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侧写:第二季》 分卷(1) 《犯罪侧写:第二季》作者:廿色 文案:丹藤市最近处于多事之秋,休婚假顺便休养的侧写师庄笙还没有正式回归,刚荣升刑侦支队队长的史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一头撞进陷阱,重伤入院,昏迷不醒。 为了揭开爆炸案背后的谜团,为了逮捕罪行累累的凶手,为了给生者尊重还死者真相,庄笙携手孟衍复职回归,重建行为分析小组。 血迹解密,白骨吐语,触物必留痕。 嘘,你听,尸体在说话。 有人对孟衍说:你体会不到正常人的情感,对人情感的识别,只是像电脑加载了感情模块一样,进行搜索比对而已,但那并不属于你自己的情感。 孟衍:他眼中看的到人间惨事,因而会心生痛苦,而我,为他的痛苦而痛苦。这就是我的情感。 有人对庄笙说:他和正常人不同,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同理心,随时都可能会成为最可怕难缠的犯罪分子。 庄笙:那又怎样,论迹不论心,他有那样的能力不代表他真的会那样去做。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犯罪了,我会亲手抓他。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笙 孟衍 一句话简介:予生者以尊重,予死者以真相。 立意:正义会迟到,但不会不到。 第1章 1.忏悔录01 真相鲜有纯粹,也绝不简单。 奥斯卡.王尔德 夏夜的风凉爽怡人,星空灿烂,虫鸣蛙声连成一片,不知从哪里传来歌声有人用忧伤的语调唱着怀旧老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石拱桥下,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一轮明月,细碎银辉在河面铺陈开来。 清冷,幽然。 一辆黑色的车融入夜色里,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车身缓缓移动,径直载入水中。 扑通巨响,河面浪花四溅,四周无人,只有虫鸣声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吓得停歇。水中的月亮碎成万千,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慢慢归于平静。 第二天,落入河中的车子被打捞起来,同时被打捞上来的还有驾驶座上的司机。被泡了一夜的脸惨白浮肿,皮肤发皱,胸口的衣服散开,露出几道血痕,依稀是刻的几个字母: ksama * 厚厚的窗帘被拉上,遮挡住过于明亮的光线,好让床上的人得享安眠。 深色的被单拉至腰间,露出大片裸露的后背,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印着许多暧昧的痕迹,引人遐想。光裸的背上,横着一条肌肉结实的胳膊,将人牢牢搂住,充满独占意味。 面容清冷精致的青年,埋在男人怀里只露出半张脸,嘴唇微微启开,小声打着呼,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嗡嗡的手机振动音响起,孟衍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庄笙,见他没被吵醒,才掀开被单,轻手轻脚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接听。 过了好一会儿,孟衍挂断电话回到床上,庄笙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怎么了? 孟衍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脸颊,没事,再睡一会儿吧。 庄笙双手搂住孟衍的腰,闭着眼睛安静躺了会儿,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衍哥哥,是局里来的电话吗? 孟衍轻轻揉了下庄笙的头,语气有些无奈,笙笙,你答应过我,至少要休养半年的,这才三个月,局里的事暂时不要管好不好?他一边说,一边吻住庄笙的唇,庄笙没有闪躲,乖乖张开嘴任男人的舌头闯入。 随着两人的吻越来越深,房间里的温度也在升高,气息渐渐粗重。在男人的手顺着腰线往下滑时,庄笙伸手按住了他。 孟衍吻着他的耳垂,声音微哑低沉,笙笙,你有反应了,不要憋着,对身体不好。 庄笙微微喘息着,脸上泛起淡淡粉色,按住孟衍的手没有松开,因为不好意思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昨晚做太多次,衍哥哥,我还好累的。 庄笙一撒娇,孟衍就没辙,泄愤似的压着他狠狠亲了一通,最后只搂住人没有再继续下去,手一下一下轻轻揉着他的后腰。 笙笙,史柯出事了。孟衍一句话,让庄笙抬起头来看他,孟衍安抚性地轻拍了拍他,用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道来。 史柯带领支队的人协助省厅对一个贩毒团伙实施抓捕,当时分成四路人马分批出动,目标分布在四个地点。省厅对这次行动布局已久,从辖下好几个地市调来警力,协助此次抓捕行动。四路并进,想将整个贩毒团伙一网打尽。却不料行动中出了差错,消息泄露,其中两路扑了空,另外两路则塌入对方事先设好的陷阱,史柯正在其中 庄笙紧张地抓紧孟衍手臂,孟衍微皱着眉头,反手握住他的手,他们在两队人员必经的路上埋下炸药,行动组经过时引爆炸药,车子被炸翻,在场人员死伤过半。顿了顿,他有些担心地看向庄笙,声音轻了些,史柯的车子正好在中间,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他的车子掀飞,人当场昏迷过去。现在躺在医院,还没有醒来。 还没醒,那他 孟衍轻声叹了口气,他受伤太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来,医生也不知道。 想起那个做事粗糙但很有担当的刑侦支队长,庄笙有些难受。 孟衍知道自己的笙笙虽然待人并不热情,却是个心软而重情的人。史柯与他共事两年,在一起抓捕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两人建立起深厚的情谊,此时听到他重伤昏迷不醒,心里肯定不好过。 孟衍将他往自己方向揽了揽,摸着他的头无声安慰。两人这样静静相拥片刻,庄笙的情绪渐渐恢复,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看他这样,孟衍在心里叹了口气。 抬起庄笙下巴使他面向自己,孟衍凝视着他的双眼,笙笙,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一点伤害。但是,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是你的意愿,我也都不会阻止。 庄笙默然片刻,抓紧孟衍的手掌。 衍哥哥,我们回国吧。 ** 某广场的喷泉前,穿了件灰色风衣的孟衍靠在喷泉外围的铁栏杆上,修长手指夹着根点燃的香烟,放进嘴里轻轻一吸,缓缓吐出烟圈。 孟,怎么突然要回国?k遗留下来的势力还没有清除干净,你现在离开的话,怎么收尾? 旁边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大汉,脑门光秃秃的,气质凶悍,西装穿身上显得有些紧绷,此时正双手举着一份报纸在看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报纸上,嘴巴不时动着,显然在跟身边的孟衍说话。 孟衍又吸了口烟,缭绕烟雾模糊了他面部的表情,国内出了点事,笙笙要回去。 哦原来是你那个宝贝想回。光头大汉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孟,你太紧张你那个小宝贝啦,他可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当初离开局里时,局长都特意出面挽留过,k最后不也在他手里吃过亏吗? 孟衍看着前面往来的人流,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我们那儿有句老话,叫作父母眼中的孩子永远长不大。 哦哦光头大汉怪叫起来,所以你是把他当儿子来疼,孟,想不到你口味比我还重啊。 孟衍懒洋洋的笑着,没接他的话,又吸了两口烟,将烟头在旁边的垃圾箱摁灭,行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之后有什么重要的活别再往我身上推,我可能没空。当然,最后的收尾工作,我会处理完再走的。 光头大汉收起报纸,用粗大的手指将报纸仔细叠好,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话,爱美人不爱江山,孟,你是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咧嘴露出满口白牙,一路顺风。 保重。 这场谈话的两位主人公,全程没有目光交流。 孟衍按掉烟头,光头收起报纸,两人从喷泉前错身而过,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渐行渐远。 *** 机场。 高大的男人将一个身形纤细的青年抱在怀里,两人都属于外貌出众的类型,引得机场过往旅客纷纷行来注目礼。 庄笙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孟衍。孟衍没放开他,抬眼四下一扫,那些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顿时觉得有一股冷气袭来,不自觉收回视线。 笙笙,你先回国,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立刻就回。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不要一个人去做冒险的事情,也不要一个人出外勤,查案最好有人陪同,实在不行就等我回去再说。还有孟衍双手扶在庄笙肩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嘱咐,不许一查案就忘了吃饭休息,如果我回去发现你瘦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显然曾不止一次被收拾过的庄笙很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红了脸,低头小声说道:衍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总拿我当孩子看待。 孟衍轻笑一声,拿手指勾了勾他下巴,笙笙在我眼里永远是孩子,嗯,你知道我的意思。 庄笙脸更红,转移话题地问道:你跟这边的合作结束后,会回去复职吗? 庄笙自己是停薪留职,休假半年休养,和孟衍当初情况不同,孟衍当初是离职算是直接退出了警界。后来史柯以顾问的身份请他协助警方办案,依然不算回归,加上现在又和国际组织合作,复职的希望更加渺茫。 见庄笙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落表情,孟衍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虽然我在这边挂了职,但我个人依然是自由的。我之前已经打了报告,申请重建行为分析小组,由你担任组长,我至少也是个挂名组员,或者荣誉顾问之类的。 庄笙听了一惊,他当初就很想加入孟衍组建的行为分析组,可不等他毕业回国,行为分析组就解散了,孟衍也离职而去。可以说庄笙读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入行为分析组,可见这个组在他心中的份量 现在孟衍让他当这个组的组长? 我、我不行的庄笙难得有些慌乱不自信,孟衍手指点在他唇上,阻止他说出更多贬低自己的话。 笙笙,我和你不同,你是真的喜欢查案。你那么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看到罪恶便想要清除,容不得世间阴暗丑陋,会为了他人的悲惨而痛苦而我当初组建这个组,不过是出于兴趣,之后解散便解散,于我无所谓。所以比起我来,现在的你才是更合适的人选。 庄笙被他说的有些不意思,觉得自己没孟衍说的那么好。 孟衍凝视着他,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仿佛这一人便是他的全世界。 孟衍说他当初组建行为分析小组是因为兴趣,现在无所谓有没有这个小组,那自然是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第2章 1.忏悔录02 巨大的玻璃映出天空的蔚蓝,白色的影子掠过,头顶传来飞机滑翔的声音。 人来人往的机场,庄笙单手拖着行礼箱缓步往外走,耳中挂着蓝牙耳机,正在跟人通电话。 是,我刚下飞机。 许解兴奋的声音响在耳边,庄笙有些后悔戴耳机,而不是直接拿手机接电话。 庄博士,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说现在支队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人手一下少了很多,队长也躺在医院一直没醒来。 庄笙沉默一瞬,问:上面没安排吗? 你是说新队长的事吗?上面指派了一位来做咱们支队的新队长,听说是从省厅总队调派来的,可人还没到,这里事情又多,我接电话都快接疯了。他话音未落,响起一道电话铃声,许解急急忙忙地对庄笙说道: 哎庄博士你赶紧办理复职回队啊,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哦还有孟二哥 嘟嘟嘟 那头挂了电话。 庄笙静静站立片刻,摇了摇头。 那边许解接完一个电话又去接另一个,这头还没说完,那头的电话又响了。 新来的队长还没到,我也不知道去找谁啊。 缉捕行动失败这案子归省厅,我们市局就是协助而已对,所有物证都已经移交上去了。 喂,保险?不,我不买保险。 许解啪地将手机丢到桌上,抽空抹了把额头的汗。 他这两天快累成狗,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局里跟往日比起来,显得有些空,然而繁忙程度却有增无减主要是事情变多,人手却减少了。 正忙不开时,忽然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忙碌中的众人谁也没注意到他。 直到他接起响个不停的座机。 正拼命用手扇风的许解扭头看过去,顿时一愣。 许解后来不止一次回想起这个瞬间,觉得有些人就是自带气场,话未出口,人设就已经立起来了。比如孟衍疏懒散漫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冷酷雅贵,庄笙疏离冷感中透露出的平和温暖。 又比如,黎白身上的那种无形隔阂,那是无论他怎样表现出亲和,都无法拉近他与别人之间距离,更无法融入其中,烙印一般的存在。 看到来人很自然地接起电话,许解愣了下,赶紧三两句结束这边的通话走了过去。 喂,你是谁? 许解问得很不客气,那人抬起手对许解做了个暂停手势很自然习惯发号施令的姿态依旧有条不紊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等到那边终于挂断电话,他转过身来看向许解,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是黎白,新任丹藤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 许解把队里的人都叫来,跟新来的队长见个面。 新队长是个三十来岁的俊朗男人,五官深刻,偏硬汉风格,颜值要比前任队长高些就是看起来过于严肃了点,额头正中有淡淡的眉间纹,显然是个喜欢经常皱眉的人。 分卷(3) 将一个会议室变成菜市场,被忽视掉的新任队长脸色越来越黑,隐隐到了爆发的边缘。 突然砰地一声,桌子被猛拍了一下,热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家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新队长,全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辛凰扬了扬眉,眼神似笑非笑,开口想要说什么,被许解拉住。看他眼中流露哀求,辛凰耸耸肩,暂时歇了与新队长别苗头的心思。 会议室变得一片死寂,黎白冷着脸看向庄笙,一字一字问: 你说这是桩谋杀案,凭什么? 第4章 1.忏悔录04 庄笙感觉到了新来的队长对自己隐隐的敌意,但他没放在心上,认真回答道:你们仔细看尸体胸口的刻字,应该是直接拿利器在皮肤上刻的,手法并不专业,但笔画整齐,且没有错乱,说明刻字的人手很稳。所以死者要么处于昏迷状态,要么出于自愿。 ksama是梵文忏悔的意思,音译为忏摩,省略为忏,意译为悔,全称为忏悔。日常生活中认识梵文的人少,而死者受教育程度不高,无明显宗教倾向,说明刻字不是他主动,而是有人给他刻上的。死前两三天有人刻意在死者身上留字,还是如此敏感的信息,不大可能是偶然。 他话说完,众人都扭头安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熟悉的啊终于又等到到了这不明觉厉的时刻的怀念表情只有黎白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还有加紧的趋势,皱得能夹死苍蝇。 黎白眼含指责地看向许解,你透露了案情? 未侦破的案件需要保密,不得随意透露给公众。而庄笙还未复职,便属于普通群众,按规矩任何人不能告诉他案件详情。 许解喊冤,我没有,我只告诉庄博士有案子在查,但没有说任何细节。 庄笙眉头皱了下,淡声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是看了照片做出的推论。 黎白明显不信,从胸口刻字推测出是他人动刀还能说的过去,但受教育程度宗教信仰什么,就凭这一张五官都被泡得变形的照片,能看得出来? 见新来的队长质疑队里的侧写师,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庄笙说话,全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辛凰更是双手抱胸,勾唇笑了笑,望着黎白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庄笙没察觉到会议室气氛的变化,他办起案来,向来全心投入,很少关注外物,这也使得他看起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在不了解的人眼中,就是冷漠清高,目中无人,难以接近。 庄笙指着大屏幕上的照片认真解释,语速稍微变快。 死者身上穿的衣物属于中档品,一般白领阶层都消费的起,只是死者的搭配很随意。他脚上的皮鞋专柜价5000左右,腕上手表不低于两万,这都与他身上穿的衣服不搭;还有死者的指甲,剪得很秃,泡了一夜河水,指甲缝里还能看到黑色污渍,头发也不像精心打理过。从这些大致可以推测出,死者收入不错,但文化程度一般,不像是在正规公司里任职的员工,很可能是个体户或私营业主。 看过陈今仁资料的人都知道他是包工头,中专没毕业就跑出去混社会了。 所以,全中。 许解星星眼看向庄笙,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庄笙停下看向黎白,黎白沉默片刻,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死者没有宗教信仰? 这句话问出等于一定程度自打脸,其他人给新来的队长面子没有表现出什么,辛凰则直接切了一声,黎白当没听见。 忏悔是佛教语,佛门悔罪祈福的一种宗教仪式。刻字人留下这几个字母,或者是偶然为之,或者是有宗教信仰;但死者没有,佛门五戒有不饮酒之说,他既然喝酒,那至少应该不信佛教。 如果换个人,这时或许还要继续抬杆,说不信佛教,还能信道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你只判断出他不信佛教怎么就说他无宗教信仰了呢? 黎白不说话,辛凰开了口,她托腮笑嘻嘻看着庄笙,小笙笙,你又抢我活干。 庄笙颇为无奈地轻叹口气,辛姐,我只通过照片简单做了个尸表检查,之后恐怕有你忙的。 辛凰微一挑眉,其他人也颇感诧异,就算判定这起案件为他杀,只一名死者,那也是南明分区的案子,不归他们市局管。庄笙没说话,看向那位新来的队长。 黎白面色有些凝重,如果跟宗教扯上关系,这起案子只怕会有些麻烦。 无论是胸口刻字,还是杀人手法,都不像是第一次作案。庄笙看着黎白,语气略为严肃,所以不排除在此之前还有其他受害者,也不排除,在此之后,不会再出现另外的受害者。 听到他这句话,其他人脸色都有些变了,许解有点不太能接受地问:庄博士,你说这会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黎白眉峰一蹙,刚刚对庄笙有所改观,此时听见他毫无根据夸大其词的猜测,印象顿时又降了下来。 没有调查,凭空猜测,这就是你们所谓侧写师的办案手段?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已经不适应国内的环境?还是说非连环杀人案不足以显示侧写师的手段,所以看到什么案子,都要往连环杀人案上带? 浓浓的讽刺意味,庄笙就是再不通世故也能听出来,他蹙眉看向黎白,不懂这位新来的队长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样深。 或者,只是因为不了解侧写师这个职业? 这种情况在庄笙刚回国时也遇到过。 自以为想通其间缘由的庄笙,神情缓和下来,认真耐心地同黎白科普。 犯罪侧写的前提,是每个人的行为模式可以预期。侧写不是结果,而是导出结果的一种方法。侧写师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通过分析指导调查和审讯。所以,你不用把侧写看得那么神秘,它只是破案的一种工具,和利用法医病理学、痕迹学等来破案是一样的道理。 黎白冷漠脸: 偏偏庄笙说完还特认真地问他一句,你现在明白了吗? 黎白嘴角微微抽搐,继续保持面无表情冷漠神情。 啊,查到了! 许解一声惊呼,顿时引起所有人注意。而他此时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双眼呈呆滞状态,辛凰不耐烦地问他大惊小怪什么。许解慢慢回神,将电脑屏幕转向众人,语气飘忽地说道: 我就是听庄博士那样说了后心里有些发慌,顺手查了下,结果查到前不久的一名死者,胸前也有刻字,是一模一样的五个字母。 本是为求心安,哪知查过之后,心里更慌了。 其他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全都沉默了。 这是一具腐败程度很深的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状态,看着很是恶心。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死者胸前刻有字母,仔细辨认后,是五个英文字母。 ksama. 忏悔。 这一刻,会议室里众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名死者是凤溪村人,半个月前被发现在独居的屋里吊死。当地派出所没发现什么可疑线索,以自杀结了案。至于刻在胸口的字母,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梵文,即便认出来了,也只当成死者犯中二病自己的涂鸦,并没有放在心上。 死者叫周明浩,是一名大专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在外工作了一年回到老家务农。这一务就务了四年,直到自杀身亡。 死的时候二十六岁。 他是用电线拴在窗户的栏杆上吊死的,他家只有他一个人,盖的房子又离别家较远,所以直到尸体发臭才被村民发现。 根据民警走访村民得来的证词,周明浩似乎有足够自杀的理由。 大学毕业后没有工作,在外面待了一年实在混不下去回了老家,父母都不在了,自己一个人住在自盖的房子里。平时离群索居,与村民基本没有来往,亲戚们好像也忘了他这个人。四年的时间都是独来独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村民提起他,对他的印象都是阴沉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看着不好相处之类的。 凤溪村离市区有一百二十公里,开车两个小时。 黎白带着庄笙和许解到的时候,镇上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在死者周明浩家门口等待。对于市局的人怎么突然对一个多月前发生的自杀案感兴趣,被派来的民警心里自然好奇,只是上司交待了要好好配合市局同志的工作,便只好忍着心里的疑问给市局的同志详细介绍情况。 眼前的房屋是两层的自建楼房,大门上的墙贴了瓷砖,正中还贴了一幅鱼戏荷花图。跟村里其他家比起来,周明浩家的房子不算好,也不算差,算是中等。 民警拿钥匙打开门,领着几人进去。 周明浩还有一个大伯和一个小姨,不过关系很一般,平时很少往来。周明浩死的时候,是这两家帮着办了丧事。这屋子盖了不到五年,是周明浩的父母给他结婚用的,里面装修的不错,还置办了家具,可惜因为死了人,没人敢进来住。 民警一边说,一边带着几人到二楼周明浩的房间。 房门是敞开的,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一张床,薄毯凌乱地堆在床头,床单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各种不明污渍;一套组合柜,靠窗摆一张长条桌,桌上胡乱堆着几本书,还有一把椅子;地上放着接线板,电线纠缠在一起,角落里堆着个纸箱,里面放满杂物。 民警指着地上的接线板说道:周明浩就是拿这个上吊的,挂在窗户的上头,往脖子里一套,人就这样没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天,屋子里的臭味传出老远,村民来查看才通过窗口看到周明浩吊死在房里间。我们接到报案来的时候,大门是锁着的,有一位所里的同志从窗户爬进死者房间,差点没直接吐了 黎白打断他的话,眉毛死死拧在一起,这么重要的物证,就随便丢在案发现场? 民警听后愣住了,就一个上吊自杀的工具,算是什么重要物证? 第5章 1.忏悔录05 周明浩死的时候,这栋房屋只住着他一个人吗?黎白面色冷峻地继续发问。 民警觉得不愧是市局来的同志,瞧着气势就不一般,于是回答地更认真,这屋子盖好后就只有周明浩住过,房子是在他上大学时盖好的,他在外面工作一年回到老家,便一直独自住在这里。 黎白眉头皱得更深,他父母呢? 民警深深叹了口气,他父母一直住在老房子里,说盖好的新房是给儿子娶媳妇用的,他们老了不用住新房子。三年前一场大火,把那栋老屋和两位老人一起烧死了。 许解本来听得有些无聊,又想到这间屋子吊死过人,很想跑到外面去待着,听到这里不由睁大眼睛,烧死了?怎么烧死的? 民警回答:以前的老房子,大部分是木石结构,大半墙壁都是木头做的。家里电线老化,半夜起的火,人睡死了没有及时发现,等发现时已经晚了。村里的人爬起来看时,大火已经吞噬掉整栋屋子。幸好周明浩住在新屋,不然那一场大火烧死的就是一家子了。不过从那后,本来就内向的周明浩,变得更加沉默不爱理人。 说完想了想,周明浩三年后上吊自杀,好像也谈不上幸运。 许解听完喃喃低叹,这一家可真够倒霉的。 双亲意外去世,承受巨大打击的周明浩孤独地活了三年,然后再支撑不下去选择自杀,好像也说的过去。 在黎白问话时,庄笙一直在仔细查看。他避开地板上的电线,小心在房间走动,来在窗前站定,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捡起地上的接线板往窗上的铁栏杆挂,模拟死者上吊时的情形。 接线板够长,环套末端正好垂在窗台边缘下方,庄笙回头望向民警:死者当时悬挂在什么位置? 民警本来看得津津有味,闻言愣了下才回答道:哦,就这么吊着,不高。因为实在太臭了,村民发现了也没碰尸体,是我们所里的人来了后才放下来的。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庄笙眉头微微蹙起,那个位置堪堪与窗台平齐,所以死者不可能是站着自缢的。庄笙沉思片刻,忽然转头看向许解: 过来一下。 许解莫名所以,一边走过去一边兴奋地问,哦,庄博士,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庄笙指了指脚下地板,嗯,请你在这里跪下。 许解:! 他看庄笙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挠了挠后脑勺,一头雾水地跪下去。 孟衍拿着打结的电线往许解脖子一比划,刚刚好对上。在场几人这时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不明白这样做又能证明什么,便听庄笙声音淡淡地说道: 周明浩身高跟许解差不多,所以,他是跪着吊上去的。他眼神平静地向其他人扫去,声音毫无波澜,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要跪着上吊? 那民警听了连连点头,对庄笙非常佩服,对对对,尸体是跪着的,我们当时还奇怪呢,怎么有人上吊还选这么个姿势。不愧是市局来的同志,不看照片,光看现场都能猜到。 庄笙没在意他人目光,继续在屋中查看。 搜查完房间,从纸箱里翻出一堆碟片看封面印着的不堪入目的图片就知道是干什么的。庄笙一张一张地看得很仔细,许解望着他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同,心里肃然起敬。 能用看学术报告的神情看这种碟片,庄博士果然不愧是博士。 将整个屋子搜查一遍,庄笙站在厨房门口,眼睛里流露出困惑不解,奇怪 正毫无头绪的黎白立马看了过来,什么奇怪? 庄笙却像没听到他的话,兀自沉浸在案情中,目光在窄小的厨房里来回打量。 厨房里有没倒的垃圾,已经发霉散发出难闻气息。摆放在瓷砖上的碗筷落了一层灰,碗归碗,碟归碟,摆放得很整齐,筷子全都筷尖朝上插在竹筒里。 黎白皱起眉头,又问了一遍,哪里奇怪? 庄笙这次听到了,指着那些碗筷说道:从整个屋子的情况,尤其是死者的房间来看,死者并不是一名讲究的人,生活习惯甚至可以说很糟糕。可是厨房的碗筷却收拾得很整齐,这跟死者的行为模式不相符。 黎白神情一肃,你的意思是,这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住着?可是衣柜里的衣服鞋子,还有摆放的洗漱用品,都只有一个人的。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民警求证,民警同志想了想,很肯定地说道: 分卷(4) 我们接到报案后,一开始就找村里人问过。周明浩都是一个人住这里,平时很少出门,更没人来找他,村民没在他屋子里看到过别人。 黎白看向庄笙,正要问他,庄笙忽然从沉思中回过神,对许解说道: 去把周明浩的电脑找回来。 许解愣住,电脑什么电脑? 庄笙却没再理他,转向那名民警,肃然道:我要所有关于这起案件的资料,尤其是现场照片。 民警有些为难,这这是起自杀,也没多少资料,就几份笔录和现场照片,都放在所里。我以为你们今天只是来看看现场,都没带身上。 庄笙果断道:我跟你去派出所。 说完就跟着民警同志走了。 有话还没问出口的黎队长: 镇上派出所离这儿不远,开车几分钟就到了,黎白黑沉着脸跟着庄笙去了派出所,查看了周明浩案件的所有资料。 两张照片,还有几份笔录。 照片是全身相,拍得还算清晰。 死者垂头挂在白色接线板上,背靠着墙,保持跪立的姿势前扑,身上的衣服有些乱。尸体已经开始腐败,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三天,然而在之前的调查中却连具体死亡时间都未查明就草草结案了。 这样就结案,未免太草率了!黎白冷着脸,声音带着明显露气。 派出所负责人在旁苦着脸,大门锁着,屋子里没财物丢失,死者是个孤僻的人,又有自残倾向,在村里问过一圈,也没人跟他有仇这个叫我们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呀。 他不有一层没说道出的意思,这样明显的自杀,有什么查下去的必要。 黎白不吭声,只是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两人很快返回凤溪村,这次他们在村口下车,一路从村口走进来,偶尔找村民打听下情况。 凤溪村不大,人也不多,有些房子还是空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愿意留在农村种地,能出去的都出去了,留下来的大多是妇女老人和孩子。青壮年在外地打工,过年才回来一次全家团聚。辛苦几年用汗水攒下钱,便在老家盖上一座新房,有些人盖一栋房还要分几次完成。 先攒一部分钱,打好地基,砌墙盖一层,外墙是裸露的红砖,内部也只是用水泥粉刷一遍,纯粹的毛坯房。然后将房子空在那里再去外地打工,等到重新攒够钱,再回来盖第二层,然后装修,然后买家具。 或许等到入住的那一天,也是干不动活退休回乡的时候。 村里有好几栋半成品的房子,有的住了人,有的则空在那里,一家子不知去向。 空出来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全家都出去外地打拼了,而老一辈习惯是叶落归根,哪怕在外面买了房子,在老家也必定要有自己的一栋房。 那些空着的房子有的都空了好多年了,一大家子搬了出去,除了年底回乡封岁,基本都不会回来。 庄笙问:他们搬去了哪里? 老大爷摇头叹息,语气沧桑,谁知道呢,或许在外面发了财,就再也不愿意回来了。现在这村里住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算还有几个年轻的也整天想着往外跑,还有多少年轻人愿意守在这样的村子里。倒是明浩那个孩子,好好的大学生跑了回来,书读傻了地也不会种。之前他爹妈在还吵过几回,后来一把火全烧没了,那孩子之后变得更独,几乎不再出门。 黎白听到这里眼睛一跳,看向老大爷问:周明浩跟他父母关系不好吗? 哪个爹妈不是望子成龙,明浩那孩子小时候聪明,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他爹妈高兴啊,干活都更有劲。没想到毕业一年跑了回来,村里说什么的都有。他妈找人给他介绍了工作也不成。后来拿出给儿子攒的娶媳妇的钱,让他先把媳妇娶了,不是别人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别人,气得他妈病了两回。结果最终媳妇没娶上,爹妈都没了。老大爷说到这里长长叹口气,有些事老天爷注定,逃都逃不开,要是早娶了媳妇,一家人全搬到新屋,又哪能发生后面的事情。 老大爷叹着气,脸上的沟壑一道道印满沧桑的气息。 庄笙与黎白回到死者住处,许解还在忙活着,好不容易从周明浩小姨的儿子哪里拿回笔记本电脑,许解需要做数据恢复。不过好在周家表弟拿走电脑后,里面的东西没有删掉太多。 许解重点要恢复的,是周明浩的搜索记录。 许解一边运指如飞,一边还一心二用地问庄笙,庄博士,你怎么知道周明浩有一台电脑,还被人拿走了? 这个问题他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不问清楚的话夜里会睡不着觉的。 庄笙看着他双手敲击键盘,速度快到出现虚影,眼中浮现一丝惊叹,闻言想也没想地说道:房间里有那么多碟片,却没有影碟机。我仔细检查过那些碟片,近期都有播放过。桌面有一个矩形痕迹,那里应该放着一样长方形的东西,后来被拿走了。结合这两点,很容易推测周明浩的房间里原来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许解听完哦了一声,心说你当时看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你是辨认哪些碟片是自己看过的呢。 第6章 1.忏悔录06 好了,搞定。 许解打个响指,脸上露出轻松笑意。但他一查浏览记录,脸上的笑容顿时给吓没了。 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周明浩的电脑里不仅存着几百g的小电影,他浏览的网页也相当黄爆,尤其是,有非常多的sm相关信息。 sm全称是bdsm,是b/d、d/s和s/m三组词汇的综合。s/m中,masochism从痛楚中得到快感,而sadism喜欢给人痛楚。一方通过施加给对方身体虐待,来得到欲望的满足;另外一方以疼痛来得到身心的满足。而b/d就是bondage/displine,bondage通常意味着一些身体自由的限制,比如捆绑、关押、禁闭等;而displine则意味着一些纪律或惩罚,一般会用到麻绳、丝带、手铐、铁链、笼子等。d/s,是统治(dominate)和顺从(submissive),一个人扮演支配角色,另一个人服从,常牵涉到角色和情节的扮演。 从周明浩的浏览记录来看,他似乎偏向于受虐一方,而最近的浏览信息,则是有关性窒息的介绍。 许解看着网页上的信息,整个人都呆住了。倒不是网络上看到的这种东西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是他想到了一个跟案子密切相关的问题。 搞到最后,这周明浩竟然真是自杀的,他是玩脱了把自己给玩死了啊。 结合周明浩上吊时的那个姿势,很容易猜想到他是在玩窒息游戏时失手,被自己给吊死了。 虽然不是有意的,可还是自己杀死了自己,所以,也算自杀。 黎白的脸色也不好看,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虽说查清楚了死者自杀的原因,可费那么大劲就证明死者原来确实是自杀的那样的原因还不如不知道呢。 这不是意外。庄笙平静的声音响起。 许解意外:难道他不是玩性窒息游戏把自己给玩死的吗?回想那样的现场,怎么看都是周明浩自己在玩的时候,意外失手,酿成惨剧。 庄笙解释道:你们看死者上吊的照片,那样的姿势确实符合性窒息的玩法,但你们仔细观察周明浩身上的衣物,他的裤子很松,皮带没有扣紧,显然是死后有人帮他穿上的。 许解调出那张照片来看,发现果然和庄笙说的一样。这照片有点恶心,他当时只匆匆瞄了一眼,哪里顾得上看尸体上的衣服穿得怎么样。 许解半张着嘴巴,忽然冒出一句,这个,干那事时,不得脱裤子啊。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如果只有周明浩一个人,在玩的过程当中意外身亡,那么他人都死了,又是怎么把裤子穿上的。 你们再仔细看死者腕部,那应该是刀疤,推测周明浩有自残行为。当初查案的民警就是看到周明浩手腕的刀伤,再根据其他线索将其判为自杀。 许解把照片放到最大,衣袖的边缘依稀有长条形的暗影,如果没有庄笙事先说明,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有自残行为,不一定会选择自杀。刚才我和黎队长在村中走访时,有人说曾在夜里听到这边传出过歌声,这个方向只有周明浩一家。所以庄笙最后总结道: 周明浩有一名同居者,性别、年龄、特征皆未知。但从与周明浩的关系可以推断,年龄应该在20岁到40岁之间,有一定的强迫行为,是此案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看着照片上性别为男的死者,许解有些结巴道:这、这性别还未知啊。 话刚落想到庄笙与孟衍,顿时闭嘴了。 回市局时,黎白开车,庄笙与许解坐在后面。庄笙一路上有些沉默,许解与他共事过两年多,对他还算了解,开口问道: 庄博士,还在想案子吗?话说这两起案件除了死者胸口有相同刻字外,没有任何其他一样的地方,真的是同一个人犯下的吗? 比对一下照片就知道,两名死者胸前的刻字,出自于一人之后。庄笙回答完后顿了顿,有些犹豫,我刚才不是在想这个,我在想周明浩的父母。 周明浩的父母怎么了?他们不是三年前就被火烧死了吗? 许解大惑不解地转向庄笙,黎白也从镜子里看了庄笙一眼。 庄笙稍显犹豫,不是那种对自己所说的不确实的犹豫,而是仿佛窥见某种人性阴冷悲凉不忍宣之于口的踌躇。 黎队长,你还记得村里人说起的周明浩与父母关系如何吗? 黎白眉头微皱,不明白庄笙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关系并不怎么好,还争吵过多次。 庄笙点点头,又看向许解,我让你查过周明浩毕业一年后回老家的原因,你当时查到了什么? 许解感到奇怪,他查到后就告诉庄笙了,怎么现在又问,但他也还是老实回答了。 他在外面的工作并不顺利,时常受同事排挤,领导交下来的工作,要么拖到最后一刻完成,在么干脆完不成,所以总是挨领导骂。前后一共进过三家公司都没过实习期,后来找工作也处处碰壁,就最后干脆回家啃老了。 庄笙默然片刻,脸上表情平静,但又似乎跟以往的平静不同,语速也较之平时分析案情时慢了一些。 一个受不住工作压力逃回老家躲避的人,能受到了乡邻的议论和父母的失望与责难吗? 庄、庄博士,你什么意思?许解声音有些发紧,黎白握住方向盘的手也陡然抓紧。 周明浩不擅于处理紧张的人际关系,缓解压力的方式也很极端。逃避是他的第一选择,当逃避不了时,他会选择消除压力源。 许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压、压力源是 庄笙语气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浮现淡淡悲色,他的父母。村人的议论躲进屋子便听不见,但父母却没办法躲避,除非他离开村子。可相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这个村子,或者那栋房屋,是他的桃花源,是最让他感到舒适安心的地方。若逼他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必然引起反弹,开始时是争吵,慢慢发展到最后,则必然会采取极端手段。 黎白慢慢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这只是你个人的推测,你没有证据。 庄笙这个时候冷静的有些冷酷,火灾发生在冬天,这里的气候冬季湿冷,并不是容易发生火灾的季节;火灾发生前,周明浩为了钱多次跟父母争吵,后来他父母拿出所有积蓄,想为他娶亲;火灾发生时,全村都被惊动了,最先发现周家老屋着火的村民去新屋找人,却没看到周明浩,最后有人在老屋附近发现了他,与他住的新屋方向相反;周明浩住的新屋里,没有一张父母的照片,更别说黑白照。最后 许解都快要哭了,还、还有一个最后啊? 庄笙垂下眼眸,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周明浩的大学专业,是物理,他熟悉电路。 庄笙的话说完后,车子里一片死寂。 好半晌,瘫在车座上的许解语气飘忽地说道:弑父弑母,这罪大发了,光忏悔都不够啊。 可不是不够,所以周明浩忏悔死了。 这样说来,难道那个凶手是在处罚有罪的人,是做好事?那这样来看,另一名死者陈今仁,会不会也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恶事,然后凶手才选择让他忏悔的呢? 许解精神一振坐直来,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庄笙听,庄笙听了却轻轻摇头。 凶手和死者接触的时间不会太长,否则再谨慎也会给警方留下破绽。周明浩的死距离陈今仁的死不超过半个月,中间还有凶手的杀人冷却期及凶手选择下一个目标所花费的时间,保守估计,凶手从认识陈今仁到杀掉他,最多用了五天时间没有人会对一个只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吐露过于隐秘的往事。 许解泄气地倒回椅背上,唉,那这凶手是怎么选择目标的呢?总不至于看谁不顺眼就选谁吧? 回到市局时天已经黑了,庄笙直接下班回家,刚进家门,接到孟衍打来的视频电话。庄笙沉郁一天的心情稍微得到缓解,等看到孟衍那张成熟可靠的俊脸,嘴角已经不自觉扬了起来。 衍哥哥,你忙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隔着屏幕,孟衍眼神在他身上一扫,微微皱眉,才回去上班第一天,就有了案子? 庄笙毫不意外孟衍能猜到,嘴角微扬的弧度落回,他点了点头,只简单说了下大概情况他并不想跟孟衍的视频电话都用来讨论案子。孟衍看出庄笙情绪有些低落,当然不会再说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笙笙,我再有两天就回国。还有关于重建行为分析组的审批,很快也会下来,相关手续我都办好了,等我再调几个人,笙笙你的行为分析小组就成立了。庄笙一听果然立马笑了起来。 真的吗?问完后扳着手指头数,我一个,衍哥哥一个,许解也算一个。按照以前小组的编制是五个人,那还有两个人,衍哥哥是要找以前的组员吗? 孟衍觉得庄笙数手指的模样特别可爱,让他想起小时候做数学题的笙笙,如果不是现在隔着屏幕,恨不能将人抱进怀里好好揉一揉。 分卷(5) 我不打算再照以前的来,虽然我现在只是挂名组员,那边的事推脱不掉也还是要去,但笙笙你才是最重要的,我肯定会经常伴在你身边,所以局里有你和我就够了。你想许解加入?那也无妨。剩下几个人,则会以编外人员的形式加入小组,只是身份对外保密。 庄笙听得愣住,眨了下眼睛,就你跟我? 可有可无的许解被完全忽略了。 孟衍微笑点头,对,就你跟我,现在开心些了吗? 庄笙大大地点了下头,脸上笑容灿烂极了,开心! 第7章 1.忏悔录07 第二天来到局里,庄笙一进入大厅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平时看到会点头开个玩笑的同事,此时变得特别安静,相互之间看到了只用眼神示意。 庄笙: 几个月没来上班,难道实行言语管制了?彼此之间不能说话,只能道路以目? 黎白前后脚跟着庄笙来上班,正要叫上队里的人开个会,讨论一下在凤溪村调查到的情况,还没进刑侦办公室的门,在走廊外面看到一个意外出现在这里的人,顿时诧异地停下脚步。 黄队长,您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公务吗?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警察站在绿植边,肩膀挂着两条银色横杠和三颗银色四角星花,面部线条硬朗,嘴巴两边纹路很深,面容和眼神看着就饱经风霜。 黄鸣鹤转过身来,拍拍黎白的肩膀对他点了下头,语气颇为亲近,小黎,只是例行询查,问几句话而已。问完了就让你的人归队,你该怎么安排工作就怎么安排,不要受影响。 黎白对省厅一直在追捕某个犯罪集团的事有所了解,他在省厅时就曾参与过几次行动。也知道那次抓捕行动失败后,上面专门成立了专案组,黄鸣鹤担任专案组负责人。 听了黄鸣鹤的话,黎白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黄队是调查那起爆炸案件吗?怎么查到丹藤市来了? 没记错的话当时史柯带领的丹藤市刑侦支队一直没有参与省厅的追查行动,只在最后抓捕时出警力协助,却没料到踏入罪犯设下的陷阱,参与人员死伤惨重。 警方追查那个犯罪团伙已经好几年,耗费不少时间跟人力。那次爆炸暴露了双方互派卧底的事实,安全起见,那边的内线已经蛰伏起来,这边的卧底埋得到底有多深却谁也不知道。没查清楚的情况下不能再贸然跟进,否则下次再踏入埋伏圈怎么办? 黄鸣鹤说完看向站在一旁有些懵有些紧张的许解,放缓声音安慰道:小同志,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别紧张,有什么说什么,讲清楚事实就行。 许解: 更紧张了怎么办。 庄笙看出黎白与眼前这名中年高层警官认识,他从此人身上的警衔和黎白对他的称呼,推测出他的身份。 一级警督,授予正处级,省公安厅刑警总队副总队长,黄鸣鹤,7.14公路爆炸案专案组的负责人。 庄笙有心想问爆炸案的详情,才刚开口,黄鸣鹤摆摆手,似乎很感兴趣地认真看了庄笙两眼,问道:你就是孟衍手底下的那名犯罪侧写师? 庄笙眼睛微微一亮,您认识孟衍? 黄鸣鹤严肃的表情有所缓和,露出一点笑容,丹藤市行为分析组孟组长的大名,谁人不知,那可是让任何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人物,可惜他已经退出了警界。 他感慨地又说了两句,庄笙看出他不想多谈爆炸案,也就没有再问。本来这种涉及内鬼的案子复杂又敏感,保密程度很高,轻易打探不到。 只是 庄笙盯着黄鸣鹤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邀请孟衍协助专案组调查?黄队你 黎白乍然听到黄鸣鹤说专案组要求助孟衍,一时吃惊喊了出来,面色也不大好看。他皱了皱眉头,忍下心头泛起的不舒服感,语调克制地说道:黄队,内部调查没出结果前,让下级部门的警员参与进来,会不会对专案组的行动造成不良影响?而且,孟衍早就离开市局,也一直没有复职,他现在算是体制外的无关之人。 他这话说的很不客气,黄鸣鹤听得却笑了笑,倒也没觉得他这是刻意防着孟衍或是故意针对什么的。黄鸣鹤默然片刻,轻声叹了口气说道: 小黎啊,内部调查这块不归我管,但我知道,当时的抓捕行动丹藤市刑侦支队只是协助,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总队那边。明面上说不把内鬼揪出来,不好开展下一步行动说是这样说,但不可能真的中断追查。那个组织警方已经跟了很久,你在总队时也参与过几次布防抓捕行动,也知道多任罪犯逍遥一天,就多损害一天国家的利益。孟衍这个人跟常规执法者不同,他心中缺少敬畏,对罪犯既无畏惧也无痛恨,说白了,受害者和罪犯在他心里没有区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最危险的潜在罪犯。 黎白惊讶地张大嘴巴,既然这样那您还 黄鸣鹤转头看着他笑了笑,语调依旧沉稳平和,利剑在手,用得好,杀敌事半功倍;用得不好,反伤其身。关键不在于这柄剑,而在于用剑的人。 黎白垂眸不语,沉默片刻后说了一句,黄队很了解他。 黄鸣鹤摆手笑了笑,了解他的不是我,是丹藤市的老局长,这些话是老局长跟我说的,他还给了孟衍一句评价。 黎白抬眼,眸光微闪,什么评价? 黄鸣鹤神情微敛,凝神目视前方,剑若无鞘,损毁其身;剑归鞘中,藏尽锋芒。黄鸣鹤说到这里微顿,叹息一声,我以前不明白,后来见过孟衍几次,终于明白了老局长这句话的意思。 黎白听后久久无语。 * 出现两名死者,南明市与凤溪村两案合并,移交到市局,陈今仁的尸体也被送到市局的解剖室,辛凰对尸体进行了解剖,确定陈今仁是溺亡。 因为要得急,作为副主任的辛凰不得不亲自写报告。她就坐在解剖室,右手边放着助理法医师泡好的咖啡,背后是刚解剖完虽然缝合了却没盖上白布的惨白尸体。 浓浓的困意和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辛凰鼻子失灵,她无滋无味地喝着咖啡,几乎是闭眼敲完报告。完了倒头趴在手术台睡死过去,却在半个小时后被人拍醒。 辛姐,新来的那个黎队长问尸检报告出来了没?他马上开会要用。 一夜没睡又被强行吵醒的女人,其暴躁程度可想而知。 催催催,催命啊催,他是不是赶着投胎! 来叫人的警员: 惹不起,惹不起。 尸体气管里有泥沙,可以检查到水性肺气肿。为了进一步确认,我把脏器的切片送去专门的罪证化验室,请求他们帮忙做了硅藻实验。在肺脏、肝脏、肾脏里面发现有硅藻,和水样的硅藻进行比对后,是一致的由此可以断定,受害者为生前入水,也即是说,他入水时还是活着的。 除此之外,检测到死者胃里含有大量酒精,是不是酒驾自己开车冲进河里不确定,但死前妥妥的醉鬼无疑。死者胃内食物全部成乳糜状,只有极少饭粒、蔬菜残渣留存,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饭后四小时,也就是晚上10点到11点左右。以上。 虽然因为睡眠不足而脾气暴躁,但该做的工作一点不少,也一点都不马虎。 辛凰面无表情地说完,扬起下巴朝对面翻了个白眼坐下,还是四肢瘫在椅子上的坐法,仿佛没看到对面黎白难看的脸色。 其他人察觉到队里的法医和新来的队长之间暗潮汹涌,都不敢随便开口说话,生怕扫到台风尾。只有庄笙仿若未觉,手里握着钢笔在本子上轻画,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 技术科的同事对死者车子进行了全面检查,没有发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因为时间较晚,附近也没有目击者,但一个人喝醉酒是不可能自己将车开到河边的。根据死者车上的空酒瓶可以推测,死者应该是自己将车开到河边后,坐在车里喝酒,直至大醉。 许解举手提问:这么确定没有第二个人吗?车子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什么痕迹都冲掉了,或许凶手当时就坐在车里,把陈今仁灌醉然后启动车子才离开。 庄笙摇头,回答地很心平气和,车子虽然泡了一夜,但有些痕迹是冲不掉的,比如指纹。痕检在车窗玻璃、车门把手等地方使用茚三酮试剂,除了死者的指纹外,没有检测到第二个人的指纹。 那难道是陈今仁开车到河边兜风,然后喝醉了,不小心踩到油门,然后就这样撞进河里被淹死?许解不确定地猜测。 庄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许解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因为他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鄙视眼神。 凶手不在现场,却能让陈今仁自己把自己灌醉,然后开车冲进河里,这不是杀人犯,怕不是个幽灵吧。 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其他人听到,都有些不寒而栗。再联想到凤溪村的周明浩,同样是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却莫名其妙把自己吊死了,越想越觉得诡异。 眼见会议室的画风朝灵异方向偏移,一直沉默的黎白终于发话了,面沉如水地扫了在座众人一眼,除了还瘫着的辛凰外,全都板起腰坐直当然庄笙的坐姿一直很端正,他无论行坐,都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这次的凶手很狡猾,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从死者身边的人着手,找出这个隐藏的幽灵。 许解干笑两声,黎队长,您可真能说笑。 不,还有一样东西。一直思考着的庄笙忽然说道,所有人朝他看来,他拿钢笔在本子轻轻敲了两下,笔帽停在某一行字上。 黎白抬眼看过去,瞳孔微缩。 原木软壳的本子上,用隽秀的笔迹列出从现场找到的所有物证,笔端指着的那一行,写着两个字。 手机。 尽快修复死者的手机,相信能够从中找到答案。 第8章 1.忏悔录08 散会后各人去忙各自的工作,辛凰掩嘴打着哈欠想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还没走到门口被黎白拦住。 你刚才提到,去找外面的罪证化验室做鉴定了?是哪个化验室? 辛凰觉得自己跟这位新来的队长真是八字不合,不然他怎么老跟自己过不去呢?没见她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吗? 黎大队长,你放心,我找的是正规的罪证化验室,做出的鉴定不仅合理合法,还相当权威,就算拿到公安部的司法鉴定中心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刑侦队虽然有自己的刑事技术部门,负责包括拍照、提取保全物证和痕迹、尸检等在内的工作,但如果遇到专业性强的检验工作,比如毒物检验、微量物证鉴定、枪弹物证检验等,则需要将检材送到合作的司法鉴定中心进行鉴定。 而罪证化验室是私人性质,能够拥有自己的化验室,不仅要求自身专业技术过硬,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背景和资源。这样的化验室除了接受相关部门委托进行物证鉴定和现场勘查外,还面向社会服务,只是,项目服务费用较高,非一般人所能承担。 黎白之所以拦着辛凰专门问她,就是担心这笔服务费支队恐怕承担不起,而他更不喜欢自己的队员擅做主张。 黎白越想,眉头皱得越深,据我所知,国内私人开办的罪证化验室只有一家。 辛凰抹掉打哈欠打出的眼角泪滴,不怎么地意地对他扯出一抹假笑,巧了,我所知道的好像也只有一家,不会我们说的是同一家吧? 黎白没理会她的东拉西扯,径直问道:你去找化验室作鉴定,为什么没事先和我打报告? 辛凰斜睨他一眼,因为浓重困意而耐心耗尽,为什么要跟你打报告?哦,向你打报告申请经费是吧?放心,不走支队的账,老娘自己出的钱,不劳黎队长费心。 黎白脸色难看,憋了半天,硬挤出一句,这是支队的案子,用不着你自掏腰包。 我有钱,我乐意。 叉腰甩下这句话,辛凰撩了撩头发,潇洒离去。 下午的时候,陈今仁的妻子孙红来到警局。 孙红是陈今仁在丹藤市唯一的亲人。从发现陈今仁尸体并确认他的身份后,警方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他的妻子,孙红说自己回了老家,一直到今天才赶回丹藤市。 从调查的情况来看,陈今仁的妻子孙红,原来是在歌舞厅工作,与陈今仁也是在歌舞厅相识,被陈今仁看中,陪了他几次。后来两人结婚,孙红洗手不干改邪归正,成为一名很尽职的家庭主妇。可是这样尽职的家庭主妇,却在接到丈夫身亡的消息后表现地那么平静,半点悲痛没有,还在电话里跟打电话的警员好声好气地商量买哪天的票回,抱怨火车票难买之类的。 陈今仁死的时候孙红不在丹藤市,但从现场来看,庄笙推测凶手很有可能远程操控完成杀人目标,所以暂时也不能排除孙红作案的可能。 庄笙看过孙红的照片,浓妆艳抹版本的,所以他在看到朴素版本的孙红时差点没认出来。再听她一开口,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整个一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的农妇。 警察同志,我是陈今仁他老婆,你们给我打电话说他死了,是让我来把他的尸体领回去么?那现在我来了,尸体搁哪儿呢? 庄笙: 看着孙红一副我就来领个东西领完就回的表情,庄笙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仔细观察孙红,看她脸上有第一次来警局面对警察的拘束和紧张,却没有半分悲痛,隐隐还有种放下了什么的轻松。 孙红女士庄笙声音清淡地开口。 哎呀警察同志,叫啥女士,直接叫我名字得了。我被人喊过小姐,还没被人喊过女士呢,文化人就是不一样,会说话,长得还这么体面。孙红绞着双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庄笙顿了顿,孙红女士,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你说陈今仁呐,我不管他,他也不会告诉我他去哪儿了干啥事了,就着家的时候我会伺候他,给他洗衣做饭什么的,他上次回家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孙红勾着手指头数,每次回来都会给我生活费,不多,就两三百,老抠门了。上次他在家呆了三天,花掉一百多,走的时候又给了我两百。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时,每天用二三十块钱,生活费用完了他还没回来,我就回老家去了。 分卷(6) 庄笙听着她颠三倒四的叙述,微微皱起眉头,他是你的丈夫,外出长时间不回家,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孙红一拍大腿,屁股往庄笙的方向挪了挪,好像起了谈兴,嗨我有啥担心的,我们不过是搭伴过日子,他回来我就伺候他;他不回来,我自个儿也过得挺潇洒的。当然,多给点生活费就更好了。警察同志你不知道 庄笙抬手,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跟陈今仁结婚? 孙红脸上刚刚跃起的兴奋表情僵住回落,半张着嘴巴样子有些傻,她并了并两腿膝盖,用力地抓住自己的手,低下头不说话了。 庄笙紧紧盯着她不放,语气没什么变化,却多了丝迫人意味,作为妻子,毫不关心自己丈夫的去向?从你到警局这么久,你一句没问自己的丈夫是怎么死的,是完全不关心,还是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 孙红抬头看向面前的青年,只见他表情平静到极点,却偏偏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抗,好像无论说什么都会被那双幽黑的眼睛识破。孙红有点被这个样子的庄笙吓到,张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道:警、警察同志,你这话是啥意思啊? 对自己的丈夫不闻不问,丈夫死了做妻子的不仅没有半点伤心,连对他怎么死的都不好奇,这哪里像正常夫妻。 我、我们本来就不是正常夫妻嘛。孙红快要被吓哭,一股脑儿地将她与陈今仁的事情全都吐露了出来。 原来陈今仁娶孙红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早年什么都玩,玩得太过分,把身体搞坏了。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实际上已经不能人道,前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他离的婚。 陈今仁为此跑了很多医院都没法治好,之后干脆自暴自弃,还是跟以前一样玩女人。自己无法勃起就用道具,有一定程度的虐待癖好。 他这人死要面子,不肯让人知道自己不行,有个专门跟女人厮混的地方,隔三差五就去,比回家还勤快。我被他娶回家就是个摆设,他只要付我生活费,我管他去玩谁,反正他那玩意儿也是个摆设。 既然陈今仁已经死了,孙红也就不再顾忌他的面子,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她用语粗俗,叙述中夹杂大量抱怨,庄笙听得微微皱眉,安静听她说完。 地址。 啊?很久没人这样听她说话,孙红说得太痛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庄笙眉眼淡然,平静地注视着她,陈今仁常去的那个地方,告诉我地址。 知道地址后,庄笙准备前去调查,黎白说要跟他一起。在黎白去开车时,庄笙给孟衍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庄笙说起今天在警局遇到黄鸣鹤的事情,还告诉孟衍黄鸣鹤特意问起他。孟衍沉默片刻,告诉庄笙,说黄鸣鹤之前有联系过自己。 庄笙顿了顿,有些意外,黄副总队找你有什么事? 他想请我协助专案组调查那起爆炸案,其实不只调查爆炸事件,还有省厅一直在追查的那个犯罪集团。孟衍在电话那头缓声说道。 警方在一些场所或是组织内有线人,甚至会派卧底警察,这是警方掌控和打击不法分子的另外一种手段。警方内部偶尔也会被不法分子渗透,就如同古代打仗,双方互派间谍一样。我早年破获过不少组织犯罪的案子,还去犯罪集团做过卧底,后来虽然离开,但留下的人脉还在。黄鸣鹤以私人名义求助于我,希望我能启用这些人脉,帮他们开路。 庄笙迟疑地问:这些人脉是指 孟衍笑了笑,不怎么在意,灰色人脉。 庄笙的脸一瞬沉了下来,他是让你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现在不是正在内部调查吗?这样敏感的时刻,还让你去接触敏感人物,如果最后你受到牵连,他会站出来为你开脱吗? 听出庄笙是真生气了,孟衍柔声安抚:笙笙不气,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况你衍哥哥没那么傻,被人利用还留下把柄。 庄笙抿了抿嘴,声音有些闷闷不乐,又不是没被误会过,没受过委屈。你忘了当年是为什么离职休养的了吗?忘了最后那个案子网上那些人是怎么说你的了吗? 电话那头,孟衍的语调愈发温柔,我知道笙笙是替我委屈,可我没觉得。孟衍哄着庄笙,像哄一个吃不到糖闹脾气的小朋友。 我的笙笙觉得他的衍哥哥被人欺负了,所以不高兴,衍哥哥很高兴。 虽然隔着电话,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还是钻进庄笙耳朵,像一根羽毛般搔着心尖,又痒又酥麻,庄笙抓紧电话,有些羞恼地喊道:我是认真的! 孟衍低沉地笑起来,在电话里听着,更有磁性,就是网上大家说的那种让女人怀孕的声音。 笙笙,这个世上,无人可以委屈我。 因为他们不在我眼中,我的眼中,只盛得下一个你。 后来的话孟衍没有说出口,但庄笙与他心意相通,心底的郁气和躁意就这样尽数被抚平。 那衍哥哥,你会帮他吗?庄笙平静地问。 孟衍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笙笙,你想调查那起爆炸案吗?想给史柯讨回公道吗? 庄笙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他想,但又不希望孟衍被卷入危险当中。 在庄笙的沉默中,孟衍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哄着他,笙笙,别担心,黄鸣鹤既然是来寻求帮助,也是入了局,与我休戚相关,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不出事则罢,出了事,谁给谁背锅还不一定呢。 庄笙想了想说道:黄鸣鹤是多年老刑警,其中利害关系他肯定比你想得还清楚。背锅的事先不用去想,既然选择合作,那当然是把事情办好才是最要紧的。不过,他在这件事情上是什么态度? 孟衍顿了顿,轻声回答:想用,又不敢全然相信。 两人又聊了几句,庄笙最后问孟衍什么时候回来,孟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笑两声用耳语般的声音低声诱哄道:宝贝儿是不是想我了?乖,很快就会见到我的。 平时在床上运动过后,孟衍就喜欢从背后抱着庄笙贴在他耳边这样说话,所以庄笙这时一听立马耳朵尖发热,不等说再见匆匆将电话挂掉了。 第9章 1.忏悔录09 车子停在一家酒吧门面,现在时间还早,酒吧门口很冷清,偶有行人路过往里看一眼,但没什么人进去。 庄笙和黎白走进酒吧,里面没看到人,吧台也空荡荡的。空气里飘浮着烟酒香水混合的气味,墙上涂抹着一幅幅风格诡异的油画,光线昏暗,暮色笼罩,不似闹市里寻欢作乐的场所,倒像中世纪堕落者聚集的废弃古堡。 哟,两位帅哥,来这么早呐,还没到营业时间呢。 蓦然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打破沉寂古怪的气氛。庄笙寻声看去,便见一个穿着暗红蝙蝠衫破洞牛仔裤的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顶着一头酒红色杂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你是这酒吧的老板?黎白沉声问道。 红色杂毛翘起兰花指,作势朝黎白打来,我哪是什么老板啊,我不过是给人打工的。这位帅哥要来点什么?虽然时间早了点,但看你长这么合我口味的份上,我红三儿还是可以作主卖给你的。 黎白身体微僵,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在那人手指挨着自己衣服前避瘟疫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少说些有的没的,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今仁的人? 黎白的话一出口,眼前的人瞬间变脸从热情洋溢的小媳妇变成上门讨债的债主,兰花指也不翘了,双手抱胸往柜台一靠,斜睨他一眼。 合着不是来享受的上帝,是人民公仆啊。 这话说的嘲讽,黎白眉头一皱,掏出证件,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黎白,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红三儿的脸色微微变了,眼神向后扫了扫,脸上堆起略显僵硬的笑容,警官,我们这做的是合法生意,各项证件齐全,酒水也绝不掺假,您这是要调查什么呢? 你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今仁的客人?他经常来,有印象吗?黎白拿出陈今仁的照片给红三儿看,红三儿眼神闪了闪,眉头微皱露出回忆的样子,但似乎想不起来。 哎,酒吧里人来人往,那么多人我哪能一个个都记住。警官,这人是犯了什么事儿,你们这是来抓他吗?说话时眼神往后面的庄笙一扫,似乎有点惊讶于庄笙的气质。 皮肤莹白如玉石,在昏黄的灯光下犹如镀了一层釉色,泛着淡淡光晕。眉目精致疏淡,眼神清冷,似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少爷,偏偏又透着一股淡漠出尘气质,让人一时猜不透他的身份。 在黎白问话期间,庄笙已经将整个酒吧的格局看了一遍,他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点红三儿身后的楼道口,你这酒吧有三层,一楼是营业场所,二楼三楼是做什么的? 不知为何,明明是平平淡淡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比黎白的强硬更让红三儿忌惮不安,他扬起唇角勉强笑了笑,二楼是包房,三楼是办公场所,还有员工人宿舍。 庄笙收回手,点点头,语气淡淡的,陈今仁是熟客,必然在二楼有固定的包房,你带我们去;或者,我们带人来,搜查整个二层,虽然麻烦一些,总能找到。 这、这红三儿笑容僵在脸上,脸上阵青阵白,吱唔了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他当然不敢让警察来搜,平时临检都是事先得到通知特意清理过一遍才敢接受检查。现在毫无准备的,谁知道会搜出些什么东西来哪怕搜出来的东西真跟酒吧无关,这锅也是背上了甩不掉的。 警察同志,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从不干违法乱纪的事。这个来酒吧消费的人员复杂,我们又不是警察,不可能一个个去查人家老底,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您说是不是? 红三儿领着庄笙和黎白往楼上走,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住为酒吧开脱。 最后停在207号房门前,红三儿掏出一大串钥匙在上面找,这是陈老板的包房,他已经包两年了,每次都是付三个月的房费,前不久才刚交的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找到的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两下钥匙握住把手正要往里推门,黎白忽然按住他的手,神情严肃地做了个噤声手势。 里面有人。 黎白以口型示意庄笙,他让两人退后,掏出枪悄然上前握住门把手,猛地往里一推,举枪对准前面。 不许动! 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然而窗户大开,庄笙面色一变冲到窗前,正好看到一个人抓着窗户外凸出的墙头往下跳。 庄笙没信心自己跳下去不受伤,他转身拔腿就往楼下跑,等他从酒吧门口绕了一圈跑到后面的巷子时,看到黎白已经站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何站着没动。 从二楼窗户跳下去的人此时趴在地上不动,不知死活。 咦,你抓到他 庄笙的声音戛然而止,往前走了几步,被黎白挡着的人露出挺拔身形。男人穿着深领黑色风衣,站在杂乱逼仄的小巷子里,灰蒙蒙的天空被割裂成狭窄一条,男人却是灰暗背景底下的唯一亮色。 同时亮起来的还有庄笙的眼睛。 衍哥哥 太过意外惊喜以至将两人之间的昵称喊出口,庄笙一扫之前的沉稳冷淡,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欢快地迈步跑了过去。孟衍站在斑驳的灰墙之下,笑吟吟朝跑来的青年张开双臂,深邃的眼眸此刻盛满深情宠溺。 庄笙跑到孟衍面前猛地顿住,这时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黎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冲孟衍笑了笑,又小小声地喊了句衍哥哥,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孟衍眸色加深,定定地凝视他片刻,朝前跨出一步,猛地将人揉进自己怀里。 笙笙不想衍哥哥吗?男人下巴抵在庄笙头顶轻轻摩挲,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庄笙闭眼闻着孟衍身上的气息,手指抓住他后背的面料,轻声道:想的。 想怎么刚才不抱我?孟衍轻笑,胸膛振动着庄笙的耳膜,庄笙抿着嘴唇不说话。孟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了,紧紧抱着他纤细的身体揉了揉,喉咙里发出满足喟叹。 两人旁若无人地拥抱,表演深情重逢,全然不顾黎白的脸已黑成锅底,眉毛更是皱成两条毛毛虫如果不是地上还躺着名重要嫌犯,他恐怕早就掉头走了。 最后还是庄笙先醒过神来,轻轻推开孟衍。 二哥,这个人你认识吗? 地上的人之前被踹了一脚,显然踹得还不轻,他捂着肚子唉唉叫到现在还爬不起来,看孟衍的眼神更是充满惊恐,仿佛他看到的是恶鬼。 庄笙是来调查陈今仁的案子,没想到陈今仁包下的房间里藏了一个人。这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企图跳窗逃跑,结果被不知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孟衍一脚撂倒。 嗯,一只在暗沟里到处流窜的老鼠。孟衍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人,与面对庄笙时的温柔语气截然不同,拖着慵懒的语调,却透露出一种视众生如无物的漠然。 爬得起来么?我可不想在这肮脏的巷子和你闲话聊天,更何况,笙笙还在这儿呢。 那人忍着屈辱道:爬、爬得起来。 四人回到酒吧,孟衍找了个最大的沙发,舒舒服服往那一坐,曲指在桌面敲了下,红三儿赶紧端着托盘走来,送上冰好的酒水和果盘,点头哈腰,脸上事着讨好的笑。 他之前看到黎白时还敢扯三扯四调笑两句,现在见到孟衍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明明孟衍进来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红三儿却有种面对大型猛兽的战栗感,这是一种本能,是对食物链顶端存在的自然敬畏。 孟衍没管别人怎么想,扫了眼送过来的酒水,不是很满意,向红三儿点了杯橙汁。他将吸管插在杯子里,推到庄笙面前,自己则倒了杯酒,端起玻璃杯往后一靠,翘起长腿坐着,示意黎白先审问。 从孟衍出现便一直沉默未发一语的黎白: 他怎么就感觉那么憋屈呢。 孟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黎白收拾心神,蹙眉问道。 分卷(7) 庄笙敏感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硝烟味,他端起橙汁抿了口,暂时保持沉默。 孟衍轻晃酒杯,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黎队长,你有你的案子要破,我有我的线索要查,你我互不相干,如何? 黎白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愈发不好看,胸口不断起伏呼吸略重,但他最终克制住了没有再说什么,转而查问起被孟衍截下的那个人。 庄笙看得一头雾水,朝孟衍投去不解目光,孟衍对他勾唇一笑,薄唇微启无声说了一句。 回家说。 第10章 1.忏悔录10 躲在陈今仁包房里的人叫黄觉,本身是个无业游民,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但又不会触犯法律,说白了就是钻律法的空子。 常年混迹丹藤市底层,对各种流动性人口非常熟悉,经常和流浪汉、小混混、□□等打交道,掌握着许多小道消息,也靠贩卖消息赚钱。就比如说这家酒吧的情况,每天都有哪些人来,二楼包房里都住着些什么人,恐怕比这酒吧的主管的红三儿还清楚。 黄觉还没开口,就孟衍三言两语揭了老底,顿时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庄笙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老实得很。 你在包房里做什么?有了孟衍之前的威慑,庄笙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审讯手段,直奔主题。 黄觉缩着身子,尽量让自己离孟衍远点,闻言有气无力地回答,寻摸点钞票来花花。 坐在旁边的黎白哧笑一声,偷钱就是偷钱,还说的那么好听。 庄笙没什么反应,继续问:你知道那个房间是谁包下的? 黄觉没有马上回答,有些犹豫地抬头,恰好看到他对面的孟衍掀了掀眼皮,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他顿时感到肚皮一疼,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肚子,倒竹豆一般往外说道: 是一个工地的包工头,大家都叫他陈老板。他这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女人,赚的钱基本都花在了女人身上。他对女人不挑,差不多是来者不拒,大多数时候是招妓,也不去酒店开房间,而是喜欢在这里的包房做事。不过那些□□来过一次后,都不愿意再来第二次,因为姓陈的这人喜欢用道具,还爱搞虐待 他越说越兴奋,一时忘了身上的痛,说得手舞足蹈起来。忽然孟衍手指在桌面轻叩几下,眉头微皱不咸不淡扫过来一眼,不知道说话要说重点吗?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自己倒是不要紧,可是笙笙在,他可不想脏了笙笙的耳朵。 黄觉顿时闭上嘴巴,夹紧尾巴坐好。 庄笙朝孟衍笑了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笑容有多乖,笑过后转头一脸严肃地看向黄觉,敏锐地抓住重点,你怎么知道陈今仁的包房里有现金? 现在虚拟支付技术发达,上菜市场买颗白菜都能扫码支付,用现金的越来越少,身上都不怎么带现金,更何况是鱼龙混杂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的酒吧包房。黄觉入室盗窃,不说偷盗其他值钱物品,而是直言偷钱,那说明他事先知道这个房间里藏有现金。 果然,黄觉的回答印证了庄笙的猜想。 陈老板喜欢用现金,偶尔也会有手机支付。他最近自己带来一个女人,很舍得花钱,不过却不是买衣服买包,而是花在吃和那种事上。这事酒吧的主管知道,因为姓陈的专门在酒吧存了一笔钱,说是做伙食费。 这时酒吧陆陆续续有人来,红三儿去招呼客人,黎白过去问他。红三儿翘起兰花指抵着下巴想了想,才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地说是有这事。 我还帮着收了好几回快递呢,真是看不出来,人长得那么矬,玩得可够潮的,花样多的不得了。哎哟哟,光是看到那些东西就让人家好不脸红 他一边说一边扭着腰往黎白身上扑,黎白面无表情推开他,无情地转身走掉。 大堂里热闹起来,人多声杂,三人带着黄觉来到二楼陈今仁的包房,刚好话问的差不多,庄笙想勘察一下这个房间。 这应该是陈今仁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房间里被黄觉翻了一遍有些乱,但还是可以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房间里铺着廉价的地毯,床头柜抽屉被拉出一半,一叠红色钞票散落在地板上;床上的被褥卷巴卷巴团在床头,鸡窝一样脏乱,下面还压着一条男人的裤子;卫生间的盥洗台摆着口杯,杯中放着牙刷和牙膏,与香皂并排而放;瓷砖台面和镜子都很干净,没有水渍。 庄笙站在卫生间门口,违和感扑面而来。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邋遢而脏乱,很符合陈今仁的年纪和性格走出去人模狗样,住的地方却乱如狗窝,一点都不懂得收拾。 然而,偏偏这混乱之中,又有一些细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比如床头柜规规矩矩摆放的烟灰缸和打火机;比如盥洗台并排而放,与墙面平行处在同一条水平线的口杯和香皂盒子;还有明显仔细擦过的瓷砖台面和镜子。 这个房间平时有人打扫吗?庄笙问被红三儿指来跟着他们的服务生。 二楼的房间一般都是有专人打扫的,但像这间被客人包下,客人在的时候保洁不会进房,只有等客人离开才会进去打扫。 看床上凌乱的样子就知道,保洁阿姨并没有进来打扫过。 你说陈今仁自己带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你见没见过?黎白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免有些烦躁,转头去问黄觉。 黄觉耷拉脑袋靠在门口的墙面站着,虽然的孟衍目光一直追随着在屋子里查看的庄笙没看他,他也不敢逃。听到黎白提问,眼皮也不抬地答道:没见过。 黎白皱眉,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他带了一个女人来? 黄觉终于抬眼看了看他,那眼神却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警官,干我们这行的,很多时候并不是用眼睛看的你知道吧?如果陈老板点的是这行的老手,我当然能知道是谁;既然我不知道,那当然那个女人是他自己带来的。 他这话说的其实有些狂妄,可是黎白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比起警方来,像黄觉这样的小人物确实更加了解熟识下九流的这个群体。 黎白憋着一口气转头去问那个服务生,服务生也说自己没见过。 陈老板每次都是晚上来,那个时候客流量最大,我们都在大厅招呼客人,就算他带着人上了楼,一般都注意不到。 黎白眉头皱得死紧,所以,又是没法确实,这个房间除了死者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当然之前进来偷钱的黄觉不算。 不,垃圾。沉思中的庄笙忽然开口说了一句,黎白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 庄笙指着门口的垃圾筐,平静道:垃圾被带走了。 第11章 1.忏悔录11 结束对黄觉的审问,孟衍要带走他,黎白不让,要将黄觉做为重要人证带回警局严加审问。庄笙本来想跟着孟衍一起走的,听了黎白的话顿时也顾不得要问孟衍去哪儿了,往孟衍前面一站,挡住黎白。 黎队长,该问的都已经问清楚了,你把人带回去不是多此一举吗? 黎白寸步不让,怎么会是多此一举?他是此案目前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我们需要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线索。 黄觉在一旁叫冤,警察同志,我知道的可都说了,你还想问什么? 没人理他,庄笙看着黎白,心平气和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黎白皱起眉头,不喜欢庄笙这样的说话语气,衬得他好像无理取闹一样,他说陈今仁身边带了一个女人,又说没见过那个女人。可是包房中并没有第二个人来过的证据,谁知道他有没有撒谎。要知道我们来的时候,他正在房中盗窃。 他言外之意就是黄觉为了摆脱盗窃的责罚,故意编造出一个女人出来,混淆他们的视线。 黄觉这下是真觉得冤了,你去打听打听,黄爷我是什么样的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说出去的话比真金还真。怎么可能为了那点小钱打自己嘴巴,更何况那钱还没拿到手 房间里有人。 庄笙平淡不含情绪的话,让叫屈的黄觉不由自主住了嘴,同黎白一同朝他看来。 床头柜的烟灰缸和打火机特意整理过,盥洗台也专门收拾过,还擦掉了镜面溅上的水。做这些的不会是陈今仁,也不是保洁阿姨,只可能是和陈今仁一起在房间里待过的人。而且,她走的时候带走了垃圾,让人无法从垃圾中推测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这是有意抹掉自己到来的痕迹。 来的时候选在酒吧客流量最多的时候,所以没人看见她;走的时候,带走自己所有痕迹。普通的性工作者根本不会这样做,而她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黄觉听的入了迷,那房间他明明进出过多次,可庄笙说的他却一点都没发现,不由脱口问道:什么理由? 庄笙看着黎白,一字字说道: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更不想让人知道她和陈今仁的关系。 黄觉听了更加茫然,黎白却面色微变,听懂了庄笙未说出口的话。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隐瞒自己的存在,她接近陈今仁却又不让人发现,然后,陈今仁死了。 黎白喉咙发干,涩声问道:你难道想说,杀死陈今仁的凶手是个女人? 黄觉在旁听的瞪大眼睛,死、死人了? 庄笙轻轻点了下头,脸上表情淡淡的,好像说的不是凶手杀人这样可怕的事,而只是在教室里做完论文答辩一样,斯文而矜持。 而由始至终,最先被发难的孟衍都是抱臂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嘴角含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庄笙。直到庄笙说完自己的推论,他才抬手摸了摸庄笙的头,含笑说了一句。 笙笙真厉害。 刚还像个最佳辩手一样侃侃而谈的庄笙,瞬间脸红了红,软得让孟衍让心里发痒。如果不是面前有两个碍眼的人在,而他待会儿还有事要办,真想把人抱回家去。 孟衍拎着黄觉要走,庄笙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孟衍无奈地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了笑,笙笙乖,专心查你的案子,我把他送回老家很快会去找你。 听到送回老家几个字,黄觉情不自禁抖了抖。 庄笙没被敷衍过去,视线落在黄觉身上,蹙眉道:他是,脉网之一? 这话只有两人能听懂,孟衍收起脸上笑容,轻轻叹了口气。迈开长腿走到庄笙面前,猿臂一伸,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笙笙,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庄笙不顾还有另外两人在,伸手搂住孟衍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衍哥哥,他们把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扔给你去做,我不喜欢。 孟衍被他孩子般的语气逗笑了,顺抚着他的头轻声哄道:对我来说,除了跟你有关的事情外,其他所有事情都是一样,没有区别。所以笙笙,你不必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不高兴。他声音低下来,你知道的,如果你不高兴,那我就真的不高兴了。 庄笙最终没有跟着孟衍一起去,和黎白回了市局。 而在这个时候,陈今仁的手机终于修好了。技侦人员调出了陈今仁所有的通话记录,发现在他死前有一则长达半个小时的通话。按照对陈今仁死亡时间的推测,他应该是在挂断电话后就和车子一起冲进河里,溺水而亡。 这,难道是午夜凶铃许解打了个哆嗦,看着那只小小的手机眼中满是惊恐,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里面爬出一只贞子来。 查到来电者的身份了吗?黎白没有听许解胡扯,沉声问技侦人员。 技侦人员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们通过电信查找那个手机号的登记信息,登记者是死者本人。 也即是说,打电话的是陈今仁,接电话也是陈今仁。 通话记录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左右,大晚上独自开车到河边喝酒,然后接了个电话开车冲进河里,怎么看怎么诡异。许解越发觉得那个猜测合理,顿时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不、不会真是那样吧? 庄笙不解地看他一眼,一个人办好几个手机号,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陈今仁将自己的手机给了另外一个人,这样看来,他和凶手的关系应该很亲密。凶手通过电话远程操控陈今仁,使他喝下大量酒,在醉酒状态下自己开车掉入河中,造成酒驾意外坠河的表象 等等等等,我们不是在讨价最后一个电话的问题,庄博士,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许解哇哇叫起来,顿时所有人都朝庄笙看去。沐浴在众人或惊讶或怀疑的目光中,庄笙神色平淡。 可以发布侧写了。 第12章 1.忏悔录12 从目前已知的两名受害者来看,凶手挑选受害者有一定随机性,两名死者都是低风险人群,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应该就是曾近距离与凶手接触过。凶手是一名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的女性,身高在1米6左右,心思缜密,冷酷非常,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和反侦查意识,推测大概具有从军或类似背景。并且不习惯使用现代通讯设备,也不喜欢使用银行卡或信用卡,而是喜欢用现金。 凶手两次作案手法没有相同点,只除了在死者胸口刻字外,鉴于那几个字母的特殊意义,不排除凶手自己身上留有相同字母的可能性。两次作案都更像意外,看起来是凶手就地取材,专门针对死者本身设计的死法。会这样做,一是说明凶手老练,杀人对她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二是没有仪式本身就是一种仪式,结合凶手留下的忏悔信息,可以推知她认为死者有罪或者犯了戒,所以才杀死他们。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庄笙清淡而有条理的声音,他说完一段停顿片刻,许解终于找到插口的机会,举起手来提问:庄博士,你说凶手是女性,怎么看出来的? 在庄笙说出凶手性别为女时,会议室一片哗然。在本国连环杀手本就少见,更别说是女性连环杀人犯了。实则许解在听到庄笙说凶手为女性后,根本没听他后面的话,一心想知道庄笙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只是他知道,在庄笙发布侧写时不喜欢被人打断,所以才忍耐着,等庄笙说完才举手提问。 庄笙淡淡一眼向前扫去,除了许解外,在座的人几乎都是一脸茫然加惊奇。而黎白抬头看向庄笙,眉头皱得死紧,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把庄笙当成了凶手,恨不能立马将他逮捕归案呢。 分卷(8) 两名死者都曾与人同居,并发生性行为,根据从周明浩房间找到的碟片,以及陈今仁的婚恋关系判断,两人都是异性恋,所以和他们同居的人,应该是个女人。而且庄笙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语速略降。 只有女人才能在跟男人初次见面时,让男人放下戒心,将她请回自己家中;才会居无定所四处漂泊而不引人警惕怀疑。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凶手居无定所,她不是本地人吗?黎白皱眉问道。 庄笙淡淡的目光看向他,一字一顿说道:凶手不是第一次作案,周明浩不是她杀的第一个人,找到她杀的第一名受害者,就能知道凶手来自哪里。 庄笙的话无异于在人群中投入一枚炸.弹,他语气虽淡却十分坚定,让人根本无法反驳。黎白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然而其他人已经行动起来。他们跟庄笙共事过两年,彼此间养出一定默契,大多数人跟许解一样的心态,那就是 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照做准没错。 排查全国是否有类似案件,不管死法如何,只看尸体是不是刻有ksama五个字母。时间?就先查最近一年的所有案板。 庄笙话音落下,响起一片哀嚎,其中许解音量最大,因为他擅长电脑,类似这样的排查工作主要由他来负责。 庄博士,全国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多案件,就算只查一年内发生的,光靠我们这点人手,也根本查不完啊。 庄笙想了想,把地理范围缩小了一些,那就先查丹藤市方圆百里内发生的所有死亡事件,记住,不管是意外还是他杀,全部都要查。 这一下大大减轻了工作量,许解再无二话,高高兴兴干活去了。 看着整个支队伍迅速转换为热火朝天的场面,黎白这个真正的支队一把手被凉在旁边,心情可想而知。 光靠凭空猜测就下这样的断言,简直儿戏。 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空降的队长,比起庄笙这个与他们朝夕相处过的侧写师来,说出的话只怕份量远远不够。于是尽管心中极为不满,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背负双手黑着一张脸站在那儿看大伙儿干活。只待一无所获的结果出来,证明庄笙纯粹是打着犯罪侧写师的幌子哗众取宠,再来训斥其他人。 这一等就是半天,还是许解最先找到的。 大远县在一个多月前,发生一起车祸,死者在夜里喝醉酒横穿马路,被一辆卡车撞了,当场死亡。据案发现场的目击者称,当时只看到死者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在马路上,没看到前方疾驰而是来的卡车,生生撞上了。 许解调出车祸现场的照片,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因为是夏天穿了件背心,依稀能看到胸口刻着什么字。许解将照片放大,看清那是一个s和a。 黎白瞳孔骤然一缩,俯身去看那张照片,好半天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问道:有更清楚的照片吗? 他这副模样,许解再熟悉不过。以前庄笙刚来局里时,前队长史柯也没将这个仿佛大学生般的年轻侧写师放在眼里,结果一次次被打脸,那时史柯的表情就和这位新队长的表情差不多。 看在对方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份上,许解没有取笑他,只是抬了抬下巴得意地表功,我已经联系大远县的交警,问他们死者胸口都刻了些什么。他们刚给我回复,说是五个字母。许解说到这里顿了顿,换上一副严肃表情,这个五个字母是,k,s,a,m,a,合起来是ksama,就是忏悔的意思。 有了第一起发现,很快又查到一起案件,同样胸口刻着ksama五个字母,同样被认定为意外死亡。之后将丹藤市周围百里的死亡案件都梳理了一遍,没有再发现第三起类似案件,黎白正要下令扩大搜索范围,同时准备向上面打报告,加派人手。 此时已有四名确定的受害者,而未发现的受害者还不知道有多少,属于特大案件,性质已经和普通的凶杀案截然不同。 但是庄笙拦住了他,黎白满脸不耐地转头看过来,我承认你到目前为止都猜对了,但接下来是真枪实弹地抓捕罪犯,依赖于庞大的国家机器运作,在这其中你个人的猜想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庄笙微微皱眉,我只是想说,自己可以帮你缩小调查范围,这本来就是侧写师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通过侧写师的分析给出调查或审讯的方向,难道不比让一群警察无头苍蝇似地乱转要好? 他语气平平,是真实的疑问,并没有讽刺黎白的意思。黎白面色骤然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庄笙说完之后不再看他,转身来到辅在桌面的地图前,俯身在地图上面圈了几个点,然后划将点连成线,划出一条长线来。 沿着这条线路,搜索周边地域吧。 刚才黎白与庄笙对峙时其他人谁也不敢开口,这时听到庄笙的话,许解探了探脑袋,小声问了一句,这、这是条什么线路啊? 庄笙眸色微沉,之前被黎白当着众人的面那样给以难堪时,他的情绪也没有什么明显起伏,现在却透露出一丝冷意。 凶手杀人的作案路线。 许解半张开嘴巴呆呆看着那道长长的线条,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这么长,那哪里是尽头? 庄笙摇摇头,淡声道:不,你应该问,哪里是起点。 第13章 1.忏悔录13 根据庄笙的建议,在他划出的路线周边进行排查,最后找到的受害者竟有十数人之多。这些人,大多数是意外身亡,只有三起被定义为他杀,却一直没有破案,警方连线索都没有。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男性,且年龄都在三四十岁之间,独居,或死的时候刚好只有自己一个人居住。因为他们死的时候看起来太像意外,当地警方接到丹藤市局的电话还以为他们弄错了,说死者不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中的受害者。 当被问及死者胸口的刻字时,对方却无言以对,这也是当地警方唯一解释不通的,问过死者亲友,都说之前没见过。但他们不是庄笙,不会因为尸体上的刻字而联想到这是桩伪造的意外。 丹藤市来了一位连杀十几人的杀人凶手,这引起了省厅的高度重视,严令以黎白为首的市局刑侦支队尽快破案。庄笙推测凶手还没有离开,于是整个丹藤市的警力都行动起来,加大各路口的排查力度,对市区的流动人员也进行了一翻清查。 丹藤市的普通民众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来了一位杀人如麻的恶魔,依旧过着忙碌而平凡的日子。 在给出侧写后,警方迅速行动起来,庄笙没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情。一边等待消息的同时,他也终于等来了和孟衍的重逢。 庄笙下班回家,才发现孟衍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回来了,正在浴室洗澡。庄笙像个许久不见家长的小孩子似的,语调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隔着浴室门跟孟衍说话。 衍哥哥,这次你回来不走了吧? 衍哥哥,你会回局里和我一起破案么? 衍哥哥 最后孟衍忍无可忍,拉开浴室门伸出一条湿漉漉的胳膊,将犹自喋喋不休的庄笙拖了进去,堵住他的嘴将人压在水汽氤氲的瓷砖上好一顿亲。直吻到庄衍喘不过气,化为一瘫水软在他怀里,□□着身体还在滴水的男人啄了下庄笙的略有些红肿的嘴唇,嗓音沙哑低沉。 嗯,还敢撩拨我么? 庄笙轻咬了下唇瓣,抬起泛着水雾的眼睛,也不说话,眼神小鹿般纯澈,带着完全的信任跟依恋。孟衍眸色瞬间加深,低声咒了句该死,再次低头衔住了庄笙的嘴唇,火热的手掌探进衣服里面。 等到孟衍将身体瘫软的庄笙抱出浴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两个人身上都清清爽爽。尤其庄笙,不仅被洗得香喷喷,脸上带着刚经过一场激烈□□的绯红,眼里似含着水光,浑身无力的模样,惹人怜爱得很。 孟衍只穿了条裤子,□□着上半身,露出胸腹紧实的肌肉。庄笙不经意间瞄到,脸不由红得更厉害了,微微侧过头去。 怎么,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是谁缠着我不放的? 孟衍将庄笙抱到沙发上,拿起干毛巾给他擦头发,看到他脸红的模样低声调笑。庄笙不懂得反驳孟衍,就忍着脸红说起案子的事情,孟衍看他实在不好意思,也就没再继续调戏下去,顺着他的话问起案子来。 将整个案件叙述了一遍,庄笙脸上的红晕已经完全褪下去,他此时已经忘记刚才的事,心神集中到案子上来。 凶手每次作案都像信手而为,能做到这样自然毫无破绽,除了要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外,也一定有相当的经验。这样的杀人手法,必是经过许多次的磨练才能达成,也就是说,她杀的人不会少。可惜现在还没找到她第一次作案的尸体,第一次杀人的话,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老练,想必留下的破绽会很多。 庄笙向孟衍说案子并不是为了求助,他在讲述案情的时候,也是在梳理案情,这个时候,孟衍需要做的只是倾听。所以,孟衍只是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庄笙的湿发,并没有插言。 等到庄笙将整个案情梳理了一遍,整个案件的脉落在他脑海中更清晰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孟衍。 衍哥哥,你和新来的黎队长以前认识吗? 孟衍动作微顿,怎么,他为难你了? 庄笙本想摇头,但孟衍正用毛巾包着他的脑袋,头动不了,便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也不是为难,只是我看他好像对侧写师有偏见。 庄笙的头发擦得半干,孟衍放下毛巾坐到沙发上,庄笙跪坐起来要帮他擦头发,被孟衍伸胳膊一揽,抓进怀里抱住。庄衍待要起身,孟衍紧了紧搂住他腰的手臂,嘴唇贴在耳朵边声音低沉地道: 别动,让我抱着。 庄笙的耳朵不争气红起来,但他还是听话地乖乖坐着没再乱动。孟衍就那样将他整个人紧紧锁在怀里,徐徐道出自己与黎白的过往。 曾经追捕嫌犯时在一起合作过几次,那时他还是省厅刑侦总队的一个小队长,做事一板一眼,对人对己都比较严苛。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他对我似乎有意见,只是我和他并没有发生直接冲突,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对我有意见,而是对侧写师带有某种敌意。加上之后,我们两人的做事风格截然不同,他坚持稳扎稳打,一切以证据为先;而我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有些过于冒进,或者说是冒险,他反对的很激烈,可当时行动的指挥是我,所以最终还是按我的策略执行。 庄笙听到这里有些入迷,情不自禁追问:后来呢?嫌犯找到了吗? 孟衍顿了顿,神情有些淡,嗯,抓到了,当时嫌犯正准备杀死最后一名人质,我们及时赶到,将人质救了下来。 这说明你的决策是对的,那他事后有向衍哥哥你道歉吗? 孟衍揉了揉庄笙的头,轻声笑了下,道歉?不,他没有道歉,反而似乎更加恼怒,看我的眼神,跟看那名嫌犯一模一样。或许那时他心里想的是,为什么我对凶手的心理猜得那样准,而相同的思考方式,会不会导致相同的行为结果。所以他对我一直都很警惕,觉得我将来必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又或者,已经走在这条路上只是没让人察觉而已。 他怎么这样?太过分了!庄笙气得喊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 看他这样,孟衍却觉得好笑,伸手去捏他的脸,这有什么可气的,有这种想法的,也不只他一个。 几乎所有跟孟衍接触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庄笙知道这一点,顿时更加生气了,还替孟衍感到委屈。孟衍轻声笑了下,不仅没有丝毫生气,声音里还满是愉悦,侧头亲了亲庄笙的嘴角,将人搂在怀里轻哄。 好了,笙笙别生气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男人贴着庄笙的耳朵,嘴唇若有若无地磨蹭着庄笙耳朵的轮廓,热气扑打在润白如玉的耳朵上,庄笙不自在地动了动。 这位黎大队长跟我一样,曾经也做过卧底。但显然他的心理素质比不过你老公,归来之后留下不少后遗症,这疑神疑鬼的毛病想必就是那时养成的。而且他卧底的身份后来暴露,被犯罪团伙抓走折磨了一个月才救回来,现在能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你就当是可怜他,有些事情就别太跟他计较了。 第14章 1.忏悔录14 第二天,庄笙带着归来的孟衍去市局上班。 市局里的人对孟衍比对庄笙更熟悉,毕竟庄笙才来短短两年,而孟衍虽然离开了有两三年,但自他组建行为分析组,在丹藤市局差不多有十年时间。或许新来警员不认得他,但那些老警员却是从未忘怀。 在孟衍踏进市局的那一刻,空气莫名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齐聚到他身上,却又仿佛被烫着一样不敢多看。 孟组长的大名,不惟丹藤市局,在整个丹藤市地界也是传说般的存在,局里的同事对他敬畏大过崇拜,忌惮多过亲近。除了前队长史柯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和许解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外,无论前辈后辈,少有能跟孟衍自然相处的。 众人仿佛迎接国王一般,看到孟衍走进,自觉从工位站起身。孟衍穿着一身考究的衬衣配呢子大衣,像个居于古堡的贵族,与市局警服混杂便服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奇异的是,感到不自在的不是穿着气质都与众不同的孟衍,而是其他人。 沈副局长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脸上没有一贯打官腔时仿佛贴在上面的客套笑容,而是敛了神情,略带严肃地望着走近的孟衍。 孟衍,欢迎你回来。沈副局长伸出手跟孟衍握在一起。 多谢沈局。孟衍回握沈副局长的手,面上沉稳。 沈副局长脸上的笑容没维持半分钟,一笑有如庄稼老农般纯朴,但孟衍与他打过多年交道,知道这是一条老狐狸。 来,给你介绍一下新来的支队队长沈副局侧开身,露出后面的黎白。 不等沈副局长说下去,黎白跨前两步,不必了,我和孟组长也算旧识,可以省下这些虚伪的客套。 沈副局长被抢了话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哦,原来你们两人早就认识,那更好,以后工作配合起来想必也会更顺利。 黎白根本没听沈副局长在说什么,紧紧盯着孟衍,孟组长,好久不见。 孟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忽而展颜一笑,昨天不才刚见过?不过在此之前,确实好久不见,再见时黎队长依然是黎队长,我却不再是孟组长了。 分卷(9) 这一下,整个办公室都感觉到了新来的队长和曾经的孟组长之间的怪异气氛,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们选择退散而不是留下来看热闹。头发花白沈副局长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似乎没看出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背着双手转身慢悠悠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似乎只有庄笙不受孟衍与黎白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影响,他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向许解询问警方大力搜查的结果。 提到案子,许解也暂时放下好奇心,沮丧地汇报,没有任何发现,我们对外来流动人口相对集中且管理混乱的城中村火车站等地进行地毯式搜查,没有找到符合侧写的人。这,会不会凶手已经离开丹藤市? 想起遍布两省已经确认的那些案件,凶手几乎是每隔一两个礼拜就杀一人,许解就有些不寒而栗,觉得那可怕的女杀手真离开了也说不定。 嗯,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凶手的杀人冷却期非常短。她最后一次杀的是陈今仁,时间已经过去三天,这时离开了丹藤市也不一定。 庄笙的话音刚落,黎白面色凝重地挂断电话,朝他们看来,不,她没有离开。 不仅没有离开,凶手又制造了一起命案。 庄笙坐在孟衍的车里赶赴现场,自知道凶手再次犯案后,庄笙便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别人只以为他在思考案情,只有孟衍看出了他真正的想法。于是上车后,孟衍没有立马开车走,而是将手放在庄笙头上,轻轻揉了揉。 笙笙,这跟你无关。 我知道,但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我能早点抓到凶手,或许这人就不用死了。 孟衍轻声叹了口气,看庄笙的目光,像一位睿智的长者看着一个迷途的孩童,多年之前,庄叔叔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只痴迷于推理的快感是无法支撑一个人在这条路上走长久的,因为无论案子破没破,都很难让人真正高兴起来你抓住了一个凶手,却知道外面还有更多。 听到是自己父亲说过的话,庄笙抬头看过来,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爸爸说过的话? 孟衍凝视他的眼睛,片刻后轻轻点了下头,我年少时显出推理天赋,自负世上没有我解不开的谜团,将破案当游戏,所以庄叔叔才对我说了那句话。 庄笙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朝孟衍抿嘴笑了笑,我小时候看爸爸总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仿佛背负很多,所以很难开怀。现在,我明白了。 孟衍倾身过来抱了抱庄笙,嗯,所以笙笙,我希望你能将工作与生活分开来。有案子要破时无论怎样我都会支持你,但只要回到家中,我希望你只是我的笙笙,你明白吗? 庄笙回抱了下孟衍,声音轻轻地回答,衍哥哥,我明白的。 被顺毛安抚一顿的庄笙,等下车来到案发现场时已不见先前的沉郁,非常投入地开始调查起来。 这次的受害者是被烧死的,就躺在床上,背部被烧成黑炭,正面还能看出原本的肤色也正是因为如此,刻在他胸前的五个字母才没有被完全破坏掉,虽然皮肉有些蜷曲,但还是能辨认出来那个单词。 ksama。 死者没有挣动迹象,说明起火时他要么死了,要么处于昏迷状态。庄笙戴上手套要去掰死者的嘴,孟衍拦住他自己走了过去。 口鼻中有少量烟灰,说明起火时还活着;桌面有一杯不明液体,杯底有粉末状残渣,应该是某种药物,结合死者生前的情况推测,他应该是喝了安眠药;未在尸体表面发现其他致命伤,如无意外,死者应是吸入过量一氧化碳中毒而亡。 孟衍检查完毕,将手套脱下扔到了外面的垃圾箱。 第15章 1.忏悔录15 凶手跟之前一样,除了签名一样的刻字,并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线索。何况她这次采用的是火灾,大火一起原本会留下的证据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尸体被拉回解剖室,杯底的残留物也拿去化验,最后得到的结论和当时孟衍所做的推测一样。 受害者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生前喝下了安眠药,从怀底和死者胃部都有检测到安眠药成份。 而安眠药,来源于死者自己。死者有睡眠障碍,因而家中常备安眠药,这下倒方便了凶手。若不是事先知道凶手的存在,光看案发现场,很有可能会认定死者是自己吃了安眠药后,屋子不小心着火而他睡着了才没逃出去又是一场意外。 市局的气氛紧张而凝重,人人脸上挂着严肃的表情,没人再嬉笑打闹。 在警方布下天罗地网追捕凶手时,凶手不仅没有逃离丹藤市,还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再次杀人,这是□□裸地挑衅。 距离上一名受害者被杀,只有短短三天,这是已知凶手杀人间隔时间最短的一次。或许只是单纯针对警方追捕的回敬,也或许,是作案手法升级了。庄笙面色沉重,凶手比他想的更加大胆,而纵观凶手所犯下的命案,她并不是冲动型性格,相反,非常沉稳理智。 竟敢向警方挑衅,这胆子也忒大些了。许解咋舌,杀人凶手真是个女的吗? 在这次的杀人事件中,凶手虽然在死者家中出没,却没有人看到过她。而死者的住所是在老社区,没有安监控。既无目击者,又无电子眼拍摄到凶手进来的画面。 这凶手就像是幽灵一样,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却至今无人见过她的面目。 其他警员跟许解一样,对这位还未蒙面的女杀手,存半信半疑的态度,觉得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另一方面又觉得凶手无论男女都非常可怕。 庄笙只是淡淡看了许解一眼,没有解释。他虽然负责推理案情,给出侧写,但也不是每一个疑惑都要解答,尤其是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经过排查和仔细比对,终于确认到目前为止,该名嫌犯所杀之人至少达到十七名、而最早的受害者,则是半年前死的湘南省梅镇乌学村一名四十七的鳏夫。 死者叫唐强,早年丧子,儿子死后妻子疯了,没多久妻子也死去,便一直独居。村里的人都有些怕他,认为他是个半疯子,平日里也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唐强住在马路边,前面还有一排房子,他家的房子在第二排,两边却没有人。 唐强死在自己屋里,尸体发臭住前排的人家闻到,跑去查看才知道。警方来调查,发现他是喝农药死的,村民都说他是受不了丧妻丧子所以最终选择了自杀,警方也以自杀结案。 不过,据当时去现场勘察的一个小民警记录,推测死者家中有打斗痕迹,因为在屋中找到破碎的碗和摔破的热火瓶。而且死者身上除了胸口被划得血肉模糊外,头部和手肘都有伤痕。只是他的话无人重视,胸口的划伤被认为是死者自残所致,至少碎了的碗什么的,在农村那太常见了。 在收到丹藤市局的邮件,询问辖区内近一年是否发现胸口刻字的尸体时,当地派出所已经忘记唐强的死,对唐强胸部伤口的认知,也只是当作自残形成的创伤,都没往刻字方面想。后来还是那名小民警主动联系了丹藤市局,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更令庄笙意外而高兴的是,这小民警还拍了照片。唐强被以自杀定案后,尸体没过多久就下葬了。 庄笙看了小民警发过来的照片,说要亲自去一趟湘南省,那很有可能是凶手第一次杀人的地方,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有关凶手身份的线索。 李同说死者家里没有其他人,屋子死过人没人敢进去,所以现场一直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庄笙话没说完,孟衍忽然抬眼看过来,问了句,谁是李同? 庄笙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就是湘南梅镇那个派出所民警。 哦。孟衍淡定地点点头,靠向椅背坐好,示意庄笙继续说,好像自己什么都没问过的样子。 庄笙有些茫然,但也没多想,继续说下去,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从湘南一路北上,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主要靠步行,被她杀掉的那些人,应该是收留过她的人。 许解啊地叫出来,一脸震惊,那不是别人好心收留了她,反倒给自己招来祸事?这样被杀掉,也太冤了吧。 孟衍斜睨过来一眼,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是好心?女子孤身一人上路,被独居男人请回家中,只是请回去作客吗? 许解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个个拧着眉头有些一言难尽的样子猛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一下皱成包子脸,神情说不出是恶心还是愤怒。 黎白听完众人的分析,最后拍拍桌子一锤定音,明天一早我和庄笙出发前往湘南,调查唐强的案子,其他人留在丹藤市,继续搜捕凶手。 他说完扫了一眼众人,却没去看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孟衍,像是故意忽略孟衍存在似的。 孟衍挑挑眉,没说什么。 他所在的行为分析组,本就不受黎白辖制,与黎白的刑侦支队顶多算是合作关系。就像庄笙会根据已知的线索进行侧写,给出调查或审讯的建议,听不听在黎白这个支队长;而黎白也可以请求庄笙这个现任行为分析组组长的协助,但答不答应,则看庄笙自己。 亲去湘南调查唐强的死因是庄笙自己提出的,他当然会答应。 孟衍本来要陪庄笙一起去的,结果在出发前收到消息,他正在追查的那条线索有了眉目,只得跟庄笙分开行动。 笙笙,不许渴着饿着,更不许伤着累着,知道吗? 临行前孟衍郑重交待,庄笙眼中流露出不舍,却乖乖点头。惹得孟衍将他搂过来抱在怀中好一会儿舍不得放手,恨不能将他挂在自己裤腰带走哪儿带哪儿。 衍哥哥也要小心。 庄笙贴着孟衍胸口,小声说了句。 第16章 1.忏悔录16 到了梅镇,庄笙与黎白先去镇上的派出所。所长是个突顶的中年大叔,看到两人热情地伸出手说欢迎外省的刑侦骨干来他们镇所交流经验。还说特意在所里挑出了几名优秀同志,并且打算联系县刑侦大队,让上面派来几个骨干,好跟两人进行一场技术性探讨会。 李同呢? 庄笙扫了一圈,没管所长热情到近乎谄媚的态度,直接问道。所长笑成菊花般的脸顿时有些僵硬,勉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同志找他有什么事吗? 庄笙见他装傻不由皱起眉头,来之前他们跟这边接洽过,所长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来此的真实目的,却还明知故问,分明是想粉饰太平。 比起庄笙来,黎白要更懂得人情世故。对于一个镇上的派出所来说,或许有的民警入职一辈子都遇不到命案。而这起已经定义为自杀的案子,再被翻出来说是他杀,派出所误叛有损声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影响当领导的政绩,做为一把手的所长自然心中抗拒。 赵所长,探讨会就免了,我们这次来只是想让贵所的同志提供些帮助,并不想惊动县上或市局的同志。黎白说完给了赵局长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赵局长怔愣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握住黎白的手用力摇了摇。 大家兄弟单位,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应该的嘛。 庄笙意外地看了黎白一眼,自认识这位黎队长以来,庄笙一直以为他是个特别讲规矩的人,讨厌一切超脱于规矩之外的东西,比如说侧写师。可现在他竟然暗示赵所长,只查案并不翻案,实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赵所长去安排人了,黎白收起脸上笑容,淡声道:凶手跨省作案,这已经不是梅镇派出所的案子,真相大白的那天,所有受害者都将公布于众。 庄笙: 所以他刚才的话,只是哄骗赵所长吗? 不久后,李同被找了回来,原来他之前被派出去处理一起菜市场的纠纷大娘上午买了只鸭子,快下午时跑来找老板,说鸭子少了三两,老板坑她。老板坚持说没有,结果借旁人的称再一称确实少了二两多,老板改口说是鸭子吃过又拉了,所以才会变轻。大娘不依,两人争执起来。 在去乌学村的路上,李同将自己处理的纠纷简单说了一下,然后正要说唐强的案子,车后座的庄笙忽然关了句:后来了? 啊?李同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庄笙更像大学生实际上他大学刚毕业,考公分到梅镇派出所,工作还不到一年。看到来自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庄笙和黎白,尤其黎白一看就很严厉不好说话的模样,心里很紧张。 哦?哦,后来老板为了证明自己没在称上做手脚,抓了把谷子喂鸭子,将鸭子喂得饱饱的再上称一称,不仅少的二两多补回来了,还多了差不多一两。 如果许解在的话,或许会感慨一句:这鸭子可真能吃。 到了乌学村,李同领着两人去唐强的屋子,附近的居民看到李同还认得他,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还在查唐强的案子。同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庄笙和黎白两人,看出两人穿着打扮都不像镇上的人,而像来自大城市的,没敢多问,只纷纷私下里议论。说难道唐强真是被人害死的,不然怎么不仅小李警官一直追查不放,现在还来了两个明显城里的人,难道是上面专门派来调查的。 屋子的大门锁着,李同拿出钥匙开门,边往里走边说:唐强没有其他亲人,这屋子死过人也没谁敢再进来,我因为偶尔会来查看现场,所以钥匙就给我保管了。 两位随便看,这屋子基本还保持着当时的原状,我虽然来过几次,但什么东西都没动。 半年没住人,屋子里有股难闻的气味,还潮湿,光线也有些暗。庄笙没有说话,仔细地一寸一寸查看整间屋子,越看表情越严肃。 倒是黎白和李同很快看完,李同是因为看过多次,连屋子里什么地方摆什么家具都一清二楚,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而黎白则是觉得已经过去半年,比周明浩那间屋子过去的时间还要长久,只怕就算当初有证据留下,也没可能保存到现在。果然他搜索一遍后,除了之前说的碗的碎片和同样碎裂的热水瓶外,没有其他发现。不过 看不出来,死者的生活习惯还不错。 黎白随口感慨了一句,屋子虽然半年没打扫,家具和地面都落了厚厚一层灰,但床上被褥叠得很整齐,简直跟豆腐块一样;厨房里的杯筷碗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客厅窗台上的口杯牙刷等物都规规矩矩地摆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就跟用尺子量出来一样。 分卷(12) 庄笙眼神微变,用手指沾了水在桌面写下几个字母,她胸口的刻字,是这个吗? 刘金花跟庄笙坐在一边,侧过身子仔细辨认了下,连连点头,看着像是这个,我记得有两个a来着,是吧?她说着向桌对面的另外两人求证,两人一起点头。 桌面上水渍未干,清楚地显现着五个字母。 ksama 金秘书还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他们当时是如何发动所有警力,搜查整个监狱,调取所有监控,但都没有找到沈桃杀蒋琼的证据,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沈桃因为表现良好,他们按规章制度给她减刑,让她提前出狱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谁能想到出去后才了杀人狂魔呢,这真不能怪他们监狱没把人教育好啊。 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重点却是在最后一句话。说完后满怀期待地向庄笙看去,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听自己在说话。 庄笙对照着手里拿到的现场照片,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嘴里不知喃喃自语着什么。被晾在一边的金秘书不敢发怒其实他还挺好奇的,不由竖起耳朵听。 凶手对死者很了解,知道她会选择最后面的隔间,又或者,会尾随自己进入到任何一个隔间。凶手应该进来的比较晚,这样最后几排隔间就都没人,其他人或在洗澡或在穿衣服,也没注意到什么人往后面去了。庄笙说到这里一转,落到金秘书身上,金秘书不知为何打了个寒噤。 片刻后,金秘书与庄笙背对着站在淋浴喷头下,庄笙手里握着钢笔,猛地转身将笔尖对准金秘书脖子,轻轻一挥做出抹脖子的动作。金秘书顿时浑身僵住,后背白毛冷汗都出来了这钢笔笔尖可是摘了笔帽的,笔尖是真能刺死人的。 两人身高差不多,脱光衣服洗澡时死者对凶手没有防备,凶手将刀片藏在嘴里,趁死者不注意时取出来,然后猛然转身用刀片割开她的脖子,最后将刀片掰成几截,扔进地漏,凶器随着死者的血一起被冲走。凶手将身上溅到的血冲洗干净,然后从容离开,将蒋琼的尸体留在这儿。 听完庄笙如亲眼所见的描述,金秘书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总觉得真相可能就跟庄笙刚才推断的一样。 庄笙还原完凶手在澡堂的作案过程,默然站在原地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他转头看向金秘书。 带我去医务室。 金秘书二话不说,立刻乖乖前面带路。 等到了医务室,庄笙跟刚才一样还原当时作案经过。这在金秘书看来,简直就跟鬼上身一样,他听着庄笙的自言自语,只觉得毛骨悚然,整个人不寒而栗。 3月14日,沈桃说身体不舒服,请求看医生。她来到医务室后,告诉医生自己怀孕的事情 什么?怀孕!你说谁怀孕?!金秘书猛地喊起来,被打断的庄笙有些不开心。 你听到我说的名字了。 金秘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忘了对庄笙的忌惮,上前来抓住他的手,瞪大眼睛问:沈桃怎么可能怀孕?她、她是一名女囚啊,这、这里女监,就算以前有那个蒋琼那什么她,但两个都是女人 或许是太过意外震惊,都语无伦次起来。 庄笙在对方抓上来时往旁边避了避,金秘书抓了空却完全没发现,犹自祥林嫂一般喃喃念叨,庄笙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女人当然不能让女人怀孕,可谁告诉你,性侵沈桃的,就只有一个蒋琼? 金秘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 庄笙摇了摇头,叹气道:囚徒之间打架滋事,女囚狱医之间发生性骚扰乃至性侵,狱方无所作为。三年内两起死亡事件草草结束,也不知道这里的监狱长是怎么管理的,难道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写报告上了吗? 他话里没有指责的意味,只是单纯叹息,金秘书却听得冷汗直流,此时却不敢抬手擦拭。 庄、庄同志,你是说死去的狱医曾性侵沈桃,还致使沈桃怀孕?而沈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杀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年底了,求一波收藏和营养液什么的~ 然后,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22章 1.忏悔录22 比起对蒋琼显而易见的杀人动机,沈桃为什么要杀当时的狱医,让所有人都不解。而监狱方之所以将狱医的死跟沈桃联系起来,仅仅只是因为狱医死时,沈桃恰好在医务室。不过她当时喝了放安眠药的水,睡在床上人事不醒,裤子还被扒开一半。 水和安眠药都是医务室的,纸杯上两个人的指纹都有。而沈桃说自己进来后医生递给她一杯水,她喝过之后不知怎么就躺床上睡着了,所以对于医生为什么会磕死在医务室的铁床边,她也不清楚。 这名狱医对沈桃实施迷.奸长达数月,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庄笙微微皱眉,看着金秘书的眼神带着淡淡不满。 金秘书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却在庄笙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说不出话来。 能说什么呢?说他们完全不知情吗?那就是渎职。 还是说他们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那是比渎职更严重的包庇,知情不报,知法犯法,更加不可饶恕。 金秘书苦着一张脸,万分留恋地看了眼外面的阳光,似乎已经看到他和监狱长两人携手共进铁窗的悲惨生活或许这对监狱长还有一丝丝安慰,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写报告了。 庄笙哪知道金秘书现在开了脑洞已经想到怎么利用当过狱警的经验,在将来入狱服刑后,跳过新人阶段,直接成为狱霸或狱霸的小弟。 医生知道沈桃怀孕后,也怕自己强迫女囚的事情暴露,所以偷偷帮沈桃堕胎。沈桃本以为经过这件事,医生没胆子再迷.奸她,却没想到,在她堕胎后不到一个月,医生借口给她复查,再次在医务室迷.奸了她。因为每次都将沈桃迷晕,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且时间不长,所以狱医在医务室对沈桃做的事一直没被其他狱警察觉。 4月22日,沈桃因为感冒再次来到医务室,在医生递给她纸杯喝水时,她假意喝下,然后装睡。医生看她已经被迷晕,就想像以前那样打算奸污沈桃。只是他刚把裤子脱到一半,沈桃忽然睁开眼睛,抓住他的头发狠狠撞向铁床的床角,医生被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之后,沈桃将那杯水喝完,保持衣裳不整的模样,重新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庄笙说完后,表情有些复杂,越了解沈桃,越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个女人。 受到欺凌时的沉默,悍然报复时的冷静,出狱后挖出父亲的尸骨泄愤,北行漂泊路上杀人的随意。 这是一个对世界极度失望,却又未丧失理智极度冷静的人。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会走向什么结局,但是她,依然义无反顾地走上这条道路。 或者说,这正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路,不归路。 那么,路的终点,又在哪里呢? * 丹藤市局这些天的气氛紧张而又压抑,大家几乎都失去了笑闹的心思,将全副心神投诸到工作当中去如果今年要选先进工作者,几乎人人都能提名。 突然所有人一副好属下好同志的模样,除了有个可怕连环杀手隐藏在丹藤市某个角落一直找不到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有两座大山压在那里,偏偏这两座大山还相看生厌,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当然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免得被台风尾扫到。 孟衍坐在庄笙的工位上,正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工作着说工作,他其实就是打开电脑,玩电脑自带的扫雷游戏。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而他用那双弹钢琴白皙的手握住黑色鼠标,手指灵活地轻点,格子一个个消融,地雷全部被标记上。 许解偷看了一个上午,发现孟衍一次地雷没踩过这当然不是让他惊讶的地方,这样的傻瓜游戏他在五岁时就已经失去挑战兴趣。 他惊讶的是,堂堂行为分析组孟组长虽然是前任竟能坐着对这么个沙雕游戏不挪窝玩半天?而且他还开音乐,咚咚咚的声音跟催命似的,拢得人心烦意乱。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许解盯着孟衍电脑的目光一时忘了收回,然后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了。孟衍玩一局的时间不算快,都超过半分钟了,然而,他每一局完成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且无论难度是初级、中级,还是高级,时间都定格在 44秒。 许解: 看不懂,这是在秀智商吗? 智商不够,竟然连别人在秀什么都看不懂吗?从小也被当作天才称赞过的许解,不由开始怀疑人生。 忽然,黎白从自己的坐位上站起,许解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看新队长那难看的脸色,他以为新队长要过来单挑孟二哥。但黎白只是没有任何情绪地瞥过去一眼,然后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黎白回到自己工位坐下时,办公室隐约响起一阵松口气的声音。 那、那个,孟二哥在其他同事的眼神示意下,许解鼓起勇气来到孟衍身边。孟衍眼睛没离开屏幕,用懒散的坐姿靠在椅背上,手指依旧点点点。 嗯? 能、能不能把音效关掉? 孟衍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手上动作居然没停,为什么要关掉? 许解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地雷被精准地标出,随后响起一阵胜利的音乐,右侧红色数字,依然定格在44。许解呆呆地半张嘴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呐,为什么要关掉?不开音效的游戏还是游戏吗?孟衍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许解猛然回过神来,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个声音听着让大家心里特别紧张,一紧张工作就不能集中精神,不能集中精神就抓不到犯人啊不是,我想说的是,一直听着这个声音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也想去扫雷! 寂静。 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许解看来,有人面露异样,不动声色地默默移开放在鼠标上的手。 寂静中,孟衍淡淡哦了一声,声音不咸不淡,那就去扫吧。 许解脸颊爆红,正当他恨不能钻地下去时,一阵滴滴滴的声音解救了他,这是什么游戏的音乐? 这是你找我,我找你的游戏。孟衍随口说了一句,回过身点开屏幕右下方的微信图标。 许解: 他今天还是假装自己不存在好了。 有人给孟衍发过来一个文件夹,他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个表格,还有一个标着货物的文件夹。 孟衍点开文件夹,居然是一张张照片,而且全是年轻女孩子的照片,标注了身高、体重、年龄、是否健康等信息却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孟衍快速浏览,然后在一张照片停住。 许解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当他看清停留在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时,眼睛倏忽瞪大,指着照片,失声喊出来。 这、这不是那个犯下连环杀人案的女嫌犯沈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扫雷游戏真好玩。 今年最后一次更新,下次更新就等到明年啦,么么哒大家~ 第23章 1.忏悔录23 孟衍所收到的文件,是他让人修复的那个破损u盘里的资料,现在传过来,自然是u盘已经修复好。 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子,全是那个人口贩卖团伙利用各种渠道收上来的货物。表格上是对这些货物的价值评估,也就是每个女孩能卖多少钱,以及建议销售的渠道。 看完这些资料的人都沉默了,而在沈桃的评估栏写着:上等货,干净安全,可销往任何渠道。 许解不懂干净安全是什么意思,他问了出来,就有年纪较大的同事叹着气解释。 人贩子选择货源很慎重,越是社会关系简单不受重视的人,他们越喜欢,因为这样一来可以减少货物社会身份带来的压力。比如像沈桃这样的,她突然失踪,家里人连警都不报,更加说花时间精力去寻找。不在失踪人口备录里,他们甚至可以直接用沈桃自己的身份证,而不怕警方追查。这对人贩子来说,就是又干净,又安全。 许解听后,心里有些难受。 原来所谓的干净安全,是指给人贩子们带去的麻烦少,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至亲之人的疏忽漠视。 许解想起沈桃出狱后,第一件事是挖出父亲的骸骨丢了一地,之后犯下连环杀人案,许解忽然有些理解她了。 在其他人讨论那份资料时,孟衍已经给庄笙打完电话,告诉他在人口贩卖团伙的货物名单上,发现了沈桃的名字和照片。庄笙则告诉他,这边的调查马上要结束,自己很快会赶回去。 好,那回来后,我再听你仔细说。 孟衍叮嘱庄笙自己注意安全,然后才挂断电话。他没去参与讨论,而是关上电脑一副准备走人的模样。 哎孟二哥,你去哪里?还没下班呢。许解余光瞅到他已经走到门口,赶紧冲他招手喊了一句。 孟衍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去找另外一个表格。 许解听地满头雾水,另外一个表格?另外一个什么表格? * 庄笙在离开监狱前,给梅镇派出所的李同打了个电话,之后才启程离开。但他没有直接回丹藤市,而是顺路去了一趟青水市人民法院当年沈桃那个案子,就是在青水市第三人民法院审判的。 一审判决之后,沈桃和她的家人都没有提出上述。 庄笙在监狱的时候了解到,沈桃入狱的八年时间,她的家人,也就是母亲和弟弟一次都没来看过她。而据之前查到的资料来看,在沈桃入狱后不久,她母亲和弟弟就已经搬走,不知去向,多年来,从未再回来过。 来到青水市人民法院,庄笙调阅了关于沈桃过失杀人案的卷宗。从卷宗上来看,案情很明晰,人证物证倶在,被告全程没提出异议不,沈桃全程保持沉默,一句话都未开口说过。 分卷(13) 庄笙还找过当年开庭时在庭的相关人员,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因为是女杀父的命案,又是母告女,在当时很是引起一翻轰动。负责看押被告的法警,甚至还能想起当时沈桃的动作神态。 她非常安静顺从,没有一点反抗,无论原告席上她的母亲怎么哭骂诅咒,说她忘恩负义无情冷血就不该回来,她也无动于衷,没什么情绪反应,看起来像是认命了。 不,那不是认命。 庄笙从沈桃犯下的那些命案,以及最近这几天的调查来看,不认为她是一个认命的人。 庄笙回到市局,恰好孟衍不在,许解说他出去找什么另外一份表格,还没有回来。 庄笙将这次去监狱了解到的情况给大家说了一遍,队里的人听到沈桃在监狱的遭遇大多沉默。尤其是女孩子,知道沈桃过得这样惨,哪怕明知她是杀人犯还是不免对她生出同情来。 许解更是气得直接拍桌子大骂,这什么监狱长,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居然都不管,应该治他一个监管不利的罪! 如果不是在监狱服刑时发生那样的事情,说不定沈桃出狱后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处随意杀人。除许解之外,很多人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们现在对沈桃的看法有些复杂。 好了,治不治监狱长的罪我们管不着,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抓住沈桃,阻止她再杀人。黎白沉声开口,他扫视在座所有人一圈,最后将视线定在庄笙身上。 你还去了一趟青水市人民法院,为什么?难道你怀疑当年沈桃杀父的那个案子别有隐情? 黎白一句话问出,所有人都向庄笙看来,庄笙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黎白排斥自己准确说是排斥身为侧写师的自己,没想到在场这么多人,他竟然能猜到自己的用意。 庄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还需要更多信息验证。 这就等于间接承认了,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本来听庄笙说了沈桃在监狱的遭遇后,加上知道她以前还被拐卖过,大家就觉得她已经够惨的了。之后失手杀掉自己父亲,被亲生母亲送进监狱,更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却没想到,竟然还能更惨。 如果当年杀父案真的别有隐情,她是替人背了黑锅,那为什么八年来她一个字不说?直接就认罪了呢?有人不解地提出疑问。 当年那个案子是公开审判,各项证据齐全,沈桃有很多机会可以为自己辩白,可她没有。直到最后的判决书下来,她也没有任何要上诉的意思。 但她当时也没有认罪,她只是沉默而已。庄笙平静地说道,而且在监狱时,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我没罪,该忏悔的不是我。 大家讨论地差不多,黎白重新安排了一翻工作,让大家解散,庄笙的手机响了。庄笙拿出手机一看,叫住了出会议室的众人。 等一下。 包括黎白在内的众人脚步一顿,朝他看来。庄笙接起电话,打开免提,朝电话那头的李同沉声道: 你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第一天更早点,然后大家一起快快乐乐过元旦! 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第24章 1.忏悔录24 给庄笙打来电话的是梅镇派出所民警李同,他之前受到庄笙请托,去沈桃的出生地汶县调查她的过往。庄笙告诉了他几个方向,要他就那几个方向调查地越详细越好。 庄笙并没有告诉他调查的目的是什么,李同也没问,只是按照庄笙交待的,拿着他的小本本,一个一个地找人谈话。 沈桃毕竟在汶县住了十六年,隔壁的都是老邻居,对她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很了解。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大爷大妈都不愿意跟李同多说。他们不知道沈桃出狱后犯下连环杀人案的事,但都知道她因为杀了生养自己的父亲而坐牢,以为她还没被放出来。 沈桃刚入狱那会儿,很多媒体记者跑来采访,想要挖掘少女杀害亲生父亲背后的故事,搞得周围所有人都很烦他们以为李同也是记者,听说了沈桃的事情后跑来想炒冷新闻。 李同解释了自己是警察,还拿出警察证,可火眼金睛的老大爷老太太们,一眼认出这是假证。说当初那些记者也是这么搞的,假装警察骗他们讲出沈桃的事情,他们上了一次当可不会再上第二次。 李同无法,最后拿出了自己大学时的照片,考进警察系统后受训时的照片,还有日常工作时的照片分享给他们看,以此证明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不是记者假扮的。老大爷和老太太们跟着李同一起回顾了他走上国家公务员这条道路的艰辛历程,不仅相信了他的话,还对他亲切了许多。 哎哟,我孙女当初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小伙子一次就考上了,真能干啊。 是啊是啊,你说国家的铁饭碗多好,我叫我家那小子毕业后考公,他偏说那是教人养老的地方,要趁着年轻去外面闯闯。见见世面,等到累了倦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考哎哟以为公务员是自家菜地里种的白菜吗?想什么时候摘都能摘到? 李同费了好大一翻劲儿才拉回跑出千里之外的话题,折腾了这么一通,好处就是他再问起沈桃的事情时,大爷大娘们给他说得非常详尽。 沈桃的父亲是佛教徒,守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对家人也非常严厉。无论是沈桃,还是她的弟弟,只要犯了一点错,都会受到父亲的严厉责罚,只是她弟弟身为男孩,待遇要稍微好些,而且沈母非常溺爱自己的儿子。沈父对犯错子女的惩罚,有时是让他们跪在地上抄佛经或者不给饭吃;有时是让他们跪在家门口,大声喊我有罪,我忏悔。她家就在一楼,所以跪家门口,路过的人都能听见。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责罚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沈桃高一那年,有次放假没回家,她爸很生气,以为她是跑去跟人鬼混,不许家里人找。等到假期结束,沈桃没有回学校上课,老师打来电话询问家长,才知道沈桃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后来有学生说,曾看到沈桃跟一个男人走了,他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也不认识那个男人。当时有邻居劝沈父报警,说怕孩子万一是被人骗了卖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人就毁了。沈父没同意,说是她自己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被骗了怨不得任何人,如果真被卖掉,就当没这个女儿。 三年后,沈桃自己回来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打成结一缕一缕的,鞋底磨破脚上全是血泡,衣服又脏又破,很长时间没洗过澡。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 沈桃回来后,邻里很多人说闲话,说得很难听,像被卖去做皮肉生意,或是卖给别人专门生孩子之类的。沈父听了很生气,不知他骂沈桃时沈桃说了什么,沈父震怒,大冬天的让她脱光了衣服跪在门口。据看到的那些人说,她手臂和背上全是伤,很多是旧伤,背上还有新伤,像是用皮带抽出来的。 这样过了没两个月,沈母打电话报警,说是沈父在教训沈桃时,沈桃气不过反抗,失手杀死了他。警察上门时,除了倒在血泊里已经断气的沈父,就只有沈母和沈桃在家,沈桃手里握着把染血菜刀,呆呆地坐在墙角。警察询问她,她一句话都不说,要给她戴手铐时,她站起来主动伸出双手,最后看了沈母一眼就跟着警察走了。 至于她弟弟沈文彬,案发时正在一家网吧上网,知道自己姐姐杀了父亲之后很慌张害怕,警察问话也不怎么说话。那件事情过去后没多久,或许是怕留下来影响孩子学习什么的,沈母就带着自己的儿子搬走了。 长长的一通电话结束,庄笙对李同表示了感谢。 听完李同的转述,大家都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以,沈桃到底有没有杀自己的父亲?好半天后,许解喃喃念叨一句,也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庄笙。 庄笙没有回答,走到贴满照片的白板前。最中间是沈桃的照片,周围贴着的都是已经确定,被她所杀的受害者照片,第一名死者胸前都有刻字。 除了在监狱里杀的那两个人,每一名受害者都被留下标记,和沈桃自己身上的刻字一模一样。这种举动的指向性已经很清晰了,她有真正想杀的目标,而现在所有这些被她杀掉的人,都只是替代品而已。 替、替代品?许解瞪大眼睛低喃,这替代品也实在有点多了吧? 黎白皱眉一皱,看着庄笙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沈桃真正想杀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啊,她真杀了沈爸爸哦。 黎白横过去一眼,那人立马噤声,手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庄笙没去管其他人的反应,兀自摇头,沈父不是沈桃杀的,虽然沈父是她的目标之一。如果沈桃已经得偿所愿,那么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不会是去挖自己生父的骸骨死后掘坟弃尸,是一种明显泄愤行为。 黎白眉头紧蹙,你说目标之一?那还有一个目标是谁? 庄笙顿了顿,看向许解,你之前说孟衍去哪里了? 许解被问地一愣,去找那什么表格去了?不是刚回来就问过了吗?难道这么快又忘了? 刚才一直很严肃,看着甚至有些沉重的庄笙,此时嘴角微微翘了翘,显出了一点笑模样,但又很快收敛起来,之前找到的表格,标注了货物的来源地,那自然有另外一个表格,记录着销往的市场地那里,将会是沈桃行程的终点。 孟衍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个案子,却一直知道该怎么配合他。 第25章 1.忏悔录25 孟衍跟在一个戴鸭舌帽的青年身后,从街后的小巷七拐八拐,一路来到个红色仓库前,看起来像是没在用的。旁边是个汽车废弃场,堆着报废的汽车和各种轮胎配件。 鸭舌帽青年推开铁皮大门,一边回头跟孟衍交待,你虽然是通过老痒的门路打来的,但毕竟是生面孔,一会儿见着猛哥,客气点,自己上道些,知道吗? 后头身姿挺拔的男人,身穿过膝黑色长风衣,里面同色西装外套扣子扣地规规整整的,与他所处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可男人看起来比他这个带路人看起来还要从容。鸭舌帽青年心中嘀咕,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不像是道上的人,却又对道上的规矩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孟衍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闻言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没作声。 切,架子还挺大。 鸭舌帽青年腹诽一句,带着孟衍走了进去。 这个仓库很大,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鸭舌帽领着孟衍绕了好一阵,终于听到前面有说话的声音。穿过一排架子,前面有一块空旷的地方,七八个人或站或坐,要么脸上带疤,要么手臂纹刺青,看着就不像好人。 唯一一把椅子上坐着的,是个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的中年男人,鸭舌帽青年走过去,点头哈腰地叫他猛哥。 身上没点肌肉,甚至有点啤酒肚,真是看不出哪里猛。 猛哥没搭理鸭舌帽青年,眼睛盯着孟衍他双眼泛着凶光,盯人的时候像毒蛇一样,仿佛湿滑的舌信在皮肤上舔过。换作旁人只怕现在腿肚子都要打颤,孟衍却像是毫无感觉,与他平静对视。 就是你,说有门路送我们离开这里?对视半天,猛哥缓缓开口。 最近警方追得紧,他不仅被逼得丢了手头的那批货,自己这些人也被困在丹藤市无法离开,再不想点办法,恐怕很快就要被警察找上门了。 孟衍随意地往旁边堆着的木箱子一靠,手放进口袋掏东西,其他人立刻紧张地站起来,甚至还有人拿枪对准他。孟衍动作微顿,朝猛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手缓缓伸出,摊开手掌:是一盒烟和打火机。 没去管周围警惕的视线,孟衍抽出根烟朝猛哥扬了扬,来一根? 猛哥眼神略阴沉地盯着他,一语不发。孟衍无所谓地耸耸肩,将烟放进自己嘴里,用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姿势惬意极了,看得鸭舌帽青年心中暗急这表现的未免太嚣张了些吧,比猛哥还像带头大哥。 孟衍连着吸了好几口烟,才慢吞吞地开口,我要送走的人,还没有送不走的。 猛哥暗暗打量,看得出孟衍一身穿着不菲,连抽的烟用的打火机都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敢一个人孤身前来,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怯,好像很习惯这样的场合似的不过,猛哥心里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他。 那你要怎么送我们出去? 孟衍手指夹着烟,挑眉看向他,嘴角的那抹笑多了丝嘲弄,猛哥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怎么还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猛哥脸色微变,没说什么,他旁边的人就忍不住了,拍着木头箱子站起来,怎么跟猛哥说话的? 孟衍当听不见,自顾抽着烟,那人一怒挺起胸膛就要上前打架。猛哥抬手阻止了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孟衍看。 那让我怎么相信你? 孟衍抽完一根烟,将烟头随意摁灭在木箱子上,抬步朝猛哥走去。他刚走出一步,其他人顿时又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孟衍停下脚步,朝猛哥摊开手,只是给你看个东西而已。 猛哥做了个手势,那些人退开,但还是有警惕的目光盯着孟衍,似乎只要他一有异动就将他拿下。 孟衍也没做什么多余动作,他安安生生走到猛哥面前,很随意地卷起袖子往上捋了捋,将胳膊伸到猛哥面前。 认识这个吗? 猛哥瞳孔骤然紧缩,身体震了震,盯着他的手臂看了半晌,抬头看向孟衍,声音艰涩地道:你是、红蛛的人? 孟衍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红蛛早就不存在了,你应该用曾经是。 猛哥沉默不语。 红蛛这个名字,无论是混道上的人,还是警方的条子,知道的人都很少,他也是从自己以前跟着的大哥那里听到的。 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犯罪组织,核心成员几乎都是a级通缉令上的人,据说不背上几条人命都没有加入资格。而只有最核心的成员,才会纹上蜘蛛图案。 分卷(15) 很多人有这样的担心,孟衍坐镇丹藤市多年,带领行为分析组破获无数案件,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同行敬畏畏的是他超越常人的破案能力,更是他总能猜出罪犯下一步行动的缜密心思,好像他抓的不是犯罪,而是另一个自己。 能看懂孟衍几分的人,就能知道他破案不是为了什么伸张正义。他对死者没有同情,对罪犯也没有愤怒,他只是,在做一件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正因如此,无论是喜欢他的人,还是讨厌他的人,似乎都在等待某一个时刻的到来。前者,带着深深的忧虑;后者,带着恶意的期待。 不,我不怕。 庄笙声音坚定,回答地毫不犹豫,仿佛这句话他已经重复过无数遍。 第28章 1.忏悔录28 孟衍虽然将黑皮的事情告诉给警方,但最后找到黑皮的却不是警方,还是他自己。孟衍没带其他人,就带着庄笙在一个规模颇大的地下赌场找到了黑皮。 彼时,黑皮赌兴正浓,面前堆了一大叠筹码,红光满面的。听到有人找自己,还很不耐烦地挥手,头也没回说没空。 然后,他就多了一名赌友,还是个白白净净,长得特别好看的学生模样的青年。黑皮很随意地掀了掀眼皮,看到对面坐下的青年时眼睛一亮,以他多年来的挑剔眼光,这实在称得上上等货色。虽然他经手的货物多数是女性,但以这人的容貌身材,尤其是翩然不惹尘埃的气质,在一众货物中也能称极品。 看清青年的长相后,本有些漫不经心的黑皮,眼中闪过一丝见猎心喜的兴味。他倒不是想打这青年的什么主意,只是干这行久了有点职业病。尤其看到搂着青年坐在一把椅子上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充满占有意味地将青年圈在怀里,让他坐自己腿上就知道这是个有主的,怕不是被带出来哄小情人玩儿。 与青年给人无害的感觉不同,男人五官深邃,一双漆黑眼眸好似什么都不在意,又好似戏耍猎物的捕猎者,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极具侵略性。 黑皮感到一丝危险,虽然不知道危险具体从何而来,却本能地对那个男人生出丝忌惮,连看着他身边青年的目光也收敛了些。 搂住庄笙坐着的孟衍见此,满意地翘了翘唇角。 十分钟后,黑皮垂眸望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桌面,眼光呆滞。