祖列宗? 今日便是皇室血脉断绝,我也要杀了你这个孽子!临凤书发怒,想要起身,却再次咳出了一口鲜血。 季翎岚连忙劝道:舅舅,你方才定是伤到了肺腑,切记不要动怒,你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让林太医专心为您医治。 阿岚,我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临凤书悔恨不已,竟掉下泪来。 舅舅,表哥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着了魔,生了病,待他好了,又会变回之前的模样。 阿岚临永夜看着季翎岚,他自小便敏感,自然感受得到周围人对他恶意的态度,唯有季翎岚不同,他说他本性不坏,他说他只是生了病,只有季翎岚是真心待他。 见临永夜不再是一副癫狂的状态,季翎岚试探地走上前,温声说道:表哥,我从未想过抛下你,舅舅和皇祖父,还有母亲,他们也不曾想过。我们是一家人,是相亲相爱、相依为命的家人,怎能做出相互伤害的事? 临永夜怔怔地看着季翎岚,道:相亲相爱、相依为命? 季翎岚笑着说道:表哥,我们还跟以前一样相处可好? 和以前一样?临永夜的眼睛亮了亮。 就在这时,他的脑袋再次疼了起来,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他有了心上人,只会越来越疏远你,你们再不会回到从前,只有彻底占有他,他才不会离开你。 临永夜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察觉到自己的不对,看看躺在地上的临凤书,他猛地攥住季翎岚的手腕,痛苦地说道:阿岚,我的头好疼,有个人在跟我说话,他在试图掌控我。 季翎岚反握住临永夜的手,安抚地说道:表哥,没事的,你放松下来,什么都不要想,你只是生病了,我会帮你的。你先让殿内的侍卫退下,我带你去寝殿好好歇息,好么? 临永夜这种状况,季翎岚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他心理受到创伤,以致于精神分裂,他的意识中还存在着第二人格。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脑海里再次响起那个声音,别听他的,他只是想骗你放松戒备,然后彻底摆脱你。 临永夜闭上眼睛,靠在季翎岚的身上,努力保持自己的神智清醒,虚弱地说道:所有人都退下。 青鹰看了看临永夜,却并未像之前那般听从他的命令。 临永夜没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向青鹰,见他依旧站在原地,厉声喝道:我让你退下,没听到么? 青鹰一日往常地笑了笑,却依旧站在原地。 突然,脚步声响起,在这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众人的视线被吸引,纷纷看向大殿的门口,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大殿门口出现两个身影,一名妇人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女童,缓缓走了进来。 秋儿,杨夫人,你们怎么来了?季娉婷奇怪地出声问道。 论身份,杨夫人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妾室,根本没资格出席这种宴会,而她的女儿因性格孤僻,自小不受宠爱,临凤书也从未将她带到人前,所以季娉婷才有由此疑问。 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是久经官场的人精,看着走过来的杨夫人母女,面色变得古怪,能从那些身穿盔甲手持兵刃的卫兵中穿行而来,足以说明她们的身份并非那么简单。 我听闻这里发生了变故,便想着带着秋儿过来看看,也让她见见世面。杨夫人看向地上的临凤书,惊讶地问道:殿下,您怎么了,为何躺在地上,可是伤了何处? 你怎会来此?临永夜看向青鹰,见他站到了杨夫人身后,不禁变了脸色,道:你一直在利用我! 夜儿,你这般说话,还真是让人伤心呐。若不是我帮你出谋划策,你怎能小小年纪便积蓄如此力量,又怎能凭借这股力量扳到高家为母报仇?杨夫人佯装伤心地捂住心口,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看看现在的情况,再联想自己的不对劲,临永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面色阴沉地问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杨夫人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在你体内种了点东西。 第137章 我不过是在你体内种了点东西。 种?季娉婷连忙来到临永夜身前, 查看他的耳后,两边都有一个绿豆大的红点,她稍微用力按了按, 那红点竟扭动了起来, 竟是个活物。确定自己的想法,季娉婷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道:你居然给表哥下蛊! 杨夫人笑着夸赞道:婷儿真是聪明,不愧是我□□出来的。没错, 我确实是下了蛊,本以为此事不必我再出面, 却没想到夜儿意志坚定, 竟然在关键时刻摆脱了惑蛊的控制,逼不得已,我只能现身。 季娉婷没再多话,直接抽出身上的匕首,道:表哥, 你忍忍, 我要把蛊虫取出来,若是被它入脑,一切就完了。 季翎岚一听,连忙说道:等等。 季翎岚从袖袋里拿出麻醉喷雾, 道:婷儿, 站远一些。 季娉婷虽然不知季翎岚要做什么, 但出于对他的信任, 还是顺从的退后一步。 季翎岚对着临永夜的口鼻喷了两下,温声说道:表哥放心,好好睡一觉, 待明日醒来,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阿岚,对不起 表哥,没关系,没人会怪你。安心睡吧,待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临永夜笑了笑,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季翎岚连忙托住他的身子,将他轻轻放在地上,道:婷儿,表哥就拜托你了。 好,哥放心,对付蛊虫,我还是有把握的。 临凤书在瑶华公主的搀扶下坐起身,看向杨夫人,直接问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 杨夫人没有回答临凤书,扬声说道:来人,将这些大臣全部带下去,我们一家的事,自己解决便可。 见卫兵一拥而上,季擎抬起一脚,将一个卫兵踹飞了出去,砸在了后面冲上来的人身上。季擎气场全开,大声喝道:皇上面前岂容你等放肆! 青鹰见状飞身上前,却被季明秋挡在了下来,两人一拳一脚打在了一处。 季擎拎起一旁的圆凳,道:文臣和女人也就罢了,武将别缩在一旁,让一个小小的妇人玩弄,传出去咱们的脸还要不要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不是孬种的就跟我冲! 场中的武将纷纷应声,随即在身边寻找武器。 孙莫知一听脸色变得难看,道:忠国公,你这话是何意?为何将文臣和女人相提并论?忠君报国可不是你们武将专属!诸位同僚,抄家伙,莫被这群武将看轻了去。 自古文臣武将便不对付,文臣骂武将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武将骂文臣是只会耍嘴皮子的酸儒,如今各自听领头的一吆喝,心里顿时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恐惧被冲散,个个斗志昂扬,低头找起了武器。 杨夫人见状冷笑出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最好看清形势。 你?一个小小妇人,妄图颠覆朝堂,做梦! 杨夫人轻蔑地笑了笑,道:妇人又如何?还不是将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玩弄于股掌之中。 就在这时,临天尧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站在旁边的宝贵见状惊叫出声,连忙去扶,道: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季翎岚连忙走到近前,见临天尧脸色发青,唇色发紫,不禁大惊,道:皇祖父中毒了! 皇兄!季翎岚的话音刚落,瑶华公主也惊叫出声,众人看去,刚刚还意识清醒的临凤书在吐出一口鲜血后昏死了过去。 林方面色难看地说道:公主,太子也中毒了,而且因为刚才肺腑受创,毒素发作很快,若是短时间内找不到解药,恐 瑶华公主放下临凤书,愤怒地看向杨夫人,道:毒妇,交出解药,否则本宫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临风瑶,你似乎还未看清场中形势,皇上和太子的命可都在我手里。