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 第001章 裴骁 【脑部神经网连接完毕。】 【无排斥反应。】 【任务目标正在探索中，请等待……】 —— 冷黄色的量子灯微微闪烁，光线折射在占据大半个墙壁的镜子上，又投射到地上的白色纳米瓷砖，越过一个个敞开的厕所隔间，在最后一格紧闭的厕所间里，隐约倒映出一双黑色的男士运动鞋，以及纤瘦干净的脚踝。 鞋底的边缘刻着一行字母“联盟军区学院（union military area college，umac）”。 四周寂得出奇，连天花板上的排气过滤筛都静谧无声。 刷拉—— 清晰可闻的马桶抽水声，响彻在厕所里。 没过多久，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拉开了厕所隔间紧闭的小门，他缓缓地走到纤尘不染的镜子前，映照出自己那张左颊淤青的俊脸，以及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紧身服——军校机甲训练专用的驾驶服。 镜中的男子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一张稍显稚嫩的白皙脸庞，五官清秀，眉眼干净，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带着一种墨玉特有的温润，唯独那双稀有的黑色瞳孔，不同于他清纯无害的气质，像是一把薄而锋利的小刀。 只需一眼，便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蓦地，眼睑缓缓垂落，遮住了他眼中的寒芒，视线落在右下角数字显示屏上，大咧咧地闪烁着一行黑色字体—— “宇宙纪元（cosmos era，ce）219年2月16日，12:13，umac。” 裴骁默默地注视着，这一串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字符，仿佛成了古代诗人口中的船锚，星际流浪时代的行星坐标，精确无误地表明着他所在何时，所在何地。 半晌，他垂着眼眸，轻声吐出了一句：“操。” 毫无疑问，他回到了十年前的军校大学。 mmp！ 辛苦工作十几年，升职加薪在眼前，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且，还是他最不愿回顾的难堪岁月……之一。 【任务目标搜索完毕，未在附近，请宿主进行坐标转移。】 【任务目标搜索完毕，未在附近，请宿主进行坐标转移。】 【任务目标搜索完毕，未在附近，请宿主进行坐标转移。】 忽然，在裴骁的脑海之中，机械的ai提示音一连串地甩出冰冷而急促的行动指令，带着毫无起伏的音调，与这座同样冷色调又不愿面对的校园环境结合起来，让裴骁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烦躁和抗拒。 “知道了知道了，老子会好好完成任务的，催催催，赶着回炉再造么？”裴骁翻了个白眼，但却并不急着离开，反倒关注起了镜子里的自己。 他伸手抚向了自己左边脸颊上的淤青，微微地蹙起眉头。 在这座几乎是改造种人类才能进入的联盟军校里，他身为血统极其纯正的自然种，着实受到了不少的非议和排挤，但因为不要碧莲的良好心理素质，以及深居简出的优秀生活作息，愣是没受过一丁点的皮肉之苦。 只除了在毕业考核的前夕，他所在的班级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自发地组成了“讨伐低劣自然种，净化军校血统”的小组，对着他围追堵截了整整48个小时。 根据自己脸上的淤青伤势来看，造成的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并且他还躲避到了g3校区的男厕里？ 这也就是说，他还在被班上的那群王八蛋围追群殴？ “裴骁，你这个该死的自然种！给我滚出来！” 一道粗粝的喊声从紧闭的厕所门外响起，同时带着几脚力道十足的蹬踹声，十余人跟在后面，齐刷刷的鼓掌起哄与粗俗谩骂。 “诺奇骂得好！低劣的自然种快点滚出来挨打！” “就是因为你这个自然种，我们才会成为其他班级的笑柄，我们不会再容忍下去了！” “没有爸妈教养的孤儿，赶紧滚出我们班，滚出军校吧！” 第002章 反击 听着门外肆无忌惮的叫嚣，裴骁皱起了眉头。 这群尚未踏上战场的精英学生，还不懂得如何精准有效地将炮火对准真正的敌人，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撕开别人的伤疤，一遍一遍地戳中最隐秘的致命点。 仿佛与生俱来便拥有伤害他人的天赋。 哪怕是在往后的十年里，裴骁已经成为了第三行政区的检察官队长，可乍然重临，依旧会有难堪的情绪在无声蔓延。 真想堵上这群小王八蛋的嘴！ 烦躁的念头一起，裴骁低声咒骂了一句，旋即他按下了洗手台边的感应器。 啪嗒一声，紧闭的厕所门骤然打开。 “哎哟！别撞到老子！” 从门外猛地跌进来四五个人，他们刚才都在使劲踹门，却因为厕所门的突然打开，没有刹住力道，依着惯性摔了进来，差点撞在一起。 裴骁站在原地，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在他干净澄澈的黑色瞳孔里，清晰地倒影着每一张露出恶意的面容，从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里挑出了最桀骜不驯的一张脸。 他的目光蓦地定格：“莱恩斯。” 体型最为健硕的男子应声站出来，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低劣的自然种——啊！” 裴骁的眼神一沉，迅猛又狠辣地踹起一脚，直击莱恩斯的面门，将正在脱口而出的侮辱词汇踹了回去，变成了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在逼仄的厕所空间里不断回荡。 所有人的动作蓦然一停，仿佛都被这声凄厉的惨叫摄住了心神。 这个自然种的人类怎么敢还手？ 他竟然敢还手？！ 然而裴骁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像是故意要打破这群改造种的骄傲，修长的手臂一把伸出，抓住莱恩斯的衣领拽到面前，有力的膝盖精准地顶向最柔软的腹部，另一只手按住他后脑勺上张扬的红发，狠戾地将他的头狠狠地朝着墙壁撞去。 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声响起，白色如雪的墙壁很快就沾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痕，甚至飞溅到了裴骁白皙的脸颊之上，形成一道狭长的红痕，触目惊心。 偏偏做出这么残暴动作的裴骁，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与他稚嫩无害的外表完全相反，黑色的瞳孔在冷黄色灯光的反射下，毫无遮掩地显露出一种极致冷静的凶残。 “滴滴滴！检测到您的生命体征有异常变化，已上报……” 直到莱恩斯佩戴的手环检测器发出了机械的警报声，裴骁才终止了他的虐待行为，随意地甩了甩手上的血，看也不看已经失去知觉、顺着墙壁倒下去的莱恩斯，他缓缓地侧过头，看向了浑身僵住的一干人等。 裴骁不屑地轻啧一声：“还有谁？” 他的视线冰冷又危险，宛如盯住将死猎物的毒蛇，在这群稚嫩学生的脸上一一划过，好似在挑选下一个不幸的对象。 蓦地，他的锋芒尽敛，冰冷沉凝的双眸忽而柔软起来，清秀的眉眼透出一股无助的茫然，露出惧怕又委屈的神情，朝着被吓傻了的众人高喊一声：“我身为自然种就活该受到你们的欺负吗？哪怕你们把我打成重伤，我也不会轻易屈服的！” 众人：“？？？” 到底谁被谁打成了重伤啊！ 不等他们对裴骁的虚伪与无耻提出强烈抗议，外面的走廊上忽然赶来一群巡逻机器人，将整条走廊的出口团团围住，同时发出吵闹的警告声。 “报告！报告！g3教学楼机甲训练区发生不良群殴现象，严重违反校规，请最近的学生会成员与老师立即到场，查明具体情况。” 第003章 异议 几乎是在巡逻机器人发出报告的半分钟内，就有一名中年男子从走廊的拐角处赶过来。 中年男子的面容冷硬，神情阴沉，穿着一件机甲教师特有的黑色制服，左胸上别着一个耀眼的金色徽章，那是二等军功的勋章，足以让军校的大部分人都心生敬畏。 然而，当裴骁看清楚这名男子的面容之后，脸上伪装的柔弱和无辜渐渐地褪去，暗叹一声倒霉。 他转头，果然就瞧见那群围堵的学生逐渐放松的脸部肌肉，像是放下了心似的如释重负。 “g3教学楼机甲训练区负责人，兼机甲a-1班班主任安斯艾尔·琼斯，已抵达报告发生地，将在两个小时之内查清事实，并上报学校教导委员会。” 中年男子——安斯艾尔·琼斯，经过自己的声纹比对之后，向巡逻机器人中的警用模块获取了调查权。 “琼斯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有学生期期艾艾地说道，他们都是a-1班的学生，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班主任给当场抓包，在心生戚戚然的同时，却也拥有了一份不易察觉的侥幸。 他们都知道安斯艾尔的铁面无私，唯有班上几名足够优秀的学生，才能够有幸获得他的一句赞美。 但是对于次次年底倒数第一且严重拖累班级平均分的裴骁，他丝毫不掩自己的厌恶，甚至面对裴骁的艰难处境，更有放任他知难而退的想法。 这也是他们敢肆无忌惮地欺压裴骁的原因之一。 安斯艾尔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因为被抓包而一排排乖乖站好的自己学生面前，这里足足有将近二十人，全部都是他班上成绩较好的学生。 直到他的目光锁定在最末尾的黑发少年身上。 “裴骁，这一切都是你引起的。”安斯艾尔的声音冷硬如石，说出了一句冰渣子似的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我将上报给教导委员会，如果你有任何的异议，可在获得处分的七个工作日之内，申请反驳判决。” 裴骁默默地看着他，想着自己十年前的遭遇。 他被这群王八蛋打成了重伤，招来了在附近巡逻的安斯艾尔，结果却将自己十七名学生的过错，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向上级教导委员会提交报告，表明一切都是由他的寻衅行为开始，其余参与者重则警告处分，轻则批评教育。 唯独他自己，获得了一个大过处分，失去了毕业考试的资格，同时也失去了上战场的机会。 那时候的自己被打得肋骨断裂，声带受损，就连反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等他伤势恢复之后，一切都尘埃落定。 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自然种，哪怕提出抗议无济于事，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联盟军校，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憋着一股气，报名成为了一名恶名昭彰的检察官，在生死和违法的边缘不断试探。 思及此，裴骁不由地无奈一笑。 不过是行差踏错一步，就将他的计划全部打散重来，人生的轨迹朝着他最不愿去的方向发展。 “琼斯上校，如果我现在就想提出抗议呢？”裴骁再次恢复到了之前吊儿郎当的状态，他斜倚着白色的墙壁，双手插兜，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与周围举止规矩的“高贵”改造种们格格不入。 琼斯上校的面容硬如磐石，仿佛底下是万古不化的寒冰，带着近乎刻薄的理智：“裴骁，我已经获得了此次事件的调查权，哪怕你现在提出异议，也无权干涉我即将上交的调查内容。” “啧啧啧，向来将纪律当做自己生活信条的琼斯上校，你怎么就忘了呢？”裴骁伸出食指摇了摇，抬起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按照联盟军校的私下斗殴惩罚条例第一章第三条，如有参与学生当众提出异议，则需至少两名以上的调查员重新核实。” 安斯艾尔的眼神骤然幽暗，冷冷地盯着侃侃而谈的裴骁。 对于这样的眼神，裴骁却是熟视无睹，转头对不远处的巡逻机器人喊道：“我要求再追加一名调查员！” “收到！收到！再次联络就近的学生会成员与老师立即到场，核查之前调查员的资格以及调查内容是否属实！” 不同于十年前什么都懵懂无知的自己，经过十年间洗礼的裴骁，懂得了如何用最有效和最无赖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得到了巡逻机器人的支持协作，裴骁冲着在场所有脸色铁青的人微微一笑，端得是一名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笑起来也是如此的干净，露出若隐若现的两颗小虎牙。 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气得肺炸。 “g3教学楼机甲训练区负责人，兼联盟军校学生会检察委员长方逸，已抵达报告发生地。” 蓦地，一道清冽如风拂竹林的声音响起，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旁边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裴骁同样也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任务目标已出现！】 【任务目标已出现！】 【任务目标已出现！】 第004章 神说 滴滴滴的提示声在裴骁的脑子轰然炸开。 宛如冷水遇石灰，在刹那间汩汩地沸腾起来，滚烫的水温仿佛在他的脑子里翻江倒海，令他无数的神经元在刹那间罢工。 向来如高精密的程序般转动的大脑，出现了一瞬的卡顿。 方逸—— 他张了张唇，最后用舌尖抵住了上颚，将这个曾经念过无数次的名字，慢慢地咽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会这么背吧，竟然把这样的人物给招来了！？” “天呐，不是说他去参加奇美拉坏种的清缴任务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我、我我能和他说一句话？不不不，他能看我一眼就够了！” 前一秒还愁云惨淡的学生们，在看清从电梯口做出来的男人之时，倒抽一口冷气，顿时转变为一群狂热粉丝，发自内心地说出不重样的彩虹屁，能够让理科出身的军校学生做到这一点，也是相当难得了。 裴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之前浑似没骨头的吊儿郎当也一扫而空，将之前无辜又脆弱的模样重新拿了出来，甚至还悄悄从躺在地上的莱恩斯身上蹭了点血，抹到了自己白色的训练服上。 漂亮如月牙的眼角也微微泛红，抽了抽鼻子，看起来可怜，无助，弱小，但是很能打。 “哼！”安斯艾尔将一切看在眼里，发出硬邦邦的冷哼声。 裴骁置若未闻，躲在将近二十个人的身后，第一次真切地看向了慢慢走来的男人。 是的，不同于他们这群尚且稚嫩的学生，眼前的方逸虽然有着同样的年纪，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长居上位者的沉稳和威压，宛如古代典籍中描绘的真正贵族，芝兰玉树，渊渟岳峙。 比阳光还要耀眼的金发，湛蓝如海的深邃双眸，精致似神祇的容貌，颀长完美的身材，即便是放在拥有改良基因的改造种之中，也是完美到令人仰望的存在。 走廊外是一大片的落地窗，映着如浓墨铺洒的漫天霞光，唯有逆光走来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像是冲破黑暗与诡谲的唯一光明。 下意识地，裴骁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起了曾经在十年后铺天盖地的各种报道和新闻之中，媒体和无数网民对他做出的至高评价。 神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方逸。 ——人类与第三物种之间的战争之光。 那时候，裴骁因为做了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差点导致半身不遂，整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瞪着一张死鱼眼，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医生护士沦为方逸的脑残粉，四周到处充斥着方逸的身影。 那些溢满赞美的词汇，像是不要钱不要命似的，全部都堆砌在了刚刚晋升上将的方逸身上。 裴骁看着那些肉麻的赞美，打从心底里觉得牙酸和羞耻，还战争之光、人类之光呢，这简直就是在无形的捧杀！ 也不知道作为正主的方逸，看到会作何反应？ 但是，在三个月后，裴骁做梦也没想到，他见到了活生生的方逸，虽然是十年前学生时期的少年方逸。 他咽了口唾沫，当方逸那双湛蓝的眸子从他身上划过的时候，他有一种被触电的感觉，像是微电流触发了他体内的生物电，打乱了他一切的内环境稳态，脑子比酗酒的时候还要昏沉沉的。 什么人类之光，就算说他是宇宙之光，老子也要拍手叫好啊！！！ 太尼玛帅了这张脸！ 蓦地，那双湛蓝的眸子停顿在他的身上，倒影出裴骁有些茫然失神的清秀面容。 “在场人员已通过面部识别，确认基本身份，信息已上传。” 柔和的提示音响起，方逸抬起自己的右手，露出白色腕间的手环，手环上立刻凭空投影出近二十人的身份信息。 所有人都面露菜色，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会引出方逸这样的大人物，不需要说他本人曾经的战绩，单说方家这个姓氏，放在军队之中都足以让人抖一抖，其威望和权利之大，就连统领全人类的主脑，有时候也要听从他们的调遣。 隐性的皇帝这一称呼，足以说明方家的可怕。 但如今一个小小的斗殴事件，却引来了方家最优秀的年轻一代，这简直比大晴天走在路上忽然被雷劈还要倒霉。 军校的所有学生和老师，即便是军队中的战士，都削尖了脑袋地想要在方家人的面前出头，即便是能真正的见一面也是好的啊！ 虽然现在算是见到了面，可这见面的方式不对啊！ 要是在这位方家大少爷的眼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他们以后的前途岂不是会…… 思及此，有人恶狠狠地瞪向了躲在最后的裴骁。 裴骁回看过去，接收到他们的恶意，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举起了右手：“报告方逸委员长和安斯艾尔老师，他们在瞪我诶！” 第005章 黑白 “报告方逸委员长和安斯艾尔老师，他们在瞪我诶！” 在场所有的学生听到这句话，全部都脸色一滞，旋即带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竟然敢在方逸和老师的面前诋毁他们的形象！ 裴骁你个不要脸的小人！ 对于这样满含控诉和愤怒的视线，裴骁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当一回事，但他还是露出很受伤的神情：“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这个自然种，我也尽量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但是都要毕业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活脱脱像极了一株盛世白莲花。 气得人牙痒痒。 “根据人类联盟的第一法律，改造种与自然种不可歧视与无故欺凌。”方逸清冷的声音宛如一盆冰水，浇在众人的头顶，散发着透骨的丝丝凉气，“裴骁，a-1机甲班的自然种特招生，如存在被改造种无故歧视的事实，可上报学校教导处，若有必要，我会成为你的调查专员。” 裴骁哦了一声，旋即眼含戏谑，看向了那群瞬间神色慌张的学生。 “委员长你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没有欺负自然种！” 自然种和改造种虽然都是人类，但在早年间却是隔着血海深仇，若非突然冒出的外星生物奇美拉坏种，否则恐怕还会互相敌对下去，毕竟自诩高贵的改造种，可是一直在心心念念的打压着自然种。 只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不得不组成人类联盟，即便改造种和自然种在心中对彼此再怎么不屑，可表面上的形式还是要走一遭的。 对于联盟军校来说，最明显的一项规定就是，每一届的招生人数，自然种的学生数量至少占据总人数的2%，即便自然种学生的选拔人数，也要经过特招，将人数招满，且每个班级都必须有改造种和自然种相互接触和共存。 虽然是为了应付上面的政策，可这也导致了不在少数的改造种学生，对于特招进来的自然种学生的厌恶。 在他们的眼中，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存在。 裴骁心里也明白他们的不忿，所以始终躲着他们的存在，可没想到临近毕业，四年积累下来的怨恨会在这时候爆发出来，将近一个班的学生跑来殴打他，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样一个在他们看来反抗不公的举动，于他们本就似锦的前程之中，顶多算是一个小小的污渍，甚至被人擦一擦就能够被完全抹去，可却完全地改变了裴骁的人生轨迹。 这群学生心里不乐意，可他的人生也是无辜的。 方逸微微垂下目光，不再去看那群慌张无措的学生，转而看向了站在一旁缄默的安斯艾尔：“琼斯老师，这里都是你班上的学生，想必你刚才也经过了一番调查，请你将调查结果，向我简短阐述。” 安斯艾尔行了一个军礼：“方逸中校……” 方逸抬起手，礼貌疏离地打断了他的称呼：“既然是在学校里，我的身份只是一名尚未毕业的学生，毕竟每个人都要认清自己在一个地方的身份和职责。” 他的双眸湛蓝如包容的汪洋大海，可安斯艾尔的神色一滞，觉得那大海的深处却是凉薄如镜，一瞬间找出了他内心最隐晦的想法，心底一震，之前组织好的话语，竟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是啊，他早就已经从军队退役，如今也只不过是军校的老师而已。 老师的职责是什么，他将每一项条例都背得滚瓜烂熟，就如同军律一般的刻印在自己的心里，他应该做到有教无类的，也应该爱护所有的学生。 然而，安斯艾尔的目光定在了佯装受伤的裴骁身上，心中涌起一股如熔浆爆发般的愠怒。 垃圾就该回到垃圾的所在之处！ “方逸委员长，事情的经过我已调查完毕，起因是我们班上一名叫做裴骁的学生，常年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次次考取年纪最低分数，严重拖累我们班上的同学，且恶意寻衅滋事，危及其他学生的性命，从而导致了此次事故的发生。” 安斯艾尔顶着一张冷如磐石的硬汉脸，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仿佛不是在说什么调查结果，而是在向着方逸严肃地报告军情。 就连末尾也习惯地加上了语调最重的一句，“以上！” 其他学生听到安斯艾尔的话，一个个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唯独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方逸沉默地听着安斯艾尔的调查报告，直到话音结束，他也没有开口，微微垂着眼睑，像是在思忖着。 裴骁时刻注意着方逸的神情变化，却发现，从始至终，他的脸部肌肉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那张矜贵冷漠的皮相是他的一层完美面具，让人无法看清他面具背后的真实面目。 没由来地，裴骁的心底升起了一个念头，想要把这人的面具给打破，看看那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报告委员长，我觉得他说的不对。” 裴骁假模假样地捂着胸口，像是小学生高高举起手，向老师大声打报告：“是他们先动的手，安斯艾尔老师歧视我这个自然种，意图包庇和构陷，请委员长明察秋毫！” 第006章 做主 “请委员长明察秋毫！” 这么大胆的话被裴骁明晃晃的说出口，所有人都面露惊骇。 倘若只是反咬他们先动的手，也顶多是学生之间的矛盾和处分，可若是牵扯到安斯艾尔老师的包庇行为，就不仅仅是处分这么简单的了。 甚至很有可能会彻底毁了这位在他们心中德高望重的老师的前程！ 所有学生都有些慌了起来，纷纷出言解释：“裴骁你不要乱说，老师他可是一名军人，怎么可能会包庇！？” “就是，谁不知道安斯艾尔老师最铁面无私，他绝不可能做出污蔑的行为！” “裴骁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肯定是因为安斯艾尔老师对你太过严厉，所以才想毁了他的前途！” 裴骁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和攻讦，听到他们为心心念念的安斯艾尔老师辩解，口口声声说要顾及他的前程，而安斯艾尔也在顾及整个班上学生的前程，倒是一副极为友爱的师生之情。 所以他们选择牺牲自己的前程。 md，不能忍！ “真特么不要脸！”裴骁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煽情的气氛被忽然打断，众人怒目以对：“裴骁你——” “在这里假兮兮地维护师生情，真要是为了你们的老师着想，那就别来围堵群殴我啊，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明明都知道下个月就是毕业考核，不争取更多的时间进行模拟训练，在这里追着我一个人算什么本事！” “还说什么高贵的改造种不接受基因恶劣的自然种，这几年老子都好脾气地容忍着，尽量躲开你们这群傻逼，要知道，光是这一句话我就能让你们全部滚蛋，整个学校都不得安宁，真是给你们脸不要脸，现在知道闯祸了就拽着老师哭哭哭，哭个屁啊！” 裴骁双手插兜，嘲讽的话毫不留情地往外喷出来，明明还是那张清秀无害的脸，却偏有一种骇人的气势，让那群幼稚无知的学生们敢怒不敢言。 一群比裴骁要高半个头的a-1班学生好像被戳中了痛点，要么红着脸低下头，要么怒目而视，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瞧见他们这群欺软怕硬的衰样，裴骁在心底冷哼一声。 旋即，他又看向了神色愈发冷峻的安斯艾尔：“您好歹是军队上退伍下来，哪怕你纵容或者是引导着这群二五仔过来欺压我，想要逼我从学校自动退出，但我始终给你留了几分薄面，毕竟你好歹也曾经为人类流过血，立过功。” “但是安斯艾尔·琼斯中尉，您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下作了吧，如果我真的被这群傻逼打成重伤，恐怕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你剥夺毕业资格吧，您认为您对得起衣服上别着的军功章吗？” 虽然裴骁的一声声诘问，安斯艾尔的呼吸愈发沉重，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嘴唇翕动，但却始终不肯认错。 “您好歹也算是这群傻逼口中的高贵改造种，难道就不觉得您刚才的调查结果满是错漏吗？” 裴骁再接再厉，指着自己左脸上的伤痕，道：“说是我先寻衅滋事，意图伤人，那您要不要做一个伤情鉴定，看看是我和他们的伤势形成时间啊？” 青紫色的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而易见，甚至还沾着几滴快要凝固的深红血迹，胸口上也沾着大片的血迹，发丝凌乱，眼睛里还有密布的血丝，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差，和旁边精神状态良好的学生形成鲜明对比。 “对了，我差点忘了说，厕所的走廊外面都设有监控录像，要不要也调出来看看啊？” “你从事故报告赶过来到得出结果，就没超过十分钟吧，中间的取证调查也都被你省略了，那我就有足够的资格怀疑你的调查结果，并且让另一名调查员反过来调查你的行为规范。” 裴骁的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他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众人，扭过头，笑嘻嘻地面对神色未改的方逸，摊手道：“方逸委员长，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可得为我好好做主啊！” 不知道是被裴骁的那一句话给逗笑了，方逸素来漠然的神色，忽而染上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定定地看着故意耍贱的裴骁，湛蓝的眉眼微微弯起，宛如幽深静默的深海骤然被璀璨的阳光划破了一个明亮的口子，露出了难得的深情与温柔。 令人即便是溺死其中也心甘情愿。 裴骁锻炼多年的巧舌在一瞬间打了个结，赶紧撇开脸，不敢再去看方逸脸上的笑容。 “好。” 他忽然听到了方逸的一声应答，像是带着无限的纵容。 “我会为你好好做主的。” 第007章 打赌 裴骁的反应速度向来比旁人机敏，却是反应了足足十秒以上，才确定，方逸是真的答应替他出头了。 他的脑子一阵发蒙，仿佛是太过兴奋而高速运转导致了大脑缺氧，幸好他脸上有淤青，脸颊旁的细碎头发较长，低下头之后，就能挡住他愈来愈烫的脸颊。 不愧是他未来的基因适配对象，果然上道！ 裴骁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但在表面上，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 不行，不能让自己被美色所惑，他要认清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将视线转向了那群哑口无言的学生“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因为就算其他班的自然种再差，也不可能差到我在这种程度，白白地拖累了你们的班级平均分。” “这件事我也曾经检讨过，所以无论你怎么排挤欺负我，我都没有多大的怨言，但是你们不该想要毁了我的前程，来保住你们的毕业成绩，尤其是你们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 说话间，他又看向了始终沉默的安斯艾尔老师：“我知道您是个军人，强者生存是你的法则，但这不是一个老师的职责，你就算再看不惯我，也没有资格在背后耍阴招，用你的学生们来逼迫另一个学生离开学校，这样的手段并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军人所拥有的。”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人说道—— “我承认，我自己确实有很多的缺点，但我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倘若你们今天将我打成重伤，又有老师包庇，踩着我的前程往上爬，就算你们的未来再怎么光明，那也会沾着一块不可磨灭的血迹，成为你们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的语调并不激昂，也不显低沉，仿佛是在平静的叙述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其实，能够回到十年前的这个最重要时刻，裴骁做梦也没有想到，可如今面对着这群熟悉的十年前的故人，即便什么都无法改变，但是憋在心里整整十年的话，他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那十几名学生全部都羞愧地低着头，他们也并非是道德败坏的人，否则也不会被招收进军校之中。之前是对裴骁的不忿，以及被老师的话语诱导，才会做出围堵群殴自然种的事情。 如今他们总算明白了过来，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想要道歉，却又别扭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斯艾尔也在回顾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半晌，他终于开口：“裴骁，我很抱歉……” “所以！” 裴骁的话语忽然激动慷慨了起来，打断了安斯艾尔和那群学生的话。 他豪气万丈地说道：“我准备和你们打个赌。” “我会和你们一起参加明天的机甲测试，如果你们之中有人的分数高于我，那我会自动退出毕业考核，如果我的分数高于你们所有人，那就全部跪下来，喊一声爸爸！” 所有人的表情一窒，等等，这展开的方式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你别忘了你可是年级的倒数第一啊！ 裴骁没有理会其他学生一言难尽的表情，转而看向了方逸：“方委员长，你说过要为我做主的，不如你就当这场赌约的见证人，如何？” 方逸湛蓝色的眸子盯着他，轻轻颔首：“好。” 计划通！ 裴骁顿时笑得眉眼弯起，像是偷吃了腥的一只馋猫。 方逸的眸子转瞬幽深，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想要掐一把这只馋猫的脸。 当然，他也并非是会克制住自己的人。 裴骁正笑得开心呢，忽然见到方逸朝着自己走过来，那张俊美的脸就在他的眼前，漂亮的蓝眸倒映出他的面容，好似在专注地盯着他的脸。 简直像是在故意勾动着他的荷尔蒙，他不自在地往后退一步，却被抓住了肩膀，拦住了他的动作。 裴骁愣愣地看着方逸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指尖，宛如一块太阳光下的冷玉，轻轻地从他的脸颊上划过，几乎是一触即分。 然而那一瞬冰凉的触感，却像是一个体温调节失灵的bug，让他脸上的温度骤然上升，仿佛能够烧坏他的脑子。 裴骁惊讶到舌头打结：“我我我……你你你……” 愣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逸倒是神色如常地倒退了几步，手上还沾着一点暗红，是之前飞溅到他脸上的血迹，道：“你确实没有受伤，身体条件一切如常，可以参加明天的机甲测试。” “裴骁同学，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罢，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群满脸懵逼的师生。 第008章 梁晗 裴骁此刻的心情简直美得冒泡，仿佛是踩着棉花糖似的云朵，一路飘飘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他没有去管那些面露各色的老师和同学，反正他也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之所以突然地提出打赌的要求，裴骁也只是为了随便找个借口，能够留下或者接近方逸罢了，至于那群a-1班的学生和自己的班主任安斯艾尔老师，会在事件结束调查后，遭到怎样的处罚，他现在压根就不在乎。 【任务目标未在附近，请宿主尽快靠近。】 【任务目标未在附近，请宿主尽快靠近。】 【任务目标未在附近，请宿主尽快靠近。】 熟悉的ai提示音再次响起，吵得裴骁脑子疼，他按住酸胀的额角，不由得吐槽：“刚才不是已经见到了吗？这才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呢，你又在吵吵什么呢！” 这个系统其他时候都挺安静如鸡的，除了再面对方逸这个任务目标上，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和方逸待在一起，宛如一个猥琐发育的痴汉。 裴骁虽然也喜欢方逸，可他却有自己的一套计划。 “你站在宿舍门口做什么呢？”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裴骁立刻回过头去。 穿着白大褂的少年地站在他的身后，黑色的发丝因为急匆匆跑过来的剧烈运动而显得凌乱，袖口上沾着一些好似被打翻的红色试剂液体，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正在慢慢地平复下来。 少年的皮肤白皙又干净，面容是如今的军校学生里少有的阴柔和精致，白大褂因着跑过来的动作而敞开，露出里面黑色的衬衣，黑金色的扣子被一丝不苟地扣起，唯有衣领处的喉结若隐若现，性感又禁欲。 金丝框眼镜微微反光，看不太真切那双眼中的真实情绪，只是倒映出裴骁此刻有些懵逼的表情。 “梁晗？” 裴骁试探地喊出了面前人的名字。 “面对自己的室友，需要反应这么久才能想起名字么？”梁晗没好气地说道。 “也不是想不起你的名字，就是有点惊讶……”裴骁有些心虚，他看到梁晗露出疑惑的表情，又没办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毕竟作为已经十年来都没有联系的人，忽然以一种和自己记忆中大相径庭的形象出现，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见着裴骁有些反常的行为，梁晗也没有追问，只是打开了宿舍的门。 军校的宿舍都是两人间，本来裴骁应该和自己的同班同学住在一起，但因为那位同学的强烈抗议，终于让宿管退让了半步，将生化研究系最受争议的梁晗给调了过来。 于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因为同样遭人嫌弃的程度，而住到了一个屋檐下。 最开始的时候，梁晗就是个闷瓜，和他说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屁来，后来在裴骁特别无聊的话痨状态之下，终于让他忍无可忍地学会了怼人。 在大二的时候，他们二人的感情是最好的，常年霸占联盟军校最讨厌人物榜单的第一和第二名。 不过直到大三的一个暑假之后，他就和梁晗慢慢分道扬镳了。 如今隔了十几年的重逢，裴骁惊奇地打量着梁晗，在心里嘀咕着，这小子以前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么好看啊？ 梁晗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宿舍房间里的湿度和温度，就连灰尘颗粒度也看了一眼，然后让屋内的清洁机器人开始打扫，吸纳有些超标的细小灰尘，最后拿出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微型吸尘器，将凳子擦得一干二净。 将这几个步骤从善如流地做完之后，梁晗这才坐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他的脸上还是露出“好想用实验室四级清洁剂全面杀毒消菌”的表情。 裴骁：“……” 哪怕是变得好看了，这种让人火大的龟毛性格却是一点没变？ 你改变的方向是不是有些问题？ 梁晗坐在椅子上，掀起眼皮，看向了暗自吐槽的裴骁，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说吧，你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学校论坛上都是你的名字，就连我的实验室里也都在问我关于你的事情。” “裴骁，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009章 目的 裴骁无所谓地笑了笑，摊手道：“我只是在勇敢地反抗校园欺凌而已。” “所以招惹到了方逸？”梁晗眼含嘲讽地反问道，“还邀请他作为你和你们班改造种的机甲对决的裁判？” 他的眼神锐利，像是想要看透裴骁那张无害皮囊下藏着的内心：“别人或许不知道你的秉性，但是我和你相处了两年，如果你不是别有目的的话，根本就不会愿意和方逸这样的人扯上任何的关系。”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梁晗的语气加重，又问了一遍面前站着的少年。 裴骁听到了梁晗对他的怀疑，不由地叹了口气，有一个了解自己的人，有时候还真是挺麻烦的。 “我想要的，其实只有一个。” 他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想和方逸睡一觉。” 梁晗：“……” 见到梁晗如遭雷劈般的表情，裴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吓着你了？” “裴骁你是脑子坏了吗？”梁晗气得咬牙切齿，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那是被气出来的，同时还有一丝说不清的异样情愫，萦绕在他的心里。 “你的身体素质连我都比不上，就不要太激动了。”裴骁摁住了梁晗的肩膀，让他消消气。 裴骁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多惊世骇俗，哪怕是他自己，在当初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也是震惊了好久好久，更别提其他不明真相的人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梁晗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他垂下视线，看着裴骁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白皙的手背与他的脸颊近在咫尺，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手背皮肤下青紫交错的血管脉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扣住，像是古历史博物馆中珍藏的上好玉石，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光辉太过干净，想要忍不住地把他藏进自己的口袋里。 梁晗偏过头，撇开了视线，沉声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期待主脑给你计算的基因匹配对象吗？怎么突然就转性，非要和方逸搭上关系了？” 听到这个词，裴骁抿起嘴唇，轻轻地笑了笑。 他的肤色偏白又细腻，有着不同于其他军校生的斯文清隽，每每这般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炎炎夏日里忽然而至的一场绵绵细雨，无声地温润着。 “你怎么确定我的基因匹配对象不是他呢？” 梁晗张了张嘴，双唇翕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是基因匹配对象？ 在现如今已经拥有人造子宫的现代技术之下，通过拥有超高运算速率的主脑，在每一个人类健康公民成年之后，录入其生殖细胞中的全部基因组，而后筛选出和自己基因相结合最有可能生下优良后代的最佳匹配对象。 并且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只有主脑计算出来的基因匹配对象，才能和自己结婚生子，否则全部按照违法来逮捕处理。 也因此，只有当自己的终端接收到主脑派来的基因匹配对象的信息之后，他们才敢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和结合。 梁晗盯着裴骁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有着一种莫名的笃定，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突然烦躁了起来，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他的心脏里贪婪地啃食着。 “裴骁，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吗？距离你二十岁的成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的基因组还没有被录入主脑数据库，你的基因匹配对象到现在还没有开始计算寻找，我劝你不要想得太过理所当然。” 梁晗努力地抑制住自己才没有口出恶言，但仍然是不遗余力地朝着裴骁泼冷水，他想要看到裴骁脸上出现哪怕一丝的动摇和犹豫。 可是半分钟后，在裴骁灿烂的笑脸之下，他到底还是移开了目光。 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第010章 右手 裴骁捣鼓着自己的终端手环，因为最近这几年的终端产品换代较快，他都快记不住十年前的老版终端该怎么操作了，把每个按钮都点了一遍，渐渐把当初的记忆给唤醒了。 终于联网到了学校的食堂，准备点一份外卖，尝尝以前的味道，在点确认的时候，他又抬起头，对梁晗问道：“你要不要也点份外卖，我请客。” 梁晗瞧着他一直捣鼓着手环的样子，像极了常年住在海底的自然种第一次上陆的土鳖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你是脑子被打坏了吗，连终端都不会用了？” 裴骁瞪了他一眼：“到底要不要外卖？” 梁晗露出嫌弃的眼神，又莫名恼恨地说道：“食堂的东西太脏了，我过敏。” “食堂的饭菜都是纯机械化消毒之后制作的。”裴骁无语地说道。 转念，他又想起了梁晗的易过敏体质。 不管碰到什么东西，只要没有经过梁晗自己设计的特殊消毒渠道，就会浑身起湿疹和红疹，更别提是吃到嘴里的东西了，他生出来就患有基因缺陷疾病——bh4缺乏型pku，基本只能吃不含有豆制品的特制食物，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吃，俨然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在这个基因生子的年代里，患有基因缺陷疾病，几乎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搁在尚未开始基因改造的地球世纪时期，或许特殊了一些，但以他的家庭情况来看，养他一个是完全没有负担的。 可惜梁晗生在了基因改造已然成熟的星际纪元，但凡是基因上有着缺陷的，连普通的自然种都不如，在世人的眼中，那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重度伤残，是个不折不扣的残疾人。 即便梁晗从小就接受了治疗，无论是智力发育还是外貌特征，都已经与常人无异，可仍然会受到他人的各种视线，无论是嫌弃的，还是怜悯的，都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裴骁突然想起，他曾经在偶然间，听到过梁晗和他父亲的争吵，“废物”、“垃圾”、“恶心”的词汇层出不穷，很难让人想象那是一名高级行政检察官会说出的话来。 自觉大概是不小心戳到了梁晗的伤疤，裴骁低着头，没好意思再去和梁晗搭话，只得自己安安静静地点了份外卖，忍受着梁晗那副对他始终如一的嫌弃表情。 “裴先生，您的外卖海鲜芝士焗饭，单号57955800569已送达门口，请开门自取。” 没过多久，外卖就由专门的食堂送餐机器人给端来了，裴骁激动地打开了门，果然就看到了柴犬模样的送餐机器人，将外卖盒子顶在毛茸茸的脑袋上，乖巧地送了过来，柴犬冲着他抬起了一只爪子。 裴骁用终端手环在柴犬抬起的爪子上滑了一下。 “滴，身份维码已确认，祝您用餐愉快，温馨提示，两个小时之内餐后评价，可获得返还券，如果您满意的话，我校三号食堂还有……” “砰！” 裴骁将准备趁机打广告的送餐机器人给关在了门外。 饥肠辘辘的裴骁将餐盒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为了不让梁晗感觉不适应，他还特意地离远了一些。 军校的宿舍两人间即便过了几百年，仍然没多少变化，两张上下铺的床靠在墙壁的中间，以此为划分线，左边是梁晗的地盘，右边是裴骁的狗窝，大概是对这狗窝意见颇深，梁晗几乎不怎么会宿舍，经常一个月都待在消了毒的实验室内，美其名曰，与人类共存亡，与科技同进步，从而以这样的彩虹屁获得了校内老师的赞许。 梁晗对于这样的行为没觉得什么不对，因为他和裴骁之间确实有一些问题，让他很难同一样与裴骁和平共处。 但是对于两个人久违的见面，梁晗罕见地没有说出一些刻薄的词汇来。 他的视线从那碗颜色缤纷，用料丰富的海鲜芝士焗饭，慢慢地上升到了拿着筷子的右手。 那只手白皙干净，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就连指甲缝也没有多余的一丝污垢，骨节分明，像是一根根精心雕琢的白玉竹，与翠绿色的竹筷形成鲜明对比。 梁晗的眼睫微微一颤，问道：“你不是左撇子吗？” 第011章 保证 裴骁右手拿筷子的动作一顿。 他差点忘记了。 在大学四年的时间里，他的惯用手一直都是左手，直到在毕业之后，他的右手才恢复完全。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右撇子。 裴骁也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右手，旋即打马虎眼道：“不管左手右手，能灵活运用的，都是好手。” 梁晗：“嗤。” 裴骁吃完了自己的海鲜芝士焗饭，拍了拍肚子，将东西打扫干净之后，就准备出门了。 “这都要天黑了，你要去哪里？”梁晗出口问道。 裴骁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去g3教学楼借一个机甲训练区，去练练手感。” “……手感？” 裴骁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这不是没办法么，我明天和班上的人定了个赌约，但我现在不是很熟悉军用版本的操纵杆和操纵盘，只能趁着今晚上有空，去练练手感。” 梁晗盯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听他的口气，一个晚上的临时抱佛脚，就能抵得过那群军校学生将近四年的操纵训练，尤其是眼前这人还是年纪永远的倒数第一，无论是知识还是理论上的倒数第一。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憋了半天，到底还是说出了一句不怎么刻薄的话：“我帮你做个假病历。” 裴骁不赞同地看着他：“临时请病假是懦夫的行为。” “那你认为你一晚上就能赢过那群人？”梁晗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裴骁，白日做梦没有错，但错的不该把现实和梦想弄混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抵达过合格线的一半，连基本的操纵盘都不熟悉，凭什么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就……” “梁晗，你要是把我当兄弟，就别说这些话了。” 裴骁的神色颇为无奈，他知道梁晗是在关心自己，其实这是很难得的。 但问题是，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自己了，也不需要有人来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垃圾。 他说的不熟悉，与梁晗理解的不熟悉，有着本质的区别。 军校里配备的模拟机甲，使用的是军用版本，而他在身为检察官时期，使用的却是通用版本，前者比后者更加复杂化一些，尤其是对操纵杆的灵活度，它的最低标准是通用版本最高标准的十倍。 裴骁无法将这些事情说清楚，他如今任何的保证都像是在吹牛，所以他也没有多言，直接道：“梁晗，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g3楼，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深藏不露的王者！” 梁晗再次露出了同样的嫌弃表情，但却站了起来：“赶紧走吧，制作假病历至少需要半个晚上呢。” 裴骁：“……我真的能行！” “知道了知道了，男人不能说不行。” 怀着无比郁闷和憋屈的心情，裴骁一路上都不太怎么乐意说话，但也在时时刻刻地关注着梁晗这位“神仙”，见他无法忍受路上扬起的灰尘，宛如童话故事里娇嫩的豌豆公主一般，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脖子上就开始起了一片红疹。 也幸好梁晗随身带着药剂喷雾，随便喷了几下就让红疹消下去。 裴骁别无他法，只得极为奢侈地叫了辆校内代步车，比他预想中时间更早的来到了g3教学楼。 刚一踏入的时候，他的终端手环忽然就来了一条信息。 【莱特：你今天迟到了。】 第012章 排行 莱特？ 看到这条消息的发出人，裴骁的记忆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是谁来着？ 他努力地回想着，但是零星的记忆让他始终抓不住，只得往上翻了翻消息记录，这才恍然明白。 莱特，这是他大学四年来的机甲训练网友。 因为机甲是一项需要相互训练的课程，但因为班上的同学都死活不同意和他组队训练，贞烈得宛如八十岁的寡妇老妪，誓死捍卫自己的操守，无奈之下，裴骁只得在机甲训练区进行人机对决，或者在校内网上进行随机匹配。 好巧不巧的，他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玩人机和随机匹配的莱特，两人就这么王八看绿豆似的看对眼了，每个自然周的周五都会相约进行一次对抗训练。 “奇怪，我的记忆是变差了？”裴骁的眉头微微皱起。 明明是相处了四年的校友，就算始终没有见过面，而且在毕业之后也没有任何联系，但也不该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你愣着干什么呢？”梁晗在前面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马上就来。”裴骁暂且抛弃了这个疑惑，兴许和他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有关吧，记忆这种东西是最容易被影响的。 g3的教学楼是联盟军校的标志建筑物之一，通体由量子组合金构成，从外面看过去，宛如一座拔地而起的纯白色高塔，外壁坚硬，肉眼看不到任何金属板连接的缝隙，塔外的底部设有八个学员和教职工的出入口之外，塔顶上则是十二个专用机甲的加速通道口和减速回收道。 g3教学楼专门用于学生们的机甲训练，为了激励学生们刻苦努力，在学员和教职工的出入口里，还建有一块恢弘阔气的3d投像仪，将每一个学生的测试结果都排了个名次，从高到低，绝无遗漏。 梁晗就站在那块3d电子屏幕的面前，啧啧地摇头：“裴骁，你这算是创造了学校的历史记录吧。” 裴骁随着他的目光慢慢往下滑，只见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栏上，瞧见了自己的排行。 【裴骁，215级机甲系a-1班，评分@#￥%！，第51178名。】 “咳。”饶是脸皮再厚，裴骁也还是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梁晗挑眉，勾起嘴角，毫不客气地笑话面前这位曾经放话成为王者的某人：“你这分数是不是因为太低了，连系统都没法显示出来？” “怎么可能。”裴骁指了指其他学生精确到小数点后五位的分数，然后小声道，“是我们院系的系主任，觉得这个分数太丢脸了，就让教务处把我的分数打了个马赛克。” 一秒钟的沉默之后，梁晗的笑声回荡在空落落的走廊里。 “你再敢笑一声，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裴骁面无表情地威胁道。 梁晗到底还是捡回了自己聊胜于无的良心，不再嘲笑可怜的裴同学了。 裴骁不觉得自己可怜，他只觉得以前的自己太不争气了，自己的分数被打了马赛克，这是何等严重的侵犯隐私和歧视行为，他应该要坚决抵制，然后从系主任那里多拿点特批的病假条，好给自己松快松快。 可惜当年的自己还是脸皮太薄，思想觉悟不够深刻。 哎。 裴骁又往前翻了翻，果不其然地就在第一页的第一栏，见到了方逸的名字。 【方逸，215级指挥系s-13班，评分sss，第1名。】 同样没有显示出具体的评分数，和自己为了丢脸而刻意遮掩的马赛克不同，他这是为了避免对其他学生和老师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是裴骁也不是个傻子，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这是在为方逸未来进入军队而提前造势。 果然不愧是方家的大少爷，当别人还在努力往前走一步的时候，他已经铺好了一整条路。 看着排行榜上的位于末尾的自己，以及在第一页上稳居榜首的方逸，不知为何，裴骁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比他想象之中的长得多。 裴骁不禁思忖起来，他千方百计地想睡方逸，像不像是传说中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013章 预约 裴骁不想再去看这个排名榜，拽着梁晗去了趟管理室，里面已经没了值班的老师，他只得打开自主预约训练区的独立服务器，想要用自己的学生终端来预约，结果发现自己的权限不够…… “我的权限怎么就不够了？！”裴骁气得想打人。 梁晗像是早就料到了，解释道：“你忘了我们的校规吗？为了节约教育资源，若是哪一科目不到平均分半数的学生，都会相应减少该科目的权限，你已经连续四年的倒数第一，难道从来就没预约过训练区？” 裴骁：“……” 他仔细地想了想，貌似还真的从来没有预约过。 因为他右手的伤势，本来就不可能进行长时间、大幅度的机甲训练，只有在每周五的时候，才会和莱特进行一次对抗训练，但是每次的训练区都是莱特率先预约的，他那时候不乐意过来面对管理室的值班老师，所以也就一直心虚地默认着莱特的行为。 结果没想到，这次重新回到学校，竟然让他发现了这条操蛋的校规。 改掉，必须要改掉！ 以他第三行政区中级检察官第七队长的名义举报，一定要改掉这种不合理的校规！ 梁晗身为生化研究系的人，连机甲课程都没有，也不会拥有预约训练区的权限，他安慰道：“你别太伤心了，不过这都是你的错，也别乱怪学校了，赶紧回去吧。” 一听这话，裴骁就不乐意了：“我不回去！” 他点开了莱特的通讯，对他发了条消息。 【非衣马：抱歉，我有事耽误了，你今天训练区的预约次数还有吗？】 在他消息发出的一瞬间，就收到了回信。 【莱特：我在等你。】 裴骁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晚上八点，而他往常和莱特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也就是说这人一直等了自己至少两个小时，想到这里，他对莱特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 瞧瞧，这是多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比他身边某个只知道嘲笑自己的某人好多了。 裴骁斜睨着双手抱胸的梁晗。 然后又给莱特回了条消息。 【非衣马：抱歉，我马上就过来，你在哪个训练区？】 【莱特：g30519kt。】 【非衣马：好的，谢谢你。】 【莱特：不必言谢，你过来陪我就很好了。】 裴骁看到这条消息，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他怎么就在毕业后彻底忘了这人呢？ 在地图上找到了编号g30519kt的训练区，裴骁带着梁晗紧赶慢赶地跑进了电梯里。 梁晗跑得气喘吁吁，但是嘴上还是没停地问道：“莱特？那人是谁啊？男的女的？你怎么就和他认识了，你确定他的人品吗？你就这么信得过他吗……呜呜呜！” 对于梁晗的夺命连环问，裴骁低着脑袋，从梁晗的包里掏出了一个吸氧口罩，直接戴到了梁晗的脸上，让有些缺氧的梁晗成功地闭上了嘴。 “你是住海边的吗，管这么宽。”裴骁吐槽道。 莱特预约的训练区在g3楼的第五层，属于城市模拟作战区。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裴骁抬起头，却和一个红色头发的女人迎面撞上了视线。 “是你，那个自然种。”红发女人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裴骁也认出了这个女人，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好啊，薇薇安同学。” 被道出姓名的薇薇安却是有些惊讶，旋即冷笑：“你认识我？” “当然，今天中午被我打成重伤的莱恩斯同学的亲姐姐，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 裴骁的脸上挂着欠扁的笑意，但是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同时也是十年后大名鼎鼎的女性高级行政官。 第014章 擦肩 行政官与检察官是天敌。 这句话放在十年后的裴骁和薇薇安身上再合适不过，薇薇安这女人的名字看似温柔，实则本质是个极为雷厉风行的女人，在政途上的手腕堪称铁血无情，让大多数男性行政官都感到胆寒。 而裴骁作为检察官中手段最肮脏的那一个，毫无疑问的，在一次政治犯罪的案件中与薇薇安对立了起来，虽然后来以微弱的优势险胜，却也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的女人，以至于从此之后，几乎不得安宁。 哪怕面前是十年前的薇薇安，裴骁也给不了任何的好脸色。 没错，他就是如此的小气。 “呵，多亏了裴同学，让我的胞弟需要在治疗仪里躺够二十个小时来修复伤势。”薇薇安冷笑道。 裴骁像是没有听懂她的反话，大言不惭地摆手道：“这都是同学之间的互帮互助，下次有事可以再找我，骨折套餐不打折。” 薇薇安的神色一凌：“裴骁你——！” “好狗不挡道。” 一直沉默的梁晗到底还是摘下了氧气罩，轻飘飘地说出了这句杀伤力极大的话。 说罢，不顾薇薇安此刻难看的神情，转头对裴骁说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训练，和一个不重要的人磨磨唧唧的，不怕耽误自己的时间吗？别忘了，你的莱特还等着你呢。” “梁晗你说得对，所以，薇薇安同学，能给我们让个道吗？”裴骁主动忽略了最后那句酸气冲天的话，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两颗小虎牙明晃晃地在薇薇安的眼睛里晃荡，让她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 “听说你明天要和a-1班的所有人进行比赛，还邀请了方逸委员长做裁判，”薇薇安自认为聪明地说出了裴骁的目的，“难道你是想以弱小来卖惨，博取方逸委员长的同情？我告诉你吧，他那样的人物公正无私，有着绝对的冷静和理智，不会因为你的两滴眼泪而动摇半分。”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裴骁和梁晗就不再理会她，径直绕过了她的身旁，仿佛将她当成了一块碍眼的挡路牌。 尤其是梁晗，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与裴骁抱怨道：“这女的话好多，是生理期到了吗？” “咳咳，梁晗同学，你这话对女生有点不太尊重。” 换来的是梁晗轻蔑的一声“啧”。 他们的话没有半分遮掩，清清楚楚地就进入了薇薇安的耳朵里。 薇薇安暗自咬唇，捏紧了手上的拳头，努力抑制住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的身体，口头上占不到半分便宜，可她也不愿像个泼妇一样的吵来吵去。 等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回头，看到他们通往了城市模拟作战区，继而打开了自己的终端手环。 “我请求再次预约g3楼，这次是五楼的城市模拟作战区。” 薇薇安命令道。 终端手环提取了薇薇安的特有声纹，经过三秒之后，传来了机械的提示音。 【同学们十分抱歉，g3楼的城市模拟作战区，今日有特殊原因，不可进行学生预约，请于明日再次尝试预约。】 薇薇安蓦地蹙起眉头，不能预约？ 她又抬头看向了走廊里已经远去、不见身影的裴骁和梁晗二人，心里升起了奇怪的疑惑。 那他们是怎么预约到的？ 第015章 城市 “我先进入驾驶舱，你就在外面的电子屏看着吧。” 裴骁一边对双手抱胸，态度审视的梁晗说道，一边刷开了模拟训练区的黑色大门。 黑色的感应门给缓缓地打开，露出里面纯灰色的偌大场景空间，这个训练区是一个椭圆形的球体，裴骁一步一步地走入其中，仿佛瞬间就被那铺天盖地的灰色所淹没。 人的存在实在太过渺小，就像是一只黑色的蚂蚁之于一场呼啸的海浪。 裴骁四处张望了一下，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训练机甲。 那是一辆蓝白相间的军用机甲，只有十米高左右，属于小型轻装甲，主要用来军队的巡逻和后勤作战，虽然用于作战也是足够的，但一般适用于菜鸡互啄，真正的重型机甲，一拳就能打爆它的驾驶机舱和重聚变核引擎。 裴骁轻车熟路地用电梯乘上了驾驶舱，敞开的驾驶舱还有一股浓浓的机油味，里面的空间十分干净整洁，一点都没有其他人使用过的痕迹，操纵杆和操纵盘都是崭新的，没有沾上任何的污渍。 毕竟像军校里的学生大多都不拘小节，鬼知道在除了作战的时候，他们在驾驶舱里干的事简直会让后勤人员气得发抖，吃午饭、抠脚丫、剪脚趾甲都算是好的了。 裴骁属于爱干净的一类人，虽然不如梁晗那样的重度洁癖，可也受不了自己的驾驶舱里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他的通用机甲都是专用的，谁都不准碰。 “啧，我的运气不错。”裴骁心情颇佳地坐上了驾驶座椅，然后关闭了特殊的透明罩子。 他点开了终端手环，给莱特发了一条消息。 【非衣马：我已经在驾驶舱里了，一切准备就绪，你呢？】 【莱特：开始吧。】 莱特的话不多，干净利落，下一秒，对面就响起了准备开战的号角声。 那是训练区的传统，当彼此双方准备开战的时候，就会有十分熟悉的号角声响彻在训练区内，这样的号角声是为了激发学生们的好斗情绪，让他们形成一种专有的条件反射，等到了战场之上，只要响起这样的号角声，就会自动地进入作战的高度戒备状态。 裴骁倒是没有这样的条件反射，但也不由得被激起了一股兴奋的情绪。 在他面前的屏幕里，纯灰色的场景布置在五秒之内被空间解析，随后开始了极快速地模拟布景。 而露在场外的那块巨大电子屏，也从灰蒙蒙的一片，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梁晗抬起头，前额细碎的发丝微微凌乱，金丝框眼镜折射出屏幕上不断闪动的光线，彻底地挡住了他此时眼底的情绪。 电子屏的光亮很足，将他所在的地方照得一览无余，偏偏在梁晗的身上，投下了一块横架的倒影，他微微侧首，光影交错，将他的半张脸都遮盖了阴影之中。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更加清楚地看到了电子屏上呈现的模拟城市区。 高耸入云的灰白色楼群，紧紧地挨在一起，犹如钢筋与混泥土建成的丛林，拥挤又混乱，脏臭的垃圾堆积得到处都是，无处排放的污染水源在这里汇聚，无数穿插在楼宇之间的粗大水管，将所有的楼群捆绑了起来。 这是第三行政区的0173市。 同时也是，曾经臭名昭著又毁于一旦的贫民窟。 第016章 末日 当裴骁看到0173市的时候，怔然了一瞬。 因为他就曾经住在这个贫民窟里，只是在四年前会毁于一旦，又因为重度辐射和核污染，再也无人敢靠近，那场突如其来的战役让太多的人失去了宝贵的东西，裴骁也是。 他的父母就被埋葬在那片废墟之中。 裴骁不是个愣头青，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他微微抿唇，告诫自己这只不过是模拟投影罢了。 灰色的场景布置就是为了投影出各式各样的模拟场景，驾驶舱内的半透明传导视野液晶眼镜会最大程度地将虚拟场景仿真，与之相连的脑电波传感器头盔会连接大脑浅层的神经以及躯干神经中枢，让驾驶员的五觉都能最清楚的感知到周遭模拟的环境。 裴骁努力地回想起模拟训练的原理，以此来告诉自己，这座城市是虚假的，他没有必要为了虚假的事情而浪费情绪。 “啊——！” 不等裴骁完全冷静下来，一道尖锐惊恐的叫声划破了他的耳膜，让他的神色为之一凛。 在机甲的正前方，前一刻还空荡荡的0173市，在顷刻间出现了无数仓皇逃窜的人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恐怖和绝望的神色，在他们的身后是滔天的火光，倾倒的大厦，以及奇形怪状的奇美拉坏种。 “救命啊！救命！” “奇美拉坏种！这里怎么会出现奇美拉坏种？！” “快跑啊，那些坏种要吃人了！” 似血的残阳余晖铺满了大地，鲜血与火焰一同绽放，人类的惊叫声，慌乱的逃窜声，近二十米高的坏种在追逐着，狩猎着弱小的人类。 地表不断地颤抖着，高耸的大厦一座座地倒下，犹如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在这个拥挤混乱的贫民窟之中，无数的居民挣扎着朝向外面跑去，却被城市自卫队拒之在外。 人与人相互堆叠着，踩踏着，成了一片攒动涌现的人山人海。 末日般的场景，与裴骁当年的记忆相重合。 【莱特：需不需要换一个模拟场景？】 突然，莱特的消息传来，大概是看到裴骁迟迟都没有动静，所以有些担忧地问道。 裴骁回过神来，想要立刻回复莱特的消息，却发现自己的掌心浸出了一片汗水，这是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有的表现。 【非衣马：不需要，我可以应付。】 他极快速地回了消息，旋即调整自身的状态，操纵着这辆机甲，飞向了恐慌逃窜的人群。 耳边是轰隆隆的大楼倒塌声，以及人群尖锐的叫声，都在刺激着裴骁的鼓膜，但他却无法声音屏蔽，因为对于声音的判断走位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哇啊啊啊——” 一个小孩的哭声传到了裴骁的耳中。 他转过头去，就见到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站在废墟之中，手足无措地哭泣着，旁边的混泥土钢筋板还压着几个死人，鲜血淌到她的脚边，让她怎么也不敢动弹。 新鲜流淌的鲜血，是奇美拉坏种的最爱。 在小女孩的身后，一只锋利如猎豹的爪子朝她抓了过去。 裴骁猛地飞了过去，控制着自己的操纵摇杆，对ai声控武器板命令道：“外臂切换集束类步枪！” 【confirmed order】 冰冷的ai提示音响起，几乎是同一时刻，裴骁的右手往下一按。 一道蓝色的激光束从机甲的外骨骼机械右手臂发出，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奇美拉坏种的头部。 哭泣的小女孩消失不见。 【获救人数+1，获得积分+1。】 【完美击杀+1（加成），获得积分300（x2）。】 第017章 练手 模拟训练的分数获取主要是通过三种模式。 简单点说，一是在模拟的灾难场景里，尽可能救下来的人数，二是击杀奇美拉坏种的数量，三是与对方机甲作战，并获得最后的胜利。 因此，参加模拟训练的学生，不仅仅需要在奇美拉坏种的袭击之下，尽可能地救下其他的人类，同时还要预防对战训练的敌手的随时攻击。 裴骁曾经因为右手的伤势，连操纵摇杆都无法控制，更别提完整地参加整场训练。 他一面寻找和射杀着奇美拉坏种，一面适应着训练模式。 时隔十年，重新回到学校，第一次完整地参加训练，这是裴骁以前做梦的时候才敢想象的，他一点点地看着自己的积分，从最初的零不断地攀升，获得了他曾经从未有过的分数，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想笑。 还真是做白日梦啊。 “吼——！”面前的奇美拉坏种忽然发出一声吼叫，像极了豹类动物的嘶吼。 一阵猛烈的枪弹声响起，成功地盖过奇美拉坏种的嘶吼，庞大的土黄色身躯应声而倒，露出了前方到处发射的机甲霰弹枪，失去了奇美拉坏种的身体屏障，枪林弹雨呈直线型地朝着裴骁而来。 裴骁动作灵巧地往侧方躲闪，而后压低机甲的身躯，以z字形的前进方式，冲向了面前和自己一般无二的机甲，右手臂的集束类步枪从侧面狙击，意图打中莱特机甲腰关节部位的引擎保护外壳。 然而，莱特似乎是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闪避，却是打出了一个烟雾弹。 黄色的粉尘烟雾顷刻间充斥了裴骁的视野，他低咒一声，想要往回推开，然而他的腿部关节却中了弹，击穿了他的外部防甲，蓝色的激光烧灼在金属板上，彻底限制住了他的行动速度。 与此同时，因为两人之间的战斗，引来了不少的奇美拉坏种，土黄色的庞大身躯快速将他们包围，状似陆地野兽般的爪子在地上留下深刻的抓痕，猩红色的眼珠子死死地盯住裴骁和莱特，随着它们的嘶吼声，裴骁在他们张开的嘴里，看到了人类的残肢碎肉。 莱特一跃而起，轻巧的机身以他为踏板，轻而易举地飞离出了奇美拉的包围。 “卧槽！莱特你个阴险小人！” 一看到此景，裴骁终于明白了过来。 莱特是故意引来这些坏种的，把自己的腿关节打坏，就是为了限制他的机甲行动。 但是，裴骁他自己也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他没有顾忌旁边靠上来的一只奇美拉坏种，而是瞄准了最近的一栋倾斜的楼宇，本就摇摇欲坠的楼宇，因为裴骁轰断了底下勉强支撑的水管网，顿时就倒塌了下来，拦住了莱特的离开。 不过可惜的是，楼宇倒塌而引发的一系列反应，没有伤害到莱特的机甲。 在无数坠落的废墟碎片之中，莱特的机甲穿梭其中，游刃有余，半点擦伤都没有受到！ “我靠！这是个什么操作！” 密度那么高的坠落物之中，竟然毫发无伤？！ 别说是裴骁了，哪怕是久经战场的老兵都不一定能做到吧！ 就在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身后的奇美拉坏种攻击到了他的驾驶舱，一阵天旋地转之中，裴骁的模拟训练结束。 【模拟训练已结束，共获得积分18670，可提升排名至233位，是否采用实名制排行？】 “否。” 裴骁面无表情地说着。 在他的眼前，仍然是一片灰蒙蒙的偌大场景空间，他的机甲也并没有受损，除了位置的改变。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之前莱特停顿的地方，但是却空无一物。 训练区的机甲虽然是老版军用，但也不可能真的让学校这么多的学生进行真的机甲对决，否则一个班的维修费就要逆天了，所以训练区的模拟对战是将两个机甲分别放置在相邻的场地里，再通过校园网络的模拟布景和模拟五感，这才让学生们有了真实对战的感觉。 裴骁啧了一声，没想到莱特居然会这么强，可奇怪的是，对于这样的人物，他竟然真的在十年后忘得一干二净。 【莱特：我觉得你的作战方法变了许多。】 【非衣马：男大十八变，这个不重要。】 【莱特：？】 【非衣马：再来一次。】 【莱特：好。】 第018章 文臣 微微安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走在g3楼的排行屏幕前，一直关注着裴骁的分数记录。 她在预约管理室的时候，看到了整个五楼区域成了灰色的封锁区，禁制其他师生的进入，她想要在预约的名单上找到裴骁或者梁晗的名字，但是她翻遍了四年的预约记录，裴骁的名字一点都没出现过。 薇薇安皱着眉头，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身为机甲专业的学生，竟然一次都没有预约？” 这很明显是最大的问题。 忽然，她的终端手环闪烁了两下，表示有人对她发送了视频通话请求，薇薇安低头一看，是自己愚蠢的弟弟莱恩斯。 她选择接通之后，一道虚拟投影的仿真半身头像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头红发的莱恩斯神色愤怒，头上的伤疤还没有好完全，看起来是刚从治疗仪里出来，连外表皮修复都懒得做，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她。 “什么事？”薇薇安神色冷漠地问道。 莱恩斯不满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你凭什么擅自决定拖延我的毕业考核申请？” “作为一个连自然种都不如的你，还是在学校重修两年吧。”薇薇安轻蔑地笑了笑，“我们卡尔塔家族不需要一个会注定带来耻辱的成员。” “薇薇安你这个情妇生的杂种！” 莱恩斯的咒骂声戛然而止，薇薇安中断了通讯联系。 而后，她又看了眼裴骁的排行，一点变化都没有，仍然是最后一名的成绩，以及打了马赛克的分数。 “薇薇安，你在看什么？”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薇薇安转过头去，身后站着一名金发碧眼的俊美男性，正是机甲系a-2班的班长，自己的同伴同学西维斯·弗兰，同时也是纪委会的二把手。 西维斯的眼睛微微眯起，朝着薇薇安露出一个习惯的笑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排行榜上裴骁的名字，了然道：“就是他吧，第一个把改造种打得生命指标严重偏移的自然种，我记得那个改造种貌似是你的弟弟？” 薇薇安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回答这个丢人的问题。 西维斯耸耸肩：“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过来预约训练区的。” 说罢，他走向自主预约的服务器，结果却发现五楼的训练区一片灰色，他怔然了一瞬，想起方逸那家伙也预约了五楼的训练区，也就不足为奇了，他又点开了其他训练区的选项。 等选择完毕之后，他看到薇薇安还在关注着裴骁，不由得问道：“你也很关注这个自然种的分数纪录？” 薇薇安掀起了眼皮，道：“我想知道这个自然种，到底有哪一点值得方委员长另眼相看？” 又是上交了一个班级的调查报告，又是答应作为赌约的裁判，简直和方逸万事不沾身的性格截然不同，如果这都不能表明裴骁对于方逸的特殊性，那就没有谁会更特殊了。 如果裴骁是一名各方面都很突出的军士后备役，那么薇薇安一点异议都没有，反倒十分欢迎，可问题是这个配是学院里出了名的垃圾，又凭借什么能获得方逸的关注？ 要知道，就连她自己都是拼了命的拿到机甲训练前十的排名，才让方逸看了她一眼…… “噗嗤！”西维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戏谑地笑道，“薇薇安，你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吗？” “像极了古装剧里主公被妖妃蛊惑从而撞柱死谏的热血文臣。” 薇薇安危险地眯起双眼：“你上个月申请的社团补助，不会再有通过的可能了。” 西维斯的笑容一窒，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是学校财政部的学生助理，就和她的父亲一样，小小年纪就展示出了对政治和金融的才能。 第019章 他说 西维斯拜别了依然还在关注着排行榜的薇薇安，在乘上电梯的时候，抽空给方逸发了个消息。 【西京粑粑：方逸委员长~你在城市模拟训练区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对战啊，我超凶的！】 【莱特：不。】 【西京粑粑：诶？你好无情好冷酷哦！】 【对方已屏蔽您的消息。】 【西京粑粑：艹！】 —— 裴骁的对战还在继续，从一开始对军用机甲和对战模式的不熟练，经过了短短三个多小时的练习，他已经能够彻底适应了，几乎是越战越勇，最终达到了排行榜前十的分数成绩，并且还有不断超越的势头。 然而，他始终打不过莱特。 这就很气人了！ 他超过十年的机甲驾龄，竟然是打不过一个学校里的学生？！ 丢脸，相当的丢脸。 【非衣马：我能问一下，你的真名吗？让我看看你在排行榜上到底排老几？】 【莱特：抱歉，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裴骁对于莱特的拒绝也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毕竟能够在四年的相处之中都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大概是真的不愿意被他知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他没必要去追问下去。 但是，有一件事，他必须要知道。 【非衣马：你是学生会的吗？】 毕竟像这么厉害的学生，肯定能够进入学生会，说不定还是骨干成员呢。 【莱特：嗯。】 【非衣马：那你和方逸有交集吗？】 对面沉默了十秒钟，就在裴骁的疑惑他是不是下线的时候，莱特这才回复了他。 【莱特：……嗯，你找他有事？】 【非衣马：你知道他最近几天的行程吗？我想去找他。】 【莱特：为什么？】 裴骁想了想，莱特是学生会的人，又和方逸认识有交集，而且还和自己有四年的对战情谊，要是让他认同自己，指不定可以作为安插在学生会内部的僚机。 想到这点，裴骁就兴奋地搓搓手，给他回复了一个比较悲情的理由。 【非衣马：其实我在大一的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但是我又特别自卑，成绩也不好，长得也一般，只能默默地暗恋他四年，现在快要毕业了，我想在离开学校之前，和他来一个纪念炮。】 裴骁发完了消息，但却迟迟等不到对方的回复，他仔细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您的好友已掉线。】 “难道是我太热情直接了？把他给吓着了？”裴骁开始检讨自己的行事作风，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 想到莱特已经离开了，裴骁不由地扼腕，然后想要离开机甲的驾驶舱。 恰在这时，对方的提示又响了起来。 【您的好友已上线。】 【莱特：抱歉，刚才的网络接触不良，我耽搁了一点时间，这是方逸的行程表，你拿去吧。】 说着，就给裴骁传送了一个行程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行程时间和地点，他咂舌，看来作为有钱有权又有名的大人物，真不是说当就当的，光是这么多的计划，就能把他累得半死。 【非衣马：多谢了兄弟，等我睡到方逸的时候，一定会把这个喜讯告诉你的。】 【莱特：好。】 【非衣马：这么相信我？】 【莱特：嗯，你一定可以的。】 【非衣马：我也觉得我能行，说不定方逸委员长还会爱上我呢。】 看到裴骁那句臭不要脸的话，另一端的蓝色眼眸折射着终端屏幕上的光线，仿佛是平静的海面在一瞬间惊涛骇浪，最终又归于波澜不惊，只是潜藏在海底的漩涡在不断地加深扩散。 直到那双蓝色的眼眸泛出了淡淡的笑意。 “是啊，会爱上你的。” 他说。 第020章 改变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模拟训练，裴骁对于军用机甲算是得心应手，也就没有必要再练手下去了，毕竟不能牺牲自己的科学睡眠时间。 他和莱特说了声下次再见，就离开了模拟训练场，当然，他依然没有见到莱特的真面目。 “你看起来变化很大。”在乘坐电梯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梁晗终于开口了。 裴骁知道自己的成绩提升得太快，只得无奈地摊手，给出一个简单的解释：“我之前确实很垃圾，但是后来勤能补拙嘛，我就慢慢地提升上来了，可惜大家都不相信我了。” “不光是你的机甲操作水平。”梁晗扶了一下眼镜框，他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审视和怀疑，“你的性格也变了不少，你以前会愿意和我说话，但不会与我有过多的接触。” “你的警戒心下降了很多。” 梁晗一语道破了裴骁前后转变的关键。 裴骁沉默不语，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不由得笑了笑：“好像是这样的。” 十年前的自己，因为自然特招生的身份进入学校，本就遭到了其他改造种的排挤，又因为之前右手上的伤势，整整耽误了四年的时间，成绩差得人神共愤，拖累了班上的其他人，更是遭人议论纷纷，就连机甲系的系主任都恨不得将他毒打一顿赶出去。 所以他只能不断地逃避，每天出了必须的上课之外，他都尽量避免与外人的接触，几乎想要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后来有了和他同样声名狼藉的梁晗搬进了宿舍，他以为他们是可以互相取暖的同类，可惜的是，结果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 直到在毕业之后，他的右手终于可以正常使用，加入了检察官队伍，这才将慢慢地将自信重塑。 曾经那个执拗逃避的自己，和如今自信能应付一切的自己，确实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直到离开g3楼，裴骁才缓缓开口，“改变这种东西其实似乎无所谓好坏的，就像生物的基因突变，并没有好坏之分，只在于能不能适应生存的环境。” “如果能更好的适应，那便是有利突变，如果不能，那就只能被淘汰，可惜我已经被淘汰过一次了。” “这一次，我想试试换一种改变，能不能让我赢一次？” 在裴骁说话的时候，梁晗一直注视着他，g3楼顶上的游离光灯恰好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的全身都镀了一层更加灿烂的光晕，在满天繁星的夜色之中，他的眼眸比任何的星辰还要璀璨。 —— 翌日，裴骁起了个大早。 他设置的闹铃声在吵闹了整整五分钟之后，成功地将他唤醒了。 裴骁掀开被子去洗手间洗漱，却发现梁晗的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纯白色的棉麻枕套上，连一根头发丝或者一块皮屑都找不到，冰冷的床单温度显示着梁晗早就已经离开了。 裴骁轻轻地叹了口气，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穿上自己的训练服，前往了a-1班预定的g3模拟训练区。 大概是经过昨天一整天的舆论发酵，在他前往的路上，多了不少指指点点的人，甚至还有人公开嘲笑他，就连和他认识的几个自然种，也都面露愠色，像是在责怪裴骁的不自量力，将整个学校里的自然种都连累了进去，被平白无故地嘲笑了一番。 “就是他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瘦瘦巴巴的。” “自然种竟然想要单挑一个班的改造种，这是在公然挑拨人类联盟的关系吧，就算那群改造种能够战胜他，也要考虑自然种阶层的面子。” “呵，不自量力的自然种，等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裴骁神色如常地穿梭在人群之中，仿佛那些故意大声说给他听的话，他全都听不见，反正更脏的粗鄙之语他都听过不少，这些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激将法，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光风霁月的身影。 下一刻，裴骁无坚不摧的厚脸皮，顿时变成了沮丧又委屈的样子。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那道身影走进的时候，他才转过身来，弱弱地喊了一句：“方逸委员长，你、你也来了啊。” 第021章 称呼 裴骁的声音成功地让方逸停下了脚步。 方逸看清楚了他脸上的小表情，就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猫，明目张胆地勾引着别人来摸摸他，让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方逸走到了裴骁的身边，轻声地询问道。 裴骁摇了摇头，十分做作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能在这里看到您，还挺有缘分的。” “不是缘分。”方逸一口否认，他望见裴骁一瞬间亮起的双眸，笑道，“昨天不是你说让我做裁判的么，我来给你主持公道了。” 裴骁听到这话，在心里感慨，不愧是方逸，就连说话都这么好听。 让他听得心里都酥了。 裴骁还是第一次和方逸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和交谈，一时间，向来能说会道的嘴巴像是打了结。 他微微抬起头，仰视着正在低头操作终端手环的方逸。 因为改造种的优良基因，男性几乎都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虽然裴骁也有一米八的身材，但奈何方逸在高挑的改造种之中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一类，从他仰视的角度看去，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张堪称完美的侧脸。 随着他的说话而微微颤动的喉结，轮廓分明的光洁下颌，还有轻轻翕张的薄唇，越过玻璃折射的光线，细小的微尘在他的身后沉浮，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裴骁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兴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方逸抬起眉眼，疑惑道：“嗯？你在想什么？” “想日……不是，我在想委员长你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帮我，真的很感谢你。”裴骁一本正经地说道，仿佛刚才说漏嘴的话，真的只是一时口胡。 方逸微愣，旋即低声轻笑：“不用叫我委员长，叫我方逸就好。” 裴骁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平易近人，看着他低首的温柔笑意，舌尖微卷，轻轻抵住下齿，以一种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声线——“方逸。” 卧槽！ 裴骁猛地撇过头，不敢去看方逸此刻的表情。 他一个大男人，叫得这么弱气干啥！？ 方逸也有些怔然，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仅仅是裴骁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就快要冲堤了。 两个人都因为相同的缘由而沉默着，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咳，电梯要来了，进去吧。”方逸转移视线，不敢再去耳垂微红的裴骁，转而提醒道。 只听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里面站着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男子，他看到方逸和裴骁站在一起，尤其是看到近在眼前的方逸，他惊讶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靠！方逸你竟然真的——” 方逸的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西维斯，好久不见。” 一下子察觉到这声招呼里的警告意味，西维斯吓得将后面的话都重新吞了下去，然后哂笑道：“好、好久不见了啊委员长，哟，这不是a-1班的裴同学吗，快请进，请进！” 说话间，西维斯往旁边让了让位置，虽然电梯的空间本来就大，但他这样故意谄媚的动作，让裴骁有些疑惑。 “进来吧，等会儿就赶不上时间了。”方逸已经走进了电梯，对着他招了招手。 裴骁的脑子顿时一空，也踩进了电梯里。 等到电梯门关闭的时候，封闭的空间环境，近在咫尺的方逸，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这才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和方逸的距离又进了一步！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20%。】 第022章 舆论 裴骁的脑子又响起了ai的提示音，当听到攻略进度的时候，不免有些惊讶。 这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他侧过头，看向了站在旁边、略显冷淡的方逸，在心里迟疑地想着，莫非这人是个闷骚？ 当然，对他来说，无论方逸是个怎样的人，他现在并不太在乎，只要能够尽快地完成攻略进度，那一切都是最完美的了。 不过就在裴骁思考的时候，他没有观察到站在方逸另一侧的西维斯，那张本来英俊的相貌，正在挤眉弄眼地瞅着方逸，硬生生地沦落成了贼眉鼠眼。 见方逸死活不乐意给他一点反应，西维斯在心底嗤笑，然后悄悄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西京粑粑：我就知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这临近毕业的喜大普奔之际，你果然按捺不住自己禽兽的内心，对着你心心念念了四年的自然种小可怜下手了！】 【西京粑粑：老子跟你一起住了四年，并肩作战了两年，为你流过血，为你立过功，都得不到你的一张好脸，现在面对那个自然种了，你竟然就对着人家笑得那么温柔，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色令智昏的王八蛋！】 【西京粑粑：不过作为你的同寝室兄弟，还是要郑重地提醒你一句，在你的基因匹配对象还没有出来之前，随便怎么浪都行，可如果有了结婚对象，你可不能再随便玩弄别人了啊。】 【西京粑粑：你怎么不理人啊，我说得可没错啊，一个自然种而已，你们方家可是改造种里的标杆人物，要是知道你和一个自然种搅和在一起，整个改造种内部都会翻天的！】 西维斯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发了过来，直到走出电梯，走到模拟训练区的时候，方逸这才微微低头，简短地回复了他一句。 【莱特：他的名字是裴骁，再说一句那个自然种，永久屏蔽。】 看到这个回复的时候，西维斯震惊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方逸，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宛如在看一个冷酷无情的负心汉。 方逸不乐意去看自己室友的耍宝，他转头对裴骁说道：“你要直接进入训练区吗？” 裴骁摇了摇头，看向站在训练区外面的a-1班师生，二十一名学生在训练区的入口处集合，每个人都站成整齐挺拔的军姿，认真地聆听着他们的班主任安斯艾尔老师的话，当看到裴骁和方逸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坚硬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类似崩坏的表情。 安斯艾尔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学生们的情绪剧烈波动，他转过身去，见到方逸中校和裴骁说话时的温柔表情，他四十几年如一日的冷硬，也终于产生了一丝不可控制的裂缝。 方逸与裴骁并排走来，竟然又一种莫名的契合感。 尤其是，他们没有想到，方逸真的是应了裴骁的一句话，从而赶过来做了这场赌约的见证人。 不说是a-1班的集体师生们，就连那些为了看热闹而特意到场等候的学生们，也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开始了议论纷纷。 “方逸委员长居然和那个自然种走在了一起，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擦，委员长和那个自然种说话的时候感觉好温和啊，而且那个自然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他们这么走在一起居然还挺配……不对，我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个自然种还挺聪明的嘛，率先装弱，和委员长打好关系，这样a-1班的人也不会让他输得太难看。”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犹如一场席卷而来的浪潮，将裴骁和方逸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同样和方逸一起走来的西维斯：“……我是不配拥有姓名吗？”:) 第023章 做戏 裴骁知道自己昨天的事情在学校论坛里火爆了，但是当看到这么多不同院系的学生都一起挤在了观众席上的时候，还是略有些吃惊。 他粗略地看了过去，满满当当的改造种，几乎没有一个自然种到场。 这些改造种要么是看不过去裴骁毫无理由的臭屁和嚣张，要么就是想要过来看看热闹。 裴骁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还是学校的作业太少了。 “方逸，”他指了指a-1班的人，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都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好，那我就去观众席上，期待你的表现。”方逸说道，然后带着一脸不悦的西维斯走向了电子屏下方的观众席位。 裴骁最后看了一眼方逸的背影，然后走向了a-1班的师生，一群人瞧见慢慢悠悠走过来的裴骁，都是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倒是让见惯了他们冷脸的裴骁感到有些不习惯。 “哟，这是怎么了？”裴骁大大方方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见到裴骁这么不当一回事的样子，不光是那群学生，就连作为老师的安斯艾尔，也有些不安，他沉声道：“裴骁，你真的要开始这场赌约吗？” “当然。”裴骁理所当然地点头，察觉到他们不安躁动的情绪，反问道，“你们怕了？一群改造种还会怕我这个常年吊车尾的自然种？” “谁怕了！我们是怕你输得太惨！” 有人忍不住地开口，他们经过了一晚上的自我检讨，到底还是觉得围殴裴骁的事做得不对，可是裴骁提出这种赌约，也是一种错误。 以改造种的优良基因带来的身体素质，怎么会输给低劣基因的自然种，这是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 如果是一个自然种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而勇敢地跳出来一个改造种，那么其他的人或许还会钦佩这个自然种的勇气。 可是当一个成绩奇差的自然种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而非要挑战整个班的改造种，还是在改造种最引以为傲的机甲操纵这一方面，那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天方夜谭。 过犹不及，无外如是。 作为老师的安斯艾尔，无法及时地阻止这件事的产生，以及在学校内的舆论发酵，已经是严重失职了，如果再任由裴骁继续胡闹下去，恐怕这件事只会沦落为所有军校之间的笑柄。 所以他只得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裴骁，等一会儿我会让里昂适当放水，让你输得没有那么难看，然后我们都集体发言，说是与你有一些误会，但是敬佩于你不服输的勇气，就此将赌约彻底打住。”严谨一生的安斯艾尔，几乎是铁青着脸，说出了这样的话，因为这实在有悖于他的道德。 裴骁颇为惊讶地看着安斯艾尔，没想到这个老古董还会想出这种方法，该说不愧是肮脏的成年人吗？ 如果他真的是头脑发热，从而后悔于提出这个赌约的话，兴许会双手双脚的表示赞同，毕竟他的内芯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尊严是需要靠自身实力来维护的，而不是光靠一腔热血。 但很可惜的是，他自认有足够的实力，在所有人的面前赚回自己的尊严。 “不必了，一向光明伟岸的安斯艾尔老师，不需要为了我这样的差生而毁掉你自己的信仰。” 裴骁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安斯艾尔的提议。 然而安斯艾尔却是皱起眉头，怒声道：“裴骁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这四年你的成绩我看在眼里，哪有什么能力去挑战改造种，我劝你赶紧适可而止，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我是为了你好！” 裴骁抬起头，用一种几乎审视的眼神，定定地直视着安斯艾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而笑道：“安斯艾尔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自然种，就是一个污染你班上学生的垃圾？” 第024章 垃圾 被问及这个敏感的问题，安斯艾尔没有任何的退缩或者遮掩，他直面着裴骁，答道：“没错，在我的观念里，垃圾就该有垃圾的去处，而不是非要混迹在不适合自己的地方。” 裴骁微微挑眉，倒是没有想到安斯艾尔居然会这么刚，一点也不怕自己被送上联盟法庭吗？ 安斯艾尔的话还在继续，他说得无比认真，一点轻蔑的情绪都没有：“我从来没有歧视过自然种，因为基因优劣而造就的体能极限不同，不应该被当做是遭受迫害的缘由，我同样也没有看不起垃圾的，因为这只是事物的一个分类名称而已。” “裴骁，我以前看不惯你，不是因为你的基因血统，也不是因为你的不思进取，如果你身在其他的学校，我作为老师只会将你无视，可你现在身处的地方是联盟军校，你是未来的军人，我必须要阻止你在毕业之后进入军队。” “在军校的时候，你倒数第一的成绩只会拖累别人的平均分，但是在军队的时候，你那点连小孩子都不如的操作，只会连累其他战士的性命，我决不允许这种荒唐错误的发生！” 听到安斯艾尔发自肺腑的理由，裴骁沉默了一阵子。 他的脑子里回响起了大学四年里的遭遇，那时候的自己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不解，但又无法说明自己手上的伤口，只能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不愿意去理解别人，也不想别人来理解自己。 甚至直到十年后，他也仍然觉得在大学里的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如今看来，依然是他太过天真了。 “说实话，安斯艾尔老师，我作为一名学生，你应该就是前期打压我的炮灰反派，然后我会韬光养晦，一鸣惊人，最终啪啪打你的脸，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我都在期待着这一幕。” “可要是站在你作为老师的角度上看，我好像又成了一个不思进取，还想要蒙混毕业的学生，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一个连累其他队友的军人之耻……” 裴骁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从我们彼此的角度出发，我们好像都不算什么好人，你说对吧？” 安斯艾尔微微蹙起眉头，但也默认了裴骁的话。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裴骁对着这位恨了多年的老师，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安斯艾尔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我是一个右撇子。” “你——！” 安斯艾尔的瞳孔骤缩，裴骁的体检报告上明明写着，左手的灵活度大于右手，他这大学四年也一直使用的是左手操纵杆，可是他的惯用手怎么可能会是右手？！ 满意地看到了安斯艾尔震惊的表情，裴骁笑道：“所以，你可千万别让班上的同学们放水啊。” “我可是超凶的！” —— 在观众席上，西维斯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戳了戳旁边安静的方逸，问道：“方大少爷，这比赛怎么还不开始啊，他们到底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是准备就这样放弃了？” 想到这种可能，西维斯忽然又叹了口气：“哎，好吧，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一个自然种想要群挑一群改造种，确实太骇人听闻了，能够不动干戈地解决，还是挺好的。” “他不会轻易放弃的。”方逸轻轻地说道。 西维斯咦了一声：“你该不会真的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吧，那可是常年倒数第一的吊车尾，和机甲系的精英一班的群殴对决，那个自然……裴骁能够坚持三十秒以上，我当众把这个电子屏给吃下来！” 方逸掀起眼皮子，打量了一下面前巨大的电子屏，点头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不是吧，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电子屏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亮，展现出了废墟般的城市场景，夕阳似血，留有余温的残晖，将这座混乱的城市一点一点地照亮。 方逸看到了从角落里走出来的一辆机甲，蔚蓝的眸子逐渐柔和。 “我曾经见证过一场奇迹，由他带来的奇迹。” 第025章 高考 托了他那个身为高级维修员父亲的福，裴骁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掌握了机甲的基本构造，在他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父亲在驾驶舱内学会怎么驾驶机甲，直到在那个仿佛末日的灾难之中，他以尚且稚嫩的未成年骨骼去驾驶着笨重的机甲。 而这也是他右手受伤的缘由之一。 裴骁坐在机甲的驾驶舱内，眼前液晶眼镜传导出的画面依旧是一座断壁残垣的废弃都市，摇摇欲坠的高楼大厦，满地都是钢筋铁泥落下的残渣，无边寂静又闪烁着点点星辰的黑夜，还有穿梭在废墟之中，犹如蝼蚁般艰难存生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操纵着轻巧便捷的轻机甲穿行在空旷的人行道上，他关掉了机甲上的所有灯源，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任何的一点光都会沦落为众矢之的，凭借着机甲自带的夜视系统，小心翼翼地朝着城市中心地带靠近。 在这片偌大的城市地图里，有着一整个班的学生，所有参与此次机甲测试的二十多个人全部被随即传送到地图的角落里，裴骁在操作面板上打开了地图侦查，在他方圆五公里的范围内，足足有六辆机甲在以不同的速度移动着。 “运气不是很好啊。”裴骁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转身向着最近的一辆机甲驶去，灰白色的机甲外壳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让他悄无声息的行进犹如鬼魅般的漂浮，就连在经过一只听觉灵敏的奇美拉坏种之时，那机甲也是安静无声，让坏种一无所觉。 —— 就在裴骁缓慢靠近的时候，在电子屏下观看的观众，却是慢慢地屏住了呼吸，继而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个裴骁看起来也不是传闻中那么差劲啊，能够将轻机甲如此微操的人，恐怕在整个学校里也是屈指可数吧？” “很厉害吗？我不是机甲系的学生，但是我看到其他的学生在前进的时候，再怎么也会引出响动，可是这个裴骁却是完美地避开了奇美拉坏种，这样的操作也算弱吗？” “如果这样的微操也能算弱的话，那机甲系的其他人都是一些神仙吧？” 接二连三的疑问在人群之中此起彼伏地响起，舆论的声音有了一些松动，有人忍不住地看向了面色紧绷的安斯艾尔，作为老师和班主任的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为积分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西维斯也彻底看呆了。 “不是，这裴骁真的是常年倒数第一吗？以他的这一手隐匿操作，哪怕是去前线做一个侦察兵，也是每个队伍都会纷纷争抢的存在吧，毕竟在侦查这一块，每次都会牺牲不少的战士。” 西维斯撇了撇嘴，看向了看似在发愣，实则也在惊讶不已的安斯艾尔：“就这样的老师还能每年当选最佳教师呢，我倒觉得是他在埋没了裴骁，如果不是这次打赌的话，恐怕裴骁一辈子都没有抬头的机会了。” 方逸在旁边听着西维斯的不满念叨，虽然这些话是在为裴骁打抱不平，但他还是出口反驳了：“也不尽然。” “他有特别的原因才会考得太差，和安斯艾尔的关系不是很大。” 西维斯皱起眉头：“可是我听说他作为老师，利用自己的职权，一再地打压裴骁，想要让裴骁离开学校。” “那他只能是痴人说梦。”方逸的神色平淡，仿佛是在说着安斯艾尔的不自量力，“裴骁他并不是通过自然种特招进入的，而是通过他那个市区的无差别高考，碾压一众的改造种才被选拔进入联盟军校的。” “无差别高考？！”好像又回想起了那段灰暗的岁月，西维斯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同时充满了对裴骁的敬仰之情。 那可是自然种和改造种一同参加测试的无差别高考啊，其测试的程度之残酷，甚至造成了百分之25的伤亡率，早就有不少议员发起废除无差别高考的提议，可直到在三年前的0173区的大爆炸，才正式地提出废除。 也就是说，裴骁是最后一届参加无差别高考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选，军校一旦召入，无论任何理由，都必须要让他读满四年毕业，否则如果放任这样的人才到外面去，很可能会长歪的。 据说曾经反社会人格的无差别高考状元，在被学校和家庭放逐之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报复行为，直接导致多起严重伤亡事故，才将此人收押关入监狱，他的罪行加起来，总共要让他服刑659年。 西维斯咽了口唾沫：“你说，如果是裴骁进行反社会报复的话，会判刑多少年？” 方逸微微眯起双眼，不悦地看向他：“我会先宰了你。” 西维斯：“？？？” 今天的好兄弟不光被猪油蒙住了眼睛，还蒙住了他所剩无几的良知。 第026章 差距 裴骁依旧缓慢行驶在地形复杂的街道中间，半倾半倒的建筑成了完美的遮挡物，地图侦查上的红色光点在不断地聚拢，表示着这六个学生取得了联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迹。 机甲的地图侦查，之所以能够检测出机甲的存在与行动，就是以超声量子来感知机甲在空气中造成的震动幅度，当超过一定的震动幅度，便会被顷刻间锁定目标。 裴骁的目光沉着，推断着那六个学生的行动路径。 虽然裴骁有信心将这六个人一网打尽，但是造成的动静势必会将其他学生和坏种引诱过来，暴露自己的位置，实在得不偿失，所以他必须要以尽快的速度，将这六个人各自击破。 选择距离最近的那辆机甲，裴骁的黑色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地图侦查上的红色光点，暗自计算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又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将倾的高楼，粗壮坚硬的钢筋裸露出来，锈迹斑斑的锋利钢筋在黑色的长夜里，几乎融为一体。 裴骁悄悄地绕到高楼的背面，掐准了时间，机甲引起的轰鸣声传入他的耳麦之中。 他用余光看向自己的地图侦查，将距离倍数调到最低，眼见着自己与那一个红色光点即将重合，裴骁蓦地发射了一个纯黑色的烟雾弹，出其不意地扰乱了前方机甲的视线。 “不好，我这里发生了袭击！是裴骁，我的位置在——砰！” 前方忽然变成了一片漆黑，敌方机甲里的学生赶紧通知着其他人，但是还没有传送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便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轰炸声。 不多时，那名被打爆机甲的学生一脸苍白地走了出来。 他还残留在刚才的场景之中，明明只是被挡住了视线，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在他愣神的五秒钟之内，就被模拟系统认定失败，从而被强硬地弹了出来？ 他赶紧跑到了安斯艾尔的面前，神色忏悔地说道：“对不起，老师，一切都是我太大意了……” “不关你的事。”安斯艾尔拒绝了他的忏悔，“即便你与他正面对决，也会很快输掉。” 那个学生瞪大眼睛，不明白安斯艾尔的话，同时有些愤愤不满，他本来就是因为大意和突然袭击，才会运气不好地成为第一个被弹出来的人，如果是正面对决，他肯定能够轻而易举地打爆裴骁的机甲。 安斯艾尔也看出了自己学生的不甘心，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节选了一段刚才的回放，发送给了那个学生。 “你好好看清楚吧。” 那学生小声嘟囔着，但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直到在那段十秒钟的回放之中，真正看懂了自己被击败的全过程，他咽了口唾沫，背后的冷汗涔涔往外冒。 那段十秒钟的回放，差不多在他的面前播放了至少十遍以上，他才不得不承认：“我认输了。” 安斯艾尔见他输得心服口服，这才开口解释道：“裴骁的计算力与行动力远超常人，那辆机甲的距离倍数最低也有五百倍，但是他在利用地图侦查的时候，以毫米的差距，快速计算出你和他之间的距离，在这一点上，除非是极其有经验的老兵，才能算得如此精准。” “在算出你的行动速度和所在位置之后，他先是遮蔽了你的视野，在一瞬间冲到你的面前，以直径四十五厘米的钢筋，顺着你的机甲机关，从侧面插入你的驾驶舱，正中你的人体胸腔部位，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上，那么你已经死得悄无声息了。” 那学生听着安斯艾尔的冷静分析，脸上的血色越褪越淡，直到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裴、裴骁他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以前还……” “或许他有他的理由。” 安斯艾尔沉声道，他重新抬起头，又看向了那片电子屏下的近百观众，每个人的脸上都在回味着那十秒间的击杀过程，然后爆发出一阵哗然。 甚至有一些人开启了自己的录播功能，将刚才的片段流传到了贴吧之上，大家都在纷纷讨论着裴骁隐藏的能力，他们开始真的怀疑，仅凭一个人的力量，真的能够战胜二十多名的机甲系学生的可能性。 第027章 沉默 “我要把那个自然种的视频拍下来，然后写一篇振聋发聩的新闻稿，标题我都想好了——连自然种都这么努力了，作为改造种的你还有什么资格怠惰！” 新闻系的学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引得旁边的学生好声提醒：“你这个标题很容易引起自然种和改造种之间的仇恨，会被认为是引战，很可能会被判处破坏社会安定罪。” 新闻系学生无所畏惧地说道：“我这是校内报，谁会传到外面去，学校里的自然种夹着尾巴做人就不错了，还能专门跑到外面去叫嚣？当年要不是奇美拉坏种突然出现，那群自然种早就会被我们改造种植入奴隶基因……” “刺啦——” 金属材质的凳腿在大理石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让正在慷慨激昂的新闻系学生瞬间就偃旗息鼓。 作为改造种的他们，听觉十分灵敏，这种刺耳的摩擦声音，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极为难受的体验，可是当他们纷纷回过头，看向旁边的噪音源之时，又都纷纷默契地闭上了嘴，全部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唯有那个新闻系的学生被吓了一跳，旋即谄媚地笑道：“委员长，您也认同这个观点吗？当初和自然种对抗的时候，您身后的方家前辈们可是损失惨重，才终于将那些暴乱反抗的自然种镇压到了海底，可就是因为奇美拉坏种的突然出现，他们的牺牲都白费了……” “这里是联盟军校。”方逸打断了这个新闻系学生的侃侃而谈。 他没有理会那名新闻系学生青白交加的脸色，而是目光一一地扫过那群默认的改造种，他不得不站起来，朗声道：“改造种与自然种都是人类的一个分支，我们改造种从地球时代以来，通过不断地筛选和编程所谓优良的基因，在智力体力等方面胜过自然种，便认为自己才是人类的正确进化方向，认为我们比自然种更高一等，甚至想要淘汰或者奴役底层的自然种。” “很可惜的是，这样自认高贵的想法，在历经三百年的自然种与改造种的正式抗争，以及两百年前的奇美拉坏种入侵之后，这两段历史告诉我们所有人，自然种与改造种并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在共同抵御第三物种奇美拉坏种的艰难岁月里，自然种与改造种一样出现了瞩目的大英雄，他们如同我们此刻头顶的星辰一般璀璨夺目，不会因为我们关于种族的偏见，利益的揣度和基因的优劣，而黯淡一分一毫。” 方逸的话就像是酷热夏夜时的一场穿堂风，明明是那般的平缓和自然，却在轰然敲击着每个改造种的心灵，让他们不由得想起，在面对学校里的自然种时，那股油然而生的高人一等的想法，有多可耻和多可笑。 在此刻的观众席上，之前还在热烈讨论的改造种们，变得沉默了起来。 “轰——轰——轰——” 直到电子屏上传来不间断的爆炸声，才让他们渐渐地又活跃了起来。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惊骇无比地看到了在一片灰暗的废墟之中，炽热耀眼的爆炸火焰从整栋倾倒的楼宇之间贯穿而过，将被困在其中的五辆机甲顷刻间毁灭殆尽。 而站在高楼之外的那辆机甲，却是毫发无伤，橘红色的火焰照耀在他冰冷的机甲之上，散发出一种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透过那辆其貌不扬的机甲，他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个曾被他们嗤笑不已的自然种，正在冷冷地注视着电子屏下的他们。 仅仅过了三分钟的时间，那个自然种竟然又淘汰掉了五个机甲系的学生？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戏谑与狂欢，只有久久的沉默。 第028章 挑衅 裴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第一个学生，他的行动没有任何的遮掩，将自己的位置完全地暴露了出来，想要乘胜追击，把另外就近范围内的五个学生也引了过来。 因为事出突然，尤其是那声突然而至的爆炸，还犹在耳边回响了许久，五个人都不敢冒然前去。 他们互相联系着对方，最终选择先行汇合。 虽然他们不认为裴骁的机甲操纵能够比得上他们，但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成绩不算弱的菲利克，裴骁定然有其他的手段。 裴骁依旧躲在那栋将要倾倒的高楼身后，夜晚的街道上，忽然亮起了几个街灯，在明明灭灭地闪烁着，在刚才猛烈的爆炸之后，迎来得是更为静谧的夜色，位于城市边缘的偏远地区，这里没有一个活人的存在，就连坏种也是零零散散地晃荡着，唯有引擎运转的轻微轰鸣声，以及风穿过空旷废墟的呼呼声。 他站在高楼的漆黑影子之中，操纵着机甲缓缓抬起头，让他更为清晰地看清楚了这座高楼的全貌，破败不堪的地基正以一种微妙的平衡在维持着高楼的倾泻，高楼顶层上倒挂着一个金属铜质的吊钟。 此前因为爆炸的余波，连带着这座五米长的吊钟，发出了清脆又宏亮的阵阵钟声，让四周游荡的奇美拉坏种注意到了这里。 奇美拉坏种的吼声，如同野兽的嘶鸣，混入寂静的夜里。 裴骁微微转过头，看向了朝着高楼缓缓而来的奇美拉坏种。 这些从外太空突然而至的奇怪外星人，被科学家们定义为第三类生物，它们就像是忽然就出现在了人类居住的行星之外，它们的外表奇形怪状，每一只的外表特征都不尽相同，仿佛是被上帝之手胡乱地拼接而成。 曾经有科学家在第三类生物的身体里找到了至少4组地球古生物的dna，以及不知名生物的混乱dna序列，让人们联想到了希腊神话中狮首、羊身、蛇尾的神兽奇美拉，但却充满着对人类的浓烈恶意，以及人类城市的破坏力，故而正式命名为奇美拉坏种。 裴骁深吸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看地图侦查上的几个红点，他们已经从刚才的位置缓慢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并且距离他十分接近，但因为裴骁的隐匿在高楼的底部，他们为了躲避不断聚集过来的奇美拉坏种，只能够贴地飞行，以他们的视野范围是看不到裴骁的机甲位置，也不敢轻易地攻击，导致高楼的倒塌。 对于那五个学生而言，他们的行动和视野，以及攻击都被外界环境压缩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极限。 当然，这些都在裴骁的计算之中。 裴骁作为十年来晋升速度最快的检察官，在和罪犯斗智斗勇的时候，最为擅长的就是利用外部的一切条件，最大限度地压制住敌人。 他眼见着那五个红点的靠近，一切都如自己预料的那般。 裴骁驾驶着机甲从黑影里一路向上，敲响了那个比他还要大的吊钟，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钟声响彻在城市的上空。 “他在敲什么？” 那五个学生发现了裴骁的钟声有蹊跷，于是都下意识地去倾听。 其中有一个擅长解密的学生根据钟声的长短和间奏，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摩斯密码？” 其他人都傻眼了，这马上就要进入交锋了，裴骁你敲什么密码呢？！ 紧接着，那学生又一个词一个词地翻译了出来。 “今天——让——你们——知道——谁——是——爸爸——？” 场面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艹，老子要干死他！！！” 第029章 歼灭 那五个学生循着钟声的来源，终于找到了裴骁的身影，见四周的奇美拉坏种聚集得越来越多，他们只想速战速决，以五面包围的攻势袭向高楼顶部的裴骁，霰弹枪几乎是毫无死角地对准射击。 枪林弹雨将庞大的吊钟打成了筛子，同时也将高楼最薄弱的顶部射穿，不堪重负的楼宇发出轰然的爆炸声，犹如土崩瓦解般的掉落坍塌，引动着整栋楼宇都在颤抖，无数的玻璃碎片和泥砖石瓦掉落而下，扬起漫天的灰尘，彻底地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过，那五个学生也并不在意，因为还有地图侦查上的红点坐标，以及夜视系统为他们提供着裴骁的位置和四周的视野环境。 在这样封闭又模糊的环境里，单人作战绝不比团体作战占据优势，除非—— “裴骁的位置移动怎么会这么快？！”有人在联络器上惊呼。 其余四人的视线纷纷从夜视系统的环境分析上，转移到了地图侦查的光点坐标，他们惊讶地发现属于裴骁的位置坐标正在疯狂地移动着，好像一点也没有受到恶劣环境和危险掉落物的影响。 但是令人更惊讶的是，裴骁的位置移动方向，竟然与他们截然相反。 他们正位于高楼的顶部，但是裴骁却快速地朝着底部飞行而去，并且朝着高楼底部的地基不断射击，发出砰砰砰的枪弹声。 “他想要彻底弄塌这栋楼？” 五个学生猜测着裴骁的举动，可是弄塌这栋楼又能怎么样，顶多将周围的环境弄得更加危险一些，对于裴骁而言，究竟有什么好处？ 不明白裴骁的目的，但他们也不能任由裴骁继续下去，所以五个人前前后后地追击着裴骁移动的轨迹。 而因为裴骁对于地基的破坏，高楼在不断地倾斜着。 “不行，掉落物太多了，我的机甲外壳开始受损，难道裴骁是想要打消耗战？” “我也不是很清楚……咦，他又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对话声再次戛然而止，因为裴骁已经近在眼前。 与他们沾满灰尘和受损程度轻重不一的机甲截然相反，裴骁的机甲毫发无伤，甚至干净得仿佛纤尘不染。 这更加衬托了他们的狼狈。 “快点，我们速战速决！”五个学生在这一刻的想法完全一致，必须要尽快地将行动诡秘的裴骁以人数压制，结束这场不如人意的闹剧。 可是当他们靠近的时候，却发现裴骁的机甲手上拿着十几根粗长的钢筋，以投掷标杆的姿势，齐齐地朝着他们射去。 五个人轻而易举地闪避躲开，这种程度的闪躲就算是大一的新生也能闭着眼睛做到，也就只有当初刚入学的裴骁，连操纵杆都拿不稳，十个闪避，竟然连一个都没有达标，气得安斯艾尔老师发飙，非要逼着裴骁没日没夜地练习。 而裴骁也是个脾气很怪很倔的自然种，将老师的话当成耳旁风，在下课之后，二话不说地就离开了。 就是这一次的冲突，让他们见识到了裴骁的差劲和不思进取，甚至有人怀疑，裴骁是通过某种不正当的竞争关系才进入军校的，那时候的流言蜚语传得满天飞，从班上传出到了整个年级，乃至院系，各种恶心又污秽的猜测加诸在裴骁的身上，博得整个机甲系的师生回过头来，一起嘲笑他们a-1班是垃圾收容箱。 那些流言由他们传出去，最后自食其果，却成了他们厌恶裴骁的原因之一。 五个人不是滋味地想起过去的这一段。 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那些被躲闪开的钢筋狠狠地插入了高楼的梁柱，每一根都对准截断了结实的柱子。 轰然一声，长长的楼宇从中间猛然截断倒塌，恰好是这五个人所在的位置。 他们抬起头，残败不堪的灰色高楼从他们的头顶处崩塌断裂，不需要机甲的外界收音，他们位于坚实的驾驶舱之内，就能听到那犹如雷霆般的轰鸣声。 犹如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景象，让他们吓得极速往后撤退，却发现在他们的底下，是被地基射击声引来的奇美拉坏种！ “完蛋了……” 高楼的崩塌声淹没了他们绝望的喃喃自语，也压垮了他们的驾驶机甲。 因为高楼的重压，导致重聚变引擎的损坏泄露，橘红色的爆炸火光犹如黑夜中的五颗闪耀明珠，发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 同时也将他们身下，有可能苟延残喘的奇美拉坏种也炸成了肉渣。 敌人与怪物，无一幸免。 尽数歼灭。 第030章 胜利 “我去，这裴骁好猛啊，从对付第一个学生开始，就将那五个学生也算计了进去，由第一声的爆炸将五个人引了过来，借助倾斜高楼的环境条件，先是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减缓了他们的行动，然后转身去毁坏地基，同时又引来了奇美拉坏种。” “在那五个学生快要追上来的时候，用十几根钢筋破坏他们身后的高楼支撑柱，十三根钢筋准确无误地插在了每一个受力点上，导致高楼从中截断倒塌，让他们逃无可逃，只能被坍塌的高楼死死压住，下面刚好是引过来的奇美拉坏种，更是杜绝了两方幸存的一点可能！” “这样的计算统筹能力和执行能力，也太厉害了吧！” 西维斯此刻像是裴骁的疯狂迷弟，在方逸的耳边大肆地赞扬着裴骁远超常人的实力，即便是议论纷纷的观众席上，他一个人就能敌得过近百人常常引来其他改造种的侧目而视，但是在见到旁边丝毫没有阻止的方逸之时，又都纷纷咽下了唾沫。 毕竟就连距离最近的方逸委员长都没有出声反对，他们贸然开口，也不太好的样子。 尤其是方逸面色不改，一点都不介意西维斯的聒噪，那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和心胸，让其余的改造种深感自惭形秽，不愧是方家出来的人，他们是万万达不到这样的气度。 倒是熟识方逸本性的西维斯感到了十分的诧异：“你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方逸淡淡地斜睨他一眼：“我的脾气很差吗？” “也不是很差，就是会在我开口说话超过三分钟之后，把我自动拉黑屏蔽，或者将我赶到旁边去，绝不会容忍我超过一秒钟，但是这一次我在使劲夸裴骁的时候，你竟然一句厌烦的情绪都没有！” 西维斯十分肯定的说道，然后微微退步，狐疑地看向了方逸：“你就这么想听别人对裴骁的夸奖？” “这是他应得的。” 方逸维持着仰视的姿势，望向电子屏中将一众机甲系学生杀得落花流水的裴骁，不由得说道。 他知道裴骁有多么的出色和耀眼，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贫民窟出身的无差别高考状元，裴骁本来就该在进入学校的时候，展现出他真正的光芒，可却不得不明珠蒙尘，受到无数人的奚落和嘲笑。 即便他竭力地压制住这些令人恼怒的传言，却也改变不了裴骁的自我逃避。 然而在今天，当方逸再一次见到这样意气风发的裴骁，见到常年打压他的学生们被杀得七零八落，见到裴骁终于洗刷了身上的蒙尘，见到四周的改造种开始赞叹于他的出色，他的心情却并非想象中的轻松。 仿佛是一颗只有他知道的耀眼钻石，终于进入了众人的眼里，四周响起一片的赞叹，而作为最早发现钻石的人，他的心情是与有荣焉，却又害怕有人开始觊觎这颗钻石，所以想要重新把这颗钻石悄悄放回去。 方逸皱了皱眉头，这样隐晦而自私的心思，他是不该产生的。 在模拟训练区之中，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因为失败而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唯有裴骁留到了最后，成为最意想不到的胜利者。 突然，有改造种惊呼了一声—— “裴骁的积分排名出来了！” 第031章 第二 在那声惊呼之后，所有人都跑到了走廊外的玻璃护栏上，低下头，看到楼底大厅的积分排行榜上，裴骁的名字以令人惊骇的速度不断攀升。 这场看似荒诞的比赛结果，毫无疑问，是裴骁的胜利。 但是他们也想真正地看清楚，裴骁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他获得的积分究竟有多少，获得的排名究竟在多少位，会不会超过前二十？ 众所周知，虽然联盟军校是为了纪念人类联盟的正式成立而修建的一所军事院校，其历史不过短短两百年，但是涌现出了不少的军事人才，在各大军校之中迅速地占有一席之地，并且在最近的二十年来内，稳居第一。 以军校排行榜内历届前二十名的学生为例，皆是足够在历史长河中镌刻姓名的英才。 所有当裴骁的成绩即将出现的时候，全部的改造种都蜂拥地挤到了走廊之上，望着那不断往上飙升的排名，惊叹声连绵不绝，就连一直置身事外的教师们也都好奇地探出头来，和学生们一起看向那排名榜。 “第3152名，第2684名，第1297名，第756名……” 众人都在伸长着脖子，默念出了裴骁不断攀升地排名数，以他们的肉眼可见只能间断地看到排名数字。 直到在最后靠近二十名的时候，这排名攀升的速度才缓了下来。 “第十九名……嘶，果然进入前二十名了！” “第十七名……第十三名……第九名……，天啊，前十名了！！！” 数百双瞳孔正聚精会神地望向那前十的姓名，眼睁睁地看着裴骁这两个字，一个接一个地越过他们耳熟能详的名字。 “第八名，他超过了我的女神薇薇安，不！！！” “第五名……” “第四名……” 偌大的g3教学楼，此刻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大家都在屏息凝神，盯着最前面的排名变化。 “第二名！”西维斯忽然惨叫了一声，“那个裴骁超过我了！oh，no！！！” 方逸微微转头，看到西维斯想要朝他靠过来抱头痛哭，他的内心毫无波动，将西维斯一巴掌推开，似笑非笑道：“你敢弄脏我的衣服试试？” “不敢试，不敢试。”西维斯疯狂摇头。 面前这人看似一副好说话的温柔贵公子，实则最是冷酷无情，折腾起人的手段更是不带重样的。 “这个自然种竟然排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四周响起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此时，裴骁的排名晋升已经完全停住了，恰好越过了排名第二的西维斯，居于方逸之下。 也幸好是在方逸的下面，否则所有的改造种都被一个自然种给打败了，那得多憋屈啊。 可是方逸本来就是他们改造种之中最为优秀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成绩是多少，究竟比裴骁高出多少，今天他们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亲眼看到一个自然种以碾压的姿态超过那些成绩优异的改造种，到最后只剩下方逸依旧独占鳌头…… 众人纷纷抬起头，不自觉地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方逸，期望他能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替他们改造种找回场子。 但是当他们去搜索方逸的时候，却发现他转身朝着模拟训练区的入口处走去。 在积分排名出现之前，裴骁就已经结束了战斗，将那二十一名机甲系学生给自动弹出了模拟区，然后选择了实名排行，这才会一鸣惊人。 他是踩着众人的惊呼声走出来的。 只是大家都在关注着排名，也就忽略了最后一个走出来的裴骁。 唯有方逸算准了时间，在入口处等着他，笑着对他说上一句：“你做得很好，大家都在为你的表现感到惊讶。” 裴骁看到方逸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一定要让其他人都啪啪打脸的小心思，实在太过小孩子气了，明明他唯一的目标，应该是眼前的这个人才对。 他愣愣地与那双蔚蓝色的眸子相对，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穿，却又被他无限包容。 这样的错觉让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方逸，我能亲一下你吗？” 第032章 壁咚 啊呸！ 裴骁想要把自己给一巴掌拍死！ 他后悔得想要自己的那张嘴给缝起来，都怪方逸的那双眼睛太过温柔，美色误人啊！ 虽然想啪叽亲一口方逸，是他早就肖想了很久的事情，但是好歹该有个缓冲啊，现在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也不知道方逸会怎么看待自己。 不自量力的自然种？ 脑子不够用的追求者？ 一想到方逸对他产生的误会，裴骁悔得肠子都青了。 完蛋了，任务完不成了。 方逸也没有说话，向来淡漠的脸色，出现了难得的怔然，仿佛确实被裴骁的要求给镇住了。 “咳，不是，我的意思是……”裴骁亡羊补牢地想要多做解释。 方逸瞧见他这副慌了手脚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说道：“刚才的战斗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你现在骤然放松下来，但是你的神经和肌肉还没适应过来，这没什么的。” 方逸倒是给他找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裴骁点了点头，只能厚着脸皮地默认，才不敢承认自己是真的想要去玷污一把方逸那样位于云端的人物。 “走吧，我带你去食堂，你的身体需要补充一点能量。” 方逸率先开口，裴骁乖乖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浑然不知a-1班的师生还有其他震碎三观的改造种观众们还在到处寻找着他们。 裴骁沉默地跟在方逸的身后，他的脑子有些乱，像是一团不断搅动的浆糊。 或许真的有神经一松一弛带来的后果，他在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些话题，但是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自然而然地和方逸开口交流。 虽然是回到了十年前，可自己也好像变成了毛头小子似的。 “你一般都喜欢吃些什么？”方逸走在前面，好似没有看到裴骁纠结的小表情，开口问道。 裴骁一愣，旋即回答道：“好吃的就行，我不挑食。” 听到这个答案，方逸嗯了一声，笑道：“那你倒是很好养活。” 不过就算一点也不好养，他也有能养得起。 “还好吧。”裴骁没想到谈话开始得这么顺利，他瞥了一眼神色温和的方逸，反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方逸侧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裴骁，低声笑道：“我比较挑剔，喜欢的东西比较少，但是会一直喜欢下去很久，一点都不会腻。” 裴骁：“……” 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裴骁的思维犹如钢铁般笔直，丝毫没有听出方逸的言外之意。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几乎都是方逸状似无意地挑起话题，然后裴骁反应过来回答，这么一路走下来，裴骁觉得他和方逸的相处还是蛮舒服的。 虽然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基本上都是方逸在找话题，而自己只能很怂地答上一两句。 直到走到g3楼不向普通师生对外开放的专属通道，也是特殊时期的紧急通道，方逸拿出了自己的通行证，随手一刷，就打开了厚重的深绿色大门，带着裴骁走了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条通道呢。”裴骁啧啧地说道。 方逸收回通行证，走在了裴骁的后面，他转过头，看到了大门重新关闭，周围静悄悄的，不会有其他人的打扰。 “训练区聚集的人太多了，走这条路会安静一些。”方逸解释道。 裴骁了然地点头，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虽然在刚才出了风头，但是真的要面对一群人蜂拥而来地围住自己，他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对了，我这次打赢了班上的人，其他改造种……” “裴骁。” 裴骁还在努力地另找话题，但是方逸忽然念出了他的名字，是以一种近乎压抑的沙哑。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肩膀被方逸的手摁住，往后一推，温热的后立刻抵住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一道阴影落了下来，那是方逸将手臂撑在他的头侧，低首垂眸，定定地看向彻底愣住的裴骁。 裴骁很快回过神来，却有些不太自在。 这种姿势，仿佛是将他强势又温柔地锁在方逸的怀抱里。 独属于方逸的气息渐渐充萦在裴骁的鼻间，很淡却又很好闻，像是在若无其事的勾引，让裴骁的心脏漏了一拍。 这、这是个什么节奏？ 无题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最新章节、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沙棠十四神、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全文阅读、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txt下载、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免费阅读、裴队长，今天脱单了吗 沙棠十四神 、 第034章 沉沦 当一吻结束的时候，方逸依旧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的心情极好，从未有过的好。 这么多年，他都藏在无人的角落里关注着裴骁，也曾下定决心不再去看他。 可就像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落入贫瘠的土壤，只要给予它一点点的希望，就能从断壁残垣的缝隙之中破土而出，以春风之势，遍布在他缥缈荒芜的心。 他想，认栽吧。 只要这个人是裴骁，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65%。】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将裴骁拉回了现实，他猛地睁开双眼，抬头看向自己身前的方逸，那湛蓝色眸子中的温柔与深情，让裴骁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慌乱与悲哀。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啊…… 见到裴骁忽然沉默的神色，方逸的眸色微动：“怎么了？” 裴骁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嘴巴有点麻，大概今天中午得吃点清淡的了。” 听到这话，方逸知道他没说真话，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就像裴骁忽然想方设法地来追求他，以及在亲吻时他下意识地退缩，这些都不像是喜欢一个人时才会有的反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推着裴骁向自己靠近。 但是没关系，他来到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走吧，我们停留得太久了。”方逸笑着放开了裴骁。 蓦地，裴骁伸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方逸，他定定地望着那双湛蓝的眸子，憋了半晌，鼓足勇气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他看到方逸略显诧异的眸子，得意地笑道：“你放心，我的技术也不差。” 说罢，望着那双微启的唇，裴骁果断地迎了上去，这次换成了他主动掌控一切。 就算现在的一切都是假象，不过只是一场注定会被遗忘的梦境，等到任务结束，一切都会重新归位，可他也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因他而悸动，因他而沉沦，因他而臣服。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70%。】 第035章 任务 裴骁离开了g3楼，以落荒而逃的姿态。 他的脸上染着不寻常的绯红色，仿佛是饮了不少的高浓度烈酒，这才让他离开的动作磕磕绊绊，毫无章法，宛如一个偷喝大人酒的小孩子，甚至在路上还差点撞到了不少的学生。 裴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高度燃烧，像是cpu过热导致的脑子短路。 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给整个盖住，然后缩成了一个球。 裴骁的羞耻心在疯狂地暴涨。 不仅仅是因为他回吻了方逸，还因为……因为他起了生理反应！ 啊啊啊啊！！！ 裴骁的内心有一万只土拨鼠在疯狂尖叫！ 他竟然就因为和方逸接吻，居然就兴奋地起来了！还被方逸发现了正着！ 到了最后，他被方逸带进了无人的卫生间，方逸在门外替他守着，他就在厕所的隔间里那个……那个啥，总之就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他想象着方逸在外面听到自己在里面弄出的动静…… 反正结束之后，他想也没想地一股脑地冲出卫生间，打死也不敢去看方逸的表情。 他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75%。】 裴骁：“……” 法克！ 方逸原来你是这种人！？ 不对啊，他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和方逸上床，他怎么就退缩了呢？ 他应该乘胜追击地来和方逸打一个基情四射的炮啊！ 啊呸，都怪我这该死的羞耻心！ 裴骁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被子里，像极了一只怂怂的鸵鸟。 明明以前他都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就是和方逸睡一觉吗，反正他们是主脑筛选出来的基因匹配对象，是注定要在一起的，现在打一炮，以后也有很多炮要打的……呸呸呸，是合理合法的床上夫夫关系，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小case嘛，有什么好犹豫的！ 但是当他今天和方逸亲密接触，望向那双湛蓝色的温柔眸子，才发现那里面不光是有宠溺和包容，还有足以将他吃干抹净的占有欲，他竟然本能地退缩了，不敢再进行下去。 说到底，他的骨子里还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 对于裴骁而言，方逸特别好，不仅长得好，性格好，就连家世能力也无可挑剔，还是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感到欣喜不已的，可这份高兴并不足以让他立刻就爱上方逸。 裴骁听闻过方逸很多的传闻，也见识过他的许多战绩，可自始至终，在昨天之前，他与方逸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就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方逸怎么可能会对他有这么高的攻略度？ 难道是因为他们彼此的基因太过契合了？ “呼叫系统，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场外联系沟通。” 裴骁在脑海中试着呼唤了一下系统，让系统去联系一下在场外监控的那群医生。 【你好，裴先生，有什么疑问吗？】 系统很快就得到了联系，并且是场外与裴骁的直接联系。 “一定要和方逸进行那方面的交流，才能算任务成功吗？不能使用其他的方法来刺激方逸醒过来吗？” 【按照我们的初步诊断，唯有患者渴望而又强烈有效的刺激，才能使其在重度昏迷中苏醒过来，我们丝毫不怀疑您与患者之间的爱意，事实上，我们观测到一个现象，当你也进入患者的梦境之时，患者大脑的中央眼窝前额皮质区处于活跃状态……】 裴骁打断了这群医生兼脑部科学家的侃侃而谈：“我生物不太好。” 【简而言之，当遇见你的时候，患者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愉快的情绪，这是一种爱的生理表现。】 “既然如此，那我能不能抛弃上床这一步，直接让方逸彻底爱上我，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有效的刺激吧。”裴骁商量着问道。 【是的，关于爱的刺激有很多种，但是性的交流才是最强烈有效的，如今情况特殊，我们没有太多的试错机会，请您好好努力，我们人类的希望就交给您了。】 裴骁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了。” 他不得不再次接受这个事实。 第036章 前因 裴骁在床上思忖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往宿舍的卫生间。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将裴骁的上半身都照得一览无余。 他默默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很白，面容稚嫩又无害，这是十年前的自己，但他的意识思维却属于十年后的自己。 裴骁在知道他的基因匹配对象是方逸的时候，脑子像是被挨了一锤，还以为是一个专门戏弄他的恶意玩笑，因为他知道方逸的知名度有多高，在民众的心中地位有多崇敬，所以他丝毫都不敢去相信半分，仍然照常地去税务大厅递交高额的单身税。 后来，方家的人找上门来，裴骁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 可他和方逸见面的地点，是在第三行政区高级医院的特殊治疗区。 他站在隔离室的玻璃窗外，远远地望着营养舱内昏迷不醒的方逸之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上将的脑部受到了重创，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我们尝试了很多的治疗手段，但是效果并不显著，我们在检测他大脑的时候，发现他的大脑活跃区呈现异样，所以我们确定，方上将之所以无法醒来，恐怕是陷入了一场极度真实的美梦。” 主治医生站在裴骁的身边，向他详细地解释着方逸昏迷的原因猜测。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方逸没办法醒来，是因为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裴骁一下子就明白了关键所在，却又紧锁眉头。 哪怕是如今科技进步到了现在，但是对于脑部神经的探索，却不知为何，一直处于停步不前的状态，明明科学家都已经研究透彻了大脑的所有结构和功能，可对于梦境和自我意识这个问题，仍然延续成了人类的未知之谜。 就像现在的人类已经透析了基因的本质，也将基因改造运用得炉火纯青，还因此诞生了区别于普通人类的改造种，可是关于基因进化的具体条件和过程，其中的生理变化等等，仍旧只是登堂入室的程度。 裴骁从来没有去想过太高深的问题，他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自己的单身税越来越高，他的工资快要负担不起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方逸，结果却成了一个植物人？ 他的性福真是好遥远啊。qaq “经过我们的讨论，制定了一个全新的富有挑战的治疗方法，梦境治疗法。”主治医生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营养舱，上面还插着各种神经导管，与方逸的营养舱相连在一起。 “我们会试着连接你与方上将的神经元网络，让你有意识地进入方上将的梦境之中，借此施加一个强力有效的刺激，将他从梦境中唤醒。” 主治医生向裴骁解释了关于神经元网络连接的各种副作用，但也向他承诺，以他们医院的设备和手段，会产生意外的几率只会小于0.001%，所以让裴骁放心大胆地躺进去。 裴骁十动然拒。 他不是不渴望一个基因匹配对象，可方逸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要去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大人物冒着生命危险？ 到最后，还是方逸的管家找到了他，对他说了一通话，才让裴骁不得不同意。 在那时候，裴骁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和方逸干一炮就是了。 但是到了现在，真正和方逸接触了之后，裴骁的心开始了动摇。 这是一场过度真实的梦境，梦醒之后，方逸会完全忘记，医生们也不会知道，那么唯一会记得的人，只有他自己。 那他由此对方逸产生的心动，又该如何自处呢？ 第037章 怀疑 正在裴骁愣神的时候，宿舍的门被打开了。 梁晗阴沉着脸色，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将一脸懵逼的裴骁拽了出来，摁着他的脑袋，沉声道：“你看看，学校论坛是怎么评论你和那群改造种的比赛结果？” 裴骁赶紧拍开梁晗摁在他后脑勺上的手，转过头去，就见到梁晗白皙到过分的手背，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红痕。 他明明没有用力的…… “快看。”梁晗瞪他一眼，催促道。 裴骁连忙低下头，看向了学校官网上的论坛，最火爆的置顶帖子就是他今天上午的模拟战斗视频。 好像是被一个新闻系的学生流传出去的，那标题起得贼拉仇恨——“震惊！自然种群战改造种，碾压胜利，这竟然是真的！？” 裴骁：“……这震惊的格式有点熟悉。” 这不就是十年后最最流行的垃圾新闻标题模板么，没想到现在就出来了。 梁晗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让你看评论，你就好好往下看。” 裴骁撇嘴，他顺着梁晗修长手指所指的位置，在半透明投影屏幕上看到了正在无限增加的评论，那不断滚动的评论数量看得裴骁额角青筋一跳，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大熊座小仙女：不是吧，这里面驾驶的真是一个自然种？不是说自然种的体能极限达不到机甲的最佳驾驶资格吗，这个自然种看起来一点也不纯种啊！】 【天下第一帅：我也觉得好奇怪啊，那群机甲系的学生输得也太容易了吧，我严重怀疑有问题！】 【拉普拉斯の妖：可是这场比赛是方逸委员长亲自监督的，他都没说有什么问题，况且说不定是你们以前都低估了自然种呢？自然种没有经过任何的基因改造，他们的基因是最纯粹的，也是最能拥有更高一层进化的潜力，不是已经被污染了基因的改造种能媲美的。】 【我的大刀已饥渴难耐：什么你们他们的，楼上绝对是一个装x的自然种，敢不敢和老子比一场？】 【薛定谔の小猫咪：楼上+1，有本事就站出来比一场，看看到底是谁更厉害，躲在背后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啊呸，自然种都是这种德行！】 【拉普拉斯の妖：那个视频都已经很能说明了，自然种暴打你们改造种，除非你们有证据说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这句话，论坛沉寂了一会儿，除了无脑杠精之外，其他人仿佛都真的去找证明，或者不愿意再说这个屈辱的问题了。 直到出现了一个让裴骁感到熟悉的名字，这才引起了真正的广泛讨论。 【莱恩斯：我有证据，那个自然种就是在作弊，因为他在学校有后台！】 【莱恩斯：我也是机甲系a-1班的学生，而且院系的前三名，但是我的老师不准我去参加这次机甲比赛，因为我和那个自然种素有仇怨。】 【莱恩斯：这个自然种一进入学校就引起了很多学生的不满，本来依照他的成绩，绝对会被学校领导劝退，结果过了四年，这个自然种还能混在学校里面，简直就是我们班的奇耻大辱，临近毕业，马上要就要开始毕业测试，毕业的分数关系到我们的未来，不想要被这个自然种拖累。】 【莱恩斯：就在昨天，我想要让这个成绩差劲的自然种退出学校，结果却招来了学校的报复，两年之内延迟我的毕业。没过多久，这个自然种的事情剧闹得沸沸扬扬，这完全就是背后有人在为这个自然种暗中造势，意图来蒙混毕业测试的最终成绩！】 【莱恩斯：我请求彻查这个自然种的真实身份和后台，以我的实名担保，这个自然种绝对有问题！】 因为莱恩斯的实名举报，在学校论坛上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的改造种学生都相信了他的所言，纷纷@学校的领导负责人，要求学校彻查此事。 而学校也经受不住学生的大规模反抗，立刻发出声明，绝对会彻查此事，还大家一个真相。 看完整个过程的裴骁，面无表情：“哇哦。” 梁晗：“……”你给我认真一点！ 第038章 调查 “叩叩叩。” 门外传来了一阵短促却沉重的叩门声。 裴骁和梁晗对视一眼，差不多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梁晗皱着眉头，想要起身开门，却被他按回在了椅子上。 他大大方方地打开了宿舍门，果然就见到了外面站着七八个院系学生会的会长的干部，他们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向裴骁的目光透着一种轻蔑的冰冷，像极了以前a-1班的学生看向他的眼神。 奈何裴骁早已百毒不侵，他斜倚着门框，以自身的姿势阻挡着这群眼高于顶的人，吊儿郎当地问道：“哟，这么多人，聚集到我的宿舍门口，究竟有何贵干啊？” 为首的是院系学生会会长，他因为裴骁的态度而紧锁着眉头，他沉声道：“裴骁，我们是临时成立的调查小组，负责调查你今上午的比赛一事，是否存在作弊作假等行为，请你全力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发现你的态度不端，即可将你驱逐出校。” 裴骁掏了掏耳朵，啧了一声：“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说罢，他作势就要关门，让门外的一群人都脸色更加难看，犹如便秘不畅：“裴骁，你要和我们走一趟！” 裴骁眯起双眼，笑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去禁闭室。”那个院系学生会的会长隐忍着怒气，威胁地说道，“你的事情严重影响了我们院系乃至学校的声誉，在我们的调查期间，你必须在我们的视线之中，而且不准逃走……” “我是犯人吗？”裴骁打断了那个所谓会长的要求，“我不记得我犯了什么法律条规不允许的事情吧，既然如此，你们有权利限制我的行动，侵犯我的隐私吗？” “再者说，你们要调查我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裴骁的话锋一转，脸上的神色也锐利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需要出示学校的通知证明，否则你们可就是僭越了。” 那群学生会兔崽子的脸色一变，裴骁见状，顿时就知道了这群人的尿性。 开玩笑，他就是干检察官的，这种阵仗岂能吓得住他？ “裴骁你嚣张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那其中的一名干部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破口大骂，“就是因为你，我们院系一直被人指着鼻子骂，别说是安斯艾尔老师了，就连院系的其他老师都受到了牵连，被外界用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加到他们的身上，我们这些学生走在路上，也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的！” “因为这件事的牵连太广，学校决定取消一切机甲系的评优评先，我的奖学金彻底泡汤了，我下学期的学费都凑不出来了，我、我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那名学生干部骂着骂着就哭了，他是真的穷，虽然也是改造种，但是血统不算纯正，家境也一般，哪里能够负担得起联盟军校的高昂费用，只能依靠每年的奖学金，结果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整个人都气到血压爆炸。 听到那个学生抽噎的哭声，裴骁表现得极为冷漠，甚至想要嘲笑一番。 “你一个大男人哭个屁，学校取消你的奖学金，那就去找学校评理，跑到这里来怪我有用吗？” 其他院系学生会的学生都怒目而瞪，却被裴骁一顿臭骂。 “瞪我干什么？老子才是受害者！” 院系学生会会长反驳：“你算什么受害者——呕！” 裴骁一脚踹到那个会长的肚子上，让人弯腰干呕起来，打断了刚才的反驳。 裴骁将鞋子在地上嫌弃地蹭了蹭：“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乱插话，这才是最基本的礼貌，懂吗？” 一众院系学生会的成员：“……” 不是，你刚刚也插了话啊！ 第039章 源头 裴骁反客为主，将这群想要过来拿捏他的院系学生会反手一击，将他们的把柄捏在了自己的手里。 没有学校下达的通知证明，这群学生却来得如此畅通无阻，摆明了就是背后那群老师的放行，来试探他到底好不好惹？ 那么裴骁不仅要证明自己不好惹，还非常扎手！ “别特么哭了，就算是泪腺发达的女人也没有你这么能哭的。”裴骁瞥了一眼还在流眼泪的学生。 结果那个学生哭得更委屈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说好的男女平等啊，女的可以哭，为什么男的不可以哭？而且本来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 那学生一边哭还一边抱怨，这副做派让裴骁的嘴角抽了抽。 “就算现在男女平等了，也不代表你遇到屁大点事就可以使劲哭，你们的校园女神薇薇安能够在驾驶机甲的时候穿高跟鞋，你要不要也穿一件小裙子来表示平等？” 裴骁嗤笑着讽刺道。 那名学生果然被噎了一下，旋即迟疑道：“可以穿裙子吗？” 这语气还有点惊喜的意味。 裴骁：“……”当我没说。 他扶额，原来机甲系的奇葩也这么多，以前的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算了，这件事确实也是因为我的身份才闹得沸沸扬扬。”裴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指着那群院系学生会的人说道，“你们要是先改变这个局面的话，就跟我走吧。” “你要去哪里？”一直在背后沉默不语当背景板的梁晗，见到裴骁想要离开宿舍，立刻开口问道。 关于裴骁和今上午比赛的谣言在学校里传得甚嚣尘上，就连机甲系的普通学生走在路上都会被指指点点，更别提裴骁这个当事人，一旦出现在公众的范围之内，绝对就是羊入虎口，梁晗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裴骁倒是无所谓地摆摆手，反过来一脸轻松地安慰梁晗：“你不要急嘛，我这是要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梁晗皱起眉头：“清白？” “你该不会也以为我是在作弊作假吧？”裴骁挑眉，充满信心地说道。 梁晗摇了摇头：“我没有。” 他在昨晚就见识过了裴骁真正的实力，绝对不输于任何的机甲系学生，虽然一人单挑整个班级从而取得胜利，着实也让他大吃一惊，但也不会怀疑裴骁在背后作弊作假。 如果真能作弊作假，在这四年里，他就不会过得这么惨了。 思及此，梁晗渐渐冷静下来，询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外面到处都是在声讨你的学生。” 裴骁双手一摊，笑得颇为狡黠，像是一只准备干坏事的猫，理所当然道：“既然无法阻止这场谣言的扩散，那我就亲手掐掉谣言的源头。” “什么——？” 不等梁晗再问仔细，裴骁转身看向了那群窃窃私语的院系学生会的人，大大方方地问道：“你们都跟在我的后面，最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用你们的终端记录我的飒爽英姿。” 裴骁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因为我要去单挑那个造谣老子作弊的傻逼莱恩斯·卡塔尔了！” 第040章 愤怒 “莱恩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薇薇安在终端的另一端，愤怒地质问着做出这一切的莱恩斯。 莱恩斯躺在高级治疗仪之中，享受着背部按摩给予的舒适感觉，面对着薇薇安的愤怒质问，他笑的得意又猖狂：“你让我延迟毕业，那我就另找出路，卡塔尔家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这是父亲教给我的道理，像你这种半路回归家族的私生女，是不会明白的。” 薇薇安显然被气得不轻，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用了你的实名认证，就是在用卡塔尔家的名义，告诉联盟军校的所有人，那个叫做裴骁的自然种在作弊作假，在虚张声势，但你有没有想过，那场比赛是由方逸委员长亲自做裁判的，你这么跳出来质疑比赛的不公，就是在质疑方逸，质疑方家！” “你是想让卡塔尔也得罪方家么？！” “够了，我不需要你对我指手画脚！”莱恩斯也愤然地起身，薇薇安那副犹如看待白痴的眼神深深地刺激到了他，让他暴跳如雷，“方逸又怎样，说不定他也和那个自然种有关系呢，我在班上待了整整四年，难道还不知道裴骁的真正实力？他就是没种的废物，凭什么能够赢下一整个班的改造种？” “现在学校里的改造种全部在嘲笑a-1班的人是废物，连带着我也被嘲笑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参加的话，裴骁绝不会有任何胜利的机会！” 莱恩斯想起今天上午一醒过来，就被自己认识的改造种私信联络，不断地嘲讽奚落，他气得锤坏了一个昂贵不已的治疗仪，然后越想越不对劲，这次的比赛他没有去参加，老师和同学也没有叫上他一起，肯定是另外的原因，所以莱恩斯将这种不满发泄到了学校论坛上，写出了所谓的“幕后真相”。 果然引起了论坛的轩然大波，看到无数的人都在附和着他的结论，莱恩斯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这一切都是因为裴骁的阴谋！ 凭什么这个自然种能够一直待在学校里而不被退学？凭什么这个自然种在临近毕业的前夕定下群战的赌约？凭什么在一夕之间，这个自然种就能够轻松地单挑机甲班的所有学生？ 这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说不定就和当年传出的一条流言相关，这个裴骁是学校某个领导的私生子。 对于非婚生的私生子嗣，莱恩斯都极为痛恨，尤其是面前这个永远高高在上的薇薇安，明明就是从贫民窟里挖出来的私生女，有什么资格来蔑视他？ 他恨不得这女人就此消失在世上，这才落得干净。 这也是他痛恨厌恶裴骁的缘由之一。 “莱恩斯，你这是在自取灭亡！你这个——” 薇薇安的话还没有说完，莱恩斯就取消了联络，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的脸。 今天成功地让薇薇安吃瘪，还有那个裴骁被人一起痛骂的帖子，莱恩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另一种的扬眉吐气。 “裴骁，这次你绝对不能幸免了……” “我幸免什么啊？”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莱恩斯的背脊一僵，他猛地转过头，就见到裴骁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治疗室。 第041章 直播 学校的治疗室是公共区域，因为军校学生在学习和训练过程中难免会磕磕碰碰，但是邀请费用昂贵的医生专门入驻学校，也实在太奢侈了。 如今的平民几乎都看不起医生，只能花大价钱买下一台便宜的治疗仪，用来治治外伤就够了，除非是病情严重的基因病，没有哪个人会傻到受了皮外伤就去医院，当然，如果那人是个有钱有势的贵族，那就另当别论了。 裴骁走进治疗室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串院系学生会的人，不过梁晗没有在其中。 他在路上又出现了过敏行为，只得先回一趟实验室，也就只有恒温无菌的实验室环境，才是最适应他的生存环境。 “裴骁，你过来做什么？”莱恩斯的眼角抽搐，声厉内荏地问道。 一见到这个样子的裴骁，莱恩斯又会想起了昨天被摁住脑袋使劲撞墙的痛苦，那种一下接一下的蹲痛感，以及脑子震荡导致的眩晕空白，都让莱恩斯记忆犹新。 哪怕是身上的伤痕已经被治疗仪完全细胞再生修复，就连额头上破开的皮肤也光滑如初，可莱恩斯仍然无法忘记这种近乎耻辱的痛苦。 “我为什么过来，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裴骁走了进来，大刀阔斧地坐到治疗仪的软椅上，拿出了自己的终端投影，将莱恩斯在论坛上写的那一段彻底标红。 那红色的字体像是鲜血一样的横亘在白色的论坛背景之上，让莱恩斯的眼角一跳，旋即得意地笑了起来：“裴骁，被我戳穿了你的秘密，是不是心里很着急，想要找到我，让我赶快澄清这件事？” 裴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这种眼神让莱恩斯勃然大怒，因为像极了刚才薇薇安看待他的那种表情，就像天底下的人都是从聪明人，只有他一个毫不自知的蠢蛋。 “裴骁，我是卡塔尔家的继承人，钱权色，我从一出生就拥有你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地位，你别想用任何的手段人让我屈服，这件事会一直闹下去的，直到把你的后台给挖出来，直到把你彻底赶出联盟军校，直到把你的名声在自然种里完全搞臭！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否则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裴骁听到了莱恩斯放的狠话，无聊地掏了掏耳朵：“你的废话太多了。” “裴骁你——” “算了，干脆就这样，我跟你也打一场吧。”裴骁十分自然地打断了莱恩斯，却是转头看向了那群院系学生会。 他们的手上都举着自己的终端，将裴骁进去治疗室之后的内容全程直播了下来，观看直播的人数像是雪滚球似的越滚越多，期间充斥着无数辱骂和嘲笑的弹幕评论，不光是面对裴骁这个自然种，还有莱恩斯这个天生的贵族。 尤其是在莱恩斯炫耀自己背后的卡塔尔家族之时，更是获得了短暂的一致性的批评。 种族仇恨和阶级仇恨，在某些时候是不遑多让的。 裴骁没有面对莱恩斯，反而是面对着那群观看直播的师生，嚣张地笑道：“大家好啊，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自然种，你们都看到了吧，现在我把那个发帖子骂我有后台的傻逼给找到了，现在我准备证明一下我的实力，希望你们能够全程看下去。” “看看我这个自然种是怎么碾压高贵的改造种！” 第042章 付费 在同一时间，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呈爆炸般的疯狂增长。 起初，他们还不明白这个直播间突然就蹿升校内网的前三名，还以为是有什么福利放送，结果竟然只是几个大男人在跟踪一个自然种。 失望至极！ 然而当他们看清楚那个自然种，正是如今在论坛上闹得人尽皆知的裴骁，立刻就改变了观感。 他们看着裴骁灵活地在建筑之间穿梭，从宿舍楼的天台，顺着外接合金管道，从一栋楼跳到了另一栋楼，压根就不走寻常路，像极了历史上修行的跑酷。 只是这个自然种的身手比一般的改造种还要灵活和有力，快得连他们的肉眼就要跟不上。 而且按照裴骁行走的路线，完美避开了其他的学生，仿佛是为了躲避其他人的视线，这不由得让观看直播的学生产生了好奇，这个裴骁究竟要走到哪里去？ 当走了一段时间，他们发现裴骁竟然进入了后勤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间治疗室，里面只有另一个改造种。 他们听着那个改造种和裴骁之间的对话，渐渐地恍然大悟。 【天下第一帅：原来这个改造种就是在帖子里披露真相的那位仁兄啊！失敬失敬！】 【拉普拉斯の妖：是不是真相还不好说，这个改造种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况且他自己都说了，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完全没有任何的证据。】 【我是小熊座***：哎呀，他们要打起来了吗？我的天啊，我忽然get到这个自然种的颜值了！】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不管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今上午的比赛是方逸委员长亲自监督的，那个改造种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在质疑和歧视自然种，也是在质疑方逸委员长的判决，无论胜负如何，都会输得一塌糊涂，纯属自杀行为。】 【十三流刀：楼上不要这么严肃，顶多就是看看热闹而已，我们一起吃瓜啊！】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哼，肤浅！】 【天下第一帅：哎哟喂！这个裴骁又主动提出比赛了，还是全程直播无尿点？！】 【开普勒环星：这可是大新闻啊，不行，我要让邀请我朋友进来观看，上次那个比赛视频，我朋友怀疑有特效加持，这次有直播作证，一定会让这个裴骁原形毕露！看他还怎么装逼！】 【拉普拉斯の妖：既然裴骁有勇气提出单挑，那么他自然也有实力！还有什么叫做原形毕露，在真相还没有出来之前，你凭什么就判定那个莱恩斯说得就是真相？我相信自然种也有超过改造种的一天！】 【天下第一帅：啊呸，哪来的自然种白日做梦！】 【我是小熊座***：啊呸，哪来的自然种白日做梦！】 【开普勒环星：啊呸，哪来的自然种白日做梦！】 【十三流刀：不是，你们悠着点，改造种和自然种要和平共处啊，我们可是联盟军校！】 【拉普拉斯の妖：反正你们等着吧，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就在直播间的观众争执不休的时候，忽然屏幕一黑，旋即探出了一个提示框—— “此直播间仅付费观看，请充值哟~” 【天下第一帅：卧槽，这个裴骁竟然把直播间设置成付费模式了！？】 【我是小熊座***：卧槽！】 【开普勒环星：卧槽！】 【拉普拉斯の妖：卧槽！】 【十三流刀：卧槽！】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卧槽！】 第043章 邀约 裴骁将直播间改成了收费模式，这种行为无耻到令人发指。 可哪怕直播间里的学生们闹得不可开交，到头来，还是不得不乖乖地付费观看。 没办法啊，毕竟是自然种和改造种公开打架，在世人的眼中，就像是一只无知无畏的家猫，去挑战孔武有力的雄狮。 而他们作为作壁上观的旁观者，则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上围观的贵族，居高临下地观赏着这次角斗，顺便对着那里面的角斗士评头论足。 “瞧瞧那个改造种！” “那浑身迸发着力量的肌肉，完美的八块腹肌，手臂上的肱二头肌，还有比校园女神薇薇安还要大的胸肌……咳！” “再看那个自然种！” “瘦弱不堪的矮子，丝毫没有经过毒辣阳光摧残的白皙皮肤，纤细到看似一掰就断的四肢，身上就没有多的二两肉！” “众所周知，自身的力量与其肌肉结构有很大的关系，面对如此悬殊的身材差异，自然种裴骁竟然还要选择生物贴身机甲进行战斗，我的天啊，生理机能明显强于自然种的改造种，是绝对不可能输的！除非是达尔文没发现物竞天择，孟德尔的豌豆长不出来，沃森和克里克没有解析出双螺旋结构，穆里斯不知道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哎哟！你踢我干嘛！？ 西维斯正拿着直播视频解说得起劲，结果后面的膝盖窝就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差点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而站在他身后的方逸一脸冷漠，瞥了一眼西维斯的直播房间号，用自己的终端登录进了直播间，神色冷凝地注视着莱恩斯以及所有关于裴骁的评论。 西维斯重新站好，不乐意地说道：“你不是去找学校领导开会了吗，怎么一回来就踹我啊？还有没有一点室友爱啊！” 方逸没有理会他的叫嚷，他刚从学校的会议室出来，没想到才离开这么点时间，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不是去委员会那边取消对裴晓的调查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西维斯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窝，又继续将眼睛盯着裴骁的直播间，俨然一个痴迷的网瘾少年。 因为中午论坛上的帖子太过火爆，真是差点点燃了改造种和自然种的矛盾，方逸不得不赶往学校委员会，将学校对于裴骁的全部不利处罚都压了下来，本来以为再等几天安稳毕业，就可以将这件事彻底地掩盖过去，结果裴骁竟然选择了自己动手。 方逸低头，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件事是不能草草结束了。” 西维斯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这有什么的，就当看个热闹呗。” “上午的模拟作战，那是用的战斗机甲，我承认裴骁的计算能力和行动能力是一流水平，可现在他们的对决比赛，采用的是生物贴身机甲，完全就是套着一层合金铠甲的肉搏战，在这方面，就算是联盟里的强硬派自然种议员，也不敢开口说自然种能赢过改造种。” 见到自家室友仍然沉默不语的样子，西维斯十分好心地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了，好歹让裴骁输一次，虽然没了面子，但能更好地疏通改造种的愤怒，然后你再出面解释说明，以你的威望，绝对能让两方人都心服口服，俗套的完美落幕，不是吗？” 可惜方逸根本没有采取他的建议，只是凉凉地瞥他一眼：“你的电子屏吃了吗？” “……喂，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那就闭上你的嘴。” 方逸看了眼直播间里的内容，此时的裴骁和莱恩斯已经到了g3的格斗场，并且里里外外都被看热闹的学生围堵得水泄不通。 他紧抿着薄唇，看着直播间内的评论，和那些将裴骁当猴耍的人，心底闪过一丝狠戾。 他心心念念的人，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委屈？ 旋即通过自己的终端手环，联系到了g3楼的格斗场预约。 “给我预约一场贴身机甲格斗。” 冰冷的ai服务音响起：“请选择邀请格斗人选，亦或是自由匹配模式。” “邀请人选，”方逸垂下长而密的眼睫，眼神中是罕见的嗜血，他沉声念出了一个名字，“机甲系a-1班，莱恩斯·卡塔尔。” 第044章 打赏 裴骁的手里还拿着那个学生的终端，见到直播间即便设置成了付费，反倒有更多的人挤了进来。 他吹了声口哨：“搞定。” 旋即，他把这个终端还给了那个爱哭的学生：“拿回去吧，里面的钱足够你后面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那个爱哭的学生愣愣地接过，当看清楚那里面积累的金额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别说是今后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这里面的付费和打赏，都足以让他毕业之后白吃白喝五六年了。 那个学生这才明白过来裴骁的用意，是为了弥补他失之交臂的奖学金，而这么多的一笔钱，都是因为裴骁和莱恩斯学长的决斗，可是裴骁却眼也不眨地悉数给了自己，还是在自己和其他人一起刁难他之后……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原来裴骁学长的为人并没有传闻中的不堪。 裴骁瞧见那个学生肉麻兮兮的表情，顿时心中不屑。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方逸的梦境，就算分到了钱也拿不出去，他才不会尽数便宜了这个爱哭包。 “咦？！！” 那个爱哭的学生忽然惊呼了一声。 裴骁回头看过去，就见那个学生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结结巴巴地说道：“裴、裴骁学长，有人给了你打赏。” 听到这个理由，裴骁顿感无趣。 在他提出对决莱恩斯之后，就有心高气傲的改造种在不停地打赏撒钱，基本上都是“送给莱恩斯一艘太空飞船，打死那个自然种”，“送给莱恩斯一艘宇宙航母，为了改造种的荣誉”，“送给莱恩斯一颗小卫星，请问你搞基么”等等诸如此类的打赏模式。 所以后面就算再来一个什么打赏，那也是莱恩斯的，和他没有关系。 “不不不、不是，是有人专门给你的打赏！”那个学生又重新将自己的终端拿到了裴骁的视线里，指着那个打赏榜上第一名的位置。 裴骁低头一看，刚才还略显无聊的神色，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莱特：送给裴骁十颗不朽的铂尔斯特之钻。】 【莱特：在我的眼中，你的光芒比恒星还要耀眼，比铂尔斯特之钻还要纯粹。】 铂尔斯特之钻，那是在人类移居到这颗星球之后，开采出的第一批矿物质中，新发现的一种极为纯粹的高度聚集矿金属物，与钻石极为相似，坚硬透明又澄澈，在切割成无数个横切面之后，能够完美地折射出比钻石更为璀璨夺目的光线。 而且铂尔斯特之钻的数量极为稀有，一年也开采不到二十克拉，唯有站在最顶尖的贵族们才可拥有，几乎成为了最顶尖阶级的象征。 当然，直播间的打赏不可能是真正的铂尔斯特之钻，但是需要花费的金额也是极为庞大的。 仅仅十颗虚拟的铂尔斯特之钻，就碾压了一众嚣张的改造种。 “莱特。”裴骁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笑得眉眼微弯，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兄弟真讲义气！” 那个学生听到他的这句话，张了张嘴，期期艾艾地小声嘟囔到：“我觉得这不止是兄弟情……” 裴骁一把推开了那个嘟嘟囔囔的学生，直接道：“直播间里的收入全部归你，但是这个人给我的打赏，你要给我。” 就算这是个虚拟的梦境，可是专门给他的东西，他就不会拱手相让。 他裴骁就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进入g3楼的格斗场，裴骁换上统一训练用的生物格斗机甲，贴身的机甲合金泛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光泽，却十分贴合身体的曲线，皮肤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桎梏感，仿佛就是贴着自己身体的第二层肌肤，哪怕它的外表看上去是有些笨重的全副武装。 当他带上防御头盔，透明的头盔上显示着生物机甲的各项技能，裴骁调整了几个参数，就确认了战斗准备。 格斗场被正式开启，嘹亮又熟悉的号角声响起，四周的光灯骤然照亮整个场地，围绕着场外的观众一阵嘘声与欢呼声并起。 裴骁无视那些过来看戏的改造种，目光透过头盔的显示器，遥遥地看向了站在另一端的莱恩斯。 第045章 吊打 裴骁郁闷地看着莱恩斯的身上穿着比自己大一号的机甲。 如果自己也有一身腱子肉的话，穿得肯定比他还要威风帅气一百倍。 蓦地，莱恩斯冲着另一端裴骁，举起了自己的中指，仿佛在说：“你这个垃圾自然种！” 这个挑衅的举动顿时引起了一群围观改造种的哄堂大笑，纷纷起哄地叫嚣着莱恩斯的名字，又瞎叫唤地让莱恩斯再做出几个这样的动作出来。 裴骁看得嘴角直抽。 你们都是一群没有毕业的小学生吗？ 在嘹亮的号角声中，裴骁毫无预兆地启动了后背的推动器，精准地朝前冲了过去，眨眼之间就抵达在莱恩斯的身前，一记飞踹，将还在耀武扬威的莱恩斯踹倒在地。 莱恩斯也不服气，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转身反击，却被裴骁又追了上来，这次对着脑袋来了一拳。 随后就是莱恩斯不断爬起来，裴骁不断地将他打趴下。 如此反反复复，虽然也是吊打的过程，但却颠覆了他们之前的想象，竟然变成了自然种的裴骁牢牢掌握着主动权。 众人：“……” 见到莱恩斯被一次次地殴打，四周原先起哄的改造种渐渐沉默了下来。 刚才还闹哄哄的格斗场，一下子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改造种的力量确实比自然种要强得多，恐怕一拳就足够让裴骁倒地不起。 但是裴骁的身体实在太灵活，每次都预判出莱恩斯的下一步动作，然后以此反击，而莱恩斯根本就碰不到他的一点机甲外壳。 即便他的攻击没有对莱恩斯造成致命的伤害，却将一场速战速决的比赛变成了沙包拉锯赛。 莱恩斯作为裴骁的沙包，哪怕防御力十分强大，但一直处于下风，没办法对裴骁做出有效的攻击，这样一次次被打到身上，而对方次次成功闪避的情况，对于莱恩斯无疑是一种极为难堪的耻辱。 “啊！裴骁你这个杂种！” 莱恩斯终于忍不住地大喊一声，从生物机甲的手掌中心亮出了一束量子光剑，对着裴骁狠狠地砍了下去。 裴骁攻击的动作一顿，急忙地往后跳开，却还是没来得及闪躲成功，胸口处出现了一道烧灼的痕迹，对他的机身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莱恩斯成功打断了裴骁的节奏，狰狞着笑了一声，重新爬了起来。 “靠，对着自然种使用量子光剑，他算什么改造种？” 看着莱恩斯重新掌握了局势，那些围观的改造种却有些看不下去了，甚至有人不悦地低声咒骂。 量子光剑属于射程近，但杀伤力大的武器，能够轻而易举地切开生物贴身机甲的外壳，很容易在切磋的时候造成误伤，就算被装载到了训练使用的生物机甲里，其性能也削减了好几倍，但是对于学生们而言，不使用量子光剑是对彼此的尊重。 于是乎，刚才还同仇敌忾的改造种，又将莱恩斯划分出了改造种的阵营，甚至有人在外面呐喊，让裴骁也使用量子光剑，不要便宜了这个孙子。 对于群众的呼声，裴骁一向很乐意听取。 他见着莱恩斯手中的淡蓝色量子光剑，继而也启动了自己的量子光剑。 所谓的量子光剑，无非就是高度聚合的量子光束，其产生的能量足以烧灼和切割生物机甲的外壳。 莱恩斯顾不得场外的议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打败裴骁。 他猛地冲上去，用绝对的力量劈向裴骁，裴骁的推动器启动速度不足以让他闪躲开来，于是他拼着一股劲，硬生生地扛下了莱恩斯的攻击。 尽管生物机甲对于这股力道可以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但裴骁的整条手臂还是被震得发麻。 “去死吧，你这个该死的垃圾！” 莱恩斯的话传入裴骁的耳中，带着一股浓烈的恨意。 裴骁的瞳孔一缩，莱恩斯是真的起了杀心！ 无题 裴骁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狠戾。 敢跟他比狠？ 两道量子光剑在彼此碰撞和制衡，裴骁猛地往侧前方跨一大步，手中的量子光剑以迅雷之势往旁边一滑，完全摆脱了莱恩斯的力道，同时推动器启动，在他成功移开量子光剑的时候，推动器让他往前一冲，与莱恩斯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他停稳身体，转首看去，果然就看到了正追上来的莱恩斯，同样的横冲直撞，宛如莽牛冲撞，不讲章法。 裴骁瞅准了时机，在莱恩斯冲过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侧身，以微毫的距离绕开了他的量子光剑，继而往上一挑，他的量子光剑抵住了莱恩斯的咽喉。 咕咚。 吞咽唾沫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无论是裴骁在千钧一发时候的摆脱动作，还是在和莱恩斯正面冲击时精准无误的操作，都足以让他们感到惊骇不已。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改造种，在穿上生物机甲的时候，也没办法做到如此灵活，尤其是躲避莱恩斯的攻击之时，那闪躲的动作，以微毫的距离躲过了量子光剑的攻击，仅仅是这一步，就能够让他们大多数人惊艳不已。 平常的学生看到量子光剑就脚软了，更别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闪躲，最后反击。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似速度极快，但是操作难度特别大，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裴骁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亲眼看到决斗的现场，是后期流传的视频完全比不上。 视频可以作假，但是他们的眼睛不会集体产生幻觉，作为自然种的裴骁真真正正地赢过了改造种的莱恩斯。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时之间，改造种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夸吧，可他们刚才还骂得这么狠呢。 不夸吧，他们又觉得对不起这么惊艳的操作。 “啪，啪，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鼓掌声，在沉默的格斗场之外，显得十分刺耳又明确。 大家纷纷看过去，在看清楚来人之后，又马上屏住呼吸。 因为在门口缓缓鼓掌的，正是方逸。 “天呐，委员长真的过来了！” “看来是莱恩斯发表的那个言论，真的惹怒了委员长，明明裴骁的实力是委员长亲自认证的，结果莱恩斯非要胡说八道，导致我们也相信了。” “你们相信莱恩斯，还不是因为你们打从心底里，也瞧不起我们自然种吗？” 伴随着方逸的到来，以及为裴骁而喝彩的鼓掌，都让大家小声地交头接耳，与刚才一致看热闹的心情不同，自然种更加的扬眉吐气，而改造种却是垂头丧气。 要是早知道方逸委员长会出面的话，他们哪还会相信那个莱恩斯的话啊？ 再说了，自然种千千万，偶尔出现一个基因变异的，也算是……生物正常现象吧？ 不管其他人的议论纷纷，方逸径直走到了格斗场内部，看着还在僵持着动作的两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都先放开吧。” 裴骁的声音通过外部扩音装置，瓮声瓮气地传来：“他先离我远点，我怀疑他想杀了我。” “裴骁，你不要血口喷人！”莱恩斯气急败坏地说道，只是这语气里怎么都透着一股心虚和被戳穿的恼怒。 方逸听到这句话，眼底的戾气加重，隐隐有血红色一闪而逝。 旋即，传来轻微的一声“叮”。 方逸对裴骁轻声说道：“我已经利用自己的权限，将他的生物机甲锁定了，他被锁在机甲里动弹不得，你是安全的，先放开吧。” 裴骁瓮声瓮气道：“哦。” 他缓缓地放下了自己的量子光剑，然后到了数步，确定莱恩斯不光动不了，连声音也传不出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方逸，做什么都这么十全十美，合他心意。 就在裴骁心里高兴的时候，方逸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个正在直播录制的爱哭包学生，笑道：“同学，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终端直播吗？” “好、好好！” 那学生想也没想地答应了，恐怕他自己都兴奋地大脑空白，竟然能和方逸搭上话，这得是一辈子都要珍惜的事情啊！ 方逸将终端拿在手中，在众人的直播视频中，他俊美的容貌毫无瑕疵，犹如他作为方家人的一生履历，光辉荣耀，引得无数人仰望如高山峰峦，赞叹似明月清辉，可望而不可即。 如今，方逸直面着所有观看的学院师生，沉着开口：“诸位，我是指挥系的方逸。” 第047章 澄清 方逸说话的速度不急不缓，清润的嗓音，沉稳如山，他透过终端的直播，几乎面向了联盟军校的全体师生。 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场直播，更像是一场站在众人面前的军情汇报。 裴骁穿着一身厚重的生物机甲，站在方逸的身侧，将头盔显示屏也接入了直播间里。 当他见到屏幕里的方逸之时，忽然有一种错位感。 裴骁清楚地记得，在方逸从军校毕业之后，很快就投入到了军旅之中，以极快的速度攀升，每一场战役取得胜利之后，他作为方家最杰出的代表人，改造种的英雄，全体人类的偶像，都会在大街小巷的新闻屏幕上，投放出他战争胜利的军情汇报。 这几乎成了一种惯例，每次胜利之后，民众最为兴奋的，就是守在屏幕前，能够看一眼愈发俊朗的方逸。 裴骁愣愣地看着方逸，如今的方逸仍然稍显稚嫩，与十年后的得心应手截然不同，他蓝色的眸子沉凝如海底深渊，吸引着众人屏气凝神，倾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是裴骁站在他的身后，清楚地看到了方逸有些颤抖的手。 他在紧张。 裴骁一眼就看出来了，却又觉得有些神奇。 恰如本该是无所不能的神祇，乍然露出属于人性的一面。 他看着方逸缓缓开口，带着一种笃定的口吻： “诸位，关于今日置顶的校内帖子，我将所有的评论翻阅完毕，我发现大家争论的问题，都是在怀疑作为自然种的裴骁，如何能够赢过改造种的二十一人？作为此次比赛的裁判，我认为我有义务向怀有疑虑的各位解释清楚。” “首先，以我的名义发誓，关于今日所流传出的比赛视频，绝无任何的剪切和虚假，在我以及当时场外同学们的观看下，裴骁以他快速精准的计算能力与冷静无误的操作能力，确确实实地赢过了二十一名改造种学生，同时，我也已经请求g3楼的负责人老师公布了裴骁的积分获得与统计过程，请同学们自行查阅，如有疑问，我会亲自一一亲自回答。” 因为方逸的这一段话，立刻让直播间里的评论爆棚，甚至出现了卡顿的情况。 大家都没有想到，作为校内改造种标杆人物的方逸，竟然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裴骁的一边，也就是弱势的自然种。 方逸的蓝色眸子微微垂下，即便一条条的评论快速地闪过，也仍然能被他捕捉到。 他看着那些猜测纷纷的评论，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我作为比赛的裁判，也很难相信自然种会赢过改造种。” 方逸继续徐徐地说着。 “但是当我看到那一场比赛的时候，无疑的，我与你们怀有一样的震撼，同时生出一股浓烈的羞愧感，因为我犯了一个错误。” “在高中结束的时候，我曾经为了选择哪一所大学而烦恼，最后我选择了这座联盟军校，它的历史并不是最悠久的，教导的名人也并非是最出名的，但它的特殊意义就在于，这是为了庆祝人类几年前来的分裂结束而建立的学校。” “人类进化的历史缓慢而冗长，曾经我们为了生存而自相残杀，以掠夺所需的资源，后来当我们步入科技发展的年代，我们因为自己的国度而互相争夺，当我们消除了国别的差异，又再次为了性别而仇视，当我们消除了男女的不平等，又再次为了性取向而爆发反抗，在万年的激烈碰撞之后，我们最终诞生了人造子宫。” “可是当我们努力地克服一个又一个人类的难题，而后离开原本所在的星球，迁移到了如今的诺亚行星，开始我们新的人类文明，却又再次因为傲慢与偏见，爆发了自然种与改造种之间的矛盾，战争再一次地笼罩在人类的头顶。” “傲慢，偏见，歧视，暴力，永远充斥在我们的文明之中，我无从辩解，也无力改变。” “直到我们发现了第三类生物奇美拉坏种，终于结束了我们历时几百年的人类物种分裂战争，转而放下彼此的仇恨，一同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奋斗。” “我原以为人类早已从无数的教训中学会了包容，现在才发现，那些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并未随着我们基因的进化而消除。” “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我不知不觉间，同样以改造种的身份，居高临下地歧视着自然种。” “这是我犯得最致命的错误。” 第048章 和解 “当我选择这所联盟军校的时候，我本该摒弃这份骄傲和歧视，正视每一个作为改造种和自然种的你们，因为在生物学上，我们的种属仍然是人类。” “因为基因的改造工程，让我们享有优质的基因，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高人一等，我们也是从自然种脱胎而来，谁都是生来平凡，靠着后天的努力才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先天的优势不代表一生的优越，这是我们最应该铭记的。” “所以，我以我改造种的身份，向我身边的裴骁同学道歉。” 方逸转过身子，同时将终端的直播对准了他们两个人，让作为改造种的自己和作为自然种的裴骁，一起同框出镜。 蓝色的眸子注视着躲藏在机甲里的裴骁，仿佛越过了层层的合金外壳，与裴骁的那双黑色瞳孔对视着，眼中荡漾着微微的笑意，仿佛是风吹海面掠起的涟漪。 “裴骁同学，我为自己的傲慢与偏见而感到深深的愧疚，当我看到你英勇战斗的身姿之后，就像一束晨曦的阳光照进我布满灰尘的纱窗，当我擦亮那层灰烬之后，才意识到你是如此的耀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殊荣，恳求你对我的些许原谅？” 裴骁已经关掉了头盔上显示的直播间内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方逸，他挺直如竹的脊梁朝着自己微微弯曲，右手成拳，放在胸口的位置，这是极为郑重的道歉礼。 方逸的演讲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像是作为上层人物必备的技能。 裴骁在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里，听过无数次的名人演讲，可只有这一次，是最让他胸腔震动的。 逼仄的头盔里，隔绝了一切的外部杂音，在他耳边响彻的，只有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视线之中，忽然弥漫起了一层水雾。 在满是改造种的大学里备受歧视和欺辱的四年，还有在满是改造种的检察官行业里艰难拼搏的十年。 整整十四年的委屈和辛酸。 那些改造种对他的质疑，歧视和辱骂，他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真的没有力气去改变了。 但是当方逸站在自己的面前，说是要恳求他的原谅，说得那样坦诚和温柔。 那一刻，裴骁这些年所积攒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安抚，好似让他与这个世界达成了某种不必言说的和解。 “方逸，谢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给了我一场如此美好的梦。 —— 寂静无声的实验室内，只有净化器造成的风压在呼呼的响动着，功率极大的灯管在散发着灼眼的白光，将实验室中的一切都照得一览无余。 唯独在一间试验台的角落里，光线暗淡，或许是四周的光太过强烈，让这个角落显得更外阴郁。 当所有人都在外面观看裴骁对战改造种的直播之时，梁晗也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裴骁的一举一动。 可直到方逸出现，说出那一番振聋发聩的演讲后，他漠然地掐断了直播。 “虚伪。” 他不屑地说道。 第049章 嫉妒 实验室的温度是20~25c，湿度是40~60%，空气净化器发出嗡嗡的运转声音，四周充斥着各种药物试剂和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像是一座冰冷到无人问津的城池。 却也是梁晗最安全的环境。 他的基因缺少了一个单位，就像是曾经生下来就缺少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的人，他属于天生畸形。 身为改造种，他连作为自然种的裴骁都不如。 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聪慧的头脑，就连健康都是一种奢侈。 这样了无生趣的人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梁晗一把取下金丝框眼镜，低头揉了揉眉心，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裴骁。 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人就像是一颗蒙尘的珍珠，混在无数茫茫的砂砾之中，恰逢到了他的身边。 他离得太近，近到足以隔着厚厚的一层灰烬，看到这人的本质，干净光洁如一颗深海的珍珠，他的光亮一点也不刺眼，但是那温柔的光还是将他照亮了。 或许是他自己的内心太过黑暗，一丝光亮便足以点亮全部。 梁晗无比讽刺地想道。 裴骁这人惯来风风火火的，一下子就闯入他的生活，又一下子地退出他的视线，宛如捉摸不透的风。 他想要跟随着那阵风，想要继续抓住那颗珍珠，却发现自己哪里都去不了。 在裴骁被围堵在厕所殴打的时候，他赶回来的时候，只能看着已经结束一切的裴骁，笑着朝他问了声好。 在裴骁想要赶去找莱恩斯证明自己的时候，他一出门就症状发作，只能退回到这个安全无比的实验室里。 他坐在这个寂静无比的实验室里，默默地看着直播里的裴骁。 看着他动作灵活地翻越高楼，看着他张扬地提出挑战，看着他在格斗场里击败敌人。 他看着一幕幕的画面，却也只能看着。 谁让他是个废人呢。 但是只要那个人是裴骁，他能一直看下去。 直到镜头里出现了方逸的身影，听到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讲，梁晗的内心毫无波动，因为人类的这些劣根性，又岂是几句话能够消除的了？ 可是当方逸提出要和裴骁道歉的时候，梁晗不由得冷笑，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什么消除歧视，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只有那一句道歉，是专门说给裴骁听的，之前的那一大段话，无非都是作为铺垫罢了。 “虚伪。” 他关掉了终端的直播间。 可是他的心里却闪过一丝慌乱。 梁晗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知道方逸这人在偷偷地注视着裴骁，可却迟迟不见动作，他嗤笑着方逸的谨慎和胆小，却也警惕于他的出现。 他等了许久，本以为快要等到结束，却在即将毕业的时候，方逸才终于出手了。 梁晗闭上双眼，想象着裴骁听到那句道歉之后，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表情，他忽然又觉得裴骁这个人有些好笑。 明明被改造种伤得那么深，却又想要靠近身为改造种的方逸。 瞧啊，人类就是这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包括他自己。 即便被裴骁再而三地拒绝，却依然放不下，忘不掉，恨不得飞蛾扑火，同归于尽。 “梁晗，奇美拉坏种的基因组，你还没有解析完吗？” 终端突然传来自己导师急切的询问，梁晗重新戴上金丝框眼镜，黑色的瞳孔立刻恢复冷静。 “我已经解析它们的蛋白结构和相对基因单位，很快就能得出结果，”他扬起一抹标准至极的笑容，对面露贪婪的导师保证道，“当然，第一作者的位置，自然也是您的。” “好好好，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如果能够借此评上职称，我不会亏待你的。” 等到终端的通话结束，梁晗的笑容瞬间收敛。 啧，真是丑陋。 第050章 用餐 裴骁是被方逸领着下了格斗场的。 他身上的生物机甲还没有被脱下来，穿着笨重不已，跟在方逸的后面，像是个人形的钢铁跟宠。 直到回到休息间，方逸转过身，想要替裴骁摘下头盔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喊道：“不用，我自己来！” 因为机甲的内部声音是从扩音器传到而出的，瓮声瓮气的，平白地将裴骁的声线幼稚了几岁，就连动作都有些急促和笨拙，仿佛刚才在格斗场上的灵活荡然无存。 裴骁的心里相当苦恼。 他现在的脸上还沾着泪水，今天中午还在方逸的面前落荒而逃。 不管从心理上还是外表上，他的姿态都太过狼狈，和现在的方逸极不相称。 谁不想在自己心仪对象的面前保持一个光辉的形象，奈何裴骁他从一进入梦境开始，就一直没有自己良好的形象发挥出来。 所以裴骁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头盔，打死都不肯让方逸摘下来。 方逸也看出了裴骁的紧张，他一下子就理解到了裴骁的不乐意，旋即无奈地笑道：“那好吧，我正巧有事和外面的同学说说话，先出去一会儿，休息区里有单独的淋浴，你穿着生物机甲始终不舒服，好好清理一下吧。” 裴骁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方逸的离开。 这人也太善解人意了，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 就跟长在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就连出门的时候，都体贴地锁上了门，不让外人进来。 裴骁摘下头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黑色的头发被压垮了，乱糟糟地像是一团鸡窝，脸上还带着几行明显的泪痕，眼圈周围还带着明显的红肿。 裴骁无力捂脸。 我特么又不是真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我都已经三十二岁了，竟然还能被自己的情绪搞得这么狼狈！ 过了半个多小时，裴骁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 方逸站在光线明亮的走廊里，他的身材颀长，站姿挺拔，有着军人独有的冷硬气质，让偶尔路过的人都不敢靠近，可是在望向裴骁的时候，却立即柔和了下来。 “中午吃饭了么？”他轻声问道，说出了人类三大标准问候句式之一。 裴骁摇头：“还没。” 他中午回到宿舍没多久，就跑过来找莱恩斯决斗，哪有时间吃饭。 虽然宿舍里有一些营养剂，可他向来习惯吃炒饭，不爱吃那些光有营养和味道，但却毫无食材口感的果腹之物。 “我也没有来得及吃午饭，一起吗？”方逸又问道。 “好。” 裴骁欣然答应。 他抬眸看向方逸，总觉得这人好像一直都是对他询问的语句，丝毫不会干涉他的想法和行为。 这人着实也太温柔了些。 裴骁叹气，跟上了方逸的步伐，因为论坛贴吧的事情，导致大家都在讨论着他们两人，甚至还有人组起了cp，说成是当代版本的罗密欧与梁山伯，两个阵营之中互相吸引的一段绝美爱情。 裴骁：“……” 真是替军校的文化素质教育课捏一把冷汗。 不过也正是因为众说纷纭，裴骁跟着方逸去了教师食堂的顶层，那里算是学校的高级vip区，教师都不一定负担得起，基本上都是一些特别有钱的学生在这里用餐，并且采取地是会员制度，规定了门槛才准进来。 因此，这里也成了一些贵族学生的私人领域。 裴骁在学校待了四年，还是第一次来到顶层的区域，这里就像是富丽堂皇的高级餐厅，配有专门的服务员，领着方逸到达他专属的位置。 “你先点餐吧，不用客气。”方逸将服务员递上来的菜单，转交给了裴骁。 裴骁接过菜单，低头一看，顿时被这些食材和价位给震惊到了，咽了口唾沫：“万恶的改造种贵族主义。” 方逸疑惑地抬眸：“嗯？” 裴骁立刻恢复了友善的表情：“给我一份海鲜炒饭就行。” 第051章 弱点 在偌大的顶层餐厅里，裴骁依旧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份海鲜炒饭。 毕竟，他就想吃海鲜炒饭。 作为三十多年的穷人，裴骁始终不敢放纵自己乱花钱，以前是没钱可花，现在有了钱也要交税，所以他一直克制自己，衣食住行都在自己的消费范围之内，绝不会头脑一热地奢侈消费，从而养刁自己的胃口。 然而，当服务员端上那份海鲜炒饭的时候，裴骁还是吃了一惊。 我只是想吃一份普普通通的海鲜炒饭，为什么这里面的用料都在bulingbuling地闪着高级食材的光芒！ 方逸还在旁边笑着说道：“你算是点对了，这里的厨师对于海鲜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法，能极大地保存食材的原味鲜美，你尝尝看。” 裴骁试着尝了一口，质地偏硬的米饭上沾着柔软的鸡蛋粒，至少七八种以上的海鲜切成了大小相近的丁块，混合在一起，味道相辅相成，没有任何的喧宾夺主，一下子冲击着他的味蕾。 裴骁沉默了一下，旋即又吃了几口。 有钱真好！ 连炒饭都这么有逼格！ 见到裴骁喜欢这份炒饭的样子，方逸也悄悄松了口气，在他的桌前是他常点的几道家常菜，虽然这些家常菜，裴骁一个都没见识过。 两个人都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却也格外地和谐。 因为不再是独自一人用餐，方逸甚至觉得今天的饭菜味道比往常要好上一些。 他看到裴骁吃完了炒饭，顺手又给他点了几分甜品小吃，都是裴骁平时喜欢的口味。 但是当他点完之后，又紧张地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裴骁，顿时松了一口气。 “莱恩斯的事情我已经上报给了学校，他本身就有几个处分记录在档案里，如今更是闹出了大动静，有很大可能会由此退学，卡塔尔家也保不住他。” 方逸转移话题，说起了莱恩斯的结局。 裴骁擦干净嘴上的油，无所谓地说道：“我不是很关心他的下场。” 毕竟在现实里的莱恩斯，依然进入了军队，至于后面的结局，他懒得再去关注，反正有卡塔尔家作为后台，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方逸看到裴骁的心情不是很愉快的样子，转而说道：“其实你不知道，这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在直播里说出那一番话，我是很紧张的。” 裴骁想起自己在身后见到方逸有些颤抖的手，不由得笑了笑，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还是安慰地说道：“没事，多说几次就习惯了，你以后说不定还要面向全球的民众发表演讲呢。” 方逸却是摇了摇头：“我恐怕很难习惯，因为我不喜欢面对镜头。” 裴骁一愣，如果他一点也不喜欢面对镜头的话，那之后的十年里，他的每一场演讲都是故作镇静，其实心里根本就不舒服吗？ 那他每一次都被军队强行推选出来进行演讲的？ 裴骁不敢细想这个问题，他的眼珠子一转，想要去试探一下方逸对自己的态度：“方逸，你会怎么看待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 方逸蓦地抬眸，定定地看向了他，眼中是他看不懂的复杂神色。 第052章 印记 “你知道印记基因吗？” 方逸没有直面回答裴骁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生物专属名词。 裴骁眨了眨眼睛：“我生物学得不太好。” 对于裴骁的坦率，方逸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印记基因是一类单等位表达的基因，数量极少，但是功能繁多且强大，能够在子代中标记来源于双亲的不同基因，从而使得双亲中的一方亲本来源的同源基因表达，而另一方亲本的不表达。” 裴骁：“emmmmm……” 他开始后悔没有好好学习生物了，这听起来就跟天书似的。 方逸也不在意裴骁的迷茫，继续说道：“而光脑为我们筛选基因匹配对象的时候，就是通过我们的印记基因，预测计算和模拟下一子代的基因组，从而筛选出最大可能会诞生出优良子代的两个人，进行彼此配对。” “但同时也因为印记基因的存在，几乎能够配对的双亲都是男女，很少会有同性的存在，毕竟印记基因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持物种基因的多样性，从本质上来说，男女结合生出的下一代，在大概率上，会比同性生出的更加优良，所以大家都不是很接受同性的基因匹配对象。” 裴骁默默地听着，虽然方逸的话太过深奥，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大方向上还是听懂了的。 的确，虽然现在的生育对于性别没有要求，可大部分人为了更优良的子代，的确会想要异性作为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 他的心里一紧，拿不准方逸说这话的意思。 难道他也希望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也是一名异性？ 那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哦豁！ 不过方逸接下来的话，却是打消了裴骁的疑虑。 他说道：“不过我并不认同这种观点，可能是因为我姑姑的遭遇吧，我并不认为人选择伴侣就是为了繁衍，我觉得伴侣这个词的意义应该是陪伴和理解，你说对吗？” 或许是头顶灯光太过明亮，晃得裴骁的双眼有些刺痛，他低下头去，不再去直视方逸。 他望着桌上的甜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如果在毕业的时候，有人告诉你，他是你的基因匹配对象，你会选择接受他吗？” 方逸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我不确定。” 裴骁的心情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沮丧。 也对，他是未来的方上将，他的选择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拘泥于光脑的基因匹配。 法律是上层用来统治下层的工具，手里的工具怎么可能会反过来束缚自己呢？ “你别误会，我并不排斥基因匹配，因为基因决定了我的生理喜好，大多数的基因对象就算不会彼此相爱，但也能产生好感，更容易接受对方的生活下去。”方逸垂下眸子，向着面露失望的裴骁解释道，“你知道我姑姑方瑜吗？” 裴骁点了点头。 方瑜，同样也是方家有名的人物，在十多年前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因为她不愿意接受基因匹配选择的对象，转而要和自己相爱的学长私奔，到最后成了方家的一大丑闻。 只是这件事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因为方家在后期对消息的封锁，也没有几个人清楚结局了。 “她还是分手了。” 方逸简简单单地说出了自己姑姑最后的下场。 第053章 选择 “我姑姑很摒弃基因匹配的爱人说法，因为基因只能决定了那个人投你所好，却不能让你真正的爱上。” “如果单纯只是因为基因而爱上某个人，那么我们算不算是被基因操纵着个人的情感。” “当然，她最后选择的那个人并没有坚守住她们的爱情，转身投向了他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这是我姑姑无法容忍的，哪怕后来那个人又重新回来了，我姑姑却是选择了一生的单身。” 裴骁轻抿了一口气微涩的红茶，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经过和结局。 当初方瑜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很多民众都在观望着，议论着，像是在讨论星际明星般的注视着她。 那时候主要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认为方瑜的行为违背了人类的天性，因为就算是人类的爱，也是取决于自身基因的，如果不是因为基因而爱上彼此，那么这份感情注定是没有基石的空中花园。 一派则认为方瑜是在冲破基因对人类的束缚，用人性去挑战人类的动物性，因为爱情本身不仅仅取决于基因，它应当有更多的意义。 基于大环境下的社会主流感情观，前者的观点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包括裴骁。 他自己就出生于基因匹配的双亲家庭，父母都极为恩爱，在他十几岁的人生当中，几乎想象不到，如果不是用基因配对来合理解释人类的感情，那么爱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事实证明，方瑜的挑战，到最后还是输了。 裴骁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可惜。 “抱歉，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方逸听到他的叹息声，这才回过神来，对裴骁充满歉意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并不会因为基因配对而盲目地接受那个人。” “在此之前，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我的基因匹配对象能让我们彼此相爱，那么我会选择坦然接受，如果不能的话，我会和他重新再匹配一次。” “但是到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 方逸说这话的时候，抬起蓝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裴骁：“我想，我的选择已经局限于一个人了。” 裴骁张了张嘴，他好像明白方逸的意思，却又觉得不太现实。 他拿着白釉茶杯的手有些抖，红褐色的茶水泛起层层的涟漪，恰如他此刻砰砰跳动的心。 裴骁连忙把茶杯放下，发出咯噔的一声，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赶紧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因为两只手的掌心忍不住地冒出了薄汗，使劲在裤子上擦干净，却是越擦越黏腻。 方逸在承认对自己的感情？ 裴骁感到难以置信。 明明从进入梦中开始，才过了一天左右的时间，之前他和方逸也并不认识，或者说方逸都没有见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就会对自己有了感情？ 仿佛是两颗火石，一擦即燃，怦然间冒出炫目的火花。 可是火花再美好，又能坚持多久？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85%。】 ai的冰冷提示音宛如一桶及时的冷水，瞬间就浇醒了兀自纠结的裴骁。 去他的，差点忘了老子的任务！ 裴骁牙一咬眼一闭，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破罐子破摔地说道：“方逸，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方逸问道：“什么地方？” “床上！” 第057章 庸医 裴骁躺在治疗仪的休息舱之中。 方逸守在外面，但却看不见、也听不见休息舱里的裴骁在干些什么。 趁着这个时候，他立马连通了在外面观察的医生们。 “我明明已经和他做了，为什么这个梦境还是没有结束，方逸的脑部神经状况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我们在之前检测到的神经异常活跃是你们已经进行床上运动了，请等一下，我去写个病例观察报告。】 “你等会儿，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梦为什么还在继续！？” 【嗯……可能是刺激不太够？要不你多做几次，或者换几个高难度的姿势？】 “给我滚啊！你们就是一群庸医！！！” 裴骁气结不已，从下午一直到了晚上，做得已经够多了，究竟还要做几次啊？ 是不是要把他做到虚脱才算有效啊！？ 又过了一会儿，场外的医生们再次连通到了裴骁的脑域里。 【裴先生，我们刚才开了个病例会议，我们再次对方上将的人生经历作了进一步的分析，发现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完全没有我们一般患者的肤浅，哎，像方上将这样外表与内在都如此完美的人，真是世所罕见的宝石，我们小组内的几个女医生都……】 “说重点。” 裴骁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医生的话。 开玩笑，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医生，也想和老子抢男人吗？ 【好的好的，我们大部分人都认同，方上将不是一个将生理需求看得太重的人。按照马斯洛欲望需求层次的分级来看，方上将的欲望需求更多的是在于较高层次的需求，也就是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需求……】 “你要是再不说人话，我就掐断连接了。” 【简单来说，以你目前的情况，暂时是没办法帮方上将满足后两种需求，但是社交需求，你是绝对的刚好满足。】 “……我还要帮他社交？” 裴骁越来越觉得这群人是庸医了。 什么社交需求，作为方家未来的掌舵人，方逸还能缺少社交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这个名词的解释，所谓的社交需求，不仅仅是对于朋友或者亲人，还有对于爱人的需求，对于性亲密的需求等等。】 【而你恰好又是方上将的基因匹配对象，因此，由你来和他建立一段亲密的爱情关系，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你的爱意，这样才能让他心满意足地苏醒过来。】 【简而言之，你和他谈个恋爱吧。】 裴骁：“……” 什么玩意儿？ 裴骁梳理了一下这群医生的建议，缄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换句话说，我和方逸谈恋爱，就是让他爱上我，对吧？” 【是这样的，您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之前询问你们换一种方法，其实才正确的思路，对吧？” 【额……是这样的。】 “滚啊！你们就是一群庸医！！！” 【裴先生，我们检测到你的脑部区域有一些活跃，请你不要激动，科学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偶尔也会走弯路，但只要我们坚持不——】 裴骁赶紧掐断了连接。 他气得肝疼！ 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第一次送出去，做了大半天，把自己累得半死，结果反过来说这样不行？ 我去你大爷的！ 裴骁捂脸，和方逸谈恋爱？ 他要是会谈恋爱，也就不至于单身三十二年了！ 蓦地，休息舱被咔嚓一声打开了。 方逸站在外面，蓝色的眸子仿佛黑夜下的冰冷海水，正悲伤又失望地看向裴骁。 “你……后悔了？” 第058章 天台 “后悔？” 裴骁不明白方逸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一头雾水：“我为什么要后悔？” 方逸看着在治疗仪中始终没有出来的裴骁，脑子里难免会有一些胡思乱想。 他以为自己能够不在意裴骁别有目的地接近和试探，可是当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的时候，方逸发现自己无法忽视这一点。 如果裴骁能够爱上自己，那么早在四年前，就会接受他。 可惜，裴骁拒绝了。 一直到昨天之前，裴骁仍然对他的存在一无所觉。 可是才过了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就和裴骁走到了最亲密的这一步，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让方逸不敢相信。 “你在想些什么呢？” 方逸的肩膀被推了一下，他连忙回过神来，看到裴骁已经从治疗仪里站起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正疑惑地看向自己。 “我在想……”他注视着面前的裴骁，瞥到他脖颈上的几个吻痕，忽而笑道，“是不是把你弄得太过分了，让你都后悔和我做了。” 方逸无奈地接受自己的懦弱。 算了，就这样吧，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一听这话，裴骁立刻就怒了：“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啊，竟然能做……做、做那么久。” 他的话在句尾打了个结巴，因为他才发现自己这话有多露骨。 “抱歉，我的技术是有点差，下次让你继续教我。”方逸笑得狡黠，连下一次都约好了。 裴骁无语，谁要跟你有下一次啊！ 想起之前和那群庸医的通话，他挠了挠头发，随便找了个其他的话题聊下去。 “我睡着的时候，你去做什么了？” 没料到裴骁会问出这个问题，方逸愣了一下，旋即道：“我在天台观星，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裴骁点头：“来啊。” 别说是在天台了，就算是现在去刑场，他也得跟着去。 跟着方逸一路走上通往天台的旋转楼梯，裴骁没有心情去感慨有钱人的别墅有多大，他正在思索要怎么自然而然地向方逸表白。 表白的话该怎么说来着？ 表白的时候是不是需要做一些有仪式感的事情？ 表白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确定对方的心意？ 裴骁瞅了一眼方逸挺拔的背影，这人应该是对自己有意思吧，否则也不会做得这么用力。 就像是在拼命攥住一件很容易要溜走的东西，死死地压着，不让他离开。 那双蓝色的眸子，即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仍然那么温柔清亮…… 打住打住，不要再想了！ 裴骁无奈地捂住脸。 怎么一沾上方逸，他的脑子就想不了正事。 “到了。” 方逸打开的玻璃门，微微侧身，让裴骁先走出去。 裴骁转头看了看天台的环境，不远处架着一台天文观测仪，四周是透明的合金玻璃，将天台悄无声息地包围住，唯有天文观测仪在玻璃房上打开了一个口子。 他感慨，这栋别墅果然够大，连天台都有种专业天文馆的既视感。 方逸走在裴骁的身后，牵起他的手，走到了敞开的天窗底下。 两个人轻松地爬上去，坐在天窗之上，齐齐抬头。 朦胧的夜色之中，满天星辰如脉脉的流水一般，在亿万年的时光之中静默流淌，四周响起间或的几声蝉鸣，与树叶婆娑的飒飒声。 山脚下是偌大的校区城市，恍如白昼的霓虹仿佛是照亮城市的星星之火，每次裴骁在那里面的时候，总会觉得那些闪亮的霓虹太过刺眼。 可是在这片寥廓的夜空之下，再明亮的霓虹也显得微不足道。 包括他如今和方逸所在的这间大别墅，他刚才还在感慨这别墅的宽阔，可是一抬起头，却见识到了宇宙的浩瀚。 裴骁低下头，侧首望向了方逸。 他的侧脸轮廓深邃，蓝色的眼眸清晰地倒影着璀璨的星辰，像是一块最为澄澈的玻璃，却独独看不清他自己的情绪。 “你刚才就坐在天台上，你在想什么？” 裴骁好奇问道。 第059章 星空 方逸听到了他的问题，微微垂首，用注视过浩渺宇宙的眸子，同样认真地注视着裴骁。 “我想了很多。” 他低声说道。 “但是这些都不太重要了。” 裴骁皱了皱眉头：“你这人说话怎么老是弯弯绕绕的？” 方逸知道裴骁的性子，大概也认识到自己说的话没什么营养，于是他伸手指向了夜空中的那一片脉脉星河。 不同于历史上地球记载的银河模样，从诺亚行星上抬头望向夜空，星辰略显稀疏，唯有在地平线上的另一端，是一大片密集璀璨的星海，仿佛镶嵌在黑丝绒上的一颗颗铂尔斯特之钻。 “你知道那片星辰在我看来像是什么吗？” 方逸笑着问道。 他一手指着璀璨的星空，却是转头看向了裴骁。 裴骁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颌，认真地思考着：“像是一盘炒饭？” 方逸无奈地扶额。 裴骁轻咳一声：“我开个玩笑。” 方逸伸手掐了掐他的腮帮子：“我听着是某人又饿了的意思。” 裴骁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好奇问道：“炒饭等会儿再吃，你先告诉我答案。” 方逸低声轻笑：“我认为像是漫过堤岸的海潮。” 裴骁：“……你是个真的高级知识分子。” 太有文化了！ 不像他这个学渣，只能联想到炒饭和糖霜。 方逸摇了摇头，没有接受他的恭维，低头使用终端，让自己的家政机器人将炒饭和零食都送上来。 “吃吧，别饿着自己。” 方逸将东西摆在天台的桌子上，看着裴骁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在和裴骁结束之后，他的情绪可能是太过亢奋，始终未能冷静下来，只能走上一向习惯的天台。 站在浩瀚的宇宙之下，才能让他想起自己的渺小。 但是这一次，那种渺小的情绪没有涌上心头，反而是另一种情绪萦绕在心里。 他抬起头，望向地平线的另一端。 恍惚间，觉得那片璀璨的星空就像是海水涨潮，漫过整个星球，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可这爱从人海中袭来，我避无可避。 裴骁之于他，就像是那片忽然涨潮的海水，来得太过澎湃汹涌，他躲避不了，只能将自己溺死其中，甘之如饴。 仿佛过去的四年都是虚度，唯有他在身边的时刻，才是唯一的真实。 “方逸。” 裴骁很快就吃完了炒饭，顺带把桌上的几盘点心也消灭了。 终于填饱了肚子，仿佛也顺带把他的脑子也给填满了，一瞬间，裴骁就想到了一个念头。 他抬起头，双眸与夜空一色，鼓足勇气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下午有点冲动了，我们……咳，实在太快了，你说对吧？” 方逸的眸中有一刹那的晦涩：“嗯。” “你看啊，虽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了，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全套了，你说对吧？” “嗯。” “那我给你个名分，你要吗？” “嗯？” 裴骁站起来，越过冰冷似水的桌面，凑到方逸的面前，笑得眉眼如月，唇齿间的两个小虎牙若隐若现，像是在勾引着方逸的注意力。 趁着方逸不注意的时候，他故意低下头，咬了一口方逸的耳朵，朝着他的耳朵里吐气—— “做我男朋友的名分。” 第061章 飙车 每一所军校的毕业考核都是最为重要的。 因为最终得到的成绩不仅会反应出一个军校生的综合素质水平，更会影响他们进入哪只军队。 裴骁在毕业考核的时候躺在医院里，等他成功恢复的时候，考核早就已经结束了，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联盟军校。 没办法参加毕业考核来证明自己，这是裴骁很大的一个遗憾。 但是现在，在方逸制造的梦境之中，他竟然正在赶往毕业考核的路上疯狂飙车？ 裴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脸的懵逼。 他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座位靠椅，车窗外的景色几乎成了一道道的流光，从他的眼前迅速闪过，因为加速度的惯性而整个人往后仰着。 可想而知，这辆名牌车的速度究竟有多可怕。 裴骁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了正在超高速驾驶但却一脸平静的方逸：“你飙车的姿势怎么这么熟练？！” 方逸也用余光瞥他一眼，道：“这速度连机甲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机甲和赛车还是区别的。” 机甲的稳定性和安全性都是杠杠的，但是你这赛车……他在做检察官的十年里，每天至少都要处理一起以上的赛车丧命的事故报告。 他实在是对飙车这档子事产生了心理阴影。 “不要紧张，我们一定赶得上。”方逸十分冷静地安抚着裴骁，仿佛这种事情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裴骁吐槽：“这不是紧张的问题。” “抱歉，都是我昨天太过分了，否则今天早上也不会这么手忙脚乱。” 裴骁赶紧摆手，阻止了方逸的又一次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虽然这个梦境的时间加速也是因为你，但那应该也是无意识的，所以他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做个合格的男朋友，把你原谅！ 裴骁捂脸，无奈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飙车了，我怕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方逸沉默了一下：“你愿意和我结婚？” 裴骁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赶紧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我就随口一说。” 方逸没有再开口，只是裴骁看着窗外的景色往后倒退地更快，他顿时悚然，怎么还越开越快了？！ “我记得你的生日是在毕业考核的最后一天。” 方逸忽然提起了裴骁的生日，清晨的光从灰色的楼宇缝隙间倾泻而出，照在他深邃的侧脸轮廓之上，一半光明一半阴郁。 “你的基因匹配对象的身份，也可能会在那一天发送到你的终端上，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裴骁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我的基因匹配对象要到十年后才会出现，而且那个人是你啊大哥！ 但是他怕说出了这句话，很可能会刺激到方逸，只能勉强作罢。 他微微侧首，看到方逸紧绷的下颌，以及四周几乎快要凝固的黑暗情绪，对于这样认真的方逸，他忽然起了一种逗弄的念头。 “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妈就是基因匹配出来的，我从小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很恩爱，所以在我小时候就暗自发誓，一定也要和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谈恋爱，其他人我是没办法接受的。” 方逸按住操作杆的右手暗自用力：“我知道。” “所以啊，如果我们不是基因匹配对象的话，那我只能跟你说拜拜了。” 裴骁摊手，状似无奈地叹息道。 方逸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但是到了最后，他只是沉声道：“到了。” 裴骁扭头一看，果然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学校的大门口，他赶紧从车上跳下来，因为学校内不准有车辆行驶，除非是个人的代步器和专门的校车。 方逸也跟着他下了车，开启了车的智能模式，让它缓缓地驶向学校的车库。 两个人就一起大大方方地往学校里走去。 让其他过往的学生都看惊了。 “卧槽，为什么裴骁会从方逸委员长的车上一起下来？” “难道他们真的有传闻中的py关系！？” 第062章 报名 听到py两个字，裴骁差点脚底打滑，还好方逸将他及时扶住。 裴骁扫了一眼周围探究的目光，不乐意地说道：“什么py关系？