而赌桌周围,其他人早已全部离桌,坐着的只有他和对面那个长得好看,被金主大佬带出来玩儿见世面的小情人。 黑皮不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赌技,竟然输给一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全程那个男人虽然搂住青年,姿态亲密,时不时还亲亲脸颊和耳朵,却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在青年赢他一把时,男人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浓一些,宠溺地亲了亲怀里青年的脸颊,用醇厚的嗓音夸道:笙笙真棒。 青年微微红了脸颊,却没有躲闪男人的亲吻,只是不好意思般地垂下头,轻轻抿了抿嘴唇。 黑皮一脸冷漠: 有必要在赌场这种地方秀吗? 钟先生,还要继续玩吗?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赢了一堆筹码的庄笙表情和刚开始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黑皮猛然抬头望向他,眼中透出浓浓戒备。 他常年以各种假名混迹各种场所,黑皮是道上的称号,而他的真实姓名很少有人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现在,却被一个疑似包养的金丝雀叫破真姓。 你是谁?黑皮警惕的视线在对面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还是定在搂着青年的男人身上男人散漫的姿态,眼中仿佛只有怀中青年的肆意,如果嘴中叼一根雪茄,妥妥地□□大佬降临。 周围的气氛陡然间剑拔弩张起来,坐在孟衍腿上的庄笙张嘴想说什么,孟衍安抚地轻拍他的手背,终于抬头向黑皮看去一眼。 想跟你谈一笔生意,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孟衍抬了抬下巴,示意满赌场的闲杂人等。 黑皮深深看他一眼,最后将两人请到赌场的一个包厢。他是这家赌场的常客,与赌场有些关系,不怕这两人在这里找他麻烦。 到了包厢,孟衍非常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猛哥死了。 一时之间,黑皮的脸色变了好几次,惊疑不定地望着孟衍,你、你说什么? 孟衍勾勾嘴角,往椅背一靠,你听到了。 黑皮神情凝重地打量着孟衍,不确定他是骗自己还是说的真话。这阵子丹藤市戒严,道上但凡收到消息的人都暂时蛰伏起来,猛哥那一行人是真倒霉偏巧撞上这个时候但是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跟猛哥认识的?是不是诓自己?故意套自己的话。 对上黑皮惊疑不定的目光,孟衍浑不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看也不看扔了过去,这些货滞销在手,还没有找到合适下家。我要求不高,现在风声紧,能安全脱手就行。孟衍一边说话,一边握着庄笙的手把玩,语气相当地随意,好像所谈的买卖不是人口,而是大白菜。 庄笙乖巧地靠在孟衍怀里,不用刻意伪装,看在黑皮眼里,也是金主得宠的小情人。 哦,对了孟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点了点,朝黑皮眼前一亮,这个人可靠吗? 黑皮凑近一看,眼神顿时变了,周烈?这是猛哥最信任的手下之一,他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望向孟衍。孟衍仿若未觉,将手机收了回来,随意道:猛哥带的那些人被一锅端了,恰好他当时正跟我接头逃过一劫,这事有点巧,所以我问问。 他说得那么自然而随意,黑皮有点信了,握紧了手中u盘,请稍等片刻,我出去一下。 孟衍知道他是去查看u盘中的内容,抬了抬手,请便。 黑皮起身,离开前看了眼整个人都挂在孟衍身上一直安静的庄笙。想买下这等极品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就算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培养出这样一个乖顺的来成本应该也不会低到哪里去,果然资本家才赚大头,他这样抽成的也就喝喝汤。 感慨一翻退出包厢。 等到包厢里只剩两人,腻歪的姿势没变。庄笙两条胳膊挂在孟衍脖子上,嘴唇在男人脸侧蹭动,似乎难耐地在索吻。 衍哥哥,他会不会这样跑了?庄笙嘴唇贴在孟衍耳边,用气音问道。 孟衍搂住庄笙的腰,眼神似有意似无意地往四角的摄像头扫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结实的手臂微一用力,将庄笙抱起跨坐在自己身上,手掌抚上他的后背。 他跑不了。 那他相信我们了吗?会告诉我们那些资料藏在哪里吗? 孟衍双手握住庄笙的腰,与他额头相抵,嘴唇相触,呼出的热气打在唇瓣上有些痒,笙笙跟我再做一件事,他就会更相信我之前说的话。 什、什么事? 孟衍没有再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 另外一个房间,黑皮看着屏幕里吻得难会难舍的两人,角度的关系,他看不到青年的脸,只看到搂着青年的男人一脸恨不能吃掉他的欲色,眼中满满的占有侵略是装不出来的,如果包厢时有床,或许两人已经倒在床上了。 黑皮放心了一半。 怎么看都是大金主和小情人,不像是专门来给他下套的。 黑皮又通过关系,知道警方确实抓捕了猛哥一伙,猛哥在抓捕过程中被击毙,唯一的漏网之鱼是周烈。 再看u盘,里面记载着一些货物的信息,其中好些还是他提供的货源。 另外一半心也放了下来。 黑皮再回到包厢时,态度比之前多了几分熟稔,视线落到庄笙湿润而略显红肿的嘴唇上,还对孟衍投去一个男人都懂的心照不宣的眼神。 哈哈,楼上有房间,两位要不要 孟衍毫不在意他的调侃,大大方方照着庄笙嘴唇亲了一口,手臂紧搂着人不放,一副半点离不得的模样,嘴里说先办正事。黑皮问了孟衍一些要求,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俨然一副从事这个行业多年的老手,心中的疑虑大大消除,说会尽量给他找好的买家,卖个好价钱。 价格不是问题,我只想尽快出手,最好就这两天。 黑皮顿时露出为难神色,这恐怕有些困难,最近风声紧,大家都不太敢出来,万一撞上枪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孟衍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庄笙后背,闻言抬头看来,对他笑了笑,放心,我有门路。 轻描淡写的语气包含满满的自信,让黑皮不禁猜测他到底有什么靠山,竟然能这样有底气。 之后两天,在黑皮的牵线搭桥下,孟衍带着庄笙见了两名买主,交易两名货物,过程顺利,没有出任何意外。黑皮拿到自己的抽成,很满意,对孟衍的疑心尽去。于是,在孟衍表示不满足于这样的小打小闹,要出手就将库存全部出手时,黑皮给他介绍了一个大买家。 交易地点定在码头,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买家却没有出现。孟衍看了黑皮一眼,黑皮面色阴沉,瞧着也很意外,拨出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听到对方说了没两句话他就挂断,缓缓抬头向孟衍看来,脸色比之前更加黑沉。 你、是、孟、衍?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出口。 孟衍拧了拧眉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泄露身份,不等他去想明白是哪个关节出了差错,黑皮忽然拨出枪来但他对准的不是孟衍,而是站在旁边的庄笙。 孟衍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黑皮双手稳稳托着枪,闻言扯开嘴皮笑了一下,不愧是行为分析组的孟组长,办案手段不拘一格,连和人贩子做交易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庄笙被枪指着面色不改,听他这样一说反而皱了皱眉头,那两名货物是警方的人假扮,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买家,已经抓捕归案。你参与人口买卖的事情也已经证据确凿,劝你不要顽抗,束手就擒,争取宽大处理的好。 他话音落下,涌出一堆警察,将三人团团包围。 黑皮看这阵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哈地笑了一声,恶狠狠地瞪视孟衍,你们早就设下了圈套,先前两次交易不过是为了麻痹我,只等第三次钓上大鱼好将我们一网打尽,哼,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孟衍见他还拿枪指着庄笙不放,面色阴沉,抬手让其他人不要靠近,眼睛望着黑皮,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黑皮用眼角余光扫视一圈,很明白自己现下处境,逃脱是不可能的了。杀了庄笙或孟衍给自己垫背泄愤,他又觉得不值毕竟自己的命最宝贵,跟谁都不换。 视线在在场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要其中某个人身上,黑皮缓缓放下枪,扬起嘴角笑了笑。 孟组长之前不是要和我谈一笔生意吗?生意可以照样谈,但谈生意的对象要换一换。 孟衍走到庄笙面前,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淡淡看了眼黑皮,哦,你要跟谁谈? 黑皮陡然抬手一指。 他。 第29章 1.忏悔录29 孟衍顺着黑皮所指看过去,便看到人群之前站着的黎白,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他收回视线看向黑皮,你确定? 黑皮扔掉枪,举起双手,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一点没有被警方包围的紧张。 我很确定。 孟衍搭着庄笙的肩膀,微微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有警察上前给黑皮戴上手铐,带着他往车上去。孟衍拉起庄笙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脸宠溺,有没有吓到? 庄笙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旁若无人的举动,拉下他的手,示意两人现在在外面。 这次行动派出的人不少,结果只抓了一个黑皮,不过他们本来的目标也是黑皮,拨出萝卜带出泥,能多抓几个背后的买主,算意外之喜,抓不到也正常。 黎白淡淡地扫了那两人一眼,不知是不想打扰两人劫后余生的甜蜜相处,还是不愿理会他们,见目标已被押上车,抬脚便准备回自己车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掏出手机,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听电话那头的人讲了两句,便挂断了。 回市局的路上,孟衍以庄笙受到惊吓为由,帮他系上安全带,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轻哄着让庄笙睡一会儿。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庄笙无奈地叹口气,却没有拒绝孟衍的安排,乖乖靠在椅背,还闭上了眼睛。他闭上眼睛并不是真的要睡觉,而是思考案情。 沈桃的案子几乎停滞,这么多天根本找不到她半点踪迹,出现在贩卖团伙资料中的照片,成了新的线索。追着这条线索,或许能找到沈桃更多的过往。 孟衍安静地开车并不出声,偶尔瞥一眼闭目的庄笙,眸中满是柔情。 忽然,前方砰地一声,一辆车撞上护栏,侧翻飞起,后面的车刹车不及,发生连环车撞。 孟衍瞳孔骤缩,双手急打方向盘。 怎么了?庄笙急忙睁开双眼,看清前面发生的事情时,脸色瞬间凝重。 孟衍把车子停到马路边,庄笙急急忙忙地解开安全带,孟衍按住他的手,神情少有的凝重,待在车里。 可是 孟衍猛然抱住他,听话,笙笙。 感受到孟衍的认真,庄笙便不动了,回抱了孟衍一下,那你小心。 孟衍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打开车门下车。 庄笙坐在车里,从他的方向看去,能看到出事的那辆车翻了个地朝天,车身撞得稀巴烂,后面是一连串撞在一起的车子,好几处冒烟,响笛声不绝,不知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孟衍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样了?庄笙急切地问。 孟衍看着他摇摇头,黑皮死了。 庄笙怔然,黑皮死了?他愣了半晌,喃喃道,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 孟衍皱了皱眉,不是车祸,是狙击。 分卷(16) 连环车祸现场,前面就是高架桥。在下面乱成一团时,一个身黑夹克头戴白色棒球帽的男人从容将长长的□□收入一个长方形背包,向下压了压帽沿,没有朝下方看一眼,若无其事地背着包转身离开现场。 等到有人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车祸,而是有意的伏击,抬头四处寻找杀人凶手时,高架桥上已空无一人。 杀手的枪法很准,就只开了一枪,打爆车前轮胎,车子上护栏翻车,导致车里的三名警察一死两伤,黑皮也当场死亡。 局长震怒,没想到犯罪分子如此大胆,竟然敢狙击警察而更让局里的人,尤其刑侦支队忧怖的是,他们才刚抓捕黑皮将其押往市局,黑皮就在半路被狙杀。 要知道,此次行动为了保密,除了沈副局外,就只有参与抓捕行动的人知道。黑皮的存在,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然而,即使如此,却依旧在半路上被狙击手埋伏。 一时之间,内鬼之说甚嚣尘上。 猖狂!简直无法无天! 局长办公室,沈副局脸上再无一丝平日里的和蔼笑容,双眼凌厉如刀,透露出一名老刑侦的狠辣。 在他面前,站着庄笙孟衍还有黎白三人,几人都是一脸沉重表情,黎白的脸色尤其难看。毕竟,他作为刑侦队长,犯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害,还连累三名兄弟,他难辞其咎。但是他没有说话,在沈副局长发了一通火后,他一直保持沉默。 黑皮死了,他手里的东西还在。孟衍摸了摸下巴,并不因领导的震怒而惶恐,一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副局神情微敛,一时忘了发怒,什么东西? 孟衍没有直接回答,下巴朝门外点了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沈局,现在重要的,好像不是找到黑皮手里的东西啊。 透过办公室的门,可以看到外面人都一脸凝重,没人敢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几乎要化为实质,逼得人快喘不过气来之前专案组查内鬼的事还没有结果,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身边的人相互怀疑,几乎不敢跟多说一个字。 沈副局长面色微变,手掌在桌面重重一拍。 严查此事,绝不容情! 等到离开时,沈副局叫住孟衍,孟衍,你留一下。 庄笙脚步一顿,担心地朝孟衍看去,孟衍对他安抚地笑笑。 出去后,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庄笙对这些视线恍若未见,他在想黑皮的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黎白一直沉着脸,与庄笙没有交谈,两人出来后便分开做各自的事情。而外面之前凝滞的气氛,因为两人的加入仿如一颗水珠滴入宁静的水面,无形的涟漪荡开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但那些投注到身上的视线,却仿佛有着实质的重量,让庄笙感到一股压力。 没过多久,孟衍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依旧一派从容表情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在办公室和沈副局说了什么。 庄笙注意到,有几道注视孟衍的视线很是不善,充满怀疑。他心中一沉,抿了抿嘴巴。 正交待许解调查监控的黎白侧身回头,与孟衍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两人静静对视片刻,然后又各自移开。 许解调取了案发时高架桥附近的监控,看到了那个戴白色棒球帽的男人,他是在狙击前几分钟突然出现在高架桥,从背包取出□□,架起,射击。 只开了一枪,然后从容离开。 和他突然出现一样,这个男人消失的也很突然,大桥两边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男人的身影。他应该是坐车来到高架桥,到了桥上后下车,完成任务后,在离开时,再次上了某辆车离开。 监控视频里,画面很模糊,但依旧能看出男人动作从容不迫,显然是做熟了的杀手。 警方搜查黑皮的住所,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许解破解了电脑上的密码,从中找出一个隐藏的文件。文件名标注货物二字,然而打开来却是一堆无人看懂乱码一般的文字。 这是你要找的另外一个文件吗?许解看到乱码时傻了眼,一边问孟衍,一边尝试着破解。 孟衍没有回答,只是让他尽量破解。 与此同时,对沈桃的调查终于有了些进展警方找到了几年前搬走的沈桃母亲和她的弟弟。得到这个消息后,黎白立刻派人联系这对母子,并将他们请来丹藤市协助调查。 开始的时候,他们并不愿意出面,沈母撇清自己和沈桃的关系,说自从沈桃离家出走后她跟这个女儿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无论沈桃做了什么事情,也都跟自己无关。 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跟她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牢里出来的。现在她出了事,你们找我也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沈母如此干净的推脱,联系她的女警不解而气愤,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女儿,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吗? 我没有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沈母的语气比她更激动,急于否认的样子,好像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女警想到沈桃当年为什么入狱,觉得也有一些能够理解沈母的心情,只是现在为了尽快将沈桃逮捕归案,警方需要家属的配合。 如果说沈母是急于撇清与沈桃的关系,那么她的弟弟就简直是视沈桃如洪水猛兽般避之唯恐不及。 我没有这个姐姐,她杀人也好坐牢也好,都不关我的事,你们去找她别来找我! 因为是请求配合调查,警方并不能强制对方行动,所以开始的时候都是好言相劝。但不管丹藤市这边的警察怎么说,两人都不肯回来协助的调查。 一开始对两人还有些同情和理解的女警,到后来也为他们的态度感到气愤。虽然对两人来说,沈桃当年杀的人,是他们的丈夫和父亲,可那毕竟属于防卫过当的过失杀人,而沈桃,也是他们的血脉亲人。 小女警无法劝服母子俩,黎白接过电话,亲自向沈母说明情况。告诉她沈桃连犯数起杀人案,警方需要她的配合,希望能够找出沈桃,或者劝阻沈桃不要再犯案。 人是她杀的,你们就去抓她好了,凭什么还要我来管她!沈母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黎白微微皱眉,沈母的态度实在有些蹊跷,他想起之前庄笙对当年那起杀父案件的推测,眉头不由皱的更深。 黎白最终也没法说服沈母回来丹藤市协助调查,就在大家纷纷感慨这对母子薄情感到头疼之际,庄笙开口让黎白派人去沈母的所在地,将那俩人直接带回丹藤市。 黎白皱眉摇头,我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庄笙看他一眼,淡淡道:警察逮捕嫌疑犯,天经地义。 第30章 1.忏悔录30 当年的沈桃杀父案有诸多疑点,庄笙以嫌犯的名义,将沈桃的弟弟抓捕归案,这下沈母就算不想来丹藤市,也不得不来了。 得知警方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凶手,沈母大叫大嚷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杀人凶手是沈桃,你们抓我儿子干什么? 看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桃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仇人了。 本来之前说好的是配合警方调查,抓捕沈桃,突然变成抓她儿子,儿子成了犯罪嫌疑人,沈母一心觉得都是沈桃害的。于是她在面对审讯时,骂骂咧咧,一个劲儿强调当年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是沈桃,儿子是无辜的。 你们抓错人了,当年杀人的是沈桃,现在跟疯子一样到处乱杀人的也是沈桃,你们不去抓她抓我儿子干什么。母子两个分开审讯,沈母一直吵嚷着要见自己的儿子,问及当年杀父案详情时,只说捅刀的是沈桃,跟儿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负责审问的警察看不过她如此区别对待,忍不住怼了一句,两个都是你生的,就算不为自己女儿说句话,也犯不着这样上赶着给她定罪,这个女儿怕不是捡来的。 沈母气焰为之一滞,愣了好半晌,小声嘟囔了句,那又怎么样,她毕竟是杀人犯。 审问的两名警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 另外一边,沈文彬作为嫌疑人是在审讯室接受讯问。和母亲的强势不同,沈文彬显得非常小心翼翼,从坐进审讯室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绞在一起,不管对面的警员问什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审讯室外,黎白隔着玻璃墙壁看着里面的审讯情况。半个小时过去了,沈文彬始终一言不发。他不由皱眉,瞥了眼旁边的庄笙。 沈桃是代弟背锅,替了自己弟弟沈文彬杀父的罪名,坐了八年牢这一切只是庄笙的推测,并没有证据。他们现在虽然将沈文彬抓捕审讯,但如果一直拿不出证据来,最多只能将人扣留四十八小时,就要放了沈文彬。到时候,不仅所谓的沈桃的冤案不能洗清,到时再请求沈母协助警方调查恐怕也不能了。 又过去十来分钟,审讯毫无进展。沈文彬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他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神情惶恐不安,眼球无意识地转动,额头冒出细细汗珠,看起来就像只惊弓之鸟,然后就是不开口说话。 对面审讯的警员失去耐性,又是重重拍桌子,又是冲他大声问话,沈文彬吓得身子瑟缩不已,看起来可怜极了然而他的嘴巴就像蚌壳一样,怎么锯都锯不开。 审问的警员不由心中怀疑,是不是庄笙弄错了,当年杀死沈父的确实是沈桃,跟她的弟弟毫无关系。 就在他们心中疲惫而生疑时,审讯室的房门被推开,庄笙走了进来。 庄笙没有说话,丢了一张照片到桌面上。沈文彬原本一直低着头,照片啪地丢到面前他下意识看去如果不是手被铐在椅子上差点就从座位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瞬间失去全部血色,白到透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现在看到的,不陌生吧?庄笙在沈文彬对面坐下,他坐姿端正,语气淡淡,不像审讯,倒像是参加什么学术会议。 沈文彬身体抖了抖,第一次抬起眼来,你、你说什么,我不、不明白。 庄笙表情毫无变化,是吗?听不明白我的话不要紧,总不会认不出照片上的人是谁吧? 他说着两根手指压在照片一角,朝沈文彬的方向推了推。沈文彬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拼命往后退,恨不能贴到墙上去似乎庄笙推过来的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而是什么洪水猛兽,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照片上,死不瞑目的男人躺在血泊里,脖子有个碗大的伤口,血从那里流出,浸湿全身。照片拍得很清晰,所以男人脸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楚,震惊、不甘、茫然,组成极复杂的诀别表情,皮肤更是透着一种血液流尽后的惨白。 这是你的父亲,已经不认的了吗?据说案发时你不在家,所以是没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庄笙的手指在照片上轻点一下,眼睛紧紧盯着沈文彬,这是他临死时候的样子,你这个做儿子的,应该多看几眼。 别说多看几眼,沈文彬甚至连一眼都不敢看,眼睛几乎闭起来。 拿开,拿开!他激动地挥舞双手,却被手铐死死定在椅子上,身后靠墙站着的警员走过来压住沈文彬的肩膀,制住他的乱动。 庄笙对沈文彬的崩溃视而不见,继续语气淡然地说下去,他被砍中颈部动脉,没有受太多苦,很快就因大量失血而休克窒息。但在死亡之前的短短时间里,又承受了极大痛苦刀砍在脖子上的痛楚,因身体里的血液极速流逝而带来的冰冷空虚感,都让人难以承受。你觉得这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沈文彬抖着身体,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呆愣地望着庄笙。庄笙直视着他的眼睛,那漆黑双眼仿佛暗夜里的天幕,能收纳无尽黑暗,又可穷尽迷雾穿透世间万物,使所有丑恶污陋无处可藏。 在这双漆黑眼睛的注视下,沈文彬仿佛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扒光,他开口,上下牙齿打着战,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庄笙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到底是谁杀的? 沈文彬神色惊惶,什、什么? 是谁杀死了他? 庄笙将照片推到沈文彬眼皮子底下,沈文彬惊得跳起,双眼瞪得极大,瞳孔急剧缩小,像躲避索魂厉鬼一样使尽全力远离那张照片,嘴里凄厉地喊起来。 是沈桃,是沈桃杀了他,不关我的事,不是我,不是我! 庄笙恍若未闻,将照片放到他眼前。 据你母亲的证词,你的姐姐沈桃是在遭到父亲虐打时,反抗过程中用菜刀砍死了他。报警后警察很快到来,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而那个时候,你还在网吧没有回家。是这样吗? 这个时候,沈文彬满脑子都是父亲血淋淋躺在地上的画面,精神有些恍惚,对于庄笙的话听进了耳朵却根本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 是、是这样 那有一点就很奇怪,照片是刑事技术人员到达现场后第一时间拍的,按理来说从死者中刀到拍照没有超过半个小时。但你看照片显示出的流血量,明显全身的血液已经流尽。庄笙顿住,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沈文彬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 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全身的血液会流光吗? 沈文彬面色一片惨白,哆嗦着问:什、什么情况? 庄笙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活着时。也就是说,当你离开家时,你父亲还是活着的,却只能躺在地上,任凭身体里的血液慢慢流出,等到他彻底咽气,全身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你母亲估摸着你离家远了,安全了,这才打电话报警。你们打了个时间差,想以此混淆视听,却不知道,从你父亲身体里流的血,是最好的时间计量工具。 杀死他的不是沈桃,而是你。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沈文彬的意志,变得半癫半狂起来。在他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当年的杀父案,其真相终于得已还原。 正如调查中所知道的那样,沈父是佛教信徒,同时也是体罚孩子家长的典型代表。在沈家,沈父拥有绝对的权威,那不仅仅是大家长的威严,更是信徒对全.能神的绝对服从。 他不仅坚守佛门五戒,还奉守其他清规戒律,比如过午不食,比如不食荤腥。沈父不仅自己遵守,还要家人跟自己一起遵守,如果有一点违背,都会面临他的暴怒和惩罚。沈桃姐弟和沈母,都被沈父惩罚过,只是相对于母亲和弟弟,沈桃得到的惩罚又格外严厉些。 分卷(17) 在沈桃和沈文彬还很小的时候,时常是饿着肚子睡觉,有时实在受不了悄悄爬起来偷东西吃,总是会被沈父抓到,然后就是比饿肚子更加可怕的惩罚。 或许是抽鞭子;或许是跪着抄写经书,直抄到手和脚都失去知觉;又或许,是冰天雪地里,脱光了衣服跪到外面去。 沈父会在抽他们鞭子时,嘴里一遍一遍地问:认不认罪?认不认罪? 等他们低头认罪了,惩罚依旧没有停止,只是会换一个相对温和的惩罚。同时,沈父还会对他们喊: 既然有罪,就给我好好忏悔! 沈文彬已经不记得那次自己犯了什么错,他被父亲惩罚跪在地板上,父亲拿着一块板子往他身上抽,母亲在一边哭求,却半点不敢阻拦。 父亲一边抽打,一边骂他,还让他好生忏悔,沈文彬只觉全身火辣辣的痛。而那把火,慢慢地从□□,烧到了他心里,再从心底喷薄而出。 沈文彬至今也没想明白,那时的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那团火在心底落了根,很快就成燎原之势,等他的理智回归时,就看到父亲满脸血地站在自己面前。父亲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他,那么地难以置信,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染血菜刀。 接下来,受惊过度的沈文彬久久无法回神,像提线木偶般,听从父母的安排。 父亲按住往外喷血的脖子,艰难地开口,让母亲把菜刀换到回来不久隐形人般的姐姐手里,让沈文彬洗干净身上的血离开家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外面玩。 交待好一切后,父亲望向角落里木头人般的女儿,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沈桃,这是你该赎罪的时候了。 八年前的一桩子杀父案出现反转杀人的依旧是死者孩子,只是从女儿变成儿子,而当初用姐姐给弟弟顶罪,却是出于重伤父亲临死前的亲口安排,再有赖于母亲的果决执行。 案情不仅在市局官网通报,还上了当地晚间新闻,很多人看后忍不住感慨,这一家子,真是不把女儿当人看。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墙上挂着液晶电视,正在重复播放当地新闻。营业员百无聊赖地坐在收银台玩手机那新闻已经播放过好几次,已经不新鲜了,自然没兴趣再听一遍。 现在已是夜里十一点,街上行人稀少,路灯照耀,一切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叮铃声响,有人推门进来,晃动门口垂挂的风铃,给显得过于安静的便利店带来一丝鲜活气息。 给我来两瓶啤酒,动作快点,老子还赶着去吃烤串呢,去晚了肉没了就只剩串了。 进来的是个流里流气,染了头黄毛的青年,自以为幽默地说了句笑话,营业员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转身去拿啤酒,面上毫无捧场的笑意。黄毛切了一声,目光随意地在店里扫视,突然顿住,吹了声口哨。 哟,这个点还有漂亮小姐姐跟我一样出来觅食呀。 黄毛说着吊儿郎当地朝里面走去,那里摆着长条桌椅,供来店里休息或吃东西的客人用。便利店除了关东煮,还提供开水,给客人泡方便面。 此时,在长条凳上,坐着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年轻女人,她留着及肩短发,并没有精心打理显得有些乱。 她坐得很端正,背部挺直,微微前倾,面前摆着一碗泡好的方便面。她吃得很专心,仿佛吃的不是方便面,而是什么美味佳肴般,每一口都吃的特别地认真,对周遭的环境没有一丝关注,更没有多看一眼走过来的黄毛。 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还在摇头叹息: 一场八年前的错案沉冤得雪,但顶罪的女儿已经入狱,坐满了八年牢。现在还给了她一个真相,但又有谁,能还她这八年的青春与公平? 第31章 1.忏悔录31 关于沈桃当年杀父的案子真相大白,可很多人觉得这没用,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八年,沈桃都刑满释放了,她白白坐了八年牢。现在查明真相又怎么样?她失去的八年再还不回来,否则,她也不会出狱后先是挖生父的坟,继而成为连环杀手。 对生者当予以尊重,对死者当予以真相,不管沈桃自己是不是需要真相,我们要做到自己该做的。 面对诸多同事的质疑目光,庄笙神色淡淡,并无多少紧张不安。 挖出当年的真相只是最基本的一个目的,庄笙真正的目的,是要用沈文彬母子为饵,钓出沈桃。为此,他先是用心理战击溃沈文彬心防,让他认罪,然后又以包庇协从等罪名迫使沈母就范,让她主动站出来说出当年真相,并通过媒体祈求沈桃原谅。 沈桃从童年开始就没有得到一丝妥善照顾,经历太多常人难以想像的磨难,她的心理已经扭曲。在她开始复仇之后,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会被她毫无留情地杀死,包括监狱里性.侵她的狱友和狱医,也包括路上对她生出不轨之心的陌生人。 这些人在她眼中都是有罪的,其罪不分轻重,都要忏悔而死。但在沈桃悲惨的一生中,有两个人是特殊的,那就是她的母亲和弟弟。 这两人,一方面曾与她共苦,同是受害者;另一方面却又背弃了她,将她置于更凄惨的境地,成为加害者。 对其他人,沈桃或杀或放,感情都很简单分明,对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感情却是复杂的。她或许恨他们,又或许,同时又在等待着他们的示弱和忏悔。 现如今,沈母当着全国人的面说出对不起女儿的话,并祈求她的原谅。 那么,她会怎么选择? 不知是真觉得对不起女儿,还是想到当年的事发了,儿子要被定罪,沈母一时悲从中来,在媒体面前哭得很是肝肠寸断,任谁看了都要说这是一个真心悔恨的母亲。 对于让媒体报道当年杀父案件的真相,持相反意见的人很多,尤其是让沈母上电话,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向沈桃哭诉忏悔,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又不断喊她回到自己身边说要当面道歉他们认为这样是哗众取宠,真正破案不是这样子的。 这是一件性质恶劣的事情,将这种事情向大众公布,会给大众带来不利影响,尤其很多青少年,还没有形成稳定的人生价值观,喜欢跟风模仿。所以无论怎么看,这种做法都是有害无益的。 还有人认为庄笙以前一直在国外,他或许是习惯了国外的做法,但如此生搬硬套不适合国情的处理手段,无异于缘木求鱼。 他罔顾国情,自以为是拯救世人的上帝,到时候没他好果子吃! 面对众多不理解的目光和反对的意见,庄笙并没有解释,他问默默守护在身边的男人,衍哥哥,你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孟衍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安慰,而是含笑问了他一句,笙笙自己觉得呢? 庄笙垂下眼眸,他想到了父亲当年的孤执。与罪犯搏斗是一条孤独的路,它可能会越走越窄,亲朋凋零,最终导向绝路;也可能为黑暗所污染,忘了最初的坚持。 他的父亲走至最后,拼尽一腔热血,尤自不悔,只是一遍遍告诉他 不要害怕。 庄笙陡然抬起头来,眼睛异常明亮,我没有错。 他望着孟衍的眼神,像冬夜里燃烧起的炉火,温暖却不灼人,不仅驱散寒夜里的冷气,还带来融融暖意。 脓疮越捂越烂,只有彻底挖出来,才有治愈的可能。我所追求的是事情的真相,而不是任何人的理解与感激。 孟衍吻了吻庄笙额头,将他搂到怀里轻轻拍了拍,嗯,笙笙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有我的支持,哪怕世人都说你错了,也不用害怕。 世人对错的评判标准不一,而我的评判标准,从来只有一个。 那就是你的喜乐。 孟氏财团旗下本就有娱乐媒体子业务,不说执业界牛耳,但若有孟氏财团发话,小小的地方媒体根本毫无抗衡的力量。于是,沈母祈求女儿原谅的视频,轮番在各个台播出,以保证每个时段都能被看到。 这样过了一天,很多人都知道了八年前少女杀父案的真相,而看着沈母在媒体前痛哭流涕忏悔的模样,很多人骂她,也有人忍不住同情她。 世上怎么有这样当妈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居然一家人合起伙来将女儿送进监狱。 现在说后悔有什么用,女儿牢都坐了,儿子也最终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搭进去一个女儿结果谁都没救得了,简直愚蠢到家。 既然已经坐到刑满释放了,干嘛还要说出来,如果不愿意顶罪当年就说出来啊。当年一声不吭乖乖坐了牢,现在出来了还来折腾,搞不懂是怎么想的。一双儿女一个都没保住,这当妈的也是可怜。 天呐,新时代扶弟魔,简直可怕。 媒体只报道了当年沈桃替弟弟顶罪的事情,至于她之前被拐卖过的经历,已经现在正犯下的案件,并没有透露出去。 沈桃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既没有发现她的踪迹,也没有出现新的受害者。大家觉得庄笙是做了无用功,甚至有人猜测,沈桃是不是已经离开丹藤市。毕竟按照沈桃以前的做案规律,她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呆,往往杀了人后就会离开。 从黑皮住处搜来的资料,许解破解了半天没能破解的了,最后孟衍实在看不下去,给他拉来一个外援,两人通过网络交流,合力将那一份资料给破解了。 其中一个文件,果然是注明货物销售明细的表格。 明细上没有沈桃的名字,或许说,所有货物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编号v9601 采购地:湘南省青水市汶县 销售地:左岭以西河沟子村 下面还有价格与成交日期,以及货物在流通过程中都经手了哪些人,各自抽成多少等。 对于黑皮这样的掮客来说,这份表格不仅代表着他的渠道实力,同是也是拿捏他人的重要把柄,是他的保命符。现在落到警方手里,自然也成了有些人的催命符。 表格破解开后,自然有相关部门行动起来,只是有些地名,如左岭以西河沟子村这样的,卫星地图上根本找不到,需要当地人力搜索排查。 众人忙地热火朝天,有人从外面送来一封信,没说是送给谁的,最后递到了庄笙手中。 什么人送来的?庄笙没有急着打开,他捏了捏信封,薄薄的,有些硬,里面应该不是写的什么信。而信封上没有写地址,更没有贴邮票,干干净净的。 拿信的警员告诉他,是有人送到门口的传达室,直接给了看门的大爷。 庄笙正要打开信封,斜地里穿过来一只手取走信封,慢条斯理地替他打开。 信封没有封口,孟衍只轻轻一倒,便掉出张照片。 庄笙瞳孔猛然一缩,旁边不知谁没控制住叫了出来。 啊,又来了!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垂头坐在椅子上,看不到面容。他双手反绑在椅背,顶着一头黄毛,上半身□□,胸膛上五个血淋淋的字母。 ksama。 血迹未干,应该是刚刻下不久。 由于拍摄的角度,一点看不到他长什么模样,只能看到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地面铺着白色的瓷砖有些发黄变色,背后是面白色的墙,却贴满乱七八糟的海报。 庄笙抓着照片冲了出去,孟衍紧跟在他后面。来到大门口,庄笙问守门的大爷,送信封来的人长什么模样,大爷说不知道。 庄笙急了,怎么不知道了,那人不是刚走,这么快就忘了她的长相吗? 大爷看庄笙着急的样子,也跟着多了几分紧张,哦哦,那闺女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还戴了口罩,我哪里看到她长什么样子。 庄笙有些失望,孟衍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房前,转向大爷问道:她说了什么? 大爷回答:没说啥,就让我把这信封给送进局里,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有人恶作剧,犹豫着到底给不给带进去。后来看到小方,把这事跟他一说,他就给拿进去了。他说着瞅了庄笙两眼,怎么的,还真是什么重要线索啊? 庄笙摆摆手,转身回去,这时黎白已经调出了门口的监控,大家都围在一起看监控视频,看完后,大家都沉默了。 时间倒退回二十分钟前。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高挑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牛仔外套,下面穿一条黑色裤子。她步履从容地走到传达室,肢体显得很放松,看不出一丝紧张,掏出一个信封递出去,似乎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 离开前,她回头往市局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淡定自若地继续往前走,最后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更新,每周至少更新两到三章,也就是一万字左右,如有余力,尽量日更。 嗯,入v后应该能保证日更,只是入v(远目),好遥远啊。 第32章 1.忏悔录32 黎白让许解调出市局周边所有监控,寻找沈桃的去向,然而沈桃就如一滴水流入大海般,半点浪花都没溅起,更找不到一丝踪迹。 上一次在大搜捕下,沈桃再杀一人被视为对警方的挑衅,大家都很愤怒。然而这一次,凶手走到警局大门却无一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让她如同在自家一样来去自若,这止门打脸本该是更愤怒的,这次却没人说话。 一来是这么多天,警方虽然加大搜查力度,却连沈桃一片衣角都没摸到,很多人心中已经升起挫败感,不敢轻易放话;二来则是了解过沈桃的经历,对她不能用单纯的善恶来评判,所以面对如此打脸的行为,也不会马上跳脚怒骂。 互联网时代,没有人可以完全隐藏起来,可如果一个人完全脱离了互联网,依靠互联网进行信息搜索的警察,又怎么找到她? 沈桃没有手机,没有银.行.卡,甚至连身份证都不用,她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购物只用现金,就连住宿,也是利用她女性的天然吸引力或说是弱点,让人主动开口收留她就像一个,隐藏在现代人中的幽灵。 除非她站到面前,否则根本无法找到她。 庄笙找出沈桃母亲和弟弟,用他们来引出沈桃,虽然很多人表面上说着反对,可是心里未尝不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现在,沈桃确实现身了,但同时伴随的,是新的受害者。 因被挑衅而愤怒的,不仅有办案的刑警,凶手也会被激怒。 沈桃用一张带血字的照片表明:她被惹怒了。 早说过那样做不行,沈桃是一个冷血的杀人凶手,让她的妈妈在电视上向她喊话,她难道就会变成一个乖女儿听话地束手就擒吗?现在好了,不仅人没抓到,还激怒她让她再次动手,天知道接下来她要杀多少人泄愤! 分卷(19) 沾着水珠的纤细胳膊抬起,皮肤带点蜜色,还有几处浅浅的疤痕。手掌在镜面抹了一下,镜中模糊的人影清晰起来。 这是一张清秀的面孔,眉毛又浓又黑,降低了女性的柔弱感,增添几分英气。尤其一双眼睛,沉寂无波,看不出丝毫情绪,哪怕是在凝视镜中的自己,也跟看一根草一棵树没两样。而在锁骨下方的位置,有一排明显疤痕,仔细辨认,那是几个字母。 ksama 女人平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能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几声闷响,似乎是撞击在什么东西上发出的声音,又沉又闷。 镜子前的女人毫不所为动,等到镜面再次模样起来,她才转身走出卫生间。 作者有话要说:  随距递减:大多数人的活动,在离家越近的地方越频繁。 第34章 1.忏悔录34 庄笙熬了一个通宵,孟衍也陪着他过了一个通宵,集合二人之力,终于划定了几个范围。庄笙拿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信封,发现上面似乎有一些油腻,他将信封浸入水中,水面飘浮起薄薄的油脂。 之后,庄笙与孟衍对附着在信封的物质进行检测,确定那是猪油。 庄笙眼前一亮,什么地方会让物件沾上猪油呢? 猪肉铺,屠宰场。经常用手接触猪肉的人,手里总会沾上油,在用手接触其他东西时,很有可能沾上。孟衍含笑摸了摸庄笙的头,一夜的辛苦没有白费。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庄笙叹惋,孟衍摇摇头,觉得他太过苛求自己。 一大早黎白来到局里,庄笙便向他报告说找到了沈桃可能藏身的地方,黎白顿时精神一振,在哪里? 庄笙在地图上一画,黎白脸上的兴奋淡了下来,这是你划定的范围? 那样随手画几个圈,就算出动所有人手不吃不喝搜查三天也查不完啊这算什么划范围?他要的是一个点,而不是一个圈呐。 庄笙仿佛没看出他脸上的失望,神色淡定地继续说下去,在这几个区域,重点排查所有的猪肉铺和屠宰场,还有生活超市也不能漏掉。在你来之前我们俩查了下,区域范围内的屠宰场只有一个,菜市场有四个,铺子有两个。超市和菜市场找卖猪肉的,问昨天有谁没有去上班。 说完后见黎白站着没动,庄笙蹙眉催了一声,快去啊,已经过去一天,沈桃随时可能会杀掉人质。 黎白深深看了庄笙一眼,转身匆匆走了。 之前没有目标是漫天撒网,整个丹藤市风声鹤唳,很多灰色行业怕牵连自身,转为低调。现在有了具体地址,警方的行动更加快捷,咚咚咚仿佛踩着鼓点一样踩上警车,一辆辆车子开出市局大门,汇入街上的车流,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黎白负责指挥此次行动,除了市局里的人,还有各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参与进来,他们对自己管辖的片区最是了解,哪怕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一问他们也能知道。 没过多久,各行动小组的信息反馈回来。 已经到达目标地点,到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嫌疑人和人质。 问过菜市场的人了,没有谁突然消失的。 这里的超市有人请假,不过是两天前请的,而且看过照片,和那张照片上的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各处传来查无此人的消息,庄笙神色紧绷。他在想,如果自己是沈桃,在送出照片后,接下来会怎么做。 会留在原地等一两天将人杀掉,然后再离开吗? 不,如果沈桃真这样做了,就不是自信,而是愚蠢了。她虽然不在乎被抓,可在她的事情没做完之前,应该不会做出自投罗网的蠢事。 那么,很有可能在照片送出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离开丹藤市了。她不会在刻字的同时杀人,按她以往的习惯来,只有在收留她的人对她起了邪念时,她才会给对方刻上字母,然后在准备离开时将人杀掉。 她杀人的手法看起来很随意,似乎都是就地取材,使受害者的死亡看起来像意外。 所以现在,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是已经死了,沈桃早已经离开丹藤市?还是在慢慢死去,而沈桃正准备离开? 她既然送来了照片,就不会那么简单地杀死照片中的人。这是沈桃摆下的一盘游戏,筹码是一条人命,以她的自负不屑于作弊,所以会给我们赢的机会。孟衍的语调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不疾不徐,对于庄笙来说,他的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纷乱的心绪慢慢平定下来。 人还没死,但再拖下去,我们找到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 寂寞的歌声在室内飘荡,女子的嗓音并不十分悦耳,还有些过于平淡没有感情。然而听着,却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好似心也空了一块。 唱歌的人面上没有表情,她一边唱,一边做着事情。一点点地用抹布擦拭柜台桌子,以及所有碰过的器具;将用过的牙刷、毛巾等物品,全部丢到垃圾筐里。 把所有自己带来的痕迹清除,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她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弯腰提起垃圾袋,用纸巾包在把手上将门打开,回身再仔细关上。 之后离开,一直都没有再回来。 ** 随着时间的流逝,仿佛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一样,所有人都不免加快动作,神色凝重。 庄笙划定的那些目标点差不多已经全部搜遍,并没有找到沈桃,也没有找到照片上的那个人又或者是尸体。 黎白亲自参与搜寻,可惜一无可获。他紧皱着的眉头一直未松开,心中不是没怀疑庄笙的判断,只是现在除了听庄笙的没有更好办法。 实际上,包括黎白在内的一部分人,都认为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是搜捕,而不是搜救。但很显然,要么是沈桃已经逃了,要么就是庄笙判断失误,所以他们才找不到沈桃的踪迹。 蓝白相间的警车呼啸而过,人流中,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牛仔外套女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她步子迈得不大,走得也不是很快,却显得特别认真,好像脚下每一步都丈量过似的。她走得很专心,目光凝视前方自己要走的路,对身边任何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兴趣。 黎白坐在副驾驶座,拧眉听着手机那头的报告,挂断电话后脸上又添几分凝重。 车窗外,落日余晖映满天空,将整座城市涂抹上一层淡淡金色。 黎队,我们真能找到沈桃吗?只有最后一个地方了。许解坐在后排,膝盖上摆着自己的电脑,他上网搜索出几个符合庄笙侧写的地址,就近有民警去检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而他们现在要去的,是一间卖猪肉的铺子。 黎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上毫无表情,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解在心里叹口气,觉得这次庄博士可能要失手了。其实这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所有案子都会被破获,庄笙加入市局的那两年,他们局里的破案率便提升很大一截,那就是人家的本事。 等到了目标地点,许解发现那是一家生意不错的铺子,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两三名客人正在挑猪肉。 黎白出示了证件,问老板店里的人是不是都在,老板一看来的是群警察,心里生出怯意,在、在的呀,警察先生,出什么事了?我们这儿都是自己下乡收的农家猪,绝不存在注水的问题,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黎白问他店里都有哪些人,让叫出来看看,那老板揣着颗忐忑的心把自己儿子儿媳还有一个侄儿叫了过来。 这就是一个家庭作坊,老板跟店员都是自家人。 黎白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因此也谈不上失望,例行公事问了几个问题,便打算收队回去。 哎,老板,你们这片还有一家肉铺来着,怎么关了呀?许解忽然出声问道。 他在网上搜查这家铺子,看到有人提起在这块区域原来是另一家人在做猪肉生意,后来又开了一家新的,也就是现在这家。之前那间铺子原本生意就不好,有了竞争对手后更做不下去,后来就倒闭了。 哦,你说那家啊老板摇头叹息,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轻蔑,等他把事情说了一遍,许解他们便明白了。 那家猪肉铺生意原本不错,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传给了一个年轻小伙,据说是店主的妻弟。原来的老板开店赚了钱,移民去了国外,把铺子交给妻弟打理。但那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铺子三天两头的关门,还弄假,一些老客户受了骗,渐渐地就都不爱去了,等新的猪肉铺子开起来,那家铺子的门庭就彻底冷了下来,后来只能关门大吉。 听完老板的讲述,不等黎白沉吟完毕,许解已经兴奋地喊了起来,还有一家没检查,我们快去看看。 问了老板具体地址,一行人转道去那家关闭的猪肉铺。 许解坐在车上向庄笙报告,说到这家关闭的铺子时,还为自己辩解了两句,虽然是已经关闭了的铺子,但那以前也是卖猪肉的呀,而且关闭的铺子肯定没人注意,更加方便藏身不是。 电话那头的庄笙沉默片刻,报出一个地址,你说的是这里吗? 许解惊呼出声,呀,庄博士你怎么知道? 庄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和二哥正赶过去。 许解挂断电话后一脸惊叹,黎白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然而许解完全没看到,喃喃念叨了一句。 这可真是神了。 第35章 1.忏悔录35 庄笙将目标锁定在那家关闭的铺子,并不是像许解一样在网上搜到的。他深入沈桃内心,推测出她这次可能的杀人手法,然后重新进行筛选,最后确定的地址,就是那家已经关闭的猪肉铺。 当庄笙与孟衍赶到那家铺子时,黎白带着许解和其他人也刚好到。两方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多说,朝前面的商铺走去。 许解到了之后才知道,怪不得这里的猪肉铺会关闭,除了接手的人不善经营还弄虚作假外,另外也有客观原因这一片的商业区即将面临拆迁,街面一溜的商铺关了大半,就只剩下几家还在垂死挣扎。 打开卷帘门,里面是间空荡荡的铺子,柜台还在,却是空无一物,铺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黎白一挥手,身后持枪警戒的警察放低脚步声慢慢走了进去,黎白进去前让许解待在外面,然后看了庄笙一眼。 非战斗人员留下。他语气不太好,庄笙站在门外朝铺子里张望打量,眉头微蹙,闻言点了下头。黎白倒是愣了下,没想到庄笙这样配合,还以为他会坚持自己进去寻找人质。 孟衍看到黎白的表情,勾着嘴角轻声笑了下,毫不避忌地搂住庄笙的腰将人圈在怀里,黎大队长快去吧,像我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非战斗人员还是很惜命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黎白嘴角微抽,说庄笙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了,他亲眼见识过孟衍的生猛,这人的武力值比起自己这个战斗人员来毫不逊色,居然好意思说的出口。 面无表情看了眼孟衍,黎白没再说什么,转身进铺子后面搜查。 许解这时才有时间向庄笙询问,庄博士,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 庄笙的心思全在铺子里,闻言只简单答道:算出来的。 算、算出来的?许解惊愕地张大眼睛,一脸不信地瞪着庄笙。 算出来的?怎么算?掐指一算?庄博士什么时候改算命先生了吗? 孟衍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却坏心眼的不解释,大型挂件一样挂在庄笙身上,将自己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庄笙身上。庄笙微感吃力,却没有推开孟衍,他早就习惯了跟孟衍的亲昵,尤其在他紧张害怕的时候,孟衍的怀抱能让他汲取到足够温暖。 你已经尽力,无论结果怎样都不必太过挂怀。孟衍亲了亲庄笙耳侧,温声安抚。他知道庄笙是在担心人质的性命,怕最终还是来不及,最后他们找到的依然是具尸体。 庄笙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平静地注视着前面,只有从背后搂着他的孟衍才能摸出他手指冰凉,知道他此刻内心的紧张和担忧。 庄笙默然,片刻后轻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可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内心是没办法控制的。 这时,许解又顽强地问了一遍,怎、怎么算出来的? 他问完,获得一个来自孟衍的冷淡眼神。许解抱着自己抖了抖,悄悄挪远了些,可还是执着地看着庄笙,等待一个答案。 没办法,他太好奇一个相信科学的博士是怎么走上玄学之路的了。 然后庄笙便科学地给他解释了一遍,怎样用太阳的入射角度和物体影子长度计算方位,得出一个地理坐标,再利用万能的百度换算成具体的地址。 听完后许解长久地沉默了。 想,庄博士果然还是庄博士。 很快,铺子里外上下都被搜查了遍,然后在地下室的冰柜里发现一个被扒光的人,胸口上正刻着一行字母。 ksama。 这人被冻在冰柜里有一段时间了,眉毛眼睫都结了霜,好在胸口还有热气,做了急救处理后就被送去医院抢救。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找到沈桃但救了一条人命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要再晚一两个小时,那人就死了。 二楼的房间显示有人居住的痕迹,从装饰和物品摆放看起来像一个单身年轻男人的房间,推测应该是受害人平时住在这里。 这个房间和庄笙之前看到的犯罪现场很相似所有痕迹都被抹除得很干净,凌乱中保有一丝格格不入的整洁。 庄笙仿佛能看到,沈桃在离开前一丝不苟打扫房间的情形:她擦拭所有的器皿,抹去镜子和台面的水渍,丢掉自己使用过的东西,最后提起垃圾,关门离开。 沈桃离开了丹藤市,她的下一站是哪里? 或许不是下一站,而是,终点站。 庄笙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一个点,那是 左岭以西河沟子村。 * 经过两天车程颠簸,最后一段路,是没有任何现在交通工具可以进入的,庄笙等人只能步行。他们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林木间露出屋檐瓦片,小路尽头竖立着灰白墙壁。 分卷(20) 终于到了。 这次跨省追捕沈桃,除了孟衍与庄笙外,就只有黎白和许解。 沈桃在离开丹藤市后,再次失去踪迹,虽然有庄笙推测她人去了曾经被拐卖的那个村子,但拿不出证明,上头也就没办法调派人手进行抓捕。最后只能黎白这个新任刑侦队长打头阵,一旦确认沈桃的行踪,可以就地逮捕,必要时刻,可以寻求当地警方协助。 庄笙他们进村后,立马感受到了这个村子对外来人员的敌视。他们在村口遇到一个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黑壮汉子,庄笙便想向他打听一下这两天有没有人从外面进来,哪知还没开口,那汉子便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面色大变扛着锄头就跑了。 所有人: 一片寂静中,许解抱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庄博士你也有今天。 以庄笙的那张脸,去做调查访问时无往不利,都不需要他用什么心理暗示的手段,被访问的对象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像现在这样还没开口就将人吓跑了,还是第一次。 所以许解觉得,他要趁这个机会好好笑一笑。可惜他忘了庄笙身边还有一个孟衍,庄笙不跟他计较,但孟衍的心眼却只有针尖那么大,尤其涉及庄笙的事,心眼更是比针尖还小。 笑得正起劲地许解被人一巴掌拍到后脑勺,差点往前栽了个跟斗。 这个村子很封闭,看样子很少有外人进来,所以对外面来的人比较戒备,就派你去打听打听情况好了。 许解努力站直身体,回头就大声喊了一句,凭什么?对上孟衍似笑非笑的脸,声音陡然小了下来,但还是不服气嘀咕了句。 我是技术工种,打探消息的事怎么能让我去呢。 其实他是看出来这个村子的人不好打交道,自己去了可能碰一鼻子灰不说,回来还要被嘲笑。 孟衍好整以暇站在庄笙身边,表情不变,我们几个人中你年纪最小,大家对小孩子的防备心总没那么重。 许解狐疑地看他,真是这样吗?真不是因为刚才他笑话了庄笙所以才报复他的? 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想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的许解,一脸懵圈地去了。 一行人进了村,庄笙三人跟在许解身后,看他走向一户人家上前敲门。跟个小松鼠似的,一边忐忑地敲门一边不住往庄笙他们这边张望,仿佛门内藏着怪兽而他做好了随时追跑的准备。 庄笙看得好笑,一边四顾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个村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村子都要落后,村里甚至都没有通电,全部都是土木材质建造的房屋,墙根倒是用的大石块,但没有红砖水泥。到处都灰扑扑的,包括村子里的人。 他们从进村到现在站了这么久,没看到几个人,大多是孩子,远远站着不敢靠近。那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没有一般孩子的活泼灵动,跟这个村子的基调色一样,灰扑扑的,没有任何神采。 他们对外来的人有好奇,但更多是警惕,含着一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好奇是人的天性,而这个山村的封闭,连人的天性都被压制了。 许解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从里面打开,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混浊的眼睛望着许解,脸上满是桔皮般的皱纹,没有什么表情,门只打开一条缝,对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人表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许解摆出自认最可爱的笑容,老人家,你好,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向您打听个事。 老婆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许解拍了拍额头,觉得这就有些尴尬了。他又换着说法问了几句,人家就是不吭声,只平静地盯着许解看。许解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傻瓜。 许解气馁,正打算换一户人家,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走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许解脚步顿住,眉头皱起老婆婆的口音太重他没听懂。 猛然回头正准备再问,老婆婆已经关门,许解听到了门栓栓上的声音。 这个村子有问题。孟衍托着下巴轻声说了一句,庄笙和黎白都看向他,他低头对庄笙笑了笑,刚才那位老婆婆说的是,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些走。 庄笙没去奇怪为什么孟衍会懂这个地方的方言,在他心中孟衍是无所不能的,他只是顺着孟衍的话思考。 看着不像简单的排外。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再落后封闭的村子,也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总要与外来人打交道。既然这样,就不会连他们的来意都没弄清楚前,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排斥,这老婆婆还让他们离开。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一伙人向他们走来,来的是当地村民,气势汹汹,居然还有人扛着扁担和锄头。 吓得许解赶紧跑回来跟庄笙他们站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以后可以日更的了吧。 嗯,我佛系更,你们佛系看啊。 第36章 1.忏悔录36 看见一伙拿着农具的村民朝他们走来,而且明显来者不善,许解躲到庄笙身后,从庄笙背后探出头来打量。 那伙人很快来到他们面前,为首者是名头发斑白的老者,站出来自我介绍说是村长。在他身后,来了十几岁号人,个个长得又黑又糙,表情麻木却又透着股将出未出的狠厉。 这些人一辈子没走出过山里,守着一亩三分地,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根本不懂得掩饰情绪,所以庄笙很容易看出来,村民们对他们的敌意。这敌意不知从何而来,却犹如实质,而紧张的情绪像被堤坝拦住的洪水,只要堤坝缺一道口子,洪水便会冲毁堤坝,狂涌而出。 那些被当作防卫武器拿在手里的农具,就是最好的证明。 年轻人,你们来我们村子是有什么事情?村长的普通话不太标准,但好歹在能听懂的范围,许解正要答话,孟衍踏出一步,温和地对村长笑了笑。 我们是出来玩的,本来打算到山里猎些野味,没想到和向导走散了,迷路走到了这里。他生得高大英俊,又向来注重外表,衣服都是手工定制,腕上的表一看就价值不菲,松开领口露齿一笑,就是货真价实的纨绔,千金难买我高兴的那种。 老乡,孟衍伸臂一揽,手搭在庄笙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笑得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些村民,我难得带弟弟进山里来玩一趟,不能空手而归,你们这儿有什么特产都可以介绍介绍,玩高兴了,钱不是问题。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红钞票看也不看塞到村长手里。 初来乍到没带什么礼物,这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村长被他一顿操作弄得迷糊了,一时分不清孟衍说的真假,那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身后的村民一阵骚动,看着那些钱眼中露出贪婪表情。 许解看得目瞪口呆。 村长狐疑的视线不住往庄笙他们身上打量,对于孟衍的话他没有不信,但也没有立刻全信。 城里人过惯了好日子,就喜欢跑到山里打打野味体验生活,这他是知道的。看这一行四人,穿着气质都跟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汉明显不同,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村长和身后的人商议说了几句,终究是选择了相信孟衍的话,只是对外来人的提防还在。 庄笙他们住到了村长家,现在天色不早,进山不合适,所以第二天再派人带他们进山。村长家也没比普通村民好多少,顶多是房屋大些,多间房。庄笙他们四个人住在一间房里,里面有两张床,由木板搭成的床板,下面垫些草,再铺上褥子就是床。 这房间本是村长两个儿子睡,现在让给了庄笙他们,两兄弟就到堂哥家去挤一挤。 关上门屋子里有一股霉味,许解掩住鼻子一脸嫌弃,觉得这趟出外勤实在亏大了。走那么远的山路不说,还要睡发了霉的床,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虱子。 最重要的是,这鬼地方没信号,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别说上网,电话都打不出去。 不能带电脑已经很没安全感的网瘾少年许解,此时捧着手机在屋子里徒劳无功地到处找信号,浑身散发着焦躁气息。 孟衍手插口袋站在那,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完全没有制止他的意思。最后还是庄笙看不过去,挂着许解坐在床上房间里只有床没凳子,不坐床就只能坐地上,许解没得选择,僵硬着身体坐下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被褥多长时间没洗过了,不仅能闻到味儿,摸起来还发硬,这、这真能睡人吗? 等到许解把能嫌弃的都嫌弃了一遍,其他三人就在旁看热闹,许解才慢慢发现不对,声音小了下来,表情忐忑地像个受欺负的小可怜, 你、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庄笙叹了口气为他的智商,好了,现在我们到村子里走走吧。 许解一头雾水地跟着走出房间。 出门前孟衍向村长很随意地解释,说待着太闷,想在村子里走走看看。看村长的表情是不愿他们到村子里走动的,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并叫了自己的小儿子给他们带路。 看着庄笙四人走远,村长很久都没收回视线,皱着眉头,一副忧虑的表情。在他身后,大儿子挠了挠头,憨憨地问,爹,你愁啥呢?这四个人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城里人,嫌这嫌那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城里人都老有钱了,明儿俺和二狗子带他们进山,打几只野鸡,又能得几张大钞。 村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真是来打野味的就好了。 大狗收了脸上的憨笑,露出点凶相,咋啦,他们骗了俺们? 村长摇摇头,微眯起眼睛慢慢说道:总之,你和二狗明天盯紧点,带他们打了东西就送出村去,别让他们久留。 因为有外人跟着,庄笙他们一路上没说案子的事,仿佛就只是无聊了随意走走看看。二狗是个非常沉默的年轻人,或许是因为语言不通,又或者就是天生寡言,一路上不管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搞得许解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村子不大,很快转完一圈,天也快黑了。在这个没有电的小山村里,天黑了,人们吃过饭就上床睡觉,至于在床上要再做点什么,那就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情了。 四人在村长家吃过晚饭,村长给他们屋里点了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只是让屋子稍微亮了点,亮光照不到角落,黑黢黢的,倒映着墙上高大的影子,有几分诡秘的气氛,让许解想起小时候听外婆讲起的那些故事。 自从到了这个山村后,黎白就异常沉默他本不是个话多的人,这一整天几乎没开口说过一个字。这时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准备睡觉,许解发愁地盯着眼前的床,思考着是睡床上还是睡地上哪个更容易接受些,黎白冷不丁地开口: 许解,明天一早你出山去。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还是非常清晰,许解被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明天不是要进山吗?怎么要我出山? 他把目光从木板床上挪开,便看到三双望过来的眼睛,宛如在看智障。许解瘪了瘪嘴,非常想抗议他们搞智商歧视,他不就是反应慢了点吗?又不是真的对这个村子的异样毫无察觉。 几颗人头凑到一起,像地下党接头没办法这屋子不隔音,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谁知道隔墙有几双耳朵贴着。 庄笙讲了自己白天的发现,这个村子有古怪,不知你们发现没有,村子里没有女人。我们白天在村里走了一圈,路上碰到其他村民,但没有看到一个女人。 这题许解会答,他积极地举手发言,女人好像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在村子里逛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好几次我们从屋子前走过,窗户后面好像都有人在偷偷看我们。我观察过,那就是屋子的女主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让出来。 庄笙默然片刻,轻声提醒一句,别忘了,沈桃就是被卖到了这里。 大家都沉默了。 一个把女人关在家里不让出来,又对外来人员特别排斥的村子,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黎白看了眼庄笙,沉声道:根据我的观察,沈桃并没有回到这里。这个村子很排外,但整体氛围很平静,如果沈桃近日回来过,这里的平静会被打破。 言外之意是,庄笙的推测错了。 许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视线在庄笙与黎白两人身上打转,似乎生怕他们吵起来。孟衍捏着庄笙的手指把玩,闻言只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看了黎白一眼。 庄笙没有否认黎白的观察,因为他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与比黎白看到的更多。 女人不能出门的情况是近年来才有,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从沈桃逃离这里后才开始的。 许解吃了一惊,小声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笙顿了顿,平静答道:我和村里的孩子聊了聊。 许解更是吃惊,在村子里逛时他们一直在一起,庄笙没离开过他的眼皮底子,他是看到庄笙拿了糖哄村里的小孩子,可他有问过那些敏感的问题吗? 有村长的儿子在旁监视,他们根本不敢提跟沈桃有关的任何事,何况就算问了,那些小孩子又能知道什么?再说了,连和陌生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又哪有胆量跟他们这些陌生人搭话? 许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庄笙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探到的这些消息,偏偏那人只说了一句就没再说下去。 这时,一直事外人似地听他们讨论的孟衍慢悠悠开口,有个事忘了说,窗户后面的女人我也看到了,觉得有些眼熟。另外三人的视线朝他看来,他只看着庄笙的眼睛,手指在庄笙心口点了点,提醒道: 那份名单。 第37章 1.忏悔录37 庄笙悚然一惊,他们破解了那个贩卖人口的表格,在那份名单上出现过的人,不就意味着是同样被卖到这里来的? 黎白与许解也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而许解在震惊之余,继折服于庄笙的大脑后,又折服于孟衍的大脑普通人谁能够在只看过人物照片,且只是数年前的照片,然后随意透过窗户扫了一眼现如今饱经风霜的容颜还能认出来的? 而说出那一翻话的孟衍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话说完就似完成了任务,垂下头抓着庄笙的一根手指握在掌心把玩,仿佛真的只是过腻了城市生活出来自驾游享受自然野趣的富贵闲人。 晚上睡觉,孟衍将外套脱了垫在床板上,侧身将庄笙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前胸贴后背,庄笙几乎是整个人睡在他身上,没有碰触到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分卷(21) 吹熄灯火前,许解不小心看到了只觉一双眼睛都快被闪瞎,黑暗中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了句:狗男男。 然后不得不跟冷冰冰的新来队长躺一张床上睡觉。 没有车和人的喧嚣,也没有城市工业灯光的照耀,完全黑透的世界,村子和大山一同沉睡,万籁俱寂。 孟衍的嘴唇贴在庄笙耳畔,声音很轻地叮嘱,笙笙,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待在我身边,记住了吗? 庄笙心中一动,微微侧头,脸颊正好擦过男人温热嘴唇,衍哥哥也觉得,会发生什么? 孟衍紧了紧箍在庄笙腰间的手,轻怕了两下哄孩子似地柔声道:不怕,有衍哥哥在,睡吧。 本来就没怎么怕只是想探讨下的庄笙,被拍了两下困意深浓,小小打了个哈欠,想着明早起来再问也不迟,闭眼靠在孟衍怀里睡了。 睡着时双手无意识抓住搁在肚皮前的大手,像小宝宝一样攥住一根手指握住,睡颜安详,心满意足。 黑沉中孟衍虽然看不见怀里人的样子,却可以想像得到,他无声地笑了笑,吻了吻庄笙后脑,拥着人入眠。 第二天听到许解要走,村长很惊讶,孟衍解释说,是让他去拿设备,之前进山的那套设备不小心弄丢了,他们开着车来,车里还有一套备用的。 这打猎没有称手的家伙,打起来也不得劲。再说了,你们这儿也不能刷卡,手机支付也不成,我们想买点特产回去,不就只能多备些现金了吗。孟衍笑得很无所谓,带着点浪荡风流的味道,他话语中明明没表露出嫌弃的意味,却让听的人无端觉出几分无地自容。 因为自身的贫穷落后,让对方不得不纡尊降贵迁就他们。 村里里的人都不懂刷卡和手机支付,听都没听过,只村长多几分见识,听孟衍那样一说,倒信了几分。 许解牢记他们迷路迷到这里的设定,出发前故意向村长细细询问了一遍出去的路,还边听边点头,打消村长最后几分怀疑。因此收获到孟衍一个赞赏眼神,激动得许解恨不能飞起来,分分钟飞到外面去报信叫来增援。 吃了几个窝窝头做早餐,村长叫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带着庄笙他们进山,只是刚离开村长家没多远就发生了状况。 前面的草垛旁一个女人使劲地往草垛里钻,一边钻嘴里还一边嚷嚷着什么话。在她身后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要把她拔.出来。 女人很瘦小,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也不为过,然而不知怎么力气似乎特别大,两个大男人根本拉不住他。附近的村民围拢过来,见此加入其中帮着将女人往外攥。女人放声尖叫,挣动得更加厉害,草屑纷飞,散乱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上了稻草。 在女人扭动间露出面容,黎白看了倒吸了口凉气。 在她的脖子上,赫然拴着一根绳子,像拴狗一样的拴法。 庄笙和孟衍对视一眼,都没有什么动作,选择静观其便。黎白的脸色很冷,不过也只是看着没做什么。 村长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只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还是因为被庄笙他们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阴沉着脸走过去,显然村长在村里的威信很高,那些村民看到他都自动让出路来,最开始拉扯女人的两个男人,看到村长过来眼神瑟缩了下,似乎有些畏惧。 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她放出来的? 其中一个男人嗫嚅着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关在家里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跑出来了。他一边说话一边朝庄笙他们这边张望,眼中流露出与憨厚外表全然不相符的凶狠。那些村民看庄笙等人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如果说昨天他们刚进村时,村民们对他们是排斥戒备,那么现在,却是张开了利爪的凶兽,是要吃人的。 孟衍不动声色将庄笙拦在身后。 那个女人的神智不清,似乎特别怕人,在村民冲过去抓她时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庄笙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如果不是正在现场看着,他会以为这个女人是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才会发出那样凄厉的叫声。 女人在尖叫时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庄笙仔细辨认了下,她说的似乎是: 去死,去死,全都都死! 村长过去喝斥,村民们停下了拉拔女人的动作,女人将身体往草垛里缩,似乎想要藏起来。没人碰触她的身体,女人安静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草垛里,仔细看的话,身体似在瑟瑟发抖。 快把她弄家去,在外面乱跑像什么话。 村长训斥了几句,那两个男人似乎是女人的亲属,连连点头应承。只是当他们的手再次去抓女人时,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女人再次尖声大叫起来,一边尖叫一边用力拍打伸过来的手。胡乱挣扎中,女人一巴掌甩到其中一个男人脸上,留下两道泛着血色的指痕。 男人气得失去耐心,抡起蒲扇般的巴掌重重地掴在女人脸上,女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疯婆娘,给老子找事,老子打不死你。话落连着抽了好几下耳光,女人的脸立刻红肿起来,嘴角一缕血缓缓流下。周围的村民像见惯了似的,全都无动于衷,有几个人甚至还在旁边拱火起哄,问男人是不是没吃饱饭所以才这么点力气,还是舍不得打。 男人被笑得觉着丢了脸面,迁怒到女人身上,加重力道又狠抽了女人几巴掌。 黎白看不过眼,想要冲过去,被孟衍伸手拦住,黎白对他怒目而视,压低了嗓音冷声道:你没看到那些人在做什么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对此视而不见我不管,但我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所在。 孟衍一点不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抬起下巴往那边点了点,看看他们的表情。 黎白压抑着怒气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只见那些村民不知何时都看向他们这边,眼神非常一致,透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劲,让黎白这个身经百战的刑侦队长后背都寒毛竖立。 孟衍凑近几分,耳语般用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死不死我不管,连累笙笙受伤,扒了你的皮。 黎白瞳孔骤然一缩,以他对这人的了解,这句话还真不一定是玩笑即便不是真扒皮,也会是等同于扒皮的报复。 你可以试试。他不甘示弱顶回去。 听在耳朵里的庄笙忍不住想要叹气,眼前的危机还没有解决,他们自己就起内讧了。 这时村长走了过来,皱起的眉头透着股烦躁,眼神阴沉沉的,看着庄笙他们勉强挤出了点笑,是村里的一个疯婆娘,脑子坏了,认不出人。三位老板,时间不早了,我这就让我的两个儿子带你们进山。 这是想把他们打发走,谁知道他们走后这些村民会怎么对待那个女人。知道这里的女人很有可能是被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黎白根本做不到不管不顾地现在走人。 他冷眼看着朝他们讨好笑着的村长,脑子坏了?生出来就是,还是后来什么什么人或什么事造成的?他说这话时冷冷地瞥了眼那个掌掴女人的男人。 村长陡然变了脸色,脸上最后一点笑意隐没。黎白的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被不远处的村民听见,他们的目光黑沉沉的,像庄笙在村头看到的那只,警惕盯着人微弓身子发出低沉声音的黑皮土狗的眼神。 气氛紧绷,仿佛一触即发。 庄笙扯了扯孟衍的衣服,这种情形他不擅长,但孟衍是做过卧底的人,什么样的状况都能应对,并游刃有余就像昨天他们刚进村发现情况不对时,有钱烧得慌入山打猎的说辞张口就来,还将浪荡不羁爱玩公子哥的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 起码村长就没有怀疑。 孟衍安抚性地拍了下庄笙的手,正踏前一步准备开口,蓦然一道人影朝这边猛冲过来,一边冲嘴里还喊着: 死了!死了!都死了! 第38章 1.忏悔录38 那人影朝着庄笙他们而来,孟衍反应极快地揽住庄笙的腰和他调转方向,用自己宽厚的肩膀将人牢牢挡在身后。 黎白反应慢了半拍,被那人影一头撞进怀里。 却原来是那个疯女人在所有人不说话时,不知忽然受到什么刺激,爆发了力量挣脱钳制,炮弹般朝这边冲来。黎白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双手扶住她险险站稳了。 女人一跑,那些村民醒过神来也跟着冲了过来,气势汹汹的,个个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尤其最开始捉住女人的那个男人,像老婆被抢了一样,怒火冲冠,撸起袖子就要把女人扯过去。女人似乎极怕他,拼命将自己藏在黎白身后。 黎白的动作快过大脑,下意识护住女人不让她再被抓走。 一个抓,一个挡,免不了发生些肢体接触。男人本就火大,再被黎白一阻更是火上浇油,当即抡起钵大的拳头朝黎白脸上砸去。黎白反手一扭将男人双手扭到背后,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眼神变得越发狠戾,虽受制于人态度却极其嚣张,大声地嚷嚷: 你他妈放开我,哪里来的野杂种跑到我们地盘撒野,大伙抄家伙上,给他一个教训! 围观的村民当即一拥而上,黎白虽然身手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面对的一群野蛮愚昧而讲不通道理的山野村夫。而且他身为公职人员,也不敢真的下死手,可对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 这样一来,不免左支右绌,吃了不少亏。 在男人挥拳而出的时候,孟衍就眼明手快抱着庄笙远远退出战圈外,以保证庄笙一根寒毛都不会被那群人伤到。 此时他二人远远站着看黎白被围殴,庄笙心里很过意不去,有心想去帮忙,可他不是战斗人员,加入只怕会帮倒忙。何况还有孟衍盯着根本不让他靠近,生怕他被蹭到一点油皮,他只能动动嘴皮,劝村长让大家罢手,但村长根本不听他的,庄笙只得转而求身边的人。 衍哥哥,我们真不去帮忙吗?庄笙扯了下孟衍衣袖,表情很是纠结他想让孟衍去帮黎白,却又不希望孟衍陷入乱战而受到伤害。 一伙人围着黎白打,还有没动手的一些村民包括村长在内的人,则警惕地盯着孟衍和庄笙。似乎只要他们有加入的意思,便会分出人手来专门对付他俩。 看到同伴在自己眼前被群殴也面不改色的男人,却因庄笙的纠结而皱了皱眉头,这是他自找的,你愁什么?顿了顿,很不走心地随口安慰了句,反正他皮糙肉厚,挨几下打也死不了。 听了他的话,庄笙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黎队长也是正义感使然,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像他那样去做的。 孟衍垂眸,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幽怨,笙笙的意思,我没有正义感? 糟了,说错话了。 庄笙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脑子快速动作,对孟衍讨好地笑了笑,只要我有的,衍哥哥就有。 也就是说,无论孟衍有没有正义感这种东西,都没关系。 孟衍满意了,奖赏地摸了摸他的头。 满意了的孟衍,继续搂着庄笙袖手看戏。 黎白被那些人缠住,既要小心朝他来的乱拳,又要注意控制力道以免伤了人,相当辛苦。余光无意瞥到不远处另外两个悠闲看戏的人,顿时胸中升起一股浊气,简直快要气死。 姓孟就是跟他有仇! 这些村民都是做惯农活的,手里力气大,哪怕毫无章法,打在身上也是实打实的痛,而且还一边打一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和村长站一起的几个人小眼神时不时往庄笙两人身上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如果不是村长拦着,可能还想把他两人也拉进战圈一起揍虽然这想法实现的难度有点大。 村长拦着不让村民对孟衍动手,或许是看在那几张钞票的面子上,他转头看向孟衍,语气很硬,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老板,你们想上山打些野味,好好跟着人进山就是,不该管的事情最好不要管。 他说的是那个疯女人的事情,庄笙听了脸色微变。这个地方穷困落后,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愚昧刁横。他们不懂法律,也没有底限,因而做起违法乱纪的事情来毫无心理负担。 可怜之人的可恨处,愚昧者的荒唐举止,都是那么让人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孟衍抬了抬眼皮,姿态慵懒,语调懒洋洋的他整个人的画风与当前情境显得相当格格不入,而他毫无自觉,以一个人的气场强势碾压,余者皆溃败。 你们这儿的闲事有点多,想要我管也得挑挑。他单手揽住庄笙的肩,挑起拇指往那边的混战圈一指,像这样的,我懒得管。 村长皱起眉头,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几个外来人中,他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贵公子一样的年轻男人,同时也最忌惮。 这边勉强算得上唇枪舌剑,而真刀真枪干架的黎白那里已经快要体力透支,鼻青脸肿不说,衣服都要被撕成碎布条。 黎白几次欲下重手,想借此吓退那些村民。他折断其中一人手臂,那人惨叫出声,其余人没被吓退,反倒更加激起他们的凶性,在战圈中的人已经打红了眼。 打死他,打死他,这人本来就不怀好意,别放他离开村子。 他看到了罗三家的婆娘,不能让他离开村子。 战况升级,有人弯腰去捡地上的石头。庄笙脸色微白,怕再继续打下去真会出人命,这时候脑子再好都没用,除了村长,恐怕没人能让他们停下。 孟衍! 他急得喊出孟衍的名字,朝旁边的村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孟衍必要时拿村长做人质。 孟衍: 没想到他的笙笙被逼急了,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村长若有所觉,警惕地跟他们拉开些距离,还让自己的大块头大儿子拦在中间以防万一。 正当庄笙焦虑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忽然一道高亢的喊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枪,枪,他们有枪,他们是警察! 黎白身后的一个村民像触电般连连后退,眼睛更是睁大到极点瞪着黎白后腰,仿佛那里藏着什么鬼怪那里别着黎白的枪,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来说,能取人性命的枪跟吃人的鬼怪没什么两样。 场面瞬间一静,所有人都停下手朝中间的黎白望去。 黎白的外套在撕打中已破的不成样子,露出后腰的部位那里,正别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被看到身上配枪,黎白反而心底松了口气,他没有把枪取下,只是站直身体,吐出口气。 警、警察,是来抓人的?来抓我们吗? 分卷(22) 不知谁喃喃低语一句,恐慌在村民中蔓延开来,安静像是被暂停的按钮唤来,按钮再次按下,取消暂停,骤起的喧嚣打破安静。 村民们变得比刚才更加凶狠而疯狂,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不知从哪飞来,砸中黎白后脑,鲜血顿时流出。 黎白身体摇晃了下,眼神茫然,想要转身去看却觉有些晕眩。 杀,杀了他们! 之前观战的村民也加入声势浩大的行凶者队列,他们捡起离自己最近的武器,锄头,石块,铲子,高高举着朝三个外乡人冲过去。发红的眼睛,豁出去的肢体动作,无不表明这群人此时完全受本能支配,对庄笙他们是真的起了杀心。 庄笙面色苍白,瞳孔微缩,紧张地攥住了孟衍后背的衣服。 砰地一声枪响,世界再次安静。 村民们呆呆看着孟衍朝天举起的枪,刚才那一声枪响,有如惊雷,在山谷里回荡,良久未绝。他们从未听过这样可怕的声音,除了夏日惊雷。 这就是枪么?一颗小小子弹就能穿透头颅的可怕杀器? 停下的人群有些骚动,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别怕,他们是警察不能杀人。 话落被鼓动的村民又向前迈了一步。 又一声枪响,就打在脚下,子弹打在地面溅起泥土,击打在裤腿上。人群齐齐后退,满脸骇然,望向此时犹带笑容的孟衍,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一丝害怕。 做警察这么可怜的么?被你们发现了要喊打喊杀,还只能站在这儿任你们捅刀子?孟衍视线往那些村民手里拿着的武器淡淡一扫,哦,你们没有刀,那我改个说辞,是任你们拍石头。 他扫了眼某个被拍了石头的人,脸上挂着一丝嘲讽。黎白此时已经缓过来,只是依然有些头晕,闻言有气无力地瞪了孟衍一眼,想反驳站着被拍石头的说辞,却没有力气。 孟衍随意握着枪,脸上还是那样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淡笑,他朝前走一步,那群村民顿时被吓得后退一大步,生怕他再次朝他们放一枪。 方才还气焰无比嚣张的村民,此时在孟衍面前有如一群鹌鹑。同样是身上有枪,之前发现黎白有枪时他们喊打喊杀敢下狠手,轮到孟衍时,却甚至提不起说话的勇气。 孟衍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见这么多人被他一人威慑住了,也没露出什么得意来, 既然你们不讲道理,我又为什么要和你们讲道理。这话有点绕,却带着种孟衍独有的风格,他淡淡一笑,睥睨眼神扫过人群。 更何况,枪在我手里。 第39章 1.忏悔录39 村民们被孟衍震住,一个个都不敢说话,惊惧的眼神不时扫向他手中的枪。 寂静中,村长眼神阴鸷地盯着孟衍,一字一顿慢慢开口说道:警察是公职人员,是保护老百姓的,你不能拿枪对准我们。 村民们好像因这句话而重新获得了勇气,紧跟在村长身后,挥舞着手臂叫嚣起来。 没错,警察是保护我们的,怎么能够对我们开枪了,我、我们可以告你。 大家伙儿别怕,他肯定是吓唬我们的,他不敢朝我们身上开枪。 村民们鼓噪着,相互打气,恐惧从身体里褪去,热血重新涌上心头,他们高举着手里的武器,跃跃欲试。之前那个拿石头砸中黎白的人,从地上捡起块更大的石头,打量着孟衍注意不到自己,故技重施,瞄准了孟衍身后的庄笙,蓄力投掷。 砰 啊 这次的枪响伴随着惨叫,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慌四窜,也有人吓得抱头蹲在原地。还有一人,一只手用力握住另一只手,手上鲜血淋淋,嘴里更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瞪视着孟衍的眼神,简直像要生吃了他一般。 嗯,懂得倒不少。孟衍抬手举枪,对那些落在身上的视线毫不在意,他含笑望着那群面无人色的村民,语气颇为温和地问,可是谁跟你们说,我是警察的? 他目光定在那名企图伤害庄笙的村民身上,眼神有些冷,我或许不会杀你,但我可以打残你。 那人身体抖了抖,被他的目光盯着,连惨叫声都硬生生憋住了。 这群村民都快要被孟衍虐出精神病来了,此时没人再怀疑他会不会对自己开枪。村长脸上血色全无,双手止不住颤抖,看着孟衍的眼神跟看大魔王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衍晃了晃手里的枪,枪口移动,枪口对准哪里,哪里的村民就连连后退,恨不能一退退到十里外。 我是什么人,不早说过了么?孟衍看着村长回答,我们就是出来玩玩,上山打个猎,猎完了就会离开。 村长没说话,一脸你特么地逗我的表情看向孟衍手里的枪,孟衍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恍悟道:啊,你说这个,出门在外总要有防身之物,我刚才就是示范了一下正确的用枪姿势。 村长气苦,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觉得孟衍根本是在戏耍自己。他的视线向另一个有枪的人转去,在村长眼里,相比起捉摸不透的孟衍来,黎白更好对付。 至少看着,更像一名真正的警察。 黎白的脸色比村长更难看,他闭着眼睛没去看孟衍,似乎因为脑后的伤在休息,又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哼,村长目光闪动,冷笑一声,枪哪里是那么好弄来的,欺负我们这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我虽然见识少,但也知道中国是禁枪的,除了警察,谁还能随随便便带把枪在身上。 孟衍颔首称赞,知道自己见的世面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村长气极:你 孟衍打断他,不过我觉得你们这群乡下人不仅见识少,脑袋也不怎么灵光。 当了好一会儿鹌鹑的村民们顿时不干了,觉得这人嘴巴太毒,太欺负人是男人的,怎么可以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不骂回去的呢? 眼见群情汹涌,孟衍激起了众怒,黎白睁开眼睛,眼神利箭般向他射来,孟衍,适可而止! 孟衍表情不变,侧首向他看去,缓缓道:你再说一遍。 黎白: 虽然他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但就是让人无端觉得,如果黎白不闭嘴,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黎白强忍怒火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刻,自己不该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心中真的好气。 为什么隔了些年没见,这人变得更加不可理喻? 更加不可理喻的孟衍,垂首向身侧的庄笙寻求认同,笙笙,你觉得呢? 从孟衍拨枪那一刻起,庄笙就一直保持着安静。孟衍开枪打伤人,他眼睛也没眨一下,孟衍训孙子般训那些村民时,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现在听到孟衍问自己,庄笙下意识脱口而出: 我觉得你说的对。 嗯,果然笙笙最懂我。孟衍微笑,摸了摸庄笙的头。 另一侧的黎白放弃般地闭上眼,觉得这两个人都已经无可救药。 然而庄笙不肯放过他,平静的眼神向他看过来,语气非常认真,黎白,所有的退让都应该有底限;同理,只要守住自己的底限,哪怕一时所为不能为人理解,也可问心无愧。 黎白蓦然一震,眼睫微颤却没有睁开眼睛,坐在那边的木墩上久久一动不动。 庄笙没管黎白的反应,说完又转向村长,面无表情地问:现在不是纠结我们是不是警察的时候,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会跑出来吗? 说着,庄笙一指挨着黎白蹲坐在地上,似乎被人遗忘的疯女人一根长长的绳子垂落在身后,绳子另一端像栓狗一样栓在她的脖子上。 村长脸色微变,你、你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村民也交头接耳起来,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家都快忘了最开始的起因如果不是这个疯掉的女人突然跑出来,又怎么会引发后面的那些事? 她脖子上的绳结是死结,颈部遍布瘀痕,但最严重的在脖颈上部,靠近下巴的地方,说明她平时是被吊着的。绳子末端有打结的折痕,说明绳子是被解开,而不是被利器割断。她既然是疯子,自然不会自己解开绳子。那么,是谁帮她解开的? 庄笙语气平淡,毫无情绪。随着他的分析,那些村民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罗三,也就是那个疯女人的丈夫,脸色刷的一下变白,神情惊疑不安,眼睛眨个不停,他强撑起几分底气质问庄笙。 你、你是故意这样说,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村子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没人会做这种事,要么,就、就是你们做的。 其他人似乎被提醒,也都一脸敌意地怒视庄笙。 庄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地说道:衍哥哥果然没说错,你们的脑袋确实不太灵光。 身旁响起一声轻笑,孟衍心情愉悦地按了按自己微微翘起的嘴角。他知道此刻在庄笙平静的外表下,是对这些村民恶毒行径的怒火,所以平时那么软的一个人,也会忍不住出言讽刺,用的还是他说过的话,这让他更加开心。 庄笙不等那些村民有所反应,扫一眼人群道:你们自己看一看,有没有少什么人。 村民们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弄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黎白也早已睁开眼睛看向这边,他拧眉苦思,显然也不知道庄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唯有孟衍平静如常,望着庄笙的目光,隐含骄傲。 庄笙淡声继续,村子不大,今天这里发生了事情,又放了三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在这儿了吧?昨天我们四个外来人进村,全村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当然我这里指的全是成年男性。我数过这个村子共有二十四名男性,而这里只有二十一人,有三个人没来,他们是去了哪里? 村民们被他说的愣住了,回过神来后下意识去数人头,很快有人叫起来。 是猴子,花猪和罗大财! 黎白深深看了庄笙一眼,眼神复杂。 他自诩刑侦老手,办案经验丰富,观察力也不弱却没去注意这里的人口数量,还能在刚才那样混乱的场面中保持思维冷静,将搜集到的信息进行比对,从而发现可疑点。 被放出来的疯婆子,少掉的三个人,让村民们紧张起来,暂时顾不上庄笙他们。 村长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叫了几个人去这三人家里找,有些个耐不住的村民也跟着去了,其余人则焦虑地等在原地。 没过多久,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声惨叫,黎白猛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剩下的几个村民再也按捺不住,拔腿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只有村长和他的两个儿子还留在原地。 村长脸色惨白惨白的,浑身无力,要靠儿子搀扶着才能站稳。他哆嗦着双手望向孟衍,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声音近乎凄厉,你知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衍淡淡扫他一眼,我说过,你们这儿的闲事不少。 村长似乎在一瞬间老了许多,颤抖着声音再次问出口,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孟衍的回答没变,只是更简短了些,打猎的人。 他没有说错,只不过,猎的不是野味而已。 这时有人往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死人了,死人了,好多血,好多血,流了一屋子。 一直安静待在黎白身边的疯女人忽然拍着手笑了起来,嘻嘻,死了,死了。 黎白低头看她一眼,忽觉有些不寒而栗。 第40章 1.忏悔录40 屋子里光线昏暗,墙根生了青苔,有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只是现在这股气味被更浓烈的血腥味掩盖。 堂屋并不宽敞,站了十几号人就显得满满当当。村民们没有进去里面的房间,你推我挤的,隔着高高的门槛向里张望。 外头的光线从头顶小窗漏下,洒落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光线中浮尘飞舞,照亮床上之人死不瞑目的面容。 尸体已经僵硬,皮肤透着死猪般的惨白,眼睛暴突,脖子向一边歪着,上面横着一道长长的豁口,血已经流干。尸体胸口的衣服被扒开,上面是庄笙熟悉的血字,下刀很深,皮肉翻卷出来,涌出的血被人用衣服胡乱抹了几下。 床板上的被褥早已被鲜血浸透,血渗进木板里将木板染红,再滴落到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蜿蜒成血泊。 是沈桃,应该跟他们同一天到达这里。 庄笙只看了尸体一眼,便被孟衍扶着后脑勺把头转过来按在自己肩膀,不让他多看。庄笙有些无奈,他现在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怕见血了,不过对于孟衍的呵护,他也没有拒绝。 有两个人死了,都是同样死状半夜被割喉,全身血液流尽而亡。而三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却消失不见,没有在家里找到他。 村子里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可怖的场景,一个个都被吓得抖如筛糠,面无人色。村长拨开人群冲到最前头,在看清床上之人的死状后猛然顿住,僵立半晌,沙哑着嗓音低吼: 谁、谁干的? 他猛地转身,凶兽一般的眼神在人群中扫射,落在孟衍和庄笙他们身上时,更是暴发出狠绝的光。 孟衍不动声色,只是将庄笙牢牢护在自己臂弯里。 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粗重的呼吸尤为明显。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瞪大到极致,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着床上的尸体,像中风般抖个不停,颤抖的手似有千斤重,艰难地抬起指向里面的房间。 是、是她回来了,回来索命 他旁边的村民本就害怕的不得了,听到这幽森的声音顿时吓得差点跳起来,反应过来后火大地一巴掌拍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瞎嚷嚷些什么呢? 那人被打了脑袋毫无反应,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害怕地牙齿打战,双腿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想逃离这个地方却根本无法挪动。 是她,一定是她,她化作厉鬼回来向我们索命了! 村长蓦然一声暴喝,将那人震地回了魂。他脸上的害怕并没有减少,但至少能说清楚话了。 分卷(23) 昨天夜里,我听到有人唱歌,是、是那个女人的歌声,她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唱那个,我、我都还记得。昨晚我起夜听到隔壁似乎有女人在唱歌,我当时迷迷糊糊没睡醒,以为自己是做梦可是现在,猴子和花猪都死了,罗大财人不见了,这三个人,不都是欺负过她吗?而罗大财逼死了她! 最后一句喊的有些凄厉,然而这个时候却没有村民去骂他了。庄笙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眼里都流露出了真正的恐惧,比看到孟衍掏枪出来时还要害怕。 庄笙稍稍有些意外,男人虽然说的有些颠三倒四,拼凑一下大概能猜出事件原貌只是他没想到,沈桃当年逃走,在这些村民看来,竟然是已经死了么。 你们说的女人,是九年前从这个村子离开的女人吗? 村民们蓦然朝庄笙看来,明明已经害怕到了极点,看向庄笙时却又不自觉目泛凶光,似乎认为是因为他们的到来才给村子带来不详。 村长瞳孔微缩,已经放弃了再问他们是什么人,只是沉着脸说道:不可能,那个女人九年前摔下悬崖,尸骨无存,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后又突然回来。 先前的那个男人喊道:可是村长,她当年就是给罗大财当婆娘的,罗大财天天打她,所以她才要逃,结果掉下了悬崖。如果不是她,那为什么全村这么多人,她单单抓走罗大财,肯定是为了报复。猴子和花猪欺负过她,所以被杀了,而罗大财才是她最恨的那个,肯定是要折磨回来先泄恨然后再杀掉。 男人说完,庄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人和其中一名死者是邻居,就住在隔壁,晚上会听到点动静也正常。胆子那么小的人,还怕鬼,这一翻话有理有据,居然说的八.九不离十。 村长不信什么冤魂索命的说法,沉着脸扫了一眼人群,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分头在村子里找一找,看看罗大财是不是被藏在了什么地方,也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躲在村子里。他说到这里重重一哼,声音透着股威严,不管是人是鬼,谅她白天也不敢出来。 庄笙看他一眼。 不愧是做村长的人,恢复的就是比其他人快,更能镇得住场子。 庄笙也跟着加入搜寻,黎白伤了脑袋,不能剧烈运动,但跟在后面看看热闹还是可以的。村子现在死了人,不管是厉鬼索命,还是有人回来复仇,都足以让他们自顾不暇,焦头烂额,也就没法去计较这几个外乡人了。 村子不大,整个搜索下来花不了多长时间。他们搜遍了每一座屋子,连牛栏猪圈都没放过,但还是没找着罗大财人。 村子里有一个祠堂,大门上了锁,村民们不让庄笙他们进去。说是村里的祠堂供奉先祖,只有世代居于此地的子孙后辈才有进入祭奠的资格,连女人们都不能踏足。 封建迷信。黎白的脑袋用衣服缠住,板着张满是淤青的脸,见此义正言辞地低斥。 孟衍和庄笙站在祠堂门口,庄笙正探首观察祠堂,没听到黎白的话,孟衍听到了,淡淡瞥了他一眼,看来黎队长的头是铁做的,多被打几下都不会有事。 黎白冷冷看着孟衍,反唇相讥,比不得孟组长,干起了坑蒙拐骗的活儿。 孟衍看他一会儿,叹气道: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傻在表面,现在看来,你傻得很是表里如一。 黎白冷笑,我比不上孟组长的嘴皮子,但我至少知道身为一名公职人员该有的操守。 孟衍表情丝毫未变,顿了顿,问他:明知表明身份会挨打,还要坚持说出来? 黎白挺直腰,站得有如标杆,神情肃穆,名正,才能言顺。 这次孟衍没有嘲笑,不知想到什么,沉默着没再开口。 祠堂很快搜查完,一无所获,倒是有人在祠堂外的墙角下发现了两桶被稻草遮盖住的煤油。村里不通电,照明都是点的煤油灯,家家户户都会存一些煤油,但不会有两桶这么多。 发现煤油的人嘴里骂骂咧咧几句,说什么人呐煤油都偷,还怕藏在家里被人赃并获,居然想到藏祠堂这边来。骂完了把煤油搬进祠堂,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庄笙看着那人抱着煤油桶进祠堂,眉头微皱,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他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嘴角微勾,两人完成无言的相互印证。 搜遍全村,最终无果,村民们都觉得罗大财必定凶多吉少。这时庄笙提出上山搜寻,村长犹豫了,村民们也都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如果是有人回来报复他们,以那割喉的凶残手段,如果他们中有人独自遇上了,肯定也难落的什么好下场。他们村就这么些人,又不可能全部上山去参与搜寻,万一落单的是自己怎么办? 庄笙看了眼这些人的脸色,能猜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觉得失望。他本来也没想让这些村民跟着自己上山,毕竟许解去搬救兵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村民们全都留在村子里会更方便些。 孟衍忽然开口问道:村长,之前说好的让人带我们上山打猎的话,还作数么?话落他以眼神示意了村长的两个儿子这是村长之前给他们找好的领路人。 村长一滞,对着孟衍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说话都结巴了,这、这种时候,你难道还要上山打猎? 他的两个儿子表情各异,大儿子大狗和村长一样面露呆滞,似乎没想到这个时候孟衍还要捎带上自己;二儿子二狗则还是那副木然的模样,仿佛魂游天外,身周吵吵嚷嚷,他却总是不在状况。 孟衍挑了挑眉,为什么不能?人也好,鬼也罢,找的不都是你们吗?跟我们什么相干? 村长愣愣地看着他,被堵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庄笙适时插口,主要是我们不认得路,其实只要你们帮我们画个地图,或是详细说一下,也是可以的。 画地图是不会画的,最后村长把大概的地形向庄笙他们说了一遍,庄笙边问边记,还特意细问了下悬崖的位置。 讲清楚上山的路后,庄笙状似不经意地提了句,我看你们那个祠堂像时常有人打理的样子,是经常会用到么? 村长刚才回答庄笙的问题回答顺口了,所以想也没想地就说道:逢年过节都要祭奠,有重大事情的时候也会开祠堂拜祭祖先。 庄笙问:祭奠是全村人参与? 村长顿了下反应过来,不过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回答道:就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女人和孩子不进祠堂。 还有两天是中秋节,所以那天全村的成年男性都会齐聚祠堂。 庄笙抿了抿嘴唇,想到了某种可能,面色微白,四肢有些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单元即将结束啦~ 么么哒~ 第41章 1.忏悔录41 孟衍握住庄笙的手捏了捏掌心,微微蹙眉,轻责道:没有发生的事,也能把自己吓到? 庄笙回握住他的手,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语气带着丝庆幸,还好我们没来晚,还好沈桃来的晚。 两人打着哑谜,黎白一头雾水,但他不想问这两个人。倒是村长刚才跟庄笙交流颇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年轻人,就顺口问了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笙转头看了看村长,这是位头发花白外表纯朴看着有些严厉的老者。他再扫了眼周围的村民,如果忽略他们此时透着精明算计的眼神和拙劣的掩饰动作,也都是很憨厚的庄稼汉谁能想到,这样一群人住着的偏远山村,竟然掩藏那样的罪恶呢。 想了片刻,庄笙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之前不是在祠堂的外墙发现两桶藏起来的煤油吗?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藏起来,并打算做什么。庄笙的话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见他们朝自己看来,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庄笙顿了顿,面无表情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那个人必定知道村子两天后会在祠堂进行祭奠,到时村里所有成年男性都会聚在祠堂,她只要在外面把门一锁,里面的人就出不来,然后在外面浇上煤油,一把火点燃他说到这里,听明白的人都露出一脸骇然,庄笙脸上没什么表情,用平铺直叙的平淡口吻把话说完。 到时整个祠堂变成一片火海,里面的人一个都逃不出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报复。 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村民们被自己的想像吓住了,甚至生出劫后余生的感觉来。 黎白皱了皱眉头,不觉得沈桃会疯狂到那种程度,仅凭两桶煤油就做出这样的推测,他觉得庄笙有些过于轻率了。不过这次他选择了沉默,没有将自己的质疑说出来。 庄笙和孟衍没有继续在村长停留太久,他们俩人上山去找沈桃,受伤的黎白则被留了下来,等待支援。 黎白去了村长家休息,村长看着黎白在躺下,转身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召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神情阴狠地说道:你们带几个人,守在下山的路口,等那两个人下山来就把他们俩结果了,尸体扔到山里去。等早上离开的那人回来,如果还带着人,就说留在村里的这三人自己走了;如果没带,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说着竖起手掌做了个横劈的动作。 大狗憨憨地笑着,好像听到的不是杀人弃尸这样可怕的事情,而只是上山埋个红薯。他扭头往黎白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转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爹咧开一嘴大黄牙问:那屋里躺的这个? 村长皱着眉头,一脸狠绝,这个身手不错,不能硬来,等他睡着了,再悄悄进屋结果了他。 大狗欢快地应了一声,哎。 村长不放心地看向闷不吭声的二儿子,二狗子,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二狗垂着眼皮,像块石头一样沉默着,对村长的话没有反应。 村长不高兴地骂了他两句,但也拿他没办法,他这个二儿子生出来就跟块臭石头一样,脸上少有什么表情,话也几天都不会说一句。有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个傻子,好在一般吩咐他的事情都会照办。 又跟大儿子仔细交待了两句,村长背着双手走了出去。村里死了两个人,尸体还在那摆着,他做为村长需要出面处理。 屋子里,黎白隔着门板将外面的对话全都听进耳里,他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站了会儿,什么都没做,悄无声息地躺回了床上。 庄笙和孟衍并没有满山去找人,二人直接奔着村民提到过的悬崖而去。在村里的时候,庄笙仔细问过,因而他们没绕什么路,很快看到了那处悬崖。庄笙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山上爬。 沿途有些奇怪的痕迹,野草伏倒,细枝断折,像是被什么重物碾压而过,庄笙还在几处石块和戳出地面的断枝上发现了新鲜的血迹。 快要到山顶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孟衍脚步忽然一顿,庄笙心里顿时一紧,压低了嗓音问: 怎么了? 孟衍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朝山顶示意,你听。 庄笙侧耳倾听,眼睛里慢慢浮现一丝复杂情绪。 山顶依稀有歌声传来,散在风里,听不太分明。庄笙抿唇看了孟衍一眼,没有说话,两人慢慢地往山上走,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越接近山顶,那歌声越清晰,唱的人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断断续续的,唱一会儿,歇一会儿,间或夹杂着些其他声音。庄笙踩着脚下的石子慢慢朝上走,山顶那棵高大的松树一点一点往下显露全貌,他听清了从山顶传来的声音。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我有罪,我忏悔,我有罪,我忏悔 终于爬上最后一个坡度,庄笙站在山顶松软的草地上,平平注视前方。 棕色的松树叶子铺满草地,像展开的蓬松地毯,脚踩在上面陷下去一点,软得没有声响。山顶的风拂过树梢,松叶飘动,发现呼呼的声音。 树下,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女人背靠树干,对着前面的悬崖,双腿随意地曲着,姿势悠闲,像一个走累了在树底休憩的旅人如果忽略她手里攥着的绳子和脚下踩着的木桶的话。 你终于来了。 松树底下的人长长叹口气,并紧张庄笙与孟衍的出现,甚至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松了口气,仿佛即将得到某种解脱一样。 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被塞在木桶里的男人。 木桶的底部被卸下,像直筒裙一样套在男人身上,将头部和两条腿露在两端。男人被粗麻绳一圈一圈地缠住固定在桶里,让他没办法从木桶里脱离出来,绳子的另一头则攥在女人的手里。木桶堪堪挨着悬崖边缘,只要稍微一点外力,圆滚滚的桶就会滚落悬崖,木桶会被摔得粉碎,里面的人也不会幸免。 这样的死法,只怕比直接跳下悬崖更为痛苦。 所以,男人此时保持着乌龟趴着的姿势,面部朝下,两条腿时不时划拉几下,却不敢稍用力的挣动,光用嘴表达此刻激动的心情。 救我,快救我,这个婆娘疯了,她逼着我不停地说自己有罪,还要弄死我! 或许是之前喊了太久,他的声音嘶哑,一边喊一边吃力地抬头向庄笙和孟衍看去,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脸。 那张脸不是被打的,也不是被摔的,而是在布满石子的地面来回滚过造成的。男人脸上不仅有擦出来的伤,也有利器划出,硬物撞击,和尖锐物体戳刺的伤,血水混着泥土,头发上满是土和草屑枝叶,看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他此时看到两个陌生人,虽然不知道对方身份,也如见救星,停下嘴里喊的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极了。但混着脸上的血水和泥土,也恶心极了。 庄笙想起上山时看到的那些痕迹,不由更加沉默。 沈桃。 庄笙在几外步站定,喊出了树下那人的名字。沈桃应声回头,表情淡漠,一双眼睛平静地望向庄笙,无悲也无喜。 我在等你,你来的有些慢。她声音清透,有着珠落玉盘的质感,语气却微微低沉,有种跋涉千里尘埃落定的沧桑倦意。 山路崎岖,不好走快。庄笙的声音也很平静,他没有看哀哀哭求的罗大财,目光落在倚树而坐的沈桃身上,带着一丝悲伤。 你说在等我?可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沈桃笑了下,那笑意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她的视线从庄笙身后沉默的孟衍扫过,再次定在庄笙身上,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在丹藤市发现我,后来又为我翻案的人,是你。 分卷(24) 庄笙顿了顿,说:庄笙,夜夜笙歌的笙。 沈桃沉默片刻,叹道:好名字。不像我,名为桃,这一生都在路上逃,实在有些累。 庄笙默然,垂眸看了眼她脚边似乎发觉不对,正用惊疑不安的眼神在他和孟衍身上来回扫的罗大财,他抬眸看向沈桃,目光温和。 你一生坎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错不全在你。 沈桃蓦然一怔,愣愣看着庄笙,半晌后慢慢笑了,这次笑得明显了些,面容看着竟有几分温暖。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沈桃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天空,我从离开监狱,就一直在走路,走了太长的路,累到走不动了,所以坐在这里休息。我想找人说说话,在家的时候,没人听我说话;被卖到这里来,也没人听我说话;之后进了监狱,更加没人听我说话。其实我想说的话不多,可越到最后,越找不到一个可以听我说话的人了。 庄笙眸光微微黯然,看着她的侧影道:你可以跟我说。 沈桃转首向他看来,我最后想找人聊聊天,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倒可以聊一下,所以我等你。她顿了顿,面露一丝苦恼,可我太久没跟人聊过天,不知道该怎么聊或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她说着抬腿踢了踢木桶,比如可以从这里开始。 木桶往外滚了一下,愈加靠近悬崖,罗大财吓得尖声惨叫,别踢!别踢!我求你放过我,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不是人,只要你放了我我后半辈子做牛做马补偿你。y。x。d。j。 沈桃漠然看他一眼,可我更想你现在忏悔完,然后下辈子投胎做牛做马。 第42章 1.忏悔录42 罗大财被困在木桶里动弹不得,他痛哭流涕地向沈桃求饶,不不不,我可以向你忏悔一辈子,你放了我,我以后天天向你忏悔。 他未必知道忏悔是什么意思,被沈桃抓住后,被困在木桶里折磨不说,还逼着他一遍遍喊我有罪,我忏悔,不喊就滚木桶。 喊慢了滚,喊小声了也滚,他喊得喉咙嘶哑渗出血丝,还是被滚得死去活来,脸都快被滚平了。 沈桃觉得他哭得太难听,再次踢了踢木桶,淡声道:闭嘴。 罗大财被训出了条件反射,几乎是沈桃指令一下,他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脸上表情变换,一时愤怒,一时恐惧,中间还夹杂着一点委屈,看着有些扭曲。 庄笙对罗大财并不同情,那些村民虽没有细说,只言片语里漏出的已足够令人心惊可是,他却也不能凭沈桃真的把这个人弄死。 这个人是罗大财,当年那个买下你的人,你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年,想必很辛苦。 庄笙的声音平静淡然,既不冷漠也不煽情,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沈桃听到他这样的话,神情微微一怔,荒芜的心田蓦然注入一丝暖流,顿觉酸楚。 她软化了表情,眸光中泛起淡淡晶莹,语气却平淡,像在叙说别人的故事。 那年我十六岁,刚上高中,和家相比,我更喜欢待在学校,有时放假也不回去。那天,班里的同学说要聚会,我从不参加这类活动,因为父亲不允许。我一个人留在了教室写作业,不久后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同桌打来的,说她们在某个酒吧玩,结果要走的时候发现钱不够,所有人都被扣在那不让离开,要我帮忙送一些钱过去。她的声音很着急,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所以我去了。 直到这里,沈桃始终没有起伏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明显的变化。 我带上自己所有的生活费,到了他们说的酒吧,但没有人被扣住,他们正在喝酒,看到我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说果然这样就能把我骗来酒吧。我静静站了会儿,转身离开,后面有人吹口哨,我不知道是谁,也没有回头看。我当时心里有些难过,就没有坐车回学校,而是一个人走在路上。 庄笙听到这里,眼睛里慢慢流露出悲伤。 沈桃停了下来,她眼睛望着前方,却没有焦点,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我,我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小屋子。之后一直转移,然后就到了这里。三年里,我流过四次产,孩子不是一个人的,手脚被打断过两次,身上的伤从来没好过。我逃过很多次,每次被抓回来都要挨上一顿毒打,打完后被放进一个木桶,上面加了盖,只留头在外面。短则六七天,长则半个月,直到我说再也不逃才会被放出来。最后一次,我成功了 沈桃的叙述到这里结束,庄笙听后久久无言,目光微颤,落在罗大财套着的木桶上。身后沉默守候的孟衍,握住庄笙冰凉的手指捏了捏,给以无言的抚慰。 沈桃顺着庄笙的视线看向木桶,和木桶里此刻安静如鸡的罗大财,淡声道:所以你不该抱怨,起码,我两头都没给你封上。 罗大财瑟缩了下,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庄笙从木桶上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沈桃,你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善待,后来还被迫替自己的弟弟顶罪,坐了八年牢。我想,要你顶罪的,是你父亲吧? 明明是被儿子所伤,却在断气前逼迫归家不久的女儿顶罪入狱,那个时候的沈桃,一定比十六岁那年站在酒吧里的时候还要难过吧?所以才会在出狱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挖出生父尸骨,抛置于外。 那你恨你的母亲和弟弟吗? 沈桃眼神有些恍惚,恨?父亲常说: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六岁的时候在我胸口刻下几个字母,那时我不知道意思。他不允许我有任何负面情绪,从小对我和弟弟都很严厉,尤其是我,破了戒,犯了贪嗔痴念,就会施以惩罚。他会剥光了我的衣服让我跪在家门口,说这样才能让身心澄净。然而佛说众生平等,他却没有做到。 沈桃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声音越来越平淡,仿佛抽离了所有情绪。 我不知道什么是恨。他被自己的儿子捅得飙血,却还强撑着安排好一切,交待自己的妻子把刀塞进我手里,那是他一生中最像一个父亲的时候,只是父爱施与的对象不是我。我在监狱八年,始终没有想明白我要忏悔什么,所以出狱后我去墓前问他。 庄笙听到这里怔了怔,原来挖出尸骨只是诘问,而不是因为人死了没办法报复回去所以只能挖尸泄恨吗? 他少年时出国,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并不了解佛教文化。 这些佛教信徒向死人问话的方式,竟然是要挖出尸骸来,对着一堆白骨来提问的吗? 庄笙回头看了看孟衍,对他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孟衍看到他眨眼茫然的表情,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对沈桃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庄笙需要听,所以他陪在这里。 沈桃不知道庄笙心里想的,继续说下去。 小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需要忏悔,别人却不用。后来长大才慢慢懂了沈桃慢慢转头看向庄笙,声音缓慢地说道,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有人去教,才会去做。所以我一路上遇到很多需要忏悔的人,就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谈话至此才算回到跟案子有关的正题,庄笙的脸白了白,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就算是让他们忏悔,也没必要杀人啊。 沈桃看着庄笙,你知道我为什么让那些人忏悔吗? 那些人?是指所有那些被她杀掉的人么? 庄笙眸色微沉,缓缓摇头。 沈桃说道:我像苦行僧一样一路步行,困了就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睡,饿了身上有之前买的馒头可以吃,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善心的人提供食宿。这些人中,有些是真的出于善意别无所求,有些却是图我这一身皮肉,而我不愿意。我在监狱的事情想必你已经了解,那是我第一次想要别人忏悔。我不能一直留在那些人身边监督他们每天忏悔,我走了,他们肯定会偷懒,那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所以我只好让他们做的忏悔变成最后一次,这样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她说到这里顿住,看向庄笙的目光流露出微微不满,你那么聪明,肯定也发现了这个村子的问题。村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被买来的,女人们生出的儿子被留下,生出了女儿则会被卖掉,卖女儿是这个村子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 庄笙听的瞠目结舌,觉得不可思议,有些难以理解。 他接触过村里的孩子,当时没太留意,所有的小孩都灰扑扑的,从外表几乎看不出男女。但现在细细想来,似乎全部都是男孩子,没有一个女孩子。 沈桃提起这些来,语气并不怎么激烈,甚至称得上平淡或许她所有激烈的情感都已经在那些年里消耗干净了,所以不管提起在村子里的经历还是自己的原生家庭,她都无爱也无恨。 这不知是多少年的陋习,而他们买回的女人,说是当婆娘,实际跟牲畜差不多,动辄打骂,唯一的作用是生孩子。你们看到的那个疯女人,生了三个女儿都被卖掉,还天天被毒打,是被那些人活活逼疯的。他们都是需要忏悔的人,我本来可以一把火烧干净,可你的到来却破坏了我的计划,我只能带走这最后的三个人。 虽然因为庄笙他们的到来破坏了自己的计划,但沈桃对庄笙一行人却没什么怨恨,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庄笙默然片刻,那个疯女人果然是你放出来的。 沈桃并不否认,有你们几个外乡人在,中秋祭奠的那天即便我一把火烧了祠堂,你们还是可以破开大门放他们出来,既然都烧不死那火放了也没用。只是你解了他们的危机,却不知道能不能解除自己的危机。她说着淡淡笑了,似乎颇为期待的样子。 庄笙平静地看着她道:你把那个女人放出来,是想我们撞破这个村子的秘密。这之后,如果我们能顺利逃离这个村子,村里的人自然会受到应有惩罚,那些被卖来的女人也会获救;而如果我们被村民灭了口,就算是之前多管闲事付出的代价。 沈桃看向庄笙,真心实意地感叹,这个世界如果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一直像影子般沉默的孟衍,忽然开口说道:笙笙这样的,一个就足够。 孟衍的外形和气质,放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但从他们来到山顶后,沈桃就直接忽略了他,目光一直放在庄笙身上,话也都是对庄笙说的。此时孟衍突然开口说话,沈桃终于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但也只看了一眼就又移开了视线。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绳子,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痛快。她转向庄笙,对他真诚道谢。 你让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让我不至于憋着一肚子话离开,还为我送别,你是一个好人。无论今世来生,愿你平安喜乐。 察觉到了某种危机,一直保持安静假装不存在以希冀沈桃把自己给忘了的罗大财,惊慌地喊叫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个疯婆娘快放开我!你们两个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救我!他使劲昂着头朝庄笙站立的位置看去,像翻了壳的乌龟踢动双腿。 你们是警察对不对?我知道你们俩是警察,是来抓这个疯婆娘的,那还不快来救我!警察不应该是坏人,保护我们老百姓的吗? 喊着喊着又哭了起来,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生出个儿子,我死了都没人给我烧纸。 沈桃被他哭得心烦,用力踢了一脚,木桶往前滚了滚,一半露出在悬崖外。 罗大财吓得嗓子喊破音,救命,救命啊 等等!庄笙下意识伸出手,叫住了准备往悬崖下跳的沈桃,沈桃回头看他。 你想阻止我?是阻止我跳下去,还是阻止我带着这个罪人跳下去? 庄笙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叫住沈桃是要做什么,他阻止不了沈桃,他知道。这是沈桃自己选的终点,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庄笙的目光落在木桶里的罗大财身上,因为半边身子都在悬崖外了而不敢挣扎,嘴里先是哀求着沈桃放了自己,哀求没用就转为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 他救不了沈桃,却要救这样一个人。 这个人既然有罪,就应该让他赎完罪再死。你监督不了他,还有法律能够监督他,光是非法买卖人口就够他在牢里待到死。你自己坐过牢,监狱是什么样的地方应该很清楚,在那里活着,难道不比这样直接死掉更痛苦吗?那才是最适合他忏悔的地方。 沈桃的动作顿住,似乎有些动摇。 庄笙凝望着那个立在悬崖边上的身影,涩声说出了一个让沈桃无法拒绝的理由,你跟这样一个人生活了三年,难道死了还想继续跟他一起? 沈桃轻轻啊了一声,你说的对。 她扔掉了手里的绳子,罗大财喜极而泣。 而沈桃面向悬崖,张开双臂,迎风而立,再次唱起了那首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庄笙站在后面静静听她唱歌,这首歌很短,沈桃很快唱完,她唱到最后一句。 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人朝前一扑,眨眼消失在悬崖边上。 第43章 1.忏悔录43 沈桃跳下了悬崖,她跳的时候脚碰到了木桶,本来卡在悬崖边的木桶直往下滚落。 啊 惨叫声中,庄笙拔腿冲向悬崖边,身边的孟衍动作比他更快,迅如猛虎般窜了出去抓住了地上的绳子,止住了木桶下坠的势头。 庄笙松了口气,走到悬崖边探头往下看,浓密的枝叶遮住了视线,看不到崖底。但这样的高度,摔下去绝无幸免。 一只木桶挂在半空,罗大财被吓得半死,哭着喊着让快拉他上去。 庄笙这个时候却没心情顾及他,反正又不会真的摔下去,吊一会儿也没事。 庄笙对着崖底叹口气,神色黯然,声音有些闷闷的。孟衍一手攥着绳子,一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安慰。 她依法该死,可我还是为她难过。 无论是沈桃的死,还是此时手里攥着的一条命,孟衍都没什么感觉,只是看庄笙难过,他便有些心疼,然后对这些人和事生出淡淡的不喜。 分卷(25) 我明白,我的笙笙,有最柔软的心肠,会对别人的悲惨感同身受。 等到两人把罗大财弄上来时,他在下面又是被冷风吹,又是受惊吓,快要去掉半条命了。 正当庄笙与孟衍两人准备将罗大财从木桶里解救出来时,许解带着人找上山,看到被困在木桶里的罗大财一个个瞪大眼睛,简直叹为观止。 原来不久前许解已经带着大批支援赶到了村子,他们到的时候,村长的大儿子正跟几个人准备对黎白下手。黎白当时装睡,在他们动手时突然暴起弄得他们措手不及,没办法做到村长之前说的悄无声息地解决。 就在他们僵持间许解带人闯了进来制住了大狗和那几个村民,而黎白当即指挥将村民们都控制了起来,然后又让许解带着几名民警去山上找庄笙和孟衍。 许解几人押着一个村民带路,所以才能这么快找到庄笙和孟衍两人。 得知沈桃跳下了悬崖,许解很是唏嘘了一翻。 涉及到一个村子的人口买卖,许解出去后将事情上报,引起高度重视,当即出动了整个县的警力。警方到来后,在黎白的协助下对全村进行搜查,搜出来的东西让在场的人三观受到强烈冲击。 这个村子不仅将买来的女人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有些人甚至把她们当成畜生一样关在地窖里。那本是些正常的女人,可是因为长时间被锁在阴暗逼仄的地方,精神已经出现严重问题,不仅畏光还怕人,看到有人靠近会不停尖叫。 跟之前的那个疯女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搜出来一清点,竟然有十七个女人都是被拐卖来的,其中最长时间的有二十多年,最短时间的则只有一年。 而这些人中,精神还正常的没几个,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 村里二十四名成年男性,十七个被拐卖来的女人,这是多么可怕的比例。其中有些人甚至不只一次买过女人,那都是之前虐待太过,将人活活折磨死了,所以又买了一个其中就有村长的大儿子。 那样憨厚的外表,实在看不出竟然能用拳头活活将一个女人打死。 庄笙之前对沈桃说的没错,非法买卖人口,虐待将人致死,足够他们将牢底坐穿。 在警察将所有村民带走时,发生了一个意外。 庄笙他们刚进村时敲门看到的那个婆婆,突然冲过来拦在他们面前,向着队伍里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边找一边嘴里急切地说着什么。 来的民警中有能听懂这个村子语言的,听完后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被催促了一遍才转述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她说二狗子是个好孩子,跟其他人不一样,让我们不要抓他。顿了顿,一脸茫然地转头四顾,二狗子是谁? 庄笙他们几人不约而同看向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青年。 跟村里那些人被抓时的各种激烈言辞举动不同,他还是一言不发,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突然出现在村里的警察,眼神亦毫无波澜,警察要带走他,便跟着安静地走,一点不反抗。 黎白看向二狗的眼神有些奇怪,因为他想起之前大狗带着几个人来屋里偷袭自己时,其中并没有二狗的身影。当时二狗就站在堂屋里,既没有参加对他的袭击,也没有出面阻止。他就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 虽然那位老婆婆一个劲地替二狗求情,说他是村里唯一一个没有收下买来女人的人,更没有欺负虐待过任何一个女人。但警察办案不可能只听信一个人的说法,何况还是性质这么恶劣,影响这么重大的案件,所有村民都要被带回警局好好调查。 所以最后,二狗还是被带走了。 这个第一次离开自小生长村子的青年,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子,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凝望着这个不知埋葬过多少女人性命的地方,眼角微微张开,嘴角一点一点扬起,露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后来庄笙才知道,村长前后买过两个女人,各自替他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大狗和二狗。大狗的母亲是难产而死,死了婆娘的第二年村长就又买回来一个女人,她就是二狗的妈妈。 二狗的妈妈被卖到这个村子后,最开始的时候是想逃,可后来发现这个村的女人都跟自己一样后,她放弃了逃跑,而是选择留下尽自己所能地让村里的女人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她告诉村里的女人们要团结要坚强,最重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村长觉得她很危险,村民们把她视为异端,觉得她会给村子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最后将她活活烧死了。 那个时候,二狗五岁。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妈妈被烧死。那个女人知道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所以在生命最后时刻,她忍着烈火焚烧的剧痛,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对他说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孩子,不要变成跟他们一样,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什么也不要做。 没有人教导,也没有受过一点教育的孩子,并不知道要怎么去改变自身现状。父亲粗暴的对待,和周围人的言行举止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最后基本都跟环境同化了,比如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没有能力改变环境,只是记住了妈妈说的话,这么多年来,把自己变成一块沉默的石头。 沉默,已经是他最大的反抗。 庄笙和孟衍回到丹藤市,他去看守所见了沈桃的母亲一面,告诉了沈桃死去的消息。这个短短时间里快速老去的女人,当年选择儿子放弃女儿,护着儿子多年而九年之后,她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 沈文彬因过失杀人而入狱,九年前的错位被导回正轨,然而那个被父母逼迫替弟顶罪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沈母嘴唇微微颤抖,然后是整张脸,越抖越明显,最后她低下头崩溃地大哭起来。 也不知是为入狱的儿子,还是为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儿,又或者,是为了无依无靠晚景凄凉的自己。 庄笙听到背后传来的撕心裂肺哭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径直离开。 回到市局后,庄笙作为行为分析组的组长需要向局长写一份报告,对沈桃的案子做一个总结。 沈副局拍了下庄笙肩膀,笑得一脸慈祥,小庄你可是高材生啊,写个文字报告不在话一,肯定比黎白强,他写个文字材料跟要了命似的,可怜见的,头上还有伤呢。 嘴里啧啧两声,背着手走了。 庄笙回到行为分析组的办公室在他和孟衍出外勤这段时间,局里给他们组腾出了一个专门办公的小会议室,做为行为分析组的办公地点。 这个会议室跟刑侦队的办公点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隔了一层玻璃,玻璃上不知被谁喷了三个蓝色的字母: bau 庄笙: 有点想擦掉。 庄笙从刑侦办公室穿过,果然看到黎白坐在自己工位,皱着眉一脸苦大愁深地盯着电脑屏幕,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 他刚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与他隔了张办公桌的许解探身过来,要跟他讲悄悄话。 博士,看见没,坐那儿半小时了,我没听见一声键盘敲击声。我敢打赌,他的文档里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许解一边说一边往黎白那边使眼色,语气幸灾乐祸。 庄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没说什么,正准备打开电脑,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脸上瞬间泛起一丝笑容,嘴角都不自觉地微扬,许解直呼虐狗,转回自己的坐座。 电话里响起孟衍低沉温柔的嗓音。 笙笙,大姐喊我们晚上回家吃饭,你乖乖等我,一会儿我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_^ 第44章 1.忏悔录44 庄笙坐在车上有些紧张,我回来这么久没去看望大姐,大姐会不会生我的气? 算起来从他和孟衍一起出国休养,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期间和孟家大姐只通过视频保持联系。大姐想去看他,但庞大的孟氏财团离不开她这个掌舵人。 孟衍单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罩上庄笙的头轻轻揉了揉,声音带笑,大姐生谁的气也不会生你的气,从小到大,她对你生气过一次吗? 庄笙抿了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那还真没有。 别说生他的气,稍微重一点的话都没说过半句。 孟烟的岁数比庄笙大上一轮,她没有孩子,几乎是把庄笙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与庄笙比起来,孟衍这个亲弟弟倒更像是捡来的。 驱车来到半山的别墅,车子缓缓驶入白色铁门,在门口的台阶前停下。台阶前站着孟宅的管家和佣人,其中两人上前拉开车门,孟衍和庄笙走下车来。 两位少爷,董事长正等着你们。来自伦敦的中年管家不苟言笑,头发一丝不苟,胸口的西装口袋插着折叠好的白色手帕,他微微躬身,说的一口标准普通话。 孟衍对他点了下头,庄笙看着他打了个招呼,詹姆斯,你好。 詹姆斯看向庄笙,眼神微微温和,庄笙少爷好,见到您很高兴。 说话时庄笙和孟衍向里面走去,他有些忐忑地看了眼孟衍,孟衍侧首看过来,怎么? 庄笙抿唇摇头,孟衍笑了笑,揽着他腰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一口,你是大姐的小宝贝,她可从来都舍不得骂你,怎么每次出去了一段时间回来,都一副学生见老师的紧张模样? 庄笙眨眨眼没有作声,他其实不是怕孟烟骂他,他只是怕自己做的不好,怕大姐对他失望虽然,孟烟从未要求过他什么。 客厅里,一身旗袍的女子坐在沙发上,不时向门口张望。她的五官很美,和孟衍有几分相像,看着有几分柔美,却一点不小气碧玉,有大家之气,是只可远观不好亲近的美人。 现在这个不好亲近的美人,再一次看向门口时,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喜色,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迎去。 怎么现在才到,在路上耽搁了吗? 孟衍点点头,嗯,路上有些堵。 孟烟轻瞥他一眼,既然堵车更要开慢些,笙笙就坐在你车上,真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让我不放心呢。说着转向庄笙,脸上漾开淡淡的笑,看都不再看亲弟弟一眼。 笙笙,快过来让大姐看看。 孟衍就: 反正不管他怎么都会落埋怨。 这种时候,无论庄笙再怎么护短他的衍哥哥,都是不敢开口的,于是只能对孟衍报以爱莫能助的眼神。 庄笙快走几步,扶住孟烟伸出来的手,脸上不自觉绽开甜甜的笑,喊了声,大姐。 孟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末了在他胳膊轻轻一拍,断然道:瘦了。 每次离家归来,都是听到以这句话做为开头语的庄笙,闻言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孟烟牵着庄笙的手往沙发区走,跟小时候牵着他一样,只是那时刚到她腰问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得比她高很多了,此时牵着庄笙,倒更像庄笙在扶着她。 她一边牵着庄笙走,一边吩咐让人把自己做好的点心端过来,吃饭还要再等一会儿,我给你做了些点心,你吃着垫垫肚子。说着又转向跟在旁边的孟衍,随口给他安排了一项任务。 你去把我房里那个描金花的红木盒子拿出来,里面有我上次去听梅庵见妙生师太得的好东西,特意留着给笙笙回来吃的。 回国后不是第一次回家的孟衍,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懂了,就是说没他的份。 庄笙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语气却有几分无奈,大姐,我不饿。 孟烟回头瞪他一眼,只是毫无威慑力,小孩子家家的,吃饭总是没规律。以为我不知道,一忙起来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胃都要弄出问题来了哦。 庄笙乖乖听着训,一句话没反驳。 等到晚上的正餐,虽然不算丰盛,但样样精心,兼顾了庄笙的口味和营养。而这些,都是孟烟对着家里的营养师和厨师,一道道商量定下来的。 孟家的餐桌上只有三位主人,孟烟做为孟家现在最大的大家长,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实际上孟家的餐桌上以前是讲究的,只是后来小庄笙刚来到孟家,那时刚失去父亲的小庄笙不哭不闹,却也不说话,吃东西给他什么就吃什么。 为了哄他多吃一点,也为了能让他开口说说话,孟烟就每夹一道菜前都要先问问他要不要,等他吃了又问他喜不喜欢。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哄得庄笙后来慢慢话多了起来,没有从此自闭。 