杨夫人得意地笑着说道:不过若是人人称颂的瑶华公主,能下跪求我,或许我一高兴,便将解药赏给你。 临天尧虚弱地说道:瑶儿,莫要听这毒妇的,父皇老了,便是这毒解了,也活不了几日,只要夜儿和阿岚无事,临国皇室便不会断绝,千万不要丢了皇室的尊严! 父皇瑶华公主心里剧烈的挣扎着。 公主,这毒烈的狠,若是再犹豫一会儿,恐怕就算有解药也来不及了。 杨夫人这辈子最痛恨两个人,一个是一直压着她的高真真,另一个就是声名在外的瑶华公主。她对高真真是怨恨,对瑶华公主是嫉妒。她一直都自诩聪明,好不容易嫁给太子,却因为家室不好,只是个没有品阶的妾室。别说出人头地,就连活着都小心翼翼。而瑶华公主一出生便享尽荣华,还嫁给了季明秋这个专情的男人,活出了所有女人都羡慕的模样。她总拿自己和瑶华公主比较,可越是比较,内心越不平衡,对瑶华公主的嫉妒也就变成了嫉恨。如今看着人人盛赞的瑶华公主,在自己面前挣扎纠结,杨夫人心里甭提多畅快。 分卷(174) 眼看着临凤书的气息越来越弱,林方心急地说道:公主,太子快不行了。 瑶华公主转头看了一眼临凤书,随即说道:好,本宫给你跪下,你要说话算数,交出解药,否则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个可说不准,说不定你跪的姿势不对,或者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让我扫了兴,我就反悔了呢。杨夫人得意地笑出了声。 瑶华公主愤恨地说道:杨氏,你敢耍我! 耍你又如何?杨氏有恃无恐地说道:你跪,那他们便还有救的可能;若你不跪,那便一点可能都没有。如何抉择,就看瑶华公主对父兄的感情如何。 杨氏,你最好不要落到本宫手上,否则瑶华公主此时对杨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否则什么?临风瑶,如今的你又能奈我何? 杨氏,就算今日你阴谋得逞,你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难道还妄想称帝不成?文武百官谁能信服,百姓又怎能容忍? 呵呵,谁说我要称帝?我要做的是太后。你们放心,这皇位还是你们临家的,只不过是让我的儿子来坐。 瑶华公主一愣,随即说道:你儿子?你只有一女,哪来的儿子? 杨夫人笑着说道:以高真真那个毒妇的性子,能容忍我生下秋儿,还是我这么多年伏低做小求来的。若是让她知道我很早便生了一个儿子,那我们母子就会像常氏那般,死无葬身之地。 瑶华公主对杨夫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道:杨氏,你休想混淆皇室血脉! 你不信?杨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奇,道:奇儿,过来,也是时候见见你的父王和皇祖父了。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林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杨夫人面前,躬身行礼道:奇儿参见母亲。 杨夫人看着林奇温柔地笑了笑,道:奇儿便是我为太子生下的儿子。为了不让高真真那个恶毒的女人发现,我生下奇儿便送至宫外,明明是太子的儿子,却被人当做奴才使唤多年,好在我们母子多年筹谋,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林奇?季娉婷看着林奇震惊半晌,道:怪不得在回临国的路上你便敌视我哥,回国后又趁机刺杀,原来你这一切都是你早有图谋! 季娉婷刚刚为临永夜取出了体内的惑蛊,就听到这样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之前林奇的所作所为便合理了起来。 原来如此。串联前后,瑶华公主终于明白了一切,问道:夜儿说他不是高真真的儿子,这件事也是你告诉他的,可对? 没错,是我告诉他的。杨氏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当年皇上为太子选妃,选中了高真真、常氏,还有我,高真真被封太子妃,常氏被封太子侧妃,而我却因为家室不好,仅仅做了个没有品级的夫人。 杨夫人嘲讽地笑了笑,再次陷入回忆,她们两人同时有孕,彼此间多有防备,高真真唯恐常氏生了男婴,抢了她的位置,而常氏又怕高真真会出手对付她。就在她们将对方视为眼中钉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自己也怀了身孕,我不敢声张,也不敢看太医,小心翼翼地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待产。有一次,因为一些缘由,我不得不出院子,恰巧听到了高真真和刘嬷嬷的对话,得知高真真腹中的胎儿早就没了,原来她那段时间深居简出,不再找我麻烦,是怕暴露没了孩子的事实。可就在两个月后一个晚上,高真真居然平安生产,还是个男婴,而被囚禁漪澜殿的常氏却因诞下死胎,受不了打击上吊自尽。联想前后,我很快便想明白,那常氏根本不是自尽,而是被抱走孩子后灭了口。 所以你接近夜儿,将这件事告诉他,利用他除掉高家,为你的儿子铺平道路,对吧。 是,临永夜虽然是个病秧子,不得不说他真的很聪明,这么多年来在我的培养下,不仅发展了自己的势力,还轻而易举地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杨夫人顿了顿,看向瑶华公主,笑着说道:说起来,我还要多谢瑶华公主带回了岚郡王,否则皇上又怎会决心除掉高家,派高振海出使傅国。若他不出这个乌龟壳,我又怎能除掉他,扳倒高家。 扳倒了高家,你的眼中钉便成了夜儿和阿岚,所以才有今日发生的所有事。你蛊惑夜儿,让他去找林奇,假意拆穿阿岚的身份,随后林奇再大义凛然的当殿反水。而你则在夜儿情绪失控时,利用惑蛊让他动用武力,除掉皇上和太子,最后你们再名正言顺的除掉弑亲的夜儿,说出你儿子的身份,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好计,一箭三雕,真是好心计!瑶华公主冷笑着说道:只可惜千算万算,你没算到夜儿心智坚韧,扛下了惑蛊的攻击,所以你逼不得已只能现身。 你现在知晓一切又怎么样?杨夫人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如今皇上和太子皆已命不久矣,世子又半死不活,只有我的奇儿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瑶华公主厌恶地说道:痴心妄想! 既是皇室血脉,又有坚韧的心性和健康的体魄,确实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临天尧虚弱地说道。 父皇!瑶华公主不敢置信地看向临天尧。 杨夫人闻言脸上的得意更甚,道:皇上终究是皇上,知晓权衡利弊,摒弃个人情感,以国家利益为首要。 没有理会杨夫人,临天尧看向林奇,道:林奇,朕可以下诏让你继承皇位,不过有一个条件,若你能答应,便可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 林奇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条件? 临天尧冷漠地看了一眼杨氏,道:只要你杀了杨氏,朕便立即下诏,禅位与你。否则就算你杀了这里所有人,登上了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杨夫人大惊,阴狠地看向临天尧,道:老匹夫,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居然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不过你的阴谋注定落空。奇儿,不必跟他们废话,杀光所有不听话的人,你照样能登上皇位。 林奇点点头,道:母亲说的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我便大开杀戒,杀一个皇位出来。 杨夫人欣慰地笑了笑,道:归顺者高官厚禄,逆反者人头落地,我想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如何选择。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有各自的思量。 杨夫人见状笑着说道:归顺者站到左边,我保证他享尽荣华富贵。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动弹,杨夫人变了脸色,刚想说话,就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她低下头看向胸口,只见一把刚刀穿胸而出。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林奇,道:奇儿,你 林奇冷漠地看着杨夫人倒下,道:母亲,你说过毕生之愿,便是儿子能登上帝位,如今的你已经成了我的绊脚石,若你不死,那我就算得到皇位也名不正言不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夙愿,您应该不会怨我吧。 