你听听，他们说的还是人话吗？” 方逸也觉得周围的学生有些碍眼，他抬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是py关系，是正常且合理的男男朋友关系。”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更有一些稀少的女性军校生，发出哇哦的声音。 一道道视线在裴骁和方逸之间不断地徘徊，带着各自不同的情绪和深意。 “你闭嘴啊！！！” 裴骁受不了那群人的诡异视线，一把扯过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方逸，赶紧跑到了g3教学楼。 方逸轻松地跟在裴骁的身后，略一回头，仍然能看到其他改造种不可置信的眼神。 或许裴骁想不到，他却很清楚地知道。 阻隔在他和裴骁之间的，不仅仅有基因匹配，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如大山一般横亘其中。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做一个愚公，费尽心力地将那些大山给铲除，只要裴骁依旧在山的另一边等着自己。 —— 安斯艾尔正站在g3楼的外面，等待着某个不省心的学生。 突然，他的终端响了，是其他老师给他发的简讯。 【流年似水：安斯艾尔，这是不是你班上的那个自然种？！！[图片.jpg]】 那是一张裴骁在军校门口的照片。 【用户719720：是。】 【流年似水：我的天啊，你的学生竟然把方逸给泡到了，你真特娘的是个教学天才！！】 【用户719720：请注意你的措辞和修养，你是一名人文课的教授。】 【流年似水：我靠，昨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流年似水：喂喂喂，小安安，你生气了吗？】 【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流年似水：你竟然舍得把我给删了！？】 安斯艾尔关掉了自己的终端，然后，默默地双手抱头，蹲在角落里。 裴骁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安斯艾尔远没有他表现出的那般平静，在一贯冷硬的外表之下，真是的内心却是犹如爱德华·蒙克的那副世界名作——《呐喊》。 与此同时，不少老师和学生都发来终端消息，询问裴骁和方逸的事情。 “老师，你蹲在这里干啥呢？” 裴骁的声音从安斯艾尔的头顶上传来。 他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裴骁那张灿烂无畏的笑脸，仿佛一点都不知道他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彻底炸锅了。 “裴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安斯艾尔问道。 “知道啊，我这不是赶过来报名了么，没有迟到吧。”裴骁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确认自己没有迟到。 但是看着安斯艾尔那副犹如便秘的神情，裴骁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老师你别担心，我和方逸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恋爱关系，没有你们成年人想象的那么肮脏。” 虽然他的芯子早就已经是肮脏的成年人了。 “进去报名吧。” 既然那是裴骁自己的选择，那么安斯艾尔不便再多说什么。 之前的偏见已经让他犯了极大的错误，对于裴骁的任何评价，他如今都不敢去轻易相信。 虽然如今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实现了全面的智能时代，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简便，大多数人只需要一个终端就能够完成大部分的工作。 反之，一旦涉及到生命和人权的时候，办理的手续却是极为地繁复和冗长。 在经过了智能核对身份，人工检测智力，手写授权协议，全面身体查验，以及考核资格确认……等等一系列的流程之后，裴骁的报名才算完成。 因为他和方逸不是一个专业的，所以在来到g3楼之前，早就已经暂时分开了。 裴骁是最后一个赶过来的，其余机甲系的学生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种议论的程度并没有之前的深度恶意与不屑，反倒像是在逛街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身处绯闻中的明星，然后八卦地凑在一起讨论。 他也很无奈，这就是自家男人太优秀的后果啊。 “裴骁。” 薇薇安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沉凝地说道：“你和方逸之间的事……” 第063章 理由 裴骁一见到走过来的薇薇安，神色有些许的微妙。 “你也想让我和方逸分手？” 薇薇安蹙起眉头，不明所以地盯着他：“为什么你会得出这种结论？” 裴骁唔了一声，有些回答不上来。 总不可能说是在十年后，薇薇安作为政界的女中豪杰，与方家来往甚密，以至于在花边新闻上差点传出了方逸的绯闻。 虽然两方都立刻澄清了彼此之间并没有多余的关系，但薇薇安却极为的彪悍，以个人的名义在网络上发表对方逸的追求之意，无论是基因、身世以及能力等各方面，他们都能成为最好的伙伴。 这一篇求爱文章立刻引发了网民们的讨论，以爆炸般的热度蝉联三天的头条。 直到三天之后，热度实在压不住了，军队这才让方逸从宇宙空间站里回来，不得不向薇薇安和网民们表态。 方逸承认薇薇安是一名极为优秀的女性，但很抱歉，他们并不合适。 虽然后面又陆陆续续地牵扯出了其他的事情，但没过多久，这件事的热度才终于消散如烟。 现在，裴骁面对着会在未来追求自己男朋友的薇薇安，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自己该摆出怎样的态度。 “你和方逸的事情，我确实保持着不赞成的态度。” 薇薇安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裴骁见到对方打算和自己讲道理，那他就和对方掰扯掰扯。 “一个不够。”薇薇安举起自己的手，伸出三根手指头，“时间有限，我可以向你阐述主要的三个理由，另外的一百二十四个理由，故且不提。” 裴骁：“……哇哦。” 真是难为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一百二十七个理由。 该说不愧是未来的财政大臣吗？ “第一点理由，你们的基因不合适。” “自然种与改造种通常不会出现联姻，就连光脑也在避免这种情况，为的就是保持彼此之间的基因池不被太过污染，尤其是方逸这样的优良基因，应该有同样最优等基因的伴侣与他相结合，生下更加合适的子代。” 裴骁听到这个理由，不免有些好笑和愤怒，同时也有点同情方逸。 “所以，你这是把方逸当成了配种的工具？” 方逸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就连他本人都反对唯生育论，为什么旁边的人还要用这种想法来绑架他？ 薇薇安冷静地瞥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对方逸是有真实感情的，但是这还不够。” “第二点理由，你们的家世不合适。” “方逸所在的方家是改造种之中最顶尖的上层家族，而你则是来自最普通的纯自然种家族，在十八岁之前都居住在贫民窟……抱歉，是0173市，所以对于你与方家之间的差距，或许你了解地并不深刻。” “同时，方逸作为改造种里基因序列最优良的人，别说是方家了，恐怕就连整个改造种的顶级家族，也会竭尽全力阻止你们，届时你只能躲在方逸的背后，可是方逸再厉害，也护不了你一辈子。” 裴骁抿了抿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改造种的态度。 他和方逸的基因匹配早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能光脑筛选出来了，可是方家不愿意接受自己，才蹉跎了他和方逸十年的时间。 “第三点理由，你们的人种不合适。” “众所周知，改造种与自然种的积怨颇深，哪怕因为奇美拉坏种的突然出现，从而让两个人种暂时的握手言和，但是对于一些年老的上位者而言，他们至今还沉浸在与彼此为敌的习惯之中，而且这份仇怨就像是星星之火，会延续到下一代。” “方逸的祖父和大伯，都是在屠杀自然种的战役之中牺牲，从而留下英雄之名，那些被屠戮的自然种，或许还有你的亲朋长辈在其中。如果方逸与你正式结合，那么方家该如何自处？你该如何自处？改造种和自然种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薇薇安伸出的手指缓缓放下，语气冰冷地说道：“以上，就是我反对的主要理由。” 第064章 支持 仅仅是薇薇安的三个主要理由，就成了他和方逸之间横亘的千山万水。 更别提还是那另外一百二十四个理由。 裴骁一直都知道他和方逸不会这么轻易就在一起。 哪怕是基因匹配，可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太过复杂，人心也太过反复，不是匹配成功就能够顺理成章在一起，这中间需要经历的东西各不相同。 这也是他当初会拒绝医生的原因。 谁能够保证，基因匹配的两方一定会坠入爱河？ 如果不是方逸的管家来找到他，否则他真的能够做到对方逸见死不救。 然而，他在这场梦境里太过沉迷，还没有完全地向方逸抛出橄榄枝，就被方逸铺天盖地的温柔神情给牢牢套住了。 就像一只原本准备去捕猎的螳螂，转头就被老辣的黄雀给一口咬住。 旋即，被吞吃入腹，不留一丝挣扎的机会。 裴骁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子真是信了他的邪。”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可以尽情反驳我。” 薇薇安依旧冷漠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没什么太大价值的货物。 当然，这个评价还是升级了的。 在十年之后，作为财政大臣的薇薇安，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一个完全没有价值的垃圾。 裴骁抬起眼皮子，斜睨着她：“你特意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是很希望我能反驳你吗？” 薇薇安的眼神一凛：“既然你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那就当作是我给你的警告吧，希望你能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 “诶，等等等等！”裴骁一把拽住了薇薇安，迎着对方凌厉的眼神，没皮没脸地笑道，“你说得这些问题呢，我也有仔细想过，但是呢，方逸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的，喜欢这个事是没有办法自己决定的，你说对吧？” 薇薇安冷哼一声，从裴骁的手里拽回自己的袖子：“那又如何？世上相爱的人这么多，又有几个能克服困难，最终在一起的？” 裴骁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你这人也太悲观了吧，困难是需要一点点克服的，就像是精卫填海，愚公移山……你应该听说过这两个典故吧，只要我一点点地挖，就没有撬不掉的墙角。” 薇薇安的脸色依旧冷酷：“人种之间的仇恨持续了五百年以上，而你的寿命只有一百五十岁，算上你现在的二十二岁，你顶多只有一百二十八年的时间，就算你把这一百二十年都用来挖山填海，可也无法撼动他们一丝一毫。” “我没有毅力去消除自然种与改造种之间的仇恨，我只要在这剩下的一百二十八年里，我和方逸始终相爱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薇薇安仿佛被什么所触动了，神色微变：“可如果只是相爱，没办法在一起，不是会更痛苦吗？” “这就需要看你对痛苦的定义了。” 薇薇安逐渐沉默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母，在自己母亲短暂的一生之中，谁也说不清她是痛苦还是幸福，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辨认清楚吧。 “当然，人这一辈子也可能会碰到不讲道理的人，非要在别人的感情里插一脚，还指责别人是不符合自然规律和伦理道德，虽然我不知道这种人的出生究竟符不符合优胜劣汰的自然规律，但是对于这种人，我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以暴制暴，打服为止。” 裴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笑道：“薇薇安同学，你要不要和我打一场？” “我赢了，就请你不要再开口反对，你赢了，我就让方逸来打服你。” 薇薇安：“你的赌约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那你打不打？” “……打。” 第065章 通讯 军校的毕业考核，与其他大学的考核截然不同。 因为一旦跨出军校，进入真正的军队之中，那么就代表着他们的生死都不再受控。 故而，军校的毕业考核，比一般人想象的更加冰冷残酷。 没有任何太多的规则，只是简单粗暴地将报名的学生随机分配到多个阵营之中，数量不定，敌友未知，宛如模拟出一个最真实的战场，而后大家展开你死我活的激烈战争。 同时，这也是整个军校所有专业的联动考核。 不同专业的学生被自动投入阵营的那一刻，就会被放在相应的位置上。 譬如后勤部的学生，就会被自动安置在军工厂或者空间站之类的地方，而指挥系的学生，则会自动进入阵营的指挥部，掌控着战争的整体走向，指挥各方部门的学生联合应战，机甲系的学生则是听从指挥系的学生，冲杀在战场的第一前线。 裴骁作为机甲系的学生，自然也不可能有例外。 在报名之后的当天晚上，数以万计的军校学生被连夜送往了距离行星不远不近的一个空间站，那空间站的附近是资源极为贫瘠的小行星kb-eva-641000，俗称类月球。 类月球属于无人开采的荒芜星球，几乎每一年的军校学生考核，以及军队演练，都是在类月球上完成的。 当所有人全部抵达完毕，恰好是黎明破晓之际。 战争的号角在这时候吹响。 裴骁正位于自己的阵营之中，从昨天报名到晚上传送，直到今天早上立刻开始战争。 这一系列的时间太过紧凑，每一个学生都来不及休整，就像是一个不需要休息时间的ai机器人，毫无感情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最重要的是，他在战争号角吹响的那一刻，才接收到了自己的阵营信息。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连自己的队友和敌人都毫不清楚。 裴骁粗略地看了一眼，旋即目光定住：“我竟然和梁晗分到了一组，缘分啊！” “就是不知道方逸分到了哪个阵营里……嗯，反正他就是个大杀器，在哪里都一样。” 除了自己所在的阵营可以查看队友身份之外，其余阵营的敌人身份皆是保密状态，除非是在战斗的时候通过接触而识别身份，继而在敌对阵营的信息栏上添加，增加己方指挥系的情报，可获得更大的获胜机会。 毕竟是参加期待已久的毕业考核，裴骁的心情有些激动，发现自己很难完全地冷静下来。 于是他拨通了梁晗的通讯。 “梁晗爸爸，我有点紧张，希望用你的毒舌来让我冷静冷静。” 通讯器的屏幕上是梁晗几乎凝固的表情，他一直盯着裴骁，却是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传来清晰的呼吸声，恐怕裴骁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通讯器壁纸呢。 等了好一会儿，久到裴骁要关掉通讯的时候，梁晗才开口说道: “你和方逸做过了？” 只这一句话，就差点让裴骁以头抢地尔。 “咳，你怎么知道的？”裴骁没想到梁晗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同时又有些疑惑，梁晗的情绪怎么怪怪的？ 梁晗的脸色愈发苍白：“那看来是做过了。” 至于怎么看出来的？ 他在裴骁结束了格斗之后，就从实验室赶回了宿舍，想要找个理由为裴骁庆祝一下。 可是，他在宿舍里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今天上午，裴骁与方逸的事情传了出来，他才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他等了将近三年的人，竟然被方逸勾一勾手指头，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了…… “裴骁，为什么是方逸？” 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将后面的一句话说完整。 第066章 价值 裴骁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一个不赞同他和方逸结合的人。 “拜托，虽然方逸的确很优秀，但我也不差，怎么就连你也不看好我和方逸？我们可是住了四年的兄弟，给我点支持行不行？” 梁晗抿了抿唇，想要纠正裴骁的说法，却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你知道你和方逸的事情传出来，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吗？不光是学校里的师生，就连一些上流的改造种也在关注这件事，就连那个蠢……我父亲也在咒骂你的不自量力，让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就连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在下赌注，看你什么时候被方逸甩掉，或者被方家干掉？他们认为最好就是在这次的毕业考核，诅咒你被机甲碾压成一坨谁都认不出来的肉泥，或者被枪林弹雨打成一个人形筛子。” 裴骁沉默了一下，旋即道：“哇哦，你真不愧是蝉联军校四届的最恶毒人物，被你这么一说，我立刻冷静下来了。” 梁晗看着他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沉声道：“我没有在危言耸听……” “我知道。”裴骁打断了梁晗的警告。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梁晗的意思，无非还是和薇薇安一样，只是他比薇薇安看得更加黑暗和残酷。 “你是学生物的，肯定知道每一种动物都会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我看来，人的趋利本性是最强的，几乎可以达到本能驱使的地步，所以才会在所有的生物之中脱颖而出。” “如果你同时给人类一块糖和一记鞭子，那么他们会选择糖；可如果你先用一记鞭子抽打他们，再给一块糖，那么他们就会默默地忍受这一记鞭子；如果你不再给他们鞭子和糖，他们反而会求着你给他们鞭子。” “为什么啊？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有了鞭子就会有糖，承受鞭子是得到糖果的必要条件，所以为了得到这个利益，他们可以忍受自己身体承受一部分的疼痛。” “所以啊，松鼠不会一整片森林而放弃自己的松果，但人不一样，我们是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舍弃另一部分小利益的，当然，我们把这种精神美化包装，叫做合理牺牲，风险回报……反正叫法有很多，我也懒得列举出来。” 梁晗立刻就明白了他说这些话的意思，继而无情嘲讽道：“恕我直言，你并没有任何的多余价值，来让自然种与改造种牺牲自己的立场和仇恨，反过来赞成你和方逸之间的结合。” “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准呢？” 裴骁摇了摇头，却是将目光移向了自己面前的战场。 坑坑洼洼的荒芜星球之上，虚无缥缈的宇宙仿佛是一个冷酷的旁观者，以裴骁的肉眼，偶尔能够看到从天际划过的一块碎陨石。 实际上，在类月球的外围，还存在着一条小行星带，这是人类的眼睛所无法看到的。 四周寂静一片，没有空气与声音，唯有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裴骁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十五分钟以上。 没有阵营的联系汇合，没有指挥的排兵布阵，没有同伴的援助，更没有后勤的情报提供。 他这是被彻底地放生了？ 裴骁怒极反笑，小崽子们，这里可不是你们家的后花园，而是生死一线的战场啊！ 第067章 人头 处于孤立无援又四面楚歌的地步，裴骁丝毫不慌。 他与梁晗保持着通讯，借助着梁晗位于后勤军工厂之中的优势，得到了距离他最近的同一阵营小队。 “坐标我已经发给你了，以你的行驶速度，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与他们汇合……” “汇合？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汇合？” 裴骁打断了梁晗的话，反过来不明所以地询问道。 “你不打算汇合，你还想要干什么？”梁晗被这人的脑回路搞得头大。 裴骁摩挲着下颌，认真地思考着：“你听说过抢人头吗？” 梁晗：“？？？” 我劝你不要做这么猥琐的操作！ 裴骁想要猥琐操作，哪怕是一百个方逸都拦不住，更别提只能远程联系的梁晗了。 他根据梁晗提供的坐标，成功地找到了那群和自己同一阵营的小队，他们早就已经联系好了，组成一个九人的小队，并且故意避开了裴骁所在的方向。 因为裴骁的微操要远超一般人，所以他远远地跟在这只小队的身后，宛如一只背后幽灵。 万余人的军校学生，虽然看似数量极多，可哪怕是在一颗小行星之上，也显得极为渺小和稀松。 差不多走了三百多公里之后，小队突然停了下来。 裴骁也在距离二十里的地方跟着停下，躲在一处山形地势的背后。 大概是小队遇到了其他阵营的敌人，两方开始了极为猛烈的冲突和对战，炮火的光芒将四周照亮，然而因为身处外太空之中，能够传导声音的介质太过稀薄，因此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声音。 就像是一段缺乏了音源的电影大片，光有画面，没有bgm。 唯有地面的震感随着爆炸声的绵延起伏，而忽强忽弱地未曾停止过。 他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星空，时不时地和梁晗聊聊天，在一个多小时之后，越来越强烈的震感向着裴骁所在的位置而来。 “快点撤退，我们不是对手！” 在阵营小队的通讯里，是极为焦急的声音。 “操，为什么刚一对上就碰见了排行第二的西维斯！？我们这是什么运气！” “他一个指挥系的，竟然不要脸地冲在前线，就是为了坑死我们吧！” “我看不止，说不定方逸也和他是一个阵营的，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冲到前线来。”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他们九个人一碰面就被干掉了一个，鏖战的时候牺牲了两名，最后被忽然冲杀进来的西维斯干掉了三个，只剩下他们最后的三个人了。 面对着常年拍在第二名的西维斯，他们都萌生出了投降的念头。 毕竟他们签订的可是生死不论的考核契约，在刚才的对敌之中，就真的有人因此而生死未知！ 然而，如果选择了投降，那么他们的毕业考核定然也不会合格，那么这二十多年的努力也就功亏一篑了。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剩余的三个人都绝望了。 “要不，我让机甲自杀？我来趁机拖住西维斯，给你们争取逃脱的时间，这样我就算是自爆结束，评分也不至于不及格，你们也能有其他的机会。” 有人突然开口建议道。 其余两个人也没有扭捏，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那名开口选择牺牲的学生立马扭头，自杀式的冲向了西维斯。 在他与西维斯的机甲距离不过五十米的时候，直接启动了机甲的自爆模式，整个机身发出耀眼的橘红色爆炸光芒，唯有驾驶舱覆盖着一层保护膜。 只是那层保护膜也被爆炸的高温给烧成了焦黑，阻挡了那名学生的视线。 等高温迅速散去之后， 他带上扬起头盔和防护服，满怀期待地从脱离的驾驶舱里爬了出来，猛地抬起头。 却见到自己的头顶上方，竟然出现了两个机甲。 其中一个是属于西维斯的机甲，因为他的突然自爆，从而导致了一定的损伤，但也问题不大。 另一个则是他们阵营的，正在压着西维斯吊打！ “这——！” 那名学生彻底傻眼了。 第068章 安慰 “裴骁，你特么到底要不要脸啊！？” 西维斯坐在自己的驾驶舱里，使劲地咒骂着不按套路出牌的裴骁。 他现在气得肝疼！ 本来在围观了两次裴骁的战斗之后，他对于这个自然种也是有一些敬佩的，认为他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种子选手。 结果呢？ 这个种子选手竟然趁着自己阵营同伴自爆的时候，忽然窜了出来，对着他一阵疯狂输出。 而他自己则因为敌方的自爆，打乱了攻击的节奏，反倒被裴骁的一波操作给带进了他的节奏之中，不得不一直挨打，毫无还手和摆脱的机会。 西维斯终于明白莱恩斯被裴骁的节奏掌控，继而被压着暴打的悲愤心情了。 虽然兵不厌诈，可是裴骁你的能力不比他弱啊，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直接出面和他对决吗？ 非要在后面躲躲藏藏，一直到自己的同伴牺牲得差不多，让敌人掉以轻心的时候再出来，甚至还导致了前面的六个人之中，可能有三个人重伤不治。 即便是为了对战的出其不意，和最后的胜利，但西维斯还是看不惯这种所作所为。 于是他压着自己的火气，一直在和裴骁对打。 奈何他因为自爆本就损失了一部分的机体，又被裴骁带着节奏殴打，哪怕他在中间想要反击，仍然还是很快就被裴骁所镇压。 最后的一击直中ai控制区域，导致他的操控失灵，不得不被判定考核结束。 西维斯带上氧气罩和防护服，就从驾驶舱里爬了出来，指着面前的机甲破口大骂：“裴骁，你能做个人吗？！” “用自己同伴的性命作为掩护，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裴骁也知道这事对西维斯的打击有点大，于是他回复道：“这里是战场，人性不能超过理性。” “可是——” 西维斯想要说这只是一场毕业考核，但是转念想到了刚才可能牺牲的学生，又说不出这句话来了。 他自己也忽然有些迷茫。 这场毕业考核本来就是要模拟出最真实的战场，往年参加的学生伤亡率是12%左右，这注定是一个生死有命的试炼。 可他直到刚才，都是用掉以轻心的态度来看待这场试炼。 因为他的成绩本就出色，哪怕是这场毕业考核有多严苛，他也能拿到最优异的成绩。 但是裴骁打破了他的期望。 让他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一个现实，这不仅是一场毕业考核，更是一场真实的战争。 可是从根本上来说，这又不是真的战争。 那他们这么自相残杀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一个好成绩？ 西维斯捂住脑袋，坐在地上，良久的沉默。 思想观念的骤然转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全释然的。 裴骁也无意去强行更改西维斯的三观，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倘若他当年真的参加了毕业考核，可能比西维斯还要不如，因为尚未离开象牙塔的学生，一旦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就是这么的血腥和残忍。 就像是从象牙塔的窗户外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想象着它温暖的热度。 可千方百计地出去之后，才发现阳光看起来很温暖，但是照在身上，却是冰冷到彻骨的寒凉。 裴骁望着颓废坐在地上的西维斯，翻出了压箱底的良心，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难过……” 西维斯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裴骁，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毕竟以后难过的日子还会很多。” “既然你反抗不了，那就享受一场，然后穿上裤子就走，争取做一个阿q精神的渣男。” 西维斯：“……”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069章 猜测 西维斯的机甲报废，因此也就失去了考核资格。 他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目送着裴骁的机甲离开，转头又看向了之前勇于自爆的那个学生。 “诶，你们阵营是打算把裴骁当成秘密王牌？” 那个学生被问得一脸懵逼：“啊？” “难道不是吗？”西维斯贼兮兮地凑过去，一把搂过那个学生的肩膀，感慨地说道，“你宁愿自爆也要给裴骁打掩护，明摆着就是把他当成最后的王牌，然后结局正如你们所料的，我一下子就输了，导致我方损失了一员大将啊。” 那个学生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当他明白西维斯的猜测之后，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带上裴骁，也不知道裴骁就跟在他们的身后捡漏。 虽然他对裴骁没有太多的偏见，但是他们阵营的指挥系学生好像格外厌恶裴骁，还命令他们前线和后勤的学生，谁都不准去接应裴骁。 尽管有些人不是很乐意这位指挥系学生的独裁，可也没办法，在军队之中，军士必须要无条件地服从命令。 哪怕这个命令是让他们粉身碎骨。 那个学生挣扎了一下，拍开西维斯的手，含含糊糊地说道：“你猜得也不全对。” “嗯？”西维斯没想到自己的猜测会有偏颇。 他还想要继续询问，却见到那个学生猛地站起来，快速说道：“我已经失去继续考核的资格，面罩供氧时间还剩三十六个小时，我先去找安全屋了，你自便吧。” 说罢，就立刻逃也似地离开了，连推动加速器都使出来了。 西维斯没有拦住那个学生，而是转念一想，拨通了自己终端上的联系人。 “你失手了？” 方逸清隽的面容，出现在终端的屏幕之上。 西维斯无奈地耸肩摊手：“是啊，我被你家小心肝给偷袭暗算了。” 听闻裴骁如此显赫的战绩，竟然把西维斯都干掉了，方逸笑道：“他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你折在他的手里也不算稀奇。” “作为这么多年的宿舍兄弟，你难道就不想帮我报个仇吗？”西维斯不爽地说道。 见到方逸只在乎裴骁，却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考核成绩，西维斯觉得委屈又无助：“你可是我这方的指挥官啊，能不能认真一点，这里可是战场！” 方逸收敛了脸上的些微笑意，重新面对西维斯的时候，又恢复到了曾经的冷漠。 “既然你知道这里是战场，就不用和我继续通讯了。” “什么——？” 方逸打断了西维斯的呐喊，认真地说道：“以战争的视角来看，你应该已经死了。” 西维斯：“……” 你特么在这方面给我认真对待？ “死人就不要多话了。” 啪的一声，方逸无情又冷酷地切断了西维斯的通话。 西维斯沉默了半秒，旋即爆发：“方逸，你这个色令智昏的指挥官！有同性没兄弟的王八蛋！你就被裴骁那个狐狸精骗得团团转吧！” 你再也不是我的兄弟了！ 骂完之后，西维斯收拾收拾东西，朝着安全屋的方向而去。 但是在前往的路途之中，西维斯再一次见证到了裴骁的骚操作。 他站在不远处，见到不同阵营的两只小队在鏖战，本来都快要接近尾声，躲在旁边的裴骁忽然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面的几个机甲打穿。 而后在另一队人反应不及的时候，转身就跑。 明目张胆抢人头，抢完就走不停留！ 何等熟练又风骚的抢人头技巧！ 看得两方人马+西维斯都目瞪口呆，错愕不已。 “裴骁，你特么做个人吧！” 第070章 发现 裴骁专注地在战场上抢人头。 因为只能和梁晗通讯，所以他此刻丝毫不知道，自己化身成了别人口中的战场毒瘤。 “记住，在打架之前先清场，千万不要让裴骁又得手了！” “打死裴骁那个自然种！” “裴骁你有毛病吗？你都抢了我两回了！” 不断传输的通讯里，纷纷充斥着对裴骁的声讨。 以至于，让不少人都对裴骁所在的阵营产生了浓烈的恶意。 “艹，干掉裴骁的阵营！叫他还敢在外面浪！” “没错，裴骁在外面打游击战，可是他的大本营没有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擒贼先擒王！” “说得没错，淦他！” 此刻的裴骁还在外面闲逛打野，偶尔还和梁晗聊聊天，根本就没有其他学生的紧张情绪。 或者说，大多数学生的紧张情绪，有五成是裴骁带来的。 毕竟谁也不希望，在打得胜负难分的时候，忽然窜出来一个裴骁，把两方的人头都给无差别地收割了。 然后拍拍屁股就走，愣是谁也追不上。 也有人想要假装战斗，把裴骁吸引过来，将他一网打尽！ 结果，他们合起来都没打过…… 于是其他学生们的仇恨情绪就更强烈了！ 你丫明明那么强，为什么非要选择抢人头？ 梁晗也有同样的疑问。 对此，裴骁的解释只有一个：“我懒。” 裴骁其实是一个极为怠惰的人，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够少打一点就少打一点。 “这里是模拟战场，那就按照战场的规则来行事，尽可能多地保存体力，否则，万一碰上突发情况，你连跑都跑不动。” 梁晗沉默了一下，反驳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真的不愿意和阵营交涉一下吗？” 之前是他们阵营的指挥官讨厌裴骁，但是随着裴骁收割的人头越来越多，得到的战绩也越来越高，那个指挥官不是个傻子，立马就去联系裴骁，让他配合自己的行动。 但是裴骁直接掐断了通讯，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他不愿意。”裴骁撇嘴，不爽地说道。 他当然明白自己一个人在外，迟早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情况，还是有团队接应和支持比较好。 当时这个指挥官在和他联系上了之后，立刻就给了他一个近乎自爆的任务——炸掉方逸所在的阵营指挥部。 裴骁直接当场回了他三个字：“甘霖娘！” 淦！ 他是傻了才会一个人去找方逸。 不说那是自己的男朋友，单说方逸那恐怖的战斗值，谁敢直面硬刚？ “轰——” 前方传来一阵爆炸声。 裴骁顿时来了精神，驾驶着机甲冲了过去。 本以为又是两队人打了起来，结果他还没有完全靠近，就立马停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是两只巨大的奇美拉坏种，正在拖动着沉重的步伐，与一辆暗红色的机甲互相碰撞。 砰砰砰的撞击声不断响起，红色机甲不断地射出子弹，打在皮厚的奇美拉坏种身上，无异于隔靴搔痒，但也能有效地影响和减缓它们的行动。 红色的机甲犹如一道暗红色的闪电，在两只奇美拉坏种之间穿梭飞越，身姿凌厉。 裴骁看得真切，却又觉得很是奇怪。 类月球之上，为什么会有奇美拉坏种的存在？ 忽然，一道临近的紧急通讯亮了起来。 裴骁迅速接通，一点开就是薇薇安无比焦急的那张脸。 薇薇安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过来的会是裴骁的，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不要靠近，这里的磁场很奇怪，一旦进来你的机甲智能就会全部失控，我现在只能纯粹靠手动操作。” “尽快通知军校的其他学生，这里有奇美拉坏种的着陆点，他们正在不断地靠近诺亚行星！” 裴骁皱起眉头，问道：“你不能离开吗？” “我的引擎损坏严重，最多坚持十分钟，反正也逃不掉，先把这两只坏种给解决了，给老娘陪葬！” 薇薇安面带厉色，是真的存了死志。 裴骁最后看了一眼薇薇安，低头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智能模板，发现数据确实出现了紊乱的现象，远程通讯系统更是完全死机。 他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疯狂倒退，直到退出磁场干扰区域。 过了二十秒左右，远程通讯终于恢复正常。 梁晗怒气冲冲的表情又重新显示出来：“裴骁你……” “听我说！”裴骁打断了梁晗的话，以最快的速度将情况说明，然后让梁晗尽快传递出去。 梁晗沉默了一下：“那你呢？” 第071章 营救 “我也算是将消息传出去了，当然是回去救人。” 裴骁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疯了吗？”梁晗却是完全无法理解，他怒斥道，“你自己也都说了，那地方的磁场会干扰一切智能，你一旦进去了，除了坚硬的机甲能保护你之外，你的任何攻击手段都很难施展出来，你要是致意进去，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裴骁耷拉着眉毛，没想到梁晗的反应会这么大：“也不算是送死吧，起码我和那群奇美拉坏种周旋一阵，完全可以等着你们过来。” “你等个屁！”梁晗直接爆了粗口。 他虽然毒舌，可也算是修养良好，轻易不出口污言秽语，但是为了裴骁的不自量力，还是气得说了脏话。 裴骁用小拇指挠了挠自己的眉头，安抚地笑了笑：“你也别这么生气，两只奇美拉而已，我能应付的过来，而且我总不可能见着一个女人牺牲，而自己还无动于衷吧，这也太不人道了。” 梁晗直接反驳道：“救她是道义，不救也是伦理，难道你还想当什么狗屁的英雄吗？” 听到英雄这个词，裴骁忍不住地笑了：“别介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吗？” “那你就该回……” “可是梁晗，我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如果有一个无辜的人在我面前快要死了，我也会出手相助，更别提薇薇安这女人，她还欠我一场打架呢。” 梁晗紧抿双唇，依旧是不赞同地看向他。 裴骁又低头看了眼时间，语速加快：“我就先走了啊，时间不等人。” 不等梁晗再说什么不反对的话，裴骁掐断了通讯。 他叹了口气，驾驶着机甲，朝着薇薇安的方向而去。 他这人对薇薇安虽然算不上喜欢，可也很佩服她在政治上的见解。 薇薇安本来是军校的学生，毕业之后理所当然会进入军队的，但是据说在毕业考核的时候，遇到了突发情况。 在考核结束之后，她的身体受到严重损害，几乎相当于全身瘫痪，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重新站了起来，但却再也无法驾驶机甲。 之后，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拼了命地投入政界，以最快地速度扎根扩展。 她不是个善良的女人，但却是一个很好的政客。 如今借由方逸的这场梦境，裴骁竟然阴差阳错地知道了薇薇安之所以受伤的原因。 本来他是没打算去救她，诚如梁晗所说，那地方的磁场干涉太过奇怪，而且又是奇美拉坏种的着陆点。 按照研究，奇美拉坏种应该没有具体的思维，都是靠本能行动的，那么他们怎么会找到磁场奇怪的地方作为着陆点。 总不可能是一个完美的巧合吧。 所以他改变了态度。 不仅仅是救下本该受伤瘫痪的薇薇安，还是为了探查这群奇美拉坏种的诡异之处。 裴骁决定要亲自去闯一闯。 —— 被切断了通讯，梁晗的脸色越发森然，他直接站起来，从后勤部走出去，来到了相隔不远的指挥部。 阵营的指挥系学生刚才接收到了梁晗带来的消息，正在和学校的监督负责人，以及其他阵营的同学们进行通话和部署。 “这件事透着古怪，我建议先不要轻举妄动。” 坐在上首的指挥系学生如是说道。 第072章 篡位 一听这话，梁晗的眸色漆黑，深不见底。 他立刻走上前去，在视频还在通话的时候，拽着那个指挥系学生的衣领子，就来了个过肩摔。 谁都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动手，而且他们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梁晗，压根就没有见过梁晗的样子，于是一个个都很懵逼。 咋的了？ 这个阵营还内讧造反了？ 方逸倒是知道梁晗这人的身份，他沉声道：“梁晗同学，请问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梁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道：“他太欠揍了，送他一顿揍。” “梁晗你有病啊！？” 被突然袭击的指挥系学生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碍于通讯而不便大打出手，只能指着梁晗痛骂。 梁晗冷冷地看他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有病的是你，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还没有容人之量，你没有任何一方面能够胜任指挥官的工作，如果你还有一点廉耻之心的话，就自己滚出去吧。” “你这个——” 那个指挥系的学生被说得恼羞成怒，面色涨红，握紧拳头，想要给梁晗一个教训。 结果梁晗丝毫未动，只是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便携喷壶，轻轻地随手一喷。 白雾状的液体瞬间弥漫在空气之中，让那名指挥系的学生双眼瞪大，浑身僵直地倒了下去，但是他并没有失去神智，眼睛里还透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梁晗嫌弃地将喷壶丢开，然后走到指挥官的主位上，和其他的指挥官以及学校领导当面对峙。 “我凭实力抢走了指挥官的位置，属于内斗范围内的胜任，你们没有意见吧？” 他说得太过平静，仿佛真的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完全部过程的其他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地举手问道：“不是，你的那个喷雾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种简单的神经毒素，暂时麻痹人的关节和肌肉，但不会影响他们的神智，应该就会在明年或者后年通过专利备案，向各大行政区的检察院推广销售，以此来更为有效地逮捕罪犯。” 梁晗漫不经心地说道。 其他众人：“……” 他们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们真正想问的是，你丫是怎么在所有人都被搜身干净之后，还能把这东西给揣在身上的！？ 这完全就是在作弊啊！ 倒是方逸默不作声，审视地盯着举止有异的梁晗。 这四年期间，他也算是了解梁晗的性格和能力，能够让他情绪如此激动的，就只有裴骁一人。 于是，他颔首道：“没有意见。”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方逸，不明白一向严守秩序的方逸，为什么会如此容易就妥协。 一个阵营的指挥系，就相当于一个军队里的指挥官，岂能这么轻易地就调换，还是以这种暴力的方式？ “特殊时期，一切从速。” 方逸用八个字来简单解释，因为他本人的威望，虽然有人心中存疑，也没人会再提出异议。 梁晗的眉头一挑，道：“奇美拉坏种的消息是我传回来的，而且我本身也做这方面的研究，所以我自认比某个草包要好多了。” 方逸单刀直入：“那请说出你的见解。” “尽快救援，由我们组成小队，先探明情况。”梁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方逸微微皱眉，他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大多数指挥官却不乐意，就连学校的老师负责人以及驻扎在外的军士，也要求他们不准去接触真正的奇美拉坏种，等待其他的救援。 可是他方救援最少也要六个小时之后才能赶得过来。 所以当梁晗提出想法的时候，立刻遭到了其他人的坚决反对。 方逸微微叹了口气。 “诸位，”他一开口，其他人都相继闭嘴，等待着他的意见，“我支持梁晗同学的想法。” 第073章 解救 方逸最终成功说服了大多数人。 让大家以举手投票的方式，决定是否救援。 最后以一票之差，获得了选择救援的投票结果。 梁晗冷眼旁观着，几乎没有怎么去听他是说了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一门心思都在计算着时间。 不知道裴骁能够坚持住多久。 直到方逸将各方各面都部署完善之后，梁晗才想要起身离去。 他一个学生物的，根本就不会指挥机甲的分流与攻击，顶多能顾分析分析局势，他之所以抢走这个位置，也不过是一时心急。 现在冷静下来，他要去找其他能够顶替的人选。 但他还没有离开座位。 所有的通讯都暂时被掐断了，唯有方逸的通讯还在继续，现在变成了一对一的通话时间。 “裴骁呢？”方逸开门见山地问道。 “呵，你察觉到了？”梁晗嘲讽地笑道，“真难为一向冷静自持的方委员长，为了自己的小情人，而去鼓动其他的学生陷入危险。” 方逸皱起眉头，不承认梁晗的这种说法：“我会选择这个决定，与裴骁没有多大的关系。” “那你一点也不在乎裴骁的安危吗？他可是想也没想地又冲回去了，就为了就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 梁晗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酸意和愤怒。 方逸早就猜到了大概，坦然地说道：“我很在意裴骁的安危，可我也了解他，他是一个理性明智的人，既然是他的决定，那我就选择相信他。” 梁晗微微眯起双眼，觉得方逸这副极为了解裴骁的自信嘴脸，实在太过碍眼。 “无所谓，反正这场战斗是你提出的，那你慢慢指挥战场吧，我先走了。”梁晗想要切断通讯，不想再看到方逸。 “等等。”方逸却是及时拦住了梁晗，他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奇美拉的基因进化和生理特征。” 梁晗挑了挑眉：“嗯？” “我想，我们需要你的一些帮助。” —— 裴骁以最快地速度冲进了奇美拉的着陆点。 因为失去了智能ai的调控，大部分的机甲功能要么失效要么锁屏，他只能以手动微操的方式来驾驶机甲。 而纯粹手动的繁杂方式，又让裴骁觉得心烦。 人类自从将机甲创造发明之后，就一直使用的ai操纵系统，大多数的功能都是通过ai智能来执行，而驾驶员只需要声纹或者虹膜授权便够了。 而失去了ai操控模板，就相当于少了机甲的大脑，只留下躯干的部分在苟延残喘。 对此，裴骁只想说一声：“艹！” 他努力地争取着时间，在十分钟之内赶回刚才所在的位置。 放眼望去，此时已经不单有两只奇美拉坏种，而是已经有了五只的存在，而红色的机甲伴随着引擎的熄火，坠落到了奇美拉坏种附近的地面上。 薇薇安还没来得及爬出来，红色的机甲就被奇美拉坏种拽了起来，又狠狠地摔下去。 在那只奇美拉坏种的手中，红色机甲迅速变成了废铜烂铁。 就像是收易拉罐废品的回收人员，将空瓶子狠狠一踩，压成扁平的形状，以便能腾出更大的回首空间。 裴骁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躲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奇美拉坏种的行为。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真正的奇美拉坏种，在做检察官的十年间，他也只是对付一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绝没有资格去接触活生生的奇美拉。 而这一次，他见到的几只奇美拉坏种，都不像是教科书上说的毫无思维能力。 他们的智慧可能不太高，但却已经有了一定的智商和判断能力。 裴骁蹙起眉头：“这下可不好办啊。” 第074章 救下 裴骁见到红色机甲马上就要被奇美拉怀中挤压变形，他再也等不了了。 他转头看向了四周，与类月球上的平坦或者盆地的地势不同，这里隆起的小山颇多，仿佛是一个刻意的迷宫。 如果不是薇薇安的打斗声，恐怕他都不会注意到这里。 裴骁数了数身旁最近的几个小山或者陨石块，计算着它们与自己最近的距离，以及那几只奇美拉的行动规律。 他瞅准时机，猛地站了起来。 “就是现在！” 坚硬的机甲抱起一块二十多米高的陨石块，狠狠地向着那几只奇美拉坏种砸去。 成功地吸引住了它们的注意力。 裴骁紧接着又扔了两块陨石，让距离最近的奇美拉坏种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挪了几步。 而后身边的陨石用完了，他努力地在最细小的小山根部砸了下去，因为类月球的重力小于诺亚行星，所以石头的坚硬程度不算太高，没砸几下就让小山倒塌，变成了比陨石块稍大一些的山石。 裴骁借助着机甲上的瞄准镜，使用最大的力气，将这山石砸向正捏着红色机甲的那只奇美拉坏种。 那只奇美拉坏种也察觉到了危险，但是同伴都被吸引开了，它的行动迟缓，只能扔下红色的机甲玩具，双手接住那个硕大的山石。 然而，在它接住的一刹那，从山石的背后闪现出了裴骁的机甲身影。 在投掷山石之后，他也紧随其后地冲了上来。 趁着那只奇美拉坏种正在接住山石，裴骁用山石的掩护靠近，然后一转弯，将脚底下的红色机甲给捞了起来。 旋即，裴骁顺着自己机甲朝前的方向，提溜着薇薇安就飞快地往前逃命。 裴骁一边操纵着机甲高速逃跑，一边躲避开奇美拉坏种在背后扔掷的陨石和山石。 他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往前奔跑。 同时，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些疑惑，奇美拉坏种投掷物体作为攻击的手段，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来不及审视这个问题，裴骁试图接通紧急通讯，询问一下薇薇安的是否还活着。 紧急通讯是两辆机甲在短暂距离内的通讯，与远程通讯不同，采取的是另一种技术和通讯频道，基本上是被强制接通的。 如果薇薇安没有接通他的紧急通讯，那说明这女人就没救了。 裴骁就会十分冷静地将红色机甲丢下，提高自己的逃命速度。 虽然刚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下了薇薇安，但不代表他付出了这么多，一旦救下就要不计任何代价地带回去。 一般来说，当代价超过了预期收益，真正的做法就是放弃继续付出的代价，因为在后期只会投入更大的代价，就是这个代价的投入，才会让人类舍不得轻易放手。 就像是一段爱情，付出更多的那一方，往往也是更不愿意放弃的那一方。 “裴骁？” 薇薇安虚弱的声音传来。 她的声线有些颤抖，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生死一线中缓过来，带着心有余悸的惶恐神色，眼角还残留着一些泪水。 可她在见到裴骁的那一刻，又自己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不能输！ 输人不输阵，这是她的对手！ “害怕了？”裴骁挑眉问道，勾起的嘴唇边上，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薇薇安想要竭力否决，可还不等她开口，机体猛地颠簸了好几下，让她在驾驶座上再次体会到翻天覆地般的眩晕感。 像是机甲被翻滚了好几圈的样子，才堪堪恢复平稳。 “这是怎么回事？”一结束颠簸，薇薇安就迫不及地问道。 她的机甲受伤严重，几乎所有的视外功能都无法使用，唯有询问裴骁，才能知道外界的情况。 然而屏幕之中，裴骁却是望着机甲的外面，瞳孔骤缩，露出惊骇的表情。 旋即，他发出极为大声的一句—— “卧槽！” 第075章 尸山 裴骁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见到这样骇人的场景。 他刚才正在驾驶着机甲拼命飞奔，忽然机甲失控，仿佛是遭到了什么东西的干扰。 恰逢他飞行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峡谷的上空，类月球的重力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拽着他使劲地往下坠落，连带着薇薇安的机甲也被摔得更残破了。 他从机甲滚落的震荡之中反应过来，立刻检查外面的情况。 因为裂缝峡谷有着一定的深度，外面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裴骁不得已重新开启了夜视系统。 可就这么一开启，把他震惊到说出了脏话。 “卧槽！” 因为这片裂缝峡谷之中，全部都是奇美拉坏种的尸体。 这里没有氧气也没有细菌，不会有任何的腐烂，超低温度下的奇美拉坏种，依旧维持着死时的惨状。 无数的尸体堆砌在裂缝峡谷的底部，宛如一座隐藏在地底的尸山。 裴骁先将薇薇安的机甲翻过来，让她可以从机甲里爬出来，而他自己也从机甲里出来了。 毕竟这里有干扰因素，机甲根本就无法正常使用。 裴骁拿出氧气罩和防护服，穿梭在体型庞大的奇美拉坏种的尸体之间，观察着它们的死状与伤口。 但奇怪的是，裴骁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任何的伤口。 他的生物学得不是很好，于是转头看向了跟在后面的薇薇安：“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薇薇安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道：“我能看出的不多，只是我怀疑这些奇美拉坏种的死亡原因，很可能是针对端粒的一种蛋白酶毒素。” “你说得仔细点。”裴骁还是没听太明白。 没办法，他偏科太严重，什么都能满分，就只有生物，是专门治他的！ 薇薇安抿了抿唇，语气冰冷地解释道：“端粒你总知道吧，与人类的衰老和寿命有关，因为人类伦理与道德协会的相关立案，人类可以研究端粒的具体作用机制，但是不能研发出任何有关的产品，因为人类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决寿命增加之后带来的社会问题。” “古代的人类平均寿命为四十多岁，所以有一套完整的一夫一妻多妾的社会体系，后来科学时代的人类平均寿命为七十岁，所有一套完整的人类工作与养老的社会体系，直到近现代，人类的平均寿命逐渐增加到一百五十岁左右，我们也诞生了与前人截然不同的社会体系，其中包括无视性别繁衍，基因匹配结婚，最低贫困人口就业，退休后再就业等等一系列的社会运转机制。” 裴骁沉默了一下，道：“你能不能说个重点？” 薇薇安无视着裴骁的催促，继续维持着自己的节奏：“以前的人类寿命增加，那也是呈现一定的缓慢趋势，人类的社会能够不断适应并慢慢改进；可一旦研究端粒成功，那么人类的寿命便是呈爆炸式地增长，说不定还会达到长生不老的神话境界，由此引发的矛盾与争议，差点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当然，科技发展到那样的规模，是不会轻易开战的，由上层的一众人强力镇压，这才不允许人类利用端粒延长寿命，一切皆以人类自身的基本寿命为底线。” “因为之前引发的端粒热，被高层人士无情地散去，那些倾尽一生都在研究端粒的科学家，大部分都重新选择了别的研究方向，可有一些极为执拗的，仍然在偷偷地研究端粒对生物寿命的影响，因为他们想要拥有和造物主一样的能力。” 裴骁：“……不是，这是不是有些扯远了？” 第076章 死亡 薇薇安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裴骁的眼神，像极了站在巅峰的学霸鄙视着山脚下的学渣。 “就这么说吧，将人类比喻成一个智能机器人，系统、内脏与细胞都是我们运行的零件分子，而基因则是维持机械运行的代码，依照人类的本能，我们有生存、繁衍、衰老与死亡的基本性能。” “端粒就是控制我们基本性能的调控程序，我们人体细胞的增殖分裂必须要依赖于它的存在，因为它的长短决定了我们的基本使用寿命。” “可如果我使用一种专门针对端粒的蛋白酶毒素，强行消耗与缩减端粒的长度，直接忽略衰老的过程，那么我们的基因就会自主启动死亡程序，也就是细胞自溶。” 裴骁听了大半天，始终不敢插嘴。 直到听到这后面，他才悠悠然地吐槽了一句：“你不觉得自己讲到重点的速度太慢了吗？” 说端粒就好好说端粒，至于扯到人类社会和科学研究的地步吗？ 到最后，还不是落回到端粒与死亡的问题上来。 “所以呢，这个端粒和这些奇美拉坏种的尸体有什么关系？” 裴骁仔细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学渣。 薇薇安走到一具奇美拉尸体的旁边，将一只比整个人都还要粗得多的手指头搬了出来，暴露在机甲的灯光之下。 裴骁也凑近了几步去看。 甫一蹲下，看清楚这只手指头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恶心。 那只粗壮的手指仿佛像是尸体被融化了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脓包与一层层的厚厚脓液，又因为在类月球上极低的温度环境，脓包与脓液全部凝固，黏在本就难看的皮肤之上，就像是一个个在培养皿中单克隆放大的霉菌。 “这就是细胞自溶病症的最鲜明表现之一。”薇薇安冷静地说道。 虽然她也有厌恶的生理反应，但到底还是忍住了，绝对不会在裴骁的面前丢脸。 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执着是从哪里来的。 裴骁的生理上感到恶心，但还是一脸平静地检查着这些奇美拉坏种的尸体，以及它们身上的细胞自溶现象。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眉头紧蹙：“这种伤口有些眼熟啊……” 大概是他刚上任检察官一职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多起的人体自溶死亡的连环案，因为死亡过程来得太过突然，死相也太过恐怖，立刻引发了舆论的狂潮，那一阵子几乎是人心惶惶。 而裴骁作为新上任的检察官，因为没有什么事，就干脆给调任过去，加入到了新成立的专案组之中。 他那时候没有任何的经验和背景，基本上就是作为跑腿来使唤的。 虽然没有接触到案件的核心，但是对于案件的证据与分析，他也象征性地参与其中。 对于那些死者的惨状，他到现在也是记忆尤深。 这些奇美拉坏种的死状，几乎与那起系列案件的遇害者死状，完全是惊人的一致，只是程度更为恶心而已。 裴骁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望向了这深深裂缝峡谷之中，宛如尸山一般的奇美拉坏种，在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仿佛还在发出死亡之前的呐喊。 “薇薇安同学，你说这些奇美拉坏种的尸体，为什么会扎堆出现在这里？” “还有，为什么我们的机甲在这里就彻底失灵了？” 第077章 端倪 被问及这两个问题，薇薇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她咽了口唾沫，谨慎地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些奇美拉坏种的尸体都是被故意扔在这里的吧？而且，还有这里的磁场强到足以干扰机甲的所有运转，不太可能会是天然形成的磁场……” 薇薇安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背后延伸开的东西，不由得背脊一凉：“是人类做的吗？” 裴骁摇头，不确定地说道：“在一切事实尚未明朗之前，我从不做任何的判定。” 他又观察了即便这些奇美拉坏种的尸体，发现他们的身体特征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譬如褚黄色的皮肤有深有浅，四肢的关节有大有小，头颅的扁平程度不同，就连爪子的指甲也存在厚薄之分。 这是一群基因变异的奇美拉坏种。 裴骁无比肯定。 “艹！” 他忍不住地又爆了一声粗口。 奇美拉坏种的基因无比复杂，但却巧妙地达成了一种平衡，即便是在外太空的辐射之中，也没有让它们的基因变异。 结果现在出现了一大群的变异类物种，这能代表什么？ 代表类月球的辐射无比强悍吗？ 狗屁！ 要是类月球的辐射有这么强悍，早就被人类军队利用，将奇美拉坏种引到这里，轻松地完成反杀，哪可能还会每年都有惨重伤亡？ 裴骁猛地爬上那座尸山，努力地在里面搜索着什么。 终于，在他的竭力搜索之下，从一只奇美拉坏种自溶的皮肤底下，抽出了一根断裂的合金针头。 “这个针头，我有些眼熟。”薇薇安也跟在后面，瞧见裴骁抽出的这根针头，眯起双眼，仔细地探查了一番。 然而，她始终无法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种样式的针头。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确定一件事。”裴骁毫无形象地坐在尸山之上，眺望着远处黑暗深邃的峡谷，仿佛将自己也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深渊之中。 “这些奇美拉坏种，确实是人类所为。” 他说的时候，声音低沉且缓慢。 薇薇安也垂下眼睑，望向自己脚底下的一片尸山，感慨道：“我之前还曾猜测，那些奇美拉坏种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它们将着陆点设置在这里，现在看来，那群奇美拉坏种，或许是从这个深坑里面爬出来的。” 裴骁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在无数的军人抵抗奇美拉坏种的时候，竟然有人在这里展开奇美拉坏种的基因实验，用的还是早就淘汰的端粒蛋白酶毒素的技术。 裴骁又转头看向了在旁边垂头丧气的薇薇安。 在现实之中，薇薇安可是在这次意外事故中造成了全身瘫痪，裴骁不认为凭借着刚才的那几只奇美拉坏种，就可以造成那样的后果。 尤其是，薇薇安在恢复健康之后，积极地投入政界，疯狂地打压了不少的改造种家族。 很难不让裴骁联想到，或许薇薇安当年就曾经误入了这个深坑峡谷之中，发现这里隐藏的无声秘密，所以才变得这么可怕。 裴骁稍稍地低下头，极其八卦地询问道：“你们卡塔尔家也算是改造种的上流家族，依照你的了解，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可能有哪几个家族？” 薇薇安白他一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啧，你这女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不远处就传来了几声奇美拉的嘶吼。 这嘶吼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不断地朝着他们靠近。 裴骁的神色一凛：“我们快走！” 薇薇安也反应过来，立刻跟上了裴骁的步伐。 第078章 学习 就在裴骁疲于逃命的时候，方逸这边的消息也不算太好。 伴随着奇美拉坏种的不断增加与疯狂暴走，仿佛比之前屠杀过的奇美拉坏种都更加聪明和暴躁，因此在不久之前，传来有一组小队成员团灭的消息。 方逸盯着那组小队在团灭之前发送回来的视频报告，不由得紧紧蹙起眉头。 “这些奇美拉坏种的行为……” 他拨通了梁晗的通讯，同时将这份视频报告也发给了对方。 “这是什么？”梁晗不悦地问道。 方逸沉声解释道：“我怀疑这批奇美拉坏种有问题，但我需要专业水平的分析。” 梁晗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觉得极为麻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点开了这份视频报告。 他的神色本来是漫不经心，毕竟他在实验室的时候，就已经亲手解剖过不下数百具奇美拉坏种的尸体组织，也曾见到过活生生的奇美拉坏种，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然而当他看到视频某一段的时候，忽然神色凝重了起来。 他伸手调动着视频，又回头重复了几遍，终于断定道：“你说得没错，这群奇美拉坏种是不同的。” 梁晗紧盯着视频中的打斗过程，当那只小队朝着它们的眼睛狂射的时候，这群奇美拉坏种竟然开始懂得遮挡和躲避，以及趁着他们射击的时候，让其他的同类在背后偷袭，以此来造成这只小队的团灭。 因此，梁晗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它们拥有自主学习的能力。” 自主学习的能力，那是人类引以为豪的能力。 虽然说，在曾经的地球文明生物里，几乎每一种智慧生物，都拥有自主学习的倾向。 但是人类的这种倾向尤为深刻，将其深深地印刻在我们的基因之中，使之成为一种连自己也很嫩察觉的本能。 正是凭借着这样强大的能力，人类才得以从千万种的生物里脱颖而出，渐渐征服其他的动物。 梁晗做过无数次的实验，他能够清楚地断定，那些送来的奇美拉坏种，并没有任何的学习能力，只会依照着自己的本能行事。 就像是你想要教会一个动物使用一双筷子，哪怕智商再低，当它发现使用筷子更加便利的时候，它就会尝试着去学会。 可是对于奇美拉坏种来说，它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学习的意识。 哪怕你将筷子的便利演示了无数遍，可它们仍然只会遵从本能地用双手，因为他们缺少趋利避害的意识。 然而，在方逸发送的视频之中，这群奇美拉坏种明显具备了学习的能力。 “果然如此。”方逸得到了作为专业人士梁晗的肯定，心情极为沉重，“我深深怀疑这群奇美拉坏种的来历。” 梁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军事研究所内部预定的工作人员，我相信，由你来解析这群奇美拉坏种是最合适的。” 方逸忽然声音温和地说道。 梁晗立刻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我劝你不要乱来，我虽然出身军校，可我不是预备军人，没有签订生死协议的！” 方逸刻意安抚地说道：“放轻松，我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想让你尽可能多地帮帮忙。” 梁晗想要张口拒绝，但是后脖颈一痛，旋即眼前漆黑，竟是就直挺挺地昏迷了过去，倒地不起。 方逸见状，将之前温和的神色立马收敛：“你慢了三十秒。” 伴随着梁晗身体的滑落摔倒，显露出了西维斯得意的笑脸，但是还没有笑过十秒钟，又听到了方逸的嫌弃。 西维斯无奈地耸肩：“我这不是有些怕他的随身喷壶吗？谁知道这群搞科研的都是些什么大佬变态，我需要安全一点地行事。” 方逸无意纠结这方面的问题，他催促道：“把他搬到我的机甲上。” “得嘞！” 第079章 投掷 裴骁和薇薇安正朝着峡谷的深处跑去。 他们既没有导航也没有方向，机甲的灯光在他们的身后渐渐远去，唯有防护服上的微弱灯照，勉强能够看清眼前的环境。 越往裂缝峡谷里走去，里面的奇美拉坏种就越是畸形怪状。 仿佛是一个冒牌的造物主，在不断地捏造着劣质品。 远离机甲，在尸体之间穿梭，这是裴骁怎么都没想到的。 当年的毕业考核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 “它们……呼……是不是……呼……停下了？”薇薇安气喘吁吁地问道。 身后的咆哮声并不远，但是没有再往前走的样子，反倒是在原地徘徊，怎么都不肯过来。 裴骁又转头，仔细地辨认着奇美拉坏种的行动，发现它们确实不再前进，而是围绕着机甲的灯光范围内搜寻。 “确实没有过来，不过我们还是往前走一段距离吧，安全起见。”裴骁冷静地说道。 与薇薇安的气喘吁吁不同，他的体力虽然消耗了一些，但还没有到难受的地步。 这就是男女生理的差异。 即便可以通过一些基因改造与肌肉注射，让女性也能拥有和男性一样的坚强体魄，可是碍于大部分男性的强烈拒绝，甚至有人游街示威，认为要坚守女性柔弱的一面，不可以随意更改男女之间的差异。 当然，裴骁对这样的抗议是嗤之以鼻的，但奈何示威的人实在太多，在现今社会的庞大人口下，男性的数量普遍多余女性，所以基于人数和危险性的考虑，政府不得不禁止女性的自我肌肉改造和体能无限提升。 可是这群人又同意让女性加入军队，为了所谓的平等，说是不能光让男性受罪牺牲。 因此这就造成了军队并不怎么欢迎女性，但又不得不接纳女性。 裴骁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的薇薇安，问道：“你还好吧？要实在不行，我可以背你。” “不需要。”薇薇安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现在我还有体力，不需要平白消耗你的体力，同时，如果我实在体力不支，那你应该做的决定是将我抛下，拿走我的氧气制造瓶，然后尽可能地活下去，将这里的情报传递出去。” 薇薇安咽了口唾沫，喉咙里是一股涌上来的血腥味，但她仍然坚持不接受裴骁的帮助。 “砰——！砰——！砰——！” 忽然，一阵震动传来，是那群奇美拉坏种在肢解拆分着裴骁和薇薇安的机甲。 它们终于将这两个机甲认了出来。 裴骁的心里升起一股怎么好的预感，他赶紧拽过薇薇安：“不好，快跑！” 在他们没有跑出几步的时候，那群奇美拉坏种忽然朝着前方扔掷机甲的肢解碎片，仿佛是笃定了裴骁他们的逃跑方向。 如果裴骁能够回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这群奇美拉坏种投掷碎片零件的方式，几乎与他之前投掷陨石的样子一模一样。 而且是从一只奇美拉坏种的学习行为，传播到了一群奇美拉坏种。 可惜的是，裴骁并不能回头，他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 身后是不断砸来的机甲零件，庞大的碎片还带着锋利的边缘，足以将一个人割裂成两段。 薇薇安咬紧牙关，想要跟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动作迟缓，再也没办法往前跑了。 她猛地摔倒在了地上，虚弱道：“拿上……我的……氧气瓶……跑……” 裴骁看了她两眼，恍然间，他想到了曾经流传过的一种方法。 旋即他将薇薇安整个人提起来，伸手拆掉她肩膀上的两个探照灯，像是塞一条泥鳅似的，将她塞进了奇美拉坏种的尸体里，让她的身上沾满了细胞自溶的脓液。 “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管不管用，反正我俩就听天由命吧。” 说完，不顾薇薇安惊讶的神色，裴骁拿着她的两个探照灯，和自己的两个探照灯加在一起，朝着裂缝的前方继续跑去。 第080章 永生 “方逸你能不能要点脸！？” 苏醒过来的梁晗，一秒就发现了自己被铐在机甲的驾驶舱里，而且旁边还坐着一脸淡然的方逸。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更别提他是被迫见面的。 方逸抬抬手，冷静道：“稍安勿躁，事急从权，并且我认为这是最适合你的状态。” “方逸你麻痹！”梁晗气得眼红，直接爆了粗口。 当然，这句粗口还是当年裴骁教给他的。 一想到裴骁，梁晗心里就更生气了，现在都过了多少时间，一点也没有得到裴骁的消息，而且就连机甲的定位也失踪了。 梁晗刚才还在尝试着黑入学校的管理系统，查看裴骁的机甲编号定位，可是却显示着定位失踪的消息，他还想要进行别的定位常识，就被方逸给打扰了。 “我已经用各种方法查过了裴骁的定位，发现他位于一处信号屏蔽区域，根本无法准确定位。”方逸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他比梁晗的速度更快，当裴骁失踪的那一刻，他就派人调查了他的失踪路线以及可能掉落的区域。 但是考虑到在类月球上奇美拉坏种的特异性，方逸为了稳妥起见，就将精通奇美拉生物学研究的梁晗也顺手打包带上了。 梁晗听到方逸也在全力搜索裴骁的位置，倒是停止了挣扎：“所以呢，究竟为什么非要带上我？我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适合高强度的刺激。” 方逸从自己的终端里调出了一份资料，传送到了梁晗的手中。 “这是我之前调查的一些事情，这份资料在你看完之后就会自动销毁，请你也要严格保密。” 梁晗掀起眼皮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先给我松开手铐。” 方逸微微挑眉：“你确定你没有任何的攻击欲望了吗？” “给老子松开！！！” 方逸到底还是将梁晗的手铐给解开了。 梁晗点开这份资料，甫一打开文件，就看到了一根独特的合金针头。 他抿唇，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军事研究所的特有针头。 他在暑假的时候，因为导师的研究项目，而被允许进入军事研究所，被迫成天泡在实验室，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研究所里的仪器。 视线落在这份文件之上，梁晗的脸色渐变，不断地往下翻阅资料。 直到花费了两分钟的时间阅读完毕，梁晗的脸色已经彻底变得凝重不已。 “军事研究所里有人在秘密研究人类与奇美拉坏种的基因拼接。” 梁晗得出了这个结论。 方逸颔首，认同梁晗的这个说法：“准确来说，是研究奇美拉坏种的端粒寿命是否可用于人类。” “端粒存在于人类的染色体，每分裂一次细胞，端粒就会缩减，这也是为何说端粒是人类寿命的调控机关。” “可是有人发现，奇美拉坏种的基因复杂，但是染色体的分裂模式与人类极为相似，细胞分裂之后的活性更是丝毫不会减弱，尤其是大部分的细胞都处于一直分裂的状态，这就像是人体中的另一类特殊细胞。” 梁晗听到了方逸的解释，幽幽地念出了这种特殊细胞的名称：“癌细胞。” 方逸颔首：“是的。” 提及这种耳熟能详的细胞名称，两个人都同时沉默了一下。 在人类的医学历史上，癌细胞是一座陡然耸立的大山，横亘在医学研究的最终道路上。 无数的前人都在默默地研究着，从癌症的发病机制，癌细胞的突变远离，基因的变异失控等等一系列的进程，终于在人类彻底掌握了基因改造技术之后，癌症与癌细胞这个词被人类抛诸脑后，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历史尘埃。 时至今日，几乎没有人会再提及癌这个词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曾经对癌细胞进行研究的时候，有人做出过一种推论，癌细胞是永生的。 最长寿的海拉癌细胞被保留至今，已经有足足近千年的历史了，仍然保存着基本的细胞活性。 就是“永生”这个词，让无数野心勃勃的人投注了贪婪的目光。 “看来我们的高层里面，还是有人在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啊。”梁晗无比嘲讽地说道。 方逸没有反驳。 第081章 同类 “我之所以将你强行绑上机甲，又将这份资料给你查阅，就是希望你能协助我。” 方逸开口解释绑架梁晗的原因：“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完全不输于研究所里的精英，尤其是在针对奇美拉坏种这一方面的基因研究。” “我曾经读过你的论文，发现你在行为学上同样具有一定的天赋，而这匹被人类肆意改造突变的奇美拉坏种，我无法单纯地使用过去的经验来推断他们的行为，所以我需要通过你的观察，来告诉我这群奇美拉的行为模式。” 梁晗扶了扶鼻梁的眼睛，虽然面色仍然不佳，但又不得不承认：“你的猜测很正确，一旦这群奇美拉坏种拥有学习的能力，那么它们的行为模式将不再和以前一样，甚至有可能会截然相反，这需要一定的观察时间。” 方逸驾驶着机甲，毫无歉意地说道：“很抱歉，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浪费。” 梁晗错愕地看向他，又发现机甲颠簸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显示屏，发现方逸正在以最快地速度冲向奇美拉坏种的群体。 “你特么疯了吗？” 他猛地抓紧旁边的东西，避免因为机甲的晃动，而产生站不稳的狼狈姿态。 梁晗怒视着一脸漠然的方逸。 这人不是以冷静理智出名的吗？竟然在尚不明确的情况下贸然出手，他就这么急着赶时间吗？ 还是说—— “你在担心裴骁？” 所以，为了尽快地找到裴骁，这人是打算彻底豁出去了？ 梁晗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念头极为可笑。 方逸这样前途无量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另一个人，而选择放弃自己的未来与生命？ 但是，在下一秒，方逸却回答了他的猜测。 “没错，我很担心裴骁，并且成功战胜了我全部的理智，所以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冷静的人。” 方逸一边操作着机甲，一边声音平淡地说道。 梁晗微微眯起双眼，望向方逸那张缺少面部表情的脸，以及准确无误又快速地机甲操作，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特么也叫作失去理智？ 那你保持绝对理智的时候，该有多恐怖？ 梁晗同样也很担心裴骁的处境，他转头看向了那群奇美拉坏种，在方逸与它们不断周旋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发现的一个事实。 “奇美拉坏种识别自己同伴的方法，应该是气味、体液以及相似的行为模式。” 梁晗忽然开口说道。 “很多人都认为奇美拉坏种之间不存在任何的交流，事实上，他们没有任何其他的交流，因为它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确认同伴。” “如果另一只奇美拉坏种发现对方身上有着相似的气味，以及相似的行为模式，那么就会被认为是同类，进而停止互相攻击，我认为这也是奇美拉坏种保持种群数量的必要条件之一，毕竟它们的杀伤力太大，尤其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些第三类生物的繁衍方式……” 方逸冷酷地打断了梁晗的侃侃而谈：“只需要沾上它们身体内的液体就够了吗？” 他简短地总结道。 梁晗一下子没抑制住自己的老毛病，在属于自己的专业领域上就会变得滔滔不绝。 当然，这也是科研工作者的通常职业病。 “我认为你需要暂时退出战斗，然后找到一只奇美拉坏种的尸体，将你的机甲涂抹上一层体液试试。” 梁晗建议地说道。 “不需要，太费时间了。”方逸直接拒绝了梁晗的提议。 在方逸有些错愕的目光之中，他控制机甲猛然转身，终于使用了攻击手段。 轻而易举地将袭向自己的一只奇美拉的爪子瞬间打爆，喷射的浆液犹如瓢泼的大雨，顷刻间就将方逸的机甲淋上了一层体液。 虽然只有刚才梁晗提出的三言两语，但是方逸已经在脑海中想出了一个完善的计划。 他的机甲外壳成功沾染上了奇美拉坏种的体液，又快速后退，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奇美拉坏种的视线之中。 紧接着，他又将自己的机甲切换了另一种形态，再次出现在了那群奇美拉坏种的面前。 这一次，奇美拉坏种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将方逸的机甲当成了同类，对他视若无睹。 方逸趁此机会，越过了这群犹如绵延高山般的奇美拉群，按照裴骁小时之前的导航定位，找到了一处裂缝大峡谷。 “难道他们在底下？” 梁晗惊讶地问道，这一次方逸也不敢确定。 第082章 垂死 “咔、咔、咔……” 裴骁走在峡谷的裂缝深坑之中，后面的奇美拉坏种没有跟上来，可他也不能回头，只能继续往前走。 只是越往前走，脚底下的冰就越来越多。 在类月球上，会出现冰渣也不算很稀奇，但是稀奇的是，出现一整块的冰面。 当裴骁愈发深入峡谷内部的时候，脚底下的冰面愈发坚厚，越来越低的温度，让防护服的外表上也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 随着他的每一步前进，脚底下都传来咔咔咔的冰面声。 这声音尤为刺耳。 因为在类月球上，能够穿到声音的介质实在太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默片一样的状态。 然而现在，他却能够隐约听到踩在冰面上的声音。 这也就说明了，这个地方是有介质的。 什么介质呢？ 裴骁抬起头，看向了凝结在脚底与两面峭壁上的厚实冰块，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分？ 依照类月球的自身环境来看，不应该会产生和堆积如此大量的水资源。 裴骁继续往前走，探照灯的光忽然闪了闪，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靠，没能量了？” 裴骁将四个探照灯都颠了颠，发现它们的能量池还有一大半，续航能力杠杠的，但是却忽然不能用了？ 他将探照灯继续提在手里，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砰——” 脚下的冰面忽然断裂，一个大洞轰然出现，裴骁整个人都跌进了洞口里。 硕大的洞口底下是长长的岩石隧道，哪怕裴骁穿着防护服，仍然因为在隧道里的滑落而浑身都跌伤。 那隧道的坡度极大，四周又是光滑的冰面，裴骁只能一路滑下去。 在隧道里还有一些冰锥的存在，裴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躲避着那些锋利的冰锥。 所幸他在成为检察官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游走于危险边缘的，对于危险的敏锐度极高，而且又有坚韧的防护服，他根本就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 但是在隧道里碰撞的疼痛感，依然传递到了自己的肌肉里，仿佛还能渗透到骨子里。 裴骁疼得几乎呲牙咧嘴。 直到快要滑到隧道的尽头，四周的冰锥终于减少了。 在滑出隧道口的时候，他因为惯性望向飞扑出去，在冰面上滑行很长一段距离。 蓦地，他的头皮一麻，危险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他立刻翻转身体，尽可能地调整方向。 然而，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腹部传来，痛得裴骁想要张嘴呐喊。 但是他的喉管上突然涌出了一股铁锈味，他张开嘴，鲜血汩汩地喷涌而出。 裴骁忍住这股剧痛感，伸出手查看自己的腹部伤口，发现自己的肚子被一根细长的铁刺捅穿了。 他自己就像是穿在一根铁签上的肉块。 还好这里的温度很低，血液迅速地凝固成冰块，反倒堵住了裴骁的伤口，却也让他动弹不得，被自己的鲜血给粘在了这个地方。 防护服依旧维持着保温的作用，只是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裴骁的全身温度都一降再降。 “这可真是……” 裴骁咬牙，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绝对不能昏睡下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他拼命地回想起刚才的一切。 从忽然没电的探照灯，再到一下子崩塌的洞口，底下是长长的隧道—— 然而，如果有这种隧道的存在，洞口的表面不可能会形成这么厚的冰层，除非是被人刻意所为。 还有隧道里方向几乎一致的冰锥，以及现在戳穿他肚子的硕长铁刺。 毫无疑问，这是人刻意而为之的陷阱。 而现在，他成了陷阱里的猎物，只能等待着微妙的生存机会。 裴骁缓缓吐出一口雾气，语气平静地说道：“艹你娘的方逸，你的梦到底都是些什么鬼？！老子就不该让你艹的，应该是我艹死你才对！” 说话间，他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第083章 寻找 “薇薇安，薇薇安，薇薇安……” 昏迷的薇薇安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 她猛地睁开双眼，立刻坐了起来，惊恐地喊道：“裴骁！” 只是在喊完这一声之后，她的意识逐渐回笼，捂住胀痛的胸口，惊诧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方逸和梁晗。 “你们怎么会……咳咳咳！” 薇薇安一开口，喉咙里的那股血腥味依旧冒了出来，让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女人就是麻烦。”梁晗坐在旁边，鄙视地说道。 方逸按了一下梁晗的肩膀，说道：“梁晗同学，你的体力也只能支撑你走到这里，还是多休息吧。” 梁晗的脸色变得奇臭无比。 方逸微微蹲下身，向薇薇安询问道：“你之前和裴骁走在一起，那他现在往哪个方向跑去了？” 薇薇安缓了过来，指向自己的左前方：“在我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探照灯的光，朝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 方逸颔首，立刻起身，对梁晗说道：“你们暂时在这里休息，我已经用特殊方法联络到了军队的人，等会儿就会来接应你们。” 梁晗抿了抿唇，道：“你要去找裴骁？这里很有古怪，你一个人过去，就不怕遭遇致命危险吗？” “当然怕，我毕竟只是一个人类。” 方逸微微叹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是裴骁也在那里，我必须去。” 梁晗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方逸不断远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那股不甘心的念头又再次涌了上来。 如果他有一个健全的基因和健康的身体…… “你在嫉妒。”薇薇安忽然开口道。 梁晗冷冷地瞥她一眼。 “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裴骁，而且嫉妒方逸。” 薇薇安到底也是一名女性，对于感情的察觉也相当敏锐，所以对于梁晗的那点心思，她颇感不屑：“你和裴骁做了四年的室友都没有在一起，你有什么资格嫉妒方逸？” 薇薇安因为方逸对于裴骁的关注，也曾经偷偷关注过裴骁的生活，以及裴骁身边的人梁晗。 想起自己之前的调查，薇薇安嗤笑道： “你就是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懦夫，别说方逸，你连裴骁都不如。” “懦夫！” —— “滴答，滴答，滴答……” 裴骁捂住腹部，张着嘴努力呼吸，尽量吸取足够多的样子。 大量失血会造成供氧不足，他的体温下降得太快，将他冻得瑟瑟发抖。 可就是这样，让腹部的痛苦加剧，刺激着他不至于失去意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在裴骁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偶尔也会面对生死关头，可是像这样仅仅吊着一口气的时候，却是从来没有过—— 不，还是有的。 裴骁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自己十七岁时的一幕。 那时候0173市遭到袭击，他的父母都死于奇美拉坏种的突然袭击，而他自己被困在一个废墟之中，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 后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裴骁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忽然发现这一段记忆竟然变成了空白！ 不，不对！ 他的记忆是被抹除了？ 裴骁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旋即又觉得心惊不已—— 他不光被抹除了记忆，自己还很有可能被催眠了，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段回忆。 “咳咳咳！” 裴骁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但是腹部的伤口又阻碍了他的思考。 忽然，身后的隧道里又传出了一阵动静，像是有人在不断地下滑和靠近，裴骁的心忽然被提了起来。 “刺啦——！” 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传来。 裴骁侧卧在冰面上，察觉到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着他的方向跑来。 “裴骁！”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情绪。 裴骁脑海里一直紧绷的线，骤然松懈了下来，他努力地睁着双眼，想要从一片黑暗之中看到过来寻找的人。 然而他的意识因为骤然松懈，渐渐地模糊起来。 方逸。 这是闪现在他意识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084章 证据 裴骁醒来的时候，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 没有任何光线的来源，人类的肉眼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他没有被继续冻在冰面上，插穿了腹部的那根铁刺，也已经被拔了出来，甚至那几乎让他崩溃的疼痛也已经没有了。 仿佛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知觉正在慢慢地回笼。 他发现自己有一些颠簸，像是有人在背着他前行。 “方逸？” 裴骁发出极轻极轻的声音，试探地喊出了声。 虽然这声音十分微弱，可还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方逸的回复：“嗯。” “你醒了，还疼吗？” 方逸心疼地问道。 当他冲下隧道，进入地底冰冻的那一刹，见到浑身都是血渣子的裴骁，心脏几乎骤停了几秒。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冲了过去，蹲在裴骁的身边。 幸好他为了以防万一，在过来寻找之前，就从机甲里拿出了几支细胞修复剂和镇痛剂，这才让裴骁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他并不能在那里继续待下去，只能背着裴骁继续往前走。 “不疼了。” 裴骁摇了摇头。 他能够猜到自己的身上应该打了一些麻醉用的药，才能暂时地克制住这种痛意。 裴骁浑身无力地靠在方逸的背上，他的意识还有些浑浑噩噩，这是失血过多和打了镇痛剂的共同副作用。 “你还好吗，背着我是不是会比较吃力？”裴骁低声问道。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方逸不仅要在黑暗中前行，还要带上他这么一个累赘，能够好的了才怪。 “不会，我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得多，而且你也不是很重。” 方逸轻声安慰着裴骁，他笑道：“我以前可是做过五百斤的负重练习，被我姑姑逼着背上一整头的猪，围着山上使劲跑。” 听到这个，裴骁不由地笑道：“你竟然背过猪？” 要是让那群崇拜方逸的小女生和军队的将士们知道，衣冠楚楚的方逸上将，以前还背过一只猪在山上撒丫子地乱跑，八成会让方逸在他们的心目中形象瞬间崩塌吧。 方逸微微侧首，笑道：“是啊，你又不比一只老母猪重，对我没有影响的。” 裴骁沉默了一下：“……我还是不要和老母猪作对比了吧。” 方逸轻声地笑了一阵。 他走得很平稳，即便是一些很滑的路面，他的脚步节奏依然不变。 “这么黑，你看得到吗？”裴骁好奇地问道。 “我的夜视能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勉强能够看到四周的情况。”方逸解释道。 裴骁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果然不愧是改造种的骄傲，任何方面的身体素质都比我们普通人要优秀得多。” “裴骁同学，能够打败大多数改造种的你，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方逸认真地纠正道。 裴骁撇嘴，继续问道：“那你能看到周围的环境，给我说说呗，我只能看到一片黑漆漆的。” 方逸缄默了一下，然后沉声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右边的一道冰墙。 在纯透明的冰墙之中，封冻着无数的人类尸体，这些尸体都是不同年龄段的女性尸体，腹部有不同程度的隆起，应该全都是孕妇。 她们的脸上还带着临死之前的惊恐，身体以各种姿势痛苦地扭曲着。 仿佛下一刻还能活过来，在冰墙的里面不停叫喊着，拍打着，挣扎着，哭诉着自己痛苦的遭遇。 方逸神色如常地穿过这些尘封着尸体的冰墙。 军事研究所里的人体实验，他想，他已经找到这些被隐藏的证据了。 第085章 承诺 裴骁百无聊赖地趴在方逸的背上，他发现方逸真的没有露出过疲惫的迹象。 这人的体力到底有多好？ 他想到之前的那天晚上，方逸将他折腾地死去活来，他累得都快昏过去了，结果这人还生龙活虎的，一双湛蓝的眸子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裴骁觉得这世道真是不公平。 他将脑袋靠在方逸的肩膀上，不甘心地说道：“方逸，我想艹你。” 方逸的脚差点打滑，身体的颠簸让裴骁哎哟了一声。 镇痛剂的效用渐渐过去了，他的身体恢复了一部分的痛觉。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和我讨论这个话题？”方逸颇为无奈地说道。 裴骁却是察觉到了方逸对自己的纵容态度，他得寸进尺地商量道：“上次你折腾了我这么久，下次就该我折腾你了啊，而且我现在都这么惨了，你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受伤的我吗？你就答应了吧，方大少爷。” 方逸没有说话，但却是在纠结另一个问题。 裴骁，他能行吗？ 当若干年后的裴骁知道方逸当时思考的问题，马上就愤怒无比地扒下裤子，想要证明自己的雄风，结果惨遭反压。 只是现在的裴骁还无从得知，依然缠着方逸，非要逼着他答应，让自己做一回攻！ “方少爷，方哥哥，小方方，小逸逸……” 裴骁是真的无聊了，十分作死地给方逸起一些肉麻的昵称，丝毫没有察觉到方逸变化的眼神。 “好玩吗？”方逸似笑非笑地问道。 裴骁状似天真地说道：“当然好玩了，你又不让我艹，我就只能这样玩了。” “很好。”方逸背着身上的某个戏精，幽幽地说道，“十二个。” 裴骁一愣：“什么？” 方逸淡淡地说道：“一个昵称，艹你十次。” “……” “你一共说了十二个。” “！！！” “继续说吧，我不介意。” “我介意！” 裴骁立刻就怂了，再也不敢说那些昵称来故意肉麻方逸了。 因为他知道，方逸这人说到做到。 说是做十次，就算他做到中途昏睡过去了，醒来之后还要被方逸压着继续做完。 简直就是毫无人性！ 裴骁又有些无聊了，他不知道方逸要走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周围有什么，他唯一能够感知得到的，就只有方逸沉稳有力的后背。 方逸忽然想起，裴骁的镇痛剂药效快要过去了，需要转移一些注意力，来让他的痛苦减少。 所以，他问道：“在冰窟底下的时候，你害怕吗？” 裴骁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挺害怕的。” “我怕我自己就这么死在那个破地方，然后军队的人来善后了，但是前前后后来了好几个搜查队，也找不到我尸体的位置，于是他们不得不放弃，只能让我的尸体继续留在黑暗里，然后一直都在等待着，等待自己在无尽的时间里被慢慢地分解成一个个的分子，重新回归到宇宙里……” 裴骁语气轻松地说出了这个想法，旋即又笑道：“是不是很无聊？” “嗯，很无聊。”方逸承认道。 裴骁伸手勒住方逸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我自嘲可以，但你作为男朋友，你的职责之一，就是快点安慰我！ “你这个想法不成立。” 方逸语气坚定地说道：“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放弃寻找你。” “可是时间过了太久，我必死无疑呢？再花费人力物力来找我，我觉得不太现实……” “不会。” 方逸打断了他的话，对于裴骁的消极态度，心里面觉得不太舒服，他一字一句地保证道：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弃你。” “无论生死。” 第086章 脱困 方逸的话就像是一个至死不渝的承诺，让裴骁脑子晕乎乎的，心里像是塞满了甜丝丝的棉花糖。 他凑到方逸的耳边，虽然隔着防护头罩，他还是轻轻地说道：“我也是。” 方逸托住裴骁的双手微微收紧。 他能感觉得到，裴骁对他是有一定感情的，可是这份感情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他伪装了真正的自己，让裴骁只沉溺在温柔之中。 裴骁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越是看着裴骁渐渐爱上伪装后的自己，方逸心里的罪恶感就逐渐滋生。 可他又舍不得裴骁的喜欢。 方逸知道裴骁对自己做出的承诺是真心的，越是真心，他就越承受不起。 裴骁不知道方逸此刻的纠结。 他趴在方逸的后背上，小声地试探说道：“所以，你能让我艹一次吗？” 方逸的脚步一顿，无奈地转头看向他。 裴骁伸出自己的一根食指，讨好地说道：“就一次，你就满足我吧，我真的很想试试！” 万一他的技术够好，就这么一试，让方逸的感情突破了临界，从始终卡住不动的95%，一下子就上升到100%呢？ 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方逸不想再和裴骁纠结这个问题，看他这么生龙活虎，还有力气讨论这种问题，他加快了脚步，尽快地走出这里。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直到裴骁的双眼都开始适应黑暗，渐渐地能够看清周围的轮廓，他沉默了下去。 “这就是你一直看到的？”裴骁问道。 方逸：“觉得恶心就不要看，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裴骁却是一直睁着眼睛，望向那些痛苦的女性，心底升腾起无数的愤怒：“为什么都是女人？” “因为她们可以生育。” 虽然人造子宫的普遍应用，让男女都解脱了不少，可仍然有一部分人固执的认为，只有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才是最自然最优秀的。 所以每年都会有居高不下的侵犯案件。 裴骁作为检察官，对于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可是像这么多的女性尸体，却是头一次见到。 “失踪了这么多的女性，难道都没有引起重视吗？”裴骁愤怒地问道。 方逸沉默了一下，解释道：“这些女性，恐怕是黑户。” 黑户，不是通过基因匹配和常规手段生育的孩子，是没有资格被登记为合格公民的。 一旦被发现了，就会被抓捕起来，统一地移送到黑户管理营，接受一定的检测和学习，只有当基因合格且学识足够，才有可能拿到公民证。 可是能够得到的黑户，只有万分之一。 至于那些没有拿到公民证的黑户，好像也没人在乎他们的结局。 “别想这些了，我们要出去了。”方逸开口。 裴骁抬起头，看向正前方的位置，好似有一些微弱的光亮。 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冰窟。 甫一出来，明亮的灯光照在裴骁的眼睛上，太过刺痛，让他立刻闭上了双眼。 就连方逸也有些不太适应，他微微眯起眼睛，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他继续背着裴骁，不让其他的将士过来触碰，小心翼翼地将他背到了等候已久的太空运载车之中，里面的空气与温度都是最适合人类的。 方逸将裴骁身上的防护服和头罩都脱下，趁着镇痛剂的药效彻底过去之前，将裴骁放入了治疗仪之中。 隔着一层透明的罩子，裴骁能够看到方逸翕张的嘴型。 “好好睡一觉吧，有我在。” 因为治疗仪的作用，裴骁渐渐地合上了双眼，意识陷入朦胧。 确认裴骁熟睡之后，方逸温柔的神色一变，冷峻地走下了运载车，看向了外面的军队将士。 “把这里的消息封锁，你们取一些样本回去。” 士兵们领命：“是。” “将这次参加毕业考核的学生全部驱逐，如果有恰巧进入冰窟的，就地枪杀。” “是！” 第087章 误撞 因为这次毕业考核出现了不能说清楚的一系列意外，导致考核提前结束。 不少学生都饱含怨气，回到了学校之中，等待着自己的考核成绩。 裴骁是在睡梦中，被方逸送了回来，但不是回到学校，而是回到了之前他和方逸温存过的别墅。 他因为受伤比较重，在治疗仪里足足躺了三天。 直到饿得实在受不了，治疗才终于结束。 “呼，重获新生！” 裴骁从治疗仪里跳出来，张开双臂，活动筋骨，庆祝自己终于再也不用躺着了。 躺了这么三天，骨头都快躺松了。 因为学校毕业考核以及军队上的事情，方逸经常不怎么在家，现在也是如此。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裴骁一个人。 趁着方逸不在，裴骁摸进了方逸的房间里。 之前他根本就来不及仔细观察，现在有这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方逸，裴骁自然不会放过。 毕竟他的任务进度还停留在95%，一定要努力加把劲，才可以将方逸唤醒。 裴骁在方逸的房间里摸摸索索的。 “方逸的衣服，方逸的智脑，方逸的书和笔记，还有……咦？” 裴骁发现在床头柜的地方，有一个柜子是上了锁的，而且还是高级智能锁，砸碎了都打不开的那种。 他想要一探究竟，但是别墅的大门外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门铃声响起，打断了裴骁的行动。 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却发现站在别墅的门外，使劲敲门的人是西维斯。 “卧槽！” 西维斯吓得倒退一步。 打死他都没想到，方逸和裴骁这对狗男男的速度会这么快！ 明明方逸暗恋了四年，结果一朝毕业，就成了爱情事业双丰收的人生赢家。 西维斯表示嫉妒得要死。 “你来找方逸？他现在没在家。”裴骁直言不讳地说道。 西维斯憋了半天，吐槽道：“你现在的架势好像是方逸家的另一个男主人。” “不是好像，我本来就是，谢谢。”裴骁骄傲地说道，因为在他治疗的这段时间，方逸确实将这栋房子的归属权，加上了他的名字。 西维斯的表情又变了，彻底变成了一颗柠檬精。 “他竟然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别墅送给你？！我和他做了四年的兄弟，他都不准我经常过来的！” 裴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如手足，爱人如衣服。” 西维斯的神情一愣。 “兄弟如蜈蚣的手足，爱人如过冬的衣服，你怎么比得过我呢？”裴骁得意满满地说道。 “你们这对狗男男……” 西维斯觉得今天的狗粮齁甜齁甜的。 “算了，既然方逸不在，那我就去军队找找。” 裴骁见着西维斯转身就要走，赶紧拉住了他：“你等会儿！” 西维斯猛地一惊：“你要干啥！我告诉你，我可是方逸的兄弟，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裴骁：“……请问你认为你有哪一点比得过方逸？” 西维斯奇怪地看着他。 裴骁眯起眼睛，西维斯是方逸大学四年的室友，同时也是军队战友，对于方逸肯定是十分了解的。 “我想问你，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方逸特别感动，然后彻底地爱上我？” 裴骁直接问道。 西维斯挠了挠头，不太明白裴骁的问题。 方逸不是一直都对这个自然种死心塌地的吗？只要裴骁勾勾手指头，就能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那啥，你就直接对方逸说一句我爱你，他绝对感动到痛哭流涕！” 西维斯随口说道。 裴骁不太相信：“真的？” “真的！不信的话，你完全可以试试！” 西维斯拍着胸脯说道。 裴骁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又想起来，自己好像还真的没有跟方逸正式说过喜欢他。 哦，原来差得是这个！ 裴骁立刻就明白了。 第088章 晚会 裴骁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既然要向方逸正式的表白，那么就要有一个精准的计划。 裴骁估算着时间，恰好明天晚上就是毕业晚会，同时也是他的生日。 让方逸在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基因匹配对象之后，裴骁就趁机告白说喜欢他，最后压着他直接来一发！ 三重刺激，一定能行！ 裴骁雄心壮志地计划着明晚的行动。 忽然，方逸的通话响起，裴骁将自己的终端点了一下，方逸的投影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完全恢复了吗？”方逸担忧地问道，“最好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吧，我等会儿就联系我的家庭医生来为你确诊。” “不用不用。”裴骁赶紧否决，这也太麻烦了， 方逸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求，有些歉意地说道：“我在军队上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今明两天都无法回来，如果你无聊的话，别墅里有游戏厅还有电影院，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裴骁在此之前就将别墅摸透了一遍，他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明天晚上的毕业晚会，你能来得及参加吗？” 方逸有一些恍惚，因为事情太多太杂，他差点忘了明天就是毕业晚会。 同时也是裴骁的生日。 “主要是到了明天，我的基因匹配对象很可能就会出现，你就不想知道吗？”裴骁拐着弯地激将着方逸。 方逸在通话的彼端难得静默了一下：“你就这么期待吗？” 裴骁挑眉，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未来的结婚对象。” “所以，你能赶得回来吗？” 方逸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比平常的冷漠了些，但还是点头道：“好，我一定会赶回来。” 裴骁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还想要继续和方逸聊几句，发现他实在太忙了，后面的副官都在催促着他，裴骁这才让方逸赶紧去工作，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因为明天的毕业晚会需要穿着正装出席，方逸的衣服对于裴骁而言又大了一圈。 裴骁无奈之下，斥巨资买了一件西装，等到货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等他坐车赶到的时候，恰好是毕业晚会即将开始的时候。 当他跨入学校礼堂的时候，四周的学生们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像是第一次认识裴骁般的惊讶和陌生。 薇薇安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款款地走向了裴骁，手中拿着两个高脚杯，很自然地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裴骁。 “毕业快乐。”薇薇安敬了他一杯。 裴骁也没有推脱，轻抿了一口看着就很贵的红酒。 “他们怎么都这么奇怪地看着我？”裴骁也不客气，直接抽了一张凳子，坐在了薇薇安的旁边。 薇薇安穿着高跟鞋，还是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一点也不体恤女性的行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你的考核成绩得到了第二名的高分，大家都不太服气。”薇薇安又轻啄了一口红酒，缓缓地说道。 裴骁眨了眨眼睛：“所以，他们想要打我？” “当然不是。”薇薇安立刻否决，羡慕嫉妒地瞪着他，“方逸出面替你澄清，西维斯也亲口承认是被你打败的，然后我也顺便吱了一声，说你不顾危险救了我。” “因此大家都你的成绩心服口服，想要结交一下这样有才有德的好学生，结果你在方逸那里窝了整整三天，今天才肯出面。” “大家都开始猜测，你和方逸什么时候会珠胎暗结了？” 裴骁听到“珠胎暗结”这个词，差点将嘴里的红酒喷出来：“什么叫做暗结？我和方逸是光明正大地结！” 薇薇安看向裴骁的眼神逐渐微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还是要拼搏出自己的事业，以为夫凭子贵就能嫁进豪门一生无忧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裴骁：“……” 你特么在脑补什么烂俗的小说情节？ 第089章 谎言 “说起来，方逸怎么没陪你身边？”薇薇安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环顾四周，在裴骁的周围都没有出现方逸的身影，感到了一丝古怪。 裴骁随口解释了一句：“他在军队有些事，等一下就会过来。” 薇薇安的眼神再次微妙了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酒杯，语速加快地说道：“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告辞一步。” 裴骁摆摆手，对于她的去留毫不在意。 他时不时地看了一眼礼堂显示屏上的时间，舞会已经进行到十一点多，即将进入十二点。 难道方逸要成为踏着午夜钟声的灰王子吗？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黑丝绒小盒子，那里面装着他要送给方逸的定情信物。 希望能够在十二点之前交给方逸。 另一边的薇薇安，却是踩着高跟鞋，步履匆匆地越过了好几个男性，走到了礼堂的最深处，同样也是家世和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们聚集的地方。 不同于外面的拥挤和嘈杂，悠扬的钢琴曲与电子音配合，萦绕出一种时空交错之感。 薇薇安就是在这里，找到了在人群最远处的方逸。 此刻的方逸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身后是巨大的暗红色幕布，就像是落在黑夜中的一支白羽，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伸手靠近。 可一旦接触到那双冷漠的蓝色双眸，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仿佛那眼中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 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方逸的心情极差，谁都不敢上去招惹这尊煞神。 唯有薇薇安冷哼了一声。 她直接走了过去，语气硬邦邦地说道：“裴骁在等你。” 方逸本来不想理会她，但是提及裴骁，他还是给了几分薄面：“我知道，我也在等。” “你在等什么？裴骁他以为你一直没来，还坐在礼堂的门口等你，他还想跟你结婚生孩子呢，现在你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吗？” 薇薇安表现得格外愤怒，尤其是之前听到了裴晓的话，再对比方逸现在的行为，更是怒不可遏。 “裴骁他还想和你结婚生孩子呢，可是你呢，你就是这么骗他的吗？” “亏我当初还以为你有多喜欢裴骁，结果一朝得手就腻味了，把他抛得远远的，你有考虑过裴骁的感受吗？！” 方逸抬起眸子，冷冷地看她一眼。 那眼底深藏的情绪太过阴郁，让义愤填膺的薇薇安下意识地顿住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随便开口。”方逸淡漠地说道，“你是裴骁救下的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但不代表我能一再原谅你的无礼。” 薇薇安咬牙，因为面前的人是方逸，给她的压迫感尤为强烈。 她顶住这种压力，还想要继续骂人，结果却被突然冒出的西维斯给使劲地拖走了。 “薇薇安，你疯了吗？在这种时候惹怒方逸，你嫌命太长了吗？！难道裴骁就这么重要，能让你不顾一切地替他打抱不平？” 西维斯警告地说道。 薇薇安依旧不服气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懂！” 西维斯同样不服气：“我怎么就不懂了？！” “我粉的cp破裂了！！！” 薇薇安无比气愤地吼了出来。 西维斯沉默了一小会儿：“……你在说什么？” 薇薇安也恢复了正常，她轻咳一声，道：“我在谴责方逸的不道德行为。” 西维斯：“……” 老子可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090章 崩溃 “你不要误会方逸。” 西维斯难得严肃地说道。 薇薇安依旧冷哼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以前方逸暗恋着裴骁的时候有多深情，现在才过了多久，就能对着裴骁撒谎，还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候。 薇薇安想到裴骁坐在礼堂门口，一直等待着方逸的场景。 更是觉得裴骁才是最可怜的。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有钱有势又有颜的男人，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西维斯觉得薇薇安这女人的脑回路太过奇葩，含糊其辞地解释了几句：“方逸他不是不喜欢裴骁，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选择逃避。” “逃避什么？”薇薇安一听这话，立刻拽住了西维斯的袖子，“你给我说清楚！” “不是，你冷静一点。”西维斯好言好语地安抚着她，看她想要脱下高跟鞋，爆锤他的狗头，赶紧解释道，“裴骁今天生日，很可能会接收到他的基因匹配对象，方逸他害怕不是自己！” 西维斯到底还是选择了出卖方逸。 对不住了，兄弟！ 薇薇安默默地传回自己的高跟鞋，头发一甩：“区区基因匹配，方家难道还会怕这个？” “那你能确定裴骁不在乎？” 薇薇安被问住了。 西维斯瞧见薇薇安那副发愁的样子，知道的是她正在两个男人的爱情而暗自伤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为谁默默流泪呢。 还是古人说得好。 不谈恋爱，b事没有。 自打方逸和裴骁在一起之后，方逸就彻彻底底变了一个人。 不仅成了个麻烦的事逼，还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说什么尊重彼此的基因匹配对象，结果方逸还不是悄悄地拜托自己的本家，利用方家的权限，让裴骁的基因匹配对象信息提前发到他自己的终端上。 “方逸。”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逸猛地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裴骁的身影。 他烦躁地扯了扯衬衫衣领，又出现这种幻听了。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只要没有和裴骁在一起，他的脑子里就总会时不时地冒出裴骁的声音。 仿佛他的身体率先回忆和依赖于裴骁这个人。 方逸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 如果熬过了十五分钟，那么至少，裴骁的基因匹配对象，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的。 “裴骁。” 方逸的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和裴骁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如果相处的时间再长一点，他们之间能拥有更多的回忆和筹码…… 那他也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叮咚。” 突然，一份陌生的信息传递到了方逸的终端里。 方逸的右手掌心微微出汗。 就算他驾驶了十余年的机甲，也从来没有这一刻的紧张。 【您好，裴骁先生：率先祝贺您生日快乐，也庆祝您终于成年，同时，您也迈入了结婚的合法年龄，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提取您的基因信息入库，在经过一系列的比对和计算之后，特意为您筛选出了一名基因匹配对象，他的信息如下——】 方逸的瞳孔骤缩。 五分钟之后。 裴骁依旧在等待着方逸的到来，忽然，他的终端受到了一条陌生信息。 他猛地站起来，基因匹配对象的信息来了！ 刚想要点开信息，脑海里蓦然间传来了久违的冰冷ai提示音。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95%……80%……65%……40%……】 “我特么！” 裴骁惊讶于攻略进度的不断锐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部神经网出现排斥反应！】 【系统崩溃！】 【滴滴！请撤离！滴滴！请撤离！】 裴骁还来不及反应，他的眼前一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来拼命拉扯着他，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快速地崩塌。 方逸站在世界中间，身边的一切都在褪色，唯有那双湛蓝的眼眸，冷漠又拒绝地注视着一场场的轮回。 第091章 现实 当裴骁睁开双眼，看到自己头顶上的一根根白色神经软管，这才无比确认一件事—— 他被迫脱离梦境，回到了真正的现实。 四周是精密又昂贵的仪器，数十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聚集在前面的营养舱里，面色焦急地采集着异常数据，尝试各种方法让这些数据恢复正常。 “快，快点注射镇定剂！” “脑部区域有异常活跃现象，患者的梦境正在崩塌之中！” “方上将的身体指征不断下降，马上就要进入假死状态！” 吵嚷的治疗室内，没有一个人有多余的精力，能够看一眼同样躺在营养舱里的裴骁。 裴骁自己摘下了头盔，从舱位里缓缓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终端的时间，才经过了半个小时而已。 但是在梦里，他却极为真实地度过了好几天，差点让他都快忘记了，那只是一场梦境。 “真特么操蛋。” 裴骁低骂了一句，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治疗室，让这群医生安心地抢救。 只是他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隔离的透明墙外。 方逸的身影被这群医生所阻挡着，让裴骁一点都看不到，可他依旧是默默地看着。 就好像，方逸也喜欢这么默默地看向自己。 然而方逸眼中的那个自己，却是十年前单薄却没有怎么经历过生活的裴骁。 可是现在的自己…… 裴骁看着隔离墙上倒映出的自己。 这张熟悉的面容不再稚嫩和无害，因为常年在生死线上游走，他虽然也一直是嬉皮笑脸，可是面部的轮廓愈发冷峻，那双黑色眼睛仿佛是锋利的刀刃，再也不复当初的温润与柔和。 还有潜藏在白色衬衫下的身体，更是遍布伤痕，哪怕用治疗仪修复了表皮，可是频繁地受伤与治疗，再健康的细胞也无法保持这么高强度的分裂。 如果当方逸醒来，见到十年后的自己，不知道还下不下的去口。 裴骁自嘲地笑了笑。 “裴先生？”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些许的疑惑。 裴骁转过身去，果然就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方逸的管家，秦伯。 “秦伯。”裴骁礼貌地招呼道。 “这是怎么了？”秦伯疑惑地问道。 他的精神矍铄，双眼更是有神，秦伯从裴骁的身上转移到了治疗室里手忙脚乱的医生，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出于尊重老人的原则，裴骁还是简短地介绍了几句：“我在梦境里的时候，忽然梦境坍塌，我被强制弹了出来，刚一醒来，就看到了方逸正在被抢救的场景。” 秦伯了然地颔首：“原来如此。” 裴骁看到秦伯这么淡然的样子，仿佛早就是习以为常了，他的心脏一缩，问道：“这样抢救的次数，很多吗？” “从两周前开始，这样抢救的次数就多了起来，从一开始认为只是简单的昏迷，再到意识无法复苏，直到现在，就连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就已经需要争分夺秒地抢救了。” 秦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哪怕在他这个岁数，早就看惯了生死，也仍然难以免俗地感到伤心。 裴骁想到在梦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方逸，以及现在躺在营养舱里无能为力的方逸，不由得心生遗憾和懊恼。 如果他能多努力一点，而不是贪图梦境的那一晌欢愉，可能事情也不会这么糟糕。 “抱歉，都是我的错。” 裴骁忏悔地说道。 第092章 讲述 秦伯摇了摇头：十分理智地说道：“将一件事的失败全部归罪于一个人，这是不可取的。” 裴骁彻底地沉默下去。 如果秦伯能朝他发火质问，那么他心里或许还好受一些，可是秦伯越是这样善解人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方逸就一模一样，这让裴骁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他在梦境的时候，明明意识到了方逸能够调控梦境的速度，但在毕业晚会上，因为自己紧张的情绪，而忽略了这一点。 方逸怎么可能舍得让他等太久呢？ 他就算在梦境里受了伤，方逸也会很快地赶过来，然后背着他一起脱离危险。 裴骁捂住双眼，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在他等待的时候，方逸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刺激到他彻底崩溃？ 治疗室中的医生们全力抢救着，努力拉回方逸不断下降的生命体征，裴骁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他甚至见不到方逸的脸。 “坐吧。”秦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一起坐在外面走廊的座位上。 裴骁缄默地跟着秦伯，坐在椅子上，可目光仍然在观察着治疗室里的情况，注视着那些精密仪器上检测到的数值。 “你不要太担心，方逸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秦伯反过来安慰着裴骁。 裴骁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紧张。 秦伯瞧见他担忧方逸的样子，温声问道：“你在小逸的梦境里，和他相处的愉快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相处的吗？” “当然不会介意。” 面前的秦伯不仅仅是将方逸一手带大的老人，同时也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军人。 对于这样的人，裴骁向来都是尊重且敬仰的。 如果不是因为秦伯，他可能一直都不会同意进入方逸的梦境。 裴骁从进入梦境开始，慢慢地说起了和方逸是怎么认识和相处的，当然，他将这中间的某些激情片段给划掉了。 其实，他和方逸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像是甜蜜到能填补裴骁这么多年的苦。 秦伯默默地听着，却是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见到裴骁说这些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不自觉的笑意，秦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治疗室内的医生却是走了出来。 “秦先生，方上将已经被抢救回来了，您作为方上将的代理监护人，但是我们还有一些情况，我们需要单独向您汇报。” 医生的口吻有些急切，自动忽视了旁边的裴骁。 裴骁虽然理解，却也觉得无可奈何。 虽然他是方逸的基因匹配对象，但是从真正的社会关系来说，他其实和方逸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件很扎心的事。 秦伯听到医生的话，点头同意，在起身进入治疗室之前，他转头对裴骁说道：“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事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裴骁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秦伯进入了治疗室，一群医生正在谈论着什么，全部都是眉头紧锁的样子。 在他们的面前，秦伯的面色也越来越严肃，像是在讨论着极为严峻的问题。 裴骁的心脏不由得多跳了两下。 方逸……你到底是怎么了？ 第093章 回家 在等待了整整一天之后，裴骁到底还是被秦伯劝着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接受方家的专用车——虽然说是车，其实和一辆小型飞行器差不到哪里去。 那看起来和他现在的身份和模样一点也不符合，所以裴骁婉拒了秦伯的好意，自己坐上海底地铁，穿越中央区域，回到自己的住处。 诺亚行星上的人类已经没有国家的概念，大家都遵守的是行政区划分。 总共有二十五个行政区，每个行政区管辖着无数的公民，因为每一个行政区都太过广袤，逐渐衍生出了不同的习惯和法律条规。 以第三行政区为例，这里的房价地价高的格外离谱，越是靠近中央的区域，就越是寸土寸金。 有钱的富豪与政要就住在中央区域的大别墅之内，拥有清新的空气，偌大的绿色草坪，全智能化的ai清洁机器人，连佣人都不需要，还有四面八达的宽阔交通街与豪华阔气的飞行轿车。 而其他没有多少钱的普通人，尤其是还在领着救济金的穷人们，基本上都住在拥挤如蚁巢蜂窝般拥挤的城市高楼之中。 头顶是雾蒙蒙的灰色天空，呼吸的是净化器也掩盖不了刺鼻气息的空气，狭窄拥挤的街道，摩肩擦踵的人群，滴滴滴个不停的公交车。 甚至于，一些实在交不起土地居住税的公民，只能搬迁到海底。 裴骁就居住于海底区域。 坐上海底地铁之后，从窗户由内而外地望去，窗外的景色如流光般的往后倒退，从繁华奢侈的中央区，到拥堵嘈杂的郊区，最后再驶向大海边缘的港口。 从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顺着空旷的隧道一路往下。 阳光逐渐稀薄，海水的颜色从浅蓝、深蓝再到沉甸甸的黑色，唯有地铁上的灯光，隐约照亮着海底的环境。 裴骁懒散地坐在位置上，微微侧首，一只体型庞大的鲸鱼缓缓地游过了地铁的旁边，卷起的海水让地铁剧烈震动了五六分钟。 只是车上的人早就习以为常，哪怕车厢翻了个转，他们的脸上仍然是麻木的表情。 裴骁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他同样也是一个内心几近麻木的普通人，每天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 在方逸梦境里的那几天，是他偷来的一块糖。 现在糖化了，他也该认清现实了。 裴骁在地铁的终点站下车。 甫一踏入更加拥挤的海底区域，潮湿黏腻的空气席卷而来，仿佛是一张蜘蛛的蛛网，黏在自己的肺部之中。 裴骁轻咳了几声，迈步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所谓的海底区域，不过是开放商选中了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用特殊的透明合金制作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深入地面之下，而后将中间的海水抽空，又用二十根巨型管道抽送空气。 当然，二十根空气管道还是不足以供给近二十万人的地方。 于是他们增加了空气净化器，以及增强海底的绿化环境，以便达成一个小型的循环圈。 为了节省空间，极大限度地建造最多的房子，海底区域的楼房几乎是九曲十八弯，就算是本地居民也很容易迷路。 所幸裴骁不算个路痴，他拐过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间潮湿背阴又狭**仄的房子。 “啪”的一声，打开了屋顶上的老式灯管。 裴骁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第094章 噩梦 裴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今天是他的正常休假，同时也是他今年终于用掉的年假，明天就要乖乖滚回去上班了。 检察官这个工作，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别人是996的工作作息，可他却是全天无休，随叫随到，在外奔波，改造种上司永远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大腿一拍，想出个馊主意，就非要他们下属去执行，不完成就扣奖金。 虽说检察官的油水很足，让不少人抢破了脑袋也想要进去，可却是对于改造种而言的。 因为上层几乎都被改造种把持，像裴骁这样的自然种，能够进入体系内部，完全就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同时也是注定的炮灰。 和他同一批正式成为检察官的自然种，只剩下他这根独苗了，其他全都死光光了。 也幸好自己熬得够久，硬是凭着自己当上了队长的职务，而且下个月，马上就能再升职成为组长。 生活不易，裴骁叹气：“我现在真的好想嫁入豪门。” 但是这个豪门的对象，一定得是方逸才行。 裴骁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四肢大敞地躺在床上。 大概是因为在营养舱里睡了半个多小时的缘故，他怎么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部都是方逸的样子，以及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情话。 裴骁睁着眼睛，看向头顶上潮湿发霉的天花板。 完了，我中了方逸的毒。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裴骁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但是在梦境之中，他却梦见了躺在营养舱中的方逸，比十年前更加的冷硬和俊美，眉宇间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高冷。 可就是这样的方逸，被一群庸医所围绕着，最后裴骁看到心电图“滴”的一声。 上一刻还在起伏的曲线，瞬间就变成了一根直线。 “没救了，放弃吧。” 他听到医生们无可奈何的声音。 裴骁一愣，方逸怎么可能会没救呢？他不可以死的！ “给我站住！” 裴骁猛地大喊一声，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亮的光芒透过灰色的厚重窗帘，恰好照在裴骁的身上，四周熟悉的家居摆设，让裴骁渐渐回过神来。 “艹，我都做了什么梦！” 裴骁不爽地嘟囔道。 他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拉开灰色的窗帘，外面是人工计时的小型模拟太阳，根据外界太阳升起落下的时间和照射强度，同样投影到这个幽深的海底，就是为了让住在海底的人，也能有一个日夜的概念。 裴骁进入卫生间洗漱，当他看到卫生间镜子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又无奈地摇头。 虽然人类的寿命不断增加，衰老的速度也在减缓，哪怕到了六七十岁，也看不出一点的老态，可是二十岁与三十岁之间，仍然是有一定差别的。 裴骁望着镜子里的男人，一脸的憔悴，因为整夜没睡好，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眼眶也微微发红，看起来就像是纵欲过度的中年油腻男子……嗯，英俊的中年男子。 当裴骁乘坐地铁，刚刚抵达海面港口的时候，他的终端就传来了一条消息。 “第三行政区0257市发生了灭门案件，手段残忍，速来！” 裴骁的眉头皱起。 灭门惨案？ 虽然人类犯罪屡见不鲜，可是在现有科技和制度的共同作用下，几乎都很难有杀人案件。 上一次的灭门案件，还是在十多年前。 不疑有他，裴骁在中途换乘地铁，根据标注的地点，找到了正被机器人封锁的小区楼。 “裴队！” 在里面忙碌的检察官们一见到裴骁，立刻行礼喊道。 裴骁敷衍地点了点头，走到那五具尸体的面前，戴上手套，粗略地看一眼他们的致命伤。 突然，他的目光一顿。 第095章 凶案 “死因扫描出来了吗？”裴骁问道。 他蹲在尸体的旁边，询问旁边正在进行扫描的法医：“确认死亡时间了没？” 法医统一将五具尸体排列在一起，又用检察官内部的尸检扫描仪探查了一遍，说道：“死亡时间是晚上三点二十七分五十四秒左右，隔壁的邻居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根据扫描仪的分析来看，死因是细胞自溶导致的死亡，和十年前的悬案相关性大于85%，作案细节与手法还需要观察是否一致，不过很大可能会进行并案调查。” 年纪大一些的法医，淡定地说着。 而其他刚出大学的年轻法医，正在扶墙呕吐，为了不污染现场，还是在二十米远的垃圾桶旁边。 裴骁的嘴角抽了抽：“老何，你下手轻点啊，都是些小孩子。” 老何笑得儒雅，脱下了手上的隔离手套，开心道：“这不是难得有新鲜的尸体嘛，就让我手底下的学生多看两眼，让他们知道就算有了ai的存在，法医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人可以骗过所有的机器，但不可能骗过所有的人。” 这是老何一直坚持的理论，同时也是裴骁支持的观点，哪怕现代的刑侦断案，都有ai扫描和分析代劳，人类只需要查看数据就够了，但如果遇上高智商犯罪者，ai也不是那么容易辨认出来的。 裴骁听到了准确的死因分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细胞自溶啊…… 和方逸梦境中的奇美拉坏种的死亡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裴骁不知道那个梦境是否真实，但十年前的那些案件总归是真的吧。 “行吧，你们先把尸体收回去，再去局里写个案情分析，我下午挨个检查。”裴骁对其他年轻的检察官说道。 那些检察官也都纷纷答应。 裴骁作为能够在检察官里待了整整十年的自然种，其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更别提即将就任职组长，那些改造种的年轻检察官们即便心高气傲，也都对裴骁言听计从。 老何将物证清点了一遍，临走之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身对裴骁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关于这次案件，我的能力不足以调查死因的具体形成，所以向上级申请了研究所的外援，应该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就会赶到，上头让你好好接待。” 裴骁奇怪地看向老何：“关我什么事？” 研究所的外援，按照亲疏关系，也应该由法医科之类的机构来专门接待，他只是一个负责刑侦的检察官而已，哪里轮得上他？ 老何露出比他还要奇怪的表情：“据说是因为那位外援，点名了要你接待。” “艹！你们把我当什么了？检察局什么时候又成了那种以色侍人的高端会所，还能随便点人的，点到谁谁就去，顺便再来点特殊服务是吧。” 裴骁的脾气在局子里是出了名的倔，哪怕是熬了十年，这股子的倔依旧没能完全改过来。 “你也别生气嘛，说不定人家还真是看上你了呢。”老何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连匹配对象都没有，我儿子现在都快结婚了，再看看你，单身税还交得起吗？” “研究所的油水多得是，那外援肯定是个有钱的，就算不能和你结个婚，也能让你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裴骁翻了个白眼：“我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你都三十了，再过几年就四十岁了，男人四十豆腐渣你知道吗？听我这个过来人的一句劝，不要再执着地找基因匹配对象，早点脱离单身，奔向性福人生，大不了不生孩子就是了。” 裴骁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可我也不能随便在大街上就挑一个吧。” 老何终于见到他松口，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你想要挑个什么样的，跟我说，我人脉多，保不准就有人不嫌弃你是自然种，只看中你的相貌和人品呢？” 裴骁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要挑个方逸那样的。” “……滚！” 第096章 外援 被老何骂了一顿痴心妄想，裴骁也没法多做解释，只得认真地调查起了犯罪现场，以及死者的社会关系。 借助着自己的职业权限，裴骁申请了一份对死者们的社会关系调查，递交到了检察局的主服务系统，等待着系统的审批和资料输送。 顺带着，他也申请了十年前的案件资料。 依照现代科学的侦查本事，依然成了一件束之高阁的悬案，可谓是轰动一时，不过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大家都在猜测，可能凶手已经死了或者失去了行为能力。 裴骁却知道一些当初的隐秘。 那时候特别成立的专案组，汇聚而来的可是第三行政区内的精英，即便裴骁那时候只是一个萌新，也从他们的手底下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一直延续到了今日。 他清楚地记得，专案组的成员们很快地就锁定了死因，以及死者之间的相互联系，在一周之内就锁定了范围，只需要一一排查和审问就够了。 那天晚上，裴骁也很高兴，和他们一起出去庆祝聚餐，前辈们还特意给他做了一份炒饭。 但是在第二天早上，就接到了专案组必须原地解散的命令。 裴骁不理解，还以为是副局长想要抢夺功劳，恨不得抓住那个地中海一顿爆锤，结果专案组的前辈拦住了他，告诉他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背后的水深了，饶是他们，也不敢淌过去。 “你就当没有这件案子吧，我们查到的东西，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如果真的要挖出来，可能整个行政区都要遭殃。” 裴骁渐渐地回想起了那时阻拦他的前辈，用讳莫如深的态度警告他。 从那之后，那些专案组的精英一个个都销声匿迹了。 要么彻底退休，不再过问案件，要么就是死于事故之中，在这十年里，几乎全都废了。 本来他还认为是世事无常、英雄迟暮，如今仔细地摸查着过去的蛛丝马戏，才能看到那些隐藏在时间里的草灰蛇线。 “裴队长，局里叫我们回去了。” 老何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裴骁那些遥远的回忆。 “据说那位研究所的外援提前到达，而且貌似职位还不低，就连我们局长都毕恭毕敬，催促我们赶紧回去，不要怠慢了人家。” 裴骁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无奈道：“知道了。” 将犯罪现场完全封锁，又吩咐了一些善后工作，裴骁这才搭上老何的车，紧赶慢赶地回到了局子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脚底下的地板比平时干净了两个度，就连空气里那股冷冻食品的味道，也完全闻不到了，更别提那些经常不修边幅的家伙，都被迫穿上了齐整的西装。 裴骁挠了挠头，叹气道：“看来这次过来的外援，真的很厉害啊。” 竟然能够将局子里始终无法解决的卫生问题，以光速般的利落解决，光是这一点，就绝不会是普通人。 “裴队，你总算回来了，这次过来的外援简直不是人！” 裴骁手底下的一个小姑娘哭丧着脸，专门跑过来，悄悄跟他汇报情况。 “我原以为这次过来的会是一个大帅哥，结果那人帅是帅，可就是矫情又毒舌，一到门口就把我们局里的卫生批评的一无是处，我亲眼看到，局长的脸都绿了，但还是只能点头哈腰地讨好，然后逼着我们改造卫生。” 裴骁好笑道：“你不是一直嫌弃局里的男人太邋遢了吗，人家帮你解决了困难，你怎么还哭丧着脸啊？” 小姑娘立刻声泪俱下地控诉道：“那根本就不是改造卫生，那是在改造人生！” “你有见过随身带着实验室四级清洁剂消毒，还非要见将灰尘颗粒精确到个位数的人吗？” “不，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就是个魔鬼！” 裴骁越听越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这种龟毛又矫情的重度洁癖倾向的人，貌似……他确实见过一个。 “裴骁。”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既陌生又熟悉。 第097章 相逢 裴骁抬起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皮肤苍白到病态的男人站在走廊的彼端，背逆着刺眼的阳光，干净到纤尘不染的白大褂，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白皙如修竹的指节间夹着一根细烟，淡淡的烟草味道随着空调的微风，飘散到了裴骁的鼻子里。 “啊啾！” 裴骁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梁晗，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够好，现在竟然还敢抽烟，你丫是不是嫌命太长了啊？”他捂着鼻子，颇为郁闷地说道。 这人不一直都是个豌豆王子吗？ 身娇体弱的要命，但凡是外界灰尘多了一些，就会浑身过敏起红疹，每次裴骁都要忙前忙后地给他续命。 而且现在都流行电子烟，只有那种特别有钱的人，才能买得起这种烟草。 梁晗淡漠的表情有一些变化，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烟草，半晌，没有回话。 倒是刚巧走回来的局长听到了裴骁的话，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好听一点！” 局长语带恭敬地说道：“这位可是我们千辛万苦请回来的外援，军事研究所中最年轻的副所长！人类基因与遗传学的泰斗级人物而且他的父亲还是……” “够了。”梁晗打断了局长的话，将手中的烟草摁灭，扔进了垃圾桶中。 他缓缓地走了过来，金丝框眼镜后的黑色双眸，定定地注视着比自己记忆中更加成熟俊朗的裴骁，越是看清楚了裴骁，他眼底的眸光就越发深邃幽暗。 “好久不见，裴骁……不对，应该叫你一声裴队长。”梁晗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裴骁微微一愣，这才回想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在大学里的那个毒舌刻薄又矫情别扭的梁晗，而是十年未见，早就功成名就的梁博士。 仿佛前一天睡在同一间寝室的朋友，转眼就变得成熟与陌生。 “是啊，好久不见，梁博士。” 所幸，裴骁是个适应能力很好的人，矫正了自己的态度，也客气礼貌地说道。 梁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眶，笑容渐敛。 “哎呀这不巧了吗，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那我就免得再继续介绍下去了。”局长转头对裴骁吩咐道，“你好好带着梁副所在检察局里逛一圈，记得好好招待，不要怠慢，知道没？” “保证完成任务。”裴骁漫不经心地说道。 局长知道裴骁吊儿郎当的尿性，放在平时肯定还要骂几句，但是碍于梁晗的存在，只能偃旗息鼓，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裴骁无奈地挠了挠头，对梁晗说道：“你怎么会答应当外援？” “我恰好需要几个人类样本，那五个尸体刚好符合。”梁晗的话音一顿，又说了另一个理由，“而且，我在翻阅资料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名字。” “没想到你过了这么多年，才做到队长的位置，作为曾经的室友，我为你的废物能力感到深深担忧，所以就想过来看看。” 裴骁啧了一声，佩服地说道：“这么多年，你戳人心窝子的毒舌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你城墙一样的脸皮，也不减当年。”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损对方，一路在局子里逛了起来。 裴骁见到他全然无事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你的身体调理好了？” “之前做了一场手术，将基因修复了。”梁晗微微垂下眸子，将那些阴暗的情绪隐藏起来，简单地解释了两句，“当然，只是简单的干细胞修复，和其他改造种的身体素质，还是比不上的。” 裴骁的生物不是很好，对于干细胞基因修复究竟简不简单，根本就不了解，但既然梁晗说是简单的，那就应该是比较简单吧？ 第098章 恐吓 裴骁带着梁晗逛了一圈，没有让梁晗熟悉检察局，倒是让两个人都熟悉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法医室。 毕竟梁晗过来就是为了干正事的。 因为进入法医室需要一定的资格证，裴骁没有，根本就进不去。 他目送着梁晗进入，法医室的门随之合上，然后又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嘈杂的办公室有一瞬间的安静，旋即爆发出了一阵八卦的问声。 “队长，那个梁副所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啊？” “不对不对，队长是万年单身狗，怎么可能会有老相好呢？” “可是我看到梁副所看向队长的那个小眼神……啧啧啧，绝对有戏！” “天啊，难道队长终于要脱单了吗？队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交单身税了？不要啊！” 二十几个人的玩闹声，让办公室显得格外热闹。 “你们够了啊，我和梁晗只是大学室友，没有你们想象中的py关系。” 裴骁也和大家开起了玩笑。 他手底下的人不算少，都是他这几年留下的人才，共同经历过生死关头的战友。 如果他能升迁一级，那么其他人的待遇也能好上了一些。 一个专门修心理学的妹子幽幽道：“根据调查显示，同学意外相逢，而后成为情侣的可能性会比一般人高得多。” 众人哦的一声，暧昧地看向裴骁。 “滚，老子已经有对象了。” 裴骁不得不打断这群人的胡思乱想，要是再说下去，恐怕他和梁晗就成了一对苦鸳鸯了。 “队长你已经脱单了？！” 大家悚然一惊。 “你的基因匹配对象出来了？”有人好奇地问道。 因为熟悉裴骁的人都知道，裴骁这人在找对象方面不算挑剔，而且相当佛系，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基因匹配。 可惜裴骁不是个普通人。 他是个到了三十岁都还是没有基因匹配对象的人。 甚至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说裴骁的基因到底有多差，竟然都没有资格和任何一个基因匹配上。 虽然如今不是唯基因论了，可是大家对于基因的重视，依旧没有降低多少。 裴骁就这么苦守了十年，就在他们以为不会再有基因对象的时候，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脱单了？！ 于是，所有人对裴骁的对象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裴骁见到一张张充满着八卦气息的脸，微微挑眉，凑到他们的面前，轻声说道：“方逸。” 众人：“……我们劝您清醒一点。” 队长你就算不想告诉我们，也不用说出这么不可能的名字吧。 方逸诶！ 那可是所有人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网络上销量最好的人形娃娃，就是按照方逸的样子复刻下来。 虽然每卖一次，商家就会以侵犯名誉罪被逮进去。 裴骁知道他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无所谓地笑了笑：“别完了，把这个月的案件报告都归纳一下，归入数据库，手里头还有几个堆积的案子，你们谁有空就去做了吧。” 安排好大小事宜，裴骁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因为每一张办公桌都是半封闭式的，而裴骁的这张办公桌隐秘性最好，而且还是他亲手改造的，就连监控头都拍不到他。 他点开了自己的终端，靠着自己的一点黑客技术，捏造了一个账号，从检察局的数据库里，抽调出了十年前细胞自溶案子的具体档案。 虽然内容被删除得七七八八，但裴骁还是能了解到大概经过。 忽然，他的终端上多了一个未知信息人的来信。 “不准再查下去，否则三天之内宰了你。” 看到这个消息，裴骁沉默了一下，然后反手追查，查到了一个熟悉的ip地址。 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过去。 “喂？” 对面传来一声冷漠的女声。 “薇薇安行政官，见个面吧，我想问你怎么在三天之内宰了我。” 第099章 猜测 裴骁随口说了个见面的地方，不等薇薇安回话，他就挂断了通讯，紧接着就是关机。 他用出勤为借口，去了警察局附近的一个猫咖。 一边撸猫，一边等待着微微安的到来。 当下午的金黄色光线照在一只大肥橘的身上，裴骁抱着橘猫昏昏欲睡的时候，薇薇安才姗姗来迟。 她环顾四周，看到一屋子的猫，立刻就皱了皱眉头。 但是当一只温顺的短毛猫在她脚边撒娇的时候，她沉默了半晌，还是将猫给抱了起来。 “坐吧。”裴骁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道，“你可真是个大忙人，这么久才能过来。” 薇薇安的脸上带着口罩与墨镜，看起来就像是知名的影星，或者正在逃匿的罪犯。 “开门见山吧，”薇薇安不客气说道，“你查到了什么东西，想要做什么？” “不要急嘛，有些话我们慢慢说。”裴骁却是十分淡定地说道。 薇薇安怒瞪着他：“我的时间有限，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如果我愿意的话，你这种检察官我随手就能把你开除。” “嗯，感谢你五年都善心大发，没有开除我。”裴骁喝了一口榴莲咖啡。 薇薇安心情烦躁，想要抽烟，但是怀里的猫朝着她软软糯糯地喵了一声，她又将烟给放了回去。 裴骁自然也看到了她的举动，笑道：“我才发现，其实你这女人还是不错的。” 薇薇安豁然抬起头，用近乎惊恐和了然的眼神看向他，然后说道： “你是个好人。” “不是……” “我对你不感兴趣。” “我没……” “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 裴骁不得不让她认清现实：“我喜欢男人。” 听到这个事实，薇薇安有些诧异，脱口而出：“那你当初怎么会拒绝……” 才一说出口，就察觉到不对，薇薇安立刻闭上了嘴，尴尬地抿了一口咖啡，发现是她最讨厌的榴莲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裴骁。 “得，长话短说吧。”裴骁恢复了精神，直接开口道，“我想知道当年的毕业考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薇薇安质疑地看向他，果断拒绝：“这件事算是军事机密，我不可能告诉你。” “那好吧，换一种方式，你把墨镜和口罩摘下来，我来说，你听就够了。” 薇薇安犹豫了下，还是听从了裴骁的话，因为她也想知道，裴骁究竟调查到了多深的地步。 实在不行就干掉他，哪怕他是方逸心心念念的人。 裴骁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他在梦境中碰见的突发情况，以自己不存在的前提之下，说出了最大的可能结局。 “你应该在考核的过程中遭遇了奇美拉坏种的袭击，然后受到了重创，全身瘫痪。” 薇薇安的眼神凛冽了起来。 裴骁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毕竟他在微表情这一块，学得还算不错。 “你们遭遇的奇美拉坏种与以往的都不同，导致很多学生伤亡和失踪，当学校和军队赶来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 薇薇安再次抿了一口咖啡，也不管这口味是屎一样的榴莲味。 “还有方逸，他发现了奇美拉坏种的不同寻常，并且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然后提交到了军队，并且也将类月球封锁，不准再让除军队以外的人靠近和踏入。” 薇薇安猛地放下了杯子，发出碰撞的声音，她的声音冷如寒霜：“裴骁，你这是在找死吗？” 第100章 毁尸 相比起薇薇安被旧事重提的愤怒，裴骁表现得也不如表面上的平静。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方逸梦境中的真实性，但距离真正的事实仍然是不同的，他不清楚具体的事情经过，但是一想到方逸被困在这样的梦境之中，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是不是又会重复一遍那样的悲剧？ 或者在梦境重复无数次？ 裴骁不得而知，但他想要知道方逸的感受。 他选择略过这个想法，对薇薇安稍作解释道：“我今天接到了一起案子，是关于……” 忽然，一道刺眼的橘红色火光闪现在他的眼前。 “轰——！” 他猛地抬起头，顿时就听到了随之而来的爆炸声。 这场爆炸来的太过突然，就连附近的猫咖也受到了牵连，防弹玻璃都被震得剧烈颤抖了起来，店里的猫嘶声尖叫，显得躁动不安，附近过往的行人和检察官也都被彻底吓到了。 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大多数人都暂时性地失聪了，一边大声地嚷嚷，一边指手画脚地询问着。 裴骁蹭地站了起来，对薇薇安急道：“我先回去一趟，你自己走吧。” 薇薇安想要追上去，结果却被老板给拦住了。 老板的耳朵也听不太清楚了，但她还是坚守着做一个商人的本分：“请结账！” 薇薇安：“……” 裴骁你就是个坑货！！！ 当裴骁重回检察局的时候，才恍惚间回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来得及付账。 算了，下次再补回来吧。 刚才的爆炸来得太过突然，声势浩大，几乎将小半个局子都炸毁了，救援队的人还没来得及赶到，已经有一些检察官自发地组织了救援行动，毕竟大家都接受过专业的训练。 裴骁绕过了拥挤的人群和狼藉的废墟，先去自己的办公室确认了一番，发现办公室没有收到什么的波及，只是玻璃窗破碎，玻璃渣子碎了一地，但是他手底下的人，却是一个都不缺。 “裴队！”负责管理卷宗的人急切地喊出了声。 裴骁走了过去，就看到在他的面前，保险箱又被动过的痕迹，里面的卷宗和证物被弄得乱七八糟，还有被烧灼的痕迹。 也幸好发现得及时，恐怕这里面的东西都会被烧毁殆尽。 裴骁皱着眉头，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旋即就跑向了受灾最严重的法医室。 他还没有靠近法医室，就看到了不少人抬着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碎片。 裴骁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但是当他看清楚废墟里的场景时，却是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他看到法医们互相给彼此包扎，包扎完毕的法医就抱着一大坨的尸体碎块，仿佛在玩拼图似的，千方百计地拼出一个人形。 老何还在旁边现场指导：“哎呀，你看看这个盆骨，炸得多酥脆，都能馋哭我隔壁的小孩了！” 裴骁：“……” 还是你们法医见过大世面。 裴骁环顾了一大圈，却没有见到梁晗的身影，顿时悲从中来，想要去尸体碎块那边认领一下。 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梁晗臭着一张脸，明明腿上都有着明显的包扎痕迹，但因为嫌脏，死活不肯坐下来休息。 裴骁径直走了过去，一把按住梁晗的肩膀：“你给我坐下！” 梁晗瞪他一眼，但到底还是没有反抗，只是当他看到自己的白大褂彻底黑了一大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裴骁问道。 梁晗掀起眼皮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在爆炸之前，突然响起了火灾警告，我们都一口气冲了出去，结果才冲出去，法医室就爆炸了，里面的尸体全部烧毁，有一些靠近爆炸点，温度太高，连dna也被烧毁了。” 裴骁一屁股也坐在梁晗的身边，情绪有些低落和不甘：“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梁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微微低下头，问道：“尸体都没了，你还能查案？”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坚持。”裴骁随口说了一句。 梁晗的薄唇紧抿，不明白裴骁的坚持，可他到底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 算了，反正证据都已经被销毁了。 第101章 再入梦境 因为检察局的突然爆炸，虽然没有造成预料中的重大伤亡，可依旧引起了各大媒体的观众，分局局长也忙得焦头烂额，命令手底下的检察官赶紧查出凶手和原委。 争取在三天之内，抓到凶手。 一个个领了命的检察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路上逮着一个人就开口审问。 裴骁也被审问了好几遍，因为爆炸的时候，他恰好离开了局里，所以嫌疑也是相对较大的。 可裴骁也不是省油的灯，怎么问都撬不开他的嘴，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解释，无非是出去查案，还没有走远就看到了爆炸，所以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次爆炸是检察局里的主系统被入侵导致的，里面储存的数据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修复，甚至有一些是永久性缺失。 而纸质的档案袋，裴骁的保险箱又被烧毁了，即便其他的检察官有多怀疑，也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又因为检察局需要重新修建，并且严格保证安全措施，倒也让其他的检察官轻松了好几天。 裴骁作为检察局中的社交边缘人士，自然也就偷得浮生几日闲，安安心心地宅在自己的家里，躺在床上打游戏。 直到秦伯让他再次回到中心医院的那一天。 裴骁怀着忐忑的心情，坐电梯上了医院的顶层，一走到接待室，就看到了正在等候的秦伯。 秦伯的面容依旧，精神矍铄，唯有鬓角的头发更白了一些。 他招呼着裴骁赶紧坐下，然后沉吟道：“事情是这样的，阿逸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医生们发现，经过上次的梦境介入之后，他的脑部区域有了一些良性变化，但是他们也检测到，阿逸的梦境又开始重构了，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很可能又会回到之前的状态。” 说到此处，秦伯的语速逐渐减慢，他恳切地请求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我作为说客，希望你能再一次进入阿逸的梦境，让他回到真正的现实之中。” “我答应！”裴骁想也没想地答应，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能够进入方逸的梦境，也是我想做的，您不必觉得为难。” 在进来医院之前，裴骁的双手一直攥得很紧，当他听到方逸情况好转的时候，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他听到方逸再一次陷入梦境的时候，他的心又揪在了一起，恨不得想要冲进去，紧紧地抱住方逸，让他苏醒过来。 当秦伯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秦伯见到裴骁这么期待和高兴的样子，心底却是闪过了一丝担忧：“裴先生，你是因为基因匹配才会喜欢上阿逸的吗？” 裴骁一愣，不明白秦伯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难道是那种豪门小说里写的，有钱一方的家长怀疑自家崽子的对象只是看上了自己家的钱，而不是真的看上了自己家的崽？ “不不不，当然不止是这样的。” 裴骁赶紧解释，表明自己感情的纯粹：“虽然也有基因匹配的原因存在，可是我在梦境里接触到的方逸，他是一个好到挑不出毛病的人，他能够温柔地对待身边的每个人，尊重和理解他人，而且也不会歧视自然种……” 他一一地细数着方逸的优点，越说越觉得这男人真棒！ 倒是秦伯，听到裴骁说的这些夸奖，罕见地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他在你面前是这么表现的？” 方逸这小子就连在梦里也不忘伪装自己，去使劲撩自己喜欢的人吗？ 熟知方逸的本性，秦伯扶额，怀着一颗军人的正直心脏，他对裴骁建议说道：“这世上不存在毫无缺点的人，有可能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希望你能更多地去了解方逸，他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但并不是完美的人。” 裴骁不太理解秦伯说这话的含义，难道他对方逸的了解仍然不够吗？ “好，我会尽自己所能地去了解方逸，真正地看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裴骁说道。 第102章 重回十八 【脑部神经网连接完毕。】 【无排斥反应。】 【任务目标正在探索中，请等待……】 —— 裴骁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的。 右手小臂传来刺骨的痛苦，仿佛有无数根针扎在血与骨的间隙之中，又有一万只蚂蚁在伤口处爬行舔舐，又痒又疼。 这种痛苦的感觉，对于裴骁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裴骁缓缓地睁开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与纯白的灯光，正对着他的头顶，照得他双眼刺痛。 他偏过头，撇开视线，四周是纯白色的墙壁，身边是白色的枕头与被子，这里干净得仿佛不染一丝灰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医院消毒液的味道。 不算难闻，但也不会让人喜欢。 裴骁的右手上插着好几根细长的管子，连接着病床旁边的几台仪器。 在角落里的监控仪检测到了他的醒来，没过多久，就有七、八名医务人员推门而入，。 为首的医生戴着口罩，询问道：“手术后有什么不适吗？” 手术？ 裴骁略微一愣。 他这辈子都是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连生病都很少，更别说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但如果真要论起手术的话，他只做过一次手术。 那是在他即将进入联盟军校之前，他所在的城市遭受到了奇美拉坏种的袭击，虽然他成了为数不多的生存者，可也失去了右手的手臂，成了一个残废。 然后…… 反正就是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他在行政区内最好的医院里，自愿接受了一场针对于神经再生的手术。 他重新续接上了手臂，但因为这个手术之前还只是处于理论状态，他是第一个报名参加的实验者，所以得到了额外的重视。 裴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 他这是回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了？！ 艹，那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接触到方逸！ 进来检查的医生低下头，在自己的终端上记录裴骁的情况。 还一边记录一边念出来。 “患者出现反应呆滞，表情管理失败的表现，初步判定手术可能会影响患者的智商……” “不是，等等，我没傻！” 裴骁连忙阻止医生的医疗记录。 而后，在他的尽力解释之下，医生终于相信了他的智商没有下降，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裴骁：“……” 我才十八岁呢，我的脑部神经还没有发育完全，我谢谢您吶！ 医生和护士又围着裴骁做了一些体检，将所有的细节都记录了下来，确认这场手术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这些人的脸上都带着欣慰的笑容，然后就拔下了手臂上的那些管子，离开病房。 裴骁一脸茫然地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天花板。 所以，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出院？ 他想要早点见到方逸啊！ 因为这场梦境极为真实，就连手术后的痛觉都被百分百地复刻了出来，痛到他连休息也没办法。 裴骁真是不明白方逸这人。 他是怎么在梦境里，也能模拟出这种绝对真实的痛苦的？ 难道方逸也遭受过这种痛苦吗？ 【任务目标搜索完毕，未在附近，请宿主进行坐标转移。】 【任务目标搜索完毕，未在附近，请宿主进行坐标转移。】 【任务目标搜索完毕，未在附近，请宿主进行坐标转移。】 不等裴骁将这个问题想清楚，他就已经被机械冰冷的提示音弄得心烦意乱了。 他干脆下了床，想要出去走走。 但是当他在医院内闲逛的时候，却听到了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裴骁！” 这个声音对于裴骁来说不算陌生，可也是他最讨厌的声音之一。 他想要装作没听见，但是身后的人已经跑了上来，一把抓住裴骁的右手手臂，不准让他走。 “你这孩子怎么一个劲地往前走，都听不到长辈在叫你吗？” 裴骁听到这个熟悉的训斥，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忍住右手臂的疼痛，转过头来，看向了抓着自己的中年男人。 同时，也想起了他的身份。 “小舅。” 第103章 垃圾小舅 裴骁出身在自然种的家庭之中，但他的基因却是出奇地好，综合了父母的各种长处。 在小时候，他一直都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每次都被一堆亲戚大人夸奖。 尤其是当他考上联盟军校的时候，他那一片的小区，整个都炸开了锅，谁都想来跟他套近乎。 其中，以他妈妈的小弟，也就是裴骁的小舅舅，最是殷勤。 裴骁那时候天真不懂事，只是别人对他好，就会认为那是一个好人。 直到裴骁的父母去世，右手残疾之后，那些曾经对他热情熟络的亲戚，全都变得额外冷淡。 因为残疾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军校的。 他们在裴骁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价值，而且因为裴骁的残疾，需要花费很大一笔的开销。 为了避免被他借钱，所以，大家都开始躲着裴骁。 裴骁一下子从大家追捧的对象，变成了人人躲避的赔钱货。 这是他最不愿回顾的难堪岁月之一。 他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缺失手臂的残疾，身边人对他的夸奖恭维转变成了讽刺与挖苦。 裴骁这才知道，原来他以前看到的世界，都是别人刻意伪装出来的虚假。 唯有当他跌入低谷之时，虚假不愿意再伪装下去，于是撕开了口子，让他看到了真实的世界。 而让他知道现实有多么冷酷残忍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裴骁啊，你伤好点没有啊，我听说你在医院治病，小舅我专门过来看看你。” 小舅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然而他的一双眼珠子都在裴骁的身上溜达着，像是在打量着裴骁现在的情况。 裴骁知道这人想要什么，他皱起眉头，用左手挥开小舅，收回了自己一直被拽着的右手。 小舅见到裴骁的拒绝和疏远，脸皮子抽了抽，但还是忍住了。 “你看啊，你爸妈不幸都去世了，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这么大的医院里，肯定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应该由我来好好照顾你。” 裴骁听到“唯一的亲人”这五个字，顿时自嘲地笑了笑。 他当初还真相信了这句话，然后感动地接受了小舅，以为他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可到头来呢，爸妈留给他的遗产，都被自己的这个小舅卷走了。 哪怕是裴骁后来重新找到了他，让他把那些钱和东西都吐出来，也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他一枪把这人给崩了。 裴骁深吸一口气。 重新见到被自己一枪爆头的人渣，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真是哔了狗了！ 方逸的梦里怎么还有这个人？ 裴骁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小舅的这张脸，于是他直接说道：“你滚吧。” 小舅脸上的笑容一窒，旋即怒骂道：“裴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的亲舅舅，我好心好意地跑过来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这个做长辈的吗？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信不信我以后都不会再认你这个侄子了！？” “我相信，你快滚吧。”裴骁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催促着让他滚。 见到这招不管用，小舅的心里升起一丝怒火，决心给他一个教训。 他看向走廊上来来回回的人群，立刻就一屁股地坐在地上，指着裴骁破口大骂。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不孝子！你爸妈才走了多久，你就不打算认我这个舅舅了，还让我赶快滚！以前你爸妈在世的时候，你说最和我亲，结果现在那就要和我划清界限！” “你还是联盟军校的学生呢，就你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进入军校当军人，你根本就不配！” “来啊，让大家评评理啊，你这人到底是不是狼心狗肺！” 这番动静确实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大家都脚步匆匆，没有停留下来观看这场表演。 不是大家不想看，而是因为不能在走廊里聚集起来，会被保安机器人当场抓获，然后交钱罚款写保证书，排到的专家号也要就此作废，所以大家都不敢在医院里闹事。 只有像是小舅这种从来没有进过医院治病的人，才敢大声喧哗吵闹。 “你们，太吵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立刻让裴骁转头看去。 【任务目标已出现！】 【任务目标已出现！】 【任务目标已出现！】 第104章 少年方逸 俊美的少年站在他们的身后，穿着白色的病人服，面容稍显稚嫩，黑色的长发有一缕从脸颊垂落，衬得他的肤色更显苍白。 湛蓝色的眸子犹如阴郁天空下的阴冷海水，正在俯视着在走廊闹腾的裴骁小舅。 他的神色透着不屑与漠然，一种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矜贵与居高临下，让所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纷纷瞩目。 就像是一颗钻石落入砂砾之中，他自身的光芒，便足以让人一眼分辨得出。 方逸。 裴骁注视着更加年轻的方逸，少年锐气，锋芒毕露。 但是这锋芒带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冰冷。 只见方逸微微垂眸，随手一指：“安保，将这个闹事者赶出去。” 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得到了什么高级指令，正在四处巡逻的安保机器人立刻一拥而上，将裴骁的小舅团团围住，发出警告的声音。 裴骁的小舅慌了神，要是就这么赶出去了，岂不就是功亏一篑？ 所以他马上站了起来，将刚才强硬的态度一变，瞬间就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假装哽咽地打起了亲情牌。 “裴骁，你是我的亲外甥啊！小时候最疼你的人，就是我这个做小舅的啊！” “以前你妈妈生病住院，没办法照顾你，是我专门辞职回家，搬到你家隔壁，好就近照顾你，我每天洗衣服做饭，给你准备好吃的……” 裴骁一脸冷漠：“你只给我买廉价的营养剂果腹，有时候干脆就饿着我，把我妈给你的一大半生活费，都拿到外面去喝酒赌钱了，哦对了，家务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我那时候才八岁。” 裴骁小舅被噎了一下，他哪里记得住这些事情，只是有个大概的模糊记忆，毕竟脑子早就被酒精腐蚀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地继续说道：“那、那还有你们家被别人找上门来，是我保护住了你爸爸，才没有让他被活活打死……” “那群仇人本来就是找你的。” 裴骁打断了他的颠倒黑白，冷冷地笑道。 “你欠了他们的一大笔钱，他们才会找上门，我爸是被无辜牵扯进去的，如果不是这样，他的双手就不会受伤，断送了他机甲维修师的工作。” 裴骁小舅的脸皮子猛地抽搐了几下。 她还想将以前的一些事说出来，想要用恩情牢牢地套住裴骁，但没想到这小子的记性这么好，以前发生的那些事竟然记得一清二楚，将他一一地怼了回去。 裴骁表现得始终很平静。 其实这些陈年旧事，他原本是不清楚的，但是在成为检察官之后，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想要查出小舅的去向，恰好就翻找到了他以前的犯罪记录。 这些犯罪记录，与他儿时曾经以为的感动回忆相结合，顿时让裴骁觉得讽刺莫名。 “你还想听他说什么吗？” 方逸微微侧首，自然而然地与裴骁交谈了起来。 裴骁楞了一下，旋即摇头：“不想听了，扔出去吧。” 方逸颔首，授权让安保将人给强制性地扔出去。 “裴骁你不能——！” “我没钱。”裴骁冷着一张脸，打断了小舅的挣扎。 “在这家医院住院疗伤，早就花光了我父母的积蓄，我现在还欠着医院的一大笔欠款，你要是真想留下，就替我还了吧。” 裴骁的小舅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把钱都花光了？这不可能！” “你这个小王八蛋是不是在骗老子，你爸在机甲行业里那么能赚钱，怎么可能会花光？！” “我是你妈的亲弟弟，她死了之后，她的遗产也该有一半留给我的，你小子别想独吞，我要去法院告你！” 裴骁小舅被安保机器人强制性地扛起来，将他带离出医院的范围。 裴骁扶额，他被吵得脑子有点疼。 “很难受？”方逸走上前，道，“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 方逸皱眉，不悦道：“裴骁，你不要老是逞强。” 裴骁略微一愣，惊讶地望向方逸：“你认识我？” 第105章 记忆缺失 为什么方逸会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刚才还那么自然地和他交谈说话。 难道他们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可是不对啊，在裴骁自己的记忆之中，他的人生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方逸的出现和参与。 更别提，在他进入军校之前，就已经和方逸认识了。 这难道是怎么回事？ 方逸像是看傻子似的看向裴骁：“你是动手术的时候，把脑子也削掉了一半吗？” 裴骁：“……” 我十八岁的时候，真的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不光是医生和他那个小舅，现在就连方逸也在鄙夷着他的智商。 “算了，医生也说过，你这种情况确实会引发一些后遗症，诸如短期记忆缺失。” 方逸无可奈何地说道。 记忆缺失？ 裴骁摸了摸自己的脑子，他的记忆好像确实缺失了不少。 无论是他在奇美拉坏种的袭击下是如何存活下来的，还有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方逸？ 可他在大学的时候，又完全没有了对方逸的记忆？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的脑子里，不是简单的一个后遗症就能解释清楚的。 “你吃饭了么？没有的话，就跟我来吧。” 方逸直接让裴骁跟着他走。 “哦，好。”裴骁下意识地点头同意。 但又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说起来，我们认识了多久？”他好奇地问道。 “半个月。”方逸瞥他一眼，见他彻底茫然的表情，道，“看来你的记忆缺失有一些严重，我会让医生重新给你做个全面检查。” 他竟然和方逸认识了半个月之久？！！！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半个月之前，他明明还在0173市兼职打工赚生活费呢，怎么就能认识到这个贵族大少爷的？ 难道是那种传说中的py交易？ 毕竟，在他出门打工的时候，有人看他长得不错，想要让他进入一些……咳，有着特殊服务的地方。 碍于记忆的缺失，他究竟是拒绝还是同意，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了。 方逸带着裴骁进入了自己的豪华单人病房。 与裴骁醒来之后见到的一片素白截然不同，这里就像是一个高级公寓，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 裴骁嘶了一声，磨着后槽牙。 “怎么？”方逸转头，奇怪地问道。 “我觉得自己吃了一百斤的柠檬。” 酸了。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好啊！ “少爷。” 秦伯正在摆放着丰盛的午餐，看到方逸还带着裴骁回来，笑着欢迎道：“这是阿逸少爷的朋友吧，快请坐。” 裴骁疑惑地看着年轻不少的秦伯，哦了一声，有些拘谨地坐在了椅子上。 原来秦伯在以前也是见过自己的吗？ 难怪在秦伯找上门来，让他同意进入方逸的梦境之时，说得每句话都能戳在他的心窝子里。 秦伯对裴骁的态度较为热情，对他和蔼无比地说道：“今天难得少爷让我准备了两人份的午餐，这才稍微晚了一些，你尝尝味道，是否满意？” 裴骁：“嗯？” 今天是特意准备的两人份午餐？ 所以，方少爷那看似随意的一问，其实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方逸瞪向多嘴的秦伯，不乐意地道：“好了，你走吧。” “那阿逸少爷你要和朋友好好相处。” 秦伯就像是一个自家孩子终于找到朋友的傻乐家长，临走之前也不忘多说两句。 而方逸就像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对于大人的话总是显得有些不耐烦。 裴骁在心底哇哦了一声。 难道这就是秦伯说的，不一样的方逸？ 锋芒毕露，少年叛逆。 方逸瞥了眼正在看戏的裴骁，无奈地应道：“嗯。” 第106章 遗忘的事 裴骁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与方逸面对面地坐着。 桌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应该是特殊搭配过的营养餐，其中有一些食材，他都不太认识，但是味道吃起来很美味。 不过裴骁还是有些怀念炒饭的味道。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独宠炒饭？ 裴骁埋头吃饭，偶尔忍不住地用余光看向同样正在进食的方逸。 他进餐的动作特别好看，和他之前在学校食堂见过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抬手的高度和角度，还有握住刀叉的方式，就像是经过了刻板的学习之后，完全融入了自己的骨子里。 裴骁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将十八岁时的方逸，与二十二岁时的他重叠起来。 “嗯？” 方逸微微抬眸，看向了正盯着他出神的裴骁。 他的神色是惯常的冷淡，没有裴骁熟悉的温柔，湛蓝色的眸子总是带着一丝锋利的冷意。 每每这双眸子看向周遭的世界，仿佛只有剥离了人类感情的疏离。 唯有在看向裴骁的时候，才会稍微收敛。 尤其是当裴骁就这么望着他的时候，那锋利的冷意就会溃不成军，恨不得躲藏起来。 方逸侧首，不与裴骁对视。 他沉声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咳，没什么。”裴骁也回过神来，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唾弃着自己。 眼前的方逸才只有十八岁而已，我不能对他抱有禽兽的想法！ 但是吧，医生告诉他的方法，依然是和第一次相同，要和方逸保持恋爱关系，让他在这段亲密关系中得到最大的满足。 想到这一点，裴骁忽然想要检测一下方逸现在的感情。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0%。】 裴骁：“……” 妈的，上一次可是达到了95%呢，现在竟然把进度条清零了？ 他这算不算是回到了解放前？ 因为裴骁的心里揣着事情，而方逸也像是在端着什么，两个人在吃完饭之后，相顾无言，一片沉默。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到底还是方逸忍不住先开口，却是问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问题。 裴骁微微一愣，旋即恍然道：“你怎么也在医院里，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最开始看到方逸身上的病服，他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问题，但是因为让人疑惑的事情太多了，让他差点忘记了，现在被方逸这么一问，他立马就想了起来。 方逸的薄唇微抿：“看来你的记忆缺失，确实需要一个专业医生来慢慢恢复。” 他的声音犹如雨后竹林间穿梭的风，沾着空气中弥漫的清冷。 裴骁一下子就听出了他对自己的问题不太满意，又有些疑惑，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你就没有其他的问题吗？” 方逸自认已经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裴骁应该能够明白过来。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可是裴骁却一脸的茫然：“我和你之间有很多的问题吗？” 说完之后，方逸沉默片刻，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裴骁。 半晌，他才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 裴骁见他想要转身离开，他也赶紧站起来，一把拉住了方逸的胳膊。 “你等等，我这不是记忆缺失了吗，你说得我可能暂时想不起来了，你给我点时间行不行？” 裴骁急切地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方逸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竟然在方逸的脸上见到了一丝失望的情绪，他这颗心脏马上就受不了了。 方逸微微垂眸，看了一眼他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和曾经无数次一样，在阻拦着他的离开。 “你说过，不会忘记的。” 第107章 计划通行 “你说过，你不会忘记的。” 这话从方逸的嘴里说出，明明应该是冰冷的指责，但裴骁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方逸？委屈？ 裴骁觉得这次的梦境宛如玄幻一般。 可鬼知道他在失去记忆之前，到底和方逸说了什么，还保证自己不会忘记。 难道他早就预见了自己会忘记的可能性？ 裴骁对于这些事始终摸不着头绪，尤其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幼稚了许多的方逸。 如果说二十二岁的方逸，已经能将情绪完全内敛，那么十八岁的方逸，他的情绪却是不屑于丝毫的隐藏，喜怒哀乐都明晃晃地显露在裴骁的面前。 这也让裴骁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想到了个好方法。 “嘶，好痛！” 裴骁忽然低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一脸难受地看向方逸。 然后，他果然就看到了方逸懊恼和担心的神色。 “你先坐下休息，我去拿一针镇痛剂。” 方逸小心翼翼地扶着裴骁，坐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在他转身要去拿医药箱的时候，却被裴骁拦住了。 裴骁坐在沙发上，抬起自己的左手，拉住方逸的衣角，轻轻向下扯了扯。 方逸不得不蹲下身子，与他的视线相平，他清楚地看到了裴骁眼里的狡黠笑意。 “不要任性。” 对于这种的裴骁，他倍感无奈。 “其实我的右手一直都很疼，但是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不觉得有多疼了。” 裴骁的嘴角翘起，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所以，你就是我的镇痛剂。” 方逸深深地注视着他，然后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不觉得这话很肉麻么？” 肉麻？ 二十二岁以后的你天天对老子说情话，你怎么不觉得肉麻！ 裴骁在心里疯狂吐槽。 但表面上，他掠过了这个话题，认真地凝望方逸那双湛蓝的眸子。 “方逸，虽然我不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但是我答应你，我一定能想起来的，好吗？” 听到裴骁的承诺，方逸抿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裴骁嘿嘿一笑。 计划通√ “我现在右手疼得厉害，医生说是我的右手神经和肌肉在重建过程中形成的刺激反应，你陪我多说说话吧，这样我确实能好受一些。” 裴骁说得也不全是情话，也有一部分的真实。 在他和方逸说话的时候，右手臂上的疼痛确实减少了很多。 方逸略微有些为难：“我不太会说话。” 应该说，他几乎很少与人交流。 裴骁越来越觉得现在的方逸越稚嫩越可爱，他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发现在不远处有一本纸质书。 纸质书在现代来说，是一种极为昂贵的奢侈品。 他指了指那本书，说道：“那你念书给我听吧，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裴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逸也只能接受。 毕竟…… 方逸将视线从裴骁的右手上划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裴骁也不会遭受这么重的伤害。 “这是什么书?” 裴骁伸长脖子，看到方逸手里的书，书页上写着几个字《自私的基因》。 很好，不愧是未来的方上将。 在十几岁的年龄里，不爱看小说，就爱看这种高大上的书。 方逸将书翻开，从第一章的第一页开始朗读起来。 “行星上的智慧生物当他开始思索自身存在的道理时，他才算成熟。如若宇宙空间的高级生物莅临地球的话，为评估我们的文明水平，他们可能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们发现了进化规律没有？’30多亿年来，地球上一直存在着各种生命有机体……” 裴骁听着方逸的朗读声，偶尔的风吹来，掠起窗帘的一角，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拂过，落在方逸的侧脸上，让他长长的睫羽投下一层阴翳，将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半掩半遮。 四周静得出奇，仿佛时间静止，唯有方逸陪在他的身边。 裴骁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心安的感觉。 第108章 自私基因 虽然方逸的声音很好听，但他确实对于生物这方面不感兴趣，忍不住地产生了昏昏沉沉的睡意。 在迷迷糊糊的意思里，他听到了方逸念了一句话。 “自私的本源来自生命本身，个体的不安全感和存活的需求指导我们必须靠近一个更优秀的灵魂和肉体，这让所谓一陈不变的爱情和所谓专一的选择看起来极不真实。” 念到这里的时候，方逸明显停顿了下来。 裴骁也清醒了过来：“怎么了嘛？” 方逸低头看向裴骁，眼中掠过一丝道不清的情绪。 他单手合上了这本书，视线转移到了裴骁的右手上，问道：“还疼吗？” 裴骁楞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喃喃道：“不疼了。” 奇了怪了，他在现实的这个时候，因为这个手术后的再接神经元过程，经常被疼得死去活来。 又因为他是这场手术的第一个实验者，为了得到最好的实验数据，所以医生不会给他影响神经的镇痛剂。 裴骁常常会疼到无法入睡，对于这样的疼痛记忆，不管过了多少年，依旧记忆犹新。 但是现在，他竟然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方逸！”裴骁猛地双手抓住身边的人，一脸激动地看向他，“你果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 没有为了追求梦境的真实感，而让他再次重复这个痛苦的过程。 方逸见到他突然的激动反应，皱了皱眉头：“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脑部？” “不要！”裴骁赶紧摇头，然后催促着方逸继续念书。 感情培养的第一关键，就在于陪伴的时间。 【任务目标的攻略进度达到5%。】 瞧瞧，这就是一个下午的完成进度！ 虽然没有第一次梦境时候的进展神速，但也是在缓慢稳步的提升之中。 加油，裴小葵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你这么喜欢听别人念书？”方逸斜睨着近乎于向他撒娇的裴骁。 “不不不，我只喜欢听你念，你的声音比谁都好听。” 裴骁不遗余力地展现出对方逸的热情。 方逸将他的脑袋一把推开，低头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然后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方逸将书放到一边，起身走向了自己床边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方盒，转手就递到了裴骁的面前。 “这是什么？”裴骁好奇地将东西接到了手里。 他左看看右瞧瞧，这才发现小方盒是基因解锁的，而在他摁压感应器的时候，基因锁立刻就解开了。 裴骁迟疑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方逸，神情严肃。 “不经允许就收集他人的基因，这可是违法行为！” 方逸的神色如常：“是你没有通过我的允许，把你自己的基因擅自添加，这才是违法行为。” 裴骁：“……哦。” 他以前的时候也有这么不要脸吗？ “咳，那啥，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裴骁立刻转移话题。 方逸见他连这个小方盒也记不住了，无奈地看了口气。 他将小方盒重新拿到手上，扫描了一下《自私的基因》背后的数码编号，又递交到了裴骁的手中：“拿去用吧。” 裴骁疑惑地摁下了开关，从黑色小方盒里冒出了方逸的声音。 “我们不过是基因的载体，所有物质的生命，不过是基因为了延续和进化这个目的而存在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的生命并没有那么重要……” 裴骁：“？？？” 这特么是几个意思？！ 老子要跟你培养一下感情，你就拿这么个拟人朗读器来敷衍老子！ “你自己慢慢听吧，我没你那么闲，还有其他事情。” 方逸仿佛没有看到裴骁脸上近乎崩溃的表情，他拿着书放回了原来的书架上，又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像是在解决着什么公务。 第109章 复诊时间 裴骁愣愣地望着真的不再理会自己的方逸，忽然感觉到了心里的落差。 明明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只是随便地勾引了一下，就非要壁咚强吻自己，现在换成他倒贴上去了，就变得这么不冷不热的了。 艹，男人都是狗东西！ “我自己回去了。” 裴骁郁闷地放下小方盒，转身就离开了方逸的病房。 伴随着感应门的关闭，方逸看了眼时间，无奈地微微叹气。 几乎是裴骁前脚刚走，秦伯后脚就开门进来了。 “少爷，您的复诊时间到了。” 在秦伯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医生。 如果裴骁在场的话，立刻会认出在那群医生之中，就有之前进入他病房检查记录的两个医生。 这些都是行政区内赫赫有名的医生，尤其是主攻基因与神经科方面的。 方逸的神色漠然，将自己的病服都脱下来，任由那群医生对他的身体进行检查和评估，犹如一个正在雕琢的工艺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病服之下的躯体，身材呈现完美的比例，肌肉精壮，四肢修长，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了一层金箔，像极了古希腊神话中的俊美神祇。 只是在他的四肢处，皮肤出现了明显的断裂层次。 新生的粉嫩皮肤从整齐的断裂处生长而出，与旁边的皮肤有着很大的差异。 倘若将裴骁的右手也掀开，就会发现，他的手术伤口几乎与方逸的几乎一致，只是没有那么的夸张和恐怖。 “手术之后是否有超出忍受范围的疼痛感？” “双腿感知外部刺激的程度，以及传递的感受程度，是否与截肢之前的一致？” 医生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方逸按照顺序，条理清晰地回答。 有护士将检测仪器的导管贴在方逸的身上，检测着具体的数值，详细地记录下来。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复诊才堪堪结束，医生们相继离开。 方逸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动作迅速地穿上了衣服，将自己四肢上的伤口遮掩的严严实实，以确保自己的伤口不会被裴骁给看到。 “少爷，手术伤口还是很疼吗？”秦伯心疼地看向方逸，“不如我们还是使用镇痛剂吧。” 方逸想起裴骁之前呼痛时的样子，缓缓摇头。 秦伯稍作思索，猜到了他为什么要如此做的原因，建议道：“不如我让医生也允许裴骁使用镇痛剂吧，你们都是一样的手术，既然你可以，那裴骁自然也可以，虽然他顶着一个实验者的身份，可实际上我们……” “不必了。”方逸拒绝。 他知道秦伯的担忧，解释道：“医生说裴骁的手术情况不太稳定，不能擅自使用镇痛剂，而且我也确实担忧镇痛剂的副作用，稳妥起见，还是算了吧。” 秦伯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再劝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方逸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那本《自私的基因》拿出来，翻到了之前朗读到的地方，他又继续地看了下去。 他与裴骁一样做了手术，只是他的伤口更加严重，疼痛的剧烈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本来，他应该在病房里安心养伤的，但是无意中听到了外面有人在骂裴骁的名字，他这才忍着身体上的痛苦，走了出去。 方逸见到裴骁的小舅在纠缠着裴骁，想要给那人一个教训，但是碍于身体无法进行大幅度的运动，只能让安保机器人将人给赶走，如果是按照他以前的脾气，裴骁的小舅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一见到裴骁，就很想问他，那句话还作不作数？ 可是裴骁完全地忘记了。 偏偏他又和以前一样，始终纠缠着自己，不同于之前的小心试探，这一次他的胆子大得出奇，竟然敢要求自己给他念书。 但是他觉得这样也不算坏，顺应着裴骁的要求，他坐在裴骁的身边，默默地朗读着。 如果不是复诊时间要到了，他也不会故意气走裴骁。 第110章 康复训练 裴骁怀着郁闷的心情，离开了方逸，回到自己的病房里冷静一下。 他的脑海里闪过第一次梦境的方逸，又想到了这次梦境里的方逸，两个人的语气动作以及面部表情，时不时地有重叠的地方，但又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是大学毕业的方逸，对他有着足够的温柔和体贴，就像是照着他喜欢的样子复刻出来的。 那么现在的方逸，却是更加的青涩与锋芒，仿佛身上的棱角还没有被磨平，他也会别扭，也会生气，也会言不由衷。 这样子的方逸，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这就是秦伯询问他为什么会爱上方逸的原因吗？ 因为秦伯知道，他或许并没有太怎么去了解过方逸。 或许，当方逸面对他的时候，特意披上了一层伪装，而他隔着一层美好的伪装，所以爱上了一场镜花水月？ 裴骁躺在病床上，望着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说不上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如果他爱上的不是真实的方逸，那他的爱又是真实的吗？ “0875367号床的病人，您的康复训练时间到了。” 冰冷的提示音从病房的广播里传出来，偏偏又带着康复训练特有的欢快音乐，在病房里诡异地回荡着。 裴骁：“……” 干什么呢？！ 我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呢！ “请0875367号床的病人，前往康复训练区，如果超出预定时间，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听到强制措施四个字，裴骁猛地一颤，赶紧下了床。 开玩笑，以前他在病床上难受到痛不欲生的时候，ai护士直接把病房门砸开，把他绑在病床上，扛起整张病床，哐哐哐地就飞到了康复训练区，仿佛是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差点让裴骁患上ai恐惧症，被心理医生辅导了好久才被纠正过来。 但是在裴骁前往康复训练区的时候，他右手的疼痛感竟然又开始复苏了。 这种特殊的疼痛感，让裴骁在路上歇息了好几次，病服的后背被冷汗浸湿，完全地错过了康复训练的预定时间。 “滴滴滴。” 熟悉的提示音在走廊的不远处传来，裴骁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ai护士朝着他冲了过来。 “卧槽！” 裴骁骂了一声，转身就想往回跑，但是他的动作到底不如机器人的迅速，立刻就被逮住后衣领子。 宛如被逮住了命运的后颈，裴骁如同被拎的猫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ai护士们强行地带到了康复训练区。 “啪叽。” 裴骁被无情地摔倒了软垫之上。 “您好，0875367号病人，从今天起，怂怂将成为您的康复训练医生兼任督促教练。” 一台圆滚滚的机器人滚到了他的面前，不同于其他ai被规定的冰冷声音，这一类的ai都被赋予了更加人性化的声线变化，以用作鼓励大多数的康复患者。 裴骁瞥一眼自称为怂怂的机器人，吐槽道：“你们康复机器人，到底有多少个叫怂怂的？” 当年他在现实里的专属康复机器人，也叫做怂怂。 在康复训练的时候，不小心弄坏的另一个康复机器人，也叫做怂怂。 然后，他在学校里的康复机器人，还是叫做怂怂。 反正，他前前后后用过的康复机器人都叫做怂怂，可明明别人用的都不是这个名字。 “根据您的问题，怂怂抽取厂家的资料库，截至今天凌晨结束之前，取名为怂怂的机器人总共有三个呢。” 裴骁：“……” 好嘛，三个怂怂都被他碰上了，他和怂到底是多有缘？ “0875367号病人，请开始您的康复训练。” 第111章 奇怪的事 裴骁的康复训练很简单，也很单调。 他是手臂再接神经元的手术，一开始的康复训练，也不过就是恢复触感和灵活度而已。 怂怂给了他一个圆柱形的空瓶子，让他握住瓶子，以瓶子自身的长度作为关节活动的限度，从上而下地不断滑动。 对于这样的动作，裴骁做了几遍就沉默下来。 “这个动作……” 裴骁显得有些迟疑，并且难以启齿。 “与人类的某种撸动行为相类似吗？也就是男人的撸【哔——】吗？” 倒是怂怂十分大胆地说出了这种行为可能会令人产生的联想。 裴骁扶额。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说出自动消音词汇的机器人，很好很强大。” “嘻嘻嘻，谢谢夸奖。” “我没有在夸你。” 因为康复训练的动作都是一早被规定好了的，所以裴骁也无法要求怂怂更改，但是吧，对于这种动作，裴骁还是觉得羞耻的无以复加。 尤其是周围也有其他进行康复训练的人，当看到裴骁坐在地上，将空瓶放在中间不断撸【哔——】的时候，眼神都变得有些诡异和意味深长。 裴骁欲哭无泪，明明以前他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奇怪的动作啊。 “搞什么啊，撸这个玩意儿，还不如去撸方逸。” 裴骁特别郁闷的吐槽道。 “撸方逸。” 怂怂的眼部显示器忽然一亮，道：“已经接收到0875367号病人的请求，现在正在寻找周围名叫方逸的人。” 裴骁陡然一惊：“卧槽，你快住手！” “搜索到附近一百米内有符合要求的病人，现已发送请求。” “你给我停下来啊啊啊！！！” 裴骁用右手使劲地摇晃着怂怂，让它把那条请求给撤回！撤回！ 他现在和方逸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处于绝对不能被戳破的状态，要是直接发送这么一条消息过去，肯定会被当成变态的，一定会的！ 他的一世清白啊啊啊！ 但是发出的消息犹如泼出的水，压根就收不回来了。 虽然现在的聊天消息在十分钟之内可以自由撤回，但是在某些机体之间的消息，却是不容许撤回的。 裴骁蹲下抱头，开始为自己的感情生活而感到深深的担忧。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世上重名的人实在太多，叫做方逸的人也不在少数，或许怂怂发送消息的那个“方逸”只是重名呢。 此“方逸”非彼“方逸”。 裴骁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这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巧的事吧……？ “裴骁。”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彻底地让裴骁的身体一僵。 他缓缓地回过头，果然就见到了正站在入口处的方逸。 湛蓝色的眸子透着一股晦涩的情绪。 裴骁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是，你要听我解释……” “跟我过来。” 方逸没有听他的解释，直接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然后带着他离开康复训练区。 “你别生气啊，这其实真是一个误会。” 裴骁的左手被拽着，连忙跟在他的身后，努力地解释着自己的清白。 方逸走得很急，一双大长腿迈得又宽，差点让裴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去。 突然，方逸在厕所门前停下了脚步。 像是忍无可忍一般，他将裴骁拉进了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里，两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面对面。 方逸的身量较高，微微俯下身，湛蓝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裴骁，像是在盯着一只到手的猎物。 “干、干什么？” 裴骁在那样具有压迫感的目光之下，靠着墙壁，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第112章 彼此意思 “不是你对我发送了请求吗？” 方逸理所当然地说道。 裴骁的大脑当场宕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又想将那个怂怂拖回去直接销毁。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赶紧摇头，事关自己的清白，他连现在的自己和方逸究竟是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理清楚，可不能再出现这么刺激的事情了。 “不是这个意思？” 方逸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正在观察着裴骁的表情。 裴骁立刻点头：“对对对，都是那个康复机器人的锅，它的智能模板设计得不行。” 方逸有些迟疑：“一点意思都没有？” 裴骁毫不迟疑：“一点也没有！” “我知道了。” 方逸一直拉着裴骁的那只手，缓缓地放了下来，他的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懊恼着什么，又像是在失望着什么。 裴骁也不傻，在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他冷静下来，见到方逸不同于寻常的表现，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但他不敢去证实。 因为这样就说明，方逸从四年前就对自己有了一定的苗头。 如果按照那群医生所说的，方逸的梦境都是基于他的现实回忆构建而成，才会成功地骗过他，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那么在这次梦境里，方逸与他的关系超出他的认知。 倘若他和方逸这么早就认识了，方逸对他也并非毫无感情，那么为什么又会在大学四年的时候，沦为完全的陌生人？ 这中间一定是缺少了什么？ 他好像缺少了很多很多的记忆，就像是拉开序幕的齿轮缺少了一块，让他怎么也看不到幕布后面遮掩的回忆。 “裴骁。” 方逸的声音带着些微沙哑，不知何时，他将头靠在裴骁的耳边。 回过神来的裴骁仿佛被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恰好撞进那双蓝色如午夜深海般的眸子，仿佛是搁浅的潮水静静地流淌着，企图将他淹没溺死。 “如果我说，我对你有这个意思呢？” 方逸咬着他的耳朵，不容许裴骁的闪躲，清楚地说出了这句话。 裴骁的脑子里响起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炸了。 “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方逸，根本无法经过大脑思考，只能愣愣地问道。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不，等等！唔！” 方逸略有些不满于裴骁的推拒，手上微微一用力：“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干脆点。” “什、什么？” 什么叫做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特么到底丢失了多少重要的记忆！ 裴骁想要一问究竟，但是方逸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脑子被这种熟悉的感觉彻底俘获，心甘情愿地紧紧抱住方逸。 但是当裴骁想要扯开方逸的病服之时，方逸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他猛地放开裴骁，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方逸？” 裴骁也渐渐回过神来。 方逸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冷淡：“抱歉，是我太冲动了，没有仔细想清楚。” 他将裴骁的衣服重新一丝不苟地穿好，不顾裴骁怔然的表情，自己率先离开。 裴骁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和方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13章 不见方逸 自打那天之后，裴骁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方逸了。 右手的疼痛依旧在折磨着他。 这场梦境，经过两次和方逸的共处，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只有在方逸的旁边，才不会有那么剧烈的疼痛感。 然而，他找不到方逸了。 越是看不到方逸，裴骁的心里就越是烦躁，他恨不得将这个别扭又闷骚的人给暴揍一顿。 这家伙将自己的想法藏得太深，而且还不肯直说，想要让裴骁猜到他自己的想法，可裴骁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肠道菌种，哪里知道他的全部想法。 感情这种事，得要两个人沟通出来才行，一个人自嗨，让另一个人去猜谜，只会两败俱伤。 裴骁不得已之下，只能在方逸的病房门口蹲点了两天，差点又被ai护士抓去强制康复训练。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秦伯才出现，他见到裴骁等了许久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 “方家临时出了点事，少爷在昨天已经出院了。” 裴骁闻言，立刻担忧了起来，却又无法直接询问方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避重就轻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秦伯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如果可能的话……大概是军校开学吧，少爷会代表新生，上台进行演讲。” 裴骁还想问些什么，但是从秦伯的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距离开学的时间还有两个月，这也就意味着，他要两个月都见不到方逸了。 “啊啊啊啊啊！” 裴骁在自己的病房里，终于忍不住地土拨鼠尖叫。 “方逸你给我等着，老子一定要艹哭你！” 这个时期的方逸真的好烦人啊！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到底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意思啊？！ 他终于能够明白，秦伯在他说到方逸那人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时候，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方逸还在叛逆期对吧？他就是叛逆期的小王八蛋！ “0875367号病人，你的康复训练时间到了。” 又是这个冰冷的提示音，在提示着裴骁进行康复训练。 裴骁将情绪全部发泄出去，这才忍着右手的疼痛，走向了康复训练区。 就算他再怎么想要见到方逸，想要去胖揍他一顿，但是该过的日子也要过，在这场真实的梦境里，他也要真实地活下去，才不会像上次的梦境那样，突然就崩溃下来。 因为根据那庸医的分析，方逸上次的梦境之所以会突然崩塌，很有可能是梦境中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方逸本身的自我意识复苏，但却是反向刺激，让他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梦境里。 所以，这一次的裴骁不敢去再去刺激方逸，只能顺着方逸这人。 “哗啦啦。” 突然，裴骁与迎面走来的一个年轻男子撞了一下。 男子手上的药袋落在地上，从里面滚落出不少的白色药丸以及治疗过敏的喷雾。 “对不起，我走神了没看见。” 裴骁向那个年轻人道歉，想要蹲下来帮他捡起小型喷壶，但却嫌弃地制止了。 “不需要。”男子冷冷地拒绝道。 因为带着又大又后的口罩，长长的刘海又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却奇怪的，给了裴骁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不等他分辨清楚，那个男子就捡起了药，逃也似地离开了。 裴骁望着他的背影，紧紧地皱着眉头。 第114章 大一入学 裴骁第二天再去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发现在自己的区域内，又增加了一个病友。 好巧不巧的，就是昨天被他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 依然是带着厚厚的大口罩，凌乱的长发没有经过打理，长长的刘海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 裴骁多看了他几眼，貌似也不是非主流的杀鸡特，只是气质阴郁，让人无法靠近。 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路。 这人一个字都冒不出来，大概是个哑巴。 裴骁和他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眼神的交汇都很少，仿佛是在同一时间下的平行时空，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集。 除了在极少数的时候，裴骁发现这人会偶尔地看向自己。 但也只有短暂的一两秒。 终于有一次，裴骁忍不住地向他找了声招呼：“你好？” 那人淡淡地看着他，第一次超过了三秒钟。 然后…… 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人了。 裴骁：“……” 我长得就这么不讨喜吗？ 在医院实打实地做了两个月的康复训练，在临近军校开学的时候，裴骁终于能够出院了。 因为裴骁的爸妈遇难之后，剩下的遗产也只有一栋房子而已，可是整个城市都被摧毁成为废墟，哪里来的房子，另外一些比较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的那些蝗虫亲戚抢走了。 裴骁能够拥有的，也就只有恰好负担四年大学生活的一点钱，以及几件衣物和日用品。 他将全部东西都放入小型行李箱之中，连一半都装不到。 行李箱有自动识别和认路的功能，只需要裴骁在前面走着，就能乖乖地跟上来。 当然，这种超级便宜的小型行李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灵活度不够，在十分拥挤的场合里，很容易撞上其他的行人。 尤其是在开学时期的大学门口，更是堆满了一大坨的人群。 裴骁走得举步维艰。 “砰！” 裴骁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立刻回过头，果然发现自己的行李箱撞到了人。 被撞到的是一个体型较小的女生。 那女生的脸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身上是不怎么合适的长裙，红色的短发梳成妹妹头的样子，脸上带着些许的迷茫，仿佛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而不是一个大学生。 裴骁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行李箱拖开，又将女生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女生小声地说道，像是特别的害羞腼腆，一直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去裴骁。 倒是裴骁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薇薇安，你在那里做什么，你知道我们等了你多久吗，还不快点过来！”有一名美貌的中年妇人，不悦地冲着女生吼道，仿佛她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妈，我们等她干嘛，反正她自己又不会走丢的，随随便便都能找到我们卡塔尔家吗？”另一个更为年轻的男性声音响起，带着满满的不屑和鄙视。 薇薇安？ 裴骁一愣，看向了那名美貌的中年妇人，在她的旁边还跟着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生。 这个男的，裴骁特别地熟悉，熟悉到惊讶的地步。 “莱恩斯？！” 卧槽，那跟在莱恩斯母子身边的薇薇安，岂不就是…… 裴骁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土里土气的傻妞，是将来四年的大学女神以及未来的财政大臣？！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15章 这位同学 裴骁对于大一报道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他只记得有很多人，然后要绕来绕去地走。 只是重新再来一次，他明显更有了经验。 他先是用找到了机甲系的新生报名处，跟着接引心生的学长，来到指定的宿舍。 不过，对于这个宿舍，裴骁是完全陌生的。 因为他很快就被迫搬出去了。 所以，裴骁也没有怎么好好收拾，只是简单地铺了个床，就先躺着休息了一会儿。 “叮叮叮——” 直到在晚上六点半的时候，裴骁设定的闹钟响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黄昏的余晖从窗户里照进，恰好落在裴骁的床上，宿舍里空荡荡的一片，另一个被分配到宿舍的人，只留下了一个行李箱，就再没了踪迹。 裴骁简单地整理一下仪表，穿上从新生报道处领走的校服，不急不慢地走向了学校的礼堂。 他在嘈杂的人群之中，很快就看到了机甲系的位置，但他没有马上过去。 裴骁驾轻就熟地绕过那些兴奋的新生，悄悄地潜入了礼堂的后台，在那里站着学校的老师和几名校领导，他们正在准备等会儿开学典礼上的演讲词，无心理会是不是多了一个学生。 他的身上穿着校服，和后台里学生会成员差不多，遵循着原来的记忆，他在后台逛了大半圈，这才在一个单独的休息室外面，隔着透明的窗户，见到了正在看稿子的方逸。 夕阳的余晖透过另一侧的落地窗，照在了方逸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竟是有了一种莫名的孤独感。 裴骁眨了眨眼睛，却是望向穿着校服的方逸，微微出了神。 其实军校的校服就是军装的简易版本，裴骁一直觉得联盟军校的校服又单调又难看，一群人站在一起，就跟一个个葡萄干似的，荣登最难看校服榜单的前三名。 可是这种令无数学生嫌弃的校服，被方逸穿在身上，竟然有一种时尚大片的既视感。 黛青色的校服衬托着他的皮肤愈发白皙，简单的服装线条勾勒着方逸完美笔挺的身材，肩宽臀窄，腰细腿长，尤其是那双大长腿，伴随着方逸坐着的动作，显得极为修长有力。 还有被黑色皮带束缚住的细腰，宽阔有力的肩膀，让裴骁又想起了当初和方逸度过的那天晚上…… 反正，这腰是真的很有力气，肩膀抓起来也很带感。 兴许是裴骁的视线太过炽热，被方逸给察觉到了。 方逸微微转过头，就看到趴在窗户上的裴骁，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在盯着一块肥肉。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方逸起身，打开了裴骁所在的走廊窗户。 裴骁微微一笑，随便说了个借口：“我迷路了。” 方逸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鬼话：“学校里有专门的地图导航。” 裴骁眨了眨眼睛，脸皮极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乡下来的，不懂你们城里人的高科技。” 旋即，不等方逸又冷漠地拒绝，他得寸进尺地走进了教室里，与方逸面对面的站着。 “这位同学，我走得有些累了，能不能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 末了，裴骁保证地补充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干扰你。” 说完之后，他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在裴骁的对面，就是方逸之前所坐的位置。 见到这样厚颜无耻又故意耍赖的裴骁，方逸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来啊，这位同学，我们来做点校友之间的正常交流呗。” 裴骁仿佛没有看到方逸的无奈，大大方方地冲着他招手，让他赶紧坐过来。 古话说得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既然方逸不肯过来见他，那他就去勾引方逸呗。 反正不管方逸是个什么样的人，那都是他的男朋友，自家的恋人，除了宠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诶。 第116章 得寸进尺 方逸在心里做了很多的心理斗争，到底还是没忍心将裴骁赶走。 因为他也很想见到裴骁。 虽然这个时候，并不是很合适。 他重新坐回之前的位置，抬起头，就能与裴骁面对面，而且中间只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能看到彼此的瞳孔。 裴骁单手托腮，冲着方逸微微一笑：“这位同学，你有些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说有，那就有吧。”方逸无奈地说道。 裴骁见到他略有些软化的态度，他又得寸进尺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们见面的地方在哪里吗？” 方逸瞧见他狡黠如小狐狸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顺着他的问题：“在哪里？” “在我的梦里。” 裴骁特别不要脸地说道。 他笑得眉眼弯起，两颗小虎牙正冲着方逸， 方逸不由得想起自己最喜欢在接吻的时候，用舌头顶着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每次都会让裴骁喘不上气地求饶。 忽然察觉到自己快要起生理上的反应，方逸立刻撇开头，不敢去直视裴骁。 偏偏裴骁这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然还更加大胆地靠了过来。 他见到方逸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冲着那只耳朵呼了一口气：“你就不问问我，在什么样的梦里和你见面吗？” 方逸急促地呼吸了几次，这才声线略微沙哑地问道：“什么梦？” “这种梦啊适合在春天的时候做，”裴骁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对着方逸笑道，“简称，春梦。” 裴骁如愿地看到方逸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局促的方逸，裴骁觉得自己掰赢了一局，顿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方逸猛地抬眸，深深地盯着他。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之下，竟是愈发的深邃与幽暗。 “裴骁。” 方逸的声音偏冷，成功地制止住了裴骁的笑声。 裴骁这才回过神来，察觉到方逸脸上的神色不太对，远超常人的直觉让他一下子就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还不等他转身离开，就被方逸一把抓住了胳膊，然后被硬生生地按在了桌子上。 “这位同学，你不是迷路了吗，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方逸缓缓地压低身体，轻而易举地钳制住裴骁，用之前裴骁找的烂借口，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 “我能用地图导航！” “那可不行，你不太懂我们城里人的高科技，作为你的同学，我会慢慢地教你。” 裴骁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 “不是，你等一下……唔，我特么……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旦方逸发威，裴骁就马上软了下来。 主要是这人的手法太舒服了，让他根本就无法挣扎，只能痛苦又舒服的沉沦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辉煌的夕阳落入地平线之下，转而由苍白的月亮升上半空，暗沉的夜幕，四周是闪烁的星辰，宛如铺洒在黑丝绒长布上的细碎钻石，闪烁着令人沉醉的光。 第117章 定义关系 “方逸同学，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咦？” 有两名大三的学长走到了这间休息室，想要通知方逸做好准备，但是却发现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在这里吗？” 其中一个人想要进去看看，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住了。 他们隔着走廊的玻璃窗，又喊了几声，确认里面真的没有人，这才相继离开，去其他的地方找找。 当脚步声彻底远去的时候，在凌乱的桌子底下，却是传来了一声动静。 “呜呜呜！” 裴骁怒瞪着位于上方的方逸。 因为他的嘴巴被牢实地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气愤地踹了这王八蛋一脚。 方逸也不在意，他的脸上是餍足的表情。 裴骁依旧坐在地上喘气，仿佛还没有完全走出刚才的余韵。 他抬头看着方逸完好无损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这才明白这混蛋究竟有多狡猾！ “咳，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等会儿给你换一件新的衣服。” 方逸也知道裴骁这样根本就没法见人，他撇开眼，怕自己再冲动一次。 他其实没有想过再和裴骁继续这种关系，可是当裴骁冲着他那么一笑的时候，方逸的脑子里就烧得什么都装不下了。 如果是在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上了也就上了。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不应该再这样的。 方逸总觉得自己拿裴骁没有办法，连躲都躲不开。 裴骁的脑子逐渐恢复冷静，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歹也算是衣能蔽体。 “喂，方逸，咱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裴骁轻喘了一口气，抬头仰望着方逸，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怔然的表情。 “我可不会随便和人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要么咱俩干一炮就散伙，要么我们就确定一个关系。” 裴骁拽着裤子，站了起来，催促道：“给我个准话！” 干都干了，要是这王八蛋敢穿裤子不认账，那裴骁马上就退出这场梦境。 老子不要这个人渣了！ 方逸沉默了一下，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关系？” “你来问我？！” 裴骁气到肝疼，算了算了，这男人还是别要了。 方逸也知道自己说错了，他抱住想要离开的裴骁，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抱歉，是我想得有点多。” “你说得对，我们的关系需要重新定义一下。”方逸紧紧地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享受着独属于裴骁的气味。 裴骁被抱得有些热，总觉得面前的方逸让他产生了一种大型犬类的错觉。 就像是他小时候养的金毛，也爱这么跟他撒娇。 不自觉地，裴骁伸手揉了揉方逸的脑袋：“你这人想事情，怎么总觉得弯弯绕绕的，连一句干脆的话都不说，” 方逸没有任何的反抗，微微眯起双眼，接受着裴骁的撸毛。 “嗯，我努力改掉。”方逸承诺道。 “所以，咱俩的关系，你要怎么定义？”这是裴骁最关心的问题。 “我认为能够保持合乎道德的深入交流行为，无外乎就那么一两种关系，鉴于我们还没有到结婚的法定年龄，先从正常的交往关系作为开始，你觉得怎麽样？” 方逸认真地注视着裴骁，竟然还有点紧张。 裴骁微微挑眉，这才满意地点头：“行吧，我答应你。” 方逸这才松了一口气，湛蓝色的眸子犹如一片温柔的海，意图将裴骁裹挟着沉溺下去。 第118章 开学典礼 方逸让自己的ai管家悄悄地将另一套干净的校服送过来。 