晚上吃过饭,孟烟又拉着庄笙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一边指着说花园里哪些地方是他离开后改造过的,增加了哪几种花,又有哪些花没种好死了。 都是些闲话家常。 聊着聊着,孟烟突然提起,说是为了庆祝庄笙当上行为分析组组长,要给他办一个庆功宴,还要邀请丹藤市一众名流富商达官贵人,将庄笙介绍给他们。 你们办案子,什么人都会遇到,多认识些人也多条路,遇到事情找对了人总会更好解决些。 庄笙听了,顿时不知该做表情,连连拒绝。 以孟家的财富地位,孟烟结识的都是市长局长一流,富商那也是真的富甲一方的大豪。这样把他介绍出去,哪里是为了办案子方便,根本是让他做什么都方便,即便不做刑警,改做其他的也都是我上面有人的开挂模式。 如果庄笙有当官往上升的心思,孟烟这一提议,就是将最大的金手指亲自交到他手里。 回到家里便成了隐形人一般存在的孟衍,跟在自家姐姐和爱人身后,听到这里忽然开口问了句,大姐,我当年一手组建分析组,你怎么连菜都不舍得多增加一个?并且还雷打不动的照着营养师给的单子来安排每天的饮食,我嘴里淡的没味,想换口味还得自掏腰包。 孟烟听了自家弟弟的话,没好气回身在他胳膊上轻拍了一下,你和笙笙能一样吗?他年纪比你小还是个小孩子,你做哥哥的不帮着他,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无论多大都是孟烟口中小孩子的庄笙: 随口开个玩笑就成了阴阳怪气的孟衍: 晚上睡觉,庄笙先洗完澡躺在床上,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一本书看:《乌合之众》。 分卷(26) 这本书他早就已经看完,因为比较喜欢,所以放在床头当睡前读物,入睡之前会再翻翻。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有一句他用红笔标记的话: 群体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而个人的情绪也会因为这一点而发生变化。 庄笙翻页的速度不快,因为他一边看,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相关的案例,拿实例与理论一一印证。 正想的入神,一只大手伸来,抽走了他手里的书,阴影覆盖下来,庄笙被抱进一个含有水汽和热意的怀里。 和自己身上同样味道的洗发水沐浴露,用在孟衍身上却似乎别有味道不然,为什么他每次被刚洗完澡出来的孟衍一抱,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心跳也会加速。 我没有书好看吗?笙笙为什么看书不看我?男人咬着青年的耳朵,将人整个圈在自己怀里,呼出的气息喷进脖子里,又热又痒,身体都软了下来。 孟衍赤着上半身,庄笙被他一抱脸贴在肌肉结实的胸膛,热意传递,让他的脸更红了。 我是在等你。 庄笙小声地说道,他没有说完,但孟衍也知道他的意思。 他看书,是因为他还没来,所以看书等他。 无论来多少次,他的笙笙反应都是这么可爱。 男人低沉地笑起来,庄笙感受到胸膛的振动,然后被抬起下巴深深地吻住了。 等庄笙恢复意识清醒过来时,已经不知过去多久。孟衍靠在床头,而庄笙枕在他胸口,被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光滑的后背,平复方才的余韵。 庄笙歇了会儿缓过劲,忽然想起件事,稍稍抬头看向孟衍问:衍哥哥,安东尼家族的事还没处理好么?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孟衍垂眸向他看来,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含笑问道:怎么想起来问他?还是觉得年轻英俊的管家更好些么?顿了顿,径直解释 庄笙鼓了鼓腮帮子,这人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还故意这样来问他。 见他生气,孟衍赶紧哄了哄,把人楼怀里摇晃了两下,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正经回答:哈里斯家族的情况比较复杂,安东尼这几年又一直陪在大姐身边当了孟宅三年管家,很多事他就失去了先机。不过,也不必太担心,哈里斯家族那些年轻的继承者们如果都是狼的话,安东尼就是那匹头狼,早晚会在夺位中胜出。 庄笙点点头,陷在柔软的被窝和温热的怀抱里,声音不像平时的清冷,有点软绵绵,我不是担心他,是担心大姐。大姐嘴上虽然不说,但我感觉得到,安东尼不在的这些时间,大姐有些不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孟衍:笙笙是我最爱的人,我要最宠他。 大姐:宠笙笙,我是专业的,谁敢和我比。 安东尼:第一季里面出现过的人物,是孟家大姐身边的白人管家。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_^ 第45章 1.忏悔录45 对于孟家大姐那样的人来说,能让她感觉到不习惯就已经很厉害了。那是一个有着超强自制力,除了对家人以外,几乎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产生情绪波动的人。 孟衍顿了顿,摸了摸庄笙的头发,声音低下来,还好有你。 庄笙听出他未竟的语意,张开手臂抱了抱他。 或许是因为从小的经历,庄笙对他人的情绪特别敏感。不过他虽然能轻易察觉到一个人的情绪,有时却并不能理解。他能看出一个人高兴,但不知道那人高兴什么;能看出一个人生气,却不明白为什么生气。 有点像小孩子一样,小孩子能轻易分辨别人对自己的善意或恶意,然而却弄不懂为什么。 第二天,庄笙和孟衍一起来到市局上班。 孟衍开着他那辆普拉多,刚一出现在市局门口,便受到一众人等的注目礼。孟衍浑不在意,提着出门前孟家大姐塞他手里的点心盒子,和庄笙并排往里面走。庄笙略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进到大厅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看他们准确地说,是看孟衍。 只见墙上醒目的位置贴着一张新鲜出炉的告示,那是一则通报批评,而批评的对象是孟衍同志。 嗯? 庄笙一目十行扫过通报,眉头皱了起来。 上面写的是之前孟衍在那个村子开枪伤人的事,说自卫是应当的,但要注意方式,不可冲动过激。表扬了孟衍同志不畏辛苦追缉凶徒的精神,但对于他乱开枪的行为还是要给予报批评的,希望他下次注意。 什么叫乱开枪?当时的情况明明就需要威慑住他们,不然定会出更大乱子。庄笙看得替孟衍不平,还有些生气,想要去找局长理论。 啊,这件事一定是黎白打报告告诉沈局的,他对着电脑头秃半天,总结报告就变成了打小报告吗? 真没看出来,新来的队长是这样一个人! 庄笙气呼呼地去局长办公室。 孟衍没有拉住他,反而一脸兴味地跟在庄笙身后他对自己被通报批评的事情毫不关心,倒看着庄笙为了维护他而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心情愉悦得很。 沈局正坐在办公桌后,捧着搪瓷茶缸喝养生的枸杞泡白开水,见庄笙和孟衍前后脚进来,他像是没看出庄笙脸上的不忿,一脸和蔼亲近地问:小庄啊,你报告写好了吗? 庄笙冷漠脸,叫了一声局长,硬梆梆地问:沈局,外面那张通报是怎么回事? 沈局长不解地啊了一声,通报?不就那么回事吗,上面写的很清楚啊。说着疑惑地看庄笙,小庄,我记得你虽然在国外完成的学业,但高中前都是在国内上的学,按道理不可能把汉字都忘了吧? 庄笙脸色更黑,沈局,我现在是跟你说正事,不是开玩笑。 沈局长笑眯眯,我也没开玩笑啊。 庄笙深呼吸一口,就要跟他展开理论,肩膀搭上一只手。默默瞧了会儿的孟衍上前一步拍拍庄笙,安抚住要炸毛的青年,然后转头看向沈局,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沈局,我要举报。我举报新来的刑侦队长有问题,很可能是那个内鬼。 沈局长笑容顿时一敛,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看着孟衍说道:虽说那些村民并不无辜,但毕竟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你朝他们开枪,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真要追究起来,可是会被记过的。现在只是通报批评一下,什么事都不会有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犯小心眼啊。 孟衍笑了笑,我举报的这个事情,也可大可小,查一下就知道。明知有问题而不上报,那不也是我等人民公仆的失职吗? 沈局无语地看着他,有些牙疼,连养生枸杞白开水都喝不下了。 一直从局长办公室离开,庄笙脸上的疑惑都没淡去过,他迟疑地问孟衍,黎白,真的有问题? 孟衍看着他笑了笑,怎么,笙笙觉得我故意冤枉黎白? 当然不是,庄笙摇头,认真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情,我只是有点惊讶,自己一点没察觉到。 孟衍摸了摸他的头,这不怪你。他顿了顿,问庄笙,还记得黑皮在被带回警局的路上,被狙击的事吗? 庄笙点头,才过去没多久,他当然不会忘,当时就是黎白带队去抓人的。 庄笙面色微变,难道是 孟衍也没直接点头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押着黑皮回局里前,黎白曾接过一个电话,号码不可追踪。还有仓库里猛哥的死,子弹是从后方射来,击中要害,说是无意有些勉强,那个方向只有黎白和另外几名警员,所以他嫌疑很大。 庄笙皱起眉头,从这两点来看黎白确实可疑,但就此说他是内鬼也有些牵强,就听孟衍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就是小心眼,故意找事举报他,反正查查也不是什么坏事。 本来还有些忧心忡忡的庄笙,闻言抬头,颇为无语地看了看他。 一个举报,一个打小报告被举报的还不知道自己被举报,但两人也是互看不顺眼,一天下来,没有找彼此麻烦,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今日一天无事,就是写写报告,开开总结会。 晚上大家难得的准点下班,孟衍说要带庄笙去放松放松,不要一天到晚尽想着办案。 孟衍将庄笙带去一个酒吧,庄笙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去了也是查案需要,基本没在这样的场所消遣过。 酒吧的老板认得孟衍,一看他来了要请他上二楼去坐,说是有专门给朋友留的包厢。包厢是敞开的,从上面能直接看到下面的大厅,也是非常方便。 孟二哥,自从你又回去破案,兄弟们喝酒都没味道了,难得来一次,我打电话把他们叫出来聚聚怎么样? 孟衍摆摆手,下次吧。 酒吧老板很有眼色地打住了话题,视线往庄笙身上一扫。孟衍的手掌搭在庄笙的腰上,昭示着主权,被这样护着,可见关系非同一般,这位是 孟衍眼中漫开笑意,刚方才那个冷淡疏离的人简直判若两人,酒吧老板看得暗中咋舌。 我的爱人。孟衍将庄笙贴着自己一搂,高兴地向人介绍。 孟家二少有个同性.爱人,并且已经结了婚,圈里人是知道的,只是很多人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二少夫人。 酒吧老板看着面容精致气质有些清冷的庄笙,心里感慨了一句祸水,面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殷勤地跟庄笙打了个招呼,然后亲自领着他们上二楼。 直到上了楼,包厢只剩下孟衍和自己,庄笙才开口问了一句,衍哥哥今天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孟衍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向下面俯看,灯光摇曳,群魔乱舞,非常的嘈杂。他手臂一勾,将庄笙勾到自己身边,困在的臂弯与栏杆之间,嘴唇贴着耳朵。 笙笙怎么知道我来是有事,不能专门带你来玩的么? 庄笙的耳朵有些痒,他往旁边躲了躲被孟衍一把抓住,索性摁在了怀里,张嘴将耳垂含住,一边舔吻一边低声说道: 我带笙笙来看场戏,笙笙喜不喜欢? 庄笙被他舔得有些腿软,身体无力地靠在孟衍身上,微哑着嗓子问,衍哥哥要我看什么戏? 孟衍含着他的耳垂亲吻,白玉般的耳朵染上了血一样的红色。耳朵是庄笙的敏感部位,他的身体越发娇软,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他立刻咬唇忍住,脸羞得通红却没有推开孟衍,反而张开双手环在他的腰间。 酒吧里灯光昏暗,到处是来此释放天性的男男女女,一些隐秘的角落,有更加暧昧的声响传出。 孟衍搂着庄笙好好轻薄了一翻,没有再做什么太过分的动作。将庄笙的一只耳朵舔的有如火烧,受不了的轻喘出声,这才放过他的耳朵,将人搂住,额头抵住额头,声音带笑地问: 怎么还这样害羞?你不知道,难道你越是害羞,我越是想欺负你吗? 庄笙靠在他身上平复着力气,软绵绵地问:那、那你就不能不欺负我吗? 孟衍吻了吻他的唇,答得一本正经,不能。 两人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孟衍忽然搂住庄笙转了个方向,指着下面某个角落给他看,戏要开始了。 庄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微缩角落里坐的,赫然正是黎白,但他对面的人是谁,庄笙却不认识。 正想转头来问孟衍,酒吧门口蓦然闯进一队人,直奔角落的黎白而去。 庄笙认出那是专案组负责内部调查的人。 人群发出尖叫,四下奔走,瞬间乱起来。坐在黎白对面的人立刻想转身逃跑,被赶来的警员按住,黎白坐着未动,但面色阴沉,表情很是难看。 黎白,有人举报你涉嫌泄密,现在跟我们走,请配合调查。 黎白没有反抗,顺从地站起身跟着走,走了没几步似有所觉,抬头向上方看去隔着人群和灯光,看到了二楼倚栏而望的孟衍。 孟衍此时手里端着一杯酒,向他遥遥一祝,微笑着给他送别。 愚人的天堂,便是智者的地狱。 托马斯.福勒 第46章 2.键盘侠01 不惩罚罪恶,无异于鼓动他人作恶。 达芬奇 凌乱狭小的房间,被子揉成一团堆在床上,几件不知是干净还是脏了的衣服随意散落在床上和地面,床下还掉落几只袜子,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工字背心,脚踩拖鞋的邋遢男人坐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他对着电脑大力敲击键盘,极有气势地敲出啪啪啪的声响,像剑客对战一样。 他一边敲击键盘,嘴里一边还骂骂咧咧。 戏子而已,拿那么多钱,被人骂几句怎么了。怕骂就不要演戏不要当明星啊,既然选择当公众人物就应该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骂几句就自杀,那么玻璃心,滚回家种红薯好了! 傻逼,老子有言论自由,看不惯的事就要说两句你管得着么,有本事从网线爬过来打我啊。 全都是一群脑残,死个戏子跟死了爹娘一样,那么伤心的话,干脆跟着一起去死不就好了,干什么还活着呀。 电脑屏幕上一条条回复快速往下滚动,一条留言盖起高楼,吸引更多的人涌入。他把键盘敲击地噼里啪啦响,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敲击键盘的手甚至兴奋的有些发抖。 那么多人来反驳他,那么多人来听他说话。敲出的字眼一个比一个更加激烈,点燃更多的怒火,而他享受着此刻大杀四方的感觉,那样的酣畅淋漓,是现实中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骂得口渴,拿手去摸旁边的杯子,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屏幕,生怕错过一条可以怼回去的回复,那简直会让他晚上觉都睡不着。 摸到杯子拿到嘴边来喝了两口,又放回去。 这时,在他的留言下跳出一条回复: 喊别人去死的你,自己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嚯,这是要跟他开撕的节奏啊。 他伸长两臂甩了甩手,扭了扭脖子,摩拳擦掌准备应战。手指放到键盘上,不知是不是字打多了,手指有些僵硬不灵活。 分卷(27) 啪嗒啪嗒敲了几下,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似有千斤重物压着般抬都抬不起来,最后完全停住不动。下一刻,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好像失去支撑般,向前扑倒,脸砸在了键盘上。 屏幕上滚出一堆乱码文字,电脑报错的哔哔哔声,响个不停。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其他动静。 很快有新的回复出来,那条回复也淹没在了众多回复中。 * 黎白被关在审讯室里一夜,第二天有专案组的同志对他进行审讯,但他从被酒吧逮捕,到送回市局,一直保持沉默,任专案组的同志怎么问他都不开口说话。 另一名和黎白同样被抓回来的人,倒是很快交待了清楚。 这是一名小混混,平时在酒吧台球室等娱乐场所给人看场子,偶尔教训些找事的客人。有打架斗殴的案底,但除此之外,没犯什么事。 属于小错不断,大错没犯,现在抓来警局,顶多也就是口头教育两句,行拘都够不上。黎白找他,也是问他些场子里的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发生什么事情之类的。 小混混配合地问完了话,态度很好地问看着他的警察: 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么?我还要回去上班呢。 审讯室外,很多人时不时假装路过往里头看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却还是乐此不疲。尤其是刑侦支队的人,毕竟被抓的是他们的队长,哪怕是新来的还没有处出感情,但那也是他们刑侦队的,竟然有了内鬼嫌疑,当然要时刻关注。 刑侦办公室里的人现在也没几个有心情办公,都在讨论新队长被审问的事情。有人觉得这新来的队长看着不太像是内鬼,毕竟看脸都会觉得那是一个满身正气到甚至有些严厉的人。 什么时候判断一个人正不正义,竟然是看脸了么?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一道带着淡淡嘲讽的女声。众人转头看去,便看到了辛凰,一个把白大褂穿出披风感觉来的女人。 辛凰往审讯室那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一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人问她,辛姐,你也觉得黎白有问题? 辛凰白他一眼,我只是随口说了句老话,他有没有问题又不取决于我觉得。说着顿了顿,手指在下巴轻,若有所思,不过,听说是孟衍举报的他,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立马有人跟着问:哪里耐人寻味? 辛凰再次翻个白眼,斜睨过去,关你屁事! 问话的人:辛姐,好歹你也是个大美女,说话能不能文雅些,别屁呀屁呀的。 辛凰瞪他,难道你不放屁么?说屁又怎么了。就算你不说,难道你就不会放了么? 那人彻底闭上了嘴巴。 庄笙和孟衍被叫去局长办公室喝茶。 两人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个人,庄笙看到他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黄总队。 黄鸣鹤对庄笙点点头,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孟衍身上,定定地看着,带着丝研判。孟衍挑了挑眉,一副事不关己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副局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陪省厅来的黄鸣鹤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见到庄笙和孟衍进来,对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过去坐下。 小庄啊,这次叫你们两人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说。沈副局话是对着庄笙说的,眼睛却看着孟衍,咱们工作呢,讲究团结合作,个人的力量他是有限的,只有大家劲往一处使,能发挥出来的能量它才会越大 不等沈副局的演讲彻底展开,孟衍开口打断了他,您二位是觉得我不团结同志,叫我来是听批评的?他往沙发后一仰,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翘起来,背靠着沙发,气定神闲,既然这样,喊我一个人来就够了。笙笙是我的爱人,享我给的甜,不必替我受过。 人到中年的黄鸣鹤,和一把年纪的沈副局都挺无语地望着他。 知道庄笙是你的爱人,不必这样强调来炫耀。 庄笙看出两位领导主要是想找孟衍谈话,自己估计是起着陪衬和安抚作用,便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并不插话。 黄鸣鹤清咳一声,对孟衍说道:孟衍,我这次来是为了黎白的事。他之前在省厅时,是我手底下的一支队队长,破过不少大案要案,是能够独挡一面难得人才。把他调到丹藤市来任支队长,是我提出,后经开会讨论所有人一致同意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孟衍的眼神泛起认真。 你跟他的私人恩怨,我听说一点。但我们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不应该带到工作中来,你也是十几年的老刑警了,这些道理,想必不用我来讲。 他说到这里,孟衍还没有反应,本来安静听着的庄笙蹙眉忍不住问了一句,黄总队,您这话的意思是,孟衍因为私人恩怨,故意为难黎队长?他挺直腰背坐着,看着黄鸣鹤的眼神毫不闪避,语气淡然却坚定。 这话我不赞同。 黄鸣鹤铺垫了一大堆,正要引出后面的话,被庄笙这一打断,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孟衍大拇指压了压微微翘起的嘴角,嗯,不能太得意忘形。 沈副局端起茶缸喝茶,一边假装咳嗽两声。庄笙跟没听见似的,一脸认真地看着黄鸣鹤,大有他要真是这个意思的话,就要跟他好好辩一辩。 黄鸣鹤沉默片刻,抛弃了先前委婉隐晦的策略,干脆直接地问道:难道孟衍举报黎白,就没有一点点私心? 庄笙表情不变,一脸平静,不管有无私心,举报走的正规程序,拿出的是实在证据,并没有生造莫须有。既然这样,重点难道不是黎白有嫌疑的行为,而不是孟衍或可存在的私心吗?你们的逻辑用错了地方。 他看着黄鸣鹤,那样坚定毫无动摇的目光让黄鸣鹤有些怔愣,私心是人都会有,如果因为有私心,该惩处的罪恶不惩处,该伸张的正义不伸展,该说的话不能说,该做的事情不能做难道,那不才是本末倒置吗? 办公室里一时无人说话,孟衍看着庄笙的目光,尽是骄傲,还有深敛其中的炙狂爱意。 良久之后,黄鸣鹤叹了口气,短短几分钟,竟然觉得变苍老了一些,唉,不愧是留学归来的高材生,说不过说不过。他说着摆摆手,制止想再开口的庄笙,然后直接看向孟衍说道: 黎白不是内鬼,他是值得信任的同志,你发现的那些可疑之处,也都有合理的解释。他没说合理的解释是什么,只是看着孟衍和庄笙两人,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曾在黑帮做过卧底,经历了些常人难以想像的事情,所以回归之后我不希望他还要遭受来自警方内部的怀疑,那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心理伤害。孟衍,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第47章 2.键盘侠02 从局长办公室离开,庄笙还在想着从黄鸣鹤那里听来的话。 黎白竟然和孟衍一样做过警方的卧底,感觉他那样的性格,天生就只能做警察,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坚守一些纪律规章到死板的地步去做卧底的话,那不是分分钟就暴露了吗? 衍哥哥,黎白做卧底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么?庄笙侧了侧头,问身边的孟衍。 孟衍摸着下巴想了想,知道一点,但不多。他没有从警察学院正常毕业,而是中途被开除,之后消失了三年,应该就是那三年里去做了卧底。这种事情即便在警方内部也属于机密,如果去卧底的势力很复杂或者能量很大,哪怕卧底归来也不会公开身份,这是防止卧底身份公开后招来黑帮分子的报复。 庄笙听到这里顿时心中一紧,看向孟衍,可是你做过卧底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那不就等于公开了吗? 孟衍对他安抚地笑笑,揉了揉他的头,我那时的情况跟黎白不一样,我去卧底的势力最后被连根拔除,中上层干部不是死就是被去抓坐牢,即便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也不成气候。 最后一句话虽说的淡然,却也要有绝对的底气才说的出来。 庄笙听后心里有点揪起,他只知道孟衍曾去做过卧底,但对于他卧底期间的经历却不得而知,不知道他有遭遇过什么。孟衍那时的档案也已经被封存起来,他没有调看的权限而且,就算能够调查档案,只怕里面记述的事情也不过真实经历的十分之一吧?以他对孟衍的了解,如果在那期间真的经历了什么,只怕这个男人也是不屑于说出口的。 两人说话间回到了他们办公的地方,刚好看到黎白也从审讯室回来。他的眼神与孟衍一对上,庄笙顿时感到了一丝紧张,怕黎白会不会气得过来找孟衍算帐。 但黎白只是眼神很冷地看了孟衍一眼,然后就移开了视线,仿佛当孟衍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径直回到自己的工位。 许解看到组里的两个大佬回来,正要八卦八卦,忽然身后的电脑滴滴滴的响起来。和企鹅的信息提示音很像,但不是,许解神色微敛,赶紧坐回去查看。 等到庄笙与孟衍走进他们行为分析组的办公室,迎接他们的不是组里唯一小弟的热情笑脸,而是一则协助申请。 花泉区发现一名死者,赵队觉得案情有些怪异,所以想请我们行为组过去看看。 行为分析组重建之后,庄笙成了组长,但当初孟衍定下的一系列规矩并没有怎么改动,所以大家基本都是照着以前的操作来,熟练得很。 行为分析组在架构上等同于市刑侦支队,但比支队更加机动。比如丹藤市各个区如果发生案子,都有分区的人负责,市局的人不轻易插手。什么样的案子需要出动市局,都是有详细规定的,不安规定办事就是越权干涉。 可是行为分析组就没有这个限制,如果分区的人觉得自己解决不了,又不确定到没到市局出面的程度,可以申请行为组协助查案。而如果行为分析组自己发现案子有疑难点,则随时可以介入调查。 嗯,简单点概括就是,所有发生的案子,行为分析组都有调查的权力。 孟衍开车载着庄笙和许解前往案发地点,许解在车上抱着电脑将情况大概说了说。 死者是一名二十八岁的男性,与同事合租一个两居室,发现尸体的就是这位合租的同事。因为是周末没有上班,同事出去和朋友玩,回来带了烧烤想叫死者一起出来吃,可是叫了半天没反应,推门进去发现死者趴在电脑前。他以为是睡着了,就走过去叫人,走近才发现人死了。 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屋子里也没有翻动过的迹象,电脑还是开着的,看着就像是玩电脑玩着玩着猝死了。目前还不确定是他杀还是意外死亡。 庄笙听完问他,赵奚则觉得怪异的地方是哪里? 赵奚则就是花泉区的负责人,分区刑侦大队队长。 许解合上电脑摇了摇头,这个他没在上面说,可能是想等我们去了当面讲。 案发现场是一个小区里的居民楼,庄笙和孟衍到的时候,外面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有不少小区的居民隔着警戒线围观。 楼上,分区的同志差不多勘查完毕,尸体也已经拉走了。客厅的塑料凳子上坐着个神色委顿的年轻男人,手里捧着一杯不冒热气的水,神情呆滞。 庄笙猜他应该就是那个发现室友死亡的同事,看样子还有些没有缓过来。 赵奚则正跟手下的人交待事情,一转头看到孟衍和庄笙,脸上顿时一笑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来了。 孟衍没出声,检查了一下门口的锁。 庄笙则对他点点头,向坐着的那个人看去,嘴里问道:怎么样? 赵奚则摇头,露出苦笑表情,问了半天没什么异常,宋达开哦就是死者,平时话不多,不爱交际,休息的时候喜欢玩电脑,也没跟什么人结怨。他说着朝坐塑料凳上的人努了努嘴,声音小了些。 这是他同事刘明,今天一天都跟朋友在一起,下午五点左右回来,五点二十发现合租室友死在房间里,吓得不轻。 庄笙没有再问下去,和孟衍去死者的房间查看。 和大多数单身男人一样,房间里乱糟糟的,东西胡乱丢。房间里就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是开着的,只是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变成微软徽标的屏幕保护动态画面,旁边放着一个空了的水杯。 房间很狭小,赵奚则就没有再进来,站在门口看孟衍去检查窗户。房子是在三楼,中间没有可借力的物体,不可能有人从楼下爬上来再通过窗户进入屋子。 赵奚则在门口说道: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死者是低风险人群,又没跟人结怨,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其实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庄笙抬头向他看来,但是? 如果真的排除了他杀,能以意外死亡结案,赵奚则又怎么会请他们协助查案。 赵奚则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但是,宋达开不是这个月第一个猝死的人,就在七天前,有人同样是坐在电脑前突然死去,浑身没有任何伤痕,法医尸检后判断可能是心脏病突发问题是,那人是跟宋达开一样的年轻男性,并没有心脏病。 庄笙听了微微皱眉,相似情形的第二例死亡。他脑子里思考着,眼睛无意识在房间里看,看到了桌面的那台电脑。 他走过去,抽出张纸巾盖在鼠标上,手握住鼠标轻轻滑动。 赵奚则看到他的动作走进来了一点,电脑我们也查了,就是很普通的浏览网页,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说着转向旁边似有所思的孟衍。 孟组长,你怎么看? 孟衍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再是组长,现在的组长是庄笙。赵奚则笑了笑,笑得眼角微眯起来,说自己下次注意。 但实际上这已经不知是多少个下次了,赵奚则以前跟孟衍配合了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或者说,在丹藤市很多业内人员眼里,行为分析组组长这个称号,是跟孟衍绑定了的。 其实在庄笙心中,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一点不在意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喊孟衍组长,甚至还有些高兴。 他就想当孟衍手底下的一名组员,跟着他一起破案。 庄笙快速浏览了屏幕上开着的几个页面,有小说网站,有八卦新闻,还有一个大众论坛,死者打开的是一个名为愿你走好,一路天堂的帖子。 分卷(29) 结果倒好,她来后一句话都没跟庄笙说,跟黎白吵了一架就走了。 庄笙摇摇头,只好自己去跟许解继续找线索。 下午的时候,孟衍回到市局,带回了有关第一名死者的两份资料:一份是他在现实生活中更详尽细致的调查,另一份则是他在网络上留下的痕迹。 全部看过之后,庄笙对自己之前的判断又多了几分把握。 第一名死者叫康博元,表面上看着人人称羡,实则上他过的并没有外人想像中的好,根源在于他优柔没有承担近乎怯懦的性格。 他有一个强势的妻子,虽然没有上班却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康博元所有的工资都要上交,在家里说一不二;而他的女儿非常叛逆,在妈妈的影响下,对他这个爸爸非常不尊重,时常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在家里没有地位,如同隐形。 他在公司看着是个领导,然而下面的人认为他没有能力却占了位置,并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上面的人将他当杂役使唤,也很少交给他真正重要的事情去做。依然如同隐形。 在现实生活中如同隐形的康博元,只好在网上寻找存在感。 康博元在网络上的言行,比之宋达开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在网上不只跟一名异性保持频繁的聊天,聊天内容异常露骨,相互之前还会传大尺度的照片,他甚至会给对方打钱,只为让对方再脱去一件衣服。 为了不被自己的妻子发现,他有另外一个手机号,有时公司发的奖金他就存在这个手机上,供自己花用。 除此之外,他也是属于在虚拟网络上指点江山的那种人。他的留言没有宋达开那么粗鄙不堪,然而看似有理有据,实则都是强盗逻辑,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进行指责,将一个人批得一文不值。 他死前最后留下的言论,也是关于那个明星的准确地说,在他死的那个晚上,他独自坐在书房的电脑面前,就是在攻击那个明星。 那个时候,明星还没有自杀,正承受着整个网络对他的谩骂斥责,还有现实中的侵扰,苦不堪言而康博元就是那些辱骂他的人之一。 在事件刚暴发出来时,康博元就参与其中积极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事情的开端,不过是爆出了一张照片,一张那个明星与别人的亲密照。本来这也没什么,双方都是单身,你情我愿的事,也不妨碍到别人。 但问题的关键是,另外一个人,也是男的;更关键的是,还是一个咖位更大的明星。 于是犹如一滴清水落入油锅,滋啦啦整个娱乐圈沸腾不休。 先是大咖的粉丝骂该明星捆绑炒作,用这样恶心的手段搏人眼球。之后接连挖出该明星的一系列黑料,包括但不限于低学历高中未毕业;出道前曾在酒吧卖唱,疑有过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出道后用同样手法捆绑过不少前辈明星,为获得一点资源不惜出卖身体等等。 粉丝的谩骂扩展到路人,康博元就是这样一个路人。 而整个过程中,那位大咖明星始终未站出来解释。 康博元的战力不低,他在那个明星的微博下盖起数千层的高楼。用键盘做为武器,以一己之力大战成百上千粉丝而不落败,还骂哭了好几个疑似小姑娘的粉丝。 而他的言论,也受到另一群人的拥趸,大家觉得他讲得非常有道理,情绪传达的饱满而精确。于是高楼下面也聚集了一些支持他的人,与敌对势力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骂战。 所以,两名死者,在家里上着网时,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去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死前都在评论同一位自杀的明星。 相同的受害者类型,相同的作案模式,或许已经明了的杀人动机。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这两起死亡并不是什么意外事故,而是他杀。 那两个人,死于谋杀。 庄笙将他们找到的资料和分析结果,都给了花泉分区的赵奚则,同时也报给了沈副局长。 两起谋杀,已经算得上是连环杀人案,而一般做下这样案件的人,都不会太早收手。也就是说,还会出现第三起,第四起,甚至更多的猝死事件。 沈副局让行分组跟刑侦队一起开会讨论,要不要将两个已经定案的案子重新立案,然后接过来并案侦查。 他们开会讨论了一天,依然没有达成统一意见,而且,反对的人占多数。 反对的人觉得这就是两起普通意外事故,庄笙他们找到的那些所谓证据,都太牵强了些。尤其是推测的那个作案动机,简直就是可笑了。 谁会因为在网络上发表了些不当言论,就被谋杀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凶手也未免太辛苦了些,因为这样的人根本数都数不过来,杀到下辈子都杀不完。 虽然那些网络喷子发表的言论很让人气愤,可无论是现实的法律,还是社会的道德,都管不到虚拟的网络上去。 再怎么看不过眼,也只是气气自己而已。 警察倒是比普通人多些权限。之前某个片区的民警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牺牲,官微上报道了这件事。结果有个神经病留言大肆辱骂这位牺牲了的警察,这让还沉浸在悲痛中同事们非常气愤,于是找到了这个人,将他抓回警局行政拘留十五天。 这便已经是最严重的处罚了。 这样僵持了一天,庄笙说的口水都干了,以黎白为首的反对派依然没有点头,觉得他的推断过于荒谬。 许解缩在椅子里,为庄笙播放ppt,看到他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依然不被黎白他们采信,心中不由庆幸孟衍此时不在这里,不然的话,难以想像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你说那两个人是被谋杀,那至少拿出他们被人谋杀的证据。只是让我们看他们在网络上的评论,这实在说明不了什么。有一名老刑警皱眉对庄笙说道。 庄笙沉默。 虽然他推测两名死者很有可能都是被毒杀,可是没有证据。尸体中找不到任何毒素,也就无法证明他们的死有蹊跷。 庄笙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他们行为分析组是独立的,没有刑侦队参与也无妨,那就他和孟衍自己去查好了。 庄笙正要叫许解收起东西,回他们组自己的办公室去。会议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一脸疲倦然而掩不住脸上兴奋表情的辛凰快步走了进来。 她手里高高举着一份文件,先是冷哼一声特意瞥了眼坐在对面的黎白,然后看向庄笙语气亢奋地说道: 找到了,确认是中毒! 第50章 2.键盘侠05 辛凰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要与黎白死磕到底,但她也知道自己专业不是这个,鉴别几种常见毒物还可以,像这种没有任何线索提示的,要她在短时间鉴别出结果除非瞎猫遇上死耗子,否则免谈。 所以她找了自己的师兄。 当然,因为时间紧迫而且检材也有限,辛凰没有寄检材去师兄的罪证化验室,而只是通过电话将情况讲明,让她师兄远程指导。 让她把死者的尸检报告传过去,又问清案发现场残留物的存放情况,男人在电话里头沉默片刻,然后淡定地指出五种待选毒物供她鉴别。 辛凰鉴别两天,已经鉴别了好几十种,还剩更多没鉴别的等着她。她师兄一下给她缩到这么小的范围,辛凰毫不怀疑师兄的判断,有一种考试时学霸帮忙划了重点的那种赚到了的感觉。 辛凰正想吹一波师兄的彩虹屁,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改口道: 不,是三种,另外两种以你那边的条件,根本无法鉴别,所以你还是先试试这三种物质的鉴别方法。 如果最后证明残留物中没有这三种毒物中的任何一种,那么辛凰可能还是要去一趟简氏罪证化验室。 不过,好在她在鉴别第二种的时候,终于有了反应。 她在溶液中加入氯化钴溶液和亚铁氰化钾试液,溶液显出翠绿色。 辛凰眼睛微亮,屏住的气息缓缓吐了出来。 是琥珀酰胆碱。 辛凰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看向庄笙,神情转为严肃,在死者的口杯里,检测出有微量琥珀酰胆碱残留。虽然剂量很小,但如果之前是混在水里喝下去的话,那么只需少量就可以使人致死。琥珀酰胆碱用于执行死刑,也用于病人手术前麻醉之用。摄入过量会导致全身的肌肉麻痹,一直到呼吸肌、膈膜,最终会停止呼吸。这一切发生时,中毒者是清醒的,他的身体已经麻痹,只有思考的能力。而且这种药物的半衰期非常短,会在几分钟内消失,所以摄入后很难在人体内找到。 辛凰的话说完,会议室陷入短暂安静。 这股沉默背后,有打脸来得太快的尴尬,也有得知事情真相时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居然,真的是谋杀,那动机呢?难道真是因为在网络上的言论?因为在网络上用键盘攻击了那个明星,然后就被人谋杀了?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荒诞,然而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 古往今来,因为别人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就要杀人的,古时候有一个周厉王。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个周厉王似的凶手了吗?杀的还是那些在网络上发表言论的网民。 之前质问庄笙的那名老刑警,摇头感慨。 语文没学好的许解一脸茫然,凶手他做什么了?怎么就跟什么什么王挂上钩了呢? 辛凰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他,多读点书,少上点网吧孩子,这是《国语.周语》里的故事:厉王虐,国人谤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她说着手托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历史上的周厉王有卫巫帮他监视指责骂他的人,网络上的键盘侠千千万,这个凶手又是怎么发现他们从而找到他们的呢? 黎白看了她一眼,似乎对于她竟然能知道周厉王的故事感到意外。 辛凰对他翻了个白眼,老娘能文能武,当年也是学霸级的人物好吧。 许解小声嘀咕,学霸?我看是校霸吧。 辛凰一个眼神横来,他立马在嘴边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闭嘴。 庄笙之前一直在沉思,这时抬头看向众人说道:按照凶手两次作案的手法,和作案时间间隔来看,他不会这么快收手,很有可能已经在计划第三次作案,我们需要快速锁定范围,把他找出来。 自知道宋达开是死于琥珀酰胆碱中毒后,黎白一直很沉默,此时听了庄笙的话,眉头微皱抬首向他看来,只是确定了一起死亡跟毒物有关,但这并不能说明另外一起死亡也是毒杀。我没记错的话,拿去化验的检材是从宋达开家里提取的。 庄笙还没有说话,辛凰已经忍不住朝他翻个白眼,那你很棒棒哦。另外一位死者死了好几天,尸体已经火化了,想找都找不到证据。你要证据,难不成还要变出来给你看。她越说越不耐烦,眼刀一记接一记地往黎白身上飞。 摆在眼前的事实不信,非要相信死物,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哦,网络上有个流行词叫什么来着,杠精,对,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杠精! 许解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然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坐好,假装刚才笑的不是他。 会议室的其他人: 看来辛法医是盯上这位新来的队长了,专捡他的刺来挑。可能黎白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庄笙无奈地看了眼辛凰,虽然她是为自己说话,但现在显然还是讨论案情重要。他清咳一声,将话头引回正题。 目前来看,两名死者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都是在网上发表了不当言论,而且攻击的都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那位自杀的明星。该明星因为承受不住网络暴力而选择自杀,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留言攻击辱骂他的人,都是害死他的人。有两个人现在被杀,凶手很大可能是出于报复,替那位明星复仇,那么他或许是认识或者喜欢这个明星的人,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言词如刀,刀刀凌迟。 语言是一把无形的刀,杀人不见血,而且还不必承担责任。尤其是在虚拟的网络上,隐藏了真实身份,于是内心深处被现实中的种种正常所约束着的妖魔鬼怪全都跑了出来,在网络上四处为祸。 恶意攻击别人者不以自己有罪,承担无端辱骂的受害者无处伸冤。网络犹如法外之地,施虐者,受害者,一个狂欢,一个静默,皆默认网络上的暴行无法约束,只能放任。 很多人想要制裁这些网络暴民,却苦无良策没人会想到,会有人以这样极端的方式进行报复。 在网络上收集所有有关自杀明星的负.面评论,从这当中找出可能潜在的凶手,这是一项无比浩大的工程。因为这些评论不是集中于某个一网站,或者某一个社交平台,而是蔓延全网。 自己动手搜了搜,才更加想不明白,凶手到底是怎么从浩如烟海的评论当中,找到那些恶意满满的的评论,然后还顺着网上留言,找到现实中的留言人。 是主动选择?还是随机,看到哪条恶意评论就定下了对方的死罪? 会议结束后,因为线索有限,唯一的线索还只能在网上去找,而有好些老刑警,是不会上网的人。最后这项重任便还是落在了许解身上,其他人只是辅助。 眼见要散会,辛凰坐在椅子上没动,闲闲瞥了一眼正准备起身离开的黎白,有些人对别人要求那么严厉,轮到自己时就假装失忆了呢。 她这话一出,很多本来要走的人又留了下来,准备看热闹。 黎白动作一顿,面无表情朝她看去,辛凰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怎么,你记性不是很好么,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就不记得了?是谁说的,只要我从证物中检测出毒物,就要到站在门口大喊三声我是傻逼来着? 一心吃瓜看热闹的许解听了,在心里暗自摇头,那句不是辛姐你自己说的吗没敢说出口。 庄笙收拾了东西正要回去工作,见黎白与辛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顿了顿,觉得起因里怎么也算有自己一份,于是转向辛凰劝了句。 辛法医,只是同事之间开个玩笑,不要太较真了吧。 辛凰死盯着黎白不放,庄笙说话时眼睛看也不看他,只对他竖起一只手掌,小笙笙,这事你别管,这人忒可恶了些,专跟别人较真,今天我也要跟他较真一回。 庄笙想叹气,他觉得虽然黎白有时说话不好听,但并不是真的找茬,只是为人过于板正严厉了些,还有些固执,所以说话做事才那么不讨喜。 而偏偏,辛凰又是一个比较恣意纵情的人,这两人对上,简直跟火星撞地球一样,想不起冲突都难。 分卷(30) 庄笙摇摇头,也不打算再劝,他相信辛凰还是有分寸的,他在看热闹的许解肩头拍了拍,走,干活去。 许解顿时一脸哭丧,合十向他拜了拜,我看个结局就走,不然这心里也太难受了。 庄笙理解不了这种看八卦必要知结局的心理,不过他没有强求,自己一个人走了。走之前对黎白点点头,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许解看在眼里,再次心中摇头感叹。 不愧是庄博士,一个除了破案没有好奇心的男人。 庄笙前脚离开,黎白后脚跟上,也离开了会议室,任辛凰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拍桌怒骂,黎白你还是不是男人?有种别逃,是男人就愿赌服输! 她拍得手都红了,黎白也没有回头,更是气得不行。 这时外面走廊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哎呀,黎队长好像是朝大门口去的。 场面先是一静,然后一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转向大门口而去。 辛凰一脸复杂地来到门口,便看到黎白站在大门正当中,朝着外面的方向,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没有一丝波动,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平板语调说了三声: 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跟机器人念出来的一样,一点情绪都没有,三句话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辛凰有些傻眼,还有些茫然。 为什么对方如她所愿地说出了那句话,她却没有一点打脸的爽感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_^ 第51章 2.键盘侠06 车子开过小树林,视线里出现一桩白色的房子。 房子的位置很偏僻,孟衍和庄笙一路开车过来,都没有看到第二户人家。房子不是在马路边,而是从马路边的小岔道进去,再开了两分钟,才到达屋子前。 庄笙坐在副驾驶座,透过车窗看两边略有些萧瑟的小树林。林子里的地面铺过落叶,连马路边也落了许多的枯黄叶子,车子开后,卷起满地落叶飞上半空。 这里,连车子都很少经过。 吕森就是住在这里吗?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公司的意思?庄笙蹙眉问了一句,孟衍开着车目视前方,闻言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下,答道: 是公司的意思,顾最出事后,他这个经纪人也受到很大影响,很多粉丝将不满的情绪转向他,认为是他的疏忽才导致顾野最后出事。公司当时承担了很大压力,正好拿他来转移粉丝怒火。因为被愤怒的粉丝攻击过,怕他会出事,所以就让他躲来了这里。 孟衍有非常强大的情报网,很多警方都不一定能查到的东西,他能查到。只要是他想知道的事,都会在最短时间内知道。现在他的情报与庄笙共享,只要庄笙想知道的,他都会查清楚了捧到庄笙面前。 正如顾最的事,顾最就是那名自杀的明星。 查出两名死者都曾对顾最的事情发表过评论,而且还是带有恶意的污辱性评论,所以庄笙认为可以围绕顾最身边的事情查起。 那些在网络上发表评论的人要查,顾罪身边的关系也要查。许解被留在了局里,搜集所有有关顾罪事件的评论,尤其是那种对骂起来,双方吵得很厉害的评论。 至于调查顾最的事,则由孟衍和庄笙来负责。 车子在白房子前停下,前了看清整栋屋子的面貌,庄笙皱了下眉头。 实在是太破败荒凉,大门两旁都长起了野草,看着都不像住人的样子,跟荒宅没有什么两样。 门铃已经坏了,孟衍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无人回应。庄笙退后两步看了看,眉头微皱,不会是没人吧? 孟衍站在门口没动,人肯定在里面,估计是不想见人。他没再继续敲门,而是站在门口,抬高声音喊了句: 开门,警察。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出来一个胡子拉杂的面容憔悴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眼中布满血丝,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洗,还有一股很重的酒味。 吕森?庄笙被酒气冲到,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克制着捂鼻子的冲动,淡声问道。 孟衍把他拉到了身后,看着眼前的男人挑了上眉,没说话。 你们是警察?吕森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庄笙掏出证件给他看了看,看着吕森如此颓废的模样,觉得顾最的事情恐怕比网络上传的还要更加复杂。 我们想了解一下有关顾最的事情,希望你能配合。 吕森直直地盯着他,慢慢地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一字一顿缓慢地问:调查顾最?他都死了这么多天,现在才来查不觉已经晚了吗? 我们能进去说吗? 吕森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转身拖着步子朝里走去或许是被酒精麻醉了神经,又或者是太久没跟人接触,他所有的反应都显得有些慢而沉。 跟着吕森进了屋,庄笙发现这屋里没比屋外好多少,不太像是住人的屋子,而只是一个临时居所。吕森坐在单人沙发,旁边的地毯散落着酒瓶,还有烟灰烟蒂他这些天很可能连觉都没怎么睡,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喝酒,喝醉了直接靠沙发睡。 你们想知道什么?吕森也没看庄笙和孟衍,躺在沙发上随手摸起一个酒瓶子往嘴里倒了一口。 庄笙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示意他尽管按自己的想法来做。庄笙抿了下嘴唇,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吕森,他没有先开口问话,而是拿手机调出几张照片给吕森看。 吕森随意地瞥过来一眼,本来没怎么当回事,然而当他看清上面是什么后,脸色微变,猛地坐起,顿时激动起来。他盯着庄笙的手机屏幕,像是盯着仇人般,双目赤红,盯着看了一会儿,猛地转向庄笙,语气带着股恶狠狠的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给我看这些做什么?难道也想说,顾最因为这些恶心人的评论选择自杀,是他自己心理脆弱吗! 孟衍在旁边听着他这要质问庄笙,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没有说什么。 庄笙给吕森看的,是那些针对顾最的恶意评论截图,其中就有康博元和宋达开的留言。这些评论中,有顾最生前时留的,也有他自杀后评论的,都是骂顾最的话。 在顾最没有自杀前,让他滚出娱乐圈,不要留下来污大家的眼睛;在他自杀后,还有人跑来拍手叫好,说他终于死了,选择去死才是有自知之明的做法。 还有人说这样的风凉话: 为什么要被网络的胡言乱语砸到?你一没偷,二没抢,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当网络困扰到你的时候不要理它就是了,大家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关键还是心理不成熟的表现,作为公众人物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这样的言论吕森在出事前不知看到过多少,那时看一次气一次,而现在看到,更多一股悲愤。 血淋淋的伤口还没愈合,又来重新撕开,让他再体验一次那种痛苦。 没有人喜欢痛,尤其已经被压得快要承受不起时。 所以吕森对拿这些东西给他看的庄笙没有好脾气。 庄笙并不在意他的语气,摇了摇头,指着评论的人头像昵称,这个id,你熟悉吗? 吕森不知道庄笙为什么这样问,看着他的眼神依然带着排斥和戒备。 要不然是黑粉,在不然就是网络喷子,跟我有什么相干? 庄笙看出他对这个id全无反应,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顿了顿,将id的主人是宋达开,宋达开不久前在家里被谋杀的事情说了。庄笙说完之后静静看着吕森,等他的反应。 吕森像是一时没听懂,神情怔怔的,但是很快他反应过来庄笙说的是什么,神情变得比刚才更加激动,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喊一声。 死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大家见谅,晚上写的时候太困了。 我看这个月能不能尽量多存些稿,然后在下个月的时候时不时爆更一下(哎呀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赶紧补上)。 感谢紫小咩小天使的地雷~ 下本写这个,大家收藏一下呀~ 预收文:《我把眼睛还给你》 【暂定文案】 毫无演技双商低还招黑的云间在娱乐圈行走,抄人设都抄不起来,之所以没滚出娱乐圈全靠颜值粉撑着。粉丝们最吃他的颜,说他有一双被上帝亲手雕琢出来的眼睛。 一次云间去参加一个试镜,据说这届评委有神秘大佬出没,受在上台前往戴着墨镜的神秘大佬身边看了一眼。 下台后,云间被录取了。 大佬:啊,找到了,偷我眼睛的那个贼。 后来,大佬闭眼微笑将榻上的云间抱进怀里,伸手温柔抚摸他的眼角,声线低沉像蛊惑人心的海妖: 他们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挖出来给我好不好? 没演技.花瓶美人受真眼瞎.最后一只妖怪攻 #内有死神出没,作为天地间最后一名死神,爱好是看真人回忆小剧场# #谈恋爱吗?挖眼睛那种# 第52章 2.键盘侠07 庄笙觉得现在吕森的情绪有些太激动了,同时因为酒精的侵蚀,大脑也不太清醒。他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吕森面前的桌子上,起身站好,向他礼貌告别。 吕先生,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可以到警局来。虽然我们或许不能为顾最的死做些什么,但如果这两起案件真是喜欢顾最的人做的,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 他说完对吕森点了点头,作势要走,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的吕森忽然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你是故意激我想让我帮你们查出那人是谁,我知道,如果真是喜欢顾最的人看不过眼这些网络喷子,要为他讨回公道,我只有感谢他的份,怎么还会帮着你们去抓他呢? 不等庄笙说什么,一直坐在沙发上听两人说话的孟衍忽然开口。他声音平淡得很,没什么情绪,让人觉得他虽然在谈论这件事,但实际根本不关心事情真相到底为何。 你真觉得那背后的凶手,是在帮顾最? 吕森转头看向他,眼里的戒备明显提升了一个等级,然而孟衍闲散地靠在沙发上,对他眼中的敌意毫不放在心上。庄笙听到孟衍开口,转身看向他,神情认真而期待,孟衍仰头朝他笑了笑。 我不知道为什么顾最死了,你们不来调查,反而现在死了两个在网上到处喷粪的人,你们却来查了。难道你们认为顾最即使是死了,也还要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负责吗?! 面对吕森悲愤的质问,孟衍神情不变,他手指轻点,不像警察询问案件相关人,倒有点帮派大佬训.诫小弟的意思。 顾最因网络暴力而死,人们同情他,指责那些说话不负责任的键盘侠,因为人们同情弱者。顾最成为网络骂战中的牺牲品,就是弱者。而当某些人因为在网络上发表了一些不当言论被杀时,人们眼中,他们又会成为弱者。到时,受到舆论指责斥骂的,将会变成已经死去的顾最,你希望看到那样的画面吗? 吕森沉默了,孟衍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他勾起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的嘲讽。 你觉得网民愚蠢,他们也确实并不怎么聪明,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聪明的群体,却能逼得人放弃生命,逼得你避居此地。尘埃落定之前,谁知道下一个风波他们又会成为谁手里的刀,斩向谁。你与顾最相识,他的死让你感到愤怒而无力,所以现在出现一个凶手杀了那些骂顾最的人,这让你觉得很解恨。可你又怎么能保证,这把火不会最后烧到顾最身上,让他死后也不得安息。 不知是被触到哪个痛点,吕森的脸蓦然惨白,眼中大恸,看着似乎下一刻就会滚下热泪。庄笙看的有些不忍,平和地对他说道: 不管凶手的真实目的是不是为顾最报仇,我们来调查清楚,也是还顾最真正的安宁。 最终,吕森被说服,庄笙重新在沙发坐下,吕森也放下了手里酒瓶,配合起来。 庄笙轻轻吁了一口气,趁着坐下的动作悄悄看了眼孟衍,抿起嘴巴对他快速笑了一下,然后恢复成严肃的表情在吕森对面坐下。 孟衍看着他笑出来的浅浅酒窝,只一眨眼就又没了,不由觉得有点遗憾。想快点结束这里的事,带着庄笙回到车里,好好亲亲他的酒窝。 庄笙并不知道孟衍在想什么,他开始询问吕森,顾最生前有没有跟人结仇,有没有对他非常狂热的粉丝,做过最疯狂的事又是什么。 吕森听了他的问话却是一声冷笑,结仇?一个当红的明星,跟所有不红的明星以及争抢同样资源的明星,都是仇人。顾最虽然还算不上一线大伽,但今年刚好是他起来的一年,刚刚有大红的趋势,就被爆出那样的丑闻,谁能相信只是凑巧。宁次唯也不是个东西,任顾最一个人承担所有谩骂,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一提到这个名字似乎就特别愤怒,骂了足足有两三分钟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口。庄笙很冷静地等他发泄完自己的情绪,然后继续问道: 那事情发生后,有没有维护顾最的人? 当然有!吕森显得很激动,瞪着庄笙似乎觉得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对顾最来说都是一种污辱,最最不仅颜值高,性格好,还非常有才华,他出道后唱的几首歌都是自己写的。除了学历低简单可以说毫无缺点,好多粉丝从最最出道就一直关注着他,算得上是骨粉级粉丝。最最哪怕说话时声音稍微有一点嘶哑都会担心他是不是感冒了,在微博盖起高楼让他注意身体,甚至直接把药寄到公司里来。 吕森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比之前骂宁次唯时更加停不下来。 庄笙: 他懂了,这吕森就是顾最的狂热粉丝之一。 等到吕森稍微冷静点,庄笙问他,在那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过激的言论或者是行为?尤其是对于以恶毒语言攻击顾最的那些人,网上有人对此做出过度反应吗? 吕森皱了皱眉,什么样的反应才算过度? 庄笙顿了顿,比如说,血腥暴力的。 吕森露出回忆的神情,那段时间,骂最最的评论特别多,删都删不完,粉丝们自发组织控评也完全没用。我不敢让最最看到这些评论,自己却忍不住去看,所以对一些评论和回复印象非常深刻。 分卷(32) 明明是对未来那样充满期待的一个人,什么样的压力会让他放弃生命?我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还是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想假装他还在,可网上到处是关于他离世的报道,还有人为此狂欢,有人一切如常,我真的,好恨呐。 她最后一句,声音轻的像在叹息。庄笙默默递过去纸巾,等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问她。 你在群里说,有人专门为了顾最杀人,是怎么回事? 胡月月低着头没有说话。 庄笙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是、是我猜的,我希望那些骂最最的人都去死;我希望那个杀人的凶手,真的是为了顾最而杀人;但我最希望的是,凶手能杀掉那个伪君子宁次唯! 庄笙微微皱了下眉头,女孩低着头不肯看他。之后无论庄笙怎么问,胡月都只是一口咬定那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她希望能够像当年顾最出现拯救了她一样,也能出现那么一个人,去为顾最的死讨还公道。 将胡月月送回学校,劝诫她以后不要再去找宁次唯,庄笙和孟衍开车回局里。 她没有说实话,至少,有一部分隐瞒。 车上,庄笙沉思着说道。 孟衍开着车,闻言淡淡嗯了一声,她的情绪是真实的,那种强烈的渴望做不了假。她确实希望那些骂顾最的人去死,也想杀掉宁次唯,但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庄笙抿唇,神情略为凝重地接道:但是最开始那句话她说了谎,她不是猜测,而是真的知道凶手为什么杀人。 * 胡月月回到宿舍,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她目光呆滞坐在电脑前,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宿舍里的其他人还都没有回来其实哪怕她们回来了,看到胡月月在,恐怕也会找借口躲出去。实在是,这几天胡月月因为一个明星的死,整个人简直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让她们感到害怕。 宿舍里也有跟胡月月一样顾最的粉,知道消息当天掉了几滴眼泪。后来说实在太难过,要出去散散心,然后就跑去男朋友那里没再回过宿舍。 电脑开机后胡月月也没有任何操作,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嘴里一直轻声念叨着。她一动不动坐了很久,翻来覆去的都是同一句话。 快出来,快出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要再多一次机会。 第54章 2.键盘侠09 许解在网上看了一整天的评论,还都是些恶评,看得他都快要自闭了。 我单知道网络上有很多闲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做,就喜欢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点江山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而且说出的一些话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许解把头往桌面上一搁,发出了郁闷的叹息。 庄笙正在看吕森给他发过来的顾最粉丝名单,不仅是她们二次元的昵称,还有她们三次元的真实姓名,以及为了粉顾最做过的事情。 名单有点长,资料更是不是,但庄笙看得很快,他看完了第一遍又看第二遍第三遍。看一遍会抽出一些名字,那是可以断定没有嫌疑的人。 听到许解这句话时,庄笙一心二用地回了他一句,其实以前也有很多这样的人,只是那个时候网络没有普及,他们发表的言论没多少知道而已。 许解抬起头,一脸认同地点了点,那个时候的键盘侠们,还没有拿到他们的武器。 孟衍通过旧产调查胡月月,之前刚收到对方传真发过来的调查结果,他快速看完递给庄笙,胡月月的交际圈很小,基本局限在校园里,而且她和舍友之间的关系也很一般。他顿了顿,手指轻点,她所有的感情,似乎都投注到了顾最身上。 庄笙放下调查报告,眉头微蹙,从调查结果来看,除了昨天意图袭击宁次唯外,胡月月一直待在学校没有出去过,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也没有和陌生人通过电话那她对凶手的意图,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孟衍曲起手指在那份调查报告上敲了敲,留下痕迹的都很容易查到,查不到的,是那些发生在虚拟世界的事情。 庄笙神情微动,看向孟衍,你是说,她和凶手是通过网络联系的?问完不等孟衍回答,他自己又继续说了下去,报告上说胡月月不是一个有网瘾的人,除了看顾最的节目外,平日不怎么上网。在顾最出事后,曾不眠不休地在网上跟那些污辱顾最的人对骂。而顾最自杀的事情传出后,除了最开始求证消息的真实性上过网外,之后就一直不敢上网。 但,就是在昨天跟我们分开后,她回去又打开了电脑,却什么都不干,只是呆呆地坐在电脑面前,这样的行为不符合常理。庄笙说完看向孟衍,不用他开口,孟衍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说道: 我找人黑进了她的电脑,调查了她所有的社交软件和浏览记录,没有什么发现。 哇许解惊叹一声,用略震惊的眼神看着孟衍。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做贼一样往外边看了看,见刑侦队的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没人留意他们这里,而黎白人不在,许解轻抚胸口松了口气。 庄笙沉默了下,然后看了眼许解淡声说道:找的是非公职人员,不算坏纪律。 孟衍垂眸望向他,微笑不语。 许解却是一脸无语,他也没说什么啊,要不要这么护短。好在没让黎队长听到,不然又要揪他们的小辫子,尤其是孟衍。 孟衍跟黎白这样的从警察学校出来的学院派警察不同,他办案不受那些条条框框约束。虽不至于违法乱纪,但行事无忌,风格不像警察,倒更像犯罪分子。 而这,也正是他最让黎白诟病的地方。 许解不敢抱怨,只敢腹诽,嘴里嘟囔转头看电脑,然后突然叫出声。 啊,网上说,粉丝们要给顾最举办追思会。 * 今天来南平市当代艺术馆的人很多,然而大家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欣赏艺术作品,而是为了参加某个逝去艺人的追思会。 胡月月从丹藤市坐动车赶来了南平,她是来参加顾最的追思会的。 这是一场粉丝自发组织的追思会,他们当中很多人接受不了顾最的离开,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其中一些老粉就提出组织追思会,让大家通过一定的仪式感来向顾最告别,也让伤心的粉丝们能聚在一起,相互安慰缓解下悲痛。 得知这个消息的媒体,早早就等在了大门外,他们进不去里面,就又每一个前来参加追思会的人猛拍照,还涌上前采访。 但来的人都是心伤于偶像的离世,根本没心情应付媒体毕竟,顾最的事,如果没有媒体的推波助澜,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有的人对蹲守在大门口的记者视而未见,径直进门去;也有的粉丝看到那些媒体为博眼球消费自己已经死去的偶像,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基本的人性,当了狗仔就真把自己当成狗了吗?人都已经死了,还要为了你们的流量贡献。能不能滚远点,别再来打扰他!别再打扰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骂得很难听,那些记者不但不生气,反而一个个更加兴奋地对着他猛拍照,还拿本子记下他骂的那些话。 骂得难听才好,这样写出来的稿子才更有话题更劲爆。 看到有人骂记者,几个组织者出来劝。这些个媒体虽然无良,但他们也不能自降格调跟这些媒体人计较,以免为顾最招黑。 因为有粉丝直接怼记者,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刚到达的顾最粉丝,也有一些路人看热闹。 那人没骂几句被劝住了,正要转身进去,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 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顾最的粉丝都是这样没素质公共场合破口大骂的人,可想而知他本人是怎么样了。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还搞什么追思会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这话一顿,顿时引起了众怒,那些没有进去的粉丝个个气愤填膺,纷纷朝人群中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站在人群里,一点不怕被找到的样子,还冲看过来的粉丝轻蔑地抬了抬下巴。 你们就伤心难过吧,死了爹娘老子都不见得这么上心,就一个屁贡献没有只靠脸哗众取宠的小白脸死了,还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当他是古代的皇帝吗?死了要全天下的人来守丧,什么玩意儿,我就是看不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观世音菩萨诞辰,我要跟家里人去庙里拜拜,需要早起,暂且就码这么多啦,回来再补。 谢谢大家的支持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第55章 2.键盘侠10 天气阴沉,云层很厚,不见阳光。 后来甚至下起淅淅沥沥的细雨,只是站在外面的人谁都没有在意这点雨,而是专注着眼前的事情。 那个瘦小的男人骂得实在难听,惹怒了顾最的粉丝,脾气暴点的冲过去就想教训他。 知道自己是条狗栓在家里就好了,跑出来乱吠什么,咬了人被打死了也是活该! 瘦小的男人看到他们朝自己冲来,不仅不害怕,反而还露出亢奋表情,挥舞着手臂大声喊起来,看啊看啊,明星的粉丝要打人了,人多欺负人少啊。他一边喊一边转向那些记者,拍,你们给我都拍下来,明天的新闻就写顾最的粉丝是怎么欺负路人的。自己玻璃心在网上被说几句就自杀了,到头来还怪网民,说什么网络暴民 雨渐渐下大了,有几个路人撑起了雨伞在旁边继续看热闹,指指点点。 那个男人越骂越投入,他甚至不满意足只站在门口骂,而是冲进大门在顾最的追思会上,当着他的遗像和他所有的粉丝来骂,骂得红光满面,骂得唾沫星子四飞。门口的粉丝一个个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们顾忌着顾最的名誉,努力克制着自己,只上前阻挡男人冲进艺术馆,就算有人想动手也被其他粉丝拦住了。 我们不能再给最最招黑,就算他现在不在了,他的名誉我们也要维护好!其中一个人咬着牙劝说。 那人见他们不敢动手,只是作作样子,骂得更起劲,甚至挥舞着手臂去推搡挡在前面的人。一个小姑娘被他推得差点摔在地上,又气又急,眼泪都出来了。 难道是我们拿刀往他身上戳的吗?当明星的这点都受不了,还当什么明星,赚了那么钱,被骂几句又怎么样了。其他明星难道没有被骂?怎么他们没有一个两个喊着去死,就他顾最精贵。我看说不定是因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觉得实在没脸活着才自杀,结果还要怪他网民身上去,真是 叫嚣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似的,戛然而止,他瞪大双眼,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人群哄然散开,人们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瘦小男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打电话叫120有人反应过来,立马叫人打电话叫救护车,离得最近的人蹲下去查看瘦小男人的状况。 可以看得出他很痛苦,呼吸困难,瞳孔缩小,短短时间里出了一身汗,四肢在不断抽搐。 围观的路人躁动不已,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是疾病发作了吗? 看着像癫痫 可看他刚才骂人的样子,也不像有病啊。 很快,地上的人停止抽搐,没了动静。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不甘而茫然,似乎想不到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去。 人群静默片刻。 死、死人了 有人尖叫出声,不敢再看,急匆匆地走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有人带着雨伞也没有撑开,像拿手杖一样拿着伞柄,步履从容,对身后的喧嚣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与人群渐行渐远。 * 该死的天气,这雨越下越大了。 出租车司机抱怨一声,看向后座自上车就一直沉默不言的乘客,对方戴着顶黑色绅士帽,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的伞,他从后视镜看去只能看到下巴。 真是个奇怪的客人。 司机在心里想。 客人上车的时候雨已经下大,明明手里有伞却没有撑开,帽子和衣帽都有些淋湿了。他习惯性想路客人聊聊天,然而开了好几个话头对方都不搭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简直让人怀疑这位客人是不是又聋又哑。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很快证明他猜错了。 因为客人不说话,车里的空气实在安静得有些尴尬,司机打开了收音机,刚好收音机里播报一条当地新闻。 在g姓艺人的追思会上,一名男子突然倒地身亡。据目击者称,在倒下去之前该男子一直大骂g姓艺人,与其粉丝发生口角并有肢体接触,后突然倒地并很快停止呼吸。暂时无法判断该男子是疾病发作,还是有其他原因,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 g姓艺人?司机喃喃念叨一句,然后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叫什么什么的顾最的吧,今天就在艺术馆举行追思会,好多粉丝去,我早上的时候还拉了一个呢。 他正自言自语着,结果一抬头忽然看到后座的客人不知什么抬起了头来,似乎在倾听着收音机里的内容。他的眼睛掩在阴影中,只能看到半张脸,司机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客人给他的感觉有点怪,那苍白瘦削的下巴泛着一股冷意,比车外的寒雨更加让人感觉到冷。 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司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觉得客人的嘴角似乎勾起来了一下,像是笑了笑。当他再次看过去确认时,看到的依然是之前那张僵硬而冷冰冰的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 外面的雨正在下着,南平市的警局里却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本来对于这样没有什么外伤的突然死亡,警局的反应不会那么快关键在于丹藤市的庄笙和孟衍来到了南平,他们本就是为调查顾最粉丝开追思会的事情而来,却没料到凶手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不错,虽然他们来晚了一步,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而在场那么多人也没看到什么异样但无论是庄笙还是孟衍,都很确实这是一场谋杀,跟之前两次谋杀一样都出自于同一名凶手。 南平市的警局刚拖回一具死因不明的尸体,法医正在进行尸检,警局其他人则在忙着收集其他证据。现场有很多目击者,甚至还有记者在场,他们被请来警局录口供。 分卷(33) 是顾最粉丝和他发生冲突,主要是他骂人太难听了,而且还是在对方已经去世的前提下,当着人家粉丝的面骂人偶像,这不是找打嘛哦那些粉丝并没有真正动手,我就是这样随口一说。 我亲眼看见的,他突然就倒下了,没几分钟就咽了气,真的没有人打他,他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地倒下死掉了。 指着一个死去的人辱骂,这不是损阴德吗?我看啊那就是报应,不然怎么好好地就突然倒下去死了,又没人动他,看那中气十足骂人的样子更不像有病。说不定就是死者在天有灵,让他得报应了。 警局里闹哄哄的,因为目击者有点多,分派了好几名警察录口供,只是得到的有效信息却非常有限。 和这边的负责人谈过,又报告了上面后,庄笙与孟衍两人被允许加入这次案件协助南平警局调查。两人分开行动,孟衍去盯着录口供的事,庄笙则跟着法医进了解剖室。 尸表没有明显外伤,加之死得突然,又是在人群之中意外身亡,庄笙推测很大可能还是毒杀。他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法医,那法医之前听说过庄笙的名字,所以对他的话还是很信服。 法医拿了放大镜在尸表上检查,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放过,终于在死者的左小腿部位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包块,像是蚊子叮过一样。 起初的时候他没有太在意,继续搜索其他可疑的地方。只是检查过尸体的每一寸皮肤,只发现那一个小红包后,法医知道,庄笙的推测有可能是对的,毒物很可能就是从那里进入死者体内的。 法医拿刀划开了那一处的皮肤,果然在那个包块里找到了一个直径1.8毫米大、亮晶晶的小球。他拿镊子夹起小球放到灯光下仔细观察,发现球上还穿了一个孔径0.36毫米的孔道。 这什么东西?法医看得深深皱起眉头,现在的凶手都这么专业了吗?杀个人居然搞得跟刺客暗杀一样,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琢磨出这样的杀人手法啊。 庄笙正在凝视思索,闻言神情一动,忽然向那名法医看去,你刚才说什么? 法医正要检测小球里的残余物质,闻言愣了愣,表情有些懵,我没说什么啊,就是随便感慨一下。 庄笙摇摇头,认真看着他,不是,我问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法医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庄笙,我说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琢磨出这要的杀人手法。 庄笙微微皱了下眉,不是,上一句。 法医费力地想了想,语气不太确定,杀个人居然弄得跟刺客暗杀一样? 庄笙闻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关键的地方就是这里,这样就说得通了。 法医: 所以你倒是解释一下啊这位小哥,你通了我还没通啊。 好在庄笙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对法医解释道:这样的手段并不是现在的凶手想出来的,而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暗杀方法。上个世纪保加利亚的情报部门,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进行暗杀。他们的工具是一柄特制的雨伞,雨伞可以射出子弹,就是一种和你手上这个差不多的合金小球。小球两端有孔,被一层糖衣巧妙覆盖,里面注射毒素。当小球射入人体后,糖衣会在体温下融化,里面的毒素被释放出来,将人杀死。 法医听完嘴巴半张,简直是叹为观止,好半晌才摇头叹了口气,这人是什么身份还是犯了多大过错,竟然用得上这样的暗杀手段来对付。 他一边说一边将小球放到鼻端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法医皱了皱眉,小声嘀咕,难道竟然是氰.化物吗? 法医将残留物拿去做了检测,很快结果出来了。 是氰.化钾。 那位从网上骂顾最骂到现实中去的瘦小男子,死于氰.化钾中毒。 第56章 2.键盘侠11 单独的审讯室里,胡月月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低着头不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孟衍。 孟衍没有关上审讯室的门,所以胡月月能够听到外面是什么情况,那些被叫到警局来的人正要接受问询。大多数人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便让离开了,只有当时与死者有过直接的几名顾最粉丝受到重点关照,不仅问得细,有时还重复。 胡月月虽然没有抬头,但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與。夕。糰。懟。 你们凭什么扣着我不让我离开,我只是跟他吵了几句而已,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怀疑是我动的手?我承认我是想打他,毕竟那小子也太欠揍了些,但我不是被阻止了吗?我也承认,他就那样突然地死在我面前,我很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那样的丑虫,躲在网络背后满嘴喷粪还不够,还要跑到追思会来当着我们所有粉丝的面恶心人,他不该死谁该死! 他说的太激动,被审问他的警察训斥了,之后虽然音量降低了些,但说的话依旧没客气多少。 胡月竖着耳朵倾听,实际上心里也是跟着暗爽。 心里偷着乐吧。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说话,胡月月被吓了一跳,抬眼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 本来负责审问你的不是我,是我主动要求过来的,知道是为什么吗?孟衍侧身斜靠在椅背,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说话的语调漫不经心,看胡月月的眼神也是懒洋洋的,整个人透着股慵懒。 胡月月看着这样的孟衍有些紧张,不是面对警察的那种紧张,而是面对荷尔蒙爆棚的异性的紧张。她微微羞红了脸,把头低下去不说话。 孟衍似乎没看出来,或者看出来了但并不在意,他一手支着脸,一手在桌面手指轻点了下,因为他们已经把你列为主要嫌疑犯,审问的话自然是对嫌疑犯的审问,而我只是普通地和你谈一场话而已。 他话音落下,胡月月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下去,紧张地双手握紧杯子。 我们来谈一谈,看到这些骂顾最的人被杀掉,你心里是怎样地偷着高兴,甚至恨不得凶手再多杀几个的事情。或许你曾经许过类似的愿,但许愿本身就是一种无力的表现,后来出现了这个凶手,你把他当成能够实现自己愿意的某种存在,所以想要维护他。 随着孟衍淡然无情绪的话语,胡月月的脸越来越白,几近透明,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失去抬头看孟衍的勇气。 她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不像外面那些警察一样疾言厉色地喝斥,只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就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仿佛亲眼见过一样。 我理解不了你对顾最的情感,但是我尊重,而你呢?你明白他对于你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胡月月听不得别人说顾最的一点不好,也无法忍受别人质疑顾最对自己的意义,所以一下忘了对孟衍的害怕忌惮,猛地抬头高声反驳。 孟衍神色不变,哦,是吗?那你做好了为了一个死去的偶像而犯罪入狱的准备了吗?做好了让你父母失去女儿老所无依的准备了吗?做好了你的人生从此之后脱离正轨再无未来的准备了吗? 一连三句做好准备了吗,诘问得胡月月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眼睛中的某种坚持摇摇欲坠。孟衍抬眼看来,放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你所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还是为了替顾最讨还公道,而顾最他,真的需要吗? 我、我女孩一下子崩溃了,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似乎想捂住耳朵不去听孟衍的声音,你别说了别说了,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顾最死了,我是恨,是怨,但我最恨的是宁次唯,那些个网络上的键盘侠看不见,摸不着,我最多也就是诅咒他们没好下场。我、我没想到最后死的人会是他们。 孟衍挑了一下眉毛,微微坐直身体,所以,死的三个在网络上骂过顾最的人,不是你选择的结果? 胡月月抬起头,怔怔地望向孟衍。看似望的是孟衍,实则是双眼无神没焦距地看着前方,我想选择的一直是宁次唯,只是当时因为不信胡乱填了个答案,等发现那是真的时,想要填宁次唯的名字时,它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他是谁? 胡月月既然已经说了出来,就不打算有任何隐瞒。况且她等了那么天,祈祷了那么多次,对方却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她告诉警察,让警方介入调查,或许还能有再次看到那个对话框的机会。 我不知道那是男还是女,甚至我不确定背后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在最最遭受全网谩骂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泡在网上,跟那些网络喷子和键盘侠们对骂。后来在一个晚上,屏幕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我以为是电脑中了病毒,无论怎么关都关不掉,强制关机都不行。 孟衍安静听着胡月月诉说,没有插话,听到这里也只是微微挑眉,并没有太意外的样子。 那个对话框是一个问题:你是否深恨网络暴力,并且曾深受其害?下面是两个选项,当时我正愤怒于那些在网上骂最最的人,于是想了不想选择了是。然后又跳出一个问题: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惩罚那些伤害过你,或者伤害过你重要的人的网络暴民们,你希望这个人是谁?胡月月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像是难以理解又有点后悔的样子。 我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是某种新型病毒,然后就随手填了一个网络上的昵称,是当时正跟我对骂得厉害的一个黑粉。之后,我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直到群里发布那个消息,还贴出两名死者在网上的发言,我才意识到,死的那个人很可能正是我填的那个。 网络许愿,替人.复仇。 怎么听都有点像漫画中的中二情节,非常不现实。孟衍一直没有出声,胡月月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说的事情很荒谬,但事实确实是这样。那之后对话框没有再出现,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如果不是后来又接连死人,我都觉得是自己当时做了个怪诞的梦。 荒谬?孟衍终于开口,他摇摇头,语气跟之前没什么变化,似乎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冲击,所谓荒谬,只是世人见的少而已。发生的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荒谬了。 他起身打算离开审讯室,淡淡扫了一眼胡月月对她摇头叹道:报仇不是这样报的。 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去,在他快到门口时,身后的胡月月忽然抬高声音问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孟衍没有回头,很随意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从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确认凶手出自同一个人,南平市的案子和丹藤市的两起案子合并来查,庄笙和孟衍也回到了丹藤市。 按照胡月月的说法,她当时只填了一个名称,但到现在为止,却死了有三个人。如果胡月月没有撒谎,那就说明还有其他人也见过那个对话框,并在第二个问题时输入了名字。 凶手应该不只给三个人发过那样的对话框,看到莫名其妙弹出一个对话框时,大多数人的反应是会想办法将其关闭。如果关不掉,那么为了省下后续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会选择否。恰好选择是,又填写了名字的,应该只有很少部分人。我们可以找出这些人,看能不能从他们的电脑里调查出什么。 庄笙说这段话时,许解一直表现得跃跃欲试。他觉得这是自己擅长的领域,终于可以在某个案子中体现他无可取代的价值了。 其他人,则有好多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觉得这事情实在太神奇了键盘侠因为在网络上随意攻击辱骂别人被列为报复对象也就罢了,结果对方不是因为自己被骂而报复,而是为了替别人伸张正义。 是哪里来的正义感过剩的中二少年吗?可如果真是中二,也干不出毒杀的事情来。 毒杀的手段非常专业,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而在网络上收集名单替人.报仇的做法又有些幼稚,我倾向于凶手至少有两个人。庄笙说完看向孟衍,孟衍对他点了点头。 我是同样看法,另外,我已经找人调查过胡月月的电脑,对方是个高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通过电子痕迹追查对方真实身份这条路,恐怕行不通。孟衍说着还特意看了眼许解。 许解依旧斗志满满,丝毫没有被打击到,他觉得别人不行,不代表自己也不行,难得的敢反驳孟衍,我还没有试过,现在就下判断是不是早了点? 孟衍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之后经过调查,看到过那个弹出对话框的果然有很多人。让庄笙意外的是,他们当中选择是的占绝大多数,只有少部分人选择了否。点击否选项,对话框便消失了。 而那些觉得自己受到了网络暴力伤害的人,在第二个问题中输入名字或是网络上随意起的昵称,或是现实中的名字基本都没有后续,所以他们都觉得这或许只是某个电脑高手在测试软件或者是什么恶作剧。 正当警方展开紧锣密鼓的调查时,一则消息在网上流传开来,掀起了又一轮的舆论狂潮。 第57章 2.键盘侠12 #粉丝疯狂追星能做到哪种程度?为你杀人放火,为你不惧天灾人祸# 1楼:最近的g姓艺人出镜率有点高啊,身后名已经赶超生前名。真是应了那句话,只有人死了才会真正出名。 9楼:消息是真的假的啊,我觉得是造谣的吧,现在中哪可能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以为杀个人跟砍棵大白菜一样简单吗? 44楼:有当警察的朋友透露内部消息,死的真是骂顾最的骂得最凶的人,不知道是纯粹的网络喷子,还是他的黑粉。听说有一个人骂到顾最的追思会上,然后当场被杀了。顾最的很多粉丝都被喊去警局喝茶了,消息应该不假。 78楼:照我说这样的人死了才好,一个戏子而已,还是一个卖屁股上位的戏子,靠一张脸骗了那么多脑残粉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娱乐圈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在才越来越肮脏,所以我说这样的人死一个少一个, 79楼:楼上说话小心点啊,据传杀人的是顾最的超级粉丝,专杀那些用恶毒语言攻击顾最的人,现在死的三个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小心他找上你,让你步前面那个人的后尘。 145楼:麻痹78楼那个是不是有病啊,往人家身上泼脏水泼得很开心是不是?骂别人是疯狗自己不也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吗?我现在就祈祷那位为顾最复仇的大神能够把你揪出来干掉! 分卷(34) 帖子盖起数千层高楼,到后面全是讨论那个杀人犯到底是不是顾最粉丝的事。不少人言之凿凿表示,凶手就是因为自己的偶像死于网络暴力心中悲愤不平,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所以到处杀人,而杀的人,就是网络上骂过顾最的人。 据说这个消息,在顾最粉丝内部已经传遍了。 消息很快在全网传开,惹得全民沸腾,将已经死去的顾最再次推上风口浪尖。 虽然顾最的死有部分网络暴力的原因在,但这样的报复手段也实在是太极端了些。以前追星最过分的也不过是为了自家偶像跟人骂几句或者人肉搜索。而到了顾最这里,因为骂了他几句就要死的,也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追星,简直是邪教。 我就觉得顾最这个人有问题,那么多明星都是靠作品说话,他偏要捆绑炒作;做明星的哪个在网上不被骂,他们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拍戏工作,就顾最受不了要自杀;死了也就死了,别的粉丝最多伤心几天然后每年忌日追悼一下,轮到顾最,竟然要杀那些在网上骂过他的人。对此我只想说一句,人间不值得,还是赶紧回到你的天上去吧。 天呐太恐怖了,骂几句就要杀掉,这是网络时代的法.西斯吗?我现在连那个名字都不敢带上,就怕被列入某个名单中。 纯路人,不吹不黑,顾最遭受网络暴力值得同情,但因为只在网上发表了几句评论就要被杀掉,实在太过了些,恐怕是把某些人当成神了吧。 顾最粉丝大肆屠戮网络键盘侠上了热搜,不过很快又被撤了下来,一些讨论度高的帖子也被删了。有反应快的网民马上明白过来,这是官方在控制舆论,不希望顾最的事情继续发酵下去。 然而这事已经闹得全网皆知,顾最是明星,本身自带流量,又是那样劲爆的话题,后续还有这样猎奇的发展,根本就禁不住。只是一些敏感词被替换了,人名也用字母来代替,大家还是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想要靠人工删帖净网,根本办不到。 而很快,人们发现之前被删掉的帖子全都又恢复了,网民没有多想,只以为官方看禁不住,索性就不禁了。 于是讨论地更加肆无忌惮。 还是没办法删掉吗? 庄笙站在许解身后,脸色凝重。许解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操作着,忙得满头大汗也没顾得擦一擦。 不行,对方是个高手,而且是顶级的那种。他自编了一套算法将那些删除的帖子重新发布,除非破解他的算法,否则没办法删掉这些帖子。 弹出的许愿对话框,加上现在无法删除的帖子,背后的人无疑是个电脑顶级天才。 一个毒杀高手,一个电脑天才,这样的组合还真是相当棘手。 警方按照之前得到的线索,对顾最的粉丝进行排查,寻找擅长电脑的人。然而顾最的粉丝绝大多数是跟胡月月一样的年纪不大的女生,最多懂修图做做视频,会编程的寥寥无几,更别说能编写出许愿对话框那样的程序来了。 对所有可追踪到的粉丝进行了排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调查几乎进入停滞。 鉴于这件事影响太广,上级部门严令庄笙他们尽快破案。这次的案子跟以往那些传统杀人案不同,主要是受害者类型不同。 以前的凶杀,死的是现实生活中的人;而这次的案子,凶手杀的却是在网络上拥有身份和影响的网民,更准确地说,是网络键盘侠。 当然这些网民也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只是凶手并不在乎他们现实中的身份,只看他们在网络中的行为,并对此进行审判。 因为这可以说是发生在虚拟网络中的谋杀案,所以网安部也加入进来协助调查。他们每一个人的技术不一定都比许解高,但胜在个个是专才,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擅长的领域,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可以吊打许解的全能型天才。 网安部的人用半天时间得到了一份长长的名单,那是电脑上曾出现过那个许愿对话框的人的名单。之前庄笙他们只对顾最的粉丝群进行了排查,而这份名单,远比当初得到的那份名单要长。 这也就是说,凶手的出发点很有可能不是为了顾最,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顾最。 看着这份长长名单的人都陷入沉默。 如果这份名单上的人哪怕有十分之一在第二个问题时填写了答案,那么潜在受害人也将大大增加,凭他们现在的警力一个个去调查,根本不现实。 中午吃饭的时候,庄笙没有去食堂,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研究那些资料。许解吃完饭回来给他打包了一盒蛋炒饭,推过去放到庄笙面前。 庄博士,你不能因为孟二哥不在就吃饭偷懒啊,把你给饿着了,孟二哥回来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庄笙没听见,继续埋头研究。许解叹了口气,已经是见怪不怪,伸手过去把庄笙面前的资源统统拿开,抬高音量喊了声,博士,吃饭了! 庄笙怔愣一下回过神来,伸手要去拿回资料,嘴里随口说了句。 我不饿。 许解无奈,不得不使出绝招,他面朝门口方向。 啊孟二哥你回来了庄博士又不吃饭! 庄笙的手迅速改变方向,把饭盒拖过来拆了筷子吃一口,抬起头望向门口准备给孟衍打招呼,然后就默了,将头缓缓转向许解。 许解冲他嘿嘿笑,孟二哥有事出去,特意叮嘱过我要好好看着你吃饭。 庄笙盯着他看了会儿,最后没有说什么,埋头开始吃饭。眼睛虽然不能看资料,但脑子还可以转动,所以他一边吃一边思考着。 忽然许解又喊了声,孟二哥你回来了! 庄笙头也没抬,总玩这招你不腻的吗? 腻不腻无所谓,管用就好。孟衍磁性的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庄笙愕然抬头,表情怔怔的,下一刻笑了出来。 你回来了? 孟衍拖来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盯着他的动作,快吃吧,吃完了再跟你说。 庄笙从他的眼神看出些什么,没有多问,认真吃起饭来。 一刻钟后,庄笙面前放着杯水,他端起水慢慢喝,一边听孟衍说他通过其他渠道查出来的东西。 杀人的是一名职业杀手,专门以毒解决目标。他开价弹性很大,按照目标本身的价值开价,只要价格合适,什么样的单子都会接。孟衍说着将一份资料摆在庄笙面前,最上方的是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只能大概看出里面的是个穿着灰色长风衣,头戴黑色绅士帽,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柄雨伞的男人。 帽子遮住了男人的脸,看不清面容。 像现在死的三名受害者,都属于低风险人群,杀了肯定会引来警方追查,但同时他们都是普通人,下手容易,也不会引来报复,所以要价一般不算高。 许解听了暗自咂舌,请职业杀手连杀三人,这玩的有点大啊。 庄笙听完沉吟不语,抬头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点点头,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许解一脸懵逼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是,这样想的是哪样想的?我脑电波跟你们接不上,能不能照顾下我换成人类通行语言交流啊。 庄笙本来有些凝重的神色,被许解这一句话逗得缓解了不少,他摇摇头对许解解释道:真正的凶手是那名电脑天才,而显然现在我们的人技术都比不过他。 许解听了不服气想反驳,然而事实如此,对方技术确实比他高,而且高出很多,他丧气地低下头。 所以通过数字痕迹追踪很难实现,现在查到了杀手的身份,杀手接单都有他们的渠道,而雇主总要和杀手联络,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庄笙话音刚落,黎白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嫌犯有新动作了。 庄笙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又解决一个目标了吗? 第58章 2.键盘侠13 #我去,哪里来的神仙,虚拟网络变透明,以后大家打字发表评论要谨慎,因为你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搬运不足以传达其震惊,楼主直接贴图。 #图一# #图二# #图三# 图一是张微博截图,某地方一名民警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不幸牺牲,警方官微发文哀悼。下面的评论大多是表达敬佩哀思的,却有一条留言格外刺眼。 不吃草的羊:当警察的本来就该保护老百姓,抓坏人是他们的职责,在有枪的情况下还能被犯人搞死,怕不是吃屎长大的,死了活该,不知道有什么好同情的。 对这条留言的回复超过了微博正文的总评论数,不用点开看都能知道肯定都是骂这个留言者的。这张图片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微博正文,甚至也不是这条没素质的留言,而是这则留言正下方的回复。 那是一份个人的基本信息,从姓名年龄,到工作和住址都详细列了出来,还配有照片,以及一些留言截图,上面几乎全都是些带有污辱性的过激言辞。 图二是则媒体报道,标题非常耸动,讲的是一名男子弃养自己患病老母亲的事件。底下的评论几乎是一边倒,全是谴责该名男子的。更有对当事人进行恶意口诛笔伐的狂热分子,不但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当事人,还煽动网民对该名男子实施教训惩罚。 他的留言下面依旧被附上了个人信息,还有些评论截图。那些留言风格跟上面那位出口成脏的不同,字里行间显得非常的暴躁和暴力。 除此之外,这篇报道的小编也被曝光了个人信息,下附各种夺人眼球耸人听闻的标题。 图三还是微博截图,不过是个人微博,在博主最新的博文下涌现大量留言,而且以攻击谩骂居多,甚至有人肉威胁的。这次被回复的有两个人的留言,就是人肉了博主并威胁要找上门去的网民。 照样是个人信息曝露,和其他充满负面情绪的评论。令人比较意外的是,这是两个学生,一个上初中,一个才上小学。 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楼下回复已经刷到几百楼。 1楼:握草!握草!这是什么,直接被人肉了吗?最后的那些截图是不是同一个人在其他地方发表的评论? 9楼:66666666666666666666 24楼:这操作太骚了!!! 125楼:真的是神仙啊,怎么做到的?准确率高吗?不会有误伤吧? 276楼:我是楼主,进来报告最新进展。图一的那个,警察根据曝光的地址,上门直接把人抓了,至少刑拘十五天! 339楼:跪了!大佬真是刚啊,连小编都不放过,那个小编报道的都是热点啊。 除了喊666的人外,还有其他不同的声音,认为不管是谁这样曝光别人的信息都有些太过分了。而且除了第一张图能明显看出是留言者的错外,后面两则或许是用词难听了些,可本身并没有错误。 难道训斥一个抛弃自己亲生母亲的畜生有错吗? 而最后一个都不知道博主做了什么才招来网民的谩骂,就将留言的人拉出来公开处刑,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368楼:是不是真把自己当神了?第一个不说,第二个明显是没良心的不孝子,就应该公布出来让大众谴责,小编将这样的不平之事报道出来更是值得鼓励,凭什么一副给人审判定罪的姿态? 384楼:我觉得曝光的没错,那个小编一看就是标题党,我对他所报道事件的真实性存存疑。至于最后那名博主,不管她做了什么,被人肉还被威胁到现实生活中已经超出正常范围的网络暴力了吧。他人肉了别人,然后自己被人肉曝光,这样算不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415楼:顺着微博名去补完课回来了,我在此想要说一句:干得好!特么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博主就是说了句不喜欢某个小鲜肉的话,就被那个明星的脑残粉追着骂。p遗照,送花圈,特么的还发博主家门口和死猫的照片,把博主逼得都快要自杀了。真的是匿名网络不用负法律责任,所以就这样的肆无忌惮了么? 楼层越盖越高,没过多久,消失了的楼主再次出现。 673楼:我是楼主,我又回来了。反转了反转了,那个被亲生儿子弃养的母亲,原来在老伴没了后嫌日子无聊,跟儿子住着也没意思,所以自己提出要去养老院,这样能随时找到牌搭子和广场舞舞伴。儿子定期给养老院一笔钱,而且每周都会去养老院陪母亲。有养老院出具的□□,还有母亲在养老院过得很快乐儿子去了还会被嫌弃的照片,石锤了。 695楼:无良小编,为了点击流量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大神曝光的好,这样的人不仅要拉出来公开处刑,还要鞭尸,不痛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永远也学不会善待别人。 类似的事情不只这三则,也不只在一个论坛被讨论。 顾最事件还未平息,热度尤在。同是跟网络暴力有关,借着顾最这波的热度,这次事件扩散得非常快,引发全网热议。 除了在网上暴露个人信息外,背后的人还将自己收集到的有关被曝光人的黑料发给了他们现实中的亲朋好友,这些黑料包括但不限于他们在网络上的不当言论。 很多人在网络和现实中是两副面孔,所以能够想像,现实中温和谦让的人,到了网络里竟变得那样面目可憎,形象的崩塌会引起怎样一系列的反应。 那些借着虚拟网络的匿名性,有恃无恐用语言攻击别人的人肉刽子手们,一个一个被揭开了遮羞布,打破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屏障,让他们无论是在二次元还是三次元,都无所遁形。 有人狂欢,觉得早该出来这么一个人去教训那些网络喷子们了;有人猜疑不安,怕从此上网不安全,时刻面临个人信息被不知隐藏在哪里的疯子泄漏的风险; 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不管背后的人是谁,他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净化了整个网络。 这一场虚拟网络的狂欢,却让丹藤市局侦察的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网安部的人加班加点,几乎睡在了办公室,想要查出一连串曝光事件背后的操控者。办公室里增加了好几台电脑,人人都面色肃穆地坐在电脑屏幕前,从海量的信息里筛选出有用的线索点。 这次的案件不同以往,不用调动大量人员出外勤因为罪犯与警察的较量集中在虚拟的网络世界。 庄笙前面放着块白板,上面用黑色油性笔写满了跟案情相关的线索,最中间则是背后制造一切事端之人的行为轨迹。 顾最事件,死三人,初步断定为□□,毒杀; 曝光事件,扩散全网,泄漏个人信息和隐私,引舆论讨伐。 分卷(35) 庄笙画出两者重合点网络暴力。 虽然看到这些总喜欢在网上伸张正义的键盘侠们倒霉,心里有点小开心。但是这样对他们实施报复,不说手段是否过激,感觉上也有点中二啊。 许解不知何时转过了椅子,望向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白板,眼神有些呆滞。他这两天几乎是长在了电脑屏幕前,头昏脑胀,眼睛花了,手指也僵了,脑子不能处理太地复杂的事情,看什么几乎都是凭本能表达。 所以在话说出口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小心说了不该说出来的心理话。 不管怎么说,站在警方的立场来看,现在倒霉的这些键盘侠们,可都是受害者,他怎么能够有幸灾乐祸的心理呢。还好黎队不在,不然他又要遭遇来自队长的冷暴力了。 找到了! 忽然网安部那边传来一声惊呼,顿时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抬头看了过去。 说话的人眼底青黑,脸色疲惫,一看就是长时间没睡觉,但现在神情却掩不住兴奋,追踪到了他的地址,他在网络上动作这样大,不可能还能完美隐藏下去。 这个地址恰好是在丹藤市,网安部的人把地址发给随时待命的黎白,黎白立刻带队赶赴地点进行抓捕。 高强度工作了这样长时间,所有人都很疲惫,然而这个消息却像给他们打入一针强心剂,精神瞬间振奋起来。一片欢乐气质中,满脸沉思的庄笙显得格格不入。 哎,庄博士,有什么问题吗?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难道那地址是假的?许解注意到庄笙的表情,忍不住问了句。 庄笙没有看他,盯着白板若有所思,地址或许是真的,只是不一定会找到人。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消息传回局里黎白他们果然扑了个空。那是一所闲置的屋子,里面显示有人待过一段时间,但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找到了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全黑的屏幕上,有一行动态的白色的字: 律法护不住我的命,社会给不了我公道,我只好自己来讨。 而在屏幕的右下角,是用藤萝组成的一个罗字。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时是卡文,坐电脑前一天写不出半个字的那种卡,想着缓两天能好,然后就缓到了现在。 前两天慢慢找回了感觉,开始一点一点写起来。 下一本,一定一定不再写破案文了,呜呜~ 对不起大家,现在除了不坑其他什么都不敢保证。虽则数据如此凄凉,但我现在是个成熟的作者了,已经学会间歇性屏蔽数据,只想把心中的这个故事写完,让衍衍和笙笙有一个良好收场。 第59章 2.键盘侠14 黎白将那台笔记本带回局里,将给网安部的人,但是他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什么都没找出来。 电脑非常干净,跟刚出厂时一样干净。其中有人甚至怀疑这本就是凶手故意留下一台干净的电脑迷惑他们的,真正使用过的那台已经被嫌犯自己给带走。 痕检员对那间屋子进行地毯式搜索,最后找到了一根疑似嫌犯留下的头发,发质偏软,发根处呈灰色。 头发被送去做dna检测,然后与基因数据库进行比对,并没有找到匹配的。这说明嫌犯之前不曾有过犯罪记录,也没有真系亲属犯罪。 然而这对破案并没有多少用处。 庄笙略有些焦躁,到现在为止,凶手一直在照自己的步调行事,而警方却抓不住他的一点痕迹。庄笙目前能做出的侧写,并不足以给出明确的调查方向。 他有种急迫感,如果不尽快找出凶手,会发生更加难以预料的事情。 庄笙让其他人停下了对顾最粉丝的调查,他认为这是在做无用功,不过,黎白却不太赞同他的看法。 凶手虽然曝光了那么多人的私人信息以作警告,但他杀死的却只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都和顾最有关,所以并不能排除凶手是替顾最鸣不平而选择杀人。黎白皱着眉头,缺少睡眠加上回来奔波,让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 庄笙脸上能看出疲惫,但神情还是平静的,他摇了摇头,低垂眼眸仿佛随时能睡过去,凶手是在报复,而他报复的手段不局限于杀人。他之所以杀掉那三个人,是因为那三人在凶手心里罪行更重,需要以死来惩罚。他在网络上曝光了那么多人的信息,是因为这些人虽然也是网络暴力的执行者,却罪不致死,所以只以曝光为惩戒。 黎白听得眉头紧锁,嘲讽了一声,那他报复的目标有点广,随机性选择吗?顿了顿,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庄笙。 如果凶手不是顾最的粉丝,那他所做的一切动机是什么?所有受害者虽然都在网络上以言辞攻击伤害过别人,但他们攻击的对象彼此间并没有联系,凶手又是出于什么立场去报复他们的? 庄笙沉默了片刻,凶手物化了这一类人,对于凶手来说,他所报复的目标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一种群体。说到这里他语声放缓,抬眸看向黎白。 所有网络暴力的参与者,都是他的报复对象。 办公室里有一瞬的死寂,庄笙的话让许解觉得荒诞不可思议,却又有些毛骨悚然。 报复一个群体,什么样的疯子才能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 黎白良久无言,沉默好一会儿后,声音艰涩地开口,这只是你的推测。 庄笙点了下头,这是我目前唯一能作出的结论。凶手是个年轻的电脑天才,有一定反社会倾向,年龄不会超过30。他或者他重要的人曾是网络暴力下的牺牲品,这导致他仇恨这一个群体,还包括,纵容这个群体的社会。 他说到这里顿住,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眉头微皱,神情转为沉重。 许解听得无声张开嘴巴,然后又慢慢合上,一言难尽地望着满脸平静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重要内容的庄笙。 都已经分析出这么多了还叫唯一?庄博士是不是对唯一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庄笙抬头,视线在黎白与许解身上扫过,眨了下眼睛直视前方,这是一场狩猎,整个网络都是凶手一个人的狩猎场,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叫停。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露出风雨欲来的气息。 就算知道了凶手想做什么,和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用,因为他们不可能禁止所有人上网。而凶手隐藏在虚拟的网络,让人防不胜防,简直可以为所欲为。 曝光个人信息的事件还在发酵,影响从网络延伸到现实中。据网友报料称,其中一个对某有突出贡献的科学家大放厥词的人,现实身份是一名基层公务员,他因此被领导请去喝茶,然后领导以思想觉悟低下为由开除了他,并被所有事业单位拒绝。 最后,他的老婆跟他离了婚。 还有那个小编,同样失去了他的工作,个人社交账号每天都能收到大量辱骂他的信息,连同他之前工作过的媒体平台,也被一波气愤填膺的网友占据,大骂其是无良媒体。 他们都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只留下几个人监控网络,注意网络动向,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庄笙也回到了自己和孟衍的家,屋子里很安静,孟衍还没有回来。 在庄笙煮好饭,正准备炒个青椒鸡蛋时,孟衍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跨进厨房,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显得有些逼仄起来。男人自背后拥住庄笙,将纤细的青年整个罩在自己怀里,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我炖了排骨萝卜汤,应该快好了,等我再炒一个菜就可以吃饭。庄笙没有回头,只微微侧了下头,贴了贴男人的脸。 孟衍抱住庄笙没有松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嗓音低哑,累吗? 还好。庄笙知道孟衍是说他连着一天一夜为破案待在局里没怎么休息的事,他们干刑警的,查起案来经常没日没夜,这种程度还在庄笙承受范围内。 倒是身后的孟衍,庄笙听出他声音里的明显疲惫,不禁有些心疼。 查到那个人的行踪了吗?庄笙把切好的青椒跟蛋液一起倒进锅里翻炒,蛋液很快终因,包裹住切得很碎的青椒,锅里散发出一股香味。 孟衍将自己一半的重量压在庄笙身上,双手搂住他窄瘦的腰,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衣服底下细滑的皮肤,那触感让人留恋。 有人在一个宾馆发现了他的踪迹,我晚到一步被他先跑了,在后面追了半天,一直出了丹藤市。他是一个用毒的高手,我不敢离得太近,最后还是跟丢了。孟衍把头埋在庄笙脖子,仿佛在寻求安慰般,声音闷闷的。 庄笙把火关小,转过身搂住孟衍脖子,仔细查看他的脸色,见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这才放心,仰头在男人唇角亲了一口。 小心点总是好的,而且他只是背后之人雇佣的杀手,即便抓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出幕后真凶。我听说,像他们那样的杀手,嘴都非常紧,一般都审不出什么来。 垂眸看着怀里青年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样,孟衍的心顿时软成一团,手臂微微用力将人更紧得贴向自己,低头吻上了青年的唇。 呜,菜还没好庄笙小动物般轻声呜咽,却没有挣扎,还配合地张开了嘴。 不用管它。孟笙轻笑了声,大手按住庄笙的后脑勺,舌尖探入,慢慢加深这个吻。 等庄笙和孟衍两人坐到餐桌吃饭时,那道鸡蛋炒青椒,鸡蛋微微有些炒过了头,露出一点焦黑之色。 庄笙有些尴尬,伸手去端那盘菜,这个就不要了 他手刚伸过去,就被孟衍拦下,孟衍面不改色地用筷子挑出那些焦黑的鸡蛋,全都吃进嘴里,还可以。 庄笙微微皱眉,略带担忧地看着孟衍,会吃坏肚子的。 孟衍吃完了那些焦黑的鸡蛋,端起庄笙给自己盛好的汤喝了两口,满足地舒了口气,笙笙辛辛苦苦做的菜,除了我的肚子和你的肚子,哪里都不能去。 庄笙抿唇看着对面的孟衍,眼睛微微睁圆,看着像一只被主人逗弄的小猫咪,想要掉头走开又迈不开步子,耳朵尖也有点泛红。 最后,他低下头,用喝汤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害羞。 吃过饭后孟衍收拾桌子洗碗,庄笙被他赶去洗澡,庄笙莫名有些失望。 以前洗澡的时候,孟衍总要缠着他一块儿洗,往往洗着洗着便不可描述。不过这些天为了查案,两人都有些累,庄笙知道孟衍是舍不得折腾自己毕竟在床事上,结婚这么久了男人依旧不知餍足,往往让他在第二天累到起不来床。 等庄笙洗完澡出来时,孟衍已经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看平板电脑。 怎么了? 庄笙看出孟衍神情不对,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赤脚走了过来。孟衍抬眸望过来,脸上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他对庄笙伸出手,庄笙握住他的手坐了下来。 孟衍将平板塞到庄笙怀里,接过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头发,凶手的报复手段升级了。 庄笙脸色微变,拿起怀里的平板来看,一看之下,微微怔愣住。 屏幕中,是个电脑桌面,而在桌面右上角悬挂着一个小窗口,小窗口里一个肥胖的年轻男人面对着电脑他不知道自己电脑的摄像头开着,更不知道这一幕还被放到了网上直播。 他双手敲击着键盘,似乎正在跟人聊天,电脑桌面显示他是在刷论坛,一边刷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死了活该,这样的垃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多死几个,还能为人口减负做贡献。 忽然,屏幕里的人说话速度变慢,像被卡住的磁带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他双眼瞪大到极点,眼睑暴出血点,脸色极其难看,敲击键盘的手仿佛被锈住似的,最终停住不动。 他扑倒在键盘上,一动一动,键盘被按出一堆无意义的重复汉字。 死状和第二名死者,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哦~ 缺席了这么久,还能看到熟悉的名字,很开心,希望你们也一直开心~ 第60章 2.键盘侠15 庄笙手指捏住平板边缘,半晌发不出声音。 在电脑前的人死后,直播屏幕便突然黑了下来。底下的评论并不多,还大多数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恶作剧,纷纷留言说视频拍得很无聊。 老大,追踪不到地址,目标技术高超,而且,我怀疑背后有人帮他。放在桌面的手机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庄笙这才注意到,孟衍的手机一直处于通话当中。 追踪的事先放一边,尽快找出死者,你需要多少时间?孟衍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手上给庄笙擦拭头发的力道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动作温柔地给庄笙擦着头发,修长手指插.进头发捻动,满意指间感受到的干燥程度,似乎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已经截取了视频里的人脸进行识别,最多两个小时。 好。孟衍淡淡应了声,通话结束,他丢开毛巾,用手指理顺庄笙的头,按住他的肩头,嗓音温和低沉,好了,快去睡吧。 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庄笙把住孟衍的手臂,扭头望着身后的男人,声音焦急,这个直播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衍把手掌盖在他的头顶,安抚地摸了摸,几分钟前,电脑前的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刷了刷论坛。 庄笙还穿着睡衣,他起身想去换衣服,孟衍把他拉住抱在了怀里,还不知道死者住在哪里,你去了局里也什么都做不了,先乖乖睡一觉,等有消息了我再叫你。 他抱着庄笙轻声劝哄,庄笙靠在他的怀里一时没有动作,声音轻了下来,这个人死了,也是中毒死的吗? 虽然隔着屏幕,但那人临死前的样子庄笙看得很清楚,那样的反应,是琥珀酰胆碱中毒。这种毒会让人全身麻痹,然而意识却还是清醒的,中毒者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 跟之前相比,凶手直播了杀人过程,虽然凶手没有在视频里出现。观众看到的,是受害者的死亡过程这是一种震慑。所以孟衍才说,凶手的报复手段升级了。 庄笙慢慢恢复冷静,他从孟衍怀里抬起头,眉头不自觉皱起,就算找到了尸体,也定位不到凶手。 分卷(36) 孟衍抬手指尖点在庄笙眉心,轻轻揉开他眉间褶皱,别发愁,我会把他揪出来的。 庄笙静默片刻,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其他人知道了吗? 刚发现的时候就通知了许解,他应该已经告诉黎白了。孟衍一边说一边推着庄笙往床边走,快些睡觉,你应该明白,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养好精神,这样才能应对明天的工作。 庄笙满脑子是刚才的那个直播视频,闻言微微扭动身子,可是 没有可是。孟衍强硬地将人塞进被子,然后自己躺到床上把庄笙搂过来抱住,是你更懂查案还是我更懂?我这个前行为分析组组长说话不管用了吗? 在孟衍的低柔哄劝和温声威胁中,庄笙最终安静地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躺在熟悉的怀抱里,被那样令人眷念的气息包裹住,那些寒冷可怕的事情都逐渐远去,他很快睡了过去。 孟衍凝视着庄笙的睡颜,在确定他已经熟睡不会被吵醒后,小心将自己被抱住的胳膊抽离出来,从床上起身。熟悉的气息离开,沉睡中的人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头,孟衍把自己的外套塞进庄笙怀里,一边轻轻拍了拍他,一边在他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庄笙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衍拿着手机去了外面的阳台能隔着玻璃看到庄笙,又不会说话吵到他的地方。 庄笙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他整个人被孟衍抱在怀里。 昨晚肯定有了死者的消息,孟衍却没有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庄笙鼓了鼓脸颊,有点点郁闷,更多的是无奈。 他睁眼便看到孟衍近在咫尺的脸,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长长的睫毛覆盖在闭着的眼睛上,让男人看起来非常无害。在眼底,有淡淡青色,想来昨夜睡得很晚。 庄笙乖乖躺在孟衍怀里没有动,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只是盯着他的脸安静地看。 宝贝儿,你这样盯着我看,是想吃了我吗?男人眼睛没有睁开,声音透着清晨刚醒过来时低哑。 庄笙的脸一红,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在男人怀里挣动了下,你、你别乱说,我才没有。 孟衍哼笑一声睁开眼睛,翻身将庄笙压在身下,嗯,你不想,是我想吃你。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逐渐贴合的唇齿间。 早上庄笙和孟衍一起来到局里,气氛比前几天更加凝重,打开的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昨晚的那个直播视频。 庄笙也终于看到了完整的视频。 开头是一张肥胖的脸占据整个屏幕,他低着头在敲击键盘。很快,屏幕切换,变成电脑主人正在刷的论坛网页,视频变成小窗口悬挂在屏幕右小角。 从对话框中输入的文字,大多不堪入目,而电脑的主人一边在论坛跟人撕逼,大战四方,一边嘴里也吐着不干不净的话。从问候对方女性亲属,到谩骂诅咒,还煽动他人对事主进行围攻,并提供操作建议,甚至从网络扩散到现实,一系列操作下来相当熟练流畅。 黎白将一叠资料放到庄笙面前,他先是看了眼孟衍没说什么,末了收回视线对庄笙说道:死者叫吴迪,是名程序员,刚失业不久,自己一个人租房子住,已经能够确定,是死于琥珀酰胆碱中毒。顿了顿,他眉头微皱,眼中浮现不解,他死前浏览的帖子,是一个因为经常加班心生不满,跑来论坛发贴骂自己老板的人发的,后面回贴的人也大多同仇敌忾,纷纷诉苦说自己的老板怎么压榨剥削他们。吴迪的回帖虽然用词不当了些,但也没到下杀手的地步这和凶手之前行为的不符。 之前所杀的三个人,他们的网络暴力行为造成了最恶劣的结果当事人死了。这三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不仅在网络上骂人,还自己去或煽动其他人侵扰事主的正常生活。比如在顾最的粉丝见面活动现场,大喊着让恶心的同性恋滚出娱乐圈,还用污水泼到顾最身上。 与这三人的所做所为比起来,吴迪似乎还达不到处死的标准。 视频播放结束,定格在吴迪倒下去的瞬间,可以看见他的脸色有多可怕。 庄笙在看完视频,凝视思考片刻后才想起回答黎白,□□不一定是直播帖子里的事情。他说着看向许解,能追踪找到他所有的上网痕迹吗? 许解在键盘上运指如飞就没停下来过,他苦着一张脸,简直快要哭出来凌晨被人从床上挖起来,之后就被按在电脑前屁股都没离开过一下椅子,现在就靠咖啡续着命。 偏偏做为食物链底端的人,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 我恢复了他所有的浏览记录,正在进行排查。他电脑的屏幕上,飞速闪动的数据流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时候,许解对背后那名天脑天才的佩服达到了顶点自己光是搜集筛选一个人的上网记录就这么费力,他是怎么做到对那么多人进行筛选的? 许解努力奋斗的时候,孟衍掏出了手机在看,黎白看到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不过顾忌到其他人都在忙,终究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孟衍轻勾了下嘴角,淡声道:找到了。 许解不明所以地抬头转向他,下意识问:找到什么了? 孟衍没有回答许解,将手机递给了身边的庄笙,庄笙快速将上面的内容看完,神情颇为沉重,然后把手机给了正伸长脖子等待的许解。 许解抢过手机,一看之下,震惊地脱口喊道:我草!这谁找到的?这么厉害怎么比我还快! 手机上是一个论坛帖子,题目起得很耸动:《惊,花季少女在家人的迫害下疯癫,帮凶竟然是他们!》 主楼讲的是一个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的女孩,过年回到村子,却被同村的男子□□。该男子家算是村里的富户,女孩被□□后要报警,男子家人提出可以娶女孩,并且会给一大笔礼金。女孩的父母同意了,他们不想有一个被人□□的女儿,更不想失去那大笔礼金。于是不顾女孩意愿,将她锁在房里,甚至在男子以两人已经有婚约为由,想再次跟女孩发生关系时,为了不失去这个好女婿而将人放进女孩房间。 女孩被迫与男子多次发生关系,亲生父母是帮凶,在她反抗厉害时甚至还反过来骂她,让她不要作妖,乖乖等着嫁人。 女孩伤心绝望之下,用手机在网上发布帖子求助,有人怀疑这是绿贴,但大部分人还是相信并很同情女孩遭遇,纷纷安慰她给她出主意,甚至提出主动替女孩报警。女孩稍感安慰,从陌生的网友那里获得些许力量。 只是好景不长,帖子里混进了奇怪的生物,先是指责女孩肯定是自己行为不端,才让别人有□□的她的想法。还骂女孩不孝,说父母辛辛苦苦送她读书,她却一点不想着回报父母,想没想过报警后会让父母抬不起头做人等等。 在这样引导和煽动下,帖子里多了不少将错全部推到女孩头上,骂女孩的人。 如果这些还能解释说是有那么一些群人吃饱了撑着,现实里过得不如意,专门在他人身上发泄恶意来获得某种满足那么后面发生的事情,则超出了普通正常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 之前为了帮助女孩,帖子里有人问到女孩的真实信息,而女孩在当时那种绝望的心情下根本没有了警惕心,将自己的信息包括住址和名字都说了出来。 女孩最先等到的,不是来自警察的解救,而是被□□的事举村皆知原来有人特意将这件事捅给了当地的一家媒体,还辗转拿到了女孩父母的电话,把女孩网上求助的事告诉女孩父母,女孩父母没收了女孩的手机。 媒体跑到村里来采访,女孩父母否认□□的事,说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然而记者采访村里人,得到的答案却是女孩和那个男人平时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根本不像是谈恋爱。 采访结束后,记者写了篇图文并茂的文章,取了个吸睛的题目将文章发布到网上,女孩的事情闹得更大,知道的人更多。女孩父母压着她仓促结婚,然而结婚后女孩还是受人指指点点,成为丈夫的男人对她也不好,动辄打骂。 最后,女孩终于疯了。 第61章 2.键盘侠16 了解清楚事情经过,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许解根据结果,逆向反推,找到了吴迪和那个女孩的联系他就是在帖子里对女孩大加斥责的人,也是把女孩的事情透露给媒体的人。那个帖子里最恶毒对女孩伤害最大的回复,id就是来自于吴迪的这台电脑。 许解因为冲击太大,没话找话说,除了背后的凶手,谁还能够这么厉害,这么快就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孟衍看了他一眼,网友神通广大。 许解啊了一声,满脸茫然。孟衍轻轻摇头,对他的智商选择了放弃。 不是,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并不是真的没听懂。 看出孟衍摇头含义的许解,顿时回过神来,伸长手想将孟衍拉回来解释,然而孟衍已经不看他了。 直播的事没有在网上掀起太大风浪,因为他们虽然看了视频,却不知道视频里的人已经死了,反而对女孩的事情更为关注,为着女孩的遭遇将吴迪骂成狗。 一片静默中,孟衍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下,引得会议室其他人都看了过来,这次的作案手法有些眼熟。 不是跟之前杀的那个人一样吗,都是用毒?许解觉得他讲了一句废话,但没有胆子说出口,只敢委婉地反问一句。 孟衍淡淡一眼扫过来,许解正襟危坐,皮都紧了紧。 黎白出人意料地问了句,怎么个眼熟法? 孟衍看向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手指在桌面轻敲,没有回答。黎白微微一滞,胸口升起一股郁气,强忍了下来,只是眼神变得更冷,他移开视线正要讨论下一个问题,却听庄笙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暗网。 有人面露茫然,有人悚然一惊。 许解先是茫然,接着突然醒悟过来般地用力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直播在线杀人什么的,可不就是他们的干事风格吗? 有人疑惑地问:暗网,是什么? 暗网是什么? 正如这个名字一样,那是一个普通人所不知道,也接触不到的黑暗网络世界。 人们平时使用的网络叫做表网,通过搜索引擎搜索不到的是深网,而暗网是深网的一个了集,它更加神秘,也更加阴暗。 如果将表网比作海面上的冰川,那么深网就是潜藏在海面下的冰川。从信息量来讲,深网比表网大几个数量级,人们平常能够被搜索到的数据仅占全部信息量的千分之二,剩下的全都隐藏在深网。 而暗网,集中了毒品、色情、枪械、暴力等非法因素,是犯罪分子的天堂。 很多是第一次听到暗网这个概念,听了许解的解释也是一知半解,还有人提议,你不如打开让我们看看,光听你说根本听不明白。 许解苦笑,不等他回答,网安部的人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以为暗网是想上就能上的吗?别说你没这个技术,就算不小心进去了,也小心被不法分子盯上或是让公安局请去喝茶。说完还特意看了许解一眼。 那人咂舌,这么恐怖的吗? 许解则干笑两声,举起手做无辜状,我以前也就是随便进去逛逛,我可是白帽子,你不能将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 一阵插科打诨后,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凝滞。 网安部的人再次忙碌起来,他们的职责是监管网络安全,与暗网天然对立。但就如同现实中的违法犯罪屡禁不止一样,暗网的存在也不是任何一个部门,甚至任何一个国家能够解决的。 通过匿名代理工具洋葱路由访问暗网,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绝对接触不到的世界。 血腥暴力,毒品色情,层层身份掩护下,人们为所欲为。 暗网的匿名性让任何想来此调查的机构部门都困难重重,多数情况下无功而返。这次,网安部的人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倒是许解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悬赏。 发贴人悬赏杀人,人数不定,目标不定,可以根据每个目标的难度自行定价,唯一的要求是根据提供的时间下手。 下方小字备注,保证要杀的人都是低风险的人群,单个目标开价不高,但重在数量可观。 左侧的图标显示,这个悬赏任务已经有人接了,日期和第一个命案发生时很接近。 看到可观两个字,在场的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是人命,不是牲畜,竟然有数量可观来形容,而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能达到可观的程度? 暗网所有的交易本就是匿名的,发贴人是个技术高手,更是将自己隐藏在重重伪装之后,根本追踪不到。 就在庄笙等人一筹莫展之际,背后之人又有了新动作。 他突然跑出来宣布,对之前和网络暴力有关的四起杀人案,和在网上大量曝光私人信息的事件负责。他宣告的方式很特殊,这一天,全国坐在电脑前的人,有近半数电脑屏幕突然变黑,跳出一封信件,信件里写的便是对杀人和信息曝光事件负责。在信封右下角,有个藤萝组成的罗字。 事情很快在全网扩散。突然的黑屏跟电脑中了病毒一样,让人想起多年前的熊猫烧香事件,很多人觉得这是不是一款新型电脑病毒。但关注过相关事件的人,心里隐隐有不好预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不管什么暗网不暗网,总之,必须尽快侦破此案,将犯人逮捕!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网上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啊?凶手杀人被放到网上直播,什么叫警方毫无作为,束手无策,杀人成了表演,我们难道也都要跟着一起演吗?!局长办公室,沈副局大发雷霆,他前面的办公桌搁着一张报纸,上面一个醒目的标题:《网络直播杀人,警方束手无策》 沈副局没有再抱着他的搪瓷杯,或许是因为枸杞养生茶也都压不下他心头的火了。 黎白站在办公桌前,被骂得一个字不敢反驳。沈副局发泄一通之后,气顺了,走过来拍拍黎白肩膀,小黎啊,我这不是针对你,实在这次的事情影响太恶劣了些。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再要对民众封锁消息显然已经不现实,所以必须尽快破案,你就辛苦些,带着大家齐心协力,有需要随时跟我提。 是,沈局。黎白站得笔挺,朝沈副局长敬了个礼。 分卷(37) 黎白出去后,沈副局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刚才的愤怒,也没有勉励黎白时的亲近和蔼。他沉着脸,久居高位的威严扑面而来,皱眉沉思片刻,拨通内线电话。 小庄,来一下我办公室。 没过一会儿,庄笙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孟衍。沈副局正端着杯子喝茶,见此没好气地说了句,你们一个姓孟,另一个应该姓焦。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走哪儿都在一起。 不请自来的孟衍闻言挑了挑眉,就算不姓焦,难道我们不更加形影不离。 沈副局顿时一副被噎住的样子,他怎么就忘了,这小子从来不在意什么脸皮的。 没有在意两人的调侃,庄笙径直问:沈局,您找我什么事? 沈副局一下没了闲聊的心情,叹了口气,小庄,你跟我说实话,这次的案子有多少把握? 不等庄笙回答,孟衍哼笑一声,破案哪有百分百把握的?沈局,你想诱庄笙立下军令状,为的不还是逼我出手,这套路都用过多少回了,怎么还玩不腻。 沈副局被他道破心思也不尴尬,两手一摊颇为光棍地说道:不管用多少回,有用就好。你这柄大杀器,没剑鞘的情况下我可不敢轻易动用。 唉,孟衍这样的人好用是好用,但有时会因为能力过强收不住,案子破是破了,却经常会伴随一些令人头疼的副作用。 像之前一次去做卧底,别人做卧底是取得上层信任获取有用资料,他却直接把自己奋斗成了组织里的一把手。那时,知道卧底事情的人担心他随时会叛变,尝到了组织一把手的甜头便一去不回头。 而最后,他虽然彻底摧毁了那个组织,但期间使用的手段却超出很多人能接受的范围。如果不是有他一力担保,加上那些事情没有任何拿的出的证据,怕是做为刑警的职业生涯早就到头了。 庄笙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孟衍为难,更不喜欢别人拿他来束缚孟衍,成为孟衍的软肋。 沈局,我身为行为分析组现任组长,为了破案自然会全力以赴。你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吗?所以没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托付的对象,而只是用以牵制孟衍的工具?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利用的不快,漆黑双眸认真看着老局长时,竟让宦海沉浮的老局长感到了一丝心虚,不敢与那双清透的仿佛能看清人心的眼睛对视。 当然不是,小庄你的能力我还是很信任的。沈副局安抚地解释,给旁边看戏的孟衍使了个眼色,孟衍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一点没有为老局长说话的意思。 好在庄笙也不是什么计较的人或者说,只要不涉及孟衍,一般事情上他都不会太在意。庄笙将整个案件的大概情况向沈副局梳理了一遍,末了说道: 凶手是一个理智型的杀手,所做的每一步都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这样的人不会用杀人来炫耀。所以无论是直播还是宣称对几起命案负责,目的都不是炫耀,而是为了震慑。 沈副局眉头不自觉皱起,震慑?他的目的是什么? 庄笙顿了顿,与孟衍对视一眼,然后转向沈副局长,一字一顿,为了更大程度的报复。 老局长并不明白更大程度的报复是指什么,但很快,他就亲眼看到了。 当天下午五点左右,各大视频网站的首页忽然出现一条通告。通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不是喜欢审判他人吗?给你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 下面是一个网址和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暗网的资料都来源于百度,直播杀人的灵感则来自一部电影《解除好友2:暗网》里面有个剧情,黑客打开了你的摄像头,但让指示灯不亮,所以自己察觉不了,暴露在众多变态看客之下。嗯,看过之后有点不寒而栗。 作者本人是电脑技术渣,所有酷炫技术都是为剧情服务,不要问现实能不能做到,当是艺术的加工就好了。 直播属于这个单元里的重头戏,接下来就是高潮尾声了。 第62章 2.键盘侠17 晚上七点半,丹藤市局灯火通明,会议室里坐满了,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会议室早已不是之前的样子,长方桌摆着数台电脑,几台座机也迁了进来,每台电话前都坐着人,正满脸严肃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投影在最前方的屏幕,是一个大大的倒计时:29:23 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少,会议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绷。 沈副局长没有再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背手站在最前面,那双平常温和的眼睛,此时闪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利芒。 还是关不掉吗? 沈副局沉声问坐在电脑前满头大汗敲击键盘的许解,许解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运指如飞,几乎能看到残影,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不行,关不掉。还有那个网址,现在根本点不进去,所以也没办法采取措施。 这就好比有人给了你一个地址,但是没有任何一条通往那边的路。 沈副局长脸上神情更加严肃,他又转向接电话的人,网站那边怎么样,不能直接撤销吗? 被问到的人也很是焦虑,撤不掉,几大网站已经联合各自所有的程序员,也没办法撤销挂在首页的公告。 这时有人提出一句,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关闭网站了。 这句话一出,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只是他们也就嘴上说说罢了,如果只是一两家网站,考虑到社会影响,或许上面还会下令以维护的名义暂时关闭。然而几乎所有视频网站都挂着这样一条通告,没有谁有这样的能量可以做到即便做到了,其影响不比任事情自然发展下去要好,更何况,网站自己也不会同意。 时间越来越近,众人心里紧张,但也有人怀疑这是恶作剧,或者心存侥幸,觉得不会真有什么事情发生。 庄笙坐在最前面,神色平静地看着倒计时屏幕,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会议室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时不时抬头看眼庄笙,想知道这位局里特请的侧写师面对这种情况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只是他自来到会议室就一直沉默,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静静地盯着屏幕。 随着时间临近,会议室越来越沉寂,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庄笙缓声开口,说了进会议室里以来的第一句话。 开始了。 全黑的屏幕一阵雪花闪动,跳出四个分割的视频窗口,只是窗口此时没有画面,全被马赛克覆盖住。 马赛克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涌过。 可见看热闹是人的天性,这样新鲜而又猎奇的事情,没什么可以阻挡庞大的吃瓜群众。 只是这个时候屏幕上没有画面,很多人以为是哪里坏了,或者还没有开始,弹幕大军被一连串问号叹号占据。 沈副局长的脸色也莫名,他眉头紧皱,抬眼望着投在墙上的马赛克屏幕。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众人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屏幕弹出一个写代码的原始文本,纯黑的底色一行行文字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出现在文本框,光标跟在句末,一闪一闪。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文字是中英文双语,意思很简单。 四个窗口代表四个参与者,哪个得票最多,哪个便是今晚的猎杀对象。 投票人,则是此时正看直播的万千观众。 可是,全部打上马赛克又是怎么回事? 观众看到全屏马赛克,兴趣一下被拉低许多,甚至认为这是无聊的恶作剧,浪费他们的时间,弹幕上飞起一片骂声秽语。 对于观众的反应,背后之人显然并不在意。他开始了直播,然后有条不紊按照自己的步骤走下去。 随着简单的说明过后,屏幕再次现出四个分割的视频窗口,每个窗口都标有序号。在右上角位置,则有一个倒计时,和投票的即时反馈。 time:120s number 1:0 number 2:0 number 3:0 number 4:0 画面似乎静止了一瞬,然后四个上分别为0的位置,数字开始缓慢增长。 读秒的倒计时也在无声减少。 靠,竟然真的有人投票,这些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傻逼了吧! 看到那几个数字在经过最开始的缓慢增长,转眼间以极快的速度增长后,许解忍不住骂出声来。 无论是信与不信,抱着好玩凑热闹心理,还是真有什么阴暗想法,很多人都点击了某个选项,参与这场虚拟世界的全民狂欢。 从倒计时开始,窗口的马赛克便出现变化,像是有一个橡皮在上面来回擦拭一样,马赛克逐渐淡去,露出底下被遮住的模糊画面。 弹幕上很多人开始猜谜。 我去,这是什么操作?不是要投票杀人吗?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搞得这么神秘,别是刷着大家玩?投票杀人什么的,这么傻逼中二的事也有人信。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投了,等结果出来,看播主最后怎么收场? 不知是顺手还是为了出一个结果看播主最后会怎么做,1号的得票最高,而且还在跟另外三个选项拉开距离。 随着倒计时越来越少,马赛克淡去,视频里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观众这才看清四个窗口里竟然全是房屋外景。 不是说杀人吗?搞出几栋房子算怎么回事? 有观看的网友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纷纷在弹幕上大骂播主哗众取宠,以虚假内容欺骗广大网友。 挂羊头,卖狗肉,已经举报了,不谢。 看着这条弹幕,许解等人不禁陷入沉默。 到目前为止,很多人都是将之当成一场闹剧,哪怕是警方内部也有人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紧张的气氛中,在看清直播视频里是什么后,有人当下松口气,随即陷入莫名其妙的怔愣中。 这怕不是一场恶作剧。 而坐在屏幕前的庄笙,神情一直凝重如初。 和其他半信半疑或心存侥幸的人不同,庄笙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不是什么恶作剧玩笑,而是一个拿全网络当猎场的疯子。 四个窗口终于完全清楚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一个独栋房屋,两个小区楼房,还有一个看着像是深巷中的院子。四套房子里都有人活动的迹象,当因为角度问题,屏幕前的观众并不能看清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房子里不只一个人在里面。 在图像逐渐清楚起来时,庄笙便立即开始查探四个地方的具体地址。其他人也行动起来,期冀以最快的速度查出视频中的地址位置。 屏幕前的观众还在猜测这个直播主到底想干什么,有人还说什么无聊弃了弃了。弹幕飞快刷屏,一两条隐在其中根本没人在意。 我怎么看着其中一栋房子那么像我家呢。 视频拍摄的角度显然经过深思熟虑,没有任何参照物,无法从视频中看到的推测出具体地理位置。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庄笙盯着屏幕的眼睛眨也不眨,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渗出。 两分钟时间仿佛很长,又似乎很短。 时间进入最后十秒,气氛一时凝滞到极点。 垂放在双膝的手无意识抓紧,庄笙盯着屏幕,脑中的所有思绪都停了下来,只是静静看着。 7、6、5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动作,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以看热闹心态围观这场直播的网友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紧张气氛,屏幕上的弹幕一下少了许多,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时刻。 3、2、1 全网皆静。 有那么一两秒,弹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人发表任何评论。而画面中的四栋房屋还安静存在着,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短暂静默后,觉得被愚弄的网友反应过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果然是骗人的! 不等更多评论跟着发泄,一阵极度耀眼的火光闪现,编号为1的那栋独栋房屋被炸成了碎片,整个窗口被一片火海占据。 一个窗口大火燃烧,另外三个窗口如之前一样安静,倒计时已经终止,而最终的投票结果安静地停留在屏幕上。之前将这个所谓投票当成一场闹剧看,没在意结果的观众,此时下意识看向那个最终结果。 number 1:368298 得票最高,标红显现,此时上面还盖着一个章。 已执行。 全静皆默。 第63章 2.键盘侠18 大火已经被扑灭,留下一地焦黑残骸。 经过数小时挖掘,在爆炸现场起出三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完好的,法医拼凑尸体,给出身份推测。 一对老年夫妻,和他们刚上高中的孙女。 本是五口之家,丈夫在外地上班,妻子留在老家照顾父母和女儿。事发当天,妻子上晚班没有在家,恰好逃过一劫。 