哈哈,哈哈!瑶华公主看着不甘倒下的杨夫人,不禁大笑出声,道:杨氏,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死在亲生儿子手里,真真是大快人心! 杨夫人躺在地上,瞪大双眼看着林奇,眼泪涌出眼眶,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一句话,便没了气息。 林奇无视众人惊愕的目光,看向临天尧,道:皇祖父,君无戏言,如今我杀了杨氏,您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临天尧在宝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道:无情无义,冷心冷肺,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下得去手,好,很好,果然是个畜生!若临国落在你手里,那百姓岂不是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想要朕下诏禅位与你,简直痴心妄想! 林奇面色一变,目光阴冷地看着临天尧,道:既如此,那皇祖父便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朕可没你这样的子孙。 好,很好!林奇冷漠地笑了笑,扫视现场众人,道:给你们五息的时间,归顺者站到左边,其他人杀无赦!五,四,三 殿中的文武百官相互对望,却没有一人站出来,连亲生母亲都能杀,跟着这样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好,很好,朕有这样的臣子纵死也无憾了!黄泉路上,朕与众卿作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奇冷眼看着,现在这般坚定,无非是没感受到疼,一旦觉得疼了,自然就会有人屈服。 杀! 随着林奇一声令下,殿中的卫兵拎着刀朝着众人便冲了过去。武将挺身而出,挡在文臣前面,率先与那些卫兵打在一处。 去去去,一边去,拿着个勺子,你是想给人喂饭么,别拦老子的路。 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嘴里说着粗鲁的话,却用滚烫的热血,守护着身后的人,这就是武将。 杨兴,你他娘的要是死了,我以后还骂谁是武夫。抱紧杨兴倒下的身子,一向自诩文人傲骨的蒋兴林,不仅红了眼眶。 你个酸儒,老子救了你的命,你却想着骂老子,真真是白眼狼 蒋兴林操起孙兴手里的兵刃,道:孙兴,老子替你报仇,不欠你的! 文人虽然舞不动刀枪,却有一身不怕死的傲骨。 混战还在继续,不时有人倒下,女人们站在远处看着男人们战斗,提着心吊着胆,却没有一个人惊慌呼喊。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季翎岚居然从大殿外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骁骑卫的统领萧基。看着面前惨烈的画面,季翎岚面色沉重,扬声说道:叛乱者,杀无赦! 杀!身穿铠甲的骁骑卫冲向殿中,很快便与林奇的人战在一处,手无寸铁的文武百官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林奇转头看向季翎岚,眼底满是震惊,他完全想不出季翎岚到底是何时,又是怎么离开的大殿。 其实就在杨夫人出场,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季翎岚便有意无意地慢慢挪出众人的视线。因为是晚上,大殿中虽然点着烛火,却依旧有看不清的阴影所在,这也给季翎岚逃出大殿制造了机会。他快速移动,在有人看向他时,迅速躲进解剖室,过一会儿便又出来,再继续快速移动,就这样来往反复,他终于逃出大殿。而临天尧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在拖延时间。逃出大殿后,季翎岚拿着临天尧给他的令牌,快速的朝着宫门而去。 之前,他察觉临永夜的异常,唯恐临永夜对傅南陵不利,便吩咐写意给殿外的高威传话,让他马上赶回公主府,通知傅南陵离开。 高威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回公主府,将此事告知傅南陵。傅南陵担心临永夜铤而走险,便让高威假传瑶华公主的命令,让徐宁带影卫进宫支援季翎岚。 就这样,季翎岚还未出宫门,便碰到了赶来的徐宁,他命令徐宁派人赶往骁骑卫通知萧基派兵支援,便和徐宁等二十几名影卫赶回大殿。隐在暗处,用暗杀的方式,将围在殿外落单的人清除。待萧基带人过来时,再一拥而上,解决掉殿外的守卫,冲进大殿。 季翎岚!林奇眼神锐利地看向季翎岚,道: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你的皇祖父和太子舅舅便只能等死! 临天尧唯恐季翎岚会犯傻,连忙说道:阿岚,别听他的,他连自己的生身之母都能杀,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有关林奇的身份,季翎岚并不清楚,但当他看到杨夫人的尸体,以及听到临天尧的叮嘱后,多少明白了一些。 季翎岚没有理会林奇,看着临天尧说道:皇祖父,您撑着,我已经让人去请表哥,他的医术超群,定能为皇祖父和舅舅解毒。 临天尧欣慰地点点头,道:朕无碍,阿岚专心对敌便可。 季翎岚没再多说,挥舞着手里的兵刃,与那些反叛者战咋一处,朝着众人的方向慢慢靠近。 很快,人数占优的骁骑卫便占据了上风,眼看着叛乱者一个个被诛杀,林奇开始慌乱,一个不慎被徐宁刺中了肩膀,所伤的位置与之前他伤季翎岚的位置别无二致。手中长剑被挑飞,手筋脚筋被挑断,这次林奇是真的成了废人。 人群中想要逃离的张烨,也被影卫拿下,同样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成了废人。 季翎岚,没想到我居然又栽在你手里。林奇语气里的愤恨若能化成火焰,定能将季翎岚焚烧殆尽。 林奇,上次我一时心软,铸成大错,今日绝不会再让你逃脱!在得知林奇的身份后,季翎岚懊悔万分。 林奇突然大笑,道:季翎岚,你说的没错,都是因为你的愚蠢,才害得皇上和太子与我陪葬,我即便死,也值了!哈哈,哈哈! 啪,瑶华公主扬手就打在林奇脸上,愤怒地骂道:畜生!弑父弑母,你即便死了,也会下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林奇吐出一口血沫,道:父母?我哪儿来的父母?一个压根不知道我的存在的父亲,他尽过一日为父的责任么?我从出生便被送出宫外,不到三岁又被送去地狱般训练营,与狼为伴,从虎口里夺食,只为能活下来。这个女人心里只有权势,对我不闻不问,直到我十五岁从训练营出来,做了皇上的影卫,她才跑过来对我说,她是我母亲。让我听她的话,按照她说的做,稍有不对,就对我非打即骂,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母亲? 纵然你的人生再不幸,也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同样是皇子龙孙,为何我就只能流落在外,甚至被丢进训练营艰难求生,而他临永夜却能锦衣玉食,高床暖枕?还有你。林奇嫉恨地看向季翎岚。 第138章 同样流落在外, 为何你的父母对你真心实意,而我就只能沦为她争权夺利的工具? 因为你们不一样。阿岚的遭遇与你类似,却始终保持着善良的秉性, 而你早就没了心肝, 只是个满心怨恨的行尸走肉。瑶华公主不想再跟他废话,拉着季翎岚转身就走。 分卷(175) 林奇见状心有不甘, 道:季翎岚,皇上和太子都会因你而死, 这是你的罪孽,你与我并无不同! 瑶华公主冷声说道:带下去, 严加看管, 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能让他死了! 萧基躬身领命,道:是,殿下,末将遵命! 等等。季翎岚拦住萧基, 看向一直未出声的张烨, 问道:你为何要背叛我? 张烨看了看一眼林奇,平静地说道:我与林奇在训练营相识,他救过我的命,我们相依为命一起长大, 早就将彼此视为亲人, 我知殿下是个好人, 只是是我对不住殿下。 虽解了心中的疑惑, 季翎岚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道:带下去吧。 是,殿下。萧基一挥手, 便过来四名骁骑卫,架起地上的林奇和张烨,离开了大殿。 瑶华公主看向季翎岚,有心想安慰几句,却被季翎岚打断,道:母亲,皇祖父和舅舅命悬一线,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瑶华公主叹了口气,道:阿岚,你不要多想,这不是你的错。 母亲,你放心,我没事。 两人没再多说,走上前询问太医临天尧和临凤书的情况。 启禀公主,此毒毒性烈,发作快,加之皇上年迈,太子又伤了肺腑,现毒素已经扩散全身,深入肺腑,恐无力回天了。 