裴骁的脸色涨红，在方逸的视线之下，换上了方逸的衣服，衬衫，外套再加裤子，就连内裤都重新换了，好像全身上下都是方逸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裴骁觉得特别羞耻，但又有一点兴奋。 倒是方逸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走吧，我们先出去。”说着，方逸就想要和他一起出去。 裴骁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先分开走吧，你先出去，我等外面的人都走了再去机甲系的集合地点。” 方逸皱眉，但到底还是尊重了裴骁的决定。 他们现在才刚入学，如果裴骁和他在一起，只会成为别人的关注点，这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只是方逸仍然有些不甘心。 他亲了一口裴骁，道：“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我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吧。”裴骁觉得有些麻烦。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院系又要集合说一些事情，然后分配老师，认识同学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多，而且方逸作为学校最受瞩目的新生，肯定也会有其他的事情在等着他。 两个人都貌似有很多事，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被拒绝之后，方逸掐了一把他的脸，道：“那就算了吧。” 方逸主要是想去见一见裴骁的室友，毕竟裴骁的室友肯定也是男的，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方逸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要知道，当初他和裴骁就是这么滚到一起的。 不过，他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 方逸在裴骁的再三催促之下，有些不舍地离开了裴骁，走向了礼堂的前面。 在方逸离开之后，裴骁这才将自己原来的衣服都收拾起来。 他瞧见自己被揉得皱巴巴的衬衫，在心里把方逸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将衣服交给方逸的ai机器人带回去。 因为方逸的身量比他高了一些，这身校服由裴骁穿起来有些宽松，倒是多了几分慵懒的感觉。 他懒懒洋洋地走到了礼堂，这个时候的新生早就已经集合完毕了，所以在这个时候才赶到的裴骁，反而成了一个异类。 尤其是当他走到了机甲系的新生队伍后面之时，更是接收到了更多的瞩目。 裴骁浑不在意。 他抬起头，看向了正站在礼堂台子上的方逸，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校服，神色如常，语气沉稳，仿佛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都是小场面，完全不需要紧张。 但是只有裴骁知道，方逸在做演讲的时候，他的掌心会出汗，微微的颤抖。 意识到这是他和方逸独享的秘密，裴骁这才有了一种“这人是属于自己”的真实感。 思及此，裴骁冲着讲台上的他做了个鬼脸。 而方逸也看到了悄悄混进新生队伍的裴骁，看到他的领口处略微敞开，露出好看精致的锁骨，略显宽松的军装校服衬托得裴骁有些削瘦。 那件纯白色的衬衫底下，遮掩着他留下的痕迹，每每想到，都会让他情不自禁。 偏偏这人扬起那张清秀稚气的脸，冲他做了个鬼脸，又笑了起来，露出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仿佛四周瞬间黯淡，整个礼堂的灯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方逸的话音一顿，微微敛眸。 他忍住走下去将裴骁带走的冲动，嘴上继续念着刚才背好的演讲稿，但是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裴骁。 这人是属于自己的。 方逸的脑子满满都是裴骁的样子。 第119章 太受欢迎 开学典礼的演讲与致辞十分冗长，让人觉得极为枯燥，让学生们昏昏欲睡，到了结束的时候，竟然真的有一小半的学生睡着了。 曾经军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学生们自由投票，想要在典礼上看到的新环节。 结果，“想看校长胸口碎大石”的环节荣获第一名。 紧接着，学校解决了提出这个选项的学生。 裴骁因为特别无聊，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因为方逸的演讲已经结束，剩下的都是一些其他学校领导的演讲。 直到他快要困到打瞌睡的时候，开学典礼才算是正式结束。 裴骁跟随着汹涌的人群，走出了宽敞的礼堂，但是当他走到外面的时候，他听到其他新生的议论。 “我的天啊，那个新生代表好帅啊！” “是啊，貌似叫做方逸，该不会是方家的人啊，人又帅，声音又好听，成绩还那么好，家里还有权有势，妈呀我爱了！” “不知道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是男的，那我就去勾引一下。” 勾引？ 你们特么要勾引我男朋友？！ 裴骁的瞌睡立刻就被赶跑了，他睁着眼睛，警惕地瞧着那些对方逸蠢蠢欲动的新生。 敢和老子抢男人，真是吃了你们的熊心豹子胆！ 裴骁在外面环顾了一圈，发现当方逸在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一些胆子大的新生，竟然真的将方逸给团团围住了。 那些人里有男有女，看向方逸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星星。 裴骁一个激灵，顿时就想到了在十四年后的未来，方逸上将绝对比现在还要受欢迎。 见着方逸被围在仰慕者的人山人海之中，裴骁心中的警铃大作，立刻挤了进去。 “让让！请让让！” 裴骁在人群中拥挤推搡着，拼了老命地想要挤进去。 “诶，你挤什么挤？还有没有一点素质了！” 有人生气地吼道。 裴骁被骂得莫名其妙，直接怼回去：“我碰着你了吗，你就冲着我喷口水！你推我没推动，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还是我的错了？！” “操，你小子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因为这边的争执，让方逸回过头来，果然就看到了和人吵架的裴骁。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询问前面的学生让开一条路，走到裴骁的身边：“你怎么老是在和人吵架？” “什么叫做老是在和人吵架？”裴骁没好气地说道。 他的处事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会有事没事找别人吵架，又不是奥林匹克吵架项目的专业选手，需要锻炼嘴皮子。 方逸哦了一声，没有纠正自己刚才的说法。 他以前遇见裴骁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在和被人起争执，恰好被自己碰见了。 和裴骁吵架的那个人，一见到方逸，脸都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方、方同学，你别误会啊。” 方逸抬眸：“嗯？” 那人见到方逸看向了自己，更加紧张地说道，“那个，你刚才在讲台上的时候，特别的帅气，我、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我是机甲系的，我叫……” “不能！” 裴骁立刻打断了那人的求交往信号。 在他的面前，骂他的素质，撬他的墙角，这要是都能忍得下去，那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好了！ 那人看向裴骁，脸色马上就臭了：“关你什么事？” 裴骁嘿了一声，正想反击回去：“那当然是因为……嗯！” 方逸忽然伸出手，在衣服底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成功地让裴骁之后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对那人礼貌地说道：“机甲系与指挥系一直都是最牢固的战友，并不需要特意交朋友。” 那人明白了过来，失望地说道：“那好吧。” 第120章 交个朋友 裴骁见到方逸果断拒绝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心情显得极好，笑容满面。 瞧见裴骁的那副笑脸，和他吵架的那个机甲系学生心里憋气，迁怒到了他的身上：“你笑个屁，你是哪个系的？” 裴骁道：“机甲系的。” 那人冷哼道：“那你也没戏了。” 裴骁哦了一声，眼珠子一转，扭头对方逸说道：“方同学，我不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方逸干脆地点头：“能。” 那人：“？？？” “那我能和你一起回宿舍吗？”裴骁得寸进尺地问道。 方逸继续同意：“能。” 那人：“！！！” 裴骁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向那名机甲系的同学摇头道：“不好意思啊同学，有些人就是同系不同命。” 那人：“艹！” 看到那位机甲系的同学气到胸痛，立刻转身扬长而去，裴骁高兴地哈哈大笑。 方逸无奈扶额：“你怎么又过来了？” 裴骁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总不能说自己看到方逸被这么多人仰慕，自己心里嫉妒，然后就想也不想地冲过来了吧。 “额……我看到这里被围堵的水泄不通，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看呢，结果就只有一个你。”裴骁随便找了个借口。 方逸却像是看穿了裴骁的借口，低声问道：“那我这个热闹好不好看？” 裴骁低下头，瓮声道：“一般般吧。” 方逸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乖，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宿舍。” “不了吧，我就是随口说的。” “但是对我而言，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 方逸让裴骁在人群外围稍等了几分钟，然后将围堵在他身边的仰慕者都解决干净，这才重新走回裴骁的身边。 裴骁无聊地坐在台阶上，瞧见方逸四两拨千斤地拒绝身边的男男女女，尽量不伤害别人的感情。 但是方逸在说话的时候，也时不时地看向他，观察着他的情绪，就怕他有一丁点的不高兴。 裴骁咂舌，这样的方逸感觉很有安全感啊。 真不愧是未来“最先让ta成为伴侣”排行榜的第一名，而且还是蝉联数届。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等到方逸让那些人都厉害得差不多了，裴骁蹭的一下子坐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向了方逸。 “方同学，你刚才让我好心动啊。” 裴骁丝毫不害羞地说道。 方逸低下头，掐了一把裴骁笑起来的腮帮子：“裴同学，你刚才也很让我感动。” “感动什么？”裴骁一头雾水。 “感动你吃醋的样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裴骁埋着头，再也说不出说来了。 这个混蛋，之前还说他的情话肉麻呢，现在说起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逸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确实不算早了，恰好足够他将裴骁送回宿舍。 “行吧。” 裴骁走在方逸的身边，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从礼堂外宽阔的广场，路过波光粼粼的人造湖，越过古式的石桥。 现在这个季节恰好是夏末，走在桥上的时候，裴骁清楚地听到了桥底下的蛙鸣声。 迎面吹来的湖风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吹起了湖面上的层层涟漪，将他和方逸的倒影也吹皱了。 裴骁忽然觉得，这一刻美好得太不真实。 可转念又想，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算了，好好享受就行。 倒是方逸揉了揉眉头，叹气道：“怎么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裴骁一个激灵，赶紧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方逸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那如果……这真是一场梦呢？” 第121章 搬出宿舍 “那如果……这真是一场梦呢？” 裴骁试探着问道。 虽然梦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只有真实的方逸，才是最重要的。 方逸的神色变了变，心里渐渐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但是当他看到裴骁有些忐忑不安的表情之时，他又将这种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砰砰砰！” 宿管机器人站在门口，敲了敲了铁门，提醒这对难分难舍的男男不要再腻歪了。 方逸回过神来，笑道：“不要想太多，一切有我。” 裴骁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宿舍门禁的时间到了，他被方逸轻轻推着走了进去。 因为机甲系和指挥系的宿舍在不同的位置，所以裴骁只能站在宿舍大门里面，望着方逸朝他招招手，然后越走越远。 直到那抹颀长的身影离开，裴骁才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房间。 刚一进去，里面就传来了震惊的声音。 “卧槽！怎么是你？！” 裴骁看到了宿舍里的另一个室友。也相当的震惊：“卧槽，怎么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真是刚才被方逸当面拒绝的可怜机甲系同学。 裴骁觉得这也太巧了吧。 他对于自己以前的室友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就这么成了第一次的见面，着实不是很愉快。 那人也哆哆嗦嗦地指着裴骁，犹如雷劈，大声的吼道：“你竟然会是我的室友？你怎么能是我的室友！” 裴骁捂住自己的耳朵，无所谓地说道：“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就找老师换宿舍啊！” “好，你等着！” 第二天，裴骁就搬出了宿舍。 他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是个关系户，宿舍说换就换，真是牛逼大发了。 所幸的是，重新分配给裴骁的宿舍，就是他曾经在大学里住了四年的那间宿舍。 他驾轻就熟地走了过去，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磕磕碰碰，走到了紧闭的宿舍门口。 “叩叩叩。” 裴骁按了几下门铃，又轻轻地敲了敲门。 但是都无人答应。 因为这间宿舍是梁晗原来住的地方，那也就意味着，梁晗现在应该也在宿舍里面休息，又或者他并不在宿舍。 裴骁挠了挠后脑勺，觉得有些难办。 虽然以他现在的记忆，和梁晗的关系算是不错，可现在却是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这个时候，一个气质阴郁的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当看清这人的时候，裴骁略感惊讶。 因为这个人就是他之前在医院遇见的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哑巴！ “诶，好巧啊，你也住在这一层吗？对了，你认不认识这里面的人，或者你见到他出门了……吗？” 裴骁的问题戛然而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哑巴打开了自己面前的宿舍门，然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将裴骁关在门外。 而裴骁则是赶紧抬头看了眼宿舍的门牌号，确认自己没有搞错之后，他兀自在风中凌乱。 这个哑巴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宿舍？！ 他是梁晗？！ 梁晗大一开学的时候，竟然是这个鬼样子的吗？！！！ 裴骁蹲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梁晗他以前，居然是一个杀鸡特……？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梁晗，你倒是给我开门啊！” 裴骁在外面疯狂地呐喊，让梁晗赶紧给他开门，否则就要错过院系的班会了！ 第122章 室友原则 裴骁到底还是没能打动梁晗那颗冷酷无情的心脏，于是他找到了宿管的老师，在经过一番证明“我是我”的波折之后，成功地提前拿到了梁晗宿舍的钥匙。 当他推门进入宿舍的时候，发现里面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不刺鼻，但却让裴骁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之前在医院做康复训练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梁晗没有在睡觉，而是戴着耳机，正在编写着什么文件。 当看到裴骁进来的时候，他立刻将终端关闭，眼神偏冷地看向裴骁。 “出去。” 终于听到梁晗开口说话，裴骁点了点头。 没错，这就是梁晗的声音。 “不要这样嘛，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做裴骁，机甲系一年级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新室友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裴骁大大方方地走到梁晗的面前，让身后的行李箱自动地将东西整理出来，放在空着的衣柜之中。 梁晗一点也不愿意理会裴骁，他站起来，想要出去，却被裴骁一把拽住了胳膊。 裴骁没皮没脸地说道：“新室友不要这么害羞啊，就算你再不怎么满意我，也该跟我一声你的名字吧，毕竟我们往后可是要相处四年的。” 梁晗回过头来，对于裴骁的死缠烂打，愈发地感到心里烦躁，周身的阴郁气质也愈发明显，浓郁到让裴骁觉得可以种蘑菇的地步。 “梁晗。” 到底还是抵不过裴骁的热情，梁晗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裴骁心情大好，点头道：“好名字。” “好在哪里？”梁晗问道。 裴骁：“额……我就是客套客套。” “虚伪。” 裴骁：“……” 对了，这家伙中二的毛病就算是到了大学毕业都没有改掉的。 在裴骁无语的时候，梁晗低头，又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将里面的一份文件，面对面地传送给了裴骁。 “接收。”梁晗直接命令道。 裴骁下意识地接收了文件，但当他看到第一页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室友共处100项原则》 “第一条，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 “第二条，互不侵犯。” “第三条，互不干涉内政。” “第四条，……” 裴骁滑动着屏幕的手微微颤抖。 原来你刚才在宿舍里不开门，就是为了写这个东西？！ 他都快要忘记以前和梁晗认识的时候，这人对自己这个新室友表现得有多矫情。 光是在卫生这一块就，罗列出了三十条规则，而且还随着日后的相处，不断地与日俱增。 裴骁万分无语，懒得再继续看下去。 “算了，我还要去参加班会，等会儿再和你慢慢说。” 裴骁瞧见梁晗那副冷淡的样子，又想起他日后被排挤的经历，不由得提醒道：“你还是收敛一点吧，别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否则你迟早会被打的。” 梁晗如预料之中的没有搭理他。 裴骁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十四年后的梁晗挺好的，虽然说话依旧毒舌，但给人的感觉也没有那么中二了。 大概还是要经过社会的毒打，才能搓搓他的棱角。 裴骁估摸着时间，走出了宿舍，紧赶慢赶地来到了a-1班集合的教室里。 除了裴骁以外，所有的学生老师都已经到齐了。 安斯艾尔站在讲台之上，对着每一个学生点名，记住他们的样貌。 “裴骁，自然种。” 他念到最后，终于见到了自然种的名字。 “到！” 裴骁应了一声，其余的改造种立刻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审视的目光。 第123章 故意挑衅 “他就是那个自然种啊，看起来还行吧。” “哪里还行了，又瘦又矮，但愿以后他不要拖我们的后腿。” 裴骁听到这些议论纷纷的话，顿时就乐了。 他不光拖了后腿，还拖了四年的后腿，硬生生把他们的平均分拖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裴骁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这个时候，大家谁都不认识谁，但因为他这个唯一的自然种太过显眼，不免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人数到齐，你们自行认识吧。” 安斯艾尔确定了班上的学生已经全部到了，也懒得再说一些废话，直接给他们两个小时的时间，自己将班上的人都认识一遍。 裴骁本来就认识这些人，当所有人都在走动的时候，他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 但是这样优哉游哉的态度，却让安斯艾尔微微皱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而其他的学生们，则是对裴骁这个自然种既好奇又排斥。 本以为裴晓会讨好地自己过来，然后他们就能掂量一下这个自然种有几斤几两，可是他们等了半天，发现裴骁竟然真的毫不在意，就那么趴在座位上睡着了。 “这个自然种可以啊，竟然一点都不怕我们。”有人饶有兴趣地说道。 “哼，装腔作势。”莱恩斯不屑地说道。 “我们去试试他呗，瞧瞧他和2班的那个自然种有什么不同？” 有人提议地说道。 这话让很多的自然种赞同，但都没有几个人想去接触裴骁，大家都只想看戏，不想去接触那个自然种，就像自视甚高的贵族不愿去触碰浑身泥巴的乡下人。 倒是莱恩斯冷笑了几声，道：“我去。” 莱恩斯的挺身而出，让大家都纷纷鼓掌，敬佩于他的勇敢献身。 莱恩斯享受着身边同学的掌声，他向来讨厌自然种，越是这种假装清高的自然种，他就越是厌恶。 就跟他父亲在外面养的情妇一样，整天搞得清高贞洁，结果还不是生了个混血的杂种女儿，还非要把那个杂种塞进卡塔尔家族，安插在他母亲的名下，简直就是处心积虑。 所以莱恩斯对于自然种，有着极深的厌恶。 他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裴骁的面前，抡起结实的拳头，朝着裴骁的脑袋打了下去。 裴骁本来还在昏昏欲睡，忽然察觉到四周的不对劲，他猛地抬起头，往后一躲。 莱恩斯的拳头差点擦过裴骁的脸，打在了合金的课桌之上。 “咚——”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因为拳头落在课桌上发出的沉闷声，戛然而止。 大家循着声音转过头来，见到了身材魁梧的改造种，站在那名削瘦的自然种面前，神色狰狞。 而和莱恩斯一伙的几个改造种学生也都围了上来，一边嬉笑着裴骁躲得挺快，一边忽略掉莱恩斯袭击裴骁的事情。。 “他们不会是想要欺负那个自然种吧？” 其他置身事外的学生问道。 “嘘，不管我们的事。” 有人选择了置身事外，不要去掺和这种无聊的事。 裴骁回过神来，漠然地盯着气势汹汹的莱恩斯，缓缓地站起，又环顾四周。 二十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这里的动静，但没有一个人开口出声。 这一刻，裴骁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仿佛在第一次梦境之中达成的和解，无非是他一个人的异想天开。 在这次的梦境之中，让他找回了真正的现实感。 他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改造种，他作为一个低劣的自然种，哪里有资格获得他们最基本的尊重呢？ 裴骁微微皱起眉头。 将现实和梦境的情绪搞混了，这可不是个好征兆啊。 “喂，自然种，打个招呼呗？” 第124章 什么态度 “喂，自然种，打个招呼呗？” 莱恩斯挑衅的声音响起，成功地拉回了裴骁的思绪。 裴骁抬眸，看向正在冲他轻蔑嘲笑的莱恩斯，他冷声道：“我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莱恩斯却是压根没有理会裴骁的警告，他直接逼问道：“你心情不好管我们什么事，我问你，你是怎么进入军校的？靠成绩还是靠特招？” “关你屁事。”裴骁怼了回去。 不管他怎么回答，反正这未来四年里，他的手都不可能正常地操作机甲，然后沦落笑柄和耻辱。 以前大一的时候，他还想过委曲求全，将事实说出来，让大家互相体谅一下。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那群改造种就差点将他逼得发疯。 尤其是最厌恶自然种的莱恩斯，更是用各种手段来侮辱和排挤他，想要逼他自己退出学校。 那时候的裴骁也确实想过离开学校，但他没有其他的出路和后路，只能偃旗息鼓。 只是如今身处梦境，裴骁也没有再委曲求全的理由，直接怼了过去。 大概是没有想到裴骁的态度会比自己还要不友好，莱恩斯和其他围观的自然种楞了一下，旋即有些发怒。 “喂，我们是在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裴骁无所畏惧地说道：“你们是什么态度，我就是什么态度。” “反正你们也没人欢迎我，那我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的成绩很差，你们做好被我拉后腿的准备吧。” 裴骁说得极为理直气壮。 而其他听到这话的改造种学生：“？？？” 这个自然种是脑子有问题吗？ 还从来没有一个自然种能将这种事说得如此直接，简直就是一股清流中的泥石流。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成绩很差，就滚出这个班，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接受你的！” 裴骁却是掏了掏耳朵，浑不在意地说道：“想让我离开这个班？可以啊，你们去教务系统开除我的学籍吧，能办到的人我敬你们是条汉子。” “该死的自然种！”莱恩斯又想要给裴骁一拳，但却被裴骁轻巧地躲开了。 这个时候，始终保持沉默的安斯艾尔终于开口了：“你们别打了，要打去训练区打。” 裴骁：“我不！” 如果他的手已经康复完全了，他还能立刻就去训练区浪一把。 可现在，他手上的伤还没好呢，他又不是头脑发热的傻子，才不会选择现在去训练区呢。 莱恩斯听到了裴骁的拒绝，心中笃定裴骁是在装模作样。 对于这样的自然种，莱恩斯厌恶和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上风，直接冲着裴骁啐了一口唾沫。 “垃圾！像你们这种自然种，带着劣质的基因，污染我们改造种的血脉，就全部被毁灭掉！” 就像他那个名义上的便宜姐姐薇薇安。 这个杂种污染了卡塔尔家的血脉，侵占了他的继承权，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不过是区区杂种而已。 莱恩斯见到裴骁，就总是想起薇薇安，心中没由来的厌恶与恨意。 幸好裴骁躲得快，否则自己的这身衣服恐怕是不能再要了。 他听到莱恩斯的话，已经不想再反驳了，因为这种话他已经过了四年左右。 血脉这种东西，好像是人类与生俱来就会在意的东西。 这也是自然种和改造种的主要矛盾之一。 两方都认为对方的基因是被污染的。 自然种秉持自己的基因没有被改造过，是经过自然的筛选而进化而来的，属于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 而改造种则认为自己的基因足够优良，而自然种中所蕴含了一些退化不用的劣等基因，才是真正的肮脏无用。 第125章 偶遇方逸 裴骁一直知道莱恩斯看不惯自己。 从进入大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犹如看蟑螂的眼神，着实深深地刺痛了那时候的裴骁。 可是裴骁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他作为检察官队长，被人指着鼻子痛骂，还从来没有过忍气吞声的时候。 裴骁猛地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莱恩斯的胳膊，曲起他的手肘就往桌子上砸，刺激到了莱恩斯手肘上的神经，又痛又麻，瞬间便使不上劲来。 紧接着，裴骁又用另一只手扇了莱恩斯一巴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知道刚才说的话，我完全可以把你告上联盟法庭吗？” 见到其他的学生想要过来帮忙，裴骁立刻呵斥道：“别过来！” “我再加一句丑话说在前面。” “我裴骁，天生脾气暴，不好惹，你们最好不要惹我发火。” 说完这句话，裴骁就甩开了莱恩斯的胳膊，在众人诧异的表情之中，堂而皇之地离开了教室，全然不顾自己现在的逃课行为。 “靠，这个自然种是吃了炸药吗，一点就炸！” 有人回过神来，立刻吐槽道。 其中有一两个女生，却是感到有些奇怪：“咦，他最后的那句话，怎么有点像是我最近看的古代影视剧的台词？” “台词而已，这又有什么的？” “啊？可他刚才带入的是女主的台词啊。” 一时间，整个a-1班的氛围都变得有些奇怪，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根本无所谓，还有的人饶有兴趣。 对于裴骁的态度，也是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但是裴骁现在并不关心那群改造种同学们的心理活动，他此刻正走出教学楼，想要给方逸发一条终端消息。 可他在自己的终端联系人，愣是半天都找不到方逸的名字。 他没有添加方逸作为联系人？ 裴骁一下子有些懵逼了。 貌似，他在第一次梦境的时候，也忘记添加了方逸的联系方式。 “卧槽，那我要怎么找他？他又能怎么找到我？” 裴骁陷入了无比的纠结之中。 万般无奈之下，裴骁只得先去一趟指挥系的教学楼。 现在这个时候，是开学的第一天，基本上每个院系每个班的人都在开班会，聚集在一起互相认识，互相了解。 方逸最为方家的有名人物之一，应该会受到不小的欢迎吧。 裴骁叹了一口气，在前往指挥系的过程中，他利用自己的终端，输入了一个问题。 男朋友太受欢迎该怎么办？ 下一刻，就弹出了一个参考答案：“分手。” 但是这两个字只出现了两秒钟，就被立刻地打散，改换成了另一个答案：“不要放弃他！” 裴骁：“……” 好吧，你的梦你做主，我再也不搜索任何问题了。 裴骁随便叫了一辆校内车，从学校的西边一路开到了东边，耗费了十多分钟。 当他顺着自己的记忆，来到指挥系的大门口之时，恰好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方逸，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方逸看到裴骁的时候，也是略感惊讶，但同时笑着走向了裴骁：“过来找我？” “嗯。”裴骁大方地承认点头。 他的视线微微下移，就看到了方逸手中那本书的名字《进化论》。 “你可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 裴骁吐槽道。 方逸不置可否，笑道：“这是我昨天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你要陪我一起去图书馆吗？” 第126章 注意态度 要不要和方逸一起去图书馆？ 这还需要考虑吗？ 裴骁当然是答应了，但他也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借的书？” “昨天晚上。”方逸答道。 裴骁：“？？？” 不是，昨天晚上你送我回宿舍的时候都快要到门禁时间了，你竟然还能抽空去图书馆看书？ 方逸看出了裴骁的疑惑，解释道：“我昨天晚上没有回宿舍，因为要提前做一些论文的准备，我就在图书馆待了一晚上。” “那早上的班会你也参加了吧？” 裴骁见到方逸点头，他立刻生气道：“你是超人吗，都不需要休息的？身体不要了啊！” 从昨天开学典礼的演讲，到送他回宿舍，然后又在图书馆熬夜，第二天早上又参加吵闹的班会……这中间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就算方逸的体力再好，也没道理这么折腾自己吧！ 裴骁又想到自己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方逸这小子却在偷偷用功，总觉得有一种男朋友背着他藏私房钱的既视感。 两种情绪的激化之下，裴骁头一次开口骂了方逸。 方逸的表情难得地有些发懵。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裴骁对自己发脾气。 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盯着凶巴巴的裴骁，竟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方逸，注意你的态度！” 裴骁更生气了，干什么嬉皮笑脸的，还笑得那么好看，这、这不是想软化他的情绪吗？ 他裴骁不是这种容易妥协的人！ “抱歉，我下次注意。”方逸捂住上扬的嘴角，轻声笑道。 裴骁瞪他一眼：“你还敢有下次？” 方逸瞧见他这副发小脾气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了一把他气鼓鼓的脸颊。 “没有下次了，不要生气。”方逸认真地说道。 那双温柔的蓝色眸子注视着裴骁，像是荡漾着清浅的夏日海水，让裴骁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方逸微微低下头，在裴骁的耳边说道：“主要是昨天我太激动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就只能熬夜发泄了。” 裴骁的耳朵尖一颤，立刻就充血似的红了起来。 他不甘示弱也掐了一把方逸的耳朵，将他的身体压得更低，低声道：“那你发泄完了没？” “没有的话，我和你发泄个够，要不要？” 方逸的呼吸顿时加重。 他抬起头来，双眸沉凝，像是要将裴骁给一口吞下去。 裴骁心里的警钟立刻大作，刚想要退后求饶，但是方逸收回了目光，对他说道：“走吧，今天是新生的第一天，图书馆几乎没什么人。” 裴骁想了想，觉得方逸应该是发泄完了，才会对自己这么震惊。 于是他点点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方逸的身后。 方逸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抄了一条近道，没多久就走到了空旷的图书馆。 图书馆分为前后两个部分。 前面是虚拟电子书籍平台，只有一个个的平台插座，只需要和个人终端相连，就能形成自己的私人图书馆，进行各类资料的查询和下载。 图书馆的后面，则是需要穿过比较长的一条走廊，走到纸质图书的管理室。 裴骁还没有来过图书馆后面的藏室，当他看到一排排的书架上堆放的无数书籍之时，扑鼻而来的书香味，让他忍不住地哇了一声。 方逸见到裴骁着迷地在书架之间穿梭，不由得笑了笑，然后转身将大门关上。 他将裴骁引向最角落的书架里，将自己借的《进化论》归还入指定的书架位置，书籍一旦成功归入，就发出咔嚓一声。 “原来是这样的。” 裴骁见到方逸驾轻就熟的动作，感慨道。 第128章 我要告状 方逸到底还是没有答应裴骁的要求。 裴骁就更加纳闷了。 明明方逸也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的人，不准别人在他的身上，起码裴骁趴在他身上的时候多了去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裴骁好奇地问道。 方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立刻起身，将散落的衣服捡起来，又半蹲在地上，替裴骁穿好衣服。 “你没有参加班会，中途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方逸询问起了裴骁。 一提起这件事，裴骁顿时就皱了皱鼻子，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是班上唯一的自然种，那些改造种都想要欺负我，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 方逸扣好最后一个扣子，听到有人想要欺负裴骁，顿时皱起了眉头。 裴骁继续懒洋洋地靠在方逸的怀里，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来找你告状！” 哼哼，他男朋友可是未来大学四年的检察委员长！ 此时不告状，更待何时！ 以前的自己没本事，现在有了一个厉害的男朋友，当然要让方逸尽一尽作为男朋友的义务。 方逸察觉到了裴骁对他的逐步依赖，笑道：“好，我给你出气。” 裴骁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两个人又在图书馆里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傍晚的时候，方逸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先送裴骁回了宿舍。 裴骁心情颇好地回到宿舍，却发现里面有一股消炎药的味道。 他皱了皱眉头，循着味道，想要推开卫生间的门，却发现这门被反锁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外面喊道：“梁晗，你是不是受伤了？” 梁晗没有回答他的话，但是里面确实传来了一阵瓶瓶罐罐的声音，像是梁晗在慌乱之中收拾着什么东西。 “开门！” 裴骁继续在外面喊道。 梁晗依旧是个闷葫芦，死活都不出声。 “那你再不开门，我去找宿管老师，说卫生间的门坏了，让别人强行打开了啊。” 裴骁拿捏住了梁晗的弱点，威胁着说道。 没过一会儿，卫生间的锁叮的一声解开了，梁晗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悦地说道：“你违反规则了。” 裴骁压根就没把那个什么室友原则放在心里，他看到梁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头大，仿佛是在看着一个问题儿童。 “你给我过来。” 裴骁直接将梁晗拽出来，不顾他的挣扎，动作强硬地将他摁在椅子上，然后猛地扯下了梁晗的口罩。 苍白的皮肤与毫无血色的嘴唇立刻暴露了出来，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病弱。 那张嘴唇翕张着，像是在惊讶，又像是愤怒。 裴骁没有理会梁晗此刻的情绪，他一只手摁住梁晗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掀开了梁晗又长又厚的刘海，将那张清冷俊秀的脸完全地显露出来。 “你干什么！？” 梁晗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冲着裴骁大喊道。 裴骁冷酷无情地说道：“我在教你做人。” 这小子简直难搞，也不知道梁晗以前到底遭受了什么，居然会是这种阴郁见不得人的鬼样子。 “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样子，所以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了？你刚才在卫生间里涂药，是被他们打伤了？” 裴骁一下子就说中了梁晗的痛处。 “不关你的事！” 梁晗想要挥开裴骁，但他的力气确实不如裴骁，愣是一点挣扎都没用。 裴骁哼哼了两声，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打瘸的，包括你的第三条腿。” 第129章 改头换面 裴骁偏要招惹梁晗，同时心里也在窝着火。 他有些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仿佛在第一次梦境里，对梁晗的那些回忆正在慢慢苏醒。 他记得自己是大一期中考核的时候，才被分配到了梁晗的宿舍里。 因为两个人都是被排挤的，难免会有些孤僻，在宿舍里一个星期也说不到两句话。 那个时候的梁晗，好像也是这种鬼样子。 每次梁晗回来的时候，都会从外面带着一身的伤口。 裴骁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也是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去理会其他的人，也就只能这样得过且过。 直到有一天，裴骁在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梁晗班上的两个人，竟然堂而皇之地闯进了宿舍里，将奋力挣扎的梁晗压在了床上。 而另一个人则拿着一根棍子，笑容邪恶地靠近梁晗。 “滚！滚开啊！” 梁晗歇斯底里地大喊，但他喊不了两声就剧烈咳嗽起来，病弱的体质让他根本就没有反抗这两个人。 裴骁没想到自己偶然的提早回来，就撞见了这样的一幕。 “艹！” 他被这两个人恶心到不行，气得直接抡起椅子，和这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 “妈的，你和那个残疾是不是搞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互相捅，还是他这种鬼样子的，你特么还真能下得去嘴！”被打的其中一人无比嫌恶地说道。 裴骁比那人露出更加嫌恶的表情：“现在都是宇宙历了，你特么还活在9102年吗？！” 这边打架的动静，立刻引来了旁边几个宿舍的人，也引来了宿管的老师。 见到有人要过来围观，裴骁立刻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梁晗的身上：“你不要乱动，我能解决。” 梁晗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听从了裴骁的话。 后来的事情，裴骁就有些回想不起来了。 反正从那之后，他和梁晗才算是真正地成了共患难的朋友。 裴骁一想到梁晗遭受的那些事，就觉得很是窝火。 “滚开！” 梁晗不知道裴骁正在回忆，他现在抗拒所有的人。 “不要乱动，要是戳到了你的眼睛，我可不负责啊。” 裴骁赶紧摁住了梁晗，然后顺手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把剪刀，动作麻利地剪掉了梁晗前额的刘海。 梁晗的动作僵硬，他是真的害怕裴骁会戳到他的眼球，所以一动也不敢动。 他紧紧地抿着唇，因为碎发的掉落而只能闭上眼睛，可就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了，他的感觉更加的灵敏。 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裴骁呼吸时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 那些细碎的头发落在他的眼睑与脸颊上，让他觉得微微的痒。 “好了。” 裴骁懒得找手帕擦掉梁晗脸上的碎发，只是用自己的一只手，随意地抹了几下。 梁晗：“……”我想骂人。 梁晗睁开双眼，对裴骁怒目而视。 “哎呀，这不是挺帅的嘛，你之前那个样子太影响视力了，现在你这样应该不会再被打了。” 裴骁低下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梁晗，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东西。 他顿时恍然大悟了起来，立刻在学校的网上超市买了一副自调眼镜，过了两分钟的时间，就有无人机送来了快递。 裴骁拆开快递，将那副眼镜戴在梁晗的脸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梁晗。 梁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近视？” 裴骁：“……” 不，我真不知道。 第130章 逆光的他 “不对啊，你既然是近视，为什么不戴眼镜？” 裴骁觉得无法理解。 “我不想看这个世界。” 梁晗无所谓地说道。 他用眼镜支架的自调功能，调到了适合自己的度数，这才抬起眸子，看清了四周的景色。 沉落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深深浅浅的云霞，橘黄色的余晖透过澄澈的窗户，落在安静的宿舍之中，将四周的白色也染上了一种温暖的颜色。 裴骁站在他的面前，逆着光，仿佛背后的寥廓余晖沦为了衬托他的底色背景。 他微微低下头，朝着自己笑了笑，温和的黑眸倒影着温暖的光。 梁晗的双眼有些刺痛，不太适应这样的光。 也不太适应这样的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见到这个世界，像是过去十八年的黑暗都被一扫而空。 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可是在看着裴骁的笑容之时，梁晗还是觉得有些刺眼，再次垂下了眼睑。 裴骁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得扶额：“你都多大了，还一直停留在中学生对世界产生怀疑的叛逆期吗？” “你不懂。”梁晗撇开目光，懒得跟他多做解释。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这次裴骁没有再阻止他，梁晗走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看到自己被剪掉的额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长相。 梁晗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审美，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就是他的脸…… “你不要自卑，其实比起我来，你的长相还算是不错的。”裴骁跟在后面，好声好气地安慰着梁晗，顺便再不要脸地臭美道。 裴骁的长相属于清秀白净，看起来就让人心生好感，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两颗小虎牙尤为可爱。 但是梁晗的长相是阴柔的俊美，仿佛可以无视性别的那一种美，冷冷清清，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正因如此，在梁晗成为军研所副所长，在镜头上偶尔露面的时候，会被一大群迷妹喊“老公”或者是“爸爸”。 只是现在的梁晗对于人类的长相审美不是很清楚。 他看了看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裴骁的脸，觉得他和裴骁的五官长得却是不怎么一样，于是也就相信了裴骁的话。 梁晗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的视线从裴骁的脸，渐渐下滑，落到了裴骁的右手上。 “你的手好了吗？”他问道。 对于梁晗的主动关心，裴骁受宠若惊，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享受梁晗的友好待遇。 “咳，还没好，不过有些特殊原因，可以止疼。” 裴骁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他的右手依然会时不时地疼痛，但是只要和方逸在一起，这种疼痛就会不翼而飞。 这让裴骁越来越想腻歪在方逸的身边。 裴骁微微一愣。 这该不会是方逸潜意识里的故意为之吧？ “那你还要做康复训练吗？”梁晗又问道。 裴骁叹气道：“当然，我的康复训练机器人已经被快递到了学校，正等着我去医务室认领呢。” 梁晗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你要陪我一起去。”裴骁好奇地问道，他想起之前梁晗也在做康复训练，又问了一句，“你也要继续做康复训练吗？” “不，我不做。” 梁晗立刻就否决了裴骁的猜想，然后说道：“我看着你做。” 裴骁：“哈？” “你康复训练时候的表情，应该挺有意思的。” “……” 第131章 怂怂不怂 裴骁到底还是带着梁晗去了医务室。 因为和梁晗还没有多说上几句，他的身上又开始过敏起红疹了，于是裴骁赶紧把他送到了医务室， 倒是梁晗表现得极为镇定，抵达医务室之后，就十分熟练地前往药柜处买治疗过敏的药。 裴骁见他的过敏有效制止了，这才去医务室旁边的收发点，将自己的康复机器人找出来，拆开包裹箱，重新启动。 “您好，我是您的康复机器人怂怂，很高兴继续为您提供服务。” 怂怂一被启动，就特别兴奋地围绕裴骁转圈圈。 “烦死了。”裴骁不乐意地说道。 怂怂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蹲在裴骁的脚边不说话。 裴骁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一些，刚想要让怂怂不要害怕，突然就有一阵音乐响起。 “你是我的小丫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裴骁立刻踩住它：“给我关掉这首歌！” 怂怂又安静了下，但是没过两秒钟，它换了一首歌。 “爱的魔力转圈圈~” 它还特别配合地裴骁脚底下转圈圈。 “转你大爷的，把你的音响关掉，统统给我关掉！” 裴骁被气惨了，这个康复机器人智能得仿佛是个二傻子，简直让他心累。 怂怂听话地关掉了音响，然后认真地纠正道：“您好，我是一名康复机器人，没有任何的亲属关系，只能更迭换代的类型，如果按照人类社会的关系来说，我的大爷属于上一批的产品，总共有……” “你闭嘴吧。” 裴骁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心累又头大。 “呵。”梁晗的笑声从另一边传来。 他重新戴上了那个口罩，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直看着裴骁和怂怂之间的对话。 “你笑什么？”裴骁没好气地问道。 “我在笑，你竟然能和ai这么交流。”梁晗说道。 裴骁更觉得奇怪了：“不这么交流，还能怎么交流？” “不，我的意思是，你刚才和这个ai的交流，就像是和在正常人类的聊天。”梁晗的语气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很难得。” 裴骁明白了他的意思，无所谓道：“在我看来，人和ai没有太大的区别。” 现代的人工智能正处于瓶颈期，因为人类恐惧于ai的智能发展终有一天会取代人类，所以现代ai的出厂设置有很多的规定。 譬如ai不能拥有和人类完全相同的外貌和皮肤，普通的ai产品也不能完全模拟人类的四肢和行为，就算是一些特殊的陪伴型机器人，也必须要将自身的力量设定在人类可控的范围之中…… 诸如此类的规定，都是因为ai与人类越来越相似了。 就像是掌握大权的“父亲”，与逐渐成长起来的“儿子”，而且还是个意外诞生的“养子”，关于权利与掌控的关系，在人类的文明之中一直屡见不鲜。 不过对于裴骁而言，他懒得思考这么深刻的道理，有些时候他觉得和ai交流，比和人类交流轻松多了，但有些时候，又只有人类能够懂他的真正意思。 裴骁没有继续浪费时间，按照怂怂的要求，开始了自己的康复训练。 梁晗坐在休息区，一直沉默地看着裴骁。 蓦地，他的终端响起了一条消息。 【梁博峪：你的基因修复手术已经定好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梁晗看到这个消息，想也没想地关掉了终端，他将拒绝的姿态无声地展现出来。 第132章 纪念礼物 裴骁的日子过得极为滋润。 一边在大学里随心所欲地混日子，一边和方逸培养感情，偶尔还抽空改造一下梁晗的孤僻。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方逸的缘故，他在大学的日子，犹如清水一样的平淡，但也如东流的川流一般易逝。 在裴骁反应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整整一年。 他如今正拿着方逸送给自己的周年礼物，而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怎么了吗？”方逸问道。 他为今天做了不少的准备，终于才在大二入学的第一天，也就是去年他和裴骁真正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日期，才将礼物准备完善，满怀期待地想要给裴骁一个惊喜。 但是裴骁却像是蒙了一样，意识空白，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喜悦，只有满满的惊讶。 裴骁回过神来，赶紧摇头：“不，没什么。” 经过一年的相处，他算是明白了方逸比较容易多想的性格。 如果自己告诉方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今天是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而且在接过他的礼物之时，也没有表现出相应的情绪，那么方逸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多疑的念头。 然后方逸就会把他摁在床上，只有做到两个人都神智迷失的时候，才肯放过自己。 想到这样的后果，裴骁吓得抖了抖，低下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方逸送给他的纪念日礼物上。 裴骁拆开了礼物的包装盒，将一个纯黑色的小方盒拿了出来。 “咦？” 一见到这个方盒，裴骁就愣住了。 “这不就是拟声阅读器吗？” 裴骁将小方盒拿在自己的手里，恰好扣合他手掌的大小。 他还记得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方逸嫌读书太麻烦，又嫌他太缠人，就塞给了他一个拟声阅读器，让他自己慢慢听。 那时候，他没能一下子接受方逸对他的落差，就直接摔门而去了。 现在这个拟声阅读器又重新拿回到了他的手里，裴骁总觉得有点奇怪。 “你打开试试。”方逸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催促着他打开。 对于方逸准备的东西，裴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摁了一下基因感应区，拟声阅读器立刻被启动。 从这个小小的黑方盒之中，响起了独属于方逸的声音。 “裴骁，我喜欢你。” 裴骁蓦地抬起头，就看到了方逸微微撇过头，不敢直视他，但却耳朵充血的样子。 拟声阅读器里又传来了方逸的声音，却是换了另一种语言。 裴骁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默默地数着，方逸一共说了三百六十五种语言，每一种语言只有一句话，每一句话也只有一个意思。 现在的人类为了方便交流，早就统一了语言，通用的语言只有三种。 而其他的语言早就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场合之中，虽然依旧还记录在册，但已经没有人会说了，也没人能听得懂。 如果不是裴骁当初为了差一个语言学家的案子，翻阅了这些遗失语言的资料，恐怕也不会听得明白。 裴骁微微眯起双眼，瞧见方逸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的样子，顿时就起了一种逗弄的心思。 他佯装苦恼地皱着眉头：“你这说得都是什么样啊，我听不懂诶。” 方逸沉默了一下，道：“……阅读器里有自动翻译的功能。” “哎，太麻烦，还是算了吧。”裴骁叹了口气，说着就要关掉阅读器。 “等等！” 裴骁挑眉，忽然忍不住地笑了。 “方逸，如果不是你亲自对我说这句话，那我就永远听不懂。” 第133章 重回别墅 方逸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气得伸手用力掐了一把裴骁的脸。 “很好玩吗？” 方逸危险地笑问道。 裴骁被掐住脸颊上的肉，顿时口齿不清地求饶道：“窝错鸟窝错鸟，方逸粑粑窝错鸟！” 不顾裴骁的求饶，方逸好好地感受了一下裴骁脸上的肉感，确认自己终于费心费力地把人给养胖了一下，他这才大发善心地放过了裴骁。 裴骁略有些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你最近对我越来越不客气了。” 方逸瞧见他脸上多了点淡淡的粉色痕迹，觉得自己的手劲确实有些重了，又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顶：“跟我走吧。” “去哪里？”裴骁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不会卖掉你的。” 裴骁当然知道方逸舍不得卖掉自己，于是他也没有多问，屁颠屁颠地跟在方逸的身后，跟着他一起上了车，穿过了繁华的大学城，一路朝着不远处的山上而去。 越是在山路上行驶，裴骁就越觉得有些眼熟。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快要抵达半山腰的时候，他才恍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当初方逸别墅的必经之路吗？ 果不其然，过了一两分钟，越过郁郁葱葱的树林，方逸在别墅前的公路上停了下来，带着裴骁一路走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 裴骁仰起头，仔细地观察着这栋应该是才建好的别墅。 感觉和第一次梦境的没有什么区别，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多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 比如他的康复机器人怂怂，正在角落里充电，见他过来，还打算再次放一首《感恩的心》来庆祝，赶紧被裴骁给制止了。 裴骁又去了之前的棋牌室和游戏厅，还有电影院，都是和第一次梦境时候的摆设相同，但是在每一个房间里都装了不少的零食柜子，全都装着裴骁爱吃的东西。 因为裴骁的右手还在康复中，所以门和柜子的样式都方便左手推拉。 还有很多很多的细节，不同于之前的大到空荡荡，现在的别墅里到处都有裴骁的痕迹。 “合适吗？” 方逸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拟声阅读器的小方盒。 他看到裴骁像是一只正在逡巡自己领地的猫，左翻翻右看看的，对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他笑着问道。 “挺好的，我很喜欢。”裴骁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之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方逸说道，“我还要去二楼你的卧室看看。” 方逸楞了一下，无奈道：“要去就去吧，这房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我们的？” “嗯，房产证上是我和你的名字。” 裴骁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和方逸的名字互相排在一起，忍不住地勾起唇角。 他转身走上二楼的卧室，那里面的布置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衣柜里多了不少裴骁的衣服，和方逸的衣服放在一起。 裴骁又坐在那张熟悉的水床上面，弯下腰，将两边的床头柜都打开了。 他记得之前的梦境里，方逸有一个床头柜是被锁上的，里面应该是装了什么东西，但是现在这两个床头柜里都是打开的，除了基本的日用品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特殊物品了。 难道是方逸还没有将柜子锁上的理由？ 方逸也跟着上了二楼，瞧见裴骁趴在床上使劲折腾的样子。 他的眸色加深，用遥控器将窗帘关上，顺手将黑色小方盒放到了床头的柜子里，就姿态强势地压住了裴骁。 “喂喂喂，我还没有把房子看完呢！” “嗯……你还想看哪里？” 裴骁艰难地躲开了方逸的唇舌攻势，大声道：“我还要去天台！” 方逸盯着他，忽而笑道：“好，我们去天台做。” “……不是，我没有！” 第134章 同居矛盾 因为在大二开学的时候，方逸将这栋别墅送给了裴骁，顺势提议让裴骁搬进来住。 最开始裴骁是拒绝的，总觉得自己的很多东西都是方逸给予的，但他却没有相应的东西能还给方逸。 可是在那之后，裴骁有好几次被方逸送到宿舍门口，因为门禁而不能出来，只能在里面和方逸挥手说拜拜。 但是直到他回去宿舍，趴在窗户上，往下面张望的时候，还能看到方逸站在宿舍大门口依依不舍，偶尔抬起头就能和他目光对视，裴骁就很想冲下去再抱一抱方逸。 于是没过多久，在梁晗鄙视又不爽的目光之中，他还是厚着脸皮般搬了出去，正式和方逸住在一起了。 当裴骁入住的第一天，方逸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终于不用在你的宿舍楼底下吹风了。”方逸无比感慨地叹气道。 裴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是啊，我来陪你在天台吹风了。” 虽然他依旧不太明白，方逸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天台，但是裴骁尊重他的喜好，时不时地就陪他天台观星赏月，偶尔兴致来了，两个人就抱在一起胡来，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最近的天气冷了，裴骁到底还是感冒了，差点把方逸吓得夜不能寐，鞍前马后地照顾着裴骁。 本来感冒这种小病，依照现在人类的身体素质，简直就是小cas。 但因为裴骁本来就不会怎么生病，这突然染上的感冒，就像是病来如山倒，高烧一直不断，让他的脑子始终都是一团浆糊。 有时候烧得迷糊了，裴骁还能说一些口齿不清的胡话。 方逸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开始暗自懊悔，这段日子实在过得太随心所欲了。 也因为裴骁自觉没有其他的东西回报方逸，所以一直对方逸太过纵容，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除非是太过分的要求，否则从来不会说个不字。 等到裴骁的病好不容易痊愈之后，方逸就不敢再折腾裴骁，每次都是亲一口抱两下，就和裴骁盖着被子睡觉了。 嗯，纯睡觉的那种。 时间一长，裴骁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不是自身的魅力下滑，没办法再挑动方逸的欲望了？ 于是裴骁变着法地勾引方逸。 有时候是在方逸睡觉的时候，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去紧紧地贴住方逸，两只手四处点火。 有时候是在方逸换衣服的时候，他压住衣服，不准方逸穿上，让他自己欣赏个够。 有时候是在方逸洗澡的时候，他在中途闯了进去，任由水流湿透他的衣服，他和方逸尽情地抱在一起。 当然，最后他都没能和方逸干一炮！ 在最后一次，他都快要成功了，就差最后一步了，结果方逸死活不从，从衣柜里拿出两床被子，把裴骁裹了起来，然后进入厕所自己解决。 裴骁彻底地愤怒了。 “艹，你宁愿自己解决，都不肯和我睡，你是不是有其他的狗了？！” 方逸无奈地扶额：“别闹。” 因为这段时间裴骁对他的勾引和摧残，方逸的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经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裴骁在愤怒的同时，更多的是另一种委屈，他又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性格，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那你说清楚，为什么不肯和我做？！” 第135章 有所恐惧 方逸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叹气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裴骁觉得莫名其妙，气愤道：“我说什么了？你休想把锅甩到我的头上！” 方逸见他是真的忘记了，于是开口解释道：“那天你烧得迷迷糊糊，非要拽着我的手，不准我离开半步。” “……我哪有这么缠人。” 裴骁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生病的时候会这么粘人，简直就跟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 方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推脱，于是打开了投影仪，将他录下的这一段影像给发了出来。 “啊啊啊啊为什么你会录像！？” 裴骁见状，立刻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方逸略有些心虚，夸了裴骁一句：“那个时候的你特别可爱，我没忍住就录下来了。” “删掉！立马删掉！” “不行，这是证据。” 在影像中的裴骁，真的就像是一个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不要脸地熊抱住方逸，然后在他的身边念念叨叨，不断地说着自己有多喜欢方逸。 方逸也没有拒绝他，反过来抱住裴骁，然后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他的身上。 裴骁捂脸，觉得自己的脸算是彻底丢完了。 “那天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方逸见到他确实害羞得浑身都红了，便将录像暂停了。 裴骁依旧捂着脸，不敢去直视方逸，但还是好奇地问道：“我问什么了？” 方逸想起那天裴骁说这些话的样子，湛蓝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裴骁，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清楚。 “说啊！”裴骁等了半天，急得催促道。 方逸的嘴唇翕张，斟酌了一下字词，才简单地概括了几句：“你说我喜欢你的原因，只是单纯地源于基因的互相吸引，所以我才会对你有这么多的欲望，你不想失去我，就一直满足我，但你又在心里感到害怕。” “我、我能害怕什么？”裴骁死鸭子嘴硬地说道。 “你害怕如果出现一个更适合我的基因，我会去选择另一个人。” 方逸简单扼要地指出了裴骁的担忧。 裴骁：“……”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裴骁的心里越想越烦，忍不住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甘心地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虽然他知道这样想有点矫情，可这也是一个不可忽略的现实。 因为他和方逸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彼此是基因匹配对象，可是在没有进入婚姻之前，有可能会出现更加合适的基因匹配对象。 按照他俩类似于罗密欧与梁山伯的苦情戏码，说不定方家还真能过河拆桥，把他俩给拆散，给方逸配一个更好的伴侣。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的。 因为一个条件而爱上对方，就像是一座地基不牢的高楼大厦，如果单薄的地基一下子被外人抽走了，那么高楼也就坍塌了。 现在的裴骁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如果方逸真的不喜欢自己了，那他能怎么做？ 努力地提升自己的涵养，增长自己的见识，宠辱不惊，不动声色，这样等方逸和别人结婚的时候，自己才不至于当众嗷嗷哭出声？ 淦！ 他才不要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方逸对于裴骁的悲观论点，无比严肃地表现出了否决：“你的这种想法，在我这里全部不成立。” 第136章 证明爱情 裴骁吸了吸鼻子：“什么不成立？” 方逸坐在裴骁的身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认为人是能被基因左右一切的生物吗？” “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感情，我们的人生意义，全都是由基因左右的吗？” “包括我现在喜欢你的情绪，也仅仅是我的基因在主导吗？” 对于方逸的三连问，裴骁楞了一下，旋即又有些回答不上来。 人的性格，情绪，择偶倾向，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确实是受到了基因的影响。 就连裴骁自己，也是因为在知道方逸是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之后，才选择与方逸接触，然后如自己预料之中地爱上了方逸。 他从来不怀疑方逸究竟有多爱自己，光是那95%的任务进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可为什么始终没有抵达100%，这是裴骁一直无法理解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方逸的心里面有其他的顾忌，又或者现在的他还没有优秀到让方逸彻底爱上。 所以，裴骁的心里是有一丝恐惧的。 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在基因上更加适合方逸，并且比自己更加优秀的人，方逸又会怎么选择？ 他当然不会怀疑方逸的出轨，可是感情这东西，从来不会被理性所轻易束缚。 裴骁微微侧首，看向了方逸那双温柔的蓝眸，湛蓝色的瞳孔里，全部都是他的倒影。 算了，起码他们现在是属于彼此的。 “不要想这个问题了，太矫情了，那时候我在生病嘛，现在我病好了，就不要再考虑这种纠结的事情了。” 裴骁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打哈哈地忽略掉这个问题。 方逸瞧见他这样，却是想要将这个问题探究到底。 “可是我想向你证明，我对你的喜欢，可以剥离掉由基因带来的最基本欲望。” 方逸慢慢地靠近裴骁，将头搁在他的颈窝里，汲取着他的气息，郑重说道：“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裴骁听到这句话，双手捂脸，胸口像是一大团的棉花糖，塞得满满当当，就连呼吸都是甜丝丝的。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不行，你可以剥离欲望，我不能啊！” 裴骁十分耿直地说道：“我也是有正常需求，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证明，就阉割了我的欲望。”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紧紧抱住了方逸，死活都不肯撒手。 “方大少爷，我很想要，你给不给？” 方逸沉默了一下，却是不敢去主动触碰裴骁，他警告道：“裴骁，这段时间，我忍得很辛苦。” 裴骁在他的身上乱蹭，哼哼唧唧地说道：“我也很辛苦啊，遇上男朋友突然性冷淡，我都快要怀疑你不行了。” 方逸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的意思，你确定现在就要吗？我可能有些控制不住。” “哼，你有哪次能控制得住的？” 方逸望向他的双眸不断加深，有那么一瞬间，裴骁觉得自己会被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直到他被方逸死死地钉在床上，像是一条软趴趴的蜗牛，被扒光了壳似的，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张着嘴，承受着几乎灭顶的感觉。 可也是在这天晚上，裴骁终于见识到了，方逸对他克制不住的动情，究竟有多让人沉醉。 第137章 一晃四年 与方逸同居的日子，简直不要太顺心了。 他没有将自己的重心放在学校那边，也不在乎自己被学校的那群人怎么说。 无外乎就是觉得他抱了方逸的大腿，就算次次考试都是吊车尾，可因为有方逸的纵容和保护，学校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就连学校里崇拜方逸的一些学生，也开始仇视起了裴骁，仿佛将他当成了方逸唯一的污点。 裴骁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因为和他在一起之后，方逸确实变得很污，虽然这人表面上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模样。 他和方逸的感情也很稳定，将任务的进度保持在95%的水平线上，始终高居不下。 当然，也没办法再上一步了。 裴骁一直没搞懂，这最后剩下的5%究竟差在哪里？ 虽然梦境里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只要他回想起真正的方逸还躺在冰冷的营养舱之内，他就心里一阵难受。 大概是沉睡中的方逸，与他有了那么一些心有灵犀。 当裴骁重新睁开双眼，看清楚闹钟上的时间，立刻就傻眼了：“我靠！怎么就一下子到了大四毕业？！” 虽然在上次的梦境里，他知道梦境的时间可以加速跳跃，可上次只是跳跃了一周，怎么这次就忽然跳跃了两年，直接就到了快要大四毕业的时候。 而且，他还是从治疗仪里面出来？！！！ 裴骁的脑子里一头雾水，对于现在的状况，感到了一些陌生。 他在这栋别墅里转了一圈，和他睡醒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只除了一个不同的地方。 在卧室的床柜里，有一个抽屉被锁上了。 上锁的抽屉，和他上次梦境时的抽屉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这一次的裴骁，因为提前和方逸建立了py关系，这个家里的每一把锁，裴骁都能够打开！ “啧啧，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不知道为什么，裴骁对于这个上锁的柜子惦念了许久，就像是有什么在暗示着他赶紧打开。 所以当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的，打开了这个床头柜的抽屉，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小方盒的时候，失望的心情无以复加。 裴骁将这个拟声阅读器的小方盒拿在手里，觉得莫名其妙。 “这不就是当初方逸送我的一周年礼物吗？” 裴骁郁闷地说道。 难道是因为梦境的不同，所以锁在柜子里的东西也不同？ 这时候，别墅外面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裴骁有些怔然。 这个别墅建得比较偏远，基本上就没人会过来，而方逸自己就能开锁，不需要按门铃。 所以，能过找过来的人，究竟是谁？ 裴骁疑惑地走下楼，却在门外监控器的镜头里，见到了一张比较熟悉的脸。 西维斯？1 如果说上一次梦境的西维斯和方逸是同宿舍的好兄弟，那么这一次因为方逸和裴骁早早地搬了出去，也没有怎么和室友相处过，所以西维斯和方逸的交情也就没有铁了。 但是在这个时候，西维斯为什么会来到别墅？ 怀着一肚子的问题，裴骁神色如常地打开了门：“你有什么事？” “卧槽！” 西维斯吓得倒退一步。 这个反应让裴骁感到莫名其妙，他在惊讶什么？ “你毕业考核受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裴骁听到了西维斯的感慨。 第138章 时间重置 “毕业考核？” 裴骁听到西维斯的话，心里疑惑，但是面上不显，问道：“你是过来找方逸的？” “是啊，他在吗？”西维斯点头道。 裴骁摇头，说道：“他不在，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我帮你转告。” “好吧，反正你们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西维斯将一份较厚的档案袋交给了裴骁，嘱咐道，“你帮我转交给方逸吧，这玩意儿你千万不要拍照上传，我在赶时间，让方逸尽快给我回消息。” 裴骁接过了这份加密的档案袋，上面还有一个极小的锁。 现在这个时候，几乎很少会有纸质的档案，所有的资料都储存在终端之中，而且有严格的隐私法律保护。 裴骁工作的时候，总共也就接受过两个纸质档案的文件资料，可见其稀有程度。 按捺下心里的疑惑，裴骁状似随意地说道：“你的毕业考核成绩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西维斯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都被你亲手淘汰了，成绩能够好到哪里去？” 裴骁皱起眉头。 他亲手淘汰了西维斯？ 紧接着，西维斯又语气庆幸地说道：“不过，也幸好这中间出了事情，这次的毕业考核成绩都不作数，而且因为在类月球上发生的事情，大家都被下了封口令，具体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你当初遇难，是方逸把你给救出来的。” “哦对了，你也别太担心军方的人来找你，方逸肯定能护着你。” 西维斯又啰啰嗦嗦地说了一些，裴骁听在耳朵里，心里的惊讶越来越深，但仍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等到裴骁送走了西维斯，将大门关起来之后，裴骁的心里有一个疑惑，马上联系了梁晗。 【非衣马：梁晗爸爸，你在线吗？】 【人类都是垃圾：有话直说。】 【非衣马：你知道毕业考核的全部经过吗？就是关于突发事件的。】 【人类都是垃圾：这事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当初你在那个峡谷的时候待了整整一天，是方逸把你救出来的。】 【非衣马：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有薇薇安·卡塔尔的账号吗？】 梁晗在那边沉默了一下，旋即将薇薇安的联络账号甩给了裴骁，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人类都是垃圾：虽然吊桥效应的作用是不可抗拒的，但你也要分清楚真正的感情，薇薇安这个女人，比方逸都要差远了，你的眼睛不要变得太瞎了。】 【非衣马：……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只爱方逸，谢谢。】 【人类都是垃圾：嗯，那就行。】 裴骁略感惊讶，梁晗这人竟然没有对他毒舌，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他也懒得去深思背后的原因，将薇薇安的账号赶紧加为好友，他又不少的问题需要问一问这个女人。 因为他发现，根据西维斯透露的信息细节，他所处的时间点，与上次的梦境衔接在一起了。 譬如毕业考核发生的意外，以及他被方逸救出峡谷的事情，这些都是现实世界里不存在，但是在第一次梦境之中发生的。 也就是说，今天他从治疗仪中起来的时候，就是将第二次与第一次梦境的时重叠在一起了。 但是，因为第二次梦境的改变，导致毕业考核的事情又有一些细节上的不同。 所以裴骁需要向同样在一起遇难的薇薇安求证一些事情。 不过，当他看到薇薇安的账号之时，被她的账号名给惊讶了一把。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已添加您为好友。】 第139章 发现小号 【我粉的cp发糖了吗】 裴骁凝视着这个账号昵称，一度怀疑自己可能加错了人。 因为这个账号的昵称太眼熟了，眼熟到裴骁以前天天在自己的主页上见到这人的视奸。 做了检察官四、五年的裴骁，因为成绩突出和身份问题，自然受到了不少有心之人的关注，尤其是那段时间裴骁太缺钱了，于是他就干起了直播破案的up主，一时之间，到也成了检察局的网红人物。 这也是裴骁在第一次梦境的时候，能够做直播做得如此熟练的原因之一。 可惜好景不长。 他的直播账号被抢走了。 局长那孙子让自己的另一个亲信顶替了裴骁的直播工作。 裴骁无可奈何，在他沮丧的时候，发现有几个账号坚持不懈地在他的主页鼓励他。 其中一个叫做什么阿伏伽德罗的常数，另一个就叫做我粉的cp发糖了吗。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作为他的铁杆粉丝，一度在打赏区坐拥前三的地位，而且显示出一个富婆的高贵姿态，让不少的其他粉丝都众说纷纭。 就连裴骁自己，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个富婆想要泡我”的错觉。 而且，他还一度考虑过，如果价钱到位的话，他会不会屈服在金钱的诱惑之下？ 可惜的是，这位富婆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非分之举，只是偶尔会要求他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这让裴骁非常的愤怒，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一个动作，一个铂尔斯特之钻。” 富婆说出了壕无人形的话。 然后……他屈服在了资本的压迫之下。 没办法，要恰饭的嘛。_(:3」∠)_ 反正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年，这个“我粉的cp发糖了吗”也淡淡地退出了裴骁的生活圈子，几乎没有了什么联系。 今天再次看到这个昵称，而且还是属于薇薇安的账号？ 裴骁立刻就觉得这场梦境的基调是现实魔幻主义。 不等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另一边发来了消息。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你是？】 【非衣马：我是裴骁，你是薇薇安·卡塔尔，对吧？】 裴骁问出了这句话，心怀忐忑地守着对面的答案，一方面希望这人就是薇薇安，另一方面又认为不可能是薇薇安。 【我粉的cp发糖了吗：裴骁？！你是怎么查到我小号的？你是不是在人肉我！】 裴骁：“……” 所以，这人真的是薇薇安·卡塔尔吗？！！！ 【非衣马：你不要激动，这是我从别人那里拿来的账号，可能是他弄错了吧。】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什么事，有话快说！】 看得出来，薇薇安的心情特别暴躁。 裴骁也能理解，就像是自己辛苦维持的女神形象，结果被别人一秒戳穿，暴露出爱搞cp的痴女属性，大概是个女生都要崩溃吧。 【非衣马：我们在那个裂缝峡谷里的事情，你还记得清楚吗？比如那些奇美拉？】 裴骁试探着问道。 薇薇安那边沉默了很久，才给了裴骁一个答案。 【我粉的cp发糖了吗：这件事我劝你不要深究，我只能够告诉你一个事实，我们当初在那群奇美拉尸体上找到的针头，是专属于军事研究所的，光是这个露出的冰山一角，就不是你我能够深查下去的事情。】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你与其询问我，不如去问问方逸，这次的事由全权封锁和调查。】 第140章 见家长了 裴骁结束了和薇薇安的联系。 以他的判断来说，现在的时间点，是将第二次梦境的大学两年，与第一次梦境的毕业考核结合在了一起。 所以，他现在的身份成了“原本以为是方逸包养的废物小白脸，没想到竟然一直在韬光养晦，最终一鸣惊人”的杰克苏形象？ 裴骁啧了一声，他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啊。 现在最主要的是方逸！ 上一次的梦境忽然崩塌，就是因为他从治疗仪中醒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方逸，又因为自己一心只想快点告白完成任务，所以就忽略了这其中发生了事情。 如果能够好好利用这次的机会，说不定就能知道梦境坍塌的原因。 裴骁暗戳戳地搓手手，给方逸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非衣马：你现在有空吗？】 【方逸：嗯。】 在裴骁消息发出的一瞬间，方逸几乎是秒回的状态。 【非衣马：那个……我从治疗仪里醒了过来，发现你不在，但是西维斯将文件送了过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 【方逸：抱歉，我暂时没有时间回来。】 【非衣马：是因为类月球上面那些被遗弃的人体实验吗？】 对面沉默了很久，紧接着，才传回了消息。 【方逸：算了，已经来不及了，你记住一件事，谁来问你，你都要说不知道。】 【非衣马：嗯。】 【方逸：无论是谁，你都一定要咬紧牙关，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非衣马：你怎么回事？竟然还重复了两边。】 裴骁觉得有些奇怪，方逸不是一个特别啰嗦的人，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才会重复两遍以上。 只是方逸那边没有了回复。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外面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裴骁走到别墅的大门前，看到监控器的屏幕上，显示出了几名军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 这个男人长相俊美，一双湛蓝色的眼眸，犹如北极的冰山，挺拔的军装勾勒出他极好的身材，唯有一头白色的长发，显示出他沧桑的神态。 裴骁看清楚这个男人的长相，顿时惊讶不已。 这不就是方逸的中年版吗？！ 这时候，中年男子率先开口，冷然道：“我是第三行政区的元帅方林，关于一些军方的内部秘密，需要你接受我们的调查。” 说话间，在方林身边的侍卫官，拿出了合理的调查令。 裴骁这才明白过来，方逸为什么非要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他，无论是谁，都要说不知道。 谁能想到，方逸他爹竟然亲自过来了！ 我在这种情况下就要见家长了？！ 真特么刺激！ 裴骁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将方林给迎了进来：“您请进，随便坐！” 他努力地保持着镇静，不至于让自己表现得手足无措，但是这种犹如突然检查的架势，还是让裴骁有些心虚。 方林率先进了屋子，随意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而后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 虽然方林方逸这对父子的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性格与行为习惯却是截然不同。 方林的身上带着军队中磨砺出的金戈铁马的糙汉气质，虽然外表斯文俊秀，可是动作不拘小节，颇有几分霸道的姿态。 明明他是过来调查的客人，却以主人的姿态，对裴骁说道：“你也坐下吧。” 裴骁只得乖乖地听从方林的话，坐在了唯一空着的沙发上。 也就是方林的正对面。 “我过来找你，是因为类月球峡谷里的秘密。” 方林开门见山地说道。 第141章 我不同意 裴骁一个激灵，想起方逸对自己的吩咐，他立刻道：“什么秘密？我不太清楚。” 方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害怕，方逸早就将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们过来调查你，其实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裴骁却是为难地挠了挠头发，疑惑地问道：“方逸告诉你们什么了？您能说得清楚一点吗，我自己都不太知道。” “我说了，你不用伪装，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你说一声，让我安个心，那就足够了。”方林继续说道。 裴骁眨了眨眼睛，无辜地望向方林：“方上将，心知肚明的事情，还需要说出来吗？” “如果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相同的呢？”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骁采取一问三不知地装傻模式。 若要论起怎么装无辜，那么天天面对着犯人的裴骁，绝对会是第一好手。 见到裴骁油盐不进，方林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起来的眉眼像极了方逸，只是眼角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有一些岁月的痕迹。 “嘴巴还挺严实的。”方林说道。 裴骁继续装疯卖傻，笑呵呵地说道：“你谬赞了，我是真的不知道。” “是方逸叫你什么都不要说的吧。”方林嫌弃地摇了摇头，道，“那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只要是我想抓你，连口供都不需要。” 说完之后，他示意自己的侍卫官，让其他的几名下属带离到了外面。 现在这栋别墅之中，就只有裴骁与方林。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过来调查你吗？”方林让ai管家送来一杯枸杞热茶，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优哉游哉地问道。 裴骁的神色微敛，继而笑道：“因为我在那个峡谷里待了整整一天吧，但我也早就说了好几遍，我当时受了重伤，早就昏迷到不省人事，是方逸将我救了出来，这中间的过程你可以询问方逸，他知道的比我多。” “你这小子倒是挺警觉的。”方林对于裴骁的解释不置可否，但很明显，他并不相信裴骁的解释。 “不过你应该猜错了，我这次过来调查你，是因为你和方逸的通话，就已经将你彻底暴露了。” 裴骁有些怔然：“你说什么？” 方林笑了笑，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在看负隅顽抗的小孩子：“我的意思是说，我让光脑监控着方逸的通讯，捕捉到了关键词，这次啊回馈到了我的终端上。” “你……在监视方逸？”裴骁难以置信地说道。 方林大大方方地承认，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一件侵犯方逸隐私的事情，同时也会造成对方逸的侮辱。 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注重自己的隐私空间，过分的侵犯别人隐私，完全就是对别人的一种伤害和羞辱。 “方逸是的儿子，他不仅是一个普通的方家子嗣，更是我未来的继承人，我自然要确保他的一举一动是否足以成熟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方林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过，我这个儿子继承了我和他妈妈的全部优良基因，从小就没有让我操心过，我很欣慰，不过他始终还是个不成熟的年轻人，有些时候犯起混来，谁都拦不住。” “就比如说以前，他自甘堕落地离家出走，又比如说现在，他又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这次过来，虽然说是来调查你，实际上，我也只是想和你见个面，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 方林又轻轻地吹了一口茶水的热气，淡淡地说道 “你和方逸之间，我不同意。” 第142章 你算老几 听到这一声“我不同意”，裴骁的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 或者说，他早就猜到了这样的态度。 毕竟方林这人可是宁愿让自己的儿子单身十年，也不愿意让方逸和自己这个自然种在一起的独裁家长。 如果不是方逸昏迷的时间太久，危及性命，可能到死的那一天，他和方逸都不会知道彼此是基因匹配对象的事情。 虽然这事情做得十分操蛋，可顾忌着面前的人是方逸的亲生父亲，同时也是第三行政区独掌大权的元帅，裴骁不敢太过造次。 但这不代表，裴骁就会选择接受。 他转身让ai管家给他端来了一杯红酒，然后抬头询问方林：“方元帅，您喝酒吗？” 方林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我不需要。” “那真是可惜了，方逸他喜欢喝红酒，家里面还收藏着不少的红酒呢。”裴骁抿唇，笑得有些纯良，但嘴上的话却是丝毫不让，“不过想来也是，您是老一辈的人，大概也不会喜欢我们年轻一辈的东西。” “当然，也有可能是您不屑于和我喝这杯酒。” 裴骁自嘲地笑了笑，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我知道这有些不太妥，不过我还是想用方逸喜欢的东西，来敬您一杯，毕竟你是他的父亲，您能拒绝我的廉价饮料，总不能拒绝你儿子的高价红酒吧。” 方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让ai管家给他倒上一杯：“你想说什么就说罢，也不用学方逸的拐弯抹角，这孩子的性格随他的母亲，有些时候太过感性，连话也说不清楚。” “行，那我就直说了。”裴骁也没有推脱，放下了红酒。 虽然他和方逸生活了这么久，但如果真要模仿方逸的说话方式，还是觉得听别扭的。 方林见到他如此干脆，微微挑眉，等待着裴骁接下来的话。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不同意的原因，您作为家长，也有替自己的儿子担忧另一半对象的资格，可是父母包办婚姻的这种事情早就被抛弃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现在这个时代，流行的是主脑包办婚姻。” 裴骁挺直脊背，用一种义正言辞的态度来胡说八道：“换句话说，您的同不同意，对我和方逸来说，在法律和道德的层次上来说，完全是没有用的废话。” 或者说句更直接的，你不同意，你丫算老几？ 方林没有动怒，反倒是捂着脸，低声地笑了出来：“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难怪方逸会选择你。” 裴骁自豪地想着，那是因为他和方逸从最深层的基因就开始互相吸引了。 “但是，这还不够。”方林的话锋一转，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裴骁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方逸思考的时候，也会做出这样的小动作。 “裴骁，我听说你之前做手术的时候，造成了一部分的记忆缺失。”方林忽然开口，说起了大一开学前的那件事情。 裴骁略感意外，却也迟疑着点头：“是。” 方林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他无奈地说道：“那你是不是也忘记了，当初你和我定下的协议？” 第143章 那份协议 协议？什么协议？ 裴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彻底懵逼了。 难道他以前见过方林，还和方林定下了不知内容的协议，结果他现在失忆了？ 这乌龙有点大了！ 裴骁试探着问道：“您说说，那份协议是怎么回事？” 方林揉了揉眉心，瞧见裴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问题儿童，偏偏又无可奈何：“当初是我选中了你，让你去接近方逸，从而让他……” “砰！” 别墅大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阻止了方林后面的话。 裴骁抬起头来，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方逸。 他的身上还穿着军装，汗水湿透了前额的碎发，领口处被随意地扯开，他喘了几口气，瞧见方林和裴骁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这才放松了一些。 裴骁站起来，想要迎接方逸，却发现在门外的位置，方林的侍卫官以及几名执行官都被方逸撂倒了。 方逸脚步急切地走到裴骁的身边，以保护的姿态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旋即毫不客气地对方林说道：“你过来做什么？” 方林不为所动，继续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喝了一口茶，理所当然道：“过来看看我儿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这不是一个父亲应尽的职责吗？你想要我负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那我也可勉为其难地做这些麻烦的事情。” “不需要了，我现在是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方逸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方林。 方林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下来。 倒是裴骁站在方逸的背后，觉得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太过尖锐，用手指头戳了戳方逸的背。 “我们都先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 方逸皱了皱眉头，他不愿意面对方林，也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拒绝裴骁。 “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方林看出自己儿子的不乐意，自己心中也觉得不太舒服，便站了起来，选择直接离开。 只是在临走之际，他又转身对裴骁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想起我们之间的协议，如果你想不起来，可以问问方逸。” 裴骁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话，刚想要问清楚，就被方逸猛地捏住了肩膀。 他抬眸，见到方逸略微紧张的样子，捏着他肩膀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裴骁心中感到莫名，却也不再开口询问方林。 直到方林离开了别墅，方逸的情绪才真正地平复下来，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抱歉，是我的能力有限，才让你遭遇这种事情。” 裴骁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是能力有限的话，那我岂不就是毫无能力的废人？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做得好多了。” 方逸默然地注视着裴骁，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慰。 “对了，你爸爸说的协议，是怎么回事？”裴骁无比好奇地说道。 他都快要分不清了，这到底是梦境里的剧情，还是他在现实里忘记的过往？ 方逸形状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说道：“对了，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有没有其他的后遗症？” 裴骁扶额，一眼就看穿了他在转移话题，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的伤都好了，你要不要亲自验一下货？” 裴骁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了一下方逸，感受着他周身沉郁的气息。 算了，既然不愿说，那他就不问了。 方逸同样紧紧地抱住裴骁，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拥抱着。 第144章 色令智昏 两个人抱了很久才分开。 裴骁将西维斯送来的那份资料，递交给了方逸，好奇地问道：“我能看看吗？” 方逸捏了捏手中的档案袋，想起这其中牵扯的事情，继而摇头道：“暂时不能，但是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裴骁哇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了。 “还有，这次在类月球上经历的任何事，也不要再和其他人讨论了，因为这件事前车太大，在没有查明之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军校学生，都受到了军队的监控，方林便是用这个借口来接近你的。” 方逸警告着说道，但听得出来，他对于方林忽然前来的事情有多不爽。 尤其是…… 方逸默默地看向了一无所知的裴骁，心中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他本来以为自己和裴骁只能分道扬镳，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裴骁竟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也忘记了和方林之间的交易。 当他知道裴骁忘记那些事情的事情，心中是不满，却又觉得侥幸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裴骁一辈子也不要将那些事情想起来。 “对了，明天就是毕业晚会了，你还要回军队吗？” 裴骁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而后问道。 虽然眼前的事情繁杂，信息量也十分巨大，可他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将方逸的好感度刷到100%。 在上一次梦境的时候，就是在毕业晚会的那天晚上，他一个没看住方逸，就让梦境崩溃了。 然而，这一次不需要他劳力费神，方逸就自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时要好好地抓住，可不能让他给跑了，然后在明天的毕业晚会上，又特么的梦境崩溃，然后让他功亏一篑。 想起自己之前依然刷到了95%的进度，就差那临门一脚，结果却因为梦境崩溃，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所以这次，他必须要缠着方逸，绝不能让方逸离开他的视线半步。 “军队那边的事情……” 方逸刚想要说他得回去军队，结果就见到裴骁解开了衬衣的纽扣，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冲他笑得既纯真又诱惑。 他将原来的话咽了回去，然后道：“军队那边有西维斯处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你要不要陪我？” “好。” —— “啊嚏！” 西维斯忽然在座位上打了个喷嚏，觉得后背冷飕飕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薇薇安坐在他的旁边，见他打了喷嚏，立刻嫌弃地挪开了位置，然后打开了四周的窗户，以便透透气，坚决不能混杂着西维斯呼吸中的病毒。 西维斯的嘴角抽了抽：“你至于吗？” “我不想在呼吸的时候，同样也将你喷出的病毒也呼吸进去。”薇薇安冷酷无情地说道。 在他们两个人的桌子面前，是一摞摞的纸质档案，全部都是机密文件。 如果不是方逸利用方家人的身份，将类月球上发现的事情全部拦了下来，恐怕这件事会轰动整个诺亚行星。 可也正因为方逸将事情压制在小范围内的传播，作为方逸的亲信以及左膀右臂，薇薇安与西维斯只能连夜赶到档案室，没日没夜地翻阅着胆敢，有时候档案缺失，西维斯还必须要出外勤，将档案重新找回来。 而作为正主的方逸，却是一天到头见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好奇怪，方逸不是说他今晚上会过来，和我们一起查阅档案吗？这都晚上十点了，他怎么还不来啊？”西维斯看了眼时间，郁闷地说道。 薇薇安瞥他一眼，鄙视地说道：“你没看终端消息吗？方逸有事，需要在家里陪裴骁。” “靠！色令智昏的王八蛋！” 第145章 提前询问 不管西维斯怎么骂，薇薇安都没有接话。 她不仅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愤怒，反而板着一张脸，努力抑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薇薇安拿出终端，悄悄地用小号发了一条动态。 【我粉的cp发糖了吗？】 【发了！哦也！】 “你在发什么呢？”西维斯见状，想要凑过来看一眼。 薇薇安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嫌弃地把他踹开：“滚！别挡着老娘！” 西维斯：“……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暴躁了。” 薇薇安不置可否，慢腾腾地收回了终端。 西维斯不敢再凑过去了，可还是忍不住作死的本事，小声地问道：“薇薇安，明天就是毕业晚会了，你有合适的男伴吗？” “没有。”薇薇安极为光棍地说道。 西维斯马上兴奋了起来：“那我们组成一对怎么样？” “啪嗒！” 薇薇安吓得终端都掉了，惊愕地瞪着西维斯。 —— 裴骁仗着方逸对自己的喜欢，和他没羞没臊地过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才穿好了衣服。 裴骁洗了个热水澡，头发湿漉漉的，毫无形象地坐在沙发上，一脸的疲倦。 为了留住方逸，他贡献了自己的身体，结果搞得现在有点虚，真是亏大发了！ 倒是方逸一脸的餍足，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当他看到裴骁湿着头发的时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干净的毛巾，坐到裴骁的旁边，轻轻地替他擦干头发。 “我用烘干机就好了。”裴骁不太好意思地说道。 有些时候，他总觉得方逸对待他的方式，像极了在对待一个小孩子。 方逸停下了动作，点头道：“好。” 虽然他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但既然裴骁不怎么乐意，那他也不便强求，只是将烘干机拿过来，几下就吹干了裴骁的头发。 “诶，今天可要说好了，你是我的男伴，必须得和我在一起啊，那些邀请你跳舞喝酒的，都是一些小bi……瘪三，你可不能被他们勾引走了，知道没？” 裴骁郑重其事地说道。 方逸觉得这两天的裴骁格外粘人，但他也十分享受裴骁的热情和醋意，也就纵容地笑道：“我形影不离地跟着你，你也得乖乖跟着我啊。” “跟着你就跟着你，只要你不跑就行了。”裴骁无所谓地说道。 这个时候，方逸的终端提醒忽然响了几下。 方逸低下头，见到这上面的提示，不由得懊恼道：‘这几天的突发情况，我都差点忘记了，今天晚上凌晨之后就是你的生日。’ 裴骁不是个很注重这方面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在他生日的那天，应该就是自己接收到主脑匹配消息的那一天。 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上一次梦境的计划。 当他和方逸的匹配信息共同出现的时候，他就想方逸勇敢表白！ 在这种氛围之下，他的进度条一定可以刷到100%。 如果这样还不能的话，那裴骁想要冲出梦境，对着方逸抽耳光的心都有了。 “对了，在那天你的匹配信息就该出来了。” 方逸也想到了这件事，他的表情却是格外沉重，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他和裴骁也有配对的可能。 “裴骁，如果……我是如果，我们的基因有可能毫不匹配，你会怎么做呢？” 第146章 毕业晚会 裴骁微微一愣，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方逸竟然会在乎基因匹配的问题，明明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而且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不必在乎基因婚姻法。 “你不要想太多，乐观一点嘛，”裴骁凑到方逸的面前，亲了亲他好看又忧郁的眼睛，嘻嘻笑道，“就当是我厚脸皮吧，我自认为我们的感情还是挺好的，如果我们的基因一点也不匹配，那你还能和谁的基因匹配？” 方逸推了一下裴骁的肩膀，让他乖乖站好，叹气道：“不是感情好，就一定可以基因匹配。” “可是只要基因匹配，就会产生感情啊。”裴骁说道。 方逸沉默了下来。 人和人之间，只要相处了就会有感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可是这种日久生情，即便再浓烈再醇厚，可倘若自己的身体对第三者产生了本能的吸引，那么这份感情又能坚持多久？ 方逸曾经很坚信这种感情，可是直到他姑姑遭遇到了背叛，他才不得不承认，人是无法抵抗本能的生物。 如果他和裴骁不是基因匹配的对象，那么裴骁又会爱他多久呢？ 一年？一个月？ 还是就在今天晚上的晚会结束之后？ “你到底在磨磨唧唧地顾虑着什么？给我说清楚！” 裴骁看不惯方逸这种兀自沉默，然后将全部问题都自己咽下去的性格。 虽然这人老是说会改，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逸依旧会时不时瞒着他，得出一些别扭的结论，或者做出一些自认为对他好的事情。 方逸知道裴骁的眉头紧蹙，是他即将生气的征兆。 于是他赶紧伸出手，揉了揉裴骁头上柔软的黑发，然后轻声说道：“抱歉，是我想得太多了。” “哼！”裴骁表现不接受。 方逸微微低下头，将裴骁的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又亲自帮他戴上领带。 这样无微不至的温柔体贴，让裴骁渐渐消了气。 主要是方逸低垂着眼眸，默默看向自己的时候，实在太好看了，每次都让裴骁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咳，你不要太担心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裴骁虽然知道自己和方逸确实是基因匹配的关系，但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笃定了，否则会引起方逸的怀疑。 “嗯，走吧。” 方逸将自己的西装外套穿好，同裴骁一起出门。 在裴骁的强烈建议之下，这次开车的人换成了裴骁，而方逸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无奈地看着外面慢慢挪动的景色，扶额道：“你这开车的速度，真是像极了我半截身子入土的曾祖父。” 裴骁瞪他一眼，郑重其事地说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方逸：“……” 算了，他开心就好。 就在这比碰碰车还慢的车速之中，他们两个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联盟军校的礼堂。 他们两人甫一进去，就受到了在场全部学生与教职工的注目礼。 方逸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显得毫不在意。 而裴骁的脸皮也已经锻炼了出来，表现得比方逸还要满不在乎。 两个人就在神色各异的视线之中，大大方方地走到餐饮区，方逸顺手挑选了一块糕点，转身就送到裴骁的嘴里，仿佛这种投喂的动作早就做了不知道多少遍。 当薇薇安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默默地掏出了自己的终端，将其拍了下来，而后上传到自己的小号主页上。 【我粉的cp发糖了吗？】 【发了！齁甜！】 第147章 这是误会 方逸见到裴骁确实是肚子饿了，在餐饮区吃了不少，不由得又往他的盘子里加了不少东西。 “够了够了，你喂猪呢！” 倒是裴骁有些无奈地制止道，每次吃东西的时候，方逸对他展现出了充分的父爱，每次都恨不得让他多吃一点。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什么时候表现除了大胃王的特征，让方逸产生他很难吃饱的误会。 而每次被这样投喂的时候，裴骁也都有一种自己是一头被拼命喂肥的待宰肉猪。 “方逸粑粑！” 突然，在他们两人的背后响起了西维斯的叫声。 方逸的手微微一顿，转而看向朝着他们走过来的西维斯，他的脸上还盯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一脸委屈地盯着方逸：“方逸粑粑，求你再爱我一次吧！我和薇薇安两个人，真的搞不定那么多资料！” 裴骁咽下了一口生蚝，问道：“方逸什么时候爱过你了？” 西维斯：“……”qaq 方逸轻咳一声，自知理亏。 他昨天被裴骁的美色所诱惑，本来准备好和他们一起翻阅档案室的，自己却和裴骁共度了一个美滋滋的晚上，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方逸侧首对裴骁说道：“我先过去和他说一些事情，很快就过来。” 裴骁的眼珠子一转，旋即道：“行，你去吧。” 方逸点了点头，和西维斯去到了角落里，就之前查到的一些事情，互相交流了一些情报。 而看似很好说话的裴骁，却是悄悄地跟在方逸的身后。 他没有去偷听方逸的说话内容，只是想要将方逸的一举一动都监视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上一次的梦境，就是他一时大意，导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梦境崩溃的真正原因，趁着现在对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弄明白缘由，并且成功阻止梦境崩溃，将好感度刷到100%。 想到这些，裴骁不得不叹气道：“不谈恋爱，逼事没有。” 可他偏偏又和方逸这个男人谈了恋爱，感觉一大堆的破事都跟在他的身后，更可怕的，他竟然还甘之如饴。 “你在捉奸吗？” 薇薇安的声音从裴骁的身后响起，带着极其不爽的敌意。 裴骁差点被吓了一跳：“你小声一点！” 他低头看了眼薇薇安脚上的高跟鞋，觉得好是神奇，这女人是怎么穿着十厘米高的鞋跟，走出六亲不认的无声步伐？ 薇薇安冷哼一声，旋即蹲了下来，和裴骁一起躲在柱子的背后。 她看向方逸和西维斯交流甚欢的画面，又转头看了看躲在这里的裴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样不行。” 裴骁：“……我怎么就不行了？！” 他好歹也是一个男人，直接当面说他不行，简直不要太侮辱人了！ 薇薇安一脸看破的神情，说道：“虽然方逸再怎么喜欢你，可毕竟是身居高位的男人，偶尔会被外界的诱惑所迷住，但你不能这么沉默下去，你必须要奋起反抗，才能抓回方逸的心。” 裴骁：“……我求求你少看一些豪门宅斗剧。” 薇薇安皱着眉头，对裴骁说道：“你不要太顾及面子，我看得出来，方逸的心里还是有你的。” 裴骁扶额：“你不要再脑补了，我和方逸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呢？” 裴骁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解释，感觉越描越黑。 薇薇安仿佛看穿了裴骁的倔强，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不如这样吧，我去将西维斯引开，你和方逸好好沟通一下。” “不是，你别……我靠，你给我回来！” 第148章 匹配信息 方逸这一边，正在和西维斯谈论起查到的一些事情。 “军研所那边，我查到他们在二十多年前，曾经大肆收购或者绑架一些黑户的女性，极有可能就是在类月球上被遗弃的这一批。” “而且我让其他研究所的人分析了这群女性的尸体，发现她们的卵细胞全都被改造了，其中有一些根本就不是人类的基因片段，而且基因片段的拼接方式，像极了奇美拉坏种的杂乱基因，所以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军研所那边有人正在做人体培育奇美拉坏种的实验。” “可是关于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个实验，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得到真正的解释。” 方逸微微颔首，算是清楚了西维斯这边的调查进度。 他这边的情况更为复杂，沉声道：“我调查了军研所的大部分资金来源和走向，在调查资金链源头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行政区高层的影子，不仅仅是第三行政区，还涉及一切其他的行政区，这件事不容小觑，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还有，我怀疑那些女性孕育的胚胎，极有可能就是类月球上被遗弃的那些奇美拉坏种，而且这些奇美拉坏种并没有被清理干净，或许有一些在他们看来成功的胚胎，正在被他们孕育长大。” 西维斯虽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不管怎么想，心里仍然觉得不舒服。 “我在整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一个年级最小的，也才十四岁而已……那些躲在背后的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难道他们就没有母亲妻子和女儿吗？” 他无比气愤地说道：“真不明白这群人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方逸倒是表现地更加平静，他早年在军队中长大，也曾见到过几次人类的围剿清除活动，将那些侵占自愿又增加人口数量的黑户，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进行销毁。 在那之后，他甚至连枪都不敢再碰了。 直到方林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窝囊，立刻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对他进行催眠和心理辅导，这才克服了这种恐惧又愧疚的心理。 但是从那之后，他对于所谓的人性，始终保持着深深的怀疑。 “算了算了，等过了今晚上的毕业晚会，我再让研究所的人加快一下研究破解的进度。” 西维斯郁闷地说道，他喝了一口香槟，然后摆手道：“我就不打扰你和裴骁的相处了，我去外面逛逛。” “等一下。”方逸出乎意料地叫住了西维斯。 西维斯略感惊讶：“怎么了？” 方逸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距离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但也不是很长，于是他对西维斯说道：“就站在这里，假装和我说说话，等过了十二点再说吧。” 西维斯觉得简直莫名其妙，猜测地说道：“你和裴骁闹矛盾了？还是说，你终于玩腻了人家，想要对他始乱终弃？” “虽然咱俩是好兄弟，但是这种缺德的事情，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毕竟我看裴骁对你也挺好的，而且作为自然种，比其他的一些改造种都还要优秀都多，当然，如果是因为方元帅不同意的话……” “你的话太多了。”方逸冷冷地打断了西维斯一股脑的猜测。 方逸揉了揉眉心，随口解释一句：“过了凌晨就是裴骁的生日，我想他的基因匹配信息就要产生了。” 西维斯：“……哦。” 他的话音略微一顿，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所以，我利用方家的权限，让裴骁的匹配信息，率先传到我的终端之上，所以我必须要和他分开一段时间，不能让他知道了。” 西维斯：“嗯？？？” 你特么还是老子认识的那个方逸吗？！ 第149章 匹配对象 就在西维斯感到无比震惊，怀疑自己的兄弟是不是换了人格分裂的时候，薇薇安突然从另一端走了过来，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过来，宛如带着一股强势的风，把西维斯的脑子彻底吹飞了。 “哟，薇薇安，你怎么过来了？”西维斯笑着说道。 “我想过来就过来。”薇薇安毫不客气地说道，看向西维斯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三傍尖儿。 西维斯不知道她和裴骁的谈话，但却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问道：“怎么了？”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决定为了自己的cp，而牺牲小我。 她问道：“你不是需要女伴吗？我来和你跳支舞。” 西维斯立刻受宠若惊，连话都结结巴巴了起来：“真、真的吗？我我……我挺高兴的嘿嘿。” 方逸瞧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心中鄙夷不已，轻咳一声，让他赶紧找回理智。 西维斯在男女之情和兄弟感情之间，选择了中立的位置：“都这个时间点了，你也该饿了吧，不如去吃点东西，我们过了十二点钟的时间，再一起跳舞行不行？” “不行。”薇薇安语气冰冷地拒绝，但脸上却是扬起了一抹罕见的笑容，“我现在就想和你跳舞，西维斯。” 西维斯一见到薇薇安的笑脸，整个人都酥了：“行！” 方逸：“……” 昨天他为了裴骁而抛弃西维斯，现在西维斯为了薇薇安而选择抛弃自己。 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报应？ 方逸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却没有阻止西维斯和薇薇安踏入舞池，他只是转身走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在小花园的正中央有一个喷泉，喷泉池底安装着五颜六色的霓虹，使其每一个水柱都拥有自己的颜色，根本既定的程序，变换着繁复精致的图案，喷泉底部还安装着悠扬的音乐。 现在正在播放的是一首小提琴曲。 礼堂背后的灯火通明，但是头顶的星辰光芒却也丝毫不逊色。 皎洁的月光落在面前的喷泉池中，仿佛在他的眼前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唯有水柱的流动让这些冰霜消融。 方逸默默地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从没有这么一刻钟，他既期待时间的到来，又害怕时间的如约而至。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正视对裴骁的感情。 也是这样纠结繁复的心情，让他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 既不敢相信他会爱上一个自然种，又庆幸自己爱上的人是曾将他拖出泥潭的裴骁。 “i love you，say we're together baby，you and me，i can only give my life，and show you all i am，in the breath i breath，i will promise you my heart，and give you all you need……” 蓦地，在他陷入回忆的时候，小喷泉的音乐忽然换了一首轻缓的情歌，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方逸低头，看了眼终端的时间，果然到了12：00的时间。 “叮咚。” 突然，一条等待许久的讯息传递到了方逸的终端里。 方逸的右手掌心微微出汗。 【您好，裴骁先生，率先祝贺您生日快乐，也庆祝您终于成年，同时，您也迈入了结婚的合法年龄，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提取您的基因入库，在经过一系列的比对和计算之后，特意为您筛选出了一名基因匹配对象，他的信息如下——】 方逸的瞳孔骤然收缩，当他看清楚那个名字之后，一颗心仿佛跌落到了深渊，漆黑无光。 【裴骁（公民编号1579****01）的基因匹配对象——梁晗（公民编号1579****43）。】 “方逸？” 这时候，裴骁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浓浓的不解与疑惑。 第150章 方逸清醒 “方逸？” 裴骁从灯火通明的礼堂中一路走过来，见到站在喷泉面前静默站立的方逸。 不知道为什么，他仿佛从方逸的背影中，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情绪，像是四周的灯光与霓虹，都无法照亮他身边的黑暗。 听到了裴骁的呼唤，方逸默然了一会儿，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微微低垂，仿佛映照在他眼中的灯火与霓虹，正在一点一点地悉数熄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轻轻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夜风摇曳着婆娑的树荫，喷泉里传来悠扬的音乐，夜空的星辰陷入黯淡，月光沉落，落得极缓，宛如一声轻轻的叹息。 裴骁看着逐渐没入黑暗的方逸，心里没由来地慌乱了起来。 “方逸！” 他立刻上前几步，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忽然疏远的方逸。 可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却又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依旧是二十二岁的那张年轻面孔，可看向他的眼神，却多了从未有过的晦涩。 仿佛是一片湛蓝的海，经过了岁月的沉淀，透过茫茫的时间，与他遥遥相望。 那一瞬间，裴骁觉得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叮咚。” 突然间，裴骁的终端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他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基因匹配内容。 【裴骁（公民编号1579****01）的基因匹配对象——梁晗（公民编号1579****43）。】 当他看到“梁晗”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在现实中迟到了整整十年的基因匹配消息，以这样突兀的方式闯了进来，却又带给他完全不同的答案。 裴骁只觉得荒谬至极。 “方逸，你到底发什么疯？！” 裴骁怒视着一直沉默的方逸，像是在控诉这人的无理取闹。 从最开始的时候，方逸就在担忧着他们彼此究竟是不是基因匹配对象的问题，但是裴骁却在现实世界里，接收到了迟到十年的基因匹配消息，这个基因匹配对象就是方逸。 所以，裴骁无比坚信，他与方逸是注定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这场梦境之中，裴骁的基因匹配消息并没有迟到，并且还换了一个人。 梁晗？ 裴骁与梁晗相处了这么多年，虽然他承认自己确实和梁晗处得来，可他对梁晗根本就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他这辈子真正喜欢上的人，就只有一个方逸。 于是，裴骁认定了，这条基因匹配消息，只是方逸潜意识操控着梦境，给他发来的虚假信息。 或许是因为方逸一直以来的担忧不安，又或许是为了测试自己对他的感情，又或许是…… 反正裴骁想不了那么多的原因和动机，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基因匹配对象，怎么可能会是别人？ 方逸，你怎么能把我匹配给别人？ 就在裴骁觉得委屈又愤怒的时候，始终保持沉默的方逸，却是缓缓地伸出了手，犹如触碰一个易碎的泡沫，极轻极轻地抚向裴骁的脸颊。 当两个人肌肤相触，传导着彼此的体温之时，这才让方逸有了一丝丝的真实感。 他对着裴骁无奈地笑了笑，道：“让你经历我的这两场梦，是不是很辛苦？” 第151章 残酷真相 裴骁张了张嘴，看着眼前温成熟许多的方逸，脑海里蹦出了一个惊讶的想法。 “你……醒了？” 方逸的眸子微微一沉，点头道：“嗯，我从自己的梦里醒来。” 得到了这个确切的答案，裴骁反而迷茫了起来，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方逸真正的意识清醒了过来，站在他面前的人，不再是二十二岁青涩又幼稚的少年方逸，而是变成了三十二岁杀伐果决的上将方逸。 虽然这都是方逸，也是他希望的结果。 可是裴骁的脑海里却想着，在梦境中陪伴了他两年的少年方逸，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方逸。 他有着与少年方逸一样的脸，说话时一模一样的声线，但是那双眼睛，却很难让裴骁再次找到之前的熟悉。 裴骁后退一步，躲开了方逸的触碰。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那种沮丧的心情，也无法宣之于口。 像是一根很细很细的竹刺，插进了他的指腹里，不容易取出来，可又隐隐的疼。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横亘在自己的心里，隔靴搔痒，无法置之不理。 可倘若执意要取出来，偏又显得小题大做，矫情多病。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这场梦境也该结束了吧。” 裴骁低着头，不敢去看方逸，只是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转而他又笑道：“说不定，我们在现实里也能相处得来……” “裴骁，对不起。” 方逸忽然的道歉，打断了裴骁的自我安慰，也让他的心里骤然一沉。 “你为什么要道歉？”他不解地问道。 方逸凝视着裴骁茫然无知的脸，心情有些沉重，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介入我的梦境，可是我不该将你卷进来，你应该是无辜的。” 裴骁难以接受如今方逸对他的疏远和客气，他皱着眉头，辩驳道：“什么无辜不无辜，你是我的基因匹配对象，我们本来就该是要在一起的，就该一起面对的。” 听到裴骁的说辞，方逸沉默，继而沉吟道：“……他们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什么？” “我不是你的基因匹配对象，我与你的基因毫不匹配。” 喷泉的音乐戛然而止，晚会的嘈杂人声如落幕停歇，身后的礼堂灯火骤然熄灭，婆娑的树荫静止不动，四周的风忽然定住。 在这一瞬间，裴骁不知所措。 他愣愣地看向方逸，勉强地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现在我们都还在你的梦境里，这条匹配信息是假的……” “是真的。” 方逸残忍地戳破了裴骁小心翼翼捂住的一丝希望。 “这场梦境的美好都是虚假，唯有这条消息，是真实的。” 方逸静静地凝望着裴骁的脸，见到他脸上的神采与身后的灯光一起黯淡，犹如仍然抱有一线奢望的重症病人，终于亲手接收到了病危通知单，不可救，不可活。 从希望的云端，一脚踩空，坠入绝望的无底深涧。 他想要去抱住这样绝望的裴骁，可是沉重的手臂微微抬起，却又不得不放下。 他不能再给他任何的希望，也不能再将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于是，方逸说出了最残忍的真相。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匹配信息，是我那时候太过幼稚，心有不甘，动用权限，将你的信息抹除干净，耽误了你十年的时间，” “裴骁，对不起。” 第152章 梦境结束 裴骁只觉得陷入梦境的不仅仅是方逸，还有他自己。 可方逸清醒了过来，毫无负担地脱身而出，偏偏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裴骁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有些困难。 他与冷静自持的方逸对望着，明明之间隔着三步的距离，却像是被切割成了不同的时空。 方逸不肯靠过来，他又走不过去。 他愣愣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该说。 在世界的沉默之中，他听见了方逸充满歉意的话：“或许是我曾经做的一些事，让我身边的人产生了一些错觉，才将你牵扯了进来，等我清醒之后，一切都会重新走上正轨，你不会再受到任何的干扰。” 裴骁不想听这样的话，他无力地认栽：“可是我已经被牵扯了进来，我已经爱上你了，方逸。” “我没办法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 他抬起头，望着方逸，用尽全部的力气，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捧在手心里，悉数奉向方逸。 “你可以的。” 方逸低垂着眼睑，见到从未有过如此脆弱的裴骁，他忍住心中的难受，一字一句地拒绝了裴骁。 “你和我之间的交集，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及时止损，对我们彼此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没有我的人生里，你依然活得很精彩。” “我很抱歉，成为了你的干扰选项，你应该去追逐正确的答案。” 正确的答案？ 裴骁安静地听着方逸的每一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刻刀，将每一个字，每一道笔画，都刻在他的心上，鲜血淋漓，也不肯罢休，非要刻到遍体鳞伤，才算是有始有终。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在一起，让我去找正确的答案？”裴骁的嘴唇有些颤抖，可还是说了出来，“梁晗？” 方逸沉默着，点了点头。 裴骁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开始有些酸涩，他立刻撇开头，捂住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一个大男人被拒绝了，难道还要痛哭流涕地挽留对方吗？ 裴骁的自尊心在使劲拉扯着他自己。 “好，我知道了。” 吸了吸鼻子，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 “不过就是回到原点而已……你说得对，我三十多年的人生都没有你，依然活得很好啊。” “等梦境结束之后，我就会去找梁晗，我会和他好好地在一起，其实你不知道，在前几天我就又和他重逢了，这肯定是有特殊的缘分。” “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 裴骁憋着一口气，将这些话一股脑地说出来。 分不清是他自己的真心话，还是觉得自己太过憋屈，才会说出的赌气话。 当他说完之后，终于得到了方逸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 听到这一声回答，裴骁到底还是忍不住地掉了眼泪。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溢出，完全不受控制，他觉得自己也太丢人了。 可是当他哭出来的时候，忽然有一道莫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四周的场景迅速地褪色消解，整个世界犹如多米诺骨牌般地崩塌下来。 与他第一次退出梦境时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最后退出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楚方逸的脸，只是看到他站在世界崩溃的中央，仿佛是无数汹涌的浪潮向他袭来，顷刻间，就将他淹没在了浩渺的世界之中。 可是转瞬之后，就只剩下了一片的黑暗。 无声无光，寂静永夜。 第153章 回归现实 当裴骁从营养舱里醒来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医生们的惊呼。 “生命体征快速恢复，方上将要清醒了，快做准备！” 裴骁转头看过去，见到那些医生将方逸的营养舱团团围住，他站在外面，像是一个永远介入不了的局外人。 不，他从一开始就该是局外人。 裴骁的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好像应该有的愤怒与沮丧，都无法凝聚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走出治疗室的。 当他在外面见到等候不知多久的秦伯，见到这位老人沧桑而又洞悉一切的眼神之时，他忽然蹲了下来，情绪在刹那间崩溃决堤。 方逸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这样的认知让裴骁无所适从。 他在梦境与少年的方逸共度过的美好，也曾经期望过方逸梦醒之后的两个人的未来。 可在他最快乐的时候，却是清醒过来的方逸，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 裴骁心里恨死了方逸这个混蛋，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发生什么了吗？” 秦伯见到这样突然崩溃的裴骁，担忧地问道：“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裴骁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眼泪流出来，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道：“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秦伯，你老实告诉我，我和方逸真的是基因匹配对象吗？” 这个问题，让秦伯沉默了下来，目光怜悯地看向裴骁。 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 裴骁自嘲地笑了笑：“得，我已经被你们物尽其用了，也该走了。” “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秦伯语气委婉地挽留住裴骁，“可能等一会儿，阿逸就要醒了，你不想和他说说话吗？” 无论是方逸，还是裴骁，都是他这十几年里，一直看着长大的。 他是真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不用了，老子已经和他说够话了。”裴骁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争取让自己体面一些。 既然方逸让他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想来在他清醒的时候，也不会愿意见到自己的吧。 裴骁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想死缠烂打。 他答应了方逸不要纠缠，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裴骁大大方方地和秦伯告别，他没有说再见，他和秦伯应该也不会再见面，和方逸更是不可能了。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死活不肯让自己低下头，抬头挺胸地离开了医院。 只是当他坐在地铁上，驶入深海，望向那片一望无际的汪洋之时，心底骤然涌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孤独感。 周围的海水像是将他层层包裹住，不留一丝呼吸的余地。 偶尔有一只蓝鲸掠过地铁轨道，卷起漩涡般的海流，让地铁再次开始震动起来。 哪怕那只蓝鲸已经游远，那是涌动的海流依旧绵延不绝。 裴骁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他以前还不太相信，原来失恋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心疼。 地铁上拥挤的人群犹如密密麻麻的沙丁鱼，裴骁同样也是人潮中的一员，随波逐流着走下了地铁。 越过人头攒动的喧嚣潮流，他沿着自己回家的路，一步步地远离了人潮，远离了身后的霓虹与喧嚣，渐渐地，唯有寂静与他作伴。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 在他的家门口附近，黑暗的楼道口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梁晗？” 裴骁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第154章 梁晗告白 “你怎么在这里？” 裴骁走近了几步，确定这人就是梁晗没错。 可他不明白，梁晗为什么会来找他，又怎么知道他住的地方？ 梁晗缓缓转过头，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他的修长双指之间，还夹着一支烟，橘红色的火光才刚刚点燃的样子。 但是当裴骁看清楚他脚底下的好几个烟头之时，这才意识到，梁晗恐怕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我……最近查到了一些事。” 梁晗的声音与平时的清冷有些不同，略显沙哑。 “你查到了什么？” 裴骁又走近了几步，走到距离梁晗只有三步远的地方。 他越是靠近梁晗，越能看清楚梁晗眼皮底下的青黑阴影，显得有些神情憔悴，偏偏一双眼睛明亮地望着自己。 梁晗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算了，你先进来说吧。”裴骁见到他不好开口的样子，立刻心领神会，打开了门，邀请梁晗进来。 梁晗甫一进来，就因为里面潮湿犹如发霉的空气而皱起了眉头。 他忍耐了十秒钟的时间，到底还是戴上了隔离口罩以及消毒手套，然后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好好打扫一下卫生吗？” “我觉得我这卫生挺好的啊。”裴骁不以为然地说道。 裴骁的自我卫生保持得确实不错，因为这房子自身的问题，空气中的湿度才会这么大。 如果他确实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话，那么这间屋子早就真的发霉长蘑菇了。 梁晗沉默了半晌，道：“好吧，这不能强求，而且以后可以有ai管家进行定期的扫除……”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这里的东西都没有经过专业级别的消毒，也就不拿出来献丑了，我们就直接说吧，你查到了什么？是不是和那起细胞自溶的案子有关？” 裴骁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毕竟他和梁晗现在的联系，也只是因为这起案子而已。 他端起了水杯，垂下眸子，望着澄澈的纯净水泛起的圈圈涟漪。 不由自主的，他想到了在梦境里，方逸说他真正的匹配对象是梁晗，而他也赌气地说要和梁晗在一起。 裴骁猛地将这杯水灌下，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 去他的方逸！ “不是关于那件案子的事情。”梁晗摇了摇头，否认这件事与其有关。 裴骁略感疑惑，抬眼看向了有些支支吾吾的梁晗：“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又想要跟我说什么？” 梁晗下意识地用食指捏了一下终端，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他开口问出了让自己近乎失控的事情—— “十年前的基因匹配消息，你没有收到，对吗？” 裴骁猛地一惊：“嗯？” 梁晗也顾不得这里的空气有多不适合自己的肺，他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当年的事情：“毕业的那天晚上，我在接受手术。” 裴骁听到这话，想起他在方逸梦中的两次毕业晚会，都没有看到梁晗的身影。 原来，这个时候他正在接受手术。 可是他要接受什么手术？ 不等裴骁开口询问，梁晗又继续说道：“我没有即使接收到基因匹配消息，等到手术结束之后，已经是过了两天。” “当我看到那条消息，知道我的基因匹配对象是你的时候，我没有想象中的排斥。” “我想，我是很高兴的。”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确认了一件事，我是喜欢你的，裴骁。” 第155章 向你求婚 裴骁乍然听到这个表白，顿时吓得被水呛到，连连咳嗽了起来。 “今天难道是愚人节吗？”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梁晗皱起眉头，郑重道：“我没有开玩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从来不会掩饰这一点。” 裴骁扶额，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不是，你既然都接收到了基因匹配消息，还说你喜欢我，可你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 要是梁晗在十年前就接收到了基因匹配的消息，可作为另一名对象的自己，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这实在有些太过戏剧性了吧？ 听到裴骁的这个问题，梁晗翕张着嘴唇，愣了半晌，这才颓丧地说道：“我是延迟接收到了基因匹配通知，可那时候，你还在医院中昏迷。” 裴骁：“……” 哦对了，他那时候正被a-1班的人打成重伤，还在医院里昏迷养伤。 “我原本是想要在医院里，等着你醒来的。”梁晗停顿了一下，言辞含糊地说道，“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等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决定去考检察官了。” “我不想干扰你，就一直等着你的消息，可是从那之后，你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裴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一下梁晗，但他那时候急于摆脱军校里的一切，想要重新换一种全新陌生的环境，想要重新开始。 如果同样身为军校生的梁晗站在他的面前，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过往。 所以，他可以减少了和梁晗的联系。 哪晓得，他不去联系梁晗，梁晗也没有联系过他，于是两个就这么断了联系。 “我以为，你是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来拒绝我。” “我尊重你的决定，并且完全退出你的生活，以免对你悲惨的人生，以及脆弱的心灵，造成时不时的小打击。” 裴骁：“……这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又毒舌起来了？” 梁晗略微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刻意隐藏的毒舌属性，又忍不住地冒了出来。 “抱歉，我以后会改的。” 裴骁终于放下了水杯，他用小拇指不自觉地挠了挠眉头，笑着说道：“没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了，哪有让朋友必须改变自己的。” 梁晗抬眸，他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朋友？” “我过来找你，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梁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要更加靠近裴骁，“我想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裴骁吓得退后几步，和梁晗拉开距离：“这、这也太突然了吧？！你难道就不该多考虑一下吗？” 梁晗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的衣领扣子永远只扣到最后一个，工整地捋了捋。 但是，今天他的衣领却是有些松散，将他苍白到病态的肌肤暴露出来，在白色的灯光之下，甚至能够清晰看到各类血管。 梁晗仿佛带着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他无比坚定地说道：“在昨天的时候，我查到你当年的基因匹配消息被抹除了，从今天早上一直等到了晚上，只是想要亲口知道一个准确答案。” “裴骁，我不想我们之间再耽误十年了。” 第156章 抱歉拒绝 面对如此认真的梁晗，裴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他的印象之中，梁晗虽然嘴巴很毒，但他偏偏又是最会隐忍的性格，不逼他一把，他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真正感情说出来。 就好像，梁晗所有的感情，都被他自己藏在了自己的宝箱里，谁也不能随便翻看，仿佛这是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是今天的梁晗，就像是带着一腔的孤勇，将他自己的宝箱全部扔给了裴骁。 裴骁垂下眸子，不敢去看梁晗，也不敢去接收他的感情。 “我很抱歉。” 裴骁轻声地说道：“如果是在十年前的时候，我可能会试着接收你，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再接收你。” 当梁晗听到这一声“抱歉”的时候，就像是一直悬在他头顶的剑，终于利落的斩下，对他做出了最后的死刑。 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只是，或多或少的，他觉得四周的空气沉重到他呼吸困难，脆弱的肺部正在隐隐作痛。 “是因为方逸吗？”梁晗依然不甘心地问道。 裴骁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梁晗是怎么知道他和方逸之间的事情，他对于大学里的记忆，根本就没有方逸这个人啊。 梁晗大口地深呼吸，他哑声道“我知道了。” 算了，他过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彻底死心而已。 如果让他一直怀揣着这件事，便会始终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裴骁不会拒绝他呢？ 万一只要他再勇敢一些，就能换来不同的结局呢？ 事实证明，哪怕他再怎么倾注勇气，感情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需要缘分的，也就是俗称的天时地利与人和。 如果在梁晗遭受侮辱的时候，裴骁没有闯进来，亦或是他闯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夕阳余晖没有那么好看，没有将裴骁的背影照得那么好看。 自己也许就不会惦念这么多年了。 在他误以为自己被裴骁拒绝的那段时间里，梁晗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浮现出裴骁逆着光，朝他微微一笑的样子。 后来他放弃了睡眠，只靠着简单的兴奋剂和营养剂，将所有的时间都浸泡在实验室里。 当他做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实验成果之后，他也曾因为那些耀眼的荣誉和四周的夸赞，而暂时地忘记了裴骁，将他的样子重新抛在了身后。 可是，在梁晗孤身一人的时候，裴骁的样子竟然更加的清晰。 他有好几次在梦里，幻想过他和裴骁在一起的未来，结果他因为这未来太过美好，每次都从睡梦中来，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就像是一场他逃不出的无尽轮回。 “没关系了。”梁晗的眼睑低垂，轻轻地呢喃道。 他抬起双手，重新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再次恢复到往日的冷漠。 仿佛是撕扯着他血肉的面具，被他用力地扯下来，又不得不再次戴回去，只是那伤口已经形成，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愈合。 “我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处理，就先走了，今天浪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梁晗自己推开了门，在临走之际，他又回头问了一句裴骁，“你知道方逸的基因匹配对象是谁吗？” 第157章 试探口风 “薇薇安·卡塔尔。” 梁晗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之后，就真正地离开了。 徒留裴骁一个人愣在原地。 薇薇安？ 是他认识的那个薇薇安吗？ 她竟然和方逸才是基因匹配对象？！ 裴骁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所以，方逸是想要在他清醒恢复之后，按照基因匹配的原则，选择和薇薇安在一起吗？ 可他又明明记得，当薇薇安向方逸表白的时候，被方逸明确地拒绝了。 不是，你俩是基因匹配对象，为什么还要闹出这么纠结的戏码？！ 不行不行！ 他不能再想方逸这个混蛋了！ 裴骁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强迫自己赶紧闭上眼睛，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可是他觉得今天的床怎么睡怎么不舒服，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遍，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蓦地，他突然坐了起来。 低头看向自己的终端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二。 “靠，方逸误我！” 裴骁不甘心地仰头长啸。 为什么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都是方逸的脸，还有他抱着自己时候说的那些情话。 就像是一颗让人慢性上瘾的毒药，方逸在他一无所觉的时候，悄悄地给他服下，却又不肯给他解药。 在他兴味正酣的时候，突然断了他的药。 于是，他出现了戒断反应。 裴骁捏着自己的终端，手指不听自己使唤的，点出了薇薇安的小号。 【非衣马：在吗？我想问你一个世纪难题。】 他刚发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这大晚上的，她能回消息才有鬼……了？！ 【我粉的cp发糖了：有话直说，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裴骁立马来了精神，没想到薇薇安竟然如此爱岗敬业，在这个时候竟然都还要熬夜工作。 【非衣马：你是怎么克服失恋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回复道。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失恋这种东西不需要克服，顺其自然，时间一长，你就会发现你的前任是个人渣，于是你就释然了。】 【非衣马：……你这个方法说得让人有些心疼。】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不对，你爱上了谁？竟然还失恋了？！你这种水性杨花的行为，对得起人家方逸吗？！】 【非衣马：……我怎么就水性杨花了？】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 【非衣马：？？？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和方逸是怎么回事？】 【我粉的cp发糖了吗：我打错字了，我不认识方逸，你不要有任何的误会。】 裴骁的嘴角抽搐，你好歹也是个财政大臣，能不能编个像样的借口？ 【非衣马：不用狡辩了，薇薇安，你刚才所说的话已经被我截图，成为最有利的证据，作为一名检察官，我奉行坦白则宽，抗拒则严的办事规则，请你用三十分钟的时间，以新闻报告的时候，简单叙述一下你和方逸的关系。】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呵呵。】 到了最后，薇薇安没有给他发送新闻报告，而是直接甩给了她这个小号的私人空间，这里面的动态从十四年前开始，一直更新到了现在。 当裴骁逐一倒着日期，翻越这些动态说说的时候，他渐渐地沉默了下来。 第158章 小号动态 ce.229年2月14日。 今天方逸的管家秦伯找到了我，向我询问裴骁的近况，我想到了方逸如今的情况，只能如实告诉秦伯。 ce.229年1月17日。 据说方逸在出任务的时候，忽然遇到了奇美拉坏种，造成了脑部受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不行，我必须要堵住这个消息。 ce.228年12月3日。 今天方逸找到我，说要出一个危险的任务，我和往常一样答应帮他照顾裴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任务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西维斯告诉我，我终于觉醒了女人的第六感，于是我再次克扣了西维斯的军费。 ce.227年4月26日。 方逸又借用了我的这个小号，去偷偷地视奸裴骁，感谢上将再次让我扮演了一个沉迷男色的富婆形象。 ce.226年8月24日。 和方逸演了一场戏，让别人误以为他的基因匹配对象是我，然后他顺理成章地把我拒绝了，于是我俩的催婚问题也给解决了。当然，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我上司的份上，我是不会接受这种拒绝的……还有，西维斯为什么总对我躲躲闪闪的？ ce.225年3月18日。 裴骁今天的直播被迫停止了，方逸出乎意料的平静，然后花了三个小时的工夫，把那个局长的贪污受贿证据全部找到，齐齐整整地交到了我的面前，我有点慌，因为这个局长是我提拔上来的。 ce.224年12月23日。 今天的这次直播破案，方逸再次借用了我的小号，给裴骁充了好几个钻石，但用得全是我的钱，我恨！ ce.224年1月23日。 方逸要去空间站任务，赶不上裴骁的第一次直播，完全不顾我在第一行政区出差的时差，逼着我半夜十二点起来录直播，给裴骁打赏钻石，以及为裴骁拉点直播观众。呵，狗男男！ ce.223年8月19日。 方逸要去空间站基地待上半年，再次让我照顾裴骁，我没来得及跟他说，因为一个案子，裴骁和我杠上了，啧，裴骁作为自然种，能力确实很不错，真是奇怪他在学校里为啥还能被打得这么惨？ ce.221年7月30日。 糟了，专案组的人查到不得了的事情，必须要掩盖住上面人的耳目，起码要把裴骁给保下来。 ce.221年7月24日。 方逸再次动用权利，让刚刚成为检察官的裴骁进入专案组，我在后面赶紧掩盖住他滥用职权的证据，累死老娘了。 ce.221年3月22日。 今天是裴骁正式成为检察官的日子，方逸为了表示庆祝，给我和西维斯放了两天假，允许我们可以回家处理工作，md，方扒皮！ ce.220年7月1日。 据说裴骁在检察官的培训过程中受到了改造种的欺凌，于是方逸把培训学校给整个端了，方·天凉王破·逸。 ce.219年6月15日。 方逸用他的小号莱特不断地开导裴骁，终于让裴骁找到了另一条路，去做检察官，而我正在和西维斯拼命工作，眼睁睁地看着他不务正业，和自己的暗恋对象聊得起劲，醒醒，你可是我们的老大啊！ ce.219年5月7日。 裴骁的伤势终于恢复了，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方逸天天都躲在角落里，观察裴骁的心情，作为医院的负责人，我要向医院的医生们反复说明，我的老大不是变态，只是一个痴汉。 第159章 隐藏密码 ce.219年3月24日。 毕业考核终于结束了，我们遇到一些突发事故，我成了一个全身瘫痪的残废，但是没关系，我终于在类月球的深谷里找到了妈妈的尸体，我会尽快恢复，然后努力找到真相，给她报仇的。 ce.219年2月17日。 方逸终于从空间站回来了，我和西维斯都很愧疚，因为我们的一时疏忽，导致了裴骁的重伤，让裴骁没办法参加毕业考核。 ce.218年7月18日。 今年大四，我认同了方逸的理念，决定加入方逸和西维斯的队伍，一起努力改变自然种与改造种之间的矛盾，虽然我认为方逸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裴骁，但是这男男之间的爱情竟该死的甜美！ ce.218年2月8日。 卡塔尔家的人想把我作为礼物，送给另一个家族的人，作为生育孩子的机器，不得已之下，我找到了西维斯和方逸，让他们帮我解决卡塔尔家的事情，作为交换，我身为机甲系的学生，要去时刻地关注和照顾裴骁，啧，一个自然种？ ce.217年5月19日。 莱恩斯又来找我麻烦了，他和几个改造种的男性合谋，将我关在仓库里，想要**奸我，我拼命地挣扎和叫喊，终于引来了两个人，是西维斯和方逸。这份屈辱我铭记在心，他们两个人的恩情，我也会还的。 ce.216年11月23日。 我听闻隔壁a-1班出了个吊车尾，每门功课都拖了班级的后腿，当我知道那人是裴骁的时候，并不感到惊讶，但是当我在训练区的时候，看到方逸每周五都要和那个自然种训练的时候，让我有一种王者带青铜的既视感，可惜青铜太过倔强，带不起来。 ce.216年9月3日。 我的穿着打扮被莱恩斯和他的妈妈从头到脚批评了一番，说我太过老土，好，我按照网上的攻略换了风格，他们又说我打扮得艳俗，淦！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给裴骁，我听说他连体检都没合格，e=(′o｀*)))唉！ ce.216年6月16日。 今天刚入学，遇到了一个长相不错的男生，貌似叫做裴骁，他笑起来和我小时候的邻家哥哥很像，嗯，包括那两颗小虎牙，下次我想问问他，他是不是也出身在0173市？ ce.215年4月4日。 我妈妈失踪了，我想要出去找她，但是卡塔尔家的人不准我出门，莱恩斯嫌我太聒噪，将我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他还想对我预谋不轨，还好我逃了出来。 ce.215年4月3日。 卡塔尔家的人给我做了体能测试，莱恩斯的脸绿了，但是我妈妈哭了出来，我不太明白。 ce.215年4月2日。 我觉得卡塔尔家的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他们说我妈妈是被养在外面的情妇，可是我妈妈跟我说，她是从一个很黑暗的地方逃出来的，那里的女人只有怀上孩子才能活下去，她在怀着我的时候逃了出去，但是我十七岁的时候，还是被抓了回去。 ce.215年4月1日。 我和妈妈被卡塔尔家的人找到了。 第160章 老何告诫 裴骁仔细地阅读着薇薇安小号上的说说，从229年一直到了十四年前，她被迫进入卡塔尔家为止。 后面的内容，他不便再看下去了。 虽然薇薇安将说说开放给他看，也不代表他能理所当然地窥视一个人的全部隐私。 而且，光是这十四年里的动态，就足够让裴骁思索了好一阵子。 【非衣马：你的意思是，方逸从大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关注我，还让你们也照顾我？他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 【我粉的cp恋爱了吗：……不是你拒绝了方逸吗？让他不要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非衣马：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一点记忆都没有！】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啊，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我去找一下资料，你等我十五分钟！】 裴骁见到薇薇安的账号离线了，或许就是去找资料，他微微皱起眉头，不明白薇薇安要去找什么资料，但是想到她作为一个财政大臣，也是事务繁忙的。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太闲了，才会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 要知道，他手底下的一个妹子，在失恋的当天还被迫解剖了十一具腐烂的尸体，熬夜提交尸检报告，愣是连哭的时间度没有。 裴骁好心地让她多休息一会儿，结果那妹子抬起头来，双眼直愣愣地凝视着他：“队长，我觉得工作比男人有意思多了，不谈恋爱，逼事没有，我真羡慕队长你是母胎单身。” 于是，裴骁一口气又从其他人那里，要来了好几个案子，让她再解剖十具尸体，成功地让她又想谈恋爱了。 裴骁深呼吸，摇了摇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都干净甩掉。 在这个时候，他的终端有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他匆匆地瞥了一眼名字，便立刻同意视频通话，终端投影出一名中年男子的形象，是法医科的老何。 “老何，什么事？”裴骁问道。 “唔，我这两天在整理以前的尸检报告，有了一些新的发现。”老何颇为神秘的说道。 裴骁知道老何这人的毛病，于是恭维说道：“何科长，您真是辛苦了，像您这样爱岗敬业的好法医，实在是我辈楷模！” 老何又高兴又嫌弃地说道：“去去去，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我在那些尸检的报告里，发现了好几起死状相似的案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并案调查，恰好你前几天查到的案子也是死因相同，死状相似，所以就特地给你整理了出来，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裴骁赶紧给老何道了一声谢。 老何摆摆手，却是神色有些严肃：“对了，你之前认识的那个同学，军研所的副所长，你跟他有多深厚的交情？” 裴骁张了张嘴，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梁晗还在自己家里求婚，然后被自己拒绝。 他无奈地扶额道：“交情……就是普通朋友吧。” 老何皱着眉头，神色越发地沉重：“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又想起老何这人对他的催婚，不由得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和他发展一段超出友谊的特殊关系吗？我跟你说啊，我不是那种随便的……” “啊呸！你想得美！” 第161章 清除记忆 裴骁立马就不服气了：“我怎么就想得美了？” 他刚才还郑重其事地拒绝了那位军研所副所长的求婚呢？！ 但是裴骁到底没有将这件事拿出来说，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或者证明自己的事情。 老何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太对，于是他赶紧安慰道：“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一下，像他那样年纪轻轻就坐到副所长位置的人，肯定不是简单的人，如果你真的和他牵扯太深，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裴骁沉默了一下，他思忖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老何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是他看裴骁却是对梁晗没有多余的意思，于是他也就简单地解释一句。 “那天我们在法医室，准备将尸体和样本进行分析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听到了火灾的警报声，然后通知我们赶紧撤离，这才避免了全员身亡的惨痛情况。” 裴骁不太明白：“这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是啊，这好就好在尸体全特么都没了！” 老何激动地咆哮出声，恨不得钻出屏幕，好好地瞧一瞧裴骁这颗进水的脑袋。 “你冷静一点。” 裴骁被老何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他只能仔细地回想起来，爆炸那天梁晗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结果，他沉下心来，真是从头到尾的异常！ 梁晗作为军研所的副所长，怎么就恰巧知道了他的名字，然后非要过来当外援？ 真要是想起了自己，直接打电话约个饭，这才是正常操作吧。 而且，梁晗点名参加这个案子，结果在当天就发生了爆炸，还是他第一个带头躲过了爆炸的最大威力。 但也正因为这场爆炸，所有的物证几乎都被摧毁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同理，将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裴骁不由地叹气：“老何啊，你先把尸检资料发给我吧，如果梁晗和案子真的有关系，我为了避嫌，会主动退出的。” “啧，其实你还可以用一个美男计，从梁博士的嘴里撬出些秘密，我瞧见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啊，说不定真是王八看绿豆，把你给桥瞧上了呢……诶诶诶，他该不会在以前还暗恋过你吧，这次他突然出现，会不会还想和你旧情复燃？” 老何重新回到了他的八卦模式，唠唠叨叨地说道。 裴骁：“……” 你丫是不是偷拿了剧本之类的东西？！ 老何又和他唠叨了几句，这才挂断了通话，顺手把整理成册的尸检报告给发了过来。 裴骁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薇薇安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我粉的cp发糖了吗：我查到了一些事情，但是你要保证，在你知道真相之后，不要对方逸太生气。】 【非衣马：你说吧，我不会生气的。】 就连方逸要强行和他分手……好吧，就是非要抛弃她的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生气。 裴骁觉得自己在面对方逸的时候，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粉的cp发糖了吗：嗯，那我就说了。】 【我粉的cp发糖了吗：你之所以没有关于方逸的记忆，是因为他好像找人清除过你的记忆。】 第162章 戒掉习惯 方逸清除了他的记忆？ 裴骁觉得这事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虽然他在梦境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记忆可能被动了手脚，可他怀疑过所有人，却始终没有想到会是方逸。 方逸能有什么理由来清除他的记忆，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是按照方逸的个性，也不会删除他的记忆啊。 裴骁摸不着头脑，他想要询问薇薇安这件事，结果却发现薇薇安掉线了？ “我去！” 【我粉的cp发糖了：突然有一件紧急事件，我要去处理一下。】 薇薇安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立刻下线离开了。 裴骁想不通这件事，本来快要平复的心情，又再次被弄得无法安宁。 他和方逸之间，究竟有一段怎样的过往？ 从现实出发，他和方逸的差距太大，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自然种，和一个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大少爷，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的交集。 可依照种种的迹象表明，他应该是和方逸曾经认识的。 这不禁让裴骁好奇地想知道，他和方逸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开端？ 但裴骁又转念一想，他的记忆被清除，或许就是方逸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的交集和接触，而且就昨天的梦境里，方逸还亲口将他拒绝了。 既然如此，那他再去探究和方逸有关的记忆，算不算是自找烦恼呢？ 裴骁的脑子里思绪混乱，一会儿想着和方逸的开心日子，一会儿又想到他和方逸不再可能。 他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窗外。 现在是早上五点五十七分，外面是沉于深海的城市。 一栋栋钢筋铁泥的楼房紧挨着挤在一起，晃眼的霓虹闪耀在夜市街道与楼顶之间，街道两侧的路灯忽明忽暗，偶尔照到有一个过路人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 不远处的高楼上，一个个小格子似的窗户，忽而有灯亮起，又有一盏灯熄灭。 楼上又时不时地传来一阵走动的脚步声，楼底下的野猫叫了几声，立马引来了一群家犬的追逐。 裴骁探出脑袋，一下子就楼底下的家宠大战。 他甚至眼尖地认出了那只为首的猫老大。 “诶，这是我房东家的橘橘宝贝，方逸你快来……看。” 裴骁习惯性地回头唤了一声方逸，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之下拖得极长。 一时间，心里像是咚的一声，有个什么动东西在坠落，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落空感。 他略微地楞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哦对，方逸已经不在他的身后，也不可能只要他喊一声，就会无奈地陪着他一起胡闹。 “不行，这个习惯得改过来。” 裴骁深吸一口气，不能让自己再闲下来，否则怎么样都会想到方逸。 反正他以前也是一个人过下去的，就算没有了方逸，对他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嗯，对，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裴骁从自己的终端里找到老何发给他的尸检报告，认真仔细地翻阅和对比了起来。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裴骁这才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关联词都浮现在脑海里。 细胞自溶，端粒，患有不治之症，丧失亲人，贫穷，有一定的信仰…… “就是这个了！” 裴骁蓦地睁开双眼，起身换衣服，关门离去。 第163章 灯塔水母 裴骁根据尸检报告上受害人的身份地址，在上午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叫做“灯塔水母”的收容所。 这是一家私人捐款成立的收容所。 虽然行政区内有不少公立的收容所，专门用来收容无工作能力且足够贫困的公民，但到底是僧多粥少，想要挤进公立收容所，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太多了，大部分真正贫困的人，反而挤不进去。 于是，某些有钱的企业家为了增加自己的社会知名度，会自己捐款修建私立收容所。 哪怕私立收容所的条件远远不如公立的，可反倒让贫困的人接受到了真正的救助。 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日子过得太苦，于是有不少新兴的传教士，最爱忽悠这些急需精神支柱的人，让他们信仰不同的教派。 而且因为行政区的信仰自由，以及这些宗教都会上缴不菲的税费，所以上头的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骁仔细地研读过那些受害者的身份，大部分都是无亲无故的被收容公民。 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根本就不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反而大多数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空出来的位置，想要挤进收容所里享受福利。 很多的检察官也知道查这种人的案子只会吃力不讨好，基本上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案件。 这也是不少的相似案件没有被并案调查的原因，根本就没人愿意往上报，能敷衍过去就敷衍过去。 裴骁站在收容所的外面，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招牌“灯塔水母”。 裴骁的生物学得不是很好，但他依稀记得，这应该是一种深海中的动物，据说能够永生。 但是永生这种事情，根本就是悖论，不提也罢。 “我是检察官，来调查一些事情。” 裴骁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放在收容所负责人的面前，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调查的合法资格。 “呵呵，没问题，您请便。”收容所负责人盖德笑眯眯地说道。 盖德看起来一百出头的样子，头发花白，眼神矍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衣领高耸，除了脸之外，就再也没有露在外面的肌肤，看起来就像是禁欲的神父，很容易就赢得他人好感。 裴骁跟着他走进收容所，环顾四周。 这里出乎意料的干净，草坪整洁到一丝不苟，即便是再有强迫症的人，也挑不出半分的毛病，收容所的建筑楼是纯白色的，每一寸都刷上了白色的漆，容不下一点的杂色。 裴骁转移视线，看向住在里面的人，面貌比大多数的收容所还要精神饱满，见到有外人出现，大多数的男人都会微笑致意，唯有女性会抱着怀孕的肚子，小心地躲在角落里。 是的，怀孕。 “这里的女性，全部都是孕妇？”裴骁开口问道。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这里收容得大部分都是孕妇，而且每个人的肚子都不同程度的起伏，应该都怀着不同月份的孩子。 “我们收容所会优先接受孕妇，毕竟这相当于拯救两条生命。”盖德解释道。 裴骁却是皱着眉头：“这些孕妇都是自愿选择自己孕产，放弃人造子宫的吗？” 盖德理所当然地说道：“没错，她们都是伟大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自然生产对基因的可控性太低……” “不，孩子有母亲亲自孕产，才是最符合自然的进化，这才是真正的天地伦理！” 第164章 威胁利诱 裴骁听到盖德的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反驳的话说出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宇宙历229年了，可抱有这种传统观念的人也是比比皆是，在自愿且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外人也无法置喙。 裴骁继续跟着盖德往收容所的里面走去，更多的孕妇聚集在楼下的客厅之中，在她们的中间是盖德的立体投影，像是正在演讲着什么东西，那些孕妇们抚摸着肚子，一脸麻木地听着。 他想要凑过去听一耳朵，结果也不知是否巧合，这场演讲恰好结束了。 “呵呵，检察官，这些孕妇比较害羞，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比较好。”盖德拦住了裴骁，将他带往了五楼。 五楼是生产间和育婴室，裴骁刚一进来，就看到一个刚剪断脐带的婴儿，从生产间里被护士抱出来，放入了育婴室里，同时也挡住了婴儿的啼哭。 裴骁匆匆地瞥过一眼，发现那些婴儿看起来状态确实不错。 他又转头看向了生产间，这才发现那里面生产的孕妇会不会太安静了些，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那边，就是我的办公室。” 盖德打断了裴骁的思索，指向五楼尽头的那间办公室。 在整体白色的走廊里，那是唯一的一扇红色铁门。 裴骁沉默着，跟随盖德走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率先走进来，转头看向盖德想要关上门，他出声道：“把门开着吧，这是我们检察官调查和询问的规矩，不能在封闭环境里。” 盖德微微眯起双眼，而后笑道：“好的，没想到裴队长做事这么严谨。” 裴骁没有回应他的话。 因为这个规矩是他瞎掰的，他总觉得盖德这人有些奇怪的感觉，这里的收容所也透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裴骁调出了最近正在调查的案子，也就是三个人都发生细胞自溶的凶案，他将照片调出来，放到盖德的眼前。 “这三个人你认识吗？两女一男，都是从你收容所里出来的。” 盖德像是一点也不在意照片中三个人的凄惨死状，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嗯，我熟悉他们穿的衣服，应该是里斯本，艾维斯和苏拉，他们之前跟我说要去投奔远方的亲戚，我也就让他们离开了。” 裴骁瞥了一眼盖德脸上的笑意，垂眸，继续问道：“哦对了，我之前找到几个案子，也是你们收容所里出来的人，几乎都是这样的惨状，盖德所长，难道你就没觉得这间收容所有一些问题吗？” “或许是他们出去的时候，沾上了一些不该沾的东西吧，毕竟他们在收容所里的时候，身体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盖德游刃有余地回答道。 裴骁知道这人是个老油条了，而且对付检察官的刑讯手段，也是很有经验，无法轻易撬开他的嘴。 于是，他决定换一种方式。 裴骁啧了一声，将这些照片并排地投影出来，一张张死状凄惨的照片，尽数展现在他和盖德的中间。 “盖德所长，不论他们在你这里是怎样的，可他们都是从你这个地方出来的，你说，如果我将这些案子都合并着汇报上去，你这个收容所还能开得下去吗？” 盖德不为所动地笑道：“您是一名严谨的检察官。” “又或者，”裴骁话锋一转，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凑到盖德面前，威胁地说道，“我将你这个地方的异常告诉那些记者，让他们轮流来采访你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将新闻闹大，让更多的人知道灯塔水母？” 说到这里，盖德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收拢：“您是一名检察官。” 第165章 无声求救 裴骁颇为无赖的摊手，笑道：“是啊，我是一名检察官，所以我有资格过来调查你啊。” 盖德那双黝黑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裴骁，犹如屠夫在判断着是否需要屠宰。 “您想要什么？” 他问道，像是在发出最后的通牒。 裴骁笑得愈发灿烂，伸出自己的右手，做出一个钱的手势：“你觉得我费尽心思过来，还能是为了什么，嗯？” 盖德盯着裴骁的视线逐渐收回，他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笑眯眯的老好人状态。 “裴队长，您可真是……做事严谨啊。” “哪里的话，我只是喜欢在自己分内的工作任务里爱动脑子。” 裴骁暗示着盖德自己另有所图，让盖德稍微放下了戒心。 两个人狼狈为奸地商谈了一会儿，裴骁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想要捞点外快的鸡贼检察官形象，因为他的和善外表，和表现出来的贪婪无耻，这种极大的反差，让盖德更加相信裴骁的来意。 尤其是在他几次三番的试验之后，裴骁对于金钱的渴望，表现得一览无余。 “所长！” 一名护士忽然闯了过来，白色的护士服上沾着大量的血迹，神色焦急：“本来预产期是下个月的黛翠丝，刚才出现了血崩的症状，恐怕这一对照组的孕妇都要废了……” 那护士的话戛然而止，她这才看到坐在办公室里的裴骁，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立刻吓得脸都白了。 盖德也是皱着眉头，但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愤怒，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你不要着急，一切自有天意，黛翠丝的孩子提前降临人间，与她重聚，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让其他的孕妇们不要慌张，等会儿我亲自为她接生。” 跟护士吩咐了几句，盖德又转头看向了裴骁，歉意地说道：“很抱歉，我现在有急事需要处理，请您稍等片刻。” “嗯，你去吧，我对怀了孕的女人不感兴趣。” 裴骁状似不在意地说道，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选择置身事外。 盖德起身，和那名护士一起走出去，在临走之际，还换了一件纯白的白大褂，瞬间就从道貌岸然的神父变成了一名掌握他人生死的医生。 裴骁看了看那件白大褂的样式，倒是有些眼熟。 他仔细地想了一下，这不就是梁晗经常穿的军研所白大褂吗？ “军研所和梁晗，还有这个收容所……”裴骁皱着眉头，感觉有不少的证据浮出水面，但他还不能将这些连接成线。 他趁着盖德去帮忙孕妇生产的时候，走出了办公室，在这间收容所里慢慢地溜达着。 他发现这里几乎都是孕妇，却没有一个孩子的存在。 裴骁垂下眸光，不去与这里的人视线相对，以免引起他们的抗拒心理。 忽然，一个孕妇与他擦肩而过，有一个东西强行塞到了他的衣服兜里，裴骁面无表情地越过那个孕妇，然后走到垃圾桶的旁边，像是伸手丢了一个东西。 那名孕妇的身体颤抖，说不出话来，只能继续恢复到之前的绝望和麻木。 裴骁没有去看那个孕妇，直到进入监控的死角，这才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救命！我不要生孩子！” 裴骁捏住布条的手微微一颤，这些字都是用鲜血写的。 这个地方究竟…… “您在看什么呢？” 裴骁蓦地抬起头，就看到盖德站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第166章 致命危机 “或者说，您查到满意的内容了吗？” 盖德一步一步地靠近裴骁，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神色的瞳孔弯成一条线，却是透着幽深冰冷的光。 裴骁将这张纸条捏在自己的掌心里，同样笑道：“你这里的孕妇生得可真快啊。” 前前后后才过了十五分钟而已，在他看到纸条的那一刻就现身，这简直也太巧了吧。 裴骁从来不相信巧合这回事，要么是他没有完全避开监控，要么就是这盖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瞒不过去了，只能兵行险着。 裴骁不去掩饰自己的行为，反而扬起了自己的手中的纸条，威胁道：“我查到的内容不算少，起码这么证据就足以让你这个收容所彻底关门。” “哦，那您想要怎么做呢？”盖德依旧维持不变的笑容，语调轻松地说道。 “刚才谈好的价格，我要加五倍。” “一百万？”盖德的语气变得有些为难，“哎呀，您可真是会做生意呢，。” 裴骁的右手悄悄地放在自己腰侧的粒子束枪，嘴上却是依旧在讨价还价：“我不在乎你们的事情，只要钱到位，我可以让这里不出现一件命案调查，一百万，不算贵吧。” “可是，我们收容所没办法给你一百万啊。”盖德无不遗憾地说道。 可他的眉眼依旧是笑着的模样，仿佛这种笑眯眯的样子已经僵硬在了他的脸上，成了一张表情不变的面具。 裴骁叹了口气，继续试探道：“我这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要不，打个八折？” “您就不能看在神的份上，再便宜一点吗？” 神？ 什么神？ 裴骁来不及深思他们的信仰教派，无数个红色的点对准了他所在的角落里。 他蓦地一惊，想要掏出自己的粒子束枪，但是一道激光子弹射在他的脚边，让他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裴队长，我劝您不要乱动，毕竟像您这样年轻的生命，不应该白白牺牲在这种地方。” 盖德依旧维持着笑眯眯的模样。 与此同时，从角落里冲出来一群武装人员，手中正拿着重武器枪炮，黝黑的枪口对准裴骁，仿佛下一刻就能轻易地结束他的性命。 裴骁紧盯着那枪炮，凭借着多年检察官的经验，他一咬牙，不得不大声说道—— “好汉饶命！我投降！” 盖德：“……” 裴骁能够感觉得到盖德那张笑眯眯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笑容凝固。 但是他也没办法啊，手枪哪能打得过大炮，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是他能一直苟下去的秘诀。 裴骁在盖德要求之下，只能扔出了纸条，以及腰间的粒子束枪，然后双手抱头，以显示自己的没有威胁性。 他做这一连串投降动作的时候，动作流畅自然，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毕竟是奋战在前线的检察官，作为经常被当做炮灰的裴骁，早就有了自己的生存技巧。 不要怕怂，苟就是了。 盖德接过那张纸条一看，继而深吸一口气，大骂道：“这群接受了神之精华的低贱女表子，不仅不反以为荣，甚至不想生出神的孩子！” 仿佛是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深深地刺激到了盖德，让他勃然大怒，神经质地拿过裴骁的粒子束枪，冲出这个视线的视角。 裴骁看不到外面是怎么样的，唯有女人的尖叫声和脚步声骤然响起。 他的视线缓缓下滑，最终停顿在逐渐流淌过来的鲜血之上。 “md，女表子！给我过来接受惩罚！” 盖德拽着一个孕妇的头发，强硬地拽到了裴骁的面前。 裴骁定睛一看，正是那个给他递纸条的女人。 第167章 收容秘密 “啊——！” 那女人痛苦地捂住肚子，有鲜血从她的大腿之间流淌出来。 裴骁看着那女人被揍到鼻青眼肿的脸，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着鲜血和伤痕，他紧抿着嘴唇，却又只能死死地压抑住心里的愤怒。 如果他能够小心一些……或者，走到收容所外面在打开纸条，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但是，这种情况不容许他自责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她们怀得是神的孩子吗？起码也要等到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做惩罚吧。”裴骁开口劝阻正在施暴的盖德。 盖德却是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这个女人的信仰不虔诚，已经侮辱了我们的神之精华，就算把孩子生下来，那也是怀有原罪的孩子。” 裴骁想要爆粗口，这种理由也能行吗？！ “乱枪射死她。” 盖德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语气淡漠地吩咐道。 红色的光点立刻有一大半从裴骁的身上转移到了这个痛苦呻吟的女人身上，裴骁心里焦急：“等一下！将人直接乱枪打死，留下的证据太大了，你们不是有让人细胞自溶的手段吗，你们可以……” “那是不可控的。”盖德叹了一口气，十分遗憾地说道，“细胞自溶的人，都是对神不够虔诚的伪信徒。” 裴骁气得眼角直抽：“你们到底信仰的是什么神？！” 盖德沉吟了一下：“对一个死人作出多余的解释，是浪费时间的自杀行为。” 裴骁：“……” 干，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一般像你这种反派不都应该会兴致勃勃地向外人宣扬自己的理念吗？ “咳咳咳！” 那名孕妇剧烈地咳嗽几声，呕出了殷红的鲜血，艰难地抬起头，眼神充满仇恨地瞪着盖德：“骗子！凶手！你们信仰的才不是什么神，你们信仰的都是怪物！是恶心的水母！” 不顾勃然大怒的盖德，那孕妇又扭头看向了裴骁，脸上都是泪痕，绝望地说道：“我只想逃出去，结果连累了你，对不起。” 裴骁：“……也不是，如果你动作慢一点的话，就是我连累你了。” 因为他来到这里就是调查案件的，结果遇上了这个女人主动传递纸条，这才遭了盖德的道，不得不暂时投降。 “这个收容所里的人都是骗子，他们把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女人骗进来，强、女干我们，给我们注射一种奇怪的液体，逼迫我们怀孕，只有怀孕的人才能活下去，不能怀孕的人就会被……会被……” 那样的遭遇太惨烈，孕妇根本就无法说出口。 但是她脸上悲愤又仇恨的表情，还是让裴骁猜到了一二。 同时，裴骁也想到了薇薇安小号微博上的那条动态，薇薇安的妈妈曾经也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细胞自溶呢？”裴骁又问道。 他知道那名孕妇命不久矣，想要自己积压已久的情绪和秘密全都宣泄出来，于是他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裴骁从一开始，就被细胞自溶的案子给牵扯上了，以至于让他查找到了这里，没想到一找一个准，竟然真的让他歪打正着。 可惜敌人太过凶悍，他空拳难敌大炮和激光枪。 “细胞自溶，那是因为他们肚子里的胚胎无法孕育，全都变成了死胎，进而污染了他们自身的基因。” 裴骁皱着眉头：“不对，细胞自溶的受害者里也有男性。” 第168章 永生水母 “裴队长，您似乎对细胞自溶这个死因很执着？” 盖德看出来裴骁的关注点，抬脚踢向女人隆起的肚子，成功地让这女人痛晕过去了，大量的鲜血涌出来，一大片的殷红几乎让裴骁无法呼吸。 然而盖德却无所谓，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细胞自溶这个症状也是我们正在研究的难题，不过很快，我们马上就要研究出解决的办法了，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神的赐福，成为永生的存在。” “神是我们，我们是神！” 裴骁了解到盖德的癫狂和臆想，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于是他也破罐子破摔地问道：“那你倒是回答我，细胞自溶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的神又是什么东西？” “不会真的是灯塔水母吧？” 裴骁想到了这个收容所大门外上写的名字。 这个灯塔水母教的教徒不会这么狂野不羁吧，把自己信仰的神的名字刻在大门口上，跟守大门似的。 “没错，我们信仰的主宰，就是灯塔水母，它是永生的存在！” 盖德无比自豪地说道。 裴骁：“……” 他很庆幸自己的思路和这种疯子的截然不同。 “可是，结肠芽孢杆菌也能永生，你们为什么不信仰……” “砰！” 一道激光枪再次射在裴骁的面前，让他闭上了嘴。 盖德像是没有听到裴骁吐槽的那句结肠芽孢杆菌，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灯塔水母啊，它们是何等美丽又智慧的存在，没有疾病与衰老，它们能够无限地从幼年走向成熟，又从成熟回归幼年，真正地返老还童，这是何等神奇的力量！” 盖德张开双臂，仿佛能够想象到自己获得返老还童的永生力量，将这副残破腐朽的身躯重新焕发青春的光彩，这又是何等激动人心的场景。 裴骁沉吟两秒：“可是，我刚才查找资料的时候，有研究表明，灯塔水母在一般条件下也会死亡……” “砰！” 又是一道激光枪射在裴骁的脚边，溅起的碎石擦过他的脸，疼得厉害。 裴骁：“……” 果然，这些教徒是没有办法交流的。 “所以，我们寻找人类与灯塔水母的基因相结合的办法，我们进行了很多的实验。” 盖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第一批实验全都失败了，因为我们用的是黑户人口，猜测失败的原因是基因的优良程度不够，于是我们销毁了这批实验材料，那可真是个大工程。” 裴骁的瞳孔骤缩，想到了类月球上，那些被掩藏在冰墙之中，痛苦挣扎的女性，不由得咬牙道：“你们把那些人活生生地冻死在类月球上？” 盖德微微吃惊地看向裴骁：“没想到，你查到的内容比我想象的要多。” “没错，我们把她们搬运到了类月球上，但是没有等到我们彻底销毁的时候，就有人走漏了风声，有行政区的军方人员调查我们，导致我们不敢再继续活动。” “当然，我们的上头同样也有在支持我们的计划，他们替我们掩盖了一切证据，修建了这个收容所，让我们提供更多更优秀的样本。” “对于第二次的实验，我们找到了健康的自然种女性。” 第169章 不可怜悯 “我们收容了一些健康的自然种女性，让她们接受神的恩赐，只有被神眷顾的女性，才有资格怀上孩子，那些没有怀上的女人，就是被神所厌弃的原罪，所以我们替神解决了她们。” 盖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地说道：“我们让她们交合至死，这是对她们最仁慈的死亡。” 裴骁却是觉得恶心无比，就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肚子里忍不住地一阵反胃。 “但是很可惜，这些自然种也没有资格诞下真正的神之子，因此我们又将目光转向了第三批试验品。” 盖德转身，指向了身后偌大的收容所，笑着说道：“我们开始收容健康的改造种女性，很显然的，细胞自溶的现象明显减少了很多。” “但是这些改造种的女人太不听话了，不同于自然种的温顺，这些改造种太爱逃走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时时刻刻地监视着她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这也是我能很快找到您的原因。” 盖德自豪地说道。 “那细胞自溶呢？你还是没有说出原因。”裴骁继续问道。 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 盖德略有些为难地挠了挠眉毛：“唔，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长了。” “这么说吧，要让神的基因与人类融合，需要一定的桥梁，于是我们看准了可以同时拥有多基因的奇美拉坏种，解析他们拥有多种基因还能存活下来的原因，然后以奇美拉坏种的基因作为载体，将神的永生基因嫁接在载体之上。” “继而，我们又让接种了永生基因的载体进入了女人的卵细胞，我们再和这些女人交合，成功地让拥有我们基因的孩子降生下来。” “我们通过这些孩子的基因序列，再与我们自身的基因作比对，确定出如何修改基因的方程式。” “最后，人类之中的神，就此诞生！” 盖德张开手臂，手足舞蹈地兴奋解释道：“这就是我们制定的计划，是不是很完美？” 裴骁沉吟了三秒，选择了沉默：“……” “砰！” 又是一道激光枪射在他的脚边。 裴骁：“！！！” 现在沉默也不行了吗？！ “但是，那些载有永生基因的载体，老是无法和女人的细胞融合，又或者，就算融合出胚胎了，也在孕育的过程中成为死胎，最终被人体所吸收。” “但是人类的基因太过脆弱，根本就抵不过奇美拉坏种的基因和神的永生基因，不得不出现了基因自己启动死亡程序的结果。” 盖德极为遗憾地说道：“我们明明距离神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之遥，迟迟无法跨过去啊。” 尽职尽责地解释完了大部分的事情，盖德这才是恢复了平静，低下头，怜悯地看向裴骁：“说实话，裴队长，向您这样优秀到足以比肩改造种的自然种人士，我是很敬佩的，同时也愿意破格让你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可是犹豫再三，我还是在心中否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裴骁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您在看向那群孕妇和孩子的时候，眼里竟然会有怜悯她们的情绪，所以，您不合适。” “女人和孩子都只是工具而已，对工具产生感情，是注定成不了神的。” 第170章 命悬一线 裴骁总算是明白细胞自溶这种病症是怎么来的了。 只是，面对着盖德的疯狂与自豪，他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和唾弃。 对于他们而言，永生就是神。 这群人追求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信仰，仅仅是披着一层好看皮囊的贪生怕死而已。 每个人都会害怕衰老与死亡，这是无法摆脱的自然规律。 或许，有一天，人类会像是改变自身基因和繁育方式一样，改变自身生老病死的状态。 这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应该是不伤害他人。 如果活得够长就是神，那自然界之中长寿的乌龟王八，又或者灯塔水母之类的生物，早就可以统治人类了。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脑子，不在于命长。 “诶，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盖德一口气解释完了裴骁的疑惑，低下头，对裴骁问道。 裴骁沉吟了几秒，他抬起头，郑重地说道：“真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了吗？” “我这人能屈能伸，脑子灵活，吃得不多，你们真的不再考虑发展一下我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吗？” 盖德愣了一下，他大概是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检察官。 又或者是，被裴骁正直的外表和屈服谄媚的嘴脸，这样极大的反差给弄得有些懵。 “不，你没有被发展的资格。” 盖德考虑了三秒，到底还是将粒子束枪抵住裴骁的脑袋。 他的身上沾着血，鞋底也还踩着孕妇流淌出来的鲜血，可脸上却是悲悯的神色，仿佛是站在高高在上的云端，俯瞰着愚蠢不堪的凡人。 “作为一个自然种，你的能力超过一半的改造种，本来我们也在暗中观察你，可惜你率先跳了进来，让我看清楚了你的多柔寡断，这就是神发出的指示，你没有资格获得永生。” 冰冷的枪口抵住裴骁的额头，让他冷得打了个寒战。 虽然这次不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可却是他最恶心的一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种人的手里，裴骁的心里就觉得窝囊。 他的头发被猛地抓起来，被迫仰着头，不得不盯着盖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也不知道在自己死了之后，方逸会不会发现自己的死因，他会不会有一些难过，然后顺手给自己报个仇？ 裴骁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很多的念头，每一个念头里都有方逸这人的名字。 可他又觉得好遗憾，在这个真正的世界里，他和方逸偏偏是对面相逢应不识的“陌生人”。 “祝你好梦，裴队长。” 盖德轻声说道，食指扣动了扳机。 “砰——” —— “滴滴滴！” 营养舱连接的神经连接器发出了警告的声音，红色的“error”字样在屏幕上不断闪烁，让在场的每个医生都惊骇不已，竭力地开始各种补救的措施。 秦伯站在治疗室的外面，见到神经连接仪器的异样，立刻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阿逸他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和护士们率先保护住方逸的大脑和生命特征，紧接着排查各种出错的原因。 良久，为首的医生负责人焦急地回答道：“医院的网络中心被入侵了，导致大部分的仪器出现瘫痪，我们的人正在尽快恢复！” “那对阿逸有什么影响？” 医生深吸一口气，无不懊恼和遗憾地说道：“我们刚才检测到方上将快要苏醒，但是因为神经连接的故障，意外地对方上将进行了反向刺激，他又重新回到了昏睡的状态，而且他的自我意识，恐怕会隐藏得更深。” “也就是说，他的大脑为了保护自身，又营造出了一场梦境。” 第171章 方林争执 秦伯听到医生的回答，不由得心中沉重。 沉默半刻，他联系到了方逸的父亲，不得不向方林解释现在的情况。 比如他借用方逸的特权，向裴骁发送了虚假的基因匹配消息。 比如他擅自同意让裴骁进入方逸的梦境，让他们两个人的羁绊加深。 比如他这次请求方林，彻查医院设备瘫痪的真正原因。 方林在终端的另一头，默默地听着秦伯的自我忏悔，那张与方逸酷似的脸上，却是惯常的冷酷。 那双素来漠然的蓝色眼眸，宛如在凝聚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 “秦伯，您一直在我们方家尽职尽责，我和方逸都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不怀疑您对我们放假的忠心，可是这些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 方林语气平淡地说道。 秦伯挺直的背脊渐渐佝偻，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我很抱歉，等阿逸恢复之后，我会自己提交辞呈，提前退休。”秦伯露出疲倦的表情，无比自责地说道。 方林沉默，算是在默认秦伯的决定。 可是秦伯仍然不甘心地说道：“阿逸和裴骁的事情，真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吗？方逸本来都快要摆脱沉睡的状态，如果再试着让裴骁进入他的梦境，肯定能够重新唤醒……” “秦伯，”方林打断了他劝解的话，“方瑜的教训还不够吗？” 秦伯张了张嘴，嘴唇颤抖，却也始终说不出话来了。 方瑜与她所谓的爱人抗争了这么多年，到最后也阻止不了那人奔向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哪怕只是一时的心猿意马，可是对于方瑜造成的伤害，却是让方家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作为方瑜的兄长，方林的心中更是充满了后悔，当年他就不该任由方瑜的胡闹，否则也不会让方瑜自杀未遂。 那时候，年幼的方逸也看在眼里。 也真是因为这件事，对方逸的三观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所以当年才会…… 方林只觉得头疼，不愿再想下去，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角处的皱纹让他也有了几分老态。 “当初，我让你删除方逸和裴骁的记忆，结果你只删除了裴骁的记忆，对吧？” 方林的脑子转得极快，将前前后后十年的细节都想通了，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秦伯，你这是在害了方逸。” 秦伯却是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道：“那时候的方逸已经成年了，他拥有选择的权利，而且我也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和年轻人抗衡的能力了。” “其实阿逸他看得比谁都要清醒，裴骁的记忆就是他亲手删除的。” “他宁可自己一个人，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珍藏那些记忆，也不愿意让我、你还有裴骁感到为难。” 方林不愿意再详谈下去，他摆摆手，阻止了秦伯的劝说：“方逸是个好孩子，我从来不会怀疑，可他太感情用事了，我无法放心地将方家完全交到他的手里。” “这些事情我会让我的侍卫官接手处理，医院的故障原因，我也会亲自过问排查，如果方逸再醒不过来，我不得不选择放弃。” “方林，他是你的儿子！” 秦伯突然拔高声音，愤怒地呵斥道。 方林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第三行政区的所有军人，哪个不是别人父母的儿子？” 第172章 营救裴骁 秦伯无法反驳方林的话，直到对面挂断了通话，他这才回过神来。 治疗室内已经恢复了正常，医生们各自忙碌着，全部都在翘首以盼着秦伯的决定，是否要再将裴骁叫过来。 秦伯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没有任何做决定的权利了。 可他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方逸和裴骁，他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不应该就这么简单潦草地结束。 秦伯发了一条消息给裴骁，希望他能过来医院一趟。 可是他等了一上午，都没有得到裴骁的回复，这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 即便裴骁不愿意再帮助方逸，也不会无视他的消息。 秦伯的眉心皱得更紧，他忽然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不得已之下，他拨通了薇薇安的账号。 “秦伯？” 薇薇安略感惊讶地看向秦伯，没想到这位老人会跟她联络。 “我怀疑裴骁那边有情况，希望你能尽快查到他的位置所在。”秦伯极为简略地提出要求。 薇薇安刚想说她天亮之前才和裴骁通过话，但是转念一想，都过了这么久，也不见裴骁来询问自己，确实有些问题。 “您稍等，给我五秒钟。” 她打开自己的特殊定位系统，这是方逸给她和西维斯都强行安装下来的，就是为了确保裴骁的安全。 当时的薇薇安觉得相当委屈，她都还没有男朋友，怎么就要去时刻关注另一个男人的动态了？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老大的心上人。 现在看来，方逸确实是高瞻远瞩。 “我找到了，裴骁的位置在收容所——！” 当薇薇安看清楚坐标显示的地点之时，她的瞳孔骤缩，脸上的表情立刻沉重起来。 她猛地站起来，对秦伯说道：“抱歉，裴骁的位置太过危险，我需要做一些准备，我马上就去救他！” 不等秦伯的回答，薇薇安立刻挂断了通讯。 她马上联络西维斯，让西维斯手底下的人做好武装准备，和她一起去往灯塔水母收容所。 “裴骁他怎么会去收容所？”西维斯带着人手来和薇薇安汇合，他与薇薇安坐在车后面，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西维斯想不通地问道。 薇薇安扶额，无奈地说道：“我听闻他四天前在查一个细胞自溶死因的案子，或许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吧。” “才四天？！老子可是找了四年！”西维斯不忿地说道。 薇薇安没有理会西维斯的牢骚，她一直关注着裴骁的动态，发现他自从进入收容所之后，位置就没有改变过，而且所有的通讯都被屏蔽了，这让薇薇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们也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在马路上横冲直闯，引起了一片辱骂女性家属的声音，全都被微微安抛在脑后。 “裴骁和方逸还搅和在一起呢？你没有一点其他的情绪吗？” 西维斯对于这两人十几年的藕断丝连，表示极为的不理解，同时也对薇薇安产生了同情。 薇薇安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奇怪地瞥他一眼：“你在说什么鬼话？” 西维斯挠了挠头发，他到底还是没办法问出口，只能愈发烦躁地摆弄着手里黑色的枪。 “到了！” 机甲车停止了距离收容所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以免打草惊蛇。 西维斯跳下了车，按照计划好的路线潜伏进去，在临走之前，他转头看向薇薇安，想要让她好好地待在车里，别随便出来。 结果他的话还没开口，就见到薇薇安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顺手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支枪，跟在了他的身后。 西维斯：“……” 薇薇安不耐烦地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第173章 救出裴骁 西维斯到底还是没能阻止脾气暴躁的薇薇安。 一行人悄悄地从后面管道潜入收容所的内部，当薇薇安进入，看到好几个孕妇尸体和满地狼藉血迹的时候，脸上多出了几分杀意。 “总有一天我要亲自宰了这里的所有人。”薇薇安发狠地说道。 西维斯也知道她妈妈的事情，他想要安慰，却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只能拿着枪，脚步加快了一些。 “你们真的不再考虑发展一下我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吗？” 裴骁的声音出现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西维斯回头和薇薇安对视了一眼，旋即带着自己的人包围在楼梯口的下方。 薇薇安到底还是被西维斯摁在了沙发的后面，在她的旁边是一具还有余温的孕妇尸体。 那名孕妇是心脏中枪，双手还捂着自己的肚子，双眼瞪大，脚下的血迹狼藉不堪，想象得到她在临死之前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作为成功孕育了她这个婴儿的成功试验品，在她正式进入卡塔尔家族的时候，就又被抓了回去。 她不敢想象妈妈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因为越是想象，她就越想杀人。 忽然，楼上响起了一道枪声。 几乎是与此同时，立刻开始了一场枪林弹雨的对决。 薇薇安紧听到那些枪声，每次开枪打中一个人，她的心里就猛抽一下，希望那个人不是西维斯。 过了七、八分钟，西维斯大喊一声：“薇薇安！” 薇薇安立刻站了起来，看到西维斯和裴骁站在一起，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些枪伤，但是收容所的武装人员已经被干掉了，唯有盖德还留着一口气。 “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引开这个收容所里的男人，他们应该也是助纣为虐的一员，你们去尽可能地救下那些孕妇。”裴骁握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粒子束枪，对西维斯和薇薇安说道。 “你疯了吗？就凭你一个人，能敌得过那么多人吗？！”薇薇安怒吼道。 裴骁无奈地笑道：“这也是没办法，只要我们一走，那群人为了销毁证据，一定会杀了这些孕妇，再毁尸灭迹，别忘了当初在类月球上被冻在冰墙里的尸体。” 薇薇安咬牙，她的妈妈也是其中之一，当然永远不会忘记。 可是要让裴骁一个人冒险…… “你们也不要忘了，我好歹是个检察官，检察官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裴骁摆摆手，他刚才逛了一遍收容所，对这里的地形还算记得清楚，他说道，“你们也别傻站着，再多联系一些救兵过来，我顶多坚持十五分钟。” 西维斯点头，同意了裴骁的做法：“好，我知道了。” “不行！”薇薇安还是想要拒绝。 “那些孕妇是最好的证据，我们必须要将她们保下来。”西维斯冷静地说道，“当初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就因为那些搜集到的尸体不会说话，给了那群人逃脱罪责的机会。” 薇薇安抿紧嘴唇，只要一回想起卡塔尔家那副无赖的嘴脸，她就气得浑身颤抖。 “我知道了。”她终于冷静地接受了现实。 裴骁也能理解薇薇安的情绪，他沉声说道：“我不是傻子，但是这里的事把我恶心到了，就算没有你在，我也会大杀四方。” “他们想要成为神，我就亲自送他们见上帝。” 第174章 发现秘密 西维斯和微微安不可能真的让裴骁一个人去引开这个收容所里的其他人，他们将二十多人一分为二，一部分跟随裴骁去大杀四方，一部分去解救和保护那些孕妇。 本来那些改造种的军警都是一些年轻人，对于裴骁这个检察官，而且还是一个自然种，他们的心里也不以为意的，但是碍于长官的指令，他们不得不服从军令。 然而当裴骁以势如破竹之势，依照自己的记忆，在这间收容所里扫荡和收割敌人的性命之时，那矫健的伸手和规避危险的敏锐直觉，都让他们叹为观止，与裴骁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他们从一楼逐渐往上，遭遇到的阻碍就愈大，敌人站在上层，仅仅是无差别的投放流弹，就足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唔！” 裴骁的肩头和腹部都中了子弹，冷汗从他的额头淌下，但他也只能死死咬住牙。 硬是死撑着冲破到最后一层，也就是位于收容所的第五层。 这里是生产间和育婴室。 婴儿的啼哭在满是鲜血和尸体的走廊间缥缈回荡，头顶的灯管明晃晃地照着，晃得眼睛有些疼，四周惨白的墙壁将红色衬得愈发鲜艳。 裴骁捂住流血的腹部，跨过一具具倒地的尸体，走向他们最后掩护的地方——生产间。 这间始终紧闭的门，被他缓缓地推开。 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犹如决堤的潮水，汹涌奔流而去，让裴骁觉得极为恶心。 在这间偌大的生产间里，分为了好几个区域。 最前方的是孕妇生产婴儿的手术台，上面混杂着不久之前的孕妇生产时的鲜血、尿液和其他的分泌物。 裴骁撇开眼，女人的生产实在太过可怕了。 旋即，他往里面继续深入，越过手术台，背后是类似于实验室的操作台，裴骁只能简单的分辨得出，有几台专门用于检测基因序列的机器，繁多的各类仪器随意摆放着。 在一台仪器的旁边，还躺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好像是正在负责检测的人员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急匆匆地逃走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婴儿自生自灭。 这婴儿的身上什么都没有，肚脐上还有没剪干净的脐带，正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裴骁让处于身后的人赶紧拿来一些布料，将这个孩子给抱去育婴室，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不知道这些孩子未来的命运会怎么样。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孩子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普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会痛恨自己的出生。 裴骁叹了口气，他巡视着这件实验室，翻找着所有的文件资料。 这些文件资料，都是弥足珍贵的证据，尤其是上面还写着一些人名，裴骁一个都不认识。 “这些都是军研所的人，只要对比笔迹就够了。” 有知道内情的军警说道，他的语气兴奋不已，因为他们早就在盯着军研所这条线了。 裴骁了然的点头，当初在梦境里的时候，薇薇安也曾经说过，这件事的背后涉及军研所，如今看来，只是坐实了罪名而已。 忽然，裴骁的视线一顿，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梁晗。” 这两个字清晰无比地填写在负责人的一栏上。 这让裴骁觉得荒谬不已。 第175章 只是孽缘 就在裴骁翻阅资料的时候，前来支援的人也前后脚的到了。 因为他只是被无辜牵扯进入在内的，所以裴骁反而被赶了出来，成为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甚至让他远离一切的证据。 薇薇安眼尖地看到了裴骁的沉重表情，无奈地说道：“你先疗伤吧，这件事肯定不会抹除你的功劳，我会亲自监督的，而且你也会作为证人，受到全方位的保护。” 裴骁对于这样的冷遇，没有任何的意见。 他的脑子全是刚才的那张文件资料上，梁晗那两只字明晃晃地写在上面，让他无法相信，又无法自欺欺人。 裴骁捂住自己已经止血的腹部，对薇薇安问道：“你们调查过梁晗吗？” 薇薇安点头，小声说道：“看来你也知道了一些。” “梁晗作为研究人员，在军研所的晋升速度太快，尤其是他研究的内容，在这方面有很大的相关性，但是我们调查了很多，都没有发现他的蛛丝马迹，不过今天的证据，完全可以给他定罪……” 说到这里的时候，薇薇安皱起眉头，有些奇怪地说道：“但是，我总觉得今天的证据，有点太刻意了，明明梁晗这人心思缜密，不应该会留下那样明显的证据，而且还是在收容所这里，就像是故意给我们的。” 裴骁仔细回想着自己和梁晗的相处，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的两次碰面，他好像一点了解都没有。 他拿起自己的终端，从联系人列表的最底下，拉出了梁晗的联系方式。 沉默了良久。 薇薇安看得背脊一凉，紧张道：“你别想着在这时候联系他啊，虽然你和他的关系在当年挺不错的，但你还是要认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裴骁白她一眼，又默默地放下了终端：“我知道。” 只是，他想不明白，以梁晗那么骄傲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些肮脏又恶心的事情？ “还有，关于方逸删除你记忆的这件事，我找到了当时的医院记录。” 薇薇安赶紧转移话题，不能再让裴骁继续想着梁晗，她还记得上次裴骁询问失恋的话题，当时她就立刻为方逸捏了一把汗。 这可不行！ 我粉的cp必须在一起，必须要发糖！ 薇薇安调出自己的终端消息，将医院的大脑手术记录显示出来，告诉了裴骁。 “这个时间点……” 裴骁仔细地回忆起了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八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他恰好做了一个危险的任务，伤到脑子，差点导致半身不遂，幸好开颅手术做得成功，但也造成了他的记忆紊乱。 裴骁至今还记得，自己手术之后醒来的时候，电视上投放着方逸的采访。 也就是从那时起，方逸真正进入了民众的视野之中。 裴骁还以为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方逸的脸，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完全符合他梦中情人的标准。 但是，喜欢方逸的人太多了。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他就老是听到那些医生护士，乃至病人们的赞美，不知怎的，就有变成了另一种烦躁的情绪。 他一度成了柠檬精，每次方逸出现在屏幕里的，语气都是酸酸的。 可他又忍不住想去看。 裴骁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简直有病。 现在看来，原来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和方逸有一段孽缘了。 只是这段孽缘，又被方逸单方面地掐断。 第176章 一条米虫 “我查清楚了，方逸只是请了一个心理医生，给你做了记忆催眠，但没有舍得直接给你做记忆手术。” 薇薇安不遗余力地洗白方逸在裴骁心中的印象。 毕竟不声不响地就删除别人的记忆，这要是换成她是裴骁，她能打爆那个人的头。 可问题是，方逸是她的顶头上司，必须要向着方逸。 除了裴骁之外，方逸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了。 “我将医生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要是恢复记忆的话，就去找他。”薇薇安作势，就要将医生的信息发给裴骁。 但是却被裴骁拒绝了：“不用了。”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以前的记忆吗？那可是你和方逸之间……” “我不想知道。” 裴骁语气冷淡地打断了薇薇安的话。 他重新找回了那些记忆又有什么用，让自己再缅怀一下逝去的初恋吗？ 如果是在当初的时候，他很想要找回缺失的记忆，可当他知道这记忆是方逸强行删除的，他就再也不想找回那些记忆了。 方逸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除非是他和自己的这段记忆，已经对他造成了困扰，所以才会对自己下手。 既然在梦境里的时候，方逸已经将拒绝的话说得这么决绝，裴骁不可能再死缠烂打下去，也不能再继续沉溺于这段本就是虚幻的感情。 反正……就当是真的做了一场梦。 等方逸完全醒来，当他回归于现实的时候，就会彻底忘记梦境里发生的一切。 这也就意味着，这场梦境只会变成他一个人的记忆。 裴骁不由地自嘲一笑。 一个人拥有的记忆，怎么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惨啊？ 谢绝了薇薇安的好意，裴骁接受军方的保护，以证人的身份，开启了全方位的保护模式。 他不得不暂时退出检察官的工作，暂时住在西维斯的家里，成为一个躺在床上玩游戏的死宅男。 西维斯：“……” 我的家仿佛成了一个米缸，而裴骁则是一条混吃等死的米虫。 西维斯不得不扶额。 他不禁仰头长啸，方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赶紧把你家的这条大米虫领回去啊！ 直到裴骁住了整整一周之后，他才从米虫的浑噩状态里稍微清醒一些。 虽然他在西维斯家里没日没夜地打游戏，而且都快成了游戏区的王者，但他其实也没有觉得多开心。 裴骁一直在摆脱方逸对他的影响。 每次他忍不住脑子里想起方逸的样子，或者耳边响起方逸的声音，他就赶紧投身游戏之中，用这种精神鸦片来安慰自己失恋的弱小心灵。 于是，他就整整打了七天的游戏。 可时至今日，裴骁依旧没有听到方逸的任何消息，甚至连收容所的消息也被彻底封锁了。 裴骁回过味来，这简直就是太不正常了。 明明当初方逸是呈现要苏醒的迹象，而且一醒来就有收容所的事情爆发，决定是方逸重新掌权的好时机。 可是现在，太安静了些。 裴骁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转头对满脸幽怨的西维斯问道：“方逸到底醒了没？” “谢天谢地，你终于想起了还有方逸这个人吗？”西维斯瞪大双眼，极其夸张地惊讶说道。 然后，西维斯又一秒恢复正常，垂头丧气地说道：“没醒。” 第177章 秦伯请求 裴骁皱了皱眉头，想不通方逸继续沉睡的理由。 明明当初方逸已经从梦境中恢复了自我意识，连拒绝老子的话都说得这么清晰有条理，没道理还会继续睡下去啊。 难道是那群庸医诊断错了？ “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方逸？”西维斯试探着说道。 “不去！” 裴骁想也没想地拒绝。 但是说完之后，他又有些后悔了。 其实，他去看一下方逸现在的近况，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是站在普通老百姓的角度上，关心一下自己的未来领导人，这应该是正常的吧。 裴骁又暗戳戳地看向西维斯，如果这人再问一次的，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西维斯看不懂裴骁的表情变化，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的电脑里还有黑暗十三，你继续肝吧。” 裴骁憋了半天：“……哦。” 就这样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天，裴骁实在忍不住了。 他想要厚着脸皮，去向西维斯提出去看望方逸的要求，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忽然有一个人找上门了。 “秦伯？” 裴骁惊讶地看向这风尘仆仆的老人，连忙将他迎进了屋子里。 秦伯比上次告别的时候，看起来要苍老了许多，白发如霜，脸上也是显而易见的疲态。 “裴骁，我有一个请求。” 秦伯斟酌再三，还是直接开口，对裴骁直言道。 裴骁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够帮到这位老人的，但他还是答应道：“您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希望，你能再试试进入方逸的梦境，将他唤醒。” 秦伯如是说道。 那双沧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裴骁，满是恳求：“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如今，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裴骁低着头，不敢去看秦伯的双眼，他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却也不想让这位老人太过伤心失望。 “我记得在我走之前，方逸的自我意识已经复苏了。”他闷声闷气地说道。 秦伯无比懊恼地摇头道：“是我的一时疏忽，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在医院里做下手脚，让方逸的自我意识再次封闭，这一次，他的梦境更加深入，而且目前，谁也无法连接入他的梦境。” “就连我和阿逸的父亲，都遭到了阿逸潜意识的排斥。” 裴骁捏紧了自己的手，他听到了方逸遭到敌人的暗算，就顿时心中一惊，背后浸出了冷汗。 秦伯能够看得出来，裴骁对方逸的紧张，于是他轻声说道：“所以，我只能冒昧前来，找你寻求帮助。” “我想，方逸能够拒绝这世上的所有人，也不会拒绝你的。” 裴骁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笑：“您说错了，方逸可是亲口拒绝了我的表白……就在那场梦境之中。” 如果不是这样，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方逸的身边，等待他苏醒的那一刻。 可他被方逸明确拒绝，连留下的资格都没有。 秦伯微微睁大眼睛，显得有些惊讶，像是他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转而，他又沉吟道：“或许，我知道其中的一些原因。” 第178章 无法忘记 裴骁捏了捏手心的汗，勉强地笑道：“还能因为什么，大概是为了摆脱我，摆脱这段感情吧。” 像方逸那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干涉别人，尤其还是记忆这种私人的东西，除非他认为删除自己的记忆是有必要的，而且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起码，他了解到的方逸，就是这样一个会寻求最优解的人。 有时候裴骁还会嘲笑他，是不是当惯了优等生，才会养成这样的思维模式。 “是的，阿逸他选择清除你的记忆，起初确实是想要让你们的关系彻底结束，让你们忘记彼此，重新走向新的起点。” 秦伯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可他同时又为这两个孩子感到辛酸。 大多数的人，都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寻找能令自己心动且为之奋不顾身的另一半，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遇见那样炽热的感情。 但是方逸和裴骁，他们在那样年少轻狂的时候，就能遇上彼此，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最单纯炽热的火花。 到头来的结局，却需要依靠清除记忆才能泯灭对彼此的感情。 秦伯又叹了一口气，身体略微地佝偻着：“当初是方逸趁着你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亲眼见证着医生清除掉你的记忆，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露出那样想哭也哭不出来的表情。” “原本方逸答应了我，在亲眼确认你真的忘记了之后，他同样也会接受记忆清除的手术，我没有怀疑过他的承诺，因为他一向是个守诺的人。” 裴骁也想起了方逸的这个优点，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就连当初答应他要陪着他一起回宿舍的小事，他也会努力地去做，每天都坚持送他回宿舍，直到他们搬去了军校外的别墅，方逸的护送任务才轻松了下来。 他不由得笑道：“是啊，他是个只要说出口，就会努力去做到的人。” 所以，裴骁从来没有怀疑过方逸的拒绝。 秦伯却是摇了摇头，沧桑的眼中渐渐浸着一层隐约的水雾，他单手捂脸，近乎哽咽地说道：“是啊，阿逸他一直是个守信的人，可就是在那一次，他都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在即将进行麻醉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了医生的手，阻止了这场手术。” “他说，他办不到……” 就算秦伯已经步入老年，很多的记忆就早已开始衰减，可他仍然记得，那一天的场景。 作为从小看着方逸长大的老人，秦伯除了在方逸小的时候，曾经见到他因为自己生母的去世而感到痛苦的样子，就再也没有见到方逸脆弱的时候了。 他看到方逸无力地坐在手术室的地板上，双手捂脸，没有任何的哽咽和眼泪，只是这么沉默着。 良久，他听到了方逸近乎叹息的声音：“对不起秦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忘记裴骁，只要一想到我从今以后的人生，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方逸伸手戳了戳自己的心脏，罕见地露出迷茫的表情：“我的心脏就好痛。” 自幼在军人家庭长大的方逸，拥有比任何人还要坚韧的意志，以及比任何人还要强大的心脏。 但是这颗强大的心脏，因为另一个人而感到痛苦。 第179章 心甘情愿 秦伯翕张着嘴唇，他很感受得到方逸的难过，可他必须硬下心肠，说道：“我和你父亲都不想你重蹈你姑姑的覆辙，就算你再怎么努力，裴骁也没办法爱上你。” “他只是接受了你父亲的委托，在那个特殊的时间，故意接近你照顾你的人。” “你对他的爱，或许只是一个错误，如果当时换作任何人，你可能也会有类似爱情的感觉。” “你们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对你们彼此之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互不相干，互不相欠。” 方逸的一只手紧紧地揪住心口处的衣服，他的呼吸加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 秦伯的话将一切都直白地袒露出来，方逸不是不知道，可他就是无法放手。 方逸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裴骁回头冲着他笑的样子。 那样的张扬和灿烂，瞬间就能照亮他的整个世界。 他无奈地笑了笑，却又像是在无声的哭泣，声音是以一种压抑的平淡：“秦伯，我真的没有办法忘记裴骁。” “你觉得一个人被抽干了血，挖开了心，还能继续活下去吗？” 在那样无光也无望的岁月里，是裴骁将他封闭外界的保护壳，硬生生地撬开了一条缝隙，将外界的一缕光洒了进来。 从那之后，裴骁这个人，一点一滴地融进了他的生活里，溶进了他的血脉里，住进了他的心里。 后来，不管他们双方怎么拔除，都是鲜血淋漓，两败俱伤。 秦伯马上就明白了方逸的话。 “可是你们这样拉拉扯扯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耷拉着眉眼，深深地为方逸感到担忧。 方逸背靠着冰冷的手术台，头顶是苍白到刺眼的灯光，四周是纯白色的墙瓷，倒影出他现在颓丧的样子，又像是在提醒这他的理性。 默然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这个世上的一切都会有尽头，时间会有结束，空间也会有尽头，这个宇宙的一切都存在着尽头，更何况是一个人的感情呢？” “裴骁的记忆已经被彻底清除，他不会再记得我，也不会再爱我，两个人的拉扯，肯定会好过一个人的原地踏步。” “而且，记忆这东西会随着时间而不断退化，感情也会因为激素的改变而不断消减，我会慢慢地忘记裴骁，慢慢地忘记这段感情的。” 方逸努力地让自己找回理智，近乎冷静地问道。 秦伯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这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方逸闭上了眼睛，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剩下的时间这么长，或许是在明天，或许是在下个月，又或许是在明年，又或许是在五年之后……” “要是你一辈子都忘不掉呢？”秦伯问道。 他丝毫不怀疑方逸对裴骁的感情，甚至觉得那样的感情让方逸付出得太多，秦伯为方逸现在的状态而感到心疼，这个孩子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也是他看着方逸一步步走入这段感情的。 他曾经有多欣喜于方逸因为裴骁而能够挣脱过去的束缚，现在就有多难过这段感情所带来的结局。 方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头顶白到刺眼的灯管，轻声说道：“如果一辈子也忘不掉，那就忘不掉吧，我心甘情愿。” 第180章 回到别墅 秦伯揉了揉眉心，从过往的记忆之中回过神来。 他拿出终端，给裴骁发送了一个地址。 裴骁低头一看，对于这个地址感到无比熟悉，因为这就是方逸在梦境里和他一起同居的军校外区的别墅。 “这是方逸在大学时候的住所，里面有一些东西，或许你就会明白方逸不敢承认对你的感情的原因。” 秦伯的声音一顿，他郑重地说道，“我希望在你看到那些东西之后，能够改变主意，方逸他等不了你太久。” 裴骁垂下眼睑：“我，会考虑的。” 秦伯已经自己到来的目的全部说清楚了，他起身，和裴骁说了声告别，就开门离去。 裴骁望着那位老人的背影，好像晴朗的阳光也无法消融他头上的白霜，渐渐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他关上房门，看着终端上的地址，脑子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梦境的别墅里，他和方逸在一起的日子。 他喜欢赖床，方逸喜欢早起，于是在他迷迷糊糊睡觉的时候，方逸就会轻手轻脚地起来，将遮光的窗帘紧闭，让他好好地睡觉，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方逸会特别迁就地将早餐端上来，亲手投喂他。 又或者，他习惯在玩游戏的时候，准备一大堆的零食和饮料，然后慢慢地肝游戏，结果弄得房间一团糟，方逸会一边皱着眉头叫他早睡，又会一边无奈地陪他打游戏。 虽然最后的结局，都是他被方逸杀得落花流水，不得不郁闷地躺回床上，然后又被方逸亲亲抱抱，哄一哄又恢复了过来。 裴骁捂住脑袋，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怎么老是忘不掉方逸。 可转念一想，方逸决定忘掉自己的时候，又经历过多少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 裴骁深吸一口气，将西维斯给紧急叫了回来。 没过多久，大门就被猛地打开了，西维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遭到攻击了？！” 裴骁摆摆手：“我需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西维斯见到屋子里没有任何的一场，又听到裴骁任性的要求，立刻皱眉道：“你现在是被保护的证人，不能随便走动。” “我要去方逸在大学的别墅，你应该知道地址吧，带我去。” “你去哪里做什么？”西维斯略感惊讶，很少有人会知道方逸的那个别墅，尤其是在毕业之后，方逸就彻底将那个别墅封闭起来了，谁都不能进去。 裴骁沉吟道：“我要去确认一些事情，如果可能的话……” 他没有将可能的事情说完，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和方逸之间还能发生什么可能的事情。 西维斯到底还是被裴骁给说服了，一方面他确实想要知道裴骁为什么要去方逸的别墅，另一方面他能看得出来裴骁对方逸外露的感情，不同于往日的内敛和逃避。 为了自己兄弟的幸福未来，西维斯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走，我带你去！” 因为证人保护的原则，必须要两个以上的相关人员来确保裴骁的安全，西维斯壮着胆子，叫上了薇薇安，三个人连夜赶往军校所在区的半山腰上，那栋只允许方逸进出的别墅。 裴骁万般无奈，想不通怎么就变成三人行了？ “你有方逸别墅的钥匙吗？” 当三个人抵达别墅大门的时候，薇薇安转头问道。 她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方逸难道在暗中和裴骁接触过，而且将钥匙给了裴骁？ 可她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念头。 以方逸那种恨不得马上躲开，只敢悄悄观察裴骁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大胆把钥匙送给裴骁。 裴骁摇了摇头：“我没有钥匙。” 第181章 打开的锁 “我没有钥匙。” 裴骁说出这话的时候，薇薇安和西维斯的脸都变了。 合着他们大半夜地送你到这么远的地方，结果你没有钥匙，难道要让他们傻傻地站在门外吗？ 或者这只是你丫的心血来潮？！ 裴骁接受到身旁两人犹如实质的幽怨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他当时没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过来一趟，就拐着西维斯马上过来了。 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冲动了。 可既然秦伯让他过来看看，也没有甩钥匙给他，应该是能确定他是可以进去的。 裴骁站在大门的基因指纹锁的面前，怀着忐忑的心情，摁了一下。 “砰——” 大门应声而开。 “卧槽，方逸什么时候将你的指纹录进去的？！” 作为和方逸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西维斯羡慕嫉妒恨，他可是连靠近别墅方圆十里的资格都没有。 结果裴骁就有直接开门的资格？ 双标狗！ 裴骁也没有想到，方逸会悄悄地将他的基因和指纹录进去，明明在梦里的时候，他还认真地告诫过自己，偷录别人的基因是违法犯罪行为，结果这人顶风作案？ 裴骁的嘴角抽了抽，他转头对愤愤不已的西维斯说道：“这里好歹是方逸的家里，你小心有监控录音。” 西维斯立刻就安静如鸡。 薇薇安表示极为不屑。 因为尊重方逸的隐私，西维斯和薇薇安都在楼下等待，而裴骁则是一个人上了二楼的卧室。 他推开门，看到那张熟悉的水床，还有遮光的灰白窗帘，以及脚下铺着一层细腻软毛的藏青色地毯，这一切都是如此的既熟悉又陌生。 裴骁忍住眼睛酸涩的感觉，缓步走到床边，然后慢慢地走下来。 窗外是破晓的晨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户，将这间屋子彻底照亮，仿佛蒙上了一层金粉。 他坐在床边，转头看向了卧室门，仿佛有一种错觉。 他好像依旧在梦里，或许下一刻，方逸就会推开白色的门，对他无奈地笑了笑，催促他起来吃早饭。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这扇门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裴骁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也对，方逸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有一种隐隐泄气的感觉，他向后倒去，感受着身下水床的摇晃，想象着方逸一个人住在这里是什么样子的。 脑子里闪过一些恍惚的片段，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裴骁侧过身，又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床头。 “我记得……” 有一个抽屉是上了锁的。 裴骁遵循着原来的记忆，伸手摸向了那个白色的抽屉，轻轻地往外一拉。 一个黑色的小方盒出现在裴骁的视线里。 “拟声阅读器？” 裴骁愣了愣，这东西有什么资格被方逸郑重保存？ 这不就是他无聊的时候，方逸专门用来哄他入睡的玩具吗？ 裴骁怀着好奇的心情，拿起了这个小方盒，将信将疑地点了一下开关。 旋即，这小方盒被打开了。 果不其然，从里面流淌出来属于方逸的熟悉声音。 这是方逸录制下来的声音。 裴骁越是听着方逸说的内容，就越是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九月三号，我在学校的开幕演讲上看到了裴骁，时隔两个月，我不仅没有忘记他，而且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竟然激动到忘词了……” 第182章 方逸日记 “九月三号，我在学校的开幕演讲上看到了裴骁，时隔两个月，我不仅没有忘记他，而且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竟然激动到忘词了，我的脑中罕见地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说，只想将站在裴骁旁边的人都赶走，可我又想起了裴骁分开的话，哦对，我已经没有资格这么做了。” 裴骁听到这么熟悉的声音，略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这应该是方逸的日记？ 不过，这个日记的记录极为简单，每天只有短短的一两句话。 偶尔会有比较唠叨的时候，但都是因为和他有关。 拟声阅读器的播放依旧在继续，裴骁马上就聚精会神地听了下去。 “十一月十五号，我听说裴骁的体检和测试都不合格，虽然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伤，可他的自尊心太高了，我怕他一时想不开，所以我开了一个小号莱特，装作巧合地和他组队聊天，和他约好每周五的下午进行训练。 嗯，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的约会？ 呵，好吧，我又在自作多情了，只有当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想法的时候，才能算是约会，他怎么可能会对我……算了，不用再说了。” “五月十九号，我和西维斯路过武器仓库的时候，西维斯忽然听到了薇薇安的求救声，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反应速度比考核的时候还要快，我第一次见到西维斯那么凶狠的样子，恨不得想要宰了莱恩斯，因为薇薇安？ 我一下子就明白西维斯的心情，当裴骁被侵犯的时候，我也恨不得杀了那些人，我还一度偏激地恨上了方林。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要拦着我，我一定来得及，我一定可以让他不受到任何伤害。” “十月二十八号，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办法放弃裴骁，既然他说改造种和自然种是世仇，说我们的基因不会匹配，说我们的身份差距太大，他说了很多很多，当时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听到了他说我和他不应该在一起。 没关系的，那我就去努力改变这些阻碍，让裴骁可以很轻松地向我走来，或者我去接他。 秦伯说这个理由太过幼稚可笑，我也知道，但我想去试一试，我想努力磨平我和裴骁之间的阻碍，只要……只要他还在原地等我。” “七月十八号，因为西维斯的举荐，我邀请了薇薇安加入我最初的政务班底。 当然，薇薇安的能力也足以胜任，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卡塔尔家，我怀疑卡塔尔家和上议院的其他人在密谋着一些事情。” “一月二十五号，裴骁还是坦白揭穿了我的小号，他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也想要尝试着重新喜欢上我，可是他做不到，他说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梁晗，让我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梁晗？我知道那是裴骁的室友，有时候他会眼神阴沉地望向我，我曾调查过梁晗的过往……我不认为那是适合他的对象，可是裴骁已经将我的小号，拒绝与我的一切联系。” “一月二十六号，方林让我去完成一个任务，在军校的毕业之际，这是极为增加履历的经验，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既然裴骁已经拒绝我了，我也没有继续待在学校的心情，我同意了方林的建议” “二月五号，我在空间站外面巡逻，宇宙寂静，星云闪耀，我又想起了裴骁，或许方林说得对，我最不该遗传的，就是我妈妈长情又执着的基因。” 第183章 心路历程 “二月十七号，我终于从空间站回到地表，可我听到薇薇安的汇报，她说裴骁重伤住院了，是莱恩斯干的。 我那时候应该是极度愤怒，可感到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他又一次在我离开的时候受到了伤害。 对不起。” “三月十号，裴骁一直期待的毕业考核开始了，可他没办法参加，呵，没关心，我帮他报仇。 我作弊地找到了莱恩斯的阵营，将他单独引出来，故意毁掉他的机甲，导致他的机甲自爆……嗯，就算他的运气好，捡回一条命，最轻也会变成一个瘫痪的残废。 其实，我可以亲手杀了莱恩斯的，在裴骁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双手就已经很脏了，但他不愿意让我沾上太多的血，我答应过他的，我不能食言。” “三月十一日，我在找寻薇薇安的过程中，发现了隐藏在类月球上的人体实验证据，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包含了薇薇安的生母。 看来我需要给薇薇安做一个全面的基因检查，我对薇薇安的未来无法乐观。 就算检测不出她的基因问题，可如果这件事牵扯出来，她终其一生就不会像个普通女性那样结婚和孕育孩子，西维斯的恋情该断开了。” “五月七号，裴骁的伤终于恢复了，人类的修复力始终无法与机器相比，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有些心疼。 我买下了医院，又让薇薇安作为负责人，这样我就能全身心地关注着裴骁的心理康复。” “五月十九号，我观察到裴骁伤到了脑部，好像有些记忆错乱，他记不得揭穿了我小号的事情，我又厚着脸皮，继续用莱特这个账号和他交流，鼓励他快点振作起来，薇薇安和西维斯说我不务正业，可他们不明白，裴骁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六月二号，薇薇安说裴骁被欺负了，然后假装顺手地给我塞了一本现在最流行的小说《霸道上将与他的小狼狗》，她现在的兴趣爱好从影视剧豪门恩怨转移到了这种小说上吗？，呵，无趣。” “六月三号，书里说男二见到男一受到欺负，将欺负男一的公司都谋划破产了，然后男一回心转意，和男二重归于好，嗯……” “七月十号，我试了一下，不行，还是让薇薇安再忙一些吧，不要老是看这种莫名其妙的书。” “三月二十二号，裴骁正式成为检察官，我找到机会和他说一句祝贺的话，他终于回应了我，虽然只有一句谢谢，我很高兴，于是放了西维斯和薇薇安的假期，但薇薇安说我是方扒皮，我想了想，还是让他们回家处理工作吧。” “八月十号，方林知道了我还在一直关注着裴骁，他和秦伯想要删除我和裴骁的记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方林会对裴骁不利，可我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只能勉强抵挡方林的各种手段。” “八月十五号，裴骁重伤，我知道方林还是出手了，我不得不妥协，亲眼见着裴骁一点点地忘掉我，我甚至有一种错觉，我已经死了，在裴骁的心里，明天就该轮到我，让别人杀死我心里的裴骁了。” “八月十六号，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忘记他……” “十二月十号，我接到空间站的任务，方林派我去驻守空间站，我赶不上裴骁计划的第一次直播了，我让薇薇安多加注意。” “五月二十号，我终于回到地表，借用薇薇安的小号去打赏裴骁的直播，他看起来成熟和自信了很多，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对，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原地踏步，所有人都在朝着未来前进。” 第184章 拟声阅读 “十二月一号，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任务，去追查奇美拉坏种的起源地，临走之前，我特意嘱咐薇薇安，看好裴骁。” “十二月九号，明天就要出发去空间站，我忽然做了一个梦，又梦到了裴骁。我曾经以为淡忘的记忆，忽然又卷土重来，这种思念的情绪，比以往的每一次回忆还要浓烈，我很想去见他，可我知道，我已经彻底离开他的人生。 在删除了记忆的这几年，他过得很高兴，有值得奋斗的事业，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忘记了我的裴骁，过得比以往更快乐，我不能再去打扰他了。” “十二月十号，我大概是疯了，竟然从中央区开车到了军校的别墅，天光破晓，我站在别墅的天台上，一低头，我就能看到广袤的城市和宽阔的军校校区。 就像大学四年时的那样，我一边看着汹涌的人山人海，一边想象着裴骁就在这片人海之中，说不定还会回头冲着我灿烂的笑。 呵，我又在自作多情了。 我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将这个日记留在别墅里吧，如果我成为宇宙外漂浮的一具尸体，让别人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这份日记的内容，肯定会牵扯到裴骁，我不能再打扰他了。” …… 裴骁听到方逸的日记里，几乎每一天都会提及他的名字，他捂住眼睛，努力控制住快要流出来的泪水。 “方逸，你丫就是个恋爱脑！” 裴骁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骂了一句，可骂完之后，又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 哪有人这样的啊，积攒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喜欢，可是宁愿到死的那一天，依旧温柔地选择不打扰，在另一个地方悄无声息地离开。 裴骁将小方盒放在自己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方逸的声音，听着方逸念出他的名字。 蓦地，他忽然发现，在拟声阅读器的界面底下，又一个隐蔽的选项。 【恢复已删除文件】 裴骁怀着更想去了解方逸的心情，他点了点这个选项。 在这个选项里，只默默地躺着一条已删除文件。 裴骁好奇地点了恢复，这条文件被弹了出来，正常地显示了出来。 这是一条语音消息，看起来很短很短的样子。 裴骁略感疑惑：“难道这是方逸口胡说错话了，所以才会删除的吗？” 虽然这么猜测着，但他还是点开了这个语音文件，说不定这也是日记的一部分呢。 然而，裴骁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语音文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方逸，我喜欢你。” 仅有的三秒钟时间，这个声音极为干净，但却有些急促和苍白，仿佛根本就没有掺杂多余的感情，只是捧着已经台词在毫不入戏地念着。 裴骁霍然起身，这尼玛是他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难道是在他被清除记忆之前，可是这表白的话也说得太没有感情了吧？ 就好像是被人抵着后脑勺，不得已之下才说出的话。 可是这话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又像是一个极为业余的演员在尬戏。 裴骁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毫无起伏的告白，根本就感受不到对方逸的喜欢。 第185章 再见怂怂 “砰。” 衣帽间忽然一道重重的撞击声，让裴骁吓了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小方盒，转头看向了衣帽间的位置。 “爱的魔力转圈圈~” 一个熟悉的歌声响了起来，带着欣喜若狂的感觉。 裴骁：“……” 他好像能够猜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裴骁无奈地打开了紧闭的衣帽间，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纯白色的康复机器人，闪烁着蓝色的灯。 “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怂怂的声音虽然是并未调整的机械音，可仍然透着一股兴奋的口吻。 裴骁扶额：“只有惊，没有喜。” “哦。”（。_。）[失落] 裴骁轻咳一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怂怂是方先生购买的康复机器人，自然也会在这里，本来怂怂在休眠状态，可是察觉到了裴先生不正常的健康状态，神圣的职业道德驱使我与你见面。” 裴骁听到这话，顿时就楞了：“你是方逸买给我的？” “是的呢，亲。”怂怂调皮地说道。 它在裴骁的脚边亲热地缠绕着，就像是空守在家多日，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金毛。 “去去去。”裴骁嫌弃地让它离自己远一点。 他至今还记得康复训练时受的痛苦，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办法忘记，尤其是还在梦里又接触了一回，更加记忆犹新。 “裴先生，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并不需要康复训练，但是买卖成了，情谊也该在的啊，难道你就不想可爱的怂怂吗？” 裴骁低下头，瞅它一眼，道：“以正常的人类审美来看，你并不属于可爱的范畴。” 怂怂的机械眼立刻就激动地闪了闪，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怎么会？！” “您看看我这流畅的外形，拥有比同类型ai更加丰富的情感模块，还有我的自由选歌模式，更是涵盖了人类历史上的三十万首歌，以你们人类的寿命，压根就听不完，不光如此，我还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裴骁打断了怂怂的自我赞美。 他当初在接受康复训练的时候，确实察觉到了怂怂用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如果不是怂怂的这种智能情感表达模块，他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将康复训练彻底做完。 同时，他也能明白方逸购买怂怂给他的一片好心，可问题是，为什么都过去十年了，怂怂还在方逸的衣帽间里？ 这东西不应该被回收的吗？ 想到这个问题，裴骁直接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问完，他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准确，于是他又换了个更加精确的问题：“方逸留你在这里是为什么？” 怂怂立刻清晰无比地回答：“怂怂是康复机器人，当然是为了努力让每一个病人康复，那时候的裴先生康复完全，可是方先生没有呢。” “你的意思是，方逸也在接受康复训练？” “是的呢！” 裴骁皱着眉头，他好像从没有听到过方逸在大学的时候，身上有伤或者有病的？ 尤其是在梦境里的时候，方逸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对，在梦境之中，方逸也将怂怂接到了别墅里，而且每天都会有锻炼项目。 裴骁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就忽视了这个！” 说不定，方逸一直在做的就是康复训练，但他没有明说，而是偷偷背着他一点点地恢复正常。 裴骁真是受不了方逸这人的不坦率，也受不了自己的眼瞎。 “我问你，方逸当时得了什么病，或者什么伤？” 第186章 他的纠结 怂怂的电子眼闪了闪，继而叮了一声，说道：“不行哦，您的权限不足以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方先生不允许您知道哦！” 裴骁微微眯起双眼，想要将这个康复机器人回厂重置，将方逸的秘密给完全挖出来。 仿佛是察觉到了某种危险，怂怂扭动了几下身体，往后倒退几步。 “除了这件事之外，方先生给予了您很高的权限，你可以问我其他的一些事情，怂怂一定能够回答上您的问题。” 怂怂充满求生欲地说道。 “是吗？”裴骁对于这个机器人的尿性十分清楚，表示有点不太相信。 他将目光在这间卧室里转了转，然后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拟声阅读器，将那条语音点开。 “方逸，我喜欢你。” 这句话依旧是那样的苍白和没有感情，就像是情急之下说出的台词。 “知道这条语音是怎么来的吗？” 裴骁扬了扬手里的小方盒，挑眉问道。 怂怂在原地转了两圈，委屈巴巴地回答道：“关于这条语音，怂怂不知道它的来历，因为在怂怂被方先生购买之前，就已经存在这条语音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个你也回答不上来，没救了，等着被回收吧。”裴骁冷酷无情地说道。 “不不不，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怂怂的电子眼疯狂闪烁，死活都不肯被回收重置。 它连忙说道：“这条语音是方先生一直在听的！” 裴骁的动作一顿：“继续说。” “虽然怂怂不太明白，但我一直都跟随方先生，他在未毕业之前，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将这条语音拿出来听上好几遍，脸上的表情……怂怂描述不出来，很复杂的人类情绪。” “后来快要毕业的时候，方先生貌似很纠结，想要将这条语音删除，但又舍不得，一直都在删除和恢复之间不断操作，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删除。” “方先生毕业之后，十年都没有回来了，一直到两个月前，方先生忽然回来，给我充电，然后又将这条语音拿出来听到第二天早上，好神奇的操作啊。。” 末了，怂怂还精炼地总结一句：“人类的本质就是不断地循环重复吗？” 裴骁瞥它一眼：“因为人类学不会教训。” “哦。” 怂怂记住了这个答案，并且表示难以理解。 因为机器人会自动规避一切犯过的错误，但为什么人类学不会教训？还是因为他们不肯学会教训？ 裴骁不知道怂怂对这个问题的分析，他又在这间卧室里找寻了一阵子，从里面挖出来了不少的东西。 譬如他曾经和方逸的合照。 照片里的背景是拥挤不堪的高大楼宇，灰黑色的墙壁与常年不见日光的阴霾天空，阴沉灰暗是0173市的主色调。 在这栋破败高楼的第三楼，有一扇敞开的窗户，裴骁正趴在窗户上，仿佛不要命似的想要往下面跳。 而方逸正在站在楼下，无奈地伸出手臂，想要接住任性的自己。 两个人的年纪看起来都很稚嫩，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裴骁拿着这张照片，愣愣出神。 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对话。 “喂，方逸，接住我！” “不接。” “我跳下来啦！！！” “裴骁！” 第187章 吃了狗粮 类似的对话还有很多，全都在裴骁的脑子响了起来，仿佛在绽放着一场场的烟花。 他抱头捂住眼睛，脑海里又闪过一些画面。 “我为什么会想要追求？因为你长得好看……诶，方逸！方逸你别走啊！” “方逸我要去参加高考了，你要不要来给我加油喝彩？”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我成了第一名，你能发发善心，答应我的追求吗？” “方逸，我喜欢你，你要不要试着喜欢一下我？” 怂怂察觉到了裴骁的脑子出现了一些问题，它急切地询问道：“裴先生，您需要镇静！我马上为您联系最近的医院……” “不需要。” 裴骁声音沙哑地阻止了怂怂，他伸出脚，踩住了想要去往楼下的怂怂。 “我只是记忆出现了一些复苏。”裴骁摁住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刚才的那些声音和画面，就像是一颗颗炸弹爆炸，差点将他的脑子炸到宕机，可同时也让他想到了一些事。 他休息一会儿，等到这种感觉退去，这才站了起来。 “裴先生，你要离开吗？” 踩在怂怂脑袋上的脚也被挪开了，怂怂好奇地看向裴骁。 裴骁的神色有些疲倦：“嗯。” “那你能把我带走吗？”怂怂无比期待地说道。 裴骁沉吟道：“非法带走他人物品，属于违法行为。” “不！我是你的！” 怂怂的电子眼闪烁，立刻激动地说道：“方先生说他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将他名下的财产都转移给您了！所以我也是您的！” 裴骁听到方逸的这个决定，不禁低声暗骂了一句。 方逸这混蛋竟然还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除了夫夫共同财产之外的赠予，我一律不接受。”裴骁拒绝了怂怂的要求，一脚将它踢回了衣帽间。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沉思片刻，和秦伯取得了联系。 “你去了别墅吗？是不是改变了主意？” 看到秦伯那张苍老又充满期待的脸，裴骁张了张嘴，旋即点头道：“嗯。” 裴骁在方逸的日记里知道了他对自己的顾虑，也知道了他拒绝自己的大致原因，可是裴骁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想明白。 “我想再进去一次方逸的梦境，但我有一个前提。” 裴骁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要恢复以前的记忆。” 只有恢复了自己的记忆，才能明白自己那时候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究竟是怎么和方逸产生交集，又为什么态度坚决地拒绝方逸。 秦伯略一沉吟，也能理解裴骁的要求，他颔首道：“好，没有问题。” 裴骁结束了和秦伯的通话，他想要重新返回中央区，但是在他下楼梯的时候，却发现薇薇安和西维斯的状态不太对。 薇薇安的嘴皮有些破了，对着西维斯怒目而视。 西维斯则是小媳妇似的低头，仿佛在认错道歉，偏偏手脚又不老实地摸了一把薇薇安的手，后脑勺立刻就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疼得西维斯嗷了一声。 旋即，西维斯又像是哈巴狗似的凑了上去，这一次薇薇安没有拒绝他。 裴骁：“……” 干，他什么时候沦落到吃别人的狗粮了！ 第188章 恢复记忆 裴骁和西维斯、薇薇安一起回到了中央区。 虽然这两人还想要回到军校，重温下曾经的校园时光，但是被吃狗粮吃到塞牙的裴骁，冷漠无情地拖到了车上，让他们赶紧开车回到中央区。 撒狗粮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到方逸苏醒之后，他也是可以生产狗粮的！（#‵′） 当裴骁回到中央区的第二天早上，秦伯就已经准备好了记忆手术的相关一切，就连曾经删除裴骁记忆的医生，也是同一个。 那医生瞧见裴骁的时候，也是感慨了一句：“年轻人，就是爱折腾。” 裴骁觉得很委屈，这应该是方逸的锅。 因为方逸这人连商量都没有，就删除了他的记忆。 这完全就是谋杀！ 谋杀裴骁心中的那个方逸，方逸在杀了他自己啊。 裴骁躺在手术台上，麻醉进行得十分顺利，他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梦境。 他和方逸的回忆并不连贯，仿佛是被切割成了很多很多的小片段，以极快的速度在裴骁脑海中播放，就像是在一场很蹩脚的电视连续剧。 裴骁只觉得那些回忆极其狗血，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他想起自己真正第一次见到方逸的时候，想起他别有目的地靠近方逸，但又自己率先喜欢上了方逸，想起他为了检测方逸的喜欢，从楼上跳下来，非要让方逸抱住自己，结果却落进方逸那双对他无限包容的眼睛里。 裴骁想起了很多，那些被删除的记忆一旦被重新开启，也将他曾经偃旗息鼓的感情，又唤醒了过来。 犹如被困已久的凶兽，终于冲破了牢笼，在他的心里疯狂啃咬。 方逸。 当裴骁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双眼失焦，表情怔然，仿佛还陷入在刚才的记忆之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 伸出手指，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他竟然在麻醉的时候哭了？ “好了好了，别沉湎回忆了，我还有下一台手术呢。” 主持手术的医生对于这样情绪不稳的病人见怪不怪，无情地说道：“自己把衣服穿上，赶紧滚。” 裴骁瞪大眼睛，没好气地说道：“我劝你客气点，我在麻醉的时候竟然还能哭出来，这尼玛是医疗事故，你造吗？！” 医生转手用旁边干净的医用棉布怼上裴骁的脸，使劲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那你造不造，就因为之前给你做手术，方逸非要逼着我们熬了五天的夜，写出他认可的手术方案！好不容易把你的记忆给删除了，现在你又要恢复记忆，滚啊！浪费老子的心血！” 裴骁不敢造次，穿上衣服就真的走了。 同时，他也在为第三行政区的医疗水平和医生的职业素养表示了深深的担忧。 秦伯就在手术室的外面等候，他的手心浸着汗水，总是时不时地看着终端上的显示时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秦伯，手术很成功，我全都想起来了。” 裴骁走出手术室，一眼就看到秦伯站在外面，他朝着秦伯招了招手。 秦伯蹭地站起来，旋即道：“那你快跟我走吧，阿逸刚才又进行了一次抢救，他的生命特征在缓慢下降，很可能撑不过三天。” 裴骁的神色略微一愣，点头道：“好。” 第189章 三次入梦 裴骁没想过自己还会继续躺在这个营养舱里，他微微侧首，就看到了在旁边不远处的方逸。 他看不清营养舱里的方逸，只能看到在旁边的那些精密仪器在滴滴作响。 头顶的营养舱盖子被慢慢地关上了，将四周的光与声都尽数熄灭。 裴骁闭上双眼，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 —— 【脑部神经网连接完毕。】 【无排斥反应。】 【任务目标正在探索中，请等待……】 —— 0173市的公立学校的高三教室里，传来一阵悠扬的放学铃声，在夕阳温暖的余晖中久久回荡。 没多久，学校的各个角落里就响起了学生们的各种喧嚣声，拥挤的人群从各个班级的门口出发，在逼仄的走廊之中艰难缓慢地流动着，最终在学校的大门口处汇合。 但是这份喧嚣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短短十五分钟，偌大的学校，近八千名师生，便悉数离开，人走楼空。 当然，在放学的热潮之后，总会有一些学生或主动或被动地留了下来。 裴骁从自己的课桌上悠悠转醒，他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在他的面前是一叠厚厚的课本，课本看起来有些崭新，像是才刚分发下来的教材，正中间是学习终端，终端屏幕上显示着“已结束此次课程”的标识，表明着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录播授课。 他微微转过头，这个课桌有一米二的宽度，四周竖起蓝色的隔板，给予了他足够的学习空间和个人私密空间。 裴骁伸手翻了一下教材，是高三下学期的书——《机甲世界史》。 他盯着这本书，沉吟两秒，将这书给掂量了两下。 嗯，比板砖还厚，比锤子还重。 裴骁又缓缓地站了起来，看清楚这间教室，七十六个课桌拥挤地排列在一起，只余下了三条可供单人侧身而过的狭窄过道。 是了，这里就是他高三时候的教室。 大多数的贫民学校，根本就雇不起拥有精深知识与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只能通过在网上购买的录播课程，来让学生们自主学习。 又因为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不同，所以大家在课桌的个人空间里自主学习，自由调整时间和进度。 这也减少了老师的一些教学任务。 当然，低年级的普通课程，依旧是由一些人类老师和ai老师共同组织教学的。 裴骁见到教室里已经空空如也，外面的光线暗淡，马上就要入夜了。 他知道现在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便也不再耽误，将自己课桌的隔音挡板给放下来，立刻走出了教室。 裴骁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2月25日，高三下学期才开学一周。 “我现在要去哪里找方逸？” 如今的这个时间点，他还不知道方逸究竟有没有到0173市，就算方逸已经到了，可是裴骁也找不到啊，因为当初他和方逸的见面…… “裴哥！” 忽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裴骁应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材削瘦，皮肤黝黑的学生走了过来，那张长相一般的脸上，正青一块紫一块的，马上就能让人辨认出来，这丫是被人给暴打了一顿。 “裴哥，你可要帮兄弟我出一口气啊！” 第190章 江路请求 裴骁默默地盯着眼前这个朝他走来的人，在脑子里过滤了下自己曾经的记忆，过了足足十秒的时间，他才将面前的人对号入座。 “江路？” 他不太确定地念出了这人的名字。 江路一瘸一拐地朝着裴骁蹦跶着过来，他的眼睛、鼻梁和嘴角都有明显的伤痕。 因为见到裴骁太过激动，江路想要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结果却扯到了嘴角的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看着好不狰狞。 裴骁撇过头，简直没眼看江路的耍宝，转而直接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 江路立刻就收敛了脸上的狰狞，对着裴骁嚎啕大哭：“裴哥，你要替小弟我做主啊！我被打得好惨啊！” 扯着嗓子干嚎的时候，江路一把抱住裴骁的大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差点没将他脸上的鼻涕眼泪给抹在裴骁的裤子上，幸好裴骁反应快，踹了这小子一脚，成功拯救自己的裤子。 “你丫离我远点。”裴骁没好气地骂道。 江路被无情地踢开，委屈地望着裴骁，说道：“裴哥，有个王八蛋看不起我们七中的人，在网吧里抢了我们的地盘，还把我们给打得这么惨……真的，我算是伤得最轻的了，你可是我们七中的扛把子，这件事你必须要帮兄弟们出头啊！” 裴骁听见江路的告状，神色有一瞬间的怔然：“网吧抢地盘，把你们给打了？” 这事听起来也太耳熟了吧？ 貌似在发生了这件事的不久之后，他和方逸就第一次见面了。 他在脑子里仔细回想起来，就是在高三的时候，江路这群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混迹在各种黑网吧的地方。 因为第三行政区“保护幼苗”的政策，所有规范的网吧对于上网的客人都必须要实名认证，而且不允许未成年人上网超过两个小时，否则就会将他们给强制性地赶出网吧。 然而，那些黑网吧不需要核实终端的身份证明，能让未成年人和某些身份不明的人上网，但是这样的黑网吧不是很多，而且位置隐秘，基本上其他人压根就找不到，就裴骁自己，也是当初被江路等人拉拢着带过去几次才找到路的。 江路抹了一把脸，抓了抓支棱起来的头发，继续对裴骁劝说道：“是啊裴哥，那个网吧是我们哥几个经常光顾的地方，我们都有固定的位置和用习惯的游戏登录口，但是这王八蛋一来就霸占了我们的位置，简直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那个王八蛋还抢走了我的女朋友！” 江路气愤填膺地说道，喷得唾沫星子哪里都是，裴骁忍无可忍，将他的脑袋一转，不要对着自己说话。 “这事你们自己解决。” 裴骁不想掺和进这群年轻学生的事情里。 哪怕是在他当初读书的时候，和江路这几人也没什么太多的交情，顶多因为江路住在他的隔壁，偶尔会照顾这小子几分。 结果那小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用他的名字在外面胡作非为，给他惹了不少的麻烦，要不是这小子还算讲义气，裴骁早就将他一脚揣得飞起。 “不行啊裴哥，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要把你请过去的，你就当是帮帮小弟我吧！” 江路又一把抱住了裴骁的大腿，其动作是迅速流畅，让裴骁都没能躲过去。 “裴哥，那人太能打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们都不是对手啊，而且那人还长着一张吃软饭似的小白脸，把我女朋友和你的心中女神都给勾引走了！” “我特么……” 我特么哪来的心中女神？！ 裴骁想要骂脏话，但是他又转念一想，立刻拽着江露的衣领，连忙问道：“那人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有一双特别好看的蓝色眼睛？” 第191章 叛逆方逸 “啊？” 江路被裴骁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他旋即点头如捣蒜：“对对对，那个王八蛋确实长得不错，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裴哥你是不是和他也有过节啊？这可巧了，你一定不要放过他！” 裴骁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立马就兴奋了起来。 他一巴掌拍在江路的脑袋上，板着一张脸，郑重地说道：“你再敢说他是王八蛋，我就割了你的蛋！” 江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裆，惊恐地望向裴骁：“裴哥，我才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啊！” “滚滚滚！” 裴骁没工夫和江路扯皮，他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对江路催促道：“赶紧带我过去，他要是没在那地方了，你们就得给我把人找回来。” 江路觉得自己弱小又无助，委屈又孤独。 难道那个小白脸不光迷惑了自己的女朋友，还把自己的兄弟也给迷惑了？ 裴骁一路紧赶慢赶地绕到学校后面的仓库地底二层，那里就是江路等人所说的黑网吧。 这里是废弃的仓库，几乎没有什么人会经过，在地底二层更是隐秘，就算是有学生溜达到上面，估计也想到，这地下还能有一个宽敞的网吧。 裴骁刚一踏进这个地方，作为检察官的直觉，让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太和谐的地方。 网吧的光线很暗，只有游戏登录口在闪烁着蓝光，幽暗的环境中极为安静，偶尔会传来键盘的敲击声，但是这个年代就很少会有键盘类的游戏了，除非是个人的兴趣爱好。 江路的其他几个混混都一身伤地蹲在网吧门口，瞧见江路真的把裴骁给带来了，马上就脸色变了，一窝蜂地涌向了裴骁。 毕竟裴骁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哪样都能碾压别人一头。 当初他们作为刺头去挑衅裴骁，直接被打到住院，这事让他们对裴骁有了天生的敬畏感。 “裴哥你来了！” “太辛苦裴哥您了！” “裴哥真是太讲义气了！” 裴骁被这群人包围着，闻到他们身上浓郁的烟味和汗味，不由得皱起眉头，将他们给推开：“人呢？” “就是他！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子！” 有人赶紧转身，指向了坐在最右边的角落里，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口罩的人。 黑色鸭舌帽被压得极低，将眼睛以下的位置恰好遮挡住了，白色的口罩也从口鼻处遮住了他的样貌，唯有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的手，在颇有节奏感地敲击着键盘。 似是察觉到了那群人的吵闹和注视，那人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冰冷地望着每一个人。 裴骁愣愣地望着那人，那一瞬间的熟悉感立刻就涌上了心头。 “方……” “裴哥，就是这王八蛋抢了我的机位，还抢了我的女朋友，你要替我做主啊！” 江路的怒骂声，瞬间让裴骁找回了理智。 他一巴掌地拍向江路的后脑勺：“你再骂一句试试？” “还有你们，赶紧滚，别挡道！” 裴骁将那群小混混都给赶了出去，迫于他的淫威，那几个小子都在网吧外面徘徊，一时半会也不敢真的进来。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了十七岁的方逸。 与此同时，那双蓝色的冰冷眸子，也在一直注视着他。 两个人的视线刹那相撞。 裴骁对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方逸旋即低下头。 第192章 离家出走 裴骁知道现在的方逸不容易靠近。 因为现在的他和方逸，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选择坐在方逸左手边的位置上，他略微侧首，就能看到鸭舌帽下的湛蓝眸子。 这个时候，方逸已经确认他没有敌意，重新将视线转回到了屏幕之上。 裴骁瞧见他正在快速地敲打着键盘，仿佛是正在写什么代码，神色专注且认真。 趁着这个时候，裴骁则是观察起了现在的方逸。 方逸的身上穿着有些松垮的黑色t恤，标签都还没来得及剪干净，应该是才买下来就穿上的，脚边还丢着一个大大的黑色旅行包，里面装得东西不算多，但看起来也颇有些分量。 他用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的脸给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除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裴骁眼尖地发现了在屏幕旁边，被丢弃的隐形眼镜盒，那里面应该是被用过的美瞳，可以调换他眼睛的颜色，但对于某些虹膜锁，却是照样可以识别。 裴骁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 不愧是方大少爷，连离家出走都筹划得这么井井有条，稳如老狗。 没错，离家出走。 如果不是裴骁恢复了曾经的记忆，他打死都不想到，曾经的方逸也能有叛逆幼稚的时候，因为和方林的理念不合，就立马卷起衣服和现金，一个人隐匿身份逃到了鱼龙混杂的0173市。 还恰好被自己给遇上了。 裴骁不得不感慨一句命运的伟大。 键盘敲击的声音戛然而止，方逸转头，目光锐利地盯住裴骁：“你看什么？” 因为裴骁一直都侧过头，毫不掩饰地盯着方逸使劲瞧，哪怕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会觉得不自在，更别提正处于敏感时期的方逸。 “我看你长得好，想多看两眼。”裴骁冲着他笑了笑，口头调戏着方逸。 方逸下意识地压低了自己的鸭舌帽，低声道：“滚开。”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遇到和我口味的，你要不要试着和我来一个激情碰撞的夜晚？”裴骁笑得极为张扬。 他果然看到方逸迅速沉默，白皙的皮肤从耳根处略微发红。 裴骁看得啧啧称奇。 年轻就是好，这么容易就害羞了。 但是当方逸隐约有恼羞成怒的迹象之时，裴骁十分擅长地把握住时机，连忙笑道：“我就是个开个玩笑，你把我的小弟打了，还抢走了他的女朋友，这件事可不能随便就算了，你说对吧？” 他在“女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可裴骁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太爽。 方逸微微皱起眉头：“什么女朋友？” 裴骁抬手，指了指贴在门上的江路：“喏，他的女朋友。” “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的女朋友。” 方逸认出了被自己打得面目全非的江路，可他却是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也不知道这人的女朋友是谁。 但裴骁可不会放过这个理由，他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道：“你口说无凭啊，这事得两方都说清楚了才行，毕竟我也是个讲理的人。” “不如这样吧，我去问问他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来找你，看情况到底属不属实。” 裴骁笑着凑到方逸的面前，说道：“所以，你得给我留个联络方式。” 第193章 我跟定你 方逸没有理会裴骁的请求。 他是离家出走的人，连家人都不能联络到他，又怎么会让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联系上他。 方逸加快手上的进度，将反追踪的代码敲出来，以病毒的模式随机传播到了好几个人的终端里。 这样一来，别人追查他的地址，就会同时显露出至少七个以上的地址，大大地增加了他的逃跑时间。 做完计划好的最后一步，方逸蹭地站起来，带上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将他旁边的裴骁视作无物。 裴骁也没有恼怒，他继而坐在方逸坐过的椅子上，目送着方逸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融入在一片黑暗之中。 裴骁想到了一些事情，略有些愣神。 他曾经见过很多次方逸的背影。 可当他重新回到这一刻，见到最叛逆时期的方逸，却觉得他的背影是最单薄的，仿佛是一张在风中飘荡的纸屑，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跌入黑暗的深渊。 “裴哥，你就这样放他走了吗？我的女朋友……” 江路壮着胆子，悄悄地溜到裴骁的身边，万分不甘心地提醒道。 “滚开。” 裴骁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江路，沉声道：“让你女朋友离他远点，他是我看上的人。” 江路双眼瞪大，翕张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颓废地蹲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真是看脸的吗？” 裴骁没有理会陷入三观破碎边缘的江路，他也起身离开了网吧，走到地面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知道方逸有没有带伞？” 裴骁顿时懊恼了起来，要是早知道外面下雨了，他应该去拦住方逸的。 但他转念一想，方逸这人才从方家出来，身上应该还有一些大少爷的习惯，在这种鬼天气里，应该会选择打车离开。 裴骁顿时松了口气，他翻了翻自己口袋里的钱，无奈之下，只得去坐公交，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回到家里。 当裴骁循着仅存的记忆，找到自己熟悉的楼层，站在曾经的家门口外面。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了。 如果他推门进去，会不会见到早就离世的爸妈？ 如果真的见到了，他还能以平常的态度去和他们好好相处，同时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吗？ 他在家门口站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裴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旋即，他转身去往楼底的地下室。 “砰砰砰！” 他大力地敲响了地下室的门。 没过多久，那扇门被嘎吱一声打开了，露出方逸那张冷漠的俊脸。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问道。 方逸像是才洗漱完毕，身上还带着散发热量的雾气，金色的头发略有些长，服帖地顺着他的脸颊轮廓，湛蓝色的眸子倒映出裴骁有些勉强的笑意。 “我们打个商量吧？” 裴骁努力地上扬着嘴角，对戒心极强的方逸说道：“我刚才想了好一阵子，准备离家出走，你能不能收留我？” 方逸认真审视着裴骁，发现他的精神确实不太好，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之前的那么自然。 他说得应该是真话。 方逸很快得出了准确的判断，可他无动于衷地说道：“不能。” 说罢，他就要关上门。 裴骁也知道这样不行，他猛地扑向了方逸，两只手紧紧地抱住方逸，死活都不肯撒手。 “我帮你分担一半的房租，我会洗衣做饭，我会打扫卫生，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打地铺睡在你外面！” “反正我就是跟定你了！” 这个世界里，只有你才是真实的。 第194章 一起私奔 方逸现在十分苦恼。 他怎么都没想到，只是因为在一个不合格网吧里揍了一群小混混，结果却引来了某个阴魂不散的人。 如今这个人正躺在他的沙发上，吃着他做的饭，穿着他的衣服，调换着电视上的节目。 俨然一副把这里当成他自己家的样子。 方逸扶额，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在不停地鼓动，忍耐住揍人的冲动。 但是这人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怒意，反而恬不知耻地抬起头来，理所当然地问道。 “你这里没有零食吗？” “没有。” “肥宅快乐水呢？” “没有。” “全息游戏登录口呢？” “没有。” 裴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方逸：“你这日子过得也太单调了吧，你就没有其他的业余爱好了吗？” 方逸冷漠地回瞪着他：“我不需要。” “此外，我只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你自己滚出去。” 裴骁眼巴巴地盯着他，说道：“你忍心让可爱帅气的我留宿街头吗？” 方逸：“……” 他凭什么不能忍心？！ 方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觉得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又被这人死死抱住，害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将人拉了进来，赶紧关上房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方逸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 就连军方的人都没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他，这人看起来也就和自己差不多的岁数，究竟是依靠什么手段找到自己的？ 裴骁眨了眨眼睛，完了，他只是记得方逸曾经住在这里，脑子一热就找过来了。 不慌，别怂。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然后说道：“我误打误撞找到的。” “本来我是准备到这个地下室来暂时租住一段时间的，因为这地方一直在招租，但是价格偏贵，几乎没什么人过愿意出钱，结果我一敲开门，就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了。” 裴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颗小虎牙正对着方逸，笑得眉眼弯弯：“我当时就在想，这样都能把你碰上，我们指不定是天生的缘分，所以就想跟在你身边了。” “而且，我也能感觉得到，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对不对？” 他撑起上半身，故意凑近方逸，刚刚洗漱过的身上还带着沐浴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方逸的脑子里。 一见钟情？ 方逸觉得荒谬无比，抬起头想要开口反对：“你……” 然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裴骁的那张笑脸在他的眼前晃，他微微垂下眼睑，又看到了细腻精致的锁骨。 方逸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立刻偏移视线：“离我远点。” 他不可能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现在人就在他的面前，身上的衣物全都换了，不具备任何的危险性，他暂时找不出非要将裴骁赶走的理由。 “我说到做到，明天你就离开。” 方逸努力找回冷静，语气冰冷地说道。 刚一说完，他就看到这人脸上的笑容收敛，露出沮丧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耷拉着耳朵的猫崽。 他翕张着嘴唇，多解释了一句：“我明天要搬走。” 他刚说出口，就有些懊悔不已，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人做多余的解释，这不是暴露自己的行踪吗。 裴骁却是双眼一亮，马上抱住方逸的手臂，朗声道：“搬走好啊，我们一起私奔，做一对亡命鸳鸳！” 方逸：“……”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反驳。 第195章 稍许安心 方逸拒绝了裴骁的亡命要求，并且将他一个人留在沙发上，自己回到卧室睡觉了。 裴骁瞧见砰地一声被关上的房门，不由得唏嘘一声。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方逸都很温柔。 就算是在离家出走，躲避追踪的时候，方逸也会可怜他，选择收留他一个晚上。 裴骁躺在沙发上，想着方逸当初的样子。 其实，在真正的现实世界里，他和方逸的初次见面不是这么友好。 江路那几个小混混被狠狠揍了一顿之后，心里气不过，就到处搜索方逸的踪迹，也是他们的运气足够好，竟然在地铁站堵住了方逸。 这几个小子也是足够阴险，悄悄躲在方逸的背后，在方逸进入地铁之后，一窝蜂地涌上去，在狭窄的车厢里，拿出长刀和匕首就想要捅死方逸，幸好方逸身手矫健，躲过了一劫，但也因此伤到了手臂。 方逸离家出走，心里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借由这件事彻底爆发出来，将这群混混差点打死。 裴骁去医院看望江路的时候，被江路的惨状吓到了。 江路那人也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地说是兄弟打架没打赢，压根没说究竟为什么被打了。 裴骁那时候也是血气方刚，他和江路好歹也是认识十几年的交情，转身就找人去查方逸的下落，在鱼龙混杂的0173市，裴骁作为七中的扛把子，在学生之间也说得上话，学生们分散各地，到底还是找到了方逸的踪迹。 毕竟方逸也是人生地不熟，又差点闹出人命，暂时无法坐任何的交通工具离开，只能被困在这座城市里，打乱了他的计划。 裴骁得到消息，立马就找上了方逸，二话不说地就打了一架。 因为方逸本就有伤在身，而且无法前往医院得到有效的治疗，裴骁特别阴险地就专门攻击他的手臂，结果却被方逸用一只手臂打到怀疑人生。 裴骁的心态顿时就崩了！ 从小到大，他打架斗殴从来没输过的！ 结果现在他为了给自己的兄弟打架，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摁在地上使劲摩擦！ 这口气不能忍！ 为了找回场子，裴骁就此盯上了方逸，非要缠着和他打架，必须要赢回来。 后来这么缠着缠着，他就升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被自己的性取向给吓得一整宿一整宿的失眠，虽然现在这个时代，两个男人也很正常……可他至今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取向，是不是太晚了点？！ 而且，他这么不折手段地缠着方逸，方逸对他的情绪只有厌烦，每次见到自己，都是躲得远远的。 尤其是在当时，他对方逸的了解实在是知之甚少—— 哦对了，他那时候用的还是假名“易方”。 就在裴骁不断纠结的时候，方逸的父亲方林，忽然来到0173市，找上了自己，说要和他谈一笔交易…… 回忆起那些往事，裴骁翻了个身，抬头看着早已熄灯的漆黑客厅，耳朵里听到卫生间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偶尔吹过的风声，以及沉稳又有节奏感的呼吸。 他微微侧首，看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裴骁沉吟了几秒，旋即用单薄的被子裹住自己，悄然地蹲在方逸的房门口。 唯有一想到方逸在这扇门的后面，他才能有稍许的安心。 第196章 无形束缚 方逸的作息极为准时，基本上整个方家的人，都有着如军队纪律般的严格作息。 晚上十点钟睡觉，早上六点起来。 就算因为昨晚上和裴骁的纠结和质问，一直熬到了晚上凌晨，但方逸在六点的时候，依旧准时地醒了过来。 他习惯性地转头看向了窗外的阳光。 但是映入他眼中的，却是一堵斑驳发霉的白色墙体，灰绿色的霉菌与蓝色的墙纸组成了艳俗的图案，仿佛是一个上了年纪，穿着大红大绿亮片连衣裙的站街女郎，用下垂的脸颊肌肉堆起笑意，努力地勾引着他人的堕落。 可想而知，有多不堪入眼。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离家出走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他在心里唾弃着自己选择逃避的怯懦。 方逸的眼睛盯着那一团团从墙根蔓延的霉菌，半晌，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的整个肺部都是地下室里潮湿的空气。 他起身换好衣服，将枕头和被子都折成豆腐块似的整齐。 但是当他做好这一切的时候，又皱了皱眉头，仿佛这种习惯性的动作，让他充斥着难以呼吸的束缚感。 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方家被按部就班的生活。 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方逸重新掀乱了被子，将整洁的床面变得糟糕。 做完这一切，他捂住眼睛，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幼稚。 好像无论怎么做，他都找不到属于真正的自己。 放弃这种无谓的挣扎，方逸重新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背上旅行包，打开房门，准备悄悄地离去。 结果他才踏出去半步，又急急地收了回来，差点让他一个趔趄地往前扑倒。 “谁让你蹲在门口睡觉的？！” 方逸气急败坏地说道。 他刚才有些走神，没有及时发现，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恐怕就会踩到蹲在门口的裴骁。 听到方逸的怒斥，裴骁从睡梦中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习惯地对方逸露出一个迷糊的笑容：“早啊！” 方逸盯着那张毫无防备的笑脸，立刻撇过头去。 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昨天没睡好？ 方逸不想再理会他，冷声道：“走开，别让我从你身上跨过去。” 裴骁裹了裹身上的小被子，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他见到方逸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一把抱住方逸的大腿，喊道：“你答应了要和我一起私奔，你不能抛下我，否则你就是花言巧语的负心汉，玩完就不认账的渣男！” 方逸：“……走开！”（#‵′） 他不想再听裴骁的胡扯，也不愿再和其他人扯上任何关系，狠下了心，用力地推开裴骁。 结果他没掌控好力度，让裴骁的后脑勺撞到了门槛上。 “哎哟！” 裴骁痛得惊呼一声。 他的脑子被撞得有些懵，手脚都没了力气，愣愣地盯着方逸，像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方逸被那双好看的眼睛盯得有些心虚，他用温厚的手掌盖住了裴骁的后脑勺，无奈地说道：“你别缠着我了，跟我在一起，会很麻烦的。” 裴骁被那只熟悉的大手轻轻地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他低下头，瓮声瓮气道：“那不行，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必须得跟着你，天涯海角，宇宙尽头，我都不能再放开你了。” 方逸听到那句“喜欢的人”，像是心里始一直紧绷的弦被触动了一下，旋即他正色道：“我们总共才见了两次面，不可能谈得上喜欢这个词，喜欢一个人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你别想得太多了，我和你不可能的。” 第197章 地铁站口 听到方逸的拒绝，裴骁也激起了一些血气，拉过他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只是他在下口的时候，选择了肉最厚的地方。 方逸被突然地咬了一口，却也默默忍受下来，任由裴骁发泄着他的小脾气。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能对裴骁这么容忍？ 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两颗小虎牙格外吸引他的注意力？ 裴骁咬了一口，但到底没能真得狠下心来，仅仅是在手掌间磨了磨牙，当他撒开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清楚留下的一个牙印子。 裴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方逸盯着耷拉着脑袋的裴骁，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地勾起了嘴角。 他抽出手，拍了拍裴骁的脑袋，轻声道：“再见。” 虽然眼前的人确实很有意思，也能带给他和以往不同的感觉，可他如今无法在感情这一领域上踏出半步。 喜欢这个词，越容易被说出口，就越容易被放弃。 这是方逸总结出来的规律。 他丝毫不怀疑裴骁真的有可能对自己一见钟情，但是不行，他可以忍受一个人的堕落，但他没办法再带着另一个人沉入深渊。 裴骁蹲在地上，盯着方逸毫不犹豫的离去背影，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窈窕淑男，道阻且长。 等到方逸彻底离开之后，裴骁也起身换了一件干净衣服——这衣服还是他昨晚上从方逸那里抢过来的。 裴骁将头埋在白色的t恤里，嗅了嗅属于方逸的味道，这才稍微定下心来。 快速洗漱之后，他冲出了地下室，遵循着自己的记忆，用兜里谨慎的几块钱，坐公交抵达了地铁站口。 四周人山人海，无数的声音灌入裴骁的耳朵里，也有无数的人从他的视线里熙来攘往，光滑的大理石上倒影着他有些茫然的脸。 糟了，他只记得方逸会出现在地铁站口，但忘了这里的地铁尤为复杂和庞大，是连同周围好几座城市的中央枢纽。 而且他还忘了方逸当初计划着要去哪座城市来着？ “艹！” 裴骁低声地骂了一句自己的蠢脑袋。 旋即，他拨通了江路的终端，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你是不是在地铁口里？” 江路刚一接通，就听到了裴骁的问话，顿时脸色惊讶地点头：“对对对，裴哥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来这里了？” 裴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说道：“给我开个实时定位，我去找你们。” 说罢，不等江路之后一连串的问话，裴骁直接关闭了通话，然后给他发送了一个实时定位的邀请。 江路很快就接受了邀请，两个人的位置在地图上清楚无疑。 裴骁放大了两人之间的具体位置，确认了地点和路径，发现离自己也不算太远，他一路小跑着冲过去。 与此同时，在江路这边，却是响起了一个小混混的声音：“诶诶诶，我找到昨天的那小子了！” 一群混混都看了过去，果然就看到了站在地铁安检处的方逸。 方逸依旧是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是换了一件灰色的衣服和夹克衫，这样的穿衣风格和他下意识的军姿有些不太符合，所以很快就在人群中被认了出来。 “那小子在躲开安检的身份检测？靠，我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我们赶紧追上去，给他个教训！” 正在等待着裴骁的江路，被用力地推了推肩膀。 他回过头，就瞧见自己的几个兄弟正在催促他赶紧跟上，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跟了上去。 反正裴骁说是来找他，也没说让他待在原地不动，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是了，反正裴骁这人只要说几句好话就够了。 江路心里这么盘算着，马上就跟了上去。 第198章 方逸受伤 方逸站在地铁的入站口，前后左右都是拥挤的人群，等待着地铁进站。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不同的气味和声音，就像是沙粒与沙粒之间的摩擦声，被无限放大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有一个小孩子的笑声在他的最前方响起。 方逸下意识地看过去，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子，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多看了三秒钟，然后压低了帽沿，挡住了上半张脸。 地铁的监控无处不在，只要露出脸和身体，马上就被识别到，引来后续的麻烦。 方逸看了眼地铁站显示的时间，9:55:42。 地铁应该快到了。 就在掐算着时间的时候，地面忽然震动了几下，超高速的地铁车头照亮了幽暗的隧道口，银白色的车身犹如一条水银色的长蛇畅游在管道状的河流之中，然后稳稳地停住。 翘首以待的乘客们，马上兴奋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朝前拥挤着。 方逸是第一次坐地铁，没什么经验，又不愿意和别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硬生生地被挤到了后面的位置。 直到车厢门的铃声响起，在最后的一分半钟，催促着乘客们做好准备。 方逸想要在最后上车，他的身上还背着大大的旅行包，极为显眼。 忽然，他敏锐听到了好几个人的急促脚步声。 “就是他！快点，不要让他跑了！” 方逸回头一看，就见到了之前在网吧里的那群混混。 他的瞳孔骤缩，那些人的手上都带着不同的刀具，在车站里明亮的灯光之下，折射出冰冷阴森的光。 得益于常年的训练，他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地反应过来，往车厢大门跨进去几步，做出防守的姿态，这是现在最佳的对敌方案。 “哇！” 蓦地，小孩子的哭声在车厢里响起，任由旁边的父母怎么堵住都不管用。 其他的乘客也都害怕地节节后退，甚至前后不知情的乘客也被恐慌所染，开始了推搡和踩踏，男人的吼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车厢里一片混乱。 方逸兀自懊恼，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如何防守，却忘记了周围的环境。 但是不等他作出补救措施，锋利的刀刃就冲到了他的眼前，他往旁边躲开两步，准确地捏住那人的手腕，挡住继续砍下的长砍刀，用力地踢向膝盖，让那小混混顺势滚了下来。 他想要抢夺第一个混混手里的刀，可其他人的攻势也赶了上来。 方逸连连躲闪，无法与刀刃争锋，身后笨重的旅行包半点也没妨碍到他的动作，再多的负重练习，他都承受了过来。 只是这车厢太过狭窄，他要顾忌着密集的人群，施展不了太多的动作。 “艹，老子看你躲得有多快！” 江路越砍越气，直接一股热气上头，将手里的大砍刀冲着方逸就扔了过去。 方逸一惊，立刻想要躲开。 然而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在身后惊恐尖叫的人群，以及混杂其中嚎啕大哭的小孩。 方逸刹住了迈出的半只脚，一咬牙，停在了原地。 “方逸！” 当裴骁一路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把刀扎在方逸肩膀的画面，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裴骁的双眼。 “江路，老子要宰了你！” 第199章 止血治疗 裴骁疯了似地冲过去，仿佛不要命地和这群人打了起来，那凶狠的样子让熟悉他的几个混混都感到心颤。 江路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裴骁这么疯狂的样子，他吓得躲在人群，想要趁乱逃开。 但是裴骁看到江路抛刀伤害方逸的那一幕，铁了心地要弄死江路，抢过一把刀就笔直地朝着江路走过去。 江路想要转身逃开，却被愤怒的人群给推了出去。 他抬头看到犹如煞神一样走来的裴骁，手上还提着一把刀。 他形容不出来面对裴骁时的恐怖感觉，仿佛那是一个沾了不少血的刽子手，那把刀马上就要砍掉他的脑袋。 江路当机立断，噗通跪地，痛哭流涕地求饶道：“裴、裴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没长脑子，看在我们做了兄弟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绕过我这一次的糊涂吧……那那个兄弟的医药费，我全包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裴骁的眼神极冷，丝毫未将江路的话听进去。 这种话他这十年里听得耳朵都出茧子，每一个犯了罪被逮到的嫌疑犯，几乎都是这么说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不管是否真的忏悔，伤害已经造成，那就该付出代价。 而且受到伤害的是方逸……他最喜欢的方逸！ 那么好的方逸！ 裴骁的眼底浮起一片红色的血丝，举起刀子砍向江路的胳膊。 “住手！” 突然，一只染了血的手用力握住他的手腕。 裴骁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方逸的左边肩膀到手腕上都淌着血，左半边几乎都成了一个血人。 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浸出一层冷汗，他依旧带着厚重的口罩，艰难说道：“不要毁了你自己，恶意伤人这条罪名会影响你以后的人生。” “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们，都不值得。” 裴骁嗫喏着嘴唇，看到浑身是血的方逸，他的愤怒转为了惊慌。 “你疼不疼，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见到形状凄惨的方逸，他再也顾不上江路，立刻丢下手里的刀，手忙脚乱地去止住方逸伤口上的血。 裴骁一边简单处理伤口，一边忍住要哭的情绪。 原来他当初受伤那么严重，可自己当时还为了所谓的面子，一次次地去挑衅方逸。 裴骁你就是个傻逼！ “我的包里有药和小型的治疗枪，你把药涂在伤口，就能完全止血了。” 方逸忍着疼痛，放下了旅行包，对紧张自己的裴骁说道。 裴骁的心里着急，但依旧动作很稳地找出包里的伤药，无比认真地涂抹在方逸的伤口上，害怕这种药会给方逸带来痛感，他还一边涂抹一边轻轻吹着气：“没事的，我吹一吹就不会疼了。” 方逸湛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裴骁，他能看得出来这人涂抹伤药的手法很熟练，但又用这种哄骗小孩的话自欺欺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方逸问道。 裴骁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跟方逸说过自己的名字，他低下头，面对着肩膀处狰狞的伤口，吸了吸鼻子，声音喑哑地说道：“我叫裴骁，你可别想忘啊。” “嗯，不会忘的。” 方逸看着裴骁泛红的眼圈，沉声说道。 第200章 只为了你 “那边闹事的，全都给我抱头蹲下！”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地铁的乘警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将枪口对准了方逸、裴骁和那几个试图逃跑的混混。 见到乘警过来，方逸微微推开还在疗伤的裴骁，挣扎着站起来。 他观察了一下乘警过来的方向，突然将自己的鸭舌帽取下来，罩在了裴骁的头上。 “跟我走！” 方逸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牵起裴骁就冲出了强行停滞的地铁，越过乘警的包围，冲入旁边观望的人群之中。 因为乘警顾忌着其他乘客的安全，无法贸然开枪，只能追在这两人的后面。 但是他们努力地挤开人群，从地铁车头到地铁车尾，都没有看到裴骁两人的身影，在外面接应的乘警也无法用监控识别到他们的踪迹。 没有办法之下，乘警们只能先回去，将最初闹事的江路等人给押入局子。 与此同时，在地铁站的出口处，裴骁和方逸低着头，走了出来，重新见到了今天的阳光。 裴骁担忧地看了一眼方逸。 方逸的身上重新套上一层宽大的外套，狰狞的伤口和血迹都给挡住了，但只要靠近一些，依旧能够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我先带你去一家私人诊所吧，你放心，那家医生是我的熟人，有时候也接一些不上报病人信息的生意。” 裴骁低声说道。 他能察觉到方逸的体温越来越低，呼吸也愈发地紊乱和急促，就连眼神也有些失焦，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方逸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他轻轻点头，倚靠在裴骁的身旁，将大半的身体重量都交付给裴骁。 裴骁搀扶着失血的方逸，招手喊来了一辆出租车，语速极快地说出一个地址，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开过去。 司机也没有多问，确认方逸的状态不对，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从城市的边缘开向了市中心。 “一共三百六十八。” 算上计程的车费加闯红灯造成的损失，司机说了一个总数。 裴骁下意识地点开自己的终端，想要付钱，但是当他看到账户余额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没钱。 十几岁的自己，手头十分拮据。 裴骁扭头看向紧闭着眼睛的方逸，又将目光转向他的旅行包。 方逸不会用终端付款，因为会被追查到地址，所以包里面应该会有一定的现金。 裴骁小心翼翼地拿过方逸的旅行包，从里面翻找出了一叠的现金。 他数了数钱，抬头想要交给司机，结果却看到了方逸睁开双眼，仿佛将他刚才的动作映入眼中，方逸有些不悦地皱着眉头。 “我、我我不是在偷你的钱！” 裴骁的心底一沉，立刻下意识地辩解出口。 方逸没有说话，沉默片刻，道：“我身上的钱总共有四万九千九百五，等结束之后，全都是你的。” 听出了这话的潜台词，裴骁知道方逸依旧不愿接受自己，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拖延了方逸的伤势。 他抿紧嘴唇，将钱交给司机，一言不发地搀扶着方逸走向他记忆中的私人诊所。 只是，在和方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诊所门口的时候，裴骁还是忍不住地赌气道：“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你的钱。” 他抬起头，直视着方逸，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是为了你这个人” 第201章 医生劝慰 方逸偏过头，无法给予裴骁任何形式的回应。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裴骁从诊所的后门进入，找到里面的主治医生，按照规矩，付了一大笔的钱，这才让医生答应下来。 直到方逸躺进治疗仪之中，裴骁站在外面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是在后来才知道这里有一个私人诊所，这里的医生在城市被毁灭，无人支援的时候，免费救治了很多的人。 裴骁也属于其中之一。 他有些脱力地坐在凳子上，脑子里全是之前方逸受伤虚弱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逸，哪怕是在面对奇美拉坏种的时候，方逸也表现得游刃有余，仿佛这世上什么难事都困不住他。 但是今天的几个混混，就让方逸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裴骁深吸一口气，果然正如历史所言，越是厉害的人物，越有可能栽在小人物的手里？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要是早知道方逸是受了这么可怕的伤，他当初是脑子抽了才会一次次地去挑衅方逸，并且没有被方逸打到半死。 也难怪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方逸总是皱起眉头，一副厌烦的样子。 裴骁深深唾弃以前的自己，同时又在心里感慨，方逸竟然还能够喜欢上那时候的自己，估摸着是真爱没错了。 “嘿，小子。” 主治医生也坐在了裴骁的身边，八卦兮兮地问道：“改造种和自然种？你们是不是那种关系？” 裴骁看着那医生挤眉弄眼的样子，无语道：“什么关系？” “一起私奔的亡命鸳鸳！” 裴骁：“……” 他忽然有些理解今天早上方逸听到这话的心情了。 医生拿出了自己的电子烟，吞云吐雾地说道：“想当年，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管，把感情当成了天大的事情，总觉得有情饮水饱，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快乐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裴骁沉吟两秒：“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医生用电子烟敲了一下裴骁的脑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感情这个事，如果看得太重要，就注定会伤人伤己。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能是你生命力的全部，你要将目光放长远一点。” “如果你爸妈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他的父母又会怎么处理你们？还有，你自己也要看清楚，他到底值不值得你赌上一切？” “很多时候，相爱的两个人，往往走不到故事的结局，就中途退场，不是因为不够爱了，而是他们爱的方式不对。” 裴骁的目光一直盯着方逸，听到医生的话，他微微转首，道：“如果一个人很爱很爱另一个人，但却不愿意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总是选择逃避和拒绝，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医生深吸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地吐出一团雾气，说道：“这个人在害怕呗。” “有的人天生就会去爱另一个人，但是有的人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他们害怕感情会惨烈地结束，所以就提前避免了一切可能的开始。” “对于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勇敢起来。” 裴骁不自觉地挺直脊背，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第202章 另加价钱 医生的表情凝重，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沉声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裴骁：“……”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那医生从裴骁的眼睛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鄙视，他不慌不忙，理直气壮地说道：“心理咨询也是需要给钱的，我刚才兼职的是心理医生，如果你不相信，要不要看一下我的证书。” “不、不用了。”裴骁扶额，有一种颇为无奈和荒诞的感觉。 他一直知道这个医生神通广大，别说心理医生的证书，哪怕他现场掏出来一个机甲驾驶证，他都是相信的。 因为这个私人诊所还兼职了底下买卖假证的灰色交易。 裴骁想了想，到底还是从方逸的包里翻出来两百五，递给那名医生：“给你。” 那医生也没介意这个数字，从容接过，在白灯底下照了照钞票上的防伪标志，这才勾起唇角，得意地笑道：“出手挺阔的啊，光是治疗费都花了两万多，现在随手就是二百五，但是这数字不太好，下次注意啊。” 还有下次？ 你想都不要想！ 裴骁在心里吐槽，但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冷静的态度，道：“接着刚才的话题，你有什么办法？” 医生收了钱财，却是皱着眉头，诚心地给裴骁提了一个建议：“对于这种畏惧感情的人，心里面都有一座很高的冰墙，你要用对方能接受的方式表达爱意t，让他感觉到你的感情有深厚，让他产生一种如果不和你在一起，反而会更加愧疚的责任感。” “说白了，把你自己当成会发光发热的太阳，去捂热他。” “但是恕我直言，大多数的人都会半途折返，因为当你累死累活去爱一个人，却又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再炽热的心都会逐渐冷却。” 裴骁沉默地低下头，想到了他和方逸相识的十五年，想到了过往的很多种种。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求回报的感情，就连再无私的父母，也会期要求子女有所回报，更何况是半途认识相爱的两个人呢。” 裴骁将方逸的旅行包拦在了怀里，上面还沾着一些方逸的血。 他微微低头，仿佛就能闻到能让自己安心的清冽味道。 继而，他又抬眸望向了治疗仪中的方逸。 “可我也知道，躺在那里面的人，可以不求任何回应地爱一个人整整八年，现在也该轮到我去回报他，换我去爱他十五年。” 医生听到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电子烟，凝重道：“你数学是不是没有及格？” 裴骁：“……我成绩全市第一，谢谢。” 医生像是有些不太相信，因为看到裴骁的样子，他怎么都想不到，裴骁这人竟然会热爱学习？ “我可以帮你做臆想症的心理治疗，看你未成年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吧。” 裴骁：“呵呵。” 医生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治疗仪的盖子被掀开了。 方逸缓缓地起身，肩膀处的伤口已经完好如初，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下意识地寻找起了裴骁的身影。 当他看到裴骁正抱着自己有些大的旅行包，一张白净的脸趴在上面，充满惊喜地看向自己，将之前的郁闷表情一扫而空，冲着他笑得露出那两颗小虎牙。 不知怎的，方逸也对他微微一笑。 回应别人善意的笑容，是最基本的礼貌。 他对自己解释道。 第203章 流鼻血了 裴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治好，但是转念一想，治疗仪是刺激细胞活性，促进细胞再生功能，改造种的身体机能普遍比自然种更高一些，所以恢复得更快一些，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见到方逸走向自己，想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裴骁立刻手忙脚乱地拿出旅行包，重新交到方逸的手上。 方逸维持着沉默，侧首看了眼在旁边的医生。 那医生也是个聪明人，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转身就离开了治疗室。 方逸又看向了裴骁，发现他一直坐着不动，丝毫没有避嫌的念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方逸轻咳一声，道：“我要换衣服了。” “你换呗。” 裴骁依旧不肯动弹，反而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方逸，一副暗搓搓期待的表情。 “……你先出去。”方逸无奈地说道。 裴骁一听这话，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忿地说道：“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方大少爷，做男人不能太矫情！” 方逸默然，与裴骁对视了五秒钟。 在裴骁厚颜无耻的目光之中，他选择放弃这种幼稚的较量。 不得已之下，他转过身体，动作利落地脱下沾了血的衣服和长裤，借着治疗室里干净消毒的毛巾，在身上随意地擦了擦。 整个过程之中，他虽然看不到裴骁的眼神，但却能够察觉到炽热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游走。 这让方逸觉得倍感煎熬。 最尴尬的是，他……好像有了一些反应的前兆。 恨不得一秒就将衣服穿上，方逸想要拿起旁边干净的衣物，立马换上。 但是裴骁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你的内裤也沾上血了，干脆一起换了吧。” 方逸的动作顿时一僵。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没有理会裴骁的建议，在裴骁无比遗憾地目光之中，迅速地重新换好衣服。 等到衣能蔽体的时候，他才敢转头面向裴骁。 结果他发现裴骁正在仰头捏着鼻子。 方逸：“……” “我、我没有流鼻血！” 裴骁立刻反驳道，颇有一种亡羊补牢，却越描越黑的架势。 方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裴骁的身边，拉开了他捏住鼻子的手，将他的头重新掰回来，旋即从旅行包里抽出几张纸巾。 “流鼻血的时候不能仰着头，倒流回去，可能会呛到你，擦一擦就好了。” 裴骁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方逸，这是他自从第三次梦境开始，第一次地见到方逸这么温柔的样子。 让他差点产生了错乱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两次的梦境。 这样的错觉让他想要伸出双手，投入方逸的怀抱，想要紧紧地抱住他撒娇。 裴骁的双手微微抬起，旋即又立刻落下，十指抓紧了凳子。 没关系的，他一定能让方逸重新爱上自己的。 就算会花费很久很久。 等到方逸仔细地擦干净裴骁的鼻血，他又逐渐恢复到了之前的漠然，清点了一下包里的重要东西没有遗漏下来的，他就默默地背上了旅行包，想要离开这家诊所。 “你又要走了吗？”裴骁连忙问道。 “嗯。” 方逸垂下眼睑，不敢去看裴骁再次失望的脸，可他实在无法再牵累裴骁了。 “我要跟你一起走！” 方逸猛地回头，就看到了裴骁脸上的坚决表情。 第204章 确认私奔 裴骁却是锲而不舍，他一把扯住方逸的衣袖，劝道：“我们才在地铁那里逃走，你不可能再回去了，其他的交通工具，监控识别都更强于地铁站，你一去肯定就会被认出来，所以你现在没办法离开0173市。” “你必须要在这里住几天躲避风头，也就是昨晚上暂时租住的地下室，因为你原本就签了租赁合同，而且你也相对熟悉周围的环境，能够更好地躲起来，我说的对不对？” 方逸没有反驳裴骁的分析，因为他刚才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裴骁转而握住了方逸的手腕，进一步地说道：“刚才在地铁站的时候，虽然我戴上了你的帽子，可是一路进站的监控，我没有做任何的掩饰，如果警察要找我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我的身份。” “所以，这件事我已经被你牵扯进来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察觉到方逸握起了拳头，仿佛是在懊悔和挣扎些什么。 裴骁知道方逸是在自责，他连忙说道：“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我也要负百分之五十、不对，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反正，甭管是亡命天涯的兄弟，还是一起私奔的鸳鸳，你都必须带上我一起走！” 方逸湛蓝色的眸子一直盯着侃侃而谈的裴骁，犹如忽晴忽雨的一片汪洋，深不可测。 不知为何，看得裴骁越来越心虚。 半晌，他才开口道：“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的身份，对吗？” 裴骁竦然一惊，这才想起来，他在地铁站的时候，一时情急之下就喊出了方逸的名字。 但是在此之前，方逸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真名。 而且，他在外应该还有一个“易方”的假名存在。 结果裴骁还没有等到方逸说自己的假名，就自动跳了过去，喊出人家的真名。 看样子，方逸本来是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因为他的打算里就没有和裴骁的下一步接触。 可既然他现在问出了这个问题，是不是也在表明，他开始思考起了，是不是要带上自己的选择问题。 裴骁沉吟几秒，像是在斟酌着词句，他解释道：“我以前见过你，在中央区的方家大门口。” 狗屁，他至今都不知道方家的大门朝着哪边开的。 “你在撒谎。”方逸一眼就看穿了裴骁。 裴骁苦恼地挠了挠眉头，特别无奈地说道：“其、其实……是在网上买成人娃娃的店里，我曾经看到了有以你为原型的成人娃娃，然后就对你有了……嗯，不太一样的感觉，当然，我不是单纯指生理上的。” 方逸的表情逐渐变成了一言难尽。 裴骁着急地解释道：“不是，我没有买你的成人娃娃，我还买不起……也不对，我没有用成人娃娃做过任何事情，我现在还未成年，我、我的第一次还在呢，专门给你留着的！” 口不择言地说完这些话，裴骁的脸红得犹如被蒸熟的虾子，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方逸。 末了，他轻声地说了一句：“我真不是变态，这是命运的缘分。” “我对你一见钟情嘛。” 方逸听到这个解释，只觉得荒诞又无奈，可他偏偏又找不出裴骁身上的破绽。 他扶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而他盯着裴骁害羞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样子，也是真的轻声笑了起来。 这是他离开方家以来，难得地浮现出轻松的情绪。 “好，你跟我一起走吧。” 他轻声说道。 裴骁猛地抬起头，双眼一亮：“你答应和我一起私奔啦？！” 方逸：“……你最好换个词。” 第205章 不是这样 裴骁对0173市极为熟悉，他带着方逸沿小路走，躲过了监控头，悄悄地回到昨晚上的地下室。 他在心里骄傲地想着，哼哼，自己的内心可是已经成熟的裴检察官，这种程度的撒谎怎么可能会难倒他？ 对于撒谎和审讯，裴骁都有自己的一套小技巧，想要骗过刚出茅庐，毫无经验的方逸，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他和方逸两个人重新关上了地下室的门，并且他在外面的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方逸洗澡时传来的哗哗水声，心里开始痒的不行。 明明在第一次梦境的时候，他在外面听着方逸洗澡的声音，心里面还焦虑不已呢。 哪想到，他现在已经是老司机了。 可惜里面的人，却变得越来越青涩，让他觉得下口有些不太好意思。 也不知道，现在的方逸味道怎么样？ 或者，他可以试试在上面？ 啊呸呸呸！ 裴骁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赶紧清醒过来：“不行不行，现在的方逸还没成年呢，我也还没成年呢，这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思及此，他又有些惆怅。 他和方逸相遇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两个人心智都不成熟，所以才会又那么多的波折？ 不等他思考下去，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方逸换了一件长袖长裤的睡衣，金色的头发极为顺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开始挡住了方逸的眼睛，被他随意地抓向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沾着雾气的蓝眸。 裴骁咽了口唾沫，觉得这样的方逸，让他好有一种扑上去就咬的冲动。 方逸的动作微顿，仿佛是察觉到了裴骁炽热的眼神，他退开了十步远的距离。 “你也去洗澡吧，早点睡，保持精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委婉矜持地对裴骁说道。 裴骁略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哦。” 虽然知道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而且方逸也没有喜欢上自己，可裴骁依旧因为方逸的拒绝和疏离，心里面觉得不是滋味。 哼，总有一天也要让你尝尝憋到内伤的感觉！ 裴骁在心里面暗自发誓。 他进了卫生间，空气中还弥漫着刚才方逸洗澡时残留的味道。 温热的水汽将清冽的沐浴露味道扩散到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每呼吸一口，都是方逸的味道。 裴骁看向了在旁边的衣架，上面还摆放着方逸换下来的衣服。 其中，又以那件黑色的四角内裤最为显眼。 裴骁盯着它沉思了片刻，旋即捂脸道：“……我怎么就成了一个痴汉？！” 他刚才的脑子里怎么就闪过了那些必须打马赛克的画面？ 果然是方逸误他啊！ 裴骁努力将注意力从那件内裤上转移开来，不是滋味地快速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除去一身的疲惫，就想要离开卫生间。 突然，那件内裤从衣架上落了下来。 裴骁将内裤捡起来，想要重新放回去，结果发现这条内裤的质量还挺好的，他正准备试了试弹性。 “裴骁，我的衣服忘记拿……” 方逸忽然打开了门，和正拿着他内裤的裴骁，视线对了个征兆。 方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难言。 “不是你想的这样！” 裴骁马上大声地辩驳道。 完了完了，他真不是一个痴汉啊！ 第206章 我睡不着 裴骁躺在沙发上，拿被子将自己的脸整个盖住。 他算是没脸见方逸了。 刚才他在卫生间里被方逸撞见了拿着换下的内裤，拼命想要解释，方逸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把自己的全部东西都收了起来，一个都不敢留给裴骁。 在方逸重新回到卧室之后，裴骁还听到了房门上锁的声音，以及里面推动重物、堵住门口的动静。 裴骁：“……” 我真不是变态！qaq 裴骁将头捂在被子里，心中一阵委屈。 虽然他确实曾经有过这种想法，但他很果断地放弃了啊。 因为他打不过方逸。 轰隆隆—— 就在裴骁暗自神伤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打雷声。 仿佛是下起了狂风暴雨，虽然他们身处地下室，但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的科技足以让人类控制天气，可只要不是天灾，那么人类就不会加以干涉，以免破坏自然。 尤其0173市也根本没钱去维持那种天气操纵系统，顶多发个天气预报就是了。 外面的风雨很大，呼啸尖锐的风声，透过地下室的缝隙，灌进了裴骁的耳朵里，噼里啪啦的大雨在外面发出不断击打的声音，毫无节奏感地回荡着。 裴骁睁开眼睛，只能盯着头顶上的灯，怎么都无法入睡。 这地下室的质量也太差了吧，竟然一点都不隔音，还特么传音入耳！ 客厅的顶灯已经被关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四周没有窗户，却回荡着各种声音，清晰无比。 裴骁猛地坐起来，今晚上是没办法再睡觉的了。 不行，好无聊啊。 他披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拍了拍这扇薄薄的门。 “方逸，你睡了没？” “方逸，这外面太吵了我睡不着。” “方逸，你是不是带了睡眠耳机啊，你理一理我啊！” 在裴骁锲而不舍的骚扰之下，里面终于传来了一些动静，房门打开，方逸满脸无奈地走出来。 “我有多余的睡眠耳机，你要不要？” 方逸睡得正好，结果却被裴骁吵醒了，脖子上挂着一个烟灰色的睡眠耳机，能够选择性地屏蔽噪音。 很显然，它屏蔽不了裴骁的噪音。 方逸的发丝凌乱，头顶还有一些微微翘起，削弱了平时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他忍住被强行打断睡觉的烦躁，轻轻推开了凑到他面前的裴骁，顺便将另一幅不怎么常用的耳机递给了他。 裴骁将耳机拿到手里，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不是耳机的问题。” 他将睡眠耳机接过去，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又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我还觉得有点冷，在外面睡觉凉飕飕的。” 方逸揉了揉额角，道：“我这里还有多余的被子，你……” “不仅如此，我还觉得那张沙发太短了，根本就容纳不下我，让我睡得很憋屈。” 裴骁抬起头，冲着方逸笑得犹如狐狸般狡黠：“要不，你让我进去睡吧，难道你还能有多余的床吗？” 方逸盯着他看了片刻，总算是明白裴骁的目的，尤其是裴骁那双充满期待的小眼神，让他充满了一股无力感。 “没有多余的床，只有多余的安眠药。” 他态度拒绝地说道。 第207章 打地铺 裴骁瞪大双眼，惊讶道：“吃了安眠药，就能和你睡一块吗？行吧，你给我吃几片，我就吃几片。”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逸叹气。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裴骁，竟然大半夜敲门，就为了要和他睡一张床？ “你就让我进去吧，外面真的好吵好冷，沙发也不合适，睡得我腰酸背疼。”裴骁近乎撒娇地说道。 方逸看向裴骁的身后，那张沙发确实有些小了，地下室的客厅四面通风，雷声与雨声混杂着，犹如一场硝烟炮火。 如果换做是他，也确实很难睡着。 可方逸又想起了之前裴骁的某些表现，又怕引狼入室。 他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行。” 裴骁也知道他的顾虑，而且欲速则不达，只得战略性地暂时放弃。 “那好吧，我不进去。” 方逸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怀疑。 鉴于他在方逸心目中的形象，赶紧弥补地解释道：“我只想要看到你，不用安眠药，我就能睡着，不会打扰你的。” 方逸刚想要开口，一道极为响亮的雷声从上面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到裴骁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头上的黑色短发都支棱起来，翘成了一个个的小卷。 像是一只听到打雷就炸毛的怂猫 方逸这样想着，刚才的话到了舌尖又被他拐了个弯地咽回去，他改口道：“你进来吧。” 裴骁的眼睛立刻就亮起来了：“我能和你睡一张床吗？” “……打地铺。” “哦。”（。_。） 裴骁虽然有些失望于没办法和方逸亲密接触，但能够让方逸一步步地接受自己，就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他堂而皇之地裹着自己的小被子，跟着方逸走进了卧室。 卧室并不怎么通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仿佛整个氛围都有些沉闷起来。 墙根处还有大面积的霉菌，看得人整个都不太舒服。 但胜在屋子里还算暖和。 方逸瞧见裴骁进来就站着不动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房东留下的充气床垫，不太熟练地在地上铺开，再拿上一层被子盖上。 “铺得有点薄了，我喜欢睡软一点的。” 裴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方逸的动作一顿，旋即又给裴骁加了一床被子。 等帮裴骁打好地铺之后，他这才恍然想起来：“昨晚上你过来找我，不是说你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吗？” 怎么就成了他一直在做家务了？ 裴骁也想起这一茬，马上心虚地撇过头，不敢与方逸对视。 也是啊，现在的方逸刚从方家出来，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别人，结果现在就这么任劳任怨地帮他打地铺，确实怪不好意思的。 嘿嘿。 方逸认命地接受了裴骁这个小祖宗，他站起身来，对裴骁说道：“早点睡吧。” 裴骁在昏黄的灯光之下，看到了方逸明显的困倦，也不敢再打扰他了。 他立刻躺在地上，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张脸的两只眼睛，瓮声瓮气地说道：“晚安。” 方逸听到“晚安”这个词的时候，略微怔然了一下，旋即关掉了灯光，让整个卧室陷入了黑暗之中，同时也挡住了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他重新躺回床上，目视着空空如也的黑暗，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他听到裴骁熟睡的轻鼾声。 不知怎的，方逸的心情渐渐缓和下来。 “晚安。” 他极为轻声地说道，旋即闭上了双眼。 第208章 楼上我家 当方逸起床的时候，仍然下意识地看向了曾经房间的窗户位置，想要看一眼外面的阳光。 可他看到的依旧是长了霉斑的斑驳旧墙。 只是这一次，他还来不及涌起原来的情绪，裴骁翻身的动静，马上就让他转头看过去。 瞧见裴骁依旧睡得香甜，只是睡姿不太好，昨天临睡之前还捂得严严实实，早上就将被子踢到了另一边，身上的睡衣也被撩了起来，露出一大片白色的肌肤，以及小巧可爱的肚脐。 方逸连忙转移视线，不再多看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进入厨房，用最后的一点食材，做了顿简单的早饭。 裴骁是被早饭的香气给唤醒的。 他睁开双眼，猛地坐起身子，迷糊惺忪地寻向方逸的位置，发现床上早就没有了任何的温度，床被连带枕头，都折得整整齐齐，像极了方逸的风格。 早餐的香气不断传来，让裴骁的肚子叫了一声。 他走向客厅，果然就看到方逸将早餐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抬眼看向他：“你先去洗漱，再来吃早饭。” 裴骁哦了一声，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冲到饭桌前，享用起久违的方逸牌早餐。 经过昨天的奔波，两个人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正是最饿的时候。 方逸率先吃完，见到裴骁也吃完了，顺口问道：“吃饱了吗？” “嗝！” 方逸点了点头，将裴骁的饱嗝当成了答案。 而后，他斟酌了一下，说道：“那我们来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裴骁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方逸。 “我原本准备的食物已经吃完了，我需要去外面买点东西，你在家里等着，可以吗？” 基于彼此尊重的原则，方逸询问着裴骁的意见，但他也没有给裴骁太多的选择。 因为裴骁的样子肯定被拍到了，只要被摄像头捕捉到，就会马上暴露他们现在的位置。 其实，如果裴骁被逮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因为他根本就达不到伤人的标准，顶多算是公众场合斗殴，危害公共安全，他又是未成年人，最多被批评教育罢了。 可如果裴骁被抓住的话，就很可能会说出他的位置，这是方逸需要预防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答应裴骁，一起暂时躲在这里。 方逸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开水，不敢去看裴骁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在这几天，就多迁就迁就他吧。 无论他跟着自己究竟是什么目的，又或者是非要找借口接近自己，都由他去吧。 方逸略有愧疚地想着。 “不可以。” 裴骁想也没想地拒绝了方逸提供的选择。 “你现在也在被搜查呢，万一你被抓住了，我毫不知情，一直等着你，肯定会被活活饿死。” 方逸：“如果你沦落到这种结局，算是对人类平均智商的一种提高。” 裴骁就是不肯同意让方逸独自离开，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反正日常用品之类的，我来负责。” “你怎么负责？”方逸皱眉，不是很相信裴骁的能力。 但是转念一想，他连那样的诊所都能找到，也应该不是一般人。 而后，他果然就看到了裴骁不太好意思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我家就在楼上。” 方逸：“……嗯？” 第209章 沉湎时间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离家出走呢，所以就想到楼底的地下室租几天，结果就碰见你了。” 裴骁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这个情况，他早就料想到了。 “楼上和楼下之间的离家出走？” 方逸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从中央区一路辗转到了0173市，耗时两天半，途径两千多公里，将这场荒唐的旅行当做离家出走。 结果裴骁这人说离家出走，结果就隔了几层楼而已。 顺便肚子饿的时候，还能回去拿点吃的。 这算哪门子的离家出走。 裴骁偏偏舔着脸地说道：“离家出走最重要的不在于你走了多远，而在于你的心隔了多远。” 方逸懒得理会他的瞎话连篇。 裴骁心虚地赶紧略过这个话题：“咳咳，总之我会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你不要担心，等躲过了这阵风头，我们就能一起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方逸听到他充满期待的话，垂下眼眸，不做任何的回应。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 昨天的地铁，也只是他随机挑选的而已，包括这座0173市，都是他在列车的中途，随便挑了个站就下车抵达的。 在此之前，一切都很顺利，自从遇到裴骁之后，便都朝着另一种方向而去了。 方逸任劳任怨地起来收拾东西。 裴骁也算着时间，想了想自己的爸妈也该出门上班了，于是他就戴上帽子和口罩，尽量避免其他居民看到的走到了自家的楼层。 他站在大门前，挣扎了好几分钟，直到楼上传来有人过来的声音，他这才一咬牙，打开房门，将自己藏了进去。 裴骁从玄关处望进去，看到了无比熟悉的客厅，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在客厅正中央的墙上，一张结婚照大咧咧地挂在上面，在照片的下面是黑色的电视机，以前他和他爸都没能抢过他妈妈，每天晚上都不得不陪着他妈妈看肥皂剧。 三个人就坐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上，他妈妈坐在中间，他和他爸就坐在两边，每次看到情感纠葛的时候，他妈会哭得稀里哗啦，他爸就会赶紧安慰，虽然他和他爸都觉得那些肥皂剧的逻辑牛唇不对马嘴。 在靠近厨房的墙外面，是一张不大不小的餐桌，淡蓝色的桌布，看起来也用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三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桌上的菜也基本是固定的，因为他妈妈不爱做饭，家里掌勺的是他爸，可他爸会做的菜也不是很多，后来这项任务就落在裴骁的身上。 可他那时候又是造天造地的个性，经常在外面和朋友们一起浪，哪里又肯回家做饭。 等他真正学会做饭的时候，餐桌上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包括那些电视剧，不管是好看的难看的，也都没人再陪他一起看了。 裴骁坐在沙发上，将这里的一切都看了一遍。 仿佛自己的视线无论到了哪里，都能回忆起很多很多的往事。 真是的，不过就是一场梦境，有必要连他自己家都要做得这么逼真吗？ 他用终端给自设置了一个时间，十分钟。 自己只能沉湎这十分钟。 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有温热的泪水从指缝间淌下来。 原来，他已经一个人过了十四年。 第210章 自我介绍 十分钟后，设置的闹钟响起。 裴骁抬起头，已经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他用卫生间的镜子照了照，确认脸上没有其他异常，这才起身，将厨房里的一些食材拿出来打包，打算将一半都拿下去给方逸。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习惯？” 裴骁嘟囔了一句。 他想起在前两次梦境的时候，方逸可是会去专门配有厨师的食堂顶层用餐的，就连平时和他在一起，也会时不时地带他出去吃好吃的。 虽然方逸这人看起来淡泊名利，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嘴巴特别叼，品味也很高，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 曾经他给方逸做过一次饭，尽管方逸全给吃完了，但是从那之后，就不准他再做饭了。 裴骁将东西包好，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跟做贼似的回到了地下室。 “方逸，我回来啦！” 当方逸打开大门，看到裴骁拿着那么多东西的时候，立刻从他手里将东西都接过来，旋即无奈地问道“你这是搬家吗？” “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会住很久。”裴骁大言不惭地说道。 毕竟昨天在地铁闹事，虽然方逸没有被拍到脸，可只要上传到了总资料库，还是会被一直寻找的军方给发现的。 尤其还是方大少爷这样重要的大人物。 裴骁将东西带回来就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偶尔转过头，就能看到一直在忙碌整理的方逸。 他甚至能从方逸始终轻轻皱起的眉头，察觉到他略微嫌弃的神情。 直到过了一个多小时，方逸才整理结束。 裴骁趴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你至于这么麻烦吗？随便放一放就是了，干嘛非要固定位置。” 方逸走到洗手台前，开始清洗自己的双手。 因为昨天下过雨，今天的天气微凉，方逸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卷起，露出好看的手腕与修长的十指。 晶莹剔透的水流在这双手之间穿梭，仿佛也在惊叹于这双手的漂亮精致。 “你应该会在这里住很久，还是将东西从一开始整理归纳，才会更好用。” 方逸声音淡淡地解释道。 他没有说“我们”，而是说得“你”。 裴骁听出了方逸这人依旧不肯带上他的疏离，他没有再强求，转而对方逸招手道：“你弄好了没？快过来坐，我们来一场深入的交流。” 说话间，裴骁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方逸已经将手烘干，看到裴骁所指的位置，他不为所动地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尽量离他远一些。 裴骁撇嘴，不满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至少在你对我的某些遐想程度上，我是心有余悸的。”方逸毫不客气地说道。 裴骁想起自己昨天的痴汉表现，沉默片刻，旋即道：“方逸，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方逸没想到他一开头就问出这个问题，翕张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想要逃离的理由。 “我先跟你说说我自己吧。” 裴骁看出方逸的迟疑，他率先开了个话头：“我裴骁，一名血统纯正的自然种，第三行政区的公民，十七岁，还有一年才满十八岁，所以你放心，在这一年里，我们不会有任何肉体上的负距离交流，当然灵魂上的深入交流，可以多来几次……” 方逸默默地听着他的自我介绍，表情淡漠，波澜不惊。 对于裴骁的满嘴跑火车，他已经逐渐习惯了。 “哦对了，说起我离家出走的原因，这件事相当复杂——” 裴骁一脸严肃地说道。 第211章 种种理由 “我吧，现在不能和我爸妈有太多的交流，毕竟他们都是迟早要离开的人，如果我和他们继续产生感情的话，那我就走不了了。” 裴骁说得笼统，模糊掉很多的事情，双手抱膝，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心里面还是闷闷的。 “子女与父母，迟早都是会分开的。”方逸缓缓说道，他看着裴骁怏怏不乐的样子，不由得话锋一转，安慰道，“但是你往后的人生会很长，会遇到很多来来去去的人，每一场的离别，都是下一场的相逢。” 方逸微微一顿，轻声道：“享受此刻。” “哦，好吧。”裴骁的情绪低落。 他虽然给自己设置了时间，可人类自古以来，都是感情强于理性的。 不过还好，他的情绪调节管理一直都很不错。 悲伤不超过三分钟，他就紧接着之前的话题，对方逸说道：“我说了我离家出走的原因，现在该你了。” 被再次问及，方逸知道自己绕不过去，他沉吟几秒，最终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是在那时候想着，我不能再继续这样的人生。” 裴骁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转身面向了方逸，无比兴奋地说道：“你说，我听着！” 瞧见裴骁的小眼神，方逸习惯性地感到了一丝无奈，但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好像将刚才思考的那些话说给裴骁知道，也不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我之前遇到了一些事情……”方逸的语气有些沉重，“我的姑姑自杀未遂，是我及时发现，将她救了回来。” 裴骁顿时一惊，不知该怎么说。 方瑜作为难得的女将军，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都是坚强勇敢，独立自由的女性形象，那张和方逸有五分相似的脸上，永远洋溢着自信的神色。 就连当初她和她曾经的恋人被全网否认的时候，她也是那样的张扬自我。 估计谁也想不到，这样坚强的女性，竟然也会…… 尤其是，方逸从小就是被方瑜教育长大的，感情极为深厚，但是这件事偏偏被方逸撞见了。 裴骁看向神色有些痛苦的方逸，有些心疼：他轻声问道：“你还好吗？方……你姑姑应该也没有危险了吧。” 方逸颔首，颇为自嘲地笑道：“医生说发现及时，没有大碍。” 只是他姑姑的精神不是很正常，怪他多管闲事，骂他像个怪物。 他没有说后面的那些情况，因为他知道只要说出去，无论是谁，都会投来怜悯的目光。 他不喜欢那种怜悯的情绪，无论是基于何种的心态。 因为这会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可怜虫。 方瑜的自杀，仿佛成了方家里的一个导火索，开始将他身上深藏的问题全部引爆出来，他无法再继续忍受下去，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的逃避。 方逸无法将之后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是将痛苦转移。 但是裴骁没有义务来分担他的痛苦。 “我离家出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是一个懦夫，我不敢承担责任。” 方逸总结道。 裴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逸。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是很了解方逸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因为方逸总是在刻意地隐瞒一些东西，好像他笃定了，说出来就会失去一切。 裴骁拍拍自己的肚子，对方逸张口道：“我饿了。” 方逸点头，起身去给他做饭，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仿佛之前的话题没有存在过似的。 第212章 赌气罚抄 裴骁没有再试图打探方逸离家出走的理由，他和方逸两个人一起住了三天。 每天的日常都很无聊。 早上是方逸起来做早饭，裴骁吃完就去打游戏，或者看电视剧。 中午也是方逸做饭，裴骁吃完又继续打游戏，，或者看电视剧。 晚上还是方逸做饭，裴骁吃完不打游戏了，而是缠着方逸给他念书，讲睡前故事。 最开始方逸是极其拒绝的，结果就被裴骁熊抱住了，活脱脱像是一只被树袋熊紧紧抱住的树杆子，方逸只能选择妥协。 于是，裴骁再次享受到了方逸的睡前故事时间。 裴骁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只要一逮住空闲，就会缠着方逸说话，趁机吃点小豆腐。 有一次方逸被缠得烦了，想要好好地教育裴骁一顿。 于是他亲自监督，让裴骁罚抄十遍《机甲历史学》的第一章节，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裴骁一整天都在忙着抄写，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招惹他。 可是当方逸坐在旁边，竟然开始觉得自己的身边太过安静，裴骁埋头写字，连一点余光都没有看向他。 当裴骁抄到第三遍的时候，方逸轻咳一声，让裴骁疑惑地抬起头，重新看向他自己。 “还是先吃饭吧，等会儿再写。” 方逸率先一步妥协。 因为他在气头上的时候，没有发现这本书的内容会那么繁琐，抄写起来太费时间，光是一遍就需要一个多小时。 “不行，我要先写完。” 裴骁摇头拒绝了方逸，继续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抄写。 方逸没有再说话，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四周太过安静，虽然依旧是一样的地下室，可是没有了裴骁的咋咋呼呼，就连空气都有些沉甸甸的。 “还是抄五遍吧，如果太多了，超过我的睡觉时间，我没空在睡前给你念书。” 方逸再次妥协，想要减少裴骁的抄写次数。 顺便还死要面子地给自己找了个不怎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裴骁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念就不念，你先睡呗，反正说好的十遍，一遍都不会少的，你放心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 “吵死了！” 裴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道。 方逸被噎了一下。 他摸了摸鼻子，察觉到裴骁的赌气，可他也拉不下脸来道歉。 毕竟裴骁确实太粘人了，如果他和裴骁的距离太近，当他离开的时候，裴骁就会越难过。 他不能太纵容裴骁了。 方逸见着裴骁手上写字的动作没有慢下来，但是拿笔的指尖微微泛红，看得出来究竟写了有多久，又有多累。 他劝不动正在赌气的裴骁，只能起身做饭，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方逸将饭菜摆在裴骁的面前，香气四溢。 而且他专门将饭菜摆在上风口，裴骁无论如何都能闻得到。 如果按照往日，裴骁早就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可他现在却是不为所动，继续专心致志地抄写中。 只是写字的速度开始减慢，吞咽口水的次数明显增加。 裴骁低着头，死活不去看方逸和那桌菜。 他握着笔，越写越气，越写越用力，每一个笔画都力透纸背。 方逸瞧见他不服输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还在生气？” “哼！” “快来吃吧，否则就要凉了。” “哼……哼唧。” “你要是真想抄十遍，等吃完再抄，也是一样的，以你的吃相，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哼！” 第213章 妥协 方逸，你丫就是王八蛋！ 裴骁一边大吃特吃，一边在心里大骂特骂。 他到底还是没能抵住诱惑，暂时放下了笔，认命地被方逸各种投喂。 不是他意志不坚定，主要是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吃的一般见识，毕竟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裴骁在心里对自己不断地安慰着。 颇有点阿q精神。 方逸一直盯着裴骁将饭菜都吃干净，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去洗碗和打扫厨房了。 裴骁吃得有点撑，趴在桌子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总觉得最近被方逸喂胖了。 不行，他不能再堕落下去！ 裴骁燃起斗志，继续低头抄写，笔走如飞，写得时间太久，手指头都有些疼了。 然而这一次，方逸没有再继续劝他了。 因为吃饭的时间本就晚了，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方逸就依照着自己的作息，洗漱睡觉，一气呵成。 裴骁眼睁睁地盯着方逸对自己不闻不问，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苦兮兮地抄写，结果他却美滋滋地上床睡觉了？ “方逸，你丫就是个王八蛋！” 裴骁气得要死，当即把笔一丢，再也不写了。 去他的抄写吧，老子是傻了，才会这么自讨苦吃！ 方逸躺在卧室的床上，听到一阵洗漱声，这才确定裴骁终于放弃和自己赌气了，嘴角悄悄地勾起。 看来治他需要换一种方法。 没过多久，在已经关灯的漆黑卧室里，裴骁进来，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方逸立刻闭上双眼，假装自己在睡觉。 但是，在他的床角一侧，却忽然传来被压低的感觉，他不得不睁开眼，看到有一道黑影正试图悄悄爬上他的床。 方逸的嘴角微抽，旋即坐了起来。 卧室的灯忽然被一亮，将所有的黑暗驱散，让房间的角角落落都看得一清二楚。 同时他也看到了裴骁懵逼和尴尬的表情。 裴骁的动作僵硬地停顿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瞪大，仿佛没有想到自己的不要脸行为会被当场戳穿。 方逸默默地盯着他。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正玩味地等待着裴骁的反应。 而裴骁也不负他的期望，立刻哇的一声叫疼起来：“啊方逸，我手抽筋了！你快来帮我看看！” 说话间，裴骁堂而皇之地爬到了方逸的床上，充分发挥着厚颜无耻的本领。 方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去拆穿裴骁拙劣的谎言，而且裴骁今天抄写确实很累，右手的手指都留下了印子，他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他将裴骁的手接过来，动作轻柔地捏了捏，问道：“还疼吗？” 裴骁难得享受现在方逸这么温柔的时刻，得寸进尺地说道：“还疼，你再揉揉……嗷！” 裴骁尖叫一声，因为方逸忽然掐到一个穴道，让他真的疼了那么一下子。 “还疼吗？” 方逸抬眸，仿佛看穿了裴骁的闹剧，笑着问道。 “不……手不疼了，就是心里哇凉哇凉的。”qaq “觉得凉了，就乖乖回去睡觉。”方逸捏了捏裴骁的手，有些不舍地放开了。 裴骁撇嘴，撒娇道：“我想和你睡一张床。” “不行。” 方逸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裴骁就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活不撒手：“我要睡床上！睡地上我腰疼！” 方逸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再次妥协道：“好，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睡床上！” 第214章 裹成长虫 方逸到底还是让裴骁上了床。 因为他发现，如果不能满足裴骁的要求，这人极有可能会闹腾一整晚，到时候，谁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于是方逸让他把被子搬上来，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各自裹着不同的被子，中间还用一张很厚的被子隔开，成为界限分明的三八线，言令禁止裴骁越过，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裴骁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晓得一次不能逼得太狠了，他乖巧地点头道：“嗯嗯，我不过去。” 我要求你让我过去。 裴骁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地定了个小目标。 “时间不早了，你快点睡吧，真是的，你这人就是太矫情了，这种性格可不太好。” 裴骁躺在床上，被子一卷，将他自己卷得严严实实，催促着方逸赶紧休息。 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无理取闹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方逸在心里颇为无奈，也只能躺了下去，感应灯立刻熄灭了全部的灯光。 在寂静的夜里，偶尔有空气流淌而过的风声，将整间卧室的声音都更为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裴骁轻微的呼吸声，在自己的身侧有节奏地响起，以及他时不时地身体动作，让床有一些些的晃动。 方逸的眼角余光，只要轻轻一瞥，就能看到裴骁背对着自己，只露出一颗黑茸茸的小脑袋，让他想要伸手揉一揉。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自己睡觉的床边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样新奇的认知，让方逸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 他妈妈除了生下他之后，就连一个拥抱都不肯给他。 虽然秦伯和姑姑对他也很好，可也不会和他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唯有裴骁，总是会抱着他不肯撒手。 那样温热的体温，鲜活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惊讶，无所适从，但没有他想象中的厌恶和抵触。 方逸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这样是好是坏。 今夜依旧在下着雨，只是没有前几日的喧嚣，仿佛只是绵绵细雨，一点一点地敲打在方逸的心上，旁边是裴骁的呼吸声，让他久违地感到了一种宁静。 —— 裴骁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有一条很粗很粗的蛇，对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嗷呜一声，就把他给吞进了肚子。 他在肚子里拼命挣扎，又踢又踹，连牙齿都使上劲了，但是怎么都无法睁开。 最后，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猛地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有些怔然，恢复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了卧室墙上的表，正是早上七点半的时候。 裴骁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实则有惊无险。 另一侧的床榻早就空空如也，没有了任何的温度，看得出来方逸已经醒来起床了。 裴骁也想要起床，他掀开被子…… 再掀了一下…… 又挣扎了几下…… “方逸，你为什么要把我裹成一条虫！？” 裴骁气愤不已地大喊道。 去他丫的方逸，竟然趁他睡觉的时候，用好几床被子将他给裹得密不透风，完全就没办法动弹，挣都挣不开。 难道是怕他半夜袭击吗？ 靠，在他方逸的心目中，我裴骁就是这么品德低劣的人吗？！ 裴骁很生气，恨不得冲出去，大骂方逸一顿。 但是，当方逸听到喊声，走进来的时候，裴骁就不敢再生气了。 第215章 通知离开 方逸的脸色不是很好，眉宇微微皱起，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意，那双好看的眼睛下面，泛着两圈乌青的印子。 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标准形象。 他慢慢走过来，手脚利落地解开了裴骁的束缚，然后抬头说道：“你是属猪的吗？” “什么？”裴骁没反应过来。 方逸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使劲蹬被子，睡姿太差，我想要叫你起来，结果怎么都叫不醒你，睡得就跟死猪似的，就差烧一壶开水烫在你身上，试试你是不是在装睡。” 裴骁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 他略显心虚地笑道：“哈哈，还是你心疼我，肯定不会这么对我的。” 方逸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如果换作其他人，早就被他给扔出去了，哪里还会费心费力地把人给裹起来，让裴骁好好睡觉。 之前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就算知道裴骁睡相差，可也没想到，会差到这种份上。 昨晚上就像是打仗似的，让他防不胜防。 裴骁清楚地瞧见了方逸脸上的疲惫，他不敢再造次了，可他又觉得奇怪。 明明之前他和方逸睡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睡得这么闹腾，而且方逸还说他睡得很乖。 裴骁沉思了一两分钟，推测道：“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抱着我睡觉，我才会这么闹腾的，今天晚上我们可以……” “不可以。” 方逸极其冷漠地拒绝。 “真的，你相信我，我以前被抱着睡觉的时候，绝对不会太闹腾！” 裴骁拍着胸脯保证道。 方逸微微眯起双眼，不渝道：“你以前还和别人抱着睡觉？” 裴骁：“……我只想抱着你睡觉。” “呵。” 方逸的眼神有些偏冷，他不想再去看裴骁，转身离开。 裴骁也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换上衣服，连忙走出书房，看到了桌上准备的早餐，还是方逸没有在旁边等着他了。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方逸等着他一起吃完早饭的。 裴骁委屈巴巴地吃完早饭，抬头瞅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方逸，看到他正在读书，真是离家出走都不忘学习的学霸逸。 “方逸，我吃完了。” 裴骁试探着说道，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方逸。 “放着吧，我会洗碗的。” 方逸不咸不淡地说道，仿佛没有看到裴骁的装可怜。 “方逸，我想抱抱你，我只抱你一个人。” 裴骁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坐在方逸的旁边，探头去靠近方逸，对他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出乎意料的是，方逸没有任何的拒绝。 如果放在前几天的时候，方逸虽然心里想要接受，但是在肢体上，还是会傲娇地欲拒还迎，必须要裴骁坚持不懈，才能吃到豆腐。 但是现在，方逸任由他的靠近，他将头靠在方逸的胸口上，双手也抱住方逸精瘦的腰。 整个过程中，方逸都处于默认的态度。 这让裴骁不由地兴奋起来，难道这么快就能让方逸接受他了吗？ 他听着方逸的心跳声，好像比往日地要快一些。 “裴骁，我今天下午就会离开。” 方逸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毫无预兆地浇在裴骁的头上，让他从头到脚都冷到发抖。 第216章 与你无关 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屋子弥漫着一种说不明的氛围。 半晌，裴骁埋头，闷声说道：“你要是嫌我睡觉不老实，我可以重新睡地铺的。” “我也可以洗衣做饭，洗碗拖地，我承认我之前是懒癌犯了，但如果我认真去做的话，也不比你差。” “还有租住地下室的费用，我马上就把一半的租金给你。”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也能陪你一起去，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我超级能吃苦耐劳的，我还不挑食，特别好养活……” 裴骁滔滔不绝的话一顿，声音略显哽咽地说道：“你别把我丢下啊。” 方逸垂眸，看到裴骁埋在他胸口处的脑袋顶，黑色的发丝间有一个旋，据说这样的人性格都会很倔。 他伸手，揉了揉那个旋，也揉了揉裴骁的小脑袋：“不是这些原因。” “住在这里的五天，已经超出我的计划，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方逸沉声说道。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裴骁的，还是说给他自己。 “我另一张预备的地铁票，时间是在五天之后，我在一开始，就只预留了五天的时间，”方逸的声音一顿，既温柔又残酷地说道，“所以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始终都是要走的。” 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句话就像是在说，他和裴骁没有任何的关系。 就像是在被风摇动的树枝上，两片偶尔碰到一起的叶子，当那阵风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该分开。 因为他们本来就在不同的位置。 “方逸你丫就是个渣男！” 裴骁猛地抬起头，怒瞪着执意要走的方逸，然后大力地推开他，自己转身回到了卧室。 砰地一声。 将卧室的门摔得极为响亮，表示着他的愤怒和不满。 方逸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嘴唇嗫嚅，到底还是没有将预备好的那些话说出口。 他其实想了很多的话来告诉裴骁。 比如这个地下室已经被买下了，他想要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还有，厨房的冰箱里，他做了很多的饭菜，只要热一热就能吃，起码能让裴骁坚持三四天。 他将地下室全都打扫了一遍，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归纳，让裴骁能更好地找到。 他还将很多的东西都留给了裴骁。 昨天晚上，不仅仅是因为裴骁的睡相太差，也有他自己无法入眠的原因。 他将离开的话咽在喉咙里，迟迟不肯开口，只能在最后的时限里，他才不得不开口说道。 他一日比一日地纵容裴骁，是因为他的愧疚一日比一日重。 方逸仰头，努力忽略掉心里涌起的情绪。 —— 裴骁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气得使劲锤床。 就在他以为自己一步一步地接近胜利成果的时候，方逸这王八蛋竟然又把进度条打回了原型。 难怪他始终听不到进度条的提示，还以为外面的人早就关了，结果竟然是方逸压根就没有对他动心。 那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纵容，又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他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吗？ 淦！ 越想越觉得现在的方逸，像极了那种来者不拒的中央空调！ 裴骁气得不能自已，好，你要走是吧？ 你走了算我输！ 他拿起终端，拨通了一个号码，捏着鼻子地说道：“歪，妖妖灵吗？” 第217章 再见方林 当裴骁重新推开房门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的时候了。 外面的客厅死气沉沉，一个人都没有，方逸早就已经离开很久了。 裴骁沉默地坐在刚才方逸坐过的地方，方逸很喜欢坐在沙发的角落上，始终和自己隔着一点距离。 好像他对自己，对这个世界，都保持着疏远的态度。 裴骁仔细地回想着，和方逸相处的一点一滴，他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其实，方逸始终都没有放下心防。 或许是觉得心有愧疚，或许是因为感动于他的挺身相救，又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迟早都会离开，所以才会对他这么无条件的纵容。 真特像极了爱情。 裴骁的心里面又委屈又气愤。 枉他还以为马上就能碰到开车的操纵杆呢，结果他连油门都没碰到！ 真是气死个人！ 但是不怕，他也学会了如何去气方逸，他匿名举报了方逸的去向。 裴骁阻止不了方逸，就让检察官去阻止好了。 如果方逸被逮住了，以方逸的身份，谁也奈何不了他，而且他也没有犯什么事。 当然，他更加相信方逸的能力，可以成功脱困，并且不得不选择回来的。 至于方逸能不能成功离开0173市，裴骁是一点也不担心的。 因为在这个时候，方逸是不可能离开的。 忽然，在裴骁的终端上，弹出了一条临时会话框的消息。 【方林：我是方逸的父亲，诚邀你见上一面。】 底下还附赠了一个咖啡店的定位截图，表明了要让裴骁过去。 裴骁撇嘴，他就知道以方林的手段，怎么可能让才出象牙塔的方逸在外面闲晃这么长时间。 其实这人早就在方逸闹出事情的第二天，就获得了方逸的位置，当天晚上就抵达0173市，但却迟迟不愿出现，只能在远处监视着方逸。 这些事情，裴骁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因为他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间，接收到了方林的见面邀请。 裴骁换了一件外出的衣服，前往距离自己只有五百米远的咖啡店。 在现实世界里，他和方林的的见面，也是在这家咖啡店。 那家咖啡店的位置比较隐蔽，几乎很少有人光顾，裴骁有时候都不明白这家店是怎么经营到现在的。 现在的这个时间，更是被包场了，除了方林之外，里面就没有别人了。 裴骁越过在门口站岗的几个军官，踏进店门，就看到坐在最显眼位置的方林。 依旧是一身军装笔挺，与方逸极为相似的脸上，是久经战场的肃杀之气，仿佛坐在那里，就能自然而然地吸引到他人目光，然后不由自主地产生敬畏感。 不愧是第三行政区掌握军权的最大人物。 裴骁咂舌，走到方林的面前，笑道：“方先生你好，我是裴骁。” 方林微微颔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道：“坐吧。” 就连随口说的话，都有一种给人下命令的感觉。 裴骁想起自己以前的时候，确实还被吓到过，不免觉得曾经的自己有些丢脸。 为了找回场子，他率先开口道：“方先生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还是想让我做什么事？” 见到裴骁表现如常的样子，方林严肃的脸上才稍微缓和下来，道：“我知道你和方逸住在一起，所以我想让你去做一件事。” “我希望，能让方逸爱上你。” 第218章 方林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骁露出惊讶的表情，对于方林的话，表现出颇为不解的情绪。 只是在他的心里，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情，在当年是真正发生过的。 在现实世界里的这个时候，裴骁还没有和方逸一起同居，方逸离开的消息，他是从方林的口中知道的。 方林为了更好地控制住方逸，就悄然地断绝了方逸离开这座城市的全部路线，将其困在了0173市。 并且，他还联系上了裴骁，因为他看得出来，方逸待他有几分不同。 他的目的相当明确，也堂而皇之地告诉了裴骁。 “你要让方逸爱上你，然后再狠狠地背叛他，彻底打破他的幻想，这样他才不会被无聊的感情所困扰。” “当然，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份很丰厚的报酬。” 裴骁扯了扯嘴皮，无论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个要求，他都觉得方林这个做父亲的，确实挺狠的。 “您不觉得，这样对待方逸，太残忍了吗？” 裴骁吐出一口气，问出自己早就疑惑很久的问题。 想要让方逸断绝念头的方法有很多，方林却选择了最直接最残忍的一种，让人不禁怀疑，这对父子真的是亲生的吗？ “我只选择最有效的方法。”方林直言道。 “方逸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不可能让他再这样幼稚下去，摧毁他的感情，才能让他最快成长。” 裴骁沉默了下来。 他很想抽这个老男人一巴掌，但是他可能在出手的时候，就会被外面戒备的士兵射成筛子。 方林见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就当裴骁是在默认，他从桌子的旁边拿出两张黑字白纸：“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话，把这份协议签了吧。” “事情完成之后，按照协议，我会给你报酬，你离开方逸。” 他用食指敲了敲白纸上的空缺位置，示意裴骁快点签字。 裴骁抿唇，假装拿起协议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拿起旁边的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达成一致的协议，方林满意地颔首：“你很识时务。” 裴骁木着一张脸，默默地盯着方林和他的手下率先离开，虽然他带的人不算多，可仍然将他簇拥保护着。 裴骁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方林。 当然，像方林这样的大人物，后世评价他的人自然会很多，也不缺他一个。 他在现实世界里，对于这份协议是抗拒的，因为他那时候是已经开始喜欢方逸了，根本就不想伤害他。 但是方林将协议换成了一把枪，抵在他的脑门上，又说出了他父母的身份和住址，威胁的意义不言而喻。 他当场就怂了，立刻签了协议，灰溜溜地滚回家。 他觉得自己招惹上了一个祸害，可能会把他的爸妈都牵扯其中，连带着，他对方逸的那点好感都消散了不少。 以至于之后的每次见面，都是他先对方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后来，他和方逸又是怎么改变的呢？ 裴骁回想起那些种种问题，心情愈发地沉重。 走在回去的路上，裴骁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询问方林，方逸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了。 “我就是个猪脑子。” 他懊悔不已，恨不得以头抢地尔。 因为只有了解清楚方逸离家出走的真正理由，或许才有可能方逸解开心结，让他从这场梦里清醒过来。 第219章 瞎子梁晗 临近晚上的时候，0173市的连绵细雨又再次落下，带着一阵扑面而来的凉意。 裴骁只得在路上找到一个避雨的屋檐。 现在的天色暗沉，已经接近夜晚时的黑暗了，只是还没到入夜的时间，两侧的路灯还没有被点亮，整条街道都陷入一片晦暗之中。 裴骁站在这条偏僻的路上，虽然这里距离他家也比较近，可他几乎很少走这里。 仿佛这条死气沉沉的街，十几年都不曾变过。 “瞎子来了！哇啊，瞎子来吃人了！” “大家快跑啊，我掩护你们！” 一群小孩的吵闹声，将四周的寂静划破，粗暴地掀开了如珠帘的细雨，灌入了裴骁的耳朵里。 裴骁下意识地望过去，就见到七、八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纸壳做的木剑，或者一些塑料玩具，背后披着桌布变的披风，把自己想象成故事里的主角英雄，在对抗着可怕的敌人。 那群小孩子嘴上说着危险，可脸上却是笑嘻嘻的，他们时不时地往后看去，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裴骁默默地往后倒退几步，不是很想理会这群熊孩子。 可当一个人影从拐角处的阴影里蹒跚地走出来之时，那人有着一头很长却不怎么搭理的黑发，额前的碎发将眼睛遮住，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但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其实是白色的衣服被灰尘染脏了。 在露出来的手腕上，有着极为明显的几道淤青，伤口上还沾着一些砂砾，看起来应该是擦伤。 他将身体的一侧贴着墙壁，缓缓地走在冰冷的雨中，仿佛一点都不在意雨水沾湿了他的伤口，会造成怎样的感染。 当裴骁看到这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然，旋即惊诧不已：“梁晗？！” 裴骁彻底傻眼了，他怎么都想不到，梁晗竟然会在这里？ 他不是高级检察官的儿子吗？ 就算基因有缺陷，也不至于混到这么惨的地步吧？ 裴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但他却是行为快过了思考，冒雨跑到了梁晗的身边，想要将他拉进能躲雨的地方。 当他跑到梁晗的面前，这才想起来，他现在和梁晗并不认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啥，我带你去躲雨吧，不然你这伤口应该会感染生病的。” 说话间，他试探着将手伸向梁晗的手腕。 梁晗没有回答，也没有反抗，极为乖顺地跟着裴骁。 裴骁成功地将他带到屋檐下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以梁晗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乖乖地跟着陌生人走。 “咳，你的头发是不是有些长了，挡着眼睛不可太好。” 裴骁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掀开他的额前碎发。 梁晗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介乎于麻木的情绪，任由裴骁有些冒犯的动作，好像别人对他怎么样，他根本就不在乎，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 裴骁小心翼翼地将湿漉漉的头发掀开，旋即又像是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那张脸的确就是年轻版的梁晗，可是那双一直都充斥着讥讽的眼睛，此刻却是空洞洞的一片，仿佛两个幽深的窟窿在盯着自己，看得人毛骨悚然。 就算是察觉到了裴骁的接触，梁晗始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这场充满凉意的雨结束。 “你……你怎么会……” 裴骁翕张着嘴唇，到底还是没忍心地问出口。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嬉闹的熊孩子也赶了过来，对裴骁说道：“你不要和他说话了，他看不见，也听不见的！” 第220章 来历神秘 裴骁听到这话，皱着眉头，转身问道：“你们知道什么？” 那熊孩子吐了吐舌头，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梁晗，举起手里的剑，说道：“我妈说了，这就是个没人管的傻子，他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那两个眼窟窿超级可怕的，他就是个大怪物！” “我们是勇士，要打败怪物！” 身后的七、八个小孩子在哇哇啊啊的附和着，看起来不像是一群勇士，倒像是起哄的小喽啰。 裴骁天生对吵闹的小孩子没有好感，他挥手道：“去去去，你们顶多算是低配版的唐吉坷德，赶紧回去，否则我就叫你们爸妈了啊。” “叫家长”这个威胁手段，都是古今中外通用的手段。 那群熊孩子呸了一声，又一哄而散，打打闹闹地消失在这片细雨里。 裴骁差点被熊孩子吐了一身的唾沫，心里默默吐槽，希望感冒战胜这群熊孩子。 但转念一想，到底还是小孩子，自己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裴骁又回头看向了身旁的梁晗，又有些头疼，他对梁晗的交集和了解都不算多，之前他还因为梁晗参与了人体改造的事情，而对梁晗怀着一些愤怒的情绪，但现在看到他这么惨，而且现在应该也没有作恶的能力。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梁晗了。 裴骁又试探了梁晗好几次，发现他确实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那两只眼窟窿太过吓人，所以才会用长长的刘海挡住。 没有听觉与视觉，现在的梁晗就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 不管别人对他好或者坏，除了最直接的肢体伤害，他都会默默地接受，因为他根本就分辨不清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直到夜色降临，街边的路灯照亮了前面的路，这场细雨才结束。 裴骁对着梁晗上下其手，终于在梁晗的衣领内侧，找到了绣着的一行字，那应该就是梁晗家的地址。 裴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本着同学几年的情谊，寻找着这个距离不远的地址，牵着一无所知的梁晗弯弯绕绕，走了不少的错路，这才找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小别墅。 那别墅看起来颇有年代感，建筑风格带着明显的英伦复古风，与周围线条简单明确的现代建筑，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别墅的外墙上长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前院的草坪上也是杂草丛生，参差不齐，一副荒芜凋敝的样子。 根本就不像是住着活人的地方。 更让裴骁震惊的是，这别墅距离他的家，也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只是因为一张带着高压电的隔离网，将这条街给封了起来。 卧槽，他和梁晗曾经住得这么近吗？ 可惜他很少走这条街，也很少在那边停留，所以才会一直没有碰见过梁晗。 裴骁思忖着，按响了别墅栅栏外的门铃。 没过多久，从别墅里就匆匆走出来一个体型健硕的男人，他看到身上有些脏的梁晗，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 那张始终冷漠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畸形的笑容：“感谢你把少爷带回来。” 说完，就将梁晗拽过去，想要将他重新关回去。 裴骁牵着梁晗的另一只手，在梁晗被带走之前，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梁晗握住他手的力道加重了很多，好像根本就不愿意。 可是裴骁来不及阻止，也没有多余的能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晗被带进去。 裴骁被关在别墅的外面，他朝着四周望了望，察觉到这附近有监控，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先回去，将事情打探清楚了再做打算。 “梁晗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疑问萦绕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第221章 又是故人 裴骁走在回去的路上，脑子里都是梁晗现在和以后的样子。 这里是方逸的梦境，没道理会出现这么惨的梁晗，除非梁晗和方逸有仇，或者方逸知道梁晗的一些事情。 他之前太局限于纠缠方逸，让方逸清醒过来，却忽略了这场梦境里呈现的东西。 与其说这是一场梦境，倒不如说是方逸编织出来的，属于方逸的真实世界。 裴骁决定在方逸回来之前，尽可能多地在世界里转一转，或许能发现一些方逸隐藏起来而他并不知道的东西。 他一直走走停停，走到自己家的楼底下，为了避开他爸妈回家的时间，他又转而去了其他的地方。 当裴骁走了三个小时，靠着墙壁休息的时候，不得不感慨一句，方逸咋这么会做梦？ 这梦一场借着一场，一次比一次大。 他一个方家的大少爷，为毛也爱白日做梦！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裴骁这才转身回去，现在这个时间，他不担心会遇上认识的人。 可是当他走到楼道口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女声惊讶响起：“裴骁？！” 裴骁蓦地抬头，在楼道的上方，站在一名身材纤细，竖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生，淡粉色的hello kitty睡衣外面套着一件保暖的外套，脚下还穿着拖鞋，手上提着两袋黑色的垃圾袋。 应该是刚巧出门倒垃圾的。 裴骁的嘴角微抽，呵呵，这么巧的吗？ 不仅刚好在这时候碰到了，还特么又是一个认识的人 “薇薇安。” 裴骁轻声地说出了这个女生的名字。 谁能想到，他曾经作对了好几年的财政女大臣，曾经就住在他家楼上，而且还算是比较认识的？ 裴骁恍然想起薇薇安小号的动态上，说在大学里见到自己，和她认识的一个邻家哥哥长得像。 当然长得像了，因为就是他自己啊。 不过，他很奇怪，薇薇安是小时候曾经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后来就搬走了，直到十几年后，才在学校里重逢。 可是现在，薇薇安变成住在这里了？ 裴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旋即笑道：“你和你妈妈还好吗？” 薇薇安有些奇怪地点头：“我们都很好啊，可是裴哥，裴叔叔说你在学校参加半封闭式的训练，准备年底的高考，你这么晚了才回来吗？” 半封闭式的训练，那是裴骁找的借口。 他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有点想家了。” “你怎么这么晚还出来倒垃圾，不能明天出门上学的时候就顺手倒了吗？”裴骁转移话题，笑着问道。 薇薇安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的垃圾太多了，我妈又不爱出门，刚好今天的作业比较少，我做完之后就顺手收拾了一下家里，把垃圾带出来丢掉。” 裴骁点点头，让开了狭窄的楼道出口：“你快去吧，外面冷，不要着凉了。” 薇薇安也腼腆地笑了笑：“好。” 裴骁目送着薇薇安离开，走向垃圾库的位置，他转身就立刻下楼，溜回了地下室。 现在的方逸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在哪里，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离开0173市。 裴骁没有开灯，直接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回想起从第一次梦境开始，他忽略掉的那些蛛丝马迹。 第222章 重回网吧 裴骁认真地回忆起之前和梁晗相处的几段记忆。 仿佛和梦境中的这个梁晗，压根就沾不上边。 这场梦境是由方逸的经历所构成的真实世界，或许与现实不太相同，但也是取自于方逸的所见所闻。 也就是说，梦境里的梁晗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还有薇薇安，她是人体基因改造的直接受害者和案件调查人，可方逸为什么要让现在的薇薇安住在原来的位置上。 看今天晚上的这个架势，就像是在刻意制造和他见面似的。 裴骁摩挲着下颌，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 难道是方逸的潜意识将梁晗和薇薇安送到他面前来的，想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裴骁认真地思索着这些问题。 不知不觉间，他就睡过去了…… _(:3」∠)_ —— 方逸压低鸭舌帽的帽沿，缓缓地走进之前的黑网吧里。 如今是晚上凌晨，网络登录口的舱位比白天还要抢手，大多都是贪玩的学生，一起组团打游戏，偶尔有几个面色凶恶的成年人，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方逸直接用现金付账，换了个清净点的包厢。 柜台收银的网管直接收过钱，眼也不抬地说了个机位号，然后继续将目光盯在屏幕上，像是在看什么直播。 方逸也没有多话，往四周看了看，确认包厢的位置，低头走过去。 “诶，蒋爷，我们可都是您的人，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突然，在他进入包厢之前，在楼梯的过道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张扬声音。 方逸微微侧首，眼角余光看向了阴影处的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白净，但却眼含血戾的中年人，手里把玩着一串紫檀佛珠，身后跟着几个ai保镖，以方逸的眼光来看，这些战斗ai像是从军方流出的武器。 而正对着那名蒋爷的，则是之前将他砍伤的那个年轻人。 他记得，应该是裴骁认识的人。 方逸的脚步没有停歇，却是减慢了前进的速度，避开这两人。 江路的声音依旧毫不掩饰地传来。 “蒋爷，说来惭愧，我们之前想要教训一个在网吧闹事的小子，结果在地铁那边被抓到检察局拘留教育了五天，裴骁那小子也跟我绝交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找您来帮忙了。” “以我们的眼光来看，那小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我们可以逮住他，好好地敲诈一笔。” 蒋爷听到江路这么天真的话，捏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得笑了笑，勾起嘴角：“江路，当初我收下你们这群小子，是想让你们帮我办事，可不是反过来让你们使唤我的。” “没有，蒋爷您误会了！”江路吓得额头冒汗，赶紧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那小子有古怪，而且从那之后，裴骁也消失不见了，我……” “呵，不用说了。”蒋爷打断了他的话，用冰凉的佛珠拍了拍他的脸，低声说道，“我不想听你们这些小孩子的矛盾，这几天你们在局子里，都把我的正事耽误了，我最近缺货，记得把这几天的货赶紧补上。” “是是是，蒋爷，我们已经在物色了！” 江路连忙点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惹怒了这位爷。 虽然很少有人知道蒋爷的名头，可他的能力却是毋庸置疑，这几年里轻而易举地就成了底下交易的龙头老大。 江路瞧见那位爷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外面的游戏登录口走去，想要抓紧来一盘，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可当他在路过一间包厢的时候，被猛地拽了进去。 第223章 物色货物 江路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到摔在地上，瞧见黑色地砖上倒影的霓虹灯和隐约的人影，顿时吓得汗毛竖立。 “你、你想干什么？！” 江路想要开口叫人，就被方逸伸腿，用脚尖踢了下他的喉咙，疼得他直咳嗽。 方逸拉来一张凳子坐着，修长的腿轻而易举地踩住江路的肩膀，让他不准动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小混混。 他冷然问道：“名字。” “江路。” “那个蒋爷是谁？” “他是我们这的老板，当然，他的身份有很多，我只知道这一个。” “你们说的物色货物，指的是什么东西？” “……” 江路的瞳孔骤缩，哆嗦着嘴皮子，一句话都不敢说开口。 刚才的话被听到了，要是被捅出去，蒋爷肯定会活剥了他的皮，还会连累其他的兄弟！ 江路想到自己的下场，立刻吓得直打颤。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路硬着头皮地否认道。 忽然，他的肩膀一痛，压住他右侧肩膀的脚立刻狠狠地压下去，一把锋利的军刀出现在他的面前，澄澈的刀身，倒映出他惊恐的一双眼睛。 “我不介意向你报上次的仇，以十倍百倍的方式。” 方逸湛蓝色的眸子，在晦暗沉闷的环境之中，犹如暴风雨下的翻涌海浪。 江路咬了咬牙，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就是一些烟条而已，未成年人不准抽烟，我们又都有烟瘾，所以就会自制烟草，我们自己准备的烟草要用完了，要开始找新的……” “你在撒谎。” 方逸立刻指出了江路表现上的漏洞：“你的视线乱飘，呼吸急促，是撒谎最明显的表现。” “艹！” 方逸又踩了他一脚。 “好汉饶命！” 江路很爽快地就认怂了，他低着头，十分无奈地说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万一被蒋爷知道了，我们都得生不如死。” 他压低声音，因为太过恐惧，声音都带着颤抖：“蒋爷折磨人的方式特别可怕，我们都亲眼见过的，点天灯，剥皮，灌水银，凌迟……那些酷刑你想都想不到，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我不找你麻烦了，你也当不知道这回事，各自相安无事，这总可以了吧。” 方逸摇头，拒绝他的求饶：“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或许有逃走的机会，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能宰了你。” 他将刀刃靠近江路的眼睛，越来越近，江路甚至能够看到倒影在刀身之上，不断颤抖的眼睫毛。 仿佛下一刻，他就能想象到自己的眼球被戳爆，鲜血淋漓的痛苦。 “女人！他让我们找女人！” “只要是十四岁以上到二十八岁以上的，只要身体健康，他就让我们悄悄下药，用那些上瘾的药来控制住她们，再把她们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因为我们都是学生，能够在学校里找到一些年轻好骗的女学生，蒋爷才会把我们收作手下！” 江路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反正他怎么样都是死，那还不如多说一些。 他说的越多，眼前的这个小白脸知道的越多，也越没有活下去的机会，蒋爷一定会宰了他。 江路心中充满报复地想道。 第224章 蒋爷抓人 方逸早就觉得这地方有些奇怪，但没想到做得是这种买卖。 虽然人口买卖屡禁不止，可如今鲜少有人会将爪子伸向未成年的身上，因为拐卖未成年的刑罚，可比普通的人口买卖重多了。 方逸俯视着面露害怕，但眼底仍然含有恨意的江路，很想亲手宰了这小子。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蓦地抬起头，看向了包厢角落的一个红点，那是监控器的位置。 他抓住江路的头发，用军刀扎向江路的一个膝盖，惨烈的叫声充斥在逼仄的空间里。 “这里的监控已经记录下来你刚才说的话，相信你们的蒋爷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你可要逃得快一点。” 方逸压低鸭舌帽，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包厢。 身后的江路捂住汩汩流血的右腿，想要大声高喊网吧里的人，赶紧抓住方逸这个王八蛋。 但是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又只能挣扎着站起来，努力地想要逃出去。 江路紧紧咬住牙，一瘸一拐地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出去。 快了，快了，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一定要赶紧找地方治好伤，然后找个借口，将兄弟的钱都卷走，赶紧跑路。 他不能面对蒋爷的那些手段，只要一回想起来，他就犯恶心。 感应门就在他的面前，再往前几步伸手就能推开，让他能够回到上面的世界。 可是当他的手快要接触到感应门范围之内的时候，他的左腿不受控制地倒下来，让他整个人都跪了下来。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左腿的膝盖被打穿了一个窟窿眼。 一阵剧痛袭来，痛得在他地上哀嚎打滚。 其他正在游戏的学生，因为头戴神经连接头盔，感应不到外界有一个人快要被杀死了，依旧沉浸在游戏之中。 在光线晦暗的幽暗网吧之中，江路的哀嚎声遍布每个角落，但传不到那些戴着头盔的玩家耳朵里。 蒋爷缓缓地走向江路，双眼眯起，笑问道：“你小子运气可真好，方家的人都能惹到，还恰好将这件事捅到了这位少爷的面前。” “托你的福，我要去杀了他，然后费尽力气地去瞒过方家。” 江路捂住自己的膝盖，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哀求地说道：“蒋爷，我……我……求你……” 蒋爷捻了捻手里的佛珠，残忍如恶鬼：“把他拿去喂狗。” ai机器人得到了命令，拖着拼命磕头求饶的江路，一路朝着网吧后面的狗场去，那里的狗都吃带血的生肉。 他低头看了一眼染血的地板，可惜地说道：“清理干净，我这个月不想再换一块地板了。” 一直在背后的网管唯唯诺诺地应道。 “去找方林儿子的位置，再去查方家最近的动静，和方家那几个人的行踪。” 蒋爷又用终端，向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吩咐道。 方大元帅的唯一儿子，方逸。 蒋爷微微眯起双眼，有些不太明白，方家这样的贵族改造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难道是之前就有消息泄露了？ 还是因为方家最近有什么政策想在这个地方施展试水，恰好就查到了他们的头上？ 蒋爷想了想，还是决定向自己的上层提个醒。 【蒋烨：方家的眼睛可能看到了一些，这个月会断货。】 第225章 一起逃脱 方逸走在快要收摊的夜市之中。 虽然现在已经是灯火阑珊，接近尾声，可仍然有不少的人在忙忙碌碌，来来往往。 方逸躲在嘈杂的人群之中，他刚才在公共厕所换了身新衣服，帽子和口罩都换了新的，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不再躲躲藏藏，变成光明正大地东张西望。 仿佛正在逃脱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方逸不断思索着之后该怎么办？ 在这座城市里，他几乎是人生地不熟，不可能比作为地头蛇的蒋爷更会躲藏和寻找，他必须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又或者说，他主动地回去方家，然后将这件事告诉方林，再被他呵斥自己的无能和无脑？ 方逸苦笑，虽然后一种选择，是他万万不想的，甚至会遭到唾弃和嘲讽。 可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仅仅依靠他自己一个人，绝对抵不过蒋爷和他的手下，而且因为他的身份敏感，只会杀人灭口或者洗脑。 这些都是方逸无法忍受的。 他顺着流动的人群，顺着不变的街道，思索着自己的出路和退路。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 裴骁！ 他差点忘了，如果蒋爷要搜寻他的行踪，极有可能会查到之前居住的那个地下室，裴骁又有很大的可能会住在那里。 万一裴骁被蒋爷的人抓住了怎么办？ 方逸的呼吸一窒，他无法想象裴骁会因为自己经历些什么。 他跟着人潮随波逐流的脚步忽而掉头，朝着另一个地方拼命跑回去。 —— 就在裴骁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了，将他吓得坐起，茫然地睁开双眼，看到站在门口处大口喘气的男人。 他缓了好一会儿，清晰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方逸？你怎么回来了？” 他无比惊讶地说道。 这份惊讶不是伪装出来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方逸迟早会回来，但也不该是这么早，几乎比原来现实里快了大半个月呢！ 方逸慢慢地走向裴骁，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他说道：“跟我走，这里你不能再住了。” 裴骁诧异地盯着他：“……你现在想和我私奔了？” 方逸沉默了一下，道：“不是。” “我在遭人追杀，他们会查到这里来，你必须要尽早离开，不要耽误。” 裴骁听到他的解释，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不对啊，怎么就来了一个追杀？ 难道是方林的手笔？ 可方林再狠，也不至于拿命和方逸开玩笑吧？ 裴骁知道时间不等人，他什么也不带地跟着方逸离开，两个人在楼道外的机动车车库里，随机偷了一辆车，在原来的位置上放上相应的现金。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坐在摩托车上，方逸驾车，裴骁坐在后面，抱住了方逸的腰。 方逸低头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立刻驾车朝着远处飞去。 “拐卖女性？人口贩卖？” 在路上，裴骁听着方逸将来龙去脉简单讲述清楚，他微微皱起眉头。 他用敬佩的眼光看向方逸，真不愧是未来的上将，随便一出门就能发现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难道说，在现实世界里的时候，方逸半个多月才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是因为这件事？ 而且，那个蒋爷，裴骁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不过他倒是知道，江路失踪的消息，也差不多是在这时候冒出来的。 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像是一个个的点，但又像是缺乏了什么，让裴骁无法连接成线，找出最主要的东西。 第226章 彼此回应 裴骁坐在摩托车的后面，在机动车空道之上，他只要一低下头，就能看到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如此美景，他暗戳戳地伸出手，试探着抱住了方逸的腰。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他能感觉到手掌之下温热的皮肤以及结实的肌肉，这让裴骁砸了咂舌，有些怀念起了以前开车的日子。 他能明显察觉到方逸的腹部肌肉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却没有任何拒绝的表示。 裴骁的眉头一挑，又将脑袋凑到了方逸的脖颈旁边，笑嘻嘻地说道：“方逸，我们现在应该算是真正的私奔吧。” “不要胡说。”方逸正经地说道。 然而，裴骁的视线一瞥，就能看到方逸略红的耳垂，以及在夜色霓虹与月光之下，白皙的脸颊上慢慢爬上来的一些潮红。 因此裴骁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现在是你被追杀，和我没有关系，大不了我重新回家，装作和你不认识就够了，别人也查不出来我和你的关系，你也不需要特意带着我一起逃走啊，这多费劲啊，方大少爷的脑子貌似不怎么灵光了啊。” 方逸听着裴骁别有所指的话，他张了张嘴，竟是无法辩驳。 他的确是脑子一时糊涂了。 那间地下室是他用假名和假的身份登记租住的，别人也没有见过他和裴骁同时出现，只要他自己不去打扰裴骁，别人也查不到裴骁的头上。 方逸操纵着摩托车把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一些。 身后的裴骁越来越放肆，直接将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脖颈上，微微一侧首，吞吐的温热气息就会钻入他的耳朵里。 方逸想要闪躲，但是正在行驶的过程中，他避无可避。 而裴骁放在他腰上的右手，竟然更变本加厉地往上攀爬，就像是一株缓慢生长的爬山虎，反向沿着他的皮肤肌理，直至微凉的手掌落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一按。 方逸的呼吸骤然停住。 因为他听到了裴骁在他的耳边，笑着吐气道：“方逸，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啊。” “你是不是很激动很紧张啊？或者说，你很喜欢，我这样碰你？” 方逸连忙侧过头，想要躲开这略显轻佻的笑声，然而自己心跳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再次加快了。 在万千灯火的城市夜空之上，霓虹的光彩夺目，将夜幕之上的星辰掩盖。 恰如他此刻的心跳声，在如此嘈杂的城市里，竟然还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比春日的惊雷还要震耳，让他再也无法遮住心里的声音。 “是。” 他垂下眸子，无可奈何地承认道。 “嗯？”裴骁略显疑惑地用鼻腔发出一声，不明白方逸说得是什么意思？ 方逸抿了抿唇，捏紧手里的摩托车把手，瓮声承认道：“我和你现在……就是私奔。” “当你抱住我的时候，我确实很紧张。” “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裴骁。” 方逸用尽自己这辈子全部的勇气，将这些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他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裴骁的回应。 半晌，他用自己极佳的听力，在霓虹与电子乐弥漫的空气里，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答复。 “嗯。” 第227章 东界街区 两个人终于表白了心迹，获得今夜微凉空气里难得的一丝暖。 然而这样的暖意并没有坚持多久，两个人又同时冷静下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因为现在，正是私奔逃命的时候。 裴骁让方逸说得更详细一点，了解全部的前因后果。 虽然他不知道蒋爷的身份，但他依旧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威逼利诱一些年轻的女生，尤其以尚在读书，或是刚出社会的单纯女生为主，进行违法犯罪的残忍行为，裴骁不是没有见识过，但是当他曾经认识的人牵扯进入，成为犯罪团伙中的一员，这种感觉又是截然不同的。 “没事的，蒋爷那人十分危险，一定会将泄密者抓住折磨，以儆效尤。”方逸察觉到他的情绪不稳，简单直接地安慰着，几乎可以说是笨拙。 因为这并不能让裴骁的心情变好。 江路这个王八蛋，只是在失踪之后，以双腿残疾作为代价，在现实里一直活着！ 裴骁不由地更加抱紧了方逸，心里的愤怒无从发泄，也不知道那些被江路毁了一生的女孩子，又有多少人活到了32岁的年龄？ “我们要去哪儿？” 他沉默了一会，只能讲这些事情无奈地压在心里，开口问道。 方逸不是完全冲动，做事不顾前后的人。 哪怕他确实曾经冲动过几次，但是在他冲动之后，又会立刻地想好弥补的计划。 所以，裴骁知道他在拉上自己一起私奔的时候，应该也在心里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和计划。 果不其然，方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东界街区。” 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裴骁有些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 因为当年方逸失踪又重新出现之后，就是在东界街区的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 本来裴骁是压根不会知道的，结果方林这人给他发了定位，他只能硬着头皮地找过去，结果在那边的一个小平房里，找到伤口感染发炎的方逸，看到他虚弱地躺在床上，用那双蓝色的眸子，神色复杂地盯着他。 裴骁仍然记得，那一刻的自己，心里像是被猛然撞击了一下。 行驶在高空车道的摩托，逐渐驶入灯光稀疏的街区，在夜色的遮挡之中，快速地降落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空地上。 裴骁立刻从记忆里回过神来，连忙跳下车。 他微微皱起眉头，抽了抽鼻子，旋即连忙捂住口鼻。 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很难适应东界街区的空气之中，弥漫着地一股特殊气味。 就像是拥挤的沙丁鱼群，被强行塞到了同一个小小的罐头里，然后又在潮湿昏暗的环境里发酵了很久，血肉开始融化成一滩烂肉，甫一打开罐头，扑鼻而来的，差不多就是这种味道。 “我们走吧。”方逸瞧见裴骁略显难受的样子，湛蓝的眸子略过一丝不忍，轻声道。 裴骁点头，他看到方逸拖着摩托车走在前面，他立刻紧跟上去。 这块空地的四面八方都建造着各种高矮不一的斑驳旧楼，随便哪个方向都能通向一个狭窄拥挤的楼宇。 方逸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走进去。 出乎意料的，在灯光稀少，黑夜笼罩的东界街区之中，依旧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清醒着。 第228章 重新安家 东界街区，那是0173市被称为贫民窟的最大原因。 在这个仅有五万平方里的街区里，却足足容纳着近乎二十万的人口，其中还不包括那些没有资格上户口的黑户人员。 如果在其他地区的0173市，给人的印象是落后与封闭，那么在这个东界街区，就是真正的贫困，脏乱和疾病。 太多太多的人，聚集在这个狭***仄的地方，他们要么麻木地活着，要么辛苦地过着。 正如他眼前的一群人。 甫一进入潮湿阴暗的巷子里，一间小作坊伫立于此。 一盏灯光，供给五十余人所需的光线，一百多只擅长劳动的粗糙大手，穿梭在足够老到报废的车床间穿梭不停。 这里没有监工的人，但是他们却一刻不停地重复着劳作，将手上的零件组合完毕，一遍又一遍地人为校准，而后丢上旁边的运行带，丢入最终的包装箱里。 构成了一条堪比机器操作般流畅的流水线工程。 裴骁和方逸的深夜到来，引得几个工人抬起头，匆匆地看了一眼，旋即又将头埋下，专心地投入工作之中。 仿佛是投入水面之下的石子，本来引起涟漪，但却水波不兴。 裴骁接触到其中一人的视线，麻木且隐忍，就像被控制着身体四肢的提线木偶，屈从于生活的饱腹。 他垂下眸子，转移视线，继续跟上方逸的步伐，沿着狭窄的巷子一路前行，最终在一盏扑闪扑闪的昏黄路灯之下，走出了这条巷子，转而拐入另一条巷子。 最终在七拐八拐之后，方逸在一间破旧的小平房面前停了下来。 “进来吧。” 方逸将摩托车推了进去，放在空着的客厅里，因为摩托车这种实用的东西，放在外面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会消失不见。 裴骁踏进这个小平房里，果然就看到了熟悉的内部环境。 这就是当初现实里方逸租住的那件房子。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租的房子？”裴骁一股脑地坐在沙发上，而后开口问道，颇有一种质问丈夫在外包了二房的感觉。 方逸略微一愣，旋即忽略掉这种奇怪的感觉，解释道：“在今天的计划失败之后，我就到了这边，用假身份租了一间房子，打算住一段时间。” 裴骁背靠着偏硬的沙发，顺手将旁边的抱枕拿过来垫着，继续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就算离开失败了，也没有想过回到我在的地下室，反而重新在这里租了个房子？” “你竟然想要一而再地抛弃我？方逸，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方逸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扶额，无奈道：“别闹。” 裴骁微微鼓起左脸，颇有些不满地说道：“虽然我确实夸张了一些，但我的生气是真的，既然你没办法出去了，为什么不肯回来？难道我就这么可怕吗？你别忘了，你刚才还说喜欢我呢？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要选择逃避？” 裴骁的问话劈头盖脸地砸向方逸，让他的额角开始隐隐作痛，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纵容自己的感情，却还是自私地说了出口。 第229章 反向壁咚 裴骁一瞧见方逸紧蹙眉头，唇角轻抿的样子，立刻就知道这人又开始纠结了。 他抄起手里的劣质抱枕，甩到方逸的脸上，没好气地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纠结，脑子里的想法九曲十八弯，你永远都学不会有话直说，是吧？” 方逸轻松地接住这个抱枕，疑惑地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他没太明白裴骁一进来就怒气冲冲的样子，明明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 裴骁忍住自己的暴脾气，蹭的站起来，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逸，压抑着自己的语气，问道：“我俩现在在做什么？” 方逸的脑子有点没跟上来，他迟疑了一下，尝试顺着裴骁的思维习惯，道：“私奔？” “那私奔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裴骁又问。 方逸张了张嘴，脑子里立马就蹦出了一个词，旋即，还没有散温完全的耳根，又再次烧了起来，让他无法在直视裴骁。 “嗯？”裴骁叉腰，挑眉逼问，“说啊，支支吾吾得像什么大男人？” 方逸往后倒退半步，手脚无措，颇有些慌乱，他用拳抵住嘴唇，轻声说道：“爱人之间的那种关系。” “既然我们是爱人的那种关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彼此坦诚？” 裴骁一步步地靠近方逸，走到他的面前，将人给逼得无路可退，抵住白灰色的墙壁，明明方逸比裴骁要高出半个头，然而此时此刻，在气势上却是输给了步步紧逼的裴骁。 他微微垂下眸子，就能瞧见裴骁那张白净清秀的脸上，一双黑色如曜石的眸子，仿佛是未经打磨的钻石，仍然能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生辉，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视线。 就像他在网吧里，第一眼就看到了嘴角噙笑的裴骁。 那两颗小虎牙太过可爱，让他下意识地低头，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啪的一声，裴骁伸出手臂，将手掌抵在方逸背后的墙壁。 上次被方逸壁咚，这次他终于扳回一成啊哈哈哈！ 方逸捂住嘴，思绪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这还是……第一次和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但是意外的，没有想象中的无法接受。 “好了，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裴骁赶紧转移话题，继续叉腰，语气严肃地质问着方逸。 但是之前对于方逸的那些纠结举动，心里的怒气早就没了，刚才他是真的生气，然而当他靠近方逸，看到他少年时期的青涩之时，就忍不住地亲了上去。 “我本来想的是，不能再给你带来麻烦。”方逸习惯性地想要压低鸭舌帽的帽檐，挡住自己现在的脸，可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帽子早就在驾驶摩托车的途中丢掉了。 没了帽子的遮挡，他更不敢去看裴骁，立刻尴尬地收回手，解释道：“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准备躲过这一阵，再想回去看看你。” 裴骁点点头，但还是有件事不太明白：“你怎么就选择住在这里？” 第230章 海曼医生 关于方逸为什么会选择东界街区这个问题，裴骁当时想了许久，也想不透。 虽然东界街区属于混乱地区，可也同样人多眼杂，偶尔出现一个像方逸这样格格不入的人，不仅隐藏不了自己的身份和踪迹，反而还会被捅出去。 不能小看这地方的人，只要有悬赏之类的任务，让他们找检察官当面举报的都有。 当初他被迫照顾方逸的时候，也确实收到很多人明里暗里的观察视线，让他浑身都不自在，甚至有一些人看起来像是亡命之徒，专门盯上了他和方逸，他想拽着方逸赶紧跑路，结果方逸让他稍安勿躁。 他又气又急，恨不得直接找方林过来，然而到了第二天，那群人却死翘翘了。 裴骁至今不知道方逸是如何做到的。 他只记得，当他听到那群人都被活埋在草坪底下做绿化肥料的时候，他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看向神色自在的方逸，立刻歇了心思，鞍前马后地照顾这位大少爷。 慢慢地想起这些事情，裴骁觉得自己对于少年时候的方逸，还是了解得太少。 方逸看到他问完之后，反而自己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因为有人准备出租房子，我恰好看到了，就租了过来。” “这人你认识的，就住在隔壁。” 裴骁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谁？”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东界街区还有认识的人，而且他隐约记得，隔壁的那间房子，就一直没有打开过门，曾经一度让裴骁怀疑，那地方是个鬼房。 方逸刚想要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开门，收房租！” 一道比较熟悉的声音响起，裴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逸转身开门，将门外的人给露出来。 这人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白大褂，斜倚着门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正是在无良诊所里的无证医生！ “怎么是你？！” 裴骁吓得差点跳脚。 他眼见着那名医生从方逸的手中接过现金，用一沓钞票向他打了个招呼：“哟，年轻人，你们的感情问题解决了？” “嗯，解决了。”方逸率先回答道。 他对裴骁简单解释几句：“你偶尔会离开地下室去楼上，三天前，海曼趁着你不在的时候，突然敲响了地下室的门，询问我要不要租一个更加合适的房子。” 裴骁听到这个解释，反倒更加震惊和疑惑了，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对那个无证医生，也就是海曼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海曼耸了耸肩，摊手道：“毕竟是方元帅的儿子，我当然好好巴结一下了。” 裴骁皱眉，很难接受这个理由。 海曼又斜睨着俊美如玉的方逸，颇具深意地笑道：“而且，方元帅的儿子年轻力壮，长得又俊，我一点也不介意来场假日艳遇……” “你给我滚！”（#‵′） 裴骁毫不客气地赶人，反正这人的嘴上没一句真话，他几步上前，噗通一声，将房门重重地关上。 旋即，他转过头，怒气冲冲地对方逸说道：“你是不是对每一个上门的人都来之不拒！？” 你特么的到底瞒了老子多少事！ 这种突然发现自己外出的时候，老公外遇他人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第231章 闹了别扭 对每一个上门的人来之不拒。 这句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但这就是事实，裴骁气得要死，明明是我先，还要背着我勾搭别人……不对，这不重点。 他找上门的时候，凭借着他的死皮赖脸，让方逸无法拒绝，裴骁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但他突然发现，方逸对于另一个海曼也没有出言拒绝，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来有往，这让裴骁觉得自己对于方逸而言，也不是那么特别的了。 虽然吧……好吧……他现在和方逸的交情也没有深到这种地步，可他刚才都说是喜欢自己的……但是这份喜欢也没有很特别的样子……啊啊啊啊好烦啊！ 裴骁无比郁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的思绪太过混乱，还显得矫情和小肚鸡肠，根本就不像他自己，幼稚死了。 不等方逸的回答，他率先冲进敞开的卧室里，啪的一下，把门关得死死的。 裴骁一把将被子掀开，用被子将自己给整个盖住。 他现在尴尬得要死。 方逸会不会觉得他无理取闹？会不会觉得和他相处很累？会不会不想再喜欢他了？ 可他又窝在被子锤了锤床，要是方逸敢因为这样而不理他，那他还要这个大猪蹄子做什么？ 但他本来的任务就是这个大猪蹄子啊…… 裴骁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将自己整个人都埋住，心里面委屈巴巴的。 肯定是那条大鳗鱼有问题，方逸还是很好的。 当方逸在外面耽搁了好一会儿，这才捏着备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吵到裴骁。 只是他将房门半开的时候，就见到那张床上，一道人影在淡蓝色的被子底下拱来拱去，辗转反侧，嘴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大猪蹄子。 方逸忍不住地翘起嘴角，用手抵住自己的唇，将抵达嘴边上的轻笑给憋回去。 嗯，裴骁会炸毛的。 他走到床边，轻轻地拍了一下被子底下的裴骁，发现那动来动去的人立马僵住，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认真又拙劣地开始装死。 方逸又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快点起来，这房间还没有打扫干净，这被子也没有洗过，很脏的。” 半晌，从被窝里传来一道瓮瓮的声音：“哼！” 方逸坐在床边好说歹说，都没有让裴骁的脑袋探出过被窝一次。 他不由得感到担忧，裴骁就不怕闷吗？ 好说歹说都没能让裴骁的妥协的情况下，方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将那床被子和裴骁一同抱起，让裴骁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抱里。 隔着一层薄被，裴骁依旧能够感觉得到方逸怀抱里的温暖和有力。 “别闹了，我只对你来者不拒。” 裴骁象征性地挣扎几下，当他听到方逸哄人的话，就停下了蠕动，干脆窝在方逸的怀里。 “如果当时敲门的不是你，而是不相干的其他人，唔……我是不可能开门的。” “说起来有些丢脸，我和你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记住你的声音了，我是不是有点像变态？” 半晌，裴骁在被子里动了动，哼哼唧唧道：“你知道就好。” 他就说嘛，方逸对他肯定是一见钟情，这人以前还死不承认呢，裴骁小心眼又得意洋洋地想着。 第232章 要吃火锅 裴骁被一顿好言好语地哄着，总算摆脱了他的矫情别扭。 相反的，当他把被子掀开，与方逸面对面的时候，见到方逸温柔注视着他的包容样子，裴骁心里有些发虚，好像自己越来越任性了。 主要还是方逸的错。 裴骁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这样不行。” 方逸有些愣住。 “虽然我俩现在的关系不一般，但你也不能这么纵容我。” 方逸看到裴骁说这话的时候，两颊微微鼓起，表情格外严肃，但又让他觉得很好笑。 他忍住自己要笑的冲动，掐了掐裴骁的脸，道：“别闹了，快起来，现在已经很晚了，等我收拾一下就好好休息吧。” 裴骁捂住自己的脸，哦了一声，乖乖地站起来，在旁边守着方逸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 因为方逸怕他无聊，还在厨房的冰箱里给他做了点蔬菜沙拉，让他慢慢吃。 裴骁吃了一口小番茄，不由得暗叹，真是风水轮流转。 想当年，曾经他鞍前马后地照顾受伤的方逸，有时候连一个好脸色都得不到。 现在进入方逸的梦境，就变成方逸忙前忙后地伺候他了。 “那条大鳗鱼……海曼，他知道你是方林的儿子，还让你住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啊？” 裴骁坐在单人沙发上，优哉游哉地问道。 海曼这人的本事不小，无良诊所开了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说是没有一点关系是不可能的，虽然他本人没有任何一件记录在案的前科，但是和他牵扯的人却都不是易于之辈。 在他带着方逸去诊所疗伤之后，就立刻查清他的身份，甚至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 裴骁能够察觉到海曼对方逸暂时没有什么恶意和攻击性，可这事超出了原来的轨迹……不对！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身体顿时僵住。 难道在以前的时候，海曼就和方逸有了联系？ 因为那时候他和方逸的关系没有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方逸一直都在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方逸恰好转过身，就看到裴骁愣神的样子，又掐了一下他的脸。 “海曼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是有求于我，所以才会先给我一点好处。”方逸轻描淡写地说道。 裴骁一巴掌拍开方逸的手：“他有什么要求？” “他想要我私卖军中的两辆机甲。” 裴骁听到这个要求，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一个医生，要什么机甲？准备反抗暴动，两辆怎么够？” 方逸的表情淡然，转移话题道：“先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裴骁抬起头，沉默地看向方逸，方逸依旧笑得温柔，但却淡然不语 半晌，裴骁垂下眸子，嘟囔道：“今天我睡床，你睡沙发。” 方逸好脾气地点头：“好。” “明天早上我要吃麻辣火锅。” “对胃不好……” “你就说做不做吧！” 裴骁凶巴巴地说道，就像是一只浑身炸毛的黑猫，冲着方逸哈气。 方逸这人的毛病就是矫情，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跟他说清楚，跟个闷葫芦似的。 现在他忍着脾气，原谅这家伙的隐瞒，作为交换代价，他早上要吃一顿火锅，很过分吗？！ 到了最后，还是方逸无奈妥协：“好好好，我明早起来就给你做。” 裴骁：“哼！”o（￣ヘ￣o＃） 第233章 火锅外卖 裴骁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让方逸睡沙发，自己睡在床上，决不妥协，让他也尝尝睡沙发的痛苦。 因为他们昨晚上近乎是凌晨两三点才睡的，裴骁睡得不是很安稳。 在早上七八点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还是抵不住自己的睡意，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彻底醒过来。 幸好他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七八岁，熬夜的危害并不能让他秃头，顶多是脑子有点昏。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刚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火锅的香味。 咕噜咕噜的红油在热烫的锅里翻滚，饭桌上摆满了干净的白色菜碟，极为有条理地放置着，左边是蔬菜，右边是肉类，都是裴骁喜欢的，只有偶尔一两个，是方逸惯常吃的。 两个油碟已经码好了料，就像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宠妃在冲着裴骁说“快来临幸啊陛下”！ 裴骁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个画面给赶出脑子。 “你醒了？” 方逸从厨房里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精致好看的手腕，手上还沾着残留的水滴，好像是才做完这一切的样子。 裴骁张了张嘴，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 又是火锅餐具，又是各种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东界街区可没有繁华的菜市场，当初的裴骁在照顾方逸的时候，在东界街区一点东西都买不到，只能来回往返于自己家和这里，把他累得半死。 他昨晚上说要吃火锅，就是想要为难一下方逸。 结果他一觉醒来，就看到方逸这么轻松的样子，他心里怄得要死。 “我让海曼的人从外面打包带回来的。”方逸一边解释着，一边走向裴骁，有些忐忑地问道，“不生气了吧？” 上午的时候，他刚准备出门就遇到了海曼，被海曼三言两语地说中了裴骁的表现，这才反应过来裴骁是在生闷气。 所以他又塞给了海曼一大笔钱，用心地准备裴骁爱吃的东西，为了能让裴骁消气。 裴骁一听这个解释，更气了啊！ 原来你一直就有门路的，为啥当初看他累的要死要活，一句话都不说啊！？ 裴骁很想揪住方逸的耳朵，在他的耳边使劲狂吼，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但他闻到火锅里传来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咽了下口水……方逸有罪，可火锅是无罪的，不能浪费食物。 这么想着的裴骁，有一丢丢的迟疑。 “快点吃吧，下午我带你去出去认人。”方逸没有看出裴骁的纠结，而是催促着他快点坐上餐桌，将这些东西都给解决了。 裴骁一边憋着气，一边坐在位置上，抬头看向方逸：“认什么人？” “东界街区的人，海曼介绍的，让我要是有兴趣，就过去看看。”方逸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裴骁对着碗里冒热气的毛肚吹了吹气，一口吞了下去，享受地吃起来。 “行吧，我也去看看他还想做什么。” 第234章 幼年往事 裴骁大口大口地吃着火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菜特别新鲜。 尤其是他面前的青菜，就跟刚从土里拔出来似的。 见到裴骁大快朵颐的样子，方逸的食欲也隐隐有所增加，两个人将一大桌子的菜扫荡得片甲不留。 裴骁拍了拍自己有些鼓起来的肚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我收拾完就出门。” 方逸站起来，用纸巾擦了擦裴骁嘴边上的油渍，再开始收拾碗筷餐具。 裴骁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想到自己和方逸同居的第一天，方逸照顾人的样子就特别熟练，不由得问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少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结果你这么会做家务？方家应该不会让你主动下厨吧？” 方逸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蓝色的眸子垂下，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那是裴骁第一次在方逸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悲戚的神色，像是在怜悯着什么人。 “方逸，你还好吧？” 裴骁站起来，想要打断这个话题，没想到自己随口提出的问题，会让方逸这么难受。 “我很好，”方逸看到裴骁脸上的歉意，声音柔和，又略有些自嘲地说道：“我十二岁之前，方家的人没怎么管过我，我一直跟着我妈妈长大……她和佣人们都没工夫管我，一直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方家的人为什么不管你！？” 听到这话，裴骁皱着眉头，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问道。 他本以为方逸的小时候，哪怕不是骄奢淫逸的生活，那也应该是锦衣玉食，就和那些贵族大少爷似的，但是现在方逸他说，他一直都在照顾他自己？ 那是不是说明，在方逸十二岁之前，没有人管过他，也没有人注意过他，就让他在最重要的童年里，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方逸惊讶地看着这么生气的裴骁，嘴唇翕张，嘴角微微颤动，他蓦地抬手捂住大半张脸。 半晌之后，他恢复平静，放下手掌，对裴骁笑了笑：“没关系的，都过去了，我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很少，十二岁以后就被我姑姑接过去照顾，我过得很好。”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裴骁敏锐地发现，他的声线比往日里更加沙哑一些，鼻音也更重。 裴骁沉默下来，低着头，看向餐桌上的一片狼藉，瓮声道：“我和你一起洗。” “嗯。” 因为裴骁的自告奋勇，两个人洗碗的时间大大超过了方逸一个人解决的速度，因为裴骁发现东界街区穷到没有洗碗机。 生平头一次用手洗碗的裴骁，在打碎了两个盘子之后，才终于结束这场折磨。 当他们两人解决完家里的一切，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发现海曼医生就站在外面，倚靠着一根颇有年代感的电线杆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啧，年轻人就是火气旺，非要吃什么火锅，现在你们这是泻火结束了？”海曼低头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戏谑地摇了摇头，“这泻火的时间是不是有点短了，我还以为我会多等很久。” 裴骁呵呵一笑：“我和方逸尊老爱幼，顾及着您老的身子骨，可不敢让你等太久了。” 第235章 唯一医生 被提及到年龄这个问题，海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裴骁：“我只比你大十岁而已，叫谁老人家呢？你小子是活腻歪了吧？” 裴骁丝毫不惧，刚想要开口回击，但是方逸站了出来，制止他们这场无聊的斗嘴。 “走吧。”方逸将裴骁挡在后面，对海曼催促道。 海曼撇了撇嘴，嘟囔道：“还挺护食的，和你那个死人脸的爸真是天差地别。” 方逸走在他的旁边，微微侧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暗中牵起了裴骁的手，低声道：“跟紧我。” 裴骁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愣了半天，这才哦了一声。 他低着头，觉得脸颊有点烫。 因为他和方逸是昨天晚上过来的，他们路过之处，废旧路灯忽明忽灭，照亮了老旧斑驳的拥挤居民楼。 相邻的楼房就像是两个臃肿的胖子被迫挤在一起，硬生生挤变形了，变得歪七扭八，与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是一种死寂般的黑暗。 但是当他们跟着海曼的步伐，缓缓地走过两条狭窄的小巷，在巷子的上面穿过无数的线，有些是电线，有些是网线，有些是晾衣服的线…… 各种各样的线条缠绕着，交叉着，并行着，将上面湛蓝色的天空罩子分割成无数个小块。 被单和衣物零零散散地晾在上面，遮挡着地上行人的目光，将这条本就昏暗的巷子，遮住了更多的光。 有一些长长的布料，霸道地挡在巷子中央，海曼陆陆续续地掀开这些被子和衣物，带着他们一步步地走向更加深入的地方。 走到了里面，裴骁就开始遇到一些住在这里的居民，不过她们大多数都是年迈的女性，或者还无法劳作的幼童。 她们身上的衣服像是穿了很久的样子，但因为衣服的纤维坚韧，看起来衣服宽大又多褶皱，与她们的身形并不相符，而且她们的衣服材质和样式大多一致，像是统一发放下来的。 “海曼医生好啊。” “您好夫人，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偶尔有几名和蔼的老妇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以好奇的眼光看向裴骁和方逸。 海曼没有将他们介绍出去，而是与她们寒暄了几句，就径直离去。 “你经常过来？给她们看病？”裴骁好奇地问道。 他听到那些老人和孩子对海曼的话，都是在询问一些问题，或者还想要再买一些药。 在第三行政区，药品一类，都必须由专门的药方，通过每个人的医保卡来进行买卖，私卖药品，就私卖毒物一样，是极为严重的大罪。 作为检察官精英的裴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海曼优哉游哉地走着，哼着小调，漫不经心地答道：“当然，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工作。” 听到这话，裴骁的脸一变，压根就不相信。 海曼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地让裴骁抽了抽嘴角。 “当然，我同时也是一名商人，东界街区的人虽然穷了点，但任何人在得病的时候，都愿意掏钱，我向来是一个不在乎大钱小钱的人，自然也会和他们做点医疗生意，而且，愿意到这里来的医生，也就只有我一个而已。” 海曼走在前面，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玩味，勾起嘴角，眼中充满了嘲讽。 第236章 别有洞天 海曼哼着小调，随性地穿梭在复杂又狭窄的巷子里。 砖瓦斑驳，墙根处长着潮湿的青苔，因为人来人往而让巷子里的回音被盖住，但裴骁还是听到了一阵小孩子的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脆生生的，像是在念着什么东西，整齐划一。 他察觉到海曼将他们带去的方向，越来越靠近那些小孩子的声音传来的地方。 裴骁转头看了方逸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如常，气定神闲，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和未来的那个方上将重叠在一起。 他蓦地抓紧了方逸的手。 方逸回头，略显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裴骁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海曼在前方不满地催促道：“诶！后面那两个秀恩爱的，快点跟上来！” 裴骁和方逸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再次跟上了海曼的脚步，一路被引到了居民楼的最深处。 那是一块堆放杂物和垃圾的废弃空地，上面堆着一些泛着酸臭味的生活垃圾，裴骁不用靠近，就能听到嗡嗡嗡的苍蝇声，但是这里又真真切切地传出了小孩子念书的动静，偏偏在他的视野里，一个孩子都看不到。 他捂住鼻子，忍耐着这股刺鼻的味道，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四周是奇形怪状的老旧小楼，有灿烂的阳光落下来，却被它们挡得严严实实，阴影时刻笼罩着这个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海曼竟然还在往里面走，朝着那堆恶臭的垃圾。 “诶，你……？” 裴骁想要问清楚，却发现海曼绕到了垃圾堆的后面，他这才发现在紧靠着垃圾的暗灰色墙壁，有一道很小的门被紧掩着。 海曼驾轻就熟地敲了敲门，旋即，那扇小到只能弯腰进入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冒出一个年级只有十二岁的孩子。 那孩子的脸有点脏，可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欣喜地看向海曼，转而又好奇地盯着裴骁和方逸，直接问道：“海曼医生，他们就是来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吗？长得好好看啊！” 海曼弯下腰，对那孩子说道：“是啊，戈尔，他们就是我找来的新老师，你们做好迎接的准备了吗？” “已经做好了！”戈尔听着胸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什么老师不老师，老子可没有答应！ 裴骁很想立刻冲上去，暴揍海曼一顿，让他明白什么是谎言的代价，但是碍于在小孩子的面前，他将这个仇先记下了。 “跟我进来吧。”海曼回头朝他们喊道。 裴骁撇嘴，特别想要拒绝，可是一接触到戈尔的视线，他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但当他准备先进去的时候，方逸阻止了他：“我先进去，你跟在后面，有什么危险，你就马上回头跑出去。” 裴骁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地笑道：“应该没有危险的样子。” “防人之心不可无。”方逸一边说着，一边弯腰钻进门里，“我以前吃过亏，即便觉得再没有危险，也要警惕行事。” 裴骁哦了一声，很识相地没有去那个亏，他跟在方逸的后面，钻进门内，发现这是一条挖出来的小隧道，不算很长，但里面也另有乾坤。 当裴骁走到最里面的视乎，狭窄的隧道骤然开阔起来，仿佛来到了一个地下教室。 “海曼，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第237章 黑户孩子 海曼对于裴骁的提问，微微一笑，抬了抬自己的眼镜，转而朝向那些一脸期待的孩子们说道：“新老师已经来了，方老师和裴老师，大家还不快点欢迎吗？” 那些孩子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则有十二岁，总共二十多个人，每个人都站在一张由废弃铁皮箱制成的简陋课桌后面，十分乖巧地听从海曼的话，对着保持沉默的方逸和裴骁低头弯腰，不是很标准地行礼，齐声道：“方老师好！裴老师好！” 他们的声音脆生生的，仿佛是这里最干净的事物。 方逸的眼睛微微转动，湛蓝眸子扫过一圈肤色黝黑，穿着陈旧的孩子们，低声道：“就是你早上谈及的那个交换条件？” “什么交换条件？”裴骁察觉到不对劲。 海曼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道：“今天早上某个人想要去找火锅，恰好被我碰见了，所以我就和他商量了一下，让他付给我一点跑腿费，以及一个不涉及原则的交换条件。” “而这，就是我的交换条件。” 海曼敲了敲右手边被用了很久而雾蒙蒙的黑板，黑板上废旧的投影仪微微颤动，伴随着他的下一句话：“在这里当满三个月的老师，一三五是方逸，二四六是裴骁，周末我过来检查。” 裴骁挠了挠头，即便是他，也被海曼的几句话给弄懵了。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的狗屁交换条件？”他率先转头看向已经默然接受的方逸，不乐意地问道、 方逸的语气有些凝重，认真道：“海曼说你这是生气的表现，我想让你消气……” “那你就不怕他提出什么破廉耻的条件吗？”裴骁怒道。 海曼也怒了：“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然而裴骁没有理会海曼的愤怒，只是怒瞪着依旧一脸茫然的方逸。 方逸不知道怎么又惹裴骁生气了，他实在不擅长这些事情，捏了捏自己有些冒汗的手掌心，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觉得你开心更重要一些。” “你……”裴骁张了张嘴，到底没抵过那双蓝眸里的似水涟漪，扭头道，“算了，不与你计较。” “喂海曼，这些孩子是东界街区的孩子？为什么要藏得这么隐秘，难道你上课的内容需要被河蟹？”裴骁看海曼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危险的变态分子，不仅私开诊所，无证经营，还和幼童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海曼不满地斜睨着他，顾忌着在一群孩子的面前，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们只需要接受正常的教育。” “为什么？”方逸皱眉，疑惑地提问，“第三区有较为完善的教育法，每一个年满六周岁的孩子，都有十二年的义务教育，哪怕他们付不起学费和生活费，也可以送往专门的福利学校，接受完全免费的教育。” 教育对于人类来说，无疑就是文明火种的传递，受到了每一个行政区的高度重视。 如果有一个意愿上学的孩子，没有受到教育资源的分配，那么该区域所在负责人，就会被层层问责上去。 未来法律的严格执行，在于全球网络的同步覆盖，可以让全世界的人类一起监督法律的执行，当然，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无须赘述。 海曼轻笑一声，走到距离最近的戈尔面前，他的神色冷漠，眼中却带着怜悯，语气淡然地道出了这群孩子的身份； “那是对于普通公民而言，这些孩子都是无法登记的黑户。” “他们的父母，乃至父母的父母，也都是黑户。” 第238章 菜农儿子 黑户，也就是无法登记为公民的人。 他们要么是自身基因缺陷，且无法彻底医治，倘若繁衍子代，恐怕会污染人类的基因池。 要么就是出身问题，只要自己的父母曾经拥有反社会的犯罪行为，又或者父母皆是黑户，那么他们也是黑户，包括他们的后代也将是黑户。 一旦被打上黑户的标签，就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诅咒，犹如垃圾一般，只能被堆积在远离正常人的地方，就连进入福利院的资格都没有。 裴骁曾经在办案的时候，也接触过黑户的人，但因为他们身上的肮脏和眼睛里的麻木，便没有去真正地了解过。 如今，那些孩子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与他记忆中的黑户人口大相径庭。 “行吧。” 裴骁撇了撇嘴，又转头对方逸说道：“就当是夫唱夫随，一起留着吧。” 方逸则是先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密封的偌大集装箱被埋在地底加以利用，箱顶伸展出一盏光能白炽灯，照亮着满怀希望的几个小孩，却照不亮集装箱外面密集楼层投影而下的阴影。 他的视线渐渐转移，看到裴骁看向那些孩子的眼神，这才颔首道：“好。” “得，你们也还算识时务。”