这是很普通的一户人家,两个老人家尤其奶奶,不算十分和蔼,与儿媳妇偶有摩擦,但也没什么大的矛盾,日子过得还算平静。上高中的孙女住校不常在家,奶奶有些重男轻女,对孙女比较忽视,但也没有太过苛待。为了赚钱养家,外地上班的儿子会定期往家里寄钱,一年回去的次数很少。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典型的低风险人群。予溪疃对 而就是这样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死的是年长者与年幼者,只剩一对年轻夫妻。 对现场进行勘探时,发现大量炸弹碎片,而在另外三座出现于直播的房屋中,搜出同样多的炸弹。很显然,策划这一切的幕后者,有着将四栋房屋炸飞的能力,而他之所以只炸了其中一栋网络投票最高的,目的就是威慑。 凶手有计算机背景,年纪不会太大,不超过三十岁,搞出网络投票,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这是一个对网络施暴者有着极大恨意的人,目前来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复那些网络施暴者。这些人在他眼中都是戴罪之身,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会对所有的罪人都施与惩罚。 黎白皱眉,打断庄笙的话,什么样的标准能够得上施暴的程度?给他们定罪又施加惩罚,凶手将自己置于审判的地位吗? 分卷(38) 新的受害者出现,案件升级,刑侦支队的压力越来越大,黎白刚接手支队长一职就遇上这样的要案,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次网络直播爆炸案,最有价值的物证就是那些炸弹。包括三座屋子里没有引爆的完好炸弹,和另外一处的炸弹碎片,都被送去了专门的罪证化验室,以期能从炸弹的制作手法上找出有用线索。 刑侦支队的人则配合网安部对这次网络直播展开全面调查。 这次的直播,暗网露出深海冰山下的一角,本是寻常的报复行为,却因为暗网的介入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刑侦支队的人讨论案情,庄笙对凶手的心理进行了侧写。 听到黎白的质疑,庄笙点了点头,淡声说道:凶手不只视自己为审判者,更物化了他所定义的罪人。这次直播,与其说是宣战,不如说是宣告,宣告他复仇的开始。庄笙停顿片刻,眉头微微蹙起,缓声说道。 他报复的是一个群体,那目前为止的案件只能算小打小闹,他最后的复仇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展开,都将足以震惊世人。 庄笙的语调相对平淡,但听的人都是悚然一惊。 目前接二连三的死人,还通过直播在万千网友面前直接炸了一栋房屋在庄笙口中竟然只是小打小闹? 网安部的人也在一侧旁听,因为直播的事让他们受到上级领导斥责,心中正是不爽,听到庄笙的话当下就有人不服地嗤笑一声。 危言耸听,都已经发展成直播杀人了,还是网民自己投的票,还能怎么震惊世人?他知道这些刑侦人员就是喜欢将案情夸大,好显得自己有本事,仿佛不跟连环杀人案扯上点关系,就不算破案似的。 不等庄笙自己说话,许解已经替他顶了回去,你才是不懂装懂,你们这所谓的大数据有帮助我们找到凶手线索吗?没有,但通过博士庄的侧写,却至少帮我们缩小了范围。你们用电脑分析不出来的事情,不代表别人的大脑也分析不出。大家都是年轻人,低调谦虚点不好吗? 那个网安部的人恼羞成怒,几乎要拍桌子跳起,是你们了解暗网,还是我们了解暗网!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我们都比你们接触得更多,对他们这类人也更了解,我们依据数据做出的科学分析,难道还不如你们所谓的犯罪侧写师做出的凭空猜测准确吗? 他话音落下,会议室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刑侦队的人一脸不善盯着几个网安部的人。对于来协助调查办案的兄弟单位,他们向来是很热情友好的,只要不在办案过程中胡乱指挥阻碍办案,就算是来咸鱼躺也能在合作结束后给与好评但对于帮不上什么忙还瞎逼逼的人,他们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庄笙倒没生气,这样的质疑,从他选择走这条路后不知听过多少只是他也没有每当有人质疑时,就凑上去给别人解释的兴趣,更没那个时间。 转向许解,庄笙语气颇为凝重地说道:凶手躲在网络之后,想要阻止他,必须要能够跟他交流,而他没有达到最后目的,是不会停手的。 庄解一听,也没了跟网安部人计较的心思,着急地问:那要怎么办? 庄笙沉吟片刻,媒体已经禁不住,堵不如疏 他话没说完,黎白便打断了他,不可能,上头不会同意的,这次的案子性质太坏,传播开来势必会影响到社会稳定。 许解两手一摊道:可这案子,根本就没办法保密啊,凶手自己就传播得比那些媒体都要快。 话虽如此,可被动和主动却是两回事,性质也不一样。 做好准备吧,凶手已经掀起全网民逛欢,下一次的投票很快就会到来。庄笙没有再说什么,抬手按了按眉心,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 孟衍去追踪那位用毒的杀手,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找到那个杀手,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凶手。 黎白叫住了庄笙。 什么准备? 庄笙没有回头,声音疲惫而冷静。 心理准备。 留下一整个会议室的人面面相觑,许解看了看其他人,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意思是无论凶手做什么,我们都没办法阻止,甚至都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所以只能做心理准备吗? 故弄玄虚!网安部的人冷哼一声,拿起设备也往外走,我们时刻监控着暗网,凶手再有什么举动,绝对逃不出我们网安部的眼睛。 庄笙让许解帮忙,找出近五年内网络暴力的受害者案例。网络暴力的概念虽然也才兴起没几年,但出现的受害者却已经不计其数。 轻一点的名誉受损,心情受到影响;严重点的,遭受经济损失,心情抑郁;最严重的,则是因此失去生命。 庄笙对过往案例的分析还没有什么结果,送去罪证化验室的证物化验有了进展。 辛凰拿着化验报告来到行为分析组办公室,脸上隐有兴奋,小笙笙,师兄的化验报告传过来了,你绝对想不到那些炸.弹是什么人做的。 她穿过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故意不去看听到她话后猛然站起来的黎白,将报告往庄笙前面一递,笑嘻嘻道:小笙笙,这次你怎么谢我? 庄笙没有去接辛凰递来的报告,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说了一句,暗网的杀手。 辛凰脸上微有得意的笑容顿时一滞,刷得一下收回手,你不可能事先看过报告! 庄笙没去管她的惊讶,手托下巴沉吟,面色变得更加凝重。黎白这时走了过来,朝辛凰一伸手,辛凰没好气哼了声,但还是将报告给了他。 黎白翻开化验报告,越看脸色越沉重。 对于那些有一定名气或者经验的杀手,杀人手法就是他们的签名。比如之前的下毒高手,再比如现在这个用炸.弹的杀手,无论是从毒.药的制作和下毒手法,还是从做炸.弹的手法,有经验的刑侦或是辛凰师兄那样的罪证化验专家,都可以查到制作者身上,找出这名杀手。 这份化验报告,前面是一堆的专业和数据分析,黎白看不太懂,但最后的结论他看得很明白。 活跃于暗网的炸.弹杀手,只要酬劳合适,什么活都接,不会在意下手的对象是老人还是小孩,喜欢炸弹将人体弹得血肉横飞的情形。 报告后甚至还附了这名炸弹杀手最新出现的地点,正是网络直播那栋被炸飞的房子所在地。 嚯,这速度可比那些网安部光说不练的强。许解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一颗头,看完后啧啧感慨。 黎白皱了下眉,面带不愉地瞥了他一眼,显然不喜欢他这样面对命案时一点不严肃的态度。 许解无所谓地耸肩,干他们这一行本身压力就大,还不许自我调节了?如果每一个人都像这位新来的队长一样每天总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年都不知道要抑郁几个。 庄博士,你怎么看?随意感慨完,许解第一时间询问庄笙,黎白收回报告上的视线,也向庄笙看了过来。 庄笙沉默片刻,缓声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杀手接单还好,我只怕,暗网在其中也扮演了角色。 庄笙的话,顿时让听到的人悚然一惊。 第64章 2.键盘侠19 直播的事件发生后,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直播虽然已经结束,但因此而掀起的风暴却才刚刚开始。 很多人在网上讨论,认为整个直播就是场骗局,那些画面都是事先剪辑好的,这种论调得到不少人支撑。毕竟将一栋房子,包括里面的人全都炸飞,还直播给所有人看,这样的行为太过凶残,一般人都有趋利避害心理,下意识会否认这种可能。 只是这样的说法没有持续太久,网上又出现技术帝,称对画面做过分析,不存在任何剪辑痕迹,甩出的证据让大部分人都沉默了。 庄笙坐在办公室分析案情,许解抱着电脑坐沙发里,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正在往深里挖那位暗网炸弹杀手。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凶狠的咒骂和撕心裂肺的痛哭。 庄笙抬起头,微微皱了下眉,这时刑侦队的女警冯可从门口探头进来,告诉庄笙道:博士,那个,受害者家属来了。顿了顿,表情有点微妙,他们在外面闹了起来。 许解反应很快地问道:受害者家属?上夜班恰好逃出一劫的小女孩妈妈? 冯可是个年纪不大,加入刑侦支队没多久的小姑娘,面对突发状况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在听到许解的问话时,她撇了撇嘴,没掩饰住眼睛里的不屑。 不是,女孩的爸爸也回来了,他就在邻近不远的城市上班。一回来便扯着自己的妻子说要来警局讨公道,她妻子受到打击太深,一直以泪洗面,话都说不完整,被他拉来了,也只是哭。他就指责是我们警察办案无力,说什么都是因为我们的无能,才导致恐怖分子炸了他们家,害得他失去父母和女儿。 冯可越说越气,脸都气红了,他连自己亲人的尸体都没去看一眼,就跑到我们局里来闹。而且他妻子都哭得站都站不稳了,他还攥着让妻子一起跟着讨伐我们,他妻子哭得嗓音嘶哑,人都快要昏厥过去了,他一点不关心,还骂她没用只会哭。 庄笙已经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看看。 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是人民警察,就应该保护我们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结果呢,丹藤市有这样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你们却不作为,任凭他逍遥法外,害死我全家!这是渎职!是犯罪!我全家就你们这些无能的警察害死的! 接待室里,男人挥舞着胳膊唾沫横飞地叫嚣着,声音大得外面整个办公区的人都能听到。 他的妻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状态非常糟糕,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看起来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 男人沉浸在愤怒中,用尽所有的词语指责大骂警察,将他一对父母和女儿的死都归咎在警察身上。接待的警员尽量安抚他,向他解释,并表示一定会全力抓捕凶手,但男人听不进去,反而越发激动地指责。 这是那对老夫妇的儿子,郑军,之前几年一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这次家里出事,才刚从工作地赶回来,一回来就直接来了警局。 冯可向庄笙小声解释,语气中满满的愤怒不平。 他们局里所有人为了这个案子,最近连着几天都只睡两三个小时,上了年纪的老局长,甚至挂输液瓶上班。这人居然还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过错推到他们警察身上。 警察虽然天职是保护人民,但也不是万能的,他们能做的是惨案发生后尽所能的抓到罪犯,而不是预防犯罪。 庄笙没有进去,只在外面隔着拉起的百页窗看。许解站在庄笙身边听了会儿,很快眉头皱起来,跟冯可一样一脸愤慨。 这人怎么回事,不配合调查尽快抓到凶手不说,怎么还来拖我们后腿?他家里人出了事,要恨的不更应该是凶手吗?怎么反而跑来警局撒泼? 庄笙仔细观察着郑军,没有说话。 因为是受害者家属,不仅不能动粗,连重话都说不得。里面那位负责接待的警员劝得口干舌燥,郑军不仅没有一点消火的迹象,反而看他不还口,变本加厉的辱骂起来。 郑军的妻子哭累了,一脸麻木地坐着自己男人身边,郑军拍着桌子大骂,你们这些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拿着纳税人的血汗钱,却根本保护不了我们。现在我爸妈没了,我女儿也没了,你说,你们拿什么赔我! 他激动地站起来,双手舞动,旁边的妻子被他打到,女人却木偶般没什么反应。接待警员拉住郑军胳膊安抚他,给屋子里站着的另外一名年轻点的警员使了个眼色,让他倒杯水送来。 哎别生气,先喝口水,喝口水接待警员给郑军递过去一杯水,也给旁边的郑军妻子递过去一杯。 喝什么喝!郑军一挥手,打掉了纸杯,连带他妻子手上的纸杯也被打掉。女人仿佛突然惊醒,受到惊吓般往后退,碰到椅子险些跌倒在地,还是刚倒水进来的小刑警扶了一把才没跌倒。 郑军不仅没去扶一把妻子,反而骂骂咧咧起来,你这个死婆娘倒是说句话呀,跟个死人似的,我带你来有什么用! 就在接待室里的警员越来越招架不住时,庄笙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警员一见到他,眼睛一亮,如见救星。 看到又进来一名警察,气场与之前的两个完全不同,郑军语声微滞,眼神闪烁了下,但很快又恢复嚣张姿态。 怎么,是领导吗?领导来了正好,因为你们做警察的无能,害得我家人丧命,你说你们要怎么赔我! 跟在庄笙后面的许解听得火大,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来警局要警察赔偿受害者的这郑军当警局是医院不成,他这是来医闹? 庄笙拦住了想上前跟郑军理论的许解,他面色冷静地看着一脸横样的郑军,淡淡问了句,你在网上投票了吧? 郑军脸色蓦然大变,倏忽就一片惨白,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直有如木偶般除了哭就没什么反应的郝梅,眼珠微微转动了下,慢慢抬头向自己丈夫看去。 网上投票选择目标引爆炸.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郝梅虽然不怎么上网,之前也是听过的。还感慨了两句网上的人真闲,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 之后自己家突然被炸得粉碎,公公婆婆和上高中的女儿就那么被炸死了。炸.药对她来说是很遥远的东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郝梅都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但失去女儿的悲痛完全笼罩着她,她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但无法隔绝掉失去孩子的悲痛。 现在听到庄笙提起网上投票的事,郝梅凝滞的思绪渐渐重新转动起来。 庄笙看着郑军,神色平静。 郑军眼神慌乱,不敢与庄笙对视,先前的嚣张像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了,甚至还有几分站立不稳,他退了两步坐回到椅子上。 屋子里另外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不知怎么庄笙一句话就让之前那么嚣张的郑军,瞬间成了鹌鹑。 许解仔细想了想庄笙刚说的话,眼睛慢慢睁大,震惊地盯着郑军脱口而出,不是吧,那个让网友选出一栋房子炸掉的直播投票,你也参与了?结果谁知道其中一栋房子正好是自家的,而且最后还得票最高。 或许他当时在网上轻轻一点,只以为是好玩又或者抱着好奇心态,哪知背后有如此沉重悲惨的发展。 因为太过震惊,许解忍不住喃喃低语了句,这也太讽刺些了吧。 分卷(39) 还有更讽刺的。庄笙开口说道,看着郑军的眼神,说不上是同情,还是轻嘲,你不仅参与了投票,而且投的,还是自己家的房子。 许解: 庄笙的话有如晴天降下一道惊雷,屋子里出现短暂的静默。 郑军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我听不懂。他说着站起来,一边去拉妻子一边说道: 你们是警察,查案的事应该交给你们,我、我们先回去了。 郝梅站着没动,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似痛苦,又似想不明白的焦急。呆怔片刻,她将视线投向了庄笙。 郑军拉不动妻子,色厉内荏地咒骂了一声,甩开她想自己走。庄笙平静没有起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说那些人是恐怖分子,那么,也是你招来的。 郑军听得脊背上窜起一股寒意,他虽然不知道庄笙接下来会说什么,但本能觉得,那一定是对自己来说非常可怕的东西比他亲手投了自家的票,成为导致父母女儿惨死的帮凶之一,还要可怕。 郑军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门口有警察拦住了他。 身后那道魔鬼般的声音也不放过他,紧随而来。 因为你在网上毫无底线的行为,使你的家人成为凶手选择的目标,然后你又参与网络投票,等于亲手摁下炸弹的控制按钮。 是你自己,害死了你的父母跟女儿。 第65章 2.键盘侠20 随着庄笙最后一个字落下,无论是接待室内,还是外面的办公区,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几乎下意识地屏住自己的呼吸,满场落针可闻。 只有一个人的呼吸,粗重地有如牛喘。 短短几秒钟时间,郑军汗如雨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般。 满场寂静中,忽然一道人影向着郑军疯了般冲过去,对着他撕扯踢咬,你个杀千刀的,出去了不管家里就算了,还招惹来这样天大的祸事,你赔我女儿!你赔我女儿 郝梅对着郑军又抓又咬,郑军整个人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反抗,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印子。 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拉开。庄笙皱眉,大喝一声。 旁边的刑警如梦初醒,赶紧将两人拉开。 郝梅状若疯癫地挣动着,依旧对郑军破口大骂,一点没有先前畏缩懦弱的样子,两名女警都几乎止不住她。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时,郑军与郝梅夫妻俩的状态完全颠倒过来郝梅一副恨不能吃郑军肉的凶狠模样,双眼发红地盯着他,如果不是旁边有警员看着,随时会再扑过去;而郑军则鹌鹑一样低着头,身体缩起来。 许解花了点时间消化庄笙的话,明白过来眼睛越瞪越大,比之前更加震惊,震惊到甚至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他看看庄笙,又看看郑军,嘴巴张了张,他、他也是网络喷子,凶手的报复对象之一?因为明白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标准,又补充了句,他是曾经一起或几起网络暴力的参与者,因为发表不负责任的过激言论,造成严重后果,所以凶手把他选为了报复目标?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无法承受真实的后果,郑军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脸色发白,颤着声音说道:警官,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网上发表些看法而已,这、这是我的言论自由。 知道在这种过度的言论自由下会造成什么样恶果的许解撇了撇嘴,并不听他的辩解,而是转头看向庄笙。 庄笙显得很沉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许解看过去时他才回过神,扫了眼郑军淡声道:我已经跟当地派出所联系,让他们尽快将郑军的个人电脑送过来,查一查,就知道他究竟在网上做过些什么了。 听到庄笙的话,郑军的身体不自觉剧烈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了个干净。 回去分析组办公室时,许解跟在庄笙后面,几度欲言又止。 刚才庄笙很快揭穿郑军色厉内荏的假相。 这个男人参与了网络直播投票,却没想到自己投的是自己家,更没想到的是,直播说的那些竟然是真的得票最高者,会成为惩罚对象被猎杀。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房子被炸飞。 因为心理上无法接受,自己是害死父母女儿的刽子手之一,所以郑军下意识忽略掉自己投票的行为,将过错和罪责全都推到办案的警方身上,这样他才不至于被负罪感逼得崩溃。 庄笙揭穿郑军想将罪责转移的行为没问题,但他不该那样说话,说郑军害死了自己家人这样的话,这实在跟他平日的表现有些违和。 许解正纳闷着,却见庄笙坐在自己办公椅上,拿出手机点了点,开始播放视频。 许解听了一会儿,蓦然瞪大眼睛。 这、这是刚才庄笙揭穿郑军时说的话,还有后面郑军妻子知道真相后暴发,撕打自己丈夫的那一段。 庄博士,你把刚才的经过都录下来了吗?许解这下是真费解了,而更令他费解的还在后面。 庄笙将手机推过来,把这段视频,传到暗网上去。 许解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传到暗网上? 对。庄笙点头,看着许解的眼神异常认真,让许解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可是,为什么呀? 庄笙顿了顿,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报复性杀人一般会存在的最大特征是什么? 许解虽然不解庄笙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想了想,回答道:过度杀戮,甚至虐杀。 庄笙点了点头,不错,既然是报复,凶手需要获得报复的快感。一般的凶杀案件中,凶手杀掉自己的仇人,往往要先折磨一翻,下手时也会选择较为残忍的方式。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是隐于网络之后,雇凶杀人,杀的还不是自己的直接仇人,而是被他人为划分的一个群体。 凶手对这个群体充满憎恶的情绪,像清道夫一样,想要将这个群体清除。但哪怕他通过暗网雇佣杀手,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个群体全部抹除,所以,他采用的是威慑。 等等许解听糊涂了,举起一只手,凶手之前杀的是网络暴力的参与者没错,可这次被炸掉的那栋房子,屋里是三个完全无辜的人啊。一对年老夫妻,一名上高中的学生,恐怕连网都不会上吧,又哪里是什么网络暴力的参与者,凶手杀错人了吧?许解说着忍不住猜测道: 他真正想杀的是郑军,但没想到郑军不在家,结果误杀了他的父母和女儿? 庄笙摇头,不,不是误杀,凶手真正想杀掉的,正是郑军的家人,包括他的妻子,但却不包括他本人。 为什么呀?许解更加不能理解了。 庄笙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下来,因为,他想要看到仇人痛苦。死,并不是唯一的惩罚手段,或许,凶手有很重要的人也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 许解也沉默下来,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庄笙再次问道:那庄博士,这跟你拍视频发到暗网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庄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凶手的目的既然是想要仇人痛苦,那有什么能比亲眼看到仇人痛快不堪,落入悲惨境地更让他感到满足的了?看过一次之后,就会想要看第二次,第三次,不会再满足于仅仅远程操控他人命运,更想亲眼见证。 凶手之前一直隐于虚拟网络中,我们连他的身影都抓不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现身亲自过来找我们。 许解慢慢张大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郑军的电脑被送到丹藤市局时,出外勤追查炸.弹杀手的黎白也回来了。炸.弹杀手出现在丹藤市,经过大量排查,圈定了几处可疑点,但等黎白率队追过去时,却都扑了空。 显然,这名炸弹杀手已经离开丹藤市了。 看到接待室里的郑军夫妇,黎白问了下,得知是先前被炸死的三名受害者的家人,眼神微变,正要过去看看,便见庄笙和许解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进去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坐立不安,郑军的精神状态更差。在看到许解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进来时,他认出了那是自己的电脑,瞬间像被马蜂蛰了下般,从椅子上弹跳而起,布满血红的眼球剧烈颤动,满面惊恐地盯着那台电脑。 好像那不是一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而是隐藏着什么可怕恶魔的潘多拉盒。 许解看着这样的郑军,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在进来之前,他已经对郑军的电脑进行过彻底的检查,知道这人在网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简直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疯狗! 将他浏览过的网页恢复,搜集他发表过的言论,许解几次忍不住想摔鼠标。 最后查完,许解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如果死的是郑军本人,他简直想喊一声死得好! 就是他的父母和女儿真的可惜了,因为这样一个人渣儿子和爸爸,白白丢了性命。 许解将查到的东西投影到墙上,顿时,郑军在网上的行为无所遁形,暴露在人前。接待室里只听幻灯片切换的声响,所以人都盯着墙上显示出来的东西,不发一语,神情复杂。 人们习惯将虚拟网络看成法外之地,当一个人没有法律与道德的约束时,心理可以阴暗到什么程度,看看现在郑军的上网记录就知道了。 情色网站,其中甚至有幼童的照片,而他在网上发表的言论,更是充满暴戾,动不动就叫人去死。而且别人越是弱势,他越像条疯狗般紧咬不放,曾骂哭过不只一个人,还喜欢煽动其他人形成围攻之势,把事主批的一无是处,丢盔弃甲。 对于自己在网上的辉煌战绩,郑军现在却有些不敢看,他低垂脑袋面色发白,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紧攥的裤子,强撑着辩解道:我就是在网上发表些看法而已,那、那是我的言论自由,你、你们警察难道连这个也要管? 我们是管不到,但现在有人在管。庄笙把一叠资料丢到郑军面前,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着,你以为,自己所犯的错,只是点下一个投票的选项吗?不,你以前在网上发表的每一条不负责任的言论,都是在为你的家人敲响丧钟。 郑军惨白着一张脸看着那些资料,双手不住颤抖,嘴唇哆嗦着道:不,不会是这样的 庄笙抿了抿嘴唇,停顿片刻,压下最后一根稻草,这名凶手一直在猎杀像你这样的人,只是这一次,他选择杀掉你的家人作为惩罚庄笙盯着不住喘气郑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郑军,你的父母和女儿,他们是为你而死的。 郑军终于彻底崩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不 第66章 2.键盘侠21 接待室里一片混乱,郑军疯了般拿头往桌上撞,桌子被他撞得哐哐哐响,他额头很快红了,两名刑警上前一时都制不住他。 庄笙冷眼站在旁边看郑军发疯,像个局外人一样,没有丝毫动作。 而郑军的妻子郝梅,花了点时间明白过来庄笙说的话,顿时也疯了,不管不顾地冲向郑军,拿出拼命的架势去抓去咬,恨不能撕掉郑军身上的肉一样。 场面一时变得更加混乱。 庄笙面无表情地走出接待室,将胸前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递给身后的许解,拿去发到暗网上。 许解愕然看向庄笙,他没想到庄笙这次又录了视频。 不,应该说就是为了录这个视频,庄博士才故意那样刺激郑军的。 许解刚要去接手机,旁边横过来一只胳膊将庄笙的手机拿走。许解抬头,对上眉头皱成一团,黑沉着脸的黎白,顿时讪讪地喊了声。 黎队长。 黎白没有看许解,而是皱眉看向庄笙,你到底想做什么? 庄笙抿着唇不说话,也没有看黎白。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大幅度削减的休息时间,还有越来越大的压力,让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眉目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见庄笙不答话,黎白眉头皱得更紧,几乎能夹死苍蝇,他看向许解。许解有些发憷,但还是顶着压力没回答,而是看向庄笙。 庄笙闭了闭眼,在心中叹口气,转头看向黎白,钓出凶手。不等黎白问,他自己径直说下去,凶手藏得太深,我们找不到他,只能下饵让他自己上勾。 然后,他将之前对许解说的话,又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不能再被动等下去,那样只会让事态越来越失控。 黎白听完,面色更加沉凝,他攥着手机的手加重力道,所以,你就要拿普通人做饵?仿佛压抑着什么,黎白死死盯庄笙的眼睛,语气很冷,庄笙,破案是我们刑警的职责,你不能把普通群众卷进来,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庄笙冷静地说道:首先,郑军并不是普通群众,他是凶手的报复目标,且已经成功实施了报复手段;其次,凶手已经惩罚过他,不会再对他做什么,所以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许解在旁小声嘀咕,就算有风险,也是庄博士有风险啊,这样做,不是用自己吸引变态凶手的注意力么? 另外两人同时向他看来,许解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不说话了。 黎白继续与庄笙对峙,他的态度很强硬,你么做是违反规定的,我不同意。 庄笙淡淡扫他一眼,职位上我跟你平级,并不需要你的同意。 说着,庄笙从黎白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机,回办公室。 留在原地的许解小心瞧了眼黎白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额头青筋都露了出来,吓得他赶紧快跑两步跟上庄笙。 许解按照庄笙的要求,将两段视频稍微做了下处理,除了郑军外其他人的面部都打上了马赛克,然后发布到暗网上。做完这些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博士,你这么做没告诉孟二哥吧?他只怕不会同意。 面对咄咄逼人的黎白表现游刃有余的庄笙,忽然表情一变,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脸上闪过心虚,都是为了破案,再说,他这不是不在吗? 分卷(40) 许解却越想越后悔,让自己暴露在暗网上,就像一条鱼把自己摆到砧板上一样,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怎么也没多想一想就直接帮你放上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庄笙真的因此出什么事,别说他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只怕孟衍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帮凶。 视频中庄笙虽然没有出面,但两段视频,最惹人注意的其实就是庄笙的声音是他的话揭破郑军的伪装,逼得郑军不得不面对自己犯下的错,最后因为心理无法承受这样的真相而崩溃。 根据视频里的信息,稍微做下推断查一查,就能知道那个说话的人是谁。 而凶手对于这个算是间接帮助自己充分复仇的人,肯定会感兴趣。 所以,与其说是以郑军为饵,不如说,庄笙是在拿自己做饵。 * 孟衍突然感到鼻子发痒,抬手揉了揉,忍住了要打的喷嚏。 有两天没见到笙笙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孟衍短暂地想了想庄笙,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当前。他此时正穿梭在废弃的城市地下水道,半个小时前,他追着目标进入一处地下水道入口。管道纵横交错,在城市的地底像蜘蛛网一样延伸,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虽然一直没有和目标照面,但孟衍能感觉到他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管道里光线很暗,甚至有些路段是全然的黑暗,孟衍一路走过,偶尔能发现有人生活的痕迹这种阴暗的角落,不仅便于藏身,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好去处。 孟衍忽然停下脚步,他在前面看到了微弱的火光。 他放慢脚步往前,管道里没有风,火光很稳,没有丝毫晃动,将前方的路照成一片昏黄。走过拐角,前面霍然出现一片被烛火照亮的空地也是一段绝路。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席地而坐,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绅士帽,左手边放着个长方形的背包。面前的空地上点着半点蜡烛,还有两个透明的小玻璃瓶。 他正面朝向孟衍,像在家里迎接客人般,看到孟衍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抬起胳膊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孟衍在男人几步外的地方站定,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几眼,语气有些懒散地说道:坐就不必了,虽然我追了你两天,但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我还赶着回家抱媳妇呢。 真的没可聊的吗?男人慢慢地问,声音很嘶哑,嗓子像是受过伤,说话时跟陶瓷碎片在粗砾的岩石上划过一样,听得人耳朵有些难受。 孟衍目光落在那两个玻璃瓶上,两个小瓶子里各有一枚药丸,他收回视线嘲弄地一笑,怎么,想跟我玩最后一场? 这人正是之前用毒药连杀好几人的暗网杀手,孟衍查到他的行迹后便一路追踪,终于将他堵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水道。 这是个用毒高手,身手却一般,他被孟衍找到,就注定无法再逃离。 显然,这名杀手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杀手将那两个小瓶子往前推了推,这里有两枚药丸,一枚有毒,一枚无毒,我们同时服下其中一枚。这毒并不致命,如果中毒的是你,我会留下解药,然后离开;而如果是我中毒,你可以选择救,也可以选择不救。并且,无论你救与不救,我都会回答你任意一个问题,比如说,这次的雇主是谁。 他说完,抬头静静地看着孟衍。 孟衍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好。 杀手一愣,没想到他答应地这么容易,反应很快地说道:好,你可以先选。 孟衍上前,没看地上反而淡淡瞥了杀手一眼,然后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个小瓶子。他用两根手指按在瓶子两端,竖起放在眼前随意打量了两眼。 药丸是胶囊状,光从外表看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外表是看不出有毒没毒的,你如果现在想换也可以杀手以为孟衍是想通过观察药丸外表来识别有没有毒,下意识对他解释起来,只是他刚说到一半,孟衍忽然打开瓶盖将里面的药丸倒进了嘴里。 杀手看呆住,一时分不清孟衍是太自信,还是不怕死。 孟衍吞了一枚可能有毒的药丸,却跟吃了颗糖豆似的,面上没有一点紧张害怕,还用眼神示意杀手,轮到他了。 杀手从孟衍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他带着一丝疑惑将剩下的那枚药丸吃了。 等待毒发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聊天的兴致。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衍,似乎是不想错过孟衍毒发的样子。 反观孟衍,依旧是之前那种放松,甚至有些散漫的姿态。似觉得有些无聊,他还掏出手机解锁,打开一个设置了密码的文件,里面全是庄笙的照片。 孟衍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杀手看着这样的孟衍很疑惑,想不通他哪里来的自信。 时间慢慢流逝。 忽然,杀手脸色一变,露出痛苦神色,他伸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骇然失色,这不可能! 孟衍收起手机,淡淡道:中了自己下的毒,什么感受? 杀手猛地抬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孟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杀手55章出现过的,大概没几个人记得了吧 第67章 2.键盘侠22 药性发作,杀手脸色惨白,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他咬紧牙根,伸手去扒拉身边的背包,被孟衍一脚勾到了自己面前。 愿赌服输啊,当个好赌徒。孟衍悠然地说了一句,他半蹲下来,在背包里翻了一阵,拿出一把雨伞状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作案工具?孟衍随意拨弄了两下,从伞柄处找到开关,那里有一个开关,控制着另一端的注射器装置。只要轻轻一按,直径不足两毫米的钢球射入人体,当时可能会感到一点刺痛,跟被蚊子叮一口差不多,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 钢球内部可以注射各种危害程度不同的毒素,但能短时间内使人致死的,大概率是氰.化.钾之类的化学物品。 杀手已经坐立不稳,以手撑地,费力地抬头仰望孟衍,救救我 孟衍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冷漠,呼吸困难,皮肤赤红,出现抽搐现象果然是氰.化.钾。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跟我赌,而是想杀我,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杀手的舌头麻痹,已经很难说出完整的话,却依然为自己辩解着,他眼睛里有一束亮光,那是垂死之际迸发出强烈的对生的渴求。 然而孟衍却完全无动于衷,在杀手爬地上挣扎着伸出手指要抓到自己裤腿时,他毫不犹豫后退一步,继续说道: 两枚药丸都不含毒性,但我选了哪一枚,那一枚就成了毒.药。所以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杀掉我逃跑。 杀手的眼睛慢慢瞪大,他极力睁大眼睛去看孟衍,虽然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却用眼神传达出强烈的疑惑和求知欲。 如果得不到答案,大概会死不瞑目的吧。 孟衍俯视着地上的杀手,勾唇一笑,你赌输了,先付赌资吧。说说看,你背后的雇主到底是谁?他问得漫不经心,仿佛并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案。 或许是明白过来孟衍不会救自己,而以他所中的毒,这时就算送医院估计也来不及了。杀手慢慢地咧开嘴,艰难一笑,你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孟衍面上没有丝毫恼怒,他站在阴暗潮湿的城市地底,脚边趴着一个中毒即将死去的人,任何一个正常点的人,这种状态下也不会感到轻松吧但他不同,神情悠然地令人发指。 我猜,你也不知道真正的雇主是谁,那个通过暗网雇佣你的人,你真的听他命令杀人么? 杀手脸上的笑被冻结住,因为全身肌肉逐渐麻痹,他所有的动作都变得非常缓慢,细微的表情转变也像慢动作一样,于是变得清晰而明显。 他艰难保持抬头的动作望着孟衍,张开嘴仿佛要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 眼中的光芒逐渐淡去,杀手慢慢垂下头颅,但看到他的表情,却让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他在无声大笑,面部最终定格在一个诡异的表情上。 杀手死了,带着他想说没说出的秘密,想问没问出的问题。 他最后看孟衍的眼神,是看同类的眼神。 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是 你比我,更像暗黑世界的人。 孟衍面无表情,站着静静看了杀手的尸体一会儿,掏出一个特制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目标死了。孟衍简短说道。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孟衍垂眸,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 确定。 挂断电话后,孟衍没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向来路走去。 蜡烛垂泪,一点点燃烧到底部,最后火光跳跃两下,地底再次归于彻底的黑暗。 在烛火熄灭前,昏黄的光照彻整个地下水道。地面的尸体,还有那个装满化学药物和工具的背包,都不见踪影,原本杀手尸体伏倒的地方,空无一物。 除了滴落的烛油,这里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 孟衍回到地面,耀眼的阳光照射下来,一时有些不适应地抬手挡了挡。 这趟的任务结束,孟衍立即要给庄笙打电话。只是他电话还没拨出去,另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打了进来,孟衍稍稍一顿,按了接通。 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哎呀组长,你手机终于能打通了,你快上暗网看看吧。 孟衍挑了挑眉,语气一点不急,怎么了? 是小嫂子,他上暗网了! 男人的眼神倏忽一变,身上气势迸发,宛如瞬间出鞘的利刃,整个人的状态如同从一头懒洋洋趴地上睡觉的狮子,变成一头突然醒来并被激怒的猛兽。 他没再多说一字废话,挂断电话拿出另外那个特制手机,操作几下后登入暗网。 很快,孟衍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段视频,虽然经过处理,但孟衍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丹藤市局内部而其中那个人未出镜却以声音占去视频大半吸引力的审讯者,他尤为熟悉。 孟衍手指发力,几乎捏爆手机。 真是好样的! 丹藤市局,庄笙还不知道有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正飞快赶往他身边。 发出那两段视频后,他便耐心等待着。 只是,他没等来凶手的沟通信号,却等到了另一段直播预告。 跟上次一样,一个时间,一个地址,几大视频网站首页公告,再次掀起全网沸腾。 有了上次炸飞一栋房屋的事件,这次没人认为凶手是在开玩笑,反而因为不知道凶手这次会直播什么内容准确来说,不知道凶手这次准备杀多少人,怎么杀整个市局都沉浸在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中。 凶手选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似乎是故意选的这样一下所有人都下班,可以比较自由观看直播的时间。 这也侧面说明,凶手选择直播,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有人观看,而且是观众越多越好。 距离直播还有几个小时,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忙碌的样子,却又显得没有方向,更像一只只无头苍蝇似的,甚至有人因为走太急又低着头而撞到一起。 局长办公室传出拍桌子的震天响声,隐隐还有咆哮声,门口经过的人都踮着脚尖走路,生怕扫到台风尾。 紧张地等待中,第二次直播开始了。 或者说,第二次投票杀人开始了。 这一次,没像第一次那样给画面打上马赛克,直播一开始画面就非常清晰。所以,无论是急于破案的警方,还是因为好奇或猎奇守在屏幕前的无数网友,都看清楚了这次的直播画面。 依旧是四个分割开的屏幕,每一个屏幕前都坐着一个人。只是大家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因为他们全都戴着头套,像即将被处决的犯人一样绑在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而他们的背景则是一片昏暗的墙,似乎是在某个光线不好的屋子里。 庄笙立马判断出,四个人应该是在同一间屋子里。 立即对环境背景进行分析,看能不能找出直播中房子的所在。黎白神情紧绷,死死盯着直播画面。 技侦与网安部的人同时快速行动起来,只是,画面背景中呈现出来的元素非常有限,想要以此推测出地点来,只怕很难实现。 黎白咬了咬牙,他也知道这点,只是什么都不做让他难以忍受。尤其那四名明显被俘虏的人,相当于四名人质,而凶手,根本不想换取任何筹码,只想在无数观众的注视下,杀掉其中一个或者几个。 黎白像头困兽一样走来走去,暴躁地想跟人打一架,这种凶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而他不仅无法阻止,还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实在感觉太窝囊了。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第一次遇到这种凶手和你只隔了一道屏幕,你却无从下手的情况。 忽然瞥见电脑前坐着的庄笙,黎白目光一凝,抬脚走到他身后。 庄笙沉默地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凝重。 投票已经开始,四格屏幕,四名犯人,网友的投票决定谁会被处决。 哪怕知道这不是玩笑,自己一票投出去是真的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每个序号后的票数,除了最开始时出现短暂凝滞外,之后就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在疯狂上涨。 许解感到不可思议,明知道会死人,怎么还会有人投票呢?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也算杀人吗? 庄笙没有说话,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你的方法失败了,凶手根本不会来找你,你也没能阻止凶手继续杀人。黎白静静站在庄笙背后看了会儿,忽然冷声开口说道。 庄笙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屏幕,原本也不指望那样做,能让凶手收手。 黎白眉头皱得死紧,那你将视频发到暗网上有什么用?单纯让凶手看到仇人下场,获得更多快感吗? 庄笙眉毛一皱,正要回头说什么,许解突然大喊起来,我靠,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是不是变态啊!简直比凶手还变态! 分卷(41) 光骂还不解气,许解还奋力地拍桌子,把手掌拍红了都没感觉,只睁大眼睛瞪视着电脑屏幕。 庄笙凝神看去,瞳孔骤然紧缩。 作者有话要说:  唉,啥时候能看评论啊 第68章 2.键盘侠23 此刻许解的电脑屏幕,除了分割开来的四格屏幕,和屏幕下方的投票界面外,视频底下的留言也刷到飞起。 很多人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觉得这是一场恶作剧玩笑,连同之前炸飞的屋子也只是做出来的特效而已。 许解看着那些留言,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那为什么还要参与投票呢?而如果他们相信这是真的,投了票真的会死人,又怎么敢还继续参与投票呢? 许解想的,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 当然也有一些不赞同投票行为,谴责网友拿生命开玩笑的留言夹杂其中,但只占少部分,几乎是刚一出现,便被其他留言刷下去了。 而除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留言外,更有一些极端言论夹杂在其中。他们或许不在乎事件的真假,而只是为了追求刺激,喊着摘下头套,让所有人看清那四名候选人的面容再投票。 都有不知道长什么样儿,怎么知道谁该死谁不该死。 把头套拿开,谁长得丑就让谁死,多简单呐,哪里还用投什么票。 我看出来了,四个人中三男一女,先把那女的杀掉吧,能被绑架跟几个男人绑在一起,感觉也不是什么好人。 满满的恶意,从屏幕里渗透出来。 裹挟在那些或正义或恶意的留言中,有一条长长的评论引起众人注意,那也是让许解愤怒大骂不已的留言。 留言的人,既不是批评投票者们伸张正义,也不是将此当成一场网络狂欢抒发兴奋之情而是,真情实感地把自己当成参与者,认认真真写了一篇怎样处死犯人的小论文。 从用词看,并不是什么专业化人士,却每一个字都充满血腥意味按照这则留言去做的话,不仅仅是将人杀死,而完全是虐杀。 不仅投票让人死,还提出详尽细致的建议,怎么将人虐杀而死,这人简直比凶手还可怕。许解神情怔愣,喃喃感慨,三观都受到了打击。 那则小论文中,除了仔细说明该怎么杀死最后得票高的人外,第一句就表示了自己的投票意向。 杀掉四人中唯一一名女性。 甚至那些虐杀法,有好几条就是专门针对女性设计的,恶俗低贱,而又残忍血腥。 正当许解等人对那条留言义愤填膺时,网安部那边传来一片嘈杂声。 怎么回事?黎白皱了下眉头,放弃与庄笙的对话,抬脚走了过去。 网安部的人围在一台电脑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到极点的表情,根本没注意到黎白的到来。黎白扒开前面的两个人,视线落到屏幕上时,整个人如同被冻住般动也不动,视线死死盯着屏幕,像是看到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情形。 这、这是好半晌,黎白声音艰涩地开口,却依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是暗网,暗网的直播。 庄笙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站在黎白身后,看清了屏幕上的画面,面容凝重。 只见桌上电脑的屏幕,显示的也是直播画面,但又与他们之前看的有些不同。除了背景底色更加暗沉压抑外,四格分屏中,又各自多出一个悬浮小窗口,窗口里显示的是人,一个正在上网的人。 隔了一小会儿,悬浮的窗口画面切换,变成电脑桌面,将主人正在上网浏览的东西,清清楚楚显示出来。 他们正在看投票直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解抱着自己的电脑,一会儿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一会儿看网安部的那台电脑,满头雾水,傻傻分不清。 其他人也看糊涂了。 是暗网也在直播这场投票吗?但画面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啊,暗网的人想干什么? 看起来像暗网转播了这场投票杀人直播,但画面又有些不同,投票的数字也对不上。很多人心里还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直觉不是好事,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这是另一场直播。良久之后,扑在电脑最前面的黎白缓声开口,语气沉重,之前的直播,是将被绑架的四名人质当成投票对象;而暗网的这场投票,针对的是电脑前的投票者。你们仔细看,两个挂在一起的窗口,并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是存在现实联系。 黎白的话说完,主动往后退让出地方来。其他人探着脑袋往前看,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只有庄笙站在原地不动,沉默不语。 黎白所说的,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许解仔细观察,终于看出哪里不对,不由地瞪大双眼,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四个投票的人,跟被绑架的人认识,这是怎么回事?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其实很明显,凶手体贴地做了标注。只是因为屏幕里画面太多,显得杂乱无章,光是悬浮的小窗口就有八个,一时没看到而已。 每一个坐在电脑前参与投票的人,跟他对应的那名被绑架者,都存在密切的关系。 或母子,或夫妻,或情侣,或兄弟。 一时之间,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谁能想到,当你坐在电脑前,兴致勃勃地参与这场网络狂欢时,你或许将这当成一场猎奇的体验,又或者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看热闹的心却哪里知道,那个被戴上头套,被迫以屈辱的姿势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等待死亡审判的人,竟然是自己最亲密的那个人。 而尤其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名写了虐杀小论文的网民也在其中。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那些残忍的建议是他写出来的,就是一名普通的年青人。 他所对应的绑架者,正是那名唯一的女性,旁边的标注写着: 母子。 有、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吗?许解愣愣地看着屏幕,有些接受不来。 四周一片沉默,没人出声。 庄笙说了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来不及了。 是的,来不及了,两场有相似又有不同的直播,同时到了投票截止时间。 普通网民能看到的视频网站直播,第一名得票数居高不下,正是那名唯一的女性;而在暗网上的这场直播,也有投票,但只有两个选项。 那是一个问题的答案。 绝大多数人选择了其中一个答案,另一个答案选择的人则寥寥无几。 网民们看到结果出来,兴奋地在底下留言,叫嚷着快点动手;也有人不忍看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大骂凶手和看热闹的网民没人性。 相比较起来,暗网则要平静许多,没有刷屏一样的留言,只有一道冰冷的选择题,黑底红字,昭示着血腥残忍: 是否如6号所写,杀掉2号? 是。 网民们面前的四格屏幕,其中三格忽然全部变成雪花,只有第二格的屏幕依旧保持着清晰画面。 一双手出现在屏幕中,能看到胳膊上有结实的肌肉,他没有取下椅子上人的头套,拉过来一块木板,上面摆满了各种刀具器械。 寒光闪闪的刀,哪怕是隔着屏幕也能让人不寒而栗,控制不住身上的鸡皮疙瘩。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胆小者吓得直接尖叫出声,不敢再看屏幕。 那人用一把手术刀,直接挖开了2号的头盖骨! 失去头盖骨的头颅,现出白花花的脑组织,血水往下淌,浸透了没摘下的头套。 然后,那把手术刀调转方向一划,将蒙住2号面貌的头套割开,露出那名女性的真容。 是名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暗网的直播屏幕上,那个正在观看虐杀过程,比其他网民显得更大胆甚至像变态一样露出兴奋表情的青年人,忽然像被雷击中一样整个人定住不动。瞳孔紧缩,瞪着眼前的屏幕,表情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 下一刻,这人五官扭曲到一种可怕的程度,张大嘴嘶吼,整个人更像是疯了一样拿头用力在桌面撞击。他双目透红,伸出痉挛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碰到的却只有冷硬的屏幕。 之前有多可恨,现在就有多可怜。 而他这副疯癫状态显然取悦了暗网的观众,他们开始了打赏。暗网的界面不能留言,却可以打赏,这就是最好的反馈。 这是一个普通网友根本发现不了的暗黑虚拟世界,当他们看着直播视频狂欢时,却不知道,自己也出现在其他人的直播视频中。 你在直播中看热闹,却不知道,看热闹的人正在直播中看你。 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网上已经没人敢说话了,大概还坚持看下去的也不剩多少。而虐杀,还在继续。 我们就只能这样干看着,不能救她吗? 许解强逼着自己看,不是寻求刺激或猎奇,而是希望找到线索,能够将人救出来。他虽然也见过不少黑暗残忍的事,但眼前这一幕,还是有些超出他的心理承受底线了。 救不了。庄笙的视线没有移开过屏幕,他的声音平静到显得有些冷淡,惹得旁边网安部的人不满地朝他看来,觉得他真是太过冷血了。 无人看到的地方,庄笙攥紧双手,指尖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肉里。 终于,在这场虐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找到了直播的所在地。已经处在爆发边缘化的黎白二话不说,立即带人赶赴现场。 然而,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因为,无论来不来得及阻止最后的虐杀,那个人都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现在的锁文真是很让人无语,上一章就写了个毒.药都给我锁一天 以及,终于可以看评论啦,虽然也没几条,但我可以去看别人文下的评论~ 第69章 2.键盘侠24 在黎白带人离开后不久,直播里的人忽然停止虐杀,片刻后消失不见。还在电脑前坚持观看的网友,只觉屏幕一黑,所有画面消失。 漆黑屏幕,一排血淋淋的字迹闪现:see you ime 逃了?许解看着仿佛完全静止的暗网直播画面,皱眉怔愣片刻,不由大骂凶手奸诈。 就在所有人屏息等待黎白破门而入,将剩下的人救出来时,安静了一会儿的暗网屏幕忽然出现变化。 还在直播的窗口没变,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妇女被随便丢在椅子上,窗口底下跳出一行字: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杀掉2号还是6号? 看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除了庄笙。 紧握的双手一下松开,又再次缓缓握住,庄笙深呼吸一口,镇定地拍了拍坐在电脑前网安部工作人员的肩膀。 麻烦让一让。 那人还为那句话没头没脑的话迷糊着,眉头皱成一团试图破解ip地址,肩膀被拍很不耐烦地耸了耸,视线盯着电脑屏幕不舍得挪开半分,别吵,我赶紧查查这人是谁,只要能揪出他来,案件说不定就能破了。 庄笙:他就是凶手,罗。 敲击键盘的手停下,那人转头看了过来,其他人也全都看向庄笙。 庄笙神色平静,之前的那种紧张和凝重,此时在他身上也都看不见了并不是消失,而是被他压在更深的地方。 所有人中,许解最先反应过来,哦,我想起来了,凶手之前两次留下过信息,一个藤萝组成的罗字。许解说着眼睛慢慢瞪大,庄博士,你是说这个留言的人就是那个罗?他、他是在跟你交谈吗? 听到是背后的真凶出现,网安部的人不愿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坐着没动,就这么一句话,也没指名道姓,谁知道他是跟谁说的。涉及到网络安全,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处理更好。 说完,他敲了一行字回复,显然他嘴里的专业人士就是指自己。 许解听得大为火光,冲过来想把他揪走,你 庄笙按住许解,示意他看电脑屏幕。 你是谁?刚才那场直播是你在背后操控吗?除了直播里那个受害者,你还杀了多少人?! 网安部的人敲过去一串愤怒的质问,屏幕静默片刻,啪啪地敲击声响起,又跳出一行字。 我不跟蠢货交谈,让庄笙来。 那人瞬间脸色大变,脸黑的跟锅底有的一拼,许解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呐,这就是专业人士的处理方法,真是涨见识了。 庄笙却没有什么得意的神情,反而眸光微凝,面上更加严肃。 把视频传到暗网上后,他就做好了被查出身份的心理准备,所以对方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时,庄笙一点都不意外。 网安部的那人悻悻地让出位置。 庄笙坐下,凝神静待片刻,打下一行字发送。 你以为自己是操控他人生命的死神,但其实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你杀了那么多人,可他们实际上跟你毫无关系,你真的算报复成功了吗? 庄笙没有顺着对方的问题回答,是因为不想被带入凶手的节奏,失去主动权。凶手好不容易肯跟他联系,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有效线索。 等了几秒钟,回复跳出来,连着回复了两条,光看文字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急败坏。 你懂什么?那些人只敢躲在网络背后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因为是虚拟的世界所以做什么都不用负责,没人审判他们,那我来审判! 网络世界需要净化,我愿意做最开始的那批清道夫! 庄笙的视线在最后那句话停留一瞬,面无表情地继续敲字。 谁授予你们的权利,可以审判他人? 对面回复: 我们不需要别人的授权,那些网络喷子键盘侠们,又有谁给过他们伤害别人的权利呢? 隔了两秒,对方反应过来,发过来一句。 分卷(42) 你在套我的话?呵,不愧是留学归来的犯罪侧写师,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吧。 留下这句话后,凶手消失,不再有任何回应。 就在这时,暗网的直播界面再次发生变化,有人闯了进去,搜索整间屋子。 是黎队长,他们到了。许解惊喜地喊了声,很快又皱起眉头,变得愁眉苦脸,凶手跑了,他们没抓到人。 确实,黎白又扑了个空。他们赶去时,除了已经断气的那名中年妇女,另外三名被绑架者分别关在不同的屋子里,被救出来后除了受到点惊吓,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 那三人都跟凶手接触过,被送去医院检查时,警方也派了人去录口供,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这里找到线索。 庄笙没有去,许解问他,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四个人接触是刽子手,而不是真正的凶手,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凶手。 晚上,庄笙干脆睡在了办公室没有回家,反正孟衍还没回来,他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还不如留在市局多看看资料,或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庄笙找出了近几年所有跟网络暴力相关的资料,一篇篇地看,一篇篇地筛选。 大办公室的灯都关着,只有庄笙所在的行为分析组办公室里亮着灯,拉开的窗帘外一片漆黑。正是夜深人静时,整栋市局大楼只有这一间办公室亮着灯,除了哗啦啦张纸翻动的声音外,就只有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 庄笙感到有些犯困,他起身拿着杯子准备去走廊的茶水间泡杯咖啡。外面的走廊很暗,只有应急灯的微弱光亮,庄笙借着窗外路灯照进来的光线,勉强能看清路。 他脑子里还想着之前看的资料,杯子里的水溢出来烫到手才反应过来,正要端起杯子,忽然猛地转身,谁! 身后的过道很安静,也很昏暗,刚才庄笙隐约觉得背后似乎有人。他静静观察片刻,什么都发生,大概是看久了资料,脑袋昏沉产生了错觉。 庄笙回过身,捏了捏眉心,手刚放下碰到杯子,腰间猛然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往后拖,不等他喊出声,一只手掌捂住了他嘴。 庄笙瞳孔紧缩,惊恐之下并未失去冷静,脑海中回忆学过的防身术,手肘用力往后一撞试图挣脱束缚。然而,接连几下他所有的招式都被身后的人轻易化解,对方的力气大得出奇,一只手就制止住了他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 什么人敢闯到市局来行凶?难道是以前抓过的人报复? 一时间,庄笙脑海中闪过各种恐怖念头,额头冷汗滴落。身后的人贴了过来,胸膛挨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吐息打在耳廓。 敢一个人留在局里,胆子够大啊。 庄笙蓦然瞪大双眼,方才的惊吓全都转成了怒火,气极之下转身。束缚他的力道恰在此时松开,却在他回过头还没看清来人的脸时,就被堵住双唇,压在墙上肆意亲吻。 唔庄笙双眸燃烧怒火,狠狠瞪压在身上的男人,一边用力挣扎。男人却少见地不顾他的意愿,勒紧他的腰,吻得激烈而凶猛。 慢慢地,庄笙的身体软下去,不再挣扎。 在庄笙胸腔里的氧气快要耗尽时,长长的一吻才终于结束,末了男人还惩罚性地轻咬了下他的嘴唇。庄笙无力地靠在男人胸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男人手掌按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帮他顺气。 待喘息平复,庄笙从男人怀里抬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皱眉问道:衍哥哥,你怎么了? 刚开始被吓到认出孟衍的声音时,庄笙确实很生气,可接下来的孟衍的反常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气恼顿时化作担忧。 孟衍凝视庄笙的眼睛,摸了摸他的脸,皱着眉头问:为什么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夜?万一刚才真的是歹徒呢。 庄笙愣了下,觉得他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成立,哪个歹徒不怕死敢闯市公安局大楼?虽然大楼里没人,但楼下有保安,隔壁楼就是员工宿舍,三分钟之内就能赶过来应援。 笙笙,真正穷凶极恶的人,你是想像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仿佛知道庄笙怎么想的,孟衍轻叹着说了句,忽然面容一正,盯着庄笙道: 还有你传视频到暗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暗网的浑水,也敢轻易去趟。 我是为了查案。庄笙解释道。 查案?孟衍面容微冷,你知道暗网是什么样的存在,就敢将自己暴露出去?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你的个人信息在暗网已经完全透明,那意味着你随时会成为砧板上的鱼! 庄笙被骂得低下头,小声应了句,我知道。 他也知道孟衍是担心自己,于是拉住他的手,软着声音讨饶,好了,衍哥哥,你就不要骂我了。反正视频现在已经上传了,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快破案。 以往无往不胜的法宝现在不管用了,庄笙撒娇也没让孟衍的脸色好看多少,他盯着庄笙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在庄笙心里越来越不安时,孟衍忽然开口说道: 笙笙,我送你出国吧。 第70章 2.键盘侠25 在孟衍说出那句话后,本就安静的茶水间一下变得落针可闻,连呼吸声似乎都被屏蔽了。 为什么? 好半晌,庄笙轻声问出口,他推开孟衍自己站好,直视男人的眼眸一字一句认真推测起来,你是去追查那名用毒的暗网杀手,现在回来说明杀手已经落网,而你从他那里得到了线索。果然,真凶背后有暗网势力支持,不然凭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现在这种地步,哪怕他是电脑天才也不行。庄笙的语气慢慢笃定,他看着孟衍的眼神越来越亮。 这股暗网势力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你生出这样的忌惮?他们明着是替凶手报仇,但实际上肯定还有自己的目的。衍哥哥,我不会走的,知道有这样一股不怀好意的势力隐藏在背后,接下来的局势一定会更加恶劣,我们不只要找出凶手,还要阻止这股势力的阴谋。 庄笙说得斩钉截铁,看着孟衍的眼神异常坚定。 孟衍与他对视片刻,忽而妥协般地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了庄笙肩膀,听着,笙笙,这次的案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正如你刚才所说,这已经不是一个人想要报复的事情了。有一个国际犯罪集团参与了进来,他们掌控着暗网的部分权限,凶手只是他们推到明面上的一个饵而已。 庄笙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想起曾经的k先生,难道是不等说完,他又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可能,当时我明明击中了他的心脏,就算之后没有找到尸体,但那种情况下,生还的机率几乎为零,所以,不可能是他。 笙笙。孟衍捧住庄笙的脸,读出了他眼中的惊慌,心口处不由泛起一丝疼痛,那个人确实死了,k,被你亲手杀死,这次的犯罪集团,不是他。 孟衍盯着庄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话。他沉着温和的声音祛除了庄笙身体里突如其来的寒意,理智慢慢回归,让他重新冷静下来。 当年代号为k的头号犯罪分子,掌握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暗黑势力,专门与孟衍作对。他在庄笙年幼时,当着小庄笙的面逼得同样是刑警的庄父自残而死,在小庄笙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甚至还落下见不得血腥场景的毛病。 后来,还用同样的手段,差点逼死孟衍。 可以说,k先生是庄笙最痛恨也是最忌惮的犯罪头子,哪怕是死了,阴影也没那么容易消除。 孟衍将庄笙的咖啡倒掉,给他重新冲了杯牛奶让他捧在手中,然后领着庄笙回了办公室。手中的暖意传至心底,温暖了四肢百骸,庄笙捧着牛奶喝了一口,慢慢想着孟衍刚才说的话,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抬头看向孟衍。 等等,你一直以来都在查这个犯罪集团?之前推迟回国,难道也是因为这个组织吗? 孟衍扫了眼办公室堆放在各处的案件相关资料,将不大的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找不到坐的地方。他往庄笙面前的办公桌一坐,长腿搭在地面,摸了下庄笙的脑袋,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国际刑警很早就关注了这个犯罪集团,但能查到的资料都非常有限。近些年有好几起恐怖袭击事件,怀疑跟这个组织有关,但都没有找到证据。这次的网络报复杀人案,国际刑警通过暗网,追踪到了一些线索,怀疑跟这个组织有关。 庄笙听得皱起眉头,这么大一个国际性的犯罪组织,怎么会参与到地方性的刑事案件中来呢?难道凶手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吗?那也说不过去啊。 庄笙喃喃自语,凝神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孟衍从刚才起一直没说话,不由抬头向他看去。看到孟衍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庄笙顿时露出讶异之色,衍哥哥,你在想什么? 笙笙,我还是希望你能出国。 庄笙当即皱眉,但他也知道,能让孟衍两次说出将送他走的话,说明那个犯罪组织带给孟衍的压力,比他想像的还要大。 虽然我对这个组织了解的也不算多,但仅就目前该组织的行事来看,他们做事是没有任何底线的。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是赚钱的工具。 赚钱的工具?庄笙疑惑地问了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他能理解,但将人命当成赚钱工具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一个杀手组织,专门接单杀人赚钱?予兮读家 仿佛知道庄笙心里是怎么想的,孟衍看着他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像暗网杀手一样的组织,虽然做的也是人命买卖,但跟雇佣杀人不是一个级别。孟衍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们明着是替凶手报仇,但实际上是在为自己打广告。 庄笙听愣住了,为自己打广告? 不错,孟衍点头,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向全世界的犯罪分子展示自己的实力。 庄笙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说这话不是孟衍,他肯定都要以为对方是在讲笑话,犯罪集团给自己打广告,是想做什么? 孟衍这次没有回答,而是与庄笙对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庄笙从他这个眼神里读懂了什么,觉得荒谬的同时,心底却窜起一股凉意,令他浑身发寒。 打广告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个是为了扩大生意,一个是为了招聘人才。犯罪组织的生意和人才庄笙的声音干涩到了极点,说到后面都说不下去。 孟衍微一点头,替庄笙把话说完。 犯罪,和罪犯。 虽然知道了凶手背后有大组织操控,但对于找出真凶来依旧没多少帮助。不说这个组织本就神秘,国际刑警调查多年都没有摸到一次对方的尾巴,这个组织现在借着凶手报复杀人的事打广告,全部都是通过暗网来操作。 就像是一滴水混入海洋中一样,一旬罪犯隐藏在暗网中,又有谁能够找到他。 以往通过大数据进行分析筛选,总能得到一个比较符合预期的结果。可现在他们面对是一名电脑方面的天才,其天赋强到能够让国际性的犯罪组织吸纳,那想在他擅长的领域追踪到他,基本不大可能。 不见网安部的人和许解,就差抱着电脑睡了,这么多天下来,不是也没有任何进展吗? 所以,庄笙抛弃了一切电子资料,改从传统的纸质档案里寻找。他找到所有跟网络暴力有关的纸质资料,几近不眠不休地在这些沉渣故旧里寻找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线索。 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让庄笙脸色变得苍白,头也开始疼起来。最后被孟衍强制从市局带回家,按在床上让他休息。 庄笙还想挣扎着起来继续工作。 我必须要赶在凶手下次行动前找到他,没有时间了。 孟衍双手按住庄笙的肩膀不让他起身,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笙笙,办案虽然重要,可你不能为了一个案子搞垮自己的身体,这样的话,那以后发生的所有案子你都无法参与,所有的罪犯你都无法逮捕,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庄笙听得愣住,神情若有所思,嘴里喃喃重复着孟衍的话。孟衍见他这样的神情,知道他大概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既无奈又骄傲,安静地守着他,没有出声打扰。 衍哥哥,你太棒了,我想明白了! 庄笙高兴地跳起来用力抱住孟衍,像个孩子似地蹦跳了两下,孟衍赶紧搂住他的腰,防止他摔下床,挑了挑眉,好笑地问道:哦,你想通什么了? 庄笙高兴过后,急急地要下床,衍哥哥,我必须马上回局里。 所有的资料都放在市局,庄笙回家时并没有带回来。 孟衍笑着轻叹口气,看着庄笙的眼神无奈而纵容。 开车去市局的路上,庄笙已经恢复冷静,他不等孟衍再次发问,便向孟衍解释起来,我之前找出了近十年来跟网络暴力相关的报道和卷宗,尤其是影响比较大造成的后果比较严重的那种。筛选下来依旧还有很多,由于缺少其他限定条件,所以没办法再缩小范围,筛查工作进入瓶颈。 是你的话启发了我。凶手为什么要无差别报复所有网络施暴者?而他对网上那些肆意攻击别人的键盘侠为什么那样痛恨?我们能推测出凶手必然也是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但这依然解释不了前面两个问题。 唯一的可能,是他已经无法找到当时施加伤害的直接仇人,这让凶手的恨意无处发泄愈加炙烈,而凶手也变得更加疯狂偏执,干脆将仇恨转移到性质一样的整个群体,也就是所有网络施暴者,俗称键盘侠。 还有一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触发机制是什么?凭凶手的技术,搜索不到自己真正想报复的人,那说明隔得时间太久,想追查都已经无法追查得到。所以,这就至少可以把近些年发生的网络暴力事件排除掉。 而凶手为什么要时隔多年才进行报复,他不是当时不想报复,而是没有能力报复。现在凶手选在这个时间开始复仇,那应该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具备足够的能力,可以做到当年做不到的事。 庄笙侃侃而谈,眼睛越来越亮,孟衍开着车,时不时侧头看看身边的庄笙,嘴角含一抹笑意。庄笙说到最后,转头看向身侧的孟衍,缓缓问道: 二哥,你说凶手这些年是做什么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k先生:第一季的大boss 分卷(43) 第71章 2.键盘侠26 两人来到市局后,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孟衍调动手头的资源,终于在天亮上班前发现了真凶的端倪。 许解一大早来到市局,看到庄笙和孟衍都在不禁吓一跳。 哇,孟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再转头一看整个办公室一片狼藉,各种文件资料堆洒一地,不由咂舌,办公室是遭贼了吗?怎么这样乱? 此时的庄笙却顾不得他,虽然一夜未睡,眼神中却透露中兴奋他有预感,凶手不远了,他就要抓住对方了。 庄笙二话不说,将许解抓来按在电脑前,让他干活。许解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该干嘛,孟衍给他传过来一个表格,让他一个个筛选。 许解点开表格一看,顿时傻眼了,密密麻麻全是名字,鼠标往下一拉看不到尽头。 这、这得有多少名字,又是要查什么啊? 再看名字后面的备注,许解悚然一惊,一下坐直身体。 这些是 庄笙忙了一夜,抬手捏了捏眉心,此时生理上已经很疲惫,精神却是亢奋的。 是筛选出来的学生名单,凶手是电脑高手,他的手法有学院痕迹,推测应该毕业于某高校。结合其他条件再次进行筛选,就能找到他。 许解呆呆地看着那长长的名单,这、这是已经筛选过的?说完后猛然反应过来刚才庄笙说的什么,扭头朝他看去,力道之大,险些扭折自己脖子。 你说什么?能够找到凶手了?! 相较许解的兴奋,庄笙显得很平静,或许是已经兴奋过了,又或者是太疲惫。 循着凶手的人生轨迹,就能找到他。 许解呆呆地重复庄笙的话,不明白他的意思,庄笙却没有再继续为他解释下去。孟衍最后敲击几下键盘,推开转椅轻舒口气,拿过桌上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他的脸上也有疲惫之色,眸光幽沉,没有显露太多情绪。 喝了两口咖啡,见许解还坐在那看着电脑屏幕发呆,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孟衍抬头敲了下他后脑勺。 发什么呆,赶紧干活。 许解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被打了都没感觉,可、可是,之前一直没有凶手的线索,怎么突然就能找到了呢? 凶手藏于网络之后,杀人都是通过暗网的杀手,他们根据线索追踪也只能找到暗网,却拿真凶毫无办法。 触物必留痕,一样的,一个人凡存在过,也必会留下痕迹,只看你能不能找到。庄笙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道,凶手靠着高超的技术,消除了他在网上的痕迹,而我们要找到他在现实中存在的痕迹。一个人的行为是有迹可循的,他做过那么多事,不可能真的完全隐藏起来。 凶手曾留下一句话,律法护不住我的命,社会给不了我公道,我只好自己来讨。他仇恨的,不仅是网络上的施暴者,还有当时没能还他公道的社会,所以现在回来报复才会如此偏激疯狂,不惜大开杀戒,还全网直播,把警察的脸踩在脚底。 最重要的人死于网络暴力,他寻求过公正,可惜当时没人能够给他。之后的风波平定并不是认命,而是暂时蛰伏,强大自身,等待复仇的机会。 拥有绝顶的天赋,复仇之路不作他选,但光靠自学是不够的,所以必须要进入学校,而且还是顶尖的学府。 一边积蓄力量,一边昼夜不休地思考着复仇,这样的人很容易吸引到暗黑世界的关注,或者说,被暗黑世界所吸引。那么,他进入暗网也是顺理成章。 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又或许是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他选择归来,开始自己的复仇。 平静无波澜的陈述伴随着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忽然,敲击声停下,庄笙克制着激动的心情轻声说道: 找到了。 罗冰,24岁,出身孤儿院,从小对电脑感兴趣,初中时参加国际编程比赛,获得世界少年组冠军。18岁高中毕业,被世界顶尖学府的计算机专业录取,本科毕业后,花三年时间完成本校的硕博连读。 一年前毕业,直接进入世界排名前列的公司工作,半个月前归国休假,有入镜记录,然而查不到具体行踪,仿佛一回国就完全消失了。 这份履历,如果不看最后一段,那完全是少年天才人生赢家的典型代表,没人能够将他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直播杀人事件联系在一起。 而就算庄笙找到了这个人说他是凶手,也有人不信,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呢,不能光凭最后一点就怀疑对方。万一他是回国去了什么偏僻山村度假,那靠现代的技术手段找不到人也是很正常的嘛。 而且,从这份履历来看,根本找不到动机啊。不能因为罗冰是电脑天才,就怀疑他是凶手吧。 众人怀疑之时,庄笙拿出了另外一份更详细的个人资料,里面有罗冰从小待过的孤儿院,以及和他关系密切的人相关信息。 罗冰从一出生便被丢弃在孤儿院,先后换过七家孤儿院,被人领养三次,又因各种原因回到孤儿院。十岁时来到最后待过的孤儿院,院长对他很好,还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姐姐,许萝。 这个许萝在12岁失去父母,被送去孤儿院,16岁时认识罗冰,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一直非常照顾他,罗冰上学的学费就是许萝工作赚的。大屏幕上放映着一张女孩的照片,女孩梳着马尾,素面朝天,清爽可人,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看着既甜蜜又温暖。 许解切换照片,继续介绍,会议桌坐满人,凝神静听。 许萝在一家动物收容所工作,收容所除了一些流浪的小动物,大多是被人遗弃的猫猫狗狗。许萝照顾这些猫狗很用心,限于收容所本身的能力,是无法收留那么多猫狗的,而减少压力的办法,除找人来收养这些猫狗外,另一个办法就是实行安乐死。 安乐死? 许解话音一落,会议室响起一丝嘈杂声。现在养猫养狗的人多,但也并不是全都知道,无处可去的猫狗可以去收容所,却也并不能在收容所颐养天年。 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讨论直播杀人的案子,听到这里心里渐渐有了不好预感。许解等到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后,再开口时声音也添了丝沉重。 因为自身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许萝很同情那些被遗弃的宠物,尽自己所能地想给他们找一个好的归宿。她跟很多家宠物店保持联系,希望有人来买宠物时可以考虑收容所那些被遗弃的动物,让它们重新被收养;她还在自己的微博每天发猫狗的照片,呼吁爱猫爱狗人士来收容所领养一只。 她本是好意,做这一切都是义务劳动分文不取,然而后来却被人怀疑故意盗取收容所的猫狗卖掉从中获利。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更有人站出来指证,说她与宠物店老板勾结,私下买卖收容所动物。 许萝无奈解释,说收容所条件有限,养不起那么多猫狗,如果不能给收容所的宠物重新找一个主人,等待它们的只有安乐死,她实在可怜这些动物,才想尽办法为它们找一个家。为了增加可信度,许萝放了一张给动物实行安乐死的照片,而这一张照片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更事态更加恶化。 人们攻击许萝,说她是个刽子手,残杀无辜的动物,不配为人等等。反正骂得很难听,而且不只是在网上骂,现实里也对她指指点点,要么骂她钻钱眼的守财奴,要么骂她冷血刽子手。 后来还发展到p遗照,送花圈,泼油漆狗血等人身攻击。许萝最终承受不住压力,选择了自杀。 许解的话说完,会议室一片安静,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声音响起。 所以,罗冰是为了替许萝报仇,才要对那些网络施暴者下手,还搞什么直播杀人的? 庄笙接过话,是,许萝不仅是和罗冰一起长大的姐姐,还是他的恋人。许萝死的时候,罗冰高考结束不久,刚收到q大录取书。 有人发现不对,哎等等,罗冰的大学不是q大吗?我怎么记的之前提到的不是这所学校。 庄笙顿了顿,点头道:罗冰就读的确实不是q大,许萝出事时,他刚好在国外参加一个比赛,等到他回国,看到是许萝安乐死的尸体。罗冰很快查清楚事情经过,令人气恨的是,在许萝死后网上还有很多骂她的言论,说她是羞愧自杀,赚了黑心钱自己享受,就该死之类的。 罗冰报了警,想为许萝正名。他找到那些宠物店的老板,想让他们替许萝作证,证明许萝从来没有买卖过任何一只收容所的宠物,都是无偿替那些被遗弃的宠物寻找新家;同时也试图在网上向大众说明,给动物实行安乐死是不得已的举措,每次做这件事情时,最痛心的莫过于许萝自己。 可惜,没人信他的话,那些宠物店老板才是真正利用许萝拿收容所动物卖钱的人,网民们也抓着许萝给动物实行安乐死不放来攻击。最后警察以自杀结案,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最后,罗冰没有去考上的那所大学,而是选择了出国。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今天至少更一万! 第72章 2.键盘侠27 当凶手像一个幽灵般藏身于网络时,确实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但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名字,凶手再想继续躲下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现在只能说罗冰有最大的嫌疑,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背后真正的凶手。 而一切的疑惑,都需要抓到罗冰来解答。 庄笙与孟衍一起来到罗冰最后待过的那家孤儿院,孤儿院院长还是之前的那个。当庄笙向他问起罗冰时,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院长慈祥地笑了起来。 罗冰是个好孩子,出国后也没忘记这个地方,每年都会寄钱回来。我带过那么多孩子,他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院长上了年纪,耳朵有些不太好使,需要提高音量才能听清,而且喜欢念叨过去的事。尤其是那些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不管长大后成就如何,她都记着,一个一个如数家珍。 庄笙陪着院长说话,孟衍去孤儿院各处转了转,看了看当年罗冰住过的地方。 你们认识阿冰哥哥,你们是阿冰哥哥的朋友吗?孟衍正在参观罗冰住过的宿舍,一个半大的孩子站在门口探头,脸上满是好奇地问道。 陪同孟衍的工作人员转头教训了孩子两句,让他别乱跑,然后回过头来对孟衍笑着说道:罗冰不仅每年寄钱回来,还经常寄礼物,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收到过他的礼物,但都没怎么见过他,所以对他很好奇。 孟衍收回视线,打量着空间狭小但还算整洁干净的宿舍,上下铺的床,收拾得很干净,配了桌柜。与很多孤儿院比起来,这里的条件已经算可以。 注意到孟衍的视线,工作人员笑了笑,这些全靠罗冰,以前可没这么好的条件,孩子们甚至需要挤大通铺,屋子里又暗又潮湿,特别容易生病。我还记得罗冰刚来不久那会儿,有一个宿舍的墙壁渗水,需要重新装修,就和其他宿舍拼到一块儿睡。罗冰刚来时有十岁了,但看起来却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那么大,也不爱说话,是许萝耐心地开导他,照顾他,他慢慢适应了这里。 孟衍眼神微动,看向迈入中年的工作人员大妈,您认识许萝? 大妈没有立即回答,不知想起什么似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悲伤,那是个可怜的孩子,生得漂亮,又乖巧听话,本来可以在父母照顾下快快乐乐地长大,可老天不长眼,让她失去了父母,又没什么亲戚,只能被送来孤儿院。和那些被半道送来的孩子不同,许萝除了最开始沉默了一段时间外,后来每天都带着笑容,把自己当成大姐姐一样喜欢照顾别人,院里的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她,愿意跟她亲近。可谁知后来 大妈抹了抹眼睛,这贼老天,总是不开眼,那么好的人最后竟然就那样去了,真是造孽啊。 孟衍等大妈缓解了下情绪,继续问道:您能跟我说说,罗冰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院长办公室,年老的院长提想许萝也是眼泪涟涟,红着眼圈叹气,那两个孩子感情是真的好,亲姐弟也比不上。那段时间,许萝的日子很难熬,可她不想影响罗冰比赛,就没打电话告诉他,自己一个人硬撑,可最后还是没能撑下去,唉那个傻孩子 庄笙递给院长纸巾,又给她倒了杯水,您别太难过,身体要紧。 院长对庄笙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等情绪平复了些,继续说下去。 罗冰回来后,看到许萝的尸体,整个人都疯了。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俩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起,两个人之间不是单纯的姐弟情,而是想以后结婚一起过日子。虽然年龄相差大了点,可两个人感情很深,又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最后能走到一起组成家庭倒也能弥补彼此之间失去家庭的遗憾,可惜,造化弄人。 庄笙静等院长难过的心情略有平复,缓声问道:我知道后来罗冰想为许萝讨还公道报了警,但最后警方还是以自杀结案。那之后,罗冰本应该去q大上学,他没有去,而是选择了出国,他为什么要选择出国? 院长回忆了下,大概是失望吧。院长轻叹口气,没人肯站出来为许萝作证,罗冰自己收集证据,为此还侵入别人的电脑,而为了查明网上那些骂许萝的人的身份,还入侵了公安系统。可惜他侵入别人电脑拿到的那些东西,不仅不能做为证据,他自己反而因为非法入侵而被拘留起来,我跑去向警察求情,才把他放了出来。 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悲伤,罗冰被放出来后,很茫然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院长,明明这些人都犯有罪,为什么不惩罚?我当时回答不了,现在,也依然回答不了。他大概是失望了,不愿留在国内,还带走了许萝的骨灰。 办公室里一时没人说话,过了好半晌,庄笙轻轻问了一个问题,院长,那你最近有见过罗冰吗?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庄笙看到前面不远处,孟衍站在两棵榕树之间,正在观察着什么。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孟衍没有回头,指了指前面的围墙。那里装有一个秋千,看起来很有些破旧,但没有拆除,后面的墙上爬满萝藤,叶子已经全部黄了,只剩许多的枯藤,没有人打理。 据说这里是许萝生前最喜欢的地方,这座秋千是她和罗冰一起搭建的。罗冰刚来的时候很沉默不爱说话,在许萝的开导下慢慢适应,但性格依然沉闷,不与人结交。他在这所孤儿院待了八年,基本没什么朋友,最亲近的只有许萝。 分卷(45) 不管信不信的,没人再能保持平常心态,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照旧过,甚至还有人干脆驱车选择暂时离开这座城市。 视频里不是说了,投票就在两座城市之间进行,到时会发生爆炸和毒气泄露,也只是这两座城市之中的一座。没必要冒这个险死守在这里,就当出去度个短假,等事件结束后再回来。 无论是半信半疑,抱着紧张害怕心情留在这座城市的人;还是那些选择暂时离开,以策万全的人,他们都在关注着事件的发展。 在视频播放没多久,所有人的手机、电脑或pad等终端设备,都忽然多出了一个用于投票的小程序。投票小程序非常简单,就只有两个选项,分别是两座城市的名字,下面还有投票结果的比例显示。 庄笙拿手机点开看时,发现两座城市竟然都已经有了不低的投票数,结果比例显示基本持平。 庄笙收养皱得死紧从知道有那段视频播放开始,他皱起的眉头基本就没松开过。 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两边的数字都在缓慢增加,虽然增长的速度有些缓慢,可也是在涨这说明,一直有人在点进这个小程序参与投票。 无论是把罗冰的话当了真不想死,还是好奇手滑也好,最终这一场投票,终究还是如罗冰如愿地开始了。 许解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后座,整个人缩成一团全身紧绷着像惊弓之鸟,随便拍一拍估计都要跳起来,他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叨叨着,语无伦次,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也敢点,怎么什么都敢点,以为这是复读机吗,哪里不懂点哪里?别以为这只是个简单的选择题,to be or not to be ,搞不好真的要人命,要很多很多人命那种 庄笙揉了揉额角,被他念叨得头疼。 许解。庄笙无奈地喊了声,打算给他找点事做分散下注意力。再这么死盯着投票窗口下去,估计还没等到公布反对票结果,他人就要疯了。 到!许解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还条件反射般想站起来敬个礼,结果脑袋撞到车顶哎哟一声痛叫。 简直不忍卒睹,许解的傻样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庄笙的紧张。 你上网搜搜,看看现在舆论怎么样。 发生这样大的事,网上讨论的人一定很多,虽然控制已经是不可能了,但至少可以尝试引导。否则真的两座城市中的人都崩溃,为了自己的生命选择让另一座城市毁掉,那在这一场罗冰设下的游戏中,罗冰将会成为唯一的胜利者。 而无论哪座城市被炸掉,两城中的人都将随之毁掉,不会再有正常的人生。 有事情做,又是擅长而熟悉的事务,许解很快进入状态,慢慢忘记了害怕。他快速浏览网上的言论,做了简单分类。 目前知道和参与这件事情的人,看法大致分三种。 第一种,以双城之外的人为主,他们大多不相信,了解得也不十分清楚。不管是视频还是投票小程度,都被限制在了两座城市之内。也就是说,外面的人知道第三次投票开始了,但不了解具体内容,听到了个大概也觉得很荒谬,持怀疑态度; 第二种,双城之内的人,对事件持比较积极和正面的看法。心中虽然也害怕,但相信国家,对人性也抱有良好希望,抵制投票,呼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度过难关; 第三种,双城人,悲观主义者,或唯恐天下不乱者,他们不仅自己积极参与投票,还鼓动其他人跟自己一起,投对面城市,以期在截止时间来临前让另一座城市的票数超过自己一方,保全性命。 网上乱糟糟的,已经吵翻天,想要把控舆论根本做不到,禁言更是妄想。才删除一条敏感言论,底下就有十条百条甚至千条冒出来,删不胜删,所以后来只能放弃。 好在,罗冰被抓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去,不然估计全城的人都会堵到市局门口。 对于罗冰这个一手掀起两座城市投票战的罪魁祸首,对他感兴趣的人一定很多。 这些傻逼,不仅投票,还想一票多投,做假数据拉票拉习惯了吗?许解狠狠骂道,骂完了不解气,想随手举报一个,结果找不到举报的地方,不由更加生气。 垃圾程序,连个举报按钮都没有。 然后他发现,同一个人只能投票一次,就算换了设备也一样。顿时大为惊讶,还夹杂深深的佩服。 他也是玩电脑的,可要做到这种地步凭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完成。如果这些都是罗冰一个人做的话,那他的水平真的可以说是排名世界前列,至少在许解的认知里,没人能达到他这样的水平。 大神,究极大神! 许解再看那个小程度的眼神,已经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闪闪发亮,像憋了一辈子的单身汉忽然看到一个绝世大美女,还是脱光了衣服的那种。 垂涎,渴望,恨不能扑上去把那个小程序从屏幕里扒出来。 当庄笙回到市局时,发现局里出人意料地冷清,好几个办公室都是空的。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被派出去维持治安了。 现在整座城人心浮动,更有大量市民驱车逃往其他城市,高速路比节假日还堵。为了防止出乱,更为了稳定民心,基本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特别队伍,开始展开全城搜查,希望能找到罗冰所说的炸弹。 庄笙与孟衍相携来到局长办公室,除了沈副局长没有其他人。 沈副局。 老局长一脸疲惫地摆了摆手,让两人坐下,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办法阻止这场荒唐的投票? 虽然问的你们,但他目光看的却只有孟衍一个人,显然在这位副局长心里,如果这件事情有人能够解决,那就只有孟衍。 对此,庄笙倒没有一点嫉妒心理,因为在他想来,孟衍是无所不能的,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够解决。他现在之所以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思考,最大原因便是孟衍就在自己身边。 所以,当沈副局长的话音落下后,庄笙跟老局长一样一起望向孟衍。 承载两个人期待目光的孟衍,没有丝毫紧张和压力,当前人人紧张的局面,他的姿态依旧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给人感觉,哪怕天塌了,真的世界末日来临,他大概也还是这副懒懒散散,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然而,孟衍的回答却让沈副局长很失望。 孟衍摇了摇头,阻止不了。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沈副局长眉头紧皱,沉重的压力让他收敛起平日的温和亲切,显露出几十年刑警生涯淬炼出的锋芒,刀锋一般锋利。 紧锁眉峰沉吟片刻,老局长拍案决断。 既然凶手已经抓回来,那就重审罗冰!他是发起这场投票的人,也一定有办法能阻止! 罗冰被关在审讯室,戴上了沉重的手铐和脚镣,黎白亲自审他。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罗冰没开口说过一个字,他低垂头颅坐着,没有丝毫反应,甚至不看黎白一眼。如果不是之前听到过他跟庄笙说话,黎白几乎要怀疑他是个聋哑人,不仅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然,他都已经拍桌子拍到这人鼻子底下了,怎么还能没有一点反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那个截止时间越来越近,投票界面的数字也一直在发生变化,结果显示的比例也在来回移动,没有哪座城市总是领先。 如果罗冰在视频里说的都是真的,那到了截止时间,总会有一方的得票数高于另一方,那么,真的会发生爆炸吗?伴随毒气扩散的爆炸? 没人敢赌。 炸弹都埋在哪些地方,赶紧交待! 半天没从对方嘴里审出一个字,黎白越来越暴躁,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罗冰衣领,将他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目光狠厉地盯着他。 你这个疯子,竟然拿两座城市的人命来赌,当年的事的确是那些人你,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欠你,你没必要把那么多无辜的人也拉进这场疯狂的游戏来! 罗冰的体形跟黎白比起来简直跟个孩子一样,被黎白拎在手里毫无反击之力看起来他也完全不想反击。 虽然是被黎白拎着,但两人的气势却调换过来。罗冰气定神闲,完全不在乎自己此时的姿态;而黎白焦躁暴怒,瞪着罗冰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气势却输了一截。 终于,罗冰抬头给了黎白一个眼神,他微微勾起嘴角,拉开一个嘲讽而戏谑的弧度。 虽然依旧没开口说话,但看到他表情的人都能看出他想说的是什么。 我就是疯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黎白的愤怒达到顶点,拳头一紧就要狠狠砸下,另外两名警察赶紧冲过来抱住他,哎黎队别气,别生气,跟这种人较劲犯不着。 两人费力地将黎白拉开,黎白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撑着桌面呼呼地喘粗气。 罗冰见此,嘴角的弧度往上提了提,像一个挑衅。 黎白喝了口水消火,正要重整旗鼓再一次开始审讯时,审讯室的门推开,庄笙走了进来。黎白动作微顿,看了庄笙一眼没起来。 黎队长,我来吧。 黎白犹豫片刻,起身让出了位置,但他没有离开审讯室,走到门边守着,想看庄笙怎么撬开罗冰的嘴。 我刚给周院长打过电话,孩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多员工因为害怕都跑走了,孤儿院人手不够。我问周院长需不需要帮忙,她说还能应付,不用麻烦。 庄笙看着罗冰,闲话家常般说着跟案情完全不相关的话,罗冰慢慢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动摇。 庄笙仿佛没看出他的动摇,自顾说下去,周院长年纪大了,早过退休的年龄,我上次去时问过她,为什么不退休,她说:孩子们都在呢,我怎么舍得离开。庄笙盯着对面目光微颤的罗冰,一字一句认真地问道。 你复仇的名单上,有周院长吗? 当然没有!罗冰略显激动地反驳,门口站着的黎白眉毛一跳,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罗冰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庄笙,你为什么会这样问,你也以为我已经完全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了吗? 庄笙平静地回望,难道不是? 罗冰沉默地盯着庄笙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肯定道:你在试探我,试探我知不知道那些炸弹的具体地埋藏点。他顿了顿,看着被揭穿依旧表情毫无波澜的庄笙,脸上笑容更深。 我愿意告诉你。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包括审讯室内和审讯室外,全都心中一喜,有些不敢相信庄笙竟然这样轻易撬开了罗冰的嘴。 唯有坐在罗冰面前的庄笙,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等待。以及双手交叠坐在监视器前,通过屏幕观察审讯室内情形的孟衍,听到那句话时,礼貌性地抬了下眉毛 我不会告诉你那些□□埋在哪里,但我可以告诉你,孤儿院处在安全区内。 所谓安全区,就是即便埋下的□□全部爆炸,毒气随之扩散,这个地方也不会受到波及,待在这个地方的人很安全。 庄笙几句话让罗冰开了口,排除了一个需要搜查的地点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本来全城排查就是没有办法之下的办法,两座城市虽然比不上首都那样的一线大城,但也是发达的商业城市,城市面积大,人口众多。想要完成一次全面排查,即便投入所有警力,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别想完成。 派出去的搜查队伍,其实只是对重点区域进行排查,但想在截止时间前全部搜查一遍,也依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唯一可以阻止最后惨剧发生的办法,是让罗冰说出□□的埋藏地点,然后进行拆除。 而这一切,必须赶在截止时间前。 罗冰给出那样一个时间节点,除了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古时处斩死刑犯,都会选在午时行刑。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把那个时间节点当作一个信号,让暗处的刽子手执行计划的信号。 炸弹的开关不在罗冰手里,所以他才说自己也阻止不了。 听到罗冰的话,黎白气得又想冲过来打他,不只他,其他人也冲进来揍这个疯子一顿。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一个人的仇恨,不惜拿半座城市的人命陪葬,谁干得出来? 反观之下,庄笙的表情没多大变化,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 想知道现在的投票情况吗?庄笙忽然问了一句。 罗冰微感意外,这下有些搞不懂庄笙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许解捧着笔记本电脑进来,将电脑屏幕对准罗冰摆放屏幕上面是鲜明的两组数据,下方是比例显示图。 两边的比例看起来很平均不,不是看起来,而是真的平均,上方的两组数据是一样的,并完全停止了增长。 罗冰面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脚镣撞击得叮当响。 不,这不可能! 数据停止变化,这说明这个时间段没人投票。 投票还是不投票,都是市民的自由,这是不可控的。因为没有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城市人口基数那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谁能操控得了他们,靠良心和道德吗? 人性是自私的,涉及自身利益,尤其是生命安全时,很少有人会选择做圣母。为了保全自己,他们可以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比如,让别人去死。 投出自己的一票,相当于落下一刀,道德感强的人或许做不到。然而这个世道到处充斥的是道德感浅薄的人,为了蝇头小利就可以出卖背叛,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了一时的发泄和痛快,就可以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毫无关系陌生人。 更何况处于现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又怎么会乱发善心,陷自己于险地? 手里的票不投,别人投了,最后自己所在的城市票数高,炸弹引爆后死的或许就是自己。投票和不投票是道选择题,但死自己还是死别人,根本不用选。 这是罗冰制定计划时设计给自己看的一场好戏,可是现在,剧中人没有按剧本来演。 罗冰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甚至想质问庄笙,是不是故意弄了个假的来骗自己。可是心里又很明白,这个数据是真实的。 他颓然坐倒椅中,脸上满是想不通的茫然。 在票数少会死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忍住不投出自己那一票。 审讯室内无人说话,所有人都看着罗冰,看他仰头靠在椅背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觉得格外解气。 分卷(46) 许解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虽然紧张得心脏一直在快速跳动,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基本的冷静。他盯着屏幕上的数据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那静止的数据又跳动起来。 还好,过了这么久,静止的数据依然是静止的,许解悄然松了口气。 罗冰背靠椅子躺了会儿,慢慢坐直,脸上缓缓拉开笑容,他看着庄笙,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又怎样,谁说平局就不炸的?既然两座城市票数一样,那就一起炸好了。 第75章 2.键盘侠30 罗冰的话音落下,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蓦地一声暴喝,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你妈逼,老子今天先结果了你,看你还能炸谁! 一时间室内一片混乱,其他人都上前拉住那位暴发的刑警,最后还是黎白将人给摁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混乱,罗冰无动于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笑意。 等到重新安静下来后,审讯室被清了场,只有庄笙一个人留在里面面对罗冰。黎白不赞同这样的安排,不是不相信庄笙,而是觉得这样做有违规定。 孟衍坐在监控器前,抽空瞥了黎白一眼,你的规定,能让犯罪嫌疑人开口? 不咸不淡一句话堵住了黎白所有未出口的质疑,之前他在审讯室审了罗冰一个多小时,罗冰没开口说一个字,而庄笙进去后,罗冰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虽然表现得像一个疯子。 黎白捏了捏拳头,又松开,他深吸一口气,隐忍地看向孟衍说道:那也不能让庄笙一个人待在里面,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孟衍的视线又回到了监控屏幕,他坐姿散漫,一脸悠然,看不出半点担心的样子,谁跟你说,他是一个人的? 黎白一愣,注意到孟衍戴着隐形耳机,他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忽然孟衍表情微变,坐正身体。 笙笙,查到罗冰与暗网的第一次接触,他接的那个单子,是有人故意放下的诱饵,我给你发点有意思的东西看看。孟衍说着,拿手机给庄笙发了过去。 审讯室里,塞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传来孟衍略为低沉的嗓音,他不动声色地把盖在桌面的手机翻过来,点开看了两眼,轻轻推到罗冰面前。 你说你要做清道夫,但你能确定,这是自己真实的想法吗? 罗冰垂眸一看,瞳孔微缩。 肆意在网络上发泄负面情绪,用充满恶意的言辞攻击他人,以此获得满足这样的人固然可恨,但你采用杀人的极端方法来实现你所谓的净化,暂且不论你这个方法的对错与否,网上这样的键盘侠千千万万,光靠杀,你杀的完吗? 罗冰缓缓收回视线,恢复到之前的面无表情,我不需要杀光,我只需要杀到他们害怕。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庄笙的眼睛,嘴角慢慢向两边勾起,弧度和之前戴的那个小丑面具重合。 所以现在,他们怕了吗? 庄笙抿唇不语,审讯室外的人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次直播后,又来这样一场双城投票,别说那些在网络上以键盘为武器四处叫嚣的喷子们被吓到了,就是那些三观正常的普通人,也被吓到了好不好? 诚然大家对网络喷子键盘侠之流的观感不太好,烦不胜烦。你不理他,非要跳到跟前碍眼;你理他,更加像疯狗般紧咬着不放,逼到你断网戒网但,也没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 罗冰的做法,着实震慑到了绝大部分人。 所以沉默半晌,庄笙缓缓开口,声音微哑,你把自己变成了一把刀,一把由别人打造出来,控于他人之后,而不自知的刀。 罗冰不屑地冷笑,似乎看穿庄笙语言上的诡计,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搅乱心神。 庄笙并不气恼,表情平静,我猜你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并且比他们以为的要早。 罗冰承让地很干脆,是,我知道。 外面听着的人却面面相觑,组织?什么组织? 笙笙,试探他对这个组织的了解程度。 庄笙垂了垂眸,接话接的非常自然,没让罗冰看出异样,他们想吸纳你,而你要借助他们复仇。但我很好奇,你当年满怀悲愤离开故土,到底是因为不愿留在伤心地,还是一开始就为了寻找屠龙的宝刀。庄笙抬头盯着罗冰双眼。 你仔细想一想,在跟暗网接触以前,在跟这个组织接触以前,你心里的复仇计划是现在这样的吗? 罗冰冷笑,张嘴正要回答,被庄笙一口截断。 想清楚了再回答,跟在许萝身边的你,和失去许萝的你,到底有哪里不同。 罗冰愀然变色,一瞬间目光变得狠厉非常,瞪着庄笙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你不准提她,你们没有资格提我的姐姐!当年她遭受那些可怕的事情时,你们谁又站出来给过她公道! 庄笙沉默片刻,你姐姐的事,我很遗憾。 我不需要你的遗憾,只想看到他们悔恨的泪水。是,如果姐姐还在,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上学,名校毕业,有体面的工作,拿可观的薪水,和心爱的人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现在我变成这个样子,又是谁造成的! 罗冰赤红着双眼,愤恨地怒视着庄笙,仿佛他就是那个造成自己一切不幸的人。审讯室外的人见罗冰突然激动起来,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想要冲进审讯室,被孟衍拦住。 孟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监控器前的椅子,来到审讯室门口,通过单面玻璃墙看着里面的情形。 至少,许萝不会想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庄笙的话仿佛一盆冰水浇下,让罗冰脸上的愤恨瞬间消失无踪,甚至还有一丝不明显的慌张。庄笙心中一紧,身体不自觉前倾,死死盯着罗冰的眼睛。 你最开始的复仇,是为自己,还是为许萝?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完全出于自己的选择,还是被人刻意引导利诱?罗冰,你和许萝本可以成为彼此最重要的家人,你失去了她,然后,又失去了自己。 庄笙说着,脸上慢慢也浮现一丝悲伤。 有人利用了你心中的仇恨,利用了你对许萝的爱,这是一种玷污。许萝生前,身陷绝境想的却是不能影响你的比赛,她愿你人生光华锦绣,不留丝毫缺憾;死后,你却走上了一条她最不愿你走的路。 生前未尽欢,死后违背其遗愿,罗冰,你对的起你姐姐吗? 罗冰呆坐着毫无反应,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慢慢地,两行泪水从眼眶无声滑落。 庄笙轻叹口气,眼中也有了些湿意,他拿起身边的文件袋,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递到罗冰面前。 你姐姐所做的事情,有很多人记得,放在心里感激。 庄笙给罗冰的,是一叠照片,而第一张照片的主角都不是人,是一只只可爱的猫狗。照片上,或者是单独的一只猫或狗,或者是和主人一起,抱在怀里,搂住脖子,温馨极了。 让人看得心情愉悦,会心一笑。 这是?罗冰很是诧异,看着这些照片发怔,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深想。 这些照片上的宠物,都是许萝收留照顾过,并亲自为它们找到了新的主人。庄笙说着,把照片翻过来,让罗冰看后面,照片背面有字。 上面写着宠物和人类主人结缘的时间,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记录,以及感谢的话。 围绕在你姐姐身边的,并不全是恶意,只是这些善意细腻温和,比起一时激烈的恶来,容易被忽略。被恶意蒙蔽双眼时,就看不到周围存在的善,而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 庄笙看着泪流满面的罗冰,声音轻缓,许萝是个善良的人,她的善没有随着她的离去而消失,这些人都还记得,可是你却忘了。 罗冰的手指在那些手写的可爱字体划过,有感谢,有祝福,还有怀念。 愿小姐姐在天堂安息。 是你让我与多多相识,是你送给我最纯真的美好,多多是我的小天使,而你是来自天堂,只在人间作短暂停留的天使。 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蓓蓓,不再让她流离失所,这是我对你最好的回报。 罗冰一张一张照片看完,这里面有些宠物,他甚至也认识,也还记得,他当初跟许萝一起照顾过,一起替它们寻找主人。 把照片一张张叠好,罗冰抬起手背擦眼睛,庄笙适时递过来一张纸巾。 你总是这样办案吗?刚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但除了声音和微微有点发红的眼眶外,罗冰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异样。 庄笙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 罗冰抬眼看着他,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扮演知心姐姐,还费尽心思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小事。说话时罗冰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照片。 庄笙心说,看你之前的反应,这可不是毫无意义。况且找人拍照的事都是孟衍安排的,他实际上只提出一个想法,没费什么力气。 接下来,罗冰指出好几个埋□□的地点,所有的人立马行动起来。之前负责全城排查的队伍,停止没有目的的排查任务,赶赴离他们最近的爆炸点。 等到罗冰把所有的地点都指出来后,庄笙终于将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松,一瞬间,疲惫如潮水般袭来,让他想找张床就地躺下。 但,庄笙没忘,他还有一个任务。 关于那个组织,你见过他们的首领吗? 罗冰在说出两座城市事先埋好的□□点,放弃最后的复仇后,整个人的精神气好像有点散掉一样,懒散地背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庄笙的问题问出后,他似乎没有听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然后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般,眼中浮现深深的忌惮。 给你一句忠告,不要去招惹他们。 庄笙皱了下眉,你不是组织的成员? 我顶多算是外围成员,他们隐藏之深,能量之大,你无法想像。 庄笙眉头皱得更深,所以,你并不知道组织首脑是谁。 罗冰顿了顿,脸上的神情说不准是害怕还是其他什么,我只知道一个代号,大家叫他,a先生。 * 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幽光。 屏幕的界面显示正在进行文件传输,进度一点点拉长,终于达到百分百,显示传输完成。 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击,跳出一个聊天窗口,输入发送过去一句话。 目标即将移交。 很快,跳出一行回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清除。 看守所里,所有人都进入了睡梦中,外面轮值的工作人员强打起精神,等待着换岗。 大通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隔壁的单人间牢房显得异常安静。外面的路灯通过顶上的小窗口照进一点光芒,让小小的牢室能看清模糊的轮廓。 单人床上,一个瘦削的身影仰躺着,头挨着床沿边缘,一只胳膊伸出床沿吊在外面。查房的值班警察拿着手电筒走近,强力的白光一扫而过,照亮床上之人的面容。 睁着双眼,口鼻有血流出,嘴角向一边扬起,脸上定格出一个诡异笑容。 一动不动,声息全无。 他人即地狱。萨特 第76章 3.记忆迷宫01 有时我会迷惑,是我疯了还是其他人疯了? 爱因斯坦 昏暗的室内,看着像个放杂物的仓库,一个铁皮架子将房间前后隔开前半部分堆满椅子,沙发和纸箱等比较占地方的大件物品,摞起来快要顶到天花板;后半部分看起来要更空一起,被架子挡住,只露出一个铁皮床的角。 床上搭着一只赤.裸的脚,在昏暗的光线下皮肤透着死白。地板上有一滩血泊,反映着不甚明亮的光。 不知哪里传来音乐声,是激昂的钢琴曲。 那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 一大早,庄笙和孟衍被一个电话叫来副局长办公室。 才刚破掉一个案子,但老局长脸上毫无喜色。而本该放假三天的庄笙孟衍两人,只来得及休息一晚就被叫来市局,心情也没好来到哪里去。 庄笙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暴躁谁让他在睡了一个晚上养足精神,第二天醒来后正打算来场晨间运动时,却被一通电话强行打断,换成谁估计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吧。 电话里没说清是怎么回事,但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急事,庄笙能理解,对于孟衍突来的脾气也很无奈,便只好握住男人的手以作安抚。 罗冰死了。 沈副局一句话,顿时让庄笙将早上的那点事一下忘掉,愕然看向老局长道:罗冰死了?怎么死的? 孟衍眸色微沉,显然对这个消息也很意外。 沈副局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像一晚上没休息,眼底有着青黑。 昨天晚上,中毒死的。 中毒?庄笙皱眉,罗冰因为跟那个国际犯罪组织有关连,所以虽然他们这里破了案,却不能把人扣留下来走后面的程序,而是要移交给国际刑警。 为此,还给罗冰安排的单人牢房,增加了守卫,怎么会突然死掉,而且还是中毒死的。 是有人要杀他灭口?庄笙问这话时,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孟衍。 孟衍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罗冰被抓只有我们内部的人知道,我还没把消息告诉那边。 所以,如果真是灭口的话,说明内部有人泄密了吗? 沈副局听两人说完,沉声叹口气,已经调看过监控,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罗冰被抓时身上没有任何毒药,所以不管是自杀还是灭口,毒药的来源是关键。 庄笙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 调出监控,时间进度拉到临睡前的一个小时。 屏幕里一切如常,身着囚服的罗冰看不出一丝异样,吃过晚饭后躺在床上看书,一直到熄灯,他把书放下,侧躺着休息。 没过多久,忽然,罗冰的身体颤抖起来,先是轻微的颤抖,之后越来越剧烈,背部像虾一样弓起。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动静渐渐小下来,罗冰翻过身,面孔煞白,嘴角一丝血迹蜿蜒而下。从他时不时抽搐的身体能看出,他此时承受着剧烈的痛苦,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看不出来,甚至嘴角弯起一丝弧度,显得心情良好。 分卷(47) 不甚清晰的画面中,垂死之人忽然将目光投向摄像头,勾起一抹苍白的神经质的笑。然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庄笙此时看着监控画面,罗冰临死前的那个笑,就像是对着他笑的一样。 往回退。 许解往回倒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这个罗冰真是疯子,服毒自杀也就算了,临死前还搞这么一出,好像特意让他们看到的一样。 那个笑,可真是瘆人。 停,就是这里,放大。庄笙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因为是在夜间拍摄的画面,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 沈副局在一旁缓声说道:已经调查过他临死前吃的最后一顿晚餐,没发现问题,所以毒药到底是怎么摄入的,到底是自杀还是有人毒杀,现在还不知道。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微沉,不过看罗冰临死前的反应,倒不像是他杀,至少,他知道自己会死,并且很平静地接受。 那都不只是平静,而是很乐意了好嘛。 许解在心里吐槽。 不是他杀,是自己服毒。庄笙冷静的声音响起。 沈副局微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笙指着屏幕中放大的,罗冰的肩部,他侧躺的时候,肩部肌肉微缩,说明他的手有动作,就是这个时候服下毒药的。故意侧身躺着,就是想隐藏自己服毒的动作。 许解睁大眼睛盯着屏幕,这种画质,这样的光线,是怎么看出肩膀的肌肉有变化的,眼睛是放大镜? 沈副局皱眉,为什么要隐瞒?是想故意误导警方,让我们以为是别人下的手? 其实可以不用想那么复杂,对于罗冰来说,他的复仇已经结束,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死亡对他来说是渴望已久的解脱。回答的是孟衍,庄笙转头看向他,孟衍朝他安抚性地笑笑。 沈副局眉头皱得更深,那他故意这么做 孟衍漫不经心一笑,就是单纯想搞事而已,哪怕自己死了,也不想我们好过。 许解听的很无语,未判刑的犯人自杀,尤其还准备移交给国外兄弟单位的,这就已经是个大麻烦了,还想搞出什么事啊? 庄笙沉吟着,面容严肃地说道:更关键的是,毒药哪来的。 ** 黎白接到电话,直接驱车赶往案发点。 车子停在一家疗养院前,跟另外两名刑警汇合。 两名刑警仰头望着眼前跟高档会所似的大楼,上头有个非常官方严肃的名字,但做为经常奔赴在一线几乎跑遍全市大小街巷的执法人员,他们知道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通俗的名称: 精神疗养院。 想到待会儿进去,要跟那些奇奇怪怪的精神病患者打交道,步子不觉变得沉重起来。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呢?率先迈上台阶的黎白回头催促,仿佛不知道自己进去的是什么地方,即将面对什么样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黎队,死的是工作人员还是病人? 黎白脚步不停,面色凝重,工作人员。 三人到了前台,黎白向值班护士出示证件,很快,院长走了过来。 院长是名儒雅的中年男子,看着不像医生,更像一名大学教授,此刻一脸愁容,跟黎白握手,警察同志你好,我姓严,叫我严院长就好。我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从来没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你们一定要好好调查,找出凶手是谁。唉,小何那么年轻,再有一个月就能转正,结果出了这样的事。 黎白让院长领着去案发现场,死者是一名实习护士? 严院长点头,惋惜道:小何的专业技能虽然不是特别好,但她性格很好,无论是同事还是病人,都能相处的不错。你知道,在我们这里工作的,很容易压抑,小何性格开朗,能感染周边的人。没想到说着再次沉重地叹了口气。 凶案现场是在一个仓库,仓库门关着,门口站着一名保安,不远处有许多医生护士朝这边看,指指点点的,其中还夹杂着穿淡蓝色病服的患者。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严院长站在门口没进去,就在里面,警察同志,你们进去吧。 他说话时脸上表情余悸犹存,看来是吓得不轻。 这是一间用来存放杂物的仓库,没有窗户,头顶的白炽灯将整个仓库照得有如白昼。看清里面的情形后,黎白面色凝重,深深地皱起眉。 天呐,这也太血腥了吧!跟在黎白身后的两名队员惊呼,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强忍着呕吐欲望。 倒不是死者的死状有多凄惨,而是现场的血量超乎寻常的多。 一具赤.裸的女尸仰面躺在床上,床头和床尾各有一滩血液形成的血泊。看那血量黎白虽然不是专业的法医,但也知道,这么多的血,几乎是将一个人全身的血都流尽了。 凶手杀人时的手法千奇百怪,但像这样将一个人全身血液放光的情形,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虽然流了这么多血,地面却显得很干净除了那两大滩血泊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血迹。 尸体的四肢在动脉处都被割了一道口子,脖子处的动脉也被割开,铁制的单人床上有喷溅形血迹。 黎白穿了鞋套进去检查,发现死者果然如疗养院院长所说,是名年约二十看着特别年轻的小姑娘,相貌姣好,因为全身的血几乎都被放光了,脸色显得特别白。 从现场血迹来看,初步可以判断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可是死者手脚没有绑缚的印痕,就这样躺在床上被放光血,却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 血液顺着伤口流到床面,再滴落到地板上,没有擦拭状血迹,血液轨迹没遭到破坏。 难道,受害者被放血的时候是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 凶手身上也没有沾到血迹,才能够让现场看起来这么干净,仿佛凶手不存在一样。 又或者说,凶手作案后,专门清理过现场? 黎白望着眼前这显得过于干净的现场,一时陷入沉思。 第77章 3.记忆迷宫02 现场没有太多可采集的线索,黎白很快勘察完,更详细的勘察,只能等痕检来了再说。现场很干净,除了凶手留下的痕迹非常少外,也没有被人为破坏太多。 过来的路上,疗养院院长说,从发现尸体的那刻起,这个仓库就没有再让人进来过。 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黎白问了一句。 严院长站在门口回答,视线没往里看,是院里的一名护士,她本来是来仓库取东西的,頞蹙一开灯就看到满地血,吓得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他们这里毕竟是疗养院,不是普通医院,每天面对死伤和各种病症。见过最可怕的场景,也不过是病人发病时的样子,或许很诡异可怕,却没有这样鲜血淋淋。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早上十点二十分左右。 黎白问完沉默下来,能在疗养院用这种方式杀人,多半是内部人员所为。他刚才过来时留意了下,这个仓库的位置比较偏,一般来探望的人不会走到这里。凶手选择在这个地方作案,大概也是想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昨天值夜班的是谁?黎白沉吟片刻后问道。 严院长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警察同志你稍等一会儿,我找人问问。说完招手叫来一名护士,让她去拿昨天晚上的值班表。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用找了,就算知道昨天值班的人有哪些也没用。 黎白转头看去,便见庄笙与孟衍携手走来,不由皱了下眉头,你们怎么来了? 孟衍悠然一笑,黎队长这话说的,办案不是你的专属,我们好歹也是市局的一分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白皱起眉头,解释到一半突然顿住,问道,为什么说知道值班的人没有用? 庄笙来到仓库门口站住,被里面的血腥味冲得皱了下眉头,尸体的位置离门口不远,所以他一眼便看到了:除了现场血量有些多,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笙笙?孟衍低头轻唤一声,庄笙的面色微微发白,他抬头冲孟衍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庄笙看向黎白,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我们来的时候围着这所疗养院绕了一圈,发现侧后方正在施工,那里可以直接进到疗养院里面,路障设了等于不存在。而且,后面有职工宿舍,一大半的员工都选择住宿舍。所以昨天晚上能够自由出入这里的人,绝对不仅仅是值班人员。 黎白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猛地瞪向旁边的严院长,后面在施工? 严院长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对、对啊,住院部的楼有些老,但我们这条件有限,盖新的资金不足,所以只能翻修了一下。 这时,庄笙突然想起似的又补充了句,不过,找来值班的人也不是完全没用,案件发生在昨晚,或许他们有看到或听到了些什么也不一定。 说完,庄笙发现黎白正瞪着他,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不懂这位黎队长为什么突然好像有些生气。 死者的尸体被盖上了白色的床单,孟衍撩起床单看了眼死者的伤口,切口光滑,下手精准,甚至有一种美感,孟衍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凶手很专业啊,手法不逊色于专业医生,而且有一定的强迫症,四肢的伤口方向几乎完全一致。 黎白刚才已经检查了一遍,这时便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闻言当即反驳了一句,不逊色于专业医生?为什么不能就是医生?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至少要有数年经验,除了医生一般人只怕也做不到吧? 庄笙觉得黎白有点找茬了,孟衍刚才的话也没有排除掉医生这个选项啊,只是把范围更加扩大了而已。 孟衍把床单盖回去,像是一点没察觉到黎白的针对,很随意地说道:我能做到啊。他抬头对黎白笑了笑,如果换成我,说不定能比这做得更好。 黎白的脸色一下变难看起来,死死瞪着孟衍,像是恨不能当场将他当杀人凶手抓起来似的。 现场虽然有大量血液,但都是从死者身体流出,落到地板上汇聚而成,几乎没有任何外力干涉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无法从血溅形态分析还原当时的案发情形。 从现场的干净程度来看,死者被放血时没有挣扎,而凶手在整个行凶过程中都非常从容,没有触摸到现场的一滴血不然的话,现场就应该留下擦拭状或抛甩状的血迹。 而除了床边的那两滩血外,从床到门口的距离,庄笙查看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哪怕一滴血迹这说明,凶手不仅身上没有沾到死者血液,连凶器上的血迹都处理得很干净。 凶手割开受害者身上的动脉,用自带的布或纸擦去凶器上的血迹,然后或许还站在这里静静地观看了一会儿,直到受害者因失血过多而死,然后从容转身离开。 庄笙站在死者头部位置,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割在死者颈部和四肢的伤痕像是五条很短的平行线。他顿了片刻,抬手做出举着手术刀的样子,凶手最先切开的是脚上的动脉,然后是手,最后才颈部。 你怎么知道?黎白问道。 庄笙抿紧嘴唇沉默下去,没有回答。黎白眉头一皱正要再问,孟衍忽然轻哼一声,淡笑着说道: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站在这里欣赏到最后,而不会让流到地上的血弄脏鞋。 明白过来孟衍的意思后,黎白瞳孔微缩,抿紧嘴唇沉默不语。 以放血的形式杀人本身就很变态了,凶手竟然还考虑到为了不弄脏自己的鞋,从远及近地切割出血点。 静静地欣赏,然后从容不迫地离开。 这是一个缺乏正常人类应有情感的罪犯。 活动大厅聚集着整个疗养院的病人,他们分散地坐开,要么发呆,要么做着一些在正常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事,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人围坐一起,更遑论交谈。 落地窗前摆放着一架白色钢琴,一名穿蓝白条纹的少年坐在钢琴前,把双手放在了琴键上。 悠扬的琴声响起。 大厅里的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事务,抬起头,往窗边望去。 一名解着九连环的青年,原本因为怎么都解不开最后一步而变得稍稍暴躁起来,当琴声响起时,他的神情一下变得安宁下来。他收回窗边的视线,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九连环上,神情安然地慢慢拆解; 坐在墙角的小女孩,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地重复翻着同一页手里的画册。钢琴声响起后,她停住手下的动作,呆呆盯着那一页画册一动不动地看着; 轮椅上的头发花白的老者,头歪在半边,嘴角流涎,眼睛没有焦距地凝视虚空,在钢琴声里慢慢闭上双目。 原本大厅里充斥着各种狂乱暴躁的情绪,在琴声响起时,却全都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宁静详和。 这首曲子是,舒伯特的《摇篮曲》。 庄笙一行人站在楼梯口,严院长目光慈和地望着窗边弹琴的少年,嘴角含笑地低声说道:他是褚初,是我们院里最受欢迎的人,不论工作人员还是患者,都很喜欢他,愿意和他亲近。 在离钢琴不远的沙发区,坐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注视着正在弹钢琴的少年,长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坐姿放松,手指轻点沙发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 那是谁? 严院长顺着庄笙的视线望去,哦,那是姜让,他是褚初的主治大夫,也是我们院里非常优秀的年青医生。 黎白扫视整个大厅,所有的病人都在这里了吗? 坐在这里的人有十几个,如果一家疗养院只有这么些病人,那这家疗养院的财务状况恐怕不会太好。 严院长的表情有些尴尬,呃,基本都在这里了,还有几个人行动不便,就在自己房间休息没有出来。他顿了顿,看着黎白说道,这几个人没有必要查了吧?他们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还有一个从来到疗养院后就没出过房门,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庄笙好奇地问了句,为什么? 分卷(48) 严院长深深叹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朵蘑菇,蘑菇应该长在阴凉的地方,扎根在土里就不能挪动。没来疗养院之前他十年没出过自己的房间,但是偶尔还会说话,只要认为你是同类,他就会跟你交流。严院长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神情跟着黯然下来。 自从他的母亲死后,再没人愿意假扮蘑菇跟他交流,他渐渐完全封闭了自己。被送到这里来后,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但收效甚微。 他已经,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了。 这家疗养院并不是那种收费昂贵的高档疗养院,虽然相对普通医院来说,这里的费用也不算低,普通家庭承担不起。但对比它的各项花费和运营成本,几乎是入不敷出的。 尤其是,一些将病人送来的家属,前期缴纳了一大笔费用,后续的费用要么越来越少,要么直接拖欠。 更有甚者,还有那种将病人送来交了第一笔费用后,就直接消失的,把没有独自生活能力的亲人丢在疗养院不管。 褚初,就属于后者。 第78章 3.记忆迷宫03 这家疗养院,与其说是接治各种精神病患者的疗养院,还不如说是收容所。换作一般的医院,交不起医药费的病人早被赶出去了,但是在这里的,那些被自己亲人遗弃的患者却被疗养院留了下来,继续照料他们的生活。 他们跟正常人不同,如果把他们赶出去,跟杀了他们没两样。严院长说这句话时语气很寻常,仿佛自己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庄笙知道这家疗养院是严院长创办的,不由对他生起一股敬佩之心。 疗养院死了人,而且死状可怖,院里有些人心惶惶当然,仅限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不包括患者。 我、我跟何玉不太熟,不过她性格开朗,有点自来熟,跟疗养院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说得上话,嗯,尤其是年轻的男同事。说话的护士双手交握在一起,不时绞动一下,垂眼盯着自己的手,看起来很是紧张不安。 庄笙推过去一杯白开水,温和地安慰,不要怕,只是问些简单的问题。 孟衍跟庄笙坐在一起,但他的坐姿远没有庄笙端正,翘腿靠在椅背上。他面前摆放着一叠资料,是这个疗养院的人员档案,翻看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垂眸不语的样子,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在庄笙安慰对面做笔录的护士时,孟衍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护士身体明显颤了一下,拼命往椅子后缩似恨不得离远一点。 安慰一句后,庄笙继续问道:何玉跟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护士紧握双手,紧张地吞了口唾液,大家、和她关系都还不错,她长得漂亮,又热情爱笑,而且还很大方。虽然有时会喜欢开玩笑,但大家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年纪小,家里条件好,玩性也大嘛。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了庄笙一眼,向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庄笙却神情一整,玩笑?什么样的玩笑? 护士脸上的笑有点僵,顿了片刻才慢慢地回答,就、就是有时会叫我出去买吃的,等我买回来说不要,然后给我一张钞票作补偿;有时会叫我照顾她的病人,我忙不过来疏忽时被护士长骂,她说是锻炼我,次数一多我确实做得越来越好了 说到后来她脸上浮现笑容,似乎还想要对何玉表示一下感谢。在庄笙的注视下,声音越说越低,最终闭上了嘴,脸上的笑容消失,绞握在一起的双手更加用力,能看到骨节都泛白了。 庄笙盯着她看,有些无法理解。 何玉明显在欺负她,都没发现吗? 旁边传来敲桌子的声音,孟衍把资料往桌面一丢,坐正了抬头看向护士,你们是同一时期招进的疗养院? 他只是坐在那里,浑身气势自然往外散发,不必刻意加重威势便是一个小护士抵挡不住的。 唐灵,也就是小护士,身体一下紧绷,垂首坐着一动不动,好半晌才细声回答,是的。 庄笙看她实在害怕,给了孟衍一个眼神,让他注意点别吓着人家,孟衍对他安抚一笑,继而转向唐灵,眸中笑容瞬间隐匿。 同时入职,6个月的实习期,一个提前半个月转正,一个待定,这也是玩笑? 唐灵有些慌乱起来,这、这是院长的决定,我哪有资格说什么?她说着咬了下嘴唇,眼睛里闪现泪花,可能是我太笨了,学东西慢,总是、总是做不好。 孟衍盯着她看了会儿,忽而嗤笑一声,恢复成散漫姿态,往椅背一靠,望向庄笙含笑说道:笙笙,我问完了。 说完闭目双手抱胸,一副不再参与装备养神的样子。 庄笙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 又问了唐灵几个问题后,庄笙让她出去,换其他人进来做笔录。 在给好几个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做完笔录后,庄笙已经能勾勒出死者身前较为具体的形象。 年轻,漂亮,家庭条件不错,性格开朗热情,有点娇气,很会讨人欢心,尤其是异性。以及,喜欢年轻帅气的青年医生姜让。 庄笙发现一个让他比较在意的地方,疗养院的未婚女性几乎全都对姜医生有意思,何玉是表现最明显的或者说,她没有半点想要掩饰自己对姜让的爱意。 这位姜医生,是三年前严院长高薪挖来的,年轻有为,三十出头已经是主任医师。不仅技术过硬,为人谦虚,彬彬有礼。虽然有着出色的外形很招女孩子喜欢,但他并没有因此变得风流多情,反而非常洁身自好,似乎只对医学感兴趣。 庄笙对姜让第一印象比较深刻,对方坐在沙发上倾听钢琴曲,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与周围隔绝开来,显得非常格格不入不像精神病院的青年医生,而是手捧书籍的年轻学者。 何玉死前的最后一顿晚餐正是跟姜让一起吃的,不过,是在疗养院的餐厅。 最后一个见到何玉的人是门口值班的保安。下班在单位吃完饭后,何玉独自回家,她本该坐附近的公交车回去,然而当天的监控没有发现她上车的身影。 何玉在离开疗养院一段距离后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最后又是怎么回到疗养院,被人杀害。 她死前脱光了衣服,后来她的衣服在值班护士的宿舍找到,就整整齐齐叠放在她自己的床上,衣服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而疗养院的监控摄像头大部分老化,除了患者的活动区域和休息区替换新的可用摄像头外,其他地方还是用着之前的老旧器材,虽然没完全坏掉,但时灵时不灵的。 仓库到值班护士宿舍的这一段路,那些摄像头就完全不能工作。 中午的时候,去法医那边了解情况的黎白回到了疗养院,拿到了初步的尸检报告。 死因为大量失血,确切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黎白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惫,看起来似乎没有休息好。 何玉是19:45离开疗养院的,最后出现在监控摄像头的时间是20:07。凶手放血有一个过程,这个完全取决于凶手的心情,所以无法准确判断放血时长,也就无法判断何玉和凶手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久。 庄笙正这样想着,黎白拿出一页报告递了过来,从切开第一道伤口,到最后死者因失血过多而脑死亡,大概持续了25分钟左右。 庄笙颇为诧异地接过报告,这都能检测出来? 报告并不长,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在最末龙飞凤舞签着一个名字:辛凰。 从黎白的表情看,他拿到这份报告时似乎还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他显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庄笙也没有追问的兴趣,他对辛凰的专业水平还是很有信心的。 用手甩了下那页报告,纸张哗啦作响,庄笙严肃地说道:那么可以推测何玉跟凶手至少在一起待了45分钟,现在只要弄清楚何玉晚上八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大概就能找出凶手来。 他们已经调出疗养院三公里范围内的所有监控视频,逐一进行排查,看能不能找到何玉的身影庄笙不相信一个人会凭空消失。 交叉对比其他人的笔录时,庄笙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向孟衍问道:你刚才是发现唐玉有哪里不对吗? 刚出去听下属汇报情况的黎白走进来听到这句话,下意识转头也向孟衍看了过去。 她没有说实话。孟衍轻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摸来一个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皮,然后仔细地挑橘瓤上白色的络,等到挑干净了轻轻一掰,选了两股最大的橘瓤递到庄笙嘴边。 庄笙正等着他继续往下说,见此不由一愣,不自觉张开嘴,孟衍将两瓣橘子直接喂进他嘴里。 何玉对她做的超出了玩笑范畴,说开玩笑不过是随口给的敷衍之词,而对于这一点,唐灵心知肚明。男人仿佛什么事没发生样地,抽出张纸币一边擦手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 庄笙自然地咽下橘子,脑子已经顺着孟衍的话思索开,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两人来说都已经很习惯了,庄笙也一时忘了自己在疗养院,身边还有旁人。 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唐灵看起来胆小懦弱,有些过于逆来顺受了,但从其他人的证词来看,她自尊心很强,非常努力,并不像一个没有主见和基本辨别力的人。 黎白假装没看到刚才的一幕,等庄笙说完,开口说道:她隐瞒了自己和死者争吵的事。 庄笙微感意外,唐灵跟何玉发生过争吵? 刚才那名下属向黎白汇报的正是这件事,昨天下午何玉叫唐灵给自己泡咖啡,咖啡泡好后嫌弃味道不对骂了唐灵两句。之后不久,有人看到两人在楼道的安全出口争执,表情都很激动,甚至还发生了拉扯,但因为距离较远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庄笙听后若有所思,是怕引来警方的怀疑吗? 不只为避开嫌疑,还隐瞒了更多东西。孟衍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庄笙微怔,看向他问道:她还隐瞒了什么? 孟衍对他笑了笑,隐瞒了什么,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 第79章 3.记忆迷宫04 再次坐在庄笙面前时,唐灵显得更加紧张,而为了让她放松,此时用来给警方查案的会议室里只有庄笙一个人,孟衍和黎白都站在外面,通过耳塞监听里面的问讯。 看到这里只有庄笙一个人,唐灵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捏紧衣角的手指缓缓松开。 