季翎岚心里一紧,道:徐宁,你去迎一迎表哥,看他到了何处,让他尽快进宫! 是,殿下!徐宁应声转身朝殿外走去,正巧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李向晚和傅南陵。 见他们进殿,季翎岚连忙叫道:表哥,阿陵,这边! 李向晚见状快步上前,蹲下身为临天尧把脉。 傅南陵则上下打量季翎岚,关切地问道:阿岚,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季翎岚摇摇头,心不在焉地答道:我没事。 不明真相的傅南陵见季翎岚如此,不禁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仔细留意着场中的形势。 半晌后,李向晚收回手,实话说道:阿岚,皇上的毒已经到了肺腑,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我可用银针暂时控制毒素蔓延,最多能争取一到两日的时间。 表哥,当真没了办法吗? 抱歉,阿岚,我已无能为力。 表哥不必抱歉,你已经尽力。季翎岚蹲下身将临天尧抱起,径直走向临天尧的寝殿。 李向晚和傅南陵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瑶华公主看着季翎岚的背影,不禁悲从中来,再看看大殿内的一片狼藉,她强忍着心中悲痛,主持大局。 虽然季翎岚来地还算及时,却还是有诸多伤亡,尤其是武将,因进殿不能佩戴武器,所以他们与那些反叛者对战时,本身就处在劣势,更何况对方还全身盔甲。 瑶华公主招来太医为受伤的人诊治,又命人将死去官员的尸身好好收敛,送回其家中,安顿好一切,这才赶回临天尧的寝宫。 临天尧和临凤书都在此地,临凤书的情况比临天尧还要严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守在寝殿的除了季翎岚三人,还有季娉婷和刚刚清醒的临永夜。 李向晚为临天尧施了针,控制毒素的蔓延,为其争取多一日的时间。 临天尧看看守在床边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季翎岚身上,道:阿岚,这次又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待季翎岚说话,临永夜突然跪倒在地,愧疚地说道:皇祖父,今日之祸是我所致,还请皇祖父降罪! 临天尧看着临永夜长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今日你会如此,爷爷和你父亲都有责任,是我们忽视了你的感受。不过,夜儿,我们从未因为你的身子弱而嫌弃半分,只会更加心疼,你父亲派人遍寻天下名医,就是想彻底清除你体内的余毒。只是我们不懂表达,所以才会让你有所误解。 此时的临天尧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对子孙敦敦教诲的祖父。 爷爷,对不起,夜儿错了!临永夜听临天尧如此说,心里更加愧疚,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临天尧伸手轻抚着他的发顶,道:夜儿,爷爷与你父亲不能再守护你,你要变得坚强,不仅要保护自己,也要守住临国。今日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也让爷爷知道你有这份心智,爷爷相信以你的能力,有阿岚的辅佐,一定会让临国更加强大! 临永夜一怔,随即抬头看向临天尧,道:爷爷,夜儿犯了大错,差点颠覆临国,万死难辞其咎,又怎能爷爷,阿岚冷静睿智,处事果敢,又几次救我们于危难,才是最佳的继位人选,还请爷爷三思。 阿岚很好,不仅聪明、善良,还孝顺长辈、友爱手足,唯独缺少的便是为帝者的寡情。因为心性如此,所以他总是有太多顾及,这是为帝者的大忌。临永夜有些气喘,打住了话头,待平稳呼吸后,接着说道:夜儿,爷爷不会看错,你才是继位的最佳人选,有阿岚的辅佐,你定能让临国更加强盛,这便是你犯下大错,爷爷留给你的惩罚。 爷爷 临永夜还想再说,却被临天尧打断,道:夜儿,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单独和阿岚说。 临永夜看看季翎岚,起身走出大殿。傅南陵和李向晚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季翎岚跪坐在床前,红着眼眶说道:皇祖父,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一时心软,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您和舅舅 临天尧温声说道:傻孩子,这跟你有何关系,他们处心积虑隐藏了这么多年,怎会那么轻易被灭,就算你不为他求情,他们也会想其他办法救人。你看那林奇,明明已经被废,却还能施展武功,跟以往并无不同,这说明行刑的人早就被他们买通。 皇祖父,说到底今日之事与阿岚脱不开关系。季翎岚心里难受极了,他是真的后悔当初放走了林奇,也真正尝到了不以这个世界的法则处事的苦果。 阿岚,事到如今,你可还有话与外公说? 季翎岚怔怔地看着临天尧,呢喃道:外公,您这话是何意? 临天尧无奈地笑了笑,道:外公虽然年迈,却并未糊涂。事关皇家血脉,你不会以为外公仅凭瑶儿一句话,便认定你这个外孙吧。 外公,您调查过我的过往? 是。临天尧点点头,道:当初瑶儿突然提出出使傅国,我问她缘由,她并未隐瞒,说查到昭儿有可能被人牙子卖到了傅国,她想去寻找。我心知当年昭儿被掳走,是瑶儿的心病,为此她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便点头应了下来。 临天尧有些喘息的停了下来,季翎岚连忙倒了杯水给他,他喝下后,接着说道:徐宁便是我派去保护瑶儿的,他是影卫统领,也是我的心腹,在瑶儿与你接触时,便召集傅国的人手,调查了你的过往。 所以我在傅国做过的事,您都知道? 临天尧点点头,道:辽远贪腐案、林贵妃被害案、高眉儿自杀案,都是阿岚经手的案子,还凭借医术救了许多难产的妇人,以及傅国长公主。这么优秀的人竟是我的外孙,我怎能不高兴。 季翎岚犹豫了一瞬,问道:那傅国京都的传言,您也知道? 徐宁对我没有任何隐瞒,将在傅国发生的事、以及你们来临国路上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禀告过。我为有这样一个冷静睿智、又心性纯良的外孙,感到由衷的高兴。 事到如今,季翎岚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坦诚地说道:外公,既然您已经听到传闻,我也就不再瞒您,我确实与傅国保持着联系,但请您相信我,我从未将有关临国的任何消息透露出去。 我信。若是不信,在大殿之上,我怎会那般平静。临天尧看着季翎岚,认真地问道:阿岚,你当真不想要这皇位么? 外公,我当真不想。季翎岚认真地说道:外公,傅国京都的那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我与陵王确实两情相悦,只是当时傅国形势复杂,我留下会成为他的软肋,再加上我也想看看家乡是何种模样,感受一下久违的亲情,所以我才会选择回到临国。 傅国皇帝千里迢迢来到临国,只为追随我的外孙,没想到和傅连朝斗了大半辈子,赢在我有个好外孙上。 外公,你居然清楚阿陵的身份!季翎岚彻底惊讶了。 你别忘了徐宁是我的心腹,你的事他都会事无巨细的向我禀告,能住进你的院子,又在临国查不到的人会是谁,这不难猜。 季翎岚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您就不担心我有意隐瞒,是心怀不轨么? 怎会不担心?我了解你的秉性,却不清楚傅南陵的为人,万一你被人利用而不自知,那临国岂不危矣?不过在得知高振海在傅国被有意托住行程,我这疑虑也就慢慢淡了。后来高家反叛,你进宫提醒我,我的担心也就彻底消失了。 那您就不反对我和阿陵么? 想当初我的皇后人选并不是你的外婆,是我拼尽全力争取来的,我明白深爱一个人的滋味,只是可惜,你外婆她为了我阿岚,你与她长得很像,这也是我能轻易接受你的原因之一。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也算变相的弥补了我的遗憾。 多谢外公体谅!季翎岚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临天尧磕了三个头。 阿岚,虽然我将皇位交给了夜儿,但你也要帮外公好好守住它,知道吗? 外公,表哥他对我我觉得我还是远离的好。不过外公放心,但凡临国有事,我不会坐视不理。 夜儿对你的执念经此一事,也该放下了,这也是我让他继位的原因。出于愧疚他会治理好临国,也会娶妻生子将临国延续下去,我所说的惩罚便是如此。 外公季翎岚怔怔地看着临天尧,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垂垂老矣的君王,居然将一切都看的这么通透。 阿岚,外公同意你与傅南陵在一起,也是有私心的,只要有你在,傅国便不会动临国,临国有难,傅国也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你不必对我的死心存愧疚。 