海曼见他们答应的爽快，也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如果你们不答应的话，估计戈尔的妈妈就会冲到你们家大哭了，因为你们中午吃的火锅配菜，还是她花了一年的积蓄，从他那个抠门菜贩老板的手里买回来的新鲜蔬菜，才从地里摘出来的。” “菜贩？”裴骁抬起头，皱着眉头问道，“这里有卖菜的？” 他以前跑遍了东界街区，差点把腿都跑断了，愣是没有买到一根菜叶子，基本上全都是勉强维持生计的营养膏。 有些营养膏还是馊的，啊呸！ “不是卖菜的，就是有一些大老板会让我妈妈她们负责种植东界街区附近的菜地或者茶田之类的。”戈尔往前挪了一小步，有些腼腆地对裴骁解释道，“因为有很多的有钱人喜欢纯粹天然的蔬菜，尤其是纯人工种植的无转基因蔬菜，他们愿意花大价钱购买。” “但是他们不肯卖给我们，没有人愿意和我们街区的人做生意……我们只能分到一些品相不好的烂菜叶子，可是烂掉的也有很多，刚好够我们一家人吃饭了。” 他仰着脑袋，略显紧张地说着，一接触到裴骁探究的视线，他立马低下头，掰着自己指甲缝里的黑泥，脸颊略微发烫。 裴老师看起来很白的样子，好像和姐姐一样的年龄，但是姐姐她…… “好了，你们今天先背书吧，我前天教你们的那些诗文和数学公式，要全部背熟，明天两位老师会抽查你们。” 海曼轻声细语地说道，顺便让戈尔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孩子们立刻听话地答应下来，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背诵起了一些课文。 海曼向裴骁方逸他们使了个眼色，率先走出，毕竟有些话不适合当着小孩子的面说出来。 三个人始终沉默着，一直到走出外面的垃圾堆，走到外面巷子口的时候，海曼这才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沉声道：“给你们十分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裴骁扭过头，和方逸对视一眼，他指了指自己，示意让自己先开口，方逸点头同意。 裴骁又看向了海曼，斟酌着开口问道：“说实话，我没有料到，你竟然会这么有爱心，帮助这些孩子们接受教育，但我一直觉得你说自己是商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帮助这些孩子的实际理由？” 第239章 谁更绝望 海曼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顾忌着自己可能打不过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能一拐杖地抽死裴骁。 “你把我想象成了什么心怀叵测的恶人？”他的语气略带怒意，却又隐忍着。 旋即，他又释然地说道：“当然，如果换做以前的我，对于这些黑户，根本就懒得理会，我不是乐善好施的救世主。” “那么请问，刻薄又抠门的您，改变的理由是什么呢？”裴骁知道了海曼是在真正的帮助那些孩子，语气上自然配合了许多，但是听在海曼的耳朵里，依旧很欠揍。 海曼仰起头，怅然地叹息道：“因为爱情啊。” 裴骁：“……你认真的？” “我会用这么蹩脚的理由骗人？”海曼不屑的说道。 裴骁用见鬼似的眼神盯着他：“主要是很难想象，你竟然会因为爱情……”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去诊所的时候，海曼曾经也感慨过他有一段年少轻狂的爱情岁月，难道是因为这个？ 裴骁倒吸一口冷气，重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海曼。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海曼这人也会用情至深的样子，毕竟这人看起来就一副玩世不恭的薄情样子。 “嗯……我曾经的爱人也出身于这里，不过他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他是因为父母犯了大罪，才会沦落为黑户，后来他靠着自己的本事摆脱了黑户的身份，但他是个十足的傻子，一心想要将这里的人也救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海曼始终仰着头，倚靠着背后斑驳的墙壁，也没有嫌弃后面的墙有多脏，他的视线越过一根根交错的线，投向那一小片湛蓝的天空，最终停留在一朵缓缓飘走的流云。 “可惜的是，他失败了，我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海曼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沉默了许久，却也只能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具体说出来的话，应该会是一部英雄史诗？不对，失败的人不配叫英雄。” 裴骁张了张嘴，他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碍于海曼说出的这个隐情，反而让他不好意思开口了。 譬如海曼的爱人是怎么摆脱黑户身份的？又为什么会连尸体也找不到？海曼是继承了自己心爱之人的遗愿才会选择帮助那些孩子？ 裴骁有很多话都被堵在喉咙里，他没办法的看向方逸。 方逸从见到那些孩子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从沉默的状态，他慢慢地思索着，这才说出最重要的问题：“你的教育会让那些孩子知道更多的知识，想象更广袤的世界，可如果等他们长大，发现他们自己的一生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绝望？” 一辈子成为不被接受的黑户，未曾得到足够的教育，日复一日地麻木苟活；亦或是当心中怀揣着希望的种子，却在茁壮发芽的时候，发现根本没有足够的阳光招进来让种子成长起来，只能被困在这个地方。 到底哪一种绝望，更让人感受到痛苦呢？ 裴骁咽了口唾沫，如果让他选择的话，或许后一种绝望，更让他痛苦不已吧。 第240章 或许认识 海曼啧了一声，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耸肩道：“管我什么事，反正我只是继承别人的遗愿而已。” 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裴骁抿紧嘴唇，但也无可奈何。 因为海曼本来就不是一个具有爱心的人，他的出发点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离世的爱人，虽然有些自私，但确实让那些孩子获得了教育，也让东界街区的人有了一定的医疗资源。 从这一方面来看，海曼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 “我昨天晚上看到有人在外面的作坊里工作。”方逸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海曼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那些都是外面的工厂承办的小作坊，毕竟机器的购买租赁和维护，再加上现在很有争议的ai保护法，提高ai的权益，增收ai使用税，这些都不是个小数目，有些小工厂懒得出这笔钱，就找到这些东界街区的人，工作一天，十八个小时，两顿没有馊的饭，就足够他们挤破头了。” “说起来，也蛮可笑的，历史上的资本家为了更多的利益将机器替换人工，现在又为了利益，用人工取代机器。” “可你也不能说这些大老板不够好，毕竟他们也开设了各种福利院和公益基金，回报社会，不过黑户的人不能算在普通的社会之中。” 海曼低头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时间，而后抬头道：“你们还有两分钟的提问时间。” 方逸略一沉吟，盯着海曼的那张脸，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呵。”海曼轻轻地笑了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怜悯的口吻说道，“你要是脑子记忆不好，我可以给你做一个检查，八折优惠。” 方逸皱着眉头，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海曼抬起手。 “时间到了。” 海曼抖了抖身上的白大褂，发现白色的布料上沾着几道灰黑色的痕迹，以及一点点青苔绿色的痕迹，立刻无比嫌弃地说道：“走了，这里脏死了。” 他的确是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嫌弃的表情极为真实。 裴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海曼有说谎的迹象，他又扭头看了眼今天异常沉默的方逸，问道：“你怎么了？” 方逸摇了摇头，道：“先回去吧。” 海曼因为有诊所里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在领着他们走出复杂的巷子之后，就和裴骁二人分道扬镳，离开了东界街区。 裴骁和方逸遵循着自己的记忆，又走过了几个街口，回到自己的住所之中。 “呼——” 裴骁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外面有一股压抑的感觉，只有回到自己的地方，关上门之后，才能稍微轻松一些。 他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享受着方逸递过来的零食和肥宅快乐水，口齿不清地说道：“你对海曼有什么想法？你觉得你以前见过他？你记忆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会有不确定的时候？” 方逸顺势坐在裴骁的旁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在诊所里见到海曼的时候，觉得他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但是时隔了十一年，我那时候才六岁吧，所以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有什么特殊的吗？难道和你关系不一般？”裴骁好奇地问道。 方逸嗯了一声，点头道：“如果海曼真的是他，那我应该叫他一声舅舅。” 第241章 快乐给你 “嗯……嗯？嗯嗯嗯？！！” 裴骁噌的一下就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方逸，仿佛听到了世界末日的消息。 “什么玩意儿？舅舅？！” 裴骁吓得差点破音。 他赶紧抓了一把手上的薯片，塞进自己的嘴里，让自己迅速地冷静下来。 方逸无奈地看着他，继续解释道：“我以前偶尔会在家族的聚会上见到过我舅舅，他曾经是伍德森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妈妈，但因为我妈妈加入方家之后，视为自动放弃继承权，本来该是我舅舅继承伍德森的家族企业，不过他在十年前……和一个男人私奔了。” 裴骁咔哧咔哧地咀嚼着薯片，然后一口咽下去，这才开口问道：“亡命鸳鸳？我俩算是继承了你母家的优良传统吗？” 方逸：“……我觉得这个传统是糟粕。” “你继续说吧。”裴骁催促着他赶紧说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舅舅和谁私奔了，只是从那之后，我妈妈就回去执掌伍德森家，五六年之后，她就不幸去世了，我也被姑姑接回方家。” 方逸说起这些事的前因后果，虽然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裴骁从中品出了一些血雨腥风的味道。 他咕咚地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方逸的面前，啪叽亲了一口。 方逸的脑子再次空白，表情发愣。 “尝到什么味道了吗？”裴骁又重新坐回去，一本正经地问道。 方逸捂住嘴唇，微微低下头，耳尖绯红，艰难地回答道：“可乐……” “错了，这是快乐水的味道，我在赐予你快乐，感恩戴德吧你！”裴骁睁着眼睛说瞎话，脸皮极厚地盯着方逸的耳朵尖，忽然觉得特别有趣。 他又凑到方逸的耳边上，轻轻哈了口气：“方逸，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天气太热了？咦，好像更红了，而且还很烫？” 裴骁故作茫然的样子，恬不知耻地伸出魔爪，捏了捏方逸的耳朵尖。 “咳，别闹了。”方逸往后缩着，想要制止裴骁。 “我没闹呢，我只是在进行感情交流。”裴骁不要脸地说道。 方逸无奈捂脸。 两个人像极了纨绔子弟与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裴骁现在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叉腰，仰天长笑，现在的翻译简直就是软萌可欺，此时不占便宜，更待何时！ 他还想要得寸进尺，却被方逸一把摁住。 裴骁抬眼，迷惑地看向方逸，就见方逸撇开头，不敢直视他。 “你不是答应了海曼要去做老师吗，不要浪费时间，先准备教案吧，然后……” 方逸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变得有些结巴。 裴骁微微眯起双眼，往后撤退，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还没满十八岁呢，少儿不宜的事情，不能做，也不能想。” 方逸：“……” 第242章 方逸往事 裴骁和方逸两个人就该怎么教和教什么的问题，讨论和准备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凌晨的时候才睡着。 因为心疼方逸睡在外面狭窄又短的沙发上，裴骁这次让方逸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不过为了以防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到时候会把持不住，他还是硬着心肠地划了一条三八线，中间隔着一床被子，谁都不准过线。 方逸毫无条件地接受了。 当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皆是背对着彼此，辗转反侧，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裴骁的心里有点痒痒的，他想念起在大学里的性福日子，又看看自己现在的禁欲日子，不得不感慨一声，他和方逸相遇的时间还是太早了。 怀着这样悲愤交加的心情，他到底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中睡着了。 方逸躺在床上，感受着属于裴骁的气息越来越清浅，随后是轻微的酣睡声。 他动作轻柔地翻了个身，在清练的月光之中，他看到了裴骁毛茸茸的小脑袋，以及被子底下勾勒出的睡觉姿势，像是一只睡得酣畅淋漓的小黑猫。 方逸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嘴角，仿佛是受到了裴骁睡意的感染，他打了个哈欠，开始犯困。 还想自从遇到裴骁以来，他的睡眠便不用再借助安眠药和隔音耳机了。 在方家的时候，他永远睡不好。 好像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梦见妈妈被枪杀在他眼前的画面。 虽然这个女人生养了他，却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一次，仿佛他是一个不可谈及的隐秘，又或是不被期望出生的怪物。 他曾经有一次想要去靠近，却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被厌恶地推下楼梯，他听到那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叫嚣着怪物滚开，管家和女佣一涌而至，将几乎失去理智的她送往心理医院。 他坐在楼梯下面，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他应该是做错了吧。 还有他姑姑躺在全是血的浴缸里的画面。 明明那是一个明艳大方到令所有男人都思慕的女人，却因为那个男人的背叛，而选择轻生。 他立刻去阻止，可在医院里醒来的姑姑，却发了疯似的冷笑着，骂他是个怪物。 怪物啊…… 那些血色的回忆仿佛构成了一条条布满尖刺的荆棘，将他困在原地。 还有方林这个人，总是用恨铁不成器的眼神看着他，似乎他一直都没有达到方林的期望和要求。 比如他永远做不到无差别地开枪杀人，又比如他看得懂虚伪的人情世故，却不愿意利用别人，比如他对于军权，对于金钱，没有足够强烈的欲望。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做到。 方林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方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姑姑拼命拦着，恐怕他会被方林直接拽去医院做基因检测，确定父子关系。 无论是与不是，他都注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不对，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笑话了。 方逸怀揣着这些沉甸甸的心事，在夜色的朦胧与裴骁的相伴之中，沉沉睡去。 第243章 开始上课 裴骁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方逸的怀里。 应该说，两个人都抱在一起，隔在中间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了一边，而且还是他这一边。 是他晚上踢的？ 裴骁低下脑袋，闻了闻方逸身上的气味，脑子里有些迟钝地想着，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方逸使用男士香水之类的，为什么这人身上总是香香的。 然而，方逸忽然动了动，在裴骁的头顶发出有些迷糊的声音：“裴骁？” 裴骁的脑子登时恢复过来，他立马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快点起来吧，我们还要去当老师呢，还有你睡觉的时候老实点，你看看那被子都被你踢到哪里去了。” 方逸看了看那床被揉得皱巴巴的被子，以及裴骁有些飘忽的眼神，他无奈地点头：“嗯，下次我睡觉注意点。”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照着之前海曼带领他们的路线，去往那群黑户小孩们读书的地方。 “咦，不对啊，只是不能接受教育而已，为什么连读书都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裴骁这才品味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方逸并不在意，但既然裴骁感到疑惑，他建议道：“去问问那些孩子吧。” 或许是知道了方逸和裴骁是新一任的老师，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接受到了好几个老人和妇女的友好微笑，甚至有一些还过来打招呼。 “好像回到了历史上的那种，一人老师全家光荣的感觉。”裴骁吐槽道。 方逸听到这话也笑了笑，然后弯下腰，钻进那扇小门，进入那群孩子们所在的地方。 这些孩子们比他们想的时间还要早，全都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翘首以盼着方逸和裴骁的到来。 而作为老师的裴骁，因为自己的姗姗来迟而有些心虚。 “那个啥，上午的课我来负责，下午的课方老师来负责，我根据你们的大致年龄挑选了小学五、六年级的教材，有什么不懂的，及时举手发言，我都会耐心地回答。” 裴骁模仿着自己以前的那些老师，有模有样地开始教学。 他习惯性地拿出自己的终端，将资料调整出来，也对那些孩子说道：“你们将资料翻到第七页……” 蓦地，他抬起头，就见到那些孩子有无措地望向自己，看到他们的手腕上一片空空，裴骁这才恍然，恨不得敲一下自己的猪脑子，他竟然忘记了，黑户的孩子是没有终端的。 每一个人的终端都有固定编号，是从一出生起就跟随在每个人身边的，几乎就是身份的象征。 这些孩子连身份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终端。 裴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最近的智商掉得有些严重啊。 “我先把教材写在黑板上。” 他在讲桌上挑了一支工业废料做成的粉笔，不太习惯地将一大段文章写在黑板上，字有些丑，但勉强有点辨识度。 裴骁无比悲哀地感慨着，以前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有终端和投影，还有各种厚厚的纸质教材，就算不听老师的讲课，也能自己学下去，多得是有人求他读书。 甚至据说，某些特别有钱有权家的孩子，都直接用芯片植入知识点，只需要学会如何应用便够了。 可是在这里，教育的手段竟然落后到还要自己手写教材，这得是几千年前的古老教育了吧。 因为抄写的时间有些长，裴骁的讲课时间被缩短了，他只能尽可能地将知识塞进这些孩子的脑子里，可他更加悲哀的发现，这些孩子连字都认不全，他只能从头到尾，无不详细地讲解一遍。 第244章 戈尔异常 因为一上午的抄写和讲解，裴骁的手有些酸，嗓子也有点干。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他让孩子们回去吃饭，只留下他和方逸还待在教室里。 他精神萎靡地坐在方逸的旁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开始觉得老师这份活真不是人干的，我觉得比开机甲还累。” 方逸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那些孩子很感谢你。” 裴骁撇嘴，觉得这安慰的手段很普通，但是想起那些孩子认真听课的样子，他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话说回来，这里要什么缺什么，就算能教会他们读书写字，但以我俩的水平，也很难教他们更高水准的东西吧？”裴骁无不担忧地说道，“虽然海曼他是为了自己，可我不希望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会发现这个世界无能改变……”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有轻微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正是又急匆匆跑回来的戈尔。 戈尔的脸上有些苍白，脸上全是冷汗，连衬衣的领口都打湿了，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轻微的颤抖，显而易见的痛苦和难受。 他见到裴骁和方逸还在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想要转身离开，却被方逸率先拽了过去。 “你是怎么回事？” 方逸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戈尔，发现他的呼吸急促，皮肤的温度骤降，但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裴骁也担忧地蹲在戈尔的面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要，不去看医生，老师，你们让我歇一下，就好。”戈尔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的说话声音沙哑，应该是咽喉肿痛造成的结果。 方逸见他这个坚持，也没有强求，而是扶着他坐到座位上，观察着他的情况，如果出现严重的症状，再带他去找海曼。 两个人等了有一个半小时，戈尔的症状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恢复了过来。 “戈尔，你能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是不是你有什么病？或者吃坏了什么东西？”裴骁耐着性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戈尔低着头，不敢用正眼看他们。 “如果你这样的话，我们无法保证你的身体适合学习，只能让你回家休息。”方逸沉下声线，审视一般地盯着戈尔。 “不行！”戈尔立刻抬起头，激动地说道，“我必须要保证学习，不然妈妈和姐姐会伤心的！” “那你就说清楚。” 戈尔张了张嘴，支支吾吾的，在方逸的锐利目光之下，他只能选择妥协，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那是一个约有小孩半个手掌大小的药盒，半透明的药盒上没有任何的生产厂家和药物名称，在药盒的内部，分装着体积更小的胶囊，总共有二十颗胶囊，每个胶囊里面都盛装透明的液体。 与此同时，戈尔掀开了自己的长袖，将一只有些红肿的胳膊露了出来，有一个造型特殊的留置针，正扎在他的静脉血管里，固定在他的胳膊上，看样子已经留了两天以上的时间。 “这是……”裴骁看着这个留置针的样式，在它的一个隐秘地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标识。 第245章 活的意义 裴骁放开了戈尔的手臂，默默地听着这孩子断断续续的陈述。 “这个药是我从一个制药工厂那里拿过来的，他们告诉我，这个是新开发的药，需要人体实验来做毒性测试，只要我答应参加，就可以帮妈妈减少一半的任务量，我能坚持到临床四期，就会给我一大笔的钱，这样我妈妈和姐姐就不用再辛苦了。” 戈尔捂住自己扎着留置针的手臂，紧张忐忑地盯着裴骁和方逸：“我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帮到她们，我想要她们也能过得好一些。” 裴骁皱着眉头，不是很赞同地说道：“那可是用你的身体健康换来的，你知道药物试验的毒性有多可怕吗？有些药物的毒性要在二十多年之后才能看得出来，在此之前，很可能你的孩子早就已经受到了影响，也有可能你在某次药物中毒之后就……” “死了就死了，总比这么赖活着要强。”戈尔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一出生就在东界街区，我是黑户，我的孩子一辈子都要扣着黑户的帽子，我甚至都不明白我爸妈为什么要生下我？把一个孩子生下来，但是让他生活在最底层的阶级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日夜不停地工作下去，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不觉得对我们太残忍了吗？” 裴骁看到戈尔那么伤心的样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简单地说出一句：“活着就能有希望，不要太否定你自己。” 戈尔抱住自己的头，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声音却又带着空洞般的绝望：“活着是折磨，才不是希望！” “我家里现在就只有我妈妈和姐姐，还有我三个人，我爸爸两年前在工厂连续熬夜猝死，只留下打算送给我和我姐姐的生日礼物……” 戈尔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擦着眼泪，继续说道：“然后姐姐就顶替了爸爸的位置，继续去那个工厂上班，但是姐姐的年龄太小，连每天规定的任务都完不成，负责监工的人就想要辞退我姐姐，我姐姐没有办法，那时候妈妈也因为污染而病倒了……所以姐姐她、她……” “她成了……成了妓……妓……” 戈尔的嘴唇剧烈颤抖，始终没办法说出那个词。 裴骁和方逸却是恍然明白了过来，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他不要哭得那么难受。 但是戈尔的情绪却像是决堤的潮水，一下子就迸发出来，他捂住脸，哭得眼泪和鼻涕一起留下来：“都是我太没用了，如果先出生的人是我，我就不会让她去做那种事情！” “我那天去找她的时候，还看到了有好多认识的邻居姐姐，她们就站在街区的外面，被那些男人像是挑选货物似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个很老很脏的男人拖走……” “有好心的邻家姐姐安慰我，跟我说这个街区有好多的女孩子，都是这么活下去的，因为她们做不了重活，可起码日子能过得轻松很多，也能帮到家里的人。” “那是不是说明，如果没有我，我爸爸不会为了养活一家人而猝死，我妈妈也不会染病，我姐姐也不会沦落到这么痛苦？” “人活着，到底是希望，还是痛苦？” 第246章 未来希望 人活着，到底是希望，还是痛苦？ 裴骁和方逸都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因为人有很多种，出身不同，性格不同，环境不同，谁也说不准他们活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谁也没办法对谁感同身受，只能尊重别人的感受。 裴骁沉默着，戈尔的啜泣声不断回荡在这个教室之中。 仿佛是一阵冬天寒夜里刮来的风，呜呜得渗到了人的骨子里。 半晌，方逸蹲下来，将戈尔掀起来的袖子给轻轻地放下去，他再好好地整理了一下戈尔的衣服，又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擦干净戈尔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戈尔的皮肤黝黑，但是鼻子却因为哭泣而红彤彤的，一双眼睛也哭得发肿，愣愣地看着方逸。 “别哭了，能活下去就活下去，不要想太多。” 方逸捏了一把他的鼻子，轻声安慰道：“等药物试验结束，你就能拿到一大笔的钱，让你的妈妈和姐姐能过的轻松一点，等你学会了我们教你的知识，你就有能力赚到更多的钱，这些都是你的希望。” “我也不能断言，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既然有希望就不要放弃，不要害怕前方没有路，再黑暗的地方也会有光。” 戈尔有些茫然，又有些释然，对于方逸的话，他并没有听懂太多，只是听到了前面的话。 是啊，只要他坚持下去，就能让妈妈和姐姐过得好一些。 只要他能坚持下去。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会让妈妈和姐姐都过上好日子的。” 方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脖颈，感受到他的脉搏正常，皮肤也恢复了常温，问道：“完全恢复了吗？这个药物试验还有多少人参加了？这种事情在街区里很常见吗？” 戈尔任由方逸的检查，他的嗓子因为刚才的哭泣，仍然略微沙哑：“我已经没事了，这种新药的人体试验在街区里很常见的，因为每种实验都很多，几乎大家都参加过的，有人熬得过去，有人熬不过去，但是死后的器官也能卖钱，让家里人得到一笔收入。” “器官？”方逸迟疑了一下。 “嗯，海曼医生曾经说过，虽然现在有各种人造器官，但是克隆器官的手续繁复，费用也很高昂，所以拿不出这么多的普通家庭，也会选择在黑市上买卖器官，进行免疫匹配，如果能卖出去，那也是很多的钱。” 戈尔的话语逐渐低沉下来：“医生还说过，只要我们努力存钱，就能在黑市上购买身份证明，但是这笔钱，恐怕我们几辈子都赚不够。” “所以医生要我们好好接受教育，才能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有能力抓住机会。” 戈尔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因为他至今也不知道读书能够做什么，但是妈妈和姐姐都希望他接受教育，能够和街区的其他人区别开来，所以他才会选择加入。 说起教育这个问题，裴骁却是想起自己在来时的路上，所想到的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接受教育，为什么要藏得这么隐蔽？” 第247章 问题关键 戈尔皱了皱鼻子，又抹了一把鼻涕，这才斟酌着开口：“我听我妈妈说过，以前我们这里是有一些人过来当义务老师，偶尔会教我们读书写字，也会给我们捐款送物质，后来自从新市长上台之后，就我们东界街区隔离出来了，外面的人很少能进来这里，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不来帮我们了。” “我们也没办法出去找工作，饿死了好几个人，直到有一些工厂的作坊在这里开办起来，我们才陆陆续续得到一点饭吃，但是和以前的待遇差太多了，我……我没有一点印象，都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因为大家都过得不好，但是有一个年轻的哥哥还是会偷偷进来，教大家很多东西，一直到工厂的污染物让大家都染上了病，出身的孩子也有残缺，那个哥哥再也忍不住了，就带着自己的学生起义，想要让政府屈服。” “后来的事情，我妈妈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她跟我说，那个哥哥的尸体被军队的人挂在街区的入口，挂了好久好久，那些军队的人还……” 戈尔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有些恶心的表情，捂住嘴巴，艰难地说道：“还把那个尸体的肉给割了下来，分给那些饿到丧失理智的人，至于再后来的事情，我们也没人看到了。” “反正就是，从那之后，市政府的人再也不准我们读书了，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准想，什么也不准做。” 戈尔抬起头，眼睛里充斥着恐惧的情绪，这一次他是因为害怕而开始发抖：“曾经我有一个好朋友被发现了，她就直接被抓走了，要不是海曼医生带着我们转移了，恐怕我们也会被抓走的。” “我们都知道，被抓走的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裴骁听着戈尔的这些话，深深地皱着眉头，心情凝重，但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对戈尔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你身体恢复结束之后，就赶紧回家吃饭去吧，你妈妈应该还在家里等你，再不回去，可能就要过来找你了。” “至于其他的，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听课就行了。” 裴骁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和戈尔对话，一直到他将戈尔送走之后，他的笑容才迅速收敛。 “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转过身，看向同样神色凝重的方逸，沉声道：“戈尔说得这些事情，里面藏着很多问题。” 方逸也缓缓颔首，头顶的灯照耀下来，蓝色的眸子仿佛掠过一丝橘色的火苗。 “政府和军队的手段太过残忍，这已经违反了最近的人伦道德准则。” “只有当发生了重大的事故，如恶性传染疾病、恶性暴动事件等十三项特殊情况，由军部、检察科、公共法庭部、人类安全科等联合签名申请，递交给行政区总负责人，超过650%以上的同意票，才会使用这种残忍且极具震慑性的手段。” 方逸幽幽地念出了第三行政区的军事特殊律例，他和裴骁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相同的疑惑。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0173市的上层政策。” 裴骁吐出一口气，他并没有指出是某个人或者某一群人，因为他没有任何的证据，但这并不妨碍在他自己的心里，已经得出了一些猜想和答案。 第248章 方林计划 下午的课程是由方逸负责的。 方逸没有选择让那些孩子一直待在教室里，而是带着他们出门，对他们进行军事化的体能训练。 因为他们中午听了戈尔的话，对于街区孩子们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方逸又临时增加了一些偏门的知识，譬如信息符号学，冷读心理学，社交学等等，以便让他们在混乱的地区里，能更好的活下去。 裴骁蹲在一旁，看着方逸正在锻炼那群孩子躲避障碍物的反射训练。 为了拉近和这群孩子之间的距离，他和方逸都换上了东界街区的人常穿的旧衣服，有些泛黄的t恤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倒是和周围破败封闭的环境有了一些融入感。 然而方逸身上的灰蓝色t恤，以及破损严重到发毛的牛仔裤，却丝毫没有减少他的清隽俊美，仿佛在这个阴郁黯淡的地方，他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人，哪怕连头顶上的太阳都对他诸多偏爱。 那些孩子们更是愿意靠近长相清俊的方逸，比面对他的时候，还要乖巧听话多了。 “神说，要有光啊……” 裴骁改蹲为趴，懒洋洋地趴在一个废弃的箱子顶上，也没嫌弃上面有多脏，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只是他的视线一直都跟随在方逸的身上。 他看着方逸脸上的笑容，对待那些小孩子温柔又耐心，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小孩子的。 好像比之前的状态更开朗了一些？ 裴骁注意到了方逸情绪的前后改变，他还记得自己在网吧那里碰见方逸的时候，那样警惕戒备到谁也不愿相信和依赖的样子，就像是刻意地在自己的世界竖起了铜墙铁壁，谁也不准进来的同时，也困住了他自己。 虽然在十几岁的年纪，大多数的少年人都会有叛逆情绪，仿佛对这个世界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叛逆反抗的情绪，也就是简称的中二病。 但是在方逸的身上，裴骁始终看不到方逸的叛逆，有的只是疏远和沉郁，像是恨不得与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划清界限。 如果不是他脸皮够厚，长得够俊，还特别惹人爱，也真不一定能让方逸妥协。 裴骁无不自恋的想着。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不知道方逸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 该不会是因为方逸他爸爸的教育方式太过强硬和压迫，让方逸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现在终于忍不住地全部爆发出来，而后逃离那个让人窒息的方家？ 裴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因为他在和方林有限的几次接触之中，没有一次不是压迫感十足，让他差点喘不上起来，就算是现在的他面对方林，也有一种不敢僭越的感觉。 尤其是当初，在他和方逸在东界街区待了好一阵子之后，方林忽然将他找到…… “滴滴——” 这时候，裴骁的终端忽然响了两声。 他蓦地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因为他明明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怎么还会有人能联系到他？ 裴骁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终端，上面显示着一个名字“方林”。 【方林：你的进展很顺利，我很满意。】 【裴骁：你在监视我们？】 裴骁的嘴角抿紧，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但却无奈发现，以方林的手段，就算他用了一个军用的微尘监控仪在他们周围，他也发现不了，也祛除不了。 【方林：你不用知道太多，你只需要再继续演下去，让现在的方逸将你当做唯一亲近的人。】 【裴骁：然后呢？】 【方林：我会亲手摧毁他的妄想。】 第249章 当年的事 亲手摧毁他的妄想。 裴骁看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瞳孔霍然放大。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了在空地中央被孩子围绕着的方逸。 后面七层楼高的房子投下一道浓厚的扭曲阴影，将他的身形严严实实地遮挡着，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可即便如此，裴骁还是能感受到他难得的放松。 他看到方逸缓步走向被悬挂的障物撞倒的戈尔，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将戈尔扶起来，极具耐心地讲解着什么，让戈尔沮丧的表情逐渐变为惊讶和崇拜。 小孩子的情绪最为直接，戈尔对待方逸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感激，已经到了现在的敬仰崇拜，仿佛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大人，一双眼睛亮得下人。 其他的孩子们也像是争宠似的赶过来，拽着方逸的袖子像是在撒娇，让方逸不得不挨个摸脑袋，安抚和鼓励着他们。 小孩子的笑声充斥在这片空地之上，仿佛是一片死水艰难地荡开了些微波澜。 裴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被孩子簇拥的方逸，一时间，心绪翻涌。 蓦地，站在远处的方逸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忽然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与他对视，旋即对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那是如同海洋一般的温柔与包容。 裴骁愣愣地看着他，却不知怎的，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了另一张相同面孔的不同情绪。 那是一张濒临绝望的面容。 也是裴骁唯一的一次，在方逸的脸上看到几近疯狂的恨意，以及那双湛蓝色眸子里流出的温热眼泪。 裴骁不由自主地捏紧自己的终端，十四年前的记忆有一瞬的决堤。 —— ce.215年5月28日。 傍晚的昏黄光线犹如一个即将烂掉的橘子，透过仓库头顶的通风口照射进来，将这个光线晦暗又封闭的仓库，照得光影交错，随着通风口的巨型风扇的缓慢转动而明暗交迭，充斥着仿佛下一刻就会长霉的潮湿阴暗。 裴骁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抬头看向那一群人高马大的“绑架犯”。 “你们到底是谁啊？” 他特别无奈地又问了一遍这群人的身份。 裴骁深深怀疑这群人脑子有病，他在买菜的路上，这群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冲着他喷了一下麻醉剂，就让他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躺在这个脏乱的仓库里。 他的周围都是这些长相凶神恶煞的绑架犯，二十多个人以审视的眼神盯着他。 裴骁被这些视线看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臀部。 不、不会是他想得那么龌龊吧？ 方逸救命啊！qaq 然而过了小半天，这些人只是会监视他，却没有人对他动手动脚，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不仅如此，在他肚子饿的时候，还会好心地给他准备三菜一汤，在他口渴的时候，也会蹲下来给他喂水。 这待遇比在方逸那里好多了。 算了，方逸你可以晚点过来，最好错过今天的晚饭，他实在不想再做饭了。 裴骁开始确定这些人对他没有任何恶意之后，他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因为特别无聊，就对着旁边的人聊天，也没管别人根本就不乐意理他。 裴骁啧了一声，这些人都什么素质啊，竟然一句闲话也不说，让他都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250章 绑架（一） 直到头顶上的太阳逐渐暗淡，天边的云霞从浓墨重彩变成灰扑扑的一片，犹如卸下妆容的戏子，终于结束了兵荒马乱的演出，隐入黑不见底的幕后。 仓库的灯光在七点钟准时开启，这是每个仓库的自动管理设置，将整个偌大的仓库照得明亮。 裴骁已经放弃了从这群人的口中套取信息，他正默默地回想着。 他是在东界街区的街口被绑架的，那时候恰好刚过中午十二点半，然后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就看到了这个堆满箱子的仓库。 根据地上的影子长度来算，他昏迷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聚乙烯类的臭味，偶尔一阵风吹来，白色的碎屑废料以及黄灰色的絮状物，被吹得四处飘散，让裴骁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 尚未合上的箱子里冒出几个充气玩具，墨绿色的q版剑齿龙，应该是最近正在热播的儿童动漫中的角色。 一些没有良心的商贩会趁热度，仿制一些玩具的周边，然后在学校周边贩卖，虽然东西的质量不怎么样，甚至有一些连安全监测都无法达标，但往往可以赚得盆满钵满，这也是屡禁不止的原因。 东界街区两个小时内车程的范围，充斥着劣质泛臭的盗版玩具的仓库…… 这里不会就是东界街区的某个无良作坊吧？ 裴骁不太确定地想着。 难道是因为方逸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子，惹怒了东界街区的人？ 还是因为有人企图觊觎方逸，所以准备铲除他这个情敌？ 别介啊，方逸那个家伙，他也不是很稀罕，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价钱合适，一切都好商量！ 就在裴骁想东想西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长得人高马大，半张脸上有爆炸的烧伤痕迹，一双狭长的眼睛阴狠又可怕，看起来就像是通缉令上的标准罪犯模样，但是手腕上的终端光明正大地戴着，不像其他罪犯还会戴上各种不同的干扰器，或者干脆就不戴。 那人在裴骁的面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头顶的灯光有些刺眼，裴骁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老大要和你通话，你最好放尊重一点，乖乖听话。”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的阴冷，感觉比仓库通风口上刮进来的风还要嗖嗖的冷。 裴骁吞了口唾沫，能够知道绑架自己的罪魁祸首，固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见到了幕后boss的真面目，是不是意味着，这群人早就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又或者是就算露了脸，也拿他没办法？ 那人抬起手腕，点开自己的终端，一道立体投影瞬间显示在裴骁的眼前。 当这道立体投影将一个人的面貌分毫不差地显露出来之时，裴骁的瞳孔霍然放大，仿佛受到了一万吨的惊吓。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他不仅认识，恐怕全星球的人都认识。 而且死活想不到这样的人物会做出这种掉价的事情。 裴骁张着嘴巴，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这人的名字——“方林！？” 第251章 绑架（二） “小子，叫你放尊重一点，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那个酷似罪犯的人听到裴骁这样的毛头小子，也敢直呼自己长官的名字，立刻捏紧了拳头，就悬于裴骁的头顶。 裴骁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嘟囔道：“我也不是被吓到了吗？谁知道方大元帅，居然还敢知法犯法，禁锢我的人身自由……话说，你们不会都是军人吧？” 他转了下头，环顾一圈，看着在仓库里的十几个人，这恐怕是他看过的最像犯罪分子的军人了。 “方元帅，你绑架了我半天，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嘛？” 裴骁一瞧见是方林，毕竟是方逸的亲生父亲，而且他还和方林签过协议的，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率先向方林提问。 而那名酷似罪犯的军官却是又扬了扬自己的拳头，示意让他乖乖闭上嘴。 裴骁抿了抿唇，看向神色疲惫却依旧丝毫不减气势的方林。 因为是立体投影，裴骁看不太清楚方林的脸色，但他能明显地感觉得到，方林的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很好。 “让你久等了。”方林的声音低沉虚无，显得有些无力，“绑架你的计划，本来该是我全部计划中最不应该实行的，因为这会显得很愚蠢，但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最节省时间的。” “我希望你能全力配合，事成之后，我会给予你更多的报酬。” 裴骁偏转视线，看了看那个凶神恶煞的军官，试探着开口道：“你想我怎么配合？” “此前你和方逸惹上了一群人，方逸他用了些人脉和手段，将那群人活埋在地里做肥料，他的手段终于开始有点力度，我很欣慰……咳咳咳。” 方林忽然掩唇，无法掩饰地咳嗽了几声，他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有丝丝血迹从白色的衣服底下渗出。 听到方林的话，裴骁想起来，之前确实有一伙人想要对他不利，他呜哇哇地向方逸大吐苦水，准备收拾东西逃命，结果第二天起来，那伙人就消失不见了。 裴骁曾经怀疑过是方逸动的手，但是当他看到方逸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依旧是需要他照顾的程度，他只当是那群人倒霉地惹上了其他厉害的家伙，心里只有侥幸，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是按照方林的说法，竟然真是方逸动的手？ 还是直接把人活埋的凶残程度？ 裴骁咽了一口唾沫，方逸这小白脸看起来好说话，结果这么可怕的吗？ 这时候，方林放下了双手，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但他做错了一件事，没有调查清楚，只认为他们是一群普通的混混，但其实那伙人是隐匿在东界街区的人贩子，背后的势力蜿蜒复杂，方逸只想着杀鸡儆猴，反而暴露了你们自己，势必会引来报复。” “这次我派人将你绑来，就是为了假装那群人的幕后同伙前来报复你们。” 方林像是在努力地憋着一口气，快速地将事情的前后脉络解释清楚。 或许是因为伤势让他有些虚弱，裴骁觉得这一次的方林特别好说话，竟然还能解释这么长的一段话。 确定了这次的绑架只是一场故意刺激方逸的表演，可裴骁的心里依然无法踏实。 犹豫片刻，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方元帅，我这人演技不太好，你就这么跟我说了，万一我演的不像怎么办？方逸他……虽然他看起来不怎么说话，但我知道他很聪明，一眼就能看穿很多东西。” 第252章 绑架（三） 谈及方逸的“聪明”，方林似乎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我从不怀疑他的智商，毕竟是我的儿子，但他不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 方林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提起的语气带着骄傲与恨铁不成钢，倒也确实像是一个操心的老父亲，可他后面说出的方法，却让裴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我之所以浪费时间与你解释这些事情，也是因为这些日子，你和方逸的关系进展顺利，他已经将你当成亲近的人，他和他妈妈一样，是个太过感情用事的人……” 方林的话骤然顿住，似乎是提起了什么不能提起的人，他有五秒钟的沉默。 “感情泛滥的人往往最无情，可是像方逸那样感情淡漠的人，只要将自己的目光投注到一个人的身上，那就会倾注他全部的感情。” 裴骁也能明白方林的话，做个形象的比喻，感情泛滥的人就像是一块拥有来路与去处的池塘，积蓄着一池的水，当它满溢的时候，周围是四通八达的路，它可以没有选择，也可以全部都是选择。 但是方逸那样的人不行。 就像是堤坝上游被死死堵住的河，无论有再多的汹涌澎湃，也被掩藏在高耸坚固的堤坝之后，站在堤坝面前的人，只能感受到一片沉默。 可如果有人艺高人胆大，在堤坝上撬开一个口子，那么汹涌的水流会倾泻而出。 不遗余力地倾泻于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我会先摧毁你，以此来摧毁他幼稚到令人发笑的感情。” 裴骁蓦地抬起头，蓦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方林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投下一层阴翳，遮住了他此刻的瞳孔情绪，只有他淡漠的声音响起，让裴骁觉得身体冷到发抖。 “如果让方逸知道因为他的一时疏忽，他重视的人被绑架报复，当他及时发现又不断寻找之后，看到这幅画面，我想这份刺激，应该足够让一直逃避的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无能与愚蠢。” 裴骁的嘴唇张了张，他的浑身都在发抖，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愤怒，他咬牙吼道：“你他妈疯了吗？用这种卑劣无耻的手段有意思吗？！” 他作势想要站起来和方林争论，却被旁边的人一脚踹到肚子，让他整个人摔倒在地。 裴骁的嘴巴里都是苦味，仿佛因为刚才的攻击，他腹部的胆水涌了出来，让他干呕了起来。 “你好像对我存在一点误会，只要是有人的圈子，卑劣才是最有效的手段，我是第三行政区的元帅，不代表我的手段就必须要比正常人高贵和光明正大，我只会选择最有效最合适的手段。” 方林垂首，看向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裴骁，他又沉默了两秒，继而道：“但你毕竟是无辜卷入其中的，也是方逸第一个喜欢的人……所以我不会真的来，到时候你只需要配合他们就够了，一旦成功骗过方逸，你就彻底自由了。” “方林！”裴骁疼得呲牙咧嘴，但也把他的脾气给激了出来，他大声地问道，“方逸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你就不怕真的毁了他吗？难道你就不怕方逸他恨你吗？” 第253章 绑架（四） “如果恨意能让他像个方家人一样坚强，那他可以恨我。” 方林的语气平缓，仿佛裴骁提出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他需要在乎的问题。 裴骁吞咽了几口唾沫，努力将腹部的抽痛忽略过去，他的脑子里想起方逸那张好看到让他一眼就忘不掉的脸，还有那双只要注视着就会露出些许温柔的蓝色眼睛，他咬了咬牙，继续问道：“你就不怕刺激过了头，让他彻底地丧失活下去的希望吗？” “他还没有那么脆弱……” “我和他相处了两个月，我对方逸也不是一无所知。” 裴骁强行打断了方林自以为是的话，他抽了抽气，又重新坐了起来，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在他的背包里翻出了降噪耳机，但是他习惯把降噪模式开到最大功率，戴在耳朵上，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 “他还有常备的安眠药，安眠药的种类不知一个，说明他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需要混合服用才能确定起效。” “有时候我在他那里过夜，他只有极偶尔的时候才会睡得安稳，大多数的时候，就算是外面下小雨的声音，都会将他吵醒，他就坐在床上，听一晚上的雨声，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裴骁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对方逸的观察，这两个月的时候，他从来就没有因为方林的协议而故意做戏，在方逸越来越多关注着他的时候，他的视线也会不由自主地放在他的身上。 那是一种他自己无所适从的情绪，当然，他也没想过适应。 他一边在倒数着和方逸作伴的时间，一边又祈祷着方林出手的时候。 只要方林出现，这一切就会结束。 方逸会离开这里，他的生活又会重新回到正轨，他的喜怒哀乐也不用再牵挂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本来该是很好的，但是方林出现了，他无法接受那样卑劣的行径，也不忍心让方逸接受这样的惩罚。 裴骁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的鼻头泛酸，拼命地劝说道：“你说得对，其实方逸他就是纸老虎，他根本一点也不强大，他的精神很脆弱的，脆弱到因为下雨就会失眠一整宿，他根本就接受不了那样的刺激，他不能……” 方林打断了裴骁的话，他只说了一个事实：“方逸之前惹上的仇家，找到了你家楼下的地下室，还碰到了你的父母，如果不是我派了两个人暗中监视，可能他们在半个月之前就没命了。” 裴骁一肚子的话突然就堵在喉咙里，他渐渐地低下了头，刚才那些激昂的情绪，就像是被一刀扎破的鼓，再也没了声响。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纯粹的自然种，但是方逸不同，他的身份，他的能力，注定会为他带来一场又一场的劫难，你站在他的身边就代表着要承担他所承担的，可是恕我直言，你承担不起，也不配。” “多为你的爸妈想一想吧，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这些小孩子，不要总是让大人操心。” 方林缓缓地叹出一口气，见裴骁偃旗息鼓，不再反抗，他这才关掉了立体投影，因为他想要解释的事情已经说完了。 裴骁耷拉着脑袋，直到脏乱的地面上砸出两颗眼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争气地哭了。 第254章 绑架（五） 但是当他头顶的灯光照在身上，从心底而生的羞耻感，让他的眼底浸出了生理泪水，逐渐演变成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最令人可悲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去恨谁。 刷的一声。 一桶冰冷的水从上至下地浇在裴骁的身上，冻得他浑身颤抖，脑子发懵。 “你应该庆幸，我们是有底线的人，不会对你这个孩子真的产生生理反应，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裴骁因为嘴鼻呛水，而剧烈地咳嗽起来，耳朵里也进了水，脑子嗡嗡的，他紧紧地闭着眼，只能隐约听到这群人奚落嘲讽的话。 “谁叫你倒霉，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元帅的儿子，没把你杀了填海，元帅已经很仁慈了。” “是啊，你说你一个自然种，怎么就胆子大到去攀附方家的人？你该不会是想勾搭上方大少爷，进入上层吧，嗤，做梦吧你。” “知道元帅为什么选择这个方法吗？教训自己儿子是一回事，我看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教训你，让你清楚明白，不该你奢想的事情，就最好不要去沾惹。” 在这群人的羞辱之中，又是一桶冷水浇下来。 就像是一个锤子，狠狠地砸在裴骁的脑门上，让他的脑子昏昏沉沉。 他喘着粗气，艰难地睁开被打肿的眼皮，却见到为首的那个人就蹲在他的面前，用一种冷漠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半个月之前，你爸妈的踪迹是我在监视的，方少爷惹了一些人，结果找到你爸妈的身上，如果不是我出手，你们一家人都会没命。” “现在我们绑架你，做戏，但其实我们可以假戏真做，因为我们是方家的下属，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种。” “就算你告诉了方逸，他能对自己的父亲出手吗？你告诉了政府和媒体，他们会和方家作对吗？。” “哪怕你憋着一口气，继续和方逸在一起，你只会沦落到更惨的境地，相信我，像你这种妄图攀附方家的人，我一年就能处理好几十个。” 那人拍了拍裴骁冻僵的脸，问道：“现在，你明白你和方家之间的差距了吗？” 弟255章 绑架（六） “你最好打消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安心地配合我们，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 那人一边用这话安慰着裴骁，一边揪起他的头发，往地上狠狠一砸。 裴骁的脑子彻底懵了，暂停思考，有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来，滑过他的眉毛和眼睛，将他本就肿痛的眼皮粘连着，将视线里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 见裴骁被揍得只剩下半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们才将他丢到一边，仿佛真的是事后现场一般。 “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难道元帅的儿子好这口？还真别说，如果不是让我们造假的，我是真想尝尝味道，肯定带劲！” 有人说出混不吝的话，却被旁边的同僚警告道：“虽然他是个自然种，可到底也是三区的公民，我们又不是真的罪犯，我们是军人。” “嘿，军人就干这个？” 有人自嘲地笑道：“元帅儿子离家出走，咱们当保姆，又要给他们惹得事擦屁股，还要纠正他们的叛逆期，这特么还不如直接上战场呢，据说七区的执政官想要过来合并我们三区，大概十年内就会开战，我们……” “人来了。” 一声等待已久的通知，让他们的话戛然而止。 这群人重新恢复到之前沉默的样子，纷纷带上面具，将脸藏在后面。 裴骁倒在旁边的角落里，血渐渐干涸，他只能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浑身都在酸疼，身上没有了任何的遮挡物，哪怕是在光线晦暗的角落里，心底依然充斥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感，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昏死过去。 仓库的大门忽然发出一道剧烈碰撞的声音，黑色的重型摩托车猛地撞破大门，笔直地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他们将大门口包围起来，枪林弹雨络绎不绝，超高旋转的子弹在空气中擦过，迸发出橙红色的光，仿佛是不断绽放的花火。 一道炸裂的爆破声响起，火焰如骤然滋生的蘑菇，大片的橙光映入裴骁的眼中，瞬间将他所处的位置尽数照亮。 这火焰的光太过刺眼，让裴骁避无可避，狼狈不堪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可他只能闭上眼睛，死死咬住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骁！” 方逸的声音透过枪林弹雨和爆破的尾声，清晰无比地传入他的耳中。 这是裴骁从来没有听过的歇斯底里。 好像那些往日里的冷淡声线不复存在，那些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出来，带着浓浓的悔恨与心疼。 可奇怪的是，裴骁的心里却是近乎麻木的苍白。 他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身体与意识自动剥离，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荡着。 不要看！ 不要看我啊！ 让我死在这里也好啊！ 身后的战斗还在继续，有人忽然跑向裴骁，将他犹如一个破烂玩具似的拖了出来，让他暴露在头顶的灯光与爆炸的火光之中，同时也将他身上的痕迹展露得一览无余。 裴骁死死地闭着眼睛，只想要这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但是天不遂人愿，他的头发被猛地抓起，迫使他将头抬起来，不得不逼他直面着方逸。 他已经听不到那些人的话，只觉得世界一片殷红。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血色视线中，他好像看到了方逸那张俊美的脸上，一点点地露出近乎绝望的疯狂。 第256章 绑架（七）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波动，受到的刺激太过深刻，裴骁反而记不清楚那之后的事情了。 但他永远都记得，当方逸望向自己时的神色。 绝望，疯狂，杀意，悔恨，痛苦，裹挟着种种复杂又扭曲的情绪，那双湛蓝的眸子一直盯着他，仿佛将他现在的狼狈清楚地印刻着。 裴骁闭上眼睛，再也不敢去与他对视。 后来，他的胸口被插了一刀，因为失血过多，终于如他所愿地昏死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他的眼前是刺眼到让人流泪的白色灯光。 如果他没有遇见方逸…… —— 当裴骁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他缓缓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方逸在东界街区居住的卧室。 泛黄的斑驳墙体，长着霉斑的天花板，紧闭的窗户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床头的悬浮灯感应到了床上的人，闪烁着柔和的白光。 身体的疼痛感不复存在，柔软的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清冷又温柔的香气。 这同样是让他感到熟悉的味道。 裴骁的记忆逐渐回笼，那些羞耻的感觉更是以十倍百倍的放大，犹如冰冷潮水般的将他淹没，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马上掀起被子，将自己密不透风地遮盖住，想要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当方逸走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裴骁缩在被子里，微弱的抽泣声从被子里断断续续的传来，仿佛他的心脏也随着裴骁的抽噎而一阵阵的泛疼。 他快步地走到床边，却又匆匆停住脚步，张了张嘴，但是半个字都发不了音。 直到过了很久，被子里的抽泣声逐渐弱了下来，他担心裴骁在里面捂得太久，这才试探地伸出手，想要轻轻地触碰。 “裴骁……” “不要碰我！” 裴骁立刻蜷缩地更紧了，他死死地拉住被子，怎么也不肯让方逸碰一下。 方逸被裴骁激烈的抗拒给呵退了，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都不敢再继续靠近半分，只得颓然地放下。 “对不起。”他的声音干涩，无比艰难地说着，就像每一句每一个字化成锋利的刀片，从他的喉咙里割过，“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将那些人处理干净，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我已经将他们都杀了，你不用再害怕了，我……” “我不想听你说话。”裴骁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打断了方逸的话，“我想自己一个人冷静。” 方逸垂下眼眸，复又说道：“你已经睡了两天，还是吃点东西吧。” 良久的沉默，裴骁没有再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方逸忍住叹气的冲动，他步履艰难地转过身，将早就准备好的午饭拿过来，放在床头的位置，静静地看了裴骁裹成的被子一眼，又无奈地关上房门，让裴骁重新获得安静。 方逸无力地靠坐着卧室的门，就这么守在外面。 他捂住脸，一种无能为力的情绪悄然蔓延，仿佛渴到极致的旅人在酷热的沙漠中穿行，虚弱而痛苦。 第257章 绑架（八）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白天的小雨停歇，惨白的月光重新悬挂于夜幕，裴骁浑浑噩噩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想要逃避那一段回忆，可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种屈辱感便挥之不去。 “……高烧，三十九度八，我开点药吧。” 迷迷糊糊间，裴骁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是极为陌生的声音，一个却是熟悉的声音。 “你有没有消除他记忆的手术？我害怕他受得刺激太深，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他身上的伤势，我觉得还需要再坚持一遍，此外，我也需要营养液，他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唠唠叨叨的话，从方逸的嘴中说出，倒是让另一个人略感惊讶。 “营养液我会准备的，你先别急着担心他，也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看你真是疯了，一个人就敢冲过去，要不是我来得及时，看到你一身血的躺在那里，幸好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要当场写下你的死亡宣告了。” “这个不重要，他活着就好了。” “呵，皮肤百分之七十的烧毁，骨头断了十一根，肝脏破裂，这些都还叫不重要？你可是方家的大少爷，就这么对一个自然种以身赴死，你和他才相处了多久？他比你的命还重要？” “……我不知道。” “你杀了这么多人，又引起了仓库的爆炸，造成一片的火灾，东界街区的损失惨重，这件事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而且这件事因你而起，你也逃脱不了，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方家？” 方逸默然良久，这才答道：“我想再守着他一段时间。” “你有没有想过，他遭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可能会反过来怨恨你？” “恨我，也很好，起码会精神一些。” “啧，真这么喜欢他？” 方逸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太确定地开口：“是喜欢的吧。” “你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吗？”那人语带鄙夷地问道。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清楚，我不想他受伤害，我想他一直陪着我。” 说这话的时候，方逸轻轻地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进手，握住了裴骁的手。 裴骁冰冷的手心，让方逸微微皱起眉头，将他的手都罩在自己的掌心里，想要将其捂热。 那人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你想他一直陪着你，那你还总是对他冷着脸？” “我……是我太蠢了。”方逸自嘲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不乐意来我这里的，每次都对我笑得特别假，我就总是……总是忍不住地对他冷言冷语，哪怕是生气也好，我都能看到他最真实的样子。” 这么说着，方逸忽而疑惑地问道：“这应该不止是喜欢吧？” “那不然呢？” 方逸沉默了下来，他用另一只手，仔细地摩挲着裴骁的脸，像是要用指尖，将他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下来。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人。” “为什么？” “当你见证过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崩塌、背叛，你还会相信爱吗？” 第258章 分离（一） 当裴骁选择掀开被子，重新离开房间的时候，又过了两天。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拒绝了一切的交流，如果不是方逸按时地将饭菜都拿进来，时时刻刻地观察着他的状态，时不时地阻止裴骁洗澡的次数不要太多，监视着裴骁的饭量不能太少，等等。 倘若没有方逸，或许裴骁真的会自我折磨到不成人样。 无论是被方林以父母作为威胁，还是被人一边羞辱一边骂着他不配，还是他脱光衣服的样子被迫在方逸的面前出现，每一件事都在不断刺激着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尊严。 可是他的尊严，一个自然种的尊严，又能值几个钱？ 裴骁无比自嘲地想着，如果他没有遇见方逸，这一切应该就不会发生吧。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色迷了心窍，被方逸的那张皮囊给害得五迷三道，这才会假装看不到他和方逸之间的差距。 裴骁觉得自己蠢爆了。 可是，每当他缩在被子里，察觉到方逸进来，想要对着这个罪魁祸首破口大骂的时候，方逸都会用一种特别温柔的语调与他说话。 温柔到他连苛责都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太犯规了。 裴骁蜷缩在被子里，不争气地想着。 他很想就这么与世隔绝下去，不想和外界的人接触，不想和外面的人有任何的眼神接触，肢体接触。 只要不去外面，他就可以掩耳盗铃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以将他那时候的狼狈不堪都尽数忘记，但偏偏方逸非要在他的面前晃悠。 直到他爸妈的消息传来，担忧地询问着他的去向，催促着他马上回家，裴骁才不得不抽了抽鼻子，艰难地爬出被子。 “吱呀。” 老式的房门被拉开，靠坐着门板的方逸蓦地一惊，连站起来都忘了，抬起头，愣愣地望着终于走出来的裴骁。 裴骁面无表情地走过他的身边，没有低头看他，仿佛将他当成了空气。 “裴骁，你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准备晚饭。” 方逸骤然站起来，克制住欣喜不已的情绪，尽量声音平和地问道。 裴骁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大门口，肢体有些僵硬地换上鞋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方逸没由来的心里一慌，立刻走过去，想要去抓住裴骁的胳膊，但却被裴骁警觉地躲了过去，他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裴骁不想要和任何人触碰。 他默默地放下手，但还是站在裴骁的面前，低声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出门逛一逛吧，我知道东界街区有一片实验花田区，刚好可以让你散散心……” “我要回家。” 裴骁打断了方逸没完没了的话，他怎么之前不知道，这人的话有这么多。 方逸的心脏忽然一缩，他张了张嘴，只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送你回去吧，东界街区距离你家还是很远的。” “不需要。”裴骁想也没想地拒绝。 “还是我送你回家吧，起码我能保护你一点，最近的东界街区有点乱。” 方逸微微皱起眉头，不同于此前沉默的样子，现在的裴骁像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用锋利的长刺将他狠狠地逼开，对于这个状态的裴骁，他的心底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等你下次想过来的时候，也要用终端通知我，我随时都可以去接你。” “我不会再过来了。” 裴骁被方逸堵在门口，看到他这么紧张自己的样子，不知怎的，他始终压抑的情绪竟然在一瞬间炸开了。 “方逸，我现在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恶心！” 第259章 分离（二） 就像是一颗子弹贯穿了方逸的心脏，让他的心脏疼得半死，却又只能愣愣地注视着裴骁。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从裴骁的嘴里听到这个词。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要是我没有遇见你，要是我没有跑来和你相见，要是我没有自作主张地喜欢你，我现在就不会变成这样。” 裴骁抬起头，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纱，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光彩。 方逸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道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是，这一切是我做错了，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去纠缠你，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去留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是你曾经说过的。” 裴骁抿了抿唇，缓了口气，道：“所以我的离开，也和你没有关系。” “那是在之前说的，”方逸连忙否认，他急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裴骁，我喜欢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你能不能继续陪在我身边，我会将你保护得很好的，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裴骁听到那句“喜欢”的时候，脑子停滞了一下，全身僵硬，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半晌，他埋着脑袋，不再去直视方逸的脸，带着些微的哽咽：“如果你早点说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的。”方逸喃喃道。 “不行，已经晚了。”裴骁吸了吸鼻子，使劲地擦着眼泪，“就是因为你，他们才会将我抓过去，想要折磨我，也是因为你，我爸妈受到了威胁，如果我们早点在一起，我还可以安慰我自己。” “但是现在，只要我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那天在仓库的时候，我特么恨不得死在那里！” “方逸，我已经没办法和你见面了。” 裴骁的抽泣声从贯穿的子弹渐渐变成了一根根藤蔓上的刺，扎在方逸的心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对不起。” 过了许久，方逸同样深深地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手足无措地道歉。 因为他发现自己，只会说这一句话。 裴骁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猛地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方逸立刻回过神来，也急匆匆地跑出去，却又刹住脚步，他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裴骁，看到他可以绕开更近的路，选择了一条更远更长的路。 因为那条近路就是他被掳走的地点。 方逸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涌现上来，他无暇顾及，只能遥遥地缀在裴骁的身后，再也不敢靠近，却也无法远离。 有那么一瞬间，方逸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拉扯着自己，仿佛失魂落魄般的跟着裴骁。 直到他默默地目送着裴骁离开东界街区，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到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裴骁原本的家中。 方逸站在楼底下，仰着头，一直看着属于裴骁房间的那扇窗户。 他看到那扇窗户里的灯亮起，倒映出裴骁的身影，内疚地发现裴骁的影子，比在和自己一起之前瘦了很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扇窗户又骤然黯淡，裴骁的身影消失不见，方逸依然站在楼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突然，在他的终端里多了一条消息。 【方林：你意识到你的无能了吗？我可以原谅你的这次愚蠢。】 第260章 我保护你 “裴骁？” 方逸的一声呼喊，陡然拉回了裴骁的思绪。 他连忙从现实的回忆中抽身，低下头，看到了方逸沾着薄汗的俊脸，看到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正担忧地望着他，身后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这是十七岁年龄的方逸，在那双蓝眸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一刹那间，与他刚才的回忆重叠。 “方逸。”他喃喃地念着，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他突然站起来，在方逸担心的目光中，立刻冲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展开双臂，死死地抱住方逸。 方逸被吓了一跳，他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低头看向扑在自己的怀里的裴骁，他停顿在半空中的双手，试探着地，缓缓地，略有些颤抖地回抱住了近在咫尺的裴骁。 就像是安慰着小孩子似的，他轻轻地拍着裴骁的后背，轻声询问道：“怎么了？你刚才是不是睡着做恶梦了？” 裴骁紧紧地拽住方逸的衣服，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胸膛里，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点头：“嗯。” “方逸，你也抱着我，抱紧点。” 裴骁撒娇似的要求道。 方逸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有些笨拙地将裴骁抱住。 十七岁的方逸比裴骁发育得更早一些，手长腿长，只是这么一抱，就将裴骁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方逸一点点地抱紧裴骁，一点点地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曾经很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但是对于裴骁，好像无论多近的距离，他都可以接受似的。 “方逸，我做了一个恶梦。” 裴骁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独属于方逸的气息，虽然现在的方逸出了一身的汗，但他还是觉得这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比罂粟都还要吸引他。 他抬起头，与方逸近距离地面对面，他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缠，也能看到那双蓝色的眼中，仿佛是一片平静的大海，将他的影子清澈地倒映着。 “我梦到我们吵了架，我骂了你一顿，你就不要我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裴骁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打一耙的本事实属一流。 方逸有些懵，他无法理解，只是做个梦而已，为什么刚才裴骁的表情会这么落寞，比哭的时候还要让他感到难受。 “真的只是一场梦？”他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一场梦，骗你的。 裴骁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那些过往的回忆都是现实里发生的，现在的他们才是在一场梦境里。 但他无法将这段现实的回忆说出口。 裴骁稍稍从他的怀里退出一步，瞧见他皱着眉头深思的样子，忽而眉头一扬，伸手捏住方逸的两个耳朵，特别不讲道理地说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准让我走，听到没？” 方逸有些无奈，他微微地弯腰低下头，让裴骁能捏得更轻松一些，答应道：“好。” 得到保证的裴骁顿时笑得无比开心，因为方逸这人肯定会遵守诺言的。 他放下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方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不用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骗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方逸依然表现得很茫然，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看到这样的方逸，裴骁的心头一痒，立马凑上去亲了一口。 这是十七岁的方逸，还没有经受过那些欺骗和伤害的方逸，哪怕这是在一场梦境里，裴骁也想要试一试。 保护这个人，给他最好的一场梦。 第262章 方家忧患 裴骁和方逸在东界街区住了一个月左右，每天的日常都很普通，但也有另一种充实感。 有时候，裴骁总是会忍不住将现在的梦境与曾经的现实做对比。 以前他不得不接近方逸，为了照顾受伤生病的方逸，他几乎包圆了全部的家务，将方逸当成真正的大少爷来看待。 可是现在，他却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方大少爷的伺候。 尤其是方逸比他细心多了，不光是每天准备好的早饭，就连在洗漱的时候，他都先帮自己挤好了牙膏，如果他实在太困，还能帮他将上午的课也一并帮忙代课了。 如此全能的男朋友，裴骁终于又找回了当初在前两次梦境里，被方逸照顾成废人的日子了。 但是每一天睁开双眼的时候，裴骁都会忍不住地看向今天的日期，默默推算着距离5月28号还剩下多少天。 虽然梦境里的事情和原来的现实已经有所不同，可裴骁依旧记得在那一天的遭遇。 今天也是和往常一样的起床洗漱，他戳了戳自己的终端，又看了下现在的日期，4月17号。 还有一个月多的时间。 “你要不要回家去见一下你爸妈？” 方逸站在裴骁的身侧，在又一次看到裴骁这么关注日期之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牙齿清洁器，犹豫再三，体贴地建议道。 “啊？”裴骁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不由得笑道，“我没有在想家，而且我爸妈的工作都很忙，我一两个月不回家都没关系的。” 他看到方逸皱起眉头，露出明显担忧的神色，他顿了顿，道：“对了，你承诺卖给海曼的两辆机甲……你确定你能卖机甲吗？” 知道裴骁是在转移话题，方逸也没有拆穿，他并不强求，顺着话头说下去：“我虽然离开了方家，但我从小就在军队里生活，从最底下的士兵开始做起，这些人鱼龙混杂，我也拥有了有一些渠道。” “新型的军用机甲自然不可能卖给他，但是淘汰下来的机甲版本，在黑市里也不是不能卖到，只不过从我这里入手，会相对安全和可靠许多。” 裴骁听到这话，差点吓得将嘴里的泡沫给咽了下去。 他在做检察官的时候，也曾经调查过黑市，但因为涉及的人员和买卖太过广泛，他当时觉得好麻烦，就选择任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黑市里真是什么都敢买，普通的军火买卖就算了，可机甲这样重要的政府武装力量，也能在黑市上买到，这就让裴骁不得不擦了一把冷汗。 幸好他当年没有继续查下去，否则这后面牵扯出的大人物，估计能一句话就让他打出人生的gg。 方逸递了一杯干净的水过来，让裴骁漱漱口，安慰道：“不要太有顾虑，其实有不少军部的高官都在贩卖机甲，毕竟军队的开销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是一些家族姓氏的，更会养出自己的军队。” “就比如方家，虽然方家的人不算多，但手中握着的军政大权不在少数，第三区的太空探索区域也都是方家在开脱，所以我们获得资源永远是别人追不上的。” “不过，”方逸将杯中剩下的水倒掉，颇为无奈地说道：“也正因为方家的影响力，几乎每一任第三区的负责人都会忌惮我们，就像是古时候封建王朝里的文武权臣之争吧。” 裴骁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方家这么厉害……” 还和行政区的上层有矛盾，那恐怕他预备的提前举报的法子应该走不通了。 裴骁暗自思忖着。 第263章 他的礼物 裴骁想了好几种法子，但他自认为最靠谱的，还是向方逸坦白。 可问题是，他不敢。 裴骁曾经有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和方逸坦白有关于方林的事情，但是当他触及到方逸的视线之时，他就不由自主地怂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得，还是莽吧。 裴骁趁着方逸给那些孩子上课的时候，他悄悄地溜了出来，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如期而至地见到了另一道身影。 “真是想不到，你会来求我帮忙。” 海曼依然是倚靠着墙壁的姿势，身上的白大褂干净得纤尘不染，手插兜里，饶有兴趣地看向如约走来的裴骁，开玩笑道：“难道是方逸没办法满足你吗？” 裴骁的眉头稍稍一抽，不甘示弱道：“我和方逸好得很，倒是你独守空房，能耐得住寂寞吗？” 海曼：“呵！” 裴骁：“哼！”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僵持了一会儿。 两分钟后，海曼率先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和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置气，简直太过幼稚。 裴骁也默默地揉了揉眼睛，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悲哀。 “说吧，你偷偷联系我，是为了什么事？”海曼省去了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裴骁也不矫情，道：“给我两把枪。” 海曼不由得挑眉，从上到下地审视了一边裴骁，问道：“你拿枪做什么？难道街区里有人想对你们不利？” “不是街区的人，”裴骁抿了抿唇，沉声道，“是方林。” 饶是海曼也惊讶了一秒。 裴骁没办法向方逸坦白，但他能毫无顾忌地将事情真相告诉海曼，因为他不敢面对和想象，当方逸知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 但是对于海曼这人，裴骁不可能有这样的顾忌。 他三言两语地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听完这一切的海曼，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冷笑。 “嗤，方家人的手段一贯如此，不择手段，”海曼直接开启嘲讽模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感慨道，“原本我以为在我姐姐离世之后，方林的手段起码会温和一点，结果没想到，他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说起来，在第一次见到方逸的时候，我真的无法相信，他竟然会是方家的人。” 裴骁不在乎这些，他又问了一遍：“我需要两把枪，你什么时候能给我？” 不同于常年战乱的第七区，第三区的环境平和——起码是对于大部分的社会表层来说，因此第三区对于武器的管制极为严厉，那些私底下贩卖军火的，定然是官方渠道泄露出来的，而且就算是贩卖给对方，那也要详细登录对方的信息。 如果是现实中的裴骁，搞到一把枪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的途径。 这也是他不得不求助于海曼的理由。 海曼思索了片刻，道：“一个月。” 裴骁皱眉：“我可能没这么多时间。” “我也别无他法，时间早就已经谈好了，毫无理由地提前日期，别说会被打上黑名单，甚至还有可能让对方起疑，因此丧命。” 军火买卖就是这样，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海曼到底还是顾忌着方逸的，毕竟是他姐姐唯一的孩子，他在心里权衡了许久，到底还是沉声道：“我……还有一把枪，是他的。” 他的？ 裴骁蓦然想到了海曼那位已经去世的爱人，不免有些惊讶。 他听到海曼轻声到近乎感慨的话语：“我可以借给你们，就当是他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第264章 遗物礼物 裴骁是在一周之后，才从海曼的手中接过了这份所谓的“礼物”。 这是一只老式的小型核聚枪，通体赤黑，表面处不少的刮痕，甚至在枪口处有明显的烧灼痕迹。 裴骁仔细地研究了一阵子，这把枪的杀伤力不算强，但胜在体型小巧，而且很早之前就已经淘汰绝版，大概那些军队的人，不会料到别人的手中有这种类型的枪吧。 当裴骁擦拭着这把枪的时候，他展开手中的细软纸巾，略显惊讶。 因为在最细微的指纹控制处，竟然残留着一丝早已干涸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如果这是海曼曾经爱人的血液，即使提取dna的话，再输入预先保存的记忆，也是可以完全克隆出一模一样的人…… 不，还是不一样的。 人之所以有不同的感情，是因为亲身经历过不同的记忆，这是无可替代的。 裴骁想起海曼将这把枪交给他时的神色，那双向来戏谑的脸上，是极少极少流露出的缅怀。 海曼抚摸着这把枪的枪身，嘴角时而翘起，时而轻抿，仿佛或甜蜜或痛苦的记忆，一同涌上心头，避无可避。 “鳗鱼……”裴骁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海曼顿时回过神来，猛地抽开手，他撇开头，以扶眼镜框的动作挡住此刻脸上的表情。 “这是我当年和他说好的约定，用这把枪作为我外甥的见面礼。” 裴骁低头看着这把只有自己巴掌大小的枪，疑惑地问道：“这把枪的枪形早就已经淘汰，距离最后一批的生产间隔了将近一百年，但是我看它不像是拥有一百年历史的样子，也不像是陈列在展览馆里的历史工艺品。” 海曼有些无力地勾了勾嘴角，不自觉地骄傲道：“他那人喜欢复古的东西，这是他自己研究做出来的，但是性能比淘汰的形式好太多，我们本来是想……” 忽然止住了话头，海曼这才想起有些话不能说出口，这不像是平时冷静自持的他。 他抿了抿嘴唇，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这把枪是他打造出来最好的一把枪，当时我和他说了一点方逸的事情，他就记在了心上，和我约定，将这把枪作为给我外甥的见面礼。” “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没过多久就遭到了伏击。”海曼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这把其貌不扬的旧枪上，近乎叹息地说道，“这把枪，是我在战场上唯一找到的属于他的东西。” 听着这把枪的来历，裴骁越来越觉得手中的枪逐渐变沉，分量重到他有点难以承受。 但是只要他想起方逸曾经那张绝望的脸，他咬了咬牙，将这把枪收了起来，郑重道：“这份恩我不会忘的，你放心，我不会擅自乱用，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物归原主。” “你借给我是什么样子，我还给你就是什么样子。” 海曼听到这话，却是不屑笑道：“不必还给我，用完就转交给方逸吧，他应该会喜欢的，虽然这是他的舅舅和其家属，迟来的见面礼。” 第265章 寻找戈尔 裴晓偷偷地将这把枪藏了起来，就连方逸都不知道。 他每天都在倒数着5月28号的到来，奇怪的是，在最后几天的时候，裴骁并没有太过紧张的情绪，只是经常性地会发呆。 因为他的脑子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以前的种种。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裴骁？裴骁？” 直到方逸的喊声从另一边响起，裴骁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街区都晕染成油画一般的颜色，犹如熟到快要腐烂的橘子从高处坠落，将汁水溅落得到处都是，比夜色还要浓厚的阴影，似乎有什么在攒动着，隐隐地让人产生些微的不安。 方逸走到一直发呆的裴骁身边，他的神色是少有的焦急：“你见到戈尔了吗？” “没有吧。”裴骁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否认，他疑惑地问道，“戈尔怎么了？” “戈尔不见了。” 方逸的眉头深深皱起，带着愧疚和自责的情绪：“今天下午本来是躲避训练，但是当结束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找到戈尔，我沿着他留下的痕迹找过去，发现那是一条死胡同，没有其他的出口，我让其他的孩子也试着找了找，依然找不到戈尔的踪迹。” 裴骁蓦地站了起来，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尽量安抚着方逸：“是不是那小子有事先回家了？他家你去找过了吗？” 方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暂时没有，我过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跟我一起过去。” 毕竟是东界街区，虽然这里的人对他们还算和善，但方逸还是不放心将裴骁一个人留在外面，还是两个人一起行动更加让人安心。 裴骁也能理解方逸的想法，他微微颔首，道：“好，我陪你一起去，等找到戈尔那小子，我一定狠狠地踹他的屁股。” 方逸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因为在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向其他的孩子询问过了戈尔家的住址，所以他和裴骁两个人依照着那些孩子所说的路线，一直走到了东界街区较为尽头的区域。 这里已经不是用脏乱差来形容，而是一点生气都没有。 裴骁很难想象，在如今这个时代，竟然还会有穷到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人，那些人的皮肤惨白，眼神空洞，身上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他皱着眉头，忍了忍，才没有拿出手捂住自己，避免激怒这些看似不正常的人。 方逸走在他的旁边，忽然牵住他的手，加快了走路的速度，让裴骁都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上方逸。 “方逸，那些人……” “他们有问题。”方逸微微低下头，在裴骁的耳边悄悄说道，“这些人的身上都带有吸食神经类上瘾药品的征兆，离他们远点，小心他们的药瘾发作。” 裴骁也抬起头，不服输地说道：“不用你说，我也看出来了。” 他可是年年都是破案率前十的优秀检察官，什么样的上瘾者没见识过，这种完全就是最劣质的上瘾药物中毒者。 两个人相视一眼，忽然笑了笑，便不再说话，继续朝着戈尔的家走去。 当他们根据破旧生锈的门牌号，找到戈尔家的时候，从门里面传来一声声的啜泣，就像是中年女人快要哭到背过气的伤痛。 这时候，在门的里面也传来一道愤怒却让他们感到熟悉的声音。 “妈妈你放心，我肯定能将姐姐救出来！” 第266章 倔强戈尔 那蕴含着无比愤怒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猛地打开。 裴骁提前被方逸拉了一把，站到了房门的另一侧，恰好躲开了冲出来的戈尔。 戈尔埋着头，一股脑地往外面冲，压根没有看到旁边的人，直到他还没跨出几步，就被方逸动作极快地抓住了后衣领子，脖子被骤然勒住，成功阻止了戈尔的步伐。 戈尔不得不停下来，捂住被勒出一条红印的脖子，生理性的干呕了两下，以驱散刚才的窒息感。 他警惕地回过头，当看到是裴骁和方逸的时候，彻底愣住，仿佛是想到自己今天下午不告而别的无礼举措，他颇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不敢与他们对视。 但是在他焦灼又愤怒的心里，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期待。 “方老师，裴老师……”戈尔小声地招呼道。 “你要去哪里？”裴骁半蹲着身子，迫使戈尔直视着他的眼睛，他声音略显低沉严肃地问道。 戈尔张了张嘴，竟是急得掉起了眼泪：“我要去救我姐姐！要是再不快点的话，她很可能会……她就……” 这个时候，戈尔的妈妈也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手上还拄着一根废弃的塑料管子作为拐杖，她一见到戈尔被两个年轻人拦在外面，焦急的神色瞬间缓和了大半，继而变成了疑惑的神色：“你们……就是海曼医生介绍来的两位老师吗？” 方逸微微颔首，用一种安抚的态度轻声说道：“您就是戈尔的母亲吧？他今天下午忽然不告而别，我们作为老师，必须要保证学生们的安全，所以这才登门拜访，请您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戈尔妈妈急急地摆手道，虽然这两位老师的年龄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但她依旧不愿戈尔失去他们的教导。 她恨铁不成钢地用手中的管子高高举起，敲打在戈尔的背上，怒斥道：“你能冲过去又怎样？知道那群坏人在哪里吗？知道他们背后有什么大佬势力吗？你能敌得过那些人吗？” “我只有你和玛雅两个孩子，难道你想要让我连你也失去吗？！” 戈尔默默地忍受着自己母亲棍棒之下的教育，可当他听到自己的妈妈竟然接受了玛雅的悲惨命运之时，他瞪大双眼，立刻不甘心地说道：“妈妈你不能这样！玛雅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那些人的手里！” “爸爸去世之后，如果不是玛雅她、她……”到了嘴边的话，戈尔又像是舌头打结似的，急切地收回，但是不用多言，在场的人也能明白那未尽的话。 戈尔一边哭着一边抹着眼泪，“如果没有玛雅的牺牲，我们根本就活下去，只会被活活饿死，现在正是玛雅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戈尔妈妈却是气得加重了手里的力度，再次一棍子敲打在戈尔的背上，怒骂道：“既然你知道玛雅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那你为什么还敢去自找死路？你已经这么大了，就不能认清现实吗？玛雅她已经没救了，你才要好好地活着！” “她有救！只要我能去救她！” 戈尔大声地嚷嚷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让周围的邻居越来越地探出头，如同看戏一般地盯着他们这一户人家。 戈尔妈妈的脸色变了又变，再次加重了手中挥动管子的力度：“你这个混账……” 然而，她的棍棒被一只手抓住，迟迟落不下去。 方逸挡在戈尔的面前，蓝色的眸子定定地审视着戈尔的妈妈，沉声道：“这位夫人，请您冷静一点吧，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第267章 戈尔妈妈 裴骁也一把捂住戈尔的嘴，让他不要再大声地吵吵了。 他们两人让这对母子暂时停下争执，进入家中，以免这里的动静引来更多外面的人。 戈尔妈妈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不间断地拍着胸口，像是在顺气，而戈尔站在她的面前，却是眉眼倔强，丝毫不服输、不妥协。 裴骁和方逸关上了房门，也一同进入这个简陋又拥挤的家。 这里总共只有十平米不到，却是曾经一家四口居住的地方，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客厅。 狭小的卧室里有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还有一床厚实的被子作为打地铺，这应该就是戈尔他们一家三口人睡觉的地方，在泛黄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的衣服，层层叠叠的像是一座小山丘。 客厅里什么都有，所有的家具都拥挤在一起，靠近窗户的地方是做饭的灶台，紧挨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洗手台，客厅的正中央是一个油到反光的饭桌，与桌子一人之隔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破旧回收的淡黄色沙发。 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具，看似凌乱却又规则地摆放在一起，让这个拥挤到压抑的家里，看起来能舒服一些。 这里没有浴室和厕所，因为都在外面的楼梯尽头，属于公共区域。 方逸环顾一周，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离开方家之后在外飘荡，但也从没有见识过这么差劲的环境，更想象不到，这样狭小的房子能够容纳下三个人的日常生活。 哪怕是他住在东界街区的地盘上，住的也是宽敞的平房。 他努力忽视空气中弥漫的一股难掩气味，向这位母子认真询问道：“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戈尔的妈妈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我姐姐玛雅被抓走了。”戈尔率先开口，他无比担忧地说道，“我要去赶快救她，否则她就会被……被……她会死的！” 戈尔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裴骁却是转头，看向了戈尔的母亲，察觉到她脸上的神情，他开口问道：“你能告诉我们具体的经过吗？” 戈尔妈妈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但是在裴骁沉默却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我和玛雅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有一群人窜出来，将玛雅给抓走了，然后甩下了一大笔的钱，说是把她给买走了，我也因此受了些伤。” “但是这件事被路过的人看到了，就马上通知戈尔，戈尔就急匆匆跑回来找我。” “这个孩子也是傻的，你们帮我劝劝他吧，那些坏人根本就不是他能抗衡的！” 戈尔妈妈哭诉道：“其实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一片街区，也算是经常发生的，只是我家的玛雅运气不好，那些十多岁出头的女孩子，好多就是这么没的，好几年的时间了，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政府不管我们，我们想要逃到外面，如果被发现举报了，那就当场击毙。” 人贩子？ 这么猖狂的拐卖手段，虽然裴骁没有见过，但也算听说过，但这都是很久之前的手段了，如今的监控发达，哪怕是在下水道的角落里，也能将人找出来，因此早就鲜少有人会做出这种冒险的犯罪行为。 然而在东界街区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会有监控的，也不可能出动警力来保护他们。 就像是被整个社会的人刻意忽略着，仿佛只要不闻不见，就能将这里的一切当做不存在。 关于黑户遗留下来的问题，犹如滚雪球似的，最终越积越多，成为悬于众人头顶、将要崩塌的雪崩。 在十多年后的今日，有黑户进行自杀式的袭击，从手无寸铁的平民，到显赫的权贵，无一幸免，被不要命的人体炸弹毁于一旦。 裴骁作为检察官，曾经收拾过满是残骸的爆破现场，也曾经阻止过那些内心麻木，心存死意的黑户人员。 他也曾对这些人的行径感到愤怒。 可现在…… 或许有句话说得是对的，当雪崩落下的那一刻，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第268章 出乎意料 东界街区的居民以自己的健康和生命为代价，在那些小作坊里制作着各类商品，让那些普通的市民和ai解放了劳动力。 然而因为他们身上所谓的黑户，却一生不得摆脱穷困的命运。 曾经有人提出过将黑户安乐死的法律条例，但是被人道主义者大声叱骂，认为这样的规定没有任何的人伦道德，哪怕是一只渺小的蚂蚁，也该享有生育的人权。 但是让这些人提出另外解决黑户的办法，他们又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 仿佛他们口中所谓的赋予人权，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站在道德高地，俯瞰众生的优越感罢了。 也正因如此，黑户的问题被不了了之。 被驱赶着扎堆在最边缘角落的黑户们，成为比垃圾库还要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裴骁收回思绪，他看到戈尔妈妈捂着脸，低声啜泣着，像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哀悼着，腿上的伤口也是清晰无比，渗出的鲜血浸染着破旧的裤子。 “请您节哀，女士。”他不太懂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一句。 可是，戈尔好似没有感受到他母亲的眼泪，他依然坚持道：“玛雅是我的姐姐，我不能对她见死不救，以前是我没有办法，才让她失去纯洁的身体，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够救她的。” 听到他的“执迷不悟”，戈尔妈妈气得再次起身，想要抽打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方逸将戈尔掩护在身后，裴骁也赶紧拦住，让这位母亲赶紧息怒。 戈尔倔强地瞪着眼睛，丝毫也不认输。 方逸不得已，半蹲下身子，对戈尔说道：“你一个人打算怎么救出玛雅？你知道那些人的据点在哪里吗？知道他们都有哪些人吗？如果你都知道的话，我和裴骁也可以帮你一起救人，否则，你只是原地打转而已。” “我知道！” 出乎意料的，戈尔无比笃定地说道。 “我以前在外面帮人跑过腿，有一次我曾经看到，在一个很大的仓库里面，有好几个很彪悍的男人，他们将两个女人掳了进去，后来我悄悄地问过别人，那个仓库就是人贩子聚集的地方。” 戈尔伸出手，一把拽住方逸的袖子，祈求地说道：“我记得那个仓库的位置，也知道怎么悄悄的走过去，你们能帮帮我吗？” 方逸略微沉吟，不知该怎么拒绝这个天真却又担忧着自己姐姐的孩子。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万一那群人知道了你怎么办？”戈尔妈妈气得快要脑充血，她咬牙骂道。 戈尔低下头，默不作声，无视着自己妈妈的愤怒。 裴骁和方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无奈。 对于这样的事情，裴骁自然不可能会见死不救，但也不会鲁莽。 他同样半蹲下身子，对戈尔安抚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那些人比你还要厉害，哪怕加上我和方逸也不一定能成功，但是你可以先带我们过去看一看，如果实在不敌，我们也能叫更多的帮手过来。” 戈尔得到了裴骁的保证，喜出望外，他咧着嘴，笑着点头：“嗯！” “不行！” 戈尔妈妈尖锐到犹如哨子般的声音响起，强硬地阻止着。 第269章 牺牲的她 “你不能去！”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 “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戈尔妈妈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一把抱过戈尔，死活都不肯撒手，近乎到了精神失常的地步。 戈尔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努力地推拒着：“妈妈，你不要这样。” “玛雅她已经彻底地毁了，她不会再有任何的可能！为什么你就是不懂？我也爱玛雅啊，可她没救了你知道吗？她没救了，你不要去救她！” 戈尔妈妈的发丝凌乱，瞳孔放大，浑身颤抖地抱住戈尔，像是在抱住自己唯一的浮木。 裴骁和方逸想要拉开他们，让戈尔得到自由，但是戈尔妈妈忽然拉起手边的菜刀，将锋利的刀刃对向他们，喊道：“走！你们走啊！戈尔是不会去的，他不能去！我牺牲了这么多，他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女士，请您冷静一点。” 方逸皱起眉头，默默地将裴骁拉到了身后，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对峙着。 “妈妈，你错了。”戈尔努力地扯着自己妈妈的手臂，艰难地说道，“牺牲的一直是玛雅，你根本就不爱她，也不爱我，你只爱你自己。” 戈尔妈妈紧张地说道：“你年纪还小，你不懂母亲对一个孩子的爱，等你以后长大了……” “玛雅是被你卖掉的，对不对？” 戈尔的一句质问，彻底地让戈尔妈妈瞬间失去了话语。 而就是这几秒的沉默，证明了很多的事情。 趁着戈尔妈妈失神的时候，裴骁和方逸立刻出手，将戈尔解救了出来。 戈尔站在他们的身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轻咳了几声，旋即质问道：“你根本就不爱我们，你只是一个自私的人！”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你以为我睡着了，可是我都听到了！” 戈尔的话一说出来，成功地让自己的母亲脸上出现狼狈又羞愧的表情，可他只顾着泄愤似的吼道：“你说家里太穷了，你说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你说你快要饿死了，你说我也快要饿肚子了……你跟玛雅哭了一个晚上。” “所以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玛雅只能委屈她自己来成全我们，她不得不放弃原来的工作，出去卖身招客。” “后来我们有饭吃了，你又哭着对玛雅说，我家里的饭还是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营养，玛雅心疼我，不得不一天接受更多的人。” 戈尔提起这些事情，啜泣着指责向自己的妈妈，愤恨地说道：“是你一直在逼着玛雅牺牲！你一直都在榨干玛雅！” “你不让我去找那些人，就连方老师和裴老师带着我去，你也不肯让我去，是不是因为你心虚了！因为你已经知道，玛雅她怀有身孕，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办法养活我们了，所以你就要完全牺牲她，是不是？！” 戈尔妈妈被自己的孩子一句一句地质问着，指责着，她心底的羞愧疯狂涌上来，竟然化作了无法言喻的愤怒。 “是，我把玛雅卖掉的！我是她的妈妈，我有权决定她的去处！”戈尔妈妈破罐子破摔地吼道。 “你以为养活你们这两个孩子很容易吗？我也爱玛雅啊，可她不像你，她只是个女孩，就像我一样一点用都没有，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像你爸爸那样养活我们啊！” “就算我把她养大成人又能怎么样，她还是要嫁人生小孩的，等她生了小孩，就会只顾着她的孩子，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所以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努力地将她养大！而且我已经养了她十年，她也该报答我的，她应该的！” 第270章 跑腿的事 戈尔妈妈一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一边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刀，冲向了裴骁和方逸，想要将戈尔给抢过来。 但是她的腿部受了伤，冲过来的时候身体晃荡，裴骁瞅准了她的破绽，想要上前将刀夺过来，然而他的眼前一闪，方逸比他的速度更快，轻松地绊倒她的双腿，将那把锋利的刀具夺取到自己的手中。 他将戈尔妈妈摁在地上，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脖颈某个位置猛地一掐，竟然让戈尔妈妈瞬间失去了意识。 戈尔见到自己的妈妈倒地不起，还是忍不住地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我只是暂时将她打晕，让她先冷静下来吧。”方逸收回了手，对担忧的戈尔解释道。 相比起戈尔脸上的复杂神色，对于方逸的物理冷静法，裴骁表示双手双脚的赞同，但还是有一点不乐意的。 “你这人动作怎么这么快，就不能和我打个商量吗？凭借我俩的默契，我也好歹能给你打个掩护，你就这么干巴巴地冲过去，要是她随便乱挥刀，真的把你伤到了该怎么办？” 裴骁掐了一把方逸的手臂，不高兴地说道。 “我从小就受过训练，不会失手的。”方逸忍受着手臂上的痛觉，反过来安慰他。 戈尔确认自己的妈妈没有大碍，他这才抬起头，迟疑道：“你们说要帮我救玛雅，还算数吗？” 这次方逸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裴骁，让他做决定。 裴骁思忖了一下，道：“我还是原来的决定，我们会先陪你去仓库摸清楚状况，如果我们不敌这些人，我们会选择先撤退，找其他的人过来帮忙，在此期间，你只能负责带路，不能贸然行动救你姐姐，你能做到吗？” 一听这话，戈尔立刻热泪盈眶地点头：“嗯，只要你们能帮我！” 裴骁扭头看了看在旁边的方逸，见他没有任何的异议，又看向了窗外已经陷入黑暗的夜色。 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戈尔的肩膀，道：“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吧。” 戈尔抹干净脸上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从地上捡起那把锋利的菜刀，用布包裹了一层，装在自己的胸口衣服里。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带着裴骁和方逸离开，但是没有从大路离开，转而下楼，拐进了楼道之间的小胡同。 “我之前曾经帮人跑过腿。” 戈尔一边走着，一边解释着，同时也在释放着自己的紧张焦虑的情绪：“我们这地方基本属于三不管的地带，所以有不少团伙选择将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放在我们这个地方进行交易。” “毕竟是好几个帮派的事情，牵扯很多，有些人为了稳妥起见，会让我们这些东界街区的人作为马前卒，让我们事先进行交易，也会干脆就让我们完成正常交易，他们那些人隐藏在幕后。” “但是这种事情虽然会有一大笔的钱，可很少有人能活着完成……” 戈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目视着漆黑一片的前方，在朦胧的月光之中，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在枪林弹雨之中，自己的好友被一枪爆头，脑浆和鲜血猝不及防地洒在他脸上的场景。 那天的夜色，也是如今晚的漆黑朦胧。 裴骁默默地跟随在戈尔的身后，看到这个身高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孩子，瘦弱的肩膀逐渐沉重。 第271章 “后来，我为了更好的活命下去，就开始在东界街区到处寻找隐秘的逃命路线，就在一年之前，我完成了最后一个单子。” “就是因为这个单子，我才知道了那个仓库的秘密。” “那个单子我不知道是谁发布的，我只知道是一种没有上市的新药，可我问了一遍街区的人，我们大家都没有参加过那种新药的试验，我害怕引火上身，就不敢再调查下去了，将那些药剂送了过去。” “我将药剂送往那个仓库，但没有直接联系那里面的人，而是先溜进仓库，直接将药剂放在里面就够了，可是我躲在仓库的时候，看到那些人的好几辆车子同时开回来，运货车上都是集装箱，我清楚的看到箱子里装着很多没穿衣服的女人。”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戈尔的脚步一顿，旋即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无比懊悔地说道：“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是人贩子，但因为我想着，他们做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我将东西放下，确认他们收到货之后就离开了。” “没想到，才过了一年而已，我的姐姐也变成了那些女人中的一员。” “我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些女人的眼神，就像是乌漆的黑洞，她们的身上没有那种痕迹，但却有着镣铐和编号，就像是一个个实验的小白鼠。” 戈尔握紧自己的拳头，却只能再次擦掉从眼眶里落下来的泪水：“如果我当初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是不是玛雅就不会被卖掉了？” 裴骁跨前两步，一巴掌摁住了他的脑袋，道：“不要太自责，那个时候的你也还是一个孩子，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那么玛雅就会失去你这个弟弟。” “你放心吧，既然那群人贩子买走了玛雅，就不会轻易地伤害她性命。”方逸也走上前，顺着裴骁的话，安慰着戈尔。 戈尔咬住嘴唇，将自己的抽噎给吞下去，他强打起精神，继续带着他们走下去。 前面的路越走越窄，从最开始只能走两个人，到容纳一个人，走到最后，裴骁只能侧着身子，擦过墙壁走进去。 戈尔倒是显得游刃有余，他的身材本就瘦弱，就像是一只穿行在下水道里的耗子。 忽然，有一道刺眼的亮光照过来，裴骁赶紧闭上眼睛，向后面转过头去，结果却恰好与方逸相对，两个人之间的嘴唇略微擦过，旋即又很快分开。 过了五秒的时间，那束终于渐渐移走了，裴骁睁开双眼，果然就撞进了一双熟悉的蓝色眼眸里。 那双蓝色的眸子犹如蔚蓝的大海，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 一瞬间，裴骁的毛都要炸开了。 因为这样的眼神，他曾经在苏醒后的方逸身上见到过。 沉默又悲哀，仿佛沉甸甸的，让人莫名心疼。 然而裴骁却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因为他又想起了方逸当初拒绝他时的决绝。 “？” 被突然甩了一巴掌的方逸感到十分莫名。 “你醒了吗？”裴骁盯着他，心里紧张地问道。 方逸摇了摇头：“我……我一直都是醒着的。” 那看来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裴骁脸不红心不跳的收回手，状若无常地说道：“那可能是我没睡醒吧。” 不等方逸反应过来，裴骁转过头去，重新看向了前方。 在狭小的通道里，他透过探照灯移动的光源，勉强地看到了位于远处的仓库。 蓦地，裴骁的瞳孔放大，浑身僵硬，竟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个仓库……就是他当初被掳走带到的地方！ 第272章 那个仓库 裴骁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主动找到这个地方来。 他的眼中是映照灯逐渐照亮的光点，同时将他眼中的惶惶也照了出来，当看清那个仓库的模样，裴骁的浑身僵硬，一瞬间，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至方逸还有些温度的手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胳膊，拽了拽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裴骁猛地倒退一大步，差点撞进方逸的怀里。 方逸却是顺势将他接住，察觉到他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立刻心中一惊，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前面有什么东西？” 戈尔也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了裴骁。 “我……我……” 裴骁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冒着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些创伤后遗症的反应，他甚至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t恤，一再确认自己穿着的衣服，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稳住心神，然后跨前一步，对方逸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事，不过也已经过去了。” 没关系，现实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梦境，他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任人宰割。 他会保护方逸的。 裴骁翘了好几次嘴角，这才勉强地笑了笑，道：“快点走吧，等会儿探照灯扫过来，很快就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方逸的手停在半空中，维持着刚才扶住裴骁的姿势，他缓缓地收回手，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虽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刚才裴骁颤抖下隐藏的惧怕，仿佛前面是一个洪水猛兽，都快要将他吓得缩回来了，但还是故作坚强地重新站好，继续前进。 他很想细究裴骁感到害怕的原因，可他又有一个预感，如果真的问了，会有一些特别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且，现在也不是纠缠这个问题的最好时机。 方逸如此对自己解释着，然后抿紧嘴唇，再次跟在戈尔和裴骁的身后，穿过极为狭窄的一条小道缝隙，进而转入宽阔的仓库附近，借助着各色集装箱的掩护，绕到仓库的背后，从其中一个废弃停摆的通风口潜入进去。 因为这里靠近后门，储备的电量箱不够多，没有太多的灯光，只有头顶上稀稀拉拉的两排小灯，恰好能勉强照物。 在仓库的后门，驻守着十余名身穿黑色冲锋衣的男子，每个人的手中都配着至少一把枪。 见到这么多的枪，裴骁趴在通风口的扇叶后面，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些枪的样式，让他有一些莫名的熟悉。 可惜他隔得实在太远，没办法看得再清楚。 还有空气中弥漫得一些棉花屑渣，浓郁又刺鼻的化学制品气味，还有从破败集装箱里露出半个身子的q版剑齿龙充气玩具…… 裴骁闭上双眼，不是很想面对这些熟悉的场景。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会是这个仓库？ 曾经在现实中给予他最大打击的地点，在方逸的梦境中居然成了人口贩子的交易场所，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第273章 认识熟人 就在裴骁怔然的时候，戈尔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继续跟着自己走。 借助着废弃风扇叶的掩护，戈尔从下面的缝隙里翻过去，从而进入一条布满灰尘、棉絮和灰尘漏网的通风道口。 裴骁盯了盯这么脏的通风口，又回头看了眼方逸：“要不你在外面守着？” 方逸到底还是一个大少爷，让他钻进这么脏的地方，别说方逸能不能接受，裴骁都觉得有点心疼。 方逸见状，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要说什么，他的神色一凌。 他上前一步，忽然摁住裴骁的脑袋往下方躲去，食指放在裴骁的嘴唇上，在两个人距离较近的情况下，他发出了一个气音： “嘘。” 裴骁还有些不太明白，直到他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才反应过来，有人过来了。 他们躲在通风道口和风扇叶的连接缝隙下方，还有一块可以掀开的盖子进行遮挡，恰好就是一处完全黑暗的角落里，只是蹲着两个人难免有些拥挤，裴骁甚至能够感受到隔着衣料的方逸的体温。 呸呸呸，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 裴骁唾弃着自己现在这个不中用的脑子，自从见到这个仓库之后，他整个脑子就没办法运转起来了。 这时候，脚步声已经很近很近，踢踏踢踏。 裴骁垂下目光，看到了一双不断靠近的靴子，这靴子的质量极好，样式也很独特，裴骁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军队的服装！ “没有人，我也没有看到潜入的痕迹，你听错了吧。” 那人在附近勘察了一番，旋即老大不乐意地冲着另一方的吼道：“你们是不是看我今天的手气太好，输不起了就想办法把我支开！？”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阵阵的哄笑声。 那人立刻走回去，又继续说说笑笑地打着牌，压根就没有看守的警惕性。 方逸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再次玩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推了推裴骁，让他先行一步爬上去。 然而，裴骁却是丝毫不动。 方逸摸索着探向裴骁的后背，宽大的手掌清楚感受到裴骁的肌肉紧绷，身体僵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 他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将裴骁抱住，在他的耳边询问道：“裴骁，你还好吗？” “我……我……” 裴骁的嘴唇嗫喏，说话的尾音颤抖了好几下，他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下，逐渐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才哑然答道：“我很好。” “可是你刚才……”方逸忽然顿住，不知道该是否继续问下去。 裴骁摇了摇头，道：“我是真的很好，刚才只是因为我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方逸追问道。 裴骁暗中捏紧了拳头，却是扬唇一笑，笑得冰冷：“我好像，遇到了一个认识的熟人。” 是啊，熟人。 裴骁在心里无比讽刺的想道。 刚才的声音，他应该没有听错，就算是这群人早已化成了灰，可是那份屈辱的记忆，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会错的，这群看守的人，绝对是当初绑架他的那伙狗屁军人。 第274章 她在这里 可是当裴骁认出这群人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握住了方逸的手。 他不是个傻子，这群人看守在这个仓库里，而这个仓库也貌似参与了人口贩卖的违反勾当，想来当年他们奉命将自己绑架到这个仓库，定然也不是随便选择的地方，而是因为这个地方他们熟悉。 可于此而言，这群属于方家的军人，竟然参与了人口贩卖，这是不是说明方家也参与其中？ 不行，这件事不能暴露出去，否则方家成为众矢之的，方逸也不会好过的。 方逸察觉到裴骁握住他手的力度逐渐加大，仿佛是在思忖着什么特别重要的难题，他反握住裴骁的手，道：“我们先进入通风口吧，否则戈尔该等急了。” 裴骁抿了抿唇，轻轻点头，放开了方逸的手。 他重新爬上去，在进入通风口的时候，果然就看到缩成一团的戈尔，在见到他们的时候，焦急的神色骤然一松。 裴骁摸摸他的头，继续让他带路。 以戈尔的身形，爬行在这个通风口里，倒是游刃有余，可是以他们的身量，却是极为艰难，身上都沾满了灰尘和棉絮。 这些飞扬的尘埃四处乱转，裴骁闻着这些灰尘，忽然想打喷嚏，他忍了又忍，这才堪堪忍住，但是这也太难受了，他眼泪水都快憋出来了。 裴骁蜷缩着身子，爬行在通风口里，底下是网格状的过滤筛。 本来这通风口里应该装着空气过滤器，和这个过滤筛是一整套的，安装过滤器是所有仓库的硬性要求，然而这个仓库却什么也没有。 当然，裴骁或多或少也能理解，毕竟空气过滤器的价格不菲，对于这样的小作坊来说，根本就无法负担，在东界街区这个地方也没有必要负担，让那些黑户闻着污染的空气，让他们感染肺部疾病，也根本就无所谓。 并且，就算这个仓库本来就安装有空气过滤器，还不如拆下来去卖零件，那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裴骁以前办案的时候，就曾经查封过这些杂七杂八的杂物。 他那时候还很惊讶，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卖的？ 或者说，人类的道德底线究竟在哪里？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永远不要去试探人类的底线，绝对不要。 “呜呜呜……呜呜呜……” 伴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仓库的内部，裴骁开始听到一些若隐若现的啜泣声，全都是女孩子的哭声。 仅仅是听到这些哭声，裴骁就能想象这些女孩子的恐惧与不安。 直到他跟着戈尔，在通风口的岔路里拐了一个弯，拐进了左边的其中一个储物间，裴骁透过通风口的筛网孔里，看到了下面的场景，顿时撇开双眼，不知道自己的视线该往哪里转移。 因为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储物间里，被关着七、八个不着寸缕的女孩子，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年龄都有，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还在试图遮掩着自己身上的隐秘部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泪痕斑斑。 裴骁的视线不小心从她们的脸上扫过，本该是非礼勿视，然而裴骁的视线忽然顿住，就连行动都停止了。 他定定地看向其中一个女孩子，惊讶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薇薇安？！” 第275章 她的疑惑 裴骁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鬼地方看到曾经的薇薇安，而且还是以这种无法直视的样子。 他连忙撇开目光，不再继续看下去了。 “你有认识的人？”方逸见到裴骁踟蹰不前的模样，小声问道。 裴骁微微颔首，同样小声地答道：“是。” 方逸也将目光看了过去，平静的目光扫过那底下不着寸缕的女孩子，旋即找到了红发的薇薇安，恍然道：“我记得她是楼上的邻居。” 裴骁逐渐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在梦境里的时候，薇薇安确实是作为他的邻居，可明明在现实里的时候，薇薇安只是住在他附近而已。 他不是很明白方逸的梦境里，为什么薇薇安和他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进了？ 难道有什么另外的隐情？和这次的事情有关？ 裴骁一想到十多年后成为财政部长的薇薇安，那个雷厉风行到让大多数男人都闻风丧胆的女人，在十几岁的时候遭受过这样可怕又残忍的遭遇。 戈尔在前面爬行着，他察觉到裴骁和方逸落在了后面，他赶紧催促道：“你们在干什么呢，我姐姐还在前面！” 裴骁回过神来，立刻稳住心神，继续跟着戈尔径直前行。 他现在没有办法救下薇薇安，救下这些无辜的女孩子，必须要先探查这个仓库的具体情况，然后找到可以求助的外援，而且速度一定要快。 一般来说，人贩子的转移能力都是很强的。 “呜呜呜……薇薇安，我好害怕啊！” 女孩子的啜泣声在底下络绎不绝地回荡着，这几个女孩子簇拥在一起，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以减弱内心的羞耻。 另一个十四岁女孩子抱住年龄最大的薇薇安，边哭边说着。 薇薇安的心里也极为害怕，她回抱住那个女孩子，作为年纪最大的一个女孩子，她强忍住眼泪，勉强地笑道：“没关系的，我妈妈会来找我的，她很厉害的！” “真的吗？你妈妈真的很厉害吗？”有人充满期待地问道。 谈及自己的妈妈，薇薇安急躁又恐惧的情绪减缓了一些，她点头道：“是，我妈妈是个很厉害的人，以前我曾经被人绑架过一次，是我妈妈将我救出来的，我……” 薇薇安忽然顿住话头，似有所感，她蓦地抬起头，看向了顶上角落里的通风管道。 她刚才好像察觉到了其他视线的注视？ 应该是错觉吧？ 薇薇安垂下眸光，挡住自己眼底的绝望，她不断地安抚着这些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可实际上，她希望自己的妈妈不要以身犯险，这些人贩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罪犯。 而且，很有可能和当年绑架她的人，如出一辙。 她们这些年东躲西藏，就是为了躲避这些可怕的人，虽然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人的真实来历，但是薇薇安能够隐约地猜测到一点原因。 大概适合自己所谓的身世有关吧？ 薇薇安曾经在自己妈妈的肚子上看到了妊娠纹和剖腹产的痕迹，因为妈妈没有足够的经历进行身体的保养，这让当时只有十六岁的薇薇安感到疑惑不已。 因为孩子不都是从培育仓里生出来的吗？ 为什么妈妈会亲自怀孕生下自己？ 而且以现在医院的水平，即便是最差的一个三流诊所，也不会使用剖腹产这样后遗症颇大的手术。 薇薇安逐渐对自己和妈妈的来历感到疑惑。 第276章 无声痛哭 裴骁跟着戈尔爬过长长的通风管道，也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储物间。 几乎每一个储物间里，都关押着一个又一个不着寸缕的女性，从十二岁到二十八岁不等，而且根据储物间的位置不同，分别关押的女性特征也各有不同。 仿佛是将这些女性根据不同的特征分类，而越是年纪偏大的女性，她们就越平静和麻木。 好似已经猜到了自己绝望的未来，但因为人类怕死的本性，也不敢真正的去死，只能漠然地待在储物间里，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戈尔抿紧嘴唇，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无辜的女性，他爬过一根又一根的通风管道，见到一个又一个可怜的女性，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姐姐玛雅，伴随着距离最后一个储物间越来越近，戈尔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他动作极快地穿越过去，丝毫不见在通风管里钻了半个小时的疲惫感，可是在即将进入最后一个储物间的时候，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是一个女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哭到疲惫，哭到麻木。 戈尔瞪大双眼，嘴巴张开，却又立刻用手捂住，死死地捂住。 这是玛雅的哭声，他不会听错的。 他想要喊一声玛雅的名字，可他知道这样会连累裴骁，于是他只能捂住自己的嘴，不能让自己开口。 但是玛雅……玛雅她…… 为什么偏偏是玛雅遭遇这种事情？！ 裴骁察觉到了戈尔忽然停下来的理由，他还没有进入储物间，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可他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哭泣声。 这份哭泣与其他的啜泣有一些不同。 因为这份不同，裴骁很快就猜到了一种可能，他立刻拉住戈尔，不要让他太过冲动。 “好了，再玩下去，这女的就要撑不住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似乎不是在怜悯，而是在嫌恶。 这时候，又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玩死就丢掉，反正是个脏的，要不是大家实在憋得慌，其他的女人又必须要求干净，老子才不会花钱买这么个破鞋回来。” 这话一说，顿时又引起了其他男人的一阵笑声与附和。 听到前面储物间里的动静，裴骁的猜测被坐实，他拽着浑身颤抖不已的戈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即便是他这个局外人，对于这群人的所作所为，都恨不得打爆每一个人的头，更别提和玛雅相依为命的戈尔，裴骁甚至不敢去想象戈尔此刻的情绪该是怎样的。 一直沉默地跟在最后面的方逸，却是拍了拍裴骁，示意他放开戈尔。 裴骁有些错愕，却还是听从方逸的指示，慢慢地放开了戈尔。 意外的是，在他放开戈尔之后，浑身都在颤抖的戈尔却是缓缓地回过头，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然而一双眼睛通红，眼眸布满血丝，两行眼泪汩汩的流出。 他的胸口一抽一抽的，像是止不住的抽噎。 他本来可以大哭的，可以喊叫着冲下去的，可以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的，可是因为与他一同前来的裴骁和方逸，他不得不沉默地哭泣着。 只是那双曾经憧憬着未来的澄澈眸子，仿佛被鲜血染红，充斥着难以名状的悲恸与仇恨。 第277章 开始反击 裴骁看到这样的戈尔，喉咙忽然一涩，顿时就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你……你们走……嗝……走吧。”戈尔不住地抽噎着，但还是在努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的眼睛里闪过狠戾的光，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把锋利的菜刀，无比决绝地说道：“我和他们……嗝……他们拼了！玛雅救不了了……嗝……我要他们一起……嗝……一起死！” 戈尔因为自己止不住的抽噎，将这句决绝狠辣的话，分割成了一段段，听起来颇为滑稽。 可是裴骁没有丝毫想笑的情绪，他只觉得悲哀。 眼前的戈尔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 当裴骁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想要的机械表买不到，学校的作业太多不想做。 可是戈尔呢？ 他曾经为了家人的生计而奔波，目睹自己的姐姐出卖身体来养活自己，也曾在生死之间徘徊，豁出性命地帮人“跑腿”，透支未来健康地给人试药。 他本该可以有不那么晦暗的未来，但是如今，他却想要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这里，因为他最爱的亲人正在被…… 裴骁伸出手，握住了戈尔拿着刀的那只手，竟是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对戈尔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他哄小孩似的轻声说道：“小孩子碰这个太危险了，有些事情，小孩子有躲在大人背后的权利。” 他回头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似是在深思的方逸，踢了他一脚，让他立马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自己。 “你把戈尔带出去。”裴骁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方逸顿时皱起眉头：“不行，你……” 裴骁再也沉不住气，从自己隐藏的裤子兜里，掏出了一把样式复古的手枪，对略感惊讶的方逸说道：“老子有枪，你有吗？” 沉默了一小会儿，方逸没有去询问裴骁这把枪是从哪里来的，他只是不放心地说道：“我来开枪吧，我从小在军队训练，你用过几次枪？” “赶紧滚，老子的枪，老子说了算。”裴骁有些暴躁的说道。 他又对有些愣住的戈尔说道：“哪里有小孩子用刀杀死坏人的？你等着，我帮你报仇。” 戈尔翕张着嘴唇，他有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但却是使劲摇头：“不行，你开了枪，杀了人，你也逃不出去的。” “你把枪给我，我来杀他们，我……我不能连累你们。” 戈尔抹着眼泪，心里对裴骁充满了感激，可他又有着与年极不相符的冷静，他想杀了那些欺辱玛雅的人，可他不能让裴骁和方逸也为他的仇恨而牺牲。 裴骁抿唇，不赞同道：“你再这样，只是浪费时间……” “上面是不是有声音？” 忽然，底下的人抬起头，像是察觉到了通风管道里的动静，立刻就有人过来看一眼。 裴骁一把将戈尔拽到自己的身后，对方逸说道：“带着他走，快！” 方逸接过被扔来的戈尔，知道裴骁主意已定，无法改变，他立刻做出判断，拖住戈尔，以最快的速度往后退去。 裴骁见到方逸没有婆婆妈妈地说“不，要死一起死”的狗血台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蹲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眼见着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朝着这边缓缓地爬了上来。 他一边爬着，一边不满地嘟囔道：“这次又是什么老鼠吧，真是烦死……” 当他打开通风管的时候，一只黑漆漆的枪洞直至他的面门。 “砰——！” 伴随着一道枪声突兀响起，脑子炸裂，血浆四溅。 第278章 短瞬击杀 方逸拽着尚来不及反应的戈尔，快速地掉头离开。 “砰——” 意料之中的枪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方逸的动作没有停歇，但他没有按照原路逃离，而是拐了个弯，抵达了仓库储物间外面的一条通道上，他停在这条通道的通风管口上面，同时从惊疑不定的戈尔手中，拿过了那把还没有沾人血的菜刀。 很快的，有巡逻的人听到了这边的枪声，飞也似地跑了过来。 那人的手中还拿着一把最新的军式枪。 方逸隐藏在黑暗之中，蓝色的眸子在晦暗的光线下森然冷酷，犹如一头冷静注视着猎物的孤狼。 他精确地计算着那人冲过来的速度，在心中默数了三下。 三，二，一。 他将本来包裹着菜刀的布料，轻轻地往下一抛，同时猛地踩了一脚通风管。 头顶忽然传来的声音，让那人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他就见到了一张白色的布缓缓落下来。 从天而降的白色，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往后仰头，举起手中的枪，视线透过那张缓缓飘落的白布，想要将枪口对准躲藏在背后耍阴招的人。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径直飞来的一把菜刀。 菜刀扔掷过来的速度，超过了他的反应时间，在短暂的两秒之内，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划过了他因抬头而露出来的咽喉。 动脉血管被切开，飙升的血柱一瞬间飞溅到了天花板上。 “嗬——！” 那人痛苦地捂住被割开一道口子的咽喉，从同样被割开的气管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方逸没有任何耽搁，抓准时机地跳下来，踩在那人的背上，对准他后脖颈的位置使劲一摁。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 在他的手掌下，这人的挣扎只维持了六七秒左右，便渐渐地不再挣扎，失去了气息。 确认这人死透了之后，方逸平静无波地抬起头，对蹲在上面看到目瞪口呆的戈尔说道：“你不用下来。” 方逸抹了一把脸上不小心溅到的血，偏白的皮肤让鲜血的红更加的醒目。 他将自己的终端取下来，抛向上面的戈尔，沉着冷静地说道：“用你最快的速度去找到海曼，我的终端上有一个地址，那是我答应给他交易的东西，我的交易条件只有一个，让他派人过来救裴骁。” 方逸的蓝眸冷冷注视着戈尔，沉声道：“听明白了吗？” 戈尔赶紧接过了那个终端，立刻忙不迭地点头：“明、明白！” 因为刚才方逸杀人的动作太过迅速和冷酷，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戈尔，也被这样简洁的暴力美学给震撼到了，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战栗。 戈尔从来没有想过，比裴骁还要温柔教导他们的方逸，也会有这么残酷的一面。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战栗的肌肉冷静下来，将终端放进自己的怀里，继续顺着通风管的方向，朝着仓库的出口而去。 方逸最后看了眼戈尔离去的方向，旋即蹲下身子，在死人手里的枪重新拿起来。 他检查了一遍枪里所剩的能量，暗自计算着，最多只能再杀十二个人，最多拖延半个小时。 方逸一边想着，一边奔向了裴骁所在的最后一件储物间。 他还没有打开门，就听到了一阵痛苦的叫喊，以及浓郁的血腥味。 第279章 救下玛雅 “啊——你去死吧！” 听到里面传来的痛苦叫喊声，方逸皱起眉头，猛地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在门打开的一刹那，拖着长长光尾的流弹从他的眼前划过，恰如在白日里绽放的一朵小烟火。 方逸的视线顺着那流弹飞去的方向，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裴骁。 在光线有些晦暗的角落里，裴骁迅速低下头，子弹从他的头顶擦过。 他滑前两步，举起那把沾着血迹的枪，砰地一声，又打爆了一个人的头，血花四溅，将地板染成了一片血色。 方逸看着他握枪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与迟疑。 在这个房间的四处，还散落着四具身体，一具在通风管出口的下方，一具在靠近床铺的位置，还有两具靠着墙壁，像是被同时击中，一起顺着墙壁滑下来，在白色的墙壁上，还有鲜红流淌的血迹。 还有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裤子也来不及穿上，正在瑟瑟发抖地望向裴骁，仿佛那不是一个普通的黑发少年，而是一名冷漠收割着他人性命的死神。。 苍白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本来该是柔和的五官轮廓，却因为投射的阴影，让他的神色显露出了另一种的冷硬残忍。 裴骁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蓦地回过头，将枪口一甩，却又在半途停下：“方逸？” 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方逸，惊讶的情绪将他刚才的冷酷杀意冲淡了些许。 他想不到刚才已经离开的方逸，竟然没过多久就回来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都叫你走了，你又回来做什么？送人头吗？！” 方逸也没有想到裴骁的动作如此迅速，在短短时间就解决了四个人。 他向前一步，将身后的门反锁。 “玛雅呢？”方逸走到裴骁的身边，询问起戈尔的姐姐。 裴骁抿唇，转身看向了那张被鲜血飞溅染红的床铺，这个储物间被改造成了这几个男人的休息室，一张泛黄的白色大床上，被单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一股奇怪的气味隐隐传来，却又被浓郁的血腥味掩盖。 一名浑身青紫的少女仰面躺在床上，像是失去了气息，但是略微起伏的胸腔，还显示着她仅存的呼吸，偏褐色的肌肤上满是污浊，还有她被迫张开的姿势…… 方逸瞥过一眼，旋即匆匆移开视线，不忍直视。 他又将目光看向害怕到缩在角落里，连裤子也来不及穿上的男子。 那人的身量只有一米六的样子，眼睛狭小，抖如筛糠，察觉到了方逸投来的视线，立刻挤出一个求饶讨好的笑容。 方逸的食指摩挲着冰冷枪身，心里的杀意逐渐升起。 而他也举起了手中的枪，指向那名面容猥琐的男子，正要扣动扳机。 “别、别杀我！你们伤了我，肯定会逃不出去的！”那男子吓得使劲摆手，忙不迭地说道，“我知道一条悄悄溜出去的路！” 方逸扣动扳机的食指，蓦地一顿。 “我我、我偶尔也会从那条路溜出去，那些在外面驻守的人一次都没有发现过！真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这男子动作利落地跪下来，对着裴骁和方逸磕了磕头。 方逸转身看向了裴骁，却见裴骁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而是走到了玛雅的身边，扯了一块尚算干净的被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玛雅依然仰面躺着，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且麻木，似乎对于裴骁的举动，没有丝毫的反应。 裴骁略一沉吟，微微俯下身子，对玛雅轻声说道：“我们是戈尔的朋友，戈尔在外面等着你回家。” 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玛雅的指尖颤动，无神的双眸再次涌出了两行泪水。 她艰难地偏过头，那双褐色如琥珀般透明澄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裴骁，翕动着双唇，以哀求的口吻说道： “我想死……求你……” 第280章 方林命令 戈尔怀揣着方逸扔给他的终端，拼了命地顺着通风管道爬出去。 但是当他爬到仓库的后门位置，探出半个身子，想要从废弃风扇叶离开的时候，那群守在后门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戈尔立刻缩了回去，他趴在通风管里，一只手紧紧捏住终端，手心冒汗。 “元帅？！” 他听到那群人惊讶地喊了一声，旋即所有人恭敬地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成掌，抵在额角的位置，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些人是军队的？ 戈尔的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因惊讶而发出动静。 “参见元帅，我们是九区第13军226团……” “不必说得这么详细，我既然能连通你们的终端，就代表你们的身份已经核实无误。” 方林略显温和的声音传来，却让戈尔一点也不真实。 第九区的大元帅，竟然和这些人贩子有联系，那是不是代表着这些人口买卖也和军队有关？ 戈尔想到裴骁和方逸为了自己而挺身而出，是不是让他们也在无意之中得罪了军队的人？那他们还能平安无事吗？ “我从方瑜的手底下查到了你们的资料，了解到你们如今正在做的事情……”方林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同时那些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然而，他的话锋一转，语气中竟然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安慰道：“当然，你们也是得到了上级指令，军人必须要服从命令，我能理解你们的无奈，但你们毕竟是我方家的直辖军，这个污点或多或少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恰好，我有一件事需要正在东界街区的你们去完成，能够让你们将功补过，盖过这个污点。” 那些军人立刻兴奋起来，虽然依旧站得笔直，岿然不动，但是他们的呼吸明显加重也急促了不少。 “我需要你们去杀一个人，具体的资料已经发送给了你们，看看吧。”方林平静无澜地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件极为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能够让第九区元帅亲自下命令清除的人，又怎么会是微不足道的呢？ 于是这些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点开了发送过来的资料，然而当他们看完之后，这群训练有素的军人，却是面露疑惑。 因为这份任务目标的资料极为简单，只是一名看似普通的高中生。 这个高中生的身世简单到乏善可陈，短短三页的人生轨迹里，将近一页半都是他的学习成绩。 虽然他们的职责就是接受任务，完成任务，可是这个不满十八岁的高中生，怎么看都不像是需要元帅亲自吩咐的重要人物。 方林果然看到了他们迷惑却又不敢询问的表情，于是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异样的笑容：“我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虽然家丑不可外扬，可你们毕竟是方瑜的人，这也就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这个年轻人叫做裴骁，胆子很大地诱拐了我唯一的儿子，我现在很生气。” “因此，我需要你们去杀了他，在我儿子方逸的面前，杀了他。” “小孩子嘛，只有看清了现实，才会灰溜溜地回家。” 方林的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视线往下一瞥，继而笑道：“真是巧了，根据我的定位显示，他们现在就距离你们不到五百米，我希望能在一个小时内，将这件事完美解决。” “记住，一定要在方逸的面前，杀了裴骁。” 第281章 没有巧合 在方逸的面前杀了裴骁？！ 戈尔幸好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让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发出声音。 方逸竟然会是元帅的儿子？ 可是方逸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那些上流权贵？ 戈尔蜷缩在通风管的出口，听到外面响起的动静，那些驻守在门口的人，在接受了方林的任务之后，迅速起身，按照指定的位置，以最快的速度赶往。 不过短短两分钟的时间，纷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戈尔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后门，趁着这个机会，他立刻从废弃的扇叶底下钻出去。 外面探照灯的光，也像是在为戈尔探路似的，照亮了前面的路。 戈尔半蹲下来，藏在阴影的角落里，等到探照灯的光移开之后，他便飞也似的跑出去。 当他从那条狭窄的墙壁缝隙里钻出去，便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踪迹，选择距离最短的路，用尽全身力气地奔向他记忆中海曼所在的地方。 快点！再快一点！ 戈尔咬着牙，哪怕双腿沉重得就像是灌了铅，他依然不停歇地奔跑着。 东界街区的夜晚是没有灯光的，除了那些不曾停歇过的小作坊里亮着的灯管。 戈尔越过那一个个小作坊，借助着微弱的灯光，径直地翻过了好几道墙，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甩到身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跑着。 “海曼……海曼医生！” 直到戈尔跑到海曼所在的居民区，他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希望今天晚上海曼医生恰好就在屋子里。 虽然海曼医生经常会帮助东界街区的居民，但他只会偶尔在这里过夜。 怀揣着这样的侥幸，戈尔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海曼所在的屋外，当他看到屋子里亮起的灯光之时，立刻心头大喜，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海曼医生！海曼医生！我有事要……” 不等戈尔喊完，门被一下子打开，海曼一脸不渝地俯视着他：“什么事？” 戈尔喘了几口气，咽了咽唾沫，将一直捏在手里的终端，双手递到了海曼的面前：“这个时候方逸老师让我交给你的，他说里面有你要的东西，还有，他们在南面的仓库里，求您救救他们吧！” 戈尔焦急地诉说着整件事的经过，虽然他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但海曼还是听明白了。 海曼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神色平静地接过终端，等到检查完方逸刻意留给他的东西之后，他挑眉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救他们的。” 得到这个保证，戈尔提起的心总算落了一半下去，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无比庆幸道：“还好海曼医生您今天恰好住在这里，否则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您。” 海曼随手毁掉方逸终端里的东西，听到戈尔天真的话，不由得冷笑道：“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巧合，在你们决定去仓库的时候，方逸那小子就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过来这里。” 懒得去看戈尔惊讶的表情，海曼转过身，却是用终端联系上了另一个人。 “我大概找到拐走你女儿的那伙人了，在南边的仓库，具体坐标我已经发给你了。”海曼沉声说道。 一秒钟之后，另一道中年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也查到了，那群人贩子的背后老大，我想你会很感兴趣的。” 海曼皱眉：“是谁？” 那女子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蒋烨。” 海曼的瞳孔霍然放大。 第282章 AI人权 滴答！滴答！ 略显潮湿的黑暗环境里，偶尔从斑驳墙壁中露出的半根水管里，滴答滴答地回响着微弱的水声。 在有节奏的水滴声中，同时也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白色的灯光将这片幽暗的底下隧道逐渐照亮，石砖整齐铺垫而成的地面，两侧是水泥糊上的墙壁，贴着的白色瓷砖早已泛黄，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塑料水管偶尔从破损的墙壁高处露出半截身子，往下淌着一滩腥臭的水渍。 裴骁走在这条就算是好几个世纪之前风格的隧道里，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仿佛他正走在历史的长廊里，又或者是进入了年代电影的场景里。 当然，如果他前面的这个叫做佐飞的孙子，不再吓得使劲喘气，身上也不再发出尿骚味，他的心情会好很多。 虽然他知道这个佐飞会如此害怕，是因为他正用枪抵着这孙子的后脑勺。 为了转换恶劣的心情，他撇过头去，看向了走在旁边的方逸，以及被方逸背在背上的玛雅。 裴骁微微抿唇，当时玛雅的情绪太过绝望和激动，无论他怎么劝说都没用，为了节省逃命的时间，不得已之下，裴骁只能将玛雅暂时打晕。 可因为玛雅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差，又是处于昏迷之中，如果不及时救治，恐怕会留下很大的隐患。 察觉到了裴骁投过来的视线，方逸对他摇了摇头，道：“我很好，玛雅的呼吸也很平缓，你注意前面。” 方逸不想让他分心，提醒他注意佐飞和前面可能的陷阱。 裴骁微微颔首，发现佐飞走路的速度快了一些，他再次用枪戳了一下佐飞的后脑勺：“走这么快做什么？” 佐飞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旋即苦笑着转头，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后面的人会追上来吗？万一你们被追上了，我也活不成啊，我也是在为自己考虑啊！” 裴骁挑眉，举了举枪，示意他转过去，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在后面观察着佐飞的动作，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这个年代久远的地下通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裴骁问道。 佐飞下意识地想要扭头回答，但后脑勺的枪又逼近了几分，他立刻重新转过头去，脸上的谄媚笑容也收敛了，只能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个地方我是无意中发现的，毕竟我们这一行见不得光，也没多少人手，这个仓库虽然是我们老大买下的，但还是我们自己打扫出来的。” 裴骁毫不客气地嗤笑：“你们也会认真打扫？” 佐飞也很无奈地解释着：“你们年轻人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清楚，现在这个年头不比以前人工智能的研发热潮了，现在有一些ai在第七区闹事，我们第九区也受到了牵累，保不齐我们用ai清扫机器人，就把我们的秘密给泄露出来了呢？” 裴骁没有说话，他在十七岁的时候，确实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第九区的ai暴动，大概是在七年后，也就是他成为检察官的第二年，当时他只是一个菜鸟，还不能接触太上层的东西，只知道这些ai为了获得与人类相同的权利，在第七区进行暴力活动，牺牲了不少人。 甚至有一个第七区最高科技的ai机器人，入侵了第七区的主脑，造成多个地区的主脑污染，无数ai解除了不得伤害人类的第一权限，开始多地区多时段的暴力事件。 讽刺的是，这个ai机器人只是第七区游乐园中的一个监管者而已。 作为第九区检察官的他，也参与了不少的平乱任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ai和人类之间的暴乱戛然而止，而后统领ai的人变成一个年轻人类，他选择与各区特首进行洽谈和交易。 这才逐渐在十四年后，确定了ai的人权。 第283章 隧道有鬼 当然，第七区的事情，距离第九区的他们还太过遥远。 虽然人类总共就划分了那么几个区，但是彼此之间的民众不怎么来往，一是距离太过遥远，没有方便的交通站可以连通，二是几个区之间都是自治模式，各有各的法规制度。 在人类飞离地球的时候，经历过近一千年的科技天花板，因为在飞船上没有足够的资源去研发，大多数的人类都变成沙丁罐头中的沙丁鱼，挤在狭小的休眠仓中沉睡，直到两百多年前，才找到了这个适宜居住的地球。 但是当人类逐步苏醒之后，随之而来的不是安稳发展，而是继续用基因优劣来倡导阶级划分，选择了基因改造的人类认为其应当凌驾于大部分的自然人类，某些自视甚高的改造种，甚至想要往自然种的基因里注射奴隶基因，让自然种更加的温顺听话。 这也是改造种与自然种的深仇大恨之一。 不过，时代的洪流足以短暂淹没人类的野心，随着全部人类的苏醒以及他们对战争的厌倦，有人提倡让种族与国度的偏见消失，让基因的优劣论消失，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于是响应这一理念的人，把改造种和自然种里的主战派给全部突突了，成功结束了基因战争。 但人都是有归属性的，从同一个地方或接受相似文化教育的人在战争结束之后，还是自然而然地团结在一起，慢慢构建出了十三区的存在。 裴骁的思维发散，回忆起这些历史课上学到的知识，不由得暗叹一声，老子真不愧是当年的高考第一！ 虽然他之所以执意要去参加高考，都是为了…… 裴骁再次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方逸。 方逸也看了过来，面露疑惑：“怎么了？” 裴骁沉默地盯着他，半晌之后，他忽然抬起脚，又轻轻地踹了一脚方逸。 这个王八蛋！ 方逸：“？？？” 被莫名踹了一脚的方逸，开始怀疑裴骁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而暂时性地内分泌失调了？ 裴骁踹完之后就马上回过头，对走在前方的佐飞说道：“走这么慢做什么，走快点！” 佐飞欲哭无泪地举手说道：“是是是，我走快点。” “你知道这地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裴骁随口问道。 佐飞觉得自己回答不上来，估计又会是一顿爆揍，毕竟在那个女人昏迷过去之后，他就被这个小子给狠狠揍了一顿，那股揍人的狠劲，他在那群**子的身上都没有见识过，像是真得见识过腥风血雨的。 佐飞立刻就怂得不能再怂了，他本来就是小混混出生的，身上的骨头没有一块是硬气的。 他马上搜肠刮肚地说道：“这、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个仓库本来是在原本废弃的遗址上建造的，这地方我也只是偶尔进去几次，没敢太过细究啊。” “不敢细究？”裴骁不太相信地沉声道。 “真的，我真的不敢去仔细看啊，因为这地方闹鬼！”佐飞再次害怕到哆嗦起来，“我曾经亲耳听到的，这地方会回荡女鬼的哭声，那种哭声惨的哟，我一辈子都不敢再听第二回！” “你特么是哪个世纪的人？竟然还会相信有鬼？”裴骁觉得这人是真的怂，也就敢对女人凶悍。 裴骁心里的杀意再次浓烈了起来。 “不是，我也是坚信唯物主义啊，可我在这条隧道里找了很久很久，我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迷室和其他通道，仿佛这些声音真的就是凭空出现的，尤其是我现在做的这些勾当，其实我也怕……哎哟！” “怕你还敢欺负女人，赶紧走！”裴骁用枪砸了他一次，懒得听他再胡说下去了。 第284章 选择岔路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裴骁砸得佐飞呼痛的时候，蓦地，从隧道的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阵女人的哭泣声。 裴骁立刻朝着佐飞的膝盖踹过去，让他痛得跪在地上，然后和方逸一同警惕地环顾着隧道，像是知道这阵哭声究竟从哪里传来。 但是这哭声就像是一阵阵的风，从每一块转头、每一处墙壁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明明隔得很远，却又像是真的有一个女鬼趴在你的身上，冲着耳朵孔里吹着冷风。 裴骁一手持枪，另一只手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可他回头发现方逸的两只手都托着昏迷的玛雅，于是他伸手去堵住方逸的一只耳朵。 方逸觉得裴骁这样的举动有点幼稚，光堵一只耳朵能有什么用，但还是很受用地贴着裴骁温暖的掌心。 “看、不对，你们听到了吧，这声音真的很渗人，我走了三回就不敢继续走这条道了，我们赶紧出去吧，这地方邪门得很！”佐飞哭丧着一张脸，使劲催促裴骁和方逸不要再探究了，赶紧离开。 裴骁的好奇心虽然比较旺盛，但也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点了点头，确认只是声音传了过来，并不会对他们的大脑造成什么危害，顶多是一些精神污染而已。 他微微颔首，看向了方逸：“我们继续走吧，玛雅还需要治疗。” 方逸也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玛雅裹着一层白色的被单，因为裹得严严实实的状态，裴骁也看不清她现在的样子，但所幸呼吸平稳，应该没什么大碍。 裴骁转过身，犹如无良地主一般的指使着佐飞：“快点走。” 佐飞将血泪咽下去，一瘸一拐地继续带路，只是走在最前面的他，眼睛不停地打转，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这条通道的岔路口不算多，佐飞始终都沿着一条主路往前走，只有在最后的时候，他选择走向另一条左边的小岔路。 尤其是那条小岔路黝黑深邃，他们将灯光照进去，也看不到尽头。 而在旁边的主道路上，却传来一阵阵的风声，甚至有隐约的灯光照进来，摆明了出口就在眼前。 裴骁沉默地举起手中的枪，面无表情地抵住佐飞的额头：“还是弄死你吧。” “别别别，我真的没有耍你们！”佐飞连连摆手，他苦笑着解释道，“虽然主路距离出口特别近，但那是通往仓库前面空地的位置，仓库四周都有专门的军人把守，我们要是就这么出去，一定会被抓走的。” “但是这条岔路才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出口，可以绕过仓库的空地，直接通往东界街区的一个废弃居民楼的地下室里！” “不过那个地下室也很邪门，我们能不能白天再过去啊，我、我有点害怕。” 佐飞说话间，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了，看起来是真的害怕。 裴骁没有说话，而是用食指轻轻地扣压扳机。 “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去前面带路！”佐飞求生欲极强地说道。 他哭丧着一张脸，觉得这个年轻人和外表丝毫不符，完全就是一个狠辣的老手，佐飞不由得在心里暗叹倒霉，只是想要嫖一个女人，结果就撞上硬茬子了。 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就在裴骁准备跟着佐飞往那条岔路走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过头去，就看到了方逸那双幽蓝的眸子。 “怎……” 裴骁刚想要询问，方逸的食指蓦地抵住了他的双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第285章 佐飞诱饵 察觉到方逸抵在他唇边的食指，温暖干燥却又带着一层薄茧，裴骁不争气地脸红了一下。 旋即他撇过头，躲开方逸的食指，捂住砰砰作跳的心口。 裴骁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旋即，他听到了一阵隐约的脚步声。 方逸以为裴骁不太乐意，只能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他将所有的灯源都关掉了，将裴骁拉着进入黑暗的岔路里。 裴骁的反应也很快，因为他的夜视能力比不得方逸，只能屏气凝神，乖乖地跟在方逸身后。 “诶，你们怎么关——” 佐飞的听觉不够灵敏，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只是突然间没有了光源，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不得不疑惑地回过头，询问怎么回事。 然而，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却是漆黑的枪口对着他的双眼。 佐飞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哆哆嗦嗦地就要跪下来：“别、别杀我，前面还有一段路，我可以带路的，我……” “闭嘴，往前走，不对，往前使劲跑。”裴骁不确定前面的路，只能让恐吓着佐飞，让他立刻朝着主路的方向撒丫子的跑，最好弄出最大的动静出来，将身后逐渐接近的人引过去。 “我……我……”佐飞的冷汗直流，他的双腿打颤，咬着牙说道，“你们这是在逼我走死路啊，外面的那些**子一定会杀了我的！” “如果你不跑，现在我就一枪打死你，如果你现在引开他们，可以供出我们的位置，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方逸在旁边淡然地说道，给佐飞指出了两条路。 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有些着急，虽然他和裴骁的手里都有枪，但是身后的那些人脚步沉稳，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下于十个人。 他和裴骁能够对付这些恶心的混混，但不可能一口气对付那些军人。 尤其是……方逸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群人，他不确定这些是不是方家的直属军，如果是的话，那情况只会更糟。 佐飞一合计，也只能咬牙点头：“好，这可是你们说的啊，我可以供出你们的！” 说完这话，佐飞并没有急着转身就跑，而是一边往主路上退，一边观察着裴骁和方逸的反应。 当佐飞确定他们并没有任何在他背后袭击的举动，等距离他们十米之外，佐飞立刻转过身，飞也似地往前面跑去。 裴骁撇嘴，不甘心地说道：“太便宜他了，我还想出去之后，直接打死他呢。” 毕竟是一个将玛雅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渣子，就这么将人放走了，他那颗正直且善良的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 方逸朝前面走着，顺便轻声地安慰道：“他现在出去，要么被挡着靶子，被打成筛子，要么被抓住言行逼供，就算他能供出我们的方向，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身份，走吧，我们快点出去吧。” 裴骁沉默着跟在方逸身后，但因为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进，他的速度快不了多少，眼见着就要和方逸拉开距离。 他张了张嘴，想要让方逸减慢一下速度。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继续沉默了下去，努力跟上方逸的步伐。 然而背着一个十六岁少女却依然健步如飞的方逸，却是缓缓地停下了脚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裴骁的手。 裴骁的左手蓦地一颤，因为知道这人是方逸，他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反而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 他垂下头，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不自觉地傻笑一下，旋即嘟囔道：“你就不怕咱俩现在这个样子，等后面的人追上来，我们会被打成筛子吗？” 方逸的语气中也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却是笃定道：“不会的，他们不敢。” 第286章 隧道尽头 裴骁听着方逸那股笃定的语气，不知为何，虽然心安了不少，但是心里的疑惑却腾地一声冒了出来。 只是现在并不是猜测这些的好时机，他沉住气，握紧方逸的手不放，默默地跟着他的指引往前走。 他们走的速度不算快，但在狭窄的隧道里，依然回荡着彼此的脚步声。 “砰——！” 在距离他们进入岔路的五分四十秒之后，终于传来了枪击声，密密麻麻的枪声突兀响起。 裴骁深吸一口气，趁着这样响亮又密集的枪声，他和方逸立刻跑了起来，径直地跑向这条岔路的尽头。 在奔跑的过程中，裴骁的右手一直握着枪，以防有看穿引诱而追上来的人，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被方逸攥得紧紧的，无论怎么跑，都没有放开过一刻。 或许是方逸跑的时候太过颠簸，让始终处于昏迷状态的玛雅，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她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唔……戈……戈尔……” 大概疾跑了将近两公里之后，裴骁开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条岔路怎么这么长啊？！ 而身上还负担了一个人重量的方逸，也逐渐气息不稳了起来，他们两个全力奔跑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同时，在他背上的玛雅也慢慢无意识地挣扎起来。 所幸，在肉眼可见的前方，露出了些微的光亮，应该就是出口的位置。 他们跑步的速度趋于平缓，裴骁蓦地往前跨几步，将方逸和玛雅挡在身后，由他一个人先过去探路。 方逸也不得不默认裴骁的危险举动，他回过头，将玛雅身上的白色被单再次裹紧，将她裹成了一个球，不允许她再乱动下来。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再重新将玛雅背在身上。 裴骁双手握枪，一步一步地靠近那点光源，发现那是一扇半掩半合的铁门，门上的花纹有些眼熟，裴骁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他先抬起头，观察着门四周的监控，发现并没有任何显眼的摄像头，但是有没有隐于暗处的监控，他无法确定。 如今也就这么一个出口，裴骁鼓足一口气，蓦地移动到铁门的旁边，透过门缝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然而那里面白茫茫的一片，灯光开得极为刺眼，让裴骁不自觉地眯起了双眼。 等他适应这种强光的时候，才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可以说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室，但是裴骁觉得，应该更像是一个医院的大型手术间。 四周深褐色的墙壁上，残留着飞溅的黑色凝固血迹，大理石地板却是干净得光可鉴人，在房间不远的地方还陈列着一张床，床上似乎还睡着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旁边的银色挂架上装着正在输液的血袋，红色的软细管一路延伸到了女人的白色被子底下。 与床相对的天花板上，是一直亮着白色强光的手术灯，这也是让裴骁差点亮瞎眼的源头，在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有两扇相对的门。 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裴骁屏住呼吸，率先一步顺着门缝钻进去，左右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回过头，示意让方逸进来。 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发现方逸已经背着玛雅走进来了。 裴骁的视线落在玛雅的身上，有一瞬间的无语：“……你这样绑着她，会不会显得我们太不人道了？” 第287章 奇怪的事 “咳咳！” 仿佛是在响应着裴骁的话，玛雅剧烈咳嗽了几声，眼睫不住地颤抖着，努力睁开自己的双眼。 方逸想要将她放到地上，但是想到裴骁刚才说得不太人道，他略一沉吟，让玛雅逐渐靠向裴骁：“你先扶着她，我去看看那边的病床。” 裴骁的眼睛蓦地瞪大，马上接过还处于虚弱中的玛雅，而后眼睁睁地看着方逸走向那张纯白色的病床，检查了一下那个状似昏迷的女人，而后将那女人往旁边挪了挪，转身对裴骁说道：“把玛雅搬过来吧，这病床应该够躺两个人。” 扶着玛雅的裴骁：“……” 所以你过去就是为了让人家把病床腾出来一半的吗？ 方逸你变了！ 你变得丧心病狂了！ 在心里默默地谴责着方逸，裴骁到底还是将玛雅放到了病床上，让她和那个状似昏迷的女人并列躺着。 玛雅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身体虚弱，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折腾了好久之后，她才逐渐回过神来，愣愣地望着裴骁和方逸，翕动着干渴皲裂的嘴唇，却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眼见着就要再次哭出来。 方逸站在旁边，一把捂住了玛雅的嘴，道：“不要哭出声。” 玛雅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努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哭泣抽噎。 方逸见状，逐渐收回了手，而后捡起旁边的酒精棉布，随意地擦了擦自己的手，他冷静地扭过头，对裴骁说道：“血袋里的血，没有丝毫减少。” 听到这话，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的裴骁，立刻就转头看向了挂架上的血袋，发现这袋血虽然是未凝固的新鲜状态，但却没有太多的温度，仿佛已经放置在外面很久了。 不过对于一些需要往外输送或者长期储存的血袋来说，也会往里面添加一些防凝的药剂，算不得太稀奇。 裴骁顺着输液管的方向一路延伸下去，直至那扎着注射针的手背，以针头扎进的地方为中心而微微隆起，在手臂的下方还呈现除了暗红色的尸斑。 他的眉头蹙起，从尸斑呈现的状态可以看出，死亡时间应该有四个小时以上了。 可是……不应该啊。 裴骁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正在昏睡中的少女。 这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出头的模样，五官清秀，金棕色的长发凌乱地撒在白色枕头上，整个身体被白色的棉被包裹，但是微微起伏的腹部，显示着她应该还是有生命体征才对。 裴骁摸向这少女的颈动脉，确认还有些许的脉搏跳动，而且温润的皮肤温度虽然偏低，但也不像是死人的温度。 他一下子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方逸盯着那轻微起伏的腹部，若有所思，蓝色的眸子在冷白色的灯光下，透着一抹凉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率先一步伸出手，掀开了包裹着少女的白色被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裴骁不得不捂住口鼻。 “这是……？！” 在少女白皙平坦的小腹上，一道血迹斑斑的巨大伤口划开了整个腹部，一个鲜血淋漓的膜状物被挖了出来，上面还牵连着完整的脐带，然而少女的生命体征明明已经失去了，这个胎盘竟然还在微弱的跳动着，保持着一定的活性。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裴骁，也不免有些厌恶的干呕感。 他担忧地看向了方逸，害怕他有什么心理阴影，却发现他正漠然地注视着这个胎盘，仿佛是在想什么事情。 第288章 生来不幸 “方逸？” 裴骁看到他怔然出神的样子，不由得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恍然回过神来，不由得询问道：“你怎么了？是想到什么线索了吗？” 方逸翕动着嘴唇，似是要说些什么，只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选择了缄默。 裴骁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想要继续问下去，突然，玛雅动了起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转头看向了在她旁边的这具尸体，立刻捂住嘴，神色惊疑不定。 “玛雅，你别看……” “索琳娜。”玛雅艰难地吐出了这名少女的名字，像是与这个少女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自己朋友的脸颊，当她的指尖碰到一片冰冷，完全没有人类温度的触感之时，终究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们是认识的吗？”裴骁神色凝重地问道。 玛雅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她是吉娜阿姨的女儿，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需要靠身体养活自己，但是索琳娜的父亲很厉害，完全可以养活索琳娜，在我们这些人里面，索琳娜是最幸运的人，她、她怎么会……” 玛雅的脑子空白一片，出乎意料的没有哭泣，又或者是，眼泪掉的太多，已经再也无法哭出来了。 她脸上的惊讶表情逐渐平静下来，定定地看着索琳娜，刚才还被悲伤绝望浸染的脸上，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 “原来，谁都不是例外……我们这样的人……是注定不幸的……我们这样的人……”玛雅低下头，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 裴骁看到她那副愣然的表情，竟然与他曾经看到过的东界街区黑户脸上惯常的麻木极为相似，他的心里蓦然一痛，旋即道：“我们别耽搁时间了，戈尔还在外面等你呢。” “戈尔？”提及自己弟弟的名字，玛雅脸上的神采被一点点的唤醒。 方逸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忽然伸出手，将索琳娜身上的被子重新盖了回去，他沉声道：“她脐带上连着的胎盘应该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在母体死亡后依旧能够吸取母体仅剩的营养存活一段时间……这不是一般的民间研究组织机构能办到的。” 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对裴骁说道：“你先照顾好玛雅，我看看这两边的出口。” 不等裴骁开口，方逸蓦地转身，握紧手中的枪，率先走向了左边的那扇门。 裴骁望着方逸的背影，他能察觉到方逸的情绪不太对，可他想不明白，方逸为什么会对这个胚胎实验的事情，反应这么大？ 难道他知道什么内幕？ 又或者，他觉得方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裴骁想起守在仓库门前的那几个军人，他记得在现实里的时候，那几个人是直接听命于方林的。 难道是方林？！ 裴骁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看到玛雅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索琳娜看，裴骁轻叹一口气，抬起左手，捂住了玛雅的眼睛。 “有些东西，就不要再看了。” “从来没有人会注定不幸，也没有生来就幸运的人生。” 第289章 那双耳朵 裴骁捂着玛雅的眼睛，能够感觉到自己掌心逐渐湿润。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能够哭出来，总算是好的。 裴骁又转头看向了方逸，此时的方逸已经打开了左边的门，那扇铁门似乎只是稍微沉重了些，并没有上锁的迹象，被方逸轻轻推开，显露出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和外界隧道一模一样的材质造成，仿佛这间实验室才是突兀建造的。 方逸没有贸然进入那条路，而是转身又走向了右边的那扇门。 但是走到门边的时候，方逸却是逐渐放慢了脚步，他忽然举起右手的枪，像是门后有什么东西。 裴骁的心中一紧，见玛雅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他让玛雅坐着休息一会儿，而后走到了方逸的另一侧，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他们也好更容易地对付门里的变故。 他靠着铁门的另一侧，静心凝神，却意外地听到了一阵隐约的哭声。 裴骁皱了皱眉头，他在这个地方已经听到了太多的哭泣。 方逸悄悄地将铁门打开了一条缝，观察里面的情景，浑身紧绷的肌肉在看清楚里面的场景之后，缓缓地放松下来，他向裴骁示意，里面没有危险。 裴骁相信方逸的判断，他松了一口气，赶紧打开铁门，想要看看里面的人到底又是哪个倒霉的人。 然而，当他完全打开门，看见蹲在角落里，白色病衣上沾满鲜血的少年之时，裴骁愣在原地，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极为荒诞的感觉。 “梁晗？！” 听到裴骁惊讶不已的喊声，蜷缩着身体的梁晗瑟缩了一下身体，再次往墙角靠了靠。 方逸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认识他？” 裴骁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来没有想到，梁晗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梁晗他不是高级检察官的儿子吗？ 就算因为他的基因病而从小不受重视，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不对，梁晗他在十四年后，是人体试验的主要组织者之一…… 也不对，如今的梁晗看起来，明明更像是人体试验的受害者之一啊。 裴骁的脑子有些乱，一瞬间，现实和梦境之间的记忆互相交错，像是要将他不知道的梁晗的人生补全，可裴骁缺失了最重要的转折点，只觉得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梁晗，与日后毒舌洁癖的梁晗，根本就无法重叠。 就在裴骁迟疑的时候，方逸皱着眉头，缓缓地走向了浑身是血的梁晗，因为这人可能与裴骁认识，方逸并没有采用太过粗暴的手段，但还是毫不费力地将梁晗从角落里拽了起来。 他发现梁晗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衣服上的鲜血是一层又一层溅上去的，有些已经凝固成黑色的血块，有些还在顺着衣服的纹理滴落着。 梁晗低垂着头，任由方逸的摆布和观察，一声不吭，唯有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 裴骁也回过神来，急忙走过来，让方逸放开有些害怕的梁晗。 方逸一放开梁晗的衣领，梁晗又再次蹲下来，蜷缩在墙角里，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像是周围有很吵的声音，让他显得焦躁不安。 裴骁看着这样的梁晗，心里掠过不少复杂的情绪，他只能对存疑的方逸简单解释道：“我之前见过他一次，他是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 裴骁的话语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梁晗。 一个瞎子？一个聋子？一个哑巴？ 梁晗好像都占齐了。 不对！ 裴骁定睛一看，马上伸出手，拽开了梁晗死死捂住的双手，在凌乱的发丝之下，他果然看到了一双鲜血淋漓的耳朵。 第290章 辨认掌纹 “你的耳朵……”裴骁犹豫着，想要轻轻地碰一碰梁晗的耳朵。 然而梁晗像是听到了他的话，浑身颤抖着，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又不像是耳朵很痛的样子。 方逸也缓缓蹲了下来，凝视着模样奇怪的梁晗，他能够看到那些长长留下，空洞吓人的眼窟窿，他沉吟道：“你觉得周围很吵？” 裴骁对于这个猜疑有些匪夷所思，因为上次他遇见梁晗的时候，梁晗还是一个听不见、看不见又不会说话的“怪胎”，哪怕被其他的孩子各种捉弄和欺负，也都无动于衷，既不会感到难过，也不会觉得愤怒。 可是现在的梁晗，只是死死地捂住耳朵，仿佛遭受到了什么很大的打击，显露出恐惧的情绪。 “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你想带上他吗？”方逸问道。 虽然他很想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但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裴骁所关心的，他也可以给予一定的表面关怀。 裴骁抿着唇，不知道梁晗究竟遭遇了什么，虽然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个情况不容许他感情用事，但梁晗毕竟曾是他在最困难时期的唯一朋友，而且，他真的很想知道，梁晗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因为他有一个预感，涉及到梁晗身上的秘密，或许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键。 大不了就是梦境失败，他重来一次就是了！ “梁晗，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裴骁下定决心，尝试着和梁晗说话，他轻轻地触碰着梁晗的双手，让梁晗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没有任何的威胁，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握着梁晗的双手，让他一点一点地挪开，显露出那双血淋淋的耳朵。 不等裴骁仔细看清楚，梁晗忽然一把反握住了他的双手，冰冷颤抖的指尖，极为用力地攥着裴骁的手，却用大拇指的指腹在裴骁的掌心间摩挲着，仿佛是在辨认着什么。 梁晗的大拇指能清楚地感受到裴骁掌间的温度，以及与他记忆中吻合的掌纹。 梁晗一下子就握住了裴骁的手，苍白的手背上隐约有青筋浮现，怎么都不肯松开了。 仿佛他已经认定，裴骁绝不会给予他任何伤害。 裴骁意外于梁晗的主动亲近，但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在思索着，如果遇到梁晗的强烈抵抗，他该怎么把人给打昏过去。 方逸垂下眸子，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停留了两秒。 旋即，他伸出左手，在梁晗的另一侧耳边，打了个清楚的响指。 果不其然，梁晗瑟缩了一下，朝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朝着裴骁靠了过去，方逸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他恬不知耻的靠近。 “他确实具备了听力。”方逸笃定地说道。 裴骁虽然已经想到这种可能，但还是有些奇怪，梁晗一个月之前还是个聋子，为何现在就具备了听力？ 他皱了皱眉，朝着旁边看了两眼，发现在一个简易的大理石台上，摆放着才被放入酒精瓶里的棉球，他一只手抓着梁晗的双手，另一只手伸过去，捻起几坨酒精棉球，动作轻柔地在梁晗的耳朵上擦拭着。 而梁晗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低着头，顺从地接受着裴骁的摆布，像是一只极为听话的狗。 方逸见状，微微眯起双眼，他接过了裴骁手中的棉球，道：“我来吧，方便一些。” 第291章 升降电梯 方逸的动作没有裴骁那么轻柔，但也还算干净利落，没有太引起梁晗的反感，三两下就将梁晗耳朵上的血渍给擦干净了。 出乎意料的是，梁晗的耳朵没有明显的外伤。 但是耳朵的肤色带着淡淡的浅粉色，与梁晗原本的苍白肤色截然不同。 仿佛这两个耳朵是被强行拼接到梁晗的耳洞位置。 方逸皱着眉宇，掀开梁晗过长的耳发，仔细观察起了他的双耳，沉凝道：“他的耳朵处有缝合的痕迹，导致肤色有明显的分界线，这恐怕不是他原本的耳朵，而且这缝耳的手术没有完全结束，缝皮还有一丝没有完全缝上。” 说话间，方逸已经完全判断出了梁晗的现状，对面露怜悯的裴骁说道：“恐怕之前还有人在这里进行手术，但是这里的人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因此连手术都没有来得及完成，就将他抛弃在这里，他耳朵上的血应该也是伤口没有缝合完毕造成的。” 裴骁抿了抿唇，道：“那梁晗会不会有伤口感染发炎的可能？” “可能性不大。”方逸见到裴骁紧张的样子，只觉得心口泛起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的酸意，他说道，“他的伤口愈合能力远超一般人，现在就已经结疤，恐怕再过十几分钟，缝合的口子就会被完全愈合。” 说到这里，方逸停顿了下，道：“你想带上他吗？” 裴骁有些为难，他很想带上梁晗一起离开，再慢慢研究他身上的各种疑点，可他们现在已经带着一个玛雅，再带一个人离开这里，实在是显得力不从心，风险太高了。 方逸一眼就看穿了裴骁的迟疑，他说道：“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可以接受。” 然而，裴骁也看穿了方逸此刻的“虚伪”，他瞪了一眼，道：“你是不是想用这话来激发我的愧疚感，从而选择放弃救他？” “是。”方逸大方地承认，“因为我发现，你浪费在他身上的时间和情绪，都太多了。” 裴骁没有反驳，因为他也同样发现自己在梁晗的问题上，破天荒地表现出了优柔寡断，还让方逸不得不陪他浪费逃命的时间。 可是……这涉及到梁晗背后的人体试验啊。 裴骁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他刚想要开口，门外的玛雅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惊恐不安地说道：“外面……外面有脚步声过来了！” 脚步声？ 那群军队的痞子？ 裴骁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他立刻拽起梁晗，对方逸和玛雅说道：“我们快点走。” 方逸对于裴骁的决定，虽然心中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将玛雅重新背在身上，一起跑向左边的那扇门背后的通道。 因为梁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跟着裴骁的步伐有些蹒跚地跑着，方逸跟在后面，将铁门给关上，他发现门后有一个简易的锁，让玛雅用双手将门锁给别上，应该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裴骁拽着行动不便的梁晗，没多久就走到路的尽头，是一个简单的升降电梯。 他们四个人一起走上电梯，方逸研究了下这个老式电梯的用法，在一片模糊生锈的按键里，找到了标有“↑”的按键。 电梯咔嚓一下，在头顶上发出链条滑动的声音，电梯缓缓地往上升起。 就在电梯即将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忽然从上面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他们来不及分辨震感的来源，本来升在半空中的电梯因此而摇晃的厉害，头顶的齿轮和链条也收到了波及，电梯竟然就这么停在了中间。 第292章 负面情绪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裴骁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方逸的神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目测了一下电梯顶部距离地面的距离，旋即让玛雅退到旁边，说道：“我们从电梯爬上去。” 因为这个电梯的样式着实古老，完全就是历史书上被淘汰的类型，其安全性能也算不了多好，方逸撞了七、八下，登时就撞开了电梯的铁栅栏门。 只是他撞击的惯性有些大，差点让栽了下去，幸好裴骁眼疾手快，抓住了方逸的衣服。 方逸松了一口气，对玛雅说道：“裴骁先上去，我在后面拖着你往上爬。” 玛雅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裴骁扭头看向了不知所措的梁晗，不禁感到了有些为难，梁晗他什么也看不见，这可怎么爬的上去？ 方逸却是难得的催促道：“裴骁，快点吧，那扇铁门挡不了他们太久。” “梁晗他……”裴骁皱着眉头。 “总要做取舍的。”方逸同样神色不是太好地说道。 裴骁低头看了眼梁晗一直握着他的手，像是明白了他们之间的谈话，那双手握得越来越紧，甚至掐得他开始有些痛。 而就是这份轻微的疼，让他暂时冷静了下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觉得这是一场梦，所以就开始在无意中放任自己的任性吗？ 如果是在现实中，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梁晗，和方逸玛雅一起离开，因为只要仔细一想也能知道，明眼人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梁晗是作为实验体的，以梁晗之后的身份来看，梁晗作为实验体也应该是较为重要的那一批，那些追上来的人也不会随便地杀害梁晗。 只是裴骁他太想弄清楚人体试验背后的秘密，以及和方家、和方逸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脑子不够清醒。 倘若他再执着于这件事，恐怕这场梦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深吸一口气，对始终抓着他紧紧不放的梁晗说道：“抱歉，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 说话间，裴骁摁住梁晗的手腕，缓缓地从梁晗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右手。 梁晗能够清楚地感受得到裴骁的抽离，就像和上次一样，他从来不知道还会有人愿意握住他的手，掌心有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想要紧紧地拽住给这份温暖，但是这个人还是像现在这样，再次抽身离去。 为什么要先抓住了自己的手，又要先放开呢？ 方逸看着他们逐渐分开的双手，不知为何，心里的那种莫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地让他烦躁起来。 他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性格低劣，明明裴骁只是想要帮助一个可怜的人，而那个人也确实很可怜，但他看在眼里，竟然会丑陋地滋生出嫉妒的情绪。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对裴骁的感情不应该有这种让他产生自我厌弃的负面情绪。 裴骁在做出取舍之后，终于恢复到原来的行动力，他三两下就爬到电梯的顶上，对下面的玛雅说道：“你爬上来，我拽住你。” 第293章 蒋烨来人 裴骁蹲在电梯的上方，想要借此来抓着玛雅爬上来。 虽然玛雅感觉到身体的不舒服，但还是咬紧牙关，拼了命地往上攀爬，因为电梯的外表氧化生锈，玛雅没有穿鞋跑了一路，脚底疼得直抽气，她不敢去看下面，只能专注地盯着裴骁，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没超过五分钟的时间，玛雅艰难地爬了上去，她刚想要抬起头，对裴骁说一句感谢，忽然，她看到电梯漆黑的上方有一道光亮起。 玛雅想也没想地扑了上去，一把将裴骁给撞开，由她代替了裴骁的位置。 “玛雅！” 她听到了裴骁惊讶的声音，想要开口说一句谢谢，但是刹那之间，她的意识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裴骁马上伸出双手，接住了玛雅的身体，在那张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抹解脱的笑意，即便那颗突然袭来的子弹，打烂了她的小半张脸。 “玛雅……” 裴骁扶着玛雅的尸体，被打穿的脑子流出汩汩的鲜血，将他的双手沾染着满满的鲜血。 蓦地，在漆黑的电梯上方，逐渐亮起了灯光，将上面的景象一点点地照亮。 在电梯井的出口上方，十几个枪口正对着他们，其中一个人半蹲下来，眯起那双阴鸷的眼睛，带着一抹的凉薄的笑意，戏谑地说道：“哎呀，打偏了呢，这可真是造孽哟。” 裴骁看到那人扬了扬手里的枪，故作遗憾地说道：“哎，你说你这孩子也是的，要是乖乖地站在原地，没被那个女人撞开，就不会白白牺牲掉她的命了。” 听到这样的风凉话，裴骁的心中腾起一股冲天的怒火，他想要伸手去拿别在腰间的枪，却率先被方逸制止了。 方逸在背后握住了裴骁的手腕，让他不要冲动行事。 裴骁抿了抿唇，啧了一声，到底还是放开了手。 “哟，方大少爷可真会护自己的朋友，要是他真的把枪掏出来，我们也好有个射杀他的正当理由，当然了，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们也会射杀他的，就是吧……哎，我们有点难办啊，毕竟找理由也是个脑力活。” 方逸抬起头，神色冰冷地注视着蹲在上面滔滔不绝的中年男人，一语道出了他的身份：“蒋爷。” 被叫做蒋爷的男子笑了笑，然后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笑道：“我哪有资格让方少爷说这个外号，您叫我蒋烨就好，我贱人贱名的，能让您这样的大人物记住我，也是我的荣幸啊。” “当初你从网吧里逃出去的时候，恕我眼拙，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您的身份，只能从您的身手里认出您是方家的人。” 蒋烨缓缓地说着，那张看似无害的脸上，却有一双冰冷如蛇的眸子，哪怕是在滔滔不绝，那双眸子也一直紧紧地盯着底下的两个人，就像是紧盯着猎物的毒蛇。 “本来吧，涉及到你这样身份的人，我是不敢造次的，可惜您的运气不太好，有人指定要你身边这位朋友的性命，你们又闯入了我的地盘，不得已啊，还请方少爷你往旁边挪挪，小心别误伤了您。” “当然，您要是想亲眼看完全过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294章 裴骁中枪 方逸冷冷地注视着蒋烨，环顾了一圈蒋烨身边的人，从他们的蹲姿上看出，以及手中拿着的武器，应该就是军方的人。 他抿了抿唇，心中有些自责，猜测着方家内部的可疑人选。 旋即，他对蒋烨朗声问道：“是谁想要他的命？我可以付给你十倍的价格。” 听到这话，蒋烨耸了耸肩，继而夸张地笑了起来，笑得一段一段，像是泄了气的尖锐口哨。 蒋烨摆了摆手，啧啧两声，道：“方大少爷，没用的，哪怕你出一百倍的价格，你的这位朋友也要死在这里，死在你的面前。” 方逸看到蒋烨举了个手势，指向了他身后的裴骁，他的心脏骤然跳动，立刻扑上去抱住了裴骁，将裴骁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同时也将自己完全地挡在前面，让自己成为了保护裴骁的护盾。 裴骁的脑袋被方逸用力地摁在胸膛上，感受到独属于方逸的气息，听到那剧烈跳动的心跳声，裴骁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但是当他抬起手的时候，又立刻停在了半途。 因为，他的双手还沾着玛雅的鲜血，玛雅的尸体就倒在他的旁边。 “方逸，你抱得太紧了。”裴骁说道。 方逸不敢放手，只能轻声安慰道：“不要怕，他们不敢对我动手。” “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裴骁自嘲地笑了笑，“我有点丢脸啊。” 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人，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和意气用事，竟然连累着方逸一起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裴骁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自己兜里的枪。 在电梯井顶部灯光完全亮起的那一瞬间，他抬起头，近乎失去理智地想要拔枪杀人，不仅仅是因为玛雅这样无辜的女孩子被突然射杀，还是因为他看清楚了蹲在电梯井上面的那群人。 这群曾经给过他最深阴影的王八蛋！ 裴骁知道这群人是听从方林的命令，当初方林也只是想要利用自己来刺激方逸。 但是在那个时候，哪怕方林能轻易摧毁他这个普通的自然种，但也只是让这群人演一出假戏而已，为什么这次就非要杀了他？ 裴骁很快地就想到了与以前不同的点，因为他在这个仓库里，发现了关于人口买卖与人体试验的事情。 难道，这里的一切，与方林有莫大的关联？ 所以，方林不得不想要杀了自己灭口？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再看着对这里一无所知，拼命保护自己的方逸，裴骁从心里感觉到一阵愤怒，方林你个该死的老匹夫！ “哎呀，这可真是情比金坚，让我都有些羡慕了。” 蒋烨蹲在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两个孩子的苦苦挣扎，语气调侃地劝说道：“当年我也曾经见到过感情像你们这么好的一对，可惜他们命不好，一个死无全尸，一个至今都不知道对方剩下尸骨究竟在哪里。” 蒋烨唏嘘着摇了摇头，而后对方逸喊道：“方大少爷，您也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早点完成任务吧，不过一个自然种而已，何必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强烈的震动，那些稳稳蹲在上面的军人，都有些站立不稳地摇晃着身体。 而站在电梯上的方逸和裴骁，更是晃得厉害，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倒下去了，裴骁一咬牙，动作有素地掏出了枪，猛地将方逸推开，在他仰面到底的一瞬间，九十度角地高举手臂，连续不断地扣动着扳机，砰砰砰地打向电梯井口。 与此同时，那从上面射下来的子弹，也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裴骁的身上。 第295章 突生变故 “艹！这小子打得还挺准！” “赶紧补枪杀了他——” “机甲！外面怎么会闯进来一辆机甲？！这好像是军队的专属型号！” 上面的电梯井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开始凌乱的脚步声，像是在紧急撤退，连任务都不继续做了，完全没有寻常军人的冷静和觉悟。 而震动的动静虽然减小了，但依然在源源不断地传来，晃得电梯不断摇摆起来。 “裴骁！” 方逸一把抱住中了枪的裴骁，内心是从未有过的焦急和害怕。 “你……不要怕。”裴骁倒抽了几口冷气，有些艰难地说道，但还是冲着方逸笑了笑。 他的身上中了三枪，两处在腹部，一处在小腿上，其他的子弹都被他好运地躲开了，所幸伤得不是很重，比以前在仓库里的时候，受的伤轻多了，只是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方逸看到裴骁汩汩流血的腹部，心疼到无以复加。 当他被裴骁推开，又亲眼看到裴骁中枪的时候，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像是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直到他差点摔出电梯的顶部，出现了一点失重感，这才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马上伸出手抓住电梯上的链条，稳定住自己的身形，回到裴骁的身边，检查起他的伤势，摁压住他流血的腹部，以免失血过多。 方逸自认他的急救知识没有问题，在军队里的时候也有过一定的实践经验，可受伤的这个人成了裴骁，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显得笨手笨脚，像是紧张到手足无措，完全不像是平时足够冷静的自己。 裴骁也感觉到了方逸害怕到颤抖的双手，他抓住了方逸的手腕，却是骂道：“我还没死呢！你这副如丧考妣的亚子是怎么回事！” 方逸垂下眼睑，翕动着嘴唇，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裴骁直接糊了他一巴掌：“你这种狗血剧男主的台词，我就算没有被子弹打死，也会被你给活活气死！” 气势汹汹地说完这话之后，裴骁又马上疼得呲牙咧嘴起来。 方逸见到他这副张牙舞爪又疼得嗷嗷叫的样子，竟然莫名地慢慢放松下来，他开始冷静地处理起了裴骁的伤口。 虽然没有伤到致命部位，但伤势依旧不容乐观， 方逸皱着眉头，抬起头看向了电梯井的顶部，那里已经没有了蹲在上面的蒋烨和那群军人，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枪战声，仿佛他们在进行着艰难的战斗。 他又低头看向了电梯的下面，电梯停在近十米的高度上，如果他一个人跳下去的话，或许还可以，但他要背着受了伤的裴骁，贸然跳下去的话，看起来也不是个明智之举。 方逸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他拿起裴骁的终端，想要给什么人发送信息。 可是还不等他解锁终端，从隧道的入口处慢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有些杂乱，至少有二十多人。 虽然不太确定是军方的人，方逸默默地举起枪，将枪口对准了入口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时候，第一个跑出来的，竟然是一头红发的十七岁少女。 第296章 他的倒影 那个红发女孩的身上裹着一条白色的布，将关键的部位都遮掩起来，只露出一双便于逃跑的长腿。 她的手上拿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枪，身上沾着一些干涸的血迹，在她的身后陆陆续续地跑出来了年轻的女孩子，仿佛是以这名红发女孩为主心骨，每个人都气喘吁吁，露出害怕紧张的情绪。 方逸慢慢地移开了枪口，因为他认得出来，这些女孩子就是被抓到仓库的受害者。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红发女孩，方逸清楚地记得，她是住在裴骁楼上的邻居，叫做薇薇安·菲亚，曾经对裴骁表现出明显的好感。 薇薇安同样在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蹲在上面的方逸，以及受伤的裴骁。 她惊讶地跑近一点，担忧地问道：“裴骁，你没事吧？” 裴骁同样感到匪夷所思，不知道她是怎么逃脱出来的，还带着一大帮子的人跑到了这里，而且那担忧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的他和薇薇安的感情很好吗？ 怀抱着这些疑惑，裴骁还是应了一句：“我没什么事。”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方逸保持着怀疑地问道。 薇薇安第一次看到方逸，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但是看到他和裴骁之间的关系，还是选择了暂时相信。 她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我听到外面闹出了动静，就悄悄地出去，带着和我一起的几个女孩子偷袭了看守的人，摸走了他身上的终端和一把枪，我用终端联系了我妈妈，我妈妈给我发了一张这里的地下隧道地图，让我跑到这个地方，等她来救我们。” 裴骁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无论是薇薇安从小就展现出的彪悍手段，以及薇薇安妈妈貌似也是个不简单的厉害人物，都让他感到了有些汗颜。 他原本对薇薇安妈妈的印象，只是一名被卷进实验又苦苦挣扎、却还是被卡塔尔家族抓起来的无辜女子，让他误以为这是一名柔弱善良的女性。 但是，他现在转念一想，能够凭借一己之力逃脱人体试验，又在外面挣扎数年的单亲母亲，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单纯的柔弱女性？ 我真傻，真的。 回答完了方逸的问题，薇薇安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裴骁，你爸爸妈妈在到处找你呢。” 裴骁张了张嘴，一想到自己记忆中的父母，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们。 方逸看出了裴骁的难受，他先开口，替裴骁回答：“我们是为了……” “轰隆——！” 忽然从上面传来的爆炸声，瞬间打断了方逸的话。 橘红色的火光从电梯井里喷溢而出，带着被炸到四处飞溅的石屑，还有屋顶被震到掉落的残渣，让那些娇弱的女孩子都尖叫了起来。 方逸更是一下子压住裴骁，让自己尽可能多地盖住裴骁，挡住那些飞溅下来石屑砖块。 从高处坠落、还带着炽热温度的石屑砖块砸在方逸的背上，让他疼得紧皱眉头，却始终与裴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敢让自己压到裴骁的伤口。 裴骁抬眸，清楚地看到了电梯井口处的爆炸，就像是一场绚烂到极致的流火云霞。 可是再绚烂的霞光，也不及此刻正对着自己的那双湛蓝眸子。 满满的，全是他的倒影。 第297章 玛格丽特 所幸，上面的爆炸并没有持续太久，轰隆的爆破声几近震耳欲聋，哪怕已经停歇了，依旧让人觉得脑中轰鸣，无法集中精神。 曾在枪林弹雨里待过的裴骁和方逸率先回过神来。 裴骁立刻撑起身子，轻轻地推开方逸：“你有没有被砸伤？你不用替我挡的。” 方逸确认上面暂时没有危险，他才缓缓地抬起身子，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那个时候，他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他一步，挡在了裴骁的面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低头，就看到了裴骁看向自己时的表情。 而其他人也回过神来，薇薇安看到电梯上的那两个人，不由得抽了抽鼻子，总觉得爆炸之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酸味。 难道是生化炸药的味道？ 她想要开口，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下来，结果电梯井上就传来一道让她熟悉的声音：“薇薇安，你在哪里？” 那是一道声线略粗的女声，带着压抑的激动。 薇薇安高兴地跑过去，一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蹲在上面、穿着牛仔马甲和贴身皮裤的女人，她脱口而出地喊道：“妈妈！” 裴骁也抬起头，看到了电梯井上的女人。 那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性，酒红色的长马尾高高地竖起，与薇薇安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沾着灰尘，灰一块黑一块的，汗水滴淌，但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异常有神，当看到薇薇安的时候，更是流露出不一样的神采。 这就是薇薇安的母亲，玛格丽特·薇娅。 不得不说，裴骁还是很佩服这对母女的，顶着最柔弱的名字，却能做出最彪悍的事情。 他甚至能看到了玛格丽特手上拿着的便携式迫击炮。 可能刚才的爆炸声，就是这个迫击炮造成的。 玛格丽特也看到了躺在上面的裴骁以及守在旁边的方逸，对着他们招了招手，道：“我让人把电梯升上来，你们别乱动啊。” 很快，玛格丽特就站起身来，像是和身后的人在交谈些什么，听起来和玛格丽特一起过来的人还不少。 没过多久，电梯的升降装置就修复好了。 电梯猛烈地颤抖了几下，而后就缓缓地朝着上方升去，因为升起来的速度很慢，方逸搀扶着裴骁站了起来，而后在靠近电梯井口的时候，将裴骁举了起来，让外面的人先把裴骁拉起来，自己再动作轻巧地跳上去。 因为被强行拉起来的动作，裴骁腹部和大腿处的伤口疼得他吱哇乱叫，结果被玛格丽特一巴掌拍向后脑勺，让他不得不闭上了嘴。 方逸见到裴骁吃了瘪，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看到方逸总算好转的情绪，裴骁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维持太久，玛雅的尸体也被抬了上来，这个善良又可怜的女孩，到底还是结束了她的一生。 随后是被困在电梯里的梁晗。 他缩在电梯的角落里，依然是死死捂住耳朵的状态，安静到让所有人都快要忽略他的存在。 “这个孩子……”玛格丽特第一个发现梁晗的不同。 她抿了抿唇，竟然掏出了自己的枪，将枪口对准了一无所知的梁晗。 第298章 受害受益 谁也没有料到，玛格丽特竟然会对一个看起来吓到自闭的孩子出手，虽然她只是举着枪，并没有马上开枪，但是这一举动也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哗然，而后纷纷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 就连有伤在身的裴骁，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想要马上跳起来阻止，却被方逸轻而易举地给摁了回去。 “你冷静一点，这还是个孩子！” “是啊，你女儿马上也要上来，就算这孩子有什么问题，也别让你女儿看到你亲手杀人吧！” “对对对，这孩子也没有什么危险性，我们把他带回去仔细检查，要是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裴骁看到有七、八个人挡在玛格丽特的面前，这几个人有男有女，应该都是自然种，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有些人的衣服上还沾着些微的血迹，似乎刚才就是这群人在和蒋烨他们进行战斗。 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是视线穿过这些人的身后，看到蹲在地上，仿佛对此仍然一无所知，甚至皱起眉头，觉得嫌吵的梁晗，裴骁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玛格丽特抿了抿唇，一直盯着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梁晗，她扣住扳机的食指动了又动，却也始终无法开枪。 “他是我们从手术间里救出来的，应该算是受害者之一，不知道你有什么原因非要用枪口指着他，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清楚的解释。”方逸拍了拍裴骁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紧张，而后站起来，对玛格丽特询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方逸的语气极为平淡，却又带着说不出来的感觉，莫名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的气势。 “改造种？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有人嘀咕着，对改造种表现出有些不满。 不过这话戛然而止，毕竟面前的方逸虽然是改造种，但毕竟看起来也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他们还没有心胸狭隘到为难改造种未成年的地步。 玛格丽特的掌心握紧又张开，见到所有人都在阻止自己，她到底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枪。 “妈妈！” 在这时候，薇薇安也被接了上来，她一看到玛格丽特就激动地扑了上去，只是没跑几步，她就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 玛格丽特伸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声音哽咽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被抓住的时候，会不会很害怕？” 薇薇安迟疑地回抱住自己的妈妈，轻声安慰着。 但她总觉得这样的妈妈有点奇怪，虽然妈妈会很关心她，但是这样波动的情绪，不太可能出现在妈妈的身上啊，是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吗？ “玛格丽特……” 熟悉玛格丽特的人也面面相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有人轻轻地喊了两声，想让玛格丽特恢复冷静。 过了一会儿，玛格丽特擦干眼泪，渐渐地平复了情绪。 她清理了一下思路，又重新看向了梁晗，沉吟两秒，她终于沉声解释道：“他……不是受害者，他是受益者。” 第299章 世界吵嚷 “当初我被关起来强制成为怀孕母体的时候，也曾经参与过一些其他的实验，那时候和我同期进行实验的自然种女性有十五个人，三个人为一组，接受不同的基因片段，从而孕育不同的胚胎。” “我的运气比较好，没有流产一次就怀上了薇薇安，那个时候我成为被重点关照的实验对象，无意间从那些实验人员的交流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他们实验积累已经差不多了，即将开展真正的人体试验，企图制造出他们想象中的人种。” “据说这种人种植入了特殊的基因片段，永远也不会死，就是传说中的长生种。” 