庄笙不动声色收回看向她手指的视线,依旧倒了杯水放在唐灵面前。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身材瘦小,皮肤呈现营养不良的蜡黄,白色的护士服穿在身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的脸最多算清秀,刘海很长,头低下来时就完全盖住了眼睛。 你没有说实话。庄笙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地开口说道。 唐灵听得一跳,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更是煞白一片,警官,我、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庄笙仔细观察唐灵的表情,发现她此刻的表情都是真实的。她此刻脸上显现出来的慌乱,也不是被揭穿谎言的恐慌,而是蓦然遭受质疑时的不知所措和害怕。 要不然是她演技高明,要不然她连自己也骗过了。 庄笙不认为孟衍会看错。 你是没有说谎,你只是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而已。庄笙直接说出唐灵与何玉发生争吵的事,说话时他视线落在唐灵脸上,没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 睫毛不安地颤抖,眼球转动不停,唐灵苍白的脸上肌肉细细抖动,她无意识地咬紧嘴唇,将下唇咬出一道白线。 为什么要隐瞒?庄笙的语气很平和,循循善诱,并没有疾言厉色,就算你与何玉发生过争吵也不一定就构成你杀害她的动机。警方查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也不会冤枉任何人,你瞒下事实不报,这是阻碍办案,没事也会变成有事。 或许是庄笙温和的态度让唐灵的害怕得到了缓解,她慢慢镇定下来,抬头直直看向庄笙,虚弱一笑。 那不是争吵,那是单方面的辱骂,后来我没忍住顶了几句,她变本加厉,甚至动手。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轻声呢喃着道。 我只是,自保而已啊。 庄笙微微皱了下眉,唐灵的视线变得飘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 虽然都是同时期进来的实习生,可人和人之间生来就不一样啊。她有家人打点,出来工作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不用牺牲睡觉时间学习,生怕过不了实习被刷掉;也不用对每一分钱精打细算,买来的衣服随便扔;更不用,因为自卑不敢去跟其他同事搭讪。 她已经活得那么张扬了,却偏偏还要来我面前找存在感,我只是跟姜医生多说了两句话,她就跑来骂我,骂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弄脏姜医生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住,眼泪无声落下来。 庄笙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唐灵转头看向他,流着眼泪笑了起来,一字字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她死了,我很开心。 庄笙表情微变,愕然盯着唐灵的脸。 此刻这张挂满泪痕的脸,上面的开心是真实的。 你庄笙说了一个字顿住,眉头微皱,斟酌地道,既然知道她故意针对你,那些事情你是可以拒绝的。 他指的是诸如给何玉跑腿结果被戏耍的事。 唐灵笑着摇摇头,不,那些对我来说确实是玩笑,付出劳动获得报酬,跟我做疗养院这份工作没有区别。我每个月从她那里得到的小费,足够我的伙食还有剩呢。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 我很感谢她。 庄笙目光复杂,发现自己跟不上这位实习护士的思路,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面前的到底是这所精神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还是患者。 虽然确定了唐灵跟何玉发生过争执,但她的嫌疑很快被排除案发那段时间,她有不在场证明。 唐灵口中高频率出现的姜医生,引起庄笙注意。 其实在其他人的口供里,姜让的出镜率也非常高,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受欢迎。之前给姜让做笔录的是其他警员,庄笙看了他的笔录,姜让的回答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 分卷(49) 正值午饭时间,打听到姜让这个时候一般会在病人的活动区域,庄笙与孟衍直接去找他。 病人没有专门的餐厅,因为这里大部分病人都无法自己吃饭,有些即便能自己吃但也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医护人员在旁看着,时不时提供辅助。 褚初就是其中一员。 相比其他病人,其实褚初算自理能力比较好的了,甚至只看外表都发现不了他哪里有问题。 庄笙上次见到褚初,是他坐在窗前的钢琴旁弹钢琴,庄笙做不出什么专业的评价,只是觉得他弹得很好听。 仿佛星空下微风拂过树梢,母亲轻拍怀里睡着的孩子,嘴里温柔的哼唱声。 向来吝啬夸赞他人的孟衍,听完后淡淡说了一句: 不错。 此时,身穿蓝白病服,看起来清爽干净的少年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前面放着一个餐盘,他举起勺子一口一口,吃地有些慢,却细致而投入,动作看着有些刻板,庄笙与孟衍的到来一点没引起他的注意。 他皮肤很白,五官小巧精致,虽然是穿着病号服,却给人一种优雅矜贵的感觉。 像捧着玫瑰花的小王子。 年轻的医生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坐在褚初身边,手肘撑在桌面拳头抵住脸颊,歪头看少年吃饭,时不时替他擦下嘴角,或是端起杯子送到少年嘴边喂他喝一口水。 画面非常地温馨。 庄笙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放低音量喊了声。 姜医生。 这一声丝毫没引起褚初的关注,他仿佛没听见似地,依旧垂眸安静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吃饭,看起来乖巧极了。 姜让挑眉抬头看过来,似乎对两人的到来有些意外,短暂沉默了笑了笑,两位警官有什么事?不等庄笙回答,又抱歉地说道: 请稍等一会儿,让我看着小初吃完饭。说完,视线便就回到褚初身上。 庄笙适时表达自己的疑惑,我看他似乎能自己吃饭。 嗯,小初很乖,是这所疗养院里最听话的一个,但正因为这样才更要看着。盘子里的食物还剩最后两口,褚初吃完后便放下勺子坐着不动,姜让把杯子递到嘴边他便低头喝水,杯子撤走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坐着不动。 像一尊精美的瓷器娃娃。 庄笙: 姜让仔细地给褚初擦手,盯着褚初的眼神堪称温柔。 他记不住自己有没有吃饭,渴了饿了也不知道开口说。送到面前的食物会吃掉,喂到嘴边的水会喝,哪怕已经吃饱了喝够了,如果另外有人再给他食物,他也会默不作声地吃完。 不知想起什么,年轻医生的嘴角浮起一缕笑,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地摸了摸少年的头,褚初乖乖坐着不动任他摸。 有一次工作人员疏忽,先后三个人给他送餐,他全吃了,撑到吐。 庄笙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懒洋洋地似乎不感兴趣。庄笙抿了抿嘴唇,看向瓷器娃娃般的褚初,谨慎措辞,这是记忆方面的问题? 姜让点点头,扬起唇角笑了笑,啊,短期记忆丧失,记不住短期发生的事情。这个时间并不明确,可能是一天前的事,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候前的事,又或者刚发生的事转眼就忘掉。 短期记忆丧失? 但庄笙看他这个样子,对外界没什么反应,缺失的不仅仅是记忆吧。说是记忆障碍,看着却更像自闭症。 他一直是你负责的吗?庄笙问道。 姜让点头,对,我是小初的主治医师。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微笑着道,第四任主治医师。 庄笙皱眉,之前的医生 有一个年龄到了退休了,有一个对小初的症状束手无策自动放弃,还有一个姜让又笑了笑,爱上了小初,然而他在小初这里得不到任何回应,每天醒来小初都不记得他是谁,所以,崩溃了。 庄笙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是自己的名字一直被提及,安静坐着的褚初转头看向身边的姜让,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时一动不动。 姜让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小初,怎么了? 褚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没说话。 姜让眼中笑意更深,指了指角落放置的书架说道:乖,我和两位警官要说会儿话,小初去旁边自己玩怎么样? 出乎庄笙意料的是,褚初这次有了反应。他抬头看了庄笙和孟衍一眼,然后视线又挪回到姜让脸上,盯着姜让脸上的笑看了片刻,起身走向角落,在单人沙发坐下后拿起放在一旁的书认真翻看起来。 看出庄笙眼中的惊讶,姜让笑了笑,小初的智商并不低,甚至比普通人还要高上那么一点。你跟他说话时要看着他的眼睛,这样他才会听进去,一般都会照做的。我说过,小初很乖的。 庄笙的视线从阅读区的褚初身上收回,看向眼前这个脸上有着温柔笑容的医生,若有所思地问道:姜医生做了褚初几年主治医生?是对自己的每一个患者都这样好吗? 姜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医者本分而已。他视线在庄笙身上一转,尤其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孟衍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收敛笑意,淡淡地问了句。 两位警官找我,不是为了问小初的事吧? 第80章 3.记忆迷宫05 庄笙来找姜让,确实不是为了问褚初的事。之前查看疗养院工作人员的档案时,他一并连同病人档案也要了过来看,所以对这里病人的基本情况也都大概了解。 听庄笙问起自己对唐灵的印象,姜让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小唐?何玉的死跟她有关吗? 庄笙摇头,不,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这样啊。姜让搓了搓下巴思考着说道,我印象中小唐是个很刻苦上进的女孩子,平时话不多,工作很努力,有时会问我一些专业上的问题。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苦笑着摊了摊手。 大概就是这些了,主要是我跟她接触不多。 庄笙没什么想问的了,他抬头看了眼孟衍。 孟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安静看书的褚初,姜医生的病人,平时多是自己照看吗? 面对孟衍,姜让没有刚才面对庄笙时的轻松,微微皱了下眉头,沉默片刻后回答道:主要是我自己照看,忙不过来时会找护士。 何玉和唐灵? 姜让:确实她们两人做得多一些。 孟衍没问题了,两人向姜让告辞。 回去的路上,庄笙问孟衍,你是怀疑何玉的死跟姜医生有关? 孟衍搂住庄笙的肩膀,将自己小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哥俩好的姿势让看见的人觉得两人关系好,不由露出会心一笑。 不一定有关,只不过由情爱催生的恶念之花是凶杀案的最佳□□。 庄笙听完孟衍的话陷入沉思,孟衍低头看他不自觉皱起眉,手指点在他眉间轻轻摁了摁,声音柔下来,别着急,查案的事急不来,这不还有我嘛。 庄笙闻言沉默片刻,抿唇笑了笑,嗯,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孟衍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问:是胃疼又犯了吗? 不是身体方面庄笙摇头,有些不知怎么描述,环顾四周,他们正从病人的生活区转入工作人员的办公区,或许是发生了命案的缘故,显得很是冷清少有人走动。 是这个地方,让人不自觉精神紧张起来,还有点不安。 看庄笙的模样,如果是刺猬的话此刻恐怕已经把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 那是因为,这里是精神病院啊。孟衍拿手掌贴了贴庄笙脸颊,他笑着语气无所谓,虽然病人不多,但收治的都算是重症患者,而且,谁说病人只有患者呢?初次来这种地方,正常人当然会感到不舒服。 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孟衍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和平时的样子并无不同。那游刃有余的模样子,如果许解在场,恐怕会在心里嘀咕一句: 表现得这样自在,是因为清楚自己不是正常人吗? 吃完饭,庄笙正坐在电脑前一帧帧看监控,尤其是何玉跟姜让一起吃饭的那段,他拖曳鼠标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那是何玉生前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影像,之后下班离开单位的监控只能看到背影。 视频中,何玉与姜让面对面坐着,年轻美丽的脸庞正对着监控摄像头,高兴的神情显而易见。她拿着筷子却顾不得吃饭,一直在跟对面的姜让说话,身体不住向前倾,上半身几乎趴伏在餐桌上。 她对面的姜让背对镜头,看不到表情,但从肢体动作能看出,年轻的医生在专心吃饭,很少搭理对面的女孩但只要他有所回应,哪怕是抬眼看女孩一眼点个头,女孩都会兴奋不已。 整个用餐过程不到十分钟,姜让吃完后端起餐盘离开,何玉的餐盘几乎没动过,也立马跟着站了起来,离开了餐厅。 突然,庄笙停下动作,将画面定格放大。 玻璃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庄笙仔细辨认,认出是唐灵! 她坐在姜让与何玉两人的侧后方,微低着头,盘中的食物一口没动,视线一直注视着姜让后背不,她看的是何玉! 而在那两人离开后,唐灵一动不动地坐了片刻,然后端起没动过的餐盘离开。 在之前的笔录中,唐灵说那次争吵是她见到何玉的最后一面,之后一直忙工作直到下班都没再和何玉碰过面。 然而从监控视频来看,她又一次说了慌,至少在下班前她还见过何玉。 想起上一次做笔录时何玉脸上违和的笑,还有埋藏在眼底的癫狂,庄笙背脊一寒,猛地站起身往外冲。 孟衍正在外面的过道打电话,看到庄笙从办公室里出来,脸上的表情还很着急,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句匆匆结束通话。 笙笙,出了什么事?孟衍快步迎向庄笙。 庄笙没有停下脚步,表情凝重,唐灵又一次撒谎,那天下午的争执并不是她见何玉的最后一面,她也在单位吃晚饭了,和何玉是先后脚离开。 两人去找严院长,严院长一听唐灵可能跟何玉的死有关,一脸意外加震惊。 怎么会?小唐是个本分又努力的孩子,平时除了工作话都不多说,跟何玉还是同一时期进来的,两人关系看着还不错,怎么会做的出这种事? 并不是说何玉的死就跟她有关,只是需要找她了解一些情况。没有确定前,庄笙也不会多说,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找到唐灵,问清楚她到底还隐瞒了些什么。 然而唐灵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到处找不到,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打电话也不接,监控也没有拍到她离开疗养院。 这时,庄笙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黎白打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黎白便急急冲冲地说了一句: 唐灵在哪里?立刻把她控制起来。 听到庄笙说唐灵不见了,黎白顿时一急,音量不自觉抬高,怎么会不见?她不是一直在疗养院吗?! 声音很大,旁边的孟衍扫了眼庄笙的手机,微微皱了下眉。 庄笙语气平静地道:疗养院的监控没拍到她,如果她离开这里,可能是从后面施工的地方走的,查一查附近的监控就知道她去哪里了。说完顿了顿,平声静气地问黎白。 你那边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不然也不会这样着急忙慌地找唐灵。 黎白微滞,默了片刻,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激动,唐灵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何玉失踪到死亡的那段时间,她根本不在家。 庄笙: 这姑娘看外表真看不出来,完全没把警察放在眼里的样子啊。看着那么胆小,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大。 正当庄笙等人打算调取附近监控寻找唐灵时,她自己回来了。 疗养院为了找她差点弄得人仰马翻,现在她自己慢吞吞从后方的施工地走过来,垂着脑袋肩膀微缩,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还是那幅怯生生的模样。 庄笙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黎白拿出手铐,毫不客气地将她铐了起来。 唐灵受到惊吓似地身体微微颤抖了下,但没有抗拒,配合地让黎白铐上,甚至都没有辩解一句。 第三次被带到之前审讯用的会议室,唐灵对面的人换成了黎白,庄笙与孟衍站在门边。 老实交待,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做什么?。黎白站着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唐灵的眼睛。 为什么撒谎?何玉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你还隐瞒了多少?刚才去了哪里?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似地砸下来,唐灵把头垂得很低完全看不到脸,面对黎白疾风骤雨般的审问无动于衷。 直到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她抬起头来,煞白的小脸满是紧张和无助,像一朵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 黎白一滞,看着这张脸,有种自己是恶人的错觉。 我去找那辆车,我想找到那辆车。 什么车?黎白皱起眉头,不自觉看向庄笙,庄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唐灵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双手,慢慢地说道:何玉从单位离开后,我悄悄跟在了她后面,她没有回家,而是打车去了一个地方,我跟在后面,刚好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庄笙从门口走到桌边,你为什么跟踪何玉? 唐灵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头。 我、我只是想确认下,她有没有跟姜医生约会。那辆车我不认识,也没有看到上面的人,何玉上去后车就开走了。她说到这里停下,鼓起勇气看了看黎白与庄笙。 分卷(50) 那是我看到何玉的最后一眼,这次我说的是真话。 庄笙对她最后一句话不予置评,不过这也算是有了一个突破口。 黎白问清楚了唐玉最后一次看到何玉的地点以及上的什么车可惜唐灵没有看清车牌号,立马联系了交管局,调出监控查看。 在黎白打电话时,庄笙站在唐灵面前问:你说你刚才去找哪辆车了,你怎么知道去哪里找? 面对庄笙唐灵似乎没有那么紧张害怕,还抬起头朝他笑了下,我猜的。 那你找到了吗? 唐灵沉默,再次低下头,双手紧握放在腹部,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地回答了句。 没有。 第81章 3.记忆迷宫06 何玉搭乘出租车和上另外一辆车的地方都没有被监控拍到,但根据唐灵的描述,警方很快锁定了那辆黑色的车,并确定那辆车在当晚果然是开往疗养院的。 虽然无法从监控中找到何玉的身影,但警方找到了那位出租车司机,跟他确认了,当天晚上何玉确实是坐他的车走的。 那是一辆黑色桑塔纳,搭载着何玉一路开往疗养院,又在快到达疗养院时失去踪迹。 警方迅速圈定范围,开始展开地毯式搜索。 之前唐灵说自己就是去找这辆车,于是搜查时黎白也带上了她。 踩在施工地的黄土路上,唐灵把庄笙他们领到一处空地,这里堆着很多老旧的建材是翻修疗养院时拆下来的。离着马路还有一段距离,别说监控摄像头,连路灯都没有。 如果那辆黑色桑塔纳是开到这里停下,确实可以避过监控进到疗养院。 施工地人来车往,地面痕迹杂乱,也没办法通过轮胎印来判断车子的去向。最后还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人工排查。 唐灵的手铐戴了没多久就被解开了。 在何玉坐上出租车离开后,她同样招来一辆出租车尾随其后,一直跟到地方,然后看着何玉上了那辆黑色桑塔纳后,之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步行一段路程乘坐公交车回了家。 警方根据唐灵提供的线索找到那两名出租车司机核实,这一次她的不在场证明确凿无疑。 被列为嫌疑犯戴上手铐,对何玉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影响。摘了手铐回到疗养院,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转头投入工作中。 庄笙默然看着她微微的背影,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去找那辆车? 之前审讯了两次都没有说实话,突然跑去找车主动暴露,如果说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可在她离开疗养院前,还不知道自己的不在场伪证被拆穿了。 而且,她本可以直接告诉警察,但她没有,反而避开警察单独行动。 也就是说,她去找那辆车或许还有其他目的。 至少,不只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唐灵脚步一顿,站了片刻缓缓转身,看了庄笙一会儿,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因为,我想知道是谁杀死的她。 这话听着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想找到凶手?就不怕真遇到凶手对你不利吗?庄笙皱着眉头问道。 凶手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放光血而死,谁又能保证不会对撞上去的唐灵动手。 唐灵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差害怕神情,甚至还笑了笑,歪了歪头显出一分可爱,如果真找到那个人的话,我想对他说声谢谢。 唐灵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庄笙站在原地露出沉思表情。 二哥,唐灵这样的人,适合在精神疗养院这样的地方工作吗?庄笙的语气有些低沉,这个地方给他带来的感觉不太好,这是他以前哪怕去关押穷凶极恶犯人的监狱也未曾有过的。 他心中还有些疑惑,到底唐灵一直是这个样子,还是来到疗养院工作后慢慢变成这个样子的。 相比庄笙自来到这所精神疗养院感到的各种不适,孟衍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仿佛无坚不摧,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倒他,逛个精神病院,简直跟逛自家后院一样轻松自在。 笙笙,你是来查案的,注意力只需要集中在案子上就好,其他的,都不要多想。孟衍轻叹口气,温热的手掌盖在庄笙头顶,眼神温柔地望着他,你也知道的,共情力强的人,在这个岗位上往往不能长久。 庄笙眼神微黯,头顶的温度令他眷念,他闭上眼轻轻摩挲两下,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到平时的冷静。 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 他呢喃低语了一声,连站在他面前的孟衍也没有听清。 没到下班时间,那辆黑色桑塔纳被找到了。 许解参与了搜查,找到车后亲自给庄笙打来电话,告之自己在这次任务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兴奋炫耀之情溢于言表,庄博士,我的大数据挖掘术还是很好用的吧?一个顶十个。 庄笙敷衍地夸了他两句,然后就问起车子的事情来。许解不满地抱怨几句,但到底是查案重要,还是不情不愿全都告诉了庄笙。 车子被遗弃在河边公路,是辆□□,车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痕检在车门把手上提取了一枚指纹,比对后发现是死者何玉的指纹。 他说到这里停住,庄笙等了下听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微微一愣,没了? 啊,没了,就这些。 庄笙微眯起眼,对这个结果倒说不上什么失望,甚至可以说是早有预料。 跟凶杀现场一样,凶手没留下任何会暴露自己的线索。 现在能确定何玉是自己去到那个地方,然后上了那辆黑色桑塔纳,那说明车上的人她应该认识,甚至是约好了在那个地方见面的。 如果不是见面的地点看着稍微有些偏僻的话,倒更像是约会。 之前对何玉的社会关系进行过调查,发现她目前是单身并没有男朋友,不过暧昧对象倒是有好几个。 到底是谁约的她呢? 几乎是同一时间,辛凰也发来了消息。 何玉的尸体虽然还没有解剖,但通过提取口腔和阴.道内的附着物,检测出何玉生前曾服下强效迷药,但并没有遭受性.侵。 庄笙将目前所有查到的线索全部列出来,凝神细思,慢慢露出严肃表情。他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摸着下巴对他微微一笑。 庄笙也笑了下,然后很快收敛笑容,肃然道: 可以公布侧写了。 凶手为25岁到35岁左右的男性,身高175以上,外表出色有吸引女人的特质。精通医术,至少精通人体解剖学,性格冷酷无同理心,有着一定的反社会人格。 与死者认识,目前尚无法判定杀人动机是什么,从尸体没有其他伤痕,同时也没有被侵犯这两点来看,凶手杀人应该不是出于仇恨或发泄。 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老练,而且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不排除有多次犯罪历史的可能性。 庄笙说到这里顿住,将目光投向在场的所有警员,加重语气说道:也就是说,何玉很可能不是他杀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黎白一直皱眉听着,等庄笙说完,沉吟着开口,我觉得,在没有更多证据前,最好不要做太过具体的刻画,还有很多其他可能。太过武断,万一漏掉真正的凶手呢? 这不是武断。庄笙皱了下眉,很快又松开,侧写给出调查的方向,恰好能帮助我们更快破案。 黎白沉下脸,语气变冷,你怎么就能凭现有证据推测凶手是男性,难道不是唐灵更有嫌疑吗? 庄笙沉默了下,我以为唐灵的嫌疑已经完全排除了。 只是你觉得她没嫌疑了而已。黎白毫不客气地指出来,何玉上黑色桑塔纳的地方没有监控,唐灵说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了,这一点无法证明。说不定就是唐灵约的何玉,那辆黑色的桑塔纳上就坐着她们两个人又或者,唐灵有帮手。 这些难道不都是疑点吗? 黎白的话音落下,现场变得一片安静,其他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说话他们觉得黎白说的有些道理,不过这几年来庄笙也用超高的破案率证明了他的专业性。 庄笙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关于黎白提到的唐灵到底有没有上黑色桑塔纳这一点,他确实无法给出有说服力的证据。 一片静默中,孟衍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那就各查各的好了。他将自己从软绵的沙发里拔出,起身走到庄笙面前,拉住他的手就往外走,庄笙乖乖任他牵着走。 又不是辩论赛,要看谁辩过谁,查案走到门口的孟衍脚步一顿,回首望向屋里的众人勾唇一笑。 我们bau还没怕过谁。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屋里的警员们才呼出一口气,仿佛活了过来般。 孟衍的凶名更多是流传于老一辈的刑警口中,近两年入职的小年轻基本都不太熟悉这位跟现任行为分析组组长庄笙形影不离的前辈。 毕竟,现在的孟衍没有任何实职,只是挂了一个顾问的虚衔而已。而且每次查案都是庄笙冲在前面,把能做的都做了,一派悠闲表现得懒洋洋的孟衍就看起来很闲。 所以,现在这位大佬在市局的作用是什么? 护妻秀恩爱吗? 孟衍拉着庄笙离开会议室后,庄笙的情绪有些低落,觉得自己给孟衍一手创立的行为分析组丢脸了。 以前孟衍自己担任组长时,几乎整个警界都无人质疑他的判断,可现在轮到他,却连让在同一个单位共事的同事信服都做不到。 孟衍没有说什么话安慰庄笙,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两人来到活动区。 庄笙被坐在钢琴前的两道身影吸引了视线。 那是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和身套蓝白病服的少年患者。 姜让正在教褚初弹钢琴。 动人明丽的音乐响起。 开始时是姜让一个人在弹,褚初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略长的头发盖住耳朵,发丝又软又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虽然总是很沉默,身上却依然流淌着鲜明的少年感。 姜让撤掉一只手让褚初加入,褚初犹疑了下,然后慢慢把手放到黑白琴键上。 初时少年有点磕绊,不大跟得上,但没过多久,乐声渐渐变得流畅起来,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出来是两个人在弹。 两人弹的曲子是: 《致爱丽丝》 第82章 3.记忆迷宫07 听完一首《致爱丽丝》,庄笙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看着坐在钢琴前的两个人,眼神不自觉温暖下来。 在精神病院看到这样温馨的画面,真的非常有治愈力。 虽然有记忆力障碍,但学东西很快,智商果然比一般人高啊。庄笙向孟衍感慨了句,孟衍扫了眼那两个人,很快又收回视线,耸耸肩不置可否。 姜让注意到庄笙与孟衍的到来,摸了摸褚初的头让他自己弹,起身走过来,正好听到庄笙的话,微微一笑。 小初虽然学东西很快,但忘的也快,今天教他弹的曲子,明天就不记得了,又要重新教。虽然这样说着,姜让脸上却没有一点苦恼的表情,仿佛还很乐在其中。 庄笙想起之前听到的《摇篮曲》,不由好奇问道:那早上弹的《摇蓝曲》,是弹之前你刚好教过他吗? 姜让脸上笑容微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那是小初来这里之前就学会的。 庄笙露出惊讶表情。 是他母亲教的,这也是小初现在唯一自己会弹的曲子。 庄笙:他的母亲 姜让看了眼正在自己弹琴的褚初,声音低了下来,十年前死了,小初正是在她死后被送来了这里。据说那个时候,小初的症状并没有现在这样严重。 庄笙听完沉默下来,能够教会一个有记忆障碍的孩子弹钢琴,期间付出的努力肯定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如果这位母亲还在,褚初即便不会跟正常孩子一样,大概会更像正常人一些吧。 庄笙正要说什么,余光看到角落里站着的唐灵,眼睛直勾勾望着这边,似乎没注意到庄笙,也不知道在那儿站着看了多久。 庄笙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她看的是正在弹钢琴的褚初。 那眼神让人无法形容,庄笙皱了下眉。 姜让也发现了唐灵,微微一笑,小唐,你是来替我照看小初的吗? 唐灵转动眼睛朝姜让看过去,仿佛不认识他似地盯着看了片刻,慢慢笑了起来,带着一丝羞涩的味道,身上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消散了。 她怯怯地走到姜让面前,头低着不敢直视年轻的医生,声若蚊蝇地道:嗯,姜医生还要忙,他、褚初就交给我吧。 姜让虽然是褚初的主治医生,但他的病人却不只褚初一个,尤其现在疗养院发生命案,那些异于常人的病患更加需要安抚。 详细交待了唐灵要做些什么,姜让脚步匆匆,准备离开。 姜医生。庄笙喊住了他,仿佛不经意地问了句。 姜医生昨天什么时候离开疗养院的? 姜让脚步一顿,转身过来看着庄笙,面露不解,大概八点多钟吧,走的时候我也没注意时间,怎么了? 庄笙淡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姜医生平常都那么晚下班吗?还真辛苦啊。 姜让苦笑,没办法,这里的医生少,每天要做的事情却很多。 顿了顿,见庄笙不再问什么,姜让对他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笙笙,你心急了。 孟衍垂首看了眼庄笙,庄笙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头疼似地按了按太阳穴。 嗯,可能是被那样质疑,心里有些不甘吧,急于想证明自己是对的,看谁都像犯人。庄笙说着自嘲一笑,侧写从来不是万能的,也有出错的时候,其实黎队长说的也不无道理。 温暖宽厚的手掌盖在头顶,耳边响起低沉温和的声音。 错了也不怕,还有我。 分卷(51) 庄笙闭着眼,嘴角慢慢扬起。 吃完饭是午睡时间,疗养院的病人不是每一个都有午睡的习惯,但褚初从小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 唐灵送褚初回房间,这是一个单人病房,除了床这里就没有其他东西。 在枕头边还放着一本书,看着有些陈旧,那是一本插画版的《小王子》。 褚初脱了鞋躺到床上,他仰面朝上躺好一动不动,双手交握放在腹部,眼睛刚刚闭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睁开,伸手去拿枕头边的书没拿到。 他碰到了一只手。 褚初安静看着不知何时站到床头的唐灵,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 此时的唐灵,脸上没有一贯的懦弱胆怯,她抽走床上的书,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唐灵把书拿在手中慢慢翻开,扉页写着一行字: 送给我亲爱的宝贝,你是妈妈永远的小王子。 小王子?不过一个精神病,以为谁都拿你当小王子吗?凭什么姜医生对你那么好,你有什么资格,你连他人都记不住!这是最后一本了吧?唐灵垂头看向褚初,向他扬了扬手中的书,褚初的眼珠转动了下。 想要吗?想要的话就求我啊,不然,我就像何玉一样把这本书撕烂唐灵说到这里顿住,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哦,我忘了,你记不得那个女人了对不对?你也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不管是我还是何玉,哪怕我们照顾了你将近半年,你也没记住我们谁是谁。 何玉当着你的面撕掉多少书啊,听说那些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何玉都气炸了你知道吗?你让她没有欺凌人的快感,所以她才变本加厉,故意告诉别人你没吃饭,让你一连吃下三份晚餐,差点把胃撑坏;还用刀划破你的手,然后告诉别人是你自己不小心,而你很快会忘记伤口是怎么来的,更加不可能拆穿她。 唐灵像是憋了很久,积攒到现在一下发泄出来,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抓着书的那只手愈发用力,纸张被攥得皱巴巴。 褚初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视线落在被唐灵抓着的书上,眼睛一眨不眨。 唐灵发泄一通后不停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安静躺着的褚初,那本《小王子》的书页被她手上的汗泅湿了大半。 褚初的无反应彻底激怒了她,哗啦一声,那本书被她撕成了两半,狠狠地扔到了床上,砸了褚初一脸。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把脸上的书小心拿开,捧到眼前愣愣地看着。 哈,伤心了吗?伤心又怎么样,很快你就会忘记,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该继续生存在世上! 唐灵骂完,砰地摔门而去。 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唐灵不怕褚初的房间有监控,因为她知道那个监控是坏的,以前何玉欺负了褚初那么多次都没有被发现。 她一离开房间,脸上的戾气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重新变回那个胆怯地如菟丝花一样的女孩低头缩肩地走路,连步子都不敢迈大。 病房里,褚初捧着那本被撕坏的书良久没有动一下,乌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茫然。 不知过去多久,他侧躺着慢慢蜷缩起身体,将那本《小王子》翻到第一页,伸手轻轻抚摸着,动作小心翼翼,满是眷念在那行字的下方有一个签名,写的是: 永远爱你的妈妈。 少年把书合上,珍惜地抱在胸前,闭上眼睛,轻轻喊了声。 妈妈。 这天晚上是唐灵值夜班,她负责上半夜,换班时间到了另一名护士还没来,这样的事唐灵已经习惯,她又等了一会儿才慢吞吞收拾东西。回宿舍叫醒睡得正香的同事,装作没听见对方的抱怨,唐灵在自己的床铺躺了下来。 她睁着眼一时没有睡意。 在她的对面,就是何玉睡过的床,今晚本来还有两名护士要睡宿舍,结果因为害怕还是回家去了,宁愿少睡两个小时赶早班车来上早班。 不知过去多久,唐灵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只是睡得不大安稳,眉头紧锁着。 外面的过道似乎有声音传来,声音很小,像是有人不穿鞋赤脚踩在地板上。 那声音似停在门口,宿舍门没锁,响起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唐灵知道房间里有人进来了,但一时怎么都醒不过来,她又急又怕,眼球疯狂转动。 忽然一个用力,猛地睁开双眼。 一片黑暗中,床头似乎站着个人影,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在黑夜里反光。 啊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疗养院,划破静谧的夜空。 庄笙被电话吵醒时才刚睡下没多久,听到说是凶手现身了,他顾不得安抚起床气重的孟衍,快速穿好衣服赶往疗养院。 庄笙到疗养院时,黎白刚好先他一步到达,面有倦色,神情凝重,对庄笙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至于庄笙身后那个浑身低气压的男人,则被他直接无视了。 看到被抓了一脖子血的褚初时,庄笙很意外。 不大的值班室挤了好几个人,唐灵披着不知谁的外套,无声流泪,身子还在瑟瑟发抖;两名保安分别站在她和褚初面前,不时安慰她几句,表情为难。 褚初除了脖子上的血指印外,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术刀,他穿着单薄的蓝白病服,茫然地站在那里,对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仿佛这整个世界都和他无关。 第83章 3.记忆迷宫08 从保安口中听清楚事情经过,庄笙第一反应是唐灵弄错了。 褚初要杀你? 唐灵低头坐在那里,没有再流泪了,但脸色依旧很苍白,显然吓得不轻。 庄笙盯着唐灵看了会儿,唐灵始终没给他反应,不由又转头询问地看向两名保安。 年纪大一点的那名保安苦笑着说道:我听到叫声跑过去时,就看到小初手里拿着刀,小唐缩在墙角,怕得全身发抖,嘴里喊着小初要杀她。小初站着不动,让他把刀给我也不给,我怕刺激到他就没有用强。 他说着看向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褚初,叹了口气,说小初杀人我也不信,可他确实拿着刀,还自己跑到了值班护士的宿舍。 的确,只看褚初这个安静的样子,虽然手里握着刀,可真的让人很难跟杀人犯这样的词联系起来。 他是疯子,是变态,何玉就是他杀的,他现在又要杀我!唐灵突然抬头看向褚初,指着他激动地喊了起来。 他本来就是杀人犯,十年前就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庄笙变了脸色。 褚初手里的手术刀最后还是被拿走了,他并没有怎么反抗,只是表现得非常不安,不管问什么都不作声。 熬到天亮,依然没问出个结果来。唐灵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褚初被送回自己病房,门外站了一名警员守着,算是变相的关押。 调了监控出来看,能看到褚初确实是自己走出房间,然后一路来到值班护士的宿舍,他出来时就拿着手术刀。 也就是说,那把刀之前就藏在褚初的病房里。 刀被送去检测,发现与何玉身上的伤口吻合,随后更是检测出上面有何玉的dna换言之,这把手术刀正是杀死何玉的凶器。 鉴于褚初的特殊性,没有将他带去警局,而是被限制在了自己病房,也隔绝他人的探望。 怎么会是这个孩子呢?他怎么可能杀人呢?严院长坐在沙发上不停摇头,低声自语,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庄笙来向他询问褚初的事,十年前的案子,还是问知情人能知道的更多一些。 小初这孩子严院长勉强打起精神,回忆着说起来,当年被送来时,他还只是个刚满十二岁的孩子。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跟正常孩子没两样,除了太过于安静些外。跟他说话时会看着你的眼睛,也能够进行沟通。只是后来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头天见过的人,第二天就会忘掉,自己做过什么也不记得,话越来越少,就好像是,逐渐丧失了说话能力一样。 严院长说到这里深深叹口气,目中流露怜悯。 庄笙等严院长缓了缓情绪,略为迟疑地问道:听说他被送来这里之前一直跟自己的母亲生活,那送他来的是? 严院长神色微变,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他的父亲。 不等庄笙再开口,严院长抬头看了看庄笙和他身后站着的孟衍,勉强笑了笑说道:两位警官,其实是来问关于褚初杀母的那件事吧? 庄笙没有否认,孟衍则是挑了下眉。 严院长再次叹口气,整个人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褚初从生下 来身体就不好,后来又检查出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他的父母虽然没有离婚,但一直分居,他父亲很少去看他。 褚初是由母亲一手带大的,那是一个伟大的母亲,为了儿子辞去工作,在家里全心陪伴生病的儿子。其实褚初不仅有记忆方面的障碍,还是自闭症患者,他母亲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教会他认字,教会他一些基本自理能力,把他教的和正常孩子没多大差别。我看过他跟自己母亲的合照,照片上的褚初看着跟普通小孩没两样,脸上甚至还有笑容。 那时候的他想必很幸福,然而这样的幸福,在他十二岁那年终结了。 事情发生在褚初十二岁生日那天,母亲给他过生日,他父亲也来了。据说当时褚初原本在琴房给母亲弹琴,不知怎么就忽然拿起刀捅向自己母亲。褚先生听到惨叫声跑进琴房查看,就看到自己儿子拿着刀满身血的样子,而他的妻子躺在血泪里气息全无。后来是褚初的父亲报了警,警察根据现场还有他父亲的证词,判定是褚初杀害了自己母亲,但因为他未成年,又是精神病患者,所以没有判刑。 最后,他父亲把他送来了这里。 办公室里很安静,一时无人说话。 庄笙垂下眼眸,握了握放在双膝的手,脸色微微发白,忽然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浑身浴满至亲的鲜血,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太过熟悉,又太过久远1,至今稍一回想,犹有种身体和灵魂都被撕扯的感觉。 孟衍第一时间发现庄笙的不对劲,他摸向庄笙后脖颈,轻轻按捏。 庄笙很快恢复过来,他反手抓住孟衍放在自己肩膀的手握住。什么都没察觉到的严院长,看到对面两人忽然撒起狗粮来,一时眼睛不知该往哪放,感叹年纪大了真有点吃不消。 之后,庄笙问起褚初的父亲,严院长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褚先生他顿了顿,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为难样,除了当初亲自把小初送来疗养院外,之后就只是定期往帐户里打钱,本人再没出现过。 庄笙皱了下眉头,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来看过儿子吗? 严院长摇头,没有,其实最近两年,连钱都不怎么打了,总要催很多次才会意思意思打点。听说已经再婚,也有了孩子,小初这样的情况,处境就更尴尬了。 离开院长办公室,庄笙与孟衍一同前往褚初的病房,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姜让跟守在门外的警员争执起来。 姜让想进去看褚初,但负责看守的警员不让。 正僵持间,姜让看到庄笙与孟衍走过来,立刻转向两人恳请道:庄警官,孟警官,请让我进去看一看小初,他到现在都没吃早餐,肯定饿坏了。 只是作为重要嫌疑人暂时限制自由而已,不可能不给饭吃,庄笙看向门口的警员。 那警员看到庄笙和孟衍时有些激动,立正站好,听到姜让的话觉得冤枉,早餐按时送进去了。 说着隐晦地瞪了姜让一眼,在偶像面前告他的状,简直太可恶了。 姜让一点没注意到守门警员的不满,满脸焦急,只担心被关在房里的褚初。 不是,光是把东西送进去,小初是不会吃的。姜让皱眉解释,需要把食物端到他面前,告诉他吃饭了,他才会吃。 庄笙想起昨天午休时看到的画面,没有说什么,对看守的警员点了点头。 姜医生对自己的病人,倒真是关心啊。孟衍忽然开口淡淡说了句。 姜让一顿,收敛起脸上表情认真地道: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 房门推开,里面的人坐在床上背对众人,他抱膝看着窗外,没有被开门声惊动。他的背影看起来很瘦,背脊的线条显露出来,病号服穿他身上,空空荡荡的,像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搁在床头的饭菜没有被动过。 小初姜让脸色变了变,进门后走了两步顿住,没有再上前。 庄笙与孟衍站在门口。 陷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没有回头,依旧一动不动坐着。 看守的警员往里瞥了一眼,小声说道:他这样坐着很久了,我之前进来送饭他就这个姿势,喊他他也没有反应。 说完心里犯嘀咕,这医院里的都是疯子,连正常交流都不行,案子还怎么查。 姜让没理会警员的话,喊了两声褚初没反应后,轻轻走到褚初面前,正要说什么,看清少年脚边放着的东西时,瞳孔骤然一凝,脸色顿时冷下来。 但他怕吓到少年,努力控制住怒气,弯下腰视线与少年平齐,仿佛怕吓到少年般声音异常温和地说道:小初,是我,我是姜医生,你该吃饭了。 褚初有了反应,他转动着眼珠,焦距慢慢对上眼前的人,声音有些沙哑,吃饭? 姜让温柔地笑了笑,用哄孩子似的语气轻声道:是啊,小初是个乖孩子,不能不吃早餐的对不对? 少年的脸上没有表情,乌黑的眼睛望着人时不含情绪,他直直盯着姜让的眼睛,仿佛确认什么的,慢慢点了下头。 姜让笑了起来,夸奖似地摸了摸他的头。 庄笙站门口静静看着,这时开口问道:他只跟你一个人有交流吗? 姜让在一旁眼神柔和地看褚初一口一口吃着面包,旁边还有杯牛奶,但褚初没伸手拿,只认真啃面包,被噎到了也只是强咽下去,不知道喝点水。 姜让赶紧端起杯子,喂了他一口牛奶,眼神透着心疼。 放下杯子,姜让才回答庄笙刚才的问题,视线依旧落在褚初身上,不,其实只要你没有恶意,说话时看着他的眼睛,小初一般都会回应的。他说完转头对庄笙笑了笑,声音里尽是温柔。 分卷(53) 因为有记忆障碍,加上自闭不愿与别人说话,褚初的妈妈在教会儿子识字后,便教他写日记,不仅写做过的事,把要做的事也记下,以防自己忘记去做。 这个日记本相当于褚初的备忘录。 但是现在,不仅是日记本,除了那些被送来疗养院的书外大多是童话书,十年间这些书也只剩下最后一本《小王子》,属于褚初的东西全都被他那个父亲扔掉了。 虽然庄笙很想找到褚初的日记本,却也无从找起。 下了班回到家,庄笙正在洗澡,他的手机响了,庄笙在浴室里没听见。在厨房做饭的孟衍关小火,来到客厅拿起手机,本想给庄笙送过去,一看上面的名字,随手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笑嘻嘻的女声,小笙笙,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哦,这次怎么谢我?要不要甩开姓孟的男人,一起出来跟我喝喝小酒呀? 姓孟的男人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跟谁喝小酒? 电话里,辛凰的声音一秒变正经,哦,孟二哥,我是说有时间的话咱们整个市局的兄弟最好能一起出去玩玩喝个酒什么的。毕竟大家工作那么辛苦,偶尔团建有利于增强队伍的凝聚力,不然队伍容易散,不好带姓黎的那小子除外。 孟衍轻嗤一声,没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径直问道:尸检照片找到了?传过来吧。 辛凰不敢有异议,乖乖听令,是。 说完正要为自己逃过一劫松口气,挂断电话前孟衍忽然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我的人,以后少调戏。 辛凰: 想骂,但没那个胆,不过只要对方听不见,心里骂几句也是可以的。 辛凰发过来的是褚初母亲的尸检照片,虽然没有解剖,但对伤口以及一些可疑性的地方都拍了照:一张全身照,两张局部照。 致命伤是在腹部,凶器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除了腹部的刀伤外,左边的手腕和右边的胳膊上各有一道乌痕。 当年负责尸检的法医在报告上写下:疑似防卫性伤。 而在案卷上并未提及这两处伤痕。 为什么没引起注意呢?这两处伤痕明显是在扭打过程中留下的,当年的褚初只有十二岁,不可以是他,而唯一在场的另外一个人是死者分居多年的丈夫,他难道不是很可疑吗?庄笙对着照片研究地非常入神,只是越看越不对,脸上表情是真实的疑惑。 这么明显的疑点,当年办案的人竟然就这么放过了。 孟衍与庄笙挨坐在一起,伸长胳膊搭在背后的沙发上,看起来像把庄笙整个人圈住了一样。他头枕着沙发,懒洋洋扫了眼庄笙的手机屏幕,肯定道: 杀人的不是褚初。 庄笙神色一正,稍稍坐正了些,衍哥哥,你也看出来了? 孟衍嗤笑一声,轻轻捏了捏庄笙的脸,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当你老公是吃干饭的吗? 这次被调戏的庄笙难得没有脸红,神情严肃地道:不,吃干饭的另有其人。 凝目望着身侧人满脸认真的模样,孟衍稍稍出了会儿神,然后轻声问道:你想怎么做?顿了顿,目光往照片上一扫。 光凭一张照片定不了他的罪。 皱眉沉吟片刻,庄笙仰头望向身后的男人,日记本。他的眼睛闪着亮光,像黑夜里闪烁的星星,神秘美丽而又能给人指引方向。 褚初的日记本肯定能找到线索。 孟衍静静与他对视,忽而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含笑说道:交给我吧。 第二天去市局,迎面遇到辛凰,庄笙正要感谢对方的帮忙,却见她一个转身的动作似要逃跑。只是转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下,回过身来看向庄笙,举起手笑容僵硬地打了个招呼,视线不敢往旁边瞄。 嗨,早啊。 庄笙: 这位家里有矿,却不务正业不好好继承家业跑来解剖尸体的富二代,不顾一家子医生的苦苦劝说执意要当法医时说过一句话: 要活人的感激算什么本事,老娘要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道谢。 平日里虽不说横着走,但也是日天日地,一副别挡老娘道的硬派作风,可每次在孟衍面前就特别规规矩矩,像见到老师的学生不过怂得像现在这样见面就逃,倒也是少见。 如果让辛凰知道庄笙心里想的,大概要不忿地说一句:他家里矿更多!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见过这个男人堪比凶兽的一面。 只一面,便再难忘记,让她生生做了好几天恶梦,差点去看心理医生。 见孟衍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自己一眼,视线便又回到身侧的庄笙身上,那专注的眼神,仿佛那是他唯一的珍宝,整个世界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 辛凰看得牙酸,却没胆子表现出来,不过见孟衍并没有追究昨晚的事,她胆子又大了起来,开始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小笙笙,昨晚给你的照片有帮到你吗?查出什么来了没? 庄笙不知两人之间的官司,认真道谢,谢谢,那是很重要的线索,帮大忙了。 辛凰摆手无所谓地一笑,嗨,能帮到你就好,小笙笙,我是支持你的,我可不想那个天生一张棺材板脸的男人赢。 庄笙与黎白分头调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甚至私底下还打起了赌,看到底谁能先破案。 辛凰说完又好奇地问:那小笙笙你到底看出了什么?那是十年前的照片,和你现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庄笙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你也看过那照片,从法医的角度能分析出什么? 辛凰细长的眉毛一挑,考我啊?老娘本法医也不怕你考,伤口在腹部,尸身有防卫性伤痕,很有可能是死者在反抗时留下的。从伤痕的乌淤程度和面积来看,力道很大,应当是成年男性。而腹部的致命伤则是凶手握着刀,像这样直接捅过去的。 她一边说一边做出单手握刀由下往上一捅的动作,做完得意一笑。 怎么样,我个这法医破案也是可以的吧?小笙笙,要不要跟我组队联合破案什么的呀?话音刚落,对上孟衍闲闲扫过来的目光,笑容顿时一收,立正站好,清咳了一声道。 嗯,那个,我还有工作,先忙去了 她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案子有什么奇怪的吗? 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还翻出来。 凶手是死者的儿子,辛凰露出一脸莫名所以的茫然样,听着庄笙语气平缓地继续说完,一个十二岁身形瘦小的孩子。 从事法医多年,再怎么离奇的案件都见过,十来岁的孩子杀人并不算多稀奇,所以辛凰只是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用眼神询问:所以,到底哪里有问题值得翻出来重查? 不等庄笙回答,孟衍不耐烦了,用用你的脑子,好好看看伤口位置。 辛凰被训得不敢回嘴,也不没敢再继续问下去,双手插兜,嘴里嘀嘀咕咕地走了。 伤口位置?她边走边掏出手机来,点开昨晚发给庄笙的照片看,没过多久忽然猛地停下脚步,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腹部的伤口在偏上方的位置,以一个小孩子的身形来说,那个伤口的位置未免高了点。 第86章 3.记忆迷宫11 褚初在房里被关了一天后,在姜让的请求下,终于解了禁,可以离开房间,只是必须要有人陪同这样实则跟他平时的生活没有区别。 姜让对限制褚初行动的行为颇有微词,他认为褚初是无害的,根本不会伤害别人。 为了安抚褚初,姜让这两天对自己的这位病人几近寸步不离,照顾地无微不至除非实在忙不过来,才会找唐灵代为照看,犹不放心,反复交代。 唐灵每次都很认真地将他的交待记下,人前,她做得一丝不苟;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则会流露出怨毒的眼神,用极尽难听的言语咒骂褚初。 她不敢再做上次那样撕烂书籍的事情,怕被发现。 到了用餐时间,唐灵端着餐盘来到褚初的病房门口的看守在严院长的要求下撤了,他说褚初是自己的病人,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希望被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把餐盘放在褚初面前,唐灵没有立马叫褚初用餐,而是像之前几次一样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了好一会儿发泄一顿,才指着餐盘里的食物对褚初说道: 这是给你吃的,快吃吧。 褚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动。 刚刚不论唐灵骂得有多难听,他垂眼坐在那里毫无反应,脸上更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如果不是能看到胸口有微微起伏,几乎要让人怀疑坐在那里的是个雕像而不是真人。 唐灵一挑眉,怎么,不愿吃我端给你的食物?她咧开嘴无声地笑起来,忽然呸地一声往盘子里吐了口口水,一脸得意地望向褚初说道。 那这样呢,你吃不吃?一边问,一边故意把盘子往褚初面前推,褚初垂眸盯着盘中的食物,安安静静地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阵哀伤。 唐灵没有看到他变脸很不满意,就算你现在不吃,等一会儿忘记了,还是会吃的。 说着,抢过餐盘又端了出去。 病房里恢复安静,褚初一动不动地坐着,缓缓眨了下眼。 他抬起头,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慢慢伸向半空,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少年的身形非常单薄,透过窗户的微冷日光打在身上,让他看起来白得仿佛透明。 浅色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没过多久,唐灵再次端着餐盘走进房间,脸上是怯生生的表情,她把餐盘往褚初面前一放,细声细气地说道:快吃饭吧,姜医生忙,让我来给你送饭。 她说完站到一边,安静等待着。 褚初的视线落在餐盘上,眼球微微转动了下,片刻后,他动作很慢地抓过筷子,一口一口开始吃起饭来。 唐灵在旁边看着,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 唐灵怎么还没来上班?昨天也不是她值夜班的,这个点还没来,这个月的全勤奖不要了? 刚才在更衣室也没看到她,平常不是来得最早吗?哪怕院里死了人也还是坚持每天早到,就想给院长留个好印象想实习过了能留下来,难道是终于坚持不住,又或者干脆自己放弃了? 你们在说什么?唐灵怎么了?严院长路过听到不由问了句。 作为疗养院的负责人,他每天都来得很早,今天刚走进疗养院就听到护士的议论,心里不知怎么的升起一股不安来。 谁有她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问问,看是不是病了。 然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严院长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就在这时,疗养院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严院长霍然扭头望去,脸上骤然变色, 那是患者的生活区。 严院长带人跑过去时,便看到保洁阿姨站在一间病房门外,眼睛直勾勾盯着里面,脸上吓得毫无血色,拖把倒在脚边。 认出是褚初的病房,严院长心下一沉,怎么回事? 他往前走了几步,脸色顿时又是一变,变得更加难看。 好浓重的血腥味! 当严院长看清门内的情形时,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预料,也震惊地失去了言语,眼睛瞪大到极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病房里,唐灵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不知死去多久,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她身下是流了一地的血,一路漫延到门口。 床上,被尖叫声惊醒的褚初一脸茫然地坐起,雪白的床单被套都沾满血迹,胸前蓝白色的病服更是被染成了血红色。 他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手术刀,双手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明明是血腥的凶杀现场,单薄的少年坐在一室血气中,带着初醒时的懵懂,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望着忽然出现的人,眼神干净剔透如孩童。 褚初被带到了警察局,虽然考虑到他本人的特殊性,没有给他戴上脚镣,但也把他铐在了审讯室的椅子上,杜绝一切探望。 从换下染血的病服,到铐上手铐被带往警察局,整个过程褚初都很安静,没有丝毫反抗,配合到了极点。 在走出疗养院时,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空,迈出的步子带着一丝迟疑十年未离开疗养院,在他模糊空白的记忆里,疗养院或许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了。 而现在,他被从自己熟悉的世界里带走。 市局的审讯工作迎来了最大的考验无论怎么问,谁来问,褚初要么是完全没反应,要么只会摇头说不记得。 问他是不是杀了唐灵,不记得; 问他为什么杀唐灵,不记得; 问他唐灵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病房,更加不记得。 负责审问的警员快要被逼疯了,还不能发脾气吓到这个特殊的嫌疑犯。 庄笙没有去找褚初问话,因为他知道问不出什么。 而黎白经过调查发现,何玉和唐灵这两个负责照顾过褚初的人,对褚初都曾有过虐待和辱骂行为,更加肯定褚初就是凶手。并且认为,褚初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忘性大,不然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会记得小时候学过的钢琴曲,还识得文字。 他或许记忆是有障碍,但同时也有暴力倾向,唐灵和何玉不只一次用言语辱骂他,他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书,更是被何玉撕得一本都不剩。这些他看在眼里,也都记在了心里,负面情绪积攒太多,总有一天会暴发,所以才有了两名不,三名受害者。 黎白冷冷地看着庄笙,似乎认定他在无理取闹。 人证物证都有了,褚初就是凶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认罪,我不明白你还要坚持查什么。 所谓的人证,只是看到他拿着凶器,死者躺在他房间里而已,并没有人亲眼看到褚初杀人。庄笙说到这里顿了顿,至少现在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十年前的那个案子,真凶不是褚初。 分卷(54) 黎白眉头紧锁,眼中隐隐透着一股烦躁,什么证据?近在眼前的两起命案不查,跑去查十年前的案子,呵。 喂,姓黎的,讨论就讨论,你阴阳怪气作什么。辛凰拍桌而起,对桌子另一边的黎白怒目而视,刚巧那道题她会答,于是替庄笙回答起来。 我找到了十年前死者的尸检照,从照片上可以看出,死者生前应与凶手搏斗过,身上留下了防卫性伤痕。而腹部的致命伤在靠近胃部上方,如果是身高差不多或更矮些的人刺出的这一刀,那么伤口应该在腹部中间或更偏下方的位置。伤口偏上,那说明凶手身高比死者高。辛凰一边说一边比划,最后有力地总结道。 十年前褚初还是个小豆丁,哪怕是现在,他那小身板也就跟当年他妈妈差不多,又怎么能捅出那样一个伤口来? 黎白默然片刻,沉声道:那也只是一桩十年前的旧案而已,现在死的两个人,杀死何玉的凶器在他手上,杀唐灵更是当场撞破,身上有血迹,刀还在手上,刀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成为证据吗? 辛凰无言以对,一阵气闷,她虽然跟黎白不对付,但抓住了话柄或无关紧要的事刺他几句没关系,正事还是不敢乱来的。甚至于她心里也觉得黎白说的对,只是出于对庄笙的信任,所以站在庄笙这边。 辛凰耸耸肩熄了火,眼神示意庄笙,意思是你来。 庄笙垂眸坐在那里,神色一直很平静,黎白的针锋相对没有激起他的怒火,他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孟衍去找褚初的日记本了,他相信这样的场面他可以应付。 他能应付。 黎队长。庄笙抬眼看过去,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为死者讨还公道不都是我们身为警.察应该做的吗?什么时候时间的久远成了评判要不要查一个案子的依据了? 黎白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黎队长什么意思,我的看法没变。庄笙抬高音量打断他的话,语调铿锵有力,我不认为褚初是凶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褚初有记忆障碍,无论自己做没做过都不记得,自然也无从辩解。有人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他不是凶手,反而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案情讨论没达成一致,场面看起来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当然两个当事人不这样觉得。 庄笙神色平静地走出会议室,辛凰快步追上来,拧起眉不无担忧地对他说道: 虽然我挺看不惯姓黎的,但最后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小笙笙,现在几乎所有的证据都对褚初不利。他是有记忆障碍,但并不是完全丧失记忆,所以也许是他出于一时激愤杀人,只是过后就忘记了,也不无可能啊。 第87章 3.记忆迷宫12 为什么你会觉得褚初杀了人呢?庄笙平静地问道,不等辛凰回答,他又自己回答起来。 你们看到他拿着凶器,看到死者躺在他房间,看到他衣服和手上都沾着死者的血完全是一幅案发现场的情景,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凶手。 辛凰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难道不是吗? 可我恰恰以为,做成这样的场景正是真正的凶手有意为之,而选择褚初的原因也很好理解。庄笙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说话,直到辛凰疑惑地抬眼向他看去,他才轻声问了句。 你不觉得,有着记忆障碍的褚初,是最好不过的替罪羔羊吗? 不仅沉默,而且记忆一片空白。 辛凰忽地一怔,她抬眼愣愣地望着庄笙,从那平静的面容上仿佛能看出一点难过。 她想到那个不久前被押送来警局的少年,没有表情的脸,眼神空洞而茫然。 没有记忆,记不住身边的人,也记不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哪怕再想留住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褪,直至彻底遗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而因为这样被利用,那也实在是,太悲哀了些。 唉,可是怎么看证据都指向他一个人啊。辛凰深深叹了口气,扳着手指头数,监控显示唐灵是自己走进褚初病房的,之后再没出来过,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第二天唐灵就被发现死在了病房里;凶器在他手里,和上次相似的作案手法,受害者都是失血而亡,虽然手法比起上次来粗糙了很多 走在前面的庄笙猛地停下,扭头看向辛凰,你说什么? 辛凰被吓一跳,什么说什么? 庄笙皱眉,仿佛想到什么又差那么一点的样子,你刚才说作案手法相似 辛凰莫名所以地点点头,对啊,无论是何玉还是唐灵,其实受到的都不是致命伤,如果能及时送到医院,两人都不会死。像唐灵,腹部中刀,她恐怕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死去的。她说着轻啧一声摇叹息,目中流露怜悯。 一点点感受着血液流出体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等死,也真是可怜。 庄笙神情怔然,低声自言自语,辛凰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对他这种状态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庄笙往往意味着他想到了什么关键线索。 应对起来也相当熟练,那就是闭嘴站在一旁不打扰。 没过多久,庄笙回过神来,快步往外走。 你跟我去一趟现场。 辛凰一愣,哎,去现场做什么?不是早就勘查过了吗? 辛凰跟庄笙来到疗养院,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是现场做尸检。 褚初的病房作为案发现场已经被封了起来,一名小警员站在门口的警戒线外,看到庄笙与辛凰有些意外,庄组长,又来看现场吗? 庄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越过他径直进了房间。跟在后面的辛凰对小警员耸耸肩,抬手指指自己的脑子,意思是说庄笙正在想案子的事所以才没听到。 小警员讶异地瞪大双眼,望向辛凰的眼神充满敬佩。 他早就听闻市局刑警队一姐之名,果然很敢啊,不仅看凶杀现场能神情自若,竟然还敢说行为分析组组长的脑子有问题? 不知闹出什么乌龙的辛凰随庄笙进到房间,这里已经没有尸体,只有用白线描述出来的尸体示意图,还有没受到破坏的血迹,只是血迹已经完全干涸。 庄笙站在尸体位置的头部,观察着地面的血迹形态,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 擦拭状血迹很少,这不合理。 哪里不合理?辛凰瞅了瞅地上的大摊血,除了尸体旁边最多外,再就是床上被沾染到的大片血迹。她听人说被发现时,那个褚初就是这样带着一身血在床上睡着的。 果然忘得快的人就心大么,这样都能睡着。 听到辛凰的声音庄笙似乎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他沉吟片刻,看了眼辛凰问道:你看过唐灵的伤口,那样的伤会让一个人在一开始就丧失行动力吗? 辛凰摸着下巴回忆起自己看到的,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不会,不过唐灵是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被吓得手脚发软根本动不了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不还有凶手在吗?凶手不让她逃她也逃不掉啊。 庄笙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可是你看现场的血迹,滴落状和擦拭状的血迹都很少。唐灵中刀,随着她的移动会有血液滴落;或者沾了血的凶器,随着凶手拿着凶器移动也会有血液滴落,从这里到床上的这些滴落状血迹,显然就是那把凶器在移动过程中留下的。 庄笙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看辛凰,陷入一种低声自言自语的状态。 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滴落状血迹,说明死者中刀后就没有移动过,也没有擦拭状的血迹,好像死者中刀后就完全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地等死一样,这很奇怪,求生是人的本能。唐灵跟何玉不一样,何玉是吃了迷药,但唐灵没有,她身上也没有任何防卫性伤痕,那什么样的情况能让她完全放弃反抗安静等死呢? 至少,不会是她欺凌的对象。 在离开时,严院长忽然来找庄笙,说有线索要告诉他。 哎,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是小肖今天来找我小肖和小唐关系比较好,经常一起值夜班。她告诉了我一件事,说出事前小唐有点奇怪,平日里连个外卖都舍不得点的人,突然买了一条特别贵的裙子,还向她请教怎么化妆,买什么化妆品好。 严院长一脸愁苦,越说眉头皱得越紧,疗养院一连死了两个人,对他的压力实在很大,头上的白发都增多了。 小唐是一个特别朴素的人,平时从不化妆,衣服也几年不买新的,突然这样确实让人觉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这跟她的死有没有关系。 说完,这位倍受打击的疗养院院长抬头看着庄笙,迟疑地问道:褚初,真的是凶手吗?真是他杀了何玉跟唐灵? 庄笙沉默片刻,才回答道:目前他是主要嫌疑人,但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 严院长听完重重叹了口气,一脸痛色。 告别院长,庄笙继续往外走,迎面又走来一个人。 庄警官。姜让的脸色看着有些憔悴,视线颇为热切,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小初? 他视线完全落在庄笙身上,旁边的大美女法医好歹算是他半个同行,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完全没看见一样。 辛凰倒不觉得生气,只是颇感有趣地挑了挑眉。 褚初现在是重要嫌疑犯,并不允许探视,对此庄笙也是爱莫能助。 可就我知道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关押嫌疑人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四十八小时如果还是找不到证据,你们就不能再这样关着小初了吧?姜让目光灼灼地盯着庄笙。 庄笙平静点头,确实如此。 姜让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了,拦住庄笙好像就只是为了求证一下而已。 但庄笙有问题想问他。 姜医生,何玉和唐灵对姜医生都有好感吗?姜医生这么受女孩子欢迎,不知道谈过几个女朋友? 姜让沉默好一会儿,坦然看向庄笙坦,平静地说了句,其实我跟庄警官一样。 一样什么他没说出口,但在场三人都听懂了。 哦豁。辛凰在旁边小声叫了声,但没谁理他。 庄笙与姜让对视,两人的眼神互不相让,好一会儿庄笙才移开视线,淡淡说了句。 是吗? 说完没再多做停留,越过姜让离开了疗养院。 辛凰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摇头晃脑叹了句。 这年头,帅哥都和帅哥在一起了啊。 回去市局的路上,庄笙接到孟衍的电话,说是找到褚初的日记本了,他问庄笙在哪里,要开车过来接他。庄笙正要说出自己的位置,旁边的辛凰听到了,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接什么接?这不正好在我车上有我吗,我送你过去。 孟衍在电话里听到辛凰的声音,顿了顿,你在外面? 庄笙嗯了声,然后跟他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孟衍听完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说道:把手机给辛凰,我告诉她地址。 庄笙听话地将手机递给辛凰,递过去后才怔了怔反应过来:只是说地址的话,难道直接告诉他不更方便吗? 辛凰也好奇孟衍要跟自己说什么,正好绿灯把车停下,接过庄笙的手机大大方方问了声好,听筒里响起孟衍淡定的声音。 把他安全送到,少一根头发,你正在筹备的实验室就别想要了。 辛凰:??! 不是,看在几年同事的份上,就算什么都不说自己也会把人好好送到的,特意威胁这么一下有意思吗?! 愤愤地把手机还给庄笙,此时红灯亮起,她习惯性一踩油门,红色的跑车刚飙出一段距离她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赶紧踩刹车手动换档。 从八十降到了六十,然后又降到了三十。 嗯,她真的一点都不怵! 第88章 3.记忆迷宫13 庄笙坐着辛凰的车一路来到孟衍所说的地址,路上花去不少时间,到达目的地后,他推门下车,看着这辆外形酷炫的车子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将跑车开出老爷车的风采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辛凰读懂了庄笙的眼神,但她瘪了瘪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宝宝心里苦。 路口旁,身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静立在那里,目光含笑望过来。 庄笙一接触到孟衍的目光也笑了起来,孟衍对他招手,他快步走了过去。庄笙站在孟衍面前,孟衍垂眸望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路上还好吧? 嗯。庄笙点头,没说就是感觉车速慢了些。 完全被遗忘的辛凰: 她是单身狗她活该,下次再跟着庄笙出来她就就和她家里老妈养的泰迪来一场跨物种恋爱! 这里是一座修道院,庄笙问了孟衍几句情况,突然想起辛凰,回头看过去正要邀她一起查探,辛凰连连摆手,微笑着拒绝,说要回去写报告。 开玩笑,再跟这两人继续待下去,她怀疑自己会这辈子都不想谈恋爱了。与其留在这里不时被两人秀恩爱闪瞎狗眼,她宁愿回去写三千字的尸检报告! 望着红色跑车绝尘而去,速度比来时快了可不只一点半点,庄笙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边的孟衍,我怎么感觉她好像有点怕你。 孟衍一脸无事人样儿,是吗,大概是错觉吧。 庄笙摇头笑了笑,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住在这里的是褚初的姑妈,她在二十岁那年离家做了修女,一直住在这里,从没回去过,跟弟弟一家并不亲近。十年前那件事发生后,她去参加了弟媳的葬礼,然后带走了一部分属于褚初母子的私人物品,其中就有褚初的日记本。 孟衍一边领着庄笙往修道院里面走,一边向他详细讲述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她虽然跟弟弟一家不亲,却每年都会写信,有时还会寄一些东西给侄子。收信回信的都是褚初的母亲,她对自己这位侄儿的了解,基本全是从那些回信中知道的。 分卷(56) 我想带褚初回去。庄笙突然说道,他说得有些慢,像是一边思考一边在说,他在那里和母亲住了十多年,那是他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之后的记忆越来越苍白。但或许那时的记忆还留在脑海深处,看到自小生活的地方也许能唤回一些记忆。 孟衍沉吟片刻,只说了句,那便去吧。 褚初当年和母亲居住的地方在郊区的偏远地带,因为儿子的病情褚母把房子选在了这里,多年来无人打理已经跟荒宅差不多。 园子里长满杂草,墙上的青苔爬地到处都是,打开常年锁着的大门,灰尘漫天,里面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庄笙忍不住咳了起来,孟衍拉着他后退,眉头微皱,等通通风再进去。 庄笙点头,转而看向旁边的褚初。 苍白的少年愣愣望着眼前荒芜的园子,表情有些奇异,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过往零碎的画面自黑暗深渊浮光掠影般一点点浮现,无数的碎片交织组合,一幅幅不完整的画快速闪现。 不等抓住什么,已然再次消失。 切割的画面,零碎的记忆,最后浮于眼前的,是一个有着温柔笑容,却面容模糊的女人。 褚初怔怔望着虚空,忽然流下两行泪。 妈妈 他嘴唇蠕动,轻唤了声。 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其中最显眼的是落地窗前的白色钢琴。褚初进屋后,对其他地方都是可有可无地一眼扫过,没有驻足但当他看到那架钢琴时视线便移不开了,双脚仿佛有自主意识般走了过去。 掀开白布,带起一阵呛人的粉尘,他却毫无反应,伸出手抚摸钢琴。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明显表情,动作却是小心翼翼,古水无波的眼睛也一点点亮起。 在凳子上坐下,试探着按了一个键,钢琴发出沉闷的声响。 褚初一下坐着不动了。 庄笙与孟衍对望一眼,孟衍耸耸肩,放置太久,音板受潮了。 三个人里,褚初会弹不会修,庄笙既不会弹也不会修,也就是孟衍无论是弹钢琴还是修钢琴都懂点。 于是能者多劳。 打开钢琴的盖子时,孟衍动作一顿,表情明显愣了愣。 怎么了?庄笙好奇地问了一句,难道是修不好彻底坏了吗? 孟衍挑了挑眉,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他伸手从钢琴的琴箱里拿出一个东西,庄笙看清楚是什么时也愣住了。 那是一个微型录音设备。 第90章 3.记忆迷宫15 孟衍摆弄了几下,嘴角微微勾了勾,还能用,应该是为了教会儿子弹钢琴想出的办法。脑子记不住,但身体的肌肉可以记忆,通过录音反复听哪里比较生疏,就能对症下药,再针对性地加强练习这样,大概就学会了。 褚初唯一会的那首《摇篮曲》,大概就是这样学会的,十年都未曾忘。 儿子练习一次弹奏一次,做母亲的反复听,反复琢磨,找出细微的需待加强的地方,回头再指导儿子,数年如一日,不知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这还只是教一首钢琴曲而已,褚初还学会的其他东西,包括识字,包括做实验,又不知这位母亲在背后付出多少艰辛。 窥此冰山一角,可知母爱伟大。 庄笙无声感慨,但随即他想到另外一件事,猛地扭头看向孟衍,孟衍回他一个戏谑的笑,想到了? 庄笙用力一点头,毫不在意他的取笑,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手上的录音设备。 这款录音设备用手机就能播放,庄笙有点急不可待,赶紧连上手机后,点下播放键,紧张地等待。 开始是一段杂音,大概是正在调试,安放录音设备,偶尔会响起一个女人的轻声自语。 那是褚初母亲的声音! 她提到儿子今天生日,想给儿子弹一首钢琴曲。 庄笙的眼睛一下变得很亮,这录下的正好是十年前案发当天的事,有可能就是凶案发生前一刻,甚至更有可能录下了凶案发生的整个过程! 庄笙紧张地捏紧拳头,孟衍也摸了摸下巴,一脸趣味表情。只有褚初,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庄笙来之前跟他说过,但他已经忘了。 他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想不起来是谁,一下怔住,神情有些茫然地转头四顾,最后视线落在那个发出声音的手机上。 *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吗?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傻瓜儿子,还有一个疯了的老婆!那个儿子已经废了,你还花那么心思和钱在他身上做什么? 小初他不傻,他只是记东西比较慢 他脑子有病,你也脑子有病吗?那是不叫傻那叫痴呆。我作为他的亲生父亲,来这里时他有哪一次喊过我,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次。生这么一个儿子,我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要么把他送走,要么你和他一起滚,我褚佑民的老婆儿子,不能是疯子神经病! 啪地一声,激烈的争吵戛然而止。 庄笙按下暂停键,抬头看向褚佑民,褚先生,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后面发生的事情,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褚佑民神情怔然,仿佛泄气的皮球,一下瘫倒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怎么会录下来? 庄笙神情一变,变得非常严肃,褚佑民,你杀害前妻的证据确凿,还诬陷嫁祸,将罪名推给自己十二岁的儿子。你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说,只是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说了,因为等待你的将会是法律的审判。 庄笙盯着大受打击仿佛瞬间苍老下去的男人看了片刻,抿了下嘴唇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审讯室,他走到门口停住,回身看向一动不动低头坐着的褚佑民,问道: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杀害自己的妻子,还嫁祸给患有记忆障碍的儿子,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娶了新的妻子,将后来生的儿子当眼珠一样疼,幸福安乐地过自己的生活? 审讯室里很安静,过了好一会儿,褚佑民慢慢抬起头,麻木地一笑,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他们是我的拖累,有他们在,我永远也没办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庄笙皱眉,既然那样,只要离婚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人? 男人咧开嘴,神经质地笑了笑,离婚?跟辞了高薪工作一心扑在痴呆儿子身上的妻子离婚,周围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你。生了个脑子有问题的儿子,已经是我一生的污点,再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来,在外面还怎么抬得起头。他脸上挂着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如果妻子被发疯失控的儿子杀死,那我就是一个同时失去妻子和儿子的可怜男人。而对于一个疯得杀人的儿子,也不会有人强求我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了。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庄笙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他直愣愣地瞪视着褚佑民,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咽了口唾沫道:可是,为此付出杀人的代价,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以后你的一辈子都将在牢狱里度过。 褚佑民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重新变得平静,那又怎样?至少,我过了十年的正常生活。 直到后来,庄笙才知道,他最后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什么。 哐当声响,里面的人没有被推门声惊动,依旧垂首坐着,坐姿很端正,双手好好地放置在膝盖上,乖巧而沉默。 房间里没有窗,又小又暗,台灯的昏黄光芒洒落,把人脸照得透出几分朦胧虚幻的不真实感来。 庄笙在褚初面前坐下,将手里的日记本放在桌面推到他眼皮子底下。 这是你的日记本。 他没说是从哪里找到的,因为说了褚初也不会记的,更不会想起他还有一个姑妈。 褚初的视线落在那两本日记上,眼珠微微转动了下,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直没有动。 庄笙翻开了日记本,指着上面的内容对他说道:这是你小时候写的日记,记录了你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你还跟妈妈生活在一起,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褚初抬头看了看庄笙,但依旧没有去碰日记本。 看着他那双跟孩童般干净清澈的眼,庄笙蹙了蹙眉,心里感到有些空落落的,他不自觉放低了嗓音,这是你的日记本,现在还给你。里面有你的记忆,你可以看看,当然,想不起来也没什么。 褚初的视线再次落回到日记本上。 庄笙在心里叹口气,他站起身,放心,我会尽快查出真相,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说着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 谢谢。 那声音很轻,轻得让庄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庄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开始慢慢翻看那两本日记。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也是平静的,好像不管看到什么都无法激起一丝涟漪。 虽然日记找回来了,但是他的记忆再找不回来。 庄笙出来后听到有吵闹声,他一路寻着声音找去,看到姜让站在走廊里正跟黎白争论着什么。 姜让今天没穿医生的白大褂,牛仔裤配毛衣,看着仿佛年轻几岁,很是清爽,站在总是一脸严肃的黎白面前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黎白的表情有些阴郁暴躁,忍耐着听姜让说话,看那眉头紧锁,满脸不耐烦的样子,感觉一言不合分分钟会动手。 庄笙听了两句,大概弄明白两人争执的是什么。 姜让觉得褚初十年前的案子是无辜的,那这次也是无辜的,要求警方放人;黎白坚持不放,认为十年前是十年前,现在是现在,除非有证据证明何玉和唐灵的死与褚初无关,不然褚初现在就还是最主要的嫌疑犯。 既然这样,那让我见见小初总可以吧?他是我的病人。姜让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提出见面请求。 不行!黎白断然否决,他现在是嫌疑人,不能见。 姜让沉默,笑容淡了下去,这时他看到庄笙,立马撇下黎白快步向庄笙走去,庄警官,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想见一见小初不知道可不可以? 山。与。 三。タ。 黎白抱臂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庄笙觉得,这个姜医生倒真是挺负责的,为了一个病人这样奔走,不过规矩是规矩,无论谁都得遵守。 姜医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褚初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你不能见他。 同样是被拒绝,姜让面对庄笙时容易接受得多,他转而担忧起褚初来,那小初现在怎么样?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疗养院,现在一个人被关在警察局,周围又全都是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心里一定很不安。 庄笙露出迟疑的表情,姜让立马紧张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小初出了什么问题? 庄笙摇头,我只是觉得,以褚初的情况,恐怕任何一个地方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吧。 不管是疗养院还是警察局,对他来说大概都没有什么区别。 之前他和孟衍带褚初回到自己十年前的家,除了看着空空的庭院落泪轻唤了声妈妈,之后再没说过什么,也没有露出想起什么来的神态。 至于那架钢琴,庄笙不确定他走过去按下琴键,是因为想起了一些在这里的过往时光,还是出于在疗养院养成的习惯。 姜让听得表情一怔,整个人都沉静下去,过了好半晌才又问了句,那,他还记得记得疗养院里的人吗? 听出他潜藏的意思,庄笙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概,不记得吧。 庄笙猜想,唯一在褚初成片空白的记忆里留下印象的,似乎只有他那位无私奉献的母亲。 其余的人包括那位生了他却不养他还将亲生儿子当成替罪羊的父亲,大概都是雁过无痕,转眼即忘了。 第91章 3.记忆迷宫16 入夜的城市灯火辉煌,热闹的街区依旧川流不息。 与步行街隔着几条街的地方,全然是另外一翻场景。冷冷清清,没什么行人和车辆,几步外是阴暗的小巷子,路口的灯照不过去,幽森黑暗,仿佛就是为了方便做什么事情一样。 偶尔跑出来一只野猫,伴着悠长凄绝地喵叫,惊吓到行人,在灯光下一闪而过,很快又隐没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呸,晦气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郎原本靠墙站着,被猫叫声惊得一跳立马站直了身体,寻着声音看去什么都没找到。 狠狠吸了口烟吐出烟圈,在这个颇为寒冷的夜晚搓了搓冻得起鸡皮疙瘩的胳膊,诅咒着该死的天气,和清冷的生意。 今夜还没开张,天冷了,出来打野食的人也少了,她们还不能固定地守在一个地方,免得被条子盯上。到时钱没赚到,人不仅要进去蹲几天,还得赔不少钱进去,大半个月赚的,遇上这么一次就都白干了。 女郎掏出大红色手机,无聊地跟姐妹抱怨。今天选的这地儿风水不好,都站大半夜了,别说男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就看到一只该死的猫,被吓一跳。 小姐妹有个固定场所,冬天不会受冷还方便顾客上门就是容易被一锅端。 叮叮地信息提示音响个不停,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正聊得起劲,忽然一辆黑色的车无声无息地停在路边,女郎心中一喜赶紧收起手机,心中想,她要使尽浑身解数招揽到这单生意。 车窗滑下,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出一个男人模糊的侧影。男人转头望向女郎这边,对她伸手勾了勾手指。 虽然看不清面貌,可车是好车,而且车里的男人年纪看着不会太大。女郎心中稍微有些犹豫,这种看着就像成功人士的男人出来打野食,一般都会有些特殊的癖好。她之前有个小姐妹,接了一位这样的客人,结果整整休息了半个多月才继续上工,那一晚挣得钱都填了进去,还动了老本。 摸了摸发凉的肌肤,想一想干瘪的钱包,女郎牙一咬,心一狠,走向男人的车,躬身上车时,裙子上的亮片闪了闪。 分卷(57) 虽然有一定风险,可不一定就会遇上,想来她的运气或许也没差到那种地步吧。 车窗关上,黑色的车缓缓启动,驶入浓黑的夜色里。 * 死者女性,年龄在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全身遭受多次重击而死,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天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辛凰神色不变地检查完血肉模糊的尸体,利落地站起身,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凶手把尸体扔在垃圾堆旁,可见心里是没把她当人看。而且作案手法如此凶残,用钝物反复击打四肢,致使双手双脚被硬生生砸断说到这里猛地一顿,语气颇为复杂地缓声说道。 她是被活生生痛死的。 这里是街后巷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是用来存放垃圾的地方,现在这里不仅垃圾丢得到处是,更有满地的血和肉沫骨渣。除了尸体旁的大滩血迹之外,附近飞溅的血更是飞得到处到是,现场看着像举行什么恐怖仪式似的。 尸体光溜溜的,衣服被随便丢在地上,也溅上了很多血,衣服的布料很简洁,上面有亮闪闪的装饰。 周围停了几辆警车,将现场围了起来,蓝色的警戒线拉开,两名警员站在巷口,隔绝路人的探看。 庄笙抬头四处张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离居民区有点远,又处在两个路灯的中间地带,其中左边的那个路灯看着像坏的。 光线暗,人迹少,又是发生在深夜,只怕想找目击者几乎是不可能。 钝物击打,凶器会是什么呢?庄笙的目光再次落到尸体上,现场的血腥让他不适地皱起眉头,却没有移开视线。 棍棒之类的,比较常见的像是棒球棒。辛凰随口回答,然后看向庄笙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先把尸体拉回去研究了。 庄笙刚要摇头让辛凰先回市局,他身边的孟衍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慢慢说道:死者是被虐杀的,这里又是露天场所,如果死者发出惨叫附近的居民一定能听见。 庄笙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去看地上的尸体四肢被砸成肉泥,可身体其他部位除了一些擦伤外,就没有什么明显伤痕了。 对啊,既然是活活痛死的,那肯定会痛得叫出来吧。嘴巴上没有勒痕,也没有缠胶带的痕迹,说明凶手没有封上她的嘴巴。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没有喊出声来? 辛凰眼神微变,想起什么似地迅速蹲下去检查尸体的咽喉部位,她轻轻拨开缠在脖子上的头发,盯着死者喉咙不说话,表情有些不好看。 果然。好半晌,辛凰喃喃自语了一句,心中有些懊恼,为自己的粗心疏忽,同时也对凶手的技艺感到惊叹。 你们看辛凰指着尸体的咽喉部位沉声说道,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线,死者的声带被割断了,手法非常高明,至少我是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的。 所以,凶手是先割断受害者的声带,让她发不出声音来,然后用棍棒类的物品将其虐杀而死? 庄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瞳孔微缩。 有很高超的医学技术,砸烂了四肢虐杀而死这起凶手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他的目光不自觉看向孟衍,孟衍正含笑注视着他。 庄笙心下一沉,低声道:衍哥哥,你也想到了? 孟衍摸了摸下巴,唔这么谨慎,只怕这次又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庄笙沉声道:这么强的反侦查意识,除了天性谨慎外,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 庄笙垂眸看他,所以,你想查过往? 嗯。庄笙严肃点头,再怎么滴水不漏,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辛凰疑惑地扭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 两人同时向她看来,孟衍但笑不语,庄笙抿了抿唇,问她,你不觉得这次的案件,跟疗养院的案子很相像吗? 辛凰一脸茫然,疗养院的案子?像么? 她真的一点没觉得啊。 然后她从庄笙和孟衍看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种或委婉或赤.裸的鄙视,偏偏她还无力也无胆反驳回去。 好吧,她还是回去解剖尸体玩吧。 姜让被请到市局时,以为褚初有什么事情,赶来得比较匆忙,额头微见汗迹,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气喘未定地站在庄笙面前,语带焦急地问: 是小初出了什么事吗? 庄笙颇为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感慨着说了句,姜医生,你真的很关心自己的病人啊。 姜让平复呼吸,神色恢复镇定,微微笑道:这是应该的,毕竟我是小初的主治医生。 庄笙把姜让请去办公室,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在他对面坐下。这个时候,姜让也意识到自己被叫来恐怕不是为了给褚初看病,他沉默且平静地喝了两口水,末了抬头四处看看,眸中含笑地打趣道: 孟警官呢,怎么今天不在?难得见庄警官一个人啊。 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孟衍虽然不怎么说话,多数时候都是让庄笙出面,但他的存在感没有人能忽视。 庄笙没有理会他的打趣,盯着他的眼睛缓声问道:姜医生,请问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有什么人可以给你作证? 姜让手指轻轻摩挲着纸杯,眼神很沉静,嘴角还含着丝淡淡笑意,怎么,庄警官这是要审讯我吗?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 例行询问而已,不看我是在办公室问你,而不是审讯室吗?庄笙淡淡反问了一句,姜医生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请如实回答。 姜让沉默下来,垂眸握着纸杯不动,庄笙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过了片刻,姜让抬头看向庄笙,微微一笑,我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开车去兜了一夜的风。他顿了顿,无奈地双手一摊,没有人能给我作证。 默然片刻,庄笙再次问道:心情不好吗?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姜让缓缓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庄警官应该知道的呀,小初被你们抓了起来,我想见他你们不让,做为他的主治医生,我的心情又怎么会好得起来? 谈话至此陷入僵局。 目送姜让离开,庄笙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孟衍,表情有些凝重地道:比预想的还要谨慎,基本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顿了下,望着孟衍略带期待地问道。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孟衍走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道:被笙笙这样期待的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失望呢。 庄笙脸红起来,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看到,他咬了咬嘴唇,眼睛亮晶晶仰头一脸期待地望着孟衍。 孟衍眸色猛地一沉,抬掌盖住他过于明亮的双眸,声音也低哑了几分,凑近在庄笙耳边低声说道: 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我最受不住你这样看我的眼神,会忍不住当场把你吃掉。 庄笙一下变得满面通红。 第92章 3.记忆迷宫17 调查发现,姜让每年都会在休假期间出去自驾游,他是三年前来到疗养院,但自驾游的习惯在以前就有。他在二十五岁时就取得了医学博士学位,参加工作后,因为专业技术过硬,升职很快,同事对他的评价普遍都很高。但奇怪的是,他在每一家医院的工作的时间都不长,基本一年左右就会换一家医院,目前这家精神病疗养院是他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许解一边播放幻灯片,一边解说,将姜让的基本情况介绍完,他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孟衍。孟衍坐着没动,只是对他点了点下巴,示意继续。 许解吞咽了口口水,因为接下来的介绍有些刺激。 啪地一声,大屏幕上的图片切换了,前一秒还是帅气的医生单人照,下一秒就变成了血淋淋的凶杀现场图。 在座的大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但乍一看到这么多血腥的案发现场,还是有些生理性的不适。可怜刑侦支队唯一的小女警,小脸煞白煞白的,还要强撑着往下看,努力不露出胆怯的样子来。 所有人中,大概就黎白的表情最不应景始终黑着一张脸,坐进来时是什么,现在还是什么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明明现在最可疑的是褚初,不去查他跑去查姜让做什么,难道你还想说,这些人都是姜让杀死的?黎白眉头紧皱,瞪视着许解质问道,语气是强忍的不耐。 正要往下继续说的许解一滞,面对黎白他有些底气不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孟衍。 孟衍就坐在黎白对面,他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闻言挑了挑眉,坐着没动,黎队长着什么急,是不是接着往下听不就知道了吗? 黎白冷冷地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你们放着眼前的案子不查,总去纠结追查那些时间久远的旧案做什么,难道不是越近前的案子越容易查吗?把人力和资源浪费在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错失了真正的线索,致使本来可以查清的案子又变成一桩悬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刻意在庄笙那里多停留了片刻,然后视线又回到孟衍身上,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真是怀疑,这过往的高破案率是怎么来的? 他这一句话几乎得罪在场所有人,因为过往的破案率是大家共同努力取得的,黎白这样说,等于是站在了丹藤市局的对立面。 一瞬间,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凝固,许解站在最前方,略显无措,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在案子水落石出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调查方向是对是错。只要出现新的线索,就追着线索查下去,原本也算是一个试错的过程,哪里来浪费一说?庄笙开口缓缓说道,打破会议室沉闷的气氛,看向黎白平静地问了句。 黎队长能保证,自己每一次的调查方向都是对的吗? 黎白抿紧嘴巴不说话,表情更加阴沉。 庄笙不再看他,转向许解对他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许解在心里大大松口气,不敢去看此时黎白脸上的表情,尽量简洁地把之前孟衍让他调查到的案情介绍清楚。 这些都是未侦破的案件,死者基本是年轻的女性,有高风险人群,也有低风险人群。作案手法不全相同,但每个案发现场都相当血腥,死者都有大量失血的症状。除此之外,案发的时间和地点,基本跟姜让每年出行的时间地点吻合。好了,我说完了。 话落,许解赶紧撤了下来,回到自己座位。 一时会议室没人说话,忽然一声嗤笑响起。 怎么,难道凭这就想说,这些人都是姜让杀的?黎白斜睨着孟衍,表情嘲讽。孟衍对他的嘲讽根本没放在眼里,甚至懒得理他但他不理,有人却见不得他被这样对待。 这确实是我想说的,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但根据我的推测,这些案件姜让都脱不开嫌疑。 呵,证据呢?黎白只冷笑着问了句。 庄笙在桌子底下的手捏了捏拳头,毫不闪避地与黎白对视,我会找到的。 散会之后,许解跟在庄笙和孟衍身后回到行为分析组自己的办公室,他闷着头走路,一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也不知道黎队长最近怎么了,跟吃了枪药似的,见谁都黑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难道是到更年期了?以前就觉得他这人挺较真的,现在是变本加厉,感觉话都不能随便说了。咱们查案讲求个证据没错,可很多时候都是要大胆假设,再小心求证,怎么到了他这里,假设也非得拿出个实实在在的证据来,不然就是不会查案。 他越说越苦闷,抓了抓后脑勺,叹气道:哎,这个队伍是越来越散了,我好怀念史队长在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庄笙心里憋着口气没出声,倒是孟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轻声自语道:他的情绪不太对头,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说着看向许解随口叮嘱了句。 你注意一下。 啊哦。许解摸摸脑袋,有点发懵,这是让自己盯着新来队长的意思? 庄笙把目前为止找到的所有线索汇总在一起,然后一遍遍地分析他总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姜让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庄笙埋首在一堆资料里,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许解先没反应过来,直到孟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才啊地一声恍然大悟,然后立马大声回答道:没有,他从小跟着父亲长大,十二年前父亲去世,身边就没有其他亲人了。 回答完后不等庄笙继续问,又赶紧把自己知道的其他信息全说了出来。 姜让在很小的时候父母离了婚,他是跟父亲生活长大的,母亲离婚后不知所踪,多年都没有联系,应该是彻底忘了自己这个儿子。 庄笙一边听着许解的讲述,一边翻看手头的资料,以此梳理思路。他偶一抬头看到对面坐着的孟衍,男人脸上完全是鼓励的笑容,庄笙心里瞬间安定许多,也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翻看资料的动作忽然一顿,查查看姜让的母亲现在什么情况? 虽然不理解,但许解还是听令行事。 没过多久,结果出来了,姜让的母亲再婚了,不过在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八年前?庄笙眼神微凝,神情越发笃定,你再查查看,在去世前,姜让有没有找过自己的母亲。 这次花的时间有些长,不过最终还是让许解找到了线索,他有些意外,姜让在父亲死后确实去找过自己的母亲。 许解转头一脸惊奇地看向庄笙,庄博士,你是怎么知道的? 庄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沉思当中,许解顿时不敢打扰。他转向孟衍求助,然而孟衍此时却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桌面,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沉思中的庄笙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完全忽视或者说无视了自己的存在。 许解: 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空气。 分卷(58) 过了好一会儿,庄笙从沉思中醒过神来,二话没说,调出了之前的监控视频。他拉到其中一段,反反复复,几乎是一帧一帧地在查看。 许解瞅了眼,感觉满头雾水,庄笙看的是姜让跟何玉在食堂吃饭的那段监控视频,这有什么好看的? 又是过去好长一段时间,庄笙停下动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找到了。 许解赶紧跑过来看,找到什么了? 庄笙没理他,大概是根本没听到他了说什么,兴冲冲地将笔记本电脑捧到孟衍面前,像个解开了谜题,迫不及待等待夸奖的孩子。 衍哥哥,你看这里,姜让很有可能在何玉面前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故意引诱何玉下班后去了那个地方。 孟衍没急着看视频里的内容,而是抬手摸了摸庄笙的头,笑着夸他,笙笙真厉害! 许解无语望天,心中流泪成河。 怎么,单身狗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 姜让坐在审讯室专用的椅子上,好奇地打量四周,面上没有半点急色,一副安之若素的悠然模样。 姜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庄笙打招呼的话,姜让收回视线,目光回到庄笙身上,笑了笑也打了声招呼,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他顿了顿,晃了晃戴着的手铐,脸上依旧带着笑。 只是这一次,庄警官似乎不是做例行询问了啊。 庄笙盯着姜让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平静,没有任何着急焦虑之色。 该说不愧是医生吗?见惯了生死,心理素质就是高庄笙说到这里顿了顿,盯着姜让一字一句地道,还是说,杀得人太多,所以遇到任何事才会这么镇静? 姜让静静看了庄笙一会儿,笑了,没想到庄警官也会说笑话,只不过这个笑话不怎么好笑。 是不怎么好笑。庄笙面无表情,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笑话,而是一个悲剧。一个对褚初来说,旧事重演,和十年前的悲剧一样的悲剧。 他何其无辜与不幸,遇上那样的生身之父,遇上你这样的医者。 姜让脸上的笑一下消失不见,他定定地望着庄笙,目中是完全的冷漠。 第93章 3.记忆迷宫18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对褚初产生了兴趣,毕竟他跟你以前选择的类型都不一样。而你最终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人,你利用他的记忆障碍为自己做掩护,最后的目的又是什么了? 庄笙是真的感到疑惑,这一点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姜让对待褚初很特别,那些细心呵护也不是装出来的,可他一边关怀照顾着自己的病人,一边又毫不犹豫地将罪行嫁祸到他头上。 这种行为,不是自相矛盾吗? 庄警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姜让恢复了正常表情,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刚才那样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神,仿佛只是庄笙的幻觉。 他带着点疑惑望着庄笙,我对小初当然是真的关心,不可否认,作为医生,我不该对自己的患者产生过多私人感情。可精神疗养院里的病人跟其他医院的病人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是被家人遗弃的,尤其像小初这样从小就被送进疗养院里的人,更是需要别人的爱。 我承认自己医术不精,治不好小初的病。可小初遇上我,再怎么也不能说不幸吧? 庄笙定定地盯着姜让看了会儿,放弃跟他正常沟通,并示意旁边坐着的警员开始记录。 何玉死的当天,你跟她在医院的食堂一起吃了晚饭,当时你跟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请如实回答。 姜让微微皱眉,警官,这些你之前例行询问我时我就都已经说了啊。 你是说了,但你没有说实话。庄笙拿出几张打印的照片,一一摆在姜让面前,你说自己没怎么理会何玉,而事实是,你故意当着何玉的面跟别人发信息,最后还不小心让何玉看到你手机上的内容。跟你发信息的人是唐灵吧,而你故意让何玉看到的内容,就是导致她下班后独自去到那个地方的原因。 在桌面上摆着照片,是庄笙截取监控视频的某个画面并将之放大后的图像,像素有点低,但还是能够看清楚。图片一共有三张: 第一张是玻璃反射出来的画面,姜让坐在食堂低着头,他对面坐着何玉。从监控视频的角度只能看到何玉的正面和姜让的背部,看不到姜让脸上的表情和他手上的动作但这张从两人座位对面玻璃上提取出来的画面,却能看到姜让的正脸表情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手上的动作,他正低着头在玩手机。 第二张依旧是玻璃反射出的的画面,姜让把手机放在桌面继续吃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锁屏,屏幕亮着停留在信息界面。而且手机放置的位置离自身较远,差不多推到了桌面正中,坐他对面的何玉只要一低头就能够看到。 第三张比较清晰,直接截取的是监控视频的画面,正好拍到何玉正脸,她低头盯着桌子在看什么,眉头皱起,脸色有些阴沉跟之前甜笑着找姜让聊天的样子截然不同。 姜让垂眸扫了眼放到自己面前的照片,抬头看向庄笙挑了挑眉,庄警官这是,看图说故事吗? 像素太模糊了,再怎么技术还原,也没办法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所以,光是这三张照片的话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庄笙没有理会他的戏谑,径直说下去。 何玉跟唐灵都对你有好感,尤其唐灵,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你先是利用女人之间的嫉妒心,让何玉以为你会私下跟唐灵见面,所以她下班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独自去了某个地方。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故意让何玉看到的信息内容就是约唐灵见面,目的就是将她引到疗养院杀掉。 当然,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你根本没有跟唐灵发什么信息。但是有一点你大概没想到,唐灵当天晚上跟在何玉后面,也去了那个地方,她看到了你开的车,只是没看到你的人。之后她偷偷跑去找车,回来后才告诉警方说自己跟踪何玉的事。 我猜她应该是在现场发现了什么,然后知道了那晚载走何玉的人是你,但她替你隐瞒了下来。在唐灵被杀的前一天,她买了一条很贵的裙子,还向同事请教怎么化妆,这像不像是在为一场约会做准备? 我想她大概是找你摊牌,告诉你她知道何玉是你杀的,并会为你保密,你安抚了她,让她以为你会和她交往。她兴冲冲地为未来做规划,却不知道你已经动了杀心,以同样的手法将她引到疗养院,然后把她杀死。 庄笙说到这里停下,手按在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显得过于平静的姜让,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是这一次,你用来引起唐灵嫉妒心的是褚初,你把唐灵引到褚初的房间杀掉,事后还可以嫁祸给褚初。你是褚初的主治医生,也是他现在最依赖的一个人,你当着他的面杀掉唐灵,他当时不会做什么甚至不会发出声音,而睡一觉之后,又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全都忘掉了多么完美的替罪羔羊。 你怎么下得了手?庄笙坐直起身体,眼中透露出一丝悲哀,摇着头长长叹息了一声,原本你是最有可能取代褚初母亲能够让他回归正常生活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你彻底毁了他。 在庄笙说话时,姜让一直垂眸沉默不语,此时他抬眼看向庄笙,嘴角一抹仿佛凝固住了的笑意。 你说我毁了他?他声音很轻,一字一顿,不等庄笙回答,又自己说道,我可是他的主治医生啊,救他还差不多,又怎么会害他。庄警官,你说话可以讲证据,不要乱冤枉人啊。 庄笙不意外他的否认,你现在不承认没关系,你每年都会自驾游吧?每年在你的自驾游路线上都会有命案发生,从八年前开始到现在,类似的案子不下十几起。你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这么谨慎,从最开始的案子查起,总能找到证据。 庄警官这是,认准了我吗?姜让问道。 不是你吗?庄笙盯着他的眼睛反问了一句。 姜让默然片刻,微微笑起来,庄警官的推理很精彩,可惜都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说我杀人嫁祸小初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说成连环杀手。我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哪里像那么没人性的变态杀手了? 庄笙盯着姜让嘴角的那抹笑,沉默好半晌后说道:其实你很多地方都符合变态杀手的特质。 被说成像变态杀手姜让也没生气,还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哦了一声。 比如正常人被当成变态杀手时,就不会像你这样还在笑。 姜让嘴角的笑容顿时有点僵。 变态杀手有一个特质,那就是他们获得愉悦的方式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们是通过伤害、剥夺、操控他人来获得愉悦感和满足感。你每年出去放松心情的不是自驾旅游,而是杀人。 而变态杀手一般都会有一个不幸福的童年。据调查所知,你的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你和别的男人跑了,父亲常年对你冷暴力,可以一整年不跟你说半句话。 变态杀手,尤其连环杀手,都不是生下来就开始杀人的。他们或许会时时产生杀人的念头,但真正付诸实践大都会有一个契机。 比如你,第一次开始杀人是在八年前,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刚好过世。我猜的没想的话,在你父亲死后,你找到了自己生母,期间应该发生了些事情,你母亲变成了你的开关。她一死,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通过杀人来发泄。你无法跟人建立长久的正常的感情,所以总是换医院,褚初,大概是唯一的意外吧。 庄笙说完盯着笑容已彻底消失的姜让,问了一句,是不是挺多地方符合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姜让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见褚初。 之后他便保持缄默,无论问什么都不再开口。 褚初的待遇比姜让好,没有戴上手铐和脚镣限制活动,但他基本没怎么动过。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外,便像雕塑一样一直坐着不动,看监控画面的话完全是静止的,会以为是不是按了暂停键。 当姜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脸上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看姜让,眨了下眼睛。 姜让看到褚初倒是很激动,冲过去想靠近他,但被押着他过来的警员拦住了,把他摁在了座位上。 你想说什么就坐在这说,不许有身体接触。庄笙站在一旁说道。 姜让仿佛没听见庄笙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相盯着对面的褚初,脸上又恢复成了在疗养院时温和主治医生的模样。 小初,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这么久,你不会怪我吧?姜让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温和地问了句。 褚初面无表情看盯着他,没有反应。 姜让脸上的笑有些难以维持,他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小初,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姜医生,是姜哥哥呀。 问到最后语气控制不住地出现了一丝急切。 但褚初看着他,依然没反应,眼神毫无波动。 姜让的笑渐渐变得扭曲起来,他的双手用力在桌面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不记得了吗?不记得了吗!他嘶吼一声猛地站起身,又被摁住肩膀死死坐回椅子里。 他突然的大吼没有吓住褚初,少年依旧是一脸木然地看着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好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激动。 居然也不记得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记不住我呢?我对你们来说,就那么无关紧要吗?就那么不值得记住吗?姜让喃喃自语,惨然一笑,面上满是自嘲,他抬头看向褚初,没有刚才的激动,缓缓地问了一句。 即便我做了那么多,也还是记不住我吗? 说完这一句,他不再开口,要求离开。 等到所有的人离开,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褚初一个人。 他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很久没动,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直过了好半晌,安静沉默的少年忽然动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十根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好像在弹奏着什么旋律。 他面无表情地弹奏着,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倾听着一首无声的乐曲。 如果懂钢琴的人看到这一幕,很容易能猜出。 他弹奏的是:《致爱丽丝》 第94章 3.记忆迷宫19 孟衍领着庄笙去吃饭,案件到此已经告一段落,褚初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他情况特殊没办法自己离开,需要在警局等着疗养院那边的人来接。 孟衍专门订了庄笙喜欢的餐厅,但坐下来吃饭时,庄笙显得心不在焉,只怕吃进嘴里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 拘留室,姜让独自一人坐在单人床上,这里没有窗户,门一关里面便是一片漆黑,跟关禁闭似的。但抱留室不是禁闭室,所以头顶吊着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很暗,墙上的纹路都看不太清。 姜让无聊地靠墙坐在床上,屈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数对面墙上的裂纹。因为光线暗,有些地方的裂纹不确定是一条还是两条,他也懒得上前去查看,数完了一遍,再数第二遍,熟练而平静。 门口传来响动,他以为是送饭的警察,坐着没动,眼珠都没转一下。 房门从外面打开,光线争先恐后地进来,亮着灯的室内一下从黑夜变成白天。来人逆着光,一时看不清面容,站在门口没动。 姜让忽然把视线转过去,死死盯着来人看了片刻,然后慢慢地,脸上露出了笑容。 ** 还在想案子? 包厢里,孟衍敲了敲碗沿,庄笙回过神来,抱歉地看向孟衍,他犹豫了一下,思索着慢慢说道: 嗯我就是有点遗憾,根据已经掌握到的线索,可以推测出姜让在最后三年里杀的人变少了。尤其最近两年,他几乎不再休假,也没有再出去自驾游过,一门心思扑在褚初身上。严院长说,姜让是他见过专业技能最过硬也是最有责任心的青年医生,而褚初这两年状况也在明显好转这本该是一个相互救赎的故事,可最终却走向这样的结局。 他微微皱眉,语气低落下来,对于褚初来说,以后只怕再也遇不到像姜让这样上心的医生,哪怕他别有目的,可他的关怀照料依旧带给了褚初正面的变化,只可惜庄笙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分卷(59) 现在倒是有些庆幸他有记忆障碍症了,虽然开心的事情记不住,但不好的事情,同样也会很快忘记。 不然的话,一个人,十年前被亲生父亲利用背上弑母的罪名,十年后又被最亲近信任的人再次利用,将杀人的罪名推到自己头上,如果他都还记得,不知道心里有多难过。 *** 姜让依旧靠墙坐着没起来,连支起的那条腿都没放下,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向两边咧开,无声而笑,仿佛遇到了什么特别值得欢喜的事情一样。 门口的人慢慢走了进来,又在距离姜让几步远时停下。 姜让的手指动了动,慢慢抬起双手在空中虚按,动作越来越快,像是在按着琴键弹奏什么激昂的曲子一样。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兴奋,闭上眼睛,身体随之摇晃,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弹奏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琴曲趋于尾声,姜让睁开眼,仰头望着走到近前的人,张开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最后一个音符按下,姜让身体猛地一振,面上却没有一丝痛苦表情。他慢慢垂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然后又抬起头望向站在面前的人,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笑容欢喜而满足。 曲终,刀落。 他的腹部,插着一把手术刀,刀身完全没入,只余刀柄在外。 **** 别想那么多,一个案子结束了,便将记忆封存,等待下一个案子。这一点,你应该学学褚初。孟衍夹了一筷子冬笋放到庄笙碗里,隔桌摸了摸他的脸,笑得温柔,吃饭吧,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其实自己吃不好,更辛苦的是孟衍,庄笙不好意孟衍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自己吃饭,于是清空了思绪什么都不想,专心吃饭。 叫着庄笙好好吃饭的人,自己却没怎么吃。一半心思花在看吃饭的庄笙上,另一半心思则看着手机刚收到的信息,嘴角勾了勾,面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庄笙抬头,? 孟衍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又给庄笙夹了一筷子菜,没什么,吃吧。 庄笙也没追问,埋头继续吃饭。 没吃几口,电话铃声响起,是庄笙的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许解的名字,庄笙眼皮一跳,不知怎么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一接通,许解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庄博士,你和孟二哥快回局里,出事了! 庄笙心里咯噔一下,推开椅子迅速站了起来,声音还是沉稳的,出了什么事? 他一边听手机,一边看向孟衍示意,孟衍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他跟着起身,拿过衣架上庄笙的外套给他披上,两个人并肩往包厢外走。 此时电话里,许解语气很急,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听说话声他自己也是迷惑的,似乎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姜让死了,是褚初杀了他,谁也不知道褚初是怎么进的拘留室,而且杀死姜让的是一把手术刀,没人能说清楚手术刀是哪里来的,之前他身上根本什么都没有。现在沈局发了火,把看守的人大骂了一顿,还让今天在值的人全部写检查。 庄笙猛地顿住脚步,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褚初杀了姜让? 迎面走来的餐厅经理看到两人走得匆忙,快走两步,恭敬地看了眼孟衍,带点不安地问道:二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是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孟衍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认得他是谁,餐厅经理看懂他的眼神,微微躬身很自觉地介绍了句,我们是孟氏集团连锁餐饮新开的一个品牌,去年有幸参加集团年会,目睹了董事长与二公子的风采,至今难忘。没想到今天二公子会来鄙店用餐,实在是荣幸。 两句话间庄笙已经走到大门口,他专心听着电话那头的许解介绍情况,完全没注意到餐厅经理的到来。 孟衍本也没打算理会这文绉绉的马屁,但刚走出一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回头对忐忑期待的餐厅经理说道: 集团的事大姐在管,我很少参与,今天的事跟你无关,是工作需要。他看了眼快走没影的庄笙,加快语速,把刚上的菜重做一份,送到这个地址来。 快速说出市局的地址,孟衍撇下餐厅经理,大踏步追上前面的庄笙。 市公安局?大好的家业不继承,竟然跑去当警察,这是有钱人的新玩法么?餐厅经理摇摇头,喃喃自语两句,也没再多想。 ***** 仿佛唐灵死那日的情景再现,拘留室里,褚初拿着沾血的手术刀,身上也染了很多鲜血,他安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而周围人的咆哮与愤怒地质问,也都入不了他的耳,他好像,与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 放在角落的单人床上,姜让背靠着墙一动不动地坐着,头向一侧耷拉,眼睛睁开,嘴角微微上扬,这最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腹部的衣服完全被血浸透,血水一直从床上流到地面,汇聚成了一小滩血泊。 这一次他脸上的笑跟以往不同,以往的笑仿佛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而现在他脸上的笑,是完全出自真心的笑容,他心情愉悦地迎接死亡,毫不反抗。 与疗养院不同的是,拘留室是有二十四小时监控的。 看过监控视频后,更能肯定,姜让对自己的死亡,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可以说是期待的。 当他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是褚初时,百无聊赖的表情瞬间转换成了高兴,哪怕褚初手里握着刀,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好心情。甚至因为那把刀是他所熟悉的手术刀,姜让的视线好几次从刀身上扫过,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出喜悦的意味。 褚初来到拘留室后没有马上动手,他站在那里,沉默而安静地看着姜让。姜让脸上绽开愉悦的笑,然后抬手虚弹了一首钢琴曲,弹完后,他张嘴说了句话。 几乎是在他开口的瞬间,褚初将手术刀送进了他的腹部。 监控视频的画面很清晰,所以能清清楚楚看到,褚初是独自走进拘留室,然后动手捅了姜让一刀。从他会站着等姜让弹完一首曲子来看,他当时是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姜让最后弹的是什么曲子? 有人问道,他们能看明白姜让最后的动作是在弹钢琴,但对钢琴一窍不通,所以看不懂他具体弹的是什么。 视频没有声音,而从画面来看,自始至终,褚初都是沉默的,嘴巴没有动过,只有姜让在最后好像说了一句话。 没人知道,姜让最后也没有发出声音,他说的是一句无声的话。 命运交响曲。 回答的是孟衍,他不是通过读姜让的唇语知道的,而是在姜让刚弹奏几个动作时,就已经看出他所弹的是什么曲子。 他最后说的,也是这首钢琴曲的名字。 视频在褚初一刀刺入姜让腹部时按下了暂停键,会议室里却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起杀人案查都不用查,凶手凶器证据,一应俱全。既不用费时费力去找线索,又不用冒着危险去抓凶手,因为凶手本就在警察局。 只是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高兴。 一片沉默中,响起许解困惑的声音。 褚初为什么要杀姜让,他不是已经不记得姜让了吗?许解被这个案子彻底搞糊涂了,不管是之前姜让杀人嫁祸褚初,还是现在褚初突然杀姜让,虽然证据摆在了眼前,他却越看越看不明白。 还有,姜让死前为什么会笑,还笑得那样开心? 许解问了两个问题,但没有人能回答他。 庄笙开始时的说法并不准确,对于姜让和褚初来说,或许更恰当的描述是 这本该是一个相互救赎的故事,最终却走向相互毁灭的结局。 第95章 3.记忆迷宫20 因为姜让的死,市局揪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在查的内鬼,是一个在市局待了快五年的普通刑警。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话也不多很没有存在感,没想到竟然做出了背叛组织的事,只是一笔数目不算多的钱就让他叛变了。 被揪出来后,他也没有反抗辩解,很老实地交待了经过,还交待了上次给罗冰.毒.药的人就是自己。 不过可惜的是,他跟上线是单线联系,既然他暴露了,基本就成了弃子,上线不可能为了捞他这一枚无足轻重的小棋子而暴露更多。 哎,我没想到,内鬼竟然是出在我们丹藤市局。余生民这个同志,虽然平时挺不引人注目的,但也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哪里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沈副局长抱着他的搪瓷杯摇头叹气,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他说着看向黎白,那个褚初的转移手续办好了吧? 最终褚初还是杀了人,证明了自己最初的判断是对的,但黎白脸上也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习惯性的皱眉,在领导面前也沉着张,活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 已经办好了,下午那边会派人过来接走。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省厅那边的人也是下午到。 省厅来人自然要带走内鬼余生民。 嗯那就好,那就好,可别再出岔子了。沈副局点点头,心有余悸地说道。 上次的案子,罗冰在转移前服毒自杀;这次眼见要定姜让的罪了,结果转眼间他又被另一名刚洗清嫌疑的人杀掉。 老局长都要怀疑是不是市局的风水不好了,好在这个内鬼终于被揪了出来,省厅那边查内鬼查了这么久都毫无进展,基本已经搁置了,没想到这个内鬼最终在丹藤市被揪出。 想起还躺在医院没醒来的前刑侦支队长史柯,沈副局长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虽然这次抓到的内鬼说公路爆炸案不关他的事,他也不知情,但顺着他这条藤摸下去,应该还是能摸到些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最终查出公路爆炸案背后的真相,还了当初所有殉职刑警一个公道时,躺了快半年的史柯还能不能醒过来。 砰地一声,大家本来在好好开总结兼检讨会,再顺便被领导训几句,一直显得特别沉默的许解忽然猛地站起来,带得椅子向后摔去,所有人都向他看去。 人是我们揪出来的,凭什么要让别人带走?!许解激动地喊道,他明显压抑着情绪,眼眶都红了,他是我们的人,跟着队长的时间比我还长,结果队长被他害得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醒来,要审也是我们审,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出卖队长! 他激动地挥舞双手,在座的都知道他口里的队长真正指的是谁,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说话。 7.14公路爆炸案牵涉的是横跨几省的重案,不只我们丹藤一个市的事,你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最后开口说话的竟然是黎白,他沉声说道,语气并不算严厉。结果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许解直接炸了,冲他吼道: 你当然无所谓了,毕竟现在躺在医院的又不是你,而且你还顶替了他的位置。如果不是队长受伤,你能当得上这个支队长吗? 许解!沈副局长猛地沉下脸喝斥。 许解缩了缩脖子闭嘴,但表情看着还是很不服,赌气地把头偏到一边去,整个人都气呼呼的。 散会后沈副局长把黎白留下,拍着他的肩膀,特意安抚了几句,许解不懂事,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跟着史柯的时间长,难免有感情偏向,也一直想亲自查出当初的真相。说着说着忍不住深深叹口气,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 史柯在我手底下干了那么久,难道我就不想亲自查出真相替他讨回公道吗?可当初牺牲的,不仅仅是我们丹藤市局的人,案件也超出了我们的管辖范围,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一个叛徒的出卖,牺牲了多少好同志啊,现在想想还是很痛心。许解的心情我理解,你也体谅一些,别跟他计较。 我没有计较。黎白沉着脸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沈副局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黎白啊,有时候可以稍微软点,别把同事关系搞太僵,毕竟像我们这种搞一线工作的,总是需要并肩作战,交托后背的兄弟无论有多少都不嫌多。 黎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默然片刻后沉声说了句,我知道。 庄笙与孟衍并肩往外走,在刚才的总结会议中两个人都没有发言。庄笙眉头微皱,一脸沉思。 我总觉得,这个内鬼揪出来的也太容易了些。 省厅那边成立专门的调查组,明查暗访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进展,突然他们这边的内鬼就自己跳出来了在警局直接动手杀人,虽然只是从犯,可不也就跟自己暴马一样。 就好像知道他们在查内鬼,然后随便抛出了一个内鬼来让他们查。 余生民除了交待跟罗冰和褚初有关的两件事外,其他的事情都守口如瓶,无论怎么问都缄默以对。上边对这件事很重视,省厅那边专门来人提审。但庄笙总有种感觉,余生民知道的并不多,他之所以保持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余生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底层线人,跨省贩毒伏击警察这种层次的案子他还不够资格参与。孟衍的语气很淡,却很笃定。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吗?庄笙扭头看向孟衍,那现在 庄笙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孟衍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唇上,还把他压在墙上以一个很亲密的姿势抱住。庄笙的脸腾地红了,以为孟衍要亲他,可这里是随时会有人来的过道。 孟衍低下头,缓缓靠近,庄笙虽然觉得有些羞耻却没有推开他。这段时间忙着查案两人很久没过夜生活了,主要是孟衍怕他太累,憋得狠了也只是抱着亲亲,做些擦边运动。 所以只是亲一下的话也没关系。 但孟衍并没有亲下去,身后传来重重一声冷哼,庄笙惊得立马转头去看,只来得及看到黎白骤然转过去大步走开的背影。 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现在心情有多糟糕。 孟衍跟着庄笙转过去,他从后面双手抱住庄笙,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闲闲地说了句,呵,火气还挺大的。 庄笙颇为无语地瞥了孟衍一眼,你刚才是故意气他? 黎白这个人严肃刻板,对人对己都严苛得很,凡事都要按规章制度来,最见不得一点不正经的,说得好听点是目下无尘,说得不好听就是事逼。当众亲热的这种事尤其挑战他的神经,孟衍却还故意当着他的面做虽然只是假装。 分卷(60) 不,只是做个小测试,测试下他看我不顺眼的程度到底有多厉害。 庄笙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问道,那测出来了吗? 测出来了。孟衍直起腰,搂着庄笙的肩膀慢慢往办公室走,大概就是水火不容的这种程度吧。 黎白看不惯孟衍这庄笙是知道的,从刚来市局黎白就毫不掩饰自己对孟衍的排斥态度,队时的人都知道,那么 庄笙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你是怀疑 嘘。孟衍再次伸指点住庄笙的唇,脸上笑了起来,不是我怀疑,是有人怀疑我,笙笙,你的衍哥哥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哦,看不惯我的人可是非常的多呢。 庄笙瞳孔微缩,紧张地抓住孟衍手臂,出了什么事?这次你回国后,已经尽量地不参与破案了,就算做点什么也大多是在帮我,怎么还会 孟衍已经是半隐退状态,如果不是为了他,大概都不会回警局。以前有史柯作保,邀请孟衍当顾问,以顾问身份参与破案。 这次回归,史柯昏迷不醒,孟衍也没有申请复职,所以他在市局里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名不正言不顺的,黎白之前就拿这个挑过孟衍的刺。 庄笙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语气也懊恼起来,是我考虑不周,能力欠佳,才害得你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如果我 听不得庄笙一直自责,孟衍直接吻上了他的唇,没有深入,只是贴着。 还记得回国前我对你说的话吗?孟衍搂着庄笙的腰,唇依旧贴着他的唇,用气音问道。 庄笙感到嘴唇有些痒,忍不住舔了舔,碰到孟衍的唇,顿时脸上更加发烫,四肢的力气仿佛被抽走,软软地靠在孟衍怀里。 嗯。他红着脸点了点头。 孟衍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有一下没一下啄吻他的唇,逼着他说出来,庄笙想躲进他怀里都不行。 再不说,我就在这里吻你了,嗯? 庄笙此时脑子里晕乎乎一片,哪里还记得当初孟衍是怎么说的,他从孟衍怀里仰起头,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求饶似地望着男人。 孟衍的眸色一沉,手掌托住庄笙后脑勺,头缓缓压下去。 即将吻上的一刻 砰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许解拿着个快递风风火火冲进来,猛抬头看清里面情形脸色瞬间大变,立马转身往外走。 啊对不起,打扰了 孟衍放开庄笙,眉头微皱,淡声道: 站住。许解停下脚步。 滚回来。许解转身往回走。 孟衍扫了眼他手里的快递,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许解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大佬,你的快递。 第96章 3.记忆迷宫21 快递的地址填的是市公安局行为分析组,收件人写的是:bau 庄笙瞬间忘了刚才的羞涩尴尬,走过去打量那个快递,什么东西?是谁寄来的?怎么会寄到这里来? 他连问三个问题,许解一个都解答不了,只是眨了下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庄笙与孟衍对视一眼,露出凝重表情。 什么人会往市局寄东西,还专门寄给行为分析组?这个由孟衍一手建立的专门侦破刑事案件的小组,虽然从创立之初就屡破奇案,创下偌大名声,但其实外界知道的人并不多。 主要是孟衍个人的名气完全盖过了小组的名气,当年提到特别行为分析组的人,完全将之与孟衍等同起来,小组的其他成员仿佛隐形一样,都没有名字。 只是后来孟衍出了事,小组解散,孟组长的大名已经成为江湖传说。现在虽然重组了,由庄笙担任组长,但对整个警界和暗黑世界来说意义不大就是丹藤市局内部,也没有把行为分析组当成以前那样对待,而更像是一个顾问机构,或者,私人侦探事务所。 在特别行为分析组随着前任组长的隐退而渐渐淡出公众视线时,突然有人给bau寄来了东西,这让庄笙不得不警惕起来。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快递,仿佛那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原本只以为是个普通快递的许解,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紧张兮兮地问:怎、怎么了,难道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吗?我刚才就那么随便地拿在手上,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越说心里越没底,好像手上沾了什么怪东西一样,他拧紧眉更加用力地搓了搓。 相比两人的凝重和紧张,孟衍完全没事人一样,他没急着去拆快递,而是不咸不淡扫了许解一眼,慢悠悠问了句,快递又没写我的名字,给我做什么? 许解被问得呆了呆,眨巴着眼睛一副才反应过来然后自己也想不明白的茫然样。 是啊,收件人写的是bau,又不是孟衍的名字,他怎么就想也不想直接递给了孟衍呢?明明现任组长也在里面啊,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庄笙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更加凝重。 他并没有计较许解对他这个现任行为分析组组长的忽视,也不在意别人没把他当真正的组长对待实则比起其他所有人来,庄笙才是最坚定的认为行为分析组只属于孟衍的那个,一切有损孟衍声誉的事他都不会去做,并会与之抗争到底。 他当初走上这条路,也只是为了追逐孟衍的脚步而已,最多也就是想与他并肩而行,从没想过要取代或者超越他。 在庄笙心里,孟衍是无可超越的,谁都不行。 这么一来,许解下意识将收件人写着bau的快件递给孟衍,也就能够理解了。而不管寄件人是谁,显然也是将bau视同于孟衍。 也就是说,这的的确确是寄给孟衍的一个快递,而且还是寄给行为分析组组长的孟衍。 检查了一遍快件,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孟衍将快件拆开,倒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一张碟片。除此之外,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信封上也没写任何东西。 一看只是张普普通通的碟片,刚才怂得不行的许解立马恢复活力,我来! 他迅速打开电脑,将碟片安放进去,读碟后点了播放。 画面一出现时,庄笙就吃了一惊,里面的人竟然是已经死去的唐灵、姜让,还有褚初,而地点正是褚初的病房。 庄笙立马意识到,这恐怕是唐灵被杀死那夜拍下的也就是说,这张碟片,很有可能拍摄下了姜让杀死唐灵的完整作案过程。 姜让每年自驾游途经路上生的命案,已经有好几起找到充分证据能证明姜让就是凶手。至于何玉与唐灵的死,虽然知道是姜让做的,但随着他被褚初杀掉,事情的真相只怕会就此彻底掩埋,他们再也无法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没想到,有人寄来了这张碟片。 从画面来看,将整个作案过程拍下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姜让自己。 在姜让死后,警察搜查了他的住所,什么都没搜到。不知道这张碟片是被谁拿走的,还拿走了些其他什么东西,又为什么现在把这张碟片寄到市局来。 屏幕中,姜让抱着褚初坐在自己腿上,褚初头埋在他肩膀似乎睡着了。姜让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脸上表情,他哄孩子睡觉一样轻拍褚初后背,眼睛望着房门方向。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唐灵走了进来,她瞪大眼睛看着房间里姿势亲密的两人,平时懦弱的表情一下变得极度扭曲。 