外公季翎岚不禁感动地红了眼眶。 过了许久,季翎岚才从临天尧的寝殿出来,眼眶通红似是哭过,他看向殿外的瑶华公主,道:母亲,外公让您进去。 听到季翎岚的称呼,瑶华公主的眼眶也不禁一红,道:好。 傅南陵来到季翎岚身边,安慰地说道:阿岚,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就在季翎岚出来之前,瑶华公主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傅南陵说了一遍,了解真相的他终于明白为何季翎岚情绪不对。 阿陵,你说的没错,我是该改一改心软的毛病了。 临永夜看着亲近的两人,心里不是滋味,却不似之前的偏执,他平静地说道:是我的错,我会用余生来赎罪。 季翎岚看向平静的临永夜,心里不得不感叹临天尧对人心的把控,道:表哥,你也是被杨夫人下了蛊,才会做错事,不必太过自责。 阿岚,我确实对你生了旁的心思,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得逞。临永夜长出一口气,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错下去,这次的事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教训,我不会再让爷爷失望。 表哥,我们是亲人,若是有事,只管知会一声便可,我保证随叫随到。 临永夜看着季翎岚,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好半晌才说道:阿岚,我们还如以前那般相处,可好? 季翎岚应声说道:好! 临天尧和临凤书终究没有撑过两日,在同一天崩世。在国丧这天,孙莫知宣读了临天尧的遗诏,确定了临国下一任皇帝的人选,正是世子临永夜。在钦天监和诸位大臣的商议后,决定在三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公主府听雪园,傅南陵窝在季翎岚怀里,道:阿岚,你当真决定参加过临永夜的继位大典后,便随我回傅国么? 嗯,这里终究不是我们当家,做起事来束手束脚,还是回傅国,有你在后面撑着,我做事也没那么多顾忌。 在临国找了这么久,也没想到与傅南陵相匹配的心脏,季翎岚打算回傅国继续寻找。 嘿嘿,太好了!阿岚,待回了傅国,你便随我住进皇宫,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有我给你撑着,保证没人敢指手画脚! 见傅南陵开怀,季翎岚也跟着扬起嘴角,道:是,有皇上给抱大腿,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住进皇宫就算了,不合规矩。 傅南陵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不住皇宫,难不成阿岚还想和我分居不成?那我回去作甚,还不如留在临国,至少随时能和阿岚耳鬓厮磨。 季翎岚看得一阵好笑,道:除了皇帝和皇子,哪有男子住在皇宫的? 我是皇帝,我说能就能,谁敢说不,我就灭了他! 傅南陵的霸气侧漏,在季翎岚捏住耳垂后,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软绵绵地说道:阿岚,我不管,你必须跟我住一起,不然我宁肯不回去。 季翎岚无奈地说道:你若是能想到办法,堵住那些大臣的嘴,我自然不会反对。 傅南陵刚想开口,就听季翎岚说道:不能胡作非为。 傅南陵一噎,随即说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我总会想到办法的。 季翎岚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笑着说道:夜深了,快睡吧,距离我们回傅国还有三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 傅南陵抬头亲了季翎岚一下,道了声晚安,很快就睡了过去。季翎岚轻轻摩挲着他脖颈间的吻痕,确定他睡熟后,便轻轻起身去了书房。他已经很久没和唐棠好好聊过,案件也不知进展到什么程度,正好最近闲来无事,他倒可以分出心神帮唐棠分析分析案情。 分卷(176) 来到解剖室,季翎岚打开储物柜拿出手机,直接给唐棠打了过去。 喂,师傅,你回来了。唐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唐棠,最近那边发生了不少事,有段时间没和你好好聊聊了,案情进展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师傅,您等我,我这就回去,正好我有件事拿不定主意,需要听听您的意见。 好,我等你。 季翎岚一边刷新闻,一边等着唐棠,却刷到了乔氏集团偷税漏税被罚的消息,因数目巨大,乔氏集团的负责人乔振江被依法逮捕,等待法院的宣判。 大约二十分钟后,解剖室的门被打开,唐棠走了进来,手上还拎着两杯奶茶。 师傅,我给你买了杯奶茶,据说是新口味,您尝尝看。 什么口味?季翎岚走了过去,拎起奶茶摇了摇。 名字我忘了,里面放的是黄桃果肉。 季翎岚喝了一口,说:嗯,味道不错,挺好喝的。里面的果肉不像是冷冻的,倒像是新鲜的。 咱们楼下新开的奶茶店,这都已经十点了,生意依旧火爆。唐棠也拿起自己的奶茶喝了一口,点点头说:味道确实不错,珍珠还多。 将奶茶放在桌上,季翎岚直截了当地问:唐棠,你说有事要找我商量,什么事? 师傅,是这样的,三天前高队突然找上我,说他知道调查组的人在调查他,只是他不是黑警,相反他也在找那个黑警。 高远找上你?季翎岚惊讶地看着唐棠,随即说道:那他是怎么解释他之前的可疑行径的? 师傅,您还记得七年前的715qiang杀案吗? 季翎岚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说:你是说高远的师傅被害的那个案子? 是,就是那起案子。唐棠忙不迭地点头,说:7年前,也就是2015年7月15日,高远的师傅韩光正在追踪一名嫌犯时被qiang杀。在现场高队曾捡到一枚弹头,不过并未上交,而是私自留了下来。 私自截留证据,这是犯法的,高远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发现那是一枚警用五四手qiang所用的子弹。当时韩光正所调查的案件是轰动整个宁城的银行抢劫案,他追捕的那名疑犯叫楚建国,是那伙抢劫犯的头目。因为现场遗留的弹头和弹壳,韩光正也曾怀疑过警队的报废qiang支的去向,并秘密调查过。韩光正怀疑警队有黑/警,只将这件事告诉过高队和崔局,没过多久,韩光正就被杀了,而且还被人举报收受贿赂,在调查韩光正的银行账户时,发现了一百万不明来历的财产,警队因此都说韩光正是黑警。 唐棠喝了口奶茶,接着说:高队说他不相信韩光正是黑警,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这起案子。他还说刘小路原本是他的线人,他一直从刘小路那里购买消息。在刘小路死亡前一天晚上,他曾收到一通陌生来电,是刘小路打给他的,刘小路说他手里有大料,让他准备好钱,第二天将大料卖给他。高队还想再问,刘小路便挂断了电话,可等他再见到刘小路时,他已经是一具尸体。 如果高远说的是真的,刘小路口中所谓的大料,很可能就是有关327qiang杀案的关键性证据。 是啊,只可惜刘小路太贪心,他不仅想要高队的钱,还勒索了郑明磊,以致于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他在我的尸体前说对不起都怪我,是什么意思? 师傅,在你尸检当晚,高队其实也在队里,自从韩光正被杀后,他对qiang杀案非常敏感,等在局里就是想看看弹头是否也是五四警用手qiang所留,只是他太累,睡着了。等他醒来后,立马去找你,发现你刚好和他擦肩而过,他想去追,却被崔局绊住了脚步,等他忙完了再去找你,已经晚了,所以高队才会说如果和你一起走,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又是崔局,这么说高远是怀疑这一切与崔局有关? 唐棠点点头,道:没错,这些年高队一直在暗中调查崔局。小金被杀当天,高队曾听到崔局接过一个电话,意识到我会有危险,便想方设法把我绊住,并不是想打弹头的主意,而是想救我,只是没想到小金会回去。 我记得当初你跟踪郑明磊被重伤,只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过技侦科的小李和高远,那崔局知道么? 再和高队聊过以后,我问了小李,他说崔局曾经问他要过那几天的监控视频,崔局一定知道我在做什么。 所以你现在相信了高远,开始怀疑崔局? 唐棠一怔,讪讪地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在征求师傅的意见嘛,我到底该相信谁? 季翎岚好笑地说:你自己都已经做了决定,再问我做什么。 第139章 不得不说, 在季翎岚听到这些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以他和高远的关系, 他当真不希望高远是黑警。 