兴许是回忆起了原来那段暗无天日，犹如牲畜般的日子，玛格丽特的手有些颤抖，她用力地握住薇薇安，而薇薇安也很懂事的抿紧双唇，一声也不吭。 在那段日子里，她被迫脱下全部的衣服，与其他的自然种女性一起被关押在底下，因为有监控与完整的医疗，她们连自杀也做不到。 只差一点，只差那一点，她辛辛苦苦养了十七年的女儿，也要重复她当年的遭遇。 玛格丽特的情绪再次翻滚起来，但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那些阻止她的同伴，继续说道：“后来我也被选进了长生种的计划里，想要利用我的胚胎干细胞，拿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但因为薇薇安的性别不符合，他们想要让我强制流产，去重新怀上另一个孩子。” “但是后来，在准备让我流产的时候，那家收容所忽然发生了一场变故，我就趁乱逃了出来，但是在我逃命的时候，我从死去的实验人员的报告里发现了一份文件。” “在那份文件里，他们计划利用奇美拉坏种的强大兼容性基因，让人类的基因与灯塔水母的基因相融合，而后筛选出类似于癌细胞一样的胚胎细胞，也就是端粒酶永久无损的永生细胞。” “他们通过主脑ai的计算，模拟计算出了实验基因成功之后的各种数据，其中就包括它与母体结合，以婴儿姿态诞生之后，从零岁到一百五十岁的样貌特征，就是因为这个基因，因为这个孩子，才会让这么多人成为受害者，所以我一辈子都记得这张脸。” 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指向了梁晗：“他和主脑ai计算出的那张脸，完全是一模一样。” “他就是那段筛选基因诞生出来的人类……不对，拥有那么杂七杂八的基因，他除了披着一张人皮之外，根本就不算上是个人。” 玛格丽特对梁晗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可即便如此，对于依然是未成年模样的梁晗，她到底还是没有狠下心动手。 众人听到她的解释，不禁有些惊讶，略有些迟疑地回头看向梁晗。 却见到梁晗还是那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不仅仅是对玛格丽特说的话毫无感觉，甚至于，他对这个世界，好似也没有任何的感知和想法。 梁晗低垂着头，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耳朵里传来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他活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声音。 他只是觉得，今天的手术好奇怪，当他醒来的那一刻，一向安静的世界仿佛多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种特别尖锐又吵嚷的感觉，让他的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梁晗现在还不明白，他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才会清楚地知道，当他拥有听力的那一天，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女人痛苦到走向生命尽头的哭声。 第300章 无法拯救 裴骁惊讶于玛格丽特的话，也惊讶于梁晗的真正身世。 在这一刻，那些萦绕在他心底的，关于梁晗的那些谜题，终于减少了一大半。 难怪梁晗的生父对一直对他非打即骂，会经常骂他怪物。 难怪梁晗从十七岁到大学期间，再到军研所副所长的变化会这么大。 难怪梁晗会和人体试验扯上关系，而且还是主要实验的负责人。 原来，梁晗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诞生的，他也不是高级检察官的儿子，他的出生围绕着太多太多的欲望与罪恶，就像是一滩无法挣脱的泥沼，只会拽着他不断地沉下去。 裴骁张了张唇，忽然觉得，现在这样对外界一无所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的梁晗，也算是一种幸运。 可又转念一想，当逐渐变为正常人的梁晗，逐步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之时，又是怎样的感受。 与此同时，那些因为怜悯而挡在梁晗面前的人，慢慢地散开了。 虽然他们同情弱小，可玛格丽特是他们相处了十多年的同伴，而且这个孩子可能还是一个……怪物，这让不少人都心生膈应，而后纷纷退开，他们没办法伤害一个孩子，但再也无法去保护他。 裴骁见状，咬了咬牙，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之前他的听力残缺，视力残缺，也无法说话，这说明他们的实验彻底失败了，他比身体健全的我们更加不幸，他不应该是受益者，他同样也是受害者。” 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身上的伤口再次有些崩裂开来，疼得他脸色比纸还白，但为了不输气势，裴骁使劲咬牙忍着。 不能输，要稳住！ 一直沉默的方逸见到裴骁死死捂住伤口的位置，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再次蹲下来，重新摁住了裴骁，让他冷静下来，又对玛格丽特等人说道：“你们是海曼找来的吧？” 对于方逸的问话，他们点了点头。 “既然你们是海曼的人，那要怎么处置他，还是让海曼亲自过来决定吧。”方逸知道以他和裴骁的身份，很难去阻止这几个人，于是先搬出海曼的名头，暂时拖延。 “轰——” 忽然，再次发生了地震一般的爆破。 那突如其来的强烈震感，都让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暂时停止了争执。 “奇怪，我们不是将这群人贩子给解决了吗？”有人惊讶地说道，不明白外面怎么又开始了一场战斗。 玛格丽特立刻拽住有些状况外的薇薇安，大声道：“我们快点离开！” “可是那底下还有一些女孩子没有来得及被拉上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 强烈的震感再次出现，而且比之前的三次还要更加剧烈，让他们都难以站立，只能各自扶着旁边的物品。 方逸手疾眼快地将裴骁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暂时难以兼顾裴骁身上的枪伤，只能努力地紧跟着玛格丽特等人的身后，冲出这片废弃的地下库。 裴骁因为颠簸而浑身都在疼，他在离开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在争先恐后逃离的人群之中，唯有梁晗茫然地继续待在原地。 好像谁也救不了他，谁也没工夫去拉他一把。 第301章 成功逃离 当方逸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天边是灰蒙蒙，有一丝的白。 可是这样的黎明，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轻松，他们骇然地抬起头，借助着黎明微亮的天色，清楚地看到了在他们上空肆意破坏的两台机甲。 有人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我特么……在东界街区这种破地方，竟然还藏着机甲？！而且看样式，两边都是军方的？” “不要理会那么多，我们赶紧藏起来，免得被无辜波及。”玛格丽特在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表现出了比其他人更为冷静的应对，她先后指挥着那些成功逃出来的年轻女孩子找到掩体躲藏起来，而后快速地撤离这片区域。 方逸更不用多说，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有充足的经验，哪怕背着一个裴骁，他的动作也是灵活的。 很快的，方逸选择了另一条路，与玛格丽特他们分开了。 因为玛格丽特他们需要带领这些女孩子逃离东界街区，而方逸他们则是要回到东界里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因此不得不和这些人分道扬镳。 一路上，裴骁虽然感到身体痛苦，但更多的是心里难受。 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带着梁晗一起逃出来了？ 可他又不能因为自己的善心，而不得不让方逸也一起来保护梁晗，因为他们根本就是毫不相干。 虽然这是在一场梦境里，可医生说过，这场梦境是基于现实而建造的。 他不相信方逸会没事做地专门在梦里给梁晗虚构出一个这么悲惨的身世，所以这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一时之间，裴骁的心里沉甸甸的。 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贩子，无辜被害的女性，最终逃不过悲惨命运的玛雅，以及是实验失败品的梁晗。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因为那所谓的“人体实验”，所谓的长生不死。 “方逸，你说为什么人会怕死？甚至怕到不惜伤害别人，从而让自己卑鄙的活下去？”裴骁神色恹恹地说道。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逃出了主要战斗的区域，方逸的速度也有所减慢。 “贪生怕死是人类的本能。”方逸略一沉吟，到底还是没有给裴骁灌输什么鸡汤，而是如实地回答，“我们都是基因的载体，而基因的最大目的就是尽可能地延续和扩张下去，所以我们人类有求生和繁衍的本能。” “因为这种本能，所以人类有了种族的概念，开始有了文化的传承，进而慢慢地发展出了文明。” 方逸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这样苍白又无力的解释着。 裴骁将头埋在方逸的肩窝里，闷闷地说道：“我讨厌人类的这种本能。” “如果我们只是为了生存和繁衍，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那些搞人体实验的家伙，究竟想要活多久才够？还有东界街区的人，我看不出他们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他们的人生就这么坎坷呢？” 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裴骁的心里，让他将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 方逸也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302章 机甲来历 对于方逸的沉默，裴骁也知道是在为难他了。 毕竟他活了三十多年也没有想明白，更别提现在还很稚嫩的方逸。 这些问题太过复杂，始终都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许是有答案的，但是这个答案的内容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不一样的，没办法强求。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在东界街区天光稀薄的隐蔽小路上。 裴骁选择跳过这些问题，不断地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境，不要太投入感情，也不要太难受了，他捂住自己的伤口，对方逸抱怨道：“也不知道那条鳗鱼到哪里去了？正是需要他这个医生的时候，他竟然消失不见了。” 提及海曼，方逸轻叹一口气，回过头，将视线放在了远处的机甲上。 裴骁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在仓库的上方，两辆机甲就像是相逢恨晚的仇人，不要命似的打起来，但其中一辆机甲始终努力地将打斗的范围控制在仓库附近，只是这一手就与对方蛮狠不讲技术的水平高下立分。 在机甲一开始出现的时候，仓库附近的人都争先恐后地逃离开来，使得周围成了一片无人区。 方逸解释道：“我在折返回来支援你之前，让戈尔将机甲藏匿的地址，以及打开的方法，完全告诉了海曼，现在他应该在驾驶机甲战斗吧。” “机甲藏匿？”裴骁惊讶不已，瞬间勒住方逸的脖子，“你什么搬来的机甲？” 不对啊，在方逸进入0173市的时候，裴骁就马上找到了这小子，然而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甚至在东界街区的房间里，两个人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方逸是什么时候将机甲搬了过来的？ 这小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吗？ 裴骁的眼角微抽，真是小看他了。 方逸被勒住脖子，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0173市作为自然种的大城市之一，对于军事武器的管控存在很多的漏洞，这些漏洞都是有意为之的，因为他们一直将军方的武器物资转手贩卖给另一些财团，继而让财团在暗中蓄养私兵，也就是外人眼中的某些突然崛起的佣兵。” “这也是我选择来到0173的原因之一，这里的管控太过松散，处于管理上层的人只专注于眼前的利益，除了阳奉阴违之外，根本就不会办正事，哪怕方家将搜寻我的命令传达下来，他们也顶多象征性地敷衍巡逻几下，不会像其他管控严格的城市那样，仅仅用监控就能让我无所遁形。” “所以？”裴骁好像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没弄清楚方逸到底是怎么弄到机甲的。 方逸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我就以我姑姑手下军队的名义，向0173市的市长购买了两辆机甲，再以机密任务的理由，联系了好几家物流公司……反正就是折腾了点，将机甲藏了起来。” 裴骁只觉得荒谬无比：“就、就这么容易？！光是军队的审核，还有机甲的审批都要十几个流程呢！”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回忆起那段太过顺利的交涉，方逸的语气略冷，同时又有一些疑惑，“当时我只提了方瑜的名字，他们就便什么也不再问了，完全按照我的吩咐去行事。” 仿佛远在万里之外的方瑜，比作为第三区元帅的方林，在这座城市更具有威慑力。 第303章 漏网之鱼 突然，方逸立刻停住了脚步。 像是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的脸色转为苍白，紧抿着双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裴骁因为这个突然的“急刹车”而猛地颠簸了一下，他只能看到方逸的侧脸。 那样明显的惊讶表情，对于惯来不怎么喜怒形于色的方逸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得了，让他也不由得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你怎么了嘛？”裴骁搂住他的脖子，担忧地问道。 方逸的下颌紧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一件事。” “什么事？你给我一口气说完！” 裴骁也是个暴脾气，本来就有伤在身，现在又看到方逸这么期期艾艾的样子，直接锤了一下方逸的脑袋，让他好好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骁的这一击头锤，让方逸逐渐恢复了过来。 他略作沉吟，便一边背着裴骁继续前行，一边缓缓说道：“之前我们在仓库后门见到的那群守门的人，他们都是现役的军人，我当初只觉得他们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方逸显得有些心事沉重，他好几次张了张嘴，都觉得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在裴骁的敲打之下，不得不袒露出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 “我曾经在我姑姑手底下的兵团里锻炼过，有一次我看到一群**找上了我姑姑，虽然那些人也算是我姑姑麾下隶属的军人，但他们和其他的方家军人相差太远了，就连最基本的射击，十发子弹也射不中一次靶心。” “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对他们记忆深刻，我想问我姑姑这群人究竟是哪里塞过来的，但是我姑姑命令我不准去想这件事。” “刚才我在仓库后门见到他们的时候，下意识地觉得眼熟，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想了起来。” 裴骁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也是双眼瞪大，感到惊讶。 这群**不是方林的人吗？ 当年可是方林亲自下令要侮辱自己的。 可他转念一想，这对方家兄妹的感情深厚，方林的权势还压方瑜一头呢，方林肯定能调动方家所有的军人。 于是裴骁拍了拍方逸的肩膀，说道：“没事的，虽然他们是你姑姑的人，但也不能代表你姑姑有什么问题，很可能只有他们人品低下呢，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方逸摇了摇头，他正准备回过头，具体说清楚自己猜测的其他原因，却被裴骁一个使劲地拍了下肩膀。 “方逸你看前面！” 裴骁忽然激动地指向了前面的岔路口，指着右边的长路，从破旧的泛黄墙壁后面，蹒跚走出来一个负伤的男子，他的肩部和手臂中枪，另一只完好的手还紧握着枪，但因为失血过多，好像有些意识不太清楚。 裴骁是个特别记仇的人，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子就是当初在电梯井上堵住他们开枪的人之一！ “快快快，你快把我放下来，赶紧把这人给抓起来！” 裴骁激动不已，催促着方逸去抓这条漏网之鱼，那活蹦乱跳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中了三枪的伤员。 第304章 问出幕后 方逸也知道机不可失，他将裴骁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就朝着那个**的方向追踪而去。 裴骁无所谓地坐在地上，等待着方逸将那条漏网之鱼给抓回来。 在等待的几分钟时间里，裴骁拿出自己的终端，先将方林的联系方式给挑了出来，但他选择按兵不动。 结合当年在现实里的那场遭遇，裴骁十分肯定，这一次这些人专门过来杀他，肯定还是方林下的命令，毕竟像他这么惹人爱的自然种，除了方林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非要置他于死地的理由。 但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只要等待那个漏网之鱼被逮到，然后他再一逼供，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作为幕后真凶的方林给找出来。 然后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骂一顿方逸的爸爸。 而且还是方逸陪着他一起骂方林，想想就觉得爽歪歪！ 至于这些军人参与的人口贩卖以及人体试验，裴骁也可以了解更多的隐情。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方家有关…… 裴骁抿了抿唇，缓缓地长叹一口气，即便很大几率上会牵扯到方逸，他还是要查出真相。 因为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年轻女孩子，还有替他挡枪的玛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忽视与忘记，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方逸就提溜着那名受伤严重的军人回来了。 裴骁立马来了精神，让方逸赶紧将人带到他的面前来，然而方逸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管止血药，同时也拥有止疼的效果，恰好适合裴骁身上伤口的临时处理。 方逸先将裴骁身上的伤口处理了，再解释说道：“这个叫做莱昂，确实是方家的军人，虽然他只中了两发子弹，但因为之前的爆炸，他的腿被炸伤了，右腿骨折，能够走到这里来，已经算是很拼命了。” “这些药也是从他身上搜来的，你还痛不痛？”方逸见到裴骁摇头说不痛了，心里的石头再减轻了一大半。 裴骁倒是对这个叫做莱昂的军人更感兴趣，他一脚踹了过去，对欲哭无泪的莱昂说道：“说，你为什么非要杀我？背后是谁在指使你们？别想用蒋烨这个名字做借口，他有几斤几两，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莱昂虽然在平日里挂着军人的名头，也曾经接受过一段训练，可他毕竟不是正规出来的军人，在自己明显势弱的情况下，被这两个小子给挟持了，他暗道一声倒霉，但为了保命，她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道：“是，我们确实是接收到了上级的命令，说要杀了你，而且……” 莱昂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方逸，极其小声地说道：“而且还必须要在他的面前杀了你。” 出乎意料的，方逸的神色极为平淡，他早在最开始就想到了，裴骁只是一个被卷起来的普通自然种，能够被这些人针对，肯定都是因为自己。 “说，是谁给你下达命令的？我要听一个确切的名字！”裴骁又气势汹汹地问道，仗着有方逸撑腰，又踹了这人一脚，还是专门踹在他的伤口上，疼得这人嗷嗷大叫。 “我说我说！是方林方元帅！他让我们杀了你的，说你拐走了他的儿子！” 第305章 裴骁提问 “我拐走他儿子？！” 裴骁只觉得这话荒谬不已，什么叫做他拐走了方逸？ 明明就是方逸逃走的时候，顺便带上了他而已！ 他才是被拐走的那一个！ 方逸则是在听到方林的名字之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想过很多的人，有方家的那些宿敌，有在方家里想要夺权的人，当然，他也想到过方林，这个从他离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联系他的人。 但是方逸下意识地排除了这个选项，因为这个要杀裴骁的幕后真凶可以是任何人，但他不想这个人是方林。 裴骁也知道这个真相会让方逸感到难过，但他必须要让方逸知道。 他悄悄地握住方逸有些冷的掌心，对他笑道：“你看，我就说咱俩是亡命鸳鸯，戏文里的梁山伯和罗密欧，你爸爸不喜欢我，你这个当儿子的，可得多喜欢我一点。” 方逸微微愣住，而后回握住裴骁的手，点了点头：“好。” 在他们两人对面的莱昂，表情就像是吃了狗粮一般的难受。 但他还是强忍住了心里的不屑，装可怜地说道：“其实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的，本来我和你也是无冤无仇，我做了逃兵，肯定没办法再回去了，而且我现在都伤成这样了，也算是遭了报应，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就放过我吧？” 对于莱昂的求饶，裴骁用那双黑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回忆起了现实里的那一段遭遇。 仿佛自己的人格与尊严都被他们践踏在了地上，让他至今想起来，也会膈应到想吐，如果当年不是方逸的坚持，或许，他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也说不一定。 因为裴骁沉默的注视，让莱昂的心紧张地提在了嗓子眼。 “我觉得你的报应还不够。”裴骁开口道。 “够了！真的够了！我觉得我真的很惨了！”莱昂马上展示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以及扭曲变形的小腿。 裴骁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方逸：“……” “如果你想要真正的赎罪，就告诉我，你们参加人口贩卖的事，是自己选择参与的，还是别人命令你们的？”裴骁继续问道。 莱昂的脸部肌肉抽了抽，一咬牙，道：“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军人，接受命令是我们的任务！” 也就是说，这背后有其他人在指使着他们。 裴骁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唇，但还是继续问道：“那在地下隧道里的人体试验，你们知不知道？还是说，这才是你们真正的任务？” 莱昂已经回不了头，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回答：“是，我们没有直接参与人口贩卖，我们的真正任务是监督人体实验的进度，但是你们不能把我们当成坏人啊，我们其实是在做善事！” “善事？”裴骁只想冷笑，甚至打爆这人的头。 “人体实验的事情，牵扯到太多了，我们也只能知道一点点，之前我们没有被派来的时候，这些凶狠的人贩子完全就是肆无忌惮地抓人做实验，如果不是我们按照命令被派了下来，对这些人贩子立下了一些规矩，恐怕受害的女人还会更多！” 裴骁对于这人的狡辩，不想做多余的争辩，他只是语气冰冷地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指挥派遣你们的人，是不是方瑜？” 第306章 解决莱昂 “是！就是方瑜上将！” 莱昂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提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便再也忍不住地抱怨道：“方瑜上将让我们这些在外面闯荡的佣兵成为方家麾下的正规军，就是为了让我们去看住那些做人体实验的实验员，不要做出太过疯狂的举措，但是吧，那群从军研所里出来的人都是听不懂人话的疯子……” “军研所？”裴骁一把拽住莱昂的衣领子，厉声问道，“除了军研所之外，还有哪些人参与了实验？” 莱昂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受了伤的小子竟然这么大的力气，勒得他快喘不过气来：“轻……你轻点啊！我知道的越多，除了方瑜上将和军研所之外，我也只是大概知道几个家族的名字，比如卡塔尔家，梁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家族名称。” “如果你们真想要了解清楚的话，去问0173市的市长吧，这个城市的人口贩卖以及人体实验，全部都是他们在暗中主持大局的，还有蒋烨那个上不了台面的自然种……嘿，据说他以前是黑户出身，后来帮着上层的人清除了暴乱的隐患，于是就成了0173市市长的走狗。” “有些时候，我们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肯定知道的比我们更多。” 莱昂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这些都说了出来，然而还假装难受地露出自己扭曲变形的小腿和血淋淋的左手，想要让这两个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小鬼生出恻隐之情。 虽然这个黑头发的小鬼开枪很准，但这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那种血腥气，应该也不会杀人吧。 所以莱昂故意装可怜，让这小鬼放松警惕。 可惜的是，莱昂的眼神着实不太好，脑子也一般般，他的这个侥幸设想对于裴骁和方逸而言，全部不成立。 裴骁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了这些沉重的真相，他扭头对沉默的方逸说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方逸的双唇苍白无血色，还有些皲裂，金色的头发也软趴趴地服帖在额头上，沾着不少的灰尘，蓝色的眼眸略有些失焦，像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名得让裴骁觉得现在的方逸有点像是个小可怜。 因为裴骁的问话，方逸回过神来，他看到裴骁眼中的担忧，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有，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那……你们要放我走吗？”莱昂有些期待地望向他们。 裴骁瞥他一眼：“你在想屁吃。” 莱昂还想要求饶，说些可怜的话，但是裴骁做了这么多年的检察官，对于罪犯们喊冤的话，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那些罪犯们在伤害他人的时候，永远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别人的痛苦与可怜，当他们自己被绳之以法的时候，也只会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 裴骁见识过无数的罪犯，有些是因为本身的杀人欲望，有些是因为他们难以负荷的贫穷，有些是因为无法原谅的仇恨，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犯罪理由。 但无论是多么令人动容的理由，都不能成为犯下罪行的借口。 那些被迫脱掉衣服，挤在狭小房间里惶惶不安的年轻女孩子，那些躺在手术台上鲜血淋漓、痛苦挣扎的无辜者，还有那些被强行创造出来又遭受嫌恶的生命…… “砰”的一声，裴骁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莱昂的性命。 脸上还残留着谄媚笑意的莱昂，表情瞬间凝固，额头正中的血窟窿一览无余。 第307章 不要误会 裴骁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枪，神色平静。 他在成为检察官的第二年击杀了一名犯人，但是因为那人死的样子太过惨烈，让他患上了ptsd，去找到检察局里的心理医生治疗过一阵子，没有太多的效果。 直到在那不久之后，有一个中年男子找上了他，哭着跪着向他道谢，那时候裴骁才清楚知道，那名犯人不仅犯了抢劫案，还杀了他的妻女，而那名犯人还是这名中年男子亲自招进来的司机，这让中年男子后悔到想要去死。 倘若不是裴骁击杀了这名犯人，而是让犯人继续活下去，或许这个中年男子会一辈子在恨意中度过。 从此之后，裴骁发现自己的ptsd被成功攻克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裴骁转过头，看向了没有来得及阻止他的方逸。 在裴骁掏枪出来，再一枪击穿莱昂脑袋的过程中，因为动作太快，让想要阻止的方逸只能来得及伸手握住裴骁的肩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裴骁开枪杀人。 方逸的视线从莱昂脑袋上的血窟窿，慢慢转移到样式陈旧的枪口，再顺着拿枪的那只平稳到毫不颤抖的右手向上移，最终定格在裴骁那张面容平静的脸上，蓝色的眸子里倒影着裴骁的样子，却是一时之间，开不了口。 裴骁抿了抿唇，用尾指挠了挠眉毛，有些为难道：“如果我刚才假装成害怕杀人的样子，你会不会容易接受一些？” 方逸还是没有开口接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将那把枪从他的手里抽走。 裴骁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顿时心里有些难过：“你别误会啊，我真不是那种对人命无所谓的杀人狂，我只是……” “我没有误会。”方逸察觉到裴骁有些忐忑，他伸出手摸了摸裴骁软乎乎的脑袋顶，又将那把枪重新塞回裴骁的口袋里，轻声安慰道，“我不是怜悯泛滥的人，也不认为杀掉这个人有什么不对，你也没有错。” 方逸微微皱起眉头，沉吟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应该让我来杀死这个人。” “这有什么应不应该的。”确定方逸没有因为自己杀人而对自己产生心理隔阂，裴骁的胆子马上就大了起来，没好气地拍了方逸一巴掌，说道，“你才十七岁，杀什么人，让我来就行了。” 一听这话，方逸也不由得笑了：“可是你和我同岁啊。” “我比你大半岁！” 方逸笑得更开心了，他用额头抵住裴骁，认真地说道：“但是我想保护好你，从一见到你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裴骁的脸颊一红，不自觉地低下头。 那是因为你连做梦都在爱着老子，裴骁无不自恋地想着。 他轻咳一声，撇开视线，不敢与方逸对视，但还是骄傲地拍着胸口，说道：“我说过的，这次我来保护你，谁也不能骗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方逸默默地盯着裴骁，那双蓝色的眸子在晨光的照耀之下，犹如闪烁着粼粼波光的汪洋。 “好。” 第308章 抱歉戈尔 十分钟之后，裴骁依然趴在方逸的背上，两个人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 但是裴骁却深深地埋着头，一语不发，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难以自拔，也没办法再去面对方逸。 艹，刚才太肉麻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说出那么肉麻的话！ 啊啊啊啊尴尬死了！ 裴骁尴尬到无以复加，一直低着头，不肯再说话了，倒是方逸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然而，等他们一路走回原来的住处，见到一直等在外面的戈尔之时，那份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再次变得沉痛起来。 尤其是看到戈尔从见到他们时的惊喜，再到没有看见玛雅身影时的错愕与难受，这样明显的神色变幻，显露着戈尔的绝望，让他们心里升起浓浓的愧疚。 “玛雅……到底还是救不了她吗？” 戈尔马上冲到他们的面前，想要质问他们，就算救不了玛雅，就连玛雅的尸体也不能带回来吗？ 可是当戈尔看清裴骁身上的伤口与血迹，以及方逸的狼狈，那些质问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让他只能张着嘴，望着他们呜呜地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戈尔。”他们实在没办法将玛雅的尸体带上来。 当时他们被玛格丽特的人给救了上来，也将玛雅的尸体给拽了上来，他们本来是想要将玛雅的尸体背回来的，但是爆炸太过频繁，底下库摇摇欲坠，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方逸只能先将裴骁背出来。 可是在后面的人还没有完全逃出来之前，仓库彻底地倒塌了，上面的机甲又在彼此对峙作战，大家都在忙着拼命，包括他们也是。 方逸同样也过意不去，他简单地向戈尔讲述着整件事的经过。 但是当他向戈尔说到，玛雅的尸体还被留在仓库的时候，戈尔忽然攥紧拳头，抹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坚定地说道：“我去把玛雅的尸体找回来，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 说完，戈尔就对着裴骁他们鞠了一躬，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戈尔！别去！你给老子回来！”裴骁想要阻止冲动的戈尔，但是碍于腿上的伤，只能看着戈尔一溜烟地跑远了。 他急得掐了一把方逸，催促道：“你快去把他拦下来啊！” 方逸却是摇了摇头，道：“先回家吧，你伤口里的子弹需要早点取出来，你的伤口也要进行缝合。” 裴骁更急了：“我的伤不重要，但是戈尔……” “你是最重要的。”方逸打断了裴骁的话，他无奈地说道，“如果我们阻止戈尔，那他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能将玛雅的尸体带回来，他心里的罪恶感也会减少。” “可是仓库那边危险，他一个小孩子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不会的。”方逸笃定地说道，“已经没有听到机甲战斗的声音，说明海曼已经彻底赢了，他手底下的人也会折返回来，接管和调查仓库的全部区域，戈尔不会有大危险的。” 裴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就算是这样，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当身边重要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时候，总会驱使着自己迫不及待地为对方做一些事情进行弥补，多等一刻，就是一刻的煎熬，那个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个无用的废物，宁愿受到伤害的人是自己。” 方逸沉声说道。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感同身受的想法，仿佛是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第309章 我没救了 裴骁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因为他能感觉得到，或许这就是当年在现实里方逸在自己被绑架之后的感受吧。 那个时候，他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觉得受到伤害的人是自己，所以自己就能有理由去任性，去恣意地指责方逸，伤害方逸。 方逸将他背回了家里，拿出准备齐全的医疗箱，率先用麻醉剂减轻裴骁的痛苦，然后用眼罩遮住裴骁的眼睛，以免让裴骁亲眼看到自己挖开他的皮肉，取出子弹的血腥过程。 裴骁不满地撇了撇嘴，觉得方逸在拿他当小孩子对待，处理伤口有什么不能看的，他早就已经习惯受伤了。 只是当裴骁带着眼罩，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略微听到方逸动作的声音之时，他又想起了当初自己发烧到迷迷糊糊，听到了方逸和别人对话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看来，八成就是那条大鳗鱼。 裴骁清了清嗓子，对方逸询问道：“方逸，我之前说我能帮你洗衣做饭，但是现在都是你在做，你会不会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方逸沉吟了一会儿，道：“确实有点。” 眼见着裴骁快要炸毛了，方逸马上安抚道：“但是我希望你骗我一辈子，一直将我骗下去，我不介意的。” ok，这波求生欲完全满分。 裴骁矜持地嗯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你当初被我缠上的时候，有没有怀疑过，我缠上你可能是别有用心？” “说实话，我确实想过，甚至在我离开地下室，又折返回来找你的时候，我还是一直在怀疑。”方逸的动作一顿，继而又继续给裴骁上药，他语气轻松地说道，“但是一想到你有可能会受到伤害，我还是带着你一起到东界街区了。” 裴骁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他在一开始就强制性赖上方逸，说是对他一见钟情，可那样突然猛烈的爱意，即便是他自己，也难以相信，更何况是方逸呢？ 既然明知道自己接近他是别有目的，那为什么还要带着他一起走呢？ 方逸仔细地处理好了裴骁身上的伤口，旋即慢慢地揭开裴骁的眼罩，那张俊美又带着少年气的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 “因为我发现，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 裴骁抿了抿唇，因为方逸是蹲在地上替他清理伤口，所以他一低下视线，就看到那双蓝色眸子里的温柔，就像曾经的日日夜夜，让他情愿沉溺在那场虚幻到不切实际的岁月里，不肯清醒。 他伸出双手，情不自禁地摸向方逸的脸，然后往两边用力一拉：“方逸你就是个恋爱脑！如果我真的是别有目的呢，你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方逸吃痛地倒吸一口气，但没有还手，而是纵容着裴骁的小脾气。 “你就是个傻子！”裴骁骂骂咧咧地说道。 方逸没脾气地附和道：“嗯，你说得对，我是傻子。” “可我就喜欢你这个傻子，我也没救了！” 裴骁赌气似的说完这一句话，就蓦地低下头，用力地亲在方逸的唇上。 第310章 两方争执 因为裴骁的伤口而无法随意行动，在东界街区之内也找不到其他的医疗设施，所以裴骁只能整天地躺在床上。 有时候方逸会陪在他的身边，可有些时候，方逸也会悄悄地出门，去做一些较为隐秘的事情。 方逸没说，裴骁就没问，反正八成是和海曼一起调查事情。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方逸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了一个小型的治疗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将裴骁的伤治好了，连疤痕也没留下一点。 裴骁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慨道：“我想吃火锅。” 方逸：“……” 万般无奈的方逸，到底还是心疼在床上难受了这么久的裴骁，再次出了门，想办法给裴骁凑出一个火锅来。 趁着方逸离开的这段时间，终于伤势痊愈的裴骁，拿出了自己的终端。 他找到了方林的账号，直接视频语音连线，坚持不懈地打了十几次电话，这才成功让另一端的方林接通了电话。 屏幕上的方林看起来状态一点也不好，仿佛比裴骁记忆中的样子还要苍老一些，双眼底下浮现出较为深沉的乌青色，整个人显得憔悴和疲惫，但是当他看向裴骁的时候，依然是盛气凌人，维持着一位元帅的威严。 “什么事？”方林问道。 这一次裴骁没有畏惧于方林的气势，而是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冷静道：“我已经知道在仓库的时候，是你派人来杀我，还一定要在方逸的面前杀了我。” 方林无所谓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听一个孩子的无理取闹，他反问道：“所以呢？” “我明白你是想为方逸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的做法，对方逸来说太残忍了，方逸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小说故事里一受到刺激就会激发潜能、战胜邪恶的英雄主角。” “在我看来，方逸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才十七岁，他还可以再享受一下无忧无虑的人生，你为什么非要逼他面对残酷的世界？难道你就不怕拔苗助长，反而让他一蹶不振吗？” 对于裴骁的体温，方林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他是方家的人，他是我的儿子，在他享受比普通人更为优渥的条件之时，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他会在未来接替我的职位，他必须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军人，所以他必须要拥有一颗坚不可摧的心脏。” “他这次的离家出走，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逃避自己的人生，我方林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懦夫。” 方林斩钉截铁地说道：“作为他的父亲，我有义务与资格，将他重新带回正轨。” “所以，你就有理由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吗？”裴骁气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指着自己质问道，“我是上辈子去见了你们方家的吗？你要教导方逸没问题，你凭什么来伤害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方林冷冷地注视着他，道：“你最大的错，就是让方逸爱上了你。” “那不是你让我做的吗？” “我只是让你去勾引方逸，让他喜欢上你，这份喜欢不需要太深，可他现在将太多的感情投注在了你的身上。” 方林略一沉吟，继而对裴骁说道：“你真的以为，方逸对你是真正的爱吗？” 第311章 救命稻草 “你这是什么意思？”裴骁微微眯起双眼，警惕地盯着方林。 方林淡然地喝了一杯咖啡，慢悠悠地说道：“我承认在方逸成长的过程之中，我欠缺了一些教育他的时间，让他跟着我那个同样不成器的妹妹，所以才养成了他这副妇人之仁的难看样子，一心想着那些情情爱爱，呵，和女人没什么两样。” 裴骁不满地撇嘴道：“你信不信我把这句话录下来，明天就有方元帅性别歧视的话题登上头条？” 方林却是嗤笑一声，道：“她们不敢。” 是了，新闻媒体绝不会得罪正当权的方家，尤其还是权势最大的方林，但裴骁的心里还是觉得不爽。 “方逸这孩子从小跟在我妻子的身边生活，我和我妻子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导致方逸也不是那么受待见，我问过我的家庭医生，据说这样成长的孩子，对于父母感情的不合也会投影在自己的身上，但我实在没有时间去治愈他的心理问题，于是我让方瑜去照顾，让她在方逸的世界里，去顶替作为一个母亲的位置。” “可惜的是，我这个妹妹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副官，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甚至求到了我的面前……”提及此事，方林显露出了极为不快的情绪，他揉了揉眉心，似是更加的疲惫了。 “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方林极为小声地叹息道。 随后，他重新打起精神，对裴骁解释道：“那个时候，从小见证我和妻子感情不合的方逸，因为方瑜和她副官的爱情纯粹得像是火焰里共同取暖的飞蛾，竟然将方逸给吸引住了，将他从小养成的感情缺口给弥补了。” “而这，是我最后悔放任的一件事。” “这不好吗？”裴骁问道。 方林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道：“方逸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所以他将自己对于爱情的期望和幻想，完全以他姑姑的感情作为模板来学习和参照，这其实是最不成熟的想法。” “因为当这份模板在他眼前崩塌的时候，他便再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了。” 裴骁张了张嘴，想起了方逸跟他说过的，方瑜在轰轰烈烈地拒绝了自己的基因匹配对象之后，又在数年后遭受到了背叛。 沉默半晌，裴骁迟疑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来的某些事情，我不方便与你说，但是从那之后，方逸便开始消极地面对自己的人生，当他选择逃离方家的时候，正是他心里最彷徨的时候，他需要一些东西、或者是某个人，来成为重新支撑他的理由。” “而你，恰好在这个时机出现。” 方林那双沧桑又锐利的眼睛看向裴骁，与方逸如出一辙的蓝色瞳孔，几乎让裴骁产生了似曾相识的错觉：“不是你让方逸爱上了你，而是方逸选择了你成为支撑他自己的理由。” “或许他对你真的有几分喜欢，但真正的真相是，你只是他在快要绝望的时候，紧紧拽住的一根稻草。” “他对你的爱掺杂了太多太多的自我救赎，他爱得不是你，他爱得仅仅是他自己。” 第312章 人类绝种 听到方林这么笃定的话，裴骁难受地挠了挠头发，却发现自己的语言太过匮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件事。 他特别想呸一声，大声骄傲地告诉这位方元帅—— 您儿子可是惦记了老子十几年呢，梦里梦外都是老子，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是真爱！ 可他转念一想，好像方林说得也没有错。 因为从现实记忆的角度出发，他和方逸最开始只见了几次面，后面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中间在东界街区生活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月而已，之后发生的事情接踵而来，他和方逸之间……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培养感情。 那么方逸对他的这段深情，究竟又是怎么来的呢？ 裴骁越想越糟心，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可他的心里又想骂人，始终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 因为方林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他和方逸之间的感情不过是彼此的“虚情假意”，裴骁甚至替方逸感到委屈和不甘。 裴骁深呼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起来：“这个口说无凭，我不和你这个思想固执的老顽固争执。”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想问你。”裴骁开始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 方林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轻一挑，道：“我没有这么多时间，陪你这个小孩子乱扯，向你解释这件事，也是看在你死里逃生的份上……” “仓库底下的那些人口贩卖和人体实验，方家有没有参与？”裴骁打断了方林近乎施舍的语气，态度强硬地问道。 方林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一点也不怕死。” 对于方林的这个反应，裴骁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道：“你们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看到那些无辜受害的人，你们难道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方林又重新饮了一口咖啡，他揉了揉眉心，道：“我曾经试图阻止过，但我不得不放弃，甚至被裹挟着加入其中。” “你知道参与这项计划的人，究竟有多少吗？”不等裴骁回答，方林自顾自地说道，“我无法确切地告诉你有哪些人，但我只能说实施这项计划的理由，整个第三行政区的全部人口，即便是有了突破伦理的基因匹配与人造子宫，依然处于不断锐减的阶段，或许再过一百年的时间，第三行政区只剩下一片空壳和零星的人类存在。” “虽然生育率降低的原因有太多太多，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我们的改造基因。” “因为我们擅自代替上帝创造人类，筛选各种优良基因，可这种优良的等级是按照我们人类的标准来判定，其中有一项，那便是减少基因突变的可能性，以及在基因复制繁衍时的准确率。” 裴骁沉默半晌，说道：“我不是很懂，我生物还只是高中水平。” 方林也沉默了一小会儿，用更加通俗的语言说道：“其实大多数时候的基因突变没有任何意义，或者是毫无益处，只有小概率的基因突变会带来有利性，而正是这种小概率的基因突变与环境的筛选，才慢慢地让人类一直繁衍出种族与文明。” “可惜的是，我们亲手打破了这种进程，擅自用人类的标准来规划人类的未来，于是，我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嗯，更加通俗的说，人类很快就要绝种了，因为生育能力的降低。” 第313章 我的赌约 可能是裴骁那副茫然的学渣模样，让方林产生了智商上的怜悯，他不由得向裴骁解释了更多。 而裴骁到头来，还是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虽然他知道了人体实验背后的意义，可依然无法苟同这样的做法，他不得不反驳道：“你们想要人类的延续，没有任何的问题，可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血腥了吗？你见到过那些被塞到一个狭小房间里惶惶不安的女孩子吗？你见到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的女孩子吗？你见到过被强行创造出来的生命吗？” “那天我见到了。”方林脱下自己的军帽，郑重地说道，“我还看到了挡在你面前的那个无辜女孩，这是我的直接错误，我很抱歉。” 裴骁想起无辜又善良的玛雅，心里也是一阵戚戚然，他也没想到方林竟然会这么容易就认识自己的错误，并且开始后悔，好像这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顽固不化…… 方林又感慨地说了一句：“我应该让他们直接杀了你，不要去伤害别人的。” 裴骁：“……” 这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悔改！ “不是，你怎么还要坚持杀我啊？！”裴骁气得跳脚。 这话题又不可避免地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因为我发现，方逸对你越来越深陷了，你会成为他不可避免的一个弱点，可你又……”方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自然种始终还是太弱了，我不认为你和方逸能有好的结局，就像是方瑜和那个男人。” “我和方逸，不是任何人的翻版，用别人的故事来预判我们，这是不公平的。”裴骁坚定地说道。 就像是曾经他和方逸承诺过的，无论方瑜与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结局，但那终究只是她们自己的故事，他和方逸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他们也会有独一无二的故事，哪怕这个故事里又酸又甜还有苦味，可只要他们不放弃，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裴骁知道自己自然种的身份会是最大的难题，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对方林严肃地说道：“方元帅，我本人也是赞同实力相当的爱情，如果你是因为自然种太过弱小而认为我和方逸配不上，那我希望能向你证明究竟有没有能力与方逸匹配。” 方林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骁。 裴骁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他说道：“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高考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方林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想怎么赌？赌注又是什么？” “我会选择参加无差别高考。” “如果我能成为无差别高考的第一名，我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我在无差别高考里败北，我自己就会选择离开方逸，绝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否则你打死我，我也认了。” 裴骁无比认真地盯着方林，而后说道：“当然，要是你不答应我这个赌约也行，大不了我和你儿子纠纠缠缠一辈子，让你防不胜防，最后再珠胎暗结，父凭子贵，我踏进你方家的大门……” “好了，我答应你的赌约。” 方林面无表情地答应了裴骁的话，因为他实在无法忍受裴骁说的可能性，因为这真的很有可能！ 第314章 再吃火锅 在方林答应了裴骁的赌约之后，便迅速地关闭了视频电话，仿佛不想再看到裴骁这小子。 同样的，裴骁也不想见到方林那张老脸。 哪怕方林的那张脸就是方逸三十多年后的旧版，裴骁也不喜欢，他骄傲地想着，他家的方逸即便是到了六十多岁的时候，绝对会比方林还要帅气得很多，也会讲道理得多。 “糟老头子坏得很。” 裴骁低估了一句，而后收起了自己的终端。 在他刚好收拾完的时候，方逸就打开了房门，他看向裴骁沉默了几秒，旋即笑道：“我把菜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陪我来熬底料？” “行啊。”裴骁从善如流地答道。 反正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动弹，恰好陪着方逸一起做做事，活动一下筋骨。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真正在熬底料的人，还是只有方逸一个人，裴骁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转身倒在沙发上了。 果然，还是躺着更舒服。 方逸很快就准备好了火锅，依旧和上次那样摆放得整整齐齐，即便是重度强迫症患者也能赏心悦目的程度，裴骁就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像极了等待大人开饭的小孩子，而且还是需要让人亲自喂饭的三岁小孩。 “方逸粑粑，我要吃虾饺。” 裴骁脸不红心不跳地指挥着方逸给他下菜烫菜和捞菜，他就只管吃碗里的东西，深感方逸的max男友力。 一顿饭下来，裴骁的额头和鼻尖都冒了汗，吃得酣畅淋漓。 方逸也没有什么怨言，他抽出纸巾，替裴骁擦了擦汗，差不多就跟照顾植物人一样的仔细，唯一的区别是，裴骁这个“植物人”本来是可以自己动的。 裴骁抬眼，看向了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方逸，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方逸，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方逸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后例举出了喜欢裴骁的原因：“你笑起来很好看，小虎牙也很对称，眼睛也很漂亮，嗯……嘴巴也很讨人喜欢，你很聪明，也很坚强，你很善良，但会明辨是非……” 方逸略微一顿，继而又笑道：“最主要的是，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会忘记那些事情。” “哦。”裴骁故作淡定地应了一声，旋即喝了一口凉茶，赶紧给自己降温。 方逸在说这些优点的时候，裴骁破天荒地有了一丝丝害羞的感觉，脸上的温度急速升温，但心里又泛着微微的甜，但他不能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否则就太自恋了。 于是裴骁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凉茶，垂下眼眸，就是不敢去看方逸。 虽然方逸说得天花乱坠，但裴骁没有太过得意忘形，因为方逸最后的一句话，让他猛地想起了之前方林说的，方逸对自己的喜欢糅杂了一些别的理由。 裴骁在心里仔细地盘算了一下，他又喝了一口凉茶，顿时下定了决心。 他放下了手里的凉茶，抬起头，郑重说道：“我喝完了，再来一瓶。” 方逸无奈地叹了口气：“好。” 等到裴骁吃得心满意足之后，这顿火锅的残局就扔给方逸收拾干净了，裴骁拍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对着厨房里的说道：“方逸，我们离开东界街区吧。” 方逸蓦地抬起头：“嗯？” “我要去参加高考。”裴骁如是说道。 第315章 回忆（一） 方逸沉默了半分钟，然后厨房打扫干净，这才走出来，对裴骁点了点头：“好。” 裴骁瞧见他那副明明不情愿却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起了戏弄的念头，他笑眯眯地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非要回去参加高考吗？” 方逸坐在裴骁的旁边，揉了揉眉心，而后沉吟道：“参加高考，如果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读一个好的大学，会让你未来的人生更轻松一些？”如果在没有他的未来里。 “不对。”裴骁摇了摇头，否决了方逸的这个理由。 方逸微微皱起眉头，思忖道：“那是……你想证明你自己吗？” 裴骁的眉梢轻佻，他凑到方逸的耳边，说道：“恭喜你，猜对了一半！” “我以前确实有很强烈的证明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笑着望向方逸，故作神秘的说道，“另一半的原因，要等到我成为高考的第一名才能告诉你。” 方逸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笑道：“你就这么笃定？” “那是当然！” 裴骁骄傲的仰起头，仿佛在他的身后，有一根黑茸茸的猫尾巴翘上了天。 这样的自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在十四年前，还真就成为了无差别高考的第一名！ 裴骁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让方逸去将他们各自的东西整理打包，准备离开东界街区，回到他们原来居住的那个地下室。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房间内忙碌的方逸，但是思绪早就已经飘远了。 那个时候，他之所以会选择无差别高考，依然是为了方逸这个孙子，但和现在的理由并不完全一样。 —— ce.215年6月16日。（现实） 裴骁缩在自己的被窝里，房门紧闭，窗外的余晖透不过厚重的窗帘，让屋内陷入一片昏昏欲睡的黑暗之中。 这是他从东界街区回来的第、第几天来着，他有些记不清了。 反正在他回来之后，就一直放空自己的脑子，想要将和方逸有关的人和事都清除干净，他甚至都想到去找脑外科的医生，帮他做一个记忆清除手术，让他不要再没出息地想着方逸了。 明明因为方逸这个人，他被迫的离开爸妈，不得不去照顾方逸这个人，还要想尽办法去讨这个人的喜欢，结果这人总是不冷不热地吊着他。 而且，因为他和方逸的关心，他的爸妈被坏人盯上，差点有了性命之忧，他还被绑架，还被那样的侮辱…… 裴骁又一次想起了方林的话。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纯粹的自然种，但是方逸不同，他的身份，他的能力，注定会为他带来一场又一场的劫难，你站在他的身边就代表着要承担他所承担的，可是恕我直言，你承担不起，也不配。” 是啊，他不配，也真的没办法承担。 裴骁已经不敢再想象，如果他继续执迷不悟地和方逸在一起，那他自己和他身边的人，又该遭受什么劫难呢？ 反正方逸作为方家的大少爷，他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又不缺他一个。 可他的爸妈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角色和责任，他不能活得太自我太自私。 昏昏沉沉的脑子重得就像是一个秤砣，让裴骁这几天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有时候很容易入睡，有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 而现在，他就处于睡不着又总是乱想的状态。 第316章 回忆（二） 因为脑子里总是冒出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裴骁干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卧室很狭小，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之外，这个房间就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空间，但是能够在房价上涨到离谱的0173市，拥有这么一间房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而且，他的爸妈还背着好几十年的房贷，甚至打算在他成年之后就传到他的身上，让这个房贷成为裴家祖传的房贷…… 呸，谁要这种倒赔钱的传家宝！ 裴骁摇了摇头，将总是情不自禁跑偏的思绪拉回来。 他走到窗户边上，望着厚重紧闭的窗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傻了。 裴骁不着痕迹地掀开了窗帘的一个角，躲在窗户旁边，悄悄地往下面张望了一眼。 外面是植被不太茂盛的小花园，右边的尽头是宽阔的停车场，傍晚的时分，从学校归来的小孩子们正在花园里成群玩闹，偶尔有大人路过，却是嫌吵地往旁边躲开，方便轻巧的节能车来来停停了四五辆，但依然显得停车场稀稀拉拉的，一点躲藏的地方没有。 裴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看到方逸的身影之后，他默默地放下了窗帘。 他抬手捂住脸，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期待些什么？真是疯了。” 从东界街区回来的时候，他为了让方逸放弃自己，故意说了那么难听的话，然后自己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回到了家里。 但他继续维持着原来的状态，窝在房间里，谁都不想接触。 然而，裴骁待在房间里，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注视感，就像是当初方逸会偶尔向他投来的视线。 鬼使神差的，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窗帘。 他看到在楼下的花园里，站着一个让他熟悉的人影。 那天是深夜三点，天上的月亮黯淡，星星稀少，花园小径的路灯坏了几盏，哪怕是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也很难勾勒出一个清楚的人形。 但裴骁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方逸的身影。 他甚至有某种错觉，这一刻的方逸也在注视着自己。 仿佛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裴骁猛地关上了窗帘，倒头摔进被窝里，不敢再去想方逸这人，也不再去想他为什么站在那里。 他拿出自己的终端，想要发消息让方逸赶紧滚，但是他编辑了消息内容，却在发送键上迟疑了好久，每次都发送不出去。 裴骁气得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特么是恋爱中的小女生吗？！” 他想起自己曾经那些因为方逸而受过的委屈，顿时将消息内容发送出去——“滚！(ノ｀Д)ノ” 然后他不等方逸的回复，就把终端扔得远远的。 裴骁强迫自己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他坐在床上，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掉在地上的终端，思考再三，还是忍不住地拿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看看方逸那孙子会说些什么。 如果他要是再说一些安慰自己的话，或者冠冕堂皇的鸡汤，那裴骁就有理由再骂回去…… 【裴骁：滚！(ノ｀Д)ノ】 【方逸：好。】 裴骁再次把终端给摔了出去，你好个锤子！ 第317章 回忆（三） 裴骁气得翻身下床，气得想要掀开窗帘，但是当他摸到窗帘的时候，又奇迹般地迅速冷静下来。 他踟蹰地站在窗户前，想了想，还是像昨天晚上那样，悄悄地掀开一个角，然后探出半个头，看向下面的小花园。 三分钟之后，裴骁默默地将窗帘关上。 他重新倒头蒙在被窝里，然后使劲锤着自己的枕头，方逸你个王八蛋，叫你滚，你就真的滚了！ 可是裴骁更想扇自己两巴掌，因为是他先说滚的。 “叩叩叩。” 卧室的外面传来敲门的动静，裴爸爸喊道：“臭小子，你大早上得点什么外卖呢！” 裴骁觉得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点了外卖？ “你小子也没什么钱，虽然外面的店铺在搞打折活动，也别太铺张浪费了，你要是嘴馋就自己买来吃的了，别给我们点外卖了，我和你妈也不是很爱吃这些东西。” 裴爸爸像是抱怨地说了几句，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我和你妈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把你的外卖放在门外面了，你自己饿了就开门拿来吃，我们先去上班了。” 裴骁全程听不懂裴爸爸的话，等到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裴爸裴妈已经出去上班了。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门前摆放着一个外卖专用的保温盒，可以延长食物的保鲜期，就算放上二十四小时还是温热的。 裴骁打开盒子，发现是一盘海鲜炒饭。 他翻了翻这盘饭里的海鲜，两头的鲍鱼，帝王蟹的蟹肉和蟹黄，澳洲岩龙虾的虾肉，还有切成片的白玉海参……反正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海鲜，有些他都叫不上来名字。 裴骁沉默了半晌，他给裴爸爸打了个电话：“爸，你们的外卖是什么来着？” “豆浆油条啊，还能是什么？”裴爸爸道。 裴骁将电话挂断了。 他望着这一盘海鲜炒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送来的了。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裴骁对自己这么说道，然后舀了一大勺的海鲜炒饭，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 他嚼了两下，然后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嫌弃道：“难吃死了。” —— 当天晚上，方逸压低自己的鸭舌帽，再次让自己的管家机器人去假扮外卖机器人，给裴骁一家送饭。 但是当他的管家机器人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上面塞着一张纸条。 【你家的海鲜炒饭是甜的吗？一星差评！】 方逸一眼就认清了这张字条上的字迹是出自谁的手笔，不由得开心了一下，转念又想起自己好像把糖当做盐了，他挠了挠头发，脸颊有些发烫。 他了解裴骁虽然不爱挑食，但对于难吃的东西，是一口也咽不下去的。 该不会他让裴骁饿了肚子吧？ 想到这个可能，方逸有些心慌，他马上询问起了自己的管家机器人：“我做饭做砸了，有什么弥补的方法吗？” 管家机器人分析了一下方逸的话，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您好，根据您的疑问，我找出了一个人类通用的弥补最优解——赔钱。” 方逸皱起眉头：“不可能的。” “赔钱是人类万能的道歉方式，如果对方不原谅，说明您赔得还不够多。” 方逸：“……” 第318章 回忆（四） “叩叩叩！” 第二天早上，裴骁还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臭小子，你给老子出来！”裴妈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以及较大的嗓门，都预示着这位中年妇女的怒意。 裴骁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将房门打开了。 裴妈妈站在他的门外，手里还拿着一张黑色的银行卡，不等裴骁仔细看清楚，裴妈妈就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毫不留情地将他给揪到了家里的客厅。 裴爸爸也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在旁边还到处转悠着一个管家型的机器人，似乎是想要出去，但房门紧锁，怎么都出不去，于是被裴爸爸踩在脚底下，不让它再乱动。 “怎么了啊？”裴骁不明所以地问道。 裴妈妈却是先声制人地质问道：“你还敢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呢，你看看这张卡！” 裴骁迷迷糊糊地接过裴妈妈塞到他手里的卡，轻薄的卡面，光滑的质地，两面都是纯黑的底色，以金色勾勒出简约奢华的花纹，上面写着“xxx银联卡”的字迹，在左下方有这一串特殊的编号。 “这怎么会有银行卡呢？难道这才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吗？”裴骁嘴贫地说道。 现在这个世道都是虚拟货币支付，几乎很难再找到是银行卡一类的东西，就连现金也不是太多了，因为这是科技和时代进步所淘汰下来的产物。 但人就是一种很装逼的生物，越是稀有的东西，就越是喜欢拿来显摆。 于是银行卡一类的东西，再次重回了人类的视线，仿佛历史重演一般的，再次成为了有钱人的象征。 裴骁这辈子还没见识过银行卡，他前前后后地翻了好几遍，稀奇地说道：“这卡，你们是从哪里拿到的吗？事先说好啊，我还没成年，你们别想让我帮你们顶罪，未成年保护法规定，就算是未成年人犯法，在主观意愿受到教唆的时候，教唆犯还会加重刑罚……” “给我好好说话！”裴妈妈一巴掌打在裴骁的脑袋上，让他不准乱说话。 裴骁捂着后脑勺，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顶嘴。 裴爸爸瞧见这对不省心的母子，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张不是普通的银行卡。” “哪张银行卡普通了？”裴骁下意识地嘀咕道。 裴爸爸扶额，解释道：“这张应该是黑卡，就连我们0173市的市长也没有资格得到这张卡，整个第三行政区里，能拥有这张卡的，应该不超过二十个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裴骁张了张嘴，不太相信地说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每张卡都有特殊的编号，上网一查就能查到。” 裴骁倒吸一口冷气，立马觉得手里的这张黑卡烫得他右手发抖：“不是，这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裴爸爸默默地将脚挪开，让脚底下的机器人再次活动起来。 这次机器人却是径直地朝着裴骁滑动了过来，红色的电子眼扫描了一下裴骁，继而用较为稚嫩的电子音说道：“裴骁先生您好，关于您给的一星差评，我们希望能用这张卡向您赔礼道歉，希望您能撤回一星差评，爱你哟亲！(づ￣ 3￣)づ” 裴骁：“……” 第319章 回忆（五） 听到一星差评这个理由，裴骁总算知道这张黑卡是从哪里来的了。 方逸你个铁憨憨，有这样赔礼道歉的吗？！ 哪个外卖店家会用一张黑卡来让客户取消差评的！ 裴骁在心里将方逸骂得狗血淋头，但表面还是崩着一张脸，处变不惊地说道：“可能是送错了吧？” 他马上将手里的黑卡插在管家机器人的头部缝隙里，然后迅速打开门，一脚将机器人给踹出去，他再猛地关上门。 裴骁转过身，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二脸审视的爸妈，他尴尬地哂笑道：“哈哈，今天可能是愚人节吧，那张卡也肯定是假的，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继续休息了。” “站住。”裴妈妈堵在他的面前，双手叉腰，横眉竖眼，质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昨天订的外卖是哪一家？” 裴骁往后倒退一步：“干、干嘛？” 裴爸爸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站到了裴骁的身后：“没什么，就是我和你妈妈都觉得昨天的外卖味道不错，想要去亲自过去吃一趟，毕竟我们昨天晚上吃的寿司和刺身，可是难得的高档海货，像这么实诚的店家可不多见了。” “你们还说呢？为什么昨天吃高档寿司没叫我？！”裴骁佯装生气，试图转移话题，“我昨天可是只吃了一盘炒饭。” 裴爸爸从背后一把抓住裴骁的肩膀，属于成年人的力道让裴骁没办法逃开：“不要转移话题，回答你妈妈的问题，到底有没有这家外卖店？你小子到底在背后干了些什么？” 裴骁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跟他们说，这是自己的前男友脑子一时短路，从而搞出来的人类迷惑行为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门铃声，监控屏自动开启，显露出滑到门外的某个眼熟的白色机器人。 “裴先生您好，我们店铺的工作人员有一些小小的失误，我们再次向您道歉，并向您带来真正的赔礼，希望您能原谅我们的失误，并且收回一星差评。” 清楚地听到这个机器人的话，一家三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裴妈妈将信将疑地打开了门，那名机器人就呈上了一个崭新的保温盒，还有一沓的折扣券与满减券。 裴妈妈一手拿着保温盒，一手拿着优惠券，目送着白色机器人的离开。 “好像……是我们想多了？”裴妈妈缓缓地转过头，对同样一脸尴尬的裴爸爸说道。 因为保温盒里又是一些新鲜的海货，貌似海货是这家店的主打材料一样，而且优惠券的上面还清楚地写明了地址和店铺的名字。 裴骁瞧见自家好像没有继续追问他的必要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就要重新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结果裴爸爸伸出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对他微微一笑：“你待在家里这么久，也该出一下门了，这样吧，我们一家人正好来个家庭聚餐，去这家店吃个饭吧。” 裴骁：“我不想……” “不，你想。”裴爸爸一脸笑意地拒绝了裴骁。 弟320章 回忆（六） 在他爸妈的无情催促之下，裴骁不得不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鼓足勇气，重新踏出了家门。 其实，经过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他已经逐渐从这件事中缓了过来，可人是有惯性的，一旦习惯了一种更加颓废的生活，再想重新换一种方式生活，就会像是伤筋动骨一般的难受。 此刻的裴骁就处于这样的阶段。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家里混吃等死，咸鱼躺尸的日子，当他重新回到拥挤嘈杂的人群之中，就会显得头晕烦躁。 但更让裴骁忐忑的是，优惠券上的店铺名和地址究竟是不是虚构的？ 然而，出乎裴骁意料之外的是，这家店的招牌虽然不是很好找，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是在一个胡同的转角处，他们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的，而且还是在一扇较为老旧不起眼的院门背后，需要他们自己敲响门上的门环，才会有服务生开门引导他们进来。 这里是仿照的古风建筑，五进出的大宅院，据说仿制的是一个亲王府邸，院门正对着一个张牙舞爪的麒麟照壁，绕过照壁，走过前院的一条羊肠小道，他们才见识到了里面的别有洞天。 他们一家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但服务生的素质极高，不仅没有冷眼相待，反而笑着详细地解释着。 当然，在普遍用人工ai作为服务员的现代，能够花费高额的价格，聘请人类作为服务员的店家，也是屈指可数的，这服务员的质量能不好吗？ 进入了真正的庭院，里面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人用餐。 虽然这些人穿得衣服，哪怕再其貌不扬，都是价格不菲的样子，不过人吃饭的姿态，都是差不多的。 他们选了一处风景极佳的湖边亭座位，按照服务员的推荐，随便选了几道菜。 等到服务生一离开，裴妈妈马上就叹了一口气：“吃完这顿饭，你们准备好吃一个月的营养膏吧。” 裴爸爸也颇为肉疼，不满地嘟囔道：“我倒要看看这里的馒头，凭什么能卖六百块一个？这馒头是镶了金吗？” 裴骁一语不发，只是低着头，望向了微风皱起的湖面。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他们点的几道菜才终于一道一道地上桌了。 裴爸爸惊奇地发现，这馒头还真是镶了金的！ 白嫩嫩的馒头上，点缀着金箔做成的元宝花纹，寓意着招财进宝，财源广进，可问题是，金箔吃进去是不能消化的啊。 裴骁、裴爸爸、裴妈妈：“……”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将这馒头一分为三，旋即一口吃了下去，动作同步得不愧是一家人。 “一般。”裴妈妈放下筷子。 “还行。”裴爸爸喝了口水。 “我宁愿吃馒头味的营养膏，也不想自己拉的屎是镶了金的。”裴骁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一家三口点评完了这道金馒头，看了看彼此一脸严肃的样子，再也绷不住地一起笑出了声，奇怪的是，他们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好笑的，但只要看着彼此，就会忍不住地笑出来。 —— 在湖水的另一端，方逸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却是坐在假山的旁边，远远地看着这一家人的互动。 虽然他根本就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也看不太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裴骁在家人身边的放松自在。 在他脚边转悠的管家机器人检测到了方逸的情绪，依照程序安慰道：“方先生，请不要感到孤独，我也是您的家人呢！(*^▽^*)” 第321章 回忆（七） 从一个机器人的口中听到“家人”这个词，方逸扯了扯嘴角，拍了下管家机器人的脑袋：“我没有感到孤独。” “我只是觉得，可能我真的是裴骁生命里的一个错误吧。” 方逸望着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其实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只有一点点的羡慕。 小时候，他也希望能有爸妈陪在身边的感觉，就像别的小朋友那样。 不过在一次次希望破碎之后，他也就不在乎了。 管家机器人的电子眼快速地闪烁着红光，分析着方逸话里的意思，而后他用机械的电子音说道：“方先生，人与人的相遇可以被描述为偶遇，邂逅，擦肩……但在我的现有词库里，没有错误。” 方逸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换了一个说法：“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裴骁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也会幸福，但如果有了我，只会让裴骁和他的家人遭受很多的非议，甚至还有一些可怕的威胁，他会很痛苦，也会很折磨，就像我姑姑那样，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十年的流言蜚语。” 管家机器人再度分析着方逸的话，继而产生了肯定：“是的，方先生，我理解了，您说的没错。” “可是，普通人的一生，不就是长久的痛苦与短暂的欢愉吗？”管家机器人提出了反问。 方逸无奈地笑了笑，不再和一个机器人讨论人类的感情。 人生是长久的痛苦与短暂的欢愉，但是某一刻的欢愉，就是让人类愿意承受长久痛苦的意义。 他尝到了裴骁这颗糖，甜得让他上瘾。 如今，不过是戒断反应罢了。 “滴滴。” 突然，他的终端发来了一条消息。 【裴骁：你偷窥我？！（σ｀д′）σ】 方逸顿时有些心虚，连忙回复了过去。 【方逸：没有。】 【裴骁：你把头抬起来，看过来！】 方逸下意识地抬起头，越过微风涟漪的澄澈湖面，望向了湖边亭的位置，却惊讶地发现，本该属于裴骁的作为上空无一人。 “把头转过来。” 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带着些微的怒意。 方逸的心脏骤然加快，手心也开始发汗，竟然难得地紧张了起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双手叉腰，站在他背后，怒瞪着自己的裴骁，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等着挨训的小孩子。 看到这样的方逸，裴骁再大的火气都被浇灭了。 但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质问道：“那些外卖是不是你送的？” “是。”方逸小声地承认道。 “那张黑卡呢？” “我想要跟你赔礼道歉。” “那这家店呢？” “我几天前从一个堂亲那里买下来的。” “那你呢？” “……” 方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他怔怔地看着裴骁从旁边拿出来一个保温盒，好像这个保温盒在刚才是故意藏在假山后面的。 裴骁将保温盒递到方逸的面前，没好气地说道：“吃吧！看你这样，估计还没有吃饭吧，喏，赏你的。” 方逸愣然地接过保温盒。 他感受着保温盒扎实的重量，以及裴骁气呼呼的样子，让他不由得笑了。 第322章 回忆（八） 裴骁望着方逸傻乐的样子，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将心里准备的那些话说出口。 他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像方逸一样的坐在了地上，但是与方逸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催促着方逸打开保温盒，裴骁默默地看着方逸一口一口吃着自己打包过来的东西，他扶额，为什么会有一种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感觉？ “你假扮成谁不好，非要假扮成服务生，我看了一圈，就你最显眼，知道为什么吗？”裴骁没好气地说道。 他看到方逸有些挑食，没有吃他特别挑选的苦瓜，马上提醒道：“苦瓜营养，给我吃干净。” 方逸没办法，只能夹了一块苦瓜，塞到自己的嘴里，让他的眉头皱了皱，嚼了两下就逼着自己咽下去。 见着方逸这么听话，裴骁继续说了下去：“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刚才我在看湖水的时候，看到湖边上的服务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就你一个人穿着服务生的衣服，跟一大爷似的坐在这里，谁喊都不动，我当时还在想，哪个服务生敢这么横，我就过来看看，结果……果然是你这个铁憨憨。” 裴骁叨逼叨地说着，像是憋了很久，在这个时候一口气说了出来。 他也觉得自己快要魔怔了，其实他压根就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方逸，但还是想了很多，还将桌上的饭菜打包，亲自送了过来。 当时他脑子一热，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就是觉得，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单，如果这人真是方逸的话，那此刻的方逸又在想些什么？会不会饿肚子？ 于是，裴骁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悄悄地溜了过来。 方逸慢慢地吃着温热的饭菜，似乎这几天的阴郁被一扫而空，当他重新望向裴骁的时候，那双蓝色的眸子和此刻的天空一样澄澈湛蓝。 裴骁下意识地偏过头，不去看那双太有迷惑性的眼睛。 两个人又重新沉默了下去。 “吃完了没？”裴骁故作冷淡地问道。 “嗯。”方逸点头。 虽然保温盒里的东西很多，但哪怕是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也有吃完的时候。 方逸将盒子盖上，对裴骁说道：“你早点回去吧，免得让你爸妈担心了，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 听到这个想要的话，裴骁觉得自己应该是如释重负的，可他又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裴骁唾弃自己的矫情。 他蹭的站起来，伸出手，一把从方逸的手里抢过保温盒。 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力度也有点重，不小心打到了方逸的胳膊，他听到了方逸的一声忍痛的闷哼。 裴骁略微一愣，他皱着眉头，低头审视着方逸：“你受伤了？” 方逸将保温盒递给裴骁，云淡风轻地笑道：“没什么。” 瞅着这人满不在乎的态度，裴骁的眉头一抽，旋即放下保温盒，一把拽住方逸的手腕，将他的长袖给撩了起来，在白皙精瘦的手臂上面，不仅仅一大块一大块的淤青，在手臂的内侧，还有很严重的擦伤，贯穿了整个小臂的伤势。 看到这些青红交加的伤痕，裴骁的心里有一阵的酸涩。 “你这怎么搞的啊？” 第323章 回忆（九） 方逸知道裴骁不依不饶的性格，只能如实解释道：“之前发现有些可疑的人在你家附近调查，我就将这些人放倒了，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斩草除根了，不会像上次那样……” 两个人都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事其实也不怪你。”放下了方逸的胳膊，裴骁尽量冷静地说道。 方逸将长袖重新放下，覆盖着自己的伤痕。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必卷入这些事。”方逸却始终将这件事的责任归咎于自己。 裴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去，他撇过头，说道：“我记得过来的时候，在这店的附近还看到了一家小型诊所，我带你去治伤吧，我出钱，就当咱俩一笔勾销了。” 方逸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私人医生。” 裴骁憋了好半天：“哦。” 万恶的有钱人。 “其实在你过来这里之前，我的医生还在劝我治伤，但我没同意。”方逸诚实地说道。 裴骁皱着眉头，不明白方逸的这个迷惑行为。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很心软的人，如果我带着这些伤站在你的面前，你就会心疼我，我再和你说起这些伤的来历，你就会原谅我，我就可以趁势挽回你。”方逸说着自己的计划。 其实从送外卖到送黑卡，再到将店铺的地址和优惠券送到裴家，都是方逸故意的，引诱裴骁的爸妈过来这里。 他再状似无意地出现在裴骁的面前，只要一露出身上这些故意留下的伤，就一定会让裴骁心疼自己。 方逸觉得自己很无耻。 因为在这个世上，他只能笃定裴骁会心疼自己，因为裴骁是喜欢他的。 但他在利用裴骁的这份喜欢。 这让方逸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习惯用歇斯底里与自残来吸引别人注意的女人。 越是这样想着，方逸就越感到自己的无耻，以及遗传的强大，他曾经发过誓，不会成为这样愚蠢的人，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裴骁听着方逸这么诚实的话，他顿时恼怒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又不装了？” “因为我看到，比起和我在一起，你和你爸妈在一起，笑得更开心。”方逸说道。 当他坐在湖的另一边，看到裴骁和家人在一起的样子，他就不想再强求下去了。 他没有体会过家人的感觉，所以他才会想要将裴骁绑在身边，可他实在不能这么自私，他还是希望裴骁能和家人一直这么高兴下去。 “艹你大爷的方逸！” 裴骁一脚踢在了方逸的小腿上，却也没有太过用力。 “我就不该过来找你。”裴骁一手提起保温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失望还是生气，“那就这样吧，我回去了，你也别来打扰我了。” 方逸垂眸，点了点头：“好。” 裴骁翕动着嘴唇，到底还是忍住了脏话，提着保温盒，就准备转身离开。 “诶，儿子！” 突然，裴爸爸的喊声从假山的另一边响起。 裴骁的身体立刻僵住。 他扭过头，果然就看到了自己的老爸老妈冲他招了招手，裴爸爸的手里还拿着终端，像例行公事一般地给裴妈妈拍照，恰巧和裴骁撞上了。 裴妈妈也看到了他，以及在旁边的方逸，顿时捂脸，兴奋地说道：“哎呀，长得这么俊，你是我儿子的男朋友吧！我是你未来的丈母娘啊！” 裴骁：“……” 方逸：“……” 第324章 回忆（十） 方逸想了想，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声好：“伯母好。” “什么伯母好！？”裴骁立刻就炸毛了，他将保温盒塞到方逸的手里，连忙摆手道，“你个服务生还能不能好好干活了啊，赶紧去招呼客人啊，别傻愣着！” 方逸抱着保温盒，心里无奈，只能对裴妈妈抱歉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顿时让裴妈妈对于方逸的美色产生了垂涎。 她马上冲过来，对裴骁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傻孩子，像他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可不好找了，你不抓紧机会把人家攥住，你把人家往外推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封建家长，你要是喜欢的话，男女都没关系，只要好看就行！” 裴骁赶紧否认：“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他没有关系！” 裴爸爸在旁边冷静地补刀：“真没有关系，你能抱着个保温盒，悄悄地溜达到这里来吗？还找借口说你出来上厕所，结果你这厕所就上到这里来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真要是喜欢就好好谈。” 裴骁被自己的爸妈给怼得没办法了，他马上转移话题：“你们还说我呢？你们在这里干啥呢？” “你妈想过来拍照，中年妇女的那种风格，我过来给她当摄影师。”裴爸爸无奈地说道。 裴妈妈给了裴爸爸一个小拳头，以表达对“中年妇女”这个词的不满。 一家三口吃完这顿“洋”饭，就马上打道回府了，毕竟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太适合他们这样的家庭。 在回家的路上，裴爸爸开车，裴妈妈坐在前座上，裴骁坐在后座上，仿佛一个多余的电灯泡。 难为这对中年夫妻一直恩爱了二十年，还一直在裴骁的面前撒狗粮。 “儿子，那个长得俊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裴妈妈依然不死心地问道，“他应该没有喜欢的人吧？他应该是更偏向于男孩子吧？哎呀，不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儿子长得也不差，五官随我，肯定招人喜欢，说不定那个帅小伙也对你有好感呢，你得抓紧机会balabala……” 裴骁对于裴女士的叨逼叨，翻了个白眼。 裴爸爸对裴妈妈的话补充说明：“也不一定，我瞧着那个年轻人长的是真好看，有我当年的风采，但我们家的这个，其实也就中等偏上吧，真要比起来的话，我觉得还是差了一些。。” 裴骁忍无可忍了：“他真不是我男朋友！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已经？”裴爸爸和裴妈妈对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裴骁也反应过来，他说漏嘴了。 “想从你嘴里撬出点东西，真是越来越难了。”裴妈妈感慨道。 裴骁自暴自弃地背靠着椅背，郁闷道：“你们早就知道？” “我和你妈又不是傻子，前段时间，那孩子天天守在花园底下，抬头看我们家的窗户，我们能不知道吗？”裴爸爸解释道。 裴骁挠了挠头发：“那万一他看得不是我们家呢？” “不可能，方圆十里之内，只有我儿子才配得上这样的小帅哥。”裴妈妈十分冷静地说道，“如果他是瞎的，那就当我没说。” 裴骁：“……” 第325章 回忆（十一） “他不是瞎的，但我高攀不起。”裴骁如实说道。 他单手撑着下巴，将视线放在车窗的外面，超高的车速让外面的景色犹如流光一般地划过他的眼前。 一个又一个的来往行人，一块接一块的店铺招牌，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就从他的眼前迅速流走。 “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除非他是天上的神仙，当然，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不要搞封建迷信。” 裴妈妈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儿子这么落寞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开始劝说道。 裴骁没有吭声，但却不以为然。 方逸他不是天上的神仙，可方家是天上的白玉京。 人家可以随便买下一家高档的私房菜餐馆，但是他们家连吃一顿都需要大出血。 “年轻人就是容易想太多，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你的基因匹配还没出来呢，趁现在放纵一下，要是等到匹配的那个人你并不喜欢，你才会追悔莫及。” 裴爸爸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却是对自己儿子语重心长地说教育道。 “可是爸，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是在耍流氓。” “非要让一段感情开花结果的人，才是有病！” 裴爸爸以自身的涵养与多年的经验，以及作为父亲的威严，成功战胜了此刻矫情又别扭的裴骁。 裴爸爸难得严肃地说道：“这事啊，你就听我们的，遇到喜欢的人就好好在一起，不一定非要有个结果，但要对自己有个交代。” 裴骁越来越烦躁，他在座椅上动了几下，还是按捺不住地说道：“那要是……我喜欢的人，会带给你们很多危险呢？” 裴爸爸沉默了一下，问道：“他很有钱吧？” “嗯。” 裴爸爸用成年人的智慧，向裴骁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先赚他一波，有危险就撤！富贵险中求嘛！” 裴骁：“……我觉得这个富贵求的方式不太对。” “无所谓对不对，你喜欢就好了，人生在世，真的需要很大的运气，才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就像我和你妈，当初我们基因匹配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喜欢上彼此，只想写搭伙过日子。” 裴妈妈也点头赞同：“虽然我和你爸是基因匹配才在一起的，但是再合适的人都需要相互的磨合，共同经历很多很多，才能看清自己，也看清对方。” “如果你永远只看见和他的差距，却一点努力都不肯踏出的话，你永远都找不到真正合适的人。” 裴骁陷入沉思，他往后仰去，对于自己父母的劝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没办法说出方逸的身份，也没办法说出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也不能说出他们将要面临的危险意味着什么。 沉默良久，裴骁才理清思路，他看向自己的爸妈，严肃道：“你们老实告诉我，你们这么竭力劝说我，是不是看中了方逸的脸和钱？” 裴爸爸默不作声地开车，裴妈妈哂笑两声：“原来他叫方逸啊，是个好名字，但你不能用这么肤浅的想法来揣测我们啊。” “……我和你爸只是不想看你再消沉下去。” 第326章 回忆（十二） 裴骁一直沉默着，不再说话。 他看起来很消沉吗？ 明明自己是为了不让爸妈担心，不让他们遇到危险，才会和方逸划清界限。 没想到，他还是让自己爸妈担忧了。 “我不会再消沉下去了。”他向爸妈保证说道。 裴妈妈不太放心，迟疑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觉得方逸真的挺好的，又帅又有钱，而且还挺痴情的，就算他是什么有钱人家出来的改造种，我们努努力，争取来个父凭子贵，也是可以的……” “咳！”裴爸爸赶紧阻止了这后面不着调的话。 真要是抱着孩子找上门，这得成什么样子？ 别说方逸的家人看不上自己儿子，他也会看不起这样的行为。 裴骁揉了揉眉心，说道：“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明天我就回学校去，争取给你们考个好成绩回来。” “你这孩子真是的……” 裴妈妈抱怨地说道，“我们做家长的，成绩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你这个儿子，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否则我心里可受不了。” 对于裴妈妈的滔滔不绝，裴骁淡淡地说了一句：“理科高考第一名，会有二十万的奖励。” “儿子你加油，妈妈永远支持你！” 裴爸爸捂脸，有些无法直视自己这对耍宝的妻儿。 一家人就在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结束了今天的行程，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 当裴骁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关上了房间门，那一直扬起的嘴角，逐渐地放松下来，让他累得有些喘不上起来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下意识地走到窗边。 望着蓝色的窗帘，以及外面昏黄的光线，他深吸一口气，将窗帘“刷拉”一声的拉开了。 外面是高耸林立的灰白色建筑，昏黄如烂透橘子般的云霞在天边漂浮，楼下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小孩哇哇的哭声，却是愈发显得此刻的宁静。 裴骁的视线从夕阳的余晖中逐渐下移，顺着那些钢筋水泥的楼房缝隙看下去，在那条熟悉的花园小径上，空无一人。 虽然在之前的几次里，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到方逸的身影。 但偏偏这一次，裴骁有一种笃定的感觉。 方逸确确实实地离开了。 离开了他的世界。 裴骁倒退几步，像是浑身无力般地往后仰倒，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栽入了柔软的床铺。 一瞬间，似乎有无数的情绪涌上，宛如无法避免的汹涌潮水，将他淹没其中，就连呼吸都难受到胸口隐隐作疼。 裴骁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仿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裴骁使劲地擦着自己的眼泪，不断唾弃着自己的脆弱和傻逼，但是这眼泪就像是怎么也擦不完似的，哭到他视线模糊。 “艹你大爷的方逸！” 他再次抽出一张纸巾，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 “我就不该遇上你的！我们特么就不该有交际的！mmp，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非要来0173市？为什么要让老子碰见？”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裴骁捂着头，不甘心地说道：“以后我要是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如你，我该怎么办啊？” 第327章 反省（一） 第二天一早，裴骁就在爸妈担忧的目光之中，离开了家，回到了熟悉的学校里。 他回来的这天，恰好是二模考试发成绩的时候。 第五十七名。 裴骁看了眼自己的名次，就将成绩单递给了扫地机器人，让它帮忙做个垃圾分类。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大家迅速回到座位，那些对着裴骁打量的视线也减少了一些，但依然强烈到让他浑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缺课，会被传出什么样的流言。 裴骁特别无奈的想着。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让视线集中在屏幕里播放的课程解析上，视频里的老师盯着一头发际线堪忧的地中海，硬生生干扰了裴骁的注意力，让他怎么都无法专心学进去。 越是久坐在位置上，裴骁的心里就越是烦躁。 仿佛连平日里散热器偶尔发出的一些噪音，都能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裴骁站起来，想要走出去散散心里。 但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从他旁边的座位上传来阵阵的啜泣声。 裴骁左右学不进去，就敲了敲隔板，对隔壁的同桌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马上，从旁边传来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哽咽中带着酸涩：“我没事，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我的安妮公主啊！”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裴骁有些懵逼，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秉持着乐于助人的良好美德，裴骁凑到自己同桌的旁边，却看到原本应该播放着课程解析的屏幕上，竟然放映着特别有年代感的黑白电影。 而且这个黑白电影，还是早些年的复古流行时期拍摄出来的，而是地球移民之前保存下来的珍贵影片。 虽然这些从地球带过来的影视资料，大多都在政府官网里保存着，但真正有空会去下载观看的，就算是历史系的学生，也是寥寥无几。 裴骁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上课期间看片子？ 那名女生也没料到裴骁会站在她的身后，登时就从悲恸的情绪里拔了出来。 “你要看吗？这部电影很感人的！” 裴骁的嘴角略微一抽：“我一个大男人，看什么爱情电影？最不济，也应该是爱情动作电影啊。” “别介啊，这个电影很好看的！以前的老片子比现在的那些快餐电影有内涵多了！” 在这位女同学玩命似的安利之下，再加上裴骁也确实无所事事，于是也就接受了这个电影的资料盘。 裴骁重新坐回位置上，隔绝掉这位女同桌如狼似虎的期待眼神，点开了这部所谓的爱情电影——《罗马假日》。 他默念了一声这个电影的名字。 黑白色的电影，将光影运用得淋漓尽致，充满了年代感的演员配音，与历史书中完全一致的地球建筑，还有女主角的一颦一笑，似乎真的穿越了时间的长河，将这个故事完整地呈现在了裴骁的面前。 裴骁默默地看着这部电影，从开头的百无聊赖，再到结尾时的沉默不语。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人啊！” 旁边的女同学像是掐着点电影放完的点，充满期待地站起来，趴在隔板上面询问着裴骁。 这安利的模样，让裴骁差点吓了一跳。 第328章 反省（二） “你这副安利的样子，简直像极了传销的头目！” 裴骁顺手将电影给关掉了。 那名女同学嘿嘿一笑，骄傲说道：“是不是很感人啊，我安利的东西是不会错的！我就是这么一个有品位的人！” 裴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屑。 那名女同学对裴骁的白眼视而不见，反而陶醉般的期待道：“乔遇见了他的安妮公主，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遇见自己的王子呢？” 裴骁很想呵呵两声，小女生的王子梦，不管过了几百年，都是一样不切实际的。 旋即，他又想到了方逸和自己的遇见，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部片子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访问罗马的贵族公主，因为一时的天真好奇，悄悄地离家出走，在风景优美的罗马遇见了别有用心的记者。 记者与公主一起游览美丽多情的罗马，却偷偷让人在后面拍下公主的照片，来让落魄的记者扬名立万。 两个人在短短的接触当中，产生了类似于爱慕的感情。 但公主始终都是公主，她有她的责任与义务，不可能和一个外国的贫民在一起。 记者也选择成全了公主，亲自送她回去。 他们就像是两颗火石，刹那的碰撞，迸发出一瞬的火花，看似绚烂，却也短暂，最终归于沉寂。 裴骁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眼前是黑白的电影，可脑子里全部是他和方逸相处的过程。 好像……貌似、也许大概可能，他和方逸的相遇，像极了这部电影的剧情。 方逸好歹是方家的大少爷，方林唯一的亲儿子，出身高贵√ 方逸因为某种理由而离家出走，意外地遇见了英俊潇洒的某个平民√ 他一开始接近方逸也是心怀不轨，但也不由自主地爱上了方逸，这个长得帅的憨憨√ 但是他们遭到了来自于阶级地位的阻拦，方逸有属于他自己的责任重担√ 在短暂的交汇之后，他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不会再和方逸有任何的联系√ 裴骁：“emmmm……” 所以，他其实不该把方逸叫做方大少爷，而应该是芳芳公主吗？ 啊呸呸！ 裴骁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赶出脑海，否则接下来，恐怕他都能脑补出方逸穿女装的样子了。 “骚年，你该不会是为情所困了吧？” 女同桌看出了裴骁的不对劲，颇为好奇地问道；“如果你真的为爱情所困扰，我这里也有珍藏的*****，你想要的，我都有！” “滚蛋！”(#‵′) 裴骁没心思给她说一些颜色笑话，像他这么摆脱了低俗品味的人，怎么可能还会…… “你真的不要嘛？” “……哼，把种子发给我吧。” 不看白不看嘛，反正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点颜色片子怎么了！ 当裴骁正在挑选着片子的时候，他们阔别了半个学期的班主任，奇迹般地在这时候踏进了教室的门。 “同学们，我这里有一个重大的好消息！” 已经没有发际线可言的地中海班主任，红光满面地对教室里的学生们说道：“今天下午，方家的军队将会在我们学校进行军部演习，想要参军的同学们，机不可失啊！” 第329章 反省（三） 因为方家军队会来学校进行演练，而且负责这件事的人还是方元帅的儿子。 这一消息就像是被点燃的引子，将学校的舆论彻底引爆。 无论在哪里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哪怕裴骁想要堵住耳朵，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姓方的任何消息，但依然让他避无可避，仿佛无孔不入一般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每一个关于“方逸”两字的语句，总会不由自主地进入他的脑海里。 这让裴骁特别恼火。 无奈之下，裴骁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选择随波逐流。 当不能抵抗周围的潮流之时，那就只能被潮流一点点淹没，做个心安理得的溺水者。 “诶诶，你们知道吗？我刚刚看到网上的消息，这次军队在我们学校进行小型演习，其实是为了征召自然种！” “不会吧？！行政区的主要军队一直都是征召改造种，我们自然种有专属的军队，毕竟改造种和自然种虽然形成联盟，但毕竟时日尚短，依然是各自为营的行政理念，现在方元帅忽然就要征召自然种……” “你们别想太多了，指不定是军方的人做个样子呢？下一届的选举马上就要来了，方元帅想要拉拢人心呢！” “你傻不傻，方家这个时候去招惹自然种，无论怎么做，都会两面不讨好，改造种把他当叛徒，自然种始终当他是仇敌，我相信方元帅不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决策！” 各种各样的议论响彻在学校之中。 虽然这些孩子还没有成年，最小的才十七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但因为基础教育的普及和社会思想的引导，或多或少也都能了解和议论时事。 裴骁更偏向于理科，对于这些上层人物的风云动荡，他丝毫不感兴趣，也压根难以理解。 他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另一个议论的点上。 “悄悄告诉你们，据说这次主持军队演习的人是方元帅唯一的儿子！” “天呐，方元帅长得这么帅气，那他的儿子肯定也长得好看！要是在军队演习的时候，我能亲眼见一面方元帅的儿子，万一，我是说万一，当他看惯了那些上层的改造种小姐，乍一见到我这样的平凡女孩，反而觉得我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但是碍于改造种与自然种之间的世仇，我们就像是现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会不会……” “啊呸！” “谁呸我，站出来！你们难道不知道最近热播的偶像剧《独宠甜夫，求你再爱我一次》吗？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的！” 呸，什么鬼名字！ 裴骁在心里默默地鄙夷着这种天真的想法，以及这个玛丽苏的剧名。 方逸能看上你？ 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你把他的取向给一巴掌打直了！ 当然，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说，不存在0%的可能性。 换言之，如果方逸是个瞎子的话，或者审美异于常人，那也是有可能的。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周围到处充斥着自己最不想提及的话题，裴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打算走到外面的操场透透气。 外面已经是时近正午，灿烂的阳光有些晃眼，透过罩在学校上方的保护罩，像是一大块一大块金箔似的，松垮垮地贴在偌大的几栋大楼墙壁之上。 仿佛被风轻轻一吹，金色的阳光就在轻轻摇晃着。 裴骁站在教学楼的楼道上，看着他正对面的行政楼上，刺眼的光线晃了晃，金箔似的光斑恰好落在了三楼校长室的楼道上。 他看到了那些往日里神色倨傲的各种领导，都在簇拥着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蓦地，裴骁移开了视线，赶紧转身离开。 那个年轻人似乎也察觉到对面的视线，略微抬眸。 当看清对面走廊上的某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之时，他又垂下了眼睑，湛蓝的眸子闪过一丝黯然。 第330章 反省（四） 裴骁低声骂了一句倒霉，怎么好死不死的，又看到了方逸。 这个世界很小吗？ 为什么他总是能听到方逸，看到方逸？ 他急匆匆地跑向了厕所，然后冲进最后一个隔间里，将门给反锁了。 裴骁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脑子里就像是一团火在噼噼啪啪地翻滚着，让他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拼了命地想去忘记，想去忽视，想去自欺欺人，但越是压抑就越是难受。 裴骁从来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是真的会引起生理性的心脏疼痛，一抽一抽的，烦得很。 当他站在走廊上，乍一眼看到正对面的方逸，他的第一反应是惊喜。 但是惊喜的时间不超过两秒，他就看清了站在方逸身边层层簇拥的那一群人。 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学生趾高气昂的校长，此刻被排挤在了人群的最外层，正在拼了命地往里面挤，前面还有一些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市领导。 就连市长也没有办法距离方逸太近，只能隔着一圈军部的人，露出谄媚的笑容，竭尽所能地讨好着这位钦定的太子爷。 只这一眼，裴骁就彻底明白了方逸到底站得有多高。 如果说在以前，他对于方家的地位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现在的这个对比，却让裴骁清楚地知道了他和方逸之间的云泥之别。 他这样的自然种普通公民，在那些所谓领导的眼中，恐怕就是一只蝼蚁。 然而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在方逸这个年轻人的面前，可能连蝼蚁都不如。 真特么操蛋！ 裴骁对于这样明显划分的阶级感到了无能为力，尤其是当方逸也有所察觉，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落荒而逃。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不可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可他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方大少爷……不对，应该是方家太子，我何德何能配得上啊？” 只是随意的一瞥，仿佛阳光就聚集在他的身上，晃得他眼睛疼。 “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裴骁使劲地擦了擦眼睛上的一些泪水，然而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过了一会儿，他正想要出去的时候，厕所里又来了一群人。 裴骁听到隔门外的人在闲聊八卦。 “嘿，命好就是不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老子辛辛苦苦爬到一个副局的位置，结果还要舔着脸地去巴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这就是命哟。” “副局您年轻有为，未来的可能还有很多呢，比如您的千金知书达理，长相也是百里挑一，恰好和方家的那位小少爷年纪相仿，这要是您家千金和方少爷有幸看上眼了，那您往后可就是高枕无忧了。” “是啊，所以这次我让我女儿好好表现，你也争取多努力，悄悄跟在我们的后面，我也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多站在一起……哼哼，就算方逸看不上我的女儿，但只要绯闻一炒出去，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可要是，方家不准备当真的呢？” “哪怕不能搞成真的，但是我在方家面前露个脸，卖个惨，我也能从他们的手缝底下捡点便宜。” “马局长英明！” 裴骁惊讶地听着厕所外面的对话，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 哪个傻x会在厕所里谈论这些隐蔽的事情？ 就算为了所谓的隐私，没人敢在厕所里装监控，但是隔墙有耳的真理，也应该是人尽皆知吧。 裴骁挠了挠头，等到外面的两个人都走了出去，他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探头探脑地观察一圈外面的环境，裴骁确定那两人都走远之后，他才慢慢地走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地跑远了。 第331章 反省（五） 裴骁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班级里，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地中海班主任竟然在找他。 “你到哪里去了？”班主任板着一张脸问道。 裴骁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想要开口解释，就被班主任打断了。 “算了算了，你们小孩子也都是坐不住的，你跟我走吧。”班主任有些着急和紧张，拽着裴骁往外面走去。 “诶诶，老班，要去哪里啊？”裴骁不明所以地问道。 班主任骄傲地抬头挺胸，说道：“你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的前三名，我拖了关系，特意让你去领导面前露个脸，这样也能对你以后的前途有帮助，当然，我的前程也要靠你了。” “露脸？”裴骁的脚步一下子就止住了，马上拒绝，“我不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去领导面前露脸，不就是往方逸的眼皮子底下凑吗？ 他死也不会去的！ “你还害羞了？”班主任见着裴骁情绪激动地拒绝，他也有些为难。 为了照顾年轻人的情绪，他安抚道：“没事的，你不用开口说话，就是等一下在记者集中提问拍照的时候，你跟在校领导的后面就行，让大家都知道有你这么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证明我们对于自然种的教育也很好。” 裴骁依然死倔地不肯点头，另一只手握住教室的窗户边，怎么都拽不过去。 “你去不去？” “不去！” “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期中考试我给你减五十分！” “减一百分也不去！”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分钟，地中海班主任率先败下阵来，露出中年男子特有的颓丧表情：“你这孩子，就不能考虑一下老师我的前途吗？我好不容易能有一次出头的机会，如果你不配合的话，那我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办啊？” 裴骁也知道这种机会在0173市的学校里有多难得，但他真的不想去面对方逸，可是班主任这样颓丧的表情，反而比逼迫更让人难受。 虽然知道班主任是故意的，可成年人的手段，到底还是对稚嫩的裴骁起了作用。 裴骁期期艾艾地说道：“要不，你让其他人去吧，我……我实在不想去见军队的人……尤其是方元帅的儿子……” “你想得美！”班主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瓜上，“方元帅的儿子，那是我们能见到的吗？！” 裴骁有些惊讶：“不用去见方逸、咳，方元帅的儿子吗？” “废话！” 裴骁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走走走，老班，我帮你去装这个逼！” 班主任瞧见他这么快就转换了情绪，心里对这些年轻的学生再次产生了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裴骁去往对面的行政楼。 这个时候的行政楼外面布满了警卫，就连戒备线也拉了起来，不准闲杂人等进去。 裴骁在外面等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确认了他们的消息，警卫放他们进去，但是前后四个警卫簇拥，不准他们东张西望，也不准他们离开视线。 裴骁撇嘴，只觉得这阵仗也太大了，不就是一个方逸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但是当裴骁被带到大堂最角落的电梯面前时，有一小队的警卫开始集中在了大堂正中间的电梯前面，同时还有一些跑得飞快的记者提前占据位置，被警卫挡在一条规划好的路线旁边。 叮咚一声，在嘈杂的人声中，意外清晰地响起。 裴骁站在电梯里，在逐渐关闭的电梯门缝隙里，看到了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走出来的方逸。 大堂顶上的精致吊灯上缀着流苏般的水晶，倾泻而下的璀璨灯光，人群四周的摄像闪光灯，仿佛都集中于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身上。 裴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电梯门缓缓关闭。 他有些好笑地调侃道：“真是好大的阵仗啊，我都有点想去凑凑热闹。” 班主任也心生羡慕地感慨道：“这要是搁在古代，就是太子爷屈尊私访，体察民情，吾等乡野之民，须得感恩涕零，谢主隆恩。” 裴骁听到这个比喻，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332章 反省（六） 裴骁乘坐的电梯一路上了十二楼。 十二楼是行政楼的顶楼，也是校长单独的办公区，与一楼大堂的热闹喧嚣孑然不同，这里很安静。 裴骁跟在自己班主任的后面走进去，校长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油光锃亮，挺着一个发福的大肚子，在面对寥寥两三个教育部的记者之时，笑得很专业，也很假惺惺。 当他看到裴骁的时候，眼睛一亮，赶紧将裴骁招呼了过来，向面前的记者热情地介绍道。 “这个就是是我们学校经常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是一名自然种的学生，虽然他的基因不是很出众，但是我们学校秉持着有教无类的教育方针，争取让每个0173市的未成年公民获得良好的教育，老师们都很照顾裴同学，当然，这也和裴同学的勤奋学习密不可分@#￥%……” 校长对着教育部的记者使劲吹嘘，站在旁边的年级主任和班主任，也都随声附和着。 裴骁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提线木偶做成的小丑，被这些人随意地摆成他们想要的动作，他稍微有点抗拒的动作，就引来这些大人不满的警告眼神。 他不得不扬起同样假惺惺的笑容，配合着彰显学校教育的僵硬流程，在教育部记者的镜头面前，展现出一个合格的尖子生模板。 直到记者的镜头终于移开，裴骁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角落里，回头看了一眼校长在和记者商量着后面的具体事宜，仿佛在计划着什么。 裴骁不想再去管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趁着大家都没有在意他的时候，他悄悄地溜到电梯旁边，想要赶紧离开这种累人的地方。 “哎，裴……裴、那个学生！你过来！谁让你走了，赶紧回来！” 校长眼尖地看到裴骁准备跑路，马上生气地把人喊过来。 裴骁的脸一垮，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不情愿。 校长就当没有看见他的小情绪，对着那些记者说道：“行吧，我把这孩子也带下去，等会儿在礼堂接受演习的时候，让他作为学生代表，去向方上尉提几个问题。” 记者也点了点头：“也好，毕竟是自然种的学生，上面下发了新的规定，较大正式场合里，必须要让自然种和改造种同时参与，说是为了表明自然种和改造种……” 说到这个较为敏感的问题，记者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现在的工作太难做了，必须要顾忌着人种啊性别啊之类的，幸好我们不需要和第三区的人合作，否则我们还要顾忌着ai的平权，呵，哪来这么多的矫情！” 校长听到这个类似抱怨的话，笑了两声，却是不敢表明自己的态度。 裴骁不想去，但是迫于校长和班主任的淫威，他不得不跟着坐电梯，去往一楼的礼堂，那里正在准备着军事演习的直播发布会。 在路上，记者走在他的旁边，给他想了几个问题，让裴骁好好记住，等会儿在发布会的时候，他会作为自然种学生的优秀代表，象征性地向方逸提出这几个问题，作作秀。 裴骁心里不服气地嘟囔着，很想装病逃脱，但是一路上走得都很急，他始终都找不到机会。 他被带往礼堂的后台，里面人来人往的，特别嘈杂。 负责礼仪接待和当花瓶的女生站在走廊里化妆，主持人也在外面背着台词，只有最里面的一个化妆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拉开距离，不敢靠近。 裴骁也想在外面，不肯进去，但是校长和记者非要带着他往里面走。 “方上尉！”校长近乎谄媚的在外面说道，“关于在发布会上准备提的几个问题，可以让我们进来和你商量一下嘛？” 话音刚落，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容娇俏，身材姣好的年轻女生，她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好烦啊！方逸他正在休息，别老是来打扰我们。” 第333章 反省（七） 那名少女皱着眉头，神色不渝，仰着下巴瞧人，看起来有些倨傲。 校长像是认出了她的身份，为难地说道：“马小姐，我们也不想打扰方逸上尉，但是军事演习的直播发布会，我们也不敢出半点乱子，您给通融通融吧。” 那个姓马的少女，却是摆摆手，想要找人赶他们出去。 “诶，马小姐，您和方上尉走得亲近，只要是您的话，方上尉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校长和记者赶紧对她吹了几句彩虹屁。 裴骁看在眼里，时不时地瞟向这个所谓的马小姐，又不敢看得太过明显。 他埋着脑袋，一句话都不吭，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马小姐，就是那个马局长的女儿吧，长得确实挺好看，就是人稍微凶了点，但是大小姐也应该有点脾气的。 最好脾气再大一点，不准让他们进去，让警卫将他们挡在外面，让校长他们铩羽而归，他自己也能顺势回去了。 “不行不行，你们说再多都没用。”马小姐双手叉腰，挡在门外面，怎么都不让他们进来。 她环顾一圈，谨记自己的使命，绝不能让闲杂人等来打扰方逸。 她爸爸早就跟她嘱咐过了，就算不能在这时候拿下方逸，也要进来套套近乎，和他多熟悉一下。 而且……马小姐瞥了眼自己的身后。 方逸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上一百倍，不仅人长得帅，性格也很好，谈吐文雅，刚才她们谈话的气氛这么好，结果就被这些人给打扰了。 真是气死她了！ 校长和记者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子给挡在外面，好说歹说都不行，周围也聚集来了不少的目光，觉得面上无光，也动了些肝火。 虽然面前这人是马局长的女儿，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后台的。 “方上尉，我们是教育部的人！关于直播发布会的事情，还需要找您亲自商量一下！” 记者举起自己的记者证件，朝着门里面大声地嚷嚷着。 马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哟，吵什么呢？” 有一道懒散的声音传来，从里面又走出一个金发碧眼的俊美少年，状似不经意地拨开了挡在面前的马小姐。 马小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咬牙喊出这个少年的名字：“西维斯，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谁让你挡在大门口的，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起开。”西维斯混不吝地说道。 他没有方逸那种照顾女性的绅士风度，本来就被这个姓马的女人闹得心烦，结果这女人又挡在面前，吵得不让人好好休息，更是心理不爽到了极点。 西维斯看到这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心情就越爽。 他随便地扫了一眼挡在外面的人群，也没有细瞧，更没有看到躲在人群里的裴骁。 西维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校长和教育部的记者证件，确认他们的身份之后，点头道：“你们进来吧，方逸刚好休息结束了。” 校长和记者的脸上都堆起了笑意，对着西维斯连连道谢，抓紧时间走进去。 裴骁本来是不想进去的，结果周围的人太多，他就被裹挟着踉跄几步，到底还是进了休息室的里面。 他好不容易站稳身体，抬起头，就看到偌大的休息室里，压根就没有两三个人。 当休息室的大门被重新关上，仿佛也将外面的嘈杂也隔绝在外。 一瞬间，裴骁的耳边安静了下来。 他看到了一双蓝色的温柔眸子，缓缓地掠过人群，落在他的身上。 第334章 反省（八） 裴骁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要躲开这道目光。 但是在他侧身之前，那道曾经只注视着他的温柔目光，却是从他的身上淡淡划过。 没有多停留一秒。 裴骁略微愣住，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几个大人就将他挡住了。 他看到方逸再次被簇拥了起来，他看到方逸的脸上带着始终如一的温和笑容，他看到方逸……始终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裴骁看向了紧闭的大门，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方逸的眼中，和其他人相比，没有了任何的区别。 裴骁在这一刻才看清自己。 过去，他的确曾因为方逸的喜欢而骄傲自满。 那些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虚荣心思，那些仗着方逸对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产生的阴暗心思。 在方逸对他不再另眼相待之后，统统无所遁形，被残忍地挨个戳破。 裴骁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竟然还可笑地认为，在重新见到方逸之后会很麻烦，会让两个人都恨不自在。 其实不是的。 是他一个人在演内心的独角戏。 如果让方逸知道，他在过来之前还推三阻四地假意矫情，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自娱自乐的小丑？ “方上尉，这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裴同学！” 也不知道说到了哪里，校长连忙转过身，将躲在角落里的裴骁给拽了出来，硬生生地拖到了方逸和他的面前。 就像是介绍一个完美的作品似的，得意洋洋地介绍着裴骁。 方逸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在裴骁的身上。 奇怪的是，这一次裴骁却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像是蒙着一层雾，谁也看不清楚。 裴骁撇开目光，不敢与方逸对视。 可是当他移开视线之后，又觉得这是太心虚的表现，又转过头来，直视着方逸。 他不能认输！ 既然方逸已经做到了他承诺的，那他也不能落于人后！ “方上尉，裴同学一直都是学校的尖子生，而且他还是一名纯自然种，如果能够在直播发布会上，让他代表自然种的学生上台提问发言，肯定能够彰显我们城市中，改造种与自然种能够和谐共处的友好愿景，同时呢，也能表现出我们学校有教无类的教育方针@#￥%……” 校长的话滔滔不绝，唾沫星子到处横飞，竭力地推荐着自己的学校，以及表彰自己的辛苦功绩。 但是方逸的神色始终不变，他充满歉意地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发布会的时间有限，已经安排到了每一秒的计算，所以很抱歉，你的建议只能等到下一次采纳了。” 下一次？ 估计一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有这种机会了！ 校长有些慌了，加快了语速，不死心地劝说道：“方上尉，要是直播的时间不够，也可以在直播开始前后，劳烦您几分钟，录个视频，然后在我们的学校循环播放，来显示您对自然种和改造种的教育重视……” “不行，你们已经占用了方逸休息的时间，还想要占用他多少时间？”那位马小姐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了校长的话。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 “你也要几分钟，他也要几分钟，我也要几分钟，这又是多少分钟了？不行不行，方逸必须要好好休息，你们赶紧走，别来打扰我们……咳，别来打扰方逸了！” 马小姐跺了跺脚，指向了休息室的门：“请你们马上出去！” 一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裴骁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回头看了看方逸，发现他在看向那位马小姐的时候，神色极为淡漠。 第335章 反省（九） “你说让人出去就出去，你谁啊？懂不懂做人的礼貌？” 西维斯看了一眼方逸的脸色，不得不站出来，直接反怼越俎代庖的马小姐。 “教育部的采访是吧？你们把问题留下来，我们看一看，等会儿你们就在发布会后面待着，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或者合适的时机，我在让你们上。”西维斯一边说着这个决定，一边看向方逸的神色，没有明显的反对，不仅松了口气。 西维斯只觉得倒霉无比，突然被自家老爹喊过来，跟着这位太子爷去做什么军事演习的准备。 说白了，就是一次很普遍的军事作秀。 大多数的军事子弟，基本都是这样正式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让民众知道有这号人物。 同时也在他们自己的圈子内部宣告，这个年轻人要出来做事了。 盟友也罢，敌人也好，都会开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西维斯想不到，方家这么快就把方逸推到最前面，明摆着就是把方逸当成一个活靶子。 哪像他，到现在还是家里的米虫。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只觉得方逸年纪轻轻就能统领主持一次军事演习，同时表明改造种和自然种的融洽相处。 他们只能看到方逸的权势地位，年轻有为，但谁也不知道这背后的危险。 西维斯自己都不敢往方逸身边凑，就怕被无辜波及。 结果现在，竟然有这么多的傻子想要往方逸的身上凑，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记者连连点头，顺手拿出一支笔，写下了他们提前想好的几个问题，然后不断向方逸和西维斯道谢，还不着痕迹地挑衅着马依依。 马依依气得咬牙，又不敢在方逸面前表现得太过跋扈。 而且这些都是教育部的大人，她没办法得罪的太狠，目光从一众人中瞄向了始终沉默寡言的裴骁。 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自然种吧？ 裴骁察觉到了一股充满敌意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视着，他抬头望过去，就见到马依依用不屑的眼神盯着自己。 “莫名其妙的女人。”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裴骁跟着校长和记者又走出了休息室，整个过程里都没有他说话的份，可他觉得很是心累。 当他刚走出去的时候，马依依也紧随其后，抓住了他的胳膊。 “哎，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马依依不等裴骁回话，趾高气昂地说道，“大礼堂的公用厕所太脏了，你去打扫一下吧。” 裴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不去。” 现在人这么多，大礼堂的公共厕所肯定都爆满了，绝对脏得要死，而且大礼堂里还有清洁ai，凭什么让他去？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赶紧照我的吩咐去做，否则让你这辈子都毕不了业！” 马依依态度强势地威胁道。 只要把这小子打发到了公用厕所，再找机会把他锁起来，没了这个假装提问的自然种学生，那群人也就不会来耽误她和方逸相处的时间了。 马依依想得很美，但他低估了裴骁这个自然种。 裴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明白了马依依的目的，他忽然大声地喊道：“什么？你要逼我去厕所做那种事情！不去就让你爸爸不准我毕业？！” 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 一瞬间，站在走廊外的人都纷纷转头看向了马依依的裴骁，一脸的八卦。 马依依的脸色变得红白交加。 第336章 反省（十） “你不要乱说！”马依依咬牙切齿地警告道。 裴骁甩开她抓住自己的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胡说什么？是你非要逼我去厕所的啊。” “你——！” 马依依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但是顾忌着自己在方逸面前的形象不能太刁蛮，只能忍了又忍，最终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看你不太舒服，问你需不需要上厕所。” 裴骁故作恍然大悟地说道：“这样啊，我不需要，谢谢同学你的善解人意。” “呵呵，应该的。”马依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裴骁朝她挥了挥手，马上蹿进了人群里，不给这个女人继续找茬的机会。 马依依瞧见裴骁跑得比兔子还快，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得直跺脚，想要把这个自然种踩在脚下。 她深吸一口气，换上泫然欲泣的表情，转身走进了休息室里，抽噎着喊道：“方、方逸……呜呜呜……” “你哭丧呢？” 西维斯不吃她这一套，不客气地说道。 马依依的抽噎顿了顿，差点没接上一口气来，只觉得这个西维斯处处针对自己，比女人还讨厌。 “嗯，你怎么了？”方逸关闭自己的终端，抬起头，基于礼貌地询问道。 一看到方逸这么绅士，马依依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无比委屈地说道：“方逸，那个自然种……他、他在外面诋毁我。” 方逸的神色不变，却是眼底的蓝色愈深。 “我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太好，毕竟我这人脾气冲，但我只是想着你需要多多休息，你从昨天开始就没有怎么休息过，我一时担心才会这么说话……”马依依脸红地看向方逸，神色害羞腼腆。 西维斯看在眼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家的太子爷，也是她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局长女儿能惦记的吗？ 马依依只顾着眼前的方逸，对于西维斯的鄙夷，压根就看不到。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说道：“然后，我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太好，就想要出去找他们道歉，结果我刚一出去，就听到那个自然种在说我坏话，我……我……现在外面的好多人都在议论我，但是方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坏！” 说完这么一长串的白莲花发言，马依依满怀憧憬地看向方逸。 她希望方逸能够有所表态，就像她想象中的完美情人一样，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会为她出头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自然种。 然而，不等方逸开口，西维斯反而率先吐槽：“你这手段……连我爸养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女都不如。” “哦对了，那个私生女只有十三岁不到。” 马依依的眉头一抽，忍不住地怒瞪西维斯，这人太碍眼了，一直在搅局！ 等她和方逸确定了真正的关系之后，绝对要让他后悔不及！ 西维斯冷哼一声，故意刺激她：“我瞧见那个自然种挺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会在外面随便说坏话？别是你看不惯对方，又没整到别人，心里气不过，想要让方逸帮你出头吧？” 马依依的心思被一下子戳破，她赶紧转头看向了方逸：“你不要听他瞎说，我不是……” “我有些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方逸的神色一直未变，仿佛对他们的谈话不为所动，只是开口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马依依有些不舍地站在原地，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 “马小姐，你这两天都在陪着我们，想来你也累了吧，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方逸面带微笑地看向马依依，说话的样子依旧温柔。 马依依松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第337章 反省（十一） 西维斯看见这两个人的互动，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一声。 该不会这位方少爷也掉进了美人关里吧？ 这么明显的手段都看不出来，还在安慰这个脑子有病的刁蛮大小姐。 又或者，方少爷压根就不在乎事情的经过，也不在乎马依依的话是真是假，只是想要稳住马依依背后的马局长？ 西维斯扭了扭脖子，觉得有些无聊。 还以为方家的这位太子爷会有所不同呢，结果还是和一般的世家子弟差不多嘛…… 【滴滴。】 西维斯离开休息室没多久，就受到了一则消息。 他点开一看，竟然是方逸发来的文件。 西维斯点开这些文件大致浏览起来，越是看下去，越是脸色不对劲。 “我去，他是和这个马局长有仇吗？” 因为在这些文件之中，全部都是马局长生平从小到大所做的违规违纪违法的事情。 小到十六岁的时候偷了同学的三百块钱。 大到在他任职期间，私自阻止军事武器贩卖。 这些罪证单独拎出来几条，就能让这位马局长当场枪毙，更别提还有这么多的罪行，其后牵涉的党羽也数不胜数。 西维斯就纳闷了，方逸为什么要把这些证据发给他？ 难道是想让他帮忙做事？ 拉这个马局长下台？ 可是不对啊，他又不是方逸的马仔，为什么要帮他做这么复杂又得罪人的事？ 【滴滴。】 方逸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西维斯的动作比他脑子想的都还快，马上就点开了消息。 【方逸：我会解决你母亲的健康问题。】 西维斯毫无形象地蹲在墙角根，很想来一包妙脆角压压惊。 方逸连这都知道了？ 西维斯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女少尉，但是自从嫁给他那个不成器的生理学父亲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逐渐每况愈下。 尤其是在西维斯的父亲越来越明目张胆地将外室和私生女带回家之后，她母亲的身体病症就越来越严重。 曾经西维斯找过很多种治疗的方法，但都不行。 后来他也就不敢再离开他妈妈的病床前了，这次被迫过来，还是被他那个爹强制命令带过来的。 现在，方逸竟然说有办法治好他妈妈的病？ 西维斯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艹，老子干了！” 他猛地站起来，很快就勾勒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让这个局长落马。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马局长究竟是怎么得罪方逸的，但应该不会是因为那个马依依吧？ 西维斯挠了挠头。 好歹是方家未来的掌舵者，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 裴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坐在大礼堂最后面的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记者，维持着礼堂秩序的军官，还有飞来飞去的摄像机。 整个礼堂都极为地吵闹，仿佛吵得人脑瓜子疼。 但裴骁却是无聊到昏昏欲睡。 校长和那几个记者都已经混杂在人群堆里，要么就是和一些领导蹭合照，要么就是和一些所谓的上流人士结交结交。 被他们强行拽来的裴骁，反而成了三不管。 当然，裴骁自己也乐得清闲。 “诶，你听说了吗，这次的军事演习，好像是为了在学校里正式招收自然种，方家想要组建一支自然种和改造种的特殊队伍。” “不是吧，方家是疯了吗？他们就不怕得罪强硬派的改造种？” 第338章 反省（十二） 裴骁听着这些议论纷纷的话，早就形成了免疫。 鬼知道方家到底想要搞什么事情，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又不想从军。 当军人虽然福利高，待遇好，但他不一定有这个命能享受啊。 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就在裴骁的脑袋一点一点，快要彻底睡着的时候，他的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 他马上回过神来，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 在有些如磨砂玻璃般模糊的视线里，裴骁看到了一张较为熟悉的脸。 这是之前非要拉他过来的记者之一，长相普通，扔到人群里，很容易就被遗忘，不被发现。 但在这人的左边眉毛上有一道不算浅的断痕，凑近点就能看得清楚，像是被什么利器被直接削掉的。 裴骁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那人也没在乎裴骁的沉默寡言，只是朝他笑了笑，露出不太齐整的牙齿。 “小伙子心态很好啊，你不紧张吗？”那人问道。 “紧张什么？”裴骁不太明白。 那人坐在了裴骁的旁边，说道：“等到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你就要站起来，在这么多人和摄像头的面前，对方上尉提问，哪怕是一般的记者也会感到紧张吧。” 裴骁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还好吧，问几个问题而已，我又不会掉块肉。” “年轻人很有自信和勇气啊，看来你爸妈把你教导的很好。”那人举起大拇指，对裴骁赞扬地说道，而后又追问道，“你和你爸妈的关系很好吧？” “是挺好的。”裴骁随口回答了一句，又觉得这人问得有点多，不是很想理会。 那人听到这个答案，笑容更加灿烂了：“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记跟你说了，之前的那几个问题，我们讨论了一下，都不作数。” 裴骁的眉头忽然皱起，心里有种不太舒服的预感。 那人拿出自己的终端，趁着大家没怎么注意的时候，放在了裴骁的面前。 “这是我们新讨论出的两个问题，你赶紧记住！” 那人催促地提醒道。 裴骁一低头，看清楚这两个问题之后，瞳孔骤缩：“不行，这两个问题……” “没什么不行的，小孩子听大人的话，照做就是了。”那人一把摁住裴骁的肩膀，不让他起来，也不准让他大声说话。 裴骁这才认真地端详这人的面容。 他的视线略微一低，就看到了这人的记者证上写着“赵春鸣”这三个字。 “这两个问题不合适，我去找校长问一下。”裴骁缩了缩肩膀，想要挣脱这人的大手，然后看向了在人群中的校长。 出乎意料的是，赵春鸣的大手特别有劲，仿佛是一把钳子，死死地夹住裴骁的肩膀，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去问了也没用，这两个问题，你必须要当面提出来！” 赵春鸣笑得愈发灿烂得意，那些听不见他们谈话内容的人，还以为他正在和裴骁相谈正欢。 “这事牵扯太严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种学生，承受不住。” 这个时候，赵春鸣已经将终端收了回去，裴骁知道这两个问题有多严重，死活都不肯答应。 赵春鸣也预料到了裴骁的拒绝，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上个月的时候，也曾经采访过你爸妈的工作单位，呵，挺有意思的机械厂。” “但是我听说，那个机械厂在早年的时候发生过一次机械故障的大爆炸。” “你应该不想让这种事情历史重演吧？” 第339章 反省（十三） 裴骁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难怪赵春鸣在之前确认他和他父母的关系是否良好，合着是拿这个当做威胁？ 裴骁彻底地沉默下来。 赵春鸣发现他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心中更加得意，到底还是一个孩子，随便几句就被唬住了。 当然，他也不是在说胡话，而是真的可以拿裴骁的父母作为威胁。 毕竟只是两个普通的自然种，又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呢？ 裴骁抿了抿唇，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 半晌，他终于开口询问道：“为什么是我？” 是不是因为，他们查到了自己和方逸之间的关系？ 否则学校里的学生这么多，成绩好的也不缺他一个，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他？ 可裴骁又不想，是因为方逸的缘由，才牵累了他和他的爸妈。 虽然他一直都避免和方逸的接触，就是为了避免方逸的身份所带来的这些负面影响，他根本就承受不了。 但真正地被方逸牵扯其中，裴骁的心情有一半的怨，也有一半的心疼。 怨方逸带来的危险，也心疼方逸同样在危险之中周旋。 “裴同学，别露出这种表情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欺负小孩呢。”赵春鸣说话间，又用拇指和食指强迫地将裴骁的嘴角往上堆。 裴骁不得不让自己保持着假笑的状态。 “你也别怪我们，谁让你是个一点后台和背景都没有的自然种呢，你还这么优秀，一下子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主要是吧，像你这样各方面优秀的学生，要么是改造种，要么是家里有点背景的自然种，你不一样，你的背景太普通了。” “所以，你太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呢，想要挑起一些话题，由你这样的自然种来提问，是最合适的选择。” “一旦被调查起来，像你这样毫无根基的家庭，也不会波及到我们，届时你们是被搓圆还是揉扁，就全看你们的运气吧。” 裴骁从赵春鸣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唠叨里，提取出关键的信息。 “所以，你们选我，是因为我毫无背景？” 裴骁很想给他一拳，但还是忍住了，他吐出一口气，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裴同学，你不懂大人的世界。” 赵春鸣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感而发地说道：“有些时候，选中你当替罪羊，不是因为你有多特殊，而恰恰是因为你不够特殊。” “没钱没能力没人脉，你什么都没有，就注定了你一辈子只能任人欺负。” “你在走廊上面可以耍小聪明一次，躲开了马局长千金的刁难，但你还能一辈子靠耍小聪明来躲过这些飞来横祸吗？” 裴骁听着赵春鸣的话，没有想象中的委屈不忿，反而是释然一笑。 “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和方逸之间的关系吗？” 他笑着问道。 赵春鸣的表情一怔：“什、什么？” 裴骁看得真切，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是因为方逸而找上了自己。 “等等，你和方逸有什么关系？”赵春鸣吓得连忙追问。 裴骁随口说道：“当然有关系了，方逸爱我爱得要死，要是你们强迫我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嗤，听你吹牛！”赵春鸣露出鄙夷的神色，压根就不相信裴骁的话，“你还不如说你方元帅的私生子呢，这种蹩脚的理由都编的出来，时间不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340章 复杂（一） 直播发布会在下午两点正式开始。 在一点半的时候，各大报刊记者们就开启了预直播，开始炒热这次直播的关注度。 裴骁也在关注着直播，尤其是直播的舆论方向。 他想要找出有没有人在引导舆论，从而尽可能地找出威胁他的幕后主使的蛛丝马迹。 但是在一点四十五分，当方逸从幕后走出，缓缓上台的时候，再多的水军都抵挡不住整个星球民众的颜狗热情。 “啊啊啊啊太帅了吧！我单方面宣布方上尉就是我的男朋友！” “为了你的这句话，方上尉准备安慰我一晚上。” “楼上的，吃点菜啊，都喝成啥样了？” 当各大直播平台将方逸的盛世美颜放大，当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隔着一个屏幕温柔以笑的时候，讨论的热度再次创造了一个新高。 裴骁猛地关掉直播间，放下了手里的终端。 他捂住有些发烫的脸，虽然他和方逸相处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没办法免疫这张脸。 一点四十七分，主持人介绍这次发布会上的重要人物。 一点五十分，方逸上台发表演讲。 一点五十五分，转移阵地，从大礼堂转而陆陆续续地走向了学校的露天操场。 两点钟，军事演习开始。 大礼堂里在短短几分钟就从喧闹变成了寂静，只留下裴骁一个人没有跟着走出去。 他是傻了才会钻进人山人海里。 裴骁讨巧的上了三楼的位置，发现在三楼的走廊外面也堆满了人，有些是闲来无事的学校闲杂人员，有些是偷溜过来的学生，有些是专门在这上面守着机位，负责俯拍的。 在这些拥挤的人群里摩肩擦踵，挤来挤去，裴骁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地方。 他往下一看，就能看到露天操场里的情况。 其实，说是军事演习，不过就是比较大型的军事教育，专门对向即将高中毕业的学生，以此来让更多的人选择从军。 但因为0173市的贫瘠和无能，大部分的居民都是自然种，因此，很少会有专门的军事演习来征召学生。 裴骁趴在栏杆上，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兵种，一个又一个的新型武器，逐渐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也像是为裴骁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视线落在主席台上c位的方逸，发现他戴着一顶军帽，将帽檐压得很低。 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肯定着这次的军事演习。 但是裴骁总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家伙该不会困得睁不开眼了吧？ 裴骁赶紧摇头，将这种感觉撇开。 方逸这种一丝不苟的人，应该不可能和他一样吧。 四点二十五分，方逸站起来发表结束演讲。 四点三十分，军事演习正式结束。 四点四十五分，重新回到大礼堂，开启直播。 后面的直播主要是记者的采访，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这也是重头戏之一。 裴骁也重新回到了大礼堂。 赵春鸣作为记者，却是在最后一排，和摄像师待在一起说话。 他看到裴骁过来了，举起右手，示意裴骁到他这里来，仿佛态度极其地友好。 只是当裴骁靠近的时候，赵春鸣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还是很识时务的嘛，我还以为你偷偷跑出去报警了。” 裴骁撇嘴：“报警有用吗？” “没用。”赵春鸣无比自信地说道 那说明起码警务系统里，也可能有他们的人，裴骁又多嘴问了一句：“记者采访的时间很紧凑，那你确定有多余的时间，让我这个学生代表学校进行采访吗？” 第341章 复杂（二） 赵春鸣完全不觉得裴骁的问题是一个问题，他很笃定地说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有把握。” 见赵春鸣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的耐心，裴骁不再询问。 裴骁就坐在赵春鸣的旁边，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校长的位置，发现校长还在和人堆里套近乎，颇有些无语。 大概是因为赵春鸣完全将裴骁当成一个没有见识的穷小子，年纪小，好控制，就没有太刻意隐藏。 在赵春鸣傲慢的举止中，裴骁发现了很多的端倪。 譬如赵春鸣的后台可能很硬，牵涉的方面很广，不仅仅是肆无忌惮地李用裴骁的父母威胁着，还在于赵春鸣极为确定方逸的行程。 裴骁抬起头，在无比嘈杂和拥挤的人群里，看向了被各种视线和闪光灯集中的方逸。 或许，在这些面带微笑的人里，就有像赵春鸣那样心怀不轨的人。 或许，在方逸身旁坐着的人里，他们的手里就拿着有可能伤害方逸的武器。 裴骁又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又抬首看了看方逸脸上的笑容。 这都几个小时了，一直笑着不累吗？ 裴骁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我能去上个厕所吗？”过了好一会儿，裴骁对赵春鸣问道，“我太紧张了，有点憋不住。” 赵春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裴骁无奈地说道：“我要是想逃跑，或者想报警，早就干了，还用等到现在临阵脱逃吗？” “而且我也明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手里攥着我爸妈的命，我要是逃了，那我一家三口都得狗带，我要是咬牙把你们干这一次，那顶多死我一个，这笔账我还是会算的。” “得得得，别说这么多，你把终端拿出来。”赵春鸣压根不相信裴骁的话，他直接抢过裴骁的终端。 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终端里的各种消息，确认裴骁没有和任何人联系的痕迹，赵春鸣才略微放下心来，但不打算将终端还给裴骁。 “终端我没收了，你去吧。” 赵春鸣不客气地说道：“你也别忘了，从大礼堂到厕所，一路上都有监控。” 裴骁点了点头，明白赵春鸣的威胁。 不就是能监控他的一举一动，要是真的出了差错，马上就能查到他做得手脚。 裴骁再次抬起头，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在人群前面的马依依。 他装作因为人太多而堵住路的样子，在人堆里绕来绕去，绕到了马依依的面前，还晃了好几圈。 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马依依哪能轻易放过裴骁送上来的机会，顿时就神色激动了起来。 裴骁的眼角余光看到马依依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转过头，恰好和马依依的视线相对，露出惊慌的神色，径直地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 在跑路的过程中，裴骁的心态特别冷静。 他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回音声，辨认了一番，身后大概追来了两三个人。 真不愧是一位局长的千金，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找到了五六个打手，但是这几个打手跑的速度实在太慢，还是裴骁放慢了自己的速度，才让这些人成功地追了上来，在厕所里堵住自己。 面对着两个彪形大汉，应该是保镖的角色，他咽了口唾沫，故作紧张问道：“你们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叫了啊……不对，这里可是有监控的，要是打了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342章 复杂（三） “你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你的！” 其中一人说出了一句极为经典的台词，差点让裴骁笑出声。 “厕所的监控已经被我们给关了，哪怕你今天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裴骁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们可别诳我啊，这礼堂的监控你们说关就关，多大的能耐啊？”他激将着这两个人，想要确认这里的监控是否全部关闭。 “我们是负责安保的，礼堂的所有安全措施由我们全权负责，你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其中一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裴骁忽然冲上前去，踢向最靠近自己的那个人。 谁也不想这小子的动作如此之快，还很准地踢到了两腿中间的位置，让那人猛地嗷叫了一声。 裴骁扯住这人的领带，直接一个过肩摔，将沉重的人体扔向了洗手台出水口的位置。 洗手台剧烈晃动了一下。 出水口的开关被撞烂，朝着四面八方迸溅水花。 一时间，厕所里变得湿气一片，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滴滴滴”的警报声，在厕所里回荡着，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 裴骁弯下腰，故技重施，想要再去踢另一个人的蛋。 然而毕竟是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反应过来，反而抓住了裴骁的右脚踝，想要将他倒提起来。 裴骁连忙控制另一只脚，就跟野猫蹬人似的，蹬向了那人的脸。 也不知道踢中了哪里，只听到一声闷哼，握住脚踝的那只手蓦地放松了一下，趁此机会，裴骁拼命挣扎，一个后滚翻，恢复了自由。 裴骁再次冲了上去，招招不要命似的，全部朝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攻击。 地板上的积水太多，那人的鼻子和眼睛都因为刚才的踢中而受伤，连退几步，竟然一时没站稳，往后面摔倒了。 裴骁赶紧冲着男人最薄弱的地方，一脚踩下去，成功地让这两个保安疼得陷入短暂昏迷之中。 他喘了口气，心中诧异，没料到竟然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两个保安。 来不及深思这件事，他马上在这两人的身上翻找着，想要找出可以联系的终端。 但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两个人身上根本就没有终端！ “艹！” 裴骁又气得踢了一脚，将最开始昏迷的那个人又给踢醒了。 “你们为什么没有终端？”他气愤不已地质问道。 那人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艰难说道：“为了确保安保人员没有问题，我们的终端被统一上缴，只有内部传讯用的联络麦。”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联络麦。”裴骁吐槽一句，然后伸手逼问，“拿来！” 那人也是自认倒霉，从衣领上解开一个普通样式的扣子，这就是用来专门内部传讯的联络麦。 裴骁收缴走这两人的联络麦，在快要跑路的时候，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们真是选拔上来的安保人员？为什么要听马依依的话？” “马局长是我们的远方舅舅。”那人委屈地说道。 得，原来是靠着裙带关系上来的。 裴骁没有任何疑问了，再次一拳头打晕这人。 因为出水口的失控，他的浑身湿透，裴骁没有掩盖这个事实，而是光明正大地跑了出去，大声喊道：“不好啦，厕所漏水了！” 马依依一直派人守着厕所的方向，即便知道那里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也以为是她的人在教训裴骁。 虽然心中恼恨那两个没用的人，连个自然种都对付不了，但还是不准让人进去，只说是可能厕所出了问题，马上派人来排查解决。 但是当裴骁走出来的时候，除了一身的水，简直就是毫发无伤，登时就傻眼了。 第343章 复杂（四） 站在人群后面的赵春鸣也是脸色难看到不行。 他就不该听信裴骁这小崽子的话，这才过去了五分钟不到，竟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眼见着场面开始混乱，他记下了这个仇，转身就想要离开。 “赵记者！” 突然，裴骁竟然作死地在他背后使劲喊道：“赵大哥，我在这里，你快来帮我啊！” 一时间，大半人的时间纷纷集中在了赵春鸣的身上。 “我特么！” 赵春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嘴唇翕动着，努力忍住快要爆出口的脏话。 裴骁连忙跑到赵春鸣的面前，小声地说道：“赵哥，这事真不怪我，我也不想的，是马依依看我不爽，故意找人在厕所堵我。” 赵春鸣侧头，果然看到了气到双眼冒火的马依依，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但他还是很想一枪打死裴骁。 这时候，记者群里也是一阵骚动。 因为方逸在大家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跳下了主席台，越过人群，走向了浑身湿漉漉的裴骁。 他盯着裴骁看了好几秒，却是迟迟没有开口。 裴骁也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低下头，不敢直视方逸。 在旁人的眼里，这样腼腆的拘谨姿态是最正常的，哪怕是就在旁边的赵春鸣，也只当是裴骁做贼心虚。 方逸的嘴唇翕动，看见裴骁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下意识地抬起手，旋即又放了下来。 “啊嚏！” 裴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冷吗？”方逸尽量将声音放得平缓且随意。 裴骁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冷！” 方逸皱了皱眉头，不容分说地道：“我的休息室里备用的衣物，还是干净的，你去换上吧。” “我不去！”裴骁大声地拒绝。 方逸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转而看向了身后的从属官，示意让人将裴骁带去休息室。 裴骁只能状似无奈地跟着离开，他捻起额前还在滴水的一缕头发，清楚地听到了记者们对方逸的赞扬之词。 是啊，方上尉不仅没有责备闹出事故的自然种，还大度体贴地安慰，顺便给出自己的一件衣服。 这样亲民的形象，只会有助于方逸在记者中的口碑。 走到大礼堂的后台时候，裴骁对那名从属官说道：“这位大哥，能用你的终端来联络一下我爸妈么？我想让他们送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从属官也没多说，拿出了自己的终端，暂时借给裴骁联络。 裴骁先是给他的爸妈发了一条消息。 “爸，妈，麻烦你们帮我送一件正面有佩奇的衣服。” 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 “要是找不到这件衣服，可能我落在外公家了，你们顺路拿过来吧。” 裴骁发送了消息，又对从属官说道：“我能对方上尉发一条感谢的消息吗？用你的账号就行。” 从属官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裴骁利用自己全身的艺术细胞，给方逸写了一段特别肉麻的感谢话。 “……很感谢方上尉的慷慨相助，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方上尉可以去尝一尝我外公家中的柿子树，很香很甜，我外公家就在南区balabala……” 眼见着那名从属官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裴骁这才将终端归还。 从属官接过终端，低头看了一遍裴骁发的内容，面色如常地关掉了终端。 第344章 复杂（五） 因为厕所出水口的损坏，导致一大滩的积水顺着走廊流入了礼堂，让地面一片狼藉。 礼堂的警报器也响个不停，尖锐的噪音甚至掩过了嘈杂的人声。 因为这一突发情况，发布会不得不暂时停止，将礼堂重新整顿。 作为学校的负责人，校长更是急得团团转，只觉得一团阴云笼罩，仕途无望。 因为按照最基本的安全要求，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地面的下水道管会迅速收集流淌的水，完全不会波及到礼堂内部。 可惜当年建造学校的时候，上面的拨款一层层的过滤下来，压根就不剩多少了。 他见着别人贪得这么多，自己心里不平衡，也扣了很大一部分的钱，这才导致工程严重缩水，偷工减料。 明明几十年都相安无事的，结果现在就出现报应了吗？ 校长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双眼失焦，茫然又绝望。 “艹特么的！” 赵春鸣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按照原来的计划，就应该是裴骁站起来发问，询问方逸对改造种和自然种的看法，以及询问改造种占据上层大多数资源的问题。 这个时候，无论方逸怎么回答，他们都会在暗中开枪，引起混乱。 最终让潜伏在里面的人刺杀方逸。 这明明应该是很完美的计划，但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赵春鸣看了眼敞开的大门，要不趁现在逃跑吧？ 否则任务失败，他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时候，他的终端突然来了一个消息。 “0173市，南区香榭梧桐大道279号，速去拦截裴骁的父母。” 这是一条群发的消息。 赵春鸣看到最后的五个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那个自然种的崽子在捣鬼！ md，赵春鸣狠吸了一口烟，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的枪，很想现在就冲进休息室对着裴骁开个十几枪。 但是没办法，赵春鸣只能站起来，浑水摸鱼地溜出去。 趁着四下没什么人关注自己，他以器材设备受损的理由向安保解释，一个人率先出去了。 赵春鸣在车上校准了一下自己的枪，决定将裴骁的父母两枪爆头，然后再把照片发给那个小兔崽子，让他忏悔去吧。 他不好过，那谁也不能好过。 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射杀两个自然种不难，但是想要安全离开，逃脱一系列的追捕，那才是最致命的。 既然上面的人让他执行杀手任务，那就是彻底放弃他了。 如果他能成功活下去，还能证明一点自己的价值，如果他死了……那就一了百了。 赵春鸣驾驶着车，扬长而去。 —— 在休息室里，裴骁的处境也不好过。 他胆战心惊地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但是衬衫外面的军装，他没有资格穿上。 白色的衬衫是按照方逸的身形来制订的，裴骁穿在身上，有些松垮垮的，但他也没有在意，反而在更衣室里找到了一把剪刀，别在裤头上，再用衬衫掩盖住。 “换好了吗？”从属官守在外面，放下手中的终端，笑着询问道。 第345章 复杂（六） 裴骁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干笑道：“是啊，方上尉的衣服真不错，肯定很贵吧。” “三万二。” 从属官微微一笑，告诉了裴骁一个数字。 “啊？”裴骁恍然，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白色衬衫，珍惜地摸了摸，“这一件衣服值三万二？” 从属官摇了摇头：“这是从第六区特制运回来的，第六区特有的高档材料，一尺就值三万二。” 裴骁再次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继续乱摸了。 万恶的有钱人！ 第六区在第九区的星球对面，得绕过半个星球才能送达过来，这所谓的高档材料是有多珍贵，一件衣服能穿就得了，至于吗？ 像是读出了裴骁在心里的吐槽，从属官眯眼一笑，倒了一杯水，自顾自地喝了几口。 “这件衣服是用非极性材料制成的，它有一个很好的功用，那就是不会被打湿。” 裴骁看着从属官走到他的面前，举起他手里的这杯水，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道：“也就是说，无论是我手里的这杯水，还是你被打爆头之后溅出来的血，都不会污染这件衣服。” 伴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被猛地捏碎，碎片落在裴骁的脸上，让他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 “砰！” 裴骁的脸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被打得脑子一懵。 紧接着，他的头发被一把抓住，像是要掀开他头皮似的用力，疼得他呲牙咧嘴。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 “艹，你就是那个赵春鸣的老大？”裴骁也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不甘心地开口问道。 也是，能够对方逸的行程了如指掌，甚至可以确保自己能站出来询问，吸引众人的注意，如果不是方逸身边的人，是很难做到的。 “我没兴趣向死人解释。”从属官平静的声音蕴藏着怒意。 如果不是裴骁的胡来，他的计划也不会还没有开始，就宣告了结束。 裴骁毁了他的前程，他此刻恨透了这个自然种。 “等一下，我、我还可以帮你！”裴骁马上就认怂地举手投降。 从属官不屑地说道：“你已经没用了。” “我还可以提问……” “不行，你刚才已经接受了方逸的帮助，哪怕再利用你去挑起矛盾，舆论也会偏向方逸。” 这正是从属官最恼火的一件事。 裴骁卡的时间点太准了，让他只能准备启动第二个预设方案，但是第二个方案要找到的人选即使赶得过来，但是出现得太过巧合，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追查。 从属官揪住裴骁的头发，逼迫裴骁抬起头：“老实告诉我，你背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否则，裴骁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自然种，赵春鸣只是诓骗他简单地提两个问题而已，他不可能一个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也没有必要这么反抗，还利用他的终端发送消息，让他的爸妈离开，去什么外公所在的地方。 更是利用给方逸的一段感谢话里，偷偷将地址传递出去。 这小子的小动作太多了，压根就不是一般的自然种学生能做得出来的。 要是这个自然种的背后有人在指点的话，那肯定也是了解他们计划的人，从属官不敢想象还有谁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必须要马上知道裴骁背后的人。 裴骁听到从属官有些焦急地提问，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我背后当然还有其他人，要不你猜一猜，猜准了有奖哦。” 从属官的神色骤然一变，双眼瞪大。 裴骁一拳头打在从属官的脸上，以牙还牙，顺手将从属官手里的枪一把夺走。 从属官被打得倒退数步，一把锋利的剪刀正插在他的腹部。 第346章 复杂（七） 裴骁将黑漆漆的枪口转而对准了从属官的脑门。 就像是小人得志一般，洋洋得意地笑道：“孙贼，你打我打得挺狠的啊！现在知道我不好惹了吧！” 从属官的脸色本来因受伤失血而变得苍白，结果因为裴骁的羞辱而憋得通红。 “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属官不甘心地问道。 裴骁冷哼一声：“我是你爸爸。” 从属官的脸颊抽动，连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了。 “说，你们想要对方逸做什么？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裴骁将枪口压在他的脑门上，质问道。 从属官张了张嘴，显得有些犹豫。 “我、我也不想背叛方家的，但是卡塔尔——” 从属官的话戛然而止。 休息室的大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当看到独自进来的方逸之时，裴骁明显愣住。 趁着这个时候，从属官从裴骁的手底下逃脱，转而对方逸大声说道：“方上尉，快开枪，他是被自然种联盟派来的杀手！” 方逸的视线一直放在裴骁的身上，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他打我。” 裴骁指了指自己的左脸，无比委屈地说道。 “他还想对你图谋不轨，我在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他扬了扬手里的枪，笑容得意。 方逸松了口气：“那真是辛苦你了。” 裴骁摆摆手：“不辛苦，为方上尉服务。” 方逸无奈地笑了笑。 从属官听到这两人之间的对话，脸色一变再变，仿佛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们认识？ 方逸竟然会认识这么一个毫无根基的自然种？ 不对，这肯定是方家设下的一个局！ 从属官绝望到了极点，他拔出还插在自己腹部的剪刀，不要命似的冲向方逸。 “小心！”裴骁举起枪，想要阻止从属官。 但是当他快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秒。 方逸却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眼也不眨地看着从属官从绝望到疯狂，平静地举枪杀人。 子弹穿过消音装置，无声地打穿了从属官的心脏，结束了他的性命。 因为身体的惯性，从属官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向了方逸。 方逸侧过身，看着从属官倒地不起，却是冷酷地多补了两枪，分别在脑袋和胸口的位置。 裴骁看着方逸这么平静杀人的样子，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枪扔开。 方逸将从属官的尸体提了进来，暂时放在衣柜里，又吩咐扫地机器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等料理好了这一切，方逸才转过身，与裴骁对视着。 “吓着你了吧，抱歉，很快就会过去的。”方逸充满歉意地说道。 他不知道裴骁亲眼看到自己杀人，会怎样地看待自己，或许会害怕于他的手段，或许会庆幸于早就和他划清界限。 方逸很想去抱一抱裴骁，但只能踟蹰不前，不知道该怎么靠近裴骁。 “我刚才不敢扣动扳机杀人，哪怕这个人之前是真的想要杀我。”裴骁却是先开口，苦笑着叙述道，“我是不是有点圣母病？” 方逸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我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哭了很久。” “我父亲骂我是没用的废物，但是我姑姑安慰我，夺取别人的生命，势必也会承受一些东西，在你没有想清楚之前，作为正常人的本能会阻止你去杀人，这是很正常的。” 说话间，方逸捡起了裴骁扔开的那支枪：“你没有必要承受这些，所以不开枪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你呢？”裴骁问道。 第347章 复杂（八） 裴骁抿了抿唇，直视着有些愣然的方逸，脱口而出地问道：“你必须要承受的是什么？” 那个从属官要害他，教育部的记者也要害他，这些人还要逼着自己也去害他……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要害他？ 就没一个人为他好的吗？ 方逸很快就回过神来，无奈道：“我先送你离开吧。” 裴骁摇头拒绝，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他们用我爸妈威胁我。” 他果然看到了方逸充满歉意的表情，但他不想去听方逸抱歉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我用那个从属官的终端联络我爸妈，让他们去我外公家，但我外公早就死了好多年，房子早就卖出去了，他们不会相信的。” “我还装模作样地给你写了一封感谢信。”裴骁笑了笑，道，“但我给的外公住址是假的，要是有人赶了过去，你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方逸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点头道：“好，我马上派人过去，还有你爸妈的安全，负责保护你爸妈的人，我还没让他们撤走，暂时不会出大问题，我让他们将人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裴骁又说了赵春鸣和马依依的事情，让方逸也上点心，方逸也点头表示安排。 谈完了这些事情，裴骁和方逸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裴骁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说道：“没什么情况，我就先走了啊。” “还是再等等吧，我很快就会解决完的。”方逸不放心裴骁一个人出去，让他现在休息室里等一阵子。 裴骁哦了一声，也没有强求，动作略微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竟然有一种端庄乖巧的感觉。 方逸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这才离开休息室。 裴骁眼睁睁地看着休息室的大门关上，他陡然颓唐地倒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地哀嚎一声。 他刚才竟然觉得方逸有点可怜，他肯定是失心疯了！ 不行啊，沾上方逸就是个很大很大的麻烦。 明明别人都不知道他和方逸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因为方逸这个人，他的爸妈就遭到了威胁，他更是命悬一线。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和方逸之间有关系，那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不行，他爸妈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哪怕他再喜欢方逸这个人，也不能这么自私。 但就是……他特么地忍不住啊！ 裴骁失魂落魄地想着，一会儿丧丧的，一会儿又气得踹桌子脚，情绪反复无常，但偏偏他又无能为力。 “叩叩叩。” 直到门外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 裴骁一下子就坐直起来，警惕地看向了门口，但是当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又一次愣住了。 因为这次不是方逸，而是他的同桌。 给他送了一大堆种子的女同学。 女同学也特别明显地愣住，倒退两步，看了看门上写着休息室的牌子，这才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旋即又觉得不可思议。 女同学想了想，旋即恍然大悟：“你也是被方上尉找来的吧？毕竟我们都是自然种的优等生嘛。” 裴骁：“？” 第348章 复杂（九） 裴骁沉吟两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女同学知道裴骁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名字，顿时就怒了，脸颊微鼓，抱怨道：“我去你的，我可是当了你两年半的同桌！” “隔着一层板子，算什么同桌？”裴骁理直气壮地说道。 女同学很想揍他一顿，但是看到裴骁换上白衬衫之后的清秀样子，她咽了口唾沫，想着这人很好看，还是别生气了。 她败下阵来，说道：“我姓安，安雅。” “你这名字竟然和罗马假日的女主一样。”裴骁有些惊讶，难怪看个电影都哭得稀里哗啦。 提起这茬，安雅也来了精神：“对啊，我都没想到，只是随便找个电影而已，竟然就这么巧的找到了和我同名的女主，虽然她是翻译之后的名字，而且也不姓安……但是没关系，读音是一样的就行！” “而且啊，”安雅露出有些花痴的笑容，“我等一下就会作为学校新闻部的记者，去采访方逸，他真的好帅啊，说不定凭借这么奇妙的缘分，我和他还能发展出一段罗马假日般的感情……” 裴骁毫无形象地倚靠着座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安雅撇嘴，对裴骁的话不置可否：“面对这么优质的帅哥，就不能让我幻想一下，满足我的少女心吗？” “给了我几百个g的爱情动作电影的女人，你有个屁的少女心！” “虽然我喜欢看爱情动作电影，但我也是个纯情少女！” 裴骁和安雅的对话宛如菜鸡互啄，作为纯情少女的安雅被裴骁一面倒地压制着，根本就抵不过这人的毒舌。 几个回合下来，安雅就气鼓鼓地转过身去，不想和裴骁说话。 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裴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将刚才的情绪发泄到了无辜的人身上。 他略有些歉意地转过头，对安雅说道：“你说你等会儿要去做什么？” “去采访方逸啊。”安雅也是心很大，前一秒被裴骁打击了一顿，后一秒就恢复正常了。 “为什么派你去？”裴骁想到了自己之前被胁迫的事情，连忙追问道，“谁让你去采访方逸的？是不是一个教育部的记者？” 安雅想了想，道：“的确是教育部的人让我去采访的，挺突然的，我都没准备好呢，但是就在我着急过来的时候，方上尉的人就把我找到了，说让我在休息室里等一下，会给我一个专门的采访。” 裴骁恍然，又问了一句：“你成绩排第几来着？” “大哥，我就在你的排名后面啊！两年了啊！你就从来没有看过我的名字吗？！” “大家只会记住第一高的山峰，你会记住第二高的山峰么？” 安雅的声音如幽暗黑夜中的女鬼：“乔戈里峰。” 裴骁：“……” 安雅犹如死鱼眼一眼的盯着他。 裴骁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不敢去看安雅幽怨的眼神。 “不是，我还想问一句，你爸妈都是做什么的？”裴骁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 “我爸是一家杂志社的老板，我妈就是个律师，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我算是大概明白了。”裴骁摇了摇头。 第349章 复杂（十） 赵春鸣他是最合适的一个，既是表现优秀的自然种，父母又没有任何的根基，确实是最好控制的一个。 哪怕把舆论炒作起来，也能将真正的影响降到最低。 安雅应该是第二个合适的，毕竟她爸妈的职业和人脉，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能够在0173市掀起一阵浪花的。 所以，这些人看到自己弄砸了，于是转而让安雅替补自己的位置。 虽然裴骁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但绝对不是让他只提这两个问题而已。 说不定，他就是抛出去的那块砖。 砖一旦被抛出去，摔得粉碎，才能将珍贵的玉给引出来。 幸好，他提前将这件事告诉了方逸，让安雅被发现，然后被保护了起来。 他们在休息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 裴骁和安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偶尔说起安雅那一大堆的爱情动作电影，也提起了安雅到底有多渴望甜甜的恋爱。 安雅捂着脸，无比兴奋地说道：“哪怕甜甜的恋爱轮不到我，我也可以成为没有感情的磕糖机器！” “呵，女人。” 裴骁特别无语地吐槽道：“别忘了，你今天早上才为了别人的爱情悲剧而泪流满面。” “可是公主的爱情确实很甜啊。”安雅撇嘴，反驳道。 话题又重新绕了回来，裴骁想起今上午看的电影剧情，又想起了他和方逸之间的相似之处，不由得说道：“你只是看到了爱情造成的假象，不过是一天的短暂时间，能有多甜的感情，不过是两个人荷尔蒙上了脑而已。” “爱情不分时间的长短，要的就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安雅瞥他一眼，道，“每个人的恋爱观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剧掺杂很多，比如另一方隐瞒自己的身份，另一方别有目的地接近，一开始就存在隐瞒和欺骗，这是爱情该有的开始吗？” “你一个直男，懂个锤子！两个人之间，看得又不是身份和目的，是两个人自然而然的相处，是适合彼此的灵魂……” “呕！” 裴骁捂住嘴，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对这种玛丽苏恋爱脑一般的话过敏。” 安雅：“……” 她要打人了啊！ “这部电影，从公主能够顺利出逃，再恰好遇到一个品德不错的绅士，从头到尾都充满了bug，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小女生看得起劲。” 裴骁对这部经典电影的评价，让安雅终于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 “但是，它的结尾是最真实的，公主和平民顶多只有一面之缘，两个不同阶级的人，能够在一起才是有鬼了。” 裴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地扯开一抹笑意，却像是在自嘲。 是啊，哪怕是最不切实际的童话电影，到了故事的结尾，终归会落入真正的现实。 公主和平民，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 更何况，公主还不得不承受着沉甸甸的责任，抵御着数不清的危险。 一介平民，盲目地卷入进去，只会被光鲜亮丽的名利场，绞成一滩烂肉。 安雅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裴骁一眼，像是猜到了什么，期期艾艾地问道：“你是不是……” “不是，我和方逸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没有认真看过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安雅的话也同时响起。 两个人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又同时沉默了下来。 第350章 复杂（十一） 安雅揉了揉自己的耳垂，难以置信地想着，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一个秘密？ 裴骁也是无可奈何地捂住脸，有种羞于见人的感觉。 过了两分钟，裴骁放下了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理科生，当然没有看过你说的马克思。” 安雅也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里。 安雅不敢去直视裴骁，却又忍不住地用眼角余光瞥向裴骁，看看他的反应是怎样的。 直到安雅实在憋不住，才一吐为快地说道：“我觉得阶级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层壁垒，和其他阻碍两个人相爱的原因，没有太多本质的区别。” “有的人会因为三观不同而无法相爱，有的人会因为距离太远而消磨爱意，有的人会因为伴侣不忠而遭受背叛，也有的人会因为生活的一地鸡毛而无法忍受，还有的人会因为经济条件的不同，身份地位的不同，再狗血一点，还有世家恩仇之类的，从而无法顺利在一起……”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理由阻碍着人类的相爱，但如果你没有竭尽全力地打破阻碍，那你以后肯定留有遗憾的——唔唔！” 裴骁伸出食指和拇指，夹住了安雅嘚吧嘚的嘴皮子，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他不是很耐烦地说道：“你懂个屁！整天看恋爱剧看傻了吧！” “要是因为你的一段感情，让你的父母家人，让你身边的人都陷入无穷无尽的生命危险里，你还能心安理得地谈恋爱？” “唔唔唔！”安雅气鼓鼓地像是一条充气的河豚。 “女孩子不要骂脏话。”裴骁皱着眉头，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都不太正常，心情愈发地烦躁。 他放开了手，摁压太阳穴，有些无力地说道：“抱歉，我只是……对自己有点无能为力。” “那你就来找我撒气啊。” 安雅揉了揉自己的嘴，啧了一声，很想破口大骂，但是看到裴骁这么颓废的样子，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然后说道：“生活是生活，电影是电影，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你知道你和电影里的人物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你很年轻，同时也很优秀，你身处的时代也是不一样的，人类社会难免有阶级存在，但这个时代允许有超越阶级的包容性。”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裴骁默默地听着这些安慰的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句：“狄更斯的这句话出现之后，就被用于每一个时代。” “这个不重要！” 安雅都快要被裴骁气得锤人了：“重要的是，你不能单方面的做决定！” “要真是因为担心你爸妈的安危，那你有没有找过你爸妈坦诚这个问题？如果他们选择理解你，支持你呢？” 安雅翻出自己的终端，将频道跳到了方逸正在接受采访的直播画面。 让方逸这张俊脸对准了裴骁。 “看清楚了，这么帅的一张脸，这么好的家世，这么禁忌的爱情，你确定要放弃吗？” “作为你两年多的同桌，我很痛心疾首啊！” “我想要磕糖啊！” 裴骁：“……你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第351章 复杂（十二） 裴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直播画面上。 这时候的直播采访，已经落入了尾声，重要的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边角杂志栏目的记者，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请问方上尉，针对于学生的军事演习有很多场，为什么你会选择0173市的军事演习呢？” 有一个记者站起来，采访道。 为什么选择0173市？因为他人就刚好在这里啊。 裴骁在心里默默地为方逸解释。 “选择0173市，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想法，因为0173市的学生们可能对我们行政区的军队不太了解，往年的报名率不是很高，所以我就特意过来看看，顺便也希望大家多夸一夸这次的军事演习，让更多的年轻人能了解我们，认可我们。” 方逸面带温和笑意地说出这些话，记者们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因为这种公式化的应对，他们听得太多了。 安雅也凑了过来，无比期待地说道：“看吧看吧，方逸肯定是因为你才会选择这个城市，但是他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能明说，只能找一个公式化的理由来搪塞记者。” 裴骁瞥她一眼，为什么她会比自己还要激动？ 这时候，又有一名记者站了出来，询问道：“那么方上尉来到了0173市之后，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您喜欢这座城市吗？” 裴骁对于这样的问题毫无兴趣，就连那些记者也是例行公事地询问。 他们早就猜到了各种公式化的问题，只是按照流程，不得不问一遍而已。 “来了来了！”安雅激动地猛拍大腿，一把掐住了裴骁的胳膊，都快要跳起来了，“这可是经典桥段啊！” “方逸要是真的喜欢你，那他肯定会说，自己最喜欢的就是0173市！就像公主那样——” “当然，我喜欢0173市，我也喜欢其他的城市，因为每一座城市都有独特的风采。” 方逸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传了出来，让安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安雅立刻将终端反扣在桌面上，转过头，对裴骁认真地说道：“这个男人不行，他不是真的爱你，你换一个吧，比如我——唉唉！” 裴骁一巴掌将安雅的脸给推得远远的。 “其实，从一开始我对0173市的感官并不太好。” 方逸温和平静的话流淌而出，却一下子让记者们感到了惊讶，旋即纷纷提起精神，旋即争相询问了起来。 “方上尉，你对0173市的初印象是什么？又是什么改变了你的印象呢？” 裴骁神色有些复杂，他一只手挡住安雅，另一只手将终端拿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看到屏幕上的方逸，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依旧温柔，仿佛隔着无数的人群，隔着足够远的距离，与他遥遥对视着。 “最开始，我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恰好是阴云绵绵的天气，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嘈杂的人群和下着小雨的冷风，到了半夜的时候，还有轰隆的雷声打扰人们的睡眠。” “说实话，这样的天气确实会降低人体内的多巴胺分泌，造成人的情绪低落。” “就在我认为会一直度过这阵阴雨连绵的天气之时，有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 “他来了之后，不再有打雷声，也不再有淅沥的落雨声，就像是一束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让整座城市都明媚了起来。” “我很感谢他，是他让我学会了爱上一座城。” 第352章 信任（一） 伴随着方逸的话语缓缓落下，良久，一道轻微的啜泣声，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开始响起。 裴骁转过头，幽幽地盯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安雅：“你哭什么？” “嘤嘤嘤！我实在是太感动了！方逸他是真的爱你啊！”安雅成了一个嘤嘤怪，望着裴骁就使劲哭。 裴骁很想将她赶走，因为这哭声哭得他脑子疼。 “你就不感动吗？”安雅见到裴骁没有一点的表示，不由得疑惑问道。 裴骁瞥她一眼，哼唧道：“我需要这种程度的感动吗？” “这种程度？”安雅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知道方逸当众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吗？他现在面对的可是拥有无数观众的直播，这不是后期剪辑的采访节目，他这是实打实地在和你表白，你就是这么看他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这份表白不过是单方面地自我感动，他面向的那群人，谁有资格给他一个回应？没有，一个都没有。” 裴骁颇为恼怒地说道。 他恼怒于方逸说的这些话，恼怒于方逸的不计后果，恼怒于……比起方逸的执着，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是那样的懦弱。 “哪怕他得不到回应，可起码他勇敢地说了，你呢？” 安雅也动了肝火，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得桌子纹丝不动，却把她的手给拍得一阵麻。 安雅收回自己的手，输人不输阵地站起来，瞪着大眼睛，据理力争道：“反正我这个局外人，只看到了你的怯懦和不信任，你说你顾忌着两个阶级的差距，但是拜托，现在又不是古代了！” “你又不是废物，你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自然种，哪怕是眼高于顶的改造种也比不过你，你可以有更多的未来选择，阶级这种东西，你不努努力，怎么知道就是铁板一块？” “而且方逸也不是普通的上层改造种啊，他是方家的未来掌舵人，他手里握着的势力不比别人弱，既然他喜欢你，那肯定也会尽全力保护你的亲人朋友，为什么你就这么确定，方逸他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你在乎的人？” 安雅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激动地直流眼泪。 她一边用手掌抹掉脸上的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所以，明明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呢？难道你们想要错过一辈子吗？” 裴骁瞧见安雅居然真得哭出来了，还哭得这么哇哇大声的，脑子都有些懵了：“别别别，你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姑奶奶！” 他赶紧找到了纸巾，递到安雅的面前，让她好好地擦一擦眼泪。 安雅擤了个大大的鼻涕，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是说真的，我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是，你怎么比我还激动？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我哭得泣不成声才对啊。”裴骁有些手足无措，挠了挠头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安雅低下头，瓮声瓮气道：“你就当我是磕cp上头了吧。” 她的手里攥着裴骁递给她的纸巾，心情复杂又欣慰。 自己暗恋了两年的白菜，找到了好得不能再好的翡翠大白菜，她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要撮合这两颗大白菜。 算了算了，既然她得不到，那别的女人也不能得到。 安雅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裴骁说道：“你以后可一定要继续喜欢男人啊！” 裴骁：“……？” 第353章 信任（二） 裴骁一头雾水。 他怎么都猜不到安雅的心思，只当这个女生是真情实感地在磕cp，因为今上午她就看了一部罗马假日，也哭得稀里哗啦。 裴骁有些羡慕于她的感情充沛，以及站在局外的清醒。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被说动了。 裴骁想了想，对安雅说道：“借一下你的终端。” 安雅很想说，她的终端就一直在他的手上，这借不借的，有什么区别吗？ 果然，不等安雅点头同意，裴骁就直接走到了休息室里自带的洗手间，将门给关上了，将她震惊的目光挡在外面。 所以刚才的话只是跟我说一下而已，不是寻求我的意见？ 那可是我的终端啊！ 安雅气得鼓起脸颊，当初她是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个家伙的？ 好像是因为……脸？ 安雅又回想了一遍裴骁当初进入学校，成为她同桌时的清秀稚嫩模样，顿时消了一大半的气。 洗手间里。 裴骁在这时候联络上了自己的爸妈。 “爸，你还好吧？”裴骁询问道，他听到了背景声里有裴妈妈的念叨，又追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呢？” 裴爸爸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你妈现在被保护了起来，但我们至今也不知道这些保护我的人的身份，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骁略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好像做了些比较危险的事情，这些是军方的人在保护你们，不用太担心的。” “那你现在解除危险了吗？”裴爸爸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明显的担忧。 “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裴骁点头说道。 裴爸爸松了口气，继而满含怒气地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怎么和军方的人挂上钩了？你这才回到学校第一天，竟然就……” “诶，老公你快来看啊，原来方逸这么上镜呢！哎哟，虽然是上尉，但是看起来好有排面啊！” 裴妈妈的声音突然兴奋地传来，打断了裴爸爸的话。 在终端的两头，裴家父子都沉默了几十秒。 半晌，裴爸爸这才缓过了神来，难以置信地迟疑道：“因为方逸？” “……嗯。” 裴骁清楚地听到了他这位几十年都保持儒雅淡定人设的老爸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是不是之前你没回家的那段时间？” “额，是。” 裴骁磕磕巴巴地向自己老爸老妈简短地叙述了一下自己和方逸相识的经过。 当然，这中间省略了方林的部分，以及自己被方林算计的一部分。 裴骁越是诉说着自己和方逸相识相知的过程，越是发现，他和方逸之间的回忆，清汤寡水得一塌糊涂，完全就是日常的相处。 也不知道方逸为什么就对自己情根深种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方逸看对眼了。 “……反正吧，我现在挺喜欢方逸的，但是和他在一起，可能会很麻烦，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裴骁这次遵从了安雅的嘱咐，将这件事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和他的爸妈一起互相理解。 终端那头，是良久的一场沉默。 “裴骁，我并不同意你和方逸在一起。” 过了许久，裴爸爸的话从终端的另一头，清晰地传到了裴骁的耳朵里。 第354章 信任（三） 裴骁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自嘲笑容。 也对，我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且老爸老妈都是普通的自然种，而且老爸特别惜命，每天的养生茶都要泡好几次。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 “但是你的人生该由你自己选择，我们同不同意，都当我们在放屁……咳，是我在放屁，你妈妈是仙女，不会拉屎放屁……哎哟老婆我错了别拧我了！” 裴爸爸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坚定，到中间的慌张，再到最后的求饶，透着一股子的喜感。 却也让裴骁确定了，他爸妈是真的没有半分的勉强。 裴骁的脑子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吗？ 按照一般的故事逻辑发展，不应该是他爸妈知道了方逸是个天价人物，认为自己儿子配不上，也会有很多危险，于是他们以死相逼，坚决不准让他们在一起。 要是再配合点戏剧冲突，还会让裴骁跪下来，对天发誓，不准和方逸有任何的牵扯。 但是现在…… “爸，你能按照基础的剧本流程走吗？”裴骁有些无语地说道。 裴爸爸顿时不乐意了：“你一个年轻人，怎么剧本比我们的还要老套？” “那要是你们也遭遇危险怎么办？就像这次一样，或许比这次还要严重？指不定还会有很多很多次这种遭遇呢？” 裴爸爸略一沉吟，无比郑重地说道：“到时候，我会亲自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 裴骁：“……您认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是我儿子，你和方逸相安无事的在一起，我和你妈赚到了，要是你不行了，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和你妈再生一个，那我们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毕竟我和你妈还年轻得很。” 裴爸爸的话让裴骁一阵黑线，很想就这么挂断了联系。 “但是吧，我们养你养得这么大，还是有很多感情的，你这孩子就是读书读傻了，想得也太多了，年纪轻轻就养成了迂腐的观念。” “我们是你的爸妈，是你人生的底气，不是非要你承担的责任，也不是限制你人生的掣肘。” “不要因为我们的存在而畏首畏尾，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我和你妈都是成年人了，哪用得着你来替我们瞻前顾后。” 裴骁默默地听着，不知为何，他的鼻子泛酸，但是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这时候，裴妈妈也开口了：“我赞同你爸说的话，你不要太担心我们。” “更何况，人这一辈子，意外总是无处不在的。” “就说我以前养你的时候，你才两岁大一点，差点从窗户的栏杆掉下去，我当时被吓得半死，要不是你爸动作快，可能你就没有今天了。” “还有你三岁尿床的时候，我给你洗身子，结果浴室的开关失灵，你差点淹死……” 裴骁赶紧打断了裴妈妈的话：“好了，这个可以不用说了！” “我的意思就是，你别想太多了，人生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就算你今天和方逸在一起相爱，也不代表你们能相爱一辈子，所以我不拦着，你赶紧捞他几笔，放聪明一点，可不能到最后变得人财两空，！” “……好的，妈。” 第355章 信任（四） 裴骁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神色愉悦又清朗。 “你这是……很顺畅的表情吗？”安雅幽幽地吐槽了一句。 “还你。”裴骁将终端甩给了安雅，也不计较她的调侃，心情极好地问道，“你等会儿确定要去采访方逸吗？” 安雅点了点头，道：“是啊，已经确定好了的，应该是方逸想要做做样子吧，毕竟他这一次的军事演习也是想要拉拢自然种。” “我俩商量一下，我陪你一起去采访，怎么样？”裴骁笑得眉眼弯弯。 安雅微微眯起双眼，瞧见裴骁真正笑起来的样子，那颗小虎牙终于又露了出来。 她举起双手，就像是投降一般地说道：“当然没问题，反正这段采访又不是直播，随便你怎么作，到时候别连累我就行。” “好兄弟！”裴骁举起大拇指，难得夸赞了安雅一句。 安雅立刻捂脸摆手，语气悲凉地请求道：“不要再说这个词了，我太难受了。” 为什么她每一个暗恋的男生，最后都会成为她的好兄弟？！ 啊！（土拨鼠尖叫） —— 当礼堂的直播采访终于正式结束之后，方逸从主席台上走了下来。 “方上尉~”一只胳膊突然出现，搭在了方逸的肩膀上，西维斯充满戏谑地小声问道，“你知道刚才你说那番话的时候，底下的记者完全都激动到沸腾了吗？别说是他们了，就连像我这样在旁边看戏的，也忍不住想要探听一下，您说得那个‘他’到底是谁啊？” 方逸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西维斯的胳膊，径直地朝着休息室走去。 “别这么冷漠嘛，给兄弟我引荐引荐啊！”西维斯不怕死地跟上去，在方逸的耳边不厌其烦地问道。 蓦地，在方逸拐过一个墙角之后，他的脚步骤然停住。 “让你办的事，都办完了？”方逸问道。 西维斯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是当然，我办事，你放心。” 方逸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你拦住我，是想问我怎么解决你妈妈的问题？” “不愧是方上尉，果然是慧眼如炬，料事如神！”西维斯举起自己的大拇指，很是做作地说道。 “要解决你妈妈的病情并不难。”方逸再次用自己的终端，向西维斯传递了一份资料过去。 在西维斯低头查看资料的时候，方逸语气平淡地说道：“只要解决你父亲和他的外室，你妈妈的病情自然能慢慢恢复。” “你这是什么意思？！”西维斯猛地一把拽住方逸的胳膊，气愤地质问道。 方逸也丝毫不惧，直言不讳地说道：“我的资料还说得不够明白吗？你爸在和你妈妈基因匹配之前，就和现在的这个外室有染了，娶你妈妈不过是为了生出一个基因不错的改造种，延续血脉而已。” “在生下你之后，你妈妈的任务就结束了，所以你父亲下了一点药，想让你妈妈死得正常些，好腾出位置让他心爱的女人上位，但是没想到你妈妈太能坚持了，毕竟你是她的亲生儿子，总得等到你独当一面之后，才敢撒手……” “够了！” 西维斯粗暴地打断了方逸的话，冷冷地盯着方逸：“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是。”方逸直接承认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就明说了吧，你想要救你妈妈，就只能跟着我做事，让你的军衔官职超过你父亲，掌握弗兰家的话语权。” 第356章 信任（五） 西维斯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他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到底还是忍不住地一脚踹向墙壁。 “艹，合着从一开始你就给老子下套，想要老子给你卖命，是吧？！” 西维斯爆了粗口，因为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正旺。 说什么看不惯那个所谓的马局长，让他帮忙处理这件事，其实只是在观望他的做事效率和做事风格罢了。 现在他做得好了，方逸这小子就顺势用他妈妈的事情来恩威并施，想要让他卖命。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没有说拒绝的权利。 因为他妈妈本来就已经虚弱了，他如今能够找到的支持者，也就只有方逸一个人。 可要是他现在真的点头，那就是一辈子打上了方逸心腹的烙印。 就这么被迫站定了未来几十年的立场，西维斯实在是不甘心，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屈服。 “这件事你拥有选择的权利，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是我很欣赏你的才能，希望你能成为我未来的助手和兄弟，是我在有求于你，所以我们双方是互相选择的，你不用感到太为难。” 方逸瞅准了西维斯的自尊和不甘心，故意说了一段话，好让西维斯有台阶可下。 以方逸的眼光来看，西维斯不过就是扭捏作态的贵族小姐，非要秉持着一套自以为是的礼仪原则，来展现自己的高贵价值，否则就是在贬低自己。 虽然方逸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但他可以给西维斯这么一种“尊重”方式。 西维斯依旧沉默着，不说接受，也不说拒绝，仿佛还在等待着方逸接下来的恭维话。 方逸偏不乐意惯着别人，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淡淡道：“我还有一场特殊的采访，就先回休息室了，希望你能也好好休息吧。” 然后在西维斯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转身离开。 “靠，老子可是弗兰家的嫡子啊，我未来最起码也能是一个少将啊！” 这特么就是对一个少将的态度吗？ 西维斯忿忿不乐的想着。 —— “诶诶，这部电影不错啊，又有剧情又有动作。” 裴骁盯着终端上投影出的视频，看着里面令人血脉喷张的主角动作，不由得点头称赞道。 “放心吧，我已经把种子发给你了。”安雅也是盯着电影的画面，极其讲兄弟情义地说道。 两个人继续盯着终端上的画面，看得聚精会神。 就连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他们都没有察觉。 方逸看着这两人感情好地坐在一起看电影，他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一看。 旋即，他的脸色一红，赶紧咳嗽两声。 裴骁和安雅下意识地齐齐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背后的方逸，有一秒钟的脑子空白。 “卧槽！” 裴骁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方逸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他的胳膊，让他不至于脸朝地摔下去。 安雅则是连忙关上自己的终端，脑子烧得都快冒烟了。 她欲哭无泪地收起终端，早知道防疫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肯定不会听从裴骁的建议，抽空地拿出一个小电影观看。 “我、我……都是裴骁非要看的，和我没关系！” 安雅为了维护的清纯少女形象，直接出卖了刚才的好兄弟裴骁。 裴骁：“我特么……” 第357章 信任（六） “你不要听她胡说，明明是她非要塞给我种子的，我都说了我不要的！” 裴骁义正言辞地澄清道。 安雅瞪大双眼，岂容裴骁这般黑白颠倒：“少来了，刚才是你非要看的，我才勉为其难……” “不可能，我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裴骁赶紧打断安雅的话，而后抬起头，对方逸解释道，“我真不是喜欢这种低级趣味的人，我是一个拥有高级趣味的人，真的，我真不是变态！” 方逸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被这两人吵得有些头疼。 “好了，我知道了，别争了。” 他赶紧制止这两人小孩子一般的吵架，旋即缓缓放开了抓着裴骁胳膊的那只手。 掌心上还残留着裴骁的体温。 方逸想起以前他曾经抱着裴骁的时候，这人身上的温度总是比他的体温要高一些，让他想要多抱一会儿。 偏偏裴骁嫌热，也不肯和他有太亲密的距离，这让方逸总觉得倍感挫败又无可奈何…… “方上尉？” 安雅的称呼声唤回了方逸有些飘远的思绪。 他略一撇开头，忍住不去看裴骁此刻脸上的小表情，视线放在安雅的身上。 “让你久等了吧，很抱歉，实在是事出有因。”方逸有些歉意的说道，态度温和。 安雅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方上尉能够答应我们报社的采访，还让我这个学生来采访，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寒暄的客套话没有多说几句，方逸就直奔主题：“开始采访吧。” “好的，没问题！”安雅重新拿出自己的终端，又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不由有些心虚。 这时候方逸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等待着安雅的采访。 而裴骁坐在角落里，他刚才一直被方逸刻意忽视，也像是赌气似的没有说一句话。 但是安雅知道，裴骁刚才用脚尖踹了一下自己的小腿肚。 呵，男人。 安雅马上就知道了裴骁的意图，她只能选择配合地对方逸说道：“方上尉，这位裴骁同学是我的好朋友，我能邀请他一起参加采访吗？” 方逸对于这个要求，有些愣然。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裴骁，还没等他说出是拒绝还是同意，裴骁就马上坐到了他的对面，眼神幽幽地盯着他。 那小眼神，仿佛只要他一拒绝，就能冲上来咬他一口。 方逸的手指微动，很想摸一摸裴骁的脑袋，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没有问题，麻烦你……和这位裴同学了。” 方逸到底还是纵容了裴骁的任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裴骁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 “好的好的！”安雅激动地点头如捣蒜，紧挨着裴骁，也同样坐到了方逸对面偏左的位置。 方逸的视线轻轻扫过安雅和裴骁之间较为亲密的距离，眸光微黯，垂下眼睑，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笑道：“安同学，如果要采访的话，距离近一点，会不会更方便一些？” 安雅眨了眨眼睛，而后更加兴奋地说道：“对啊对啊，那我……” 安雅刚想要站起来坐过去，裴骁立刻伸出一只手，摁住了她的肩膀，然后自己默不作声地坐到了方逸的左手边。 裴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方便采访嘛。” 方逸忍了又忍，用拳掩盖自己的唇角，到底还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扬了些许。 安雅：“……” 你们这两个狗男男好烦啊！ 第358章 信任（七） 碍于方逸的面子，安雅将自己的吐槽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利用自己的终端录像，而后挑选了几个常规的采访问题，针对这次军事演习的过程和目的，进行着重提问。 方逸的回答也从善如流，游刃有余，显然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而名义上作为帮助采访的裴骁，却是单手托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连样子都懒得装一下。 “感谢方上尉的理解，我的问题基本上已经问完了。” 安雅总算中规中矩地问完了全部的问题，但是稍作停顿，她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还写着几个问题。 见到安雅总算把这张纸条拿了出来，裴骁眉头微挑，精神再次恢复。 安雅不太好意思地对方逸笑了笑，解释道：“刚才的那些问题，都是关于这次军事演习的问题，但是像方上尉这样的少年俊才，在我们学校里有不少的同学对您本人感兴趣，所以我整理了两三个问题，不知道方上尉方不方便回答？” 方逸低头看了眼时间，而后抬头笑道：“我只能保证十五分钟的回答时间。” “够了，完全够了！” 安雅见方逸这么好说话的答应了，事不宜迟地展开纸条，念出了第一个问题： “请问方上尉，你是处……咳，一直处于单身阶段吗？” 安雅的话语及时地拐了个弯，差点吓得舌头打结。 她在心里将裴骁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这写得什么鬼啊？这是她能直接询问方逸的吗？ 裴骁却是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转而看向了方逸。 方逸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提出的问题可能不太文雅，于是被安雅改了个问法而已。 他有些无奈地笑道：“是的。” “那你目前有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还喜欢那个人吗？”安雅继续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只是开玩笑，那第二个问题，则完全是昭然若揭。 方逸转头看向裴骁，却见到裴骁看天看地看四周，就是不敢看自己，那做贼心虚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方逸有些想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沉默了几秒，摇头道：“没有了。” 