她瞪着姜让怀里的褚初眼中满是怨毒,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姜让正抱着褚初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立马冲过去撕碎那个人。 唐灵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张开,仿佛要大骂,又或者放声尖叫。 嘘 姜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安静,不要吵到小初。 唐灵嫉妒得五官更加扭曲,她委屈又不甘地看着姜让,为什么是他?他哪里比我好?明明、明明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情,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姜让语音带笑,悠然地问她,哦,我怎么背叛你了? 唐灵急切地说道:我知道是你杀了何玉,可是我没有告诉警察,我帮你保守秘密。看,我为了你,连道德法律都可以丢弃,难道还不够吗?谁能比我更爱你?她说着,一手指向姜让怀里的褚初愤怒地喊道: 他吗?他就是个精神病人,连你是谁都记不住。就算你今天跟他上了床,明天他就不会记得你,你不管对他多好付出多少都是白费! 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吗?姜让喃喃低语,他捧着褚初的头转过来,让褚初看向唐灵,凑到少年耳边,声音温柔极了。 小初,平时欺负你的,还有这个女人,她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你最喜欢的那本《小王子》也是她撕破的吧,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你不记得了不要紧,我帮你记着。 唐灵变了脸色,你、你怎么知道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脸色更是惨白一片,不自禁退后一步,你在这个房间装了监视器?何玉何玉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死的? 唐灵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那你今天晚上也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 你比何玉那个蠢货聪明多了,所以我才把你留到最后。姜让把褚初放下,慢慢站了起来,从后面环抱住褚初,他比褚初高出一个头,刚好把人整个罩在自己怀里。 小初,报复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做比较有快感。虽然你很快会忘记,但至少现在,我要让你体会到这种感觉。 褚初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手术刀,他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像个木头娃娃般被姜让推着往前走,一步步逼近唐灵。 唐灵仿佛被定住了似的,眼睛睁得很大,身体颤抖个不停,脚却一步都迈不开。 不是说最爱我么,为了我可以做一切事情?姜让握住褚初双手,推着他来到唐灵面前,抬头对唐灵微微一笑,轻声地,温柔至极地说道: 那么,你就去死吧。 话落,握住褚初的手,将手术刀送进唐灵身体。 画面到此结束。 办公室里一时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许解满是疑惑和不可思议的声音。 姜让为了给褚初出气,所以杀了何玉跟唐灵,可是却让褚初背上了杀人的罪名。他那样做,怎么看都像是嫁祸褚初让自己脱罪吧?然而姜让又说是为了让褚初亲自体验报复的快感这里面的逻辑我怎么理不通顺呢? 许解烦恼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 你当然理不通顺,你如果能理通顺的话,那证明你的思维跟变态杀手一样了。庄笙随口说了句,他其实对姜让是怎么杀死唐灵的不太感兴趣,毕竟现在看到的画面跟他之前的推测出入不大,只是差最后一步印证而已。 而且最重要的是,姜让已经死了。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到底谁寄来的这张碟片,目的又是什么。 庄笙看向仿佛陷入沉思中的孟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什么。 他沉默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以孟衍的性格,自己问了大概也什么都不会说,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去查。 首先是查这件快递的寄出地,快件单上没写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庄笙联系了这家快递公司,找到了那个上午送快递来的快递小哥。 快递小哥对这个快递很有印象,毕竟第一次给市公局送快递呢,然而一问他是什么人寄的,他脑袋卡壳了,怎么都说不清楚。 我、我记不清了。快递小哥抓了抓衣服下摆,面对庄笙有些紧张,其实这个快递怎么出现在我车上的我还都挺纳闷的,之前点货整理时并没有这个快递,送件的时候忽然发现在我车里,大概是点数的时候点漏了。 说完他不安地看着庄笙,语气忐忑地问道:警察同志,这个快件是有什么问题吗?说完又立马紧张地举手发誓,我保证绝对没有打开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不关我的事啊。 不、不会是那个吧?最后忍不住问了句。 庄笙有些失望地看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没他什么事他可以走了。 寄件人很谨慎,直接从源头上掐断了线索,想要寻着快递这条线把人找出来,根本没有可能。 不过对方这么大费周章,拿走了姜让录制的碟片,又寄到市局来,不可能是想做热心群众给警方提供证据吧? 后续肯定还会有动作,就只能等了。 第97章 3.记忆迷宫22 庄笙心情有些低落地回到市局,正好看到来转移褚初的人。 负责移交工作的是黎白,他全程黑着脸,搞得对方以为褚初是他什么人,等弄明白褚初算是他抓住的时候,更是一脸莫名其妙,只能当他是天生脸黑了。 褚初并不是被带去监狱,他虽然杀死了姜让,却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对他判刑只是,他也不能再继续待在疗养院了。 同样是精神病院,彼此之间也会不同。 像严院长的疗养院,虽然收治的都是重度精神病患者,但这些人都没有暴力倾向,只是自理能力比普通的精神病患者还要差,所以得到的是比普通病人更细致的照料,平时也比较自由;而褚初现在要去的地方,却是跟监狱一样实行管制的精神病院,专门收治有暴力行为的精神病患者。 换句话说就是,那是一所专门关押精神病患者罪犯的特殊监狱,在那里,褚初将会彻底失去自由。 庄笙刚回到办公室,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打进来的。 是庄笙先生吗?一个平淡的女声问道。 庄笙眼中浮现一点疑惑,我是,请问您是哪位?他一边说,一边对看到他回来站起来的许解点了点头,示意许解把旁边的一份资料递给他。 那个女声语调平板,不含什么情绪地说道:这里是玛丽修道院,有一个消息要通知给你,贞懿修女已经回归天父的怀抱,她有一些私人财物给你,希望你转交给她的一位血亲。 分卷(61) 庄笙动作一顿,脑中立马浮现出一位躺在昏暗房间里手捧《圣经》的苍老女士的形象,他声音略低了几分,我很遗憾什么私人财物?是要转交给谁? 一些钱财和收藏品,转交给她的侄子。 虽然大概能猜到是谁,但庄笙还是问了一句,贞懿修女有三个侄子,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个? 最大的那个吧,应该是叫褚初。 庄笙听了有些为难,贞懿修女的侄子褚初他情况有些特殊,只怕无法接受财产的转赠。然后他简单介绍了下褚初的情况,但并没有提褚初杀人的事。 那个声音还是一板一眼的,没有起伏,那就成立一个基金会,所有款项用在侄子身上就行,这是她的原话。 能够成立基金会,想来那笔财产价值不菲。 电话那头的人又简单说了有关这个基金会的一些要求便准备结束通话,最后说道:对了,贞懿修女还让我转告你一件事情,她说,褚家有家传的精神病,每一代都不能幸免。她的侄子从小就确诊了精神方面的问题,那笔钱可以用来治疗精神疾病,如果治不好,那就保证他生活无忧。 愿上帝降福于你,阿门。 电话挂断,庄笙有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褚家有遗传精神病史,褚初的记忆障碍甚至自闭症都有可能是遗传的?褚初这一代遗传的是褚初,庄笙见过他那一对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弟,看起来很正常很健康。 那上一代遗传到的人是谁? 庄笙忽然想起褚佑民说过的一句话,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褚佑民再也不能否认自己杀妻嫁祸儿子的事实,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至少,我过了十年的正常生活。 所以,这就是他杀死妻子,把儿子送进精神病院重新娶妻生子的理由吗? * 空无一人的电脑前,蓝天白云的电脑桌面忽然暗了下来,弹出背景全黑的对话框。 上面只有两段对话,第一段很简短,只有三个字: 饵已食。 第二段字数要多一些,分成几行: 暗子继续潜伏。 积蓄更多的力量,方能一击而中。 棋子各归其位。 屏幕闪了几下,对话框消失,恢复成原来的界面。 下午,来提审余生民的人到了,是专案组的副组长,省厅刑侦总队的一名支队长,与黎白调来丹藤市局任刑侦支队支队长前的职位相同,曾经共事过,算是熟识。 老白,果然还是你厉害啊,我们查了那么久都没什么眉目,你这还忙着破案呢,顺带就揪出一个内鬼来了。高楚同笑着向黎白大步走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并用力拍了拍后背,笑得非常爽朗。 黎白也难得没再黑着张脸,虽然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但看着神情明显缓和许多。 不是我揪出来的,是他自己暴露了。 哎呀,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一板一眼的。不高楚同对着黎白左右打量,摇头,比起在总队的时候,怎么变得更严肃了呀。 两人寒暄时,庄笙安静站在一旁。他本来不用来的,但想起孟衍对这件事的态度,庄笙总觉得放心不下,还是跟着看看安心些。 和黎白寒暄了几句,高楚同转而笑着向其他人打招呼,看得出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介绍到庄笙时,他还特意向庄笙打听起孟衍。 小庄年纪轻轻主接管了行为分析组,真是后生可畏啊。不过说起来,那位创建行为分析组的孟组长呢,今天不在吗?老厅长对他可是十分推崇呢,说他如果有心仕途的话,现在只怕坐到了副总队长的位置也不一定。 庄笙听了他的话有些沉默。 省厅刑侦总队副总队长的职位,那可是正处级的级别,孟衍无论个人能力,功劳,背景还是办案经验,实则都够格坐这个位置,在他离职的最后一年上面甚至提过他的名字。 只是,孟衍的年龄不太符合,太年轻了些,而且他的背景能支撑他坐到高位,但也限制了他往上走。当初孟衍创立行为分析组时,相当于另立了一个与地市刑侦支队平级的机构,才刚二十岁出头的孟衍就已经是副处级的职别,外界对他创立行为分析组褒贬不一,嫉妒他年纪轻轻身居要职的更是大有人在。 现在这位来自省厅的高楚同高支队长刻意提起孟衍,庄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提,还是想表达些什么。 以庄笙这短短几分钟的印象,他觉得这位看着也就四十岁左右的高楚同支队长,看似大大咧咧的,实则有些喜欢打官腔。 心里想着这些,庄笙嘴上回答道:孟衍正好有事,不在局里。顿了下,又补充了句,孟衍虽然创立了行为分析组,但毕竟也是为了破案,他在与不在,行为分析组的职责都不会改变。 高楚同安静片刻,看着他笑了起来,真不愧是高材生呢,觉悟就是高啊。 闲聊几句后,高楚同也不再浪费时间,马上进入正题,询问起详细经过来。当听到余生民是在协助褚初去杀姜让暴露的时,他眉头一皱,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那位叫姜让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庄笙给他简单介绍了下姜让和褚初的身份,余生民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只是为了杀一个医生就暴露自己,这他瞥了黎白一眼,我虽然没做过卧底工作,但也知道发展一条内线很不容易,没有足够的价值是不会平白牺牲掉一条内线的,难道这位姜医生有什么别的重要身份? 羽。 惜。 独。 家。 据我们掌握到的情况,姜让的本职是医生,除了是一名连环杀手外,再没有其他的身份。庄笙回答道。 高楚同摸了摸下巴,这样啊他有些遗憾地感叹道,如果这个时候孟衍在就好了,他应该能比我们更清楚些。哦,老白也应该比较有经验吧,你怎么看? 黎白冷着一张脸,不怎么看,想知道为什么,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被他冷脸顶回来,高楚同也不生气,笑了笑说道:这不先提前做些功课嘛,一般这种跑去做卧底或是直接反水的人,要么嘴比较硬,要么满嘴跑火车,都很难从他们嘴里挖到真东西。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尴尬地朝黎白笑了笑,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审问过了吧,他都说了些什么。 黎白眼眸沉了沉,没有说话。 其他的人不太懂高楚同的话,只有庄笙和黎白清楚他为什么那么问,因为这些人中就孟衍和黎白曾经做过卧底。 只有做过卧底的人才最了解卧底心里想什么。 高楚同大概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吧。 除了交待参与罗冰和姜让之死的事外,其他什么都没说。庄笙语气有些淡,简单地回答了句。 意识到从庄笙他们这里问不到更多情况了,高楚同提议去见那位被抓到的内鬼。 余生民被关在单独的房间,门口有警员守着。 一行人来到关押室,高楚同问门口负责看守的警员,有人进去过吗? 虽然不认识高楚同,但看到他肩膀上的警衔,还有这么多人包括支队长在内的陪同,门口站岗的警员也猜到了他大概的身份,敬了个礼恭敬地回答道: 没有,我守在这里一步没离开过,确定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高楚同满意地点点头。 打开关押室的门,当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情形时,全都愣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高楚同站在门口顿住脚步,满脸惊诧。 这是 庄笙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何其熟悉,几乎跟姜让死时的情形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姜让是被褚初拿手术刀杀死的,而里面的人,却是撞墙自杀。 墙上有一个刺目的血印,余生民靠墙坐着,眼睛睁开,额头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血水还在汩汩地往外冒,地面已经积了一小滩血液。 在他身后的墙上,还写着两个血字: 黄泉。 黄泉?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死后要走黄泉路吗?最初的震惊过后,有警员小声嘀咕,觉得沈副局这次大概是要真哭了。 接二连三的在警局内部发生这种事,真是风水出了问题吗? 他说完后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发现几个人神情有异。 庄笙和黎白两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尤其是黎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墙上那两个字,脸上仿佛能结出一层冰。 高楚同缓缓收起脸上的惊讶,也看着墙上的两个血字,神情若有所思,嘴里喃喃自语般地反复念着那两个字。 庄笙紧抿嘴唇,表情愈发凝重,心微微往下沉。 黄泉,那是孟衍当年做卧底时的代号。 记忆是复杂的,它接近真相,却不是真相本身。 barbara kingsolver 第98章 4.消失的名画01 今日谁与我浴血,他就是我的兄弟。 莎士比亚 夜间,别墅里灯火辉煌,院子里的露天浴池碧波荡漾,倒映着屋里的灯光,泳池边的躺椅上,随意地扔着用过的浴巾。 空空荡荡的舞蹈室放着舒缓的音乐,木质地板上铺着蓝色的瑜伽垫子,角落摆放着各种瑜伽器材。 整个别墅都很安静,只有客厅的电视开着,音量调的很低,里面传出新闻联播的声音。上了年纪的保姆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沙发前桌子上胡乱扔着的果皮、瓜子壳和零食包装袋,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着。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女人,垃圾就在手边,果皮顺手就能扔进去也懒得多动一下。爪子壳也不晓得拿纸巾包起来,洒得到处都是,连地毯上都有,收拾起来不麻烦的吗。哎哟先生娶了这么个年轻的太太,不知道疼人就算了,自己的习惯也不好,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哪里能跟前面那个太太比 几乎每换一个地方都要念叨几句,有时没什么新词了,便会重复之前数落过的话。她收拾完了客厅里的垃圾后,便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器皿摆件等。 在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中间,上面挂着一幅半人高的油画,每一朵花都像燃烧着的火焰,细碎的黄色花瓣和绿色的叶子像火苗布满了整块画面那是一盆向日葵。 保姆擦拭着楼梯扶手,不时瞥一眼墙上的画。 她虽然不懂画,但也知道这幅画非常昂贵,几乎比这栋别墅的价值还要高,是主人的最爱,所以她是不敢去随便碰的,打扫卫生时也会跳过去,这幅画有先生请的人专门维护。 就是一盆破花,也不知道怎么就值那么多钱。 习惯性嘀嘀咕咕地抱怨几句,她收回视线,准备往楼上擦去。 两声沉闷的破空声接连响起,转过身正要往楼梯上爬的保姆身体顿住,一只手撑在楼梯的扶手上,另一只拿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到地上。 整个人向前直接扑去,伏倒在楼梯间,一动不动了。 很快,身下漫延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楼梯一层层往下流淌。 电视里新闻主持人的播报声依旧,二楼的舞蹈室,舒缓悠扬的音乐声静静流淌,整个别墅都显得格外安静。 楼梯正中的墙上,空空如也,原先挂在这里的画,已经不知去向。 * 孟家的别墅。 餐桌前难得坐着姐弟三人,孟烟显得很高兴。平时话不多淡淡一个眼神便让那些精英高管额头冒冷汗的孟氏财团掌舵人,此时就是一个慈祥的姐姐,她不停地给坐自己旁边的庄笙夹菜,劝他多吃点。 笙笙啊,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好多。这似乎是所有家长惯用的金句。 庄笙满足地吃着自家大姐夹给他的菜,脸上绽放笑容,连日以来的阴郁散去了大半,大姐,你别光看我吃,你也吃呀。 说着,庄笙拿起公筷,也给孟烟夹了道她喜欢吃的菜。 顿时孟烟看他的眼神,简直跟一个母亲看自己刚学会喊妈妈的儿子差不多,幸福满足,笑容止也止不住。 哎哎,我吃,笙笙真是很乖的哦。 被彻底忽视的孟衍敲了下碗,等到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转过来落在他身上,才懒洋洋提醒道,这里还坐着个大活人呢,你们都看不到吗?怎么,我已经不配吃孟家的饭菜了? 他面前的碗碟干干净净,一根青菜都没有;再看庄笙的碗碟,堆得冒出了尖尖,已经放不下了。 不对比还无所谓,一对比这伤害就大了。 庄笙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也给他夹了好筷子菜,红着脸小声说道:衍哥哥,你也吃呀。 孟衍的视线落在他微红的脸上,目光有些沉,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也不说话,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庄笙看,庄笙被他看的头越低越下。 吃你个大头鬼哦,不许欺负笙笙。孟烟一巴掌拍在了弟弟的胳膊上。 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餐吃完,三人转移到客厅的沙发,女佣把切好的水果送上来,孟烟亲手插了块哈密瓜递给庄笙。 来,笙笙,吃点水果。 庄笙抿着唇笑,投桃报李,也插了块瓜递到孟烟嘴边,大姐也吃。 孟烟张嘴吃了进去,笑得满脸开心,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孟衍看着挨在一起坐着的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还相互喂食起来,不由再一次发出吃醋的不满声音,大姐,你是不是忘了,笙笙现在是我的伴侣,不是以前你抱在腿上哄着睡觉的小孩子了。目光在庄笙吃了水果被沾湿的唇瓣一扫,缓缓说道。 要喂也是我来喂。 庄笙的脸一下爆红,抬头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眼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男人。孟衍一点不带怕的,他挑了挑眉,朝庄笙张开双臂。 笙笙,过来。 庄笙局促地坐在那里,顿时坐着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窘迫的连脖子都红了。 孟烟看不过去自家弟弟这么调戏人,何况调戏的还是她的心尖子。 分卷(62) 孟衍,你再这么欺负笙笙下次笙笙回来,我就不让你进门了。说来也是无奈得很,身为孟衍长姐,孟氏的董事长,她能威胁孟衍的事情非常少,最后只有这么一个听着可笑幼稚的提议。 孟衍却有被威胁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说道:那我就只能爬窗户进他的房间了。 庄笙: 他再也待不住,猛地起身,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洗澡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孟烟换了个坐姿,端起管家泡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没有抬眼看孟衍,淡声道:说吧,故意把笙笙支开,是出了什么事? 孟衍靠在沙发上,坐姿有些懒散,但眼神却冷的,透着刀锋般的寒意。 有人想拿我当年卧底的旧事做文章。 孟烟放下茶盏,看向孟衍眉头微蹙,是那个自杀前写下黄泉的叛变警察?警方内部的卧底查了这么久没查出什么来,这是有人故意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吗? 她沉下脸,神情不怒自威,你已经退出了警界很久,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你? 相比孟烟的怒意勃发,孟衍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语调也有点漫不经心,我这边已经查到些线索,泼不泼脏水我无所谓。黄泉这个名字这么多年无人提起,当年那些人好像把它当成了某种禁忌,我是不在意的。有些人想唤回黄泉,让他重现世人眼前,只要他们够胆,我不介意陪着再玩一场。但是 他眼睛微微眯起,语气略沉,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缓缓地说道:我不喜欢他们给笙笙带来烦忧,笙笙不开心,会让我想做点什么。 孟衍!孟烟轻喝一声,心微微下沉,她盯着孟衍的眼神很严厉。 你别忘了,你身边现在有笙笙,既然不喜欢别人带给他不开心,那么你自己也不要做什么让笙笙不开心的事情。 孟衍没有说话,沉默片刻,看向孟烟慢慢笑了起来,大姐,你这个样子好像我从正义战士突然变成了邪恶反派一样,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孟烟神情略有缓和,但微微崩紧的身体还没有放松下来,她语气平缓地说道: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你从小到大,都有人向你递橄榄枝,有正义阵营的,也有邪恶阵营的,后者比前者对你的兴趣更大。而随着你年龄渐长,名气越大,过去欣赏你的人变成忌惮你,那些藏身在黑暗的人却多年来对你兴趣不减。 她抬头看着孟衍,声音里的担忧流露出来,那些凝视深渊过久的人,都会被深渊同化,更何况你这种,直接使劲把你往深渊里拉我真的怕有一天,你会一去不回。 孟衍垂眸沉默半晌,忽而轻轻嗤笑一声,又不是没去过,那也没什么意思。 好了,姐,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担心这担心那的。因为我的缘故,笙笙也被停职了,心情低落了好几天,我想找点事让他做,转移下注意力。 孟烟很快调整好情绪,关心地问,哦,笙笙心情不好啊,那找什么事情给他做呢?要不要干脆让他来公司上班,挂个经理的头衔,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笙笙也不会管公司啊。孟衍摸着下巴,还挺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孟烟瞥他一眼,淡声道:不会管也没什么,总不至于玩垮。就算玩垮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另外换一家给他接着玩就是。 姐弟俩谁也没觉得这翻对话有哪里不对,兀自讨论地很认真。 门后面,想起来拿手机的庄笙听得满头汗。有时候他总会忍不住想,还好自己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不然以孟家这样宠惯孩子的方式,不知会把他养成什么样儿。 咦?忽然想起,他小时候孟烟养他的时候好像差不多也是这种模式。 这么多年没长歪真是可喜可贺。 嘴角扬起一丝好笑的弧度,然而很快又耷拉下去。 他想起刚才孟衍说的话。 衍哥哥当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让大姐如此讳莫如深。 第99章 4.消失的名画02 庄笙洗完澡出来,孟衍也回到了房间。 两人虽然很少回孟家老宅住,但这里孟衍的房间却每天都有人打扫,孟烟还会定期给两个弟弟置办衣物。 尤其是庄笙的,哪怕庄笙一年来住的次数超不过三回,孟烟却当成他住在这里一样,每个季度的衣物都不会少。看到什么适合庄笙的配饰,包括手表袖扣领带之类的,也都会买回来放着。 这就导致了,老宅这边庄笙穿戴的衣物配饰,比他现在住的地方还多,孟烟专门给他腾出了一个房间放置这些东西。庄笙每次过来老宅这边,都不用带任何东西,连拎包都不用就可以入住。 庄笙擦着头发出来,正坐在电脑前看邮件的孟衍起身,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将人牵到沙发边坐下,毛巾往头上一罩,轻轻帮他擦拭头发。 刚洗完澡的庄笙,身上穿着浴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领口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洁白的胸膛。被毛巾罩着头,庄笙视线受阻,他低头乖乖让孟衍给自己轻揉地擦头发,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会儿,头发擦得半干,孟衍垂眸看了眼显得过于安静的庄笙,挑了挑眉问道:怎么,生气了? 两人虽然结婚了有一段时间,但庄笙的面皮还是比较薄,虽然在床上任他怎么折腾都可以,但若在别人面前做点亲密动作或是被调戏一下,都要脸红半天。 没有。毛巾下庄笙的声音有些闷。 孟衍停下擦拭的动作,手指穿插进庄笙头发,给他梳理了两下。庄笙的头发很软,刚洗过之后尤其顺滑,手指穿插其中像抚摸着绸缎一样。 弯下腰,与他额头碰着额头,孟衍嗓音低沉,你应该说生气了的,那样的话我就能顺道哄哄你。 庄笙脸颊有些发热,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小声道:我不生气,你也可以哄哄我呀。 男人低沉地笑出声,下一刻庄笙猛地失重,身体一轻,然后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孟衍把庄笙放在腿上坐着,一手撑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捏住下巴抬起,凝视着他的眼睛,嗯,笙笙小宝贝,想我怎么哄你? 庄笙的脸腾地一下更红了,但他没有移开视线,细白的手指抓住男人的衬衣领子,仿佛鼓了鼓勇气,声音软软地说道:我想听衍哥哥讲故事。 孟衍微感讶异,庄笙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衍哥哥小时候也给我讲过故事,那时候我还小,而且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睡不着,是衍哥哥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哄我睡我想,再听听衍哥哥故事。 孟衍的心软成一片,眼神愈发温柔,垂眸望着怀里的青年,仿佛一下缩小变回到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模样。他没忍住,低头在庄笙嘴角亲了一口。 那笙笙想听什么故事呢? 庄笙垂了垂眼眸,复而抬眼直视孟衍,声音轻而坚定。 衍哥哥卧底时的事。顿了顿,他眨了下眼睛,更轻地说道,我想知道,你曾经面临过什么样的危险。 孟衍抱着庄笙一时没说话,庄笙也没有催他,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孟衍抱着庄笙动了动,换了个姿势抱着他,让庄笙躺得更舒服些,男人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去做卧底的吗?他看着庄笙问。 庄笙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孟衍看,表情既有几分小时候听故事的期待,又带着一丝紧张。 认真说起来,没有人让我去当卧底,我也不是主动去做卧底的。当时我刚当上警察不久,去执行一次侦查任务,结果失联陷在了贼窝。为了自保我假装自己是他们的一员,那是一个小帮派,正好跟另外一个帮派对上,两方发生火拼,我无意之间救了帮派老大,他在逃跑时把我带上了。 等我再联系上局里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那时我已经是帮派里一名骨干,还颇受老大信任。正好那时在严厉打击各种违法犯罪组织和团伙,我所在的帮派虽然小,但和一个规模较大的犯罪组织有联系,上面的人便让我继续留在这个帮派,看能不能打探到更多情报。 后来我混进了那个犯罪组织,在里面待了三个月,做到了组织里的二把手。等到时机成熟,就跟警方里应外合,把整个犯罪组织一锅端了。 庄笙等了一会儿,孟衍只是望着他笑而不语,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就说完了? 孟衍摸了摸他的脸蛋,含笑道:嗯说完了。 庄笙露出失望表情,带点不满地看着孟衍,衍哥哥,你讲故事的水平退化了,这说得也太敷衍了吧。 孟衍微微挑眉,哪里敷衍了?起因经过和结果,不都说得很清楚了吗? 叙述太平淡,精彩处一句带过,没有高潮,差评。庄笙面无表情地评价,他想听的信息点一个都没有,孟衍完美地全部避开,让庄笙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一点不在意庄笙的差评,孟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庄笙怀疑地看他一眼,显然刚才的故事让孟衍的信誉在他这里暂时处于一个很低的值。 是从大姐那里听来的,你真不想知道?孟衍双手环抱住庄笙,语气悠然地问道。 听到是大姐传来的好消息,庄笙瞬间打起精神,是什么? 你因为我不得不回避调查停职在家,如果让你一直这么闲着,只怕心里会更不好受,正好我从大姐那听来一件事。她有一个朋友家里遭窃,丢失了些财物,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幅画。失主出于某些原因不想让警方介入,正在寻找私家侦探解决,开出的报酬非常丰厚,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据说是失主的要求很高,一般的民间侦探根本达不到他的要求。 庄笙好奇问道:有什么要求? 如果东西真的特别贵重,价值很高,可以发布悬赏,那样就算不能直接找到画,也可以得到一些线索,提高找回的概率。 庄笙对报酬不怎么感兴趣,只是一听到案子,会习惯性地想去解决。遇到的阻力越大,解决起来越困难,最后的成就感也就越高越满足。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需要见了面才知道。孟衍低头看着庄笙,怎么样,有兴趣去看看吗? 庄笙把脸靠在孟衍胸膛,垂下眼,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嗯,想去。 他轻声回答。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孟衍凝视着他的头顶,眸色深沉,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孟衍开车和庄笙来到孟家大姐那位朋友的住处。 说是朋友,其实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能够跟孟氏合作的,财力一般不会太低,所以庄笙在看到一栋豪宅时,一点都不意外。 被请到客厅坐下,佣人送上茶给两人倒上,似乎有些紧张,没敢抬头看庄笙和孟衍两人。倒好茶后低头说了声先生一会儿就下楼来,然后便很快地离开了客厅。 是个新手。 庄笙的目光从佣人身上收回,习惯性在心里给出观察结论。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转头随意打量起客厅的布置。 典型的欧式风格,但在一些地方却又保留着复古设计,虽然设计师尽量在调和两种风格,整体上看着不会太突兀,但还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违和感。 他的视线落在楼梯中间的墙壁上,那堵墙面积不算大,但墙上什么都没有,就显得有些空旷。 那里应该有一幅画。庄笙指着那面墙说道,他两手的食指和拇指搭成一个方形的框,对着那边的墙比了比,大小在一个平方左右,这样大小的画推携带起来不算麻烦,所以被盗走的是这幅画吗? 孟衍在旁撑着头,含笑看着庄笙这么快进入状态,正要张口说什么,一个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位在刑侦界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下台阶,满脸笑容来到庄笙和孟衍面前,庄笙孟衍站直身。 这位想必就是孟家的二公子,刑侦界的传奇人物。中年男人笑着,向孟衍伸出手。 孟衍跟他握了握手,客气笑道:柳先生才是业界传奇,我虽不涉足商界,但听家姐提起过很多柳先生的事迹。 嗯,主要是昨晚为了以后便于庄笙查案,孟烟向自家弟弟详细介绍了一遍这位柳先生的发家史和现状。 柳乘铨跟孟衍客气几句,看向旁边站着的庄笙,脸上笑容更加热情,庄笙先生,国外归来的高材生,年纪轻轻已经屡破奇案,名声在外,后生可畏啊。 庄笙不习惯这种商业互吹,只淡淡笑了笑,柳乘铨看出他的不自在,笑容不变,握了一下手便很快放开。 短短一个照面,几句话间,柳乘铨便看出孟衍和庄笙的大致性格,而且今天这场面谈显然会由年纪更轻些的庄笙主导。他也就不再啰嗦,简单几句寒暄过后,直奔主题。 想来两位也知道些大概的情况,这里发生了入室盗窃,闯入的人不仅盗走了包括那幅画在内的一些财物,还杀了人,是替我服务多年的保姆。警方把重点放在了入室杀人上,当然我也愿意为死去的保姆讨回公道。只是他顿了顿,目光沉稳地看向庄笙。 我还有另外一个诉求,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找回那幅画。 第100章 4.消失的名画03 柳乘铨的语气并不如何强硬,但商场沉浮多年的杀伐气势却扑面而来。庄笙倒没有被他吓到,只是原本以为简单的入室盗窃,没想到还牵涉到一条人命。 庄笙沉默片刻,认真问道:柳先生,能说一下详细的情况吗?顿了顿,补充一句,尤其是那位保姆被杀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这位柳先生为什么不想通过警方寻找被盗走的那幅画,庄笙身为一名正被停职的警察,听到入室杀人盗窃还是忍不住想要追查下去捉拿凶徒他只想破案,不管背后的原因有多复杂。 分卷(64) 这黑吃黑?庄笙皱了皱眉,虽然柳乘铨的要求只是找到画就可以了,但身为警察,要他遇到命案和疑点不去侦查,那是不可能的。 孟衍拍拍他的手,看看待会的拍卖情况再说。 有了之前的两段插曲,本来就不是单纯参加拍卖会的庄笙,有些坐立不安,觉得时间变得格外的漫长。 在他不知道第几次站起来看拍卖会怎么还没有开始时,孟衍长臂一伸,将他揽到自己腿上坐住,语气几分无奈和宠溺,好了笙笙,你不累我眼睛看着也累了。 庄笙下意识地挣了两下,反而被搂得更紧,也就放弃了抵抗,乖乖任孟衍抱着,低声道:衍哥哥,我们不能直接去找负责人查那幅画吗?画是从柳乘铨那里盗走的,寄卖的人突然死了,无论怎么看这幅画都没有理由进入拍卖流程了吧? 孟衍抓着庄笙的手指一根根把玩,相比庄笙的焦急,他的神态可以说悠闲得过了头,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庄笙慢慢冷静下来。 我说过,这里的拍卖会跟正常的拍卖会不同,极其注重隐私,走常规手续是无法调查拍卖品以及背后的买卖双方信息的非常规的手段,那就更难了,你可以把它想像成暗网的实体店。有关部门如果想介入调查,会面对层层阻力,而就算最后成功了,想查的东西只怕早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庄笙沉默了好一会儿,所以即便柳乘铨已经知道自己失窃的画会在这里拍卖,也无法走法律程度索回吗? 这是一方面原因。庄竽抬眼看向孟衍,孟衍垂眸与他对视,拢住他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另一个原因,只怕那幅画的来源大概也不怎么干净吧。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拍卖会终于开始,庄笙对其他拍品不感兴趣,无论价值多少,一心只等着那幅画拍卖。孟衍几次让他挑几件自己喜欢的东西,庄笙都摇头拒绝,最后孟衍无奈,自己出手拍了两样。 一个血红色的玉镯,一个雕刻品。 庄笙看了眼那个血玉镯,很漂亮,很显高贵,点点头说道:这个镯子大姐应该会喜欢。 孟衍撩了下眼皮,懒洋洋道:这是买给你的。 庄笙愕然,他一个男人戴什么手镯? 孟衍凑到庄笙耳边,声音低沉地一字一字慢慢说道:在床上时套在你手腕间,你无力挣扎抓住床单时的模样,一定美极了。 庄笙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这时,楼下拍卖台的拍卖师一把掀开红布,指着桌子上用绸布垫着的拍卖品,大声而感情饱满地说道: 各位,这是最后一件拍卖品,宋朝时期的官制瓷器,曾经 本来因为羞涩把头埋在孟衍胸口的庄笙,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第102章 4.消失的名画05 拍卖师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那件拍卖品的历史,有哪些历史名人曾经使用过。底下的气氛倒是很热烈,拍卖师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已经开始叫起价来然而庄笙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眼睛死死盯着台上那个瓷器看了会儿,虽然上面也有画,但瓷器还是那个瓷器,没有变成庄笙想看到的向日葵油画。 庄笙转向孟衍,神情严肃又带点困惑,那幅画怎么没出现,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孟衍微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沉吟着说道: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一个原因。他看着庄笙,缓缓说道,有人提前出手,以极高的价买走了那幅画。 两人去找拍卖会负责人时,在路上遇到了行色匆匆的辛凰与黎白两人,辛凰看到孟衍和庄笙顿时露出如遇救星一样的惊喜表情。 还好你们没走。她走到庄笙面前站定,脸上的表情变严肃起来,那个编号的拍品没有出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需要去找负责人了解情况。 一边说,一边眼神疯狂暗示孟衍。 以她找到的关系,没办法直接跟拍卖会的负责人沟通,但孟衍不一样,他的身份就是通行证。 我们正要去找负责人。庄笙同样一脸严肃,他说话时看着辛凰,之前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委托,找一幅被盗的画 辛凰挑了挑眉,隐隐有种猜测,果然听到庄笙继续说道。 那幅画正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编号拍卖品。 费了翻功夫,终于见到拍卖会的负责人,对方一听他们是来打听被拍卖走的商品,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听到是编号0302的一幅画时,表情却有些变了,不等辛凰等人追问,他自己说了下去。 那幅画并没有送来拍卖行,我们是收到了寄拍人的委托,也派人确认过,但一直到拍卖会开始,我们都没有收到那幅画,联系寄拍人也没有回应。他说着双手一摊,露出苦恼表情,我们也很为难,事先放出了消息,结果公布的拍品没有,这对我们拍卖行来说也是一种信誉损失。 庄笙与孟衍对视一眼,没有收到画?他看向负责人问道。 负责人回答:是的,在交接的指定时间到达时,寄拍人并没有把画送来。当时我们联系了寄拍的客户,客户说需要延迟一点时间,但直到拍卖会开始,画也并没有送到,再打电话联系已经联系不上了。 交接的时间是什么时间?你们再次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黎白开口沉声问道。 负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孟衍,然后回答道:交接时间是两天前的下午三点左右,最后一次打电话联系,是今天上午九点左右。 最后一次打通电话是什么时候?黎白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负责人对他审犯人似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回答了,大概是昨天上午十点多,那时客户还说马上送到。但我们一直等到晚上快六点还是没有收到指定的拍卖品,再打电话时就是一直无人接听状态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语气似无奈似抱怨,这种私人寄卖的方式很容易毁约,哪怕我们提高了保证金也没办法完全避免。虽说如果毁约的话保证金不会退还,但那点钱实则并不足以弥补前期投入的成本和信誉损失。 离开拍卖会,黎白提出要去庄笙的委托人家里调查,庄笙没有拒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黎白他们所查案件中的死者,很有可能就是闯入柳乘铨别墅杀死保姆并偷走画的人。 在车上,庄笙也向辛凰了解了一下案件情况,对此黎白倒是没有再反对。 死者杜彬,35岁,是一名拉丁舞教练,在一家俱乐部担任拉丁舞老师,给俱乐部的会员教授拉丁舞。 警察是前天中午一点多接到报警,报警的人是杜彬的女朋友,她本来跟杜彬约好了一起吃饭,结果杜彬迟迟没来,打电话不接,她来到杜彬家中发现男朋友满血是血的倒在地上。 杜彬是被枪杀,一枪正中额头。 庄笙不由想起柳乘铨家中那名保姆,她也是被枪杀,只不过从现场来看,开枪的人像是个新手,慌乱之下连开两枪才打中,还不是要害。 而杀杜彬的人,枪法精准利落,像是职业杀手所为。 杜彬是之前闯入柳宅杀死保姆盗走画的那个人吗? 在拍卖前被杀,画不知去向,难道是黑吃黑? 再次来到柳乘铨的别墅,庄笙将去拍卖会查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下,然后把黎白和辛凰介绍给他,末了颇为抱歉地说道:柳先生,我们调查过程中发现那幅画的现在持有者死了,黎警官正好负责侦破此破,他来是希望能了解一些情况。 柳乘铨微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这么说,那幅画没找到? 庄笙并不辩解,点头道:是,线索断了。 柳乘铨沉默片刻,视线在旁边坐着充壁画的辛凰身上不经意地一扫,然后看向黎白淡淡说道:这位警官想问些什么?说完顿了顿,安抚性地拍了拍妻子的手,施琴琴就坐在他身边,看起来有些不安。 黎白一脸公事公办的冷酷样,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递到柳乘铨面前,请问两位认识这个人吗? 屏幕上是一张男人的脸,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笑起来微微向上翘的眼睛仿佛含了一汪春水。 柳乘铨认真端详两眼,摇头道:不认识,没见过。 黎白的表情没有变化,视线转向柳乘铨旁边的施琴琴,语气没有起伏地问道:柳夫人呢,见过吗? 施琴琴的面色发白,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她捏了捏手指,抬头勉强向黎白笑了笑,我也不认识。说完轻咬了下嘴唇,怯怯地问了句,警官为什么问他他跟那幅被偷走的画有什么关系吗? 回答的是庄笙,这个人叫杜彬,柳先生那幅失窃的画就是被他拿去拍卖的,不过他已经死了,画也不见了。 施琴琴的脸刷一下惨白,眼睛微微睁大,一副被吓到说不出话的柔弱模样。柳乘铨把妻子往自己杯里一带,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安抚,好了,不怕不怕。 施琴琴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身体看着有些僵硬,脸上的血色更是褪得干干净净,张了张嘴,最终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黎白皱了下眉头,正在再问,柳乘铨开口打断了他,以妻子身体不适为由先请他们离开。说着转身孟衍,语气客气许多,孟先生,很抱歉,内子受到惊吓一直没缓过来,听不得这样的事,画的事还是要继续拜托你了。 孟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好说。 四人出了别墅,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的辛凰不由摇头感慨,真是好一朵柔弱的小白花啊。 辛凰一句话说完,发现谁都没理她。 黎白正跟庄笙说话,虽然还是摆着一张臭脸仿佛很不情愿的样子,但他却是主动跟庄笙开口,分享了死者杜彬的信息,也问了死去保姆的情况。 末了冷着脸道:我会去一趟当地警局,请求他们协助办案。 两起命案发生的地点不在一个辖区,之前没人知道这两起命案存在关联,现在既然找到到了两案的关联,自然就可以两案并查。 庄笙没在意他的态度,点头道:我会去查施琴琴和杜彬的社会关系。 辛凰黑色脸问号:刚才她是在场的吧,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百集剧情的样子。 有了方向之后,调查起来并不难,很快有了新发现。 死者杜彬生前在一家名为常乐俱乐部的会所做兼职教练,专门教那里的会员跳拉丁舞,带大课,也带私教课。 而施琴琴,就是那家俱乐部的会员,每周都会定期去上课,包括瑜伽和拉丁舞。两个月前,她订了杜彬的拉丁舞私教,每周的周一和周三在俱乐部上课。 庄笙还让许解查了查杜彬的社交账号,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位在学员中颇受欢迎和好评的拉丁舞老师,社交平台上发布着大量跟女学员暧昧的日记,有些内容可以称得上相当露骨。 从他的记叙来看,他除了在常乐俱乐部做兼职教练外,还在其他地方教授拉丁舞,甚至有时会带学员去自己家上课。 嗯,至于在家里上的什么课,那估计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既然施琴琴跟杜彬认识,她之前为什么要否认? 是不想柳乘铨知道她去俱乐部上私教课,还是真的跟杜彬不清不楚? 正当庄笙思考着施琴琴与杜彬的真正关系时,黎白那边的调查也有了进展,他没有给庄笙打电话,而是把调查到的东西直接发到了他手机上。 庄笙看完黎白发过来的东西,眼神骤然一凝。 杀死保姆和杜彬的,竟然是同一把枪。 第103章 4.消失的名画06 在知道保姆和杜彬的死存在关联性后,黎白提出对这两起命案做弹道分析。 柳乘铨别墅里的两枚子弹壳都被找到了,而打死杜彬的那枚子弹,被他的颅骨卡住,解剖时才取了出来。 两个案发现场的子弹口径一致,通过比较显微镜观察,子弹旋转着冲出枪膛,膛线在子弹外壳留下的擦痕也就是膛线记号是相同的。 由此可以判断,杀死保姆和杜彬的,是同一把枪。 只是他们用现有且比较常见的枪支做了测试,没有发现匹配的枪支。 杀死保姆和杜彬的虽然是同一把枪,但并不能说明杀两个人的凶手也是同一个人后者的手法明显比前者更专业,是有过相关训练的人,或者是警察和军人类似职业,又或者,是职业杀手。 那人杀了杜彬后带走了画,目前无法断定,凶手是为了那幅画而找到杜彬杀了他;还是一开始便是团伙作案,只是后来起了内讧,另外一人杀掉杜彬然后带着画销声匿迹。 而杀死保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杜彬。 顺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挖,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 许解捧着自己的电脑坐在车后座,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击,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他一边敲键盘,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去,当私人教练这么赚钱的吗?我也想改行了,感觉他上一天的课都快抵得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庄笙坐在前排翻看资料,闻言头也不抬,那首先,你得会一样抬眼扫了下后视镜,女人喜欢的东西,比如跳舞。 许解快速敲击键盘的动作有片刻凝滞,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 以及,孟衍靠在椅背上玩手机,懒洋洋补充了句,小白脸一样的外形,这你得去找整形医生了。 许解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不上鸡蛋般光滑,但好歹不糙手。他视线不自觉抬起去看后视镜里的两人,比起他来,明显这两人更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啊。如果这两人跑去俱乐部当私教,那绝对有大把的女人挥舞着钞票来报名。 孟衍淡淡横过来一眼,许解吓得赶紧低下头,做忙碌状。 切,只有他们说的,自己就说不得? 可真是夫唱夫随啊。 三个人坐在车厢里各自忙碌着,没人说话,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和纸张翻动的哗哗声响。过了片刻,车厢里响起许解的欢呼声。 分卷(65) 啊,查到了! 庄笙放下手中资料,转头往后看去。 孟衍只有一个简单的字,说。 我查了杜彬的银行流水,发现他从三年前开始,时不时会收到一些私人转账。几百几千到上万不等,最多的一次转账12万。给他打款的账号也不一样,有时是某段时间同一个账号连续打款;有时会存在好几个账号同时打款的现象。我随机抽查了两个账号,发现是常乐俱乐部的会员,最重要的是,已婚,丈夫不是企业家就是高管。 许解说着自己咋舌,有钱人都这么玩得开啊。 有钱人孟衍丝毫没有把自己代入的意思,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查了这么半天,就查到这么点东西吗? 原本还有些得意洋洋想求夸奖的许解,一下憋了回去,想反驳又不敢,最后哼哧着小声说了句,这么点时间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我可是冒着违规被处分的风险在帮你们。 对被杀死的受害人进行综合调查,只要按照司法程度来是完全可以的,但问题是庄笙现在被停职,按理来说并不能介入这些案子,许解私底下帮他查,确实是冒了风险的。 庄笙清楚这点,所以横了眼还打算继续埋汰许解的孟衍,让他适可而止。孟衍挑了挑眉,很听媳妇话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后视镜,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 许解:??? 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冷,车里的空调关了吗? 查一查里面有没有施琴琴的账号。庄笙淡声说道,并给了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 许解二话不说又开始敲起键盘,一边敲一边给庄笙打预防针,涉及到的账户有些多,可能没那么快查清楚。而且,一般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大部分人不会用自己真实姓名的账户,很可能拿别人的身份证办卡。 然而他很快被自己打脸了。 那个转账12万的账户,账户名就是施琴琴。 许解都无语了,现在的人婚内出轨找小三都这么光明正大吗? 什么,你说没有证据显示施琴琴婚内出轨男私教?那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施琴琴转账二十多次,总额将近五十万,这是干什么? 别告诉我说是投资做生意,投资做生意也没这么频率转账的吧。 怎么看都像是难耐寂寞的少妇花钱养小白脸。 所以,施琴琴借上私教的名义,实则每次是与杜彬幽会。而杜彬借上课之名,跟有夫之妇勾搭,从她们手里骗取钱财。庄笙手指轻敲腿上的档案袋,慢慢梳理自己的思绪。 从近几年的转账记录可以看出,杜彬的胃口越来越大。以前或许只是抬高私教费用,赚冤大头的钱,后来干脆不用借口,直接从女人那里要。 施琴琴与丈夫年龄相差悬殊,柳乘铨又时常忙于生意,少有时间陪伴,在常乐俱乐部见到杜彬后,几次下来便跟杜彬暧昧上了。施琴琴虽然嫁入豪门,但本身只是普通人家,在柳家的生活不如表面风光。再加上与丈夫年龄相差太大,又是续娶,难免被拿来跟第一任作比较,或许家里保姆不经意间说两句,都会让她难受很久。这时出现一个温柔体贴,会哄她安慰她的男人,自然很快沦陷。 开始的时候,杜彬只是要一些钱,越到后来越不满足。或许是施琴琴没有那么多现金供她挥霍,又或者她怕引起柳乘铨疑心不敢给太多,得知柳乘铨家底的杜彬便打起偷盗的主意。而那幅画做为柳乘铨最喜欢的收藏品,价值更是难以估量,或许是在聊天时施琴琴透露给杜彬知道,于是杜彬盯上了那幅画。 他说服施琴琴帮自己,又或是以两人的奸情威胁,然后联手导演了一出强盗入室盗窃打死家中保姆的戏码。所以才会那么巧,当天只有施琴琴和保姆在家,施琴琴又为什么在楼上练习瑜伽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庄笙说到这里停下,微微皱了下眉,但这里有一个疑点,以杜彬的条件,他是怎么弄到枪的。还有,最后他被同一把枪杀死,凶手是同伙还是另有其人。 说着他看向孟衍,衍哥哥,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孟衍笑着摸了摸庄笙的头,毫不零吝啬自己的赞赏,笙笙推测得很完美,要知道杜彬还有没有同伙,再去找另一个同伙问一下就知道了。 庄笙抿着唇,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他笑得眼睛微弯,对孟衍点了下头,嗯。 坐在后座如同不存在的许解非常无语,很想提醒一句:你们还记不记得,这车里还有一个我啊? 驱车来到柳乘铨别墅,许解坐在车后座没下去,他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说道:我可不像你们那样喜欢查案,刚才动的脑子已经够了,现在只想玩几把游戏放轻松。 孟衍呵呵一笑,你刚才有动脑子? 许解气结,敢怒不敢言,那我仇富,去有钱人的家里会满身不自在可以吗? 他小声逼逼完,末了还非常意有日内指看了眼孟衍。 孟衍回他一个字,呵。 庄笙无奈地摇摇头,推开车门下了车。 客厅里,只有柳乘铨坐在沙发上,不见施琴琴的身影。 听到庄笙问起自己妻子,柳乘铨看起来有些疲惫,摇了摇头对庄笙歉意地说道:琴琴生病了,躺在床上养病,暂时没办法见外人,还请两位见谅。 庄笙与孟衍对视一眼。 再次拿出杜彬的照片,庄笙递到柳乘铨面前,柳先生,这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柳乘铨看了一眼,沉默了。 上次黎白来的时候,拿着杜彬的照片问柳乘铨,他否认自己认识照片上的人,也没见过。这一次面对庄笙的询问,他却沉默下去没有给出回答。 柳先生,根据我们现在掌握到的证据,你的妻子很可能是监守自盗,贵府保姆的死或许和她也脱不了干系。庄笙的语气严肃起来,还有,现在盗画的最大嫌疑人死了,种种迹象表示,你的妻子有很大嫌疑。今天是我来问你,明天上门的就是警察了。 当然庄笙自己就是警察,只是他现在没办法以警察的身份行事。 柳乘铨沉默了有一分多钟,他夹了根雪茄在手上半天没点。 其实,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柳乘铨抬头看了看孟衍和庄笙,缓缓地说道,声音透着丝疲惫。 我和琴琴结婚后,留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她年轻,闷在家里会无聊,是我把她带去了常乐俱乐部。那里除了会员,会员的家属也会经常去,包括丈夫同样忙于事业无法获得陪伴的富家太太们。我希望她能找到几个有共同语言的人,一起喝喝茶,跳跳舞,做美容spa,消磨时间。 柳乘铨说到这里露出苦笑,没想到,她确实找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却不是我想的跟她同样身份地位的名媛贵妇。 他抬头看向庄笙,眼神冷下来,那个杜彬,就是一个专骗女人钱的人渣。 第104章 4.消失的名画07 柳乘铨此时身上哪有半点面对妻子时展现出的柔情,他眼神冰冷,多年商场征伐养出的气势在这一刻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这个时候大概会紧张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庄笙微微坐直身体,直视柳乘铨的眼睛,所以,柳先生早就知道杜彬这个人的存在了,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否认? 柳乘铨点了雪茄,放到嘴边慢慢吸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向庄笙,语气微沉,怎么,庄先生是怀疑我了? 不等庄笙回答,进门后除了打招呼就没怎么开口像个看热闹的孟衍,从沙发靠背抬起身,放下了翘起的大长腿,懒懒地往柳乘铨看过去,怎么,柳先生做了让人起疑的事,还不让人怀疑吗? 柳乘铨眼神微沉,一时沉默下来没有说话,手中的雪茄往烟灰缸里磕了磕,抖落一点烟灰。他抽了口雪茄,语气缓和下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作为男人,这种事情总不好承认。 孟衍的视线没有挪开,眼神很平淡,但柳乘铨却感觉到了压力,比他面对那些老辣的谈判对手时还要棘手。 不仅在心里骂了句,一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做什么,而且在他头顶发绿的时候这种形同秀恩爱的行为,是不是太不道德了点? 柳乘铨内心诅咒,面上却客气地笑了笑,何况我找两位来只是为了寻回失窃的画,其他的事情自然有警察来管。 庄笙微微皱眉,不管是警察办案也好,还是我接了委托也罢,现在柳夫人成了关键人物。本该出现在拍卖会的画再次消失,现在谁也不知道画去了哪里,或许问问柳夫人能有所发现。 柳乘铨默然片刻,为难道:不是我故意不让两位见,实在是内子现在的状况他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如果你们坚持的话,那跟我来吧。 柳乘铨把庄笙和孟衍带到房门前,脸上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推开了房门。 现在是大白天,房间里却暗,所有窗帘关着,也没有开灯。 庄笙站在门口没进去,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光线,他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床上有隆起的一团,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被子在不停颤抖,柳乘铨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把被子拿开,露出里面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身着睡衣,被子拿开后她似乎受到惊吓,抱住头一个劲地往后缩,似恨不能缩到墙里面去。 不、不要杀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她嘴里喃喃念着几句话,站在门口的庄笙听清,眉头不由皱得更紧。 柳乘铨脸上毫无异色,他温柔地把妻子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像哄小孩子似的说着安抚的话,琴琴不怕不怕,我在这里,没事的,没事的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施琴琴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神经质地喊着不要杀我这样的话,就那么一动不动挨着柳乘铨,像一个木偶娃娃一样没有了任何反应。 柳乘铨垂首站在床边,手放在妻子身上,低声说了句话,不知是说给门外的庄笙和孟衍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琴琴变成这样已经受到惩罚,我不忍心再看她受更多苦。 庄笙站门口看了一会儿就和孟衍先下楼了,他想起前两次来时见到施琴琴赖在丈夫怀里撒娇的样子,心里一阵唏嘘。 人心有时,真的也太脆弱了点。 看来那幅画确实是施琴琴伙同杜彬盗走的,本来心里就害怕不安,在知道杜彬被杀后,直接吓崩溃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审问施琴琴,不知是该同情还是遗憾。 是吓疯了没错,但被谁吓疯的就不一定了。孟衍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 庄笙讶异地看向孟衍,你是说 孟衍勾了勾嘴角,被谁吓疯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笙笙,你觉得现在要到哪里去找那幅画? 庄笙沉默了下,不管杀杜彬的凶手跟他认不认识,他拿走了那幅画,画最终要脱手,除非背后已经有买家,否则最终要流向市场。除了比邻拍卖会那样半公开性质的,还有一种完全不对外开放,对这种价值巨大的脏物来说是最好的脱手方式。 他说着,看向孟衍,神情严肃而认真,孟衍笑了笑,轻轻吐出两个字。 走私。 两人没有向柳乘铨告别,直接离开了别墅。 黑色的普拉多慢慢驶离别墅,原本在床边安抚妻子的柳乘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窗边,窗帘打开一点,垂眸望着车子远去。 真是的,如果从一开始就这么乖,不就好了吗? 安静而昏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似惋惜又似嘲讽的声音。 男人站在窗边没有转过身来。 原本一动不动坐在床上的施琴琴,突然又颤抖起来,双手使劲抱紧自己,却依然止不住发自灵魂的战栗。 * 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再次传来人工服务的语音,辛凰烦躁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扔,发出砰的声响。 办公室里的同事抬头看过来,笑着问道:辛姐,怎么了,你这两天很暴躁啊,来大姨妈了吗? 辛凰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拧起的细眉松开,砰地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来个锤子的大姨妈,有个傻逼脑子被门板夹了,专做蠢事,想到就心烦。 同事愣了片刻,然后反应过来,盯着辛凰笑,哦,你说的是黎队长吧,他有两天没来上班了,怎么,不会是担心人家吧? 辛凰瞬间坐直,眼睛瞪回去,高声道:我担心他?我的脑子又没被夹过,我担心他什么,就是之前被派出去一起查过案,关心下案件进展罢了。 我就随口说说,那么激动做什么。同事摊摊手,无辜地望着她,你说的案子,就是之前那个被枪打死的人么?不是已经移交不归我们管了吗? 辛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废地坐回去,小声嘀咕,就是移交出去才出了问题啊,不知道死脑筋较什么劲,非得查下去。 同事没听清她说的话,问她说什么辛凰敷衍地摆了摆手,眉头微蹙,烦躁之中隐含焦虑。 中午休息辛凰出去吃饭,经过刑侦的办公室,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每一个工位都乱糟糟的,不是摆满杂物,就是沾着不少墨水或汤菜的污迹,又或者用纸杯充做烟灰缸,里面插满烟头,干净整洁的实在少 不过也不是没有。 就在过道旁的那个工位,所有档案和书籍都规规整整地放在书架里,桌面上看不到半点私人物品,鼠标和键盘摆放地整整齐齐,搞卫生检查时的标准都不一定有这么干净整洁。 这是黎白的工位。 这位空降支队长,好像自从来到丹藤市后,不仅没人见他笑过,也没人听他谈论过自己的私事,办公桌上更是从不会出现跟工作无关的东西。 他就像一个工作机器人一样,每天就是工作工作,严格地按照自己的执行标准,一直工作下去,招人讨厌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分卷(66) 只除了这次,突然任性起来一样,连请假都没请,直接消失两天,消失前最后一次联系,只是说去查案。 这人在市局的人缘实在差极,导致无故矿工两天,竟然没什么人在意。领导问了句,得知是跑去自己查案了,说了两句没纪律也就没管了。 辛凰的表情慢慢沉下去,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这次没过多久,那边接了电话。 喂,辛姐,有什么事吗?庄笙礼貌的声音响起。 辛凰没像往常那样打趣他,严肃地说道:庄笙,黎白不见了。 电话那头的庄笙微微一顿,语气慎重了几分,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杜彬的案子可能涉及到走私,本来开始时局里边也只是协办,后来移交给缉私,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但姓黎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继续查下去。他现在已经两天没来上班,打电话也不接,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亲戚朋友,反正就是联系不上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庄笙感到很意外,走私?他最后查到了什么你知道吗? 辛凰皱了皱眉,举着手机换了一边,她已经出了大门,沿着台阶往下走,不清楚,从拍卖会回来后我就没怎么关注这个案子了。 她脚步忽然一顿,有什么在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我想起来有个奇怪的地方,黎白开始的时候查案跟平常一样,没觉得他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执着的感觉。但就在案子移交后不久,我感觉他态度变了,他没有说什么,匆匆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拿了点东西又走了,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第105章 4.消失的名画08 现在想想,他的态度很奇怪,沈局宣布案子移交出去时,他当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下午出去过一趟,回来后跟沈局说他要继续查下去,沈局没批,结果他收拾了点东西就离开了。 辛凰越说越觉得奇怪,她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黎白的异样呢。 黎白虽然查案时对各种规矩流程严守地有些苛刻,但也只是在办案方式上比较不近人情罢了,对于案子本身更多出于职责,并没有什么执著。 以前也有过去查某个案子,之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移交出去的情况,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啊,都是乖乖听令,怎么这次忽然就轴起来了呢? 辛凰虽然跟黎白很不对付,很多时候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但那更多是出于个人喜恶。在工作上,她可以不认可黎白的方法,但也不会强让他改变跟着自己的方法来。 庄笙听完辛凰的话,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再管,我会查的。 不管是为了之前未完成的委托,还是为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庄笙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辛凰却有些犹豫,其实我也不知道姓黎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你现在停职在家,案子的事也不好插手吧。 其实她还有一点担心的是,如果黎白真是卷入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中,那么让庄笙去找人,不是也会害他陷入危险中去吗? 这样想着,辛凰都有些后悔给庄笙打这个电话了。 没事。电话那头的庄笙似乎跟人说了些什么,然后笑了笑对她说道,我有分寸,再说不管是找画还是找人,以普通人的身份行事说不定更方便。 他顿了顿,最后又补充了句,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去啊。 挂掉电话的辛凰,感觉自己隔着电话被喂了波狗粮。 另一边,庄笙和孟衍正在吃饭。两人是在家里自己随便做了点吃的,刚吃到一半辛凰打来了电话,在听到辛凰说黎白失踪后,庄笙开了免提。 衍哥哥,你觉得黎白为什么要坚持追查这个案子?死者中有跟他认识的人吗?庄笙挂掉电话,抬头问对面的孟衍。 孟衍已经吃完饭,正拿筷子捡着庄笙喜欢的菜往他碗里夹,闻言笑了下,黎白这个人虽然性格讨厌了些,不过想让他做点因公废私的事倒是不容易,背后肯定是原因的。 说着,他拿筷子轻轻敲了敲庄笙的碗,快吃,吃完了老公带你去找好玩的。 思考着正事的庄笙一滞,脸微红,思考不下去了。 * 这是一家充满神秘色彩的店铺,开在游人如织的步行街,虽然不是临街的位置,需要拐进一条小胡同,但慕名而来或顺着人流找来的顾客还是很多。 店铺都是些手工制品,比如麻布缝制的布娃娃,骨头雕刻的生肖动物,甚至还有各种画着的黄符。 店铺分前后,前面摆满商品,也是游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后面隔着一道帘子,却是只有知道的人才能进得来,而这里有一位鬼婆,是替人算命的。 算命?庄笙的表情有些怪异,这两个字怎么都无法跟孟衍联系在一起。 孟衍带着他飞到这个临海的城市,然后来到这里有名的步行街,庄笙还以为孟衍是看他最近办案太累,真带他来散心的。哪知孟衍仿佛认得路般,一路把他带来了这家奇怪的店铺。 两人此刻正坐在店铺后面,四周围着厚厚的布帘,光线进不来,里头很暗,还没有开灯,只是点了蜡烛照明,角落里燃着熏香,声音被隔绝在外面。 虽然与前店只隔着道布帘,依稀能听到前面传来的喧嚣声,后店却是静悄悄的,只有若有若无的音传来。店员把庄笙和孟衍领进来,给两人倒了杯茶后便不见人影。 与前店相比,仿佛两个世界。 孟衍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点头,嗯,算命,不过不是算我的命,而是算别人的命。 庄笙正感不解,一道带笑的女声传来,这位客人,本店诚信经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来找我算命的人不管是为了娱乐好玩,还是真的相信,他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们可不做坑人的买卖。 庄笙: 前面听着还好,最后那句,怎么听着那么江湖气呢? 他抬头看向走来的女人,有点意外。本来听鬼婆这样的称呼,联想到的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结果这个出来的女人特别年轻不说,还非常得,嗯,风情万种。 哟,今儿来的两位有缘人都是大帅哥啊,就冲你们这张脸,我可以免费给你们算一卦。穿着大红色包臀裙的女老板在庄笙和孟衍对面坐下,优雅地翘起腿,抽出一根烟点燃放进嘴里吸了一口,眼睛舒服地眯起,轻轻吐出一口烟圈,黑色的指甲搭在雪白的烟蒂上,对比鲜明。 这么一看,更不像什么算命的大师,而更像闯荡江湖的大姐头。 庄笙没有说话,这种场面他不擅长应对,相信孟衍就好。 孟衍背靠着皮质沙发,将庄笙往自己怀里一带,姿态比女老板狂傲多了,语气很随意地道:我想买点好玩的东西,你给我算算,哪里有的卖。 虽然听不懂,但庄笙没有问,乖乖靠在孟衍怀里,充当好自己此时的角色被财大气粗的男人带出来玩见世面的小男友。 女老板动作微顿,眼神凝了凝,片刻后重新笑了起来,好玩的东西前面就有啊,老板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挑。说着眼神故意在被孟衍搂住的庄笙身上打个转,笑意意味深长,要是用来哄美人的,我可以拿出珍藏哦。 至于珍藏是什么,她给了孟衍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孟衍显然意会到了,但是没有接茬,他挑了挑眉,你店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小孩子玩的,没意思得很。说着语气有些不耐,你到底能不能算,不能的话我去找别人了。 说完作势欲走。 女老板看着他起身也不拦,慢慢地吸了口烟,淡淡烟圈中,映出眸中微讽笑意,似乎在说我看你怎么演下去。 孟衍揽着庄笙往外走,啧了一声,似乎颇感失望,以前听老朝说起,还以为有些门道,没想到也是个花样子。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女老板变了脸色,霍然起身,失声喊起来,等等! 孟衍懒洋洋一回头,女老板收敛起之前的散漫,郑重地问:你认识朝哥? 孟衍没把她的态度改变当回事,对于女老板嘴里郑重提到的名字,他只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你如果说的是在金水湾被打断腿的老朝,那算是认识。 能说出金水湾这个名字,而且还能找到这个地方来,女老板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认识朝哥,并且应该关系匪浅。她神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一阵,忽而一展眉,把烟头往桌上一摁,热情地笑了起来。 既然是老熟人介绍来的,老板想算什么都可以。 拿到满意的结果,孟衍和庄笙离开店铺。 孟衍搂着庄笙的腰,两人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悠闲地逛着街,一直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后,四周的行人也稀少下来,庄笙终于把忍了半天的疑问问出来。 老朝是谁? 孟衍随意地扫视两边街景,答得很漫不经心,以前执行任务时认识的一个人,嗯,算是个厉害的情报贩子吧。 执行任务,应该是做卧底的时候吧。 庄笙沉默了下,继续问:那他的腿? 哦,我打断的。 庄笙这次沉默的更久,好一会儿才又问道:现在他人呢? 死了。孟衍随口回答完,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低头看向庄笙补充了句,不过不是我杀的。 庄笙彻底沉默了。 到了夜晚,这座靠近海边的大都市反而更加热闹,不仅忙碌了一天的人会在这个时候闲下来放松一翻,还有更多普通人所不知道的各色人等散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一个开在半地下室的棋牌室,此时里面灯火辉煌,几乎人满为患,嘈杂的声音充斥各个角落。 八条。 碰,三万。 杆! 对9。 对10。 不要。 炸弹。 置身其中的庄笙有些恍惚,他愣愣看了片刻,转向旁边表情毫无变化的孟衍,不确定地问道:这里真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孟衍保护性地把人揽在自己怀里,抬脚往里走,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的到来让里面的热闹瞬间一静,正打得热火朝天的人停下动作,齐齐朝两人看了过来。 毕竟无论穿着还是气质,孟衍和庄笙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而是应该去那些高档的酒吧宴会什么的。所以两人站在一群或露膀子或剃光头的人中,显得很异类。 嗯,仔细看了看在坐众人的面相后,庄笙觉得他们大概也没找错地方。 孟衍无视满场看过来的戒备目光,搂着庄笙大摇大摆走到没有玩牌也没有玩麻将的几人面前,除了单独坐在沙发上的花衬衫没动外,旁边的几人立马站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看向两人。 摘下腕间的手表往桌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啪声,庄笙能感觉以周围人的神经都瞬间紧张一下。 孟衍居高临下看着花衬衫,用有点欠揍的,懒洋洋的语气说道: 听说你这里能搞到好东西,这一点见面礼,可以拿去给小弟玩。 第106章 4.消失的名画09 孟衍的话音落下,满场静得落针可闻。 原本只是隐隐带着点戒备的目光,此刻毫无掩饰地染上了敌意,打牌的放下牌,打麻将的推倒麻将,站起来慢慢朝两人围拢。 有种一触即发的微妙感。 庄笙心里一紧,也暗自戒备起来。 孟衍仿佛不知道自己扔下了一颗炸.弹,他看着沙发上坐着没吭声的花衬衫,挑了挑眉,哦,难不成我弄错了? 眉头微蹙,语气不快,呵,很有胆色。 说着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低头对搂着的庄笙说道:宝贝,累得你跟我白跑一趟,别生气,我回头把人收拾了,再陪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擅长演戏的庄笙,嗯。 孟衍搂着庄笙走到门口停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壮汉,一副守着大门不让进出的架势。 孟衍慢慢笑了起来,回头看向依旧坐着的花衬衫,夸道:很有胆色。 他虽然在笑着,眼睛却渐渐冷了下来,盯着花衬衫的眼神,冷漠地像在看一个死物。 花衬衫对上孟衍的眼神,忽然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白了白,表情不复开始时的轻松和镇定。 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经常跟亡命之徒打交道,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能看得出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突然转变气势的男人,毫不犹豫给其打上不能惹标签,并且加红加粗。 一个人是真有底气,还是虚张声势,他能看得出来。 比如那个一直被护在怀里的漂亮青年,或许是由于出身见识过一些世界的黑暗,面对当前局面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没有怎么害怕。这样的人看起来很勇敢,但真把人推到他面前时,他是不敢下手的,因为会被很多的东西束缚住。 而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杨谱的心微微战栗着,甚至控制不住双手也抖了几下。 这个男人见过血,是从最黑暗的地方走出来的,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跟他比起来,都会比他更多些人性因为也许他不想杀人的唯一事由,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这样的心理压力,他只从一个人身上体会到过。那人不杀人的理由,是这样杀起来没意思,他会暂缓,然后自己创造出有意思方法再来杀。 杨谱忍不住抖了下,感觉身体有点发冷。 滨海市什么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将心里的惊涛骇浪压下,杨谱满脸堆笑地向孟衍走过去,这位这位大哥怎么刚来就要走,既然有人介绍到我这,那我肯定要好好款待,怎么能够让人败兴而归呢,说出去我杨谱不要面子的嘛。 杨谱挥手让围着人散开,热情地邀请孟衍到里面详谈。对于他转变态度前倨后恭,孟衍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垂眸看向庄笙: 分卷(67) 宝贝,你说呢? 庄笙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的孟衍有些陌生,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但又觉得孟衍不像是在演,反而好像是放开了什么一样。 嗯,去看看也可以。庄笙抓住孟衍的手臂,点了点头说道。 不管孟衍现在是什么样子,那都是自己的衍哥哥,他只要配合就好。 杨谱将孟衍和庄笙领到一个房间,途中东拉西扯想打探两人的底细,结果除了越发肯定这两人尤其是姓孟的这位大有来头外,其他什么都打探不出来。杨谱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了些,他让人拿出一堆东西推在他们面前,用一块布随意地包着,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比如鼻烟壶,项链,手镯,玉佩,手表等等。 这些东西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旧的,但杨谱的神情却颇为满意,甚至还带着点炫耀之色。 这些东西别看不起眼,可都是宝贝,收罗起来也是不容易,随便包装一下能卖个好价钱。这次要不是看孟兄弟你的面子,我是不会拿出来。杨谱拿大拇指比了下那堆宝贝,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孟兄弟,看上什么随便挑,我给你算个友情价。 孟衍淡淡扫了一眼,就这些?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淡,但在场的人却都感受到了他的嫌弃。 杨谱脸上笑容一滞,但看看对方身上的穿着,再想想刚才随手扔下的见面礼,好些这些被自己视为宝贝的东西还真不会被对方放在眼里。 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桌上那只手表上,这手表看起来非常高端上档次,在这堆货物中也属于上品,但和对方随手扔出的那只手表相比,却连一半价值都没到。 能把价值至少七位数的手表扔出来做见面礼的,看不上这些东西也是说得过去的,杨谱后知后觉地想到这点。 那个,我也就是个开麻将馆的,打牌还行,太好的货也搞不到。杨谱难得谦虚地说了句。 孟衍微微皱了下眉,用不满和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翻杨谱,介绍我来的人说,可以在你这里找到满意的货,结果你拿给我看的就是这些? 他扫了眼那堆货,又扫了眼杨谱,有一种仿佛想不太明白的语气问道:到底是介绍我来的人骗了我,还是你在骗我? 杨谱额头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位自称姓孟其余什么都没说的男人这么害怕,总觉得一个应对不好,对方随时会掏出一只枪来崩了自己。 孟兄弟难道是想要那种违禁品?杨某虽然有些门路,但有些东西却还是不敢插手的。杨谱抹了把额头的汗,咬着牙说道。 准确来说是插上手,既没那个门路,更没那个命。 孟衍轻嗤一声,说得好像这些就不是违禁品一样。 他好像失去了耐心,你以为我找你是买军火和毒.品吗?别说我不需要,就算想买也不会找你。只是我家宝贝对艺术品感兴趣,偏偏现在存世的大师级作品不是在博物馆,就是被私人收藏了,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这才想走走你们这条门路,没想到 他话没说完,只是淡淡扫了眼桌上的那些东西,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孟衍搂着一直不作声充作安静花瓶的庄笙往外走,杨谱的小弟下意识想拦,孟衍懒洋洋一抬眼,对方顿时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恐怖感觉,身体顿时一僵,腿一软差点跪下。 哎呀,孟兄弟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糊弄兄弟你,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杨谱一个劲地陪笑,忽然用力一拍大腿,仿佛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对了,前两天刚好得了一件不错的珍品,本来不打算出手自己私藏的,但现在既然孟兄弟你来了,我给你个面子。 他对手下一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对方离开房间,不久后捧着一个木头匣子回来了。 杨谱献宝似的把匣子捧到孟衍面前打开,神秘地道:孟兄弟看,这可是刚出土不久的宝贝,我敢保证如果拿到市面上去拍卖,一定会抢破头的。 匣子里垫着一层红色的绸布,里面放着一枚碧绿的板指,样式古朴大气,做工精细,上面镶嵌的翡翠剔透,即便庄笙并不懂古玩,但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第一次见到出土文物的庄笙有些好奇,不由多看了两眼。他知道国内古玩倒卖和走私一直比较猖獗,也是最近几年从严打击,加大力度整治才有所好转。不过今天看到杨谱这样的人和他的棋牌馆,庄笙忽然觉得,不管是杀人还是走私,要想遏制这些犯罪行为,都任重而道远。 正当庄笙感慨自己的职责和使命时,那枚翡翠板指忽然递到他眼前,宝贝喜欢? 庄笙愣了下,抬眼对上孟衍含笑的眼眸,男人抓着板指往庄笙大拇指一套,像个为讨美人欢心做事任性没有底线的昏君似的,宝贝既然喜欢那我就买下来,至于你最喜欢的画我们再慢慢找。 不等庄笙说什么,他转向杨谱,价格都不问很随意地说道:这个我要了。 杨谱一喜,然后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在孟衍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时才小心翼翼报了个价格。 庄笙眼皮微微跳了下。 孟衍神色毫无变化,账号。 等着对方砍价的杨谱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 孟衍轻啧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已经跟看傻子没两样,不说账号我怎么打钱,难道杨老板想用现金结算?就算你不怕暴露我也嫌麻烦。 哦哦,账号,转账就好杨谱终于反应过来,在说出账号时他还有些不相信,然而孟衍二话没说,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一顿操作后。 好了,打过去了。语气平淡地好像只是发了个几毛角的红包。 杨谱赶紧让人打开电脑登录了那个银行账户查看,看清上面明明白白的余额时,杨谱和他的小弟齐齐张大嘴,一起陷入震惊中,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杨谱在报价时,故意往高了报,本来更多是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没想过孟衍会真的买,更没想到对方连还价都不还就直接转了账。 那又不是几千几万的钱,去银行提现金的话都得提前预约,结果这人眼也不眨就这么随随便便转给他了。 一时之间,杨谱看孟衍的眼神多了丝敬畏。 人不傻,但钱是真的多。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赶不上今天的更新,存稿没了想要定点更有些难啊。 第107章 4.消失的名画10 离开的时候,杨谱殷勤地问孟衍下榻在哪个酒店,说自己可以派小弟开车送他们回去。孟衍告诉了他酒店的名字,却不客气地拒绝了派车送的提议,斜睨他一眼道: 我和宝贝的二人世界,插进一个大电灯泡做什么? 杨谱嘴角抽搐,心里暗自嘀咕了句,不就是一个男人么,还真当宝贝了? 他没敢说出来,因为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已经充分了解到对方对自己的宝贝是有多宝贝了。 不说来到他这里后,一直占有性地揽着对方没松开过手,视线也多数时候集中在他搂着的人身上,眼神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跟看他的眼神截然不同。 杨谱自己虽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以他的阅历能够看得出来,这不是演戏能演得出来的。这个姓孟的男人是真的很爱很宝贝他带来的这个青年,而那个很少开口长得很漂亮的青年,对他也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 更别说最后男人眼也不眨豪掷千金,只是因为他的宝贝多看了两眼那个板指而已。 杨谱突然感到有些牙疼。 大哥,这可真是头肥羊啊,要不我们做个局宰他一顿怎么样?小弟们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和激动中,兴奋地向杨谱出主意。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没见过那么多钱虽然只是账户上的一串数字,更没见过像孟衍那样不把钱当钱看的人。以往遇到的有钱人,再怎么故作大方,还是会流露出对金钱的在意。可是今天见识到的一幕,让他们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钱多了不过是一堆无意义的数字。 敬畏之时,顿起贪婪之心。 是啊,大哥,几十万的手表扔出去跟扔个垃圾似的,我从没见过这么会装逼的人。他不是很在意那个小白脸么,我们拿他来威胁,肯定能敲一大笔哎哟 小弟的话未说完,被杨谱狠狠敲了下脑袋。 杨谱沉着脸训道: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就敢敲竹杠,有胆子敲得来也要有命花啊。 小弟捂着脑袋委屈地问:看着不就是一个带自己小情人出来玩儿的富家公子哥儿么?怎么难道还有什么特别来历,连大哥你也怂了。 不会说话的小弟又被大哥狠狠敲了一下,双手捧住脑袋敢怒不敢言。 杨谱教训完小弟,望向门口,表情有些复杂,默然半晌后慢慢说道。 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我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好惹。 回酒店的路上,庄笙依旧被孟衍搂着,他也对孟衍最后的举动有些不解。 衍哥哥为什么要买下那个板指? 他知道孟家有钱,孟衍也不在乎那点钱,可想到那笔转出的钱还是有些心疼,尤其,那还是脏物。 孟衍垂眸看向他,笙笙生气了? 庄笙愣了下,然后摇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他微微皱起眉头,寻找适合的措辞,觉得有些没必要。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肉痛的表情很明显,孟衍低沉一笑,把人搂紧了脸贴着脸蹭了蹭,笙笙真可爱。 两人正走到酒店门口,周围有不少人,两个亲密偎依在一起的男人很显眼,尤其长相还都那么出色,一路上都有人有意无意地看过来。 庄笙身体一僵,脸有些发烫,他没有推开孟衍,只是低着头小声地喊道:我在跟你讲正事呢! 嗯嗯,我知道笙笙贤惠,想替老公省钱,不过有些花费是必要的,尤其给笙笙花钱的话,任何时候没有上限。 庄笙: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孟衍搂着庄笙一路坐电梯来到房门前,却没有刷卡进房,男人双手搂住庄笙,将他压在门上,低头凑近。 那是投名状。说情话般在耳边呢喃,正害羞着不知该不该推开孟衍的庄笙,一下顾不得羞涩,一惊抬头。 什么 正好迎上孟衍压下来的唇,将他一声小小惊呼堵在唇齿间。 庄笙被突来的吻搞懵了,条件反射搂住孟衍的腰,愣愣地任他亲吻。孟衍并没有深入这个吻,含着他的唇瓣舔.弄了几下后来到耳边,压低声音道。 有人在监视,表现得自然些,别露出破绽。 庄笙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不再跟孟衍讨论委托的事,他放软了身子靠在孟衍怀里,在孟衍又吻上他的嘴唇时还回应了下。 孟衍的气息一下粗重起来,箍在庄笙腰间的手微微用力,一边吻一边用气音道:宝贝,你这么撩拨我,这戏我可就演不下去了。 庄笙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孟衍是什么意思。 戏演不下去不是不演,而是要假戏真做。 庄笙脸上发烫,连身子都更软了几分,想说点什么,又顾忌着不知躲在何处的监视者。正颇感无措间,孟衍一手搂着他,一手拿房卡刷开了房门,吻着他进了房。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视线。 转角处走出两个人,看着房门关上的方向,脸上俱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刚才我真怕他们会在门口直接搞起来。 我也是。 男人和男人,这么刺激的吗? 两个小弟对视一眼,下一瞬齐齐扭开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在杨谱小弟的带领下,孟衍跟庄笙来到一家地下赌场。 杨谱的说法是,有一批货最近会运来滨市,里面应有一幅有钱人争着想收藏的名画,绝对能够让孟先生的宝贝喜欢。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则尽一下地方之谊,好好招待两人在这座什么都有的大都市玩乐玩乐。 赌场很大,来这里玩的人也很多,装修豪华,有身材火爆的女人穿梭其间,而每一个出入口都有彪形大汉守着。 大厅相当热闹,每一张赌桌前都坐满了人,有些人面露疯狂,有些人则一副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架势,随手丢进筹码,搂过身边面容姣好的女人上下其手。 两位想玩点什么?这里玩法很多,基本你们能想到的,这里都有,玩大玩小都可以。很多有钱的老板都慕名而来,可以在大厅玩,也可以去包厢。来之前大哥说了,像孟老板这样的人物肯定不差钱,什么都见识了,来这也就是玩个那什么,格调。嗯,在这里可以畅快地玩,尽兴地玩,只要有钱,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陪同两人前来的小弟自称阿江,嘴巴子很利索,几句话把赌场的情况大致介绍清楚,还总是不忘吹捧两人,要是换个人,很有可能被捧得飘飘然,大把钱往外洒。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视线隐蔽地往庄笙身上一扫,然后一脸憨厚地笑了笑。 孟衍的表情很淡然,看不出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他只是扫了眼热闹的大厅,视线又回到搂着的庄笙身上,语调低柔地问:宝贝,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替我玩两把? 声音低低的,仿佛诱哄。 阿江觉得自己一双狗眼都要被闪瞎,他站得离两人稍稍远了些,觉得晚上自己可能要胃口不好了主要是一路上被两个男人的腻黏乎劲给腻到了。 庄笙不自觉皱起眉,对眼前的场景天然不喜,很有一种拔枪的冲动。当然,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来查案,而这家赌场一看就是经营了很长时间的,既然能够在这个地方屹立不动,说明背后的势力复杂,不是那么容易想封就封的。 他调整了下情绪,扯着孟衍的袖子垂头低声说了句,可是我不会赌。 庄笙确实不会赌博,还因为过往的某些原因,对赌简直称得上痛恨,甚至连牌都不怎么玩。 孟衍顿了顿,表情微微有些沉。 一旁本来正在内心吐槽的阿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头一跳,退开好几步,然后一脸惊疑不定地望向孟衍。 分卷(68) 人还是那个人,连表情也没怎么变,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危险起来。 如果不想玩,那就算了。孟衍搂过庄笙,在他额头吻了一下,然后搂着人转身便要离开。 阿江傻眼了,想拦又不敢拦,不知道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刚才发生了什么,不就是那个小白脸说自己不会赌博吗?赌是多容易学的一件事,来这里的人,哪个敢说自己赌术高超,很多人都是进门前不会,出门后就已经是老赌鬼了。 庄笙拉住了孟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破坏两人之前定下的计划。 再说,这也是办案需要,没那么矫情。孟衍当年做卧底时,碰到的不喜欢做的事情多了去了,难道都能因为不喜欢就不去做吗? 我可以的。他抬头对孟衍抿唇笑了笑,并没有半分勉强,一副乖巧的模样。 孟衍盯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庄笙想,不就是演个冤大头故意输钱吗?让那些人以为自己两人是可以放心宰的肥羊,从而降低戒心。 这没有什么难的,反正他也不会。 而做这件事的必须是他来,换孟衍的话,不管他怎么扮弱都没有说服力吧?他个性太强了太独特了,而且如果让人太看扁的话,对后续的计划也不利。 庄笙想的很清楚,然而当他被孟衍抱在腿上坐住时,整个人却懵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孟衍从背后环抱住庄笙,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非常随意地开口说道: 好了,宝贝,开始吧。 四周响起口哨声,起哄声。 孟衍的举动在这个赌场其实并不算出格,很多穿着清凉的女人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再露出自己光滑白嫩的大腿,而男人的手则不会只乖乖放在女人腰间。 当庄笙胡乱出牌,连输十几把时,现场的气氛更加火热,好些人自己不赌围了过来看热闹。有性子急的赌友在旁边给孟衍出主意,让他别再让庄笙赌下去了,赶紧自己来,庄笙的手法一看就是新手,第一次上赌桌的新手,玩得筹码又不小,这么输下去一般的家底可不够填的。 庄笙也有点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输掉的筹码具体代表多少钱,但看周围人的反应,大概数目不小。被孟衍当众抱在腿上坐着的尴尬也暂时忘却了,他转头看了看孟衍,眼睛眨了眨,意思是这样够了吗。 孟衍却一点不急,气定神闲地抱着庄笙,似乎抱得很舒服动都懒得动一下,他谁都没看,呵呵笑了笑,低沉的嗓音让庄笙的耳朵发痒。 没事,我就喜欢你拿着我的钱,肆意挥霍的样子。 第108章 4.消失的名画11 孟衍的声音不低,站得近的人都听见了。尤其阿江,门神一样站在孟衍身后,见证了庄笙是怎么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输掉上百万的整个过程。 眼睛不由越瞪越大,在他眼里,这哪里是赌钱,这根本就是在洒钱了。 偏偏一个懵懵懂懂不明究里,一个满不在乎故意放任。 哄人也不是这么哄的吧。 周围人看孟衍的眼神,就跟看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没差别,然而孟衍对这些目光却全都视若无睹,仿佛他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怀里的那一个人而已。 庄笙听到那句话也僵了僵,嘴巴微张无言以对,偏偏孟衍说了那一句似乎还嫌不够,贴着他的脸颊鼓励似的道: 这一点还算不上挥霍,宝贝放开手,大胆些,咱们继续。 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的阿江咋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孟衍了。杨谱让他带这两人来赌场玩,主要目的是为了打探出他们的底细,目睹这一切的阿江,觉得自己好像探到了点底,又觉得这似乎是个无底洞,根本探不到。 他看到姓孟的男人,哄着自己的情人又输了好几把后,那小情人怎么哄都不愿意再玩下去了,男人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有人来赌场赌钱,竟然会嫌输得不够多,真是长见识了。 阿江把自己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报告给杨谱,末了用一种醒悟般的语气叹道:有钱人,原来跟我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啊。 杨谱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心说,我见到的有钱人跟那两人也不是一个世界。 这样,你再领着他们多去几个地方转转,好好观察观察。 之后阿江又领着孟衍和庄笙去其他地方玩了玩,都是些声色犬马之地。孟衍全程都很淡定,看到什么都提不太起劲的模样,唯一在意的,就是怎么哄自己怀里的情人开心。 中心思想就只有一句话: 有钱,壕无人性。 几个地方走下来,阿江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已经被掏空,到最后不管看到什么,都是一脸麻木表情。 终于,在天色将将黑时,阿江收到老大的新指令。 你告诉他们,明天那批货就到码头了,到时候带他们过去看。 阿江一秒钟都没耽搁,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抓着小情人的手挑战娃娃机的那位孟先生,结果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四平八稳地继续抓娃娃,好像没听到一样。 阿江又重新说了一遍,还怕周围杂音大听不清,音量也提高了很多。 男人侧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阿江瞬间萎了,语气秒变谦恭,那个,孟先生,大哥说明天就可以带您去看货了,您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 孟衍把头转过去,握住庄笙的手问他要抓哪一个娃娃。庄笙玩了一天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节奏,甚至都有点沉迷了,他也听到了阿江的话,心中一喜,但孟衍不急,他也就不急。 他在娃娃机里仔细看了看,然后指了指那个蓝色的小海豚。 好,那我们就抓那个。 没有得到回应的阿江在旁边撇了撇嘴,心想这玩意儿本来就很难抓,还玩情趣两个人一起上,抓得到才怪呢。 这念头才刚转完,便见那个蓝色小海豚被准确地抓住,然后一点点往外移动。 阿江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住,那机器手颤巍巍的,小海豚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 掉下来,掉下来不知不觉将心里话念了出来,但他自己没意识到,然后眼睁睁看着小海豚平安落地,最后落入庄笙怀抱。 阿江重重唉了一声,自闭了。 为什么有的人长得帅不说,还那么有钱,有钱也就算了,还一点没把钱放在眼里,显得他们这些爱钱的人多庸俗似的,现在随随便便抓个娃娃都能成功! 人和人之间,他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回到酒店里,庄笙把抓来的小海豚放在显眼的位置,打算回去时将这个小海豚一起带回去。 孟衍在阳台打电话,打完电话回来便看到庄笙坐在沙发上,对着桌面上摆着的小海豚笑得一脸甜蜜。他脚步微顿,然后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从背后搂着庄笙坐下。 这么喜欢,嗯? 庄笙抱着他的手臂,脸上笑意不减,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私人委托的案子,任务又只是找到一幅画而已,庄笙没有以前办案时的紧张和压力。与其说是查案,不如说是一次度假当然,能让庄笙产生这种感觉,在此期间不遗余力扮演昏君人设的孟衍功不可没。 也不能说是扮演,如果孟衍当真是一名古代的君王,而庄笙是他的妃子,那么烽火戏诸侯的幽王可能就不会独美于前了。 两人静静抱着坐了一会儿,孟衍忽然开口说道:笙笙,明天你留在酒店,就不要去了好吗? 庄笙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问孟衍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他思考片刻,冷静地分析道:杨谱是个很谨慎的人,从他这一天没有间断的试探手段和监控就能知道。我们去哪里都是两个人一起,如果明天我忽然不去,我怕引起杨谱怀疑,反而横生事端。 孟衍搂紧了庄笙,没有说话,表情看着有些闷闷不乐。 庄笙转过头,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低声道:衍哥哥,我向你保证,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却坚定。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你。 孟衍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眸色越来越深,手掌在他后脖颈一按,低头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激烈,少有的焦躁,庄笙感受到他的情绪,环住他的脖子,安抚性地回吻。在庄笙的温柔安抚下,孟衍渐渐平静下来,但依旧搂着庄笙不放,细细密密地吻着。 温馨而缠绵。 * 孟衍和庄笙坐在车厢后排,两个人都被戴上了黑色的头套,身上的手机也被收走,前排副驾驶的杨谱向孟衍道歉。 孟兄弟,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规矩如此。而且我也只是个跑腿的而已,最多也就是带人来看货,其他的我都做不了主,望你体谅体谅啊。 孟衍抓着庄笙的手指把玩,虽然头上戴了个黑布袋子,姿态依旧悠然得很。庄笙则有些紧张抓紧他的手,孟衍回握住,轻声说了句: 没关系。 杨谱以为是在回应他的话,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孟兄弟果然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敞亮。说完想起孟衍现在看不见,有些尴尬地把手放下来,开车的阿江目不斜视,装作没注意到老大刚才的犯蠢行为。 车大概开了一个小时左右停了下来,孟衍和庄笙下车后被人带着走,走了有十来分钟,前面的人停下,两人头上的头套也终于被取了下来。 被困在黑暗里一个多小时,突然恢复视线,庄笙有些不适地抬手挡了挡,耳朵上有一个小巧的钻石耳钉闪了闪,被头发遮住并不明显。 当庄笙睁眼去看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仓库里,仓库很大,堆满了各种箱子,从构造来看,有些像是港口码头用来临时存放物资的仓库。 而此时仓库里除了杨谱的人外,还有另外一伙人。为首的人坐在一个木头箱子上,梳着大背头,穿一身黑色长风衣,脚踩黑皮靴子,就差嘴里叼一根雪茄了。他身后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拿着把匕首在耍,庄笙还看到有个人腰间微鼓,凭他的眼力一眼能看出那是枪。 庄笙微微皱了下眉,这人就是卖家么? 杨谱很热情地迎上前,喊对方财哥,财哥对他的热情不太感冒,拿下巴点了点庄笙和孟衍,语气轻慢,要看货就是他俩? 对,我跟你说财哥杨谱眉飞色舞猛吹了一波,重点是他这次找到的买家实力雄厚,绝对不差钱,就想找点好货,只要有看中的,钱根本不是问题。 庄笙虽然身为当事人之一,却一点没能把杨谱说的跟自己和孟衍对上。 听完杨谱的介绍(吹嘘),财哥脸色稍缓,看向孟衍和庄笙的眼神客气了些,他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木箱子,我今天只带了一部分来,这一箱子可都是好东西,不是我财哥夸大话,只要你们出的起价钱,想要什么都可以在我这里买到。 庄笙抬头与孟衍对视一眼,孟衍搂着他,半边重量压在他身上,像个见惯世面的纨绔公子哥,不忤,但也没表现出多大兴趣,只抬了抬眼皮懒洋洋说了句。 打开看看。 杨谱心里一紧,怕他这样的态度惹恼财哥,但那位财哥只是盯着孟衍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笑起来,站起来一挥手,让手底下的人开箱子。 这位兄弟是混哪条道上的,好像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庄笙顿时心里咯噔了下。 哪条道都不混,只是什么门路都通一点而已。孟衍搂着庄笙近前查看,完全没把财哥身边几人表现出来的戒备放在眼里。 他垂眸往打开的箱子里一看,神情没变,只抬眼看向财哥轻飘飘问了句。 就这些? 旁边看得睁大眼的杨谱,闻言眼睛瞪得更大,愕然看向孟衍。 这些东西还看不上吗,到底是想要什么? 财哥也皱起眉头,一脸不快地看向孟衍,觉得他是不是故意在找茬。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忽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堂堂红蛛的第二把交椅,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当然看不上你们这么点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审核真的很让人无语。 第109章 4.消失的名画12 随着那道声音传入,一群人从门口涌了进来,这些人气势凶悍,眼神凶狠,看着跟杨谱手底下的人不同,跟那位财哥带来的也不相同这群人,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他们手上端着枪,一进来就将所有人控制起来。人群从两边分开,一个穿着迷彩外套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笑,目光一进来就落在孟衍身上,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 孟衍脸上第一次变了表情,他皱眉看着走过来的迷彩男人,伸手将庄笙拦在自己身后。 孟衍孟大组长,刑侦界赫赫有名的猎犬,令罪犯闻风丧胆的行为分析组创建人,或者迷彩男冷冷一笑,双目毫不掩饰地迸射出强烈的仇恨,那表情仿佛恨不能立马掏出枪来将孟衍崩了一样。 我更应该叫你胡生,红蛛的二首领? 迷彩男的话音落下,杨谱和财哥都一脸惊疑地望向孟衍。不过相比起财哥的满脸震惊,杨谱显然淡定许多,明显对迷彩男一行人的出现并不意外。而在包括庄笙和孟衍在内的其他人都被拿枪控制住后,杨谱带着自己的小弟走到迷彩男身后。 财哥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顿时都顾不得惊讶孟衍的身份是条子,对着杨谱愤怒地吼道: 杨谱,这他妈怎么回事?你敢耍老子。 他愤怒地想冲过去抓住杨谱质问,然而刚迈出一步,横在面前的枪口直接抵住额头,顿时不敢轻举妄动,气得脸色铁青。 你是红蛛的人?孟衍挑眉想了下,倒是毫不避讳自己被叫破的两重身份,外围人员吧,成员里没你这个年纪的。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刚才的那点讶异只是昙花一现,现在哪怕被人拿枪指着,神态还是悠然得近乎散漫。 无论是他的神态,还是他说的话,都更加激怒迷彩男。他愤怒地踏前一步,又忽然想到什么似地把脚收回来,隔着至少五个武装手下与孟衍对峙。 他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手一挥,立马有两名执枪凶徒向庄笙走去,要把他拖出来。孟衍眸色微沉,脚步一错拦在庄笙面前,抬眼向迷彩男看去。 分卷(69) 迷彩男顿时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如果身上有毛的话此时应该已经炸了起来,我告诉你别乱来,我知道你厉害,但你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吗? 迷彩男带来的人有十来个,个个都有枪,而且气势凶悍绝不是普通混混能比。 孟衍扫视了一圈,十几个人有一小半控制着财哥那伙人,剩下的则全拿枪对着他。周围到处是堆箱子,但离他最近的至少有五米,而离他最近的枪只隔着半步。 孟衍整个人都沉静下来,没有说话。 迷彩男略为得意地说道: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或许我们这些人不一定能留下你,但现在的你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的你没有弱点,而现在的你他的视线往庄笙身上一转,啧了一声。 从这些人突然出现,一直显得很安静的庄笙,心里忽地一紧,脸色微有些发白。 迷彩男神情更为得意地说完自己的话。 现在你有弱点,还能像以前那样横行无忌吗? 他说着再次一挥手,那两人抓住庄笙的胳膊将他拖离孟衍身边,这一次孟衍没动,目光紧紧锁住庄笙随他移动。 庄笙与他对视,用眼神表示自己没事。 迷彩男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分出几个人让他们带着庄笙先走,杨谱也带着自己的人跟着离开了。 孟衍面无表情地看着庄笙慢慢走出自己视线,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急躁,所有的情绪仿佛都离他而去,变成一道无人可窥测的深渊。 赵翼是吧,现在可以说,玩这么一出想让我做什么。 迷彩男,也就是赵翼,闻言愣了下,然后摸了摸鼻子笑起来,这不记得我是谁吗?忽地笑容敛去,脸上的表情转为凶狠,他瞪着孟衍,咬牙切齿地道。 那你也该记得赵原成这个名字吧?孟衍,当年你害死我爸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里吧! 孟衍漠然看着他,赵原成不聪明,而你则是蠢。 你赵翼气结,想冲过来动手,被他身边的人拦下,那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赵翼压下火气,狠狠瞪了眼孟衍。 我会让你跪在地上求我的。说完,他冷哼一声看向财哥,抬起下巴说道。 现在,我要你把那个人杀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孟衍还没有所反应,财哥气得差点直接跳起来,我□□mb,你敢杀老子,想过有什么下场吗?你今天只要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包管你走不出滨市! 赵翼皱了皱眉,给了财哥旁边那人一个眼神。 那人上前一步,在财哥一点没反应过来时,寒光一闪,还在骂骂咧咧的财哥惨叫一声,地上多了根血淋淋的小指头。 赵翼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注视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孟衍,催促他快点动手,吵死了,快让他闭嘴,别让他引来警察。 孟衍淡淡看他一眼,只问了两个问题: 你敢让我手里有枪?你敢让我手里有人? 他的话问完,赵翼变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不敢让孟衍手里有枪,没有武器的孟衍尚且让他如此忌惮。如果孟衍手里有枪,就算这里有十倍于对方的人数,他也不敢保证最后活下来的会是自己。 而所谓的人,当然不是指人质,也不是指帮手。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落在这个男人手里,都会被他发挥出最大限度的用处。 所以,孟衍说的对,他不敢。 赵翼面无表情抬起手。 一声枪响,惨叫声戛然而止,财哥圆睁双眼,慢慢倒在地上。 随后又是几声沉闷的响声,地上多了几具尸体。 * 庄笙坐着来时的那辆车,不过这次没有再被戴上头套,依旧是阿江开车,杨谱坐在副驾驶位,而后座除了庄笙,还有两个像门神样一左一右守着他的壮汉。 杨谱依旧用有些抱歉的语气向庄笙说道:对不住啊,我也是给人办事的,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警察哦,那位孟兄弟是什么组长,你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吧? 透过后视镜,杨谱能看到这位被挟持的人质冷静地有些过了头,好像两边坐着的是木头人一样,而他和阿江只是出租车司机。 他安静坐着,好像没有听到杨谱的话。 杨谱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生气,还挺为庄笙惋惜的,叹口气自顾说下去。 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咱们这也算是立场不同,我有我的兄弟要养,你们有你们的职责要去做。说实话,我其实挺佩服你们这些人民警察的,能为了别人的命豁出命去,我们只有真正的兄弟才会这样。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强调了一次,真的。 这时,开车的阿江也接了句,其实我也挺佩服你们的。 庄笙沉默半晌,忽然开口说道:你们还抓了一个警察,他在哪里? 杨谱露出惊讶地表情,阿江则是脱口喊道:你怎么知道?! 说着差点没忍住回过头来看,被杨谱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才收住动作,避免了一场可能的车祸。 庄笙没有回答他,只是透过后视镜平静地看过来,杨谱有种整个人都被看透的感觉,他张着嘴怔愣片刻,说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们,他突然闯进场子里,看到了点不该看的,然后想走他跟你们不一样,一看就是警察,那我们当然不能就那样放他离开。杨谱说着,觉得自己还挺冤的,干他们这行的恨不得离警察十万八千里,不可能主动去招惹,可别人主动找上门来就没办法了。 庄笙眉头微皱,没有追究他们抓警察的行为,只是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这个杨谱干笑两声,等会儿你见着他就知道了。 当庄笙看到黎白时,他明白了当时杨谱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黎白不仅是被抓起来,还被用了刑,身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脸上倒是没什么伤也不知用刑的那人为什么避开脸,专往身体上招呼。 他被像破麻布袋一样随意扔在地上,双目紧闭,陷入了昏迷,庄笙简单检查了下,肋骨没断,但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内伤。 看着庄笙皱起的眉头,带他来的杨谱撇清道:不是我的人打的,怎么说我也是个生意人,是讲文明的生意人。 庄笙没有理他,费力地把黎白搬到床上去,期间杨谱看他实在吃力,主动跑过去帮忙。把人弄床上后,庄笙给他盖上被子,余下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杨谱看了眼床上遍体鳞伤的男人,摇了摇头叹着气道:我是真不懂你们警察,单枪匹马就敢闯贼窝,真是不怕死。 大概是被黎白他们的行为刺激到,都不惜自黑,称自己为贼了。 在杨谱离开前,庄笙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跟那伙人不是一路人,搅在一起迟早会出事。 杨谱脚步一顿,最终没说什么,随意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庄笙看着杨谱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平静。他知道门口站着保镖,自己现在相当于被软禁了起来,也不知道孟衍现在怎么样了。 正当庄笙心中焦虑不已时,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你跟孟衍也不是同路人,为什么执迷不悟坚持跟他在一起? 第110章 4.消失的名画13 庄笙回头,看到黎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睁眼望着他。 你醒了。庄笙脸上一喜,快步走过去。 黎白上下打量庄笙,看出他脸上的喜悦发自真心,也没有因为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而生气,一时垂下眼眸,沉默下来。 黎白的表情重新变的冷淡,他自己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庄笙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知道,醒过来的黎白不需要。 黎白坐起来背靠着墙,没有去看庄笙,除了刚醒时说的那句话,对于庄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一点都不关心。 他低垂着眼,神情很是漠然,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庄笙会以为他是不是又昏过去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为什么要坚持查那个案子? 对你用刑的人是谁?他想从你这里知道什么? 庄笙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不由也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忽然再次开口,平静地问了一句。 黎白,真正的内鬼真实是你吧? 黎白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漠然,而他现在抬起头看向庄笙时,眼底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 这是你所谓的犯罪侧写? 庄笙没有因为他的讽刺而生气,语气依旧平静,我对你进行过侧写,但很多地方自相矛盾,所以无法得出一个具体结论。 靠墙坐着的人,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床,低声冷笑了下。 庄笙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但你最近的行为很可疑,余生民撞墙而死,死前故意留下黄泉两字扰乱视线,孟衍和我都因此被移出调查行列。我相信孟衍,他不可能是那个内鬼,而会留下那两个字,说明死的余生民不过是个用来转移视线的棋子,真正的内鬼还在警局。 庄笙盯着黎白,一字一顿地说道:刚巧我接了一个委托就和你撞上,而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是辛凰向我求助,说你坚持查那个本该移交的案子,然后失踪了,她希望我能找你。 之前无论庄笙说什么都无动于衷的黎白,身体忽然震了下,缓缓抬头看向庄笙。 庄笙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失踪两天,没人在意,是辛凰担心你出事,给我打电话。 黎白张了张嘴,想说不可能,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看自己不顺眼,如果他真的消失不见,她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能担心他,还请求别人帮忙找他。 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他知道庄笙没必要骗自己。 我不是为了查案,是为了找一个人。 沉默好一会儿后,黎白缓缓开口说道,他移开视线没有看庄笙,似乎是不习惯这样对人解释。 我在调查杜海去过的俱乐部时,看到一个人,那人或许和杜海的案子没有关系,但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要找到他。他顿了顿,轻声补充了句。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他。 庄笙有些意外,想像不到什么样的人会让黎白这样不顾一切,他沉吟片刻后问道:是什么人? 黎白默然,好半晌后低声回答。 一个本来早已经死去的人。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话,黎白受了伤,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庄笙开始搜查房间,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在来的路上庄笙的眼睛没有被蒙住,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离码头不远,这里应该是一栋废弃不久的房屋,被那伙人选来做为临时落脚点。 门口和窗外都有人守着,每个人都配了枪,而且看起来身手不弱,庄笙怀疑他们很有可能是雇佣兵。 再反观自己和黎白两人,他对付三两个普通人没问题,但对上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没多少胜算;而黎白,他现在能正常行走都算不错了。 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了。 庄笙面色平静,抬手摸了下耳朵上的钻石耳钉。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庄笙正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闭目养神,门忽然被从外面大力推开,几个人从外面进来,动作粗鲁地抓起庄笙和黎白往外走。 庄笙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闷哼,转头看到黎白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很快又敛去,一脸冷硬。 庄笙皱了下眉,不等他说什么,被推掇着不由自主地来到外面客厅。在看清客厅的情形时,庄笙心里猛然一紧,倏然抬头看向客厅正中站着的孟衍。 孟衍还穿着两人分别时的衣服,深灰色的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开着,露出微凸的喉结,然后是西装外套加黑色大衣。他悠然地站在那里,神态显得有些散漫,而站在他周围的人则是如临大敌,紧握手里的武器,视线一刻不敢从他身上挪开。 在看到庄笙出来时,孟衍的目光第一时间投注过来,不动声色间打量他全身上下,见他没有无恙这才缓缓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笙笙,过来。孟衍含笑对庄笙伸出手,对于另外一个同样被带来浑身是伤的人,他好像完全没看见。 庄笙微怔,不过还是听话地向孟衍走去,只是他才走出两步,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赵翼抬手,带庄笙出来的人便拦住了他。 这不合适吧?赵翼似笑非笑看向孟衍。 孟衍的视线依旧落在庄笙身上,他仿佛没听见赵翼的话,眼中含笑,语调温柔,再次道:笙笙,过来。 他的无视让赵翼气极,孟衍,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还敢这么嚣张! 孟衍微微皱了下眉,周围的人顿时紧张起来,连坐在椅子上的赵翼也忍不住握紧手中枪,差点没直接站起来。 孟衍无视了一圈虎视眈眈的人,径直朝庄笙走去。 他的意思很明显:山不就我,我就山。 庄笙不过来,他就自己走过去。 离他最近的那人下意识抬手去拦。 咔嚓,骨折的声音。 伴随一声惨叫。 满屋子戒备的人高度紧张,全都举枪瞄准了孟衍,从看到孟衍后便一脸漠然表情的黎白,瞳孔骤然一缩,甚至条件反射摆出了战斗姿势。 庄笙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有孟衍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他刚才扭断的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胳膊,而只是一根甘蔗而已。那人的枪不知何时落到了孟衍手里,他用一根手指挑起,示意自己无害,但包括赵翼在内的所有敌人都没有放松,全都用仿佛看核弹般的表情紧盯着他。 杨谱和他的小弟守在外面,听到惨叫探进头看了一眼,客厅紧张诡异的气氛却叫他一愣。视线在正中被包围却显得轻松的男人身上转了转,杨谱一头雾水,不理解赵翼他们怎么对这个叫孟衍的男人这么忌惮。 不就是一警察吗? 赵翼,你知道我的底线是什么,那你知道,你自己的底线是什么吗?孟衍慢悠悠问了一句,随手将那把枪一抛,抛到赵翼怀里。赵翼有些慌乱地接住,脸色难看到极点,好像他接的不是一把枪,而是一颗打射过来的子弹。 分卷(70) 孟衍没看赵翼是什么反应,浑若无事地向庄笙走去。 这次没人再拦他。 孟衍顺利走到庄笙面前,盯着他的脸细细看了片刻,然后春花灿烂般地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笙笙,我来了,不怕。 庄笙抿唇回他一笑,嗯。 黎白在旁边看的大皱眉头,孟衍却依旧没看他,在摸了下庄笙的脸后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站在庄笙面前,转身看向被气得一脸铁青的赵翼,淡淡说了句。 不要逼我发飙啊。 赵翼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瞪着孟衍,胸口不断起伏,手放在别在腰间的枪上,但最终没有把枪拔出来。过了片刻,他气息变得平稳下来,竖起手掌往前一压,立马有两人出去,没过多久拖着一个人进来。 看到这个人时庄笙心里一紧,面色微白,而孟衍下意识地横跨一步,想为他遮拦视线。 这是一个血人。 比起黎白上半身交错的伤痕,这个人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满脸血污看不清面貌,头发因为浸了血而变得一缕一缕的。他的手脚似乎被打断,绵软无力,像死狗一样被拖进来扔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在来时的路上留下一地血痕。 庄笙猛地攥紧手,牙根死死咬住,眼睛都红了。 赵翼仿佛找回场子,笑着往椅背后一靠,语气非常嚣张,既然你的底线不能动,那动其他的可以吧。 他抬脚踢了踢扔到自己面前的血人,看向孟衍说道:这个人好像是你们警方的卧底,我没有证据,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但我们是坏人嘛,不讲证据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不过,我不想就这么简单杀掉他,希望从他嘴里吐出点什么,但他嘴太硬了,这一点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赵翼忽然收了脸上的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摸出一把匕首扔到孟衍脚边,冷声道: 不如由你来帮我问问,大名鼎鼎的孟组长都问不出来的话,那就可以杀了。 第111章 4.消失的名画14 赵翼的话说完,客厅一片死寂,只听得见或浅或粗的呼吸声。 忽然一声冷笑响起。 在场的警方卧底何止一个,你大可换个人来拷问。 庄笙有些意外,因为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黎白,而他自己本来就属于被拷问的警方卧底一员。 赵翼看向黎白,挑了挑眉,双手一摊,还挺有奉献精神的,可惜没用。我不是说了嘛,还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卧底,而你我已经确定是的了,干嘛还多此一举?他说着转向孟衍,再次笑了起来。 当年你利用我爸混进红蛛,能够在那么短时间内爬到二把手的位置,想来死在你手里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不知道死的那些人里,有没有你的同伴和无辜者呢。他咧开嘴笑着,看了眼被孟衍以保卫姿势护着的庄笙,笑容恶劣,带着看戏的意味。 这位美人警官,你看起来是在跟孟衍谈恋爱么?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曾经是一个多么令人着迷的头号犯罪分子,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他?一度要解散的帮派在他的帮助下迅速壮大,吞并了几家对头,成为当地的第一大帮派;别人费尽心思都无法成为内部成员的组织,他不仅能迅速通过考核加入,还只用三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组织里的二号人物。你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 赵翼看着沉默的庄笙,脸上笑容加深,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一个人,闯进那位大佬的住宅,单枪匹马,杀掉了大佬和他所有的心腹,由此获得整个组织的认可。 庄笙的脸色微微发白,赵翼则露出向往的神情,眼睛微眯,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感叹。 是不是很厉害啊? 庄笙奇怪地看了赵翼一眼,这人对孟衍的卧底经历如数家珍,不禁让人怀疑,他当年是不是不仅认识孟衍,还曾经也是那些愿意追随孟衍的人之一。 毕竟他现在的行为,怎么看都有些像是因爱生恨呐。 明明是最优秀的罪犯,为什么那么想不开跑去当警察?赵翼发自内心地看着孟衍问道。 庄笙听得皱眉,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了眼孟衍的背影。 孟衍沉默片刻,低低笑了起来,真想知道? 赵翼眼睛一亮,看孟衍的眼神竟似带着几分期待。 因为你们太蠢了。孟衍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阴沉有雨,透着点淡淡的无趣,如果他们但凡再聪明一些,我或许也不会那么快厌烦。 你!赵翼一下被点爆,猛地拔枪对准孟衍,孟衍,你果然冷血无情。我爸那么推崇你,因为你当年救过他一命,后背都让给你,完全拿你当兄弟,结果你却背叛了他! 孟衍轻声嗤笑,那叫什么背叛?还有他看着激愤的赵翼,挑了挑眉,对于你们这些人来说,难道背叛不是家常便饭吗?现在居然能拿出指摘别人了? 赵翼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孟衍完全不把对准自己的枪口放在眼里的姿态,更是刺激了他,他移动枪口,对准旁边的黎白,愤怒地喊道:我看你到底能有多冷血,杀了地上那个人,不然我就杀了他! 他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对付孟衍的办法,语气也冷静下来,或许你不怕杀人,但是你敢当着你身后那个警察的面杀人吗?敢让他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庄笙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就在他忍不住想喊出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孟衍先一步开口。 你杀不杀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翼兴奋的质问戛然而止,他端枪指着黎白,半张开嘴巴愣愣地看着孟衍,样子有点傻。 孟衍眉头微蹙,语气有点不耐烦了,你把我叫来这里,就是听你说废话? 赵翼回过神,走过去一脚踹在黎白腿窝,将人踹跪在地上,黎白想站在来被旁边两人死死摁住。赵翼拿枪抵住黎白的太阳穴,扭头看向孟衍,我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开枪? 这次孟衍连话都懒得回,只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庄笙的心提到嗓子眼,但他没有出声,只紧紧盯着被拿枪指住的黎白,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而被拿枪指住的黎白,一脸无动于衷,脸上完全看不出害怕,好像拿枪指住的不是他一样。 赵翼发现自己威胁错了人,他再次移动枪口,对准了 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确定要拿他威胁我?孟衍的语气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不带起伏的缓慢开口问道,但现场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正要把枪口对准庄笙的赵翼觉得浑身一冷。 他动作稍稍凝滞了下,然后还是坚定地把枪口移向庄笙,镇定地看向孟衍,不错,我就要拿他威胁你。既然用别人威胁不了你,那我只能动你的底线了。他咽了口唾沫,又补充了一句。 孟衍,这是你自找的。 声音虽然力持镇定,却还是透出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孟衍没说话,也没动怒。 赵翼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莫名地越来越不安。他以前听人提起时还不太相信,现在亲自面对这个男人,才真切体会到那些人说的话。 他是暗黑世界中的真正王者,无论多凶狠可怕的亡命之徒面对他时都会变成狮子面前的羔羊。哪怕他们所在的世界没有光,却依旧有数不清的人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伏倒在这个男人脚下。 浴血为兄弟,别人是流自己的血,而他,是流别人的血。 赵翼不自觉又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口干。 这么中二的描述,是他那个临死前还把别人当兄弟的老爸说的。老头子不想他混黑帮,很小就把他送去国外读书,从不让他插手帮派的事。 有一次打电话,老头子在电话里很兴奋地告诉他,说自己遇到了个了不得的人。不仅在帮派混战中从乱刀下救出了他,还轻描淡写间挑起另外几个敌对帮派的械斗,最后坐收渔利。 如果是他带领帮派,那我倒可以放心让你回来了。 那是老头子第一次松口让他回去。 然而几个月后,他没有等来喊他回国的电话,反而接到了老头子的诀别电话。 平常每次跟他打电话的老头子,都啰嗦得跟个老妈子似的,每次变天都会打电话叫他加衣也不想想两个人所在的国度气候不同,根本是两个季节。 所以每次跟老头子打电话他都很烦,那次他以为又要迎来一翻疲劳轰炸,电话接通后便语气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然而那一次,老头子只说了一句话。 不要报仇。 赵翼的神情恢复平静,端枪的手很稳。他看向孟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那句话。 孟衍,这是你自找的。 孟衍没有理会他,他回头对庄笙轻轻一笑。 笙笙,闭上眼睛。 庄笙与他对视片刻,什么都没说,慢慢闭上眼睛。 真乖。 男人轻声赞叹,紧接着一道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传入庄笙耳中,让他忍不住一阵战栗,心脏瞬间收紧。 在场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却基本没人看清孟衍的动作,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匕首已经插入那人的心脏。 死一般的沉寂中,蓦然响起一声暴喝。 孟衍,你怎么敢!忘了自己是警察了吗?! 被枪指着都面不改色的黎白,在亲眼看到孟衍将匕首插入躺在地上那人的心脏时,瞬间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般跳了起来,然后又被两边的人死命摁下。 他被人摁在地面跪着,却依旧努力抬头怒视孟衍,那眼神,像看十恶不赦的人类公敌一样。 躺在地上的那人本就气息奄奄,孟衍干净利落一刀下去,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眼中最后一刻迸射出亮光,然后如同熄灭的火把般慢慢黯淡下去。 他死了。 满是血污看不清面容的脸上,眼睛睁得很大。 孟衍的手还握在匕首上,他垂眸对上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无喜无怒,淡然无波。 咔嚓 按快门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非常突兀,孟衍侧头看过去,只见阿江不知何时进来的,正拿着手机对他拍照。对上他的视线,阿江整个人瑟缩了下,举了举手机小声解释道: 是、是赵哥吩咐让我拍的。 孟衍知道赵翼拍照的目的是什么,却并不在乎,他勾唇笑了笑,慢慢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悠然惬意的姿态,好像刚才不是杀掉一个人,而是去沾满露水的花园里摘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好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孟衍歪了歪头,看向赵翼。 赵翼没控制住连退两步,看孟衍的眼神,慢慢染上一丝惊惧这惧意之前也有,只是现在更加明显,连刻意的掩饰都掩饰不了了。 明明他才是手握人质和强大火力占上风的人,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被威胁的那个呢? 喉结滑动两下,赵翼勉强镇定地说道:好,只要你帮我把那批货安全送出去,我就放过这两个人。 庄笙和黎白再次被押送回之前的房间。 黎白的身体素质显然不错,没有擦药,又是被踹被摁,力气倒比之前恢复了许多,至少能够自己站起来走路。 两个人比之前更加沉默,一人一边坐在房间两头,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黎白抬头看向坐在墙角边的庄笙,缓缓地问了一句。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和孟衍是一路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攻不是好人,也不算坏人,除了面对受时,大家可以把他当成一个人工智能┐(?`)┌ 第112章 4.消失的名画15 天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灯,阴冷而黑暗。 这里离海很近,能闻得到潮水的腥气,夜风送来远山的凉意,庄笙搓了搓手臂,感到有些冷,视线不自觉向另一边投去。 屋子里分明有两个人,他却只听得到自己一个人的呼吸,靠墙坐在另一边的黎白,已经很久没动一下。他之前问庄笙那个问题,庄笙没有回答,而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庄笙有些担心,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满身伤,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站起来走了过去。走近才看清,黎白背靠着墙,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 他拿手背贴了下黎白额头,不由微微皱眉。与yuタxi。 黎白发烧了。 把人扶到床上躺好,庄笙几步走向门口,拧住门把用力一拉,纹丝不动,果然从外面锁着。他侧身站在一旁,用手拍了拍门。 刚拍了几下,门外有人大吼:拍什么拍什么,安静点,老实待着别给老子找事! 庄笙不为所动,甚至拍得更用力,连拍几下后,他忽然收手往旁边一站。 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大汉冲进来对着房里大喊:干什么,找死呢不是! 吼完发现屋里太黑,看不清人,不由愣住。 另外一个人发烧了,你们能找点药来吗? 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大汉吓了一跳,扭头发现庄笙站在那边,顿时拉下脸,找什么药?没药!烧就烧呗,反正熟不了。 庄笙皱眉,正要跟他理论,又一个人跑了过来,哎哎虎哥,开饭了开饭了,你去吃饭吧,这里我来好了。 大汉一听,顿时也顾不上庄笙,转身走了。 来的人是阿江,他拿着两份盒饭,是来给庄笙两人送饭的。庄笙拜托他弄一点退烧药来,黎白身上有伤,如果任他这样烧下去会加重伤势,要是引起其他并发症来就麻烦了。 阿江上前拿手电筒照了照黎白的脸,顿时哎哟一声喊了出来,烧这么厉害啊。看了眼黎白身上的伤,似乎有点不忍。 打这么重都忍着没叫,真是条硬汉。他说着抬头看向庄笙,非常干脆地道,行,刚好那人不在,我去跟大哥说一声,搞点药来。 庄笙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叫阿江的人虽然说话做事显得有些油滑老道,但实际上年纪并不大,顶多二十岁出头。 阿江看懂庄笙的眼神,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分卷(71) 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杀人放火的事不做,而且特别佩服有本事还硬气的人。虽然现在一看到警察就心里发憷,但我真挺佩服你们的,我小时候还想过长大了当警察呢。 庄笙从阿江那里知道,赵翼那伙人全部不在,现在负责看守他和黎白都是杨谱的人。问起杨谱和赵翼的关系,这个从小立志当警察如今却成了小混混的年轻人,特别诚实地摇头说不知道,那些人就是突然出现的,杨谱好像很忌讳的样子,平时连提都不会提。 庄笙又问了几个问题,阿江都老实回答了,那姿势看着有些眼熟,让庄笙想起了那些被抓去派出所接受教育的违法犯罪分子。 阿江走时,给庄笙留下手电筒照明,还专门送了两瓶矿泉水进来。等庄笙吃完饭没过多久,他把退烧药送了来,还有酒精和纱布。 药店只能买到这些,将就着用吧,这个样子也没办法送医院。他把药店的袋子递给庄笙,带着歉意说道。 庄笙沉默片刻,然后接过袋子向他道谢。 吃了退烧药,伤口简单处理了下,黎白下半夜的时候烧退了,庄笙松了口气,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庄笙是自己醒过来的,黎白已经醒了,坐在那里发呆。 你好些了吗?庄笙看着他,关心地问了句。 黎白慢慢转过头,看着庄笙一动不动。 比起以前谁都欠他钱的棺材脸,现在的黎白的表情没有那么冷,而是显得有些空洞茫然,好像精神气一下都散掉了似的。 你为什么要来? 就在庄笙以为黎白不会回答时,他忽然缓缓开口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哑,因为发烧没喝水导致的。 庄笙愣了下才明白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沉默片刻,看着黎白的眼睛认为答了句,因为你是我的同伴。 他用的是同伴,而不是同事两个字。 黎白怔怔地出了会神,同伴? 他轻轻笑了下,跟以往的冷笑不同,这笑容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看得庄笙拧起眉头。 做为一名警察,过分的善良等同于软弱。庄笙,你难道不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吗? 黎白说得很慢,并不是质问的语气,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跟庄笙交谈。庄笙皱眉看着他,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黎白好像也不是要听他的反驳,他移开视线,眼眼没有焦距地望着虚空,身为警察,应该遵守警察的行为准则就好,太过于讲究人情,会让你寸步难行的。 可问题是,并没有一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吧。面对这个跟平时很不一样的黎白,庄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来,而是平静地说道。 黎白没有说话,沉默好一会儿,轻轻说了句。 你不该来的。 庄笙和黎白被关了两天,期间除了阿江给他们送饭外,庄笙没再见过其他人,但他知道,这栋废弃的屋子里,至少有十个人在看守着他们和黎白,而这些人全部都是杨谱的手下。 每次阿江来送饭时,庄笙都会跟他聊几句,除了跟赵翼有关的事不管庄笙怎么问他都闭嘴不谈外,其他的事基本都不会有什么隐瞒。 尤其是那个棋牌室,哪怕庄笙不问,他都要自己主动提起,跟庄笙聊两句,可以看得出,他很喜欢他们的活动室。 平时大家谈生意,经常在牌桌上进行,一边打牌或麻将,一边就将生意谈下来了。这是杨哥想出的主意,他说太正式的场面会增加心理压力,让人紧张,容易谈崩。而如果在饭桌上,或者一起洗桑拿,交情又没到那个份上,而且万一喝多了反而误事,所以还是一起打算都合适。 说着,他得意地吹嘘起自己的战绩,我打麻将很厉害的,代表大哥出战,十次至少有七次能赢。不过有时大哥会让我输,说输了更好谈生意,我故意输过几次,从来没被发现过。 在庄笙与阿江愉快(?)地交谈时,黎白就坐在一边,冷眼看着他们,从不会参与他们的谈话。 阿江有一次悄悄地跟庄笙说:庄警官,如果有一天我进了局子被审讯的话,审我的是你我一定老实坦白。但要是换成那位警官,我就不太愿意开口,就算开口也不一定说实话当然,如果用刑的话另说。 庄笙: 就不能盼自己点好? 最后庄笙跟他科普了一遍警察审问不能动刑,动刑那是违法的。 在阿江离开房间后,黎白看向庄笙说了句。 你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你离这个人太近了。 庄笙没太懂黎白的话,意思是自己离阿江太近会被他攻击,而自己来不及自保防卫,所以要保持安全距离随时戒备吗? 而黎白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要跟庄笙聊天的意思。 相比以前那个眼中只有查案,铁面无私得不近人情的黎队长,现在的这个黎白简单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三天的时候,赵翼终于又出现了。他来到关押庄笙和黎白的房间,后面的小弟给他搬进来一张椅子,他翘起脚坐在椅子上,目光在庄笙身上来回打量,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你和孟衍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情人吗?在一起多久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抵着下巴,似乎对孟衍与庄笙的关系非常感兴趣,完全一副聊八卦的兴奋语气。 庄笙皱了下眉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戒备看着他没作声。 别那么严肃嘛,我就是想随便跟你聊聊,难道你不想知道孟衍现在去了哪里? 庄笙的心微微一跳,问了句,孟衍去了哪里? 赵翼笑眯眯,你先告诉我你和孟衍是什么关系。 庄笙抿了下嘴唇,沉默片刻后答道:我们已经结婚。 赵翼高高扬起眉,听到这个消息露出非常兴奋的笑,哦,竟然是已婚关系吗?那你们谁上谁下?哦,肯定是孟衍,那你们平时怎么称呼,你叫他老公,他叫你老婆吗?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刚才说了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 庄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他的故意羞辱而动怒,赵翼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自己停了下来。 赵翼坐正身体,一秒恢复正经。 看你的样子,应该很喜欢他,而你是名警察,那如果有一天和你结婚的这个人走上犯罪之路,你会怎么做? 