这么多年的调查, 高远有没有掌握崔局的犯罪证据? 高队说他虽然还没掌握决定性的证据,却已经想到让崔局自投罗网的办法。唐棠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说:可当我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又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还说最近几天就能有结果。师傅,我有些担心高队的安全。 季翎岚沉吟了一会儿, 说:我刚才等你的时候看了一条新闻, 说乔氏集团偷税漏税数额巨大,乔振江已被刑拘,是真的么? 唐棠点点头,说:没错,乔振江已经被经侦科的同事正式逮捕, 现在正在调查中, 过不了多久就会提交法院审理。 那乔依依呢,依旧不肯开口么? 唐棠一怔,随即说道:师傅,您应该没看我给你的留言吧, 3`27qiang杀案已经告破了。 告破?季翎岚连忙拿起手机, 打开留言薄, 上面果然有几条留言。 调查组的人听取了师傅的意见, 尽力争取乔依依,跟她耗了整整两个月,就在乔氏正式被通报偷税漏税后, 乔依依这才算松了口,答应将她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诉我们。 所以她都说了什么?季翎岚关掉手机,索性直接问。 师傅,您猜的没错,乔依依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她知道的事情,远远出乎我们的意料。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乔振江的女儿,为了保住她的地位,她尽量做个完美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她便主动进乔氏帮乔振海打理公司,一次和郑氏集团的饭局,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偶然听到下属的议论,说乔振江和郑明磊长得很像,很像是一对父子。旁人听到这话或许不会放在心上,但乔依依不同,她清楚自己不是乔振江的女儿,所以再次回到饭桌时,她有意无意的观察两人,发现他们真的很像,于是就鬼使神差的拿了两人用过的东西,验了他们的dna。结果让她震惊,乔振江和郑明磊之间真的是父子关系。 她应该不会聪明到再给自己和郑海做dna检测吧? 这个倒没有,估计她也没想到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唐棠又喝了一口奶茶,说:在确定自己的猜想后,乔依依每天都过得担惊受怕,唯恐哪天乔振江将自己赶出门,于是便偷偷在他的办公室以及书房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季翎岚听到这儿,不禁接话道:你不会想说,乔振江和郑明磊密谋杀害郑海的事,正好被她拍了下来吧。 师傅,你真是太聪明了!没错,就是被她拍了下来。 猜想被证实,季翎岚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问:在发现他们的密谋后,乔依依为什么没有报警?她是怎么解释的? 她说当时很害怕,怕乔振江知道这件事后,会杀她灭口。 虽然这话不能信,却说的有道理,如果乔振江真知道这事,肯定会杀她灭口。 师傅,您肯定猜不到这事跟刘小路的死有关。唐棠说话时眼底闪着光,像是藏不住秘密的小孩子。 季翎岚好笑地看着唐棠,说:所以刘小路所掌握的证据就是乔依依拍摄的视频,那他是怎么得到的? 唐棠苦笑着说:师傅,您就不能稍微迟钝一点,让我有次表现的机会吗? 我刚才不是问了么?如果乔振江看到这个视频,一定会知道拍摄地,从而怀疑到乔依依身上,那她就不可能安然无恙。既然她没事,就说明郑明磊没收到视频,那刘小路是拿什么威胁的郑明磊?又是怎么得到的视频? 乔依依在看到视频后,就将其备份并下载到一个u盘上,几天后她去酒吧喝酒,上完厕所洗手的时候,被人顺走了包,正巧被刘小路看见。随后刘小路就跟着扒手进了包间,和扒手平分了包里的财务,顺手将那个u盘也带走了。 等等,乔依依怎么会知道是刘小路拿走的u盘的? 她不知道,这是我根据乔依依和郑明磊的口供得出的合理推测。 好吧,你接着说。 唐棠的脑袋突然一阵空白,说:我说到哪儿了? 说到刘小路拿走了u盘。 对对对,就是这儿,刘小路拿走u盘乔依依在察觉包被偷以后,心里清楚那u盘上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生怕别人知道那是她丢的,也没有声张,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酒吧。过了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日子,却始终不见乔振江来找她麻烦,甚至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她就以为是偷包的人觉得u盘不值钱给扔了,她的生活也就慢慢恢复了正常。 见唐棠停下,季翎岚接着问:所以刘小路到底是怎么威胁郑明磊的? 据郑明磊交代,有一天他的邮箱突然收到一个音频文件,是他和乔振江的对话,音频中有很多杂音,应该是二次录制,因为这对话是在乔振江的办公室,能够出入的人不在少数,而平时乔依依表现的太完美,又与刘小路没有半点交集,以致于乔振江查了一圈,也没调查到乔依依身上。 季翎岚点点头,说:这倒是能说得通。那郑明磊是怎么杀的刘小路? 师傅,您应该听说过暗网吧。 听过。怎么,那郑明磊不会是在暗网找的杀/手吧。 我就多余问,应该直接说,跟您说话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唐棠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接着说:师傅应该还记得韩雷吧,还有梁晓军,他们都曾在暗网上注册过,郑明磊就是通过暗网,找到的杀/手,两方不用见面,直接网上交易。 看来郑海也是被郑明磊这么杀的。 是,郑明磊是暗网的高级vip用户。 那既然乔振海参与了谋杀郑海,那为什么你们将他交给经侦科? 这不是我们这边已经定了案,经侦科那边还要提审么。 对了,前段时间垃圾处理场找到的男尸,身份确定了么? 确定了。死者叫简军,今年28岁,警局有他的案底,曾因买卖毒/品被抓过,是个瘾君子。根据高队调查,他应该是军/火走私团伙的一个小喽啰。 一个小喽啰怎么会被qiang杀?肯定是手里掌握了什么秘密。 我也是这么认为。唐棠叹了口气,说:327案历时近4年,终于破获,只是可惜至今未查到杀害师傅的凶手。 不止我,还有韩雷和小金,杀害他们的凶手不是也没抓到么?我总觉得想要查清杀害我们的凶手,还得从探查报废qiang支的去向入手。 高队也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什么线索,又想用什么办法引凶手现身? 季翎岚拿起奶茶喝了几口,说:唐棠,你和高远的事有没有向检查组的人提及? 我只跟李检察长说过,他正在着手调查崔局,其实李检察长之前也怀疑过崔局,查过他的财产情况,没查到什么异常。见季翎岚沉默,唐棠接着说:师傅,你之前说那边发生了许多事,都怎么了? 季翎岚听他这么问,不禁叹了口气,说:我外公还有舅舅都被毒死了,现在临国皇室就只剩下母亲和表哥了。 啊?怎么会这样,谁下的毒? 季翎岚详细地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如果不是我心软,外公和舅舅就不会死。 师傅,这怎么能怪你,谁能想到这古代人的心机这么深沉。我的天,为了皇位弑父弑母,心狠手辣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还好是师傅,如果换成我,估计活不过两集。 砰的一声qiang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季翎岚和唐棠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 是qiang响!季翎岚率先反应过来,说:听声音应该就在警局里开的qiang。 我去看看。 唐棠转身就要走,季翎岚连忙出声阻拦,说:唐棠,你是法医,不是警察,对方手里有qiang,你去就是送死! 师傅,我是法医,但我也是警察,听到枪响,我不能坐视不理。 谁让你坐视不理了,你不会打电话请求支援吗,警局里总有值班民警吧。 对对对,我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打电话。唐棠连忙拿出手机拨打电话,谁知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突然又是两声枪响,唐棠面色难看地说:师傅,我不能在这儿干等着,万一是值班民警出了事,我这不是见死不救么? 唐棠,快给高远打电话! 高队?唐棠虽然疑惑,却还是给高远打了过去,电话没接通,却又听到一声qiang响。 唐棠还想再打,被季翎岚出声拦住,说:别打了,外面的人可能就有高队。