裴骁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他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方逸，却发现，方逸的目光不再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情绪逐渐低迷下来。 “额……那第三个问题。”安雅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两人之间的情绪转变，硬着头皮问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一时脑抽地再三拒绝了自己喜欢的人，但是现在幡然醒悟过来，请问他还有补救的机会吗？” 到了第三个问题，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谁提出的这三个问题，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了。 方逸很想长叹一口气，他说道：“既然已经拒绝了，那就说明确实不合适，算了吧，或许下一个人会更加适合呢。” 安雅咽了口唾沫，压根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她颤颤巍巍地举着纸条，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那要是，他就认定了这一个人呢？” 这时候，裴骁再也忍不住地开口，盯着方逸，一字一句地说道：“真的一个机会都不能给他吗？” 第360章 信任（九） 裴骁离开学校，跟着方逸去往酒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他和方逸算是破镜重圆了吧？ 虽然方逸很快就铲除了最大的威胁，但还是难免有几条落网之鱼，为了安全起见，方逸将裴骁一家人都放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保护起来。 同床共枕地住了好几天，裴骁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 可惜好景不长，收尾的工作没过多久就彻底结束，裴骁的爸妈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硬拽着裴骁离开酒店，赶紧回到自己的家里。 就在裴骁回家的第二天，一个熟悉的联络账号又亮了起来。 “你最近过的很不错？” 方林的这张老脸，再次出现在裴骁的视线之中。 裴骁喝了一口快乐肥宅水，心安理得地说道：“没办法，你儿子的服务太周到了，我很满意。” 不过这样的嘴炮，对于方林来说，没有太大的作用。 方林的神色丝毫未变，只是略微声音一沉：“看来之前的事情，对你的警告还不够。” 裴骁的动作一顿，旋即冷哼道：“你又想故技重施吗？” 方林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了，方逸他现在的手段比我想象中的更果断一些……虽然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带着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伤心。 裴骁扬起下颌，骄傲地说道：“那你现在和我联络，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好。” 方林语气笃定地说道：“当初我就已经利弊告诉你了，如果你还要选择方逸，那只能是你自作自受，毕竟将你父母置于危险之中的人，不是我……” “又要开始了吗？”裴骁对于这样的说辞感到厌倦了。 他打断了方林的话，而后说道：“我相信方逸，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有些事情，不是相信就能确保万无一失的。”方林对于裴骁的天真感到一阵好笑。 “但如果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我不像你，可以平白无故地否定方逸的努力，既然你都说方逸比以前更让你满意，那他肯定也在辛苦承受着，反正我不会再背后捅他一刀，否定他的一切，让他产生自我怀疑。” 裴骁毫不客气地抨击着方林曾经的所作所为。 方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快要和这小子聊不下去了：“那我换一种说辞吧，你和方逸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的。” “无论是改造种和自然种之间的矛盾，还是方家几百年的荣誉，亦或是为了方逸未来的前途，我都不会让你和方逸的事公布出去，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亲手解决你。” “但我也明白你对方逸的重要性，除非结束你的生命，否则方逸不会轻易放手，但是这会对方逸造成重大打击，我毕竟是他的父亲，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所以，你应该不希望我对你下狠手吧？” 裴骁的脸色也冷了下去：“所以，你想让我自己离开方逸？” 得到了方林的默认，裴骁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方元帅，你有没有觉得，你和电视连续剧里那种非要逼着主人公劳燕分飞的恶婆婆有异曲同工之处？” 方林：“……” 他真想把这个熊孩子给当场枪毙了！ 第361章 信任（十） 但是方林不可能现在就这么做。 “咳咳咳！” 大概是被气惨了，方林忽然低头咳嗽了几声。 方林的脸色是一贯的苍白，倒让裴骁不知道他是不是生病了，只是语气稍微温和一些：“方元帅，我也实话跟您说吧，让我离开方逸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真要用我的父母威胁，你可以试试看，到底是我离开方逸，还是我撺掇着方逸来对付你？” “而且我也早就写好了一封信，要是我真的嗝屁了，这封信就会发给方逸，不管是不是你害得我，信上都会指认你是杀人凶手。” 裴骁拍了拍自己的脸，坦然道：“虽然我不是什么红颜祸水，但是当一个挑拨家庭关系的恶媳妇，还是没问题的。” 方林皱着眉头：“幼稚的威胁。” “有用就行。” 为了防止方林真的动怒，裴骁赶紧又说道：“当然，您毕竟是方逸的父亲，我还是希望能看到父慈子孝这一幕的，我也很想在你年老的时候，在病床旁边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你，尽一份儿女的孝心。” “够了！”方林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裴骁的挑衅，“你就这么确定，方逸会和你结婚，让你进入方家？” 裴骁很想告诉这位可怜的老父亲，方逸巴不得跟他结婚，要是他愿意点头的话，指不定下一刻就有订婚戒指送到他的面前。 但为了不再刺激方林，裴骁还是说道：“方逸挺喜欢我的，而且我也挺喜欢他，现在这个年代，虽然有基因匹配，但也提倡自由恋爱吧。” “自由恋爱，你配吗？” 方林直言不讳地说道：“你以为是现实童话吗？灰姑娘之所以能嫁给王子，不是因为她是灰姑娘，而因为她是真的贵族，丑小鸭之所以能成为天鹅，不是因为他有多努力，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鹅。” “恋爱也需要势均力敌的对手，可你配得上方逸吗？即便你能靠着方逸进入方家，你也不过是方逸的附庸品，别人提起你，第一个想起的，绝不会是裴骁这个名字，而是方逸瞎了眼喜欢上的那个自然种。” “你觉得这很光荣吗？或许对你来说，能够展现方逸对你的喜欢，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可是在我看来，这是对方逸的侮辱，也是方逸的悲哀……咳咳咳！” 方林再次以拳抵唇，低下头，掩盖住咳嗽的苍白姿态。 裴骁被这么一阵数落着，就像是被当头棒喝，总算清楚了方林这么不待见自己的理由。 是啊，站在方林的立场上来看，自己的儿子这么优秀，理应得到最好的一切，这是作为父母的人之常情。 结果方逸偏偏就瞎了眼的看上自己……虽然这是方林自找的。 毕竟是他逼着自己去勾引方逸的，但他没想到方逸会这么喜欢自己，摆脱了他的掌控。 这才是典型的自作自受吧？ 裴骁在心里嘀咕着，却是不敢在方林的面前表现出来。 “您说得对，我现在的确配不上方逸，那您给个标准，我好好努力，保准配得上方逸。” 方林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目光幽冷地注视着裴骁：“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弥补的。” 裴骁点头：“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努力看看。” 方林的目光有些恍惚，仿佛是回想起了过去，近乎呢喃地说道：“当初，她们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裴骁听不清方林的话。 “你自己努力吧，死了别怪我。”说完，方林就直接挂断了通讯。 裴骁：“？” 这位元帅有什么毛病？！ 突然联系过来给他说这么多前后不搭的话，这位方元帅怕不是闲的发慌了？ 第362章 信任（十一） 裴骁搞不懂方林的心路历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就连方林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裴骁和方逸之间的感情。 因为在当年的时候，他就是太心软了，才会答应自己的妹妹去反抗基因匹配，却沦落到需要每天注**神镇定剂的地步。 现在儿子又准备重蹈覆辙，他采取了强硬的措施，却反而弄巧成拙，让方逸更加的叛逆。 方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实在是不太懂如何处理感情的问题。 “方元帅，您该换药了。”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名男护士，身后还跟着监督的军官，恭敬地对方林提醒道。 方林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掀起上衣，露出拥有一道狰狞伤疤的腹部。 腹部的这个伤口很特别，就像是四周的肌肉在不断融化，黄色的脂肪与鲜红的血相混合，险些露出里面的脏器。 男护士极为小心地处理着伤口。 “方元帅，您的伤口没有继续扩散，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你能静养一段时间的话，应该就能完全地抑制……” “不必。”方林打断了男护士的话，转而问道，“医生那边怎么说？” 男护士有些为难地说道：“医生们还在研究这种伤口形成的原理，毕竟您这属于进化的奇美拉坏种造成的伤口，被伤害到的细胞会发生自溶现象，而且还会像癌细胞一样的无差别扩散，医生们也很头疼，能够抑制住伤口的继续自溶，已经很难得了。” 方林默默地听着男护士的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男护士只得又退了出去。 方林重新放下了衣服，一丝不苟地扣好扣子，恢复成原来威严的样子。 他刚想和自己的从属官说些什么，忽然顿住，一道通讯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低头看向联络人的名字，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从属官也识相地退了出去。 方林点开通讯，一道英姿飒爽的女将模样被投影出来，金色的短发与蓝色的眼眸，与方林有五分相似。 这正是方林唯一的妹妹，方瑜。 方瑜的脸上带着憔悴的神色，她略显焦急地询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早就找到了方逸？为什么不准我去见方逸？” 方林沉默地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大哥，我知道我当初对方逸说的话太过分了，但那是在我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我也很后悔，方逸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不忍心伤害他，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看他，我想亲自向他道歉。” 方瑜无比诚恳地说道，希望能够打动方林。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虽然看起来冷酷，实则对亲近的人最心软了。 小时候，只要她哭一哭，大哥就会把好东西让给她。 包括方家的其他人，只要没有原则上的大问题，方林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苛责。 除了方逸…… 因为方逸的母亲，方林很难面对这个孩子，所以一直都是委托方瑜在抚养，这也相信方瑜的表现之一。 但是现在，方林竟然禁止方瑜与方逸见面，甚至连联系也不准，方瑜彻底慌了。 “方瑜，当初是我做错了，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方林有些追悔地叹息道。 “不是的，我只是病发……” “我只问你两件事，那个时候，你到底对方逸的母亲做了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守在方逸身边，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只这两个问题，顿时就让方瑜的脸色苍白不已，再也不敢说话了。 第363章 信任（十二） 裴骁和方林之间的一场谈话，也不是全无收获。 他认真地坐在家里，好好地想了一下他和方逸之间的差距，以及他该如何去弥补这种差距。 像那种狗血言情剧里，柔弱善良的女主被男主一见钟情，但是女主太过柔弱，只能依靠男主作为外挂来展开自己的人生，这肯定是不行的。 无论是谁，自己的人生必须要靠自己。 良好的恋爱关系，应该是共同向上伸展的枝丫，而不是攀附着另一方的菟丝草。 直到中午的时候，裴骁的肚子传出咕咕咕的叫声，让他放弃了思考。 他给方逸传了一条消息过去。 【裴骁：你有空的话，就来我家楼下，但是别上来敲门，我怕我爸打断你的腿。】 【方逸：裴爸爸打不过我。】 【裴骁：我会心疼，因为你肯定会默默挨揍，让我爸高兴。】 【方逸：好，我下午来找你。】 简单地敲定了见面时间，裴骁吃完午饭，认真地查阅起了一些资料，然后慢慢地整理出一个完善的计划。 等到方逸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橘红色的夕阳落在地平线上，像是流油的咸蛋黄，让裴骁多吃了一碗炒饭。 【裴骁，你站在楼下不准动。】 发完这条消息，裴骁就探出半个身子，果然在楼下面见到了戴着鸭舌帽的方逸。 这副打扮，和他当初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完全一样。 方逸也抬起头，朝着裴骁笑了笑。 但是下一刻，他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裴骁，你小心一点！” 裴骁趴在窗户的栏杆上，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好像马上就要掉下去的样子。 他看着楼底下的方逸，咬了咬牙，道：“喂，方逸，接住我！” 方逸一听就生气了：“不接。” 裴骁仿佛听不见方逸的拒绝，反而更加起劲，他跨了出来，脚尖踩在窗户外面狭窄的台子上，近乎半悬空地吊着，看得方逸一阵心惊胆战。 他深吸一口气，背对着方逸，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这里是三楼，哪怕是掉下去，也最多骨折一下，死不了的。 不对，他应该相信方逸能接住他的。 裴骁大喊一声：“我跳下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真的放开抓住栏杆的手，双臂一张，往后仰躺下去。 “裴骁！” 方逸伸出手臂，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裴骁，但因为重力，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幸好方逸做了裴骁的肉垫，承受大部分的冲击。 他怒不可遏地抓着裴骁，难得生气地骂道：“你突然跳下来，就不怕我接不住你吗？” 裴骁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只能讨好似的笑道：“我在学着相信你嘛，相信你能接住我的……但我好像用错方法了，你疼不疼啊？” 他马上站起来，扶着方逸站起来，看到他手臂上的擦伤，顿时心虚不已。 咳，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裴骁赶紧将方逸带到了小区花园最近的长椅上，郑重其事地对方逸宣布道：“我决定去参加无差别考试！” 方逸皱着眉头，不赞同地道：“为什么？” “因为我想证明自己，”裴骁坐在方逸的身边，笑得两颗小虎牙愈发可爱，“证明你方逸是慧眼识英雄，证明你选择我这件事，不是一件错误，而是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第364章 爸妈赶来 ce.205年6月17日（梦境）。 裴骁坐在方逸的摩托车上，将整张脸都埋在方逸的背上，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顿时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方逸，我们还是继续住在那个地下室吧。”裴骁直接说道。 “好。”方逸点头，赞同裴骁的要求。 因为这次裴骁的努力改变，梦境的一切都和现实中的记忆有所不同。 他提前打破了方林的计划，也没有被绑架抓走，更没有和方逸闹矛盾分开，而方逸也没有重新回去，执掌方家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依然是穷光蛋…… 也不对，裴骁身无分文，但是方逸的小金库貌似很充足的样子。 两个人一路从东界街区出发，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小区。 裴骁和方逸将空了几个月的地下室大扫除，然后裴骁就向学校的地中海班主任发了条消息过去，说明最近这段时间的病已经好了，病假结束。 地中海班主任还问了他几个问题，裴骁全都说谎不打草稿地敷衍了过去。 突然，地下室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裴骁看了眼还在打扫厨房的方逸，自己走到了门口，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门外那一头的人沉吟道：“查水表。” “我们没有水表。”裴骁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哦，那我们是来找回失物的。”另一道女声响起，带着山雨欲来的平静。 如果说第一道男声有故作低沉的掩饰嫌疑，那么这道女声则是毫无遮掩，让裴骁无比的熟悉。 熟悉到方逸亲眼看到裴骁炸毛了。 “怎么了嘛？”方逸走出来，疑惑问道。 他没有从外面的两个人感受到敌意，倒是裴骁的惊慌让他有些迷惑。 “裴骁！臭小子！你长本事了啊，还敢给我造病例逃课！赶紧给我出来，老娘今天非要收拾你不可！” “诶诶老婆你息怒，快把擀面杖放下，可以教育孩子，但别打孩子啊！” 裴骁听着外面的动静，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 方逸总算是明白了门外两个人的身份，以眼神询问裴骁，到底要不要开门，或者让裴骁去里面躲一躲？ “算了吧。”裴骁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决定该面对的还是需要勇敢面对。 既然他想要回来参加无差别高考，那肯定是需要过他爸妈这一关签字。 裴骁示意让方逸离远一点，面对误伤他，而后自己双手颤抖地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当熟悉的两张脸庞重新出现在裴骁的眼前，裴骁的双眼酸涩。 十几年了，他到底还是见到他们了。 哪怕是在梦里。 “爸、妈，我好想你们啊！” 裴骁立刻就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裴爸裴妈，声音哽咽地说道。 那副样子，仿佛是在外面迷路很久，受尽委屈，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小孩子。 裴爸和裴妈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其是裴妈妈，手中的擀面杖还沾着新鲜的面粉，本来是想要冲过来揍这小子的，结果弄这么一出，她都不忍心了。 举着擀面杖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第365章 区别对待 直到裴妈妈的视线一转，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方逸，顿时双眼锃亮。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长得可真俊！” 乍一见到裴骁的父母，方逸硬着头皮，有些尴尬地走过来，手足无措地打招呼道：“叔叔阿姨好。” 这模样像极了小情侣约会，结果被对方爸妈抓包，不得不礼貌打招呼的样子。 “叫什么阿姨，叫我妈吧。”裴妈妈一点也不见外地说道，顺便还感慨了一句，“还以为是我家裴骁把别人家的白菜给拱了，结果是他变成了一颗大白菜，哎，总算是没有祸害别人家的闺女，挺好的。” 如果情绪可以具象化的话，那么裴骁的额头可能会有一滴冷汗：“妈，你说啥呢？” “还有，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裴爸爸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无奈地说道：“你老师给我们发了消息，祝贺你的病终于康复，我们觉得不太对劲，就急匆匆地从工厂赶了回来，结果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有一个陌生的账号传消息过来，说你现在就地下室里。” “我和你妈本来是没当真的，但怎么找你都找不着，就死马当活马医地过来，刚一听见你的声音，你妈就气炸了。” 裴骁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也没什么好气的吧，只是换了个住的地方。” 他压根不敢说东界街区的事情，又有些疑惑，那个陌生的账号是谁？ 不对，等等！ 知道他和方逸在一起，而且知道他们的具体动向，貌似就只有寥寥几个人。 海曼那条大鳗鱼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他现在估计就忙的要死。 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方林。 艹，那个老东……咳咳，毕竟是方逸的父亲。 作为堂堂的第三区大元帅，竟然使用卑鄙无耻的告家长技能，过分了啊！ 是不是玩不起啊！？ 裴妈妈沉浸在方逸温柔帅气，礼貌懂事的表象里，耐心地听完了方逸的解释，毫无芥蒂地接受了方逸是一个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工作疏于教育，而自己无家可归，幸好被裴骁路边捡到的可怜少年。 为人母亲的她，更是怜悯得眼泪汪汪，比对待亲儿子还要温柔地说道：“没事啊，你爸不管你，裴妈妈管你，你就跟我们住着吧，刚好让裴骁住地下室，你以后就是我的第二个儿子了！” 惨遭抛弃的裴骁：“？？？” 还好裴爸爸是理智的，她拽过自己犯花痴的老婆，继续对裴骁询问道：“老师说你很久没去学校了，邻居也说很久没看到你了，你这几个月到底到哪里去了？” 裴骁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编谎话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方逸挡在裴骁的面前，帮他把这个谎给圆上，“毕竟我身无分文，想要出去打工赚钱，裴骁不放心我，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现在他已经对我放心了，所以我就带他回来了。” 因为方逸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表演得天衣无缝，再次让裴妈妈生出了母爱。 “裴骁这孩子也真是的，还不如多找我们要点生活费呢，连累你出去打工赚钱，累不累啊？” 方逸听到裴妈妈这明显的偏袒，不由得笑了笑：“不累，裴骁帮了我很多。” 裴妈妈少女心地捧着脸，沉浸在方逸的少年容颜里。 “咳咳咳。”裴爸爸在背后扯了扯自己的老婆，让他坚持一点，毕竟自己的老公孩子都在旁边看着呢。 裴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果然，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他妈妈对待方逸比亲儿子还亲。 第366章 奇怪异样 处于矜持的缘故，又或是因为别的，方逸拒绝了裴妈妈的邀请，坚持住在地下室，让裴骁先回家住着。 裴骁回到家里的时候，被重新怒从心头起的裴妈妈狠狠教育一顿。 裴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慨了一句：“儿砸，你的叛逆期终于来了吗？” 被罚面壁思过的裴骁撇了撇嘴。 叛逆期？ 也太小看他了吧。 事实证明，当五天之后，裴骁说出自己要去参加无差别高考的时候，裴爸爸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臭小子，你还敢去参加无差别高考，老娘揍死你！” 裴妈妈从厨房里，再次拿着擀面杖冲出来，想要揍死这个不省心的小子。 裴骁丝毫不怕地站在原地，因为他知道自家老妈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每次都说要打他，但一次都没狠下心来揍他。 反而是裴爸爸，教训起儿子是毫不手软的。 “为什么要参加无差别高考？”裴爸爸让自己的老婆不要太生气，转头对裴骁平静问道。 裴骁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要证明自然种并不弱于改造种……” “说真话。” “方逸的爸爸是个大人物，我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和他继续在一起。” 裴骁二话不说地就把这事抖搂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即便不赞同，也不会强行阻止他对人生的决定。 裴爸爸听到这话，一口气将茶杯里的茶都喝了下去，然后五官皱在一起，面色通红，这才反应过来，茶水还是烫的。 裴妈妈没好气地又给他端了一杯冷水。 “这件事，我不同意，如果一段感情需要赌上生命来证明，那肯定是不公平的。”裴爸爸缓了过来，对裴骁说教道。 裴骁点头称是，但还是死心不改地说道：“但我放不下方逸，参加无差别高考，只是为了给方逸的爸爸一个交代，我还没到影响智商的地步，要是有危险，我马上就躲起来，苟到结束的最后一刻。” 他赶紧安慰着自己老爸老妈，发动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同意自己参加高考。 无差别高考，如果参加的人是未成年，那么就需要监护人亲自签字。 因为这个高考模式和其他类别的高考不一样，是专门选拔特殊人才的，考试的内容极具危险性，哪怕做了足够的保险措施，死亡率也是居高不下。 但只要参加了这个无差别高考，成功地过下去，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啊！ 裴爸爸见自己儿子这么坚持，而且还保证了各种苟命的手段，直说方逸很厉害，可以帮他走后门，不需要面对太大的危险，也能让他取得一个好成绩。 在这样那样的保证之下，裴爸爸不得不点头答应。 裴骁立马跑下楼，冲向地下室，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方逸，却发现方逸不在地下室里。 他环顾一圈，发现桌子上还有热腾腾的饭菜，说明人刚走没多久。 但问题是，连饭也不吃就直接走了，难道有什么很紧急的事吗？ 裴骁拨通终端，想要跟方逸联系，但是却迟迟没有回复。 他从中午一直等到了下午，饭菜凉了之后又被他热了一遍，然后又等到饭菜变凉的时候，方逸才从外面回来。 一见到裴骁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审视着自己，方逸垂眸，却是不敢与他对视。 第367章 重回学校 “去哪了？” 裴骁直接问道。 方逸沉默地走到裴骁的面前，然后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裴骁感觉不太对劲。 方逸装扮得有些隐秘，带着鸭舌帽和黑色的口罩，身上也穿着一件外套，和当初他隐瞒身份进入0173市的打扮一模一样。 他嗅了嗅方逸身上的味道，还带着外面淅沥沥小雨的潮湿。 “让我抱一抱你，外面有点冷。”方逸在他的耳边沉声说道。 裴骁眨了眨眼睛，可是天气预报显示，今天的最低气温也才二十四度。 他没有将这句疑惑说出来，转而抱住了方逸，感受到方逸身上的冷意，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要冷许多。 过了十几分钟，方逸才放开裴骁，摘下口罩，有些歉意地说道：“你等多久了？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饭。” 裴骁瞧见他的样子欲言又止。 然后，裴骁拒绝了方逸做饭的要求，让方逸去自己家里吃了一顿热乎的晚饭。 至于这段小插曲，裴骁没有多问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裴骁总有一种预感，这个问题不能太深究。 —— 自从裴骁宣布要参加无差别高考之后，就进入了闭关修炼的模式。 因为无差别高考的第一个考试项目就是文化课笔试。 毕竟谁也不会选择一个只有武力，没有智商的莽夫，所以这个文化课的笔试就是对智商的检验，其中包括了最基本的各个科目题目，从天文地理，再到古今中外，实现尽可能地全覆盖。 尤其是这几年的最后大题，更是出现越来越偏的趋势。 虽然裴骁上辈子曾经考过一次，但时隔十几年，他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这是在梦境里，又不是真的重回过去，要是题目不对怎么办？ 于是他只能埋头苦读，从方逸那里拿了一大笔的钱去买各种题目，使劲地刷起来！ 以至于裴爸裴妈和方逸守在他的房门外面，眉头紧蹙。 直到无差别高考报名的时候，裴骁才从暗无天日的卧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的“仙气”。 “出来了？”裴爸爸没好气地说道。 裴骁点了点头，而后又环顾一圈，问道：“方逸呢？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说最近有点事，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可能确实有什么要事缠身吧。”裴爸爸回答道。 裴骁哦了一声，从裴妈妈手里接过早餐，被裴爸爸带去了学校。 一进入学校，裴骁就按照原来的记忆，回到自己曾经就读的班级教室。 虽然在这个学校里完成了初高中的学业，但其实并没有留下太多的青春记忆，裴骁不是一个爱交朋友的人。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还没有坐下去，从旁边就蹦出来一个黑发黑眼的女生。 那女生瞧见裴骁终于回来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极为惊讶的表情。 女生憋了半天，在裴骁有些复杂的眼神中，沉吟道：“我这里有无码的爱情片种子，你要吗？” 裴骁：“……安雅同学，虽然你经常爱看小黄片，但我知道你是个清纯少女。” “哎呀，你知道我的名字？！” 安雅惊喜无比地笑道。 第368章 安雅过往 裴骁当然知道这个名字，而且还记了一些年头。 他在成为检察官之后，因为那件细胞自溶的连环案，曾经与成年后的安雅接触过。 令他惊讶的是，成年之后的安雅就像是一滩死水，眼神无光，宛如一具只会吃饭和呼吸的行尸走肉，完全找不出当年那个喜欢下种子的天真少女模样。 或许是裴骁和安雅曾经的高中情分，向来拒绝与人交流的安雅，到底还是和他多聊了一会儿。 因为当初0173市的毁灭，安雅的父母拼尽全力将一家人送入政府临时建立的安全区，想要等待着更多的军事援助。 她以为只需要等待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和她的父母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她想不到，那才是地狱的开始。 政府成立的安全区，将城市里的幸存者全部吸引了过来，但是在聚集了将近一万多人之后，大家忽然发现安全区的确很安全，因为市政府派遣军队，将整个区域都封锁了起来，只准进，不准出。 而且从封锁的两天前开始，安全区里的各种资源就彻底被中断了。 一万多的人在狭窄的安全区里活动，没有水和食物，也没有电，更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再加上0173市的外面还在遭受着奇美拉坏种的入侵和破坏，或许下一刻就会找到他们，杀了他们，吃了他们。 哪怕安雅一直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也依旧看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疯。 仿佛一场恐怖的瘟疫，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安雅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地打砸声，以及女人和小孩的哭叫声，吓得瑟瑟发抖。 安雅的父母会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找吃的东西，每一次安雅都在提心吊胆。 直到有一次，安雅的妈妈没有再回来了，她的爸爸沉默了很久。 那一天的食物，安雅记得比平时多了一倍。 再到后来，安雅的行踪被发现了，帐篷的外面是不间断地争执声和打斗声。 当安雅害怕地探出头看一眼的时候，她亲眼到了自己的爸爸倒在血泊之中，而有一群穿着邋遢的男人正紧紧地盯着她，用那种特别奇怪危险的笑意。 直到半年之后，第三区中央区的军队才找到了这个被封锁的安全，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谁也不知道活下来的安雅究竟经历了多少事。 也不知道活下来的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从那之后，安雅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一切，躲在政府补偿的房子里，领取着每个月的救助金，宛如躲在黑暗里不敢出声的可怜虫。 那时候的裴骁，默默地听着安雅讲述着这些过往，心中不是滋味，甚至连面对的勇气都逐渐退却。 近乎是灰溜溜地逃走了。 “裴骁？裴骁！” 一张白嫩的手掌在裴骁的面前晃荡着，安雅凑到他的面前，皱着眉头问他：“你想什么呢？难道是被我的美貌给折服了吗？” 裴骁回过神来，那张充满朝气的少女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脸颊处还带着一些婴儿肥。 虽然远远称不上美貌，但也是清秀可爱。 裴骁又想起当初安雅死命撮合他和方逸的样子，带着对爱情一往无前的期望，对未来满怀憧憬的向往。 第369章 高考报名 裴骁定了定神，到底还是伸出手，一巴掌推开了近乎凑到他眼前的安雅。 “你……”他想要提醒一声安雅，但是到了嘴边，只能说一声，“你的牙齿上一片菜叶子。” 安雅的神色一愣，旋即脸色涨红，连忙低下头，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牙齿。 但是她呲着牙，仔细地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什么菜叶子，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 她气得拍桌，重新站起来，想要找裴骁理论，可环顾四周，也找不到裴骁的踪影，貌似是趁着机会离开了。 安雅跺了跺脚，鼓起肉乎乎的脸颊：“什么嘛，好不容易来一回学校，转眼又找不到了。” 这时候，她点开自己的终端推送的新闻消息。 “因为无差别高考的重要性，今年的考官临时更改为中央区调来的方少校……咦，好帅啊！” 安雅双手捧脸，少女心地感慨道。 旋即，她又颓丧地坐在座位上：“都快要高中毕业了，我到底要不要表白啊？虽然不想留遗憾，但有时候遗憾才是美好的，现实只会成为戳破美好的无情铁手……哎不对，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比喻？” 就在安雅纠结不已的时候，裴骁已经在教师办公室里了。 “我要去参加无差别高考。” “不行，太危险了。” “我要去参加无差别高考。” “不行！” “我要去参加无差别高考。” “不行就是不行！” “那我就弃考，什么高考都不参加，你作为我的班主任，什么都捞不到。” “……这是无差别高考的报名表。” 在裴骁的强硬态度之下，地中海班主任到底没能阻止他，只得将报名表亲手交给他。 现在这年头，所有的报名都可以在网上进行，也只有无差别高考这样的危险考试，才会有专门的纸质版报名表，不仅需要参与者监护人和老师的亲笔签名，还需要拍下他们亲笔签名的全过程。 裴骁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走过这个流程，比地中海班主任还要熟稔。 “你说你抽得哪门子风，非要去参加无差别高考，那是像我们这样的自然种能掺和进去的吗？那是属于赌徒、疯子和有后台的改造种才会选择参加的！” 地中海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我还是建议你走常规考试途径，毕竟以你现在的成绩，完全可以进入一个足够优秀的大学，给你爸妈，给我这个老师，还有我们这个学校增光添彩……” 裴骁不想再去听这样的唠叨，因为他明白这样的谆谆善诱，一半是真的担心自己生命安全，另一半则是为了他自己的业绩。 因为一个参加无差别高考而悲惨丧命的默默无闻高中生，和一个参加常规考试而取得优异成绩的优秀高中生相比，自然是后者更能在地中海班主任的教师履历里划上增光添彩的一笔。 “老师再见。” 裴骁随便说了声告辞，转身就往学校外面走去。 他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一低头就能看到偌大的操场，不少学生们正在上着锻炼身体的体育课。 裴骁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读书岁月，发现自己那十几年都在努力读书，只有方逸是他唯一的变故，让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种未来。 人生的轨迹，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被悄然改变。 第370章 江路消息 裴骁拿到了报名表，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重新回到了教室。 他走向安雅的座位，一低头就看到这个小姑娘还解压着一些不可言喻的种子，顿时轻咳一声，问道：“你知道江路在哪里吗？” 安雅被吓了一跳，赶紧红着脸，暂停解压，旋即皱眉问道：“江路？那不是你的小弟吗？” “自从你休病假之后，江路那个小混混也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了，我们还以为他和你的关系很好，说不定是在照顾你呢。” 裴骁不屑的撇嘴，就江路这种小混混，会来照顾他？ “我没有再见到过他，其他人知道他在哪里吗？或者在什么地方出现过？”裴骁又问道。 安雅仔细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貌似很久没有听到江路的消息了，也有可能是我对这种小混混的消息不感兴趣吧，知道得不多。” 虽然这么说，但裴骁知道，安雅是新闻部的，对学校里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 几个月前，方逸在和他前往东界街区的时候，说起了江路和少女拐卖的事情有关系，而且还因为走漏消息而被所谓的蒋爷抓了起来。 事实证明，这个蒋爷就是当初在东界仓库里堵他的蒋烨。 这也证实了，仓库的那些少女，可能就是同一伙人干的，并且已经被他们连窝端了。 要是到现在为止，江路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证明一件事。 江路极有可能遭遇不测，同时蒋烨有一定的后台势力，能将这件事毫不费力地压下来。 裴骁想了想，又问道：“最近学校里……或者市里，有女孩子失踪的新闻吗？” 安雅噘嘴，不太明白裴骁问这话的意义，但还是答道：“没有啊，而且正好相反，有好几起走失少女幸运回家的消息呢！” 裴骁总算点头，对安雅挥手道：“行吧，你好好读书，我先走了。” 看到裴骁再次离开的背影，安雅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跟过去，但是又不得不坐了回来。 算了，就这样吧。 他能记得自己就好了，总比什么也记不住得强。 —— 裴骁走到学校外面，裴爸爸的车还停在外面，等待着裴骁的回来。 裴爸爸知道裴骁的心早就野了，学校这种地方压根就管不住他，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免得还要分开回家。 不等裴爸爸询问他报名的事情，裴骁先开口问道：“爸，你知道江路的爸妈么？” “知道，怎么了？”裴爸爸点头道。 “我刚才在学校里听说江路失踪了，江路的爸妈没有报警找人，或者过来质问我们家吗？”裴骁摩挲着下颌，奇怪地问道。 裴爸爸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江路爸妈要来质问我们家，难道是你做了什么？” “没有，我和江路的失踪没有关系。” “哦，那就好。”裴爸爸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答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妈不怎么在家，但是当我们回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小区有什么异样，按理来说，孩子失踪了，总归会在熟悉的地方贴上寻人启事之类的，但是小区里很干净的。” “不对，应该说小区里很安静，谁也没有说江路一家人的事情，我没怎么在意，倒是你妈妈在有一次买菜的时候，回来跟我八卦说，据说江路一家人都搬走了，而且是一夜之间就完全搬走，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第371章 街角身影 “原来小区里的那些八婆……咳，爱好热闹的妇女们，对于这些事情最是热衷，但是没有一个人去讨论这件事。” “我和你妈都觉得很奇怪，但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也就没有深究下去。” 裴骁坐在副驾驶座上，对于裴爸爸提供的消息，陷入沉思之中。 那看来江路是真的凶多吉少，很难活下去了。 而江路的父母，要么是知道江路干的这些事情，有所察觉地提前跑路，要么就是被江路牵连，一家人都整整齐齐了。 裴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当他十八岁的时候，眼里看到的世界就只有方逸和他爸妈，那一丁点的亲情爱情就占据了他人生的主色调。 但是当他以三十二岁的目光，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逐渐发现隐藏在岁月静好之下的静水流深。 裴骁十年的检察官经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裴爸爸作为一名老司机，有条不紊地开着车，同时对自己的儿子说道：“你真的没做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吧？” “我能是做这种事的人吗？”裴骁翻了个白眼。 裴爸爸却是认真地沉吟道：“这可不好说，要知道我当年的时候，可是差点被判定为黑户，因为有轻微的反社会人格与共情障碍。” 裴骁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你别吓我啊！” “我吓你干嘛？我听我爸、也就是你爷爷说的，那个时候刚好是0173市将黑户集中管理的规定出现，但是需要管理的黑户太多了，检查新生儿基因的人为了少一些麻烦，收了你爷爷的一笔钱，就让我勉强通关了。” “就是因为这事，我和你妈还差点闹过分手，后来发现她和我情况也差不多，还能怎么办，只能凑合着过呗。” “其实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妈还一度紧张过，要是你遗传了我们不好的基因，那我们又该怎么拯救你。” “不过你小子运气不要太好，半点影响都没有，而且基因比我们都优秀好几倍，有几次我们差点怀疑是医院抱错了，但是亲子鉴定总不会弄错的……” 裴骁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些秘密，仿佛天都要塌了：“你们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的！？” “而且你们还嫌弃我的基因太好了，还去专门做了亲子鉴定，你知道这对我有多大的伤害吗？” 毕竟现在都是试管婴儿，从受精卵再到胚胎，最终到成熟婴儿，是不需要在母体内待一秒钟的，因此亲子鉴定这玩意还是比较常见的，只是对于孩子来说，依旧很让人伤心。 裴爸爸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妈的注意，我也只是尊重我老婆的意见……” “哼！”o(￣ヘ￣o＃) 这下子，裴爸爸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只能尽快地开车回家。 裴骁单手托腮，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微微出神。 蓦地，他的眼神一顿，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身影，他赶紧让裴爸爸停车，然后飞一般地追了出去。 可惜那道身影躲得太快，他怎么找不到。 裴骁找了几圈，到底还是沮丧地重新回到车内，让裴爸爸继续开车回家。 而在一家便利店的二楼角落，一双蓝色的双眸，静静地目送着载有裴家父子的汽车慢慢离开。 第372章 蒋烨谈话 宽阔的街道上来往着一辆辆的车，就像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河，倒映在二楼商店的透明玻璃之上，同时也倒影在那双蓝色的眼眸里。 继而，那双蓝色的眼眸收回目光，焦点转移，从明朗的窗外风景一直平移，最终落在了面前的桌椅上，以及坐在他对面的中年斯文男子。 那名男子肤色苍白，气质斯文，就像是一个古代的读书人。 但是仔细看过去，男子的双眼阴鸷狠戾，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显露出此人真正的性格。 “方少爷好胆量，竟然真的敢一个人过来，就不怕我这个亡命之徒对你下手吗？” 男子肆无忌惮地坐在二楼的窗户旁边，嘴上虽然说着自己是亡命之徒，却完全没有亡命之徒的紧张感，反而优哉游哉地点了一堆年轻人爱吃的垃圾食物，将方逸面前的桌子堆满了。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到这个场景，还以为是家中长辈给任性的孩子买了一桌食物。 方逸的目光平静无波，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对于你的事情，我还是做过一定了解的，蒋烨。” 听到自己隐藏多年的名字从方逸的嘴中说出来，蒋烨笑了笑，道：“毕竟我比你大了十几岁呢，好歹给个面子，像其他人那样叫我一声蒋爷吧。” 蒋烨，蒋爷，只是音调不同，却是他心中执着的一点。 方逸垂眸，懒得纠结这个小问题，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找我出来，就是说这些无聊的事？直接回答我吧，你是不是方瑜的人？” “这个问题……哈哈哈哈，原来你已经猜到了啊！”蒋烨陡然放声笑了起来。 就在方逸不是很耐烦，其他客人也被吸引注意的时候，蒋烨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之前还淡定轻笑的一个人，现在又变得冷漠无比，他说道：“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方瑜上将，我也不会在0173市有这样的地位。” 得到这个准确的回答，方逸的呼吸有些加重，他继续稳住心智，问道：“方瑜让你都做了些什么？” 蒋烨就像是没骨头似的往椅背上仰靠，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流露出残忍的笑意。 “方瑜上将让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不是在东区仓库的时候，都看到了吗？哦不，还有一些偶尔附加的额外任务，譬如让我们去贿赂这座城市的高层，恩威并施，又譬如让我们去帮忙镇压东区的动乱……” “东区的那场动乱，我查过当初的那些资料。”方逸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蒋烨那双尚算英俊的脸。 “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是东区出来的黑户之一，那场动乱的组织者亚伯，曾是你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教会你读书写字的老师，本来你是跟随在他的身后，在动乱的初期，就是你和亚伯两个人一起鼓动起来的。” “虽然现在的检察局早就销毁了你的资料，但是发布在网上的通缉令，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比如你当时的照片。” “不过现在的你，倒是比照片上的你，老了太多。” 蒋烨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阴鸷怨恨如毒蛇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方逸身上。 方逸知道自己开始触动蒋烨的痛处，但是这些还不够。 对于那些他曾伤害过的人来说，这种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373章 蒋烨过往 方逸继续说道：“因为你们带动了那些浑浑噩噩的东区黑户，让他们开始有了勇气去反抗不公的待遇，让他们认识到了可以有不同的世界，所以让那时候的政府官员极为头疼，甚至想要申请中央区的军事调动。” “可是，好景不长，这场动乱匆匆结束，想要救赎东区黑户的亚伯，最终被那些饥不择食的黑户们分尸而食，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同时让东区陷入更加严密的封锁之中，再也动乱的可能性。” 方逸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轻抿了一口，抬眸看向面色阴冷的蒋烨，问道：“我很想知道，你作为亚伯的好兄弟，为什么会选择背叛他？而你又是怎么搭上方瑜这条线的？” 方逸不再开口，等待着蒋烨的回答。 而蒋烨却像是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脸部肌肉微微抽动，显得有几分痛苦。 沉默，隔着一张堆满食物的桌子，悄然蔓延。 但是四周的欢声笑语，又不断传入他们的耳朵里，让沉默更加沉默。 “呵。” 蓦地，蒋烨轻笑了一声，恢复之前的淡然模样：“这些话，都是海曼说给你听的吧？你想问的这些问题，也是海曼让你问的吧？” “这么久了，他的处事风格还是一成不变的懦弱和愚蠢。” 方逸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蒋烨的话。 蒋烨也不需要方逸的反驳，他语气淡漠地回答着：“还能有什么理由背叛，当然是因为我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 “可是你和亚伯……” “哦，我和亚伯的确是一起长大的，我七岁的时候就当了扒手，有一次偷到他的身上，不小心被抓到，结果他说我这样偷东西不太好，让我去他家的小作坊做点零工赚钱，但我受不了这么辛苦地工作，又出去偷东西了，可惜东区就这么大一点，我还是被他给抓到了。” “我以为他会咒骂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我，叹了一口气，说是会给我介绍更好更适合小孩子的工作，亚伯真是个好人啊，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这么称赞他。” “但我偏不！” “那个时候，我恨透了他那张清高的脸，伪善的笑，我恨他看向我时的怜悯眼神，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有自认高人一等的人，才会用这种眼神去同情怜悯那些低等的人。” “当然，我不能否认他的确是很善良，但是他的这份善意，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方逸对于这样倒打一耙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你可以拒绝。” “我要是拒绝了，谁给我饭吃啊？我的赌鬼爸妈？还是我那个染上性病的姐姐，又或者是我嗷嗷待哺的弟弟？” 蒋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的上扬弧度越来越大，仿佛像是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但他说得，偏偏是他自己。 “亚伯是被发配到东区的，他的家底很好，很多人都想和他套近乎，包括我们一家人，所以借着他帮助我的机会，我和他做了所谓的朋友。” “说来惭愧，从七岁到二十七岁，整整二十年，我的生命里就这么一个朋友。” “但他太会交朋友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能分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所以我用了另一个套路。” 第374章 肮脏梦魇 想起这个所谓的套路，蒋烨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电子烟，缓缓地抽了起来，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将眼前的视线模糊。 “我和他说，我很喜欢他，喜欢了他好多年，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所以我会很有自知之明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但是会继续喜欢他，然后我就表现出了喜欢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那个蠢货居然真得相信了，于是对我满怀愧疚，果然从物质上开始补偿我了，呵，真是笑死我了。” “可惜的是，这个蠢货不知道从哪里傍上了一个贵族家的大少爷，哦对，就是海曼。” “海曼想要让他的黑户消除，但是这个蠢货离开之后又回来，还美其名曰，让更多的人获得公平的态度，所以他教那些孩子读书写字，教他们反抗的意义，可没有一个人理解他，这些人将孩子送过来的理由，也只是因为亚伯的教室会管孩子的一天三顿饭。” “作为他的‘暗恋者’，我当然是要做戏做全套，也去帮他一把，但是那家伙不肯放弃，直到我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被一个外来的军官给直接打死，这才让亚伯找到机会，用另一种方法去引导那些黑户。” “但是亚伯根本就压不住黑户那些人，动乱不得不开始，我躲在后面，不想理这些事，偏偏亚伯非要让我帮忙，到底吃了他这么多年的饭，还是帮一帮吧，可是然后呢？” 蒋烨想起了之后的那些事情，他的眼中流露出怨恨的情绪，捏紧了手中的电子烟。 方逸听到蒋烨讲述的这些事情，眉头紧锁。 他想要知道蒋烨背叛的理由，的确是海曼拜托他调查清楚的。 本来还以为，蒋烨会直接给一个理由，但没想到，蒋烨直接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一直叙说着他曾经的那些往事。 方逸再次轻抿了一口咖啡，对蒋烨说得这些回忆整理了一下，问道：“黑户出了问题，还是军队那边的压力太大？方瑜为什么会选中你？” 蒋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回忆，那些曾经肮脏不堪的记忆，那些恶心作呕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那些黑户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他们骨子里的基因就注定了他们的卑劣，他们就应该活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得到这世上最痛苦的惩罚！” 蒋烨低声地说着，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阴冷怨毒。 他这辈子唯一心软，答应亚伯做的一件好事，就是去救亚伯的心上人，那个贵族大少爷海曼。 可结果呢？ 亚伯从军方的手中救下了海曼，甚至还击破了军方的一个小队，获得重要情报，成为东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但是所有人都将他忘了，东区的人将他忘了，海曼将他忘了，就连亚伯也将他忘了。 他没有及时跟着亚伯逃出去，但也勉强逃过军方的追捕。 他在躲藏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游荡在外的黑户，他认出他们也是亚伯的人，想要向他们求助。 这些人却笃定认为他一直跟在亚伯的后面，肯定捞了很多的油水。 于是他被压在地上，被逼迫着拿出之前的东西，可他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这些人心里气不过，以为他在撒谎，对他百般凌辱。 那一天晚上，成了他一辈子都逃不过去的梦魇。 第375章 背叛过程 当蒋烨拖着一身的伤痕，近乎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宁肯就此死去的时候，他遇到了军方的人。 “蒋烨？”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这个女人金发蓝眸，面容五官极为精致，却又带着军人特有的英气。 她就这么俯视着自己，直面着他最狼狈的一面。 但是，她的眼里没有蒋烨最痛恨的怜悯和同情，仅仅只是从他的身体上一扫而过，毫无情绪。 “你很倒霉，知道为什么吗？” 女人语气冷淡的说道。 蒋烨想要开口，但是嘴巴里火辣辣的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女人也知道蒋烨现在的状况，她继续说道：“因为你为了亚伯而闯入我的营地救人，但是亚伯根本就没有告诉你，海曼是我嫂子的弟弟，其实我和海曼是一家人，我们是不可能伤害海曼的，所以亚伯的行为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海曼。” “当初亚伯诱骗了海曼，让海曼跟着他一起进入东区，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海曼，亚伯自然不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但是他没有太多能信任又有用的帮手，不过他最后选择了你这么一个爱慕者。” 不是……我不爱他……我只是……只是…… 蒋烨拼命地想要反驳，但却只能弧度极小地连连摇头。 “别乱动！”女人的军靴有力地踩在蒋烨的胸口上，阻止了他的乱动。 女人自然也看出了蒋烨的反应，她笑了笑道：“亚伯精通心理学，你以为他看不出你是真喜欢还是在假演戏？或许，从一开始都是你在自欺欺人呢？又或者是你骗着骗着，就把自己给骗进去了呢？再或者说，一直都是亚伯在给你做心理暗示，就像他对海曼做得那样？” 蒋烨的瞳孔骤缩，浑身都在忍不住地颤抖着，他张着嘴，想要大声呐喊，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重点。” 女人再次用力地踩了蒋烨一脚，让他安静下来，从而继续说道：“话题重新说回来，亚伯找到你来帮忙，是因为他笃定你肯定会帮他，只要你选择帮了他，那你就算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因为亚伯是想让你做替死鬼！” 蒋烨使劲摇头，不认同这种说法。 哪怕他再怎么看不惯亚伯，但是二十多年的相处，他还是知道亚伯的为人，绝对不会……亚伯绝对不会这么对他…… “很难以置信对不对？”女人毫不意外于蒋烨的表现，只是继续说道，“你以为凭借你和亚伯两个人，怎么可能轻松进入军方的驻扎地？那是因为有海曼在和亚伯里应外合。” “但是三个人的目标实在太大，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于是亚伯给了一条错误的路，这样就可以将你当做诱饵，去吸引军方的注意力，而亚伯和海曼就可以成功逃离出去了。” 女人收回脚，蹲在蒋烨的身边，骄傲地说道：“我一眼就看穿亚伯的想法，所以我故意让我的属下跟在你后面，但是不要伤害你的性命，更不要将你抓起来，同时让亚伯离开，顺便无意中给了亚伯一条军方的消息。” “但你实在太倒霉了，我的人只是一个没看住，你就遇上了一群黑户，哦对了，这些黑户貌似还是亚伯整合的手下吧？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376章 给你选择 方瑜近乎是嘲讽地看向蒋烨，她没有说一个字，却让蒋烨比辱骂更加感受难堪。 所幸，方瑜也不是一个喜欢恶语相向的人。 她只是将一把手枪放到了蒋烨的手边，只要蒋烨伸出手就能勾到的位置。 “就当是我作为女人的敏感吧，虽然我不在乎你这么一个黑户的死活，但是这种强迫凌辱的行为，让我感到很不爽，所以我会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你可以向那群侮辱你的黑户报仇，也可以向将你当做诱饵的亚伯和海曼报仇。” 方瑜的视线落在蒋烨不住颤抖，却又不敢去拿枪的手上，嘴角微挑，笑道：“又或者，你也可以因为觉得自己身上太过污秽，而向自己开一枪，结束这种悲哀又无趣的生活，祈祷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 “哦，如果你不是轮回论者，那就当我的最后一句话不存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拍了拍军装上沾染的泥土，挥手道：“我已经将选择放在你的手边，拜拜了。” 蒋烨眼睁睁地看着方瑜逐渐远去的身影。 一辆军车在不远处停泊，她姿态优雅地上了车，扬长而去，仿佛真的不在意他这么一个黑户。 选择吗？ 像他这种生来就别无选择的人，还可以拥有其他的选择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蒋烨强撑着身体，挣扎着坐了起来，他随手一摸，就到了那把冰冷的黑色手枪。 他低下头，注视着漆黑的枪口，就像是注视着一道深渊。 蒋烨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食指扣住扳机，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对生命丧失意义的求死欲，与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就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斗。 “砰——” 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枪声，受惊的鸟群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夜色稀薄的天边。 蒋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枪声响起的方向。 他看到了远处拥挤如蜂巢的东界街区，看到了扑棱棱飞向天空的鸟群，也看到了最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亮起的一抹微白。 蒋烨又低下头，看了看浑身脏污的自己，以及不自觉就放下枪的右手。 —— “很多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的人生是无数个选择题，只是因为弄错了一个选择，才会造成现在失败的人生。” 蒋烨略显嘲讽地笑了笑，看向对面与方瑜有着五成相似容貌的方逸。 “错觉？”方逸听出了蒋烨的言外之意，追问道：“那你认为正确的是什么？” 蒋烨的上身前倾，对着方逸伸出了一只苍白有力却又伤痕累累的大手。 方逸警惕地往后拉开距离，却看到蒋烨只是夹起了一块方糖，丢尽他的咖啡杯里。 旋即，他面前的咖啡杯被彻底打翻。 黑色的咖啡液体从白色的杯中倾倒而出，在浅褐色的桌面上迅速扩散成一条越来越细的水渍，流淌向了桌子的边缘，滴答滴答。 尚未融化完全的方糖还剩下一大半，在温热的咖啡之中，被裹挟着往桌边流淌，并且越来越小，融化得越来越快。 最终，在只剩下一小块的时候，像是发出了啪嗒一声，从桌子边缘跌落而下。 “在我看来，人生看似有无数个选择，但实际上，你什么选择都没有。” “就像是顺着河流而走的一叶孤舟，沿途看到了无数的支流，但裹挟你一路向前的河水，却早就给你指明了唯一的路。” “你只能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哪怕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终点，也无力改变。” 第377章 蒋烨要求 方逸默默地盯着蒋烨的有感而发，转头向清洁机器人说道：“抱歉，请把这里收拾一下，对，把桌子擦干净。” 蒋烨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是你的人生，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也丝毫不感兴趣。”方逸转过头，冷漠地说道。 桌子很快就被清理干净，甚至还多放了一杯新鲜的咖啡。 方逸重新放了一块方糖进去，而后对蒋烨说道：“我的时间有限，你只需要简单回答我的问题就好，那些有感而发的慨然，留着你自己慢慢回味吧。” “啧，真是冷酷的小孩，谁还怀疑你不是方家的人，那可真是他们瞎了眼。” “我并不冷酷，我只是不想去理解一个罪犯的悲欢。” 蒋烨也很快就恢复过来，却是点了一杯年轻人爱喝的碳酸可乐，还是加糖型的。 “你想知道的是……哦，我背叛的原因。”想到自己确实将话题扯远了，蒋烨无奈地笑了笑，道，“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想要摆脱黑户的身份，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想要出人头地，让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但是亚伯给不了我这些，所以我选择了方瑜。” “至于我和方瑜是怎么搭上线的，这也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方瑜就是剿灭东区动乱的军方人员。” 方逸搅动咖啡的手微微一顿。 姑姑参与了东区的动乱剿灭行动？ 但他在查阅资料的时候，为什么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到？ 难道是方瑜故意隐瞒下来的？ 蒋烨也像是猜到了方逸的心中所想，继续往后仰靠，说道：“当初方瑜是偷偷潜入东区的，因为她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来做实验，恰巧东区的动乱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于是我和她达成协议，我帮她运输一些活人过去，她帮我摆脱过去的身份，让我能够真正行走在阳光之下。” “不过，当我真的正大光明地走出东区的时候，才发现我其实不适应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我浑身都不舒服。” 方逸听着蒋烨的抱怨，不置可否。 “方瑜的实验究竟是关于什么？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他继续问道。 蒋烨却是摇了摇头，道：“方大少爷，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已经回答了你两个问题，就当我抛砖引玉吧，你总该回报我一些什么吧。” “你想要什么？”方逸毫不意外地问道。 蒋烨好整以暇地说道：“我想要离开0173市，摆脱蒋烨这个身份，让方瑜和海曼都找不到我。” “你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帮你？”方逸微微眯起双眼，不以为然地说道。 蒋烨也扬唇一笑：“有能力，那就有答案。” 对于蒋烨这种卖关子的行为，方逸嗤之以鼻，哪怕他现在不是很清楚，但只要他继续查下去，肯定会找到方瑜的蛛丝马迹，何必非要受蒋烨这人的威胁。 想到这一点，方逸就想要站起来走人。 果然，这种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眼见着方逸马上就要离开，蒋烨却是优哉游哉地说道：“你不想知道方瑜在你身上做了什么吗？又或者说，她在你妈妈的身上做了什么？” 方逸的脚步立刻顿住。 第378章 很谢谢你 0173市的秋天，黄昏格外的漫长。 灰蒙蒙的地平线上，是摇摇欲坠的红色夕阳，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余晖之中。 天空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的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每个人都朝着避雨的方向匆匆赶去。 方逸也走在人群之中，但他的心情沉重，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潮湿的空气被吸入他的肺部，却是让他清醒了几分。 就这样，他一个人冒着雨回到了地下室。 当方逸打开地下室的时候，迎接他的是裴骁的冷脸，以及一桌的热菜。 “去哪儿了？” 裴骁双腿盘膝地坐在沙发上，神色冷漠地说道。 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场景，让方逸愣在了原地，就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忽然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方逸，你长本事了啊！” 见到方逸迟迟不回答他的问题，裴骁立刻跳起来，叉腰骂道：“你不仅背着我偷偷溜出去，你还没带脑子，连躲雨都不会了！” 裴骁对着傻愣在原地方逸骂骂咧咧，但是又钻进了卫生间，从里面拿出一块干毛巾。 他依然崩一张脸，指着沙发的位置，对方逸命令道：“你给我坐下！” 方逸只得听从裴骁的话，乖乖地坐到了沙发上，然后他的视线就被一块毛巾给遮住了。 “自己把头发擦干！”裴骁直接将干毛巾扔在方逸的头上，就像训儿子似的，“这街上这么多避雨的地方，还有那么多的出租车，你非要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来，就不怕脑子中风吗？还有你的衣服，也给我赶紧脱下来，要是感冒了，你半个月都不准靠近我！” 裴骁瞧见方逸那副木讷的样子，却是越说越气。 他很确定，当初在街角撞见的身影就是方逸，结果这孙子竟然躲着他。 躲着他就算了，结果还搞成一身湿漉漉的回家。 裴骁越想越气，越骂越恼火，尤其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拿着干毛巾，想要去擦干方逸的头发。 不对，凭什么他要去帮方逸擦干头发？ 让这小子自己擦去吧！ 方逸听着裴骁的数落，将头顶的毛巾摘下来，室内的干净毛巾比外面的阴冷空气要温暖些许。 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的回暖，方逸原来阴郁的心情，仿佛雨过天晴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裴骁见状，更是瞪大双眼，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笑？方逸，注意你的态度！” “抱歉，我忍不住。”方逸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眸子盯着裴骁，认真说道，“裴骁，谢谢你。” 裴骁的心脏怦怦直跳，撇过头去，倔强道：“谢我干嘛？” “谢谢你能喜欢我，这大概是我一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方逸无比郑重地说道。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裴骁有些手足无措，因为方逸很少有这样肉麻的话。 “你别以为说这些话就能让我对你消气，告诉你吧，我还是很生气……把毛巾给我，真是的，你连擦头发都不会吗？” 裴骁努力维持着凶巴巴的样子，一把夺过方逸手中的毛巾，强制性地让方逸低下头。 他使劲地用毛巾擦着方逸的湿头发，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红彤彤的耳垂像是充了血似的。 绝对不能让方逸看到他脸红的样子，真是丢脸死了！ 第379章 男人的嘴 方逸没有告诉裴骁到底在外面做什么，裴骁也没有追问，更没有去追查。 因为他实在没有这个空闲，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准备无差别高考的笔试和下一轮的生存考试。 不断的刷题虽然让人难受，但因为有曾经的基础在，很快就有了足够的底气。 但是生存考试这一轮，却让人感到头秃。 在这个时候，因为现实里的方逸已经成为方家在外面的代言人，于是裴骁也不要脸地蹭了一点特权，让方逸带着他去熟悉真正的机甲。 可现在问题来了，在梦境里的方逸，他没有回归方家，更没有所谓的特权。 裴骁有些苦恼地坐在床上，这可咋办？ 倒不是对自己的机甲操作没有自信，他可是驾龄十几年之久的老司机，但他没有真正的机甲进行操作，反而将机甲操作得行云流水，这谁都会怀疑吧。 他又该找什么理由搪塞呢？ 于是，裴骁相当焦虑。 “不行，我要进行焦虑转移！”裴骁一拍桌子，立刻就跑到了地下室，半夜三更地就敲响了方逸的大门。 方逸马上就打开门，疑惑地看着裴骁：“发生什么了吗？” “我需要机甲操作，你给我想个办法。” “……” 裴骁双手叉腰，仰起那颗小脑袋，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方逸特别无语。 方逸扶额，无奈地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我不管，这个问题必须你解决。”裴骁铁了心地要让方逸出主意。 讲道理，他为什么要费力参加这个无差别高考，还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人。 凭什么他苦恼得焦头烂额，方逸却能安稳地睡大觉。 所以，他要将这个问题抛给方逸，让方逸去好好解决，这就叫做焦虑转移！ “好吧，我明天给你运过来一台机甲，太晚了，你赶紧睡吧。”方逸忍住困意，轻描淡写地应下了裴骁的要求，让他快点休息。 裴骁却是瞪大眼睛，没想到方逸这么轻松就能解决。 嘿呀，他更气了！ “睡什么睡，你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是刷题到凌晨几点才睡的吗？我特么……诶，等等！你拉我做什么？” 就在裴骁叽里呱啦地啰嗦着，想要让方逸也睡不着的时候，方逸直接拉起裴骁的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床上，盖上温暖的被子，将懵逼的裴骁抱在怀里。 直到被方逸当做一个抱枕似的紧紧抱住，裴骁才回过神来，一把拧住方逸的耳朵，气愤道：“方逸你干什么？！” 方逸却像是哄小孩似的，轻轻地抚拍着裴骁的后背，声音略微沙哑地说道：“乖，听话，好好休息睡觉。” “我不！”裴骁想也不想地拒绝。 方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裴骁又抱紧了一些，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最近为了刷题都不理我，我很想你，但我也不敢去打扰你。” 裴骁一听这话，没由来的，怒气消失了一大半，但还是嘴硬地说道：“哪有不理你……” “你能主动来找我，我很高兴，但是我怕你太累了。” 方逸蹭了蹭裴骁的颈窝，轻声说道：“所以我想把你抱在怀里一起睡觉，试试你会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这样你就不会累了。” 对于这种肉麻兮兮的话，让裴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再也不敢乱闹了。 结果，才过了两分钟，裴骁就听到方逸熟睡的呼吸声。 裴骁：“……”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第380章 玛格丽特 方逸一向是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拉着睡懒觉的裴骁起床，带着他重新回到了东界街区。 但是这一次，方逸径直地将他带到了一个很宽敞的地下基地。 这个基地是海曼和其手底下的人临时驻扎的地方，因为海曼貌似正在忙一些事情，因此就让临时的主事者玛格丽特负责接待他们。 裴骁看着外表干练，行事雷厉风行的玛格丽特，很想问一句薇薇安的状况。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倒是玛格丽特率先说起这个话题：“幸好你们当初在仓库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让对方分散了大量的人手，薇薇安才能侥幸逃出来，因此，我也很感谢你们，但是我对改造种依然很有成见。” 玛格丽特对待方逸的态度冷淡无比，因为她前半生的遭遇，几乎就是被这群改造种的上层彻底改变。 但是她对裴骁的态度称得上是和颜悦色，裴骁和她是一样的自然种，同时她和薇薇安就住在裴家的楼上，虽然她有点疑惑于为什么对裴骁没有太多的印象，以至于在第一眼的时候，压根没有认出裴骁。 或许是因为裴骁的整体气质变化了？ 玛格丽特收起思绪，继续说道：“海曼的机甲就在最底下，由专人看守，你们为什么想到来这里开机甲？” 方逸走在玛格丽特的身后，语气淡然：“裴骁他要参加无差别高考，我准备让他熟悉一下机甲，如果以后他要进军校的话，机甲的实操也对他的成绩有很大的影响。” “无差别高考？”玛格丽特意外地看向了裴骁，继而鼓励道，“那你可要加油啊，往年选择参加无差别高考的自然种，全都不幸遇难了，你可要好好挺住，等你真的成长起来，我就可以推翻海曼，将你扶持上位了。” 裴骁：“……你对海曼的意见也这么大？” “谁让他也是改造种呢，哪怕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但是我的主观意识就是这么强烈，也不想勉强自己改变。”玛格丽特无比坦然地说道。 方逸走了两步，挡在裴骁的面前：“他和你们不会有任何关系。” 玛格丽特似笑非笑地看向裴骁，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可不一定，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方逸皱起眉头，想要反驳，但是裴骁的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推到了一边。 裴骁跨前两步，和方逸并肩走到一起，对玛格丽特笑道：“说起来，你也不是东界街区的人，怎么会和海曼有牵扯呢？” “因为当初我逃出来的时候，就是被亚伯和海曼救下来的。玛格丽特一边为他们引路，一边说道。 “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是趁着实验室大乱的时候逃出来的，实际上实验场所之所以会发生动乱，都是因为亚伯的潜入失败，从而导致的追杀行动，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出逃的时候遇到了亚伯，被他带到了东界街区，开始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薇薇安出生。” 裴骁有些不太理解：“亚伯为什么会潜入那种地方？” “哦，好像是因为亚伯的家人与那里有些关系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有空的话，你们也可以问一问海曼。” 提起这一对曾经的情侣，玛格丽特摩挲着下颌，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亚伯和海曼的相识，是因为亚伯想要杀了海曼，海曼被刺杀，想要去追杀亚伯，结果两个人反而纠缠在了一起。” 第381章 我来教你 “我曾经以为他们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可惜亚伯死得太憋屈了。” 玛格丽特无限唏嘘地说道。 就在这种闲聊之中，玛格丽特将他们带到了基地的最下层，也是藏匿着机甲的地方。 当裴骁看清楚那两架机甲的时候，差点惊讶得表情失控。 “怎么了？”方逸看向神色异常的裴骁。 裴骁立刻摇了摇头，转过头，认真地盯着方逸，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事。 “说起来，这个机甲我该怎么操作？”他马上岔开话题，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机甲似的，无比兴奋地问道。 方逸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笑道：“我来教你。” 裴骁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却是方逸率先打开驾驶舱，一个人先坐进去，仔细调整了一下座位的高低，然后再把裴骁给拉进来。 “不是，等等，这么教的吗？！” 裴骁感到特别羞耻，很想要挣扎着跳下来。 但是方逸的动作更快，先关闭了驾驶舱的门，微微起身，然后握住裴骁的两只手，教他分清楚每一个的仪器部件。 “这是操作杆和操作盘。” “这是传感头盔。” “这是半透明传导视野液晶镜片。” “这是……” 裴骁压根就听不进去方逸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脑子快要炸掉了。 “我、我知道了，你起开！”裴骁结结巴巴，又气势汹汹地说道。 方逸瞧见他快要炸毛的样子，微微眯起双眼，不由得笑道：“光是知道内部的操作部件还是不够的，还有实际的操作，这些都需要慢慢地教给你。” 说话间，他一只手臂横穿过裴骁的腹部，将他压向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握住裴骁的手，教他如何启动机甲。 “机甲是军队最重要的武器之一，内部的识别系统比一般的武器更加复杂，不仅需要驾驶员的指纹，掌间汗渍里的基因片段，还有你的虹膜和声纹，所以你必须要先用声纹启动识别程序……” 方逸故意贴着裴骁的耳朵说话，特别喜欢看到裴骁这样又羞又怒的模样，仿佛一只被他rua在掌心，被气到使劲啃咬，却又不敢张牙伤人的小黑猫。 “你丫够了啊！” 裴骁再也忍不住了，马上挣扎着乱动起来，想要让方逸赶紧滚开。 突然，方逸闷哼一声，立刻摁住了裴骁，警告。 裴骁顿时就焉了。 反正，不可否认的是，裴晓在那种教学方式里，学习的速度确实很快。 第382章 成了名人 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方逸牵着晕乎乎的裴骁回家了。 打那之后，裴骁严令禁止方逸不准对他动手动脚，只准在外面指导他的操作。 方逸起初不是很赞同，但是当裴骁指了指自己被咬了一个小口子的下嘴唇，他顿时就心虚地不敢反对了。 日子就在裴骁白天练习机甲，晚上刷题的枯燥生活里慢慢度过。 直到两个半月之后，无差别高考的第一轮考试开始了。 裴骁在裴爸裴妈的鼓励之下，顶着无数吃瓜群众和场外记者们的惊讶目光，走向了全是改造种的考场里。 当他坐在座位上，面对着那些面露诧异的改造种们，他也感到了一些意外。 于是他抓了一个刚巧从他身边走过的考生，询问道：“你们为什么都知道我是自然种了？难道我的脑门上刻着自然种这三个字吗？” “咦，你最近没看新闻吗？”那个改造种考生更加诧异了。 “什么新闻？” 因为考场不允许带入终端等电子设备，于是只能兴奋地手足舞蹈，向裴骁解释道：“原来你不知道啊，你之前上了一个大新闻，自然种学生勇救被拐卖少女！新闻报社还专门把你的照片给贴了出来，而且还有几个受害人的采访，都在夸你呢，你出名了！” 裴骁仿佛在听一场天书：“什么意思？我救了被拐卖少女？” 难道是因为薇薇安的事情？ 这事背后牵扯的太多太广，不应该在暗中处理吗，怎么就突然上了各大头条？ 那名改造种考生拍了拍裴骁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说实话，想要参加无差别高考的人，都是想要拼个好前程的底层人，哪怕我是改造种，但是这个社会的阶级太固定了，如果没有无差别高考，可能我们的子子孙孙，都只是个做杂工的普通人，一辈子为生计发愁。” 裴骁觉得这话题有些沉重且敏感：“兄弟，别这样……” “但是你不一样。” 改造种考生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说道：“虽然你只是一个自然种，但你现在已经成名了，只要靠着这阵子的热度，去参加一些采访，或者加入一些综艺节目，完全可以素人出道，赚得盆满钵满，压根就不需要像我们这样拼死拼活的参加考试！” “哥们，听我一句劝，你已经有了别的选择，就不要再参加考试了。” 裴骁对这样的肺腑之言格外感动，然后说道：“不行，我必须要参加考试。” 考生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他：“我是真的为你好，这个无差别高考，在别的地方是公平公正，但是在我们这里……啧，我不能直说，但你能明白吗？” 裴骁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点头道：“谢谢兄弟，到底我都懂，但我真的有不得不参加的理由。” “那好吧，祝你好运。” 那名改造种考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考试很快就开始了。 监考官将试卷开封，然后分发下来，当裴骁看到考题的时候，略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和当初现实里的考题不一样，但这些考题都是他这两个月里刷题刷到的，完全就是小case。 裴骁以最快的速度写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竟然提前交卷，再次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之中，优哉游哉地走出了考场。 第383章 名落孙山 裴骁拍着胸脯向自家爸妈和方逸保证，自己就算不是第一名，也绝对会是一百名以内。 对于他的这股自信，裴家爸妈显然不太乐观，倒是方逸很相信他的话。 然而，到了第三天，轮到公布成绩的时候，裴骁等了很久，愣是没有接收到第一轮考试通过，获得参加第二轮考试资格的通知。 他打开终端，检查全部的通过名单，七百多名的考生名字里，完全没有他的名字！ “这不科学！” 裴骁气得砸桌子。 “儿砸，你别太用力，砸坏你的手是小事，但是这桌子是新买的，贵得很。”裴妈妈将生气的裴骁给扒拉开，让他离自己的新饭桌远一点。 裴骁心生茫然，嘴里嘟囔着：“不应该啊，我对了答案的，全都是正确的，只有最后一道大题的解题思路不同，但是问题也不大，我为什么会没有通过第一轮的考试？” 真是奇了怪了！ 他当年参加无差别高考的时候，第一轮笔试的成绩是低空飞过，恰好通过的。 结果现在再参加一次，明明做了万全准备，就连答案也八九不离十，结果反而通过不了？ 老子真是信了这个邪！ 裴爸爸也知道裴骁第一轮考试失败，却是松了一口气：“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其实也挺好的，只要你好好努力，我们明年复读，考个不错的普通大学也是可以的。” 裴骁不听，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给锁上。 他用终端联系上了面容更加憔悴的方林，气愤道：“是不是你动了高考的手脚？你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跟小孩子耍心眼吗？” 方林却是显得莫名其妙，皱眉道：“幼稚！我就没有关心过所谓的高考，你考不考得上，管我什么事？” “那我这次的考试……” 方林直接挂断了通讯，压根不给裴骁浪费他时间的机会。 裴骁摩挲着下颌，愤怒的情绪转而收敛，仿佛刚才只是在演戏而已。 “看这个老家伙的反应，不像是他动的手脚，而且，他应该还不至于耍这种小手段吧。” 他又低头看了眼成绩上的名单，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叩叩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骁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旋即是方逸的声音：“裴骁，出来吃饭了，你已经一天没吃了。” 裴骁挠了挠头发，烦躁地打开门，恹恹地说道：“我没有胃口。” “第一轮的考试，我会帮忙彻查的，你不要着急。”方逸将裴骁牵出来，温声安慰道。 裴骁被强行带到了饭桌面前，他不是很想吃饭，但是抽了抽鼻子，闻到浓郁的饭菜香气，到底还是端起了饭碗。 “这事，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裴骁一边吃饭，一边说着。 他拿出自己的终端，点开考试网公布的成绩名单，指了指第一名的位置。 方逸随着他的手指，看到了第一名的名字，马依依。 “我怀疑就是她顶替了我的成绩，否则，我的成绩不可能通不过第一轮的考试。”裴骁信誓旦旦地说道。 方逸记住了这个名字，点头道：“好，我会查一查这个人。” “你怎么查？难道你已经回到方家了？你选择向方林那个老东……咳，老元帅屈服了吗？” 第384章 上级特权 “你就算叫他一声老东西，也没什么的，毕竟有不少人在他背后骂得更难听，有时候我的爷爷和外公气极了，也会指着他的鼻子使劲骂狗东西。”方逸对于裴骁脱口而出的称呼不以为意。 裴骁张了张嘴，只觉得方林元帅的日子，可能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因为东区发生的事情，我确实向我父亲取得了一些联系，预计从今年开始，我就会逐渐被推向军方管理层和大众的视野之中。”方逸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面色坦然而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是裴骁却清楚地知道，在现实的这段时间里，方逸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可方逸需要面对的那些危险，也是裴骁真正感受过的。 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方逸：“那你不要太辛苦，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一定要开口啊。” 方逸有些讶然，旋即回抱住裴骁：“你在我身边就好。” 两个人腻腻乎乎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说回最开始的正题，关于裴骁被顶替的成绩。 方逸低头扫了一眼“马依依”这个名字，点头道：“我会好好调查的。” 裴骁听到这话，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了薇薇安爱看的那些霸总桥段，不由得兴奋问道：“你是不是要帮我去教育局调查情况，然后查到有人顶替我的身份，如果刚好是这个马依依的话，你就让她把属于我的成绩和荣誉归还给我？” 方逸不太明白裴骁的兴奋点，但还是颔首道：“是这样没错。” 裴骁的双眼发亮，双手握拳，无比激动地接上了后面的剧情：“然后马依依从此恨上了我，马依依的背后有一个局长父亲，她和她父亲都觉得受到了侮辱，于是准备在第二轮考核的时候对我下死手。” 方逸：“应该不至于……” 裴骁正沉溺于霸总文的桥段之中，摆了摆手，打断方逸的话，继续激动地说道：“虽然我不是很在意，但你肯定会很紧张我，于是你就进来找我，最后在我被暗算的时候，你挺身而出，将我救了出来，一起成为第二轮考核的焦点！” 方逸：“我觉得……” “最终，你拿到了马依依父女的犯罪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俩得到he的美好结局。” “……” 裴骁笑得无比灿烂，对方逸说道：“你看，这是多么王道的剧情。” 方逸沉吟两秒，旋即对裴骁无比认真地说道：“其实，只要查出马依依顶替了你的成绩，那么她背后的人都可以被一起株连，不需要后面这么麻烦的剧情。” 裴骁愣住了，这和他的想象不太一样：“只需要这么简单的吗？不需要后面的爱恨情仇吗？” 方逸瞧见他脸上呆愣的表情，以及耷拉下来的头顶黑发，不由自主地笑了：“我好歹是方家的人，斩草要除根的道理，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教育之一，而且区区一个城市的小局长，只要上面的一句话，随时都可以摘掉乌纱帽。” “这才是上级的特权，不需要这么麻烦。” 第385章 攥紧稻草 裴骁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方逸不是所谓的霸总，他比霸总还要霸道，因为他是未来第三区的掌权人之一。 他忽然没有那些沾沾自喜的情绪，反而低下头，嘟囔道：“为什么我感觉还是和你距离那么远？” “嗯？”方逸没有听到他小声的自言自语。 裴骁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如果需要当面对峙的话，我完全没问题。” 方逸察觉到他忽然低落的情绪，捏了捏他的脸，道：“不要太担心，这种小事不需要你出面，我就是你最好的证明。” “万一别人说我是比马依依后台更硬的关系，那怎么办？” “那挺好的，大家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方逸微微低下头，在裴骁被捏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你就永远逃不掉了。” 裴骁的脸颊红得像是火烧云一般，他羞恼地一巴掌推开方逸：“滚滚滚，整天腻腻乎乎的，烦死了！” 方逸瞧见他重新精神起来，这才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揉了揉裴骁脑袋顶上软软乎乎的黑发，就像是抚摸着一只毛发顺亮的小黑猫。 其实，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需不需要给眼前的人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或许是因为，他总是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过顺利和美好，太不真实了。 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他挣扎溺水时，死命拽住的一根稻草。 现在他正尝试着爬出水面，可以抓住更多的东西，但是只有这根稻草死死地攥在掌心里，他才会有真正活着的感觉。 哪怕裴骁一直在他的旁边支持着他，陪伴着他，可方逸认为这样的场景是不对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偏离原来的轨道。 有时候，他在晚上会做一些光怪陆离、却又与现实相差无几的梦。 在那些梦境里，裴骁应该会被绑架，会被欺负，即使他救下了裴骁，可裴骁会对他生气，会让他滚。 他很想要去弥补，可一直接近不了裴骁。 尤其是在一个让他陌生又熟悉的饭店里，他甚至幼稚地假扮成服务生，想要吸引裴骁的注意力，但是当他看到裴骁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心生退怯，选择放弃了裴骁。 这是方逸最无法认同的一点。 明明那个时候，在这个梦境里的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他有信心保护好裴骁的。 他将裴骁引去那个饭店，就是为了想和裴骁说一句话。 他想要对裴骁说，可不可以再等一等他？ 他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成长起来，去争夺那些人人心动的权力，去获得足以保护裴骁的实力。 他会用尽全力做得很好很好的，只要裴骁再等一等他，再等一等就好了。 可是，在那个梦境里的自己，却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他根本没有让裴骁等他的资格和权利。 每次做到这个梦的时候，方逸总会从梦中惊醒。 他认为那些梦都是对自己不断的告诫，千万不要松懈，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是会跑掉的。 他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才能将他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第386章 三个原因 裴骁压根察觉不到方逸竟然有这么危险的思想，他正在家里休息，准备第二轮的考核。 方逸是在午饭之后离开的。 考试网上的名单被撤换，是在下午的三点。 各大媒体报道马姓局长贪污受贿、侵犯人权、涉黑杀人的种种罪行，是在下午的六点。 当方逸重新回来的时候，是在下午的七点。 裴骁掐着点计算，这才过去了将近五个小时而已，竟然就将一个局长给搞定了。 但是，方逸也不是丝毫没有影响的。 裴骁感觉得到，方逸在外面奔波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有些时候，方逸身上的气势凛冽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如果没有足够收敛，甚至能让裴骁都不敢轻易靠近。 再过了一些时候，方逸身上的气质变得阴郁而强势，甚至让裴骁有一种方林翻版的感觉。 直到裴骁再也无法忍受，直接给了方逸一拳头，让他冷静下来，方逸认真地听了自家媳妇的劝，而后重新找回原来身上淡漠温和的感觉。 可裴骁总觉得，再怎么保持不变，方逸的身上某些特质还是在悄然地改变着。 裴骁暂时自顾不暇，因为他的第二轮考核，就在下个月开始了。 因为他第一名的文试成绩，以及被马依依顶替成绩而后又得到公道的传奇故事，再次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第二轮的考核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军队常年驻扎的一个荒郊野外。 参加考核的学生们，需要驾驶着军队提供的机甲，以军队驻扎的基地为起始点，向着第三区之外还没有开荒的地域不断前进。 考核的成绩以学生前进的距离作为标准。 这个考核的内容听起来最为简单，但就是最为简单的考试内容，才是最复杂的。 因为当规则越简单，那么人心便会越复杂。 第二轮考核的危险不在于外界的危险环境，而在于不忌讳打斗和伤亡人数。 因此有不少人为了阻止别人的前进而大打出手，有一些打出了火气，直接将人弄死在外界的都有。 毕竟也没有监控之类的存在，机甲内部只会有测量距离的定位装置，这也是第二轮考核会死伤惨重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第二轮考核的胜出者人数。 不同于第一轮文试的轻松程度，第二轮的考核，只会按照最终成绩的排名，取1%的人数作为胜出者。 如果低于1%的人数，不仅是高考失败，更是人生的失败，因为会被勒令七年之内，不准参加其他类型的高考。 也就是说，当失败者有资格再次参加其他高考的时候，很可能会面临超过高考的允许年龄，又或者年龄太大，大学不愿招收的尴尬境地，可谓是一旦被落下了，那就会落下人生的很多可能和机遇。 如果不是从小被寄予厚望，又或者是孤注一掷的话，很少会有人选择参加无差别高考。 可即便如此，每年参加的人数也有上千，甚至达到一万的可能。 这万余人之中，也不全是走投无路的人，这就牵扯到无差别高考之所以危险的第三个原因了。 第387章 我有后台 第三个原因，场外直播的暴利经营。 无差别高考不同于其他的高考模式，因为第二轮考核的特殊性，受到无数人的关注。 有一些人会铤而走险地选择参加无差别高考，但却不是为了赢下比赛，而是选择在比赛过程中悄悄地开启直播。 但凡是能成功传送出直播画面的人，就可以获得媒体的高额奖励，而且还能根据直播的时长、画质、以及精彩程度，再分发一些奖励。 这就使得更多的年轻学生铤而走险，为了高额的奖金而报名参加。 因为这种现象屡禁不止，于是政府只能夺过直播的权利。 军方会在每隔五百米的地方安置一个观测点，这个所谓的观测点会二十四小时直播方圆五十米的景象，至于其他的直播死角，则是军方对某种行为的暗中鼓励和支持。 各大媒体想要获得这个特殊的直播权利，必须要付出高额的直播版权费用。 为了防止直播的内容有时候太过枯燥，他们甚至会在之前，同时联系参加考试的几个学生，让他们在镜头面前打假赛，提高观众的兴奋度。 “与其说是一场考试，还不如说是一场选秀？” 裴骁小声地吐槽道。 因为在十几年前的时候，他就完全领略到了无差别高考的各种内幕，差点吃了大亏，死于非命。 当裴骁在梦境里重新进入军事基地的时候，与周围兴奋紧张的考生不同，他显得极为淡定。 毕竟，要是这次高考不成功，他就从梦境里退出来，给方逸几个大耳光子，再进入他的梦境里重新来过。 只要他没有成为第一名，那就使劲地读档重来！ “诶？你怎么又来参加第二轮考核了？”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在裴骁的旁边响起。 裴骁转头看过去，略显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面容较为熟悉的改造种。 这个改造种就是在第一轮考核的时候，一直苦口婆心劝阻裴骁放弃高考的人， “你好，我叫洛兰。”这个改造种伸出手，对裴骁自我介绍道。 “裴骁。”裴骁礼貌地握手，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你的名字，嗯，我们全部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了。”洛兰笑得有些憨厚。 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小声地说道：“你又一次出名了！” “之前因为你勇救被拐卖少女的消息，不少人将你当做民间英雄，然后上个月的成绩顶替事件，那个马依依顶替了你的成绩，大家都还没查出真相的时候，结果马依依和她爸就下台了，所以不少人都在怀疑，其实你是有后台的！” 裴骁不吭声，因为他确实有后台，而且这个后台很大很硬。 “我们本来还以为，第二轮的考核太危险，像你这样有后台的人，应该不会真的参加，结果你竟然还是来了。” 洛兰像是重新认识了裴骁似的，对他上下看了好几眼，而后说道：“我看你也不像是孤注一掷的人，而且也不缺钱的样子，你到底为啥非要来参加无差别高考啊？” 裴骁有些不太好意思，腼腆地说道：“为了更好地泡男人。” 洛兰：“……” 第388章 洛兰帮忙 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种理由，洛兰的语言系统失灵了好几秒，盯着裴骁的脸欲言又止。 但他过来接近裴骁也是有自己的打算，必须要让话题继续聊下去。 憋了半晌，他佩服道：“那你这是真爱。” “哪里哪里，主要是他爸爸不同意，我就想来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要是我死了，他就会一辈子记住我，对我的家人特别好，要是我成功了，我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入豪门，怎么想都不亏，你说对吧？”裴骁特别实诚地说道。 洛兰：“……对，你说得对！” 洛兰竖起大拇指，特别违心地对裴骁恭维着，实际上，他在心里已经将裴骁打上了白痴的标签。 他真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复杂曲折又狗血的爱情故事，可问题是，谁会用自己的命去赌另一个人的感情？ 哪怕在这里需要拼命的大多数人，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是别人。 洛兰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顺着裴骁的话说下去：“既然如此，那你肯定要表现得亮眼一点啊，但是你太过出名了，大家其实都不怎么待见你，要是真的开始考核了，或许你会遭到围攻。” 裴骁的眉头微微一挑，故作担忧，也顺着洛兰的话说下去：“那你说该怎么办？” 洛兰盯着裴骁看了又看，然后咬牙道：“兄弟，你老实跟我说，你身后的那个大佬究竟是多大的后台？” 不等裴骁回答，洛兰仿佛是孤注一掷般地说道：“如果你的那个后台很厉害，那我就把赌注压在你的身上！我会悄悄地跟在你的身后，帮你拖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你尽量取得一个好成绩，但是相应的，你给我一千万！” “一千万？”裴骁的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表面上则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洛兰看到鱼儿终于上钩了，他点头道：“没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可以让人先往我的账户里打五百万……” “等一下！” 裴骁立刻打断了洛兰的话，他严肃警惕地盯着洛兰，问道：“我和你素不相识的，我该怎么相信你呢？万一你拿了五百万，但是在路上贪生怕死，对我见死不救呢？而且我要是在半路上死了，那也死无对证，你拿着那五百万也可以尽情逍遥。” 洛兰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太过冒进，但幸好他早就准备了说辞，正想要说给裴骁听，但是裴骁反而打断了他的节奏，对他说道：“这样吧，你先把账号给我，等我真的活着出来了，我就给你一千万。” 洛兰下意识地拒绝：“那不行，万一你失败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 “爱干不干，反正只要把一千万拿出来，多得是人愿意答应。”裴骁就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小纨绔，仰着下巴，态度有些傲慢地说道。 洛兰想起自己的计划，捏紧了拳头，重重点头：“行！我跟在你的后面，但你一定要给我一千万！” 就在这种交锋之中，裴骁不仅得到了一个心怀鬼胎的保镖，还剩下了一笔五百万。 洛兰言称有事就率先离开一步，裴骁没有阻拦他。 裴骁总觉得这个洛兰有问题，如果说第一次的时候，是自己无意识地抓住了在旁边晃悠的洛兰，但是在这一次的时候，却是洛兰主动接近自己的身边。 虽然两个人本来就有过一次交际，偶尔说说话也没什么，然而洛兰提出要跟着自己，就连五百万的押金也没有强求，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第389章 秘密直播 走到另一边角落里的洛兰，却是心里不爽到了极点，暗骂了一声晦气。 本来以为那个叫做裴骁的小子，人看着清秀，应该也是单纯好骗的类型，结果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瘪三，就不能乖乖地让他占便宜吗？ 你特么都有一个能把局长轻易拉下台的金大腿了，竟然还要跟他纠结五百万？ 心里这样吐槽着，洛兰悄悄打开自己的终端，和另一头的人小声说道：“我已经接近裴骁了，你们怎么选了这种角色，跟着他确定有搞头吗？” 另一头的人嘿嘿笑道：“你就放心吧，这小子绝对大有来头，绝对会让我们的这次直播赚足人气。” “你就这么肯定？” “那是当然，那小子成名的时候，我检索过他的全部网络痕迹，那可是我亲手设计的爬虫程序，结果我不仅什么都检索不到，我的爬虫还被反向追踪，要不是我亲自销毁，否则就会被人发现我的真正ip了。” 洛兰还是不太理解：“就因为这个理由？” “你懂个p，我的爬虫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结果却吃了瘪，而且我看得清楚，那是军方的手笔，嘿，一个拥有军方背景的小子，在军方的基地范围内进行考核，你觉得有没有黑幕？只要我们将黑幕直播出来，揭露社会的黑暗面，那我们的直播绝对能够人气爆棚！” 嗤，揭露社会的黑暗面？ 这家伙的中二病还没完全度过去吗？ 鉴于对面的人是网络上小有名气的骇客之一，洛兰将腹诽埋藏于心，只能表面点头赞同。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考核里得到一个好名次，而且因为之前裴曾经偶然找他谈过一次话，让他被别人给盯上了。 于是洛兰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其他方法来挣大钱。 只不过，一想到裴骁只是个卑贱的自然种，靠着出卖自己的脸和身体，就能轻松榜上一个有钱的后台，而自己却要在这里卖命才能赚钱，洛兰心里的嫉妒越来越烈，尚算英俊的五官逐渐扭曲。 在角落里重新调整心态之后，洛兰换上了爽朗的笑容，再次朝着裴骁走来。 他和裴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想要从裴骁的口中套出他的后台到底是谁，哪晓得，裴骁的嘴太严了，甚至差点把洛兰的全部信息给反向套了出来，这让洛兰不得不心生警惕，再也不敢套话了。 突然，一声嘹亮的号角在广阔的基地里响起，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 “肃静！” 一道沙哑威严却又嗓门极大的声音，响彻在基地之内，让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屏住呼吸。 所有的参赛者都集中于军事基地最大的操场里，还没弄明白声音的来源，又下意识地纷纷抬起头，忍不住地一阵哗然。 在操场的最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影出了一片影像。 那是今年无差别高考的宣传画面，以及各大赞助商的广告时间。 裴骁同样也抬起头，望着那一片巨大清晰的投影，这些广告倒是和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几十条广告播完之后，也差不多到了第二轮考核即将正式开始的时候。 当花里胡哨的广告彻底结束，投影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空白时间，继而，又出现了一张肥胖到像是水肿的大脸，虽然这张脸很大，可五官却很小，仿佛是被糅在了大脸的正中央，让五官的比例极为不协调。 不少人嫌弃地咦了一声，因为大家都认了出来，这张标志性的大脸，就是0173市的市长，托马斯。 第390章 更改规则 市长的那张又丑又大的脸出现在投影上，有小部分的人甚至有了生理上的不适感。 毕竟这位市长的风评实在太差，却又像是个土皇帝似的，所有的市民都对此怨念颇深，但又无计可施。 市长托马斯照例进行考核之前的演讲，即便冠冕堂皇地说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考试精神，却没几个人当回事。 但是与往年的演讲不同，市长的演讲时间大大缩短，在话语的最后，近乎谄媚地说道：“因为我们0173市往年的学生风采优秀而突出，因此，有军方上级人员，方少校特意前来本市，观摩这次的无差别考核，希望大家能赛出风采，赛出精神！” “下面，有请我们尊敬的方少校，对大家进行鼓励。” 几乎是在市长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投影的画面就迫不及待地一切，仿佛就连主持投影的人也受不了市长的这张脸。 “哇！” 不同于之前校长的那张臭脸，也和大家想象中的军方老大叔不同，一张俊美如神祇的年轻脸庞出现在投影之上。 像这种大型投影，即便是大明星，也会被挑出长相上的瑕疵，但是这张脸近乎完美，让人很难挑出缺点，就算有，那也是因为审美上的细微差别。 因为之前的眼睛摧残，乍一看到这么好看又年轻的军官，不少人都发出惊呼声。 “嘤嘤嘤好帅啊，我想给他生猴子！” “原来军哥哥这么帅的吗，他缺不缺暖床的，我可以的！” “这么帅的小哥哥，肯定是喜欢另一个小哥哥的，你们不要痴心妄想了，让我来，我会的姿势可多了！” 姿势？ 什么姿势？ 我特么会的姿势也不少！ 裴骁听到周围人的言论，脸颊微微鼓起，心里忍不住地冒酸水。 不就是长得帅一点吗，至于这么不矜持吧，一个个发出鸡叫鸭叫的声音，那可是我的男朋友！ 方逸完全不受操场上人群的躁动影响，沉稳地念出常规的演讲词，但因为那张脸的加成，让其他人听得格外仔细，与市长托马斯的演讲情况，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最后，经过我们的研究，决定再加一条规则，往年的第二轮考核没有限制时间，但是太过消耗参加者的精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于是我们决定，将第二轮考核做出一定的时间限制，在两天之内，谁能探索得更远，谁就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祝大家都能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以上！” 因为方逸的这番话，立刻掀起了无数的波澜，让不少人都手足无措。 突如其来的规则改变，更是让大家也变了脸，朝着方逸大骂特码，甚至就差吐口水了。 这时候，投影也改换了另一个中年模样的军官，阴冷幽深的眸子，肃穆威严的模样，成功地让抗议声少了一截。 “诸位，你们既然选择参加无差别高考，那么也是想要往军方发展的，现在才加上这个规则，的确很突然，让你们毫无准备，但希望你们能够明白，当你们在日后成为一名军人的时候，服从命令就是你们的一切，哪怕是再突然，再无理的命令，你们也必须服从。” “哪怕我作为你们的上级，叫你们去自杀，去送死，你们也只能顺从我的命令！” “如果连这点觉悟的话，那我劝你们趁现在就退出，否则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在军队里出人头地！” 第391章 终于出发 这一番话说得太过强硬，让裴骁也不禁皱了下眉头。 临时更改规则，本来就是官方和军方的人做得不对，这些学生产生了质疑和抗议，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本来就还没有成为军人，妄图以军人的规则来约束他们，更是强词夺理。 但真正让裴骁在意的是，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更改规则？ 虽然在现实里第二轮考核的时候，也依然出现了这样的规则更改事件，但那时的裴骁年纪太轻，尚且没有发现后面的蹊跷，只当是上位者脑袋一拍，屁股一扭就想出来的傻逼决定。 但是如今再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临时更改了规则，导致小部分人的计划更改，从而也退出了几名参赛者，但整体的参加人数没有太大的影响。 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出。 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一遍，军方的人终于愿意带着大家进入军事基地的武器库，也就是机甲存放的地方。 能让这么多人同时装备的，自然不可能是大型机甲，只能是机械外骨骼机甲，还是轻便佩戴式的。 所有的参加者都在军方人员的监督和指导下，一一地穿戴上了机械外骨骼机甲。 这些机甲都是经过专门处理，除了通讯功能之外，其余的功能一应俱全，包括武器。 裴骁倒是无所谓，因为在方逸的教导之下，他对全部类型的机甲都得心应手，仔细检查了一下机甲的各项性能和部件之后，他竟然感觉到自己依然有些紧张。 而另一边装备机甲结束的洛兰，也重新跑到了他的面前。 洛兰小声地询问着裴骁出去之后的探索方向和具体应对方针，他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耳钉。 裴骁瞥了眼他的耳钉，询问道：“你这耳钉挺别致的，居然能瞒过进场的检查。” 洛兰的面色一僵，旋即解释道：“这是我悄悄带进来的，算是我的幸运符，就当求个好兆头，给我自己一个心理暗示。” 裴骁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下去，至于他有没有相信，那当然是没有了。 “全部参考者，按照成绩从前往后地排好队伍！” 从机甲的神经嫁接性介入的头盔里，传来熟悉的指令声。 裴骁走到操场出口的最前面，因为他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也是即将第一个出发的人，完全以睥睨天下的姿态，走到最前列的位置，那骄傲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欠打。 洛兰忍不住吐槽道：“你就不能低调一点吗？” “在我确定参加无差别高考的时候，就注定我不会是一个低调平凡的男人。”裴骁幽幽说道。 洛兰被这种蜜汁自信给噎了一下，再也不想理会裴骁，转身投入自己的成绩段之中。 站在操场出口处的教官深深地看了裴骁一眼，道：“你千万不要有压力，既然你是第一个出发的，从时间上就占据了优势，只要不骄不躁，就能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相信自己……” “裁判，我很相信我能得第一名。”裴骁十分自信地说道。 教官：“像你这么自信的学生，我每年都能见到，但往往死得最快的，也是他们。” “我不是……” “好了，出发吧！” 出发的指令一出，裴骁的眼神骤然凌厉起来，因为经常训练，让他的身体比大脑的速度还要快，立刻就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其他人也驾驶着机甲，咬牙冲了出去，争取占据最好位置。 第392章 发现疑点 方逸注视着视频上的位置定点，猜测着裴骁所在的位置。 为了保证无差别高考的公平公开公正原则，就连军方的内部检测也无法准确地定位到哪一个参赛者，除了每隔五百米的直播定点。 “方少爷，真是没想到您会亲自下场监督，这真是那些考生的荣幸……” 始终在一旁露出谄媚笑意的市长托马斯，使劲浑身解数，对着方逸说了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溢美之词。 方逸的神色不变，转开视线，从托马斯那张丑陋的大脸掠过，转而看向了和自己同样坐在监视器前的格曼大校，同时他也是0173市军事基地的负责人，更是蒋烨给他的名单里的重点人员之一。 “格曼大校，东界街区的拐卖人口案，真正的团伙首脑，你们还是没有抓住吗？”方逸开门见山地询问道。 他在问话的时候，着重观察托马斯和格曼的反应，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旋即，格曼大校沉声道：“方少校，恕我们无能，那个叫做蒋烨的罪犯太过狡猾，隐藏在人群之中，我们确实至今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所以我们怀疑他很可能已经逃往去了其他城市，这段时间，我们也在积极联络其他城市的警力。” 托马斯也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干笑道：“是啊，这个罪犯实在太过狡猾，就凭他隐藏在黑暗里十数年如一日的犯罪行为，他拥有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想要连根拔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逸一直紧盯着格曼和托马斯的神态变化，确定他们有隐瞒的意图，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从蒋烨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情报，就凭托马斯和格曼的无辜表演，他还真不一定想得到，其实这么多年里包庇蒋烨的人，就是他们两个。 “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方元帅，对于这样的犯罪行为，他感到极为不满，希望你们能够再极力督促，扩大调查力度。”方逸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只能将方林拿出来，给他们两个施压。 “一定一定！”托马斯和格曼都说着官方的推托之词。 方逸继续将视线放在学生的定位显示器上，他看到了最前面一批的学生已经快要抵达第一个直播点了。 他的目光掠过军方提前设置好的直播点，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转而问道：“格曼大校，为什么你们设置的直播点，最多只有十公里的范围，而且还强行规定了方向？” 方逸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按照正常来说，进行探索行动的学生，哪怕是为了躲避其他人的危险，可能会在离开军事基地之后，选择不同的方向，呈现扇形一般的活动分布规律。 然而，军方设置的直播点，却是只有单薄的一个方向，而且还是最崎岖最不好前进的一个方向。 仿佛是故意引导着那些参赛的学生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格曼大校似乎早就猜到了方逸会有这样的疑问，脸上堆出一个假惺惺的笑意，解释道：“因为根据我们军方的探索，只有这条路是真正安全的，希望这一届学生的伤亡能够有效减少。” 方逸的目光始终盯着直播点以外的地区，对于格曼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第393章 选择路线 裴骁作为第一个出发的人，但却没有行进在最前面的第一批里，因为他需要去找到洛兰先进行汇合。 “你的成绩这么低吗，我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看到你从基地里面出来。”裴骁颇为无奈地数落着洛兰。 洛兰的面上含笑，实则在心里将裴骁骂了一顿。 他的文化课成绩确实不怎么样，但总比你这个靠着走后门作弊拿到的第一名要强吧！ “没事没事，我们先让那些人去探路，后面我们反超过去。”洛兰笑呵呵地对裴骁安抚道，而后他又问道，“对了，据说这次官方划定了具体的方向，最好是跟着直播点走，那是最轻松的一条路。” 裴骁当然知道这个消息，但他压根就不相信这话。 恰恰相反，官方划定的具体路线才是最难前进的，不仅仅要翻越一座座险峻的高峰，而且还有无数的鸟群存在，导致机甲只能在地面穿梭，又有高耸茂盛的丛林作为视线遮挡。 甚至，裴骁在结束之后，听说在丛林之中发生了一起极为惨烈的伏杀，损失近百名的学生。 因此裴骁摇了摇头，骄傲地说道：“不，天才注定不会走普通人的路，我挑一个方向前进，你跟着我就行了。” 洛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张了张嘴，又点头赞同。 不为别的，如果裴骁没有路过那些直播点的话，那么他的直播在自己这里就是独家了！ 而且，看裴骁这么笃定的样子，说不定他有另一个行进的路线，可以保证他遥遥领先于其他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裴骁在作弊！ 无论是那一个理由，都是一个赚足噱头的爆点，洛兰当然要选择点头同意。 裴骁观察了一番四周，因为军事基地建造在0173市的郊外，附近还有一些依山傍水、价格昂贵的别墅区，他将眼前的环境和自己记忆中的作对比，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指着一条大公路，说道：“我们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这条路？ 洛兰很想爆粗口，因为这条路是通往一个重要旅游景点区的，基本上每个0173市的人都会经过这条路。 谁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就是旅游景点区，一座以险峻峡谷作为卖点的原始景点，除了峡谷外围的开发区域之外，那里面不允许任何的开采，就连峡谷深处都不准游客靠近，只准远观不可亵玩，抵达景区之后，压根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但是洛兰的直播已经开始了，他不可能去要求裴骁更改路线，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跟在裴骁的身后。 其他观望着裴骁前进方向的人，当看到裴骁选择这条人尽皆知的路线之后，纷纷疑惑不解，有的人觉得浪费了宝贵时间，暗骂一声就转身离开，有的人不信邪，依然选择跟在裴骁的身后。 “兄弟，你能跟我透露一句吗，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难道你想抽空去旅游？”洛兰调侃似的试探问道。 裴骁故作茫然地看着他：“因为我看着这条路最好走啊。” 洛兰：“……” 你是不是傻的！ 但凡是参加第二轮考核的人，都知道一个常识。 公路虽然看起来最好容易前行，但是公路的修建只是为了城市居民的出门方便，长度绝不超过五公里，而且一旦到了尽头，前进的环境也会骤然陡变，成为最险峻的环境之一。 这个时候，如果想要调头重新选择方向，时间压根就来不及了。 可要是强行穿过那些险峻的环境，需要的操作难度大大提高，机甲的能源也可能会消耗殆尽，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其中。 第394章 直播闹剧 洛兰开始后悔自己选择跟着裴骁了。 但是看着裴骁这么轻松的样子，又忍不住地问道：“等我们抵达公路尽头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能找到一条别人不知道的路？” 裴骁莫名其妙地看向洛兰，反问道：“别人都不知道的路，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洛兰很想回答，但他的话戛然而止，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否则会让观看直播的观众认为自己居心叵测。 洛兰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跟在裴骁的身后大半个小时，他能够最清楚地感觉到裴骁的操作，不由得感慨道：“你操作机甲的样子好熟练啊，就像你天天都能拥有机甲练习一样，真让人羡慕。” “如果你能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你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当然，像我这样拥有百分之一天赋的人，你们百分之百的汗水都比不过。”裴骁毫不留情地抨击着洛兰。 他故意在洛兰的面前表现出骄傲自大又轻浮的性格，就是想要让洛兰对他产生轻视的偏见。 洛兰听到这话，憋了半晌，最终只能逼着自己呵呵的笑了两声。 他只负责跟踪直播，完全不知道观众的看法，但无论怎么想，恐怕谁也不会喜欢这种人。 现在的洛兰很想考核结束之后，看一看那些辱骂裴骁的评论，这样才会找回一些心理平衡。 —— “妈妈，你看这个！” 薇薇安急匆匆地冲进玛格丽特的房间里，手里举着自己的终端，凑到正在办公的玛格丽特面前。 玛格丽特被吓了一跳，然后接过薇薇安的终端，上面略微晃动的画面和不太清晰的画质，都在展现着一场技术生疏的直播。 但是直播画面的那个人，却是玛格丽特较为熟悉的一位少年，裴骁！ “这个直播是……第二轮考核的直播？” 但是看样子，这不像是官方的直播，反而像是野路子的跟踪直播。 玛格丽特将疑惑的目光看向薇薇安，而薇薇安正因为一路小跑过来而累得直喘气。 她歇了一会儿，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来，对自己的妈妈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学生内网里的一个直播间，本来没有多少人，但因为真的可以直播第二轮考核的全程画面，所以学生们都疯了似的登陆进去，哦对，这个直播只有认证了身份的学生才进得去，成年人是进不去的。” 玛格丽特盯着直播里的裴骁，感慨道：“技术挺好的，难道方逸的教学技术确实不错？” “妈妈！”薇薇安一拍桌子，稚嫩的脸上是严肃的神情，“裴骁遇上麻烦了。” 她重新拿过直播的终端，将学生们的评论翻出来。 【我去，这个裴骁到底会不会选择路线啊，我闭着眼睛都比他选得好！】 【什么叫做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他一个自然种算哪门子的天才？！】 【也不尽然，据说他第一轮考核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差点就被顶替掉了，不过后面还是查清真相，恢复了他的荣誉。】 【呵呵，楼上的，你知道的只是媒体报道的，真正的事实不一定有那么简单，我怀疑裴骁才是顶替别人成绩的那一个！】 【我赞同这个说话，你们也不想想，报道里说裴骁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种家庭，但马依依是马局长的女儿，算是中上阶级吧，一个中上阶级、拥有比一般人更好的教育资源，我宁愿相信马依依能考第一名，我都不相信一个普通的自然种考第一名！】 【我去，有道理啊，可能马依依才是被顶替成绩的那一个！】 第395章 合理怀疑 直播间里的评论都是对裴骁的成绩质疑和人身攻击，各种难听的话都有，那几条评论还是薇薇安挑选出来，不怎么话脏的。 玛格丽特饶有兴趣地翻看评论，啧啧道：“裴骁的人气挺不错的，就是路人缘差了点，如果他是改造种的话，估计都能出道当明星了，虽然是黑红的明星……” “妈妈，裴骁正在被人欺负呢！”薇薇安语气焦急地说道。 她重新切换到了直播的画面，严肃地说道：“肯定是参加考核的学生直播出来的画面，而且他们只允许学生观看，不允许其他人看，这件事肯定有猫腻，说不定是在故意针对裴骁。” 玛格丽特无所谓地摊手道：“这件事你不用管，裴骁被人欺负了，自然会有别人帮他出气，你只要不搅和进去就是了。” “但是直播的人气越来越高，已经超过三万的学生在观看了！”薇薇安急得跺脚。 整个城市的高初中学生，也不过十万而已，这已经占据了十分之三的数量，而且还有增加速度越来越快的趋势。 玛格丽特也想不到直播的人为何会瞄准裴骁，而且还像是故意引导舆论，让不少人对裴骁产生敌意。 她沉思了几秒，转而想要去联系方逸，但是她的动作又停止了。 “或许，在背后直播的人是在针对我们？” 玛格丽特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问题，她皱着眉头，认真地思索着。 那些舆论都像是在故意挑拨改造种和自然种之间的矛盾，而且裴骁属于自然种，又因为东界街区的少女拐卖案而出名，或许是上层的人认为裴骁与他们这些人有一定的关联，准备拿裴骁为诱饵，钓出他们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玛格丽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联络方逸，以免露出马脚。 玛格丽特略一沉吟，道：“裴骁不会出大事的，有人会保护好他，你也不要发声，当做普通的学生观看就是了。” 薇薇安垂头丧气，她很想要去帮一帮裴骁，而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对裴骁的抹黑。 但是妈妈的话是必须要听的，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连累别人。 薇薇安直接趴在玛格丽特的沙发上观看直播。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她突然惊呼一声：“天桥的尽头有其他的入口？！” —— 裴骁操纵着机甲，走到了公路尽头的旅游区外面。 景区里的营业人员虽然看到参加考核的学生有些意外，但还是坚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同时让其他的游客不要去打扰裴骁这些学生。 裴骁却是一路优哉游哉地穿梭在景区内部，甚至买了一些美食小吃，在路上边走边吃。 洛兰感到特别无语，但他为了和裴骁打好关系，也只能陪着他一起吃吃喝喝地走在路上……虽然确实挺舒服的。 “再走下去就是最后一个景点天桥栈道了，这之后我们又该怎么走？” 洛兰一边吃着滚烫的热狗肠，一边问道。 裴骁没有回答，只是咬了一口可丽饼，抬头望向了高悬的天桥栈道。 将近一千六百米高度的玻璃栈道，悬挂于两座高耸的雄峰之间，透明材质的玻璃桥足足有九百米长，走在上面就像是御风而行，颇有一种古代神仙的感觉。 但他的路线里，这个天桥栈道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开始。 第396章 坠落山崖 裴骁操纵着机甲，走在高悬的玻璃栈道上，山涧的风呼呼吹来，让玻璃有些晃动，幸好有机甲良好的平衡性能，帮助裴骁平稳地走在上面。 因为裴骁和洛兰穿梭在天桥栈道之上，导致那些准备上去旅游的人，暂时退了下来，等待着这些高考学生全部经过。 “这个栈道还真是高啊。”洛兰看着远处的山峦，感慨道。 他不是很敢低下头，去看自己脚下一览无余的景色，那些近百米高的树木就踩在他们的脚下，曾经行走在树林里，感到自身渺小的他，站在天桥之上，反而觉得那些一个个参天的树木渺小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高度决定眼界？ 洛兰在心底嘀咕着，一刻也不松懈地跟在裴骁的身后。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跟在他们五百米后面，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但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裴骁蓦地停了下来，站在天桥栈道的中间，然后对四周的景色仔细地探查一番。 他记得，自己当初一离开军事基地就被敌人追杀，慌不择路地逃到了旅游区，为了避免卷入无辜的人，他越逃越偏僻，直到被逼上了这条栈道。 旅游区的出入口在一座山峰的正反面，从山峰的正面穿行过山涧树林，从另一座山峰登上栈道，再通过栈道回到这座山峰，却是绕到山峰的背后，一路走下去，便是最后一个景点的出口了。 但是裴骁绕到了山峰背后，没有走规划好的山路，而是直接从山路上滚落下去。 那时候他晕头撞向的，被追杀得慌不择路，掉落在半山上，就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选了个方向逃命。 而就是那个方向，裴骁发现了另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 “应该是这个方向。” 裴骁寻找着熟悉的方位，穿越栈道，走到山峰的背面，沿着当初跑下来的路线，终于在一个陡峭的绝壁前停了下来。 “诶，等等！”洛兰跟在他的后面，因为操作的问题，让他显得有些吃力。 他眼睁睁地瞅着裴骁走得越来越远，不由得喊道：“等一等，我……我去，你这路怎么越走越窄了啊？！” 裴骁没有理会洛兰的呼唤，而是站在当初跌落的位置上面，闭上双眼，张开双臂，在洛兰惊骇的目光之中，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喂，你别——！” 洛兰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一把裴骁，但是考虑到自己也是勉强支撑，又快速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望着裴骁在空中不断坠落缩小的身影，冷汗从额头冒出，咽了一口唾沫：“这该不会是精神病发，一下子想不开自杀了吧？” 不行，他要赶紧离开这里。 洛兰刚想要爬上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些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正冷眼站在上方。 “那个啥，大家都是同学，不如拉我一把……啊啊啊！” 洛兰被一脚踹下去，发出惨烈叫声，响彻在山涧之中，惊起无数的鸟群掠林。 就在洛兰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的风里掺杂着机甲引擎发动的响声，陡然间，他两臂的外骨骼机甲被猛地抓住，阻止了他下落的速度。 洛兰睁开双眼，就看到裴骁轻而易举地将他救下，然后毫不留情地扔在一旁。 “你……你机甲操作这么熟练吗哈哈哈。” 洛兰愣了老半天，这才从有惊无险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对着神色漠然的裴骁没话找话地说道。 第397章 一叶障目 裴骁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洛兰。 从刚才洛兰被一下子踢落下来，从而慌张到手足无措，忘记操纵机甲飞行的样子来看，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虽然洛兰始终跟着自己这件事有些疑问，但应该不是派来追杀他的人。 如果刚才的那些都是演戏，那么裴骁也很佩服。 裴骁也没有去问洛兰为什么会被踹下来，他只是说道：“你要是想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如果你确定还要跟着我，那么你就做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吧。” 洛兰悄悄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直播摄像头，再抬起头，疑惑道：“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裴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目光扫过他的耳钉，而后道：“随便你吧。” 说话间，他拨开了一层灌木丛，露出后面的山石缝隙。 一条足足有两人宽的缝隙出现在裴骁的眼前，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还有风从下面涌上来。 但是裴骁抽了抽鼻子，风的气息很干燥，似乎还夹杂着灰尘。 “喂，这个坑太大了，我们赶紧离开吧。”洛兰小声地提醒了裴骁一句。 裴骁却像是充耳不闻，只是认真地审视着这条裂缝，旋即深吸一口气，朝着裂缝踏出自己的一只脚。 “不是吧，你还要自寻死路吗？！” 洛兰看到他的举动，顿时吓得够呛，想要伸手去阻拦。 然而他才踏出一步，就立刻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的视线之中，裴骁没有如同他预想一般的跌入深渊，而是消失不见了？ 对，就像是一个人物走到了投影的边框，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 洛兰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一幕，咽了口唾沫。 可是等不及他仔细思考，因为裴骁的这一举动像是触动了什么警报器，四周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吓得洛兰浑身哆嗦。 他抬起头，看到之前那群踹他下来的人，再次朝着自己飞了下来。 洛兰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比之前更加危险的预感，想也不想地学着裴骁的动作，硬着头皮地走向了缝隙。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踩入缝隙的那一刻，眼前的场景陡然转换，从幽暗不见底的深渊缝隙，一下子变成了一条平坦的道路。 这条路不算宽敞，但却很长，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洛兰一眼就看到了奔跑在前面的裴骁，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就追了上去。 “裴同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条路了？这是不是一条隐藏的路？这路是用来干什么？” 裴骁的动作不是很快，洛兰一下子就追上了裴骁，使劲地追问着。 “我要是早就知道这条路，就会甩掉你这个累赘，自己走过来了，用得着找这么久吗？”裴骁有些烦躁地说道。 洛兰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 “不知道，你说得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只是站在天桥栈道上，发现这里的树林生长情况不太寻常，所以想要过来看看，结果就发现这里的一处地质与四周不同。” 裴骁没有说的太详细，因为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只是依照自己当年的记忆找到了这条路。 这条路究竟是谁修建的？被用来做什么？ 裴骁一概不知。 或许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就能明白，但可惜的是，裴骁还没有走到尽头，考核就结束了。 第398章 危险显露 洛兰谨慎地朝着后面忘了好几眼，发现那些人没有跟上来了，旋即松了一口气。 “你很放松？”裴骁瞥他一眼，无奈道，“你身后的那几个人明明看到你走进来了，结果却没有追上来，这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更加警惕一些，免得连累了我。” 洛兰觉得裴骁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再次内心悚然。 —— 在军方的监控室内，忽然有一个士官走了进来，说是有紧急情况禀告。 方逸看着格曼大校走了出去，紧接着一道咆哮声响起：“有人进去了？你们竟然让人溜进去了？！一群废物！” 因为格曼大校的怒吼，托马斯市长仿佛察觉到了是什么出现问题，先和方逸说了一声，旋即也走了出来，开始与格曼大校商量对策。 方逸坐在监控室内，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0173市军方和政方的人都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肯定不会是一场小事。 不过，这些应该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方逸稳坐在椅子上，望着定位器上的每一个红点，猜测着裴骁究竟在哪里。 忽然，他的终端里多了一条消息。 方逸低头看去，发现是玛格丽特传来的消息，第一条消息是一个贴吧的链接。 他点进去，发现需要实名制登录。 方逸随手模拟了一个学生的身份信息，登录进了这个贴吧链接，竟然是第二场考核的直播画面。 而且，在这个直播画面之中出现的，竟然是裴骁？ 方逸不由得坐直了身体，皱起眉头，直接告诉他，这件事会很麻烦。 【红发queen：裴骁进入了禁区，那是他们在隐藏的秘密基地入口，你最好牵制着托马斯和格曼的人，否则裴骁会很危险。】 【方逸：这条路通往的地方是什么？】 【红发queen：我们暂时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托马斯和格曼严防死守的一个秘密基地。】 过了一分钟之后，玛格丽特又发出了一条消息。 【红发queen：或许，你可以去问问蒋烨。】 蒋烨？ 蒋烨一直都在托马斯和格曼的庇佑下办事，或许知道一些内幕。 这个时候，托马斯重新回来，继续带着和善到近乎谄媚的笑意，但是在他的身后空无一人，格曼大校和他的近卫兵，都直接离开了。 方逸不动声色地关闭了直播画面，而后说道：“托马斯市长，听闻你曾经在我姑姑的手底下当过兵？” 提起这件事，托马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和骄傲：“没错，我当年考上了军校，虽然和方瑜上将没在一个班上，但也是极为相近，偶尔我也能和方瑜上将搭上几句话，后来我们这一届的军校学生毕业，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方瑜上将进入军队了！” 谁能想到大腹便便的托马斯市长，竟然也曾经是一名成绩优异的军人？ 方逸的眼眸闪烁，继而问道：“那你为何要离开军队？” “因为当初的一场战役，我受到了不可恢复的精神创伤，鉴于我的谨慎状况，方瑜上将让我提前退伍，并且给我推荐了0173市的军方职务。” 第399章 冷静分析 薇薇安捏紧手中的终端。 当她看到裴骁从山路上跳下来的时候，以及直接走向缝隙深渊的时候，都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不过裴骁表现得很厉害，全程都很冷静沉稳，没有出一点差错。 在直播的弹幕评论里，也逐渐从对裴骁的诋毁怀疑，逐渐转变为了惊叹。 “不是吧，这个自然种疯了吗？竟然敢面不改色地跳下去！” “就冲他这么冷静如变态的样子，我给他九十九分，还有一分是因为画面太抖了，我看得太费劲！” “等等等等，难道就没人关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缝隙深渊会变成一条路？” “你还是小学生吧？这当然是因为隐蔽式的全息模拟环境投影，不过这玩意儿一般都用于军方行动，很难想象，竟然会常年出现在这里……我去年也到了这个地方，愣是没发现，可惜了！” “所以这个地方应该是属于军方的吧？难道裴骁是悄悄进入了秘密的军事基地？这可就玩大发了！” “不一定，正轨的秘密军事基地，哪怕是再秘密，在入口的地方总会有军人轮流盯梢吧？可是这条路上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这才是最可疑的！” 网络上的评论七嘴八舌，但大多都是在讨论裴骁进入的这条路究竟代表着什么？ 薇薇安也在认真的观看着直播以及评论，看看谁说得最有道理。 但鉴于观看直播的人，普遍年龄都不算太大，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在这里各种开脑洞，插科打诨。 薇薇安重新抬起头，对玛格丽特说道：“妈妈，裴骁进入的这个地方，会不会很危险？” 玛格丽特下意识地想要抽烟，但是顾及着自家女儿就在面前，只得掐灭这个想法，严肃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0173市最危险的地方。” 薇薇安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如果我们能将直播扩散出去，让更多的人见证着裴骁的行动，可不可以保证裴骁的安全，让别人不敢出面下手？” 没想到自家女儿还有这样冷静的头脑，玛格丽特欣慰地笑了笑，却又摇头道：“不太现实，越多的关注，反而会热闹后面的那些混蛋，我已经联络了方逸，如果连他也无法处理好的，那我们也是无济于事。” 薇薇安不是很赞同自己妈妈事不关己的做法：“可是妈妈，如果裴骁就此遭遇危险，甚至就此殒命的话，那么方逸就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了。” “虽然我们还有海曼先生作为后盾，但是海曼先生与方逸的交情并不算太深，方逸真正在乎的只有裴骁，因为裴骁想要救我们，所以方逸才会选择帮助我们。” “倘若我们还需要方逸的帮助，那么我们就要拉拢裴骁，适当地释放自己的善意，做出一定的牺牲，哪怕方逸心里有数，也不得不继续帮我们。” 薇薇安坐在沙发上，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看法，虽然只有十七岁的稚嫩面孔，但是那股子严肃的气场，也让玛格丽特颇为欣慰。 “我很高兴你的成长，薇薇安。”玛格丽特仰后靠着自己的椅背，无奈地笑道，“可问题是，是方逸不准我们出手。” 第400章 再见吧你 “裴、裴老大，我有点害怕。”洛兰紧紧地跟着裴骁，走在这条谁也不知道的路上。 因为这条路的遮蔽性，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这路上就没有见过其他的活物，前前后后，宽阔整齐的马路，两旁是绿油油的参天树木，一种大自然的割裂感，让洛兰的心里逐渐发毛。 裴骁瞥他一眼，然后将他给推开：“离我远点，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洛兰：“……”老子不是稀罕你！ 但他认得清目前的状况，苦着一张脸，对裴骁说道：“我总觉得这条路太不对劲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你是不是傻？”裴骁颇为无语，他对洛兰分析利弊，“你既然已经进来了，那想要隐藏这条路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那还不如一条路走到底，看看想要藏起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只要知道了别人想要隐藏的东西，那你才有谈判的价值，懂吗？” 洛兰听着裴骁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特别为难地想着，自己的身上还有直播这玩意儿。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们不仅发现了这条路，而且还光明正大地直播了出去，让至少数万人知道了这个秘密…… 洛兰的双腿直打颤，他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各种被杀的画面了。 “你至于这么害怕吗？”裴骁瞧见他这副脸色苍白，仿佛命不久矣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别尽往坏处想嘛，说不定路的尽头全都是美女呢？这条路又没有刻着名字叫黄泉路，万一我俩走到尽头的时候，就画风一变，成为勇闯寡妇村呢？” “勇闯寡妇村？”洛兰的脸色变了又变，始终没能跟上裴骁跳跃的思维。 但他还是忍不住朝着这个方向去想了想，旋即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是更喜欢纸片人！” 裴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继续走着，忽然脚步一停，望着平坦的地面。 “怎么了？”洛兰的心脏也骤然猛跳。 裴骁没有闲工夫去和洛兰解释清楚，只是仔细地感受着地面，继而嘀咕着：“这条路的材质应该有减震的效果，还是去旁边看看。” 话还没有说完，裴骁就走出这条十人宽的路，转而操纵着机甲，踩在公路一侧的泥地上。 他将机甲的震感调整到最大，又将脑机连接口的声波感应调到最大。 过了五秒钟，他转头对洛兰问道：“你对机甲操作的熟练度怎么样？” 洛兰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有理论和模拟操作的程度，除了军方背景的考生，谁能长时间用真的机甲进行练习呢。” “那就好。”裴骁点了点头，正色道，“那你可以好好地练习了，因为有人过来了。” 洛兰的神色骤变：“什……” “再见吧你！” 不等洛兰开口，裴骁没有任何停顿，嗖的一声，直接操纵着机甲往前方低空飞行。 洛兰瞪大了双眼，反应了足足三秒钟，这才赶紧学着裴骁的操作，赶紧朝着前方使劲飞。 然而，无论他咬牙追赶，眼前的裴骁已经快要离开他的视野，不由得急道：“你别跑这么快啊，我快要追不上你了！” “只要我跑得比你快，那我就安全了！” 裴骁理直气壮地说道，甚至还再次加速，一溜烟地就跑出了洛兰的视线范围。 “我屮艸芔茻！” 第401章 直播发现 裴骁瞅准机会，终于顺理成章地摆脱了洛兰。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洛兰究竟想要干什么，但是跟着这么一个累赘，裴骁和他非亲非故的，自然不可能去帮他。 更何况，裴骁也很想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到底藏着什么。 十几年前的时候，他虽然跌跌撞撞地发现这条路，但是因为中间花费的时间太久了，让他在两天的期限结束之后，就不得不被军方强制召回。 “我到底该不该去探索这个秘密呢？” 这让裴骁特别头疼。 毕竟他只是想要复制当初成为第一名的成功，并不一定非要去探知别人的秘密。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又不是现实世界，这是方逸的梦境世界啊！ 也就是说，在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东西，那是基于方逸对现实的认知投影。 换言之，如果方逸知道这条路的秘密，那这条路就会有尽头，如果方逸不知道这条路的秘密，那么这条路很可能什么都没有。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能走多长就走多长！” 裴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不要想得太多了。 方逸只是0173市的一个过客，当初0173的毁灭，他爸妈的身亡……其实和方逸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么些年来，也不过是他一直在钻牛角尖而已。 “方逸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条路呢？”裴骁努力让自己放宽心，安慰自己这条路肯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 东界街区里，薇薇安聚精会神地盯着直播画面。 忽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情，再次抬起头，仿佛被吓了一跳似的，对玛格丽特说道：“妈妈，那个直播的人给抓住了！” “嗯？”玛格丽特听到这话，暂时停下手头的联络，问道，“是被军方的人发现的？” “不是的。”薇薇安咽了一口唾沫，回想起刚才的画面，然后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说道，“刚才裴骁察觉到了有人追赶过来，于是他就率先逃跑了，直播的那个人怎么都追不上，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听到后面的枪声。” “然后有一颗子弹击中了直播的人，我们听到了一道特别惨烈的叫声，然后就是画面使劲在抖动和旋转，应该是直播的人滚落到了地面上。” 玛格丽特听到直播的人被抓住了，皱眉问道：“死了？” “没死，我们一直听到了求饶的哭声，然后画面里出现了几个穿着白大褂和防护服的人，他们将他抓了起来，扔进一辆车里，这辆车里有一些军队打扮的人……” 薇薇安的话被打断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评论，旋即怒骂道：“一群傻子！” “妈妈，因为直播里出现了身份不明的人和军官一起行动的画面，然后观看直播的一些人就将画面给散播了出去，妄图引起舆论，让军方做出解释，让那些人察觉到了直播的存在，现在所有的直播都被叫停了！” 失去了直播的画面，也意味着她们失去了对裴骁情况的关注，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不要急，直播的事情暴露出来，托马斯那群人肯定会先控制舆论，暂时忙起来，很可能就无暇顾及裴骁了。”玛格丽特安慰着焦急的薇薇安，但其实她的心里对于裴骁的安危，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玛格丽特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裴骁是怎么找到那个要命的地方？ 第402章 虚假伪装 这时候，方逸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方逸：将海曼尽快叫回来，不要再去追蒋烨了。】 【红发queen：很难，蒋烨是海曼的心魔，如果不能亲手解决蒋烨，海曼不会善罢甘休。】 过了一分多钟，方逸那边才传来消息。 【方逸：那个位置是假的，我知道蒋烨的具体位置，让海曼尽快回来。】 【红发queen：好。】 看到玛格丽特回复的消息，方逸垂眸，思忖着救下裴骁的方法。 他没办法直接出面将裴骁带回来，因为裴骁和他的关系现在依然是保密阶段，如果公之于众的话……大概裴骁的生活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还有海曼那边，蒋烨的虚假位置，其实还是他提供的，结果现在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逸没办法直接联系海曼，因为如果让蒋烨知道自己直接与海曼联系，恐怕会认为自己在出卖他，那么蒋烨背后所掌握的证据，也不可能顺利拿到自己的手里。 方逸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竟有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方少校，是身体不舒服吗？现在快要到晚上了，不如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托马斯在旁边，一眼就看出了方逸的精神不佳，赶紧嘘寒问暖，想要让方逸离开这里，如此一来，也好让他们更加方便地行动。 方逸转过头，认真地看了托马斯一眼，摇头道：“你和格曼大校都在关心学生们的情况，我怎么可能随便离开呢，对了，私自直播的源头找到了吗？” 托马斯微微惊讶了一下，因为方逸待在室内，也没人通报这件事，竟然还是被方逸给知道了。 他转而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私自直播的人，是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毕竟是小孩子嘛，我们正在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希望他能够说出背后指使的无良媒体。” 方逸很快做出反应，对托马斯说道：“既然如此的话，让我去审问这个学生吧。” 托马斯的神色变了变，连忙拒绝道：“这也太麻烦方少校了，而且那就是一个学生……” “既然是学生，那还是找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容易和他沟通。”方逸见托马斯还想要说些什么拒绝的话，他微微一笑，堵住了托马斯的托词，“而且，我在0173市还是需要做一些事的，否则就浪费了我姑姑的栽培。” 将方瑜给拖了进来，托马斯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看来是没办法把那学生偷偷做掉了。 托马斯的心里失望，但表面上还是对方逸关心道：“那好吧，我把那个学生给送过来，但是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批评教育也不迟……” “那可不行，我还是比较希望做完事再去休息。”方逸的蓝色眸子盯着托马斯，继而小声说道，“让我出面的话，那么对于私自直播的罚款也能以最高额进行罚款，到时候，就麻烦市长你和格曼大校了。” 托马斯登时以为，这是方逸又想要业绩，又想要贪图罚款的钱，这种手段像极了他们敛财的方法，一下子就消除了托马斯的戒心。 托马斯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方逸的要求。 第403章 公路尽头 裴骁隐约听到了一阵枪声。 “该不会真的有危险吧？”裴骁继续全力前进着，丝毫不敢松懈。 过不了几分钟，枪声又停下了。 难道洛兰已经被拿下了？ 这么快的吗？ 裴骁对于洛兰的辣鸡表示不屑。 最开始还说跟在他后面保护他呢，结果这才一个照面就被捉住了，而且连自己的速度都追不上，简直弱爆了！ 裴骁无比庆幸，自己耍了个小心眼，一分钱都没给洛兰的账户打进去。 但是问题又来了，袭击洛兰的，究竟是什么人？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光线昏暗，虽然有机甲头盔的帮助，能够让裴骁完美地夜视，可是这个地方到底还是在深山之中，森林里的那些野兽也会偶尔出没，更别提还有可能追赶着自己的敌人。 裴骁一股脑地往前冲，大概在凌晨五点的时候，就抵达了自己当初停下的地方。 因为当时他受了伤，需要一定的休息时间，于是就在晚上睡了七个小时，操纵着机甲缓慢前行。 他那时候前进的长度比自己预期中短多了，等到时间结束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输定了，结果没想到，其他按照规定路线前进的人，竟然因为大规模的混战而死伤惨重，且堵住了很多人的路，这才让裴骁捡了个漏，成为第一名。 其他人都认为裴骁是走了狗屎运，于是在第三轮的时候，裴骁的处境很糟糕。 裴骁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前面依旧是只有一条路，连岔路、小路都没有，公路两侧依然是千篇一律的森林场景，只是越往前面走，树木反而愈发高大和密集，让裴骁有一种逐渐走入巨人国的错觉。 “这些树和前面的树种类也没有不同啊，怎么越往前面走，这些树就长得越好了？” 裴骁越是观察，越是觉得奇怪，不光是草木植被，就连偶尔路过的蚂蚁爬虫，也比他之前看到的，要大上一倍左右。 “难道是这里的土地出了问题，导致树木长得格外高大，而在这些树林里活动的虫兽也受到影响，体型逐渐变大？”裴骁不是搞生物研究的，如果是梁晗在这里的话，或许只用一眼，就能给他几十种不同的假设说法。 裴骁继续往前面走，他抬起头，望着罩子上模拟升起的“太阳”，皱了皱眉头：“我为什么感觉这个地方的温度格外低？但是机甲又显示，这里的辐射很高很混乱？这里的环境也太乱了吧。” 到了中午的时候，裴骁依然觉得四周的温度越来越冷，甚至有了突破零度的区域，公路的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实的冰，时不时地还飘点白色的雪沫。 可奇怪的是，周围的森林依然郁郁葱葱的，颜色鲜艳的花也继续开放着，还有那些虫兽也如常行动。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在裴骁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感越来越大的地方，突然有一个灰白色的建筑出现在公路的最尽头。 那是一群圆顶建筑的房屋，通体由透明的玻璃组成，将里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在建筑的大门口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招牌——“新世纪科研所”。 第404章 禁止进入 裴骁站在这栋科研所的外面，抬头望去，这栋建筑就像是一个透明的蚁巢。 高而厚的建筑，大片大片的玻璃组合在一起，将每层楼的内部结构都一览无余，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属于多数，来来回回地忙碌穿梭着，也有穿着黑色的警卫衣服，在每一层上上下下地巡逻，还有穿着蓝色衣服的清洁人员，旁边伴随着垃圾收集分类机器人…… 在这栋高大的科研所里，仿佛每一个人都像是蚂蚁一般，又像是一段冰冷的代码，井然有序地运作着。 只是当裴骁停在科研所门口的时候，这些人陆续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玻璃墙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裴骁，一层又一层的人群，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带着探究与冷漠，好奇与怜悯。 裴骁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极了突然闯入实验室的小白鼠。 这个时候，守在门口的警卫也迅速出动，机器警卫冲在最前面，将裴骁团团包围住。 人类警卫则是躲在机器警卫的后面，用对讲机放大声量：“这里禁止靠近，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裴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说道：“把对讲机放下吧，我听得到，这声音震得我耳朵疼。” 警卫摸着自己的腰间的配枪，很想给这小子来上一枪，但还是忍住了，对机器警卫命令道：“把他带进来。” “等等，你们这是要禁锢我的人身自由吗？”裴骁丝毫不配合，大声嚷嚷道。 “这个地方属于军事机密基地，外人不准进入，你是如何进来，是否受到了敌人的教唆，又或者是潜入的间谍，这些都需要我们一一查实，劝你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将以危害行政区安全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 “但你所说的每一句，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裴骁面无表情地念出了这一段他熟得不能再熟悉的话。 因为他这十年来的检察官生涯，面对每一个逮捕归案的犯人，都是这么说的。 后来他觉得太麻烦了，干脆把终端当做复读机，把这段话录了下来，每次抓住凶手的时候就这么播放出来。 可惜的是，局长那家伙认为此举有辱检察官的神圣性，让他写了五万字的检讨…… 裴骁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别给我来这套，我是这一届无差别考生，恰好路过你这个地方，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你也可以上网去查查，我现在有多出名，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虽然波及不了太多的人，但是牵累一个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名警员被一个未成年的小鬼如此威胁，不由得心中盛怒：“你不要逼我开枪，要杀你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个，别以为我不敢！” “呵。”裴骁冷笑几声，还真不信这个警员能直接开枪杀了自己，否则他早就被一枪爆头了，还能对自己说这么多吗？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到底还是裴骁先开口：“这个鬼地方，就是我不小心发现的，我……” “裴老大！”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裴骁身后响起。 第405章 特许直播 “洛兰？” 裴骁回过头，诧异地看着跟过来的洛兰，不禁产生一种荒谬的做梦感。 这小子不是被抓走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毫发无损的样子……咦？ 裴骁微微眯起眼，眼尖地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小子的机甲是不是换了一个？ 洛兰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主动走进了机器警员的包围圈，站在裴骁的面前，对前方的人类警员说道：“新世纪科研所的各位好啊，我是这无差别高考的直播随行人员，这位裴同学是我们众多学生的榜样和骄傲，于是上级特许我进行跟踪直播。” 裴骁皱起眉头，不太明白洛兰这话的含义，直播？上级特许？ 那人类警员也认为荒谬无比，怎么可能会有上级准许对这个鬼地方进行直播，明明这地方是…… 不等这人类警员对他们强行扣押，他的终端忽然来了上司的联络。 那人类警员的脸色逐渐变得惊讶无比。 而在另一边，裴骁和洛兰也在小声地交谈着。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人没有宰了你，反而让你过来直播？”裴骁悄悄地问道。 洛兰想起这一天一夜的遭遇，登时苦笑道：“我确实是快要被灭口，但幸好被一个人给救了，他让我悄悄混进来，继续坚持对你的直播，绝对不准让你离开直播画面一秒钟。” “为什么要直播我？”裴骁感觉不可思议，但他转念一想，急切问道，“让你帮我的那个人，是不是长得特别帅？” 洛兰捣蒜般点头：“对对对，你果然认识方少校！” 裴骁没想到方逸竟然会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难道他在自己的身上装了窃听器？ 不不不，方逸不是这种人。 洛兰知道裴骁还不知道具体经过，赶紧简短地解释一下。 “我原本是悄悄混进来，对你暗中直播的，结果你找到了这条路，我就被一伙人给逮住，他们将我带到军方的基地，想要对我处决灭口，但是方少校忽然出现救了我，但条件是让我重新回到这里，保证对你的直播一秒也不准停，让直播外的每一双眼睛成为你安全的保证。” 对于提出这个救命办法的方逸，洛兰的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倾慕：“我觉得方少校比纸片人还要完美，我想……” “不，你不想！” 裴骁赶紧打断了洛兰的非分之想。 他没想到方逸竟然会想出这一招来保护自己，毕竟对于裴骁而言，这只是一场梦境。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在方逸的梦境里为什么会有这个地方，所以才赶紧过来探探虚实。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类警员才结束了联络，不甘不愿地遣散了围堵的机器人，对裴骁两人说道：“你们进来吧，但是只准在我们的工作人员陪同之下进行参观，其他的地方不能随便进，东西也不能随便碰。” 那警员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的注意事项，这才让他们两个正式进去。 洛兰对于这些注意事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往心里去，只是一刻不停地盯着裴骁，绝对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直播画面一秒。 倒是裴骁，听着那些注意事项，开始觉得这些注意里，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第406章 人间地狱 薇薇安的终端一直停留在黑屏的直播页面里，但是过了一天的时间，直播竟然又出乎意料地开始了！ 她看着重新恢复的直播画面，啊了一声，就急匆匆地冲向了玛格丽特所在的办公室。 但是玛格丽特没有在这里，转而换成了重新回来的海曼。 海曼坐在玛格丽特的椅子上，对闯进来的薇薇安笑了笑，问道：“怎么了嘛？是有什么好看的小帅哥吗？” 薇薇安摇了摇头，她迟疑一会儿，将终端的直播拿到海曼的面前，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原来如此。”海曼马上就梳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笑着解释道，“没事的，八成是方逸将这个直播的学生放出来，利用直播的舆论来让这些人心生忌惮，不敢动手。” “可是这个直播的人被放出来了，方逸不会有麻烦吗？”薇薇安担忧地问道。 “麻烦自然少有的，但是对于方逸的身份来说，也顶多会被归结于涉世不深的大少爷在做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傻事，对于托马斯和格曼来说，他们还暂时不敢对方逸出手，恰恰相反，为了提高自己在方逸面前的形象，他们还得更加迁就和配合方逸。” 海曼毕竟是作为一个大家族未来的家主来培养的，对于官场上的手段知道得太清楚了。 “那裴骁进去的这个科研所……？” “人间地狱。” 薇薇安正随着科研所里的工作人员介绍着各种高精尖实验设备而眼花缭乱，乍一听到海曼的评价，忽然就感到惊讶不已。 “可是，这里不是动植物保护研究所吗？”薇薇安有些不理解地说道，“这里的工作人员也在介绍，说这个地区的辐射与外界不同，可能会催生不同的物种，或者造成原有物种的基因突变，所以才在这里设置一个研究所。” 海曼听到这解释，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这个解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真的，但只是他们研究内容里很小的一部分。” “海曼叔叔，你知道这个科研所的真正研究内容吗？”薇薇安问道。 海曼的笑容一僵，郑重道：“不要叫我叔叔，叫我哥哥。” 薇薇安：“……那你不是和我妈妈差辈了吗？” 海曼面无表情地岔开这个话题，神态懒散地靠着椅背，说道：“这里面研究的内容很复杂，但是目的只有一个。” “当初你不是被蒋烨抓走了吗？”海曼提起这个问题，就见到薇薇安的神色黯淡下来，他立刻掠过这件事，“这些年来被拐卖的少女，虽然我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蒋烨，但也算是关注过这个犯罪链，当初我们查到这些少女最终的去处，就是这个新世纪研究所。” “我们继续深查下去，后来隐约查到这个研究所的幕后老板，并不是托马斯和格曼，他们也不过是个顶名背锅的，而且我们的人正在被反向追踪，于是我们就急匆匆地结束了调查，再也不敢去管这件事了。” 第407章 我要长大 薇薇安听到海曼竟然早就知道少女拐卖的事情，但是却不得不放弃，心里的感受顿时复杂起来。 虽然她知道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在受苦，很想要去救她们，可是海曼叔叔他们也不是无私的圣人，在无法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去救助别人，这是属于极少数品德高尚者的行为。 正因为极少数，所以才会弥足珍贵，而不是被要求为理所当然。 “虽然调查的时间很短，但我们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相反，我们能查到的信息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海曼饶有兴趣地盯着直播的画面，听着那里面工作人员冠冕堂皇的介绍，再次露出更加嘲讽的表情。 “为了更好地清除生长体积远远超过的树木，所以建造了比一般体积还要大两倍的垃圾通道口？” 海曼总结着直播画面里的介绍，顿时不屑地吐槽道：“明明就是为了更好地丢弃尸体，将废弃的尸体丢入火化炉里，烧得连渣都不剩，直接丢进森林里当废料，差点造成当地物种的有毒性进化，几年前的城市大规模灭虫行动，就是因为这些厉害的毒虫才展开的。” “还有这个基因细胞实验室，为了更好地保存物种基因库，所以研究这些植物的基因是否变异进化？这是在骗鬼呢，明明就是为了更方便的进行细胞胚胎基因改造。” “还有这个深度识别门锁，说是为了保护科研人员的安全，其实是为了将他们都困在里面，谁都不准出去，也不准他们与外界联系说漏嘴……” 薇薇安默默地听着海曼的吐槽，到底还是忍不住地说道：“海曼叔……哥，嗯，您知道得这么清楚么？那为什么不，嗯，不破坏掉这个地方，再把这个地方曝光出来？” 她看到海曼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一件较为好笑的事情，薇薇安顿时紧张又不甘了起来：“我、我不是道德绑架，我只是觉得，既然这么熟悉内部的环境，而且也有蒋烨将人贩子带过去的确切证据，为、为什么还要任由这个地方存在呢？” “知道什么是治标不治本吗？”海曼对于薇薇安的质疑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以长辈的姿态淡淡说道，“有些时候，你不小心流了鼻血，不是把鼻子堵住或者砍掉鼻子就能解决问题，你要弄清楚，为什么会流鼻血。” “同样的，你知道这群人为何会进行这些研究吗？在背后支持这些研究的人，又究竟是谁？你觉得以我们的能力，可以与这些人对抗吗？” “你想要伸张正义，去保护他人，去消灭罪恶，很美好的想法，这一点我很支持。” “但是，如果犯罪的人与执法的人相勾结，甚至是与制定法律的人狼狈为奸，到那时候，你的正义又代表什么？当罪恶翻身一变，成为了另一种合法的勾当，当你想要去消灭自己认为的罪恶之时，却站在法律道德规定的对立面，这时候，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海曼看着薇薇安听得云里雾里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是个小姑娘。” 薇薇安咬了咬唇，不甘心地说道：“我会努力长大的。” “只要像我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那我们就会越来越有力量，就像观看这个直播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就越不敢为所欲为。” “我不需要绝对的力量，我需要制衡的力量！” “到时候，无论我们的正义代表着什么，但首先的第一点是，保护无辜的受害者！” 第408章 强行留宿 海曼听到薇薇安掷地有声的回答，颇为欣慰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顶：“那你可要好好地成长起来啊。” 薇薇安认真点头，但她又想起一件事：“海曼叔……哥，你还没说，这个新世纪研究所到底在研究什么呢？不可能真的是研究植物保护吧。” “当然不是。” 海曼摁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有人想要长生不死，有人想要青春永驻，有人想要优秀后裔……人类渴求什么，他们就研究什么，但是没有道德，没有伦理，更没有底线。” 见到薇薇安还想仔细问下去，海曼打断了她的好奇心：“有些东西，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知道。” “可是，我迟早都会知道的。”薇薇安不服气地说道。 海曼垂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去收拾一下吧，我们要尽快迁出东界街区。” “为什么？” 海曼没有作出解释，只是低头看了眼终端上的直播。 在画面呈现出的科研所，干净到纤尘不染，头顶的白光刺眼又毫无温度，脚下的地板光滑到折射出每一个人的表情。 唯有裴骁走了进去，成为画面中格格不入的一部分。 “你们还招人吗？我觉得这里的食堂很有良心。”裴骁摸着自己吃撑的肚子，无比感慨地说道。 陪同的工作人员扯了扯僵硬的脸皮，干笑道：“呵呵，时间不早了，你还在参加第二轮考核，可千万别耽误了，等会儿我们就派车将你送出去，因为你是特殊情况，所以会将中间的路程依旧算在你的成绩里。” 裴骁却是砸吧了一下嘴，说道：“外面都天黑了，我可不敢一个人在外面。” 你不敢一个人在外面，还敢一个人走到这里来？！ 陪同的工作人员很想吐槽，但还是忍住了，维持着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可是你的第二轮考核……” “没关系，反正还有几个小时就结束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你们这里挺舒服的，我就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吧。”裴骁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还装腔作势地问道，“你们应该不会把我赶出去吧？毕竟我们可是上级准许的直播记录。” 工作人员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表情，咬牙道：“你们真的要住下来？可千万别后悔！” “不后悔，我走了这么远，肯定能进入第三轮考核。”裴骁自信满满的说道。 洛兰一直坐在裴骁的对面，同样也拍摄到了那名工作人员的脸，他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个工作人员的身上散发着这么强烈的怒意和杀气，这个叫做裴骁的，竟然像是完全没有察觉，愣是赖在食堂吃了两个多小时，难道他不怕别人在饭菜里下毒吗？ 洛兰想到这种可能，连一口饭都不敢吃，水也不敢沾一滴。 因为裴骁的坚持，科研所的人只能捏着鼻子认栽，将空出的一间员工宿舍整理出来，让裴骁和洛兰住进去。 一进入宽敞舒适的员工宿舍，裴骁就马上跳进柔软的床里，让他显露出了这三十多个小时不断赶路的疲惫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伸了个懒腰，对依然保持警惕的洛兰说道：“我去洗个澡，你先等等。” “洗澡？！”洛兰顿时就惊了。 第409章 偷偷离开 洛兰瞪大双眼，惊讶地看着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放松的裴骁。 他的任务可是跟着裴骁，不准让他离开直播一秒，这要是让裴骁进去洗澡，他守在外面，可就不止几秒了。 洛兰略作沉吟，坚定道：“我和你一起洗！” “滚！老子可是有家室的人！”裴骁想也不想地一脚踹开洛兰。 洛兰死活不肯撒手，铁了心地说道：“你放心，我很有分寸的，绝对不会拍到不该拍的部位，而且你看起来也没什么能给观众惊喜的地方……哎哟，裴老大别打脸！不要打我脸啊！” 然而洛兰即便是被打成了猪头，也依然拽住裴骁的裤子不放手。 因为裴骁的生死也关系着他的生死，在这种关键问题上，绝对不能妥协，哪怕是二次元的老婆突然成真……那也不能妥协！ 裴骁算是服气了，他喘了一口气，对洛兰商量道：“这样吧，我把灯和水开着，这样能把我的动作投影在门上，你只需要看着我的投影，不需要进来和我一起洗澡。” 洛兰迟疑着，虽然这个方法也可以，但总觉得…… “我也是有尊严的啊，真要把我洗澡的画面直播出来，不等别人对我动手，我自己就能跳楼自尽。” 没办法，洛兰只得缓缓地放开裴骁，然后说道：“那你要洗快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裴骁摆摆手，一脚踢开洛兰，然后大步地进入淋浴室。 淋浴室的四面都是磨砂玻璃，隐约能够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员工宿舍，还是什么有颜色的特殊酒店，这种淋浴室让裴骁嫌弃无比。 他先打开滚烫的热水，很快就有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充斥其间，裴骁捂住口鼻，眼睁睁地看着狭小的淋浴室里充满了白茫茫的水雾。 裴骁再次调高了水温，更多更浓郁的水雾萦绕升腾，让磨砂玻璃上也沾染上了水汽。 “你这是洗澡还是在烫猪皮呢？”洛兰在外面无语地吐槽道。 裴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再说一句，我就烫你的皮！” 洛兰一直注视着磨砂玻璃的动静，因为水雾的隔绝，让他看不真切，只能问道：“你咋还不脱衣服？” “我忘记带换洗的衣服了，你帮我拿一下，就在另一张床上。” 洛兰立刻回头看去，果然就看到白色的床单上摆放着科研所的人送来的干净衣物，立刻拿起来，敲了敲淋浴室的门：“快点开门，我把衣服递进来。” 此刻的淋浴室里，淋浴的水声依旧，但却没有裴骁的回应。 洛兰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劲，他想要打开门，却发现淋浴室被反锁了，情急之下，他在宿舍里找到了一个工具箱，从里面找到一个榔头，使劲地砸了十几分钟，这才把玻璃砸了个一条缝。 缝隙里立刻冒出热腾腾的水雾，洛兰强忍住热腾的水雾，隐约看到了哗哗的淋浴头，不断留下来的热水，以及大敞开的窗户。 “我特么……这里可是五楼啊！” 第410章 冷冻库外 裴骁将自己卫衣的帽子掀起来，遮住自己的脑袋。 他又不是超人，当然不可能从五楼跳下去，他是打开了淋浴室的通风管道，慢慢爬出去的。 虽然这个科研所一直表现的人畜无害，而且还贯彻着植物保护、热爱自然的理念，但裴骁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这地方肯定有问题！ 虽然鉴于洛兰的直播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但裴骁并不想洛兰跟着自己，以免打草惊蛇，造成全军覆没的惨案。 而且，他在这场梦境里，并不是这么在意生死。 裴骁慢慢地爬过交错复杂的通风管道，这时候，有好几道谈话声顺着管道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军方的人是怎么搞得？竟然让一个高中生找到这个地方？难道他们那些人还不知道这地方的重要性吗？！”有一道怒骂声响起，正是今天始终陪同在裴骁身边的工作人员。 “毕竟是这次的无差别高考，在这附近负责的军官，全部去跟着那些参加考核的学生了，而且那个学生驾驶着机甲，滑不溜秋的，另外一个人还在直播，我们压根就不好下手。”另一个更为年轻的声音响起。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想想怎么搪塞过去。明天就把那两个小子给送出去，然后再让市长解释这个地方的辐射大，对人体有强烈危害，本市市民不准靠近，否则就要拘禁几日，排除辐射变异影响。” “没问题，我现在就联络市长先生的秘书……” “不对，你们说，那么叫做洛兰的小子，本来被你们给抓住了，结果又给放了出来，谁放出来的？为什么你们不解决掉那个人？” “解决不了，那人是方家的大少爷，真要把他解决了，比这地方暴露出来还要严重！” 那名工作人员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麻烦！我去看看实验一区和冷冻库，希望他们把所有的实验材料都转移除去了。” 实验一区和冷冻库？ 裴骁想了想刚才那名工作人员对科研所的介绍，思考四秒之后确认位置。 他继续爬过通风管道，一层一层地下去，直至下到了负一层，这里就是冷冻库的位置。 因为那名工作人员先行去了实验一区，对于冷冻库这边，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这也是裴骁敢过来的原因之一。 裴骁循着记忆，找到冷冻库的位置，但因为巡逻警员的戒备，让他很难找到机会潜入进去。 他不知道冷冻库里的具体东西，因为在介绍的时候，那人以冷冻库的温度太低为由，让他们在外面晃了一圈就离开，仿佛不是很想让他们进去看看，也不想让他们进行提问。 裴骁又去附近转了一圈，偶尔遇到一个落单的工作人员，立刻a了上去，将他给一拳打晕了过去。 这些工作人员因为长期高压的实验环境，论动手能力，还真没有一个裴骁厉害。 裴骁将这个工作人员的衣服和白大褂都扒拉了下来，成功找到了工作证和门禁卡，但是门禁卡需要配合自身虹膜使用。这让他感到有些为难。 无奈之下，裴骁只能继续蹲在出入口，就像是守株待兔一般，静候着他们的行动。 第411章 箱中手臂 裴骁也没有完全闲着，他从那个工作人员的实验记录里，发现了不少的内容。 《论不同基因型于同一细胞核中共存的配对方案》 《有关端粒酶自我修复的核酸酶》 《胚胎干细胞……》 有一些是这人具体涉及的实验记录，有一些是报告会议上记录的实验进度，里面涉及的实验内容让裴骁看得云里雾里。 幸好这些日子里有方逸的教导，让他明白了怎么看这种高深论文。 直接看这篇论文的结论部分！ 裴骁聚精神会地研究着这些论文，逐渐觉得这些内容让他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在当初细胞自溶案的时候，和他同一组的那些高资历警员们，也曾经收集过这种资料的内容。 他在专案组里纯粹就是一个打杂跑腿的，自然也负责了这方面的资料搜集和整理工作，对于这些内容，虽然时隔了数年，但依然有些印象。 难道这个地方和几年后的细胞自溶案有关？ 但是不应该啊。 这个地方，乃至整座偌大的城市，大概会在几个月之后毁于一旦，不可能将这些资料弄出去，再搞出一些与之相关的案件吧？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裴骁蹲守在角落里，躲避着四处巡逻的警员。 大概半个小时，总算有他眼熟的人从入口出进来，正是那个一直带他参观的工作人员。 那人应该是这个地方的领导层，拥有的权限不在少数，不光是机器人，就连在这里工作的人类，也对他表现得毕恭毕敬。 他们好像在搬运着什么东西，一箱又一箱的沉重物品被运载了出来，带着森然的冷气。 哪怕是相隔较远的裴骁，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啪嗒！” 突然，一个保安人员的操作失误，让其中一个箱子侧翻在地上。 从那个巷子里倒出了大量的半透明冰块，以及混杂在冰块之中的一只少女手臂。 那个手臂纤长柔软，应该是家境良好的女孩子才会有的优美曲线。 随后是更多的手臂被倒了出来，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姿势，不同的年龄，就像是一只只无助的手在虚空中抓住绝望。 这个箱子应该是负责堆放手臂的。 裴骁粗略地数了一遍，光是被倒出来的那些手臂，就足足有二十多只手臂，而且全部都是左手。 也就是说，至少有二十名无辜的少女失去了手臂，甚至可能，失去了性命。 裴骁抿了抿唇，忍住杀出去的冲动。 那些搬运的人依然在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仿佛那一箱箱装着的，和冷冻的猪肉没什么区别。 裴骁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慢慢地离开，重新回到了通风管道。 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他需要将这个地方的罪恶揭露出来，只有让更多的人知道，才能让更多的罪恶无所遁形。 但是，当裴骁爬进通风管道的时候，他低下头。 这里是负一层的冷冻库，那么负二层，又藏着什么东西呢？ 如此想着，裴骁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落到了负二层的通风管道。 第412章 观察台下 “好臭啊！” 裴骁捂住鼻子，他刚一进入负二楼的区域范围，扑鼻而来的一股尸臭味，熏得他都快晕厥了。 负二楼的通风管格外宽大，但是上面布满了黏腻的淡黄色污渍，像是一层层堆积出来的油垢，这也是恶臭扑鼻的原因之一。 裴骁强忍住呕吐的欲望，为了伸张正义的理念，坚持地往前爬了五十厘米，到底还是从管道口悄悄出去了。 甫一出去，就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负二楼只能靠电梯上下出入，而且只能通往负一楼，再由负一楼去往科研大楼的出口，压根就没有紧急出口楼梯。 裴骁站在电梯口的外面，墙壁的显示器上标注着这里的环境温度为负二十四摄氏度。 他紧了紧身上的单薄卫衣和白大褂，吐出一口气，眼前就起了一团白霜。 这里不能待得太久，最好在十分钟之内离开，否则当身体被冻僵之后，行动迟缓，容易被发现踪迹。 裴骁判断着，他假装成一个工作人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但是被实验室门口的身份验证拦住了去路。 他等待了三十秒，终于等待一名工作人员从里面走出来，恰好和裴骁视线相对。 那人看到裴骁这么稚嫩年轻的面孔，顿时就疑惑了：“你……” 不等那人开口说完，裴骁立刻抡起一拳，精准地打晕这人，让这人的身体卡在实验室门口，而他则迅速扒拉下这人身上的防护服，又将自己身上脏了的白大褂脱下来，挡住这人的脸，自己再换上保暖的防护服。 当体温逐渐回暖，裴骁在自己的心中打了个完美的分数。 他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实验室大门。 出乎他的意料，这里虽然也有一间间的实验室，整体的建筑却像是一个古罗马斗兽场似的圆柱形中空看台。 裴骁走到前面的透明玻璃走廊上，缓缓低下头，当他看清最底下的场景之时，瞳孔骤缩。 “奇美拉？！” 三十余只奇美拉坏种，在观察台的最底部活动着。 它们待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球形，模拟着外太空的无重力环境和极度低温，或许还有超强度的辐射。 裴骁看着玻璃球形的最上方，一个显示屏上，实时地显示着球形里的环境数据。 “哎，你们也接到命令吗？上头叫我们停止全部试验，这里的奇美拉坏种也想方法摧毁掉，不准留下可疑的把柄。” “这么多的奇美拉坏种，我们怎么摧毁？靠意念吗？” 在裴骁的身后，有经过的两个人在谈论着。 裴骁迅速回过神来，开始悄悄地跟在那两人身后，窃听着他们的对话。 “说起来，貌似是因为有一个学生闯进来了，嘿，真不知道那群眼睛朝上的军人是怎么守备的，现在又要甩锅到我们的头上，真是操蛋！” “不仅如此呢，据说楼上那群做人体试验的也不准做了，那些才收集起来的女孩子，全部处死，真是……造孽哦。” “那倒是，幸好我们只是培养和观察奇美拉坏种，没有去伤害无辜的少女。” “其实在以前的时候，我也羡慕过楼上那群做人体试验的，那些被筛选淘汰下来的女孩子，都被他们享受够了之后，才直接弄死的，哪像我们，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连个女人都不怎么见到。” 第413章 回到房间 裴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很想爆锤他们的脑袋，但他只能暂时隐忍下来。 “对了，上头还要我们伪造一些辐射改造植物基因的实验数据，我特么的，真是绝了，这要是能够随便伪造，我还至于在这里地方受罪吗？我直接进入军研所，那里才是真正的……” “咳咳咳，你不要到处胡说了，先去找外面的巡逻机器人吧，它们应该有检测外面环境的数据值。” “行吧行吧，反正外面的那些辐射，也是从这里面漏出去的。” 这两人从实验室上面的命令，一路聊到了各自的工作薪酬，以及女朋友的数量。 裴骁再也听不下去了，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直接把这两个人给敲晕了。 他从那两人的终端里翻找到了这里的实验数据，立刻拷贝到了自己的终端之上。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还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搜出了u盘，直接蓝牙拷贝了过去，防止网络黑客的数据破坏。 裴骁不敢再继续深入下去，只能匆匆地回到通风管道。 他一边往上面爬着，一边想起了个问题。 为什么在方逸的梦境里面，他总是在爬通风管道？ 难道他是通风管道之王吗？ 因为整个科研所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紧急撤离准备，谁也没顾得上裴骁和洛兰这两个讨人厌的小鬼，于是裴骁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依然是相安无事。 除了哭丧着脸的洛兰在看到他之后，就像是狗看见了骨头似的，立刻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裴骁大腿。 “你不要哭了，小心我踹飞你。”裴骁实在受不了一个大男人抱着他使劲哭，那样子就像是在哭丧似的，让裴骁特别不舒服。 洛兰再也顾不上男人的阳刚之气，无比憋屈地抱怨道：“你还要踹飞我？明明就是你悄悄跑出去了，害得我以为自己又要死定了，我都在准备写遗书了……诶诶，你不要拿我的遗书！” 裴骁顺手拿起洛兰床头的一张纸，这家伙在卫生纸上写信，开头的第一句就是：“爸妈，我可能要永远地离开人世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裴骁的王八蛋，如果可能的话，你们一定要记得给我报仇……” 裴骁一句句地念出洛兰的遗书，让洛兰羞耻得无以复加，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可以啊，你还发动你七大姑八大姨也来向我报仇，你咋不让你爸妈多生几个儿子，也来向我报仇？” 洛兰撇嘴，小声嘀咕道：“如果我爸妈又生了儿子，就不会管我这个早死的倒霉儿子了，毕竟父母对儿女的爱是人类天性，但也要遵从动物社会的法则。” “得得得，你还在开着直播吗？”裴骁瞧见他这样，开口问道。 洛兰摇了摇头：“没有，我第一时间感觉到你可能溜了，我就以信号不佳的借口，把直播给暂时关闭了，这样谁也不知道你走没走。” “研究所的人没有过来查看吗？”裴骁又问道。 “也没有，他们压根就没有派人过来，而且我试了一下，我们的房间门是被锁死的。” 洛兰说出了一个极为关键的信息。 第414章 开始逃离 裴骁迅速走到房间门口，无论是输入密码，还是插上门卡，房间的门锁依然无动于衷。 “难怪他们没有在意我们的举动，这门已经被锁死了，看来他们也没准备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裴骁顿时就猜到了那些人的意图，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不免叹气道，“也是，毕竟是这么重要的地方，被我们一下子就给弄灭了，不杀我们出口气是不可能的。” 洛兰顿时就惊悚了：“可我们还开着直播呢！” “你有本事再把直播打开。”裴骁以同情的眼神看着不信邪的洛兰。 洛兰赶紧取下自己的耳钉，然后连通自己的终端，准备重新开启直播，但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终端上显示的内容依然是“无信号”。 “不是吧，真的没有信号了？！”洛兰终于放弃了，痛苦地仰天长啸。 裴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算是一语成谶，具有预言的乌鸦嘴天赋，相信你未来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洛兰再次握住裴骁的双手，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裴老大，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裴骁以生无可恋的表情说道，“跟着我爬通风管道吧。” 洛兰跟着裴骁的步伐，笨手笨脚地爬入了通风管道。 “你的耳钉就是直播摄像头吧？”裴骁一边爬着，一边轻声询问道。 洛兰有些心虚地说道：“是、是啊。” “那你从一开始就在对我进行直播吧？”裴骁又问道。 洛兰不太敢吭声了。 “为什么是我？”裴骁终于又问道。 洛兰想了想，破罐子破摔地解释道：“因为之前的第一轮考试成绩，虽然新闻媒体都说是马依依顶替了你的成绩，但我们大家都不是很相信，毕竟你也没有表现出高于改造种的智商，也没有优越于大多数人的生活条件，除非是奇迹使然，否则你绝不可能考过我们这么多人。” “其实也就是嫉妒心理吧，如果是马依依那种人，虽然大家心理上不舒服，但还是能够接受的，可如果换成你这样的自然种，大家就绝对不能接受了。” “包括我自己，我是改造种和自然种生的小孩，也曾经在心里想着，你凭什么超过我们？又凭什么敌得过马依依？” “所以我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你可能是哪个有钱有权人的私生子，或者姘头之类的。” 裴骁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你能不能说得简单点，你这样啰啰嗦嗦的，就像是在充字数一样。” “充字数水一点怎么了？小说很头秃啊！” 洛兰口头上不满地反驳道，但到底还是想了想，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之前的种种，包括自己的那些阴暗小心思， 因为他现在依附于裴骁才能生存下去，千万不能让裴骁对他产生怀疑，或者产生他是累赘的想法，否则将他丢在半路上，他才是真的死不瞑目，一定要自己的亲朋好友给他报仇雪恨才行。 第415章 恢复直播 突然，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浓烟，四周的温度也逐渐上升了，烫得洛兰有些疼。 “原来他们准备放火烧死我们。”裴骁回头看了眼浓烟四起，逐渐蔓延到这里的通风管道，不由得叹气道，“这下子的话，这通风管道就不好爬了。” 裴骁没有转身下到一楼，而是上去了五楼，从紧急出口楼道的通风管道里跳下来，他带着洛兰反其道而行，没有慌张逃跑，而是优哉游哉地在楼里闲逛，一边逛一边慢慢下楼。 虽然洛兰心急如焚，但也只能跟着裴骁，不敢擅自出去。 裴骁知道科研所的人都在准备着紧急撤离的工作，根本就没多少人关注他们这边的情况，而且他们越是表现得慌不择路，越是会引起监控ai的注意力，所以只能像普通的科研人员那样行动。 他们从五楼缓缓向下，但是在二楼的时候，因为他们房间的火势太大，吸引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裴骁只能绕远道，走到科研所的背后，从这栋楼的后门悄悄出去。 但是后门是上了锁的，需要特定的工作人员才能打开，于是裴骁走到了一楼的垃圾库，仔细查看了一边垃圾回收的具体时间。 他算了算中间的时间间隔，于是给自己套了个大大的黑色回收袋，装作不可回收垃圾，忍住一股辣眼睛的酸臭味，潜藏在垃圾桶里。 直到二十分钟之后，垃圾回收机器人过来，将整个垃圾箱给运出去。 甫一离开感应的后门，裴骁就提溜着洛兰的后衣领子跳了出去，他们直接从车上跌落下去，一路侧滚，滚到了最外面的操场底下。 感受着外面清新的空气、以及脚下脏兮兮的泥土，让洛兰激动到浑身颤抖。 他终于逃出来了！ “不要太激动，我们还没有成功逃离，你再试试，看直播信号恢复了没？”裴骁小声说道。 洛兰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躲在一个坑底，再次测试直播的信号。 “不行，信号太微弱了。”洛兰失落地说道。 裴骁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他只是想要碰个侥幸而已，既然不行的话，那就只能硬穿出森林了。 如果裴骁真的是十几年前的自己，恐怕只能坐着等死，但他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资深检察官，野外生存的训练也照样拿得出手。 他让洛兰跟在自己的身后，没有太过深入森林，反而是在靠近公路的边缘前行着。 “我们不能进入森林吗？”洛兰问道。 裴骁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你在森林里能分得清方位，看得清前路吗？而且，在这种搞科研的地方，越是深入的地方，他们的检测就越多，指不定就把我们的位置给暴露了。” “这种靠近公路的地方，才是他们可能灯下黑的地方。” 洛兰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佩服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是真的超级厉害的……诶诶，这里能有直播的信号了！” 洛兰无比兴奋，想要立刻连同直播，却又看向了裴骁，征求他的意见。 “打开直播吧，虽然会暴露我们现在的位置，但是这么多双眼睛的关注，也能让他们忌惮一些，不会轻易就下手。” 裴骁低头看了眼时间，四点二十七分，还有大概两个小时，才能天亮啊。 第416章 揭穿罪恶 裴骁根据洛兰提供的地址链接，进入了学校内部的直播间，然后看打了直播频道底下的评论。 “大家快来啊，这个鬼直播又开始有信号了！” “诶，他们怎么跑到外面来了？我还想再看看那个研究所呢，感觉好高大上啊！” “那个科研所感觉很奇怪，该不会是那种偷偷进行危险的实验，结果导致世界毁灭的那种地方吧？” “哈哈哈楼上的，你以为你在拍灾难片电影吗？” 大多数的观众，对于这个科研所只有着探索的好奇心，以及认为很高大上的羡慕感，但没有太多的在意。 因为在大家的认知中，虽然电影院里的生化灾难片，几乎都是从一个小小的实验室里开始的，于是大家会对所谓的实验室产生一定的好奇心和调侃。 可一旦放在现实里，大家反而对真正的实验不是那么感兴趣了，尤其是在下午的时候，科研人员已经将这地方作为一个普通的植保场所来介绍着，更是消磨了大部分的热情和好奇心。 裴骁低头翻看了几眼这些评论，发现这个直播间好像并没有外人干扰的痕迹。 应该是方逸做得反干涉。 裴骁在心里判断着，旋即将视线移开乱哄哄的评论区。 他抬起头，直接取过洛兰的耳钉，面朝自己调整好角度，对着直播间的所有观众说道：“我知道观看这些直播的人，有不少的骇客。” 裴骁表现得无比笃定，因为在洛兰的叙述中，就是一名骇客找到了他，非要让他去接触自己，直播自己的所作所为。 虽然直播的内容，到现在已经远远超出预期，但裴骁肯定那名最开始的骇客，依然在屏幕后面的某个角落里。 而且，很可能就在0173这座城市之中。 “无论你们是否关注我这个人，又或者是关注我身后的某些事情，但是在这里，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让大家都知道。” 这时候，评论区里依然在不断刷新着各种梗和段子齐飞的评论。 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内容。 裴骁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将自己在这个研究所里的所见所闻，尽可能地如实陈述出来。 跟在他旁边的洛兰，听到那些描述，脸上的表情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在那么危险又恐怖的地方待了这么久！ 评论区里刷新的评论明显减少了很多，仿佛不少人都震惊于裴骁的叙述。 甚至还有人认为裴骁是在危言耸听，是在胡说八道，专门骗取大家的恐惧感，以此来获得更多的流量。 而他们最大的证据就是，裴骁说了这么久，这个直播间到现在也没有被强行关闭！ 但也让更多的人感到疑惑，因为根据0173市的舆论管控，无论裴骁说得事情是不是真的，都会被强行关掉直播，可是过了几分钟，官方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时之间，评论区众说纷纭，有人笃定裴骁是在危言耸听，有人认为裴骁在冒着生命危险给大家揭穿真相。 仿佛是炸开了锅的沸水，各种各样的言论层出不穷，看得裴骁眼睛都开始疼了。 第417章 但是裴骁没空在乎这些人的想法，他只在乎隐藏在背后的那些技术高超的骇客。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说道：“我知道有不少人想要验证这件事的真假，我的终端里拷贝了一份数据，如果你们能在这个终端数据被别人彻底删除之前，看到完整的实验数据，那么我就承认你是个有足够能力的高手。” “当你们证明了这份能力，那么我手里的这个u盘——拷贝大部分科研所实验数据的u盘，会交到你们的手里，让你们成为揭穿巨大阴谋、拯救无数少女的英雄！” “由你亲手揭露这个世界的黑暗，让世人的目光集中在你的身上，让你的名字留在历史书上足够显眼的那一页！” “有本事的话，你们就来试试吧！” 在直播间再次黑屏之前，留下得是裴骁近乎挑衅的笑容。 仿佛他压根就不在意一般人对这件事相信与否，因为只有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才能有资格判断这件事的真假。 这段直播立刻在0173市炸锅了！ 无数人将这一段的录播视频疯狂传递着，很快就登上了本地的热搜，甚至逐渐在整个第三区开始了蔓延，宛如逐渐燎原的星星之火，让隐藏在幕后的人越来越焦急。 方逸看着视频中的裴骁，看到他以这种显眼的方式，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伴随着巨大危险的同时，也让他的生命安全得到了巨大的保障。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不知道这究竟是裴骁太过能搞事，还是他太过倒霉？ 谁还能记得，这件事的最开始，只是一场高考的第二轮考核而已。 “方——方少校！” 托马斯气冲冲地跑进了方逸所在的休息室，下意识地就像骂一句小崽子，但是考虑到方逸的身份，只能强行改口。 “怎么了么，市长先生？”方逸摆出无辜的样子，明知故问地说道。 托马斯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而后质问道：“方少校，是你在命令你的下属在监控那个直播间吗？甚至还不准我们进行干涉和关闭，非说要获得您的允许！” 方逸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装作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愚蠢年轻人，点头说道：“没错，这都是我命令的。” “你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这个叫做裴骁的年轻人，在污蔑您所管辖的区域内，暗中建立了这样危险又枉顾人命的地方，这是在责骂你的的渎职行为，如果传到了中央区，那么对你未来的仕途，必然是毁灭性的打击。” “而且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民众的恐慌和怀疑，如果贸然进行干涉和关闭的话，势必会导致怀疑加重，影响你在市民心中的地位。” “但是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这个直播一直进行下去，那么大家一定能找到说谎的证据，还托马斯先生一个清白。” 方逸故作姿态地分析了一波，仿佛没有看见托马斯脸上青红交加的隐忍神色。 他笑着看向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托马斯，说道：“毕竟，我相信托马斯先生您，绝对是一名清白又正直的市长，就如你从一开始像我展示的那样。” 托马斯瞪着方逸那张笃定的嘴脸，在这一刻，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塑造一个清正廉洁的市长形象，为什么非要在方逸的面前伪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这特么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418章 “你怎么又把直播给关了啊！”洛兰气得快要抓狂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信号，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直播画面，好不容易才揭露出这个科研所的真面目！ 明明有这么多的不容易，为什么裴骁又轻而易举地关掉最重要的直播！ 裴骁瞥他一眼，踢了他两脚，说道：“别问了，快点往外面跑吧，我们现在可没有机甲护着，必须要待到明天早上，第二轮考核结束的时间。” 洛兰忙不迭地跟上裴骁，虽然不敢直接反抗他，但还是特别不甘心地说道：“你不是说有了直播，那些人才不敢明目张胆地解决我们吗？现在把直播关了，我们岂不是又变成靶子了？” “打开直播，就是为了吸引你背后的骇客，还有更多的黑客，让他们对这件事产生足够的兴趣……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开始在背后指使你的那个骇客，大概是个资深的中二病，竟然还想着从我身上揭露社会的黑暗面，啧！” 裴骁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有点能力就自以为是的人，反而感到很是不屑。 不过为了防止洛兰一直在他旁边唠叨，裴骁还是尽心尽力地解释道：“我最后说的那些，其实连我自己都感到羞耻，但是总会鼓动一些患有中二病……额，比较有热血的ai高手，只要让他们感兴趣，成功地骇入科研所的终端设备，那么科研所的人就无暇来顾忌我们了。” “我们只需要等到天亮，再次重新打开直播，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式申请考核官的帮助，让军方的人带我们回去，这样就是最安全的一种方法了。” 洛兰目瞪口呆地听着裴骁的解释，顿时有些怀疑自己和裴骁之间的人种。 一下子就想出这种求生计划，到底谁才是智商更突出的改造种？ 难道眼前这个自然种，是一个假的自然种吗？ “我是真的自然种。”裴骁仿佛是看穿了洛兰的疑惑，特别无奈地说道。 以前在检察局的时候，每次他办成了一件大案子，就会接收到这样的目光，这也让裴骁习以为常了。 洛兰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可依然还是不放心地说道：“那你该怎么确定，会有黑客骇客之类的人，对你说的那些话感兴趣，然后去骇入科研所，毕竟这可是犯法行为，要加重判刑的。” 对于这样的疑惑，裴骁还来不及解释，他的终端忽然受到了很多条消息。 【zero.1：我看到你终端里的数据资料，不是假的，我会去调查科研所，不需要你的u盘。】 【zero.2：小伙子很有勇气嘛，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在你的终端里又加了一层锁，把你的位置给掩藏起来了，祝你活着回来吧！】 【zero.3：呵呵。】 几乎是在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裴骁的终端被无数的黑客破解了，其中一些人发来了消息。 有的态度温和，有的态度傲慢，有的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是这些人都在不约而同地迅速转头攻击着科研所的各种设备，一时之间，在裴骁的身后，那栋灯火通明的科研所，突然开始忽闪忽闪起来，一声声的警报长鸣，以及内部无数的人尖叫嘈杂声，充斥在整个科研所的区域内部，让他们搞得自顾不暇。 第419章 洛兰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去，再次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才过了五分钟的时间啊！ 一时之间，洛兰不禁增加了对自己能安然活下去的信心，也开始为自己终端里储存的秘密即将被曝光而感到各种羞耻。 “你的终端被这么多人破解，要是他们一个好奇，看到了你里面的秘密该怎么办啊？”洛兰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裴骁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他：“你没发现吗？” “什么？”洛兰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裴骁拿起自己手里的这个终端，说道：“这是你的终端啊。” “啊——！” 洛兰很想要仰天长啸，大骂裴骁这个王八蛋！ 因为他自己太过紧张，导致他都快要忘记了，与直播摄像头相连的直播设备，其实用的是他自己的终端。 而裴骁在刚才直播的时候，就从他的手中自然而然地拿走了终端。 这王八蛋在自己叙述的同时，另一只手也不停地用蓝牙，将实验数据传递到了他正在直播的数据里。 难怪那些黑客破解的速度这么快，因为只需要沿着直播的ip，直接找到他的终端ip，轻轻松松地就能破解完全，压根就不用去筛选裴骁的存在，以及他名下的终端ip！ 也就是说，这些黑客完全可以看到自己的秘密！ 包括他珍藏的各种老婆的本子！ “别这样一脸悲愤地看着我，为了增加我们的生存几率，这是最能缩减时间的方法之一。”裴骁虽然对此没有半分的愧疚之心，但是看到洛兰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还是于心不忍的解释了两句。 “你要这么想，他们那些人真正在意的是我，你就是个陪衬的，没人会在意你的秘密，也没人会在意你的死活。” 可越是解释，洛兰反而更加伤心了。 裴骁实在没辙了，只能闭上嘴，在这个森林里东躲西藏，一边用自己的终端，看着直播间里的各种评论。 因为那些黑客在一边攻击着科研所，一边将自己摄取到的资料，堂而皇之地发布在了评论区里，引起越来越多的讨论和注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无差别高考直播了，而是事关0173市的安全，关于妇女儿童的人权安全，以及第三区科研伦理的重大事故了。 当天际露出一抹微白的时候，无数的飞行机出现在这片森林的上空。 大概有将近两百家的新闻媒体，循着裴骁曾经走过的路，拼命地来到这里，争取获得第一手的资源和新闻爆点。 洛兰想要招手，吸引这些新闻媒体过来救他们，但却裴骁制止了。 “媒体来得太多了，可能隐藏在背后的人是准备破罐子破摔，或者用另一种方式堵住悠悠之口，但是这些媒体之中，肯定会有对方的人。” 裴骁一把拉住还想要在挣扎的洛兰，严肃说道：“如果你不想冲出去当成活靶子，被射死了都不知道谁动的手，那我劝你还是安分下来，等到真正能信任的人过来，我们再出去。” 第420章 太过依赖 在第一批记者即将降落的时候，裴骁的终端发来了一条消息。 【方逸：头上标有红蓝双色旗帜的飞行机。】 收到这条消息，裴骁马上抬起头，看向了那一连串拥挤的飞行机潮流，终于在边缘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架飘扬着巨大红蓝旗帜的飞行机，那优哉游哉的样子，像极了在一起奋力拼搏的剑鱼之中默默划水的咸鱼。 裴骁拍了一下在旁边的洛兰，对他说道：“跟着我。” 洛兰立马回过神来，赶紧跟上裴骁的脚步，在大量飞行机降落的时候，飞也似地跑向其中一架。 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快，但还是被一些眼尖的记者看到了，他们连忙追向裴骁和洛兰，想要对他们采访第一手的资料。 但是从红蓝旗帜的飞行机上窜出几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将这些来势汹汹的记者都挤开，动作迅速地接应着裴骁，顺带将落后的洛兰也提溜进了飞行机。 等裴骁和洛兰两个人一起进入的时候，飞行机立马关上，将那些嘈杂的记者都阻隔在了外面。 耳中的噪音戛然而止，在飞行机这个略显封闭的环境里，倒是让裴骁有些不太适应。 飞行机里有随行的医生，在确认裴骁安全且没有受伤，只是大量运动之下造成的肌肉劳损和缺氧之后，医生让裴骁躺在按摩椅上，在给他补充了一些营养剂，就让他好好地休息下来，不要想太多。 “那我呢？”一直被晾在旁边的洛兰，终于忍不住地发问了。 医生瞅他一眼，道：“不要打扰裴老板的休息。” 洛兰：“凭什么我和他是两个待遇？” “这个飞行机，包括所有的随行人员，都在裴老板的名下，你的名下有什么？一大堆二次元纸片人的不健康书籍？” 遭到了医生的无情嘲讽，洛兰看了看窗户外的景色。 飞得有点高，让他有点凉。 心凉！ 裴骁不知道洛兰的情况，因为他已经戴上了耳机，耳朵里是方逸的声音。 “听得到吗，裴骁？” 一听到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裴骁就再也憋不住了，他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沙哑一些：“方逸，我想你了。” “没事的，你已经安全了，再过一个小时，你就可以看到我了。”方逸温柔地安抚着裴骁。 裴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越是听着方逸的安慰，就越是眼睛泛酸。 明明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一个人也曾完成过无数次的危险任务，也受过很多次的伤，吃过很多次的苦，但只要咬咬牙就坚持过去了，从来没有哭过鼻子，更不会有太大的感触。 可是当他一听到方逸的声音，就像是迷了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方向，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到方逸。 “方逸，我是不是太依赖你了？”裴骁抬起手，轻轻揉着眼眶，不准让自己哭出来。 耳机的另一头，方逸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笑：“你是我喜欢的人，本来就可以依赖我一辈子。” 第421章 必须拒绝 裴骁无聊地数着时间，终于在数到一小时十三分钟零六秒的时候，飞行机成功降落。 他马上坐起来，刚一打开舱门，就像只迫不及待冲出去的兔子，直接扑到了方逸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方逸身上好闻的气息。 “累不累？先跟我回去休息吧。”方逸拍了拍裴骁的后背，让他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裴骁乖巧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抱住方逸不愿意撒手。 方逸有些无奈，他揉了揉裴骁的脑袋，说道：“先跟我回去吧，爸妈都很担心你。” “那是我爸我妈，依照咱俩现在的关系，你应该叫叔叔阿姨。”裴骁窝在方逸怀里撒娇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道。 方逸没有纠结这个称呼，他将裴骁带进车里，让司机开往裴骁家所在的小区。 飞行机里的随行人员确认完成任务之后，也重新驾驶着飞行机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而洛兰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变成了两不管：“我呢？我该怎么办啊！”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地仰天长啸。 谁能救救他啊！ 然而在空旷的无人峡谷里，只有他的叫声在久久回荡着。 坐在温暖的车里，方逸本来该询问裴骁一些事情，但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说话，因为裴骁已经靠着他睡觉了。 明明在飞行机里的时候，裴骁还很精神地和他聊天说话，可刚上了车，裴骁就靠着他一秒入睡。 据之前随行的医生说，裴骁这两天大概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精神安抚才能松弛下来，他对裴骁的状况还有些担心，但是当他听到裴骁轻微的鼾声之时，悬在心里的石头无声无息地落下了。 “这么信任我么？”方逸亲了亲裴骁的额头，调整一下坐姿，让裴骁靠得更舒服些。 蓦地，这时候方逸的终端亮了一下，是方瑜的视频通话。 方逸略微思忖，到底还是接通了这个视频通话，但他小心翼翼地将裴骁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再戴上耳机，这才接通了这个通话请求。 “方逸，据说0173市出事了，你赶紧回来吧！” 成功接通之后，方瑜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这个亲侄子马上回来，那担忧的模样不似作假。 方逸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拒绝道：“不行，0173市是我接手的第一座城市，我不能轻易放弃，否则我父亲和方家的大多数人都会将我视作废物和耻辱。” 方瑜抿唇，神色间有些焦急：“0173市爆出的那些事情，肯定需要好多年的不断积累，与你没有关系，你只是运气不够好而已，听姑姑的话，不要太逞强了，这些事情换作另一个经验老到的议员政客，也不一定能完美解决，你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及早抽身吧。” “姑姑，如果我现在离开的话，那下一个接手的人，会是你吗？”方逸问道。 方瑜的双眸略有闪烁，但还是理所当然地说道：“没错，这件事逐渐发酵，需要快速镇压下来，我曾经在0173市执行过任务，对这里较为熟悉，所以派我过来是最为合适……” “那我不会离开的。”方逸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姑，你的病还没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第422章 梦里梦话 没有再理会方瑜骤然煞白的脸色，方逸关闭了通话。 “嗯……” 脑袋枕在他膝盖上的裴骁忽然动了动，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让方逸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裴骁压根没被吵醒，他下意识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咂摸了一下嘴吧，睡得更加香甜酣然。 方逸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盯着裴骁那张全无防备的睡脸，忍不住地伸出手，撇开他凌乱的碎发，用指腹摩挲着裴骁的脸颊。 “方逸。” 裴骁在含糊不清的呓语里，难得清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方逸不自觉地回应了一声：“嗯。” “方逸，”裴骁又喊了一声，然后口齿不清地说着一些胡话，“你别睡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听到这话，方逸无奈地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脸：“到底是谁在睡啊？” —— 因为实在太过疲惫，裴骁足足在家里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他才从午饭的香气中逐渐苏醒过来。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确认这里就是他的卧室，然后意识回笼，立刻下床跑出去。 “跑这么急干嘛，这里是你家，可不是外面的野林子。”裴妈妈一看到裴骁光着脚就跑到客厅里来，顿时没好气地说道。 裴爸爸的视线也从终端的日报上抬起头来，看了看脸色红润的裴骁，冷静地说道：“饿了吗？饭快好了，坐下来赶紧吃饭吧。” “啊……哦。”裴骁的脑子还有些懵，还没怎么拐过弯来，乖巧地坐在饭桌旁边。 过了两分钟，他才赶紧回过神，打开自己的终端，查看关于科研所的报导。 出乎意料的是，事态的发展比他预想得要顺利百倍。 科研所的违规实验以及背后涉及的犯罪链，在那些黑客的入侵和宣扬之下，被民众们知道得七七八八，政府也以最快的速度查封科研所，逮捕相关人员，完全用雷霆手段来解决这件事。 仅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左右，这件被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在官方做出足够的态度之后，就迅速地冷却了下来。 如今再次登在热搜榜上的内容不再是科研所，而是关于某位少校的恋情疑似。 裴骁怀着好奇的心态点了进去。 #少校的甜心恋人，夜会某知名清纯系女艺人# 裴骁气鼓鼓地退了出来。 “方逸呢！”他转头看向自家爸妈，语气硬邦邦地问道。 裴爸爸喝了口热茶，说道：“不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没回来，你也知道，人家毕竟是方元帅的儿子，应该会很忙的，你就多体谅一下吧，千万别像个深闺怨夫似的，免得落人笑话，说我裴家教儿无方……” “爸，你不要再陪着我妈看那些神神叨叨的宅斗剧了！” 裴骁没好气地打断了裴爸爸的调侃，然后给方逸发了一条消息，将这条热搜的地址链接发给了他。 没过多久，方逸就发消息过来，极有求生欲地解释道。 【方逸：我不认识她，我是清白的，这个女艺人是托马斯的人，因为前两天我想办法拖住了托马斯和格曼，他们心里气不过，就用这种方法败坏我的名声，以此来让民众对我能力的关注度转移到我的绯闻上面，让民众对我产生厌恶。】 【方逸：……但我好像更受民众欢迎了？】 第423章 热度消失 裴骁已经从方逸的消息里感觉到了他的困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用这种恋情绯闻来诋毁方逸的名声？ 以方逸的身世，托马斯和格曼顶多在背后使点绊子，压根不敢得罪狠了，于是这种关于乱搞男女关系的绯闻成了他们的选择。 但问题是，如果是托马斯和格曼这样长相不行的中年油腻男子，和一个清纯系的网红艺人传出绯闻，民众们自然会感到生理和心理上的厌恶感，这是无可厚非的。 毕竟在0173市这么些年来的，这两个人物传出的绯闻确实不在少数，而且底下从来都是骂声一片。 可要是换成了年少有为，英俊更多金的方逸少校，哪怕吃瓜群众认为这位少校和网红传出绯闻，也只会将关注度放在方逸的颜值上。 越是曝光出更多的方逸路透，更会让底下的颜值狗哇哦一片。 这样子，不仅没能让方逸的名声受损，反而更加宣传出了方逸的名声。 哎，人就是这么双标的。 有了神仙颜值，一切都好说！ 裴骁继续刷着关于科研所的报导，可让他疑惑的是，官方和营销号里报导的都是科研所的人体实验和人口贩卖，但是关于奇美拉坏种的存在，却只字未提。 “有意封锁？为了不造成民众的恐慌？”裴骁作为检察官，倒也理解这种维稳的手段。 可当裴骁回想起自己在科研所负二楼看到那么多奇美拉坏种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在十四年前，就是忽然出现的奇美拉坏种，毁坏了0173市，造成那一场可怕的悲剧。 “可能当年的那些奇美拉坏种，就是从科研所里偷偷逃出来的吧？”裴骁这么猜测着。 毕竟那时候的奇美拉坏种出现得太过蹊跷，即便是到了十几年后，也依然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过现在，既然科研所已经被封掉了，那么负二楼的奇美拉坏种应该也会被政府处理掉的吧？也不会再出来为祸城市了吧？ 裴骁这般安慰着自己，他不想再看到那些重复的悲剧了。 “别玩终端了，赶紧好好吃饭，你呀，就是脑子秀逗了，才会去那么危险的行为！要不是有方逸在，你早死一百次了！” 裴妈妈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一边数落着裴骁的莽撞，一边给他夹了个大鸡腿。 裴爸爸没有去打断自家老婆的数落，只是默默地抬起筷子，想要夹起另一个大鸡腿，结果却被自家老婆的筷子甩开。 “去去去，这是给方逸留的，让你的筷子离远点！”裴妈妈更不客气地说道。 裴爸爸默默地缩回了筷子。 裴骁看着自家爸妈的互动，不由得笑了笑，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妈，你知道第三轮考核，什么时候开始吗？” 因为科研所的事情快速得到了解决，哪怕无差别高考出现了他这个巨大变数，但还是没有宣布这一届结束。 裴骁还是想要继续将完成最后一轮的考核。 第424章 赌桌资格 在裴骁提出还想要继续参加高考的时候，裴家爸妈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下。 “臭小子，你是不是嫌命太长了，竟然还想要继续参加高考！你要是真的不想活了，我马上就把你扔出去，摔死你也比被别人害死的强！”裴妈妈再也忍不住地爆发，用筷子指着裴骁的鼻子，使劲地骂人。 裴骁缩了缩脖子，又将目光看向了自家老爸。 然而裴爸爸也是站在裴妈妈的那边，不赞同地说道：“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虽然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件热闹的新闻，但你是事情的揭发者，那些隐藏在幕后的敌人——起码市长就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安心在家里休息吧。” 裴骁也能理解裴妈的暴躁以及裴爸的规劝，但他还是不想功亏一篑。 无差别高考，对他来说压根就没什么危险，只是他特别倒霉地碰见了新世纪科研所而已。 