他盯着庄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孟衍堕落成了罪犯,你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吗? 第113章 4.消失的名画16 赵翼的话音落下,坐在角落被忽略的黎白,猛地抬头看了过来,喝问道: 他做了什么?! 反应比庄笙还大,反观庄笙听完赵翼的话,只是皱起的眉头又紧了些,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 赵翼挑了挑眉,自进来后视线第一次投向黎白,哟,这么激动,难道你跟孟衍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说着还故意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看了看庄笙。 黎白阴沉着脸,没有理会他的胡说八道,这一刻的黎白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你是用庄笙威胁孟衍,让他做出类似那天一样的事情吗?这是你报复孟衍的手段?染黑他,让他身败名裂,拉他下地狱? 赵翼缓缓收起嘴角的笑意,认真地看了眼黎白,下地狱吗?这个形容我喜欢,看你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怎么,你经历过吗? 他随口调侃,黎白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紧紧盯着赵翼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赵翼对黎白并不感兴趣,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此刻显得过于平静的庄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能看出庄笙此刻的平静并不是假装,而是发自内心的平静,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慌了神,甚至都没有像旁边的那个扑克脸那样激动起来,所以心里更加不爽。 你不信?赵翼皱眉问庄笙,你就这么相信他,那个男人,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看庄笙依旧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赵翼啧啧啧几声连连摇头。 果然爱情让人盲目啊,就算孟衍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你也依然会选择性看不见是吧。可是如果他成了你以前抓捕的罪犯,警方全网通缉他,你会怎么做?为了你们之间的爱情,帮他逃脱罪责吗? 说完,他很期待地等着庄笙的回答,那兴致勃勃的模样,像一个对爱情充满幻想和憧憬的小女孩一样。 庄笙垂眸沉默,片刻后抬头看向赵翼,神情平静。赵翼站直了身体,一脸隐约的兴奋期待,紧紧盯着庄笙的脸,仿佛在等着他的爱情宣言。 你的那批货,运出去了吧? 庄笙平静的问话一出,赵翼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垮下肩膀,一脸无趣地转开视线,好像都不想跟庄笙继续说话了。 你逼迫孟衍出手,让他把那批走私货运出去,这样就留下了把柄,以后能够继续以此要挟他。或者,你还做了一些其他的手脚,让孟衍背负污名,更加难以洗脱,逼他不得不站在正义的对立面。庄笙注视着赵翼的眼睛,没有像赵翼想的那样因为关心而乱了分寸,甚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诡计。 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孟衍,因为他做卧底时毁了你父亲创立的帮派,让你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光杀死他不足以泄你心头之愤,所以你想看他身败名裂,看他被正义的一方追索逃亡有如丧家之犬就像你这些年来经历的一样。 随着庄笙语调平缓的述说,赵翼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渐渐淡去,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你这么做是没用的。庄笙语气平淡,却铿锵有力,蕴含着无比的坚定。 无论你怎么染黑他,我都会还他清白。 赵翼脸色难看地盯着庄笙,呼呼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心情差极了本来是想看庄笙变脸的,结果好戏没看到,倒把自己给气着了。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他洗白。赵翼运了会儿气开口说道,他挥了挥手,一名手下上前递给他一个平板电脑,他在平板上操作两下,把屏幕转向庄笙,缓缓笑了起来。 如果之前杀的那个人不算,那么这两个呢,这回可不是我逼他动手的了吧? 庄笙的视线落到平板的屏幕上,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段视频画面。 画面里的人背对着拍摄镜头,但庄笙还是一眼能认出来,那就是孟衍。他似乎是在一个码头,很多人在周围忙忙碌碌的,往船上搬运着很大的木头箱子。 就在所有箱子都搬上船,所有人准备登船离开时,忽然远处跑来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一边挥手一边喊着什么,明显能看出那些登船的人出现慌乱。 就在这时,只见孟衍不慌不忙地掏出枪来,枪口对准那边连扣两下扳机,两个跑到近前的人身体一顿,相继倒下。 画面里,能看到倒下两人的制服上写着巡查两个字,甚至还能看清其中一人的脚抽搐了两下,然后便再无动静。 地面很快漫延出黑色的血液。 视频至此结束。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啧啧,孟组长不愧是孟组长,枪法真准啊。隔着那么远,换我的话肯定打不准,而他轻描淡写间一枪一个,真不愧是 赵翼一边拍手一边走近庄笙,脸上笑容倏忽一收,声音低沉缓慢地道。 被道上称作黄泉的男人。 庄笙的目光离开屏幕,抬头向赵翼平静看来。 赵翼与庄笙对视,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行经之处,给他人带来死亡,黄泉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你觉得,如果我把这段视频公布出去,人人称颂的孟组长,会面临什么下场呢? 黄泉这个代号,并不是孟衍的官方代号,而是他卧底的身份暴露后,黑道上的人给他的绰号。 据说,主要是因为孟衍在以卧底身份行事时,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他的崛起之路,完全是以他人的白骨磊成。 也因此,孟衍归去后,卧底期间的行为很受诟病,本可以升的职也被硬生生压了下来,似乎还要剥夺他的职位进行追责。 就是因为这样,后来孟衍才干脆独立出去刑侦队,自己创建了行为分析组,而刚开始的时候,这个所谓的行为分析组只有他一个光杆司令。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赵翼继续说道,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我以孟衍的名义送出去一条消息,说就在刚才那个码头将会有大宗走私交易进行,还有两名人质。接到消息的警方会立即调遣警力赶来实施抓捕,而等他们来到码头 赵翼双手往上一抛,嘴里嘣地一声,笑得异常灿烂。 就会被全部炸上天啦。 庄笙脸上血色一下褪尽,看疯子一样看着赵翼。 这人竟然在码头安装了炸.弹,就是想把警方的人引来,然后再制造一起像7.14公路爆炸案那样的惨案吗?如此丧心病狂,就只是为了报复一个人? 不等庄笙质问出声,旁边忽然传来呯的剧烈声响,却是黎白猛地从床上冲下来,又被赵翼带来的人拦住,他不管不顾地动手,三个人一起上才制住了他。 那是你跟孟衍的仇,为什么要拉其他无辜的人下水!你这个疯子!此时的黎白状若疯牛,身上的伤似乎完全忘了,一点感觉不到疼痛,被反剪双手压跪在地上还在用力挣扎。 赵翼很不耐烦,觉得这个囚犯有点太爱抢戏了,他想看的是庄笙变脸,然而每次都是这个黎白的警察表现得比庄笙更激动。 庄笙的脸色也变了,只是比起黎白来,他现在的表现其实都可以称得上冷静。 没有理会发疯的黎白,赵翼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眉头微微皱了下,很快又舒展开,他看向庄笙说道:枪杀两名执法人员,又用假消息将更多人骗入死地,我看你还能怎么帮他洗。你说他是被人威胁,可做下这些事情的都是他自己,你觉得法官能接受这个解释吗? 他顿了顿,盯着庄笙愈发苍白的脸,嘴角向两边慢慢咧开,一字一顿地说道: 分卷(72) 孟衍他这次,彻底毁了,你是陪他下地狱,还是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庄笙面色发白,沉默不语。 之后,赵翼留下两个人帮忙押送庄笙和黎白两人,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先撤了。他走之前交待杨谱,要他带人把庄笙和黎白带到某个地点,那里有船接应,让他务必将这两个人送上船。 杨谱只带了阿江一个兄弟跟着,其他兄弟都让他们回去了。留下阿江,也是因为要开两辆车,他们俩一人开一辆。 庄笙和黎白被绑上双手,各自推进一辆车里,一路沿着海边行驶。不一会儿,车子停下,庄笙和黎白被拖出车,赶着往海边走。 本来应该停靠着一艘快艇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海水不断冲刷着沙滩。 庄笙抬头向西边望去,隔着茫茫海面,那里依稀能看见一个码头,正是赵翼所说埋下炸.药的地方。 如果那些人被炸死,孟衍难辞其咎。黎白也看着那个方向,冷冷说了一句。 庄笙紧紧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等了片刻,依旧不见船的踪影,赵翼留下的两个人有些焦躁,不停打电话联系,但这里似乎信号不好,一直联系不上。打电话那人一边不停拨打电话,一边忍不住咒骂起来,在沙滩上走来走去。 杨谱和阿江想走又不敢走,两人也负责看守庄笙和黎白,只是表现得不怎么积极,尤其阿江,还凑到庄笙旁边小声跟他诉苦。 警官,你也看到了,我和大哥也只是别人的马仔,都是听令行事而已,真的不是故意要做这些事情的,但愿你能平安无事,然后也不要记恨我们哈。 庄笙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忽然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他霍然变色,猛地扭头看了过去。 海岸边,一团浓烟迅速扩散开来,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隔得这么远,也能清楚地看见火光闪现。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爆炸声吸引时,不知什么时候解开束缚的黎白忽然发难,将离他最近的那名赵翼的手下制伏,并夺走了他的枪。 正打电话的那人听到响动,回过头来看,大惊之下便要拔枪。然而他的手才刚举起来,便被庄笙一记手刃砍下,枪离手掉落,被庄笙接住。 庄笙反拧住这人的手,把枪举起来,对准了 拿枪对准他的黎白。 两人各自制伏一名赵翼的手下,并夺走他们的武器,然而却没有用枪震慑各自的俘虏,而是不约而同地,枪口指向彼此。 一个面色平静,一个神情漠然。 第114章 4.消失的名画17 看到突然发难,又拿枪对准自己人的庄笙和黎白,杨谱和阿江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懵了,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两名被制住的俘虏,反应过来后想要反抗。 不许动! 庄笙警告一声,拿枪拍了拍那人的脑袋,那人没有老实下来,还想再反抗。 忽然砰地一声枪响。 庄笙身体微震,被他制住的那人也瞬间老实安静下来。 对面,被黎白抓在手里的那人双目圆瞪,身体往前扑倒在地太阳穴一个硕大血洞,暗红的血液泉水般汩汩往外冒。 你、你杀了阿江指着地上的尸体,张大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黎白淡淡一个眼神横来,他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睁大眼睛,像是受到了极大震动。 虽然从小出来混社会,也经常打架,但从来没有杀过人,也很少看到杀人,更何况还是一枪崩了脑袋这种,这画面对阿江冲击性太大。 尤其,眼也不眨开枪杀人的那个,还是一名警察。 杨谱自诩见多识广,此时却不仅摸不清状况,还被黎白那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冷酷行为给震住了,僵在那里不敢轻举妄动。 现场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海水拍打岩岸的声响不断传来,伴随海风送来带着腥味的气息。 远处的爆炸声也已经停止,只看到浓烟滚滚,腾空升起。 过了片刻,庄笙用略微低哑的嗓音缓缓问道: 所以,你确实是那个真正的内鬼? * 爆炸声响起时,赵翼正准备登船离开,他听到爆炸声暂时停下登船的动作,站在甲板上驻足望去,只觉得这声音无比美妙。 这一场爆炸并不是为了炸死孟衍,孟衍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跟着那批货出海,而那些收到黄泉消息赶来的警察,就在这场盛大的烟火中统统葬身鱼腹吧。 孟衍,现在的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吧?我看还有谁会相信你。做什么警察,混黑社会才是你的正确归宿,尝尝与为原来的朋友和爱人为敌是什么滋味吧。 赵翼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的归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了? 忽然一个悠然散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赵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冻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转过身,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可能在这! ** 黎白一脸冷漠地盯着庄笙,没有回答,举枪的手很稳,对准庄笙的方向。 两人中间隔了一名俘虏,那人紧张地额头冷汗都下来了,生怕黎白再开枪到时死的是自己无论黎白是直接开枪射杀他,还是他被身后的人拿来挡子弹,他都觉得自己是最危险的那个。 正当他这样想着时,束缚的力道忽然消失庄笙放开了他,并把他推了开去。 在做这些时,庄笙的枪口始终稳稳指向黎白,视线也没有从黎白身上挪开过,似乎在他眼中,黎白比另外三个人更具有威胁性。 被放开的那人看了看庄笙,又看了看黎白,见这两人互相拿枪警戒着,谁也顾不上自己,试探性后退两步,然后猛地转身拔腿就跑。 砰地又一声枪响。 没跑出多远的人惯性往前冲了几步,扑倒在地,后脑勺一个鲜明血洞,涌出的血水瞬间泅湿头发。 同样心生逃跑念头的杨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四肢发软,扶着阿江的手才站稳。这两人抱在一起,吓得有如鹌鹑,这下是彻底一动都不敢动了。 见此情形,庄笙怒吼出声。 黎白,你到底也曾做过警察,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他双目含着浓浓怒火,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之前你还质问孟衍,现在自己却做同样的事情,难道之前那些都是演戏吗?! 有些人,死不足惜。黎白淡淡说道,说话时,视线往杨谱与阿江扫去,顿时把这两人吓得面无人色。 庄笙脸色变了变,握枪的手收紧了些力道。 庄笙,我说过的,你不该来,这件事本来不应该牵扯到你。黎白看着庄笙说道,此时的他,既没有像往日那样冷漠,也不像这两天那么消沉,虽然脸上依旧没有笑意,但看起来仿佛轻松了许多,有种即将解脱的感觉。 庄笙勉强控制住怒气,所以,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针对孟衍的阴谋。你在警方内部潜伏这么久,最终目的,就是陷害孟衍,让他背负恶名满世界逃亡,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白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问的是庄笙什么时候识破他内鬼的身份,之前两人被关在一起时庄笙有问过他是不是内鬼,但那时候并不肯定不是吗? 可刚才他突然发难,为什么庄笙也能及时做出反应,不仅逃脱成功,还第一时间拿枪对准了他,好像预见了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似的。 事实证明,庄笙的这个预见是正确的。 *** 赵翼像见鬼一样瞪着突然出现的孟衍,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这里团团围住的全副武装的特警。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一会儿看孟衍,一会儿又扭头去看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这个登船的地方离他埋炸.药的码头不远,可以看到浓烟下被炸得一片狼藉的码头。 而本该被炸上天的这些警察,却一个都没出现在那边的码头,反而全都跑来这里包围了他。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孟衍,你、你敢骗我!你之前一直在演戏?不对,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人,还有那两名巡逻的警察,你、你赵翼已经完全方寸大乱,他身边还留着不少人,也都个个带枪,然而跟那些穿着防弹衣拿着制式武器的特警相比,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孟衍还是穿着那件黑色外套,也没套个防弹衣,连把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他站在最前方,两边的人都举着枪如临大敌,紧张气氛一触即发他却是一副出来海边散步的悠闲姿态。 所以说,你这样的智商出来混,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你爸爸吗? 孟衍一句话轻易点燃赵翼怒火,让他一下都忘了自身的处境,冲着孟衍咆哮,你别提我爸,你不配提他!孟衍,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抓到我又怎么样,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主使的吗?不是,我告诉你,想要毁了你的不只是我,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人,你知道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什么样可怕的敌人吗? 相比赵翼的激动,孟衍神色淡定,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眼赵翼,懒洋洋地说道。 知道,a先生嘛。 赵翼的怒吼声戛然而止,眼睛比之前瞪得更大,几乎要脱眶。 **** 沙滩边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一时没有人说话,庄笙与黎白两人拿枪指着对方谁都没有移开,被迫旁观的杨谱和阿江觉得自己完全是躺枪,现在却也不敢乱动怕重蹈前面两个人的覆辙。 其实我早就在怀疑你,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过了许久,庄笙开口说道,他说得很慢,似乎在一边说一边理清思路。 在我看来,你对孟衍的针对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说是因为你们曾经合作过,而你看不惯他的行为。虽然你一贯表现得很有原则很正直,事事都要按规矩来,不接受变通近乎死板,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模板样的人物,而且很少有私人化的感情流露跟一个正常的人比起来,更像一个机器人,事先设定好和程度的机器人。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违和,并没有深想。 后来一起破过几个案子,你一心扑在案子上,尽职尽责,无可指摘只除了看不惯孟衍,还有犯罪行为侧写的手段。或许有时候,确实是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但大多数时候却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用网络上的词来形容,就是无脑黑。 我第一次怀疑你,是在黑皮1死的时候。 一直安安静静的黎白,听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下,抬眼看向庄笙。 黑皮主动提出跟你回警局,本身就很奇怪,更别说在回去的路上被狙击。当时的抓捕行动是临时的,知道黑皮线人身份的人更少,可却在回警局的路上被狙击,说明内鬼一定藏在当时的行动人员里。 后来,罗冰2在转移之前服毒自杀,当时排查了所有在值的警务人员,但都没有找出是谁把毒药给他的。我调取了罗冰死前七天那个牢房的监控录像和人员出入登记表,发现你在四天前,也就是罗冰被关进去的头两天进去过,是进去提人,一切走的正常程序所以没引起怀疑。我反复观看了那段视频,发现你至少有10秒钟的动作是毫无意义的,也就是说,无法判定你在那10秒做了什么,当然你有可能只是在那10秒钟发了个呆或走了个神,所以这也算不上什么证据。 在余生民主动暴露自己是内鬼时,其实我就有过怀疑,他不过是个障眼法,目的是为真正的内鬼转移视线。虽然他说是自己把毒药给罗冰的,却说不出具体的细节,那时候我又想起看到过的那段监控录像。 孟衍告诉我,专案组在经过大量庞杂谨慎地调查,初步锁定两个嫌疑人,其中一个是余生民,另外一个庄笙说到这里,抬头看向黎白,平静地说出那个名字。 是你,黎白。 作者有话要说:  1:黑皮,第一个案子时,黎白带线人黑皮回警局,结果在路上黑皮被狙击灭口。见29章。 2:罗冰:第二个案子里的凶手。 第115章 4.消失的名画18 黎白听到自己是专案组的两名嫌疑人之一时,表情有些奇怪,既不像是意外,也不像是生气,倒有点早知如此的感觉。 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看着庄笙,就这些? 庄笙道:不,还有这次我接到的委托任务,恰好就撞上了你正在查的一桩命案,这不是太巧了些吗?而在案子被移交后,你突然失踪,虽然辛凰拜托了我找人,但最终我和孟衍是追着那幅画的线索来到滨海市的,然后再一次遇到你。他顿了顿,望着黎白认真问道。 这么多的巧合,换成是你,还会单纯地以为是真的巧合吗? 黎白沉默了下,然后问道:既然已经怀疑了,那为什么还要来? 庄笙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只是怀疑啊。 黎白听到这个回答怔了下,片刻后慢慢笑了起来,嘴角的那抹笑意不知是讽刺别人还是自我嘲弄。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不仅是你,整个丹藤市局刑侦队的人,都没有人愿意信赖我吧。比起我这个空降的队长,你们更想念躺在医院的那个,你最后怀疑到我头上来,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只是 他顿了顿,慢慢收敛起嘴角的笑,看着庄笙问道: 你刚见到我的时候还只是怀疑,那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以至于最后突然防备起我来? 如果不是庄笙最后也夺了一把枪,两人就不是现在这样对峙的局面。 庄笙沉默了片刻,缓缓答道:爆炸的时候。 黎白表情微怔,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而且他突然反应过来,好像从爆炸声响起到现在,庄笙虽然开始时震惊了下,但却没有流露出太过急切的表情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别说孟衍很有可能在这场爆炸中受伤,就是那些一头闯进陷阱而因此丧命的警察,也会让庄笙濒临崩溃,不可能还这样平静。 黎白盯着庄笙,瞳孔微微一缩,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只听庄笙语气平静地说道: 爆炸声响起时,所有人都很震撼,都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哪怕知道炸.弹埋在哪里什么时候会爆炸的赵翼的两名手下也是如此只有你,除了最初那瞬间的惊讶外,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然后果断地采取了行动。我注意到了你当时的表情 分卷(73) 你没有去看爆炸,好像不忍心看一样控制自己不去扭头,眼中闪过悲哀之色。动手的时候仿佛在发泄什么一样,力道过猛,那人在被你开枪杀死之前,其实已经被勒得快断气了。 庄笙盯着黎白,眼睛里也慢慢流露出悲哀之色,黎白,半年前你泄露行动组路线,导致整个行动组死伤惨重,史柯至今还躺在医院昏睡不醒。现在又想故伎重演,让更多人踏入死地吗?你明明也不忍心,也不好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那么短暂的瞬间,那么细微的表情,竟然都能被捕捉到,然后由此推断出黎白异常背后的原因,这让完全被忽略的杨谱和阿江两人,感觉跟看电视剧一样。 他们甚至因为听得过于投入,而忘了担心自己目前的处境。 在庄笙指出黎白就是7.14公路爆炸案导致那么多警察死伤的罪魁祸首时,黎白没有反驳,他收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兀自沉默着。 沉默,有时候等于默认。 又或者是,无言以对。 * 赵翼失神地望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这是他孤注一掷的结果。虽然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可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光是不怕死是不够的,那样只能真的死去。 一场不算很激烈的交火过后,能站着的只有赵翼一个人,差不多有一半人死了,另一半失去反抗之力被制住。急转直下的局势让赵翼充满不甘,前一刻还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结果没过多久,他自己就被逼到绝境。 赵翼失魂落魄地站着,手里虽然有一把枪,但那一点都不能给他安全感,他现在被十几柄枪包围着,自知逃脱无望。 视线从地上的尸体收回,赵翼缓缓抬头看向人群之后的孟衍,这个男人别说沾上血迹,连头发丝都没乱上一根。 孟衍,你以为你赢了吗?那个叫庄笙的警察,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孟衍眉头微蹙,却不是因为赵翼说的话,他转向这次行动的特警队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说着抬起手腕,在上面点了几下,表盘顿时变成一个像雷达显示屏一样的东西。 赵翼看到孟衍这样无视自己,心里更气,对孟衍的愤怒盖过对即将到来的结局的害怕,他冲着孟衍的背影大声吼道: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走之前交待过留下的两个人,如果一旦联系不上就让他们解决掉两名人质,包括你那位亲爱的。 他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得非常开怀,孟衍,你害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今天,我也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那两个警察被带去了海边,本来一切顺利的话会随我出海,现在大概也出海了吧,只不过不是坐在船上,而是尸体沉在海里,哈哈哈 看着孟衍沉下去的眼神,赵翼放声大笑,拿着手里的枪晃来晃去,看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两名持枪特警上前,要解除赵翼的武装。 孟衍,你背叛兄弟,救不了所爱之人,一辈子只能孤独终老! 砰一声枪响。 赵翼举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下扳机,他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盯着前方,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好像看到了他所预见的画面。 孟衍垂眸望着倒在地上的赵翼,微微皱眉,神情难得有些怔忡。 这副年轻的面容,跟记忆里的那张脸有些相似。孟衍的记忆力虽然比不上庄笙那样过目不忘,但也比一般人强些,相处过数月的人,只要触及回忆的点,就能唤起具体画面。 我有一个儿子,从小特别聪明,读书很厉害,我就把他送出国,不让他走我的老路。我也不是一出生就混帮派的,不过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而且没文化,你看连个帮派都管不好,要不是你,现在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我儿子读书是厉害,但他不能理解我为他做的一切,不想待在国外好好念书,反而想回来跟我混,真是气死我了。他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不,十分之一省心,那我睡着了都会笑,死也瞑目了。 我知道你是警方卧底 我不怪你,毕竟你也算救过我一命,而且这么年纪轻轻就被送来跟我们这种人混在一起,开始的时候肯定适应不了,一定很难受吧。我看得出来,你的家世应该不差,那跑去当警察,果然是年轻人的正义之心啊。 小翼还是个孩子,从来没有参与帮派的事情,你帮帮我别让他被警察抓走让他永远不要回来好好好好活下去 ** 庄笙看着黎白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可惜,又像是怜悯。 黎白,回头吧。你曾经是一名很优秀的警察,出色地完成过包括卧底在内的很多任务。我虽然不清楚你在卧底期间到底经历过什么,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付出的一定很多。既然已经回到阳光底下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往深渊里去呢? 回到阳光下?黎白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向两边翘了翘,仿佛是要笑,最终归于漠然。 听到那么大的爆炸声还能如此平静,看来孟衍也识破了陷阱,所以虽然炸.弹还是引爆了,但这一次没有人员伤亡吧? 庄笙点头,是,没办法控制炸.弹的爆炸,只能疏散了附近的人,尽量降低损失。 黎白听后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轻叹一声。 是吗?那很好。 话落,黎白将对准庄笙的枪口移开,砰地一声,旁边的杨谱睁大了眼睛,应声倒地。在庄笙心神受到极大震动,迟疑的一瞬间,黎白就地一滚,接近了完全被吓傻的阿江,将他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枪口抵上对方脑袋。 住手!庄笙看得双目圆睁,怒喝一声,抬手举枪,却没办法扣动扳机。 又是砰地一声。 血花在眼前炸开,庄笙眼睛瞪大到极点,有瞬间失神。 黎白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抬脚踢掉庄笙手里的枪,将他放倒,压制在沙滩上。 庄笙的脸贴在地上,皮肤被沙砾磨擦出了伤痕,他没有丝毫感觉,只睁大眼睛望着那双近在咫尺没有阖上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不久前还向他讨好地笑,说警官你不要怪我哈我也是没办法,希望你能平安无事。现在他倒在血泊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好像在说,警官,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从来不杀人,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坏事。 他说,我其实从小想当警察的,我特别佩服你们这些警察。 黎白低头望着仿佛完全忘了反抗,只呆呆凝视着前方的庄笙,慢慢眨了下眼睛,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地道: 我说过,你不该跟他走太近。 说着扬起手,一掌将庄笙击昏。 你和我也从来不是一路人,我们这种人,走过的路只能继续一直朝前走,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他的手伸向庄笙耳后,扯下了那个钻石耳钉,看也没看一眼扔进海里。 你不该来。 第116章 4.消失的名画19 孟衍在赵翼死不瞑目的尸体旁站在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该听爸爸的话。 他淡淡丢下一句话,转身向自己停着的车走去。 只是没走出几步,忽然顿住,盯着腕上的表盘皱起眉,孟衍掏出一个特制的手机,快速操作几下后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的人就急切地喊了起来。 老大不好了,嫂子不见了! 孟衍的身形猛地顿住,声音冷了下来,再说一遍。 他语调平稳,听不出怒意,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忍不住抖了抖,声音也有些发紧,也不知是担心庄笙的去向,还是害怕孟衍的怒火,他语速飞快地说下去。 我们根据计划好的,事先控制了那艘用于转移人质的游艇,正打算开去指定地点接嫂子,哪知到了目的地后只看到四具尸体,两名人质都不知去向。死的人其中有两个应该是赵翼请来的雇佣兵,另外两人大概是那个叫杨谱的和他的小弟。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黎白带走了嫂子,嫂子身上的跟踪器应该也被发现了,我们现在没办法进行定位追踪。 说完后,那人忐忑地问了句,老大,黎白带走嫂子做什么?难道是 他没有问下去,猜测可能是用庄笙来威胁孟衍,但这话他不敢问出口。虽然听着孟衍现在好像很还冷静,没有因为庄笙的失踪而震怒,连呼吸都没有乱了节奏但作为行为分析小组的早期组员,他对他们这位组长足够了解。 越是冷静,越是说明已经怒到了极点,这时候有任何人撞上来,都绝对只会得到粉身碎骨的下场。 * 辛凰今天没有开她那辆心爱的红色跑车,而是一款无论款式还是价位都平平无奇的车子,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跟在前面那辆黑色的车后一直没被发现。 她紧张地盯着前面那辆车,一边不停拨打电话,急得不行。 怎么还不接,再不接电话你老婆就要没了。 被丢在座椅上的手机,显示拨号中的屏幕挂着孟老大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终于,在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电话被接了起来。 什么事?非常冷淡的声音,熟悉的人能听出冷淡下的压抑。 但现在的辛凰却顾不得那么多,冲着话筒喊了起来,孟衍你在哪儿啊小笙笙被黎白抓走了你知道吗? 对面那个冷淡的声音一下多了分急切,你怎么知道? 焦急之下的辛凰也没有多想孟衍为什么这样问,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我亲眼看到了啊,这次的行动我也参加了,当时正好开车去爆炸的那个码头,结果就看到黎白把庄笙扛上车的一幕,而离车子不远的沙滩正躺着四具尸体,这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哇。 电话那头的孟衍静默一瞬,你开车跟着? 辛凰眼睛盯着前方一刻不敢挪开,生怕跟丢,昂,偷偷跟在后面呢,他还没发现我。不过他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不是回丹藤也不是回滨海市的方向啊。 孟衍当机立断道:把位置共享给我。 辛凰当即照做,之后怕手机的电不够用,挂断了电话。 这是辛凰第一次做跟踪任务,她也没有参加过相关训练,只能尽量别靠太近,然后又不至于跟丢,可以说是走在钢丝上,全神投入,万分小心。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实已经暴露了。 黎白正开着车,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号码,一瞬间有些抗拒不想接,眉头紧皱着。在电话响了好几声后,黎白还是拿过手机选择了接听,却没有出声,点了免提沉默着。 你被人跟踪了。手机里传来一个有点失真的声音,语调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会在奇怪的地方断句,导致无法准确分辨说话者的情绪。 黎白却似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他惊了下,抬眼通过后视镜观察,果然看到有一辆车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在他减速的时候对方也跟着减速,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如果换作平时,不用人提醒,黎白自己也能发现了。 他一下握紧方向盘,准备加速将后面的车甩开。 不要加快速度,装作没发现继续往前开。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开口阻止了他的动作。 黎白面无表情,抿紧嘴唇照做,你只说让我把庄笙带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笑了一声,怎么,警察演太久,违法犯罪的事做起来心虚了吗?别说是替我考虑才不想把人引来,你是怕车上的人跟着你来了就没办法活着回去了吧? 黎白的表情更加冷漠,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说话时他又看了眼后面的那辆车,还是保持着之前的距离,速度控制得这么好,可见车手很稳。只是,虽然看不到开车的人是谁,但这么外行的跟踪手段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或许车技可以,但绝对不是受过训练的警察。 黎白想像不出,后面跟踪自己的人会是谁。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想不想知道那辆车里的人是谁? 对于自己的心思总能在下一刻被猜透,黎白已经麻木了,他没有回答,因为知道不管自己说出口的答案是什么,这个人也都会说出口的。 果然,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人便自问自答起来,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黎白瞳孔骤然一缩,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张表情嚣张的面孔。 但,怎么可能是她? 经过前面的十字路口时停一下。电话那头的人很随意地说了句,黎白心里却立马咯噔了下,声音不自觉有些发紧。 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不用管,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黎白的车停了下来,这里是郊区,周围没什么建筑,经过的车也很少,行人更是一个都看不见。 通过后视镜,黎白远远看到那辆车也停了下来,大概是怕突然停下惹人怀疑,又发动开了几步急踩刹车猛停,做出一副车子突然坏掉的样子来。 黎白: 这个临时反应很可以,演得很逼真,他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就真信了。 等了大概一分多钟,一辆面包车从后面开过来,停在了那辆车旁。从面包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走到那辆车旁敲窗户,敲了几下里面的人没开窗,他猛地抄起手里的扳手往窗户砸了过去。 黎白眼睁睁看着对方砸破窗,强行打开车门,把坐在驾驶座的人给扯了下来果然是辛凰。她被扯下来后还试图逃跑,看得出来不是花拳绣腿,有点格斗基础,但显然抓他的男人也不是普通人,几下便制住了她的反抗,还一巴掌抽了过去,她瞬间老实了。 黎白看得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猛地用力,冲着手机低吼,她只是一个女人,你连女人都不放过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我是什么人? 问出那句话后,黎白便已经知道自己白问了。那个人最是喜欢玩弄人心,越恶劣越喜欢,在他眼里是没有男人女人的区别的,有的只有好玩与不好玩。 分卷(76) 黎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不断颤动的眼球,和越握越紧的手,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还有二十分钟。 黎白身体猛地一震,握枪的手也颤抖起来,一点点地抬起,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回去,似乎陷入了极大的挣扎中。 庄笙神情紧绷,他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黎白。 你说你跟我不是一路人,还说没有回头路走,可路本来就是人走出来的,没有的路可以走出路来,而每一个人走出的路都不同,但怎么走终归是你自己说了算。有的路好走,有的路不好走,所以可能会辛苦些,如果走错了,只要你想,当然可以回头。 你经历过卧底最黑暗的时光,没必要到现在把路走死,当年阿树救你一条命,难道只是看你几年后走上绝路吗? 庄笙平静地看着黎白,问道:你现在杀了我,能得到你想要的吗? 还有十五分钟。呵,果然,阿树真该庆幸自己已经死了,不然看到如今这个局面,只怕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吧。 黎白身体紧绷,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整个人仿佛喘不过气来一样。他紧紧盯着庄笙,手慢慢抬了起来,枪口一点一点地往上。 第120章 4.消失的名画23 屏幕里,那几条狗已经将扔在地面的食物吃干净,但显然那点份量并没有填饱它们的肚子,一只只仰头看着半空狂吠不已,焦躁地在底下转圈。 狗每叫一声,都能感觉到黎白崩得更紧一分,但他没有回头去看,最终举枪对准了庄笙。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排斥通过侧写来破案吗?黎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问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吐出来。 然而握枪的手很稳。 庄笙抿紧嘴唇,心里骤然紧张起来。 不知道黎白会不会开枪,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扣动扳机;同样的,庄笙也不知道孟衍会不会开枪,如果会的话,又会选在什么时候。 未知让前路变得更加叵测,像一张紧绷到极致的弦,稍一用力就会崩断。 你们这些人啊,自诩能看透人心,所以别人在你们眼中,就成了一颗颗任凭摆布的棋子。你刚才说那么多,无非也是想左右我的想法,和他又有什么不同?黎白说着,慢慢笑了起来,他的这个笑容,仿佛映照着染血的刀锋,透露出末路的悲凉。 我这一生,其实就是一颗棋子,甚至连自己属于哪一边的战场都无法自主选择,被命运裹挟而行,到最后,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他的手指勾住扳机,一点一点用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庄笙,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你问我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当然不能我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楚了,又怎么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呢。屏幕里的那颗头颅,或许是我过去现在唯一能拥有的东西,哪怕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 庄笙屏住呼吸,瞳孔微缩。 就在黎白将要扣动扳机的最后一刻,扩音器里再度传来带着杂乱电流的声音,却让庄笙和黎白同时愣住了。 黎白,这一枪你要是敢打下去,我就把你连着那颗头颅一起扔出去喂狗,让你们在狗肚子里重逢。 衍哥哥!庄笙惊呼出声。 黎白则是完全愣住了,握着枪一动不动仿佛反应不过来,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 笙笙,等我,我找到了钥匙,这就带你出来。孟衍温柔地说完,语气又立马转为冷淡,带着淡淡嘲讽哪怕见不到人,也能想像他此刻眼角微挑斜睨看人的样子。 把你当棋子的那个人早就跑了,刚才威胁你的那些话不过是录音。确实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但你是不是该反思下,自己太容易被玩弄了。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孟衍的声音没有再响起,庄笙与黎白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黎白把枪放了下来,转身看向屏幕,几只饿狗围着不肯离去,那颗高挂的头颅看起来仍然岌岌可危。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响动,咣当声响中,铁门被用力拉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庄笙看到孟衍不自觉露出笑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回去。 黎白也看向孟衍。 在尽头最后一个房间,现在跑着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孟衍随手扔过来一窜钥匙,没有再理会黎白,大踏步走向庄笙。 黎白接过钥匙,当即往外快跑,跑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辛凰在第三个房间,你们去把她救出来吧。 说完不再耽搁,快速冲了出去。 庄笙惊讶地看向孟衍,辛姐?辛姐怎么会在这里? 孟衍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我把她给忘了。 他摸了下庄笙的脸,简单将辛凰给他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庄笙: 庄笙不放心黎白,拉着孟衍往外走,快点,我们先去救辛姐,然后再去找黎白。 找到辛凰的时候,这姑娘正百无聊赖地蹲地上研究尸体,两具尸体都是被利器刺中要害,流出的血汇在一起变成小滩血泊。 辛凰小心避开地面血水,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伸出根手指在尸体的脖颈处戳了戳,咬肌已经出现尸僵,颈部也开始僵硬,但还不明显。同时据不完全观察,尸斑也开始出现,指压后不变色,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但没到三个小时姓孟的不靠谱,快三个小时了还没追来,再晚点老娘也要凉了。 打开门后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庄笙,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几声枪响传来,辛凰惊得猛回头,看到站门口的庄笙先是一愣,咦,小笙笙,你没事了吗? 接着表情又是一变,刚才的枪响是怎么回事? 她站起来时身体晃了晃,一只脚不能受力,庄笙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发现她脸颊明显肿了起来,眉头微皱,辛姐你受伤了? 没事,就是被地上那傻逼玩意扇了一巴掌。对了,黎白那家伙呢? 当庄笙、孟衍和辛凰三人赶到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地上躺着几具狗的尸体,不远的地方,黎白怀里抱着一颗人头,身下是一大滩的血却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狗的血。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看到庄笙他们来也没有动一下,只是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双目无神地注视前方。 看到他这个样子,辛凰一下变了脸色,顿时连脚上的伤也顾不得了,踉跄地冲了过去,喂,姓黎的,你怎么搞成这样? 她掀开衣服查看黎白身上的伤,掀了几次没掀准,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呵,她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再怎么死状凄惨的尸体一刀剖下去也毫不手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手抖的一天。 勾起嘴角嘲讽一笑,眼眶却慢慢红了。 这样的伤,别说在这个连信号都没有的鬼地方,就算现在立马送到医院恐怕也已经回天无力。 辛凰回头对庄笙两人轻轻摇了摇头。 庄笙神情默然下去。 虽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扫眼现场,便能很容易拼凑出完整经过。辛凰没听见那个录音,只看现在黎白把一颗不知死了多久的人头抱怀里,□□扔到一边,几只明显被枪打死的黑狗倒在地上。 她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你就是为了一颗死人头? 黎白仿佛没听见一样,不为所动,靠在墙上,仰头盯着虚空他身上有好几处擦伤,怀里的头颅却没有丝毫损坏,被他万般珍惜地抱着。 那样小心珍视的姿势,仿佛抱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还想说些什么的辛凰,不由沉默下来,看着黎白的表情,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黎白动了动,视线在面前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庄笙身上,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平和。 我死之后,如果可以的话,请将我们葬在一起吧。 他声音很低弱,庄笙走近两步,看了眼黎白,又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人头,沉默片刻后点头。 黎白微微扯动嘴角,无力地笑了笑,带着解脱的释然。这一刻的他显得平静极了,以往的尖刻和利刺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回归到了最初的那个自己。 虽然身处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周遭更是一片狼藉,他却像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一样,嘴角翘起一点,恍然天真不识愁滋味的少年。 庄笙,我想向你道个歉,我其实很佩服你,你能看透人心,不管什么样的罪犯在你面前都无所遁形。 庄笙顿了顿,轻声道:我并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我只是,对他们感同身受罢了。 黎白的反应有些慢,他眼底的光在渐渐消散。 啊,这样啊,希望你别怪我,每次针对你都不是故意的,我也是真心想破案,想快点抓到凶手。 庄笙:我知道。 黎白的声音越来越低,他还想看谁已经彻底没了力气,眼皮无力支撑一点点阖上,像是和这个世界联通的一扇门最终慢慢关闭。 还有孟衍真的很羡慕他啊,明明是相似的境遇,结局却那么不同,我很羡慕他那么幸运。 庄笙:我知道。 我最初的理想,其实只是做一名好警察。 等了许久,再无一点声音。 辛凰眼里积蓄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声音哽咽,语气却依旧凶巴巴的,老娘才不想让你救 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 庄笙和孟衍扶着辛凰来到地面,辛凰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失去了活力,眼神悲伤,看着颓丧得很。 将辛凰扶到一边坐好,庄笙打算找个有信号的地方联系警局,刚掏出手机,便听到隐约的警笛声远远传来。 他看向孟衍,明白过来孟衍追到这里下去前应该是给警方留了信息。 追索的画找到了,埋在警方内部的卧底也终于揪了出来,然而庄笙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a先生跑了,一场交锋只闻其音,不见其人,留个录音便将他们耍得团团转;黎白死了,这样的结果算得上胜利吗? 笙笙。孟衍喊了一声,温柔地凝视着庄笙。 庄笙情绪低落,衍哥哥,我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样的结局也许算不上好,但对黎白来说,或许正是他想要的。 庄笙想起黎白说过的一句话: 你就当我,是在等一个结局吧。 或许从很早之前开始,黎白便一直在等待着一个结局,无论好否,他只是想要结束。他那么努力认真地查案,是背负着逝去之人的承诺,也是为了圆少时的一个梦。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笙笙。孟衍伸出手,又轻声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庄笙终于察觉到男人语气里的异样,抬头愣愣地看过去。 男人笑得温柔,眼波里盛满醉人的浓情,他看得那么专注,像是要把眼前之人的模样刻在心上一样,仿佛以后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伸手握住青年纤细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抱住,大掌按在后脑勺轻轻扣在自己肩头,耳畔的低语温柔得仿佛是风中呢喃。 笙笙,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怪我。 庄笙心里升起莫大的恐慌,双手不自觉环紧男人的腰,茫然的语气带着一丝颤音,衍、衍哥哥,你在说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还是哄小孩儿一般的轻柔口吻,别怕,笙笙很勇敢的对不对?照顾好自己,还有,帮我照顾大姐。 衍 庄笙按捺不住想抬头,却被男人捧住脸吻住,这个吻激烈而短暂,在庄笙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结束。 孟阙最后深深看了眼庄笙,放开他转身离去,庄笙下意识追出去几步,孟阙的声音清晰传来,阻住了他的脚步。 笙笙,不要来找我,至少现在别来。 一旁的辛凰对这急转直下的展开看得目瞪口呆,她看了眼孟衍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难过,却真的听话一步也不追的庄笙。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不想长针眼稍稍回避了下,就错过一百集剧情了吗? 警笛声越来越近,警车轰鸣而至。 庄笙脸上的难过一点点收起,连带之前流露出的脆弱也尽数敛去,唯余一片竖冰般的淡漠。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节泛白。 大量的警察涌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武装特警,背着□□,每一个人都如临大敌。 辛凰看到熟悉的警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高兴地挥手喊道:我们在这里! 然而冲过来的警察却对她视而不见,反而将庄笙围了起来,将她与庄笙隔绝开,其他人展开地毯式搜索。 庄笙像犯罪分子一样被反剪了双手,进行搜身,他没有反抗,脸上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确认庄笙没有武器后,制住他的武警也没有放开他,而是给他戴上了手铐,严厉地喝问道:老实交待,孟衍去了哪里? 辛凰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僵住了,她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出荒诞的喜剧。 特么的,这些人不是来营救他们的吗?把他们当犯人审是几个意思? 很快有人解答了她的疑惑。 孟衍涉嫌杀害警察,疑为犯罪集团潜伏在警方的卧底,谋划并参与了7.14公路爆炸案以及其他数起命案,性质极其恶劣,后果极其严重。公安部已经签发了全国通缉令,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辛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顾不得脚上的伤,单腿蹦起来指着眼前穿制服的人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 ** 在庄笙和辛凰被带上警车的时候,海面上一艘快艇破浪而行,强劲的海风吹得黑色的大衣旗帜般向后翻飞,猎猎作响,也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分卷(77) 孟衍单手扶着栏杆,低头看点亮的手机屏幕。 上面只有一句话:finding mehim。 人类因为不断犯错,最后走向邪恶,却称其为命运。john .hobbes 第121章 5.白骨的自语01 最痛苦的泪水从坟墓里流出,为了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和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哈里耶特.比彻.斯托 我叫宋明日,今年三十五岁,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今天在这里向所有人做一个告别。 屏幕里,男人胡子拉渣,眼窝深陷,眼底有浓浓的青黑,看着一副重度瘾君子的模样。他面对镜头,眼神空洞,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其实我很早就不想活了,坚持到现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没有亲人,爸爸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后来妈妈改嫁,嫁的男人是个混帐,没过几年好日子也去了,丢下我跟妹妹。 妹妹是个很可爱的天使,我非常爱她,在那个男人跟妈妈日复一日的争吵中,我跟妹妹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她很依赖我,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跟着,路都走不稳时跟在我后面叫哥哥,让我的心都化了。看着妹妹一天天长大,长得比所有女孩子都要可爱,让我觉得那样的日子也都还可以忍受哪怕后来妈妈跟那个男人一起死了,我也没觉得害怕,反正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是我在照顾妹妹,在我心里,妹妹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妹妹最后也离开了我! 男人的语调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脸上表情也显得狰狞起来,眼底隐隐透露出一丝疯狂。 她是被一个以拯救者自居的人害死的,那人来头很大,我无权无势,想给她讨回一个公道都不能。我承认自己没用,胆小懦弱,因为怕被报复,所以明知害死妹妹的凶手是谁,却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出口。 这些年我过得非常痛苦,时常做恶梦梦到妹妹,她说地下很冷很黑,问我为什么不去陪她。说她死的好惨,问我为什么不替她讨回公道。我被恶梦折磨了这么多年,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也越来越不想活了。 其实我早该下去陪妹妹,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把那个更该死的刽子手公之于众。哪怕他背影强大,权势通天,哪怕他到最后依旧能逃脱法律的制裁,那我也要用自己的血自己的生命诅咒他,诅咒他众叛亲离,诅咒他身败名裂,诅咒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这个人就叫孟衍,他是孟氏财团掌权人的弟弟,十六年前破了个案子,被媒体大肆报道,吹捧什么天才少年侦探之名。可惜,那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所谓的破案不过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买通媒体弄虚作假,愚弄百姓而已。 事实的真相是,他根本没有侦破什么案子,反而反而奸杀了我的妹妹,尸体就埋在我家后面的树林里!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也没有什么证据,而我虽然知道妹妹被埋在哪个地方,却没能力找到她。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相信,我只想把真相说出来,以我的命,我的血,把这个埋了十多年的真相挖出来,挖给所有人看。 不知是情绪过于激动,还是话说得太多,屏幕里男人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到最后,一切情绪归于平淡。 他往后退了退,屏幕里显出全身,他抬起血淋淋的手腕,那里割开了好几道口子,深可见骨,衣服下摆和裤子大腿处都被鲜血染红,地上更是汇成了血泊。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摄像头,仿佛在盯着某个不知身在何处的仇人,嘴角无声咧开,一字一顿极其缓慢地说道: 孟衍,我在地狱等着你。 * 朦胧月光笼罩着孟氏老宅,偌大宅邸显得安静极了。 庄笙拿着一条深绿色丝绸披肩,给坐在露台静静望着夜空的孟烟披上。 露台的灯没有开,天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为大地上的一切渡上一层银辉。 大姐,夜深了,外头冷,早点回去睡吧。 孟烟紧了紧肩上的披肩,没有回头,依旧凝望着夜空,笙笙啊,今天是十五了,这月亮可真圆呐。 庄笙与孟烟并肩而立,也抬头望着今晚格外亮堂的夜空,他声音很轻,但在这样静谧的夜晚还是十分清晰,嗯,是很圆。 这是第几次月圆了?我年纪大了,记忆不好,都记不清了。 庄笙眸光微闪,嘴角弯起一抹悲伤的弧度,这是第三次,不过,最开始那个月是个阴天,乌云遮住了月亮看不到。 是吗?孟烟一字一字慢慢问道,她的身形相比三个月前瘦了很多,看着有些憔悴,庄笙跟她差不多,甚至更差,衣服都有点撑不起来空荡荡的感觉。 孟烟似站不住地后退一步,庄笙小心扶着她在露台的椅子坐下,自己蹲在孟烟面前握住她的手。两人一时默然,过了好一会儿,孟烟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声问道。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 庄笙喉头一哽,勉强平复下情绪,努力用松快点的语气答道:嗯,暂时没有,不过大姐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把他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孟烟温柔地笑了笑,握住庄笙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难为你了呀,那臭小子跑了,把你留在这吃苦受累,等他回来,大姐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庄笙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苦的,无论他在哪里,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以前是我从衍哥哥身边离开,后来又回到他身边,这一次,他也会回到我身边的。 孟烟垂头凝视着眼前的青年,温柔的眼眸里慢慢溢出一丝悲伤,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头,笙笙呀,这一次孟衍离开,我也找不到他在哪里了啊,我只希望,有我在这儿,有你在这儿,他不要忘记回家的路。 庄笙将头轻轻枕在孟烟的膝盖上,像小时候那样依恋着这个女人身上的温暖,会的,他会回来的,不管他在哪里,我都会把他带回来的。 嗯,大姐信你,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 近日一则微博直播不仅霸占了网络各大平台,还刷爆了朋友圈。刚开始没几个人注意,以为是恶作剧,后来更多的人无意中点进来,看了直播内容后一个激灵,直接@公安机关,经鉴定直播内容为真实的,这才引起重视。 很快这则微博被转发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慢慢地彻底扩散开来。 没过多久,便上了微博热搜。 孟衍这个名字,对网民来说不算陌生,虽然比不上那些三不五时就要上热搜榜逛一逛的明星,至少也不会是查无此人 更何况,还关联着孟氏财团。 少年天才侦探,豪门,奸杀,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瞬间激起大众兴趣,引爆眼球。 很快有人将孟衍跟两年前的新闻联系起来。 那时候孟衍也被全网黑,他在救援人质的过程中,按下控.制炸弹的按钮,炸死了一些人质。虽然在当时看来那是唯一的最优选择,而后来证明,即使他不按下按钮,凶手也未必会放过那些人。 然而在外人眼中,尤其是死者家属看来,孟衍就是害死那几个人的凶手。 后来虽然庄笙替他平反了,网上抨击孟衍的还是大有人在,而两年前他们最后办的一个案子,也有人指责孟衍伤害无辜。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被当作孟衍的黑料挖出来,孟衍豪门贵公子的身份没有为他洗清一点嫌疑,反而引来更多谩骂和指责。 这样一面倒的舆论,庄笙相信背后有人引导,他甚至大概能猜到是谁。 只是现在距离孟衍消失已经几个月,这人无端往孟衍身上泼脏水,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 庄笙一大早来到市局,大家看到他的眼神都颇为同情。 孟衍身负重大嫌疑突然失踪,虽然没有被列为通缉犯,却也遭到怀疑,这种情形下庄笙坚持留在工作岗位,处境着实有些尴尬。 行为分析组的办公室只有庄笙与许解两人,许解看着庄笙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庄笙表现得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而他这样才更让许解担心。 博士,网上的那个微博你看了吗?许解问得小心翼翼。 看了。 从庄笙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许解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庄笙从文件中抬起头,只是一则微博直播而已,谁能证明那人跟孟衍有关?他说着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手头的档案文件。 如果谁想诬陷人就开麦在网上喊一声,凭此给人定罪,那还要我们警察做什么。 那个人真的跟孟二哥有关。 庄笙一怔,再次抬眼向许解放望去,许解豁出去一样,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十六年前,孟衍还在上高中时,办的第一个案子,是替一位少女洗刷杀父嫌疑,女孩有一个哥哥,就是在微博上直播的那个人。 庄笙皱起眉,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十多年前的旧案被翻出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庄笙还没思考完,许解一脸严肃地说完最后一句。 还有,在那人所说的树林里,当地警方真的挖出了一具白骨。 第122章 5.白骨的自语02 郊区的独栋房屋,已经有些年头了,木质的门框已然虫蛀,院子里长满杂草,显然房屋主人没怎么打理。 墙角长着青苔,野生的爬山虎占了半面墙,如果不是门口有人进出的痕迹,这就是一栋废弃的房屋。 大门外贴着封条,庄笙直接推门进去,带他来的民警忍不住又交待了一遍,你只能看,屋里的东西不能乱动,这件案子还没有结案,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是重要物证。 屋内的陈设很老旧,显得杂乱无章。 铺在客厅的地毯卷了边,有好几处破损,看得出来很久没清洗过,又脏又破。厨房的水池里放着没洗的碗,垃圾桶周围的地面,有烂掉的菜叶,还有一大块辣椒油染红的污渍。 跟在他身后的民警唠叨个不停,哪怕庄笙没有回应,也能自顾自说一大堆。 这人离群索居,性格孤僻得很,从他妹妹死去后就一直一个人住着,这些年好像也没出去工作过,朋友是一个没有。我们问了附近的居民,基本都没人认识他,甚至有人不知道这栋屋子里还住着人,以为是空屋呢。 从这里去镇上只有一条路,据路口边那家的老大爷说,这人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出门,去一次镇上会采购很多生活用品和食物。有时连着一个月都见不着人,他还担心是不是死在屋子里了,来敲过几次门。 有时候会开,有时候不会开,不知道是人不在还是没听见。开了门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冰冰地看过来,脸色苍白得很,瞧着就不太正常。 听说这人自杀了,老大爷很可惜,不过并不觉得意外,他说没见过这样死气沉沉的人,要不是还喘着气,其实也跟死人差不多了。 庄笙将整个屋子一一仔细察看过,最后来到卧室,脚步微顿,在他身后念叨的民警也跟着停下来。 相比起屋子其他地方,卧室要干净整洁许多。 庄笙的目光落在正对房门的墙壁上。 墙面用血写着一行字:我不想孤独地死去,没有人埋葬。 民警也看到了那行血字,哼笑着调侃了一句,现在倒是不愁没人埋葬他了,通过直播告诉了全世界,他的后事会有国家会来处理安排的。 从进门以来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庄笙,转身看向民警平静地问道:这人就是十六年前,孟衍第一次参与侦破的案件当事人吗? 民警耸肩,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留下的资料也不多。何况十六年前,那个叫孟衍的也才十几岁还在上学吧,不是公职人员,就算参与了也不会留下记录,查起来更困难。 他并不清楚庄笙和孟衍的关系,只以为两人是同事,庄笙被派来协助当地警方调查而已,想着,又多说了几句。 宋明日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他和妹妹改嫁了。大概就在十六年前,他的母亲和继父双双死于家中,当时最有嫌疑的便是这对兄妹。开始的时候收押了哥哥,后来不知怎么的,主要嫌疑人又变成了还未成年的妹妹,本来都快要定案了,忽然又无罪释放。 庄笙心中一动,问道:为什么无罪释放? 不知道,现在能查到的就这么些,具体那时是怎么回事,除非找到当年负责的警察,否则恐怕很难弄清楚当年事情的经过。 当年负责的警察是? 民警再次摇头,这我不清楚,我来这儿也才三年多点,而据说负责那个案子的警察,没过两年就退休了,现在好像已经去世。 庄笙微微皱眉,时间久远,要追溯起来有很多东西都已经模糊不清,尤其负责侦破案件的老警察又去世了,想找人问都问不了。 他想起刚到孟家的那段时间,有将近半年时间几乎不开口说话,每天晚上总是做噩梦,惊醒后抱着自己缩在墙角,就那么在地板上坐到天亮。 后来孟衍发现他的情况,就每天晚上陪着他睡,还给他讲故事那些故事当中,有些就是孟衍的真实经历,其中就包括他参与侦破的第一个案子。 庄笙记得,孟衍提起自己破的第一个案子时,并没有什么骄傲高兴的情绪倒不是嫌弃自己水平不够不能在破案中起到很大作用,而是虽然最终找出了真相,为嫌疑人洗漱了冤屈,但被解救的嫌疑人少女却并不开心,看孟衍的眼神也不是看拯救者的眼神。 解开谜题找出真相的那一刻,我是高兴的,然而当我看到那个女孩的眼睛时,却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熄了所有兴奋。我想不明白,明明是解救了她还她清白,为什么她的眼神却是绝望的,好像我不是拯救她,而是把她推入深渊。 为了弥补第一个案子留下的遗憾,我提出资助她,但她拒绝了,看着我的眼神满是防备。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一点,即便再难的案子我或许都能破解,却无法拯救所有人,而我也不该跟受害者有任何案件之外的牵扯,公职在身后,就更是如此。 从警方那里找不到当年孟衍参与那个案件的记录,但庄笙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有。 分卷(78) 官方记录没有,可还有新闻:高中生化身少年侦探,为弑父者洗清不白之冤。这样的新闻噱头十足,哪怕是十多年前,也一定被报道过除非孟家出于保护孟衍的需要,压下了所有新闻。 庄笙坐在车上,前往存放那具在宋明日屋后小树林里挖出的白骨的医院。 路上,庄笙收到一条信息,他点开来看,是一封邮件,只有简单一句话:笙笙,所有相关资料都发给你了。 发件人,孟烟。 庄笙短信回复收到并表示感谢,然后才打开附件。 附件全是扫描来的新闻报道,一看就有种年代久远的感觉正是十六年前孟衍参与侦破的第一个案子的相关报道。 几乎当时能找到的所有新闻报道,全都被翦了下来,妥善保存。 通过这些陈年报道,庄笙大致能拼凑出当年的真实情况。 简单来说,在宋明月即将被叛有罪,宋明日求告无门时,正好被放暑假去那边游玩的孟衍遇到了,插手调查最后证明宋明月是无辜的。 杀死两人继父的是他们的母亲,母亲改嫁后长期被丈夫家暴,当禽兽不如的继父把主意打到还未成年的继女身上时,母亲终于不再忍耐,反抗之下杀死了丈夫,随后自杀。 庄笙看完之后还是有些疑惑:比如为什么一开始的嫌疑人会是宋明日,后来又变成宋明月;母亲能为了自己女儿反抗杀人,之后又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这些疑惑,在最后一位当事人选择自杀离开后,或许很难再有机会解开。 庄笙来到医院,想要看看那具白骨的检测情况,他到的时候,在法医办公室门口看到一个穿警服的女人,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一脸严肃表情。陪同庄笙前来的民警一眼看到办公室门口的女人,话都变少了,竖起一只手打招呼。 刑队,你也在啊。 刑洁是金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正好负责这次这个案子,她扫了眼民警旁边的庄笙,收回视线看向民警,微微皱眉,你来做什么? 哦,我是陪这位庄笙同志来的,他是丹藤市协助调查这次案子的 话未说完,刑洁脸色一变,语气徒然尖锐了几分,你说他是庄笙?! 民警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点头愣愣地啊了一声。 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刑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开始时没怎么在意庄笙,一听到庄笙这个名字后,目光快速落在他身上,眼神锐利,开口就问: 孟衍在哪里?! 庄笙皱了下眉头,平静地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哼,我知道你跟孟衍的关系,你难道想包庇他?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孟衍现在失踪了,我也正在找他。 失踪?我看他是畏罪潜逃吧! 庄笙神色微敛,表情淡了些,这位刑队长,作为一名警察,说这样无凭无据的话不太好吧。 相比刑洁的咄咄逼人,庄笙的语气很平淡,他没有因为别人对孟衍的无端指控而发怒,只是语气更淡,表情更冷了些。 那位带庄笙过来的民警,有些被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想开口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刑队是过来查案吗?正好庄笙也想来看看那具白骨,说不定能提供什么线索 把杀人真凶交出来吗?刑洁冷冷地打断他,眼睛却还是盯着庄笙,民警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还是保持安静得好。 庄笙也盯着刑洁,你说孟衍是真凶,有什么证据? 一个靠出卖同事向上爬的人,在最开始时造假也没什么奇怪的。自以为有钱就能办到一切,却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相哪怕被掩盖十几年,也有被挖出来的一天。 庄笙静静望她半晌,忽然问了一句。 你和黎白是什么关系? 第123章 5.白骨的自语03 庄笙最终没能看到那具从宋明日屋后树林里挖出的白骨,那个叫刑洁的女警对他敌意很重不,准确来说,是对孟衍敌意很重,庄笙只是被迁怒。 他也知道了刑洁敌意的缘来。 这位金右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与黎白交情颇深,两人曾是同一届警校同学,更是当届的优秀学生代表。 黎白还没毕业就离开了警校,当时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是去黑帮做了卧底,几年后回归,一路升职进入省厅,后来又调到丹藤市出任市刑侦支队长。 刑洁后来知道了黎白做卧底的事,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黎白晋升的那么快正是因为做过三年卧底。 不久前,黎白死了的消息传出,怕影响不好,他最终叛变的事并没有公布出去,绝大数人都以为他是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 刑洁知道的更多一点,知道黎白与孟衍不和,知道孟衍和罪犯头子认识,甚至知道孟衍杀了三个人,一个疑似警方卧底,两名执法人员。 这个男人的手上,早已占满鲜血。 而最后,黎白死了,孟衍却莫名失踪。 我早就知道,像孟衍那样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罪犯。他和黎白都曾做过卧底,黎白艰难地坚守住了本心,而他呢,在那个暗黑世界,大概是如鱼得水吧。 听着刑洁充满嘲讽的话,庄笙最终选择了沉默,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庄笙给辛凰打电话,听他说起那位姓刑的警官,辛凰沉默了片刻,语气颇为复杂地说道:我知道她,她是刑侦系统最年轻的副处级女支队长,性格嫉恶如仇,能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说起来这性格跟黎白有些像。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 庄笙,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孟衍他 辛凰说的这次,并不是指十六年前的旧案被翻出,孟衍被指认破案造假,实则草菅人命。 她指的是不久前发生的那些事。 比起十六年前的旧案,发生在眼前的警察出手杀害无辜者的事,更让人激愤。 孟衍杀了一个疑似警方卧底,又开枪打了两名巡查的公职人员,被拍下的照片和视频没有公布大众,却发给了警方,在警方内部流传开来。 以前的孟衍在从警人员心中有多让人崇拜,现在就有多让人唾弃。再加上他无故失踪,在很多人看来,更是坐实了罪名。 庄笙打断辛凰的话,语气平静,我相信他,他离开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绝对不是像外界揣测的那样畏罪潜逃。 辛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我想知道那具挖出来的白骨,到底是不是宋明月。还有,虽然过去了十多年,大概很难会留下什么线索,我还是希望能从那具白骨上找到一点突破口。 没问题,交给我。辛凰毫不犹豫地应下,过后才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要查这桩旧案? 在上次案件中,背后之人处心积虑地想抹黑孟衍,我怀疑这次事件也有他的手笔。 辛凰微微一愣,a先生? 庄笙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想要抹黑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辛凰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回答,栽赃嫁祸? 庄笙笑了下,从一个人成名之初推翻他。那是孟衍的第一个案子,如果连第一个案子都是造假,是金钱权势堆砌出来的虚假人设,那之后取得的种种成就,也都会被人打上怀疑的标签。 辛凰默然片刻,忍不住长叹一声,果然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她想起了黎白死前说的话,一下失去说话的兴趣,只是道:你放心去查案吧,跟尸体有关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接下来两天,庄笙四处奔波,通过当年的新闻报道,找到几个跟当年那个案子有关的人,包括当年一个写报道的记者。 这名记者做了全程跟踪报道,算得上是除当事人与孟衍外,最了解案情的人。十六年过去,当年还是锐意进取的新闻记者,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没有继续从事记者这个职业,而是几年后辞职在家,做了全职太太。 得知庄笙的来意后,她约在了一家咖啡馆跟庄笙见面。 庄笙来到咖啡馆,现在是上班时间,咖啡馆里人很少,他的视线落在靠窗位置坐着的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头发微微卷起披在肩头,穿着一身舒适的白色棉布裙,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耳垂装饰着白色珍珠耳钉。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咖啡没动过,她正侧头望着窗外,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 远远看去,有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杨女士。 庄笙径直走过去,女人转过头,抬眸看到庄笙似有些意外,庄警官? 杨女士还记得十六年前宋氏兄妹的那个案子吧?庄笙坐下来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杨晓眸光微动,眼神有些异样,十六年前?庄警官为什么会对已经过去那么久的案子感兴趣? 庄笙看她一眼,淡声道:就算回归家庭做了主妇,毕竟曾是深度挖掘追踪社会新闻的记者,我不信网上的消息你一无所知。他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杨晓的眼睛。 杨女士,你见过十几岁的孟衍,觉得宋明月真是他杀的,他真是网上传的那种人吗? 杨晓微微一滞,继而默然不语。 庄笙也不追问,招手喊来服务员点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喝起来。直到他一杯咖啡快要见底,一直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的杨晓抬起头来。 我其实只见过孟衍两次,那是一个她顿了顿,一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脸上带着几分追忆的神色,不像少年的少年。 说完她笑了笑,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样形容有点奇怪,虽然才十几岁,却比一些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成人还老练自信,在他面前会不自觉地变依赖起来,相信他能够解决一切。我做了好几年的记者,像那样的人,也就见过他一个。 很高的评价。 杨晓在说起孟衍时,眼睛里甚至有光,像是怀春的少女。这么多年过去,记忆还没有褪色,可见当年孟衍给她的印象之深刻。 庄笙的表情软化,眼睛里多了丝暖色,语气不像开始时那么疏离,你是当记者的,孟衍证明宋明月不是杀害继父的凶手后就离开了,你应该还会追踪后续报道的吧? 虽然听别人夸奖孟衍很开心,但庄笙也没忘了今天来的目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宋明月是什么时候?是在孟衍离开前还是离开后? 杨晓顿了顿,表情微敛,似有些不确定,之后吧? 庄笙精神一振,语气多了分急切,你在孟衍离开后见过宋明月?那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什么情况? 一连串的问题把杨晓问的有点发懵,望着庄笙好一会儿没回答。她能理解庄笙的急切,正是因为理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抱歉。 我没有亲眼看到宋明月,不确定当时她是不是真的在。杨晓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说道,案件结束后大概一个礼拜,我去宋明月家里打算做个回访,没有够进到屋里去。当时是宋明月的哥哥开的门,他很冷淡,甚至是排斥我的拜访。我提出想见一见宋明月,他直接拒绝了,说宋明月精神状态不太好,情绪不稳定,不想被外人打扰。 庄笙皱眉,宋明日真这么说? 虽然记不清完整的话,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因为当时我把这个案子做成了一个专题,案子虽然结束了,但还差一个收尾,关注案子的那些人也想知道这个案子对他们的生活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我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久,说尽了好话,他就是不让我进去,最后当着我的面把门关上了。 庄笙听后陷入沉思,如果杨晓说的是真的,那么在孟衍离开后宋明月应该还活着,这样的话宋明日指控孟衍杀害自己妹妹的话便站不住脚。 可现在宋明月确实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法律上属于失踪人口。而知道宋明月真实行踪的只有宋明日一个人,不管宋明月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宋明日当时没有选择报警,外人也就无法确定宋明月失踪,或者死亡的时间。 以及 那具白骨,真的是宋明月吗? 庄笙靠着列车车窗,窗外景物飞驰而过。他这一趟收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解开了一些疑惑,却又产生了更多的问题。 经过几天时间发酵,孟衍现在几乎已经是全网黑,人人喊打,群情激愤表示抓到要判他死刑。 孟家没有压下这些新闻,更没有试图控制舆论。用孟大姐的话说,随他们骂,能把孟衍骂出来,她给所有人发一个红包。 自从那次孟衍离开,无论是孟烟还是庄笙,都没有再收到孟衍的一点消息。庄笙还联系到了以前跟孟衍共事的前行为分析组组员,他们是孟衍最忠诚可靠的伙伴,然而这次即使是他们,也彻底断了跟孟衍的联系。 用他们的话说,当组长大人不想被找到时,全世界就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衍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你说过,让我不要那个时候去找你,那现在过了这么久,我可以去找你了吗? 庄笙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神情迷茫,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轻声低语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5.白骨的自语04 庄笙面无表情,步履匆匆,一路来到局长办公室,遇到认识的人也没打招呼,大家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有点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最近这段时间,庄笙虽然没有停职,在市局里的境遇还是跟以前有些差别,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一些人,除了辛凰许解之外,几乎都有意无意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这自然是跟孟衍有关。 如今孟衍被通缉,十六年前的旧案被翻出后,更是从之前的b级通缉令变成a级,甚至据说还有人建议发布红色通缉令,因为觉得像孟衍这样的人,要逃一定是逃往国外。 以庄笙跟孟衍的关系,虽然没要求他停职,但也减少了他的出勤机会。像之前庄笙跑去宋明日的住处调查,其实是他请假私自跑去的,局长没有阻止,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分卷(79) 庄博士,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许解听到消息一路急急忙忙地赶来,跑得满头是汗,他想拦庄笙又不敢,小跑着跟在身边,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们也是刚接到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局长的意思,是想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再说,万一是陷阱呢。 不管许解怎么说,庄笙都没有理会,一路走到局长办公室,猛地停了下来,许解刹车不及,差点撞他身上。 博、博士,你先冷静冷静。许解讪讪一笑,双手合什做出拜托的模样。 我很冷静。庄笙淡淡地瞥他一眼,外表看起来确实一副非常冷静的样子,但他越是表现得这样冷静,越让许解心里直打鼓。 自从孟衍失踪后,许解就没见庄笙有过情绪上的发泄,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每天按时上下班,期间还完美地处理了几个简单的案子,似乎孟衍的离开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解自觉不是个聪明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庄笙。他自然是相信孟衍的,可这个时候对庄笙说这样的话,也不过一点无关痛痒的安慰罢了。 许解不知道庄笙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看见,自从那天的事发生之后,他就很少见到庄笙笑了。 庄笙没再理会许解,在敲门后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许解担心庄笙关心则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也跟了进去。 坐在办公桌后的沈副局长看到庄笙进来,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沈局,孟衍既然在x国边境现身过,我申请立刻前往当地去找他。庄笙一点拐弯抹角的意思都没有,更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道明来意。 小庄啊,你坐。沈副局抱着搪瓷杯,喝了一口枸杞菊花茶,气定神闲得很,而跟在庄笙后面的许解,则被彻底无视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既然在那次事件发生后选择的是回来坚守岗位,那现在也不该被些许私人感情影响。孟衍的事,自然有人去负责,你要相信我们的同志朋友,如果孟衍是无辜的,肯定会还他一个清白,不会冤枉了他。至于你,这里,才是你的职责所在。 所以,逮捕孟衍的人,已经在去的路上了是吗?庄笙默然片刻,平静地问了句。 沈副局眉头一挑,枸杞菊花茶喝不下去了,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孟衍确实有重大嫌疑,偏偏他没有回来接受调查,而是选择了潜逃。现在事情闹大了,舆情汹汹,影响很不好,我们必须要给民众一个交待。 沈副局的话说完,办公室安静片刻,庄笙突然问了句,如果孟衍当时选择回来接受调查,结果会怎样? 沈副局略微一顿,这当然是公平公正,有罪当判,无罪放人啊。 那,什么是有罪呢? 沈副局顿住了,微一皱眉,看向低头垂眸的庄笙,表情肃然起来,庄笙,你不是第一天穿上这身警服的,现在连有罪无罪都判别不了了吗? 庄笙抬起头来,眸光平静,沈局,孟衍枪杀两名公职人员,我不在现场无法说什么,他一刀插进那名俘虏胸膛时,是我亲眼所见。他直视着老上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那个人,是警方卧底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无言的沉默。 许解紧张地大气不敢喘,他先前之所以跟进来,是怕庄笙一时冲动跟局长闹起来,现在是没闹了,两人说话都没用多大声音。 可现在这种无声的压力,让他心底更慌。 沈副局没说话,皱眉望着庄笙,庄笙也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而是忽然提起孟衍当年做卧底时的事。 真要说起来,孟衍当卧底的时间,还没有黎白长,可直接间接覆灭在他手上的犯罪组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吧。他第一次去卧底时多大?有二十岁吗?寻常人执行一次卧底任务,能活着回来继续过正常生活的能有几个? 回来的这些人,是英雄吗?既然去了脏污之地,难道还妄想保持自身干干净净?那他们在卧底期间所做的一切事情怎么算? 被逼之下杀了人,触犯了法律的底线,那,是罪吗? 如果回归,会被,清算吗? 办公室里只听到庄笙清冷平静的声音,他一个个问题铺陈而出,语气一点不激动,声音没什么起伏,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没有什么怨愤,也没为谁打抱不平的意思。 虽然有这么多问号,却并不是想求一个答案,因为答案在他心中。 唉沈副局长长叹了口气,端起搪瓷杯慢慢喝两口茶,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小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着又叹了声,却是对庄笙的请求依旧不松口。 这样吧,这段时间你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两天,等调整好了再回来继续工作。 庄笙默然看着他,有些失望。 他一言不发,解下自己的配枪,掏出证件,一一摆放在桌面,沈副局长看得眉头皱起,有些恼怒。 你这是做什么?用辞职来要挟吗? 我没有要挟什么,做这份工作,是自己喜欢,但也是为了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如果当有一天,连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反而被这份工作束缚住,那就有违我最初的本意了。 庄笙把东西放好,站起身理了理领子,一脸平静地望着沈副局长。 我从来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爸爸当年牺牲,我无能为力;孟衍卧底时身陷险地,染了一身污泥回来,被人排斥指责,我也做不了什么。现在他被逼远走,所有人都觉得他有罪,死不足惜,我做不到袖手一旁眼睁睁看着。 说到底,我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小家,才有余力去为大家做贡献。 庄笙说完,站直身体,脚后跟有力一碰,抬手敬了个礼。 然后他放下手,向后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沈副局语气颇复杂的声音,你父亲是个英雄,现在你这么做,就不怕让他失望吗? 庄笙没有回头。 他是英雄,可我不想做那样的英雄。更何况,活人比死人重要。 许解追着庄笙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丧着一张脸,比庄笙自己还犯愁。 门口围着一堆人,见庄笙出来顿时一哄而散,装作各忙各的。庄笙没在意,直接向大门口走去,许解跟在他身边忍不住问道:博士,你真的要走吗? 做出决定后,庄笙反倒轻松了,脸上有了淡淡笑容,孟衍在等我去找他。 许解愁眉苦脸的,那也不用闹到辞职的地步啊,你再好好跟沈局说说,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呢。 庄笙还没回话,旁边有人冷哼一声,这是市公安局,不是他孟氏公司,以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孟衍是在逃通缉犯,人人都可抓,若是反抗,就地击毙也不是不行! 许解一听直接炸了,什么击毙?!现在只是有点嫌疑,还没有定罪好吗。不是法制社会吗?什么时候不开庭审判,不拿出证据,就可以直接定一个人的罪了? 都已经公之于众了,还需要什么证据?许解,你平时抱姓孟的大腿,现在翻船了,不想着自证清白离远点,还往上凑,是想陪着一起坐牢吗? 许解气得想捋袖子上前干架,还是庄笙把他拦了下来。庄笙不想跟这些人计较,这些人平时跟他关系不冷不热的,可背地里没少说闲话。 无论是孟衍还是庄笙,嫉妒他们的都大有人在。 尤其孟衍,本身不是讨喜的性格,对智商不及格的人容忍度低,才华出身智商碾压普罗大众,有意无意间不知得罪过多少人。 在他得意时,自然没人敢说什么,现在他跌落神坛,成了过街老鼠般的存在,可不就得趁机踩上一脚。 庄笙不想跟这些人计较,有人却不想这样轻易放他走。 庄笙,孟衍本来就是个很危险的人,有今天的下场并不意外。你和他不同,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没必要一定绑在孟家这条船上,现在划清界线还来得及。 对方一副为他考虑的语气,庄笙回头,说话的是一个平时跟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前辈,周围的人也一脸认同表情。 庄笙一时心情复杂难言。 这些人不是出于嫉妒,也没什么恶意,而是真心那么认为的。 是啊庄笙,孟衍跟正常人不同,他没有同理心的。正常人谁能像他那样,再怎么变态的犯罪分子,他都能猜透那些人的心思,甚至提前布局把人抓到。无论看到怎样血腥悲惨的场面,都面不改色,没一点情绪变化。而越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越能和他谈得来,你说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有一天,他迟早会成为那些变态罪犯中的一员,还是最可怕的那个! 庄笙沉默片刻,轻轻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是讽刺的笑。 什么时候,一个人的能力成为预测他犯罪的证明了?他有那样的能力,可不代表他会那样去做。论迹不论心,就算他对受害者不同情,对犯罪分子不痛恨,那又怎样?难道这样就要否定他所做的一切吗? 他嗤笑着摇头,何其可笑。 有人皱眉,觉得庄笙不识好歹。 现在孟衍手上沾了无辜者的鲜血是事实,他现在是潜逃在外的通缉犯,你身为人民警察,不说遏制犯罪,难道还要助纣为虐不成? 庄笙淡淡地道:如果他真的犯了罪,我会亲手逮捕他。 说完转身离开,没再停留,在心里轻轻补充了一句。 我会把他找回来,然后,替他洗清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5.白骨的自语05 医院里。 庄笙坐在一边削苹果,病床上,一脸虚弱状的史柯倚着床头骂骂咧咧,说话都还有气无力的,精神头却十足。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受害者是很可怜很惨,难道不对着受害者掉几滴眼泪,就连警察都算不上了吗?我只是昏睡了几个月,不是几十上百年吧,这世道怎么就变的无法理解了呢? 庄笙削好了苹果,史柯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然后接了个空,他幽怨地看着庄笙。 庄笙在苹果上咔嚓咬一口,嚼了几下似乎才注意到史柯的眼神,你想吃?你才刚醒不久,医生说你现在吃不了水果。 史柯的眼神顿时更加幽怨了,知道我吃不了,还买水果来,是故意的吧? 庄笙奇怪地问道:探病一般不都是买水果的吗?病患吃不吃无所谓,就是走个过场,大家不都这样吗? 他说得认真,史柯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开玩笑。 看着庄笙吃苹果,史柯摸了摸肚子,有些馋了。昏睡了这么久,就靠药水吊着,嘴巴淡的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庄笙咔嚓咔嚓吃完一个苹果,将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慢慢开口说道:好了,看你样子恢复的还不错,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我也该走了。 他说着拍拍手站起身,准备要走,好像来真就是为了坐在这里吃个苹果,探病只是顺带的一样。 史柯眉头一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真要去x国? 庄笙点了下头。 史柯眉头皱得更深,那可不是个和平的国家,每一年打仗要死不少人,孟二哥怎么会跑去那个地方? 别担心,既然决定要去,也不是没有准备。他顿了顿,正是因为那里不安全,我才要尽快找到他。 史柯无奈,他刚醒来没多久,身体还很虚弱,想帮忙都帮不上。而在他刚醒来,得知自己昏睡期间发生的事情后,瞪大眼睛好久没反应过来,感觉错过了一百集的剧情。 最让他觉得难以相信的是,孟衍居然成了通缉犯。 不知想了些什么,史柯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踩在地上都不太能站得稳,庄笙过来扶他还不让。 看得庄笙很是不解,你在做什么? 我要抓紧时间复健,现在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国外,但我会尽快复职。国外的事我帮不了你们什么,国内的事就交给我吧。 庄笙沉默了下,你不用这样。 史柯嘿嘿笑了笑,也不全是为了你和孟二哥,我躺得身体都快生锈了,当然想尽快回归工作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这位丹藤市前刑侦支队支队长,说笑了两句后正色道:孟二哥第一次办的案子不是被翻出来了吗?有人想用这样的手段抹黑他,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以为翻出十多年前的旧案我们便奈何不得了么?不是挖出一具白骨吗?我们让这具白骨说话,告诉我们它是谁,告诉我们当年发生的事。 庄笙拍拍他的肩膀,感谢的话不用多说。 * 大雨滂沱,黄土路一片泥泞,车轮碾过水坑,溅起的泥水将路边站着的矮小人影淋了一身,本就湿透的身上又多浇了一层泥水。 那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童,穿着破旧单薄的衣服,下着大雨也不找地方避,懵懵懂懂望着卡车从身边驶过,眼里有着不明显的渴望。 这样的情形出现在不只一个地方,都是些孩子,小的三四岁,大的也就十一二岁,像被遗弃在路边一边,没有人管,自己也不懂照顾自己。 没人管他们吗? 庄笙从车窗玻璃收回视线,神情颇为复杂。他才刚踏入这个国家,就已经看到了战争带来的萧条,这里不见正常的秩序,随处可见一双双空洞没有希望的眼睛。 哪怕那一双眼睛,属于孩童。 谁来管他们?同行的导游对此司空见惯,目光扫了一下收回,眼神没有半点变化。 他们的父母呢? 这些孩子的父母,要么死了,要么出去工作了,也随时可能会死在外面回不来,哪里来的人管。要是在休战区还好一点,无论归属哪方政权,为了做做样子也会在安全区修一些收容所之类的,专门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卡车在一个村口停下,说是村子,其实里面没什么村民,而是一个临时驻地。村口堆着障碍,两名持枪的武装人员从一处屋子跑了出来,导游跳下车去跟他们交涉。 过了一会儿,导游回来,隔着车窗抬头对庄笙喊道:先生,他们说没收到任何命令,让我们把车开走。 分卷(80) 庄笙眉头微皱,你跟他们说了,我是带着一批援助物资来的?之前跟拉斯艾本大公那边一个叫菲尔斯的人联系过,就是他告诉我要将这两车物资送到纳尔德的。 导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道:纳尔德昨天发生了武装冲突,已经归属安比曼将军了,这个驻地也被安比曼将军的人夺去了。 庄笙: 导游看庄笙一副无语的表情反倒笑了起来,先生,这里就是这样,某块地盘今天属于这个势力,可能一觉睡醒后,就被另一方势力抢走了。x国是个战乱国家,大大小小的武装势力不少,近年还算好些,或被消灭,或被收服,现在主要有两大政权:南边的拉斯艾本大公,和北边的安比曼将军,这两人,才是x国最有权势的两位。先生能跟他们两位中的一个牵上线,也是手眼通天之辈了。 最后拍了一记马屁,导游在说这些话时,暗自打量着庄笙,在心里猜测他的身份来历。 这种时候敢跑来x国的,还是以私人名义,一般来说来头都不会小到哪里去。这个自称姓庄的年轻人,就带了名保镖,拉着两大车物资跑来了这个战乱之国,说是来找人的。 那两车物资都是药品,他看了都眼红,这在x国,可是堪比黄金的硬通货。 在这个时刻都会暴发战争的小国,最缺的是什么? 武器,食物,药品。 战士缺武器,平民缺食物,而药品,有时候比武器和食物都贵,有钱都买不到。 可以说,拿着这两车物资,可以成为x国任何一方势力的座上宾。而在这位庄先生的嘴里,x国两大巨头都仿佛寻常人物,想联系就能联系的到。 这样的人物要找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物,说实在的,导游也好奇得很。 庄笙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真正手眼通天的人,是孟家大姐,两车物资,对产业遍布全球的孟氏财团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庄先生,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再联系一下艾本大公那边?庄先生,不是我故意吓唬你,这片土地可不安全,头顶没势力罩着,很可能一出门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哪怕有势力罩着,运气不好,今天这片区域属于某方势力,明天就被敌对势力抢了去,那归属之前那方势力的人,可能也是个死。 他这话说的,就差指名道姓,直说庄笙倒霉了。 本来能搭上拉斯艾本大公,算有能力有运气的,可这才刚到地头呢,说易主就易主了。那位安比曼将军,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你之前跟艾本大公联系过,就把你当敌人看要杀掉你了。 雨渐渐小了。 对于导游的担忧,庄笙没有多说什么,既然要来这个战乱频繁的国家,他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了解。环顾了一下四周,庄笙收回视线,淡声说道:插上华国国旗,再把孟氏集团的标识露出来。 导游一愣,庄先生,你这是 他话音未落,忽然传来嘈杂的机车响声,还伴随着人群的呼喝,导游立时变了脸色,下意识回头朝村口望去。 两名执勤的武装人员,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灰蒙蒙细雨中,几辆皮卡已经出现在视线里,最前面那辆架着机枪,每辆车都至少站了两人,手里都拿着武器,一边挥舞一边叫嚣着向村子冲来。 导游狠狠咒骂一声,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好,庄先生,这是附近游荡的车匪,都是些亡命徒,专做杀人掠货的勾当。该死,一定是我们来的路上被看到,不知什么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哪怕不知道两大卡车里装的是什么,从车辙也能看出不是空车。满满的两大卡车,不管装的什么,对物资极度匮乏的本地人来说都是好东西。 带着两大卡车物资,又没有武装人员护运,哪就是肥羊。 眼见自己都要被包围了,庄笙却还淡定得很,也没说向本地人的导游咨询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解除困境的办法别看这导游现在满脸焦急和害怕,说不定背后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他。羽。希。椟。佳。 黑吃黑什么的,在这个秩序混乱的地方,再正常不过了。 庄笙攥着个包跳下车,做了个手势。 下一刻,两辆卡车上盖着的油布被猛地掀开来,露出车厢上鲜明的标识,那是一个像汉字又仿佛不是的红色图形。 导游一看到这个标识,眼神微闪,脸色一变。 这还不算,庄笙撕开了拿出来的包,抖出一团鲜艳的红色,三两下绑在一截铁杆上,插在头车。 五星红旗迎风招展,车匪往前冲的速度微微一滞,叫嚣声止歇。 世界安静了。 那个标识他们或许不认得,但这面红旗却没人不认识, 大国之威,谁敢撄其锋! 第126章 5.白骨的自语06 冲过来的皮卡减速,但还是慢慢围住了庄笙和那两辆装满物资的大卡车,只不过在看到那面国旗后,态度没有之前嚣张,明显收敛了些。 导游神情紧张地挨在庄笙身边,想要汲取一些安全感。虽然庄笙这边看起来势单力薄,看着能打的似乎就只有那个白人保镖一个,可当那面国旗和那个公司标识一亮出来,哪怕是这样的战乱小国,敢动手的也没几个。 国旗就不必说了,x国的小孩子都知道,这面旗帜背后代表的国家强大,并讲究和平。他们不会轻易参与战乱,他们对自己国家的公民非常重视,如果在这里伤害一名他们的普通公民,很有可能第二天就会迎来一支强大的军队。 连拉斯艾本大公和安比曼将军都不敢得罪的大国,他们一队小小的车匪,也没那个胆子敢对这个国家的人下手。 只是,道理都明白,可看着两卡车满当当的物资,就这样撤走又实在不甘心。 打头的皮卡里,有人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指一指卡车车厢上的标识,和站在卡车旁的庄笙。 导游凑到庄笙身边,也压低声音说道:孟氏集团在x国知名度很高,一些重要的工程建设都有孟氏出资援助,很多的民用物资,包括衣服药品还有一些电子产品,在x国普及度很高。没想到啊,庄先生竟然是孟氏集团的人,早该打出公司标识的嘛,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误会了。 庄笙淡淡瞥他一眼,眼神示意现在把他们围住的皮卡。 他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现在标识打出来了,也没见这些人走啊。 导游讪笑两声,回头偷偷瞥了眼身后的物资,暗自撇嘴。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如果得手,够这伙车匪吃几年了,没看见还好,这看见了,就摆在眼前,谁不眼红,谁还能迈得动脚,本来就是群亡命之徒嘛。 大概是商量出结果了,一名头裹着花布巾的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其他人也纷纷下车,手里端着武器,没有拿枪指着庄笙等人,但也没有放下。 那男人朝庄笙叽里咕噜喊了一通,导游凑在他耳边翻译,他说他叫费加地,说你闯入了交战地很危险,他可以保护你安全离开,但做为报酬,这两车东西要留下。 庄笙听的笑了笑,不是说亡命之徒没脑子的吗?我看他们有脑子得很。 导游腹诽,多简单的事情呐。能硬刚得过的就不用脑子,刚不过的就用脑子,而真正没脑子的人,早就死光了。 见庄笙不搭理自己,还跟旁边的人谈笑风生,费加地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有点控制不住暴虐的脾气,撸袖子想上前教训那个外国小白脸。 身后的小弟忙扯住他,老大,这个人动不得,不能硬来。 费加地忍着脾气,怎么就动不得?外国的月亮比咱们这儿的圆吗?随便来个人就想吓唬老子?我可不是吓大的,不管他是什么海里来的龙,来了我们这个小山头就得给我盘着! 可是老大,他是孟氏集团的人,那个孟氏啊,安比曼将军和艾本大公都不敢得罪。我们动了他们的人,都不用华国政府出面,就他们动动手指头,可以把咱们整个车队灭得渣都不剩! 费加地动作一顿,犹豫地看向庄笙那边,那么大个集团,会为了这一个小子费功夫跨境来收拾我们? 小弟很有把握地分析道:那他肯定身份不简单呐,不是集团里的高管,也是什么董事的子侄后辈之类的,不然能随随便便拉着两卡车物资到处跑?还有他身边跟着的保镖,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比我们见过的那些雇佣兵都强。这样的人要是死在这里,可能都算得上外交大事了。 费加地很烦躁,那你说怎么办?人可以放走,物资必须留下!他声音低沉,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那两车物资很有可能是药品,这可是稀罕物,转手出去都够我再拉起一支队伍了。到时候我们实力增强,完全可以占地为王,再也不用做这流窜的车匪。所以管他背后有什么靠山,眼前就这几个人,我们抢了就走,谁知道是我们抢的。 小弟听着也是一脸向往,但还是指了指村子小声提醒道:那还有个哨卡呢,大概率是安比曼将军那边的人。 费加地目露凶色,杀了就是! 卡车旁,导游也在小声问庄笙,庄先生,现在怎么办?不把物资给他们留下的话,他们大概真的不会放我们走。 庄笙从刚才起,尝试着联系拉斯艾本大公那边的人,但一直联系不上其实即便联系上了,这片区域现在是属于安比曼将军的,艾本大公也没法派人来接收。 不过,庄笙倒不一定非得把物资送给拉斯艾本大公。两车物资是为了打通门路,方便他找人,既然现在守路的人变了,那当然谁守着这条路物资就捐给谁了。 庄笙和费加地两方都没有大的动作,因为有不同的顾忌,不愿马上暴发冲突:庄笙担心丢了物资会让他在x国接下来的行动受限;费加地则担心干掉庄笙会引来他背后势力的报复,也怕庄笙鱼死网破,拼命之下损伤己方人员。 这个时候拼得就是心理素质,看谁先撑不住妥协。 为了给庄笙制造心理压力,费加地的人不停叫嚣着,呼喝着,挥动手里的武器,开着皮卡来回穿梭,还每隔一段时间就换词给庄笙下通牒。 庄笙倒没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还是一脸淡定,倒是那导游每翻译一次,脸色便更白一分,几次下来已是两股战战,随时可能腿软得坐地上去了。 庄、庄先生,他说再不答应,就、就直接动手抢了,到时候子弹不长眼睛,打、打死谁算谁倒霉导游的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 尤其是在说完这翻话后,或许是为了威慑庄笙,费加地派人进村子里把临时驻守在这里的几名士兵抓了出来,当着庄笙的面给杀了。 费加地一脚踩在尸体上,得意地枪口朝天举着枪,看到没,再不听话,这就是你的下场。 庄笙眼神一暗,稍稍撇开视线。费加地看到了嗤笑出声,果然是来自和平国度的小羊羔,安生的日子过久了,一点血都见不了。 庄笙没在意费加地嘲讽的眼神,他看向费加地缓缓说道:这些物资是给安比曼将军的,你不是从我手里抢物资,而是从安比曼将军手里抢。就算我给了你,你带得走吗? 导游翻译完,费加地哈地大笑一声,态度极其嚣张,物资又没写名字,你说给谁就给谁吗?再说,就算是给安比曼的又如何,我连她的人都敢杀,抢点东西怎么了?大不了跑到艾比大公的势力范围去,安比曼也不能拿我怎样。 说完,费加地的耐心也耗尽了。 本来如果庄笙识趣,他抢走东西就算了,不会杀人。可现在这人拖拖拉拉的,还敢拿安比曼那个女人威胁他,他就有点不想留活口了。 杀了又怎么样,就像他刚才自己说的,大不了跑去投靠拉斯艾本大公,大公可代表着x国的政府,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外国人,把他交出去吧。 猛力地一挥手,包围圈开始往里压缩,费加地扛着枪在外围镇场子,一脸阴沉。 不反抗一切好说,反抗的话,那就全杀了。 导游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抱头蹲在了地上,嘴里嚷着别杀我别杀我我就是个带路的。费加地的人一脸鄙视,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眼见物资就要到手,费加地仿佛看到数不清的钞票向他飞来,等他拿到钱就立马出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谁爱待谁待。 没有随时响起的枪炮声,夜里再不会惊醒,听歌剧尝美食,还有国外的沙滩美女日光浴,它不香吗? 畅想着美好未来,费加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呯 一颗子弹飞起。 那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嗒嗒嗒嗒 无数的子弹从不远处飞来,手里拿着武器却反应不及的车匪们割韭菜般倒下,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至于庄笙,在第一声枪响时,就趴在了地上,并顺道滚去了车轮底下然后与导游来了个面对面。 枪声停歇,在场的没一个站着的,活着的人惊疑不定地四处乱看,不知道子弹从哪里打来。 下一刻,四面八方涌过来一群武装人员,大都穿着x国的军服,有几个穿着迷彩服的,看外貌也不像是x国军人,应该是雇佣兵。 这些人冲过来,一边给没死的车匪补枪,一边将庄笙等人控制起来。 分工协作,训练有素。 哪位是庄先生?一名穿x国军服的军官用英语高声喊道。 庄笙神情微敛,跟他一起也被抓起来的导游,这时候倒还没忘了自己的职责,鼓足勇气颤着声音给庄笙解释,是、是安比曼将军的军队。 我是。庄笙站了出来。 那军官走了过来,对庄笙笑了笑,态度颇为客气,庄先生,我是安比曼将军的副官,墨卡拉。将军得知庄先生携物资援助我国,很高兴,希望能跟先生见上一面。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跟安比曼将军见一面,那物资自然也就成了援助安比曼将军的了。 庄笙并不在乎物资给谁,正要说话,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他看了过去,发现是一名身材高大,头脸都被头套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雇佣兵。 庄笙微微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5.白骨的自语07 庄笙感受到雇佣兵的视线,正觉奇怪间,那雇佣兵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对他身边的保镖点了点头。 分卷(81) 庄笙有些意外,好奇地问保镖安德烈,你们认识? 安德烈也是雇佣兵,而且跟y国的黑道霸主哈里斯家族有点关系,是孟烟通过安东尼专门请来给庄笙x国一行保驾护航的。 个人实力极强,曾是某王牌特种队中的一员,在国际雇佣兵中名声不显。因为他属于匿名接任务的那种,只通过特殊渠道接任务,一般人想找他都找不到,所以见到了能认出他的没几个。 安德烈皱眉思索,不太确定地说道:有些熟悉的感觉,不好确认。 能给他熟悉感的,要么一起执行过任务,要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过,安德烈很少跟人合作,所以大概率是他某次执行任务时遇到过对方,并且还留下了印象。 雇佣兵的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方能认出他,说明至少和他是一个层次的水平。 见庄笙看那些雇佣兵,墨卡拉解释了句,他们是安比曼将军请来专门清扫敌对势力的,昨天的纳尔德争夺战,正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取得胜利。现在的纳尔德还不算彻底安全,还留有不少敌方的残存力量,我们正在组织清扫。 他说着,下巴点了点地上躺着的尸体,语气漠然,像这种不听话的野狗,也是清扫目标。 庄笙默然,片刻后指着那两辆卡车说道:这两车药品大都是一些常见药,除此之外,还有些专门针对儿童的药物。这里的孩童一旦生病缺少医疗条件,很容易夭折,希望带来的这些药能帮到一点忙。 墨卡拉露出喜色,那真是太感谢了,我替x国的万千孩子多谢庄先生了。他笑得喜形于色,着手安排人去接收那两车物资,对庄笙的态度更亲近了几分。 安卡曼将军知道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将军常说,孩子是一个国家的未来。可惜像我们这样的国度,这里的小孩子连像正常孩子那样上学都成为奢望。将军有一个弟弟,年纪不大,也还是在上学的年纪。将军希望弟弟有一天,能在自己国家自由平安地生活上学。墨卡拉说着长叹一声,满脸唏嘘。 所以将军一直致力于谋求x国的和平,尽最大努力希望能把x国从战争的泥淖中解救出来,她是一位伟大的领导人! 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副官对他的将军,是发自内的尊敬与崇拜。 随后,庄笙在墨卡拉的护送下前往纳尔德,纳尔德有一家国际红十字组建的医院,也是当地唯一一家幸存的医院。 在交接物资时,那几名雇佣兵就在医院外的空地上等着。有人随意站着抽烟放松,有人坐地上检查枪支,还有人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那伤口不深,看起来像是子弹擦伤,先前胡乱用绷带包扎了下,现在血已经浸透了绷带。那人也不进去医院,就拿酒精擦了擦伤口,自己上了药,然后重新用绷带缠好,那些个休息着的雇佣兵,也没谁说去搭把手帮一下的。 怎么,怕见血?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响起,庄笙有些奇怪,因为这人说的中文,只是带点奇怪的口音,他一时还分辨不出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说话的是之前那个似乎认识安德烈的雇佣兵,他背着枪,靠在铁丝网上,手里夹着一只卷烟。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姿态看似散漫,实则肌肉蓄势待发,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庄笙两边看了看,确定这人是跟自己说话,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什么意思?是故意开玩笑,还是真能看出来? 但庄笙自信刚才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现在看到血没有以前反应那么大了,尤其这样一点血腥都称不上的小场面,几乎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倒是之前,那个车匪头子当着他的面枪杀几名士兵,后来这伙车匪又被墨卡拉带人横扫,那血流满地的场面看的心里还是有些不适,不过也还能忍住。 那人似乎看出庄笙心里怎么想的,不在意地笑了笑当然,他头脸都用黑布罩住了,看不见表情,只是那双分外幽黑深邃的眼睛里,散发着淡淡笑意。 那样的笑容,似乎庄笙在他眼里只是个小孩子,这让庄笙心里不爽。 来到这个地方,就要做好随时见血死人的准备,要是看到这个不忍,看到那个不忍,还不如趁早回家找妈妈去。 后面一句话,他是用英语说的,周围其他几名雇佣兵听的哈哈笑了起来。 庄笙皱起眉头冷声道:这个不用你教我。 呵。男人轻笑一声,看了眼那名已经包扎好伤口的人,是不是奇怪他为什么不进医院处理伤口? 庄笙抿唇不语。 男人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语气随意,我们是雇佣兵啊,明码标价,谈好了价做事,什么价做什么事。没包涵在价格之内的,不会去多做,也不会去少做。 安德烈看了眼说话的男人,低声对庄笙解释,我们做雇佣兵这一行的,很难相信别人,一般只管拿钱办事,很少跟雇主有其他牵扯。像治伤这种事情,能自己处理就自己处理,不会假手于人,除非你非常信任对方。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往事,语气多了丝感慨,曾经有一次我执行任务,受了伤被一名当地土著救回家中,结果半夜追兵杀来,我差点死在了那次任务中。 所以,如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或者天真的孩童。最无辜的面孔,往往带来最致命的杀机,因为,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完成交接后,墨卡拉要带庄笙去见安比曼将军,临走前,他看了看那些留在原地没动的雇佣兵,问之前跟庄笙说话的男人,你不跟我回去一趟吗?安比曼将军想见你。 男人把抽完的烟头扔地上,黑色作战靴踩上去碾两下,见面就不必了,别忘了把钱打卡里就行。 墨卡拉对这个男人的态度非常客气,跟之前面对庄笙时流于表面的客气不同,这种客气源于发自骨子里的忌惮和畏惧。 纳尔德还有些许敌军残党,你看 男人淡淡扫他一眼,当初谈好的是帮你们拿下纳尔德地区,现在地盘打下来了,我们还要管售后吗?之前的那轮清扫算白送的,真要包售后也不是不可以,加钱就是了。 墨卡拉讪笑两声,那阁下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怎么,想打听清楚行踪,转头派兵把我们给围剿了?这样就可以不认账?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墨卡拉冷汗都下来了,他哪怕心里真的这样想过,那也要能做到才行啊。 这支雇佣兵队伍看着人数不多,可想要剿灭他们,几倍的兵力都不一定能做到。而安比曼将军手底下若是有足够兵力,也就不用花钱请雇佣兵镇场子了。 不仅人民军这边面临兵源不足的情况,政府军也是,双方交战的战场,大多都有雇佣兵的身影参与其中。雇佣兵是天生的战争工具,眼里只有钱,只要花得起钱,不仅能请他们来帮自己打仗,还可以训练新兵。 安比曼将军想见这位雇佣兵头头的意思,其实也是打算下一步请他帮忙训练新兵。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头,但看过他杀人的模样那是真正的战争工具,或者说,杀戮机器更合适。 墨卡拉见雇佣兵头子不跟自己走,只得失望地离开,没带回那些雇佣兵,两卡车物资带来的喜悦都冲淡了许多。 为什么不签订长期协议?庄笙看着墨卡拉脸上明显失落的表情,开口问道。 像x国这种战乱多发极其不安稳的国家,花钱请雇佣兵作战成了一种趋势,有些签订几年的协议,其实跟招募正规军也差不多了。 墨卡拉叹口气,强打起精神回答:我们也想啊,可雇佣兵跟雇佣兵不一样,刚才的那位,不接受长期合作,再多钱也不干,只做一次性买卖,做完收钱走人。当然,这单笔买卖,收费可不是一般的高。 他苦着脸,要是直接离开x国还好,就怕他转头又受雇于政府军来打我们,偏偏这种事没办法控制。要么有足够的钱一直雇佣他们做事,要么交易完成后把他们干掉,两样都做不到,那就 说着又是长长一叹。 庄笙懂了,人家虽然是拿钱办事,可不愿受束缚,所以一事毕,一事了,来去如风。你眼红人家的本事,却又拿对方没办法。 更让人无奈的是,你不想花大价钱请个短期工,可你不请,你的对手请了,那就等着人家打你一个落花流水吧。 难啊。 * 就在庄笙感叹时,一辆军卡行驶在荒野间的公路上,两边要么是荒废的农田,要么是被战火摧毁的房屋,一派末日萧条之色。 卡车车顶,盘腿坐着一个男人,身穿迷彩服,戴着头盔,面部被黑色头套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 他此时拿着一部卫星手机,正在跟人说话。 这局我赢了。 希望你兑现承诺,不然这场比赛你一个人玩,我不奉陪。 下一局的规则,由我来定,你要是怕输,那就此作罢。 男人的声音淡然沉稳,没有起伏,也不含丝毫情绪。他只说了三句话,说完后挂断,摸出对讲机,用英语下达了一个简短指令。 去赫米雅克。 原本不疾不徐的军车,徒然加速,两边景色飞速倒退。 赫米雅克,x国的首都。 也是拉斯艾本大公的大本营,政府军的驻地所在。 第128章 5.白骨的自语08 庄笙来到安比曼将军的府邸,府邸周围站满值勤的士兵,个个全副武装。这些士兵跟庄笙以前看到的那些不同,或许纪律性没有那么强,但眼神凶悍,那是真正从战场厮杀下来的人。 经过严格的搜身,庄笙被直接带到书房,保镖安德烈留在了外面。 很快,庄笙见到了x国最具权势和武力的女性。 个子娇小,深棕色的头发随意挽起,穿着白色家居服坐在飘窗前的藤椅上,拇指套着个祖母绿的戒指,手里拿着封信正在看,嘴角含一抹浅笑。 跟传闻中冷血酷厉的形象有些不搭,乍看之下像个邻家姑娘。然而再细一看,那五官却是漂亮而凌厉的,无法分辨年龄,碧色眼睛犹如沉淀着一汪深幽湖水,偶一抬眸,倒映沧桑之意。 外人大概想不到,占据了x国半壁江山的安比曼将军长这模样,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 将军在读她弟弟寄来的信,请稍等片刻。带庄笙进来的副官,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庄笙点点头,再次抬眸向飘窗那边望去。如果不说,他会以为那是一位母亲在读自己孩子写来的信,逐字逐句,慢慢品味,不舍得很快看完。 而看完一遍,还要再看第二遍。 庄笙耐心等着,终于,安比曼舍得把信放下,她抱起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盒子,将看完的信仔细叠好放进盒子里。 庄笙余光一扫,微微怔了怔,那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许多的信件。 将军的弟弟不在她身边?那么多信,短时间里积攒不起来吧?总不会每天一封,才攒了那么多。 安比曼在庄笙对面的沙发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副官墨卡拉弯腰附在她耳边说着些什么。安比曼放下茶盏,手轻轻一挥,墨卡拉立时闭嘴,沉默退下。 庄笙听不清,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坐在那里保持沉默。 孟烟女士是你什么人?安比曼抬头看向庄笙,开口缓缓问道,用的是英语,还是非常纯正的英语发音。 她声线有些沙哑低沉,倒是和长相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庄笙愣了下,我从小寄住在孟家,可以说是她将我带大,我喊她大姐。 虽然那个时候,更多时间是孟衍陪着他带他玩,但供他吃穿和上学的是孟家大姐,他这么说也没错。 安比曼神色淡淡,你们华国有句话,叫作长嫂如母,其实,长姐也是如此。我与孟烟女士倒有些许相似之处,她刚成年不久便失去父母庇佑,还要接管偌大产业,数十年来殚精竭虑,将孟氏发扬光大。我有今时之地位,亦不是上天赐予,而是靠自己一步步奋斗而来。 孟烟女士是当代了不起的女性,我虽未与之谋面,却神交已久。既然都是长姐心态,我当能体谅她一二。 安比曼说到这里微顿,抬眸望向庄笙,碧色的眸子淡漠幽冷。 x国是战乱之地,时时爆发战争,是什么理由,让她放心你这个弟弟来到这样一个国度? 那双碧色眼睛里的审视,让庄笙心神微凝,身体有些紧绷。 果然,他面对的不是一名普通女性,而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成为该国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并与另一位重量级实权人物分管x国江山的女人。 不能小看,更是一点大意不得。 是为了找一个人,孟烟大姐真正的弟弟,我的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本来也是庄笙来找安比曼的目的。 他挺直背脊,看向安比曼认真说道:孟衍我的爱人,几个月前失踪,前不久有消息传来,他曾经出现在x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他,希望能得到将军的帮助。不需要多麻烦,只要提供一些便利就好。 这里到处在打仗,不是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而且就算有红旗护体,保不齐走在路上被流弹击中,那找谁说理去。 在安比曼将军的地盘,有她的人带路,能给庄笙减少很多麻烦。 安比曼眸光微动,神色不露丝毫,沉默片刻后,平静地说道:我可以让墨卡拉帮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有条件有正常,庄笙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请说。 一直表现得举重若轻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的安比曼,却在这时犹豫了下,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庄笙微微挑眉,颇感意外。 晚上,庄笙在墨卡拉的安排下,住进了当地的酒店。这家酒店是专门接待外宾和政要的,规格不算特别高,但安保措施非常严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庄笙将得到的线索告诉墨卡拉,尤其是孟衍最后出现的地方,希望墨卡拉能派人去调查一翻。忙活完这些事后,已经到了深夜,庄笙洗漱好躺床上休息,好一会儿才睡着。 梦里,一会儿是孟衍满脸血的出现,一会儿是幼年的他跟在一个背影身后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庄笙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 分卷(82)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庄笙猛地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而起,大口地喘着气。 卧室里还是一片漆黑,庄笙缓了片刻打开床头灯,拿过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他掠过史柯的名字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左右,国内的话应该也是深夜了。 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史柯不会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白骨的身份确定了,正是宋明月。史柯声音严肃,透着一股凝重,庄笙心里早有判断,对此倒不算意外。但史柯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宋明月不是死于十六年前,而是在两年后,也就是十四年前死的。 庄笙不自觉握紧双手,又松开,神情有些怔然,既然是在衍哥哥离开两年后死的,那说明宋明月的死跟衍哥哥没有关系。 史柯的语气却没有一点放松,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下去,这一点,并不是我们自己查出来的。或者准确些说,不是我们主动查出来的。 庄笙顿住,什么意思? 不久前我们得到一条线索,那是一张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着的日期是2006年7月15日,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死亡不过是一场永不醒来的长眠。经过比对,确定是宋明月的字迹。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空气安静地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庄笙走下床,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外面已是蒙蒙亮,天空高挂着一颗启明星。 怎么会出现一本日记?搜查的时候没有看到吗?半晌后,庄笙语气沉着地问道。 我调取了所有物证,确定没有什么日记本,而那张纸,是同城邮寄到市局的,上面的字是打印出来贴上去的。拿到那一页纸后,专门对宋明月的尸骨进行了年龄检测在此之前各种检测已经在进行,并初步得到了一些结果,对年龄也有了个大概判断,应该是不到二十岁还未成年的女性。 只是在那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宋明日会对自己妹妹的死亡时间说谎,想要确定宋明月死亡时的真正年龄,需要更精确的检测。 史柯昏迷大半年,醒来后似乎比以前更沉稳了些,虽然语声凝重,叙述起来时却有条不紊,给人颇为信赖的感觉。 我们根据骨骺线的闭合推断年龄,不同部位的骨头停止生长的时间不同。按照宋明日的说辞,他妹妹在十六年前就死了,十六年前,宋明月应当只有十五岁。可是通过反复观察比较,发现那具尸骨的股骨已经停止生长,这说明死者生前至少已经年满十七。 为了确保推断的准确性,我们又通过耻骨联合面的形态特征参考点来计算年龄。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反正辛凰他们拿着一堆工具对着各块骨头检测,然后套用了一个公式,最后算出尸骨的年龄是17.81岁。 小数点精确到后面两位,史柯那个时候看到算出来的结果,都惊呆了,现在说起,语气还带着些不可思议。 他知道一具死去十多年的尸体有多难查,基本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消失了,就只剩一堆骨头。可没想到,一堆白骨学问也那么大。 一想起辛凰跟她那个师兄关在实验室里,对着一副白骨废寝忘食研究的画面,史柯就唏嘘不已。 对了,辛凰他们还发现了些其他东西,我把报告发给你,你自己看。 最后史柯询问了几句庄笙在x国的情况,嘱咐他注意安全,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很快,庄笙收到史柯发来的尸检报告,除了之前史柯对他说的,对尸骨年龄的推测外,还有一些其他发现。 庄笙仔细看完,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心里装着事情,庄笙早餐吃得心不在焉,在他打算先把国内的这个案子暂时放下,以寻找孟衍为第一要务准备去找墨卡拉帮忙时,墨卡拉自己找了过来。 墨卡拉还未开口,庄笙看到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下。 墨卡拉看了看庄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庄先生,你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很抱歉,你来晚了,你要找的这个人早在你来的几天前就已经死了。 庄笙猛地怔住,表情有刹那空白。 节哀。墨卡拉一脸遗憾地看着他。 第129章 5.白骨的自语09 庄笙跟在一名x国本地人身后,在贫民窟穿行。 这片区域都是些棚户,连座像样点的房屋都没有,这些棚户顶多能遮点太阳挡挡雨,风大点都会被吹散。 触目所及,都是一双双麻木的眼睛,看到陌生人出现,也完全没有一点好奇,就那么漠然注视着。好像无论庄笙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让他们麻木的脸上出现任何表情。 就在前面。 领路的人是墨卡拉介绍给庄笙的,是一名专收旧货的商人。 所谓的旧货,是指一些来路不明的东西。有偷来的,骗来的,更多的,则是无主之物主人早就死了,东西是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 旧货商是带庄笙来找孟衍尸体的,他前几天收到一只手表,正是孟衍离开那天戴在手上的。 庄笙沉默地跟在旧货商身后,抿紧嘴唇,脸上毫无表情。自从墨卡拉告诉他,说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后,他便一直这样沉默着。 两人在一处棚户前停下说是棚户,其实就几根木头搭了些破布,那布都破了好几个洞,一旦下起雨来只怕也挡不住什么。 一个女人搂着自己七八岁的儿子坐在棚子里,看到庄笙两人停在自己面前,脸上麻木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下意识把怀里的儿子搂得更用力了些。 庄笙拿出孟衍的手表,旧货商上前交涉。说了没几句,那个孩子从母亲怀里钻了出来,他仰起头看了眼庄笙,迈开步子往前走,似乎是想带路。 旧货商转向庄笙解释,手表是这个孩子从一具尸体身上扒下来的,他现在带我们去找。 庄笙跟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孩子的母亲坐着没动,似乎一点不担心自己年幼的儿子跟着陌生人走有什么问题,更不在意他是要去找一具尸体。 穿过贫民窟,再往前是一块荒地,杂草丛生,还倾倒着各种垃圾和废旧物品,根本没有路,让人难以行走。然而前面带路的孩子却灵活得很,仿佛对这一片地区很是熟悉,。 庄笙跟在后面有些汗颜,想不到一个小孩子的脚程竟然比他这个成年人还快。 又走了十来分钟,那孩子停下来,指着前面说了句话。 他说到了,就在前面。旧货商替庄笙翻译。 庄笙点点头,眼神沉下来。 这里是一处垃圾填埋场,或者说,以前是。现在垃圾堆得老高,却是无人来填埋了。 就在一个下坡处,倒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蛆虫蚊蝇爬满身,半边脑袋不见了,尸体呈巨人观形态,哪里还看得出生前的半点模样。 在场的三个人见到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倒是谁都没有露出异样神情,包括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尸体也是见惯了的。 比这更可怕的尸体都敢上手去扒东西,就是味道难闻了些。 小孩子一手掩着鼻子,没有靠近,另一只手指了指那具尸体,说了几句。 他说他是三天前找到这具尸体的,那时应该没死两天,脑袋被枪崩掉半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口袋里找到这一只手表。 旧货商嫌味重也没有太靠近,给庄笙翻译完,问他,先生,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口里这样问着,心里却嘀咕了一句,腐烂成这样,能认出来才怪。 庄笙面不改色地走近那具尸体,虽然被熏得有些难受,神色却放松下来。 这不是孟衍。 虽然一早知道死的不会是孟衍,但在没看到尸体时心一直吊着,现在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刚放下心,又悬了口气。 孟衍的手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死的人又和孟衍有什么关系?而现在,孟衍又去了哪里? 庄笙看着尸体观察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取出手套戴上,对着尸体翻查起来。死者穿的是当地人的服饰,庄笙摸到口袋,从里面翻出一样东西。 是一张纸条,打开来,庄笙瞳孔骤然紧缩。 上面写着一行中文:人在赫米雅克。 人?什么人? 是谁留下的这张纸条?还是说,孟衍出现在这个地方,或许是在找什么人? 庄笙眼神闪动,最终慢慢归于平静。 看来,他最终还是要跟拉斯艾本大公打一下交道。 听到庄笙说要离开,而且还是去赫米雅克,老对手的大本营,墨卡拉的表情不是太好,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去请示安比曼。 过了一会儿,墨卡拉回到庄笙面前,笑着说道:将军说你要去赫米雅克也可以,她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你能帮个忙。 庄笙凝神问道:什么忙? 我们有一批物资,需要送到达霍尔镇,你刚好顺路,希望你能护送一程。 不等庄笙回答,墨卡拉收了笑,看着庄笙认真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难为你,去达霍尔镇需要穿过交战区,那之后的区域更是直接被政府军占领,如果我们自己派人去的话,再多兵力都会填进去。而你不同,你的身份,你的国籍,可以让你在x国的每一片土地上都畅行无阻。而且我们运送的也不是武器之类的危险物品,主要是食物和一些普通常用的药品。 说到后面,他看庄笙的眼神带了丝恳求。 达霍尔镇是归属将军的领地,然而现在却成了孤岛,被政府军围困。那里大多是平民,还有一些上次作战被留下的伤员,政府军包围了他们,既不攻占,也不放任何人离开。我们收到求援,那里的食物快吃完了,药物更是早就耗尽,一些重伤员得不到救治,就那么生生熬死了。 我们之前也想过送救援物资过去,但无论是谈判,还是强行突破,都没能成功。现在你要去赫米雅克,会途径达霍尔镇,是个好机会。你可以像之前那样,以个人名义捐赠一批物资,指定给达霍尔镇用,当然需要的物资由我们出。 当庄笙出发前往赫米雅克时,带上了两卡车物资,跟他刚到x国时一样,开的也还是最初的那两辆车。安比曼给他派了几名士兵开车押送物资,都伪装成平民的样子其实这些人本来就是平民,只是被迫扛起枪穿上了军服。 跟庄笙坐在同一辆车的,是名非常年轻的战士,会说一点英语,一问年龄,居然只有十六岁。 庄笙问他,为什么要加入人民军,他的回答让庄笙意外,好半晌无言。 为了吃饱饭啊,找工作难,人家一看我的年纪,再问什么都不会,就不要我。只有参军没什么要求,只要报名后参加一段时间的训练就可以了。不管是训练还是之后直接参战,军队都会提供吃的穿的,还有工资拿。 他说着笑起来,脸上有一种简单的满足,和淡淡的骄傲。 我已经打了一年多的仗了,在军队有吃有喝,发下的工资基本用不到,都寄回了家里,弟弟妹妹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庄笙问他,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妈妈带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家里,本来还有一个小妹妹,五岁那年死了,她是饿死的。 你的父亲呢? 三年前死了,他工作的地方被炮弹打中,人没了,工作丢了,之前的工资也没发。 他谈起这些时语气很平淡,不见丝毫悲伤,好像是在说一些十分寻常的事情一样。 战乱,炮火,死亡,这些远离华国普通民众的东西,在这里却是十分常见,甚至已经成为当地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 哪怕是还未成年的孩子,谈起死亡也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 庄笙问起他的名字,刚才一直表现得非常游刃有余的少年腼腆地笑了笑,我叫夏伊,这在我们那里是长生的意思。这个名字给我带来了好运气,跟我一起参军的人,到现在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只有我一直活到现在。 看着他脸上的笑,庄笙却有些笑不出来,沉默片刻后,再次问道: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夏伊一顿,转头看了庄笙一眼,满脸茫然,以后? 庄笙抿了抿唇,平静地道:战争结束以后,不用打仗了,你想做什么? 夏伊脸上迷茫的神情更甚,很是迟疑地问了句,战争,会结束吗? 庄笙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卡车驶过一片树林,前面的道路两旁满是颓垣断壁,那明显是一个毁于战火的村落。墙上有被大火灼黑的痕迹,还有血迹凝固后留下暗色。 穿过这片废墟,前面就是交战区了,小心一点。夏伊打起精神提醒了句。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激烈的枪声响起。挡风玻璃有一定防弹功能,但被机枪连续扫射下,很快龟裂,下一刻,玻璃破碎,子弹穿透而过。 敌袭!有敌人! 趴下!快趴下! 刺耳的刹车声没能盖过急促的枪响,另一辆卡车更是直接撞上了旁边的断墙,一片兵荒马乱中,庄笙死死地趴着没敢动。 等到枪响声稍微停歇一点时,庄笙趴着高声大喊,别开枪,我是华国人!我是来捐赠物资的! 他连着喊了好几次,枪声渐渐停了,一片死寂。 庄笙试探性地抬头,却忽然浑身一僵,瞪大双目。 在他旁边,夏伊身体倾斜,挡在了他前面。此刻面对着庄笙,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的光很明亮,他浑身是血,却对着庄笙笑了起来。 夏伊庄笙的声音如同被堵在了嗓子眼,干涩地几乎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少年笑着,明亮而温暖,声音很轻,其实,我想去你们的国家,听说那里没有战争,像我这么大的人,可以去学校上学。 他最后低低喊了声,妈妈 那眼里的光,彻底熄灭。 第130章 5.白骨的自语10 庄笙被俘虏了,同行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生死不知。 在一阵扫射后,从那些断壁残垣后冲出很多武装人员。他们没有穿军服,拿着武器,戴着当地百姓常戴的头巾,看起来像是一群自发组织的平民武装,跟之前遇见的车匪差不多性质,正持枪对着另一辆卡车的驾驶室和车后厢一阵乱打。 分卷(83) 然而行动之间,却能看出训练有素,绝不是什么散兵游勇。 庄笙所在的这辆卡车,车门被强行打开,他被人从里面粗暴地拖了下来。 他有些耳鸣,脑中一片翁翁枪鸣声响,视野都是模糊的,玻璃碎片乱飞,血花飞溅,朦胧的世界弥漫硝烟。 下一刻,声音回归,世界恢复正常。 庄笙没顾得上对自己呼喝拉扯的武装分子,他急切地抬眼搜寻,没看到有其他人被拉下车,却看到满眼的血。 驾驶室和车厢后,血水滴答滴答往下落,在满是砂砾碎石的地面汇成一滩血泊。 庄笙脸上血色刹那褪尽,他克制住了没有闭眼,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失去他身体的支撑后,驾驶室里的夏伊仰面倒下,头刚好垂落在外面,没有闭合的双目望着天空。 那些人把庄笙直接拖走,庄笙没有反抗。玻璃划破耳朵,血液滴落,染红了领子,要不是看到血,庄笙都没感觉到自己受伤,然而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做什么。 庄笙被押上了另外一辆车,没人跟他说话,他问了几句也没人搭理他,却也没对他动粗,只是一边坐着一个人牢牢看守住以防他逃脱。 车子渐渐驶远,庄笙回头望去,依稀看到有人从卡车上搬运尸体。 他没有看到安德烈,不知道自己这位保镖怎么样了。 庄笙被带到了一处民宅,看起来像个临时驻点,这里还有一些同样穿着平民衣服的武装人员。人不少,却很安静,没有人乱走动,一般的平民自卫队可没这么好的纪律性。 庄笙基本能确定,这些人都是政府军,也就是拉斯艾本大公的人。 他们乔装抓来自己有什么目的? 庄笙没有轻举妄动,在几次试图搭话失败后,便保持着沉默。 被带到这个临时驻点后,终于有人开口跟庄笙说话了。 你是安比曼的人?拉着那些物资要去哪里?看起来像是头领或者说是指挥官的家伙,坐在一个木箱子上,慢条斯理上下打量了庄笙一遍,用带口音的英语问道。 我不是安比曼的人。我是一名来自华国的普通商人,来这里,是出于人道主义,援助贵国难民。那两车物资不是什么战略物资,只是一些食物和最普通的常用药。 庄笙平静回答,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好像不是被俘虏来,而是被请来的一样。 哦对了,之前我跟拉斯艾本大公的人联系过,好像是叫什么菲尔斯的,说好了来接收物资,结果后来怎么都联系不上,所以我只好自己来送。 菲尔斯?那人嗤笑一声,那家伙死了,死在几天前的纳尔德之战中。他抬眼看着庄笙,神情似笑非笑,你既然说之前联系过拉斯艾本大公,那怎么又跟安比曼的人一起? 庄笙神色不变,我是来人道救援的,不参与你们国家的内战,跟谁联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帮到贵国受难的平民百姓就好。 那人神情微敛,深深看了庄笙一眼。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走到头领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知道庄笙听不懂x国本国话,也就没有避着他。 庄笙掀了掀眼皮,神情淡淡的,表现得非常符合一名合格识趣的俘虏,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 首领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挥手让属下退了出去,转头再次看向庄笙,知道拉斯艾本大公和安比曼是政敌,还敢勾搭了这一个又勾搭那一个,就不怕惹恼他们被其中一方被当成敌人直接给杀了? 