给调查组的人打电话。 分卷(177) 唐棠连忙应声,给调查组的人拨了过去,说明情况后,唐棠挂掉电话,说:师傅,我出去看看,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季翎岚知道拦不住,索性也没再阻拦,说:那好,你小心点,千万别逞强。 唐棠应声,开门走了出去。 季翎岚无法走出解剖室,只能焦急地等待着。自唐棠出去后,枪声没有再响,大约十分钟后,解剖室门外有了动静,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唐棠扶着高远走了进来,随即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随着高远的进入,解剖室里顿时被一股血腥味充斥,季翎岚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过去,发现高远走过的地方有血液滴落。 唐棠让高远靠在储物柜上,焦急地问:高队,你怎么样? 高远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说:唐棠,这里面是崔焕民的犯罪证据,你拿着它赶紧走,交给李检察长。 高队,你撑着点,我刚才就给李检察长打电话了,救援的人马上就到。 高远死死捂着肚子,焦急地说: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儿,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走啊!如果证据带不出去,那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唐棠犹豫了一瞬,从高远手里拿过u盘,说:师傅,u盘给你,将数据传给李检察长。 季翎岚接过u盘,问:外面有多少人? 高队,外面有几个人? 高远怔了怔,随即问道:唐棠,你你在跟谁说话? 高队,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外面除了崔局,还有别人,你觉得我能逃的出去嘛,现在我们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救援。 季翎岚来到储物柜前,将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高远听到响动抬头去看,只见储物柜的门突然自己打开了,他以为是储物柜没关好,可紧接着储物柜又自己关上了,还关的严严实实。看得高远心里一阵发毛。 季翎岚将笔记本电脑打开,插上u盘,问:唐棠,李检察长的邮件地址告诉我。 唐棠随口答道:李耀辉检察官全拼。 什么?高远看向唐棠,疑惑地问。 季翎岚看看电脑上的网络信号,说:警局的网络被屏蔽了,邮件发不出去。你再试试,电话打不打得通。 唐棠掏出手机看了看,说:手机也没信号,他们肯定是开了信号屏蔽器。 噔噔噔,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输入密码的音乐提示声,然后是嘟嘟嘟提示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声。 季翎岚很快反应了过来,说:你刚才改了密码。 嗯,希望能支撑到救援到来。唐棠说完,便扶起高远,躲到了解剖床的后面。 季翎岚连忙离开解剖室,将墙上挂着的□□拿了下来,随即再次回到解剖室,只听砰砰砰三声枪响,房门门锁被破坏,紧接着房门被慢慢推开,一把□□率先伸了出来。 季翎岚没有犹豫,直接来到门前,一下子将房门打开,二话不说朝着来人射了一箭。那人正愣神间,突然觉得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一直□□射中了胸口。他不甘地朝着空气打了两枪,随即倒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人见状连忙躲到了一边。 季翎岚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不由松了口气,他也不清楚自己发射的□□能否命中这个世界的人,好在可以,也好在他刚刚躲开了正前方的位置。 突然一阵警笛声响起,门外的崔焕民心里一惊,拿出一枚□□扔进了解剖室。季翎岚见状心里一惊,来不及思考,捡起地上的□□便出了解剖室,紧接着马上又回来。 公主府听雪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书房便冒起了烟,守在院子四周的影卫连忙赶了过来。傅南陵也被惊醒,发现季翎岚竟不在身旁,不由心里一紧,顾不得其他,胡乱的穿上衣服,便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崔焕民等了半分钟也没听到□□爆炸,心里直犯嘀咕,又拿出一枚□□扔了出去,季翎岚一看,直接爆了粗口,拿起地上的□□出了解剖室。 影卫刚想靠近书房,又是一阵爆炸声。 解剖室外的崔焕民傻眼了,接连两个□□都哑火,这概率还能再扯一点吗。 解剖室里的高远也懵逼了,他分明就看到两颗□□被扔在眼前,紧接着便不见了,这也太诡异了。 崔焕民看看对面的人,示意他再扔一颗□□,那人从懵逼中回神,掏出身上的□□看了看,紧接着又拿出一颗,拉开拉环一起扔了进去。 砰砰两声,季翎岚连骂娘的力气都没了,直接将□□捡了起来,出了解剖室又回来。 书房外的影卫相互对视,有些不敢靠近,直到傅南陵从卧房出来,道:郡王不见了,还不快去找! 影卫刚想去书房,紧接着又是两声爆炸,强大的气流直接将靠近的人掀飞了出去。 整个公主府被惊动,瑶华公主和季明秋连忙起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解剖室外的人彻底傻眼了,这根本不可能啊,接连四个□□扔进去,连个屁大点的动静都没有,这分明可以归结为灵异事件。 有有鬼!门外的人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 砰砰砰一阵枪响,外面已经交上了火,崔焕民知道自己再不逃,就彻底没了机会,索性不再管解剖室的两人,直接带着人走了。 脚步声远去,季翎岚不禁松了口气,说:唐棠,那边闹的动静不小,我要回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再回来。 好。 季翎岚回到书房,四下看了看,好好的书房被炸得面目全非,甚至还起了火。他连忙走了出去,看着面前的众人,讪讪地笑着说道:那什么,我不小心引燃了爆竹 傅南陵看着季翎岚一阵无语,吩咐众人道:去灭火。 影卫们个个面色古怪,却也不敢多问,各自行动起来。 傅南陵好笑地看着季翎岚,道:郡王殿下,大晚上不睡觉,你去玩爆竹? 季翎岚见傅南陵穿的单薄,连忙将他揽进怀里,半拖着走进了卧房,道:我这不是睡不着么,阿陵莫生气。 傅南陵转身抱住了季翎岚的腰,危险地看着季翎岚,道:阿岚是嫌弃我满足不了你,让你精力旺盛到玩爆竹么? 季翎岚闻言心里一阵发苦,连忙解释道:不是,怎么会。阿陵,我只是在做实验,研究一下火药,没想到竟然就爆了。 研究火药?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办?季翎岚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直接捅了马蜂窝。 眼看着傅南陵红了眼眶,季翎岚连忙哄道: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别掉金豆子。 傅南陵委屈地看着他,豆大的眼泪一串一串的掉下来,道:你没错,是我不好,我知道这破败的身子满足不了你,是我 季翎岚见状心疼的不行,未免傅南陵再说出伤人伤己的话,索性直接吻住了他的唇。 傅南陵一怔,随即热情的回应着。 察觉到傅南陵的动作,季翎岚停了下来,按住了他伸进衣襟的手,认真地说道:阿陵,这次确实是我做事欠妥,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在做这种危险的事,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成吗? 傅南陵一开始也只是想让季翎岚长长记性,可听着自己说的话,竟有几分在意,他不安地看着季翎岚,问道:阿岚,我的身子真的能治好么? 季翎岚心里一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说能就能,阿陵不信我? 傅南陵直视着季翎岚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清话中的真假,半晌后他点点头,道:我信。 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瑶华公主的声音传来,阿岚,是我,你们歇了吗? 没有,母亲稍等,我这就给您开门。 季翎岚给傅南陵整理好衣服,这才打开房门。看着门外的两人,他歉疚地说道:父亲母亲,对不住,都是我胡闹,打扰了你们休息。 瑶华公主见他没事,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年轻人哪有不胡闹的,你没事就好。行了,你们好生歇着,我们也回去了。 季翎岚和傅南陵将两人送至院外,这才回了卧房。两人上了床,季翎岚哄了好半天,才将傅南陵哄睡,待他再次回到解剖室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没想到唐棠居然还在。 唐棠,怎么样,崔焕民被抓了吗? 没抓到,被他跑了。唐棠庆幸地说:师傅,今天幸好有你在,否则我和高队肯定要壮烈了。 季翎岚从袖袋里将u盘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说:这u盘给你,现在信号应该正常了吧,你把文件发给李检察长吧。 唐棠没有耽搁,拿起u盘连接电脑,将里面的文件发了出去。看着传送成功的提示,唐棠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师傅,您不知道,高队刚才居然跟我说解剖室里闹鬼了,哈哈。 季翎岚看了看自己,自嘲地说:可不就是闹鬼么。 接连四个□□扔进来,一点动静都没有,估计崔局心里也得犯嘀咕。 他手上有不少人命,心里有鬼,犯嘀咕是肯定的。季翎岚顿了顿,问:高远拿到的那份文件是什么? 是暗网的注册账号及密码。原来崔局在暗网上建立了一个暗/杀组织,韩雷他们都在他手底下做事,上面的聊天记录足以定崔局的罪。 这些资料高远是从哪里找到的? 崔局办公室。他办公室后面的墙上被掏了一个洞,里面有一整套的设备,连接的是国外的服务器,如果找不到设备所在,没人能查到他的ip地址。 季翎岚点点头,说: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敢在办公室里做手脚。 那高远是怎么查到的? 高队只查到有这么一回事,但一直没查到这东西在哪儿,这段时间高队一直在盯着崔局,发现他下班后就回家,很少去别的地方,就怀疑这东西就在这两个地方。高队用变声器给崔局打电话,说知道他的秘密,勒索五百万,否则的话就把证据交给警察。听高队说的丝毫不差,崔局心里就打了鼓,紧接着就开车回了警局,高队这才确定那东西的位置。今晚高队在获取信息的时候,触动了警报,惊动了崔局,这才有了刚才的qiang战。 季翎岚听完长出一口气,问:高远没事吧? 已经送去了医院,看他刚才的状态应该是没事。 你也去医院看看吧,放心些。 好,我这就去。师傅,你早点休息。 季翎岚见唐棠离开,也出了解剖室,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躺了上去。傅南陵靠近将季翎岚身子抱紧,却什么都没问。 季翎岚一怔,随即轻声说道:阿陵 傅南陵在他怀里蹭了蹭,道:不用解释,回来就好。 季翎岚心里感动,亲了亲傅南陵的额头,道:阿陵若是不困,便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傅南陵抬头看向季翎岚,道:好。 阿陵,其实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季翎岚将所有的事,毫无保留的讲给傅南陵听。 傅南陵听得出神,兴致勃勃地说道:所以阿岚能连接两个世界? 季翎岚点点头,道:算是吧,不过我出不了那个解剖室。现代的所有东西都是唐棠带给我的。 那个唐棠应该是阿岚很亲密的人吧。 他是我徒弟,在之前的那个世界,算得上是关系最好的人。 只有他能听到你说话,能跟你交流,他是独一无二的。傅南陵越说,心里越酸。 季翎岚哪能听不出来他话中的意思,无奈地说道:就算他再独一无二,那也只能排在阿陵之后,在我心里阿陵最重要。 傅南陵听季翎岚这么说,心里舒服了许多,道:那照阿岚那么说,我的病在那个科技发达的世界,是有治好的可能的,对么? 季翎岚点点头,道:是,这些年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傅南陵好奇地问道:那阿岚所说的手机是什么样子的? 季翎岚坐起身,道:阿陵,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 傅南陵应声,眼睁睁地看着季翎岚消失在眼前,转眼间的功夫又出现在原地,他惊奇地说道:阿岚,这也太神奇了。 季翎岚将手机解开锁,递给傅南陵,道:阿陵你看,这就是手机,在那个世界,即便两个人相隔千里,也能看到对方,和对方通话。 傅南陵接过手机把玩着,道:这东西真的那么神奇么? 是啊,只要有网络信号的地方都能用,只是这个世界不成。不过还是能听歌和拍照的。 季翎岚拿过手机打开相机,和傅南陵自拍了一张,随后递给傅南陵,道:这就是我们的合照,比画像是不是更逼真? 傅南陵看着照片里的两人,兴奋地说道:真的一模一样!阿岚,这东西太神奇了。 季翎岚将傅南陵靠近怀里,和他说着手机上的功能,不知不觉间已经天光大亮。而傅南陵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孜孜不倦的汲取现代世界的知识 时光飞逝,转眼间一年已过,逃亡在外受尽苦楚的崔焕民,辗转之下来到位于m国的大使馆认罪自首,痛哭流涕的结束了生不如死的逃亡生活。自此,季翎岚被杀的真相终于真相大白。 崔焕民利用职务之便,将警局的报废qiang支转手买卖,还在暗网上组建了杀/手组织。高远的师傅韩光正追查到暗网,触及到了崔焕民的利益,所以才会招致杀身之祸。至于杀害季翎岚、小金,是因为被发现的五四警用□□的子弹。韩雷的死是因为他无意间发现了崔焕民的身份,对他进行勒索,崔焕民便利用网络找到梁晓军,杀他灭了口。五年之久的327qiang杀案终于告破。 分卷(178) 季翎岚和傅南陵在参加过临永夜的继位典礼后,就在瑶华公主等人不舍的送别下离开了临国。 李向晚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他说自己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不过在他们临走前交给季翎岚一封书信,让他回到傅国后,将信转交给张老。 两人一路游山玩水,原本两个月的行程,生生拖了半年才回到傅国。傅南陵回到皇宫,和陆九交换了身份,不止陆九热泪盈眶,就连小李子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傅南陵直接下旨封季翎岚为御医院院判,兼任御前侍卫统领,随侍他左右,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宫里。 季翎岚的突然回归,引来满朝文武的关注,尤其是了解内情太后和昭阳公主,他们皆是心照不宣,还时不时的打打掩护。 季翎岚让诸葛修在陵王府修建了密室,又让陆九跑遍全国搜集死囚的血液,继续为傅南陵的治疗做着准备。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后,季翎岚找到了适合傅南陵的心脏配型,并在张老的帮助下,成功的为傅南陵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而在这三年里,瑶华公主又给季明秋生了一对龙凤胎,也算是弥补了季明秋没有后代香火传承的遗憾。 又是两年过去,等待上朝的众大臣,突然接到皇上口谕,说今日罢朝。 一名大臣叹了口气,道:听说昨日皇上又招了季院判,定是又犯了病,今日才会罢朝。 可不是嘛,以前一月也就罢朝两次,最近却三日罢朝一次,看来皇上的病情 皇上至今未曾纳妃,也没有子嗣,这万一 就皇上这身子骨,不纳妃倒也明智。 你们不要命了,敢当殿议论皇上! 不敢不敢,快走快走。 傅南陵寝殿,季翎岚无奈地拍了拍傅南陵的身子,道:皇上,该起了。 傅南陵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道:我好累,再睡儿。 季翎岚心疼地替他揉了揉腰,道:看你以后还胡闹不胡闹。 傅南陵一翻身,压在季翎岚身上,道:昨晚只做了两次,哪里胡闹了。阿岚再说,以后我日日罢朝! 季翎岚闻言不由好笑地说道:皇上还想做个昏君不成。 做昏君就做昏君,我才不在乎。 季翎岚哭笑不得地说道:可我不想做祸水。 那我把这皇位让出去,以后天天和阿岚耳鬓厮磨。 你呀,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依旧任性的像个孩子。 阿岚是不是觉得腻了?那我可以做霸道总裁,保证惟妙惟肖。 还真是个戏精,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只要阿岚不觉得厌烦,什么样的我都能演,比如最近流行的绿茶。哥哥 打住。季翎岚连忙阻止,转移话题道:昨日收到表哥来信,说临国一切都好。 你表哥还是我表哥?不过谁都无所谓,反正他俩现在如胶似漆,已经不分你我了。 阿陵,你说我们还有来世么? 有,一世怎么够,我要缠你生生世世! 你还真是块牛皮糖! 嗯嗯,就粘着你,生生世世长在你身上。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写到这儿已经彻底完结了,入v以来没有一天断更,为我的勤奋点赞! 新文《小无赖原来是总裁的白月光》已在更新,希望书友们继续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