我说了,我来这儿不是为了与谁为敌,而是为了那些流离失所正遭受苦难的普通民众。 首领听完嗤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庄笙被关了一晚上,第二天首领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说对方是安比曼将军的人,得知他被扣押在这里,特来接他回去。 安德烈怎么样了?庄笙急着问了一句自己保镖的情况。 那人皱了下眉,盯着庄笙很快笑了笑,哦他没事,受了点伤,你回去就能见到他了。 庄笙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一点笑容,那太好了。 离开的时候庄笙被带上一辆卡车,两名护送的士兵跟他一起坐在车后厢,车子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直摇晃不已。 车子要开去哪里,是去安比曼将军的府邸吗?驶出一段时间后,庄笙打破车厢内沉默的气氛,闲聊似地跟两名士兵问话。 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英文,还是被叮嘱过不能与庄笙搭话,两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士兵,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没有吭声。 庄笙一点都没气馁,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关切地问道:你们多大年纪了?什么时候加入的军队?家里还有哪些亲人? 其中一个似忍不住想搭话,被另一名士兵使了眼色阻止,庄笙仿佛没有察觉一样,自顾说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和华国的一些事情。 两人渐渐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朝庄笙靠近了些。 庄笙一边继续说着,忽然出手如电,抢过一名士兵的枪,抬手对准,脸上和蔼亲切的笑容消失,平静缓慢地吐出两个字。 别动。 两名士兵大惊失色,震惊地看着他,不仅因为被庄笙拿枪指着,更因为庄笙说的那两个字,用的是他们当地的语言。 你、你会说我们的语言? 庄笙语气淡淡,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而是反问一句,你们不是安比曼将军的人,而是拉斯艾本大公的人吧? 士兵脸色再变,瞪着庄笙的眼神震惊而迷惑,想不通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怎么会有那么快的反应和身手。 你们不是要把我送去安比曼将军那里,而是送往首都方向,然后在半路上杀了我,嫁祸给安比曼。想借此引发华国和孟家对安比曼的不满,帮拉斯艾本打压,甚至直接派兵镇压安比曼。 庄笙在来x国之前便提前开始学习当地语言,到了这里之后更是留心去听去记,一般对话已经难不到他。 那个政府军指挥官以为庄笙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商量怎么杀掉庄笙嫁祸安比曼时没有刻意避着他。而且他称拉斯艾本时为大公,对安比曼却直呼其名,也不知是粗心忽略了,还是根本没把庄笙放在眼里懒得认真伪装。 庄笙一直装着听不懂他们的话,就是为了找机会逃掉。 庄笙并不想杀掉这两名士兵,他们的年纪不比夏伊大多少,让庄笙想起刚死去的夏伊,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卷入你们的战争,我来这里,只想找一个人。 最后,庄笙用枪敲昏了两人。 打开车厢门,两边是荒地山林,因为路面不好走,车子行驶的速度不算快。当车子经过一个拐弯时,庄笙瞅准机会一跃而下,迅速没入林中。 车子很快停下,从驾驶室气急败坏地冲下两人,跑来后厢检查情况,不一会儿,几个人端着武器朝庄笙逃走的方向追去。 庄笙在山林里快速穿行,虽然一路上他都待在车后厢,看不到外面情形,但也能推算大概方向和路程。 他们是在前往赫米雅克的路上,庄笙偶尔停下辨认方向,然后继续疾行。 他没有往回跑去找安比曼,而是朝着赫米雅克的方向前进,他还记的那张纸条上写的字:人在赫米雅克。 不管那个人指谁,他都要去一趟。 日落黄昏,庄笙还在林子里赶路,他没有出去走外面的大道,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追兵,保险起见,还是从山林穿越前往赫米雅克为好。 走了这么久,遇见过几批疑似政府军的武装人员,庄笙都避开了。他并不害怕到了赫米雅克被拉斯艾本抓住杀掉,拉斯艾本敢暗杀他嫁祸安比曼,却不敢明着杀他,到了赫米雅克表明身份,拉斯艾本会把他当座上宾招待的。 希望天黑前能走出山林,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庄笙加速赶路,走着走着忽然停下,瞳孔骤然一缩。 他听到了脚踩在树枝上的声音。 难道是那些人追上来了? 但声音不是从后面传来,而是相反方向。 庄笙闪身躲在一棵树后,凝神盯着一个方向,持枪警戒。 咔哒,一声轻微声响从侧方传来,庄笙脸色一变,猛地转身举枪射击,然而视野里并没有看到人。庄笙微微一愣,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箍住他的腰往后一拉,撞上一堵结实肉墙。 怎么,一见面就想杀了我?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侧,贴那么近,呼吸喷在脖颈,庄笙瞪大眼,浑身寒毛竖立。 这人是怎么出现在他身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5.白骨的自语11 庄笙听出来了,抓住他的人是之前见过的雇佣兵头子。 这人怎么出现在这儿?难道真要去赫米雅克跟拉斯艾本做生意? 正当庄笙心念电转,思考脱身之计时,男人主动放开了他。 怎么来了这里?你那个保镖呢?男人说话时没有刻意关注庄笙,端着枪随意扫视周围环境,态度很随便,一点看不出两人之前差点火拼起来。 庄笙皱了下眉头,这人是看不起自己吗?竟然对他一点都不防备,是以为他不会杀他,还是杀不了他? 这时,几名身穿迷彩服的雇佣兵从各个方向走了出来,看到庄笙似乎有点意外,但都没有说什么。 头儿,前面有政府军,似乎在找什么人。说话之人视线状似无意地再次转向庄笙。 庄笙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嗯,不用管他们。男人浑不在意,拿出地图比对着周边环境,似在寻找什么,很快确定方向,他收起地图。 走。 手底下的人一愣,迟疑地看向庄笙,头儿,这人怎么处理?带着? 有人嫌麻烦,干脆地道:杀了吧。 说着便要举枪崩了庄笙,男人一个轻飘飘眼神扫来,那人动作僵住,顿时不敢乱动了。 带着。男人淡淡甩下两个字,说完也不管庄笙,率先朝前走了。 那几名雇佣兵不敢违抗老大命令,押着庄笙跟上。 庄笙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一路跟着没有开口说话。这几名雇佣兵比之前押送他的那些政府军要厉害多了,他没把握能从这群人手里逃走。 尤其为首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 在想什么?想着怎么逃跑吗?正想着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与他并排而行,闲聊似地开了口。 庄笙有些看不懂这个男人,谨慎地没有回答。 男人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态度良好地自顾说下去,用不着紧张害怕,其实我们本质上是生意人,不喜欢打打杀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干嘛要杀人呢。 庄笙看了他一眼。 那意思是说,不拿钱来解决的话,就杀人喽? 你是想我出钱雇佣你们? 男人点点头,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似漾出点笑意,你不是孟家的人吗?孟家那么有钱,随便出点买你一条命,很划算吧? 庄笙盯着男人的眼睛,一字字缓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孟家是什么关系?我姓庄,不姓孟。 男人笑了笑,依旧是随意散漫的语调,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只要记住,乖乖跟着我能保命就是。说到这里一顿,转头意味深长看了眼庄笙,当然,等回去后别忘了付我报酬。 庄笙眉头微皱,看他们前进的方向不是去赫米雅克,似乎是在围着赫米雅克打转,沉默地跟着走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你们要去做什么? 跟着去就知道了。男人头也不回地答了句,之后没再跟庄笙说话。 庄笙沉默地跟着队伍走,越观察表情越凝重,这队雇佣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身经百战,浑身凶悍杀气掩都掩不住。庄笙敢保证,这里的每一个人,杀的人恐怕都不少于两位数。 之前受雇于安比曼将军,现在出现于赫米雅克附近,难道真转头去接了拉斯艾本大公的任务?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一行人来到郊区的一座庄园,周围没有其他建筑物,庄园内外还有武装人员把守。 庄笙眼神微变,这个地方很偏僻,看起来里面像住着什么重要人物。那些武装人员是哪方势力的?这里离赫米雅克近,难道是拉斯艾本大公的人? 男人没有靠近庄园,让手底下的人四处散开警戒,隔着一段距离观察那栋建筑。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同样穿迷彩服的人,看了眼站在男人身边的庄笙收回视线,走过去压低声音对男人说道: 老大,目标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过,也没什么人进去。 男人点点头,汇报的那人等了片刻没听见回答,忍不住说道:守卫巡逻的人数和路线我都观察清楚了,要不我们直接杀进去? 庄笙听得眉头一跳,心中暗暗思量,面上继续不动声色。 男人没理会手下,反而转头向庄笙看来,庄先生猜到这里面住着什么人了吗? 庄笙顿了顿,视线在男人和那个庄园来回转了一圈。 离赫米雅克不远,偏僻的郊区,安排大量武装人员守护,花大价钱请来雇佣兵,这一切的一切表明 住在这里的,不是拉斯艾本大公的人,而是安比曼将军一方的重要人物。 男人还没说什么,那名手下一脸惊疑地看着庄笙,双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枪。男人按住欲拔枪的手下,似乎对庄笙能猜出正确答案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庄笙。 可以再大胆一些。 于是庄笙说出了个更大胆的猜测,他注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安比曼将军的弟弟。 手下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庄笙,他们接的是绝秘任务,除了雇主和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做的是什么。这个半道上掳来的家伙,怎么会如此精准地说出他们的任务目标? 难道是那边泄露了消息? 他紧皱眉头思索。 相比手下的震惊和怀疑,男人显得相当淡定,再开口时语气甚至堪称愉悦,庄先生不妨再猜猜,我们这次接到的任务。 庄笙抬眸看着男人,这人似乎一点不怕被他知道他们的任务,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是拉斯艾本大公雇佣你们的?拉斯艾本秘密劫走了安比曼将军的弟弟,把人藏了起来,现在大概出了什么变故,想要把人转移走。他眼睛微微眯起,加快了语速,语气肯定。 分卷(84) 拉斯艾本身边有人叛变,可能会把拉斯艾本囚禁安比曼弟弟的消息泄露出去。 啪啪两下清脆声响,男人拍了两下手,望着庄笙的眼神满是赞叹,他挥挥手,打发走了手下,凑近庄笙耳边压低嗓音含笑说道: 不愧是行为分析组的组长,庄警官真是慧眼如炬,观察入微啊。 庄笙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想动手,却被男人牢牢按住双臂,别紧张,我知道你是警官又不会拿你怎么样,而且我还知道你来x国的真实目的,我们不如来合作。 庄笙的心脏砰砰猛跳,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他竭力维持住镇定的语气,你想怎么合作? 男人松开他,语气很是轻松,我们需要秘密转移走庄子里的人,最好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一个人发现。这样一来,不好跟庄园的守卫起冲突。 庄笙若有所思,所以,你想利用我的身份去接触安比曼将军的弟弟? 男人含笑点头,聪明。 庄笙皱眉,这才是男人直接把自己带上的目的吧? 他孟家人的身份在这里还是比较好用的,虽然之前拉斯艾本想杀他,但那是为了嫁祸安比曼。当他表明身份后,拉斯艾本只会和他做朋友。 同样的,安比曼的弟弟被拉斯艾本囚禁,对他派来的人肯定不信任。但他就不一样了,他是华国孟家的人,不属于x国任何一方阵营,更何况他之前还见过安比曼,相比一群杀人为生的雇佣兵,他更容易取得安比曼弟弟的信任。 你帮我接触任务目标,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把人带出庄园,作为交换,我告诉你要找之人的线索。男人补充说道。 庄笙眼神微凝,果断做出选择,好。 等到天亮后,庄笙以孟氏财团高管的身份前去拜访庄园,同行的还有那个雇佣兵头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随行翻译兼向导。 也不知男人是不是联系过拉斯艾本大公,在庄笙表明身份后,守卫将他放了进去。 守卫里有叛乱,不要相信任何人,尽快跟菲易诺见面。蓝牙耳塞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菲易诺,就是安比曼的弟弟。 这位今年刚满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出生后不久母亲便死去,父亲不知道是哪一个,从小是由比他大十多岁的姐姐带大的。 据说安比曼非常宠溺自己的这个弟弟,五年前x国局势恶化,安比曼当时还不是人民军的领袖,x国内部争权达到白热化。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不让对手抓住软肋威胁,安比曼秘密将弟弟送走,送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安全地方。 却没想到,人被拉斯艾本藏到了这里。 在去见菲易诺的路上,庄笙回忆不久前跟安比曼见面的场景,当时安比曼正在读弟弟写给她的信。他不知道那封信是不是菲易诺写的,但能肯定的是,安比曼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早已被劫走,并没有处在她的保护之下。 五年前人民军比政府军势弱,安比曼只是人民军的几大掌权将军之一,拉斯艾本能在安比曼眼皮子底下劫走她的弟弟,倒也不算太让人意外。 不过,能把人藏住五年而不让安比曼发现,这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拉斯艾本大公,果然不愧是x国掌权多年的老派贵族。 第132章 5.白骨的自语12 庄笙见到菲易诺时,不用人介绍,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菲易诺跟安比曼长得很像,同样一双浅碧色的眼睛,五官很精致,看起来比年龄更显小,像个冷漠忧郁的美少年。 美少年正在画画,作为一名被监控起来的重要人质,他身边没有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连电视都没有,可供消遣的只有看书和作画。 十几岁便被关在这里,隔绝外界任何联系,还真是挺惨的。 庄笙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怎么的,他看着这位安比曼将军的弟弟有种违和感,然而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虽然这人的长相跟安比曼很像。 姐弟俩都是精致的五官,已经二十四岁的菲易诺犹自带着满满的少年感。 抛开那股异样感,庄笙的视线转向那幅画。 那是一朵开在荆棘丛里的玫瑰花,鲜红绚烂,娇嫩欲滴,作者用极细腻的笔触将这朵玫瑰花画的纤毫毕现,逼真得仿佛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清香。 然而看到这朵玫瑰花产生的愉悦心情,下一刻便被围绕着玫瑰花的荆棘丛林,荒凉枯败的大地,以及阴暗低沉的天空给破坏了。 纵观这幅画整体,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 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喜欢吗? 安静的画室响起一个很轻的声音,庄笙微感意外,因为菲易诺用的是英文,他想了想,认真而又客气地回答道: 我不懂画,不过我觉得你画得很好起码那朵玫瑰花给人的感觉很美。 菲易诺有些意外地转头看了庄笙一眼,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人时,像一尊精致漂亮的木偶。 是拉斯艾本派你来的?他终于要放我走了吗?菲易诺没有再看庄笙,回过头在画布上时不时这里添一笔,那里描一下。 庄笙左右看了看,可能是因为打着拉斯艾本大公的名义来的,近边并没有人守着。他近前几步,似乎在仔细欣赏面前的画,低声说道: 局势发生了变化,大公要把你转移走。 菲易诺听得没什么反应,仿佛全情投入到创作中。 庄笙等了片刻,取下耳中的微型耳塞,用更低的音量说道:几天前我见过安比曼将军,当时她正在读一封信。 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庄笙盯着菲易诺的侧脸,不动声色继续说下去。 那样的信还有很多,被仔细存放在一个盒子里。我想,对那些信件那么重视,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写的吧。 菲易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几乎拿不住画笔,然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在笔要掉落时,身后的庄笙上前一步,替他稳住手。 你的姐姐,在等待与你的重逢。 * 植被茂密的树林中,辛凰跟在史柯身后,走地深一脚浅一脚的。看着前面那个在床上躺了大半年,醒来不到一个月就比她还活蹦乱跳的某人,丹藤市资深法医师辛主任,就很手痒想动解剖刀。 喂,到了没有?你到底知不知道地方,不是找错方向了吧。 两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转了大半天,她看哪儿都是一个样,这让人怎么找埋尸地。要不是看在庄笙的面子上,她才不愿跟着史柯这傻子满林子转悠呢。 史柯全副心神都放在认路上,随意地敷衍了一句,就快了。 直把辛凰气得恨不能立马掏出解剖刀。 我说你到底 走在前面的史柯突兀地停下,辛凰一个没刹住脚直接撞了上去。 到了。 哎哟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辛凰被撞得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还好史柯反应快转身拉住了她。辛凰一时顾不得生气,还没站稳便急着四下打量,是这里? 四周都是树,辛凰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前面一小块空地明显有过挖掘的痕迹,起出的土堆在一旁,估计是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雨,没有什么脚印留下。 宋明月的尸骨就是在这儿挖出来的?辛凰站在一旁没动,眉头忍不住皱起。这里被挖得乱七八糟,还能有什么线索留下? 不过这里距离宋明日的住处不算远,凶手把宋明月的尸体埋葬在这儿,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这能查什么?之前清理过不只一遍,恐怕一块手指骨都不会留下了。我是验尸的,你不会想让我验这些泥巴吧?辛凰挑了挑眉,不解地看向史柯。 虽然带回去的宋明月尸骨并不完整,一些小块的骨头,比如指骨之类的缺失,但那不说明缺失的部分就落掉在了这里。 很有可能凶手杀人时砍掉了,又或者埋在这里时被动物啃食叼走了也说不定。 史柯抬眼看了看周围,眉目透露出沉稳,我们要查的不是这里,而是这片区域。 辛凰微愣,四下扫视一眼,眼神有些呆滞,这片区域? 这片的范围是什么?他不会是想两个人搜遍整片山林吧? 辛凰看向史柯,皱着眉头,你要搜山?搜山查什么?为什么不上报,正确的做法是调动当地警力进行地毯式搜索,这样才有可能找得到吧? 拿什么上报?没有任何证据的事。 辛凰一愣,是啊,就算上报也得知道你要查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不是调查宋明月埋骨地的话,那你到底来这里找什么。 史柯没有马上回答,他深深呼吸一口,神情凝重地看向辛凰,辛凰被他弄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庄笙告诉我,杀死宋明月的人,很有可能正是她的哥哥,宋明日。 虽然做好了听重要事情的准备,但听到史柯说出口时,辛凰还是大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对这个推论其实也不算太意外,宋明日既然在宋明月的死亡日期上说谎,那他本身就有很大嫌疑。 然而史柯的话还没有说完。 宋明日不仅杀害了自己的妹妹,他继父的死跟他也不无干系,而且有很大概率,这片林子里埋葬的不只宋明月一具尸体。 辛凰听得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难道说,宋明日不仅杀了自己妹妹,继父也是他杀的,他还杀了其他人,是个杀人狂魔? 史柯纠正她,这不是我说的,是庄笙告诉我的。 辛凰一滞,旋即不耐烦地挥手,甭管谁说的,这推测也太骇人听闻了,庄笙是怎么得出这个推论的?他让你来这里,意思是想让你找到其他尸体? 史柯摊了摊双手,一脸无奈,他是侧写师,我可不是,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推论出来的。说到这里一顿,目光扫视周边,神情转为严肃。 如果真在这里找出另一具尸体,那大概就能证明,庄笙的推测是正确的。 ** 菲易诺很少有外出的机会,哪怕生病也是医生上门来医治,不过,如果病得很严重,那就不得不去医院了。 在庄笙离开庄园后,菲易诺独自坐在自己的新画作前,沉默地坐了很久。 傍晚的时候,刚用过晚饭的菲易诺,突然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看守他的人吓了一大跳,怀疑他是中毒,当下不敢耽搁时间,赶紧把人抬上车送往最近的医院,另有两辆车一前一后护送。 距离庄园不远的一棵树上,迷彩服男人放下望远镜,注视着远去的车辆,低声说道:目标已出发,正前往目的地。 很快,车子到达医院,提前得到通知的医院派了人抬着担架在门外等候,看清担架上病人的脸色时,个个如临大敌。 一片兵荒马乱,跟随的保镖护卫在急诊室门外止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上的急诊室门一直没有打开,保镖焦虑地走来走去。任务目标中毒的消息已经报告上前,上面一直没有回复,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受到惩罚。 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守在门外的保镖渐渐感到有些不对,虽然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但抢救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些。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怎么连一个护士都没出来过。 留守的几名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猛地拉开了门,顿时全体震惊失色。 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任务目标,连个医生护士都没有! 此时,距离医院几十公里的地方,一辆普通的面包车正朝北方驶去,再有半个小时左右,车子就离开赫米雅克辖区了。 车上,菲易诺软倒在后座干呕不止,脸上血色全无,吐得五脏六腑都要从嘴里呕出来了。 庄笙面带歉意地给他轻轻拍着背,忍不住再次道歉。 没办法,虽然中毒是假,但药是真吃,虽然没什么毒性,看起来跟真的中毒一样,但事后需要催吐,不然对身体还是有害的。 菲易诺吐得面无人色,待稍微缓解过来后,他抬头望向车窗外,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碧色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毫不在意庄笙他们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喃喃自语。 真的,自由了么? 第133章 5.白骨的自语13 车子一路向北,在即将驶出拉斯艾本大公的统辖范围时,车子停了下来。菲易诺被严密地看管起来,頞蹙他本人对此适应良好,同样是看管,一个是被限制在庄园,一个是在外面的世界逃亡,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而庄笙则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任由来去。 按理说这群雇佣兵受雇于拉斯艾本大公,为他转移菲易诺,应该抓紧时间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是。可现在看这些人的表现,好像并不急着将人送到某个地点。 在天黑前,选了两方势力的交界处驻扎,看着也不太像是要交接任务目标的样子。 庄笙心中有诸多疑问,却并没有问出口,更没提自己离开的事。 夜间休息时,庄笙与菲易诺一同被拱卫在中间位置,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庄笙坐在篝火旁,抬眼四下寻找雇佣兵队长的身影,结果没看到人,不知去了哪里。 菲易诺坐在旁边,怔怔地盯着火堆出神,庄笙想起他白天吐了一路,被囚禁的几年也是养尊处优的,物质上没被亏待过,现在突然风餐露宿的,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你还好吧,还有不舒服吗? 庄笙关心地问了一句,结果也不知道他是想事情没听见还是怎么的,依旧呆呆地盯着火堆,没有回应庄笙的话。 庄笙抬高音量又问了一遍,菲易诺啊地一声转过头,双眼迷茫地看向庄笙。在篝火的映照下,浅碧色的眼眸多了层暖色,显得温软而迷蒙。 庄笙见他神色呆怔,心头的那股违和感再次升起,他凝视对方眼睛试探性地问了句,是想念你的姐姐,安比曼将军了吗? 听到安比曼这个名字,像是被人按下什么开关一样,迷茫的神情扫去,喃喃低语,姐姐对,安比曼是我的姐姐,我以前只能给她写信,现在我马上要见到她了。 分卷(85) 随着他低声的自语,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愉悦的气息然而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开心的表情,只有那双浅碧色的眼睛,被篝火映照的,闪亮闪亮的。 看着这个样子的菲易诺,庄笙微微皱了下眉头。 菲易诺被带到一个被炮火损毁的村子,遍地焦土,断垣残壁,几乎没有一栋保存完好的房屋。村里的人更是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望之满目疮痍。 像这样毁于战火中的村子,在x国不知道有多少。 庄笙一路保持沉默,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菲易诺比他还要随遇而安,似乎只要能离开那个庄园,他去哪里都无所谓。 消失了一整晚的雇佣兵队长回来了,他来到菲易诺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看。凌厉的气势和强韧威猛的体形让时不时就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菲易诺,抬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瑟缩地低下头去。 你是想去拉斯艾本那里,还是选择安比曼?沉默地盯着看了半晌,男人淡淡问道。 虽然男人的语气一点算不上凶,这也是第一次跟菲易诺说话,但菲易诺看起来似乎非常害怕他。 我、我当然选、安、安比曼。 说完一副害怕被打的样子,抓着庄笙的衣服躲到他身后。男人淡淡一眼扫过去,本就害怕的菲易诺,顿时腿软险些坐地上去。 男人没再说什么,收回视线,目光掠过沉思中的庄笙,转身大踏步离开。 一名雇佣兵跟在男人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男人停下脚步站在硝烟过后的废土之上,身后是灰暗空旷的天空,有种末日文明毁灭的荒凉。 组长。雇佣兵站在男人身后,喊出一个旧时称呼,尊重而不失亲近,短时间内安比曼和拉斯艾本两方的势力都不会追踪到我们,不过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有些低沉。 a先生的藏身点还是没有查出来。 男人沉默片刻,语气淡然,他如果不想被找到,没那么容易被人查出行踪,当务之急不是找出他的隐藏身份。 说到这里,他回头向来处看了一眼。 淡定从容的青年,即便身处瓦砾废墟,依旧坐姿端正,认真执着地做自己认定的事,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挠他。此刻,他正和身边的人说着话,有着漂亮精致五官的菲易诺低垂着头,神情沮丧,青年表情温和地安慰着什么。 似感觉到这边投注的视线,正说着话的青年抬眼望了过来。 男人与之对视,片刻后,默然挪开视线。 看好菲易诺,有结果之前,别让他出事。 是。 两人结束对话,男人正要往回走,挂在腰间的通讯器响了起来,男人脚步一顿,示意雇佣兵先离开。 让我猜猜看,你把那只小白鼠藏到了哪里。从通讯器传出的声音低哑刺耳,还有刻意放缓的语速,令人一时分不清是天生说话这样,还是用了什么手段故意隐去真实声音。 你不会乖乖做任务交给拉斯艾本,当然也不会把人送到安比曼手上,那么,选了一个两方都管不到的交界处吧? 既然知道我找到人了,那该是你兑现承诺之时。男人没理会对方的话,自顾说出自己要说的话,语气淡然,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通讯器那头的人发出刺耳笑声,似有电流嘶啦嘶啦的杂音夹在其中,急什么,孟,这一局的较量,可还没有结束呢。 男人,也就是孟衍,微微皱了下眉头,声音却没有一丝波澜,我已经找到菲易诺,按照之前的约定,这局是我赢了。 那头的人呵呵笑了两声,你真的赢了吗?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早下结论。 话音刚落,对方主动结束了这次通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菲易诺变得越来越焦虑,脱离束缚,重获自由的喜悦只在最开始时在他眼中停留过,之后便被逐渐增加的焦虑取代。 像是开得正盛的玫瑰花,在花期短暂绽放过,之后便迅速枯败。 虽然有庄笙从旁安抚,却并没有减轻他的焦虑。他不仅焦虑,还变得有些神经质,时不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呆,又或者突兀地惊醒,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四顾。 雇佣兵们私下议论,觉得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庄笙问菲易诺,做什么可以让他平静,菲易诺呆怔片刻,喃喃说出两个字:画画。 可是这废土荒村的,哪里来的画具。没等庄笙想出解决办法,菲易诺像得到提示醒过神来似的,捡了一根枯枝在地面开始画起来。 可以看出,菲易诺是真的很喜欢画画了,哪怕没有色彩,没有画布,只有一根简陋的随手捡的枯枝,就着铺满灰尘砂砾的焦黑地面便画了起来。 寥寥几笔,一幅形象生动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画面中央是一位女性的背影,这位女性有着高大健壮的体格,微微昂首,负手而立眺望远方。在她脚下,是死人堆叠而成的尸山,远方的角落,从沼泽和尸体上,开着一朵花。 庄笙微微皱眉。 不知是不是被长期囚禁的缘故,这位x国最具权势女性的弟弟,偏好暗黑压抑的画风。庄笙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当时正在画的画也是这样的风格。 我的姐姐是个英雄。 菲易诺低头看着自己的画,不知是跟庄笙说话,还是习惯性地自言自语。他手里捏着的枯枝没有放下,像是平时正常作画一样,凝神打量着自己的画作,时不时动手修改一笔。 像圣女贞德一样的女英雄,她会带领人们解救这个国度,带给我们自由与和平。 声音虽轻,却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庄笙的眼神有些异样,再次瞥了眼地上的画。 这画的,是安比曼? 眼前不由浮现之前见到的安比曼身影,眉眼精致漂亮,身材娇小玲珑怎么看都和地上画的这个女英雄形象不搭啊。 难道多年不见,安比曼在菲易诺眼中成了这么个形象? 你有多久没见过你姐姐了?庄笙看了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画作的菲易诺,开口问道,我指的不是真人,电视报纸上见到的也算。 菲易诺的神情有一瞬恍惚,姐姐?姐姐长什么样子我记不清了 语气茫然中透着一丝怅惘。 庄笙眼神微闪,菲易诺被囚禁起来时已经有十九岁,之前跟安比曼一起生活了十九年,姐弟俩感情深厚五年的时间,会让他忘记自己唯一一个至亲的长相吗? 那些雇佣兵调侃菲易诺精神出现问题,难道真是因为长久囚禁,使的菲易诺精神变得不正常,记忆产生了混乱? 庄笙敛了敛眼眸,仿佛没察觉到菲易诺的异常,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闲聊,安比曼将军很重视自己的弟弟,对你写的每一封信都非常珍视,看得出来,她很想念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安比曼将军不知道你早就被拉斯艾本大公劫走,那么你的信是怎么送到她手上的了? 你说信啊,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写封信,之后会有人拿走,至于是怎么送到姐姐那里的,我也不清楚。 庄笙垂眸,神色微凝。 所以,安比曼手上的信,真的是菲易诺写的? 嗯,不是说要带我去见姐姐吗,怎么停在这里了?菲易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手扔掉枯枝站了起来,他转头四下打量,似乎这时才看清自己处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姐姐她不在这里吧? 菲易诺变得焦急起来,他不安地打量四周,眉头越皱越紧,表情不怎么好,冲庄笙喊了起来。 我不要待在这个破地方,快带我去见姐姐! 第134章 5.白骨的自语14 庄笙勉强安抚住暴躁起来的菲易诺,正要去找雇佣兵头头商量下菲易诺的事,却见对方向他疾步走了过来。 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庄笙顿了顿,怎么了? 这个地方暴露了,安比曼的人正往这边来。 庄笙微感意外,他相信这队雇佣兵的能力,辗转各国战场和险地,如果不小心的话肯定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打出偌大名头。 之前能帮着安比曼攻占纳尔德地区,清扫战场,现在劫个人,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被追踪到。退一步来讲,他们是接了拉斯艾本大公的任务来转移菲易诺的,就算暴露也应该是暴露给拉斯艾本知道,怎么追来的人反而是安比曼呢? 难道说,这群雇佣兵里,有人被安比曼收买了? 仿佛知道庄笙在想什么,孟衍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消息不是我们这边泄露的。 能带在身边的人,孟衍自然了解,就是菲易诺自己泄露了行踪,也不可能是他们,毕竟被关了五年,菲易诺现在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当然菲易诺一直处于监控之下,即便他想通知谁也做不到。 孟衍怀疑,安比曼的人之所以这么快找来,很有可能是a先生做了手脚。 一行人很快整备出发,菲易诺以为是要带他去见姐姐了,很高兴,也不焦虑暴躁了,乖巧地听从安排。 庄笙看了眼目中露出明显期待的菲易诺,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其实站在他的立场,这个时候将菲易诺交给安比曼是最好的,虽然这样做会得罪拉斯艾本大公,但可以尽快从x国的内战之中抽身总比现在这样,消息扩散出去后,最终引来x国两大势力追杀的好。 不过,雇佣兵们是接了拉斯艾本大公的任务去转移菲易诺的,成功把人带出来后,他们并没有将人交给拉斯艾本,是另有打算吗? 想到这里,庄笙抬眼看了看坐在前排的男人,眼神幽深。 雇佣兵们显然对x国的道路很熟悉,能在很短时间内制定撤退路线,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无论他们选择哪条路线,安比曼的军队总能很快追上他们。 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包抄的,实在不行的话,干脆退入拉斯艾本的势力范围好了。 车上众人表情凝重,之前他们一直在两方的势力交界线逃窜,试图摆脱追踪,没有进入任何一方势力的打算。可现在安比曼的军队在后头紧追不舍,再这样下去,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只有退入拉斯艾本的势力范围,安比曼的军队才不敢继续追,否则会被视为挑衅,导致双方军队直接开战。 不过进入拉斯艾本的地盘,就只能把菲易诺交出去了。 所有人都看向孟衍,等着他做决策。 不用跑了,在这儿停下吧。孟衍平静地说道,他手底下的雇佣兵诧异地看过来。 头儿,我们不跑了?留在这里,可不一定打得过安比曼的军队啊。 他们正行进在一条水泥路上,前面不远是一个城镇。别说躲进镇里会不会被当地居民偷袭,即便能安全进入小镇,这么个小镇也能被开过来的军队瞬间推平。 安比曼派来追击他们的军队,足足有五辆军卡,如果满载的话,至少上百人。 庄笙皱眉沉思,难道安比曼知道他们带走了她弟弟? 军卡在距离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车刚停好,便从后面涌出一大批带枪士兵,迅速集结列队,站好后忽然刷地分成两排,立正端起枪,仿佛在等待什么人的样子。 这时,最前面一辆卡车的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时,庄笙眼皮子跳了跳,诧异地张开嘴巴。 安比曼竟然亲自来了! 孟衍让人看住菲易诺,独自下车去见安比曼,庄笙想跟着一起去,被他按住肩膀跌回座位。 乖乖在车上等着。 庄笙把住椅背撑住身体,忍不住皱了皱眉,余光瞥见菲易诺微微一顿。菲易诺的状态有些奇怪,他盯着不远处的安比曼,眼睛一眨不眨,碧色瞳孔闪动着奇异的光彩。 然而好不容易见到分隔多年宠爱自己的姐姐,他既没有激动地立马扑过去,也没有对孟衍约束他的行为表示出反抗。 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安比曼看,像是盯着一个虚幻的梦,稍一碰触,梦就破碎了。 当孟衍靠近时,所有士兵都举枪瞄准了他,孟衍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直走到离安比曼几步远的距离才停下。 安比曼站在前排,淡淡地打量孟衍,随意竖起一只手。 身后士兵顿时整齐划一地把枪收了起来。 你坏了雇佣兵的规矩。安比曼的声音很平淡,抬眼扫了孟衍一下,缓声说道。 她这样地位的人,不用靠高声说话来增加自己的气势,身后那么多端着枪杀气腾腾的士兵,全都是从战场上下来杀过人的,站在她后面却全都成了陪衬。 把人交给我,我可以送你安全出境。此刻的安比曼一点看不出来想见弟弟的急切心情,她甚至没有往孟衍身后的车子多看上一眼,只淡淡注视着孟衍,泰然从容。 被上百名武装士兵围住,孟衍也看不出一点担心。 出境的事,不劳安比曼将军操心,将军应该知道,令弟被劫走囚禁一事,跟我没有关系。 安比曼神色不动,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是,所以现在你能跟我对话。 言下之意是,要孟衍真跟拉斯艾本串通一气,那刚才迎接他的就是几十挺机枪扫射。 人给你没问题,只是希望将军能解答我一个疑惑。 安比曼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孟衍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将军是怎么知道,你弟弟在我手上,还一路追了来的? 安比曼没有马上回答,她越过孟衍,克制地向他身后的车辆看去一眼,湖水般碧绿的眼眸起了一丝涟漪。 数年未见,近乡情怯。 本以为远离战乱过着安宁生活的弟弟,忽然被告知,这么些年来并没有离开x国,而是一直被老对头囚禁了起来。 那一刻,惊愕,震怒,忧虑,几乎让她失去平时的沉着冷静。 她甚至没有多做求证,直接亲自带领部队追了过来。 若是真的,把人抢回;若是假的,杀了便是。 安比曼淡淡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一张写满字的信纸,有人给了我这个,以及一个即时更新的坐标。 分卷(86) 孟衍挑了挑眉,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a先生。a先生五年前伙同拉斯艾本劫走本该被送出x国的菲易诺,现在又把菲易诺的消息泄露给安比曼,无非是想挑起x国两大本土势力之间的火拼。 制造混乱,甚至操控一国局势,对a那样的人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目的,或许趁乱谋取利益,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喜欢搞事情。 疯子的想法,谁知道呢。 不过,a先生让安比曼追来,而不是将他的行踪透露给拉斯艾本,难道真想让安比曼带回自己的弟弟? 这样一来,虽然拉斯艾本囚禁了菲易诺五年,但人平安找回,安比曼对拉斯艾本的怒意淡化许多,只怕火拼不起来。 有哪里是被自己忽略的? 孟衍微微皱眉,想起之前跟a先生的对话,对方并不认可他已经赢了,也就是说,这场赌局还没有结束。 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孟衍没有再跟安比曼聊下去,这个女人知道的,还不一定有他多。而且人家现在急着见弟弟,也没那么多耐心应付他。 孟衍回到自己人这边,敲了敲车窗玻璃,示意菲易诺下车。 菲易诺有些踟蹰,下车的动作犹犹豫豫,他回头看了眼这些天相处下来唯一熟悉的人庄笙,脸上不是即将重逢的喜悦,而是充满忐忑,还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无措和茫然。 庄笙暗自皱眉,面上却带着鼓励的淡笑,去吧,你的姐姐就在前面等着你呢。 姐姐这个词,神奇地抚平了菲易诺身上的焦虑与不安,他重新变得安详平和起来,脸上再没有一丝犹疑。 庄笙跟着菲易诺下了车,看着那个痴迷画画的青年缓步向不远处的安比曼走去,他走地很慢,然而脚步没有一丝迟疑。 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庄笙看不见菲易诺的表情,但他能看到安比曼此时的神情。 这个以铁血冷酷著称的女人,脸上始终淡然的表情有了裂纹,那双比菲易诺颜色更深的碧绿眼眸,此刻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向自己走来的人,瞳孔深处涌动着明灭变幻的情绪。 她嘴唇动了动,似在呼唤自己的幼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下意识抬起来一点,不知道是想要招手,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给久别之人一个拥抱。 庄笙看着这幅画面,并没有那种看见亲人重逢的感动,反而有股异样感挥之不去,心底还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从见到菲易诺的第一次起,一幅幅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现对方的画作,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易变的情绪。 庄笙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他不自觉抓住旁边之人的手臂,望着菲易诺的视线没有挪开,眉心紧蹙。 如果你的人都没有问题,那对方到底是怎么追踪到我们的? 孟衍按住他的手,正要安慰 砰地一声爆炸响起,庄笙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大到极点。 快要走到安比曼面前的菲易诺,在他眼前炸成了碎肉。 第135章 5.白骨的自语15 菲易诺爆炸时,离安比曼最近,如果不是安比曼身边的士兵反应快,扑过去挡在她面前,只怕安比曼不死也要重伤。 被士兵压在地面的安比曼,此时却顾不得自己,她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的碎肉,脸上飞溅着不知谁的血。 碧色的眼睛慢慢充血,一片腥红。 杀了他们! 一声凄厉嘶吼响彻天地,仿如失去幼崽的母兽,发出绝望悲鸣。 密集的子弹覆盖了庄笙他们方才所在的地方,眨眼之间,地面仿佛被犁过一般。唯一的障碍物面包车更是成了重灾区,玻璃全部破碎,车体更是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 枪声响起,没有安比曼的命令,就不会停下。 安比曼被手下的士兵扶了起来,除了脸上沾了些血手肘擦破点皮外,她没有受什么伤但她的副官被炸死了,爆炸响起时副官第一时间扑向安比曼,脑后勺被碎片击透,当场死亡。 还有另外两名保护安比曼的士兵,一死一重伤。 安比曼双目赤红,神情有点疯狂。她没有管被射成筛子的面包车,推开挡住自己的士兵,一步步走向那滩血肉炸弹直接从身体里爆炸,血肉炸飞,原地甚至见不到稍微大点的尸块。 双手止不住颤抖,安比曼死死盯着地上那可怜的肉块,神情极其可怕。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靠近劝她。 面包车后,庄笙被孟衍紧紧抱在怀里。 庄笙此时顾不得震惊菲易诺被做成人肉炸弹,还当着安比曼的面爆炸,他用力抓住这个爆炸声响起时第一时间将他护在怀里的男人,嘴唇哆嗦着,手颤抖地摸向后背。 摸到一手湿热黏腻。 他中弹了。 庄笙脸色瞬间煞白,他对上男人的眼睛,男人也正低头凝视着他,眼里是熟悉的不容错认的深情。 庄笙抖着手,慢慢脱下男人的面罩,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出现在眼前。 霎时间,眼中浮现泪光。 衍哥哥 枪林弹雨中,身上还压着一具尸体,男人温柔地笑着,漆黑眼睛专注地盯着怀里的人,喜悦而满足仿佛两人没有处在危机中,只是短暂别离后,一场普通的重逢。 抬手拭去庄笙眼角泪滴,孟衍柔声低哄,没事的,别怕。 庄笙只是失控了片刻,很快回归理智,他很清楚他们眼下的处境。 孟衍背后的伤在肩膀处,没有伤及要害,只要止住了血问题不大。而外面的枪声还没有停下,只是不如一开始那么密集,想来是分成几批轮换着来射击。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士兵只在原地射击,没有冲上来的打算。 两人迅速交换意见,枪声不绝,要嘴巴贴着耳朵才能听清对方说的话。 衍哥哥,我有办法让安比曼不杀我们,一会儿枪声停下来后,你先不要露面,让我去跟安比曼谈。 孟衍沉默片刻,没有反对,笙笙,现在还不到我露面的时机,你要帮我尽量稳住安比曼,不让x国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一个开始。 庄笙点头应下,没有问为什么。 又过了一阵,枪声终于停歇,然而并不是要放过他们的意思,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士兵们围上来了,是要检查目标是不是已经全部歼灭。 安比曼,我有话说!在士兵抵达前,庄笙高声喊了一句。 不远处的安比曼神情漠然,不为所动。 庄笙不敢贸然出去,他咬了咬牙,将心底的一个猜测喊了出来,这个菲易诺是假的! 外面霎时一静,脚步声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声音。 庄笙耐心等了一会儿,与孟衍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慢慢走出了车厢掩体。孟衍再次戴上面罩,将庄笙挡在身后,双手举起,以示自己毫无威胁。 安比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边,隔着一辆千疮百孔的面包车与庄笙相望,她没有看孟衍,眼睛死死盯着庄笙,碧色瞳孔涌动着冰冷的怒火。 一只小巧的□□对准了他,持枪的安比曼一言不发,但意思很明显:如果庄笙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她会亲自杀了他。 在安比曼身后,还有上百杆枪瞄准两人,只要安比曼一声令下,两人都会被打成马蜂窝。 庄笙毫无惧色,无视安比曼手上的枪,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菲易诺是假的,他不是你的弟弟。 安比曼的神情冷漠到极致,冰冷碧眸浮起一丝嘲弄不知是嘲笑自己竟然相信这样明显荒谬的谎言,还是笑庄笙为了求生说出这么跛脚的谎。 她缓缓移动枪口,瞄准庄笙的额头,似乎已经耐心耗尽,再不想听这些害死弟弟的人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挡在庄笙面前的孟衍身体骤然紧绷,但没敢轻举妄动同。此刻的安比曼就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外表越是看着冷漠平静,心底越是涌动着随时会失控的炽烈岩浆。 随便说错一个字,或是一个小动作,都会导致这座火山彻底失控。 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如果拉斯艾本抓走的是真的菲易诺,为什么背后之人会透露消息给你,而不是告诉拉斯艾本,让他重新掌控住菲易诺,做为对付你的底牌。故意把消息透给你,又让这个菲易诺当着你的面自爆,就是为了激怒你,让你失控之下大开杀戒。 身处被敌人包围的紧张气氛中,庄笙的声音和缓而平静,让安比曼被怒火和悲恸猛烈冲击下几近散失的理智,慢慢回归。 只是,她对准庄笙的枪,还是没有放下。 我没有见过真的菲易诺,但跟这个菲易诺相处了一些时间,在他身上,总是感到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庄笙看着安比曼,认真问她,安比曼将军,你的弟弟喜欢画画吗? 一触即发的紧张沉默中,安比曼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小时候喜欢过一阵。 小时候喜欢过,也就是说,长大后可能就不喜欢了。 当然,姐弟俩五年未见,安比曼记忆里的弟弟,不一定还保持着她记忆里的样子。而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地方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重拾儿时爱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庄笙把手伸向口袋,周围的士兵立马紧张地抬起枪瞄准他,庄笙抬眼看了看安比曼,我只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安比曼摆摆手,瞄准庄笙的枪口压下。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摆弄几下后,庄笙递给安比曼。 安比曼没有动,冷冷扫他一眼。 这是今天他画的。 安比曼看了眼旁边的士兵,士兵立马上前接过庄笙的手机,双手递给安比曼。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是什么后,安比曼微微一怔,慢慢皱起眉头。 他画的是你。庄笙说道,顿了顿,补充了句,想像中的你。 这是之前菲易诺在地上用枯枝作画时,庄笙用手机拍下的。 安比曼盯着屏幕上的画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庄笙,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淡漠道:这能说明什么? 庄笙平静地看着她,将军,你认为一个成年人,在被囚禁五年后,忘记唯一一个亲人长相的概率有多大? 安比曼微微皱了下眉。 他对你的记忆虽然有些混乱,甚至可能不记得你的长相,但他很崇拜你这个姐姐。他曾经说过,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安比曼,眼神忽地一震,脸上还是淡漠的表情。 庄笙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道:这个菲易诺,不仅长的跟将军很像,连表情也仿佛如出一辙。只是,将军脸上的是大局在握的镇定与淡漠,而在他的脸上,我从来没看到过一丝表情,更是一次都没有看他笑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看着安比曼问道: 将军的弟弟,从小就不爱笑吗? 安比曼瞳孔微缩,举枪的手出现一丝极其轻微的颤抖。 之前看着他的脸时,我觉得怪异,现在明白过来了。那不是喜怒不形于色,而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僵硬,他想笑笑不出来,哪怕想哭的时候害怕的时候,都没办法做出表情。 庄笙顿了顿,盯着安比曼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结论。 这个菲易诺,脸上动过刀,被整形成了你弟弟的模样。 现场一度极其安静,安比曼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碧色的眼眸更是凝结成冰。 还嫌自己丢下的炸弹不够惊人似的,不等安比曼消化自己的话,庄笙没有停顿地继续开口,扔下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 不仅如此,他还被催眠过,必定是一名大师级别催眠师动的手,让他觉得自己是真正的菲易诺。 如果我猜的不错,五年前你送自己弟弟出国时,真正的菲易诺便被人掉了包,这个假的菲易诺取代了你的弟弟。那个时候,他身体里便被安装了炸弹,还有跟踪器,所以我们带着他离开时,才会每一步都泄露行踪。 令人窒息的静默对峙中,安比曼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她盯着庄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 庄笙镇定地回答:想要证明很简单,你可以派人去当初自己给菲易诺安排的地方,看看你真正的弟弟是不是在那里。又或者他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那滩血肉上,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流露出一丝不忍。 dna验证,看这个菲易诺和你,是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5.白骨的自语16 庄笙被安比曼带走,在证明死的那个菲易诺是假的前,安比曼不会杀他,当然也不会放他走。 安比曼没有杀孟衍,孟衍不是普通的雇佣兵,背后还有强大的势力。要在x国的战场战胜对手,离不开雇佣兵的帮助。 何况之前孟衍只是接了拉斯艾本的任务,转移那个被囚禁的菲易诺。暂时不论死的菲易诺是真是假,杀他的不是孟衍,双方并没有结下不可解的死仇,有的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 这次跟着孟衍的几名雇佣兵,有两个死在安比曼的乱枪扫射下,另外两个也都受了些伤。孟衍表现出拉斯艾本出卖他的样子,说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两人有了共同的敌人,暂时达成了联盟。 至此,a先生隐藏在背后,操控x国局势的深远而又险恶的计划露出冰山一角。 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大家心里都明白一点劫持菲易诺的是拉斯艾本,但在菲易诺体内安装炸弹,并当着安比曼的面引爆的,却并不一定是他。 这样激怒安比曼,就不怕她疯狂报复吗? 这两人掌控着x国两股最大的势力,虽然近年来大小战不断,但双方还是克制的,没有将战火漫延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一旦安比曼因为弟弟的死而彻底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展开疯狂报复,那对于x国的所有人来说,才是真正的地狱。 这时的孟衍也才明白过来,a先生说的赌局还未结束是什么意思他找到的并不是真正的菲易诺,自然不算赢了赌局。 虽然满心担忧,他依旧不得不看着庄笙跟安比曼一起离开。如今庄笙也已入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a真正伤害庄笙前,彻底击败他。 分卷(88) 轰隆声连绵不绝,天空好像被烧起来一样,连大地似乎都在战栗。断崖距离那边不远,又居高临下,火光燃烧起来时,能将那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呼叫惨嚎在夜间散开,求救声伴随着通哭,夜晚的静谧被彻底打破而所有的声音,站在断崖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庄笙四肢发冷,双手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上次看到安比曼下令屠杀村民时,他感到无比愤怒,出声质问而现在,却只有彻彻底底的寒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从这里能看到,那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座小镇,规模虽然算不上大,但比起一个村子来人数起码多好几倍,房屋更多,也更加繁荣。 而现在,整座小镇都毁于炮火中。 炮声很快停了下来,小镇陷入火海之中,火光冲天。 庄笙想起男人刚才的描述,心底寒意更甚,连思维都快被冻结了。 短暂绽放,是指炮火轰炸;辉耀天空,是指冲天火光;所谓的伴奏,是那些惨叫求救声;而他口中的残骸余韵,恐怕说的是轰炸过后,遍地的尸首和断肢。 原来那些话,是这个意思。 在漫天火光,和此起彼伏惨叫声的背景映衬下,男人回头,微笑着看向庄笙,仿佛款待完客人的主人家,很有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好看吗? 庄笙怔怔地望着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半晌,哑着嗓子道: 你这个疯子。 * 大清早,金右市局没几个人。 像金右市这样地属偏远的小城市,比不上丹藤市那样的一线城市,总是有无数的大案小案等着刑警们去侦破。 在这里,有些工作一辈子的民警,都不一定能接手处理一桩刑事案件。 不过,最近由于宋明日用自杀方式揭露某位富家子弟草菅人命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本来案子没什么疑点,嫌犯畏罪潜逃,只要抓人就是。 可现在案件出现新进展,宋明日在妹妹的死亡日期上撒谎。这样一来,他指证孟衍杀害宋明月的话,就要重新考虑了。 刑洁作为金右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这些天一门心思扑在这个案子上,想早日把凶手绳之以法。 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晚,醒来时浑身发麻,刑洁端起自己的杯子,去茶水间冲泡了杯咖啡醒神。路上遇到来上班的同事,一看她这状态,眼神明了。 刑队,又通宵啊。 狠狠灌了一大杯咖啡,吃了早餐,精神好起来,刑洁回到自己工位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正当她投入地翻查资料时,办公桌忽然被扔来一叠照片。 刑洁皱眉,忍着火气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个陌生男人。 宋明月一案的受害者,不只她一个,这是在那片林子里,找到的另外一具尸体。 第138章 5.白骨的自语18 刑洁的怒火瞬间熄灭,她一把抓起那些照片看,越看脸色越严肃。 这只是找到的第二具尸体。在刑洁看照片时,男人,也就是史柯,同样神情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刑洁猛地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锐利,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片林子里,跟宋明月一样的受害者,不会只有这一个。顿了顿,史柯的语气尤为凝重,这只是个开始,继续搜下去,谁也不知道到底能找出多少具尸体来。 此刻的史柯,心情异常沉重。 庄笙的推测是正确的,那片埋葬宋明月的土地,还埋葬着其他无辜受害者。他和辛凰一寸一寸地在那片林子翻查,花了两天时间,找到了另外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离埋宋明月的地方,仅仅不到一公里,若不是辛凰发现那处的地面要比周边低一些,说这里很可能埋着尸体挖挖看,恐怕他们还没这么快就找到一具尸体。 这是一具女性尸体,具体年龄和死亡时间,还有待进一步的检测才能知道。 虽说还有一种可能,对方是被其他人埋在那里的,跟宋明月的案子并无关系,但史柯认为那种可能性很低。 一来是因为离那片林子最近的,只有宋明日的家;二来,他相信庄笙的判断。 在同一片林子,再次挖出一具女性尸骨,受害者可能还不只目前发现的两个,庄笙的推测得到重视。警方迅速成立了专案组,投入大量警力对那片树林展开地毯式搜查。 动员一地警力,不是史柯跟辛凰两个人的力量可比的。短短一天时间内,便又挖出了三具尸体,而且,全部都是女性。 消息被媒体报道出去,舆论哗然。 * 越野车从战场边缘飞驰而过,不断有流弹飞来,最近的甚至击中车窗玻璃,让庄笙忍不住心惊。 坐在副驾驶座的a先生,笑着安慰,不用害怕,这玻璃是防弹的,一般子弹射不穿。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是机枪扫射,那我们的旅程,就只能提前结束了。 庄笙一个人坐在车后座,这几天下来,几乎没开口说过话。 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名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般说别人疯子,那是骂人的话,可放在这位a先生身上,却只是一种再贴近不过的客观描述。 那天夜间轰炸的小镇,属于安比曼的势力范围,而轰炸小镇的部队,则是属于拉斯艾本。那只部队轰炸之前放话,这次行动,是为了回敬此前安比曼屠杀村民的那一次暴行。 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你杀我一村子的人,我便灭你一个小镇。 那晚的轰炸到底死了多少人,庄笙不知道,之后几天,他一直被a先生带在身边。这人不知到底归属于哪方阵营,他大摇大摆穿行在安比曼与拉斯艾本两方阵营之间,竟然一直没人找他麻烦,哪怕遇上盘问,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这或许跟x国局势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有关,大量士兵被派往前线,对于后方的管理便有些疏忽了。 庄笙从a先生那里得知。 安比曼向拉斯艾本宣战了,而起因,就是拉斯艾本大公派人炮轰德瓦小镇。 第一次进攻,安比曼挟雷霆怒火而来,将南方政府军的防线逼退数公里。这一场战役,以双方各自在战场丢下无数尸首而告终。 在那之后,安比曼没有再发动全面战役,而是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双方各有死伤。 第一次攻击时,庄笙待在一驾坦克里,听着外面炮声轰轰,射击声响之不绝,神情都有些恍惚了。他觉得是不是这些天看到的都有些超出他的承受力,所以精神崩溃,让他都出现幻觉了。 不然,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两军交战的战场,还坐在一辆坦克里?而身边还有那位疯狂的a先生,看电影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的战况,还一边欣赏,一边点评? 除了那次战役,之后安比曼领导下的人民军,和拉斯艾本领导下的政府军,还发生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每次冲突都会死不少人,双方越打火气越大,局势逐渐失控。 而a先生,每一场战争都没有落下。 他虽然每场战争都在场,却像个局外人,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观两军厮杀。看得起兴,还要配上红酒,来点音乐。 眼前活生生肢体横飞的惨烈战场,对他来说仿佛只是屏幕上的画面。 如果他是想坐收渔人之利也就罢了,疯子之所以能成为疯子,便在于他们的脑回路跟普通正常人不一样。 a先生搅乱一国政局,不遗余力诱发战争,除了有利益诉求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喜欢。 是的,这两天庄笙也看出来了:a先生,喜欢看别人争斗,喜欢看战争爆发,战斗场面越激烈越血腥,他则会越兴奋。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这个不知姓名,以a为代号的男人,则是在拿整个世界做他的游戏场。 之前在国内时,几次案件背后都有a先生的影子,尤其是黎白之死,更是此人一手操控。所有被他设计拿来布局的人,并不是出于讨厌或仇恨之类的人类情绪。 相反,a先生对他们谈不上恶意,当然,也更谈不上善意。 你会对棋盘上的棋子,投入感情吗? 这样的人,若最初导向的是好的方面,那很有可能会成为圣人,没有私心,会为了一个目标贡献所有。 而如果,最初导向的是坏的方面,那便会成为一个,大恶,极恶,纯恶之人。 a先生,属于后者。 带着庄笙在战场穿行时,a先生并不限制他的行动,甚至都没有专门找人看着他。a先生会根据情况选择不同的交通工具,有时是车子,有时是坦克,甚至有一次,他带着庄笙直接上了一架轰炸机。 除了司机,a先生没带其他人,有时他看的投入,完全不管庄笙在做什么。 你不怕我逃走? 有一次从战场归来,庄笙开口问了一句。此时车上只有他和a先生两人,a先生喝得半熏,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车里放着庄笙不知道的音乐。 你不会。a先生眼睛没睁开,声音似染上了一丝醉意,让他看着倒更像个正常人了些,因为你想观察我,找出我的弱点,好帮助孟击败我,不是吗? 庄笙语气毫无起伏,我为什么要击败你,直接杀了你不好吗?你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a先生睁开眼,面上带着从容的笑,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首先第一,你没把握能杀的了我;第二他加了根手指,我死了,不代表就没事了,说不定会导致更坏的结果呢。 a先生笑了笑,透过后视镜对上庄笙的眼睛,你不敢赌,也怕坏了孟的计划,所以只好选择跟在我身边。 庄笙第一次被人这样彻底地猜透心中所想,他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开口。 就在双方快打出真火,局势彻底崩盘前,拉斯艾本大公忽然叫停,提出要跟安比曼将军当面对话。 不知两方是怎么交涉的,最终安比曼同意暂时停火,但约在什么地方见面,外人就不知道了。 收到这个消息时,a先生轻笑一声,面上并没有丝毫恼怒。 呵,看来是孟出手了。 庄笙心中一跳,赶紧垂下眼眸,a先生看过来,不用掩饰,你跟孟的关系我还不清楚吗?怎么样,想不想去见孟?他笑了下,忽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你人在国外,能根据有限的线索推测出宋明月是宋明日杀的,除了妹妹他还杀了其他人,很不错。我欣赏聪明人,作为奖励,允许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怎么样? 庄笙抬眼看向a先生,盯着他看了片刻,平静地道:我要见安比曼。 a先生很随意地点点头,好。 说完当即安排人送庄笙走,见庄笙盯着他看,微笑着道:我这人很讲信用的,既然说了答应你一个要求,当然会说到做到。 庄笙神情不为所动,淡淡道:这不是我的要求,而是你希望我这么做。 果然,还是跟聪明些的人沟通起来,更省事一点。a先生耸耸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笑叹一声。 这世上蠢人太多,清理一些,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庄笙握了握拳,克制着自己的怒意,你把人命当什么? a先生对庄笙的这个问题颇为诧异,人命是什么?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没思出结果,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随便是什么吧,我为什么非得要把它当成什么东西? 庄笙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去,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a先生,周身再次被寒意笼罩这样的人,他第一次见到,他见过不少漠视人命的杀人犯,a先生跟那些人都不一样。 漠视人命,说明心里还是有人命这个东西的,只是选择了不在意而已;而在a先生心里,他甚至没有人命这个概念。 一个人,一只鸟,一棵树,在他心里,没有区别。 看到庄笙的表情,a先生忽然起了一丝兴致,好玩地问道:你心里大概在想,怎么会有我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我? 庄笙瞳孔紧缩,双手不自觉捏得更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并没有什么悲惨的童年,就是过得有点平淡,不过在你们看来,那或许还算得上幸福。 a先生说着走近庄笙,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地说道:你想阻止战争的发生,对这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心里很过意不去。 别把自己当救世主,死的这些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若干年后,这个国家的历史书上,只会记载寥寥几行。安比曼和拉斯艾本,或许会有名字,而打了几次仗,死了多少人,死的是哪些人,会有记载吗? 别说千百年,几年之后,死去的这些人,又有谁会记的? 别想太多,安心看戏。 直到a先生离去好一会儿,庄笙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 他刚才心神差点出现动摇,竟有些想认可a先生说的话。 庄笙默然望着a先生离开的方向,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人,太可怕。 第139章 5.白骨的自语19 庄笙再次见到安比曼时,安比曼对他这几天的失踪,似乎毫不感兴趣。庄笙没有在安比曼身边看到那天把他带走的士兵,而他不能肯定,除了那名士兵外,安比曼身边是否还有其他a先生的人。 当庄笙提出跟安比曼一起去见拉斯艾本时,安比曼冷淡地盯着他看了片刻,一个字没说,点头同意了。 庄笙皱了下眉,感觉这次见到的安比曼,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安比曼跟拉斯艾本见面的地方,是在两人势力的交界处。之前有人提议选一个无主之地,这样谁都占不了便宜,但这么做会对安比曼和拉斯艾本的安全造成威胁,毕竟x国不只是他们两方势力,只是他俩势力最大而已。 无主之地,代表安比曼和拉斯艾本都对那儿缺少管控,如果被人钻了空子,x国的局势瞬间会逆转,提这个建议的人不安好心,至少对安比曼和拉斯艾本两人没好心。 庄笙跟在安比曼身后,见到了掌控x国一半权势的男人。出乎庄笙意料,拉斯艾本并不是一个脑满肠肥的中老年男人,而是一位儒雅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分卷(89) 他眼神一时有些古怪,x国民众选领袖,是看颜值的吗?怎么他见过的两位军政大佬,长相都相当出众,加上长久的生杀予夺大权在握,气势更是非一般人能比。 这两位,光凭长相站出去都能号召一众追随者。 如果经常在电视机前露面的,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位,那或许其他国家的普通民众,对x国的看法会发生一定变化。 一阵你来我往的官方试探,都是老调重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临近会面结束时,拉斯艾本大公才道出他真正的来意。 两位南北政权的领袖,站起来握手虽然打的你死我活,有些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只是这两人的表情:一个冷若冰霜,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一个目光深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想法。 安比曼敷衍地握了下手,很快收回,转身就要走,拉斯艾本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出声道:死的,真的菲易诺吗? 安比曼猛地顿住。 你既然亲自去接他,怎么会让人死在自己面前?拉斯艾本嗓音低沉轻缓,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庄笙心头微跳,抬眼向拉斯艾本大公看了过去。 是故意这样说,想要给自己脱罪,还是说 现在说这样的话,拉斯艾本,你想假装无辜,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安比曼蓦然转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冰霜,含怒斥道。 拉斯艾本微微皱了下眉,很快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缓缓道:我虽然抓了你弟弟,但从来没想过要杀他。对我来说,活着的菲易诺更有价值。 不知想到什么,安比曼的怒气忽然消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拉斯艾本,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你把菲易诺抓走后,一直关着他,没有再见过? 拉斯艾本顿了顿,见过几次,他并不想看到我。他看向安比曼的眼睛,他仇恨我,因为我是他姐姐的敌人。 安比曼一顿,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如果你问的,是那个被关了五年后逃出来的菲易诺,那我告诉你,是的,他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尸体都没留下。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安比曼顿了顿,看着拉斯艾本,脸上带着讽刺的笑。 死的这个菲易诺,可不是我弟弟。五年前你瞒天过海,想抓走我弟弟作为要挟我的资本,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偷龙转凤,拿一个假的菲易诺应付你。如今这假的虽然死了,但你劫持我弟弟却是事实,等着我大军过境吧。 说完这些话,安比曼冷笑了一声再不停留,扬长而去。 拉斯艾本怔在当场,丝毫没在意安比曼的离开,脸上表情变换不定,最后归于沉寂,垂下眼睛,低喃声几不可闻。 死了 会面结束回去后,安比曼马不停蹄,继续调拨大军,准备开启全面战争。 这个时候,没人管庄笙。 庄笙看着一辆一辆卡军拉走的士兵和武器,心里的焦虑不安在扩大。他通过报纸和电视知道,安比曼一副要拉着人民军和政府军火拼的架势,有点不管不顾的趋势。 政府军那边有人站出来讲话,首先强烈谴责安比曼这种不顾民众,一意孤行将国家拖入战争泥淖的行为。骂完后表示,政府军不会坐以待毙,既然安比曼要战争,那就给她战争。 局势越发混乱,x国普通民众人心惶惶。 这次会面并没有让双方停火,反而刺激得安比曼更加不管不顾,渐有疯魔之相。 庄笙知道,是菲易诺的事刺激了安比曼。假的菲易诺死了,真的很有可能也死了,现在的安比曼处于绝望当中,如同一头失去幼崽,绝望之下一心想疯狂报复的母兽。 没有人能阻止现在的安比曼,庄笙自己没把握,但他知道,有一个人或许能行。 庄笙再次见到安比曼是在阅兵台上,他第一次见到穿军装的安比曼。 一身红白相配的军装,腰间插着配枪。这时的安比曼是掌握x国近一半军队,能轻易左右x国局势的铁血女将军而不是那个,坐在藤椅上读信眉目温柔的姐姐。 安比曼原本是不见庄笙的,但庄笙让人给她看了一样东西,安比曼当下临时中断阅兵,让人将庄笙带了过来。 这戒指你哪来的,为什么会在你手上?!不等庄笙走近,安比曼劈头盖脸一个问题砸来,声音显而易见的急切。 她手上此刻正举着一个戒指,款式和她戴在右手拇指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镶嵌的宝石不同:一个是祖母绿,一个是红宝石。 有人给我送来的,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菲易诺的下落。庄笙定了定神,语气平静地回答。 其实这个戒指是孟衍派人给他送来的,说有了真菲易诺的线索,他亲自过去调查了。孟衍虽然没跟庄笙在一起,但对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他可能劝不住安比曼,于是派人送来了菲易诺的戒指。 安比曼闭了闭眼,将戒指握在掌心,半晌后她睁开眼,眼神凌厉地看向庄笙,你能找到菲易诺? 她不在乎谁在找菲易诺,也不在乎这个戒指到底是怎么来到庄笙手上的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弟弟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庄笙谨慎地回答,目前找到了一些线索,正在查证,如果不出意外 安比曼直接打断他的话,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不管菲易诺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他! 安比曼没给庄笙拒绝的机会,给出三天时限后,她回到府邸等消息,暂缓了进攻不过虽然没有下令马上发起进攻,安比曼的动员准备工作却没有停止,大批的部队依旧赶赴前线,还有更多的武器装备。 陈兵边界,战事看起来一触即发。 而拉斯艾本那边,既没有先发制敌率先挑衅,也没有退缩防守,而是紧跟安比曼的步调,也在大规模调集部队。大量政府军奔赴前线,在边界线与安比曼的人民军隔阵对峙。 这一次,安比曼没有限制庄笙的自由,让他可以自由进出自己的府邸当然,是在有人带领的情况下。 庄笙不动声色观察着前面带路送自己出去的士兵这是那天晚上带他去见a先生的士兵,不知道是这人演技好还是真的忘了,表现得像是没见过他一样。 庄笙故意找话题试探了一下,这人也没像那天晚上一样沉默寡言,能说的倒是都跟他说了,不能说的礼貌地道歉。 跟那天晚上的简直就像两个人。 几次试探下来,庄笙确信他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忆。或者说,他那天晚上的记忆是混乱的那是被人催眠导致。 出了大门,庄笙上了一辆等候在外的车。 车子刚驶出不远,庄笙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抬头朝开车的司机看去士兵装扮的a先生脱下帽子吆吆,抬眼看着后视镜,微笑地向他打招呼。 惊喜吗,我来接你了。 惊吓太大庄笙一时丧失了所有反应,他怔愣片刻,忽然回头向后看了一眼。 安比曼的将军府邸就在身后不远,随着车子向前行驶,建筑越来越小,直至完全看不见。 像是知道庄笙心里想什么似的,a先生一边悠然地开着车,一边随意地说道:你以为我是拉斯艾本的人,不应该出现在安比曼的家门口?是不是想着如果当街喊一声,看他们会不会把我抓起来? 他说着,没怎么在意地耸耸肩,不走心地怂恿了一句,你可以试试啊。 庄笙回过头坐正,垂了垂眼睫,淡声道:我会抓你,但不是现在。 a先生笑了笑,是想着帮孟先赢了我了吧?还真是夫唱夫随啊。 戒指给安比曼了吗?a先生忽然随口问了句。 庄笙心中微凛,他把戒指拿给安比曼,时间过去不到一个小时这人就知道了?他到底催眠过多少人,安比曼的府邸有他多少眼线? 放心,不是通过安比曼府里的眼线知道的。鱼西犊家a先生再次仿若不经意间猜中庄笙心中所想,顺嘴安慰了一句。 庄笙: 一般人如果想什么都会被对方察觉,要么会被打击的信心全失,要么可能会直接崩溃。 而对于a先生的这种行为,庄笙也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第140章 5.白骨的自语20 庄笙面无表情没说话,a先生不以为意,抬眼看了看他,微笑着道: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因为那个戒指,是我让人给孟的。 庄笙身体前倾,诧异地脱口而出,你交给孟衍的?果然真的菲易诺在你手里! 不,戒指虽然在我手里,但人不在。 庄笙皱眉,那真正的菲易诺去了哪里? a先生讶异道:我不知道呀。 庄笙忍了忍,克制住自己不一拳挥过去,当年不是你换走了真的菲易诺,你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a先生毫不掩饰地点头承认,是我掉包的没错,我原本的计划是从安比曼那里劫走真菲易诺,然后给拉斯艾本一个假的菲易诺,至于真的菲易诺嘛,就处理掉。 庄笙冷声道:所以真的菲易诺被你杀了? a先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人不是我杀的,他自己跑了,我安排人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他。那段时间,局势混乱得很,到处都在打仗,菲易诺就是个被安比曼宠坏的小少爷,那样的情况下,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回去找安比曼。既然一直没出现,就说明不知道死在哪里了,那枚红宝石戒指,就是在一名旧货商那里发现的。 你应该知道,旧货商专收死人的东西。死就死吧,反正本来也是要杀掉的。 庄笙听完a先生的话沉默下去。 既然这人说真正的菲易诺死了,那菲易诺或许就真的死了。孟衍提出以找到菲易诺为赌局,或许正是因为知道,菲易诺已死,而a先生是唯一的知情人。 这不,那枚红宝石戒指,不就是a先生主动送到孟衍手上的吗? 虽说a先生此举,大概率是不怀好意,但要是能找到菲易诺至少可以打破目前的僵局没看现在的安比曼,完全一副要拉着整个国家给亲弟弟陪葬的疯魔架势吗? 车里安静一段时间,庄笙看了看外面,不知道a先生要把他带去哪里,要杀他的话应该不用这么费事。 我不会杀你的,最多用你来威胁一下孟,不然他不肯和我好好地玩一场游戏。 庄笙: 惊吓着惊吓着,也就习惯了。 你为什么要针对孟衍?是他曾经破坏过你的计划抓了你的人,还是说他当年做卧底时,跟你有什么交集?庄笙待情绪平定,淡淡地开口问道。 其实我跟孟无仇无怨,要怪就怪他太优秀吧。a先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地说道,破坏计划才刺激呀,我欢迎他来破坏,什么都顺顺利利地按计划进行,那不是太无趣了吗? 而所谓的组织和人手,那都是我无聊之下随便弄的,也就干点小打小闹的事,抓了就抓了吧。 庄笙脸一冷,怒声质问:炸死炸伤十多名警察,也是小打小闹吗?! 面对庄笙突如其来的愤怒,a先生似乎不能理解,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是很确定地道:跟现在的战争场面比起来,炸死十几个人而已应该算小打小闹吧? 庄笙忽然觉得泄气,跟一个心中没有人命概念的人讨论人命,那比对牛弹琴还要让人感到无力和绝望。 这人或许都不记得了,他刚才提到的十多名警察是哪些人。 庄笙闭了闭眼,不愿再跟这人继续说下去跟这样的人沟通,总是轻易被他看穿想法不说,还要时不时经受三观的洗礼。 但a先生却显然越聊越有兴致了,不想就这样结束。 像跟老友闲聊一样,他兴致勃勃地问庄笙,孟那么重视你,却放心让你跟在我身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庄笙皱了下眉,倒不是真的疑惑孟衍的决定,而是这人怎么知道,孟衍清楚他被带到他身边的事,却没有马上来把他救走的? 我知道你是孟的软肋,其实想要毁了孟很简单,直接杀掉你就好了。可这是作弊呀,用这种方式打败孟,赢了也没意思。孟正是了解这一点,才没有阻止我找你。a先生微笑着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感叹。 果然,这世上还是有人了解我的,命运注定我们相逢。与旗鼓相当的对手有来有往的较量才有意思,我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人,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庄笙听着这话,浑身觉得不对劲,他皱起眉,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揭穿你吗?如果安比曼和拉斯艾本知道这些年你把他们当棋子一样操控,他们会放过你? a先生半点不担心,不以为意地一笑,天真,就算知道了又怎样?难道这俩人还会握手言和? 庄笙皱了皱眉,他虽然研究过人类心理,但对政治却不敏感。 我也不是操控他们,只是放大了他们心中的野心和欲望,再顺手推了一把而已。而我做这些,不是为了夺权,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相反,我在帮他们争夺巩固权势地位。他们知道了,不仅不会联合起来杀我,还要感谢拉拢我。 a先生回头看着庄笙,像耐心教导学生的老师,满面笑容,和蔼可亲。 你信不信,就算我杀了他们的父母,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至少在夺取x国政权前,不会对我下手。你以为炮轰德瓦小镇完全是我的主意吗?不,那是整个南方政权的集体意志,拉斯艾本虽然没有直接下令,但也是默认了的。 最后,他双手一摊,总结道:政客都有天然的立场,而这决定了他们永远不会站在同一阵线上。 a先生这次没有带庄笙参观战场因为还没有开战,他带着庄笙穿过难民群要打仗了,离前线距离较近的平民百姓,拖家带口纷纷从前线撤离。 x国内战多年,难民早已经超过本国承受能力,往周边国家扩散。 分卷(90) 大战一起,又会有新的难民产生,而他们,不知道该去何方,不知道哪里能够让他们活下去。 有瘦成皮包骨的孩子,背着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包袱,艰难地跟在流民队伍中。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有一大家子,爸爸妈妈也不是不管他,而是有一堆比他还小连路都走不稳的弟弟妹妹更需要照顾; 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孤独地走在路上,不知道是家里人都没了,还是那个家里没他这人了。不小心摔倒,旁边的人随手将他扶起无论是扶人的还是被扶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好像习惯了这样; 有人麻木,有人漠然,有人忧虑,有人愤怒;有人哭哭啼啼,有人骂骂咧咧;有人还心存希望,有人已彻底绝望。 这是x国随处可见的,逃难路上的众生相。 庄笙越看越沉默,越看心情越沉重,以前只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迁移难民潮,今日亲眼看遍。 但,他不明白,a先生带自己来看难民潮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忽然同情心发作,不忍这些难民背井离乡地逃亡,要想法子帮他们吧? 那就真的是说笑了。 怎么,奇怪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a先生把车停在路边,和庄笙一起坐在车顶,看着那些难民用龟速前行。 除了这些逃难的平民外,还有一些士兵拿着武器维持秩序或者说驱赶更加准确。 这块区域不属于安比曼或拉斯艾本任何一方,而是其他势力的地盘,显然他们不愿意这些难民停留在自己管辖范围,免得造成动乱。 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坏,看见这些难民时,我还真在想可以怎么帮到他们。a先生盘腿坐着,摸着下巴呈思考。 庄笙已经懒得追究这人是怎么看穿自己想法的了。 你想怎么帮?他问地很平静。 a先生无趣地瞥了庄笙一眼,觉得他现在变的很没意思。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现在无论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露出些有意思的反应,而只会用一张面瘫脸来应付他。 虽然还是能猜出他心里想什么,可这反应让自己很没成就感,甚至有时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猜错了。 你猜猜看。a先生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庄笙。 庄笙面容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丝毫变化,我不是你,猜不到你的想法。 我又不是变态,只有变态才跟地上变态的脑回路。 a先生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转眼又振作起来,望向那条长龙般的队伍,语气有一丝丝兴奋,你们老祖宗不是有句话,叫将相王种,宁有种乎?他们是一群普通的难民,可未必就不能出来个陈胜吴广啊。 庄笙半张嘴怔怔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已经尽量让自己习惯这人变态的脑回路,可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惊吓到。 他都不知道是该惊讶于这人对华国文化的了解,还是该惊愕于他会萌生出这种想法了。 此刻的庄笙,真的很想问一句:你认真的? 我没有说笑,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啊。虽然庄笙没说出口,a先生还是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了,对此还有点小得意在他面前装面瘫,还嫩了点。 我是真心想帮助他们a先生非常诚恳地说道,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像帮安比曼和拉斯艾本一样。 庄笙: 作者有话要说:  a先生:让我像帮助女将军和大公一样地帮助你们吧。 x国难民(冷漠脸):谢邀。 第141章 5.白骨的自语21 在a先生跟庄笙闲聊似地说着话时,难民队伍似乎起了点骚动。 一个女人走着走着,突然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她身边有个四五岁的孩童,看到母亲倒下,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趴在母亲身边推她,一边推一边喊妈妈。 周围没人过来帮忙,反而一下拉开距离,站在几步开外,或冷漠或怜悯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如果只是简单摔倒,还能帮忙扶一把,可现在人倒下了,无论是死是活,这样的忙对于他们来说,帮不起。 伸出援助之手,不只是看一个人的道德水准,还得看助人的成本,能否负担。 虽然没人上前试图救治一下那位跌倒的母亲,但人群围着没有散开,队伍停滞下来。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同样做母亲的,对着那孩子喊道: 孩子,你妈妈死了,你家里其他人呢?你爸爸呢? 三四岁的孩子不懂死的含义,脸上还是懵懵懂懂的,看一眼说话的人群,看一眼睡觉的母亲他不喊了,妈妈在睡觉,他就守在旁边。 拿着枪的士兵跑过来,随便检查了下地上的女人,用一种习以为常的随意语气说了声死了,然后抬起女人,一边驱散人群,一边喝斥难民们继续赶路。 有人稍微脱离了队伍,便会被暴力对待。 女人的尸体不知道会被抬去哪里,那孩子见妈妈被抬走,一骨碌爬起来,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士兵看到这么个小不点,不耐烦地驱赶,小孩子听不懂,但会害怕,一双黑亮的眼睛在没几两肉的小脸上显得格外大。 孩子瑟缩地看了眼高大凶恶的士兵,不敢靠太近,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附近有大人拉扯他,告诉他他妈妈死了,让他别跟着了。 黑瘦的小孩子泥鳅般从大人手中挣脱,他不哭不闹,就那么沉默地跟随着。 那沉默的小身体似蕴含着力量,渐渐的,人们不再拉他,只是一言不发用目光追随。 沉默似乎也能被传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慢慢停止了前行。这种安静渐渐扩散开,庞大臃肿的队伍,前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人感到不安,那不安又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抑着。 庄笙站在车顶眺望,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望着停止前行的难民队伍,心中也生起隐隐不安,他警惕地看向身旁之人,你要做什么? a先生改盘腿坐着的姿势为站立,方才那幕他也从头看到尾,一脸兴味盎然,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挑眉看眼庄笙,面带微笑。 这好像也是出自你们国家的吧?我觉得用在这里相当贴切。 庄笙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再次问一遍,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些人已经够可怜的了,就不要再加深他们的苦难了! a先生奇怪地盯着庄笙看了一眼,摇头啧啧感叹,想不到孟竟然会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说着,忽然改成咏叹般的语调,双手抬起。 啊,未经黑暗之水浇灌的圣洁之花,淤湿污泥之地依旧绽放,最后的最后,是驱散黑暗,还是独自枯萎呢? 庄笙眉头微蹙,你 话刚出口,异变陡生。 不知是从哪里开始,好像不只一处,怒喝惨叫声响起,混成一片。静止的人群蓦然动乱起来,仿佛压抑到极致的爆发,他们捡起石头,拿起木棍,怒喊着咆哮着冲向那些执枪的士兵。 士兵们大声喝斥,朝天鸣枪示警。 然而并没有威慑到人群,反而激起更加强烈的反抗。没有武器的人,赤手空拳扑向全副武装的士兵,泼妇打架般用牙齿咬,用指甲抓。 一声枪响,空气有刹那静止,然后如同沸腾的水,再也控制不住,人潮汹涌。 死人了。 庄笙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这一切,浑身血液冰凉,嘴里喃喃道:疯了 也不知说的是眼前的人群,还是旁边看戏的某人。 他们原本停留在难民队伍外围,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然而现在人群完全混乱了,长长的队形溃散,失去管束,四面八方都有人冲出去。 庄笙他们这边也有人冲来,大概看他们既不像难民,也不像士兵,大部分人直接绕过他们然而也有人直接冲过来,不知道是看中这辆车,还是单纯地想发泄。 那人刚冲到脚下,砰一声枪响,眉心多出一个血洞,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往后仰倒。 其他想冲过来的人脚步顿时一滞,瞬间转换方向。 你 庄笙看向身边这人不知何时多出的枪,艰难开口,你没必要开枪,他看到你手中有枪,不敢硬冲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a先生动了什么手脚,让难民群失控爆发,但显然他们针对的是穿军服的武装士兵,同样是平民装扮的他们,不是难民们的发泄目标。 砰 再次将一名不小心靠近的难民射杀,a先生仿佛才听清庄笙说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这是革命呀,革命怎么能不流血牺牲呢? 并不是他们自己想要革命的! 不,他们想,只是没有踏出第一步的勇气。看,我给了他们开始的勇气,这不就停不下来了吗? a先生点头微笑,似乎对他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很满意。 场面越来越失控,冲突升级,有难民抢走士兵手中的武器,双方开始对射。而反应过来的士兵,一边开枪示警,一边投入大量瓦斯弹。 白雾弥漫,枪声依旧在响,不知有没有打中人。 现场乱哄哄一片,庄笙无力阻止这一切,也不想再继续跟这疯子待下去。如果可以,他真想趁乱杀了这个人,一了百了。 可今天他一直跟在这人身边,没看出这人是怎么让难民暴动的。而且,a先生身后还不知隐藏着多少势力,贸然把他杀了,无法结束动乱不说,弄不好还会让局势彻底崩盘失控。 这个人,只能击败,不能乱杀当然,就算想杀也没那么容易杀死。 庄笙避开士兵,随逃散的人群往外跑他看到,士兵开始直接射击难民了,那些还在攻击士兵的人,一一被开枪射中。 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中枪的人只是失去行动力,而不是被直接射杀。 奔跑中,庄笙忽然被人猛力往后拉去,他条件反射抬手格挡,手刀砍在那人胳膊上就像砍中一块钢铁,震得他手掌发麻。 笙笙,是我。 庄笙瞬间安静下来,惊喜回头,衍哥哥! 身后男人一身军装,脸上涂满油彩,垂眸对庄笙一笑,攥住他手腕,跟我走。 庄笙二话不说跟着他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说道:a先生还在那里 不用管他。孟衍声音沉稳,他对周边的地形似乎很熟悉,不出片刻便带着庄笙跑出林子,周围几乎看不到其他人。 孟衍带着庄笙上了一辆越野车,庄笙透过玻璃往外看,看到许多军用卡车,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跳下车,往混乱的中心地带赶去。 悬殊的武力对比,混乱很快会被镇压。 庄笙忍不住皱了皱眉,a先生弄这一出玩笑似的革命,就是为了看一场热闹? x国很快会彻底乱起来,这正是a先生的目的,他不会有心思再管你,离他越远越好。孟衍一边开车,一边快速说道。 庄笙的神情变得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孟衍道:真正的菲易诺死了。 虽然早已有所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时,庄笙的心还是一沉。 真正的菲易诺死了,没人能够阻止得了发狂的安比曼。 或许,这就是a先生把戒指给孟衍,不阻拦他寻找菲易诺的原因。 孟衍把自己调查来的情况跟庄笙说了。 和a先生告诉庄笙的出入不大,真正的菲易诺在五年前就死了。拉斯艾比的人去抓他,他逃了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回去,一路流浪,结果卷入一起暴力事件,误中流弹,就那么死了。 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扒走了。 他的尸体被放置在一个石洞里,那地方基本没人去,尸体保存的很完好,只是已经完全风化,变成一具白骨。 孟衍把车停下,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庄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注意到孟衍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管怎么样,得把菲易诺的尸体带去给安比曼。 这事我会去办,笙笙孟衍解开安全带,转身双手放在庄笙肩膀,凝视他的双眼严肃说道,你不能再留在x国了,现在回国去,等我处理好了这里的事情,就回去找你。 庄笙猛地抬头看向孟衍,这时才注意到孟衍把车开到了一处停机场,前面不远正停着一架直升飞机。 垂眸思考片刻,庄笙再次抬头看向孟衍,语气平静,缓缓地一字一顿说道:我不能走。 孟衍有些急,这里马上要爆发全面战争了,到时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战火之中,留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我就更不能走。庄笙语气坚定,他抓住孟衍的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安比曼会发疯,因为她弟弟的死,疯狂报复所有的人,甚至不惜拉着一个国家陪葬。可是,衍哥哥,还有机会阻止,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孟衍久久凝视着他的眼睛,眉头皱得死紧,身体紧绷得犹如一块石头,内心在天人交战。 庄笙靠近些,抬手轻轻抚摸男人的脸庞,声音软了下来,衍哥哥,你担心我,可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会担心的啊。那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安比曼在他的设计下也快疯了,谁知道拉斯艾本那边又会是个什么情况呢,这个国家被几个疯子搞得一团糟。 庄笙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全都是a先生一手设计的。这个人太可怕了,洞悉人心,不是单纯的追逐利益,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看别人挣扎为乐。现在战争即将如他所愿地爆发,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战火席卷全境,整个x国成为他的游乐场。孟衍抓住庄笙贴在自己脸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他。 到时候,这个国家将彻底毁于战火,生灵涂炭。而他狂欢过后,会很快失去兴趣,然后,转向下一个目标。 分卷(91) 庄笙皱眉,无法理解,搅风搅雨,布局多年,最后就是为了毁掉一个跟自己不相干的国家?典型反社会人格吗?不,这样的,是反人类了吧?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呢? 孟衍抬起庄笙下巴,凝视他的眼神无比幽深,那是因为,他的人生太无趣了。 庄笙愣了愣,不停地犯罪,视律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荐,现在更是挑起一国战争,可能会导致成千上万的人死去,只是因为感到无趣? 他知道变态杀手是通过伤害、剥削和操控他人来获得愉悦感的,而这也是他们获得愉悦的唯一途径。 a先生是变态杀手中的终级版本,一般变态杀手靠简单的杀戮获得满足,而他需要的是,成批量的屠杀。 笙笙,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出事。不然 不然什么,后面的话孟衍没有说完,他低头用力吻住庄笙,将人牢牢扣在怀里,吻得有些激烈,仿佛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骨血里去。 庄笙能感受到他的担忧,他伸手搂住男人腰身,仰起头乖乖承受。 第142章 5.白骨的自语22 庄笙带着菲易诺的尸骨去见安比曼,这次孟衍跟着一块儿来了,只是没有出现在安比曼面前,而是潜伏在周围,准备一旦庄笙遇到危险,就带人不顾一切闯进去。 笙笙,你记住,一旦安比曼想动手,你尽量拖延一点时间,我会来救你。 孟衍摸了摸庄笙的头,不厌其烦地再次叮嘱一遍,而庄笙也没有不耐烦,认真地跟他点头保证。 我知道,衍哥哥,我是想尽力阻止战争爆发,但同时也不会让自己白白送死的。 宽敞的大厅突兀地摆放着一口棺材,空气安静得有些吓人。 安比曼一动不动端坐沙发上,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短短两天不见,她眼中布满血色,面色苍白,下巴变得更尖了。 周围全是背着枪的武装士兵,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站在正中的庄笙,只要他一有异动,或安比曼一声令下,绝对会被打成筛子。 你说这棺材里装的是菲易诺,我真正的弟弟。不知过去多久,安比曼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不含一丝感情。 庄笙平静道:是。 你怎么证明? 菲易诺小时候从高处摔下来过,右小腿骨折,这具骸骨的右小腿,膝盖往下四寸,有一处半寸左右的裂痕。虽然颅骨额头的位置也有裂痕,但那应该是临死前受到重击所致 够了! 安比曼一声冷喝打断庄笙,她虽然竭力维持声音的冷淡,但庄笙还是听出了声音里一丝颤抖。 安比曼从沙发上站起,面无表情走到棺材边,最后还剩两步停下不动。站得近了,庄笙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在抑制不住地轻颤,心中暗叹一声,庄笙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安比曼眼前。 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大概是唯一留下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根红色的手绳,磨损得有些厉害,但能看出编法精巧,不是那种地摊上几毛钱的批发品。绳子是普通的绳子,大概正是因为不值钱,所以才被留了下来。 要知道,这具骸骨身上原本的衣服都被扒了,就裹了一张破旧的毯子。 安比曼红着眼,颤抖地接过那根红绳,死死地盯着看。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将红绳握在掌心,用力地攥住。 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到棺前,低头看向棺里的骸骨,安比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声音干涩嘶哑,一字一顿地问:谁杀的? 不问怎么死的,而是问谁杀的,短短三个字,饱满杀气。 庄笙看着安比曼的眼睛,你弟弟的死是一场意外,他当年自己逃了出去,意外卷入一场地方冲突,受了重伤,无药医治,这才死的。 你住口!安比曼冷眼扫来,声音冰寒无比,如果不是拉斯艾本要抓他,他又怎么会发生那样的意外!所有伤害过菲易诺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安比曼抬起一只手,立马有两名士兵上前架住庄笙。 看在你替我找回弟弟尸骨的份上,我不杀你,回你该回的地方,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庄笙脸色一变,急切地说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不能因为你弟弟的死而迁怒其他无辜者,那些都是你的同胞,你难道真的忍心将他们拖入战火中吗? 还有那个假的菲易诺,真心拿你当姐姐,在他心目中,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如今,你要亲手毁灭这个国家吗?! 安比曼神情漠然地站在棺材旁,仿佛没听到庄笙的话一样,眼神毫无波动。 士兵拖着庄笙往外走,庄笙见安比曼打定了主意要开战,急得不行,冲口喊道: 知道导致菲易诺死亡的那场冲突是怎么回事吗?是你引起的!你为了争夺米萨其的控制权,派人驱逐当地武装力量,双方不顾平民死活在大街交战,很多无辜百姓死在那场冲突中,其中就包括你弟弟!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大厅空荡荡,所有士兵都退了出去,除了摆正中央的一口棺材,就只有庄笙与安比曼两人。 安比曼背对庄笙,一手按在棺木边沿。 庄笙站在几步外的地方,他望向倚立在棺材边的安比曼,眼神慢慢流露出一丝悲悯。 菲易诺是想回来找你,他怕暴露身份引来拉斯艾本的人,所以决定隐藏身份自己回家。经过米萨其时,没想到当地暴发了枪战,他被流弹打中腹部你可以看下右边肋骨位置,第四根肋骨被打断了。 安比曼视线落在棺内尸骸的腹部位置,骸骨保存得非常完整,能一眼看出第四根肋骨是断裂的。 按在棺沿的手猛地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交战结束后,很多平民死于乱枪之下,尸体随处可见,没有人管。有人开始搜刮尸体,一个女孩发现一具衣着体面的尸体倒在墙下,她很高兴,以为能找到点值钱东西。结果在她扒尸体时,尸体睁开了眼睛那个人还没死,只是伤势很重,不及时救治的话,不久后也会失血而亡。 米萨其只有一家医院,而且已经被人民军占据,当地人称其为叛军。他们不相信人民军,也不敢去人民军占据的医院当然,军队那些人也不在乎平民们的死活,毕竟之前交战时,当地民众是站在政府军一边的。 女孩守在那人身边,想等他咽气了再搜刮战利品,那人取下手上一枚红宝石戒指送给女孩,说希望她能帮自己一个忙,戒指是报酬。女孩以为那人是想让自己救他,结果那人说,想让她叫人把自己抬到山上可以看日出的地方。 女孩看那人长得漂亮,又说死后会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送给她,于是点头答应了。她找来一辆板车,推着那人上了山。 那人没有等到日出就死了,他受伤太重,失血过多,当天傍晚太阳下山后不久就咽了气。临死前,他让女孩把自己放在面朝北的方向,女孩问他,是不是家在北方,他说是的。女孩问他为什么要到山上来,以他的伤势根本等不到日出 那人说,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不想尸体被堆在一起烧掉,那样的话,他的姐姐就找不到他了。放在山上的话,或许能够保存住尸体,这样说不定哪天,姐姐可以找到他 在他死后,女孩把他移到了一个石洞,拿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只留下那根手绳便离开了。 之所以留下手绳,是因为那人说过,手绳是姐姐亲自编了送给他的。分别前,他惹姐姐生气,如果再弄丢这根手绳,姐姐一定会更加不高兴。 庄笙的话说完,大厅恢复安静,只有一道压抑到极致的隐约啜泣声响起。 背对庄笙站立的安比曼,那始终挺直的背脊,像是忽然无法承受住重压一般,深深地弯折下去。 * 主要城市间的公路上,随处可见运载士兵的军用卡车,仿佛整个国家的士兵都被调动了起来。还有来自各国的雇佣兵,肤色不同的人坐在同一辆卡车上,没有人笑闹,一个个都沉默地擦着自己的武器。 这一次,是真正的全国范围的军事集结,不像上次那样,只有安比曼和拉斯艾本两大主要势力拉出火拼阵势。 到现在,安比曼的人民军与拉斯艾本的政府军都集结的差不多了,剩下那些附属于两方的小势力,也都纷纷集结自己的武装力量。 一些中立的武装势力,收拢防线,一心守好自己的地盘,不想被波及。 整个x国,风雨欲来。 一身军装的安比曼,笔直地站在飘窗前,经常坐的藤椅不见了,书房被清空很多,中间摆放着一个嵌金丝楠木的棺材。 棺材很大,占据了小一半的书房。 安比曼手中拿着一张烧毁过半的纸张,那似乎是一张信纸,被烧去了大半,只剩一片纸角,上面写着一些字。 安比曼举着那半片信纸,目光久久定在上面,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右手拇指的祖母绿板指不见了,露出衣袖的手腕,隐约可见一根红色细绳。 映着窗外的阳光,信纸上唯一保存完整的一句话,就那么直刺刺地呈现在她眼前。 姐姐,我等你接我回家。 ** 赫米雅克。 墓园,新立的墓碑前。 贴在墓碑上的照片能看出是名很年轻的男人,但却没有五官。 一名挺拔儒雅的中年男子静静地驻立在墓碑前,手里拿着一幅画,他垂眸注视着那幅画,很长时间没有移开目光。 男人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 大公,时间快到了。 男人弯下腰,将那幅画轻轻放在了墓碑前,用一块小石头压好,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沉稳的步子离开墓园。 那幅画,画的是荆棘丛中的一朵玫瑰花。 而墓碑上,只刻了一句话: 他来过这个世界。 第143章 5.白骨的自语23 那天将菲易诺死亡始末的详细情况说给安比曼听之后,庄笙就被关了起来。听看守他的士兵谈话,安比曼似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 一直过了两天,庄笙才被放出,再次见到安比曼说被放出来其实也不太准确,准确来说,应该是他换了一个关押地点,从之前的那个房间,改成了安比曼的书房。 在这期间,庄笙接到过孟衍传给他的消息。孟衍告诉他,他已经做到了最好,之后就待在安比曼的府邸,这个地方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等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他会来接他。 庄笙自嘲一笑,他真的做到了最好吗? 看整座府邸进入备战状态,庄笙就知道,安比曼依旧执意发动战争。一旦爆发大战,个人力量有限,什么都改变不了。 相比前几天的繁忙景象,现在的将军府邸显得安静许多,来往进出的人少了因为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士官和将官也都已经到达该到的位置。 现在的将军府邸,像一头钢铁怪兽,被从里到外武装起来。 尤其书房,里三层外三层,铁桶似的包围起来,除了安比曼的士兵,庄笙还看到国际雇佣兵的身影。书房之外,整栋府邸,也安排了大量全副武装的士兵。 照目前这个配制防御,即使来一个团也攻不破这座府邸。 设下这样严密的防御,却不是为了安比曼本人的安全,而是为了守护一口棺材。 安比曼一身军装,准备亲临指挥前线,临行前,她指着书房中间的棺材对庄笙淡漠地说道:既然是你带回来的,那就看好了,若有差池,你也不用回国了。 庄笙: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在安比曼带着自己的亲卫军出发时,离府邸不远的一栋高楼,全副武装的孟衍面沉如水,缓缓收回望远镜。 组长,该出发了。他身后,一名同样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低声提醒一句。 孟衍没有说话,隔着宽大的落地玻璃凝视不远处的白色建筑,凝重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大山,任凭风吹雨打,千年万年,默然守护。 身后的雇佣兵顺着孟衍的视线望过去,声音坚定,组长,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决不会让庄组长出事,一定安全地等你回来。 半晌,孟衍缓缓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利落地转身出发。 留在原地的雇佣兵望着孟衍离去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道:看组长这依依不舍的模样,还真是爱惨了庄组长啊,难怪华国有句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完又狠狠咒骂了一通a先生,要不是这人搞事,组长又怎么会被迫与自己的爱人分离。 组长出发前说的最后一次,就是指跟a先生的最后一次较量吧。这一次,组长一定会彻底击垮a,世界从此之后将少一个终极变态。 * 祖门大桥。 x国最著名的桥梁,横跨境内最大的一条河流海勒拉底河,平时桥上来往车辆穿行不息,是国民心中标志性的建筑。 x国虽然年年战火不断,飞机大炮炸平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却没有哪方势力敢轰炸这座大桥。 一是不愿自毁长城,二是无法面对国民怒火。 偶尔发生战争时,周边地区会实行军事管制,大桥上除了军方车辆可以通过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通行。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一辆越野车畅行无阻地由远及近,一直开上空空荡荡的桥面,最后在大桥中间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黑色的军靴从车门跨出,有力地踩在地面。 大桥上,有人凭栏而立,望着风平浪静的河面。听到车门关上的车响,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见到老朋友似的熟稔笑容,亲切招呼。 来了。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孟衍,随意抬手看了眼表上的时间,然后散漫地往车身一靠,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燃了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这才撩起眼皮,淡淡扫了眼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又很快收回。 嗯。 态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分卷(92) a先生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你把他安顿好了? 他没说名字,但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抽烟的孟衍动作微动,抬眼看了过来这一眼,比刚才那一眼要认真多了,a先生脸上笑容加深了些。 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以后你若是没空,我可以找他玩 话音突兀停下,a先生一动不动站着,片刻后,抬手摸了摸左侧耳朵那里有一道红痕,缓慢渗出血丝,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划过。 还有几根被割断的发丝,随风吹散。 a先生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在刚才刹那小刀飞过来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更没有躲闪也不知是不怕死,还是知道孟衍不会杀他。 孟衍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抽着烟,仿佛刚才甩出飞刀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不会有机会。 a先生也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微笑着道:哦,难道说,你觉得这次自己赢定了?这最后一局的赌注,还没押呢。 孟衍把抽完的烟随手往地上一扔,嗤笑了声,抬眼看向a先生,无论赌注是什么,我押你输。 a先生笑了笑,游戏规则可不是这样的,大战已揭开序幕,棋子已经就位。这次我可以让你先选,是执黑棋,还是白棋。至于赌注嘛,就用你我各自的命,怎么样? 孟衍敛了敛表情,眼神微凝。 赌命什么的,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整个x国,就是一场盛大的棋局,安比曼与拉斯艾本,则是棋盘上最重要的两颗棋子。眼前这人自诩执棋者,却根本不在乎棋盘上哪颗棋子的输赢,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怎么让这场棋局下得精彩。 见孟衍不说话,a先生也不在意,好讲话的再次开口说道: 这一次最后的战役,获胜者会是谁,其实我也不确定呢。拉斯艾本作为时间最长的执政者,既是名义上的正统,又是老牌贵族,政治手段出类拔萃;安比曼出身贫民窟,真正从底层爬起来的当权者,有谋略,会打仗,军事水平高超。 这两个人,谁胜谁负,谁会成为x国最后的赢家,不好说。 a先生轻轻摇头,看向孟衍微笑着感叹。 不过,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有趣啊,什么都知道,不是很没意思吗? 孟衍垂眸看了看手上的表,面上表情淡淡。 ** 炮火轰隆,炸得地面尘土飞扬,浓烟沙土遮天蔽日。 数不清的坦克,装甲车,和灰头土脸的士兵们,穿过浓烟,开始了冲锋,绝对优势下,将前面所有障碍全都推平。 战场从阵地转入城市,城内建筑林立,空中轰炸机飞过一轮后,敌我双方的士兵正面接触,展开激烈的巷战。 血花飞溅,随时都有人在死去。 离前线不远的后方作战指挥中心,安比曼抬头看着眼前的数块屏幕,表情始终沉着冷静,没有出现一丝变化。 无论是听到损失多少兵力,还是战报夺得几座城市,她都只是淡淡地应一声,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发布下一条指令。 这样的安比曼,如同定海神针一样,稳定着所有人的心。 将军,南面发来消息,问总攻时机是否已到。 安比曼伫立在屏幕前,闻言依旧盯着屏幕,过了片刻,沉声道: 十分钟后,开始总攻。 *** 赫米雅克。 长长的会议桌前,坐了将近一半的人,放眼望去一张张沧桑的脸庞,基本都是不低于四十岁的。 这里是x国的权力中心至少以前很长一段时间是的,若是以前被请来这个地方,他们会骄傲得意,拿出去作为吹嘘的资本。 可现在,这些人却是坐立不安,更有人冷汗直冒,不住拿袖子擦汗。 有人想起身走走,有人想直接出去,但两排靠墙站立,荷枪实弹的士兵,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主意。 窃窃私语不断,好些人白着一张脸,眼中害怕与愤怒的情绪交织。 有位年纪最大的,表情还算镇定,只是略有些混浊的眼中掩饰不住熊熊怒火,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质问起来。 拉斯艾本到底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他不是在跟安比曼打仗吗?不专心前线作战,把我们这些贵族找来算怎么回事?! 见有人带头抗议,其他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不是在打仗吗?我们又不会带兵,叫我们来做什么? 哪次打仗不是捐钱捐物资,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这些功臣呢? 我们可是贵族,拉斯艾本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相邻的另一栋楼里,秘书轻敲几下书房门,推门走了进去。 来到书桌前,秘书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夹抽出一份文件放到桌面,低着头,恭敬说道: 大公,所有家族的二代继承者们都已经签字,同意放弃贵族特权只保留头衔。还有一份他们的联合声明,大公请了他们父辈来做客,这是他们的荣幸,他们请大公按照自己心意招待,无论把人留多久都行。 办公桌后的男人抬起头,微微一哂,这是巴不得他们回不去。顿了顿,淡声问道,会议室那些人怎么样了? 还算安分,巴斯伯爵很生气,想跟您沟通一些问题。 拉斯艾本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起身从办公桌出来,沉稳地向门口走去。 差不多了,去会会他们吧。 新生的花朵,总需要一些腐朽的根茎做为养料。 **** 河面起了风。 大桥之上,孟衍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栏杆边,跟a先生隔着好几米距离。他背靠在栏杆上,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还没想好,该选哪一颗棋子吗?要不要我给你出主意参考参考,毕竟我对那两个人的了解要比你深些。 从孟衍到来后,基本没怎么开口说话,这让说了不少话的a先生像在唱独角戏。然而a先生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依旧面含笑容地跟孟衍聊着天像一位温和,包容,有耐心的老朋友。 孟衍按着耳朵露出倾听的表情,却不是在听a先生说话,片刻后,他抬头向a先生看来,勾起嘴角,淡声道: 你输了。 a先生露出意外表情,笑着问:还没开始下注呢,怎么就说我输了? 孟衍心情不错,便多说了两句,你一心一意要在x国摆棋盘,可棋子不乐意,掀翻了棋盘。所以这次做为庄家的你,输了。 a先生若有所思,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没几句话功夫,他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变得无奈,叹息着摇头。 有些棋子,真是不听话啊。偏头微微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几天的时间而已,比我几年谋划布局影响还大? 想起心底的那个人,孟衍脸上的线条都变柔软了些,于是又开口说了一句,大概是你把人当棋子,而他把人当人吧。 把人当人? a先生低下头喃喃重复。 一直漫不经心的孟衍,此刻脸上表情却忽然变了,他浑身戒备起来,警惕地看着低头喃喃自语的a先生。 对方声音太小,桥上风又大,孟衍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a先生慢慢抬起头,脸上是灿烂的笑容,怎么办呢,我好像真的要输了,可是我不喜欢输呀。他从口袋拿出一个东西,摊开掌心给孟衍看。 那是一个遥控器。 孟衍瞳孔骤然一缩,身体紧绷,盯着a先生冷冷地问道:这是不打算遵守规则了? 他身体下意识跨前一步,摆出战斗姿态。a先生脸上挂着淡淡笑容,手指却虚按在红色按钮上。 别冲动啊,你想试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手快?a先生说着一边摇头一边叹了口气,一字一字缓慢地说道。 没办法了,在我输之前,当然一切按游戏规则来,可我都要输了,还管什么游戏规则啊。 a先生小心握住手里的遥控器,做好随时摁下按钮的准备虽然表面上看着轻松自若,但他对孟衍的武力值还是很忌惮的,没看他跟孟衍说话时,始终没太靠近吗? 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孟衍,就不会对这个男人抱有丝毫轻视之心。 一边暗自警惕着孟衍,一边来回打量着脚下的大桥,a先生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孟衍,微微笑道:这座祖门大桥,所有人都说炸不得,可我一直想炸炸看。 他盯着孟衍看,似乎想看看孟衍这个时候会不会害怕。 孟衍嗤笑一声,脸上并没有慌张之色,看着他的眼神浮现嘲弄,跟我同归于尽,就算你赢了吗? 咦,你果然跟我一样,死都不怕呢。a先生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结果,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你不怕,有人是会怕的呀。 他笑眯眯地抬眼望向孟衍后方。 孟衍神色一动,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往后看去。 桥的另一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望向这边的两人都没有收回视线。没过多久,一辆急驶而来的车子出现在两人视野中,那车开得很快,没多大一会儿,便已经来到桥头。 刚被威胁炸了大桥同归于尽也面不改色的孟衍,此刻脸色却非常难看。 那辆车快抵达桥头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紧急甩尾,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了下来,车尾堪堪对着桥头。 a先生收回视线,笑了笑,还是很理智,没那么冲动嘛。 话落,他按了一下遥控器,靠近桥头的位置响起一声爆炸,炸得桥身都晃了晃,烟尘弥漫,失去了那辆车的身影。 孟衍心脏骤然一缩,好在烟尘很快散去,显露出完好无损的车辆。车里的人已经下来了,站在车尾前向这边张望,好像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来的人,自然是庄笙。 笙笙,不要过来! 孟衍冲那头大喊了一声,转而怒视a先生,语气不再敷衍,带着显露在外的冷意,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赢得这场赌局的胜利啊。a先生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面带亲切和蔼笑容,朝桥头那边的庄笙勾了勾手指笑得就像哄骗小红帽进尾的狼外婆。 意思很明显,要庄笙过来,否则他就引爆所有炸弹跟孟衍同归于尽。 桥头的庄笙没有迟疑,毫不犹豫地向这边走来。经过刚才爆炸的地点时,庄笙扫了眼炸裂的桥面这座大桥很坚固,炸了一下,路面毁了,但桥梁主体没有受到破坏性损伤。 不过,谁也不知道a先生在桥底下安装了多少炸弹,如果全部引爆,只怕这座x国著名的桥梁,就要毁于一旦了。 庄笙来到孟衍身边,担心地打量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受伤,暗自松口气。孟衍微微皱眉,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庄笙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我现在可没兴趣看你们打情骂俏。a先生开口打断两人对视,他看向孟衍,笑得满意。 现在,你还有跟我同归于尽的勇气吗? 庄笙视线从孟衍移到a先生身上,看到他手里的遥控器时瞳孔微缩,眉头微皱,不一定要同归于尽,难道就不能各退一步吗?安比曼与拉斯艾本联手,清扫x国其余大大小小武装势力,战乱即将结束,x国统一已成定局。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盯着a先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你在x国的谋划失败了,这场你与孟衍的较量,是你输。而你现在却对孟衍穷追不舍,难道是说,你没信心在下回的较量中赢他了吗? a先生好笑地摇摇头,想激将我?心理战术用的不错。 庄笙心中微凛,a先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在他面前使用心理战术,很难起到效果。 别想激将我,也别想拖延时间,当安比曼与拉斯艾本彻底清除顽固敌对势力时,x国一统才会成为定局。a先生笑了笑,可现在,战争还没结束了。 a先生拿遥控器对着孟衍,手指将按未按。 虽然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放下成见彼此合作的,但我知道,此刻战场上有一股第三方势力,实力仅次于政府军与人民军。他们可以很团结,也可以很散乱,可以很忠诚,也可以瞬间背叛。 意识到a先生将要说什么,庄笙的眼睛微微瞪大,下意识转头看向孟衍,屏住了呼吸。 孟衍一脸淡然,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这股第三方势力,就是那群雇佣兵。我知道他们分属不同背景,一般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做到号令战场上的所有雇佣兵,可现在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你,孟。 你本身带领着一些雇佣兵,而你孟氏财团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可以开出天价佣金,让那些雇佣兵临阵倒戈。 而我不需要你收买所有雇佣兵,你只要告诉安比曼那方的雇佣兵,让他们对拉斯艾本的政府军下手就行。再稍微鼓动一下安比曼的人民军,能让他们动手对付拉斯艾本的人最好。 安比曼和拉斯艾本虽然合作,但两人打了这么多些,隔阂已深。一时放下成见合作,但如果有一方在战场上背叛了呢?脆弱的联盟转瞬瓦解,所谓的统一,也终将成为永远不会实现的童话。 听着a先生的话,庄笙忍不住战栗,浑身发麻。 a先生是输急了开始胡言乱语吗? 不,他说的都是真的,都是有可能实现的!只要孟衍受他威逼点头,这些便就将成为他转败为胜的法门! 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那些人,现在,我给你三十秒钟时间考虑。三十秒之后,如果你没有行动,那只好让你们今天做一对同命鸳鸯了。a先生握着遥控器,好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说道。 虽然我暂时还不想死,但如果有你们两个人陪伴,倒也不是不可以死一死。 庄笙急忙扭头看向孟衍,衍哥哥! 孟衍没有看庄笙,垂下眼眸,掩去所有思绪。 衍哥哥,你不要听他的!你如果真的那样做,会将无数本可以获得安稳的人再次拖入战乱中,那就跟他一样了。 分卷(93) a先生在一旁看戏,闻言点头道: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啊。 顺便充当一下倒计时秒表,还有二十秒。 孟衍抬手摸向耳朵,那里戴着微型通讯器,可以接收消息,也可以传递消息。 衍哥哥!庄笙冲过去抱住他,急得声音都变了,就算、就算今天一起死在这里,我也是不怕的,可我不想你为了我做这些事,你跟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庄笙抱住了孟衍的胳膊,但他的力气哪抵得上孟衍,孟衍稍一用力,便挣脱了他的束缚,反手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 庄笙急切地喊道:衍哥哥! 哈哈哈 a先生看得开心笑起来,放在按钮上的手指不自觉松开了一些。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子弹,贯穿他的眉心。 笑声戛然而止。 眉心一个血洞,开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a先生的嘴巴张开着那是笑的时候没来得及合拢,带着这样开心微笑的表情,他的人生定格在了这一刻。 身体往后一仰,翻过栏杆,从桥上坠入河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上一秒a先生还在拿着遥控器威胁他们并开心地笑着下一刻,人没了。 庄笙却不是很意外。 他还被孟衍抱在怀里,脸上急切悲伤的表情转瞬一扫而空,抬头看向孟衍,眨了眨眼睛,衍哥哥,我刚才演得好吗? 他下巴抵在孟衍胸口,连日来的紧张担忧终于告一段落,大大松了口气。望着孟衍的眼里带点得意的神气,有求表扬的意思,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就差背后有一条尾巴摇起来了。 孟衍垂眸,眼神幽深地看着他,放在他腰间的手缓缓收紧。只是看着,没有说话,横在腰间的手臂却越来越用力。 衍哥哥?庄笙疑惑地喊了一声。 男人不作声,眼神越来越暗,忽地低头狠狠吻上了他的嘴唇。 大桥之上,一高大一稍矮些的两人忘情拥吻着,似忘了周遭的一切。 停在桥头的车子,后备箱忽然打开,从里面钻出一个人,穿着作战服,扛着狙.击.枪。他往大桥上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一副被撑到的嫌弃表情。 靠,这俩人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第144章 5.白骨的自语24 宽敞整洁的客厅,从摆设到色调,都给人温馨的感觉,可见房子主人是花了心思的。靠墙的高桌上摆着长颈玻璃花瓶,插着今天刚采摘的新鲜百合花,花瓣上还能看到水珠。 沙发上,穿着宽松亚麻长裙的杨晓,不自觉摆出了当年做记者时的坐姿坐在沙发外缘,双手交叠放在膝盖,挺直腰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很认真地倾听对面之人说话。 其实她有些走神。 杨女士如果实在不愿出面,可以出具一份文字说明,客观讲述当年实情即可。这份说明会随着警方的案情通报,一起刊登在媒体上,我们会用化名,尽量不打扰到杨女士的正常生活。 庄笙平静微缓的语调,能很好抚平人内心的焦虑,不会让人生出咄咄逼人之感。说了一会儿话,庄笙发现主人家的走神,他表情不变,只微微抬高音量喊了声。 杨女士。 杨晓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抬眼时余光扫到坐在庄笙身边的男人,眼神闪烁,目光不太敢落在那人身上。 她端起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以掩饰方才的失态,茶水入喉却下意识皱了皱眉桌上的三杯茶水只在刚开始时被喝了一口,随后搁置一旁,随着谈话时间推移,茶已经凉了。 茶凉了,我给你们另外倒一杯吧。嶼;汐;獨;家。杨晓再次抱歉地一笑,伸手要拿庄笙的杯子给他换热茶。 不用了。庄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正要一口喝下,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他的杯子,自己喝了。 喝掉庄笙凉茶的孟衍,把杯子放回桌面,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却没动。他抢了杯子,喝完茶,之后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有些散漫,有些无聊地背靠沙发坐在那里,随手抓过庄笙的手指把玩。 这旁若无人的姿态让杨晓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更别提这人自进屋后就没正眼看过自己。明明两人此来为的正是他的事情,他自己却仿佛一个局外人似的,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他旁边的青年。 没想到十几年前见到的有破案天赋的少年,还会有再见之日,更没想到长成这样一个气场强大让人不敢直视的男人。 她做记者时,名流政商都采访过,但无论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将,还是手握权力颇具城府的政客,都没有这个叫孟衍的男人给她的感觉来得心惊。 一个不经意间扫来的眼神,便让她浑身一紧,瞬间从头凉到脚。 外界那些传闻,恐怕并不全是夸张虚构的。 杨女士,你跟过宋明月的案子,如今她的尸骨重见天日,案情出现反转。哪怕看在你当年报道过这件事情的份上,也还请你今日,能再仗义执言一次。 庄笙眼望着杨晓,语气诚恳。 如果你有什么为难,或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们提出来。 杨晓撩了撩自己的卷发,眼含笑意,看着庄笙,庄警官,我想问一句,你今天来要我出面替孟衍先生澄清,是以警察的身份办案呢,还是 她顿了顿,眼中笑意淡去,变得严肃起来。 以爱人的身份做请求? 庄笙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稍稍愣了下,坐正身体,正色答道:既是以警察的身份,也是以爱人的身份。 旁边,孟衍的嘴角微微勾了下,既而淡淡向杨晓扫去一眼。 杨晓眼皮猛跳几下,她迅速垂下视线,装没看见,端起杯子喝茶。 庄笙等了下,再次思索着开口,杨女士 好,我答应了。杨晓打断他的话,抬头一笑,庄警官,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还能有爱人的支持,你很幸运。 庄笙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你说的对,我很幸运。 他说着,微笑转头看向旁边的孟衍,眼睛里像藏了许多的小星星,看得孟衍眸色倏忽一暗。 杨晓送两人出去,孟衍走在庄笙身后,到门口时,孟衍身形一顿,回头看向站在门口台阶上的杨晓第一次正眼看她,淡声跟她说了唯一一句话。 你说错了,那是我的幸运。 说完也不顾杨晓是什么表情,快速跟上前面的庄笙,揽住青年的肩膀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 丹藤市局,许解坐在电脑前,一边运指如飞,一边气愤地骂个不停。 这些网络喷子,明明当年采访报道过宋明月一案的女记者,都已经发文声明了,告诉他们孟二哥离开那里的时候,那个宋明月还活着。宋明月的死根本和孟二哥毫无关系,他们怎么还在骂,还越骂越难听! 玛德智障,看我开几百个账号回喷,骂死你们! 与他隔了一张办公桌的庄笙,正在仔细研究手头搜集到的资料,听到他说话没有抬头,不用理他们,大部分人只是跟风而已,他们不在乎真相,只在乎骂得痛快不痛快。 许解不知道他们骂得痛不痛快,反正他很不痛快,之前罗冰的那个案子,这么快就忘了吗?以为隔着网络说什么都不用负责?小心再来一个罗冰,分分钟审判你! 庄笙抬头,淡淡瞥过来一眼。 许解缩了缩肩膀,不敢再抱怨,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我就是说说而已,谁能保证真就不会出现第二个罗冰呢。 办公室里只有庄笙与许解两人,孟衍虽然也回国了,但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彻底洗清,不方便来局里。 不过每天庄笙上下班,都是孟衍开车来接送。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地一声办公桌的门被粗暴推开,史柯满头大汗冲到庄笙面前,将一个国际快件扔在他桌上,眼神惊恐,仿佛他扔的是炸弹。 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气还没喘均匀,说话声音带着丝颤抖,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许解奇怪地探过头来看,这不就是一个国际快件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谁寄来的? 史柯手指隔空指着,那深深忌惮的模样仿佛靠近碰一下会沾到剧毒的毒.药似的,关键就是谁寄来的!你们看寄件人的名字! 许解找到寄件人一栏,下意识念出来,a先生 眼睛蓦地瞪大,许解往后一跳三步远,浑身寒毛竖立起来,声音都吓得变了,那个终极变态疯子不是死了吗?庄博士亲眼看见他眉心中枪,还掉进河里难道,他死而复活了? 啪地一下,庄笙拿本子敲在他头上,嗔怪地瞥了这两个反应奇大的人一眼,不过当他目光落在那个寄件人名字上时,也忍不住眼神微凝。 a先生,确定是死了的,那这个快件又是怎么回事? 庄笙给孟衍打电话,然后便带着那个快件回了家,随行的还有两个拖油瓶。 那份国际快件,寄件人一栏写着a先生,而收件人一栏,填的是孟衍的名字。 回到家时,孟衍已经查清快件的由来。 那确实是a先生寄的,却不是他死后还魂,突然想给孟衍寄快件这是一封定时快件,a先生提前准备好了快件,交给托管机构,并定下了限期,等期限一到,托管机构会按照他留下的地址寄出去。 托管时间,大概是找到真菲易诺尸体的时候,那时,他刚与我定下第三场赌局。孟衍翘腿坐在沙发上,对于几人如临大敌的那份快件,只是随意扫了眼,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 第一局,我帮安比曼夺得一块地盘,胜利品是一页日记 他说到这里,史柯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原来那页日记是孟二哥你赢来的,我说怎么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一页日记,可又到处找不到日记本在哪里。 孟衍抬了抬眼皮,淡淡扫过来一眼,史柯顿时一个激灵,干笑着道:二哥你继续,继续说 孟衍收回视线,没再理他。 第二局,赌我能不能找到安比曼的弟弟菲易诺。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被关着的菲易诺是假的,也不确定真正的菲易诺已经死了。经过一翻波折,最后找到真菲易诺的骸骨,但那时x国的局势一触即发,没空去管收赌注的事。不过 说到这里孟衍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的样子。 不过什么? 庄笙问了句,孟衍说起这些时他听得很认真,有些事,他也是现在才知道。 孟衍安抚地看了眼庄笙,含笑回答道:a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要是我最后赢了他,他就帮我洗脱国内的罪名。 史柯与许解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暗自撇嘴,天天虐狗,差别对待。 庄笙低眉沉思,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说道: 那这么说来,他寄来的很有可能是宋明月一案的相关证据,或许就是那本日记。他得到了宋明月的日记本,对当年案情了如指掌,一直不拿出来,就是想看衍哥哥你彻底陷入困境。之后在x国与你展开三场赌局,那时早就打定主意,拿宋明月的日记本当赌注。 在最后一场对决时,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如果他赢了,自然可以随时取消快件投寄;而如果他输了,甚至是死了,快件也会按照他之前的安排,如期送到衍哥哥你手上。 庄笙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唏嘘。那人虽然死了,可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给人印象太过深刻,算是在这个世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做过的事,大概很少能有人超越了。 不知对于这一点,他会否感到开心安慰。 说那么多做什么,快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日记本。许解已经急不可耐了,庄笙没有阻止,任他把快件拆开。 里面,果然是一本日记,日记本有些年头了,纸张都泛黄有些发霉。 几人小心翼翼翻看这本日记,只看了几页,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许解,表情沉静下来,皱着眉头继续。 随着翻看的页数越来越多,客厅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微微的纸张翻动声。看到后来,史柯与许解两人,一个比一个气愤,气得脸红脖子粗,史柯更是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怒骂出声。 畜牲! 一具深埋十四年的白骨,一本掩藏多年的日记,随着相继重见天日,也让十几年前一桩令人发指的恶行大白于天下。 宋明月一案查到现在,揭露出来的细节已经足以令人心惊。却不知,那只是冰山一角,真相远比人们想像的更加残酷。 那本日记,记载了一位花季少女还未开始便告终结,凄惨而绝望的一生。她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充满了肮脏与黑暗,挣扎和绝望,以至于这位人生从未真正开始过的少女,在日记本的最后写下: 死亡,不过是一场永不醒来的长眠。 她拥抱死亡,只有死亡才能带给她安慰。 而她所处的那个黑暗世界,却连死亡都是奢侈,她不知尝试过多少次,终于有一次,能够安然入睡。 从此长眠,不用醒来。 对于宋明日屋后那片山林的调查搜索,历时一个半月,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终于完成了一次全面彻底的清理。 而这一清理,总共挖出十七具尸骨,全部都是女性,年龄在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 这些女性受害者,远的死了十多年,最近的是半年前,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法医对这具死于半年前的尸体进行解剖检测,在尸体下身采集到含男性dna的残留物质。 最后经过反复比对,证明那残留物是宋明日留下的。 至此,这起埋藏了十多年,持续了十多年,公布之后震惊全国的滔天罪行,终于大白于天下。那些被埋在土里,日日在坟墓里哭泣流泪的冤魂,终于可以获得真正的安息,与自己的家人重逢。 虽然,那只是隔着阴阳的重逢。 之前挖出第二具尸体后,网上还有同情宋明日的人,为他辩白,阴谋论说是孟氏集团陷害,现在一个个全都成了哑巴。 分卷(94) 宋明日死了,死于自杀,死前还用受害者的身份搏了一波同情。 虽然查明了真相,凶手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甚至活着时没受到一句指责,更不是以凶手的身份死去。 这让人不平,愤怒,甚至忍不住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然而,却无能为力。 真正的恶魔在普通人的身边生活着,他们或许是你的亲人,朋友,同事,甚至有可能是你的妻子,丈夫,父母。 在撕下伪装前,谁能知道,自己身边住着恶魔呢? ** 墓园。 庄笙与孟衍站在新立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小女孩,面容有些模糊,但能看出五官清秀,只是眼神空洞,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 孟衍难得的,对照片上的小女孩多了一分关注,目光落在照片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我记得那个案子的所有细节,但我不记得她的长相了,好像只见过一次,当时她低着头,我也没在意。孟衍声音淡淡地道,听不出是怅然还是什么。 庄笙握住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孟衍并不需要安慰。 那是我参与的第一个案子,还是太稚嫩了,换成几年后的我,也不会让宋明日从手底下逃脱,逍遥法外十几年。 我们终究是人,不是神。庄笙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他们是警察,守护人民安全,可毕竟也都是人,不是万能的,会有破不了的案子,抓不到的罪犯。 和无论如何拼尽全力,也挽回不来的生命。 孟衍眼含笑意,摸了摸庄笙的头。 这句话,正是我想跟你说的。 庄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孟衍是在借这件事,安慰他在x国经历的一切事情。庄笙垂下眼眸,心情有些复杂。 走吧。 孟衍轻拍下庄笙发顶,牵起他的手往墓园外面慢慢走去。 安比曼被判终生监.禁,这不管对拉斯艾本,还是安比曼来说,或许都是最好的结局。对x国民众来说,他们需要一个能让国家快速步入稳定的领袖,而在这方面,拉斯艾本比安比曼更合适。 庄笙忍不住皱眉,可安比曼彻底失去了自由,她失去了自己的弟弟,失去了权势,最后连唯一的自由也失去了,与拉斯艾本相比,安比曼不是太可怜些了吗? 要说屠杀平民有罪,现在x国的那些当权者们,有谁没下过这样的命令,做过类似的事情呢?轰炸德瓦小镇那次,拉斯艾本不也是默许的吗?为什么,到头来只有一个安比曼被审判? 孟衍停下,将替安比曼打抱不平的庄笙搂进怀里,笙笙,我可以向你保证,现在这个结果,是安比曼自愿选择的,没有人强迫她。其实最初,拉斯艾本提出两人一正一副,共同治理国家,但安比曼拒绝了。 孟衍抬起庄笙的脸,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声音愈发低柔,仿佛稍大点声,都会吓到他怀里的宝贝。 安比曼被关押的地方,其实是以前那个假菲易诺被关押的庄园,这也是安比曼自己提出来的。 庄笙微微一怔,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比曼对自己的弟弟有多看重,庄笙是知道的,她最初踏上权势之路,就是为了替弟弟打造一个和平的国度而她对那个假的菲易诺,感情大概很复杂吧。 在不知真相前,先是经历假的菲易诺在自己面前自爆而死;之后知道那是假的,又升起新的希望,结果转眼迎来亲弟弟的骸骨,还是间接死在自己手里的。 安比曼没彻底疯掉,已经算非常坚强了。 孟衍眸色幽深,含着浅浅笑意,他低头凝视着庄笙的眼睛,笙笙,当一个人还会选择时,不会选择一条对自己不利的路。哪怕外人看着不好,哪也只是不在其中罢了。 就像我的选择,从来只有你一样。 我明白。庄笙点点头,寻求安慰似地抱住了孟衍,他大概能理解安比曼的选择,却还是无法高兴起来,有些淡淡悲伤。 这悲伤不仅是为了安比曼,还有宋明月,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人。 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孟衍牵住庄笙的手,迎着夕阳前进,一步步走得很稳,这一幕与多年前的一幕重合少年牵起孩童的手,两人形影不离,自时光长河迈步而来。 走过岁月四季,走过浮世悲欢,牵在一起的手,始终没松开过。 我们内心的魔鬼,将这个世界变成地狱。 奥斯卡.王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