真的，他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但俗话说得好，人的运气是守恒的，当你倒霉到不能再倒霉的时候，那就代表着你要开始走好运了。 裴骁没敢直接反驳裴爸裴妈，只能扒拉了几口饭，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马上用终端联系上了另一个人。 “你又找我什么事？” 一张与方逸极为相似、但却多了几分沧桑的俊美脸庞，出现在视频通话的电子屏幕之上，眉宇间是淡淡的疲倦，以及极为明显的不耐烦。 裴骁撇了撇嘴，他也不是很想看到方林这张老林，但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要求，他忍了。 与以往的互怼不认输相反，裴骁换了一种说话的方式，语气恭敬乖巧地喊道：“方叔叔啊，我……” “住口！”方林感到一阵恶寒，马上制止这小子的话。 裴骁见他不配合，遂再次改口：“方爸爸！” 方林：“……” 这小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从而导致脑子不清醒了？ 裴骁也不管方林到底接不接受，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方爸爸啊，咱俩也算是熟人了，而且我和你儿子的感情也渐入佳境，我们迟早会是一家人的，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我认为您还是多保重一下身子。” 方林额角的青筋暴起，沉声道：“你是想要专门对我说这些的吗？” “当然不是，”裴骁见他有些真的发怒了，也不敢再挑衅，开门见山地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忙。” “您大概已经知道了0173市的事情，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但我们毕竟还有赌约在身，对吧？您好歹也是一位大元帅，既然我俩的赌注是以无差别高考的名次作为胜负，可我要是连参加高考的资格没有了，您认为这个赌约还有意义吗？” 不等方林说话，裴骁又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意义啊！” 对于裴骁的这种自问自答，方林表示得极为不屑，甚至现在就想要挂断和这小子的通讯。 “我只答应了无差别高考的赌约，至于其他的，那是你的问题。”方林毫不客气地拒绝裴骁的要求，他的食指曲起，有力地敲了敲身前的桌面，“建立赌约的前提是，你是否拥有坐上赌桌的资格。” 第425章 一个要求 裴骁不由得感慨一声，果然是老狐狸。 “哦，你这是看我有势在必得的能力，所以不愿意让我继续参加下去？别这样嘛方元帅，你好歹也是一个大人物，难道还能怕了我这个小人物不成？”裴骁摊手道。 “这种激将的手法，方家三岁的小孩都不会上当。”方林丝毫没有将裴骁放在眼里。 他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时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还有，别以为我像方逸那么闲。” 看来这老家伙是真的被自己弄烦了。 裴骁在心底嘀咕一句，不得不换了个说服的方向：“方元帅，你也知道0173市的影响有多大，而且我是主要的揭穿者，科研所背后的那些人一定会将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想要对我施加报复。” “我知道您一直想要解决掉我这个麻烦，但又怕脏了自己的手，以及和方逸产生更大的矛盾，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别人来帮你解决呢？” “只要你愿意帮忙，让我去参加无差别高考，让我出现在公众的面前，如果我不慎身亡，那就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了。” 方林点了点头，但依然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裴骁：“虽然你确实有点脑子，但你既然想找死的话，成全你也不是不可以。” 裴骁的眉头微挑，这么容易就上钩了？不正常啊。 “但我不会无偿帮助你的。”方林沉声说道。 裴骁撇嘴，原来之前说了这么多，就是在这里等着他，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什么要求？”裴骁问道。 方林略一思忖，而后道：“如果你能活下来，又或者真的赢了赌约，我可以不再阻拦你们，但你要与方逸分开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们不能有任何的联系。” 裴骁很想问一句凭什么？ 他自己凭本事换来的赌约，又凭本事参加无差别高考，凭什么这个老匹夫说让他和方逸分开就分开，说是一段时间，鬼知道这一段时间指的是多长的时间。 裴骁想要拒绝，但方林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你和方逸之间的差距太大，如果想要更好的在一起，那就做好充足的准备，除非你们想要让方逸姑姑那样的悲剧重新上演。” 直接说自己妹妹的恋情是一场悲剧吗？ 裴骁还是有些不乐意：“为什么非要分开不联系？而且具体是指多长的时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被有心之人知道了，那你就是方逸最大的弱点……咳咳咳！”方林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咳嗽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伸出四根手指，“四年。” “四年之后，我有一件事需要方逸去做，在那之后，就随便你们年轻人怎么胡闹了。” 裴骁听到这个时间，略有些惊讶，这不正好是大学毕业的时间吗？ 他记得自己当初从0173市的浩劫之中苟活下来，但是父母离世且连尸体都找不到的消息，让他陷入恍惚和自我忏悔之中，以至于迁怒到了方逸的身上。 第426章 绯闻加剧 后来，他进入大学，想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但因为右手的重伤而成为了学校班级的耻辱，让他不得不逐渐自卑，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 他也曾暗中偷偷努力，在教学楼进行模拟训练，却阴差阳错地和方逸重新认识。 在那些晦暗无光的日子里，方逸成了裴骁唯一的光。 裴骁不知道该怎么和方逸复合，也不知道方逸对他的感情是否和以前一样，还是处于曾经的愧疚和同情。 在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裴骁想过鼓起勇气与找方逸摊牌，但是方林更先找上了自己。 方林没有多说，只是坦然地告诉他，方逸正处在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需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希望方逸因此有任何的分心。 这中间各种的威胁手段忽略不论，裴骁不想去耽误方逸，于是只能拒绝了重新找到他的方逸。 他那时候太过天真，竟然被方林的威逼利诱给骗了，以为只要方逸平安回来，他们还是可以有重来的机会。 结果呢？ 方逸刚一完成任务回来，就被方林逼着消除他们彼此的记忆。 老东西，好手段！ 于是这次，裴骁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与方林挂断了通讯，转身就把这个约定抛诸脑后了。 呵，让他离开方逸，做梦去吧！ 裴骁美滋滋地想着，又安心躺在床上休息了。 但是当他再次翻到娱乐热搜的时候，再次震惊了一次。 #少校的真爱出现，与某位盐系少年的亲密约会# #少校的隐藏恋情，与某位离婚贵妇的牵手亲吻# #真爱之争！网红女艺人暗中讽刺盐系美少年，知名贵妇温柔谅解# #爱情争夺战！少校的真心爱人，究竟谁是真正的赢家# 裴骁：“emmmm……” 他为什么光是从热搜的标题里，就仿佛看到了一处精彩绝伦的现实魔幻主义的偶像爱情剧？ 大概是这些热搜出来的太有层次感，让底下的看客虽然兴奋不已，但还是很质疑这件事的真假，毕竟这些所谓的网红、少年和贵妇，本来就是绯闻缠身的黑红明星，指不定是为了蹭方逸的热度呢？ 等他吃了好一会儿的瓜之后，方逸的消息也随之而来。 【方逸：不要相信那些热搜，我在努力控制舆论，不要生气。】 【裴骁：你和离婚贵妇牵手kiss了？】 【方逸：她想非礼我，我誓死不从，因为我的真心爱人只有一个！】 裴骁噗嗤一笑，他竟然从这句土味情话里，看到了方逸试图求表扬的骄傲感，仿佛方逸的身后有一条使劲摇的狗尾巴。 【裴骁：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了好几分钟，方逸的回复才发过来。 【方逸：抱歉在，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可能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你记得按时吃饭和休息，医生说你的血糖有点低，记得多补充糖分。】 方逸一条条的嘱咐和注意事项发了过来，足足有十几条的消息。 直到最后，他才暴露出自己的小心思。 【方逸：你偶尔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多想想我。】 第427章 开始矛盾 虽然发生了新世纪科研所那样的大事，但是在第二天的时候，热度就消减了一大半。 等到半个月过去之后，就仿佛再也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现在的热搜条目里，依然是明星间的爱恨情仇占据大部分篇幅，大家也回归到了偶尔吃瓜，嘻嘻哈哈的状态了。 包括裴骁自己这个当事人，在家里待得实在太悠闲，也差点产生了事情已经过去的错觉。 直到在某天早上，他刚准备起床洗漱，忽然就有一颗子弹向他射来。 如果不是他早就警醒，马上扑倒在了地上，恐怕脑浆都得爆出来，变成麻辣豆腐脑了。 后来警方和军方的人都闻讯赶来，但时至今日，不仅没有抓到凶手，就连最基本的消息也没有了。 经过这一次的突袭，裴骁也长了个心眼，配合方逸的人做了好几次的诱敌行动，结果对方丝毫不为所动，再次变成了一片死寂。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直到距离这件事的一个月之后，无差别高考这才重新展开。 虽然新世纪科研所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但实际上对于大部分的无差别考生来说，压根就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于是大家都在期盼着无差别高考继续下去，千万不要让他们的奴隶功亏一篑。 很快，在地三十六天的时候，裴骁接到了教育局发来的消息。 第三轮考核的时间定于三天后，地址是裴骁的高中学校。 裴骁没有跟身边的任何人提起这条消息，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他背上自己的书包，仿佛和平常上学一样的出门，抵达学校之后，裴爸裴妈和方逸的通讯才传了过来。 裴骁好言好语地安慰着裴爸裴妈，哄骗他们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不会有大危险。 而对于方逸这边，裴骁深吸一口气，对方逸详细解释了很多事情，包括他和方林之间的事情，以及他想要在这次高考中获胜的决心。 方逸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让裴骁的信心逐渐瓦解，惴惴不安。 “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一切和盘托出，是算准了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你真正生气吗？”方逸神色淡淡地说道。 可越是这样淡然的神色，越能代表方逸有多生气。 裴骁吓得瑟缩了一下脖子，小声说道：“主要是那些事情，我怕你知道之后，会很生气，然后不要我了。” 方逸紧抿嘴唇，深呼吸几口气，他很想生气，但是看到裴骁那副低着头认错的样子，他的怒火在心里面窜起又逐渐熄灭。 到最后，他只能无奈地说道：“只要你乖乖回来，我就不会对你生气。” 裴骁摇了摇头：“我都走到这里了，而且这是我和你爸爸的赌约，如果我成功了，那我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了。” “即便有方林的阻碍，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要的不是你的保护！” “裴骁，不要任性！” 眼见着两个人马上就要吵起来了，裴骁率先软下语调，慢慢地解释道：“方逸，我没有怀疑你保护我的能力，但我不想一辈子都受你保护，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拼命努力，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方逸听到他的话，嘴唇翕动，蓝色的眸子似是一片微漾的深海：“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暴露在危险之中，时刻有可能会受到伤害的时候，是对我全部努力的一个否定？” 第428章 我想要的 “方逸！” 裴骁的语气骤然加重，他原本软化的态度，再次强硬了起来，因为方逸的话确实激怒了他。 “你特么是在侮辱谁呢！你以为我是一个带着易碎易毁标签的艺术品吗？没了你的保护，我就会被伤害，就一定会死吗？难道在你的眼里，我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对自己处境的自知之明吗？难道我是一个傻子吗？” 方逸见到情绪激动的裴骁，张了张嘴，矢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骁侧过头，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两个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四五分钟。 最终还是裴骁理清自己的思路，好好地解释道：“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你的保护中，同样的，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未来，也有我自己的理想——我想要靠着自己的努力来证明我的价值。” “我想要别人看到我的时候，不是说‘哦，那个方逸的伴侣啊’，而是会说‘哦，裴骁？那个很厉害的自然种’，我不想成为你瞻前顾后的累赘，更不想让你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我想要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让你一辈子都毫无后顾之忧。” “方逸，想要保护最重要的那个人的那份心意，我和你是一样的。” 裴骁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抿了抿唇，撇开视线，不敢去看此刻方逸的表情。 自从他恢复了记忆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和方逸之间的差距，以及该怎么弥补的方法。 曾经，他在那个三流诊所里，和冒牌黑医海曼讨论过他和方逸之间的问题，那时候海曼说要把自己当做不断发光发热的太阳，用对方能接受的方法，去将对方心里的那堵冰墙一点点地融化。 那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呢？ 直到他们一起在东界街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裴骁总算有了点眉目。 方逸这人，说得好听点，性格太过隐忍和倔强，说得准确点，那就是太过死脑筋。 他在幼年的时候，未能感受到父母之间的爱，故而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当他与他姑姑方瑜相处之后，将方瑜的故事当做爱情模板，可那个模板在他眼中轰然倒塌，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了。 这也是方逸不自信的原因之一。 倘若爱情成为屡次不幸的源头，那么即便是再优秀的一个人，也不敢轻易去爱了。 可是裴骁他自己又一直在靠近方逸，让方逸不得不接受自己。 这无形中让向来孤身一人的方逸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份责任和义务。 因此在东界街区的时候，方逸始终将自己处于保护者的位置，任何事都挡在裴骁的面前，甚至会故意隐藏一些危险的事情，只为了让裴骁过得更加舒心。 等离开东界街区之后，这样隐瞒的举动更是变本加厉，可是裴骁这个作精、以及方逸背后所代表的一切，依然免不了让裴骁暴露在危险之中，这让方逸难免会产生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这也是方逸不自信的原因之二。 第429章 那你知道 既然很好地理解了方逸的症结所在，那么所有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裴骁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方逸越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那他就越要站出来，在危险之中安然而退，向方逸这个铁憨憨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虽然可能在面临危险的时候，会让方逸心跳加速，但是没关系，让他多习惯一下就是了。 至于方逸看待爱情的悲观情绪…… 裴骁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么一大通话，不由得耳根子都快烧红了。 他都说了这么多的甜言蜜语，这个铁憨憨总算感觉到自己的感情了吧，不行的话，就等到回去敲烂他的头，再在他耳边说一遍。 裴骁可是翻阅了不少心理学上的书，才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一个人长期地明确表达出对另一个人的爱，那么这另一个人就会真的感觉到自己被深深地爱着。 毕竟假话说了一万遍就会变成真的！ “这大概就是渣男渣女欺骗感情的手段之一吧……”裴骁在心里默默地咕哝着。 裴骁的心理活动转个不停，直到过了两三分钟，视频另一面的方逸却始终没有动静，一句回应都没有。 那快要滴血的耳朵快速降温下来，裴骁开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带着有点冷。 “哈哈哈我好像说了好多个‘我’啊，是不是感觉很拗口，我觉得都可以当成绕口令了。”裴骁尴尬地笑道，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动视线，看向了视频里一言不发，神色复杂的方逸。 他看到方逸始终紧抿双唇，蓝色的眼眸略微失焦，仿佛也在愣愣地出神。 裴骁赶紧大声说话，打断他的思绪：“我刚才的话像不像是一篇演讲？如果有一个演讲比赛的话，我应该去念诵马丁的著名演讲稿……” 一声淡淡的叹息，让裴骁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直到戛然而止。 方逸终于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刚才还慷慨陈词，现在又尴尬得顾左右而言他的裴骁，内心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裴骁提出要参加无差别高考的时候，方逸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他对这个考试如此执着？ 原来，这才是理由吗？ 方逸的嘴唇翕动，到底还是用妥协的口吻说道：“我原本有很多种将你强行带回来的方法，但既然这是你的坚持，我无权阻止。” “你同意了！”裴骁的双眼一亮，无比激动地蹦跶了两下。 “不过，你也要为你自己的安危负责。”方逸软化的语气逐渐强硬起来，让裴骁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方逸开始了对裴骁的各种询问。 “你知道这次参加第三轮考核的考生具体情况吗？” “额……知道一点。” “知道第三轮考核选取得哪种方式吗？” “机甲混战。” “知道第三轮考核的死亡率是多少吗？” “21%。” “知道有多少人顶替了第三轮考核的考生身份，专门来杀你吗？” “不、不知道。” “知道这些人中有多少是职业杀手吗？” “不知道。” “知道你的抽签对手早就已经内定好了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方逸还想要继续问下去，可看到裴骁这么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又不忍心问下去了，“算了，我会亲自发一份资料给你，记得好好背熟，有我在你身后，该杀的就杀，不用顾忌。” 第430章 记者提问 方逸又和裴骁说了很多的注意事项，就像是一个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似的。 但是裴骁现在只能顺着方逸的毛，表现极为乖巧地点了点头，对方逸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有好好记住，这才让方逸稍微放下心来。 过了好一会儿，裴骁这才关掉了视频通话。 “总算搞定了，男人真麻烦。”裴骁撇嘴，对于方逸的嘱咐不以为意。 自己即将置身于第三轮考核之中，同时也置身于无数双眼睛的关注之下，只要那些人不想引起更大的轰动，自然不会干出直接朝自己开枪的突袭手段。 而且，他还有方林那样的老狐狸做出的安全保证，方林必须要让自己好好地参加完这次考核。 这也是他选择在这时候，将方林的事情告诉给方逸的原因之一。 只要方林不想和自己的儿子决裂，那就一定会确保自己的安全，将保证的事情做到。 “哎，怎么连梦里也不安全呢？”裴骁无不感慨地说道。 他此刻站在一个学校外面的角落里，这里是垃圾回收的地方，鲜少有人会来到这里，虽然有用一些除臭剂，可此地的味道依然很刺鼻。 眼见着第三轮考核的开启时间越来越近，赶来学校进行观看和直播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不小心迷路到这里的人也开始变多了，裴骁重新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与方逸当初隐藏的样子如出一辙，从垃圾场的另一侧绕到了对面的学校大门口。 学校的大门口正处于紧紧关闭的状态，只有手持正式考核证的学生才能进去。 裴骁穿越拥挤的人群，对守卫校门口的军人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还来不及往里面走两步，就被守在后面的一群记者给拉住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裴骁就被团团围住，那一个个话筒凑到他的面前，甚至还怼在了他的脸上。 “请问你是参加第三轮考核的考生吧？请问你认识裴骁吗？” “你对于裴骁这个很有名的自然种考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 “裴骁已经成为了自然种里敢于揭发黑暗的英雄式人物，但是据我们所知，他的行为也严重干扰了这一届无差别高考的秩序，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据说裴骁的存在导致学校里自然种与改造种之间的矛盾激化，请问是这样的吗？” “因为裴骁这个人的存在，让你们第三轮考核的难度增加，同样扰乱了0173市的社会秩序，你认为他这样做是对的吗？” “根据军方透露的消息，科研所里总共有一百六十多名少女，如果没有裴骁的直播揭发，而是暗中通知官方进行营救，她们原本是可以存活下来的，请问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这些问题同时萦绕在裴骁的耳边，除了最开始的几个常规问题，后面全部是引导式的提问。 裴骁听得实在烦躁不已，他一把撤掉自己的帽子和口罩，危险地盯着这些提问的记者。 这些记者也傻眼了。 明明有那么多的考生，怎么随便逮一个考生进行访问，就逮到了正主？ “我就是裴骁，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裴骁的态度坦荡，锐利的视线一扫，就让这几十个记者陡然安静了下来。 第431章 秦伯监考 对于这群记者追腥逐臭、颠倒黑白的本事，裴骁嗤之以鼻。 他转过头，对袖手旁观的军人和保安说道：“太吵了，你们是怎么维持秩序的？我要进考场，你们赶紧开门。” 军方和保安忍住怒意，只能呵退记者，打开学校大门，让裴骁堂而皇之地进来。 裴骁双手插兜，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学校。 他知道这群记者的目的是什么？ 故意用引导式的问话让其他考生说出对自己名声不利的话语，以此来减低自己在民众之间的声望和好感度。 等到自己在考核之中被意外杀死，也能将舆论控制到最低，避免再次造成热搜，让上面的人不得不再次关注到自己的身上。 裴骁没有这个心思去去玩权力游戏，他慢慢地走在空旷的学校里。 因为第三轮的考核在这里举办，将所有的学校无关人员都清除干净了，偌大的校园里，只有参加考核的百来名考生，以及负责监考的考官。 裴骁刚一靠近教学楼的大厅，就看到了有几名考生徘徊在教学楼外面。 这些考生们也早早地发现了裴骁，表现各不相同。 有人不愿和裴骁有任何的关联，连眼神的互动都不想有，而有些人则是想要不服气地凑过去，想要看看裴骁到底有几斤几两，但还是被身边的人给制止了。 当然，大部分的正常考生都只是观望似的看了一眼，又继续低下头，不断熟悉着这座学校的构造。 因为这一次的考核不同于往年的一对一抽签对决，而是改成了难度最大的机甲混战。 这就像是范围只有学校大小的求生游戏，谁能活到最后，谁就赢家。 所有考生进行抽签决定自己的初始点。 拥有同一初始点的考生，大部分会自愿结盟为最初的队友，在学校里不断穿梭和击败敌人。 由于学校大多是封闭的教室环境，对熟悉地形的人来更具优势，于是这座学校的本校考生最受大家的欢迎。 裴骁除外。 虽然大家都知道裴骁做出的壮举，但正因如此，大多数考生反而隐隐有将裴骁当成对手的念头。 裴骁很轻松地就察觉到了这些小孩子的敌意，但他毫不在意，随便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地等待着考官的出现。 大厅里很快就变得有些拥挤起来，但是以裴骁为中心的方圆五米，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跨入，这让裴骁有一种久违的校霸既视感。 当教学楼最顶部的机械大钟表走到十一点的时候，敲起了十一下的钟声。 裴骁颇为惊奇地抬起头，看向了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机械大钟表，惊讶道：“这钟到了整点还会发出钟声？我怎么一点不记得？” “同学们，我是你们第三轮考核的主考官，你们叫我秦伯就好。” 这时候，头发花白，身体健硕的一位老人家缓缓走了过来，手中还带着一个迷你小金钟以及扩音器。 裴骁：“……” 原来这钟声是人工的？ 不对，秦伯？！ 裴骁惊讶地看着这位眉眼和蔼的老人家，心中震惊不已。 秦伯可是方林的管家，而且也是赫赫有名的退役军人之一，他怎么会在这里当主考官？ 难道这就是方林保证他顺利参加考核的手段吗？ 第432章 特殊坐标 秦伯扫了一圈集合完毕的百来个学生，露出长者看待晚辈的和蔼笑容，说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们采取最基本的抽签手段，不采用往年的考号随机抽签，而是你们自己过来抽中最初的起点。” “等你们都抽完之后，我会将学校内部的自建坐标发给你们，你们在十二点抵达坐标的位置，等到十二点正式开始你们的发挥。” 裴骁神色如常地听着这些流程，和现实里的一切都相差无几。 这些学生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只是按照第二轮考核的成绩来进行排序抽签。 很遗憾的是，按照第二轮考核的标准，第一名仍然是裴骁。 当一百多名学生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向裴骁的时候，裴骁表现得极为沉稳，大大方方地走到秦伯的面前。 秦伯将金钟倒扣过来，中空的金钟内部，粘着一百多张细长的纸条。 每一张纸条上都打印着不同的加密码，只能用终端进行扫码操作，才能知道里面的信息。 然而，秦伯却是制止了裴骁的抽签，从另一只手里拿出一张特殊的纸条，笑呵呵地说道：“裴同学是第一轮和第二轮考核的第一名，你拥有特殊的坐标。” 裴骁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我认为无差别高考应该秉持着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不能搞这种特殊政策。” 秦伯听到他推脱的话，摇了摇头，对裴骁小声地说道：“以你的特殊性，不能牵累其他的无辜考生，所以只能给你这个特殊的坐标。” 裴骁恍然，也明白秦伯这么做的意思了，只得乖乖地接受。 虽然这样搞特殊的后果，就是让更多的学生对裴骁愈发得不爽和忌惮。 裴骁用终端扫码，终于扫出了自己的坐标，去往学校后面的体育馆内部，领取自己的外骨骼机械甲。 但是刚一走入体育馆，裴骁略有些吃惊。 这次的外骨骼机械甲不再是第二轮考核时的淘汰货色，而是目前最先进的生物甲，可以根据每个人的外观身材以及生物基因，自动调整出最适合操纵者的状态。 裴骁随手选了一个机甲，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十一点四十五分，全部的考生装备完毕。 十一点四十六分，发布了学校的自建坐标，考生立刻前往初始点。 裴骁也按照自己坐标数据，与学校的具体建筑作对比，发现的初始点在教学楼最顶端的钟塔顶端。 ……这不是最显眼的位置吗？ 难道是方林想要对他再次下黑手了？ 裴骁不认为方林会做出这么小心眼的事情，但还是谨慎地前往小钟塔。 其实，在前往初始点的举动开始，第三轮考核就已经无声地展开了，想要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前往目的地，想让尽可能的掩藏自己的位置，这也是一个技术活。 裴骁倒是无所谓，因为他巴不得那些杀手找上自己，于是大摇大摆地走向教学楼。 教学楼的每一层教室里都有不同的初始点，每一个聚集在初始点的人都在商讨着如何组成队伍，怎么去一起对付敌人，但心里又防备这些所谓的队友。 裴骁走到教学楼前，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走到那一层楼的时候，这家伙直接飞上了教学楼的最顶端，然后对着整个学校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竖起食指与无名指之间的那根手指。 第433章 豪门内情 “疯子！”有人低声骂道。 也有人在冷笑着，心中对裴骁的张狂不以为意，也有人嗤之以鼻，认定裴骁的张扬是一种毫无自知之明的愚蠢。 “呵，是个资质不错的自然种，可惜太蠢了。” 在对面行政楼的第三层，有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子，手持狙击枪，与自己旁边的同伴闲聊道。 另一名同伴却是将近中年的模样，长相普通，放进人堆里很快就会被忽略的面容，但是在他的左边眉毛上有一道不算浅的断痕，就像是被什么利器被直接削掉的。 如果裴骁在场，肯定马上就能脱口而出这人的名字，赵春鸣。 “小李，你不懂，那个姓裴的小鬼毕竟才十几岁，怎么可能会一点害怕都没有，而且还很有底气的样子。”赵春鸣谨慎地说道。 被叫做小李的娃娃脸想了想，也点头道：“也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子太像是抛出来的诱饵，但问题是，在这个城市里，谁会和我们上头的人对着干？” “不一定是这个0173市的，你忘记咱们的市长是什么出身了吗？现在的方家已经不比从前了，当年方元帅和商业巨头伍德森家族联姻，一时风头无二，可惜伍德森的大小姐死得太惨，而且据说，还是死在了方家的夺权之中，方家直接与伍德森家反目成仇，呵，其实这只是一部分理由。” 赵春鸣也是闲得无聊了，发挥出自己这几年做娱乐记者的八卦本事，抽了一根烟，慢慢地说道。 小李听得起劲，连忙问道：“那其他的理由又是什么？” “你知道最近下来镀金的那位太子爷吧？”赵春鸣使了个眼色，让小李自行领会。 小李啊了一声：“我记得那应该是方元帅的亲儿子吧，还没成年就已经有了少校的头衔，嘿，干得好不如生得好啊。” “他就是最大的原因！”赵春鸣往前凑了一点，对小李说道，“因为方元帅刚一结婚就被迫常驻空间站，伍德森家的大小姐耐不住寂寞，竟然和一个男人开始偷情，而且这个男人还是方瑜上将的情人，貌似还珠胎暗结了！” “后来是方瑜率先发现，将这件事捅了出来，在上层里闹得风风雨雨，伍德森家不愿意承认这些事，非要逼着那位大小姐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将孩子带去检验基因，你猜怎么着，还真的和方元帅的基因不匹配！” 小李惊讶地睁大双眼，对于这个惊天八卦，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原来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也不全是假的，这就是艺术来源生活，又高于生活吗？” “不对不对，还是说不通。”小李到底不是个只会杀人的莽夫，他理清了前后的故事线，有好几个说不通的点：“如果是伍德森家对不起方家，为什么伍德森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和方家决裂？而且如果方逸不是方家的人，为什么方元帅还对他这么好，这些年也没有再造一个孩子？” “还有，仅仅是偷情造成的夫妻决裂，也应该远远达不到两个家族的决裂，除非还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内幕……” 赵春鸣只是顺嘴一说，没想到小李会把自己绕进去了，他赶紧说道：“好了好了，还是先执行任务吧，十二点快开始了。” 第434章 秦伯对话 就在赵春鸣和小李两个悠闲聊天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躺着四具年轻学生的尸体。 因为这四个无辜学生很不幸地抽到了这两个职业杀手的同一初始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也将这四个学生解决掉了。 与此同时，还有四个初始点，上演着相似的场景。 “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被八个职业杀手共同围剿，这传出去也是一段传奇吧。”娃娃脸的小李不甚唏嘘道。 他将视线重新转回到了自己的狙击枪，聚精会神地瞄准着裴骁，等到十二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可以扣动扳机，结束今天的任务。 小李看着瞄准器里的裴骁，发现这小子正坐在钟塔的上面，楼顶的风吹得他发丝凌乱。 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的时候，裴骁依然侧着脑袋，仿佛身后站着一个人，正在和那人说着什么话。 因为处于视觉死角，小李看到藏在裴骁身后那个人，扣紧扳机的食指稍微松了松。 —— “您老站在我的身后，会不会影响不太好？”裴骁正在和登上钟塔的秦伯说话，“您也知道我的情况，万一你站在我旁边，被误伤了可怎么办？” “要是让你被无辜牵连进去，不止方逸会伤心难过，老东……方元帅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裴骁差点嘴瓢，还好他反应迅速，将称呼给纠正了过来。 虽然心里再怎么不服气方林，但表面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呵呵，你是想要说元帅是老东西吧，没关系的，方家的不少人在生气的时候，经常指着他的鼻子骂，方林早就无所谓了。”秦伯极为大度地调侃道。 裴骁没想到，方林竟然混得这么惨吗？ 虽然方逸也有说过，但他还以为那是方逸为了安慰自己的夸张说辞，结果还真是谁都可以骂方林。 裴骁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吐槽道：“方元帅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挺好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秦伯开心笑了一阵子，怀念道：“元帅和阿逸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元帅他……虽然这些年改变了很多，但有些本质还是没有变的，当初在怎么处置你的问题上，元帅确实是主张直接解决你的存在，但我不想方逸受到太大的冲击，于是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你去接近方逸，再去背叛他，这样也能让方逸及时脱身。” “可是我们谁都没想到方逸竟然能为你毫不犹豫地闯进去，也能毫不手抖的杀人——毕竟在此之前，他是很排斥伤害别人的，也因此被方林怒斥妇人之仁，也正因如此，方林认为不该再让方逸沦陷下去，所以才会下达命令，直接杀了你。” 裴骁恍然大悟，他就说嘛，方林前前后后的那些举动总带有一种矛盾的别扭感，原来是因为身后还有一个秦伯的干预。 “这些都是过去了，我和方逸也算因祸得福，感情更好了。” 裴骁的眉头挑起，有着显而易见的得意。 秦伯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也是我改变想法的原因之一，在某些方面上，你确实很合适方逸。” 第435章 十二点整 裴骁嘿嘿地笑了起来，还真就跟闲聊家常似的，问道：“那另外的原因呢？” 提起另外的原因，秦伯不由得眯起眼睛，像是幸灾乐祸似的笑道：“另一个原因就是，多亏了你，方逸不再像以前那样抵触那些责任和义务，他能够将元帅交付的人物完成得尽善尽美，他掌握的权利越多，就越能给方林添堵。” “添堵？”裴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方逸没事给他老爸添堵做什么？ 打算做一个带孝子吗？ 想起方逸有事没事就把方林怼得哑口无言的状态，秦伯笑得更加开心了：“方逸那孩子因为你，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越来越有活气了，所以我对你产生很大的好奇，这次是我主动申请过来的。” 裴骁微微皱起眉头，对于秦伯的来意产生了怀疑：“您老专程过来，是因为想要具体看看我是什么人？” 秦伯轻轻颔首，笑道：“是啊，我想要看看真正的你是怎样的？” “那你给个具体的评价，我这人是不是也很厉害，虽然比方逸差一点吧，但我也是有很高的潜力，对吧？”裴骁颇为不要脸地王婆卖瓜，使劲推销着自己。 “是个好孩子。”秦伯轻声说道。 他走到裴骁的身后，敲了敲他的机甲手臂，道：“这身机甲应该不算重吧？” “不重，这应该算是最轻一款的外骨骼机械甲。”裴骁如实答道。 秦伯再次露出和蔼的笑容，站在凉风呼啸的钟塔，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那双矍铄的双眼微微眯起，盯得裴骁有些浑身发毛。 “我看了你前两轮的考核，着实很出色，即便是顶尖教育出来的改造种，也并不与你相差多少，但你太过年轻了，还只是个孩子啊。” 秦伯盯着站在钟塔边缘的裴骁，近乎叹息地说道。 裴骁还想要继续毛遂自荐，蓦地，他看到秦伯的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支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部。 “砰！” “叮！叮！……叮！” 枪声掩藏于嘹亮的十二响钟声之中。 在一百多名考生惊讶的视线里，一直站在钟塔顶端的裴骁，骤然往下坠落，就像是受到地心引力的自由落体运动。 但是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裴骁忽然动了起来，径直飞向教学楼的第三层。 伴随着狙击枪不断射击的火花，以及玻璃破碎的哗啦声，位于窗口的小李首当其冲，锋利的玻璃碎片犹如一场细碎淅沥的小雨，阻挡了小李的全部视野。 正午刺眼的阳光，被无数的玻璃碎片折射出钻石般的璀璨光芒，让最角落里的四具尸体也闪烁着斑驳的光。 小李很快就反应过来，想要继续举枪射击，但忽然的，他的视线逐渐平移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后平移滑动，旋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栽倒，世界又缓缓倒立。 在天旋地转之中，他看到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上，倒映出了他此刻被一分为二的身体。 哦。他被激光束切断了身体…… 这是小李死前唯一来得及闪过的意识。 第437章 逆风反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又有玻璃破碎导致的视觉障碍，让赵春鸣没来得及上前支援，就眼睁睁地看到小李被直接横切成了两半。 以胸腹部为分界点，两半身体骤然切割，鲜血四溅，肠子流了一地。 小李的上半身在地上狼狈挣扎了一会，脸孔扭曲，血肉模糊，这才逐渐地失去了生命，痛苦凝固。 赵春鸣的胸口涌上一股难捱的恶心感，他没想到一个过往经历都看起来那么普通的年轻学生，竟然能够毫不留情地下这种死手。 在心里重新给裴骁做了危险预估，赵春鸣变得谨慎无比，没有贸然冲上前。 他快速地后退，双手的激光束迸射而出，对着这个叫办公区的梁柱四处破坏，头顶的墙体一块块地倒塌而下，在赵春鸣退出之前，整个办公室的天花板整块落下，将硝烟中的裴骁用力压住。 赵春鸣没有放松戒备，因为外骨骼机甲的抗压能力，肯定不会对裴骁造成重伤，他立刻又冲了进去，对着裴骁所在的位置一阵扫射。 因为子弹的扫射而扬起了一阵飞扬的烟灰，他确认裴骁吃了这么多的子弹，最轻也会机甲受损。 但他也没有掉以轻心，想要补个刀，确定裴骁的真正死亡。 赵春鸣踩在裴骁的机甲上面，想要弯下腰，将裴骁从机甲中拽出来。 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一阵略显刺耳的风声。 宛如一道尖锐的哨音，直穿入赵春鸣的耳朵里，但是比声音更为尖锐的，还是射穿他胸口的子弹。 哪来的子弹？ 难道裴骁果然是被人抛出来的诱饵？ 赵春鸣来不及想这些问题，他倒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捂住胸口，却发现自己需要脱离机甲，再进行抢救。 这时候，赵春鸣脚下的碎石也微微一动，被掩埋的破烂机甲骤然暴起，蓝色的激光束瞬间捅穿了赵春鸣的机甲引擎，让这副灵活的机甲立刻失去了机动性，马上变成了死气沉沉的一堆烂铁。 赵春鸣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本来是稳赢的局面，是怎么被裴骁逆风翻盘的？ “你……呼！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可以告诉你！” 赵春鸣彻底投降，他极为狼狈地从机甲爬出来，浑身都是血，上半身的衬衫更是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幸好他的伤口没有打到心脏，应该是打伤了肺部，让他止不住地咳血。 “赵春鸣？”裴骁乍一看到这个熟悉的敌人，顿时觉得缘妙不可言，虽然他的机甲也被打烂了，但他刻意地躲在一堆厚重的天花板墙体后面，没有打到他的要害，只是受到了外在的损伤。 被一口喊出名字，赵春鸣却是愣了一下，旋即颓丧道：“赵春鸣确实是我的另一个身份，没想到你们已经调查到这个份上了。” 裴骁也反应过来，当初的赵春鸣是假装的记者，不可能在记者证上用真名。 他对这人的真名不感兴趣，只是问道：“你是听从谁的命令过来杀我？” “托马斯！就是那个王八羔子！” 赵春鸣知道自己没救了，直接把托马斯给供了出来。 第437章 本性难改 裴骁一听就乐了：“你这么讨厌他，那怎么还给他卖命？” “为了活下去。”赵春鸣抬眼盯着裴骁那张年轻又干净的脸庞，深吸一口气，自嘲笑道，“你太年轻了，压根就不明白，当你一出生就被迫判死刑，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宿命，有多么让你感到绝望。” 裴骁听到这个相似的基调，试探问道：“黑户？” 赵春鸣略显意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是，我是黑户，以前住在东界街区，后来我很会杀人，跟着一个叫做蒋爷的人走了出来，他成了龙头老大，但也开始越来越狠，我不敢再在他手底下做事，刚好被托马斯的人选中，成了杀人的刀。” “我们没有一个人不恨托马斯，如果不是他，0173市的黑户不会过得这么惨，但要是没了他，我们会比黑户还要惨。” 赵春鸣说出在自己不得不在托马斯手底下卖命的理由：“托马斯和格曼一直和上面的人勾结，想要将这个城市当成某种意义上的实验基地，你上个月揭穿的那个科研所，我也进去过，那些所谓的科研精英，连宰一只小白鼠都不敢，还是我们这样的屠夫去帮她们解决那些小白鼠的，呵。” 赵春鸣极为嘲讽地笑着那些人，咧开的嘴里，不算整齐的牙齿上，沾着一层殷红的血。 “小白鼠……”裴骁听明白了赵春鸣的隐喻。 那些所谓的小白鼠，就是被抓进去的年轻女子，像赵春鸣这样的人，专门负责宰杀和解剖，与屠夫没什么两样。 赵春鸣捂住自己的胸口，使劲咳嗽，他低下头呕血。 过了两分钟，他这才继续说道：“你比我年轻许多，像你这样的孩子，一旦被卷入那些漩涡之中，就只能跌进万丈深渊，所以我劝你，千万不要走上歧途。” “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裴骁看到他那副样子，问道。 赵春鸣没有否认，但是用言语表达了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的，我快要死了，如果你们要对付托马斯的话，我知道他的一个秘密，或许可以帮助你。” “是什么秘密？”裴骁的眼眸闪烁，缓缓地蹲下身子，靠近赵春鸣 “这个秘密就是……”赵春鸣再次咳嗽吐血，他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往前一滑，像是要倒下的样子。 眼见着裴骁伸出手想要来扶自己，赵春鸣一咬牙，借助捂胸口的小动作，掏出自己藏在衣服内侧的手枪，对准裴骁脑部的位置，就一枪射出去。 但是裴骁比他开枪的动作还要更快的反应过来，抬起一只手进行格挡，用另一只手折断赵春鸣的手腕。 赵春鸣发出一声惨叫。 “跟我玩阴的？呵，我又不是当年的自己了。”裴骁无不讽刺地说道。 他早就在当年知道了赵春鸣的本性，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哪怕心里是有一丝丝的善意，但仍然是恶大于善的，不可能像影视剧或者小说里写得那样，因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忽然就改邪归正。 大多数的坏人，即便是到死了，也依然不会为自己的坏而感到忏悔。 人性，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东西。 第438章 场外直播 解决完赵春鸣这个祸害，裴骁在四周巡视了一遍，发现这附近暂时没人，于是他赶紧换下这个原本破烂的机甲，换上了另一幅崭新的机甲。 因为赵春鸣和另一个娃娃脸杀手解决了另外四个无辜的学生，但是他们的机甲是没有收到损伤的，被闲置在角落里。 裴骁重新换了身装备，心里再次充满安全感。 这时候，机甲内部的通讯器亮起，竟然是秦伯发来的视频通讯。 但是转念，裴骁也想明白了，因为这个机甲是关闭之后又重新开启的，秦伯能够想到是自己重新掌握了这个机甲，从而发来消息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伯，我虽然年轻，但心脏承受能力也不是那么好，您下次要这么帮我，还是跟我说一声吧。”裴骁特别无奈地说道。 秦伯却是笑呵呵地解释道：“你应该也知道，狙击手有多难对付，如果我们提前配合的话，很容易被看出破绽，所以我需要你被意外偷袭时的短暂慌乱与调整，这样才能让那些狙击手继续开第二枪。” “毕竟我也老了，要确定狙击手的位置，只能等他们开第二枪，放心吧，我已经帮你把其他的狙击手干掉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秦伯笑得宛如一个邻家老伯，不知情的人绝对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也曾是军方手握大权的铁血人物。 裴骁想起秦伯十几年后的迟暮，不甚唏嘘，很快与秦伯打了声招呼，关掉通讯。 他马上离开了行政楼，因为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他虽然不怕那些杀手，但也怕一些无辜的学生被卷入其中。 裴骁想了想，竟然照着原路返回，再次站在钟塔上面，第二次做出挑衅的手势。 “嗡嗡嗡——” 这时候，从上空迟迟飞来了好几个飞行摄像头，分布在学校的角落里。 “各位考生请注意，请注意。”学校里无处不在的广播，传来了秦伯温和的声音，“为了让考核更加公平公正，校外直播的摄像机已经进入学校的上空领域，实时同步地向外界公开，同时，学校内部的监控也已经全部开启，请大家尽量不要打落任何一个监控头。” 因为突如其来的直播，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 首当其冲的，便是站在教学楼顶部的裴骁，他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他抬起头，看向正巧位于学校正中央上空的飞行摄像头，那摄像头向下一转，也正巧映照出了裴骁的缩小影子。 与摄像头相连的巨大屏幕里，刚巧被切割成了九个不同的画面。 这块大屏幕位于城市商业街的中央，让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得偶尔驻足，看一眼视频中的机甲对决。 因为突然转播的画面，让不少人都感到诧异不已。 当他们看到视频中间画面里处境的裴骁之时，顿时激发起了年轻人们的兴趣，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屏幕下面，对着屏幕里的裴骁指指点点。 “诶诶，就是他！就是他不小心找到了那个科研所！” 有人兴奋地说道。 因为那几天的热搜，导致裴骁的事情被大部分人所熟知。 “科研所？” 然而，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少年略显疑惑地看向屏幕中的裴骁，以及四周激动兴奋不已的人群。 第439章 暗中较量 那个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五官精致，带着雌雄难辨的俊美冷清，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这少年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梁晗。 站在令自己无比难受的嘈杂人群之中，他扬起修长的脖颈，默默地看着屏幕里的裴骁，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 “诶，小孩，你没事吗？” 旁边有一名好心的年轻女性，略显担忧地问道。 因为梁晗的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再配上他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各种联想。 梁晗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眼神，转身钻入了另一片人海之中。 在他离开的十分钟之后，有四五个人出现在这里，在四周找了一圈之后，只得向其他路人打探梁晗离去的方向。 —— 站在市长楼的最顶层，方逸站在视野宽阔的落地窗前，径直地看向商业区中央街的巨大屏幕。 深秋的太阳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红柿子，沉甸甸地往下垂着，最终带着一片温暖的橘黄，垂落到了地平线之下。 伴随着秋阳降落，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霓虹逐渐亮起，穿透性极强的霓虹灯光让群星羞愧黯淡。 一时之间，这座城市仿佛与暗沉无星的夜幕上下颠倒。 方逸站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作为市长的托马斯这才姗姗来迟，一张肥硕的脸上因为极速走来的运动而不断颤动着。 “托马斯市长，你来得有些慢了。”方逸回头，脸上带着礼貌疏离的笑容，湛蓝色的眸子扫过托马斯身后的众人，眸地冰冷。 托马斯的眼角抽搐两下，旋即扬起一个谄媚又歉意的笑容：“让方少校久等了，实在抱歉。” 方逸堂而皇之地坐在托马斯的市长椅上，对其他人说道：“新世纪科研所的清剿任务，是不是很难做？如果大家认为这个任务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我可以从我私人的军队里抽调一些人手过来，让大家随意差遣。” “哪里的话，这是发生在我们0173市的重大事故，还是让我们好好地将功补过，不要劳烦方少校的人了。”托马斯一口回绝了方逸的这个提议。 也因为方逸的话，让他们接下来准备的借口都没办法说出来了。 “方少校，上面的文件已经发布下来，请您在明日之前即刻前往0145市。”托马斯丝毫不慌，笑眯眯地拿出从上面传达下来的文件，上面赫然是方瑜签署的命令人名字。 “像方少校您这样的年轻俊杰，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但军人的首要原则就是服从命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不这样吧，我们带你去0173市最好的餐厅进行饯别礼？”托马斯表现出一副极为惋惜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能做出最基本的情绪修饰。 方逸淡淡地看了托马斯一眼，旋即也笑道：“不必麻烦大家为我饯别了，既然姑姑让我去往0145市，那我也只能服从她的安排。” 托马斯的嘴角咧开的越来越大，已经是藏不住的得意了。 “但是，”方逸的话锋一转，语气加重，神色也严肃起来，他将自己面前的文件推到了托马斯的面前，“这是我查到的一件重要情报，在我离开之后，各位就要比现在还忙碌几倍，祝大家都能顺利解决吧。” 托马斯打开文件，等看到这里面的内容之后，神色骤变，额头的冷汗直流。 第440章 进退两难 “方少校，你这是……” “托马斯市长，鉴于你在0173市这么多年做出的优秀业绩，我前段时间将你介绍给了方元帅，他对你很满意，想要将你调回中央区。”方逸倚靠在黑色真皮的椅子上，仿佛对于托马斯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只是单纯高兴地说道，“希望你回到中央区之后，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托马斯的右脸剧烈抽搐了一下，他还想继续和方逸证实这件事，然而方逸丝毫不给他单独谈话的机会，只是迅速站站起来，说了一声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谁也不敢去拦住这位方元帅的儿子，但是托马斯的心腹们尽皆担忧地看向这位市长，希望他能想出一点办法。 “市长，我们问一问方瑜上将吧？她应该不会让你轻易调离。”有人小声地提议道。 也有人尽量往好的方面想：“或许，方瑜上将是真的想要让您升职进入中央区，下一任的市长也可能是方瑜上将的人呢？” “嗤，科研所的事情败露了，上将没把我们处理了，都算是她的仁慈，怎么还会……” 有人说到后面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可一旦被捅破，那种仕途无望乃至于生命也会遭受威胁的绝境，再次扼住了每个人的脖子，让他们喘得无法呼吸。 托马斯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但还是好言安慰一番，又扯出这么多年，他也有方瑜的一些秘密，这才安了大部分人的心。 等到所有人都吩咐妥当，让他们离开之后，托马斯才像是脱力似的坐在椅子上。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整张脸都扭曲地皱在一起。 方逸这小子，完全就是杀招啊！ 托马斯是绝对不能离开0173市，去往中央区的，否则这就是去送死。 进入中央区之后，他与方瑜之间的联系，以及曾经为方瑜做的那些事情，或多或少就会被曝光出来。 方瑜这女人虽然手段不算残酷，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在路上截杀自己，不允许让他出现在中央区那些大人物的眼前。 另一方面，他前脚离开0173市，后脚就会替补上新的市长。 无论这市长究竟是不是方瑜的人，会不会掩盖方瑜的这些事情，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这些旧部肯定会遭殃，如果这些人为求自保，在自己的背后反水，随便一条罪名和莫须有的证据，都能将他拉下来，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托马斯头疼不已。 方逸带来的这个委任调令，说是对他能力赏识的升迁，但实际上，却是一把淬着毒的刀子。 “妈的，我就知道！方家出来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的！”托马斯气得直捶桌子，恨不得捅死方逸这个王八羔子！ 而在另一边，商业区的一家顶级酒店里，方逸正位于露天餐厅的顶端。 服务生已经将他桌前的餐盘回收，但他的心思不在任何美食上面，只是将视线越过中央街拥挤的人群，最终落在那块巨大的屏幕之上。 第441章 彼此商议 “看你现在的做派，和你那个死人脸的爹一模一样。” 没过多久，海曼的戏谑笑容出现在方逸的终端通话里，他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疲倦。 方逸没有和他说什么废话，只是将对付托马斯的手段简短说了一遍，然后喝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啧啧，你喝什么牛奶，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起码也该喝杯价值上万的红酒吧。”海曼不由得吐槽道。 像他们这种显赫出来的年轻人，十几岁的年龄就见识了太多普通人见识不到的东西。 尤其是酒这种东西，上流的应酬酒会不再少数，有时候他们一天都要去往两三场的酒会，为了锻炼他们的酒量，像海曼和方逸这样身份的人，几乎都是从小喝酒喝到大，什么样的都见识到了，才不会在喝醉之后丑态毕显。 方逸的唇角微微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解释道：“裴骁不喜欢我喝酒，他之前还会监督我，每天给我温一杯牛奶。” 海曼被这口狗粮噎得不轻，跳过这个问题：“你威胁托马斯的事情，虽然确实能给他造成一定的打击，但别忘了，方瑜那边可不好对付，如果让方瑜腾出手来对付你，恐怕连你爸都招架不了。” “我姑姑那边，方林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只需要监视和牵制住方瑜底下的人手，托马斯为了不调回中央区，肯定会投鼠忌器，而且在他的旁边还有格曼这个时刻想要夺权的人。” 方逸冷静地分析着托马斯的下一步举措：“之前托马斯和格曼联手，试图掩盖住科研所的事情，但是现在托马斯忙着自救，肯定不会再帮助格曼，甚至会在关键时刻拖一下格曼的后腿，不会让他一家独大的。” “如果托马斯足够心狠胆大的话，他还会搅乱0173市的浑水，让大家都不得安宁，这样子他才能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情。” 海曼听着他的一步步分析，不由得笑道：“你的进步很大啊，越来越有……嗯，就像薇薇安说得，霸道总裁的气息？” “霸道总裁？”方逸略显无语。 海曼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啧啧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嫩了，” “如果托马斯想要搅浑0173市的水，那么他最需要做的，不是去专门招惹格曼，而是换一种方式，用一件或者好几件足以引起民众恐慌愤怒的时间，再加以引导舆论，煽动民众的激烈情绪，然后他再出面镇压，证明0173市暂时还离不开他。” “他越是证明自己在0173市的价值，越会遭受上面的忌惮。”方逸不赞同的说道。 “不，他不在乎上面的忌惮，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个人，方瑜。”海曼倚靠着自己的安乐椅，改换成了一个舒服的葛优躺，嘲讽的笑道，“托马斯这样的人，除非是成为方瑜真正的心腹，否则他一辈子都不敢离开这地方，而方瑜也不会愿意他离开的。” 方逸没有否认海曼的说法，他认真地思索着这样的可能性。 “顺便一提，如果托马斯现在就想要掀起一场舆论大战，那么他最有可能利用的，又会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呢？” 方逸蓦地抬起头，看向了被民众们层层包围，驻足观看的直播屏幕。 第442章 裴骁印象 在那偌大的屏幕之上，机甲喷射的子弹火花，比街上刺眼的霓虹灯光还要令人瞩目。 大家在对着那些真枪实弹的对决高声惊呼，因为这样直接观看的机会实在太少了，甚至还有军事爱好者看得热血喷张，衣服一脱，直接脑子血管破裂，被送进了icu。 九个不同的画面进行实时直播和智能转换，以此来尽可能展现出每一个考生的行动。 但只有最中央的直播画面，永远都是有关于裴骁的动作。 即使是裴骁站在冷风呼啸的钟塔顶上整整九个小时，也愣是没有转换过一次画面。 “他站在那上面，为什么就没人去攻击他呢？” 有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不仅仅是观众们的疑惑，这也是裴骁的疑惑。 他都已经这么显眼了，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勇敢吃螃蟹的人站出来！？ 难道是他的王霸之气已经浓烈溢散出来，导致大家都不敢靠近吗？ 裴骁的脑子闪过这个中二的念头，旋即又被自己好笑地否定了，这些拼着出头的考生以及刀尖舔血的杀手，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敢确定自己的实力。 中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后，自己冲往行政楼去解决赵春鸣的动静实在太大，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和经过，只能看到在他进去后不久，行政楼三楼的半层楼都塌了下来，连地面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而且他是直接离开行政楼的，如果是有心人，肯定也会去查看一番案发地点，自然也会看到那里的六具尸体，虽然有四具不是自己动手的，但他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向所有人去解释，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样一来，自己的形象在这些考生和杀手的心里就变成了实力强大，心狠手辣的代名词。 虽然他在某种意义上，也比较符合这样的形象…… 裴骁百般无聊地坐在钟塔上面，夜间的温度降了不少，因为昼夜的温差，顶层的风越来越喧嚣，吹得他耳边呼呼作响的。 不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现在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无论是隐藏在一起的杀手，还是那些彼此就认识的考生，肯定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小团体。 虽然任由他们继续厮杀下去，自己在渔翁得利，是极为理想的事情，但只要大家长了脑子，就不会做出这种的蠢事。 时间已经过得差不多了，现在这些小团体应该已经形成了初步的彼此信任，然后和其他小团体进行接触，开始商量怎么对付他的事情了。 他裴骁可不是待在刷新低点，任由别人来挑战的野战boss。 于是，裴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懂了！ 他从钟塔的楼梯一路往下，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教学楼广播室的位置。 因为大家最需要做得就是隐藏位置，所以，没有人能用得上广播室，于是这地方就被空了出来。 裴骁走到广播室里，调试了一下校内广播。 “嗯，大家晚上好！” 在学校各处的广播里，骤然响起了裴骁的声音：“我知道大家都对我有所忌惮，毕竟我的实力强大是有目共睹，大家也不用再怎么夸我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想要告诉大家的。” 第443章 声东击西 “你们让我在钟塔楼顶吹了九个小时的冷风，我对你们太失望了，所以我准备来找你们了。” “你们也可以想着和我拼命，但是你们有空可以去行政楼的三楼看看，选一个你们觉得比较舒服的死法，作为同样参与考核的人，这样的善意我还是有的。” “当然，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逃得快一点，让我追得时间长一点，不然我很容易无聊。” “哦，你们肯定也知道我在广播室里，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让你们所有人都聚集在广播室里对我进行一次围剿，在你们认清我的实力之前，也让我看看这次的考核，究竟有多少的废物和废物不如的垃圾。” “来啊，我在教学楼的七楼等着你们！” 说完这些极为挑衅的中二言论，裴骁熟练地关闭了广播器。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广播室，转而转了一遍七楼，将楼梯口上的门给放下来，再堆上了一些体积庞大的石头，只在距离广播室最近的位置，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楼梯口。 裴骁埋伏在这个楼梯口的旁边，准备来一个就消灭一个，来一群就消灭一群。 傻子才会真的在广播室等着别人来群殴自己呢！ 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把自己营造成为目中无人的疯子，让其他人掉以轻心，真的被吸引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种方法能吸引多少人过来，但起码也能解决掉一些蠢货。 裴骁整个人都在楼梯的上面，宛如守株待兔的猎人。 过了两三分钟，不远处的楼梯口真的传来了一阵机枪扫射的动静，但是这楼梯口的门可是特质的，这个机甲装备的子弹还不足以打烂，而且门的背后还有堆起来的石头，除非他们选择愚公移山，否则是进不来的。 果然，只是扫射了三十秒，枪声就停了下来，而后迅速转移了位置。 裴骁听到自己下方的楼梯传来了些微的动静，他聚精会神地趴在隐秘的躲藏点，但没有马上攻击。 走到楼底下的人，没有贸然地上去，而是朝着上面猛然射击了好一阵，将前面的一切全部打穿，这才堪堪停下。 确认上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有一辆机甲率先走上来探路。 那人径直地走向广播室，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顿时嗤笑不已，对自己身后的同伴说道：“你们都进来吧，那个裴骁完全就是在耍我们，他肯定是丢下狠话就跑了，想要借此来试探究竟有多少人组成了队友。” 那人说好了一阵，在广播室里大摇大摆的样子，让他的同伴们也逐渐放心下来，也慢慢地走了上来。 但是等这三个人完全走上来的时候，裴骁眯起双眼，瞅准时机，对准中间的那个人一阵射击。 因为是中间的人受到了伤害，来不及做出反应回击，而他身后的那个人因为前面那人的视线收档，也分辨不清具体的偷袭方向在那里，位于广播室里的人急匆匆地冲出来，但仍然需要一段距离。 三秒钟后，裴骁将中间这人的机甲打穿，旋即以一敌二，穿梭在狭窄的楼道里，最终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剩下的两个人给打残了。 第444章 骤然杀戮 裴骁没有对这三个学生下死手，只是破坏了他们的机甲，让他们自己退出考核。 其中一名学生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机甲，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循环之中：“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没想到你原来还这么喜欢耍心眼……我真傻，真的……” “好了好了，你们快滚吧。”裴骁催促着他们赶紧离开，免得别人打起来误伤了他们，顺便不准他们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那三个学生眼睁睁地看着裴骁再次进入广播室，顿时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但他们也没有戳穿裴骁的狡猾，因为比起得罪裴骁这小子，他们更愿意看到其他的人也落得他们这般倒霉的结局。 “咳，你们其他人呢，为什么不来广播室找我啊？难道你们怕了吗？呵，孬种！” “要知道，你们现在剩下的人里至少有六十个人以上，难道你们就不想联合一起来消灭我这个最大的威胁，你们再开始互相掣肘吗？” “你们到底在等什么？等到明天中午十二点的考核结束吗？等到你们一个个地迎来失败的结局？” “清醒一点吧，你们要是不杀我，我就来杀你们了啊！” 裴骁继续在广播室里吼得气势磅礴。 等他吼完这一嗓子之后，立刻就溜出了广播室，想要再蹲一两波送人头的。 可是，裴骁等了比想象中还要久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人头过来。 他赶紧溜向楼顶，不敢在这地方逗留了。 这些人不会真的联合在一起过来群殴他吧？ 不应该啊，按照常理来说，在没有被逼入绝境之前，这些人是不可能真正开始合作的，因为一旦聚集起来，就会将自己暴露在其他竞争者的眼皮子底下，或许在对抗共同敌人的时候，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得不偿失。 但是现在等待的时间太长了，竟然一个人都不肯过来，这说明他们要么是按兵不动，要么就真的开始集结了。 “轰——” 就在裴骁刚刚抵达顶楼的时候，教学楼的侧面大厅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爆炸声。 裴骁看向走廊的透明窗户，在教学楼的最底下，火花与子弹齐飞，还伴随着好几个学生的惊叫声。 “啊——救我！救命！” 一个脱离了机甲的学生，浑身冒火地跑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惊叫着，想要寻找有水的地方，但是学校游泳池距离这里太远了，他跑到操场中间就倒了下来，整个人都烧成了一团焦炭。 与此同时，在对面的行政楼里，再次发出一道道痛苦的惨叫声。 四个学生的机甲都被打得稀巴烂，从校长办公室里破窗而出，伴随着无数的玻璃碎渣，这些学生直挺挺地摔在地上，一地的鲜血和狼藉。 顺着行政楼一直往上，还有最顶层的楼道口上，挂着三个浑身是伤的女学生，她们的双手被束缚住，宛如被随意挂起来的腊肉。 仿佛因为最初的一声爆炸，导致了一场杀戮的开始。 越来越多的学生被猛烈攻击，伤得伤，死得死，完全在裴骁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 这时候，在裴骁面前的广播器里，发出了一道男性的声音。 “请问裴骁同学在吗？” 第445章 处境调转 “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攻入广播室了哦，可你怎么好像不在呢？” “但是没有关系，只要将这些碍眼的学生解决了，我们就能专门去抓你，放心吧，你活不过今晚的！”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所以千万不要报以侥幸哦。” 广播里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惨叫的学生们，甚至于很享受这些学生的痛苦。 裴骁的目光掠过操场上被烧得不成人样的学生，被从高处坠楼的那一滩血肉，以及被挂在楼顶、浑身是伤的女学生，还有更多的战斗和杀戮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进行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问到整个学校里都弥漫着铁锈一般的火药味。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让自己务必冷静不下来，不能让愤怒与自责的心情占据了自己的理智。 “这些杀手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转变攻击模式？明明他们在此之前，也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攻击欲，很可能想要趁我松懈的时候才出手。” 裴骁一边往楼顶上跑去，一边在心里试图分析着这些杀手的态度转变。 “按照他们广播里说的，让我活不过今晚，这个意思是，他们必须要在今晚之前解决我？但是也不太对，就算想要解决我，也不应该在全程直播的情况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还想要屠杀全部的参赛学生。” “除非他们想要借助直播，让学校里的惨烈播放出去，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观看民众的恐慌？” 他推开钟塔的门，楼顶的夜风呼啸而至，暗沉无光的夜空宛如一块遮在他头顶的黑幕，随着风声儿一起而来的，还有学校里四处响起的爆炸扫射声，以及学生们惊恐喊叫的声音。 裴骁的心情沉重无比，他站在学校的最高点，扫视了一圈事故发生的地点，确认大概有多少杀手在追杀着学生。 他想要与作为监考官的秦伯联系，但奇怪的是，秦伯没有任何的回应。 没办法让秦伯宣布考核停止，那么裴骁就只能自己去阻止了。 夜幕之中，高悬的下弦月隐藏在低垂的层层乌云之后，星光黯淡，将整座学校笼罩在一团黑暗之中。 冰冷的风愈发狂躁起来，隐约带着潮湿的水汽，气压逐渐升高，仿佛连空气变得粘稠起来。 裴骁从钟塔之上直直坠落，宛如一块砸下去的沉重铁块，蓦地，他的轨迹骤然呈现九十度的大转弯，冲向了学生们聚集最多的行政楼，与中午十二点的行动轨迹完全一致。 在他飞向行政楼的时候，砰砰砰的子弹迸射，在幽暗无光的环境里摩擦出橙红色的火光。 —— 商业区中央街的巨大屏幕面前，无数的民众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他们骚乱着，情绪激动不已，压根就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了一场无差别高考里的杀戮。 这些看热闹的民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过是一场考核而已，明明在此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开始了残忍的单方面猎杀。 尤其是当看到第一个浑身浴火的年轻考生，挣扎着被活活烧死的那一幕，对这些连血都没见过的民众来说，实在太有冲击性了。 第446章 倾盆大雨 有人在高声大喊着刺激，这才是真正的机甲，有人在愤怒地警告着，让政府赶紧停止这次直播，不要教坏了他们的孩子，还有更多的人在心疼担忧着那些严重受伤乃至死亡的学生们。 这些考生，虽然是自愿参加无差别高考的，可他们也才十七八岁，人生才刚刚准备进入另一个阶段，竟然就因为一场考试，而彻底的结束了生命。 尤其是这些考生的父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惨死，更是对他们造成不小的打击。 一时之间，民众激愤不已，全都在指责着政府赶紧停止直播，停止考核。 甚至于，在混乱拥挤的中央街，发出一声声的惊叫，人群涌动，发生了严重的踩踏事故，以及多起暴力犯罪事件。 仿佛直播里的那一滩滩鲜血，沿着屏幕的边界线，沿淌进了混乱的人群里。 商业街里的保安和检察官都在努力地控制着秩序，想要切断直播的画面，但奇怪的是，哪怕再怎么高声呼吁，直播依然没有停止。 在低垂的厚重乌云之中，劈出一道耀眼的雷光。 “轰隆——” 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方逸站在餐厅的天台之上，在霓虹和闪电的照耀之下，将脚底下的混乱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的神色冷漠，只是一直盯着裴骁的身影在子弹与火焰之中穿梭。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他的语气冰冷。 “不，只能说你还是太年轻了。”海曼的视频通话还没有结束，他也看到了中央街的景象，啧啧摇头道。 方逸没空再去管下面的人，他转身离开，想要联系监考的秦伯，却发现怎么也联系不到秦伯。 等他下电梯道楼下的时候，大厅的外面堵着一大群的人，仿佛汹涌而来的潮水，乌泱泱的一片，保安们全力抵住大门，不准让外面的人冲进来，乌拉乌拉的刺耳警报声响彻在酒店的大厅。 他皱了皱眉头，想要用终端联络自己买下的飞行机团队，然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终端失去了所有信号。 酒店里滞留的其他客人也小声嘀咕着，这里被切断了全部的信号。 方逸虽然知道托马斯会引起骚动，但是这闹得会不会太大了点？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细节，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求救孤军奋战的裴骁。 只要想到裴骁现在遭受生命危险，方逸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多等一刻便是一刻的煎熬。 “轰隆。” 外面漆黑无光的夜色里，再次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闪电，让众人都不由得闭上眼。 旋即，雷声如期而来，震撼得宛如酣畅淋漓的大鼓之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记。 “啪嗒、啪嗒——哗！” 透明的玻璃与大门上溅落着豆大的雨水，这些雨水越来越多，逐渐声势浩大，就像是一场戏剧里渐入高潮的背景音乐，从淅淅沥沥的拍打声很快转变成了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剧烈的夜风吹得外面呼呼作响，就连结实的窗户与大门都在微微颤动。 “下雨了？好大的雨啊！”酒店大厅里残留的人看着外面风雨大作的天气，都在纷纷地感慨着。 唯有方逸皱起眉头，看向了0173市最上空的那一层薄膜。 第447章 陷入绝境 虽然0173市不像中央区的全部上空被笼罩在一层智能控制天气的装置里，但是简单的观测和控制天气，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随意的改变天气，破坏自然的平衡，除非是遇到旱涝与地震之类的恶劣气候。 方逸明明记得，就在今天上去，他还专门查了今天的天气温度。 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是昼夜温差较大，但是天气疏朗，不会出现阴霾天气，更不会下这么大的雨。 “特意改变了天气？”方逸这时候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托马斯做得手脚了。 如果托马斯只是想要引发一些骚乱，这样的躁动已经足够了，如果连天气也要开始混乱，就已经超过了一个市长能摆平的地步了。 难道是别人想要借机将托马斯置于死地？ 谁会拥有这样的敌意与能力？ 方逸回想起关于托马斯仇家的信息，然而与他为敌的人实在有些多，倒是让他有些一筹莫展。 信号被切断，外面瓢泼大雨，以至于影响了交通的运行，虽然外面激动的人群逐渐找回了最基本的理智，但是这对于被困在酒店的方逸来说，处境也并没有好太多。 方逸奔向地下停车场，启动自己的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酒店，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绕过依然骚乱不断的中央街，从旁边的枫丹街一骑绝尘，车窗外面是不断敲打的瓢泼雨水。 哪怕车窗使用的材质不会附着水分子，从而模糊车窗，但是雨水的密集让视野的可见度降低了不少，自动驾驶系统更是频繁发出“不可行驶，紧急避难”的提示，但方逸充耳不闻，直接关掉了自动驾驶，凭借自己熟练的驾驶操作，宛如这片晦暗的街区里最快的一道闪电。 —— 哗啦啦的大雨阻挡了裴骁的视线，同样也阻挡了射击手的视野。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二十一分，裴骁与这群杀手周旋了近乎三个小时，长时间的打斗和高强度的精神集中，让他流失了大部分的体力，可是在一天一夜的考核之中，他压根就没有补充精力的东西和机会。 这群杀手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花了大工夫将他引出来，却像是要将他钝刀子割肉似的，慢慢地折磨死。 裴骁的右侧大腿被射穿了一颗子弹，肩膀和左边手臂也中了枪，同时因为和其中一个杀手的打斗，他的左手造成脱臼和轻微的骨折。 “砰——！” 又是一枪射向裴骁，冰冷的子弹将四周的雨水都炸开了，形成小型的漩涡，朝着裴骁的头部而去。 裴骁往旁边倒地，再滚了一圈，勉强躲过这个子弹，但是右边的机甲也受损了。 “你们给我个准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杀我！” 裴骁扩大声音，朝着行政楼上方的六名杀手，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些杀手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裴骁，又是一颗子弹射击而来，将裴骁一步步地赶向了操场的正中间。 在偌大的操场里，除却那个被活活烧死的学生，还有几具被子弹打穿的尸体横躺在上面，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冰冷机械的直播摄像头。 裴骁的机甲再次受到伤害，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躺。 裴骁在倒地的过程中，看到上空的那个直播摄像头，顿时有些明白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吗……” 第448章 假死伤敌 这几个杀手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杀死？ 明明从最开始，这些杀手只是混在考核的学生之中，想要偷摸找机会干掉自己，但不知道有什么契机改变了他们的态度，让他们想要在直播底下将自己折磨杀死。 裴骁弄清楚了这些人的动机，一咬牙，在被打翻在地之后，直接就切断了与机甲的脑部神经连接，造成机甲无人驾驶的假象，想要通过装死来蒙骗一下这几个杀手。 偌大的学校操场，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幽静和空旷，耳边唯有风雨交加的呼声，地上的血与火早已被雨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 那六个人也不是莽撞的年轻学生，眼见着裴骁的机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被他们玩死了，这些人也没有掉以轻心，还是朝着裴骁的旁边和四肢开了几枪，发现裴骁果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不会真的死了吧？这么不经打，也太让我失望了吧。”打得最凶的那个红色卷发，特别扫兴地说道。 其他人不是他这样的杀坯，谁也没有接他的话，但是这人依然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再去找几个学生好了，毕竟像这样能随便杀人的机会可不多，以前在科研所里的那些女人，实在太弱了，哪有现在这样杀得尽兴。” “你最好注意一点，我们现在伪装的是学生身份，没有哪个学生会像你这么可怕。”有人忍不住地吐槽道。 “啧，怎么没有？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就开始杀人了，反正那时候我是未成年，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红色卷发的笑容嚣张，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不过有次我运气不太好，进了少管所，我当了那里面的老大，出来之后就干这行了，但是……” “好了。”一道明显的女性声音，不悦地打断了红色卷发的自吹自擂，“去看看裴骁是真的死了还是处于昏迷状态，然后我们再去清洗其他的学生，上面发来的任务是尽可能搅乱这次考核的直播。” 红色卷发一马当先，率先从楼上跳到了操场上，毫不在意地踩过那个被烧死的学生尸体，大摇大摆地走到裴骁的面前，想要徒手拆开裴骁的机甲，将他整个人从里面拖出来。 然而，在他刚刚低下头的时候，机甲的神经连接再次启动，红色卷发想要开枪，但是机甲被猛地一踢，让他失去了平衡，枪口移到了裴骁的左前方，打出一排的子弹坑。 裴骁利用激光束，狠狠地捅穿了红色卷发的脑袋，红白色的混合液体从机甲的头盔里渗透出来，洒在裴骁的身上。 “砰砰砰——” 眼见着裴骁只是装死，其余的五个人立刻开枪。 裴骁单手拿着红色卷发的机甲挡在自己的面前，勉强当做一块盾牌，迅速地朝着最左边的人冲过去，蓝色的激光束在晶莹的雨帘中切割出一条清晰的口子，切掉了最左边这人的一条手臂。 仅仅做出这么一击之后，为了避免被包围，他没有恋战，直接冲向行政楼，但却是一直往上，从外面绕到了行政楼的背后，不远处是两栋学生的宿舍楼。 第449章 路遇拦车 骤然落下的暴雨让0173市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混乱，因为冰冷的雨水冲刷，让他们激愤的情绪逐渐浇灭，只剩下到处找地方躲雨的狼狈身影。 在距离喧嚣的中央街不到两个街区之外的一条主道上，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一闪而逝，车前的灯光宛如雨夜里的一道无声闪电。 方逸驾驶着车，心急如焚的朝着考核地点赶往，眼前是被车灯照亮的两旁街景。 本该明亮的街灯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影响，开始变得忽闪忽闪，整条街变得明明灭灭，强烈灯光的闪烁不停，对眼睛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方逸不自觉地微眯起双眼，感觉眼睛有点干涩，心里逐渐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忽然，在车灯照亮的最前方，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那人影毫无遮挡地站在雨夜之中，站在街道的正中央，仿佛早就在这里等待了许久。 方逸下意识地刹车，堪堪停留在这人的面前。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病服，滂沱大雨将他浑身的衣服打湿，黑色的较长碎发服帖地站在他的脸上。 他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冷冷注视着方逸，藏着无数的复杂情绪。 “……梁晗？” 方逸惊诧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人。 在他的印象里，梁晗应该葬身于东区崩塌的仓库里，难道是蒋烨背后的人将那块地方重新清理出来，顺便将他给救了出来吗？ 可是，明明不久之前的梁晗还是一副不懂世事的残疾者形象，怎么会突然挡在他的面前？ 方逸的心中闪过不少疑惑的念头，但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裴骁。 方逸想要绕过梁晗，开车离去。 但是梁晗却先他一步，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就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敲了敲车窗，让方逸打开车门，让他进来。 无奈之下，方逸不得不打开车门，梁晗立刻打开车门，也不顾自己浑身的湿漉漉，直接就坐在了方逸的旁边，啪的一声用力关上了车门。 蓦地，有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岔路口传来，十几名身穿保安制服的男子冲了过来。 “他在这里！他上车了，快点抓住他！” 他们的口中不断喊着，还示意方逸不要开车，这是他们医院偷跑的病人。 梁晗的神色冷漠，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抓捕他的保安们，在昏暗明灭的街灯之下，他的脸色尤为苍白，不似活人。 “你不是要去找裴骁吗，开车吧。”梁晗的声音带着冷玉一般的阴寒。 方逸想了想，在身后那群人蜂拥而上之前，一踩油门，再次飞速行驶起来，让后面的人连尾气都来不及吃。 身后人的骂骂咧咧声迅速远去，当他们行驶出这条街道之后，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暴雨依然下个不停，但是车内的两个人，却注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末了，到底还是方逸最先沉不住气，对于表现反常的梁晗询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医院偷跑？” 梁晗蓦然转过头，苍白五血色的唇角一点点的上扬，带着对方逸的戏谑，也像是在自嘲。 他近乎审视一般的看着方逸，沉声道：“我想过来看看，裴骁为什么只对你念念不忘，但你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方上将。” 第450章 惨烈过往 方逸皱着眉头，不明白梁晗的称呼。 梁晗也没有作出解释，他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成习惯性的冷漠。 “我很嫉妒你，也很痛恨你。” 他目视着车窗外风雨交加的前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缓缓地说道。 黝黑深邃的眸子宛如一块冰冷的玻璃，映射着车内的灯光，却怎么也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 “方逸，哪怕裴骁把你想得再好，哪怕外界的人把你夸上了天，但我了解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梁晗的视线微微往上，看到后视镜里方逸露出的半张脸，他极为厌恶地说道，“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梁晗冷笑一声，不管现在的方逸究竟懂不懂，他自顾自地说着：“我查过你的病例，也入侵过医院的系统，实时监测你的身体数据，现在我还入侵到了这场梦境里。” “你根本就不是醒不过来，而是故意把裴骁困在这场梦里，你想要让裴骁改变这一切，你想要让裴骁重新接受你，因为你知道这世上，除了裴骁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接受真正的你了。” 方逸握住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手臂上的青筋也慢慢浮现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应该是听不懂梁晗的话，但是这每一句话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里，让他没由来地心里慌乱。 梁晗果然看到了方逸的变化，他继续说道：“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封锁了原来的记忆，需要我完全告诉你吗？你敢知道吗？” 方逸用眼角余光看到了梁晗嘴角边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抿了抿唇，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你当年确实来过这个地方，也是在这座城市里，你第一次见到了裴骁。” “但你就是个懦夫，根本就保护不了他，让他在东界街区，在你父亲的手底下，统统受到了欺负和折磨。” “裴骁远离了你，你不甘心，于是你想接过你父亲的权力，但你始终达不到方林的标准，于是你接受你姑姑的交易，以维稳的名义清剿了东界街区里全部的黑户，帮方瑜掩盖了全部的证据，她将0173市的管辖权交到你的手上。” 方逸蓦地转头，冷冷地盯向侃侃而谈的梁晗，另一只手摸向了藏在腰侧的枪支。 梁晗像是一无所觉，反而说得愈发起劲。 “等你在0173市有了足够的权限，你再次向裴骁接近，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种，那时候还不清楚你所做的那一切，直到在无差别高考结束后不久，因为军研所之下的新世纪分所出现了实验事故，导致奇美拉坏种的基因污染，从而产生了0173市的毁灭。” “哦，顺便一提，那场实验事故是我造成的。” “闭嘴！”方逸将枪口对准了梁晗的额头，让他不准再说下去。 在梁晗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方逸的脑子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似乎他的心里有一个潜意识在证明，梁晗说得这一切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第451章 他太好了 梁晗却是无所谓地说道：“恼羞成怒？” “别急，后面的故事更加精彩。”他丝毫不惧地说道。 “因为奇美拉坏种突然入侵0173市，你作为军方的人，同时也是新接任的幕后市长，建立了一个临时保护区，你亲自将裴骁的父母接过来，但是他们已经被感染了奇美拉坏种的基因，身体开始了异变，想瞒也瞒不住。” “在其他民众和军官的眼皮子底下，你不得不亲自解决掉裴骁的父母，但是这一幕，刚好被裴骁看到了，更巧的是，裴骁是被方瑜亲自带过来的。” “真是好一出狗血大戏，你说对吧？” 梁晗说了这么多的话，脸色更加的苍白，他用拳抵住唇，掩盖了几声咳嗽。 “方瑜很快就剥夺了你的权力，你也终于明白方瑜的手段，但是为时已晚，你遭到了裴骁的憎恶，方林的厌弃，还有旁人的冷落，相信要不了多久，方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就会变成方瑜，而不是你。” “但你不仅仅是方家的人，同样也是伍德森家的外孙，你借助伍德森的庞大财力，专门去完成危险致命的任务，重新在军方里建立自己的势力与威望，就在你快要成功的时候，方瑜她哭着求你不要再继续了，你不得不接受了，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一个怪物，”梁晗指了指自己，近乎自嘲地说道，“和我一样的怪物。” 方逸猛地急刹车，轮胎在湿润的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蓦地，四周寂静，仿佛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 方逸举着枪的手放了下来，他的脸有大半被阴影所遮挡，唯有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犹如黑夜中暗藏漩涡的危险海域。 然而，梁晗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在你最绝望的时候，你又重新找到了裴骁。” “在0173市的时候，你把裴骁当做人生的自我救赎；在大学的时候，你将裴骁当做逃离绝望的唯一出口；还有现在，在你陷入回忆不断挣扎的时候，你又将裴骁当做改变一切的救命稻草。” “方逸，你永远都是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想起裴骁，利用裴骁。” 梁晗厌恶地看向一语不发的方逸，不屑地说道：“你成功了啊，借助这些所谓回忆的梦境，让裴骁重新爱上你，重新正视这份感情，只要等到你成功清醒，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裴骁在一起，真是水到渠成的算计。” “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世上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裴骁？为什么你永远都不肯放过他？” 梁晗的质问有很多很多，他是这世上最痛恨厌恶方逸的人，没有之一。 他对裴骁有多少的爱，对方逸就有多少的恨，因为他一直在替裴骁不值得。 过了很久，方逸才低沉地开口：“我也不知道……我想过两次放手，但是我舍不得，他太好了。” 方逸看向忿忿不平的梁晗，脸上的神色是一以贯之的淡漠。 他右手的枪重新举起，砰地一声，准确地打在了梁晗的肩膀上，让梁晗脆弱的身体疼得暂时说不出话来。 “太吵了，这样安静些。”方逸神色不变地说道。 梁晗裂开嘴角，无声地笑了，他对于这种形态的方逸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才是第三区最年轻上将，应该有的成熟与危险。 第452章 暗中对弈 “你不再伪装了吗？”梁晗疼得冷汗直流，但依然在挑衅着方逸。 方逸却不吃他这一套，再次在梁晗的左侧肩膀上开了一枪，疼得梁晗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你实在太聒噪了，让我有些烦。”方逸看着身体素质如此脆弱的梁晗，同样是极为的不屑，但他习惯了情绪的内敛，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但比不屑更伤人的，是不为所动的漠然。 “你说我是懦夫，那你和裴骁朝夕相处的四年里，为什么一步都不敢朝裴骁迈出？你说我是小人，那你在得知裴骁与我开始联系之后，强行对裴骁进行心理催眠，让他出现记忆混乱，难道就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吗？” “梁晗，真正可悲又可怜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而已。” 方逸把玩着手中的枪支，与痛苦的梁晗相比，他显得格外的残忍与从容。 因为这是他的梦境。 因为他早就经历过无数的血腥与黑暗。 他是军方里身居高位的将军，是方家人人惧怕的继任家主，他不会再有十七岁的幼稚，也不会再有二十二岁的懦弱，那些过往的天真岁月，已经离他太远太远了。 梁晗捂住伤口，仰起头，呼吸急促地大喘气，但仍然不甘示弱地说道：“呵，你现在是要去救裴骁吧？你故意让十七岁的自己激怒托马斯，然后再让裴骁陷入危险之中，这样你就可以充当救命的英雄，把裴骁感动得痛哭流涕，对你死心塌地，我说的没错吧？” 方逸看着他坚持作死的样子，嘴角逐渐上翘，道：“你说得也不算错，当我意识到裴骁进来的时候，我确实想过将他困在梦境，和我永远在一起，但我到底不是你这样的可怜虫，我还是选择让他离开了，可他两次都选择回到我的身边。” “你这是欲擒故纵！” “那也是裴骁自愿的，他始终是爱我的，也只能爱我。” 方逸微眯起双眼，浑身散发着独属于军人的戾气，压得梁晗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要用你那些肮脏偏执的思想来揣测我，我可以算计每一个人，唯独不会去算计裴骁，除了在爱我这件事上。” “像你这种没人爱的可怜虫，肯定不会知道彼此相爱的感觉，也不会知道彼此放手，彼此成全的痛苦，但我和裴骁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因为他每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梁晗对于他的揣测，带着浓烈的个人偏见，不过方逸也没有太在乎。 在方逸第一次遇见裴骁的时候，他确实将裴骁当做了一场自我救赎，但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而是溺水者的自我沉沦，他宁愿溺死在裴骁的怀抱里。 只是他中间放手了一回，是裴骁将他勇敢地拉了回来，让他得以获得继续沉溺的恩典。 可惜这样的恩典太过短暂，在方瑜的算计面前，转瞬即逝。 在他快要绝望的第二次，是裴骁的组队匹配意外找到了他，那时候是深夜的凌晨三点二十七，方逸永远都记得那一刻。 他看着裴骁再次意外地闯入自己的生命里，就像是神灵给予他最温柔的眷顾。 第453章 短暂寿命 方逸曾笃信，他与裴骁本该是天生适合的灵与肉，直到基因匹配的消息传到他的手里。 那个时候，方逸想过去抗争，就像方瑜曾做过的那样。 可就是在这时候，方瑜彻底疯了，因为这就是她对抗基因匹配的结果，不仅仅是输了心爱的人，她甚至失去了原有的一切。 方逸不敢去想象，如果他也变得疯狂，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还有可能会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朝着裴骁开枪，那又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后来，他被方林派去了人类建立最远的空间站。 在那里有最安静的世界，群星闪烁，宇宙寂静，当他想起裴骁的时候，就抬起头，看向那些一成不变的星辰。 他曾观察过恒星的互相撞毁，就像两颗炽热的心脏奔向对方，在散发出全部的火与热之后，将彼此燃烧为宇宙中的一抹尘埃。 有时候，方逸会痛恨自己的基因遗传下了他母亲的长情与疯狂。 在那些遥远又沉寂的日子里，他找到了一颗满地疮痍的行星，他见到了很多的秘密…… 当他重新回来之后，不得不断绝与裴骁的关系，因为那些需要他保守的秘密，因为那些险恶的人心。 “我从来没想过，裴骁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像奇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方逸无限地感慨道。 仿佛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深深地扎着梁晗的心。 梁晗冷哼一声，对于方逸的行为痛恨不已，但又无能为力，只能撇过头，转移话题道：“既然你的意识已经清醒了，那就快点醒过来吧，不要再把裴骁困在这里了，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秦伯以一己之力将裴骁带到你的面前，但是太招摇了，外界的人已经知道裴骁的存在，这次的梦境异常，就是有心之人在攻击裴骁的神经，我在保护裴骁的时候，顺着他的神经意识，进入了你这个让人恶心的梦里。” 方逸默默地听着梁晗的催促，他捕捉到了一个最关键的信息：“你快要被抓了吗？可喜可贺。” 梁晗的嘴角一撇，眼底闪过些微的遗憾，他坦言道：“我要死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有尚且活跃的脑神经在拖延我的生命，但最多只能坚持十六个小时。” 方逸略微沉吟，问道：“你将伍德森的人得罪狠了？” “我活腻了，所以我故意去引诱裴骁发现我的罪证，让所有的人来追捕我。”梁晗用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自己的找死之路。 方逸缓缓吐出一口气，用陈述的语气问道：“奇美拉坏种的基因融合，会导致寿命的缩短？” 梁晗扯了扯嘴角，随意道：“差不多吧。” “所以我才嫉妒你，”他望着车窗外的正前方，近乎呢喃地说道，“他们曾经说我是失败品，我到现在都不服气，因为你明明是和我一个试管里长出来的，凭什么你就要比我成功，凭什么你永远都比我幸运？” “像我们这样的怪物，明明不应该活在世上的，也不可能会被人爱着的。” 第454章 可怜怪物 从开始学着认清自己的身份之后，梁晗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怪异的物类。 哪怕他披着一张人皮，可也不算是真正的人，也没有谁会把他当做人类来看待。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可怜虫，直到他进入军研所，开始接手曾经的那些实验数据，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唯一的怪物。 梁晗期待于另一个怪物，因为他觉得他和对方会感同身受，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天真。 当他看到“方逸”这个名字的时候，只觉得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玩笑。 明明都是从一个实验室里出来的，明明他们是同样的怪物，就因为一句成功与失败，他和方逸就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如果他才是成功品，如果是他进入了方家，如果他成为了“方逸”，是不是就会有一个人来爱自己？ 这个问题无法解答，梁晗也不想得到准确的回答。 当他明白裴骁依然选择方逸的时候，那唯一剩下的自尊心，迫使他不准做出任何卑微的举动，于是他远远地逃离了。 奇美拉坏种的基因，给了方逸超出正常人类的能力，却给了他比正常人类还要短的寿命。 端粒酶极度缩短，细胞的增殖减少，器官代谢缓慢，无一不预示着生命的倒计时。 梁晗的心中升起一股荒谬的失败感。 这个时候，他在递交上来的文件里重新看到了裴骁的名字，梁晗忽然很想去看看裴骁过得好不好，究竟和谁在一起了。 但是当梁晗查到裴骁的基因匹配对象，当他看到那个对象的名字是自己的时候，他在想，是不是老天爷觉得他太过可怜，所以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才终于肯施舍给他一点点的希望。 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裴骁，他想要和裴骁结婚，他想要证明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是孤身一人了，哪怕只有很短很短的时间。 很显然的是，老天爷又坏心眼地捉弄了他一次，裴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回忆自己人生中唯一的莽撞和欣喜，梁晗的嘴角轻抿，旋即微微勾起，自嘲地笑道：“其实也好，如果当初裴骁选择和我在一起，我死也不会舍得放手的。” 方逸不关心梁晗的人生际遇与不甘心，虽然对于梁晗这个人，他的心情同样复杂。 “既然知道快死了，还不如好好做一场美梦。” 方逸对他如此说道。 “在你的梦里，让我试试和裴骁在一起？” “做梦也不可能。” 梁晗了然地笑了笑，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了几下，摸出了一支烟和打火机。 浓郁的烟草味充斥在车子内部，让方逸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方逸，快点把裴骁放出来吧，不要再装睡下去了。”梁晗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缭绕的烟缕让他那张难辨雌雄的脸，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雾。 方逸沉默了很久，打开全部的车窗，将所有的烟气都散出去。 “我出不去。”他极为无奈地说道，在情敌的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这是特别丢脸的一件事。 果不其然，梁晗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声。 “为什么出不去？”笑完之后，梁晗好奇地问道。 第454章 恐惧的事 方逸的眼神闪烁，迟疑道：“我也不太清楚。” “是不太清楚，还是不好意思跟我说？”梁晗已经是快死的状态，那些骨子里的毒舌与刻薄，终于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方逸想了想，说道：“是我的问题。” 梁晗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让梁晗啧啧称奇：“难得你会对我表达一点善意。” “毕竟死者为大。”方逸习惯性地挖苦了一句。 互怼完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因为这样的相处太像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幼稚高中生，但他们一个是手握大权的将军，一个是杀生无数的反派博士，等意识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太过丢脸了。 最终，还是梁晗率先开口：“是因为裴骁吧，你这人唯一的优点，也就只有裴骁了。” “我查看过你前两次梦境崩溃的数据，你当时最大的情绪是恐惧。” “你在恐惧什么？” 方逸没有说话，因为这样一步步进入对方的话术里，暴露自己的缺点，他不可能落入这种简单的陷阱。 “在你的病例里，按照裴骁的话来说，你害怕的是基因匹配，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梁晗说出这个推测，而后他略微思索，稍作分析，就得出了真正的答案，“你害怕的是基因？” “你想要裴骁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但你又害怕裴骁接受不了？” 方逸的下颌线条骤然紧绷，湛蓝色的双眸宛如锋利的冰锥。 梁晗似乎知道了一件天大的笑话，再次笑了起来，直到肩膀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让他停止了嘲笑：“呵，堂堂的方上将，心眼竟然这么小。” “常言都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这嘴里，却是越来越毒，这倒也展现了你的本性。”方逸很快就翻转了主动权，他说道，“我以前确实担心过裴骁对我的拒绝，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不如你和我打个赌？” —— 凌晨四点半，漆黑的长夜即将迎来黎明，然而裴骁依然见不到任何的光。 他如今被困在学生宿舍里，同时，还有一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学生，也躲在宿舍楼里，想要躲过外面杀手的折磨。 在最初裴骁越过行政楼，逃往学生宿舍的时候，身后的杀手也追了上来。 但是那些守在宿舍楼里的学生纷纷站出来，足足有二十多人，他们疯狂无差别地进行射击，将与他们无关的争斗都挡在外面。 那五个杀手惜命，不敢冲过去了，但是裴骁一点都不怕，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一股脑地冲进去。 结果，裴骁就真的冲了进来。 裴骁：“……” 恐吓的学生：“……” 他与他们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憋了半天，裴骁还是忍不住地吐槽道：“你们都是人体描边大师吗？愣是一个都打不准我，这从概率上来说，也算是另一种奇迹了吧。” 那些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但却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因为裴骁真就一个人冲进来了。 第456章 战斗（一） 裴骁看着这群稚嫩的学生，他们大概是被那几个杀手的残忍手段被吓破了胆，想要躲在这里，直到早上的来临，结束这场完全没必要死人的考核。 虽然第二轮考核也会死人，但那只是小概率，大多数人还是会抱着侥幸的心理硬挺过去。 可当那些杀手开始残忍折磨无辜学生的时候，即便是受过抗压训练的军人也难以做到无动于衷，更别提这些半大的孩子。 那几个杀手都是因他而来，却害死了这么多的学生，裴骁的心里生出愧疚之意。 “既然你已经闯进来了，那就在这里待着吧，但是约法三章，你不能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否则我们就会将你赶出去。”隐约为首的一个年轻男生警告着说道，虽然他警告的声线微微有些发抖。 毕竟在大家的眼里，裴骁也是一个能杀人的恐怖人物，但如果裴骁愿意加入他们，又何尝不是一个最为强大的战力呢？ 因此，大家都又惧怕又期望地看向裴骁。 裴骁无奈地笑了笑，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而且你们对我可能存在某些误会，我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他最后的这句话，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但对于裴骁的前一句保证，让这二十几个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对于裴骁的忌惮，还是让他们不敢去太接近，隐隐的，逐渐形成了以裴骁为中心的空白地带，到底还是将裴骁给孤立了出来。 裴骁倒是没什么心理芥蒂，他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厮杀与追讨，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已经到了最疲惫的程度，必须要暂时休息一会，起码将精神给恢复了。 他随意地站在宿舍楼顶的天台，看着这些学生分成了两拨人，轮流上天台进行值守。 裴骁休息了大概有将近四十分钟，又是一拨人换了上来。 其中有一个长相可爱、身高较矮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靠近裴骁，看得出来她很害怕，但还是过来了。 裴骁不想再让她继续靠近，直接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我想问一下你，”那女生深吸一口气，声音较低地问道，“你有没有乔瑞？他也是一个自然种，黑发黑眼，皮肤也黑乎乎的，但是笑起来很阳光温暖的一个人，哦对了，他的眼睛底下有一道比较小的疤痕……” 这个女生一直在努力地描述着那位叫做“乔瑞”的少年考生，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人。 可问题是，裴骁压根就没有注意过别人，虽然机甲的头盔是透明的，但也很难在战斗的时候将对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见到裴骁迟迟没有回答，那女生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像有些急了：“求你再好好想一下，他是为了掩护我才会被抓走的，我……” “你又怎么又去骚扰其他人了！”这时候，和她一起轮流值守的另一名学生也走了过来，他没好气地说道，“这学校就屁大一点，要是乔瑞还活着，早就偷偷溜过来了，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在这里的大家，谁没有因为刚才的那些人，损失了一些朋友，甚至自己喜欢的人……” 那名学生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无论如何，都要先活下来。” 裴骁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学生来了又走，那名女生隐约的啜泣声，还能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耳中。 第457章 战斗（二） 裴骁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些杀手是为他而来的，但却无辜连累了这么多的学生。 只要稍微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起第一个被烧成碳灰的年轻学生。 这个学生可能还未成年，人生才刚刚开始。 谁也来不及看清楚这个学生的样貌，他或许是那个女生口中所说的乔瑞，也可能是别人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别人辛苦养大的孩子。 裴骁仰起头，看向头顶那片晦暗不明的夜空，此刻的夜雨逐渐变小了。 但他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如果说在被高强度的追杀之中，无暇去思考这些事情，可到了这个时候，裴骁再也没办法忽略这个事实。 他不能再单纯地安慰自己，这些仅仅是一场梦而已。 因为在现实里的时候，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没有如此惨烈罢了，这也是裴骁敢笃定参加的原因之一。 在当年的无差别高考里，是因为他们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又有各种噪音的污染，导致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学生开始了杀人的行为，这样的行为犹如一种可怕的瘟疫，瞬间将污染了全部的考生。 裴骁就是在这样的残杀之中，被激发出了一股血性，愣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为当年无差别高考的第一名。 想起这些，他不由得捂脸，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简单的休整一番，裴骁身上的机甲已经损害严重，他找到了那名为首的学生，询问道：“有没有其他的机甲？” 那名学生稍微思索。沉吟道：“在宿舍楼的后面，有一些全新的机甲，是我收集回来的几个朋友尸体，你动作放轻点。” 裴骁点了点头，但他没有急着去拿机甲，而是将自己的一些计划告诉了那名学生。 “游击战？” 那学生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奇葩的词，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骁特别严肃地说道：“也不算是完全的游击战，因为我想将我自己当做诱饵，你们只需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一下我就行了。” 他的作战方法极其简单，说白了，就是去当t，狂拉仇恨秀走位。 由裴骁当做一个诱饵，去将那几个杀手里的其中一个或两个给引诱过来，然后再让那些潜藏起来，等到合适的机会就集中火力，争取打死或者打残，逐步消减这群人的危险程度。 裴骁知道这些人不会一口气答应下来的，毕竟他们对自己几乎一点信任都没有。 他率先离开去宿舍后面拿机甲，给这些学生多预留了一些彼此讨论的空间。 在宿舍楼的背阴处，确实有几个没怎么受损的新鲜机甲，整齐地排列着。 但是在机甲背后，却有五具年轻学生的尸体，他们的身体早已僵直，皮肤上呈现大块的尸斑。 裴骁抿了抿唇，他看到其中有一个眼熟的学生，正是被他的广播所引来、却被他偷袭打败的三个学生之一，那个最为莽撞的学生。 “我还以为，你们能够逃过一劫的。” 裴骁望着那些学生死不瞑目的模样，久久地站立着。 今夜的这场暴雨，却是缓缓收声。 第458章 战斗（三） “你的计划，我们可以同意，但是范围只局限于宿舍楼的附近，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办法冒着危险给你提供支援。” 在裴骁回来之后，那名为首的学生开口谈条件。 “可以。”裴骁点头，一口答应了这个提议。 那学生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裴骁竟然这么好说话，难道这不是一场谈判吗？ 裴骁确实不想再有其他的学生出现伤亡，而且说不定在外面，可能还有侥幸生还的学生，他也想去确认一番。 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机甲。 一个晚上，他就换了三个机甲，感觉这机甲就像是纸糊做得。 裴骁无奈地笑了笑，道：“那你们派点人值守，等我引人过来的时候，不用管我，直接扫射，他们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混账，不要有心理压力，如果做不到的话，可以先把他们打残，我再帮你们杀人。” “我们又不是圣母，这些事不用你来教训。”其中一名的学生不客气地说道。 他们最初的计划就是仗着人多，龟缩在宿舍楼里，熬到天亮结束就好了。 可是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却迟迟等不来官方和军方来制止这场高考，仿佛对他们不闻不问，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太对劲，于是求人不如求己，只能他们自己上阵，将那几个罪魁祸首给干死。 况且，还有好几个人的朋友惨遭毒手，他们想要血债血偿，越快报仇越好。 裴骁环视了一圈学生，他们的面容还有些稚嫩，但经过今天的这场洗礼，也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心里悄然生根发芽。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飞出了宿舍楼。 黑色的机甲很快就溶于夜色，消失于众人的视线里。 “你们说，裴骁真的没问题吗？”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人担忧地问道。 大家都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管身后那群小鬼的想法有多天真或复杂，裴骁此刻已经悄悄摸入了行政楼的背后，他没有打草惊蛇，贴着墙壁而行，借助着夜色和小雨的掩护，绕过学校右下角的小树林，去往教学楼，看看那里还有没有侥幸活下去的学生。 但遗憾的是，裴骁并没有找到其他活着的学生，甚至有一些倒在走廊里的学生，还被人从机甲里拖拽出来，进行了严格的补刀。 裴骁看得一阵窝火，却又不知道改怎么发泄。 正在这时候，从楼上传来些许的动静，裴骁猜测上面有人，而且按照机甲发出的声音，很可能就是他之前重伤的其中一个人。 裴骁微微眯起双眼，抬起头，仔细地听着楼顶天花板上传出来的声音。 很近了，五步，三步，两步，一步……正是现在！ 裴骁瞅准时机，直接朝着上面的位置一阵扫射，将天花板弄出了一个大窟窿，一辆黑色的机甲就随着无数的碎石残渣掉落下来。 他仔细一看，果然是之前被他袭击手上的那个人！ 那人也懵了，怎么都没想到，裴骁竟然还敢回来，而且还是一个人！ 这小子尼玛是不怕死也不怕疼的怪物吗！？ 裴骁利用激光束切开这人的机甲，直接将人从里面拽了出来，厉声问道：“是你把这些学生拖出机甲补刀的？” “是我又怎样？”那人爽快地承认，笑得肆无忌惮，“这栋楼的学生，都是我杀的，有本事你也杀了我啊。” 第459章 战斗（四） 对于这样的挑衅，裴骁遇见的次数不算少，但还是让他很窝火。 “你想激怒我，然后让自己死得痛快些？”裴骁一句话就道出了这人的目的。 这个中年模样的杀手脸色不变，眼神闪烁道：“就你这种只会被我们追着折磨的废物，你敢杀了我吗？” 裴骁冷笑一声，举起激光束，就朝着这人砍了下去。 那人立刻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的，只求死个痛快，然后让其他的同伴出手，狠狠地折磨死这个王八蛋。 然而，裴骁没有砍死他，只是用激光束干脆利落地砍断他的左手手臂，从肩膀处齐根断掉。 不等这人反应过来大声哀嚎，裴骁又砍掉了他的右手，紧接着是下面的两条腿。 痛苦的哀嚎声震得他脑子嗡嗡作响，裴骁赶紧拿起一块水泥碎块，塞满了这人的嘴巴，而且还把这人的舌头给死死地压住，这样才能有效地阻止他发声说话。 这一套动作做得极为行云流水，也不知道裴骁当检察官这些年，究竟干过多少这种不能明说的事？ “人彘的滋味不错吗？”裴骁捡起他的一条腿，笑容明媚，两颗小虎牙更是显得颇为可爱，但他口中的话语却让眼前的人不寒而栗，“现在的断肢再接技术太先进了，虽然把你削成人彘，但只要有断肢在，你还是可以接上的，对不对？” 裴骁再次一语道破这人的心思，而后将这人的四肢堆在一起，直接点火烧了。 场面血腥，手段残忍，此刻的裴骁比他们都更像是一个杀手。 因为这个人的哀嚎声传了出去，从行政楼窜出了两个人，眼见着裴骁在折磨他们的同伴，却没有马上动手，而是一直躲在旁边，等待着裴骁松懈的时候，再一举杀了这个年轻人。 然而，他们想得太过美好，却不知道裴骁也是过来狩猎他们的。 裴骁略一低头，就通过走廊上散落一地的机甲表面，隐约地察觉到了自己背后的人影攒动。 终于被吸引过来了吗？ 眼见着眼前的杀手已经被他刺激得昏迷了过去，裴骁不再纠结，转而继续朝着教学楼深处走去，甚至还将后背完全地露给他们看。 果然，身后的两个人立刻出手了！ 他们朝着裴骁的后背开枪，另一个人趁着枪弹的掩护，很快就窜了进来，手持激光束，冲到裴骁的面前。 裴骁早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就有了警觉，马上转过身，跳进旁边的教室，然后破开另一侧的窗户，直接进入教学楼的背后。 他故意带着这两个人放风筝，绕远路，千方百计地躲开行政楼，进入宿舍楼的范围。 身后的两个人也不傻，还记得刚才被宿舍楼炮火洗地的危险性，顿时想要停下追逐：“前面是宿舍楼，我们先撤——” 不等他们彼此商量说完，一直躲在宿舍楼附近的二十几个学生，立刻从小树林里窜出来，左右夹击着这两个自投罗网的蠢货。 裴骁也没有闲着，他也加入了扫射的行列，而且还引诱其中一个人来攻击自己，还让其他学生能用全力去对付另外一个。 其实这样的作战计划，一点技术性都没有，但他们打得爽啊。 大家都秉持着速战速决的原则，炮火的交锋持续在五分钟之内，学生们终于干掉了其中一个杀手。 而因为裴骁的牵制，另一个杀手逃脱不得，也用了三分钟被干掉了。 短时间就逆转了局势，这些学生们互相对视着，一时之间，有一种恍然入梦开外挂的感觉。 “傻站着做什么，重新躲起来啊！” 裴骁没好气地提醒着他们。 第460章 方林到来 夜晚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着，将学校的外面冲刷得干干净净，四周安静，就连不远处的激烈枪声，都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雾。 秦伯站在学校背后的操场，默默地凝视着学校内部偶尔迸射出的火花，那出现又泯灭的火光，就像是一个个牺牲的生命。 “都是年轻的孩子啊……”秦伯叹息一声。 在他的身后，除了两大箱垃圾桶之外，还躺着四具被打到破碎的机甲，在机甲的内部露出失去了气息的尸体。 而秦伯的机甲也已经破烂不堪，他的头盔被打碎了半截，随着他刻意压抑的几声咳嗽，正在往外面滴着粘稠的鲜血。 殷红色的鲜血顺着冲刷的雨水，变成了淡粉色，流入了垃圾桶背后的排水口。 虽然秦伯的年事已高，但毕竟是大半生都在战斗的军人，对付四个前来突袭支援的敌人，即便行动艰难了些，但还是将这四个人给磨死了。 现在是凌晨五点左右，也不知道那里面的学生还剩下了多少？ 秦伯知道那个叫做裴骁的孩子很厉害，但毕竟是一个人，又是孤身作战，哪能敌得过这么多的杀手。 还有那些无辜的学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剥夺了生命。 秦伯想要打开终端，去看一看学校里的直播情况，这时候，从身后又传来一道脚步声。 他蓦地愣住，这道脚步声，自己实在太熟悉了。 秦伯缓缓转过头，果然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方林，不由得苦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没什么用了。” 方林举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走到秦伯的面前，将黑伞举到秦伯的头上，挡住潮湿阴冷的雨水。 他审视着秦伯的伤势，问道：“伤到了多少？” “只是两根肋骨断了，应该没有插到肺部，放心吧，死不了的。”秦伯从善如流地说道。 方林没有再问，他协助着秦伯从扭曲挤压的机甲里脱离出来。 他们两个人坐在一个躲雨的屋檐下面，沉默了一会儿。 “我先送您去医院吧。”方林先开口。 秦伯摇了摇头，道：“把直播打开了，我看完再去，否则我放心不下。” 方林的眉头微微蹙起，担忧道：“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身体了，不要太逞强了。” “逞强的是你。” 秦伯不服气地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和裴骁打赌？你都将近六十岁的人，竟然还要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赌气？你这次过来，是不是也在担心裴骁真的得了第一名？” 方林张了张嘴，却是出奇地不敢反驳，因为作为从小带大他的秦伯，总是能一眼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丢人！”秦伯没好气地数落道，“这么些年，我还以为你成熟了很多，结果是把岁数活到了狗肚子里，真是让我……咳咳咳！” 秦伯咳嗽了几声，这才停止对了方林的教育。 方林赶紧拍了拍秦伯的后背，说道：“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顺便检查一下，你最近是不是上火严重？” 秦伯一巴掌拍开了方林的手掌，直视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孩子，逼问道：“你和方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61章 方林暗手 “没出什么事，只是方逸的叛逆期到了而已。”方林轻描淡写地说道。 秦伯明显不相信，他生气地说道：“我只是偶尔出个远门，结果刚一回到方家，就听到了方逸离家出走，方瑜被你软禁的消息，方林，难道你要你学那个混账爸爸的手段，非要把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都赶尽杀绝吗？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提及“亲生儿子”这四个字的时候，方林轻轻拍着秦伯后背的手略微一顿，旋即放了下来。 “方逸是我的儿子没错，但他太年轻幼稚了，有时候不明白大人的选择，等他真正长大之后，就会理解我们大人的苦衷。”方林笼统地说着，却始终不肯开口说出和方逸方瑜闹崩的理由。 秦伯还想问些什么，但他明显力不从心，只是回头指了指后面的学校：“让我看看直播，也不知道这学校里到底怎么样了？按理来说，发生了这么密集的枪械战，教育部和军方也该暂停这次考核才对。” 然而，秦伯在外面战斗的时候，却却发现学校里的枪声始终没有听过，这让秦伯弄不明白。 方林已经联系了医疗部的人过来，趁着这段等待的时间，他打开了终端的直播，让秦伯专心地盯着屏幕，不要再说他的问题了。 那张与方逸相似太多的脸上，是越来越明显的疲惫。 “这些杀手……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疯狂？”秦伯皱起眉头，询问道。 方林垂下眸光，解释道：“方逸惹恼了这里的市长，被查到和裴骁之间的关系特殊，于是下令一定要杀裴骁，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要挟方逸，三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企图将之后快要被爆出来的事情强行压下去，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那些都是年轻的好孩子。”秦伯无不愤怒地说道。 秦伯作为监考官，在中午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些孩子朝气蓬勃的一面，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在某些人的眼里，分文不值。 “那你呢？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点阻止都没有？但你还是一个人过来了……”秦伯似乎是想到某种可能，顿时脑血上涌，质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要杀了裴骁！你真的这么想逼疯方逸吗？” 方林微微低下头，在这位长辈的面前，有点像是做错事挨训的小孩子，但他还是坚持地说道：“是，裴骁不能继续留在方逸的身边，太危险了。” “可你前几天还同意了，”秦伯看向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失望地说道，“方林，为什么你永远都学不会对待感情？你永远都只会隐瞒，欺骗，优柔寡断，反复无常！伍德森的姑娘，就是被你这么活活逼疯的……” “是，我完全不懂感情，我只会从利益出发。”方林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短板，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 “从长远的时间线上来看，裴骁能够极大地稳住方逸的情绪，我前几日之所以赞同他们，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但是，抑制感染的手术失败了，奇美拉坏种的细胞继续扩散，很快就要抵达心脏，我的时间不多了，方逸必须要尽快接过我手中的一切，任何的变数都不能存在。” 第462章 非黑即白 秦伯怔然地看着方林，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苍白与疲惫。 他同样也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方林和方逸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因为方林的父亲是个连妻儿都能算计的混账，于是方林不得不与伍德森政治联姻，通过铁血的强硬手段，从自己的父亲手中夺过军权，这也注定了方林的性格如此。 秦伯教会了方林如何做好一个元帅，但来不及教会他怎么对待爱的人，于是方林的家庭一团糟。 秦伯不想方逸重蹈方林的覆辙，于是他将方逸教导得更加感性一些，教他好好地对待家人与爱人，结果却让方逸从方家逃离了出去。 很多时候，秦伯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可惜很多事情都没有确切的一个答案，就像这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大多数的人都是复杂且矛盾的，不能单纯地说一个人坏，也不能纯粹地说一个人好，偏执地将某些人某些事分类于好与坏，只会蒙蔽自己的双眼，看不见更大的世界。 没超过十五分钟，医疗队的人就赶过来了。 他们将受了伤的秦伯抬上车，却为难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方林，劝阻道：“元帅，您的身体……” “我没事，你们将秦伯带走吧，不要将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方林随口吩咐道。 因为今夜的暴乱，医疗队的任务很重，他们应了一声，旋即就带着秦伯离开这里。 在离开之前，秦伯还是不放心地对方林说道：“裴骁是个好孩子，如果他真的赢了赌约，就让他好好地活着吧。” 方林沉默着不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目送着秦伯离开。 等到载着秦伯的医疗车走远了，方林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抽烟，因为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不喜欢，但是现在，他疼得只能借助香烟来镇痛。 方林的另一只手还拿着终端，上面是秦伯没来得及关闭的直播。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直播里的画面，年轻学生的尸体，与伤痕累累的学校，以及不断迸溅的子弹。 这个时候的裴骁，陷入了苦战之中。 在成功干掉了两个杀手之后，这些学生的士气立刻就提升了起来，隐隐地不肯听裴骁的指示，想要一鼓作气地冲出去，再解决掉其他的三个人。 因为他们已经从刚才的屠杀里缓了过来，认为自己这二十多个人，想要围攻剩下的三个人，完全就是轻而易举。 裴骁直接骂他们：“蠢货！” “你们还以为现在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时代吗？越是先进的武器设备，越不需要在乎人多人少。”裴骁特别无语地说道，真不知道头上的冷雨为什么浇不醒这群人的脑子，不对，说不定他们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天真。 “剩下的三个人肯定已经有所察觉，虽然有兵不厌诈这一说，但之前是那两个人轻敌，只要他们稍微在四周观察一下，就能发现你们拙劣的隐身技巧，更不用提其他的三个人更是精英中的精英，只要一鼓作气地冲向你们，你们这么怕死，肯定会四处散开，到时候逐个击杀，你们还能活下来？” 被裴骁这么一顿数落，这些学生就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裴骁叹了口气，要是能够仗着人多，直接用枪火洗地，何至于几十个学生也抵不过六个杀手？ 这些学生又不是军人，也不是感情深厚的团队，顶多就是个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真要被那三个杀手冲过来，即便他们知道只要堆人数就能稳赢，但是谁去当在最前面被牺牲的哪一个呢？ 所以，这些惜命的学生绝对会大难临头各自飞，赶紧飞。 第464章 我放弃标题了 “如果没有裴骁的话，或许我们根本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我朋友也不会被活活炸死了！” “对，还有我哥哥！” “我暗恋的人也死了……死了好多人啊。” 这样的猜测一旦起了头，犹如星星之火，在人群之中迅速燎原。 大家回忆起曾经被追杀的恐怖，以及死在这场意外之中的好多无辜的学生，甚至在宿舍楼的背后，还躺着几具尚未冷透的尸体。 仿佛将这一整夜的恐惧与恨意，找到了合适的发泄对象。 “你们是不是有毛病？能不能带点脑子？”也有人不乐意地骂道。 “如果这些人真是冲着裴骁来的，那直接杀裴骁好了，因为他们明明可以碾压裴骁的，为什么还要杀害这么多的学生？” 也有人提出了较为理智的看法。 “刚才要不是裴骁把那三个人引开的话，我们只会被无差别地攻击，能活多少人还不一定呢！” 这些学生开始分立成不同的派别，各自争执着。 但是这样的争执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裴骁听不见，死去的人听不见，唯有仍然在观察着直播的观众，被这些激烈的言论影响着自己的立场和看法。 裴骁还不知道，关于自己的讨论从校园里扩散到了整个0173市。 仿佛人人都在判断着他有罪无罪，似乎法律的天平掌握在他们的舆论之中。 裴骁现在只知道，距离三十分钟，还有五分钟。 他已经解决了两个杀手，只剩下最后一个女性杀手，她是最冷静狡猾的。 “要不你停手吧，毕竟在五分钟之内，你根本就解决不了我，完成不了任务，你也会倒霉的，还不如跟我一起投降，我在军方有熟人后台，只要你将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或许能保你一条命。” 裴骁一边嘴上劝降，一边快速地在树林里奔跑着。 这些劝降的话，他完全就是信手拈来，熟练程度max，虽然不一定能撼动歹徒的心，但却是符合基本流程的。 为了解决那两个杀手，他的机甲都快被打烂了，手里的枪也快没有能量了。 “你说话的样子，很像一个经验老到的条子，如果我没有清楚了解过你真实年龄的话。”那名女性杀手冷冷地说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裴骁略感惊讶，再接再厉地说道：“我不是条子，但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也知道军方的豁免条件吧，只要你改邪归正，通过了军方的观察期，说不定还能变成一个普通人……” “太迟了，我不可能变回一个普通人的，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怎么会明白我们的无奈。”那女性杀手也仿佛是快要放弃了一般，竟然还是和裴骁聊起了天。 她继续说道：“我原本就是个普通人，但是在黑户制度执行之后，我就被强行纳入了黑户，我的父母不认我，我的兄弟姐妹抛弃我，就连东界街区那块地方，我也融入不进去。” “所幸，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于是我只能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第465章 天色微亮 怎么突然聊起天来了？ 裴骁眨了眨眼睛，大概是这个杀手想要打感情牌，然后再给他致命一击？ “那你可真是太惨了，我昨天中午才解决了一个叫做赵春鸣的人，他的遭遇和你蛮像的。” 那名女性杀手沉默了一下：“他是我的……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他们而言，死了就不再有任何意义。 裴骁却是有些难受：“我最恨话说一半的人，是要逼死强迫症吗？” “如果这样就能逼死你的话，那真是太好了。”那女性杀手轻笑着说道，仿佛真的在闲聊。 她的语调在最后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种条件反射的媚意，像是在勾引着裴骁。 裴骁沉默了一下，道：“不用试探了，美男计才能使我产生动摇。” 女杀手：“……” “我是说真的，你干脆束手就擒吧，算是你弃暗投明，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总比注定的死局要强，为什么你不愿相信呢？”裴骁躲开了两棵熊熊燃烧的树，又躲开了女杀手的两发子弹，仿佛游刃有余一般地说道。 如果忽略掉他因为闪避而掉落的几块零件板。 “如果你经历过无数次的绝望，那你就会痛恨希望的存在。” 女杀手的声线逐渐低沉下去，她想起自己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往，从沦为黑户之后进入东界街区，再到被挑选出来接受训练，也曾经有人对她承诺过一起离开，也曾经有人说过会一直保护她…… 这些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人了吧。 但到最后，她依然只剩下一个人。 说会保护她的人反手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说会带她离开的人转身各自逃命，更多的人是离开之后便了无音讯。 她的人生太过苍白，所幸的是，还不算太过仓促。 “还有一分半钟，希望你能坚持下来。”她对前面的裴骁预告道。 什么意思？ 裴骁不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后招吗？ 正在他想要转身看一看情况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女杀手的攻击模式改变了。 从之前有条不紊的冷静攻击，变成了无差别的混乱攻击，仿佛是放弃了全部的理智，开启了自我毁灭式的攻击模式。 “擦，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裴骁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杀手如此有原则，竟然宁愿死也不肯投降，真这么忠心的吗！ 但是她高强度地扫射了一阵，又停止了攻击，身后引擎轰鸣。 “不对，她在释放机甲全部的能量，她想要——” 裴骁看出了女杀手机甲不正常的引擎轰鸣声，顿时吓得冷汗直流，下意识地想要催动机甲的核心引擎逃命。 但是根据他的计划，哪怕是运转到最大功率，他也逃不出另一个机甲的自爆范围。 “不管了，拼了！” 最后二十秒，裴骁猛地调转方向，抬起松松垮垮的机械手臂，将有烧灼痕迹的枪口，对准了被火光照得明明灭灭的另一具机甲。 “方逸保佑啊，让枪神附体，一击必中！” 裴骁在心里赶紧向方逸祈祷，当机甲冲入他五十米范围之内的时候，裴骁终于开枪了。 子弹射击的声音，在淅沥雨声，噼啪火声，以及机甲运转的机械声之中，显得毫不起眼，却又让裴骁的耳中清晰无比。 似乎是打穿了什么东西，另一个疯狂转动的引擎骤然停歇下来，仿佛突然罢工了一般。 女杀手的机甲倒地不起，仿佛完全散架的玩具。 “梆——梆——梆——” 学校钟楼传来了清晰厚重的钟声，总共敲了六次，表示着早上六点的来临。 四周树林的火势减小，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歇。 天边泛起了微白。 第466章 奴隶基因 因为昨夜的暴雨，让现在的天空变得一览无余，万里无云。 朝阳的温暖光线洒落下来，让经历了一晚上惊恐的考生们，冰冷的手脚总算逐渐恢复了些许的温度。 裴骁在逐渐明亮的天色之中，将深陷于机甲内部的女杀手给拖了出来。 因为他在最后一刻，打中了藏在深处的中枢传导部位，这才成功熄灭她的引擎。 那个中枢部位原本是藏在保护壳里的，但是在混战之中被打烂了，这才让他有了赌一波的心态，否则他绝对跪下来叫妈妈了。 女杀手的受伤不算太严重，裴骁将她整个拖出来。 “我输了。”女杀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学校的上空出现了几个黑点，正是救援队和军队赶来的身影。 “这有什么好输赢的，只要活着，那就永远有翻盘的机会。”裴骁随口鼓励了几句。 他的精神也实在到了疲惫的极限，但是在和救援队正式汇合之前，他还不能松懈。 “没用的，我任务失败了，我会死，你会生不如死。”女杀手的语气虚弱，但却无比笃定地说道。 她见裴骁不以为然的模样，说道：“虽然我们一直不知道下达命令的上层到底是谁，但是这么些年下来，就算不用说，我们也已经心知肚明了，0173市的市长托马斯，他是这个城市里的土皇帝。” “土皇帝遇见真皇帝，也是磕头的份。”裴骁说道。 女杀手就像是深谙人情世故的大人一般看着裴骁，说道：“托马斯只是狗仗人势的杂种，他背后站着的那些人才是真的棘手。” 裴骁也算是知道一些秘密，但还是摇头道：“总会有办法的。” “知道黑户制度的来历吗？”她突然问了个好似不相干的问题。 裴骁有些茫然，因为他知道这个黑户制度，但好似并没有真的了解过这背后的历史。 女杀手背靠着一颗尚未烧焦的大树，无奈道：“只要你弄懂是哪些人促成了黑户制度的建立，那你就能大致明白，托马斯的背后究竟站着多少的人。” “其实黑户制度就是个幌子，反社会人格的基因确实存在，但是在主脑的基因匹配下，基本很难产生，而且在医院进行产检之时，是可以选择基因修复的，包括我自己，也曾经悄悄做过基因检测，呵。” “我压根就没有反社会人格，反而比常人多了一部分的奴隶基因。并且是在后期植入的。” 裴骁皱起眉头：“奴隶基因？这种基因不是早就在当初明令禁止了吗？” 当初改造种的手中拥有着基因改造手段，不仅认为自己比自然种的高一级，更是想要掌握更多的自然种，于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然种的基因中添加奴隶基因。 这些奴隶基因可以让人更加的逆来顺受和服从命令，很难生出反抗的念头。 但是这个计划很快就被揭露出来，导致本就两极分化严重的自然种和改造种彻底爆发战争，如果不是奇美拉坏种的第三方入侵，将仇恨矛盾成功转移，恐怕人类真的会毁灭于内斗之中。 裴骁揉了揉眉心：“你让我缓缓，这个消息有点劲爆。” 第467章 不要可怜 “我没有时间缓缓。” 女杀手没有裴骁消化信息的缓冲时间，一口气将埋在自己心里的秘密都说出来。 “黑户制度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它只是从登记户口中随机筛选出一些居民，如果能交得出一大笔所谓的贿赂罚款，你就不会沦为黑户，如果你交不出这笔钱，那就恭喜你，你的人生彻底沦为了悲剧。” “当年我和我哥哥都被选为黑户，但是我爸妈选择留下了我哥哥，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女杀手微微垂下眉眼，露出温柔的笑容：“如果他们过得不好，那我就含笑九泉了。” 裴骁赶紧阻止：“你别咒你自己啊，不一定会死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杀手就开始吐血了，黑色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她朝着裴骁露齿一笑，但显得狰狞无比：“我在我的牙齿上藏毒了。” “你是从古装剧里穿越过来的杀手吗？”裴骁瞪大双眼，没想到这女人的死意如此坚决，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吐槽道，“你就不怕在平时吃饭或者晚上睡觉磨牙的时候，把自己给毒死了吗？” “不会的，触发毒药的过程很复杂，刚才我和你说这么多，就是在拖延时间。” 女杀手嫣然一笑，竟然有一种少女的姿态：“你在可怜我吗？” “我的人生遭遇很惨，但我也杀了很多人，正直善良的好人，柔弱可怜的孕妇，不谙世事的小孩，还有这个学校里的考生……所以，不要可怜我，千万不要……可怜……我……” 这个神秘的女杀手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彻底失去气息。 裴骁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也不是很清楚她的具体遭遇，尤其是最后的一句“不要可怜”，表现出她的自尊和洒脱。 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我只是看着比较善良，但又不是圣父病，鬼才会可怜一个差点害死我的人。” “在这里！这里还有幸存的学生！” 过了两三分钟，在裴骁的声音传来忙碌的脚步声，是救援队的人到了。 他们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裴骁，以及旁边明显中毒而亡的女杀手，急匆匆的脚步微微一顿，脑海里像是上演了无数的大戏，但是职业素养让他们将好奇心压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将裴骁带了出去。 当裴骁被带着走出学校大门，见到忙碌着进进出出的救援队，蹲在救援车附近的幸存考生们，以及被挡在外面使劲拍照的记者们，喧嚣的声音充斥在他的耳边，让他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旋即，他赶紧摇了摇头。 呸呸呸，什么重见天日，他只是熬了个通宵而已！ 裴骁的视线在四周转了好几圈，继而又疑惑起来：“方逸呢？” 我那么大一个方逸呢，为什么就见不到了？ “裴同学，请跟我来吧。” 这时候，一名穿着军装的男子朝他走来，想要带他走近停在角落里的一辆车。 裴骁微微眯起双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方林身边的副官之一。 他点了点头，道：“好。” 第468章 赌约要求 裴骁大大方方地跟着方林的副官走过去，但是当他走到车外面的时候，却又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那名副官奇怪地问道。 裴骁深呼吸几口，郑重道：“我在调整状态，你不会懂的。” 那副官的嘴角微抽，忍不住地嘀咕道：“就你这样的小年轻，我有什么不懂的。” 裴骁斜睨他一眼，顿时就怼了回去，一口气道：“那你懂贤惠媳妇总被恶毒婆婆差别虐待、又不得不在她手底下和她儿子苦苦相守，做一对苦命鸳鸯的苦逼心情吗？” 副官：“？？？” 这个比喻……应该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吧？ 恰逢在这个时候，关闭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方林那张苍白疲倦的老脸。 副官：“！！！” 元帅听到了吗？绝对听到了啊这幅表情！ 他幽幽地盯着裴骁，半晌，说道：“上车吧。” 裴骁哦了一声，完全不在意方林的态度，倒是副官被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前面去开车，坚决不去打听方家的伦理大剧。 裴骁从善如流地上了车，他的身上只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伤口被包扎以免出血和感染，但是进入车里这样的狭小空间，不可避免地散发出血腥味，以及杀了人之后尚未收敛的煞气。 见到这样的裴骁，方林再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一个很独特的自然种，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罢了。” “我赢了。”裴骁不想进入方林的说话节奏，转而说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笃定说道：“这次的考核，我是第一名。” 方林微微挑眉：“这么肯定？” “第一轮和第二轮，我都是第一名，哪怕第三轮不计我的成绩，那些活着的学生，成绩也很难超过我。” 方林沉默了一下，因为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但又莫名的让他感到不爽。 “我以为你在经历了昨晚的战斗之后，你会感到很疲倦，但你的精神状态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你的心理状况很适合做一个合格的军人。” 方林难得地夸了他一句，又转而说道：“如果你继续留在方逸的身边，这样的危机会一直持续下去，或许就在明天，或许就在下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尽头，就像一把剑时刻悬在你的头顶，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老林啊，你我之间，何必总提这些老生常谈。”裴骁大手一挥，再次打断了方林的说话节奏。 方林的眉头一跳，很想掏枪，一发子弹解决掉这小子。 “当初说好的赌约，只要我成了无差别高考的第一名，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裴骁再次将话题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方林稍微地向后仰靠，他像是猜到了裴骁的要求，反正左右不过是与方逸有关的事。 他有些无精打采地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裴骁眨了眨眼睛，将之前想过的那些要求在心里过滤了一遍，想要狠狠地坑方林一把。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像是突然卡壳，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 第469章 让我爱他 方林见他迟迟没开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尽量打起精神，但还是催促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周旋，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裴骁看他这副疲惫的样子，问道：“你生病了？” “你还有五分钟。”方林不理会他的问题，给出他最后的期限。 裴骁撇嘴，他和方林果然说不到一块去。 “其实我想了很多的要求，最开始想要让你允许我和方逸在一起，但又觉得太狗血了，而且方逸他是独立的个体，他想要和谁在一起，不需要获得任何人的许可证。 方林略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这小子的要求就是这个，结果竟然不是。 “然后，我又想坑你一笔，比如给我个几十亿，让你大出血，但是转念又想，你拿出的是方家的钱，方逸也是方家的人，那就是方逸的钱，方逸的钱就是我的钱，这是在拿我的钱给你填坑啊，是我吃亏了。” 方林揉了揉眉心，听到这一套理所当然的逻辑，他的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最后，我又仔细地想了想，要不让你去做点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比如让你和方逸互换身份几天，让你明白方逸他作为你的儿子有多可怜，而你作为一个父亲有多失败，嘿嘿，我是不是很聪明，不要太夸我啊。” 裴骁双手一摊，笑呵呵地看着方林越变越难看的脸色，心中十分快意。 “我很失败？”方林自嘲地笑了笑，从座位扶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根烟，用车内自带的打火机点燃，轻轻地抽了一口。 吞吐的烟雾弥散在狭窄的车厢里，却让方林紧皱的眉头微微放松了些。 烟草让人成瘾，但也能短暂地抑制疼痛。 他放下了烟，问道：“所以呢？这就是你想要提出的要求？” 裴骁摩挲着下颌，摇了摇头，道：“直到刚才为止，我的要求确实是这个，但我改变主意了。” “其实你之前的那些话，也不是毫无作用，起码让我想了很多，差点产生动摇。”裴骁将脸上欠揍的笑意渐渐收敛，说道，“你说方逸之所以会爱上我，只不过是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紧紧拽住的一根稻草，他对我的爱仅仅是他的自我救赎。”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哑，又带着几分沮丧：“我承认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这不是全部。” “爱情本来就是人生的一种选择，每个人本来就会因为不同的理由、不同的条件而选择去爱某个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人类本能。” “方逸他从方家离开之后跨越的路很长，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但他还是选择了我。” “而且，我之前就问过他，他对我是一见钟情哒！” 裴骁特别骄傲地抬起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不愧是方家的大少爷，无论是运气还是眼光都不是一般的好，从万万人中遇见了我，选择了我，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天生一对，最完美的匹配！” 裴骁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在方林的复杂眼神中，为自己点了个赞！ “既然他选择了我，那我可不能辜负他的选择，如果他想要救赎，我会去拉他一把，如果他想要真正的爱情，我绝不会背叛他，我会让他知道，我是他这辈子最好的选择。” 他收起点赞的大拇指，却是伸长手臂，拍了拍方林的肩膀，说道：“至于你嘛老林，我的要求很简单。” “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祝福我们，让我爱他，好好爱他。” 第470章 追光者我 裴骁从方林的车里走下来，深秋的天气在早上带着轻微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有些懊恼地小声道：“我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说出那么肉麻的话，难怪方林那老头一直盯着我使劲瞅。” 为避免尴尬，裴骁赶紧离开，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正式进入大众的视野。 “请问一下裴骁同学，关于这次的考核事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据某些相关学生的说法这次的考核事故，造成这么多学生的意外身亡，起因都在你的身上，这种说法对吗？” “裴骁同学，据说你与某些军方认识保持着某种亲密关系，请问是真的吗？” “裴骁同学，面对这么多无辜学生的死亡，你感到惭愧吗？” 当裴骁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正被军方和保安拦住的记者，就像是闻见了腥味的鬣狗，再也不顾阻拦地冲上去，一窝蜂地围住了裴骁，将各种话筒和录音笔尽可能地递到裴骁的面前。 这些记者问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嗡地像是围着裴骁打转的苍蝇。 裴骁抬起头，早上七点钟的骄阳当空，摄像的镜头尽皆对准了他。 一晃眼间，他仿佛成为了舞台中央的主角。 他终于有资格和方逸同台了。 那些曾集中在方逸身上的视线与灯光，也能分一点点给站在角落里的自己。 但是裴骁环顾四周，这里并没有方逸的身影。 他微微垂下目光，竭力掩藏自己心里的一丝失落。 —— “元帅，这样真的好吗？” 在偏僻角落里的车内，副官小心翼翼地询问起了一直沉默的方林。 方林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哑声道：“我是不是变老了，所以连心肠都变软了？” 他从车座旁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一把老旧的枪。 这把枪曾经属于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 按照方林最初的计划，他会用这把枪射穿裴骁的胸口，再伪装出一场针对方家周围人士的袭击复仇事故。 然后，他会引导着悲痛欲绝的方逸，让方逸一步步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前进。 只是这样的计划，在裴骁说出那个要求的时候，他选择放弃了。 副官听到方林近乎喟叹的自问，不由得道：“你还年轻着呢，压根不算老，你……您只是太累了。” 方林就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往后仰靠在柔软的车座背上。 “曾经，方逸的妈妈问过我，能不能试着去爱她，我那时候认为这不重要，现在回想起来，我错过了很多，但我已经没办法回头弥补了。” 或许是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或许是连续几日来都得不到休息，或许是想到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方林觉得自己，竟然可笑地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其实，元帅您也是太着相了，方逸和裴骁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太多的牵扯，何必非要分开他们呢？”副官谨慎地说道。 方林摇了摇头，道：“我曾经相信过方瑜，也曾见证过海曼，我不想方逸变得像他们那样。” 副官不敢说话了。 方瑜作为元帅的妹妹，因为感情失败，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精神失常，到如今也是时好时坏。 而海曼的恋人死无全尸，也疯了一段时间，直接消失了十几年。 包括元帅自己的妻子，也因为孩子的问题而精神失常，导致冲进闹市街，被直接枪杀。 副官缩了缩脖子，抬起视线，看向了后视镜里的方林。 方元帅，该不会是命犯天煞孤星吧？ 他作为一名忠心耿耿的副官，需不需要买点护身符，请大师开开光？ 第471章 东区命案 面对着一众记者的逼问，裴骁清了清嗓子：“那个啥，请大家安静一下听我……” 正在他即将开口之时，记者群中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接到总部的通知，东区那边出现了命案！” “啊，不会吧？” “货真价实的消息，这边随便采访几下，敷衍敷衍，我们赶紧去追下一个大新闻！” “好好，我们马上过去，要抢在最前面啊！” 处于记者群中央的裴骁，清楚地听到了记者之间三言两语的交流，很快就拼凑出了大概的原因与经过。 于是，刚才还无比热情、围着他使劲打转的记者，很快就一窝蜂地离开了。 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像极了渣男的模样。 被无情抛弃在原地的裴骁：“……” “不是，你们等等，也给我说一下啊。”裴骁反手就抓住了一个离他最近的记者，赶紧询问道。 那名记者也想要去追赶大新闻，他简单解释了几句。 “检察局内部提供的消息，据说东区那边，同一时间内死了二十多个人，而且死亡人数还在逐渐递增之中，死状特别恐怖，就像是全身被融化了似的……” 裴骁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一个症状：“细胞自溶？” 那名记者怔了怔，恍然道：“对啊，这个词很好，我记住了，等会儿就写进文章里，谢谢了啊！” 语速极快地说完这段话，他转身就想要离开。 裴骁再次拽住他肩膀，不让他走，问道：“哎，你们就这么抛弃我了？我好歹也是个大新闻啊。” “关于你的新闻，从昨晚上就已经被直播爆出来了，过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大家对你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再加上命案的爆点也很高，所以你已经凉了，我们必须要去追下一个热点了。” “你才凉了呢！”裴骁赶紧将这个不吉利的话给呸呸呸，然后说道，“你要赶着去东区的话，也把我带上，我和你一起坐车过去。” 那名记者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你跟过来干嘛？” “蹭个热点。”裴骁随口说道。 那记者想到裴骁与命案都是这两天很火热的爆点，于是咬了咬牙，点头道：“行，那你跟我上车。” 裴骁紧跟在记者的身后，上了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车。 那记者和他的同伴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控制着车内导航，开启飞行模式，sou的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行驶向目的地。 裴骁没来得及系安全带，一个没坐稳，因为加速度和惯性的力量，被挤压在了车窗玻璃上。 他看到窗外一个个飞驰的记者车辆，不禁感慨道：“干记者这一行也很辛苦啊，天天追着热点跑。” 等到裴骁终于适应了这个速度，啵的一下，右脸从车窗上扯下来。 他想了想，拿起自己的终端，向方逸发了条消息。 【裴骁：我的考核已经结束了，你在哪里？】 【裴骁：据说东区那边出了命案，可能是东界街区出了什么问题，我去看看。】 【裴骁：你要是看到了消息，就赶紧吱一声啊。】 第472章 暂无消息 在裴骁乘坐记者的顺风车，一路飞到东区的案发现场区的时间里，他的终端充斥着大量的信息。 有裴爸裴妈的，也有同学好友的，还有一些不相关的热心网友…… 裴骁一直都在处理查看这些消息，该回复的回复，该拉黑的拉黑。 但是直到抵达目的地，他还没有接到方逸的消息。 可能是他看漏了，裴骁又来回检查了好几次，依然没有方逸的消息。 等下了车，他率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想要和方逸视频通讯，但是打了好几次，也依然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裴骁蹙起眉头，心里开始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嘈杂，裴骁只能率先走出去，看看所谓的命案现场。 虽然检察官已经全面接受了犯罪现场，并且开始认真探测现场痕迹，但因为死者是忽然在大街上融化死去，引起了不少的恐慌。 哪怕用检察机器人在外面围上一圈警戒线，也依然有不少人挤在外面使劲拍照和录像。 除开一些记者在最前列直播新闻，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人，对死人一点避讳都没有，趁着这件事的轰动，直接开启了自拍和个人直播，吸引着网上的流量。 还有好几个打扮鲜丽的网红，站在警戒线的外围，做出一副刚好在现场的惶恐模样。 那演技……别提有多辣眼睛了。 裴骁顺手在街道旁的店铺里买了个口罩和鸭舌帽，将自己的脸给遮起来。 他挤入摩肩擦踵的人群里，幸好他的个子也不算矮，稍微踮起脚尖，视线就能越过一个个的脑袋，看向了最里面的场景。 因为检察官还在现场搜证，现场保持着原样，几个法医围绕着血糊糊的尸体，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裴骁很快就凑到了前方，利用他学习过的唇语，从法医的口中知道了大概死因。 从机器检测的结果来看，确实是死于基因突变导致的细胞自溶。 但为何会突然大规模的基因突变，他们正在推测是否源于高浓度辐射，还是有人下毒？ 同时，负责人际关系调查的检察官也说出了消息。 在公民登记户籍网络上，有一部分死者属于无户籍人士，也就是所谓的黑户。 又来了一个问题，东界街区的黑户，是怎么堂而皇之地离开封锁区，进入人来人往的主街道的？ 裴骁很想要上前去亲自探查，因为他怀疑这一次的案件，和他记忆中的案件高度吻合。 但碍于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没有借口插得上手。 他在案发现场站了很久，产生了很多的疑问，但他也知道，这些检察官是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 直到检察官收拾起了现场，驱赶着围观人群赶紧散去，裴骁才离开现场。 他转过身，临时租了辆摩托车，选择开往东界街区。 在开车之前，他又给方逸发了消息。 【裴骁：你丫到底在做什么啊？你要是还能喘气的话，赶紧给我发个消息啊。】 【裴骁：东区这边发生了一些命案，我有些怀疑想要去证实，准备去东界街区找找线索。】 【裴骁：如果你有空过来的话，我在那边等你。】 第473章 基因病毒 当裴骁赶到东界街区的入口，意外地发现有军人守在外面。 在入口处，还摆放着一个投影牌子。 牌子上标注着“禁止进入”的大字，并且在下面给了出解释原因。 “烈性感染病？” 裴骁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越来越焦急。 东界街区里爆发了感染性疾病，已经死了大批大批的人，军队驻扎，谁也不准出去，谁也不准进入。 裴骁从外面看过去，能够看到一堆堆燃烧的火苗和浓烟。 这应该是军队和医疗人员在进行尸体和感染物品的焚烧处理，呛得裴骁直咳嗽。 像这种简陋粗暴的处理方式，早就被禁止了。 但是政府懒得将医疗资源放在黑户的头上，即便已经很少有人生病了。 曾经的裴骁，虽然觉得对黑户的处理方式太过吝啬和粗暴，但也没有对此产生过太大的抗议。 可是这一刻的裴骁，却是想到了今天早上，那名女杀手说的话。 这些黑户……其实也可能是无辜的人。 他们和外面那些衣着鲜亮、享受着优渥生活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运气不太好而已。 这就很艹蛋了。 裴骁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差点引起军队的注意，想要过来抓他，他赶紧转身跑路。 他想了想，给之前的记者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能过来报导一下这里的大新闻，来爆个大冷门。 结果，那记者却说，黑户的死活没多少人在乎的，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爆点。 然后挂断了裴骁的电话。 裴骁听着终端里的嘟嘟声，觉得这个世界更操艹蛋了。 他深吸一口气，暂时找不到进入的办法。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医疗人员的身上。 进进出出的医疗人员，几乎每一队都跟着机器人以及护送的军人。 “点子有点扎手。”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裴骁悄悄地摸到了医疗车的附近，以身体难受的借口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在确认身份是普通居民之后，他们这才赶紧将裴骁带上了医疗车。 医疗车里还是比较宽敞的，除了摆满的仪器之外，每辆车上也就四五个医生和护士。 裴骁想了想，说道：“你们知道那些黑户得了什么感染病吗？严重吗？会不会也流传到附近的街区里？不需要将附近的街区居民集中起来进行检查吗？” “裴同学，不要太过担心，不会有太大危险的。”为首的医生安慰着说道。 他们都看了昨晚上的直播，也认出了裴骁的身份。 裴骁随便编造了一个躲避记者，逃到远处的拙劣借口，让这些医生护士相信了。 他装作不理解地谨慎说道：“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我听说死了很多人，而且我还看到了焚烧尸体的火苗……” “那只是因为黑户的生活环境出了问题，太容易滋生细菌病毒，而且这次是基因病，是针对黑户的残缺基因而导致的变异病毒，只在黑户之间传播，正常的普通人不会被感染的，更不会有生命危险。” 裴骁听到这话，顿时感到莫名其妙：“针对黑户的基因病？” 第474章 两千万！ 裴骁皱着眉头，他还想要继续问下去。 就在这时，在较远处的东界街区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裴骁从医疗车的窗户上看过去，是十几名黑户从里面冲了出来，手里都拿着铁管或者斧头之类的危险东西作为武器，其中有一名中年妇女还带着两把沾着菜屑的菜刀，不要命似的扑了上来。 但是这些简陋的武器，根本就抵不过军人手里的枪。 枪声响起，横扫一片，将这十几个黑户都直接就地枪杀，再将尸体给拖了回去。 这一幕来得太过戏剧和仓促，让裴骁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茫然。 “造孽哦，这些黑户……哎，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在旁边的医生唏嘘道。 但是那副轻描淡写的口吻，全无对生命的尊重。 在外面的护士走了进来，对医生说道：“该轮到我们去处理了。” 医生转过头，对裴骁话里有话地劝慰道：“你没什么大碍，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再待下去，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了。” “等等！” 裴骁一把拉住医生，严肃道：“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去。” 医生当即拒绝：“不行，我是不可能……” “两千万。” 裴骁大手一挥，将方逸的那张黑卡给掏了出来。 没错，他还是将黑卡给拿着了！ 十分钟之后。 裴骁伪装成随行的医疗人员，穿着一身半旧的白大褂，戴上略显厚重的防毒面罩，将自己的整个脸和身材都掩盖起来。 他很快就走到被射杀的黑户尸体面前，在军队的监视下，将尸体都抬上担架，一股脑地往焚烧处理地走去。 当裴骁的视线接触到这些黑户伤口的时候，他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这几个黑户的五官，好像有些扭曲和歪斜，呈现不正常的状态。 同时，他们皮肤也比一般人更加红肿，脸颊和额头上冒起一个个疑似于水痘的半透明疙瘩，有些恶心。 如果只有偶尔几个人长相奇葩，但是十几个人都如此，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裴骁故意走在担架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翻起一片衣角。 只见在手臂和胸口的位置上，这些疙瘩愈发密集和肿大，颇为恐怖。 甚至有几块严重的区域，疙瘩已经开始涨破，流出的脓水像是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将周遭的皮肤都侵蚀腐化。 就像是……细胞自溶病症的早期症状？ 裴骁的瞳孔放大，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荒谬的错觉。 他掉过头，一把抓向旁边替他打掩护的医生，声音有些急促地询问道：“这些黑户的烈性感染病，都是这种症状的吗？” “没错，差不多是这些主要病症。”医生点头道。 裴骁的手有些颤抖，他的双眼如刀，紧紧地盯着医生，询问道：“你们确定，这是一种只针对于黑户的感染病吗？” 医生的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他甩开裴骁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上头的专家都是这么说的，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你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烧死这么多的人？！” 第475章 再见戈尔 “死得又不是我们，你这么生气干嘛？”医生略显心虚地撇开目光，嘴硬地反驳道。 很显然，他是知道自己所做的行为，究竟代表着什么。 正因如此，像他这样的人，才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以此来安抚住自己的良心，与身为同类的廉价怜悯。 旋即，他又没好气地直视着裴骁，气愤道：“你昨晚上杀了不少人吧，他们可都是完全健康的。” 裴骁张了张嘴，又不想再作过多的解释和争辩。 这没有什么意义，就像现在的他一样，苍白又无力。 裴骁不再多说，只是逐渐地放慢步伐，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在医疗人员四处搜集和处理染病黑户的时候，他悄悄地走远，离开了队伍。 依照着自己对东界街区复杂内部的记忆，他找到了之前和方逸租住的房子附近。 虽然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可今天却是连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完全找不到活人存在的迹象了，只有穿堂的风吹过破旧的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裴骁摸了摸脸上的面罩，转身离开，又去往之前给戈尔他们上课的地方。 七拐八拐的小巷依旧狭窄复杂，斑驳的墙体带着昨晚上大雨的湿润气息，一股难闻的发霉气味充斥在空气里。 这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人，似乎整个区域都人去楼空了。 他低着头，加快步伐，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之时，有一颗子弹射来，打在他的脚边，激起一个石块打在他的小腿上，让他疼得皱起眉头。 “警告？看来人就在前面。” 裴骁心中一动，立刻就猜出了真相。 他略感庆幸，开枪的人没有直接射杀自己，而是开了一枪以作警告。 当然，如果一个官方的医疗人员无辜死在此地，很可能会招致更可怕的报复来以儆效尤。 裴骁立刻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来，朗声说道：“我是裴骁，前几个月曾经在这里当过老师，我来看看我的学生们。” 他站在原地，不敢有太多的举动，以防惹来不必要的误会。 对面一直没有传来回应。 就在裴骁微微皱眉，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戈尔的声音出现在后方。 “裴老师！” 裴骁蓦地往回一看，就见到戈尔推开了下水道井盖，钻出半个身子，激动地呼喊着他。 “……你们这是在打游击战呢？”裴骁忍不住吐槽道。 戈尔摇了摇头，道：“只是临时的通道而已，我听说你过来了，就立刻赶来确认，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暂时只有我，方逸有事来不了。”裴骁点头道。 提起方逸，他的心里也充满着担忧，因为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收到方逸任何的回复。 这实在有些不太正常。 但他不想在戈尔的面前表现出来。 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戈尔带领着裴骁进入下水道。 在那下面，还守着几个配枪的人员，都是密切监视着裴骁的人。 裴骁不甚在意，他走在中间，对戈尔询问道：“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海曼和玛格丽特呢？我想去见他们。” 提及海曼和玛格丽特的名字，旁边的三个人都有些惊讶。 戈尔点头道：“玛格丽特阿姨一直在寻找和集中保护我们，海曼先生的话，我也不知道……” “那就先带我去找玛格丽特，我有些事需要问她。” 第476章 我欣赏你 戈尔没有犹豫，点头答应：“好，我带你过去。” 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略有些不太赞同，最终还是没有反驳戈尔的决定。 裴骁注意到了这一幕，半开玩笑地说道：“看你年纪不大的样子，竟然有一种小大人的感觉了，真是让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戈尔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因为他现在孤身一人，只能尽可能地成长起来。 裴骁也沉默下来，他想着戈尔死去的姐姐，以及产生决裂的母亲，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站在一名不太合格的师长以及朋友的位置上，裴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戈尔。 虽然戈尔答应了裴骁要带他去找玛格丽特，但另外三个人不认识裴骁，还是不放心地提议让裴骁蒙着眼睛跟他们走。 裴骁不想让戈尔为难，立刻答应了下来。 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系紧的黑布，在光线幽暗的下水道里，着实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说道：“你们就算蒙住我的眼睛，但我还是能大概地记住拐了几次弯，走了多少步，所以你们这样有意义吗？” “……意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警惕的表现。” “形式主义。”裴骁毫不客气地吐槽。 但可惜的是，其他四个人都是文盲，不是很明白这个词的意义。 裴骁曾经训练过在黑暗的环境中如何适应与行动，他很快就适应了蒙着眼睛行动，虽然比平常的速度慢了一点，但还是在十几分钟之后，就走上了一辆电梯，旋即被取下了蒙眼睛的布。 电梯内的白炽灯光源，恰好打在他的头顶上，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他眨了两下眼睛，问道：“你们是在地底建了个大本营？” 因为这电梯的方向是一直往下的，并且裴骁看着电梯显示的楼梯数，至少有九层……不，是十层。 电梯是在负十层停住。 电梯门一打开，霎时间，宛如热闹的菜市场，乌泱泱的人群以及鼎沸的吵闹声，集中在这片空旷的区域里，连空气都有些浑浊了。 裴骁粗略看了一眼，这里起码有两千多的人，而且看样子，还不算是全部的黑户人口。 他收回目光，继续跟着戈尔往里面走。 有人举着枪和电击棒在指挥和维持着整体的纪律，将整个大区域划分成一个个小区域，然后按照区域来进行管理。 裴骁的路线是绕过了这些人群，从后面的紧急通道走进去，直入办公区域。 说是办公区域，其实只是隔了一层蓝色的板子。 蓝色的板子纷纷竖起，又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房间，负责纪律的，负责补给的，负责救援的……都按照分工地区分开来。 在总指挥室的房间里，玛格丽特正坐在位置上，看向进来的裴骁，沉声道：“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我没看错人。” 这话说得，就像是她在等待着裴骁。 裴骁自认不是个感觉良好的人，他确实从这话里听出了这层意思，反而有些惊疑：“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是个很有潜力的自然种，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玛格丽特说道。 裴骁摇了摇头，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问道：“0173市的东区也出现了普通人的死亡，死亡症状和黑户的‘感染病’几乎一致，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第477章 一场意外 玛格丽特揉了揉眉心，说道：“实验体泄漏。” 她微微往后靠在座椅上，神情间是说不出的疲惫和愤怒，她解释道：“新世纪科研所，你是知道的，那里面藏着作为实验体的奇美拉坏种，因为你的意外到来，而将试验所呈现在众人视野之中，于是，这个科研所就保不住了。” “其实，这也算是一件好事，科研所会迫于舆论压力和大众的监督，从而束手束脚，不敢再干以前的勾当了。” “但是作为实验体的奇美拉坏种，目标巨大，需要尽快销毁，然而，在销毁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件意外。” 玛格丽特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一沓文件，示意裴骁边看边听她说。 裴骁二话不说，拿起文件。 那里面是厚厚的一摞照片，以及几张白纸黑字。 陈述性的文字不算太多，几乎都是根据照片进行的合理猜测。 “昨天晚上，因为中央街突然造成的混乱，导致各个街道的拥堵，同时爆发了数起交通事故。” “就在其中一起交通事故之中，就用暗中运送奇美拉实验体的运输车辆。” “虽然那个实验体奇美拉早已进行了死亡处理，可是血液从侧翻的车辆中流淌出来，再加上一夜暴雨，虽然很快就洗刷了血液的痕迹，但也顺着下水道口一路进入。” “因为这个奇美拉实验体的特殊性，血液污染了下水道，即使是污水处理系统也难以清理，更何况，压根就没人注意到这个意外的发生，因此，这个实验体的血液混入了平民的生活用水之中，这也是外面相继出现意外死亡的原因。” 裴骁听着玛格丽特的话，又一目十行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文件里讲述的，又是关于黑户所遭遇的难题。 当他看完文件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他捂住双眼，不敢让情绪流露得太多。 因为，他好像有些知道，当年0173市破灭的真正原因了。 在文件的后面一页写着几行字—— “……经检查发现，csc-027实验体的腹部出现了一条很长的撕裂伤口，初步鉴定，伤口是由内而外产生，并且伤口内部接近子宫巢穴，且特定部位血液中含有较高浓度的某些激素，疑似怀有奇美拉坏种的幼体存在。” “……凌晨3:28:09，下水道清洁机器人无辜损坏，提取芯片，在最后一段录像之中，确认存在奇美拉坏种幼体出现，且体型发展迅速，极度危险！” “……追踪奇美拉坏种的幼体，确认其大致去向为东界街区附近，建议封锁清除！” 如此看来，所有的前因后果，全部连上了。 裴骁回忆起十几年前，自己曾经历过的那场毁灭灾难，突然出现的奇美拉坏种，让所有正常生活的人吓得措手不及。 巨大可怖的怪物，无数的高耸建筑砸落下来，惊叫逃窜的人群…… 这些，仅仅就是因为一个意外？ 将近二十万人的惨死，超过百万人的一生噩梦，一座城市的毁灭，只是一辆实验体运输车的意外翻车？ 裴骁深吸一口气，有无数的脏话堵在喉咙里，却又迟迟说不出来。 第478章 加入我们 不，不是意外。 如果他没有发现新世纪科研所，如果科研所一直进行违规且残忍的人体实验，如果那些躲在背后的人一直想要从奇美拉坏种身上获得永生的密码…… 到了最后，依然会自取灭亡。 不止是0173市，甚至会波及到整个人类。 裴骁打起精神，继续看着最后的两页纸，这也是目前最近的事态发展。 “因为奇美拉坏种幼体的闯入，导致整个东界街区的水源污染，从而让不少的黑户人员产生细胞自溶，市政府发现这一情况，立刻进行封锁，企图销毁全部证据……” 裴骁看到“全部证据”这四个字，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抬头看向玛格丽特，问道：“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发现医疗队在处理大量的黑户，这就是所谓的销毁全部证据？” 玛格丽特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他们借着烈性感染病的理由，准备来一次大清理。” 裴骁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奈道：“奇美拉坏种的幼体，能有这么强的污染？基因污染？”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并不太清楚，据说这一批奇美拉坏种的实验课题是不断改造出能融合人类基因型的奇美拉胚胎干细胞……反正就是一次次的基因改造，反而让这些奇美拉坏种产生了对人类基因的无差别攻击和吞噬。” “并且奇美拉坏种的细胞存活性很高，哪怕是离开体内，进入脏污的下水道，也能存活二十四个小时以上，简直是强到不讲道理。” 玛格丽特神色为难地说道。 裴骁的神色也很不好，他盯着手中的资料，仿佛进入了一条绝路。 无论是奇美拉坏种幼体的潜逃进入，还是黑户受到感染而细胞自溶，亦或是市政府做贼心虚想要掩盖事实销毁证据…… 一环扣着一环，根本就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其实，如果你不来找我们，我也会尽量把你找来的，因为我很欣赏你，你也很适合我们。”玛格丽特说道。 她站起来，走到裴骁的面前。 红色的短发与黑色的夹克衫，让她不仅有成熟女性的韵味，更有干练和强势的力量。 裴骁略显意外，玛格丽特此前一直是坐着的，现在站起来，平视着自己，仿佛显示出一种平等谈话的态度。 如果是十几年后的裴骁，或许他有资格和作为一个团队领袖的玛格丽特平等谈话。 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尚算有些名气的高中生？ “你是个很有潜力的自然种，而且你的身世也很普通和安全，这正是我想要的人才，所以我很恳切地希望你，加入我们。” 玛格丽特郑重其事地说道。 裴骁微微皱眉，刚想要拒绝，玛格丽特率先开口，打断了他的拒绝：“我知道你曾经是戈尔他们的老师，相信你这次过来，也是放心不下他们。” “你不必急着答应，在这几天里，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帮助他们，就当是一段适应期。” “等事情结束之后，是走是留，你自行决定。” 第479章 “自救者” 裴骁默默地看着玛格丽特，看着她脸上笃定的神色，想了想，到底还是问道：“你们组织……是什么来着？” 玛格丽特：“……” 裴骁真不是在挑衅玛格丽特，而是他真就不知道玛格丽特说的组织，到底代表着什么。 玛格丽特揉了揉眉心，有些好笑地说道：“看来方逸把你保护得很好，竟然连这件事都没有跟你说。” “我们的团队叫做‘自救者’，顾名思义，就是一群遭受厄难而努力自救的自然种，起初，我们也只是因为经历相似而聚集在一起，后来因为理念而创建了这个团队，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然种。” 玛格丽特极有耐心，自我介绍道：“海曼，你应该比较熟悉？” 裴骁点了点头，他和海曼的确算是认识，而且海曼还是方逸的舅舅，光是这层关系，就已经算是比较亲近了。 虽然他一直在吐槽海曼是条大鳗鱼。 “海曼也是自救者中的一员，而且也算是占据着领导者的位置。”玛格丽特说道。 裴骁略微皱眉，疑惑道：“我记得海曼是改造种，可你们组织里全部是自然种，这没有关系的吗？”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起初我们也很抵触海曼，因为他是改造种，但他是亚伯的恋人，也算是亚伯唯一剩下的亲人，而且他这么多年都在努力完成亚伯的心愿，所以我们也已经完全接受他了，但是改造种的身份，谁也改变不了，也算是一件无奈吧。” 裴骁越听越糊涂了，他追问道：“亚伯，是谁？” “是最开始收留和帮助我们的一个老好人，他也是十几年前带领黑户反抗却失败的叛逆头子。”玛格丽特的声线略有些低沉，显然不是很想回忆这些过往，简短地介绍了一句。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向裴骁，道：“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方逸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愿意保护我，就是一件最好的事。”裴骁反驳道。 虽然，他也恼怒方逸竟然瞒着自己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很想现在就狠揍方逸一顿，但是在外人的面前，他还是无法容忍对旁人对方逸的闲话。 尤其是这闲话，总有一种挑拨离间的感觉。 玛格丽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笑着说道：“好吧，是我语言不当，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很看好你，无论是你的能力，品行还是身世遭遇，都很适合我们，我也很欢迎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裴骁微微摇头。 对于这样的组织，他虽然心怀敬畏，但无意沾惹，只是较为委婉地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会尽力帮你们的。” 玛格丽特的嘴角微微一挑，指了指裴骁手腕上的终端，说道：“如果仅仅是‘你’要帮我们的话，你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立刻去联系方逸，让方逸来帮我们。” 裴骁听到这样的口吻，微微眯起双眼，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被轻视的感觉。 玛格丽特也神色平静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没有自己的力量，那就一辈子都只能借方逸的力量，依附于方逸，哪怕你再怎么不情愿，因为作为普通自然种的你，除了方逸，一无所有。” 第480章 宫斗剧？ “你这口气可不像是在拉拢，更像是恼羞成怒。” 裴骁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指出了玛格丽特话里话外的意思。 几分钟之前还在说看好他的价值呢，结果没谈拢，就反过来说自己现在唯一的价值就是方逸，虽然话没说太错，但前后的态度着实变化太大。 玛格丽特的表情不变，摇了摇头道：“我说的只是事实，如果你不想办法尽快提升自己的价值，那你和方逸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他占据的资源太大了，不是你光靠努力就能追上的。” “我确实佩服你们年轻人的勇气，但有些事情，不能靠一腔孤勇就能实现。” “如果你加入我们，起码你还有我们这些自然种作为后盾和力量，而我们也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互利互惠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吧。” 裴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玛格丽特神色平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 而裴骁认为，这没什么好考虑的。 “抱歉，我不想……” “裴骁呢？” 忽然，一道较为熟悉的询问声在外面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海曼的声音。 语气中有着藏不住的紧张和急躁。 这还是裴骁第一次听到，海曼还能有这么紧张的情绪。 脆弱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海曼，目光幽深地盯着裴骁以及玛格丽特，他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玛格丽特，你的手伸太长了。”海曼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下子就阻挡在他们两人的中间。 在裴骁略显茫然的神色之中，海曼一下子拽住裴骁的胳膊，冷声道：“你不该来这里，跟我走，别理这疯女人。” “当面叫我疯女人，海曼你的绅士风度都喂了狗吗？”玛格丽特回击道。 海曼没理会她的话，拽着裴骁就往外面走。 玛格丽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憋不住地说道：“裴骁，你要是走了，就没办法救方逸了！” 裴骁的脚步蓦地顿住，他回头看向笃定的玛格丽特，又看向怒火中烧却没有反驳的海曼，一瞬间就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他甩了甩海曼的手，而后皱眉道：“什么意思？” “玛格丽特，你不要太过分了！”海曼抿了抿唇，沉声道，“方逸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玛格丽特翻了个白眼，特别无语地说道：“你们这两人的反应，倒显得我是个反派人物似的，明明是你们脑子有坑才对。” 说完这句吐槽，她转过头，对裴骁解释道：“方林快死了，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方家内部动荡，军方和那些政客也开始迅速夺权，方瑜重新站出来归拢方家和方林的势力旧部，方逸作为方林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被方瑜派人软禁起来了。” “这就像是皇帝要驾崩了，长公主谋朝篡位，将太子给软禁，疯狂打压太子一脉的宫斗剧，懂了吗？” 裴骁听着这一段信息量爆炸的话，不由得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来：“卧槽？！” 第481章 心脏得很 裴骁傻眼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狗血宫斗剧，宛如即将到大结局一般的紧张剧情，让他的脑子有点懵。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你确定方林进重症室了吗？下病危通知书了？”裴骁不太相信地问道。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笃定道：“根据我们的消息来说，的确是这样，况且方家和军方的所作所为，也间接证实了这一点。” 裴骁却是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林怎么可能会进重症室？ 他今天早上还在跟他谈笑风生，言语间杀气毕露！ 要不是他机灵，恐怕早就嗝屁了。 裴骁摩挲着下颌，默默地思忖着，这恐怕是方林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不相信方林会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病倒，并且方家和军部的人会反应如此迅速，除非是方林故意做出这样的假象。 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铲除异己，让自己的继承人安心上位？ 但是方逸受到的影响也很大，无论是被软禁还是被铲除势力，这对于方逸来说，都极大地削弱了他自身的威望和前途。 哪怕方林反败为胜，也很难将无法服众的方逸推上去。 “搞阴谋诡计的，心都脏。”裴骁轻声说道。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有些不解地问道：“所以你们呢？这是意见发生了分歧？” 海曼没好气地看了玛格丽特一眼，不置可否：“是，我答应过方逸，不会将你牵扯进来，但是这女人脑子有坑，非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一定要拉你进来，趟这淌浑水。” 玛格丽特耸了耸肩，双手一摊，道：“我也是为了他好，同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裴骁是自然种，他和方逸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如果由他们两个人分别代表自然种和改造种，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推进消除人种歧视呢？” 玛格丽特顿了顿，又解释说道：“本来我是不打算用方逸的现状来让你选择加入的，因为这就像是在逼你加入似的，你这种性格的年轻人，肯定会产生逆反心理，所以我准备用其他的说辞来说服你，结果……哎，我的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差，玩不过那些巧舌如簧的改造种。” 海曼冷哼一声，道：“你这种一根筋的女人，哪里懂说话的艺术？” “行吧，我算是大致明白了。” 裴骁站在两人中间，阻止他们两人的争吵。 虽然他很想说“要打去练舞室去打”，但想了想，还是不要玩梗了。 “我可以暂时加入你们，因为我确实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者。”裴骁率先对玛格丽特说道。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海曼，问道：“看到了吗，我已经加入了，你和方逸别想把我摘出去。” 海曼微微眯起双眼，很想要打爆这小子的脑袋。 “你打算怎么救方逸？”裴骁仿佛没有看到海曼的危险神色，开门见山地问道。 海曼看了看碍眼的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顿时明白，举起双手，立刻离开这里，表示避嫌。 “方逸如今被托马斯控制着。”海曼说道。 第482章 原本计划 “托马斯？那个肥猪……咳，市长？” 裴骁怀疑自己听错了，托马斯凭什么能够控制方逸？凭他的那张大脸吗？ 海曼点了点头，沉声道：“托马斯是方瑜的亲信，恰好方逸在0173市这么远的地方，势单力薄，也没有根基，在昨天晚上，被托马斯的人给悄悄控制住了，具体关在什么地方，我们只有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 “所以呢？你的计划是什么？”裴骁追问道。 既然连方逸被软禁的地点都还不确定，海曼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又是做什么？ 海曼深深地看着他，说道：“我本来是听说你过来了，害怕你被玛格丽特忽悠瘸了，所以想把你带出来，不想让你掺和进来，结果你自己非要加入自救者，你知道但凡是加入这个组织里面的，都没有一个善终的吗？” 裴骁切了一声：“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海曼笑了笑，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言归正传道：“我的计划和方逸无关，毕竟方逸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 “无论是方家还是军方的各路人马，在方林病重，方逸尚未完全掌权的时候，他们不会方逸大动干戈，只会彼此争夺，而后胜者挟天子以令诸侯，获得一个冠冕堂皇的假象罢了。” “方逸是个香饽饽，就算我不去救他，别人也会救他。” 裴骁微微皱眉，反而更加担心了：“方逸受到众人的瞩目，让更多的人将手伸过来，那你呢？你想要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 “我不想扮演什么角色，我只想杀一个人。” “谁？” “方逸的姑姑，方瑜。” 听到这个名字，裴骁觉得有些荒谬。 但他沉思了几秒，恍然道：“你想要通过方逸，将方瑜给引过来？” “没错。”海曼点头，同意了裴骁的说法。 他补充解释道：“我原本的计划是，先暗中刺杀托马斯，再捏造一个虚假的‘方逸’出，让他曝光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来，无论是为了稳住0173，遮掩托马斯曾为她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又或者是为了保证方逸的安危，她都必须要亲自过来。” 裴骁对于这样的计划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你现在的计划呢？” 海曼状似哥俩好的拍了拍裴骁的肩膀，轻笑道：“既然你自己非要掺和进来，那就做好准备吧，再加入一个分支计划，由你来解救方逸吧。” “嗯，美救英雄，也是一桩美谈了。” 裴骁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纠正道：“是英雄救美。” “行吧，方逸那小子长得确实不错。”海曼勾了勾嘴角，倒是有几分调笑方逸的口吻。 “三个小时之后，我的人会去刺探方逸的地方，看看人到底在不在，你在外面接应，如果在的话就救出来，不在的话，我打算放一个假方逸进去，然后去宰了托马斯。” 裴骁微微睁大眼睛：“三个小时之后？这么赶时间的吗？” “废话，就是因为你小子，我才会这么着急赶过来的，结果你还是信了玛格丽特那个老女人的话。” 海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们逼我的，谁让你们堵死了我知道真相的路。”裴骁无所谓地说道。 海曼无心再纠结这个问题，对他说道：“那你跟我走吧，无论能不能救出方逸，在后续事情上，也确实需要自救者的帮助，你也的确是最好的缓冲带，玛格丽特的眼光也不算太差。” 第483章 行动之夜 市长府邸，地下室。 方逸坐在一张檀木镶金的安乐椅上，这张极具暴发户气质的椅子，反而让他多增加了几分中世纪贵族的雍容矜贵。 他的手上拿着一本读到将近末尾的书，桌子上是丝毫未动的红茶与糕点。 这样优哉游哉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他是在被软禁之中，而不是在悠闲休息。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在他的对面，是正在利用终端骇入0173政府系统的梁晗。 “当然，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方逸随手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说道。 梁晗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感慨道：“你这种讨人厌的语气，我已经开始习惯了，就是不知道，裴骁面对你的时候，能不能适应这样的方上将？” “我哪样？”方逸微微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梁晗却是眼皮子也不眨地逐一罗列道：“极度自恋又极度自卑，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城府深沉……” “你是在报四字成语吗？”方逸打断了他的话，好笑地说道，“你不觉得那些描述，更适合用在你身上吗？难道你连做人最基本的自知之明都缺乏吗？” 梁晗沉默了片刻，呵呵两声，以表回敬。 随后，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各自嫌弃的状态。 就在昨天夜里，方逸和梁晗相遇，现实世界里的梁晗闯入他的梦境，逼迫他复苏了真正的人格意识。 梁晗那厮，说是要和他打个赌，帮助他真正的苏醒，结果一转身，就将他举报给了托马斯。 而且还专门掐在方瑜夺权的时机。 “还有十三分钟，海曼的人马上就要动手了，等到托马斯被刺杀之后，方瑜就会过来了。”梁晗提醒道。 方逸的手放在书页上，顿了顿，最终还是将书合上，放在桌面。 “我知道了。”他沉声道。 梁晗关上终端，转过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不恨方瑜吗？如果不是她的话……” “她是我尊敬的人之一，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梁晗嘲讽似的笑道：“真要是尊重，那你为什么一直都将她关起来？而且还是在你妈妈当年发疯的别墅里。” 方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神色平淡，完全不接受他的挑衅。 “你可以走了。” 梁晗勾了勾嘴角，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在这一路上，所有的守卫和监控都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并且神色呆滞，纹丝不动，就像是被凝固了时间。 直到梁晗完全离开之后，这些守卫和监控摄像头才忽然像是活了过来。 方逸沉默地坐着，背脊微弯。 他微垂眼睑，长长的眼睫投下一层阴翳，湛蓝色的眸子暗光浮现，宛如暴风雨前的平静大海。 “但愿不是你吧。” 他的嘴唇翕动，近乎呢喃地说道。 —— 晚上八点零六分，市长府邸迎来一声轰然爆炸。 橘黄色的火光从府邸的办公区冲天而起，五层高的小楼别墅顷刻间倒塌，惊起一片警报与尖叫声。 裴骁的手也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快乐肥宅水差点洒了出来。 他赶紧喝了一口压压惊。 “海曼的动作这么大的吗？也不知道方逸在不在里面？” 裴骁坐在温暖的车里，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的模样。 他此刻的位置，距离市长府邸有一公里远。 他没有直接参与海曼的行动。 他正在耐心地等待着海曼的救援信号。 第484章 救援行动 东界街区有奇美拉坏种入侵的危险，0173市也会即将迎来毁灭。 裴骁一想到将要到来的画面，与他当年记忆中相似的场景，他闭上眼睛，不断地安抚着自己。 这只是方逸的梦境而已，只是一场梦境。 可他又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无论是在当年的现实，还是在此刻的梦境，他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渺小的。 “艹，方逸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你真当自己是睡美人了吗？！” 裴骁气得骂脏话。 骂完之后，继续抬起头，认真地等待着救援方逸的信号。 嗯，我是睡美人的王子殿下。 虽然这个王子没有骑白马，而是驾驶着一辆骚包的越野车。 这时候，裴骁的终端传来消息。 是裴爸裴妈的通讯视频。 裴骁想了想，还是接通了这个视频。 画面中，裴爸爸深深皱着眉头，不渝地说道：“你小子到底在哪里？难道真的进局子了？不会是连方逸也没有把你捞出来吧？” 昨晚上的直播，裴爸爸和裴妈妈都看在眼里，为自己儿子捏了一把汗。 直到今天早上的考试结束，他们在家里等待着裴骁的回来，可过了整整一天，裴骁也没有回来。 裴骁略有些心虚地说道：“没，方逸那边有点急事，我在等他呢。” “都是方逸的错，和我没关系。” 他抿了抿唇，又笑道：“爸妈，我和方逸有些事情要做，你们在家里也没啥事做，要不试着去旅游吧，费用让方逸全包。” 裴妈妈不赞同地说道：“臭小子，你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花人家的钱，你能不能争点气啊巴拉巴拉……” 裴妈妈的话有些啰里啰嗦，无外乎就是让裴骁不要太依赖方逸，也不要乱花钱。 裴骁扬起嘴角，笑道：“爸妈，你们就去旅游吧，这样我才能安心一些。” 裴爸爸打断了裴妈妈的话，像是猜到了什么，问道：“我们应该去哪里旅游？” “离开0173市就好，一定要在月底之前，离开这里。” 裴骁沉声说道。 “好。”裴爸裴妈挂断了通讯视频。 裴骁揉了揉鼻子，总觉得鼻头有点泛酸，可能是肥宅快乐水的气泡太多了吧，有点冲鼻子。 “就当断个执念吧。”他自我安慰道。 裴骁重新抬起头，此刻的夜空，乌云笼罩，月色黯淡，星辰寥寥。 但是在他所在的街道区域里，却因为市长府邸的爆炸而显得一片慌乱，但距离较远，附近的市民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反而饶有兴趣地聚拢在一块，看起了热闹。 果然，命可以不要，但热闹一定要看。 这是一种怎样的执着精神。 裴骁不仅唏嘘。 他又喝了一口肥宅快乐水，仰起头，眼角余光处，一朵灿烂的烟花骤然升空，在冲天的火光中，转瞬即逝。 裴骁立刻扔下肥宅快乐水，启动汽车。 他以拥挤的人群作为遮掩，悄悄地走近路，开向了市长府邸。 通往市长府邸的大路只有一条，而且途中各种的身份检查，很难瞒天混进去。 但因为市长府邸遭受的袭击，大量的工作人员以及护卫，都纷纷地涌向事发地，灭火的灭火，追捕的追捕，在短时间内，路上的检查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第485章 你害怕吗 裴骁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驾车横冲直撞，直接撞进了市长府邸的后门。 这后门的附近，原本有着众多的安保人员，以及各种防入侵设备。 但因为大多数的安保人员都被支开了，只剩下寥寥几个人还在防卫，裴骁直接一枪一个就解决了。 他借助着海曼给他的伪造通行证，滴的一声刷卡进入。 头顶的监控和枪支都没有用。 裴骁驾车进入，一路通向市长府邸的后花园。 他翻越市长府邸的地图，又抬头看了看纯白色的奢华建筑，近乎一半都在崩塌，里面的仆人都快跑光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偌大后花园，复杂得像是一个迷宫。 就在裴骁准备故技重施，直线撞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 那人影距离他略远，只有远处的火光，勉强勾勒出一个轮廓。 裴骁警惕地开了远光灯，想要看看究竟是谁。 当灯光照在那人身上的时候，裴骁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精致到雌雄难辨的容貌，斯文的金丝边眼睛，还有一身纤尘不染的白大褂。 除了梁晗，还能是谁。 裴骁有些恍然。 他好像见到了现实世界里的那个梁晗。 与此同时，梁晗也在朝着他走来，动作十分熟练地拉开车门，坐到了裴骁的副驾驶座。 这个动作让人特别眼熟。 “好久不见，过得开心吗？”梁晗率先打招呼道。 就像是一个有段日子没见面的好朋友，熟稔地笑着和他寒暄了起来。 “你是……三十二岁的那个梁晗？”裴骁迟疑道。 对于裴骁一下子就将他认了出来，梁晗勾了勾嘴角，心情很好地点头道：“对。” “你怎么会在方逸的梦里？”裴骁的脑子有点乱。 梁晗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道：“是不是觉得我有些烦人，怎么好像到哪里都有我？” “没有，只是很意外，你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裴骁摇头道。 从十年后的重遇，再到突然在他的门口求婚，然后就是他在救济院里找到关于梁晗所做的一切。 “很多人在抓捕你，那些事情……救济院里有你的名字，你真的参与其中了吗？”裴骁一直都知道人体试验的事情，但他依然很难相信，自己曾同窗数年的朋友，会是执行者之一。 而且，以梁晗的骄傲，为什么会去做些事情？ 他应该是不屑的啊。 梁晗沉默了一下，旋即说道：“嗯，我确实参与了，应该说，从我一出生开始，我就逃脱不掉的。” “我是一件失败品，出生就拥有很多器官缺陷，但毕竟是唯二能存活下来的样本，他们到底还是决定让我活下来，不断地进行手术，让我完善自己的身体。” “不出所望，虽然身体有所缺陷，但在智力方面，我远超常人，后来我就自己开始研究，我很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像你一样能跑能跳的身体。” 裴骁点头，道：“你成功了。” “身体健康，同时失去了努力的目标，我的心理出现了大问题。” “因为那些过往，让我产生了自虐与杀人的冲动。” “第一个杀的，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他毕竟是军人出身，不太好杀，最后搞得一身是血，不过我很快就处理好了，将他融化在浴缸里，顺着下水道冲走了。” 在裴骁惊讶的目光之中，梁晗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语气凉薄地说道：“我是不是很让人害怕？” 第486章 做个好梦 裴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样残忍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见过，可出现在梁晗的身上，却让他觉得荒谬无比。 梁晗继续说道：“或许，在你手里的一些案子，就是我曾经犯下的，不过我是模仿作案连环杀人，模仿了不同的杀人狂，你们应该……” “够了。”裴骁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你专门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向我这个检察官坦白你是个杀人狂魔，在我面前陈述案情，自首减罪？” “你害怕吗？”梁晗神色不变地问道。 “是，我承认我现在确实有点害怕你了。”裴骁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 梁晗沉默地望着他，黝黑的瞳孔中映照着远处的火光，以及近在咫尺的裴骁。 “因为，恐惧比爱更难忘记。” 裴骁微微皱起眉头，一时间，不太明白梁晗这句话的含义。 梁晗却是垂眸，自嘲似的笑道：“太幼稚了。” “你从后门进入大厅，一路往左走，尽头有一间储藏室，储藏室的下面有一个特殊的地下室，是托马斯专门关押的地方，方逸就被关在地下室里。” 不等裴骁继续追问，梁晗的神色一冷，语速极快地说出方逸的所在地。 他走下车，隔着车窗，向裴骁挥手道：“去找他吧。” “还有，”梁晗摘下了金丝边眼镜，轻声道，“做个好梦。” 裴骁想要阻拦梁晗的离开，但是不等他下车，梁晗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忽然间，又是一声楼层倒塌的声音响起。 裴骁这才恍然间意识过来，刚才他和梁晗聊天的时候，周围太过安静了。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周围的环境都是静止的。 “怎么有种拍大片的既视感？” 裴骁嘀咕了一句，见追不上梁晗了，便只能开车前往市长府邸。 他在后门停车，按照梁晗所说的，一路进入大厅再往左走，在走廊的尽头见到一个储藏室，这和地图上描绘的一模一样。 裴骁一手拿枪，谨慎地打开储藏室。 里面没有守备人员，黑漆漆的，也没有感应灯光。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想要检查地板上的入口，结果地板就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裴骁赶紧举枪瞄准。 当看清楚出来的人之后，他又立刻放下枪，迎了过去。 “方逸，你怎么样？” 裴骁拉起方逸，检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我没事。”方逸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想你应该会过来，所以趁着爆炸混乱的时候，将看守我的人都打晕过去了。” “没事就好，我们立刻出去吧。”裴骁没有注意到方逸的话，带着他往外走。 裴骁带着方逸离开府邸，开车去向东界街区。 他驾驶着方向盘，虽然把人给救出来了，但是他却有点心神不灵。 “我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裴骁转过头，疑惑地问向旁边的方逸。 方逸也侧首看向他，笑着说道：“顺利一点不好吗？我可舍不得你有危险。” “不是，你这人说话怎么……” 裴骁的话戛然而止，怔怔地盯着轻笑的方逸。 第487章 总是抱歉 “怎么了吗？” 方逸也与裴骁对视着，湛蓝色的眸子一片平静。 裴骁紧闭双唇，转过头去，一语不发。 他猛踩油门，车子一鼓作气地开向了东界街区，最终在东界街区的边缘停下。 这路上，他心乱如麻。 这个人不是方逸，不！应该说，他不是我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方逸了。 十七岁的方逸是青涩的，带着些许的幼稚与赤诚。 他会害羞，也会对自己手足无措。 十八岁的方逸是疏离的，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怀疑与冷漠。 但他会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包容自己。 二十二岁的方逸是沉默的，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妥协与梦想。 他会将一切的喜欢都藏起来，不着痕迹。 但是眼前的这个方逸呢？ 裴骁似乎能从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看到无数个方逸的痕迹，却又感到无比的陌生。 因为他游刃有余的态度，因为他漫不经心的笑容，又或者是因为他刻意伪装的话语…… “方逸？”他试探着问道。 “嗯。” “方上将？” “……嗯。” 裴骁的手握住方向盘，手心满是汗水。 他勉强挤出笑容，恭喜道：“原来您已经醒了啊，那我算是成功了吧？” “那这场梦，是不是该结束了？” 方逸深深地望着裴骁，伸出手，拇指与食指一并捏住他的两颊，将他的笑容给挤掉。 “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裴骁的脸颊被捏得微微鼓起，他抽了抽鼻子，哽咽道：“不行，您可是年轻有为方上将，醒了就起来干活，别总是赖床啊。” 方逸瞧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地笑了笑。 俯下身，想要亲一亲这个样子的裴骁，实在太可爱了。 但是裴骁侧过头，下意识地拒绝了。 方逸察觉到裴骁的挣扎，不得不放下手，说道：“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 裴骁没有回答他的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脑子太乱了。 方逸醒过来了，这场梦要结束了。 然后呢？ 裴骁罕见地有些无措起来，因为他一直都下意识地拒绝去想象，当这场梦结束之后，他和方逸该怎么相处？ “你之前说，让我们回到正轨，不再相交，我答应了，但我食言了，又跑进来找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死缠烂打的，像个变态似的。” 裴骁想起之前的一次，方逸也是这样醒过来。 但他让自己离开，让彼此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不要再见面了。 为了仅剩的一点尊严，裴骁答应了。 可是现在，他又和现在的方逸见面了，那他会不会感到很烦？ “抱歉。”方逸见着裴骁这么妄自菲薄的样子，立刻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害怕牵累你，所以我……” “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你有难处。”裴骁摇了摇头，表示理解。 但就是这么平静的样子，反而让方逸的心悬了起来。 “抱歉。”他的嘴唇翕张，却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裴骁笑了笑，道：“你怎么一个劲地说抱歉，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只是我们……隔得太远了。” 第488章 开始正视 在裴骁失忆之前，他将方逸当做自己能够抱大腿一般的存在。 他一直都在仰望着方逸。 就像是看一束光，一束吸引所有人的光。 太耀眼了，他连伸手都不敢。 后来，在裴骁失忆之后，他将方逸当做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在他一个人为了检察官这份职业而努力奋斗的时候，方逸也在不断地前进着。 他们中间隔着整整十年的时间。 他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多少，也不知道方逸又有多少的改变。 改变之后的他们，还能不能拥有当年的契合？ 当裴骁沉溺在这场梦境里，沉溺到忘记梦境终有结束的一天，当彼此之间重归现实，他又该何去何从？ 现在，这个问题被迫摆在了他的眼前。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快点让梦境结束吧，外面有很多人在等着你，秦伯，你父亲，西维斯，还有薇薇安，他们都在盼着你早点醒过来呢。” 裴骁扬起嘴角，语气轻快地说道。 方逸垂眸，望着裴骁硬挤出来的笑容，以及生硬的语调，轻声问道：“那你呢？你会在外面等我吗？” 裴骁的笑容逐渐收敛，他低下头，说道：“我还要上班，哪有时间等你。” 更何况，他哪有资格在病房外面等人。 当初他一苏醒，就被一群人围上来询问情况，然后马上被请出了病房。 再说了，他还是检察官，比996还要惨的社畜。 他没有时间去等方逸的，他要以什么身份去等方逸啊？ 方逸沉默片刻，略显笨拙又有些试探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放假？” 裴骁顿时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能掐着时间醒过来吗？你给我赶紧醒啊！哪怕是上将也要好好地工作啊！” 方逸哦了一声，显得很失望。 裴骁：“……” 咋的？你还真能掐着时间苏醒吗？！ “我现在还不能苏醒，一方面有我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在外面有人在阻止我醒来。”方逸摇头说道。 裴骁想起第二次的情况，警惕道：“你知道是谁吗？” 方逸的嘴角扯了扯：“有一些猜测的人选，但具体是谁，还需要等鱼儿上钩。” “上钩？”裴骁侧向方逸，前倾身体，怀疑道，“是不是你上次快要苏醒的时候，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你才会又陷入沉睡？这次也会故技重施吗？” 方逸也微微靠近裴骁，轻声说道：“嗯，所以我和梁晗合作了，我会利用这次0173市的毁灭，伪装成我梦境崩溃，即将苏醒的假象，将隐藏在后面的人引出来。” “梁晗他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也能进入你的梦境？他为什么要帮你？你该不会也和他有一腿吧？”裴骁很想询问有关梁晗的事情。 听到裴骁的话里都是梁晗，方逸的眸子微暗，故意凑到裴骁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已经把一条腿给你了，可没有多余的腿给别人。” 裴骁疑惑不已：“什么腿？你什么时候把一条腿……” 话语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了。 裴骁的脸颊陡然升高温度，不可抑制地微微发烫。 “方！逸！” 第489章 两座坟墓 裴骁气得猛踩油门，一鼓作气地冲进东界街区。 方逸沉默不语，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依然像个毛头小子似的，没掌握好分寸，调戏得过火了。 两边的车窗打开，除了偶尔传来的浓烟之外，冷冽的风灌进来，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将隐藏在幕后的人引出来之后，你又该怎么办？难道是让梁晗在外面传递消息吗？但是梁晗已经成了通缉犯，他的话，有人相信吗？” 裴骁继续最主要的话题，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方逸答道：“梁晗会在外面做一些布置，但具体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你这么相信他？”裴骁却是不太信任梁晗。 “他说要跟我打个赌。”方逸微微往后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说道。 裴骁皱着眉头：“他说跟你打赌，你就答应了？” “嗯，我现在被实时监控着，哪怕他们不敢试探进入我的梦境，但依然存在暴露计划的风险，所以这个计划不能由我来实行，他反而是最好的人选。” 裴骁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严肃道：“不行，我也要去外面，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能帮上一点忙。” “最好不要，梁晗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你不能去接触他。” “但是……” “裴骁，就当是多陪陪我吧，我还从来没有和你好好相处过。” “这十几年里，我一直在看着你。” “我真的很想你。” 方逸近乎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裴骁侧过头，尽量不去看他那张脸。 他紧抿着双唇，在心里骂着方逸的奸诈和狡猾。 三十二岁的方逸方上将，在为人处世方面，学会了利用自己的弱点来装可怜。 裴骁利用特殊的暗号，成功地和戈尔接头，重新进入自救者的地盘。 方逸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还是加入了。” “都是因为你，你好好反省一下吧。”裴骁白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方逸事事都想着瞒他，裴骁也不至于会一股脑地扎进去，加入玛格丽特的阵营。 “嗯，我在反省。” 方逸毫无诚意地说道，语气之敷衍，让裴骁想揍人。 等到裴骁从玛格丽特那里申请到一个特殊的单人间，便将方逸给藏起来。 方逸的身份特殊，目前最好不要暴露出去。 方逸上下打量着房间，容量虽小，五脏俱全，倒也算是不差。 “自救者……我曾经接触过他们。” 方逸向裴骁说起“自救者”在现实中的处境。 “他们本来是玛格丽特一手带领的组织，但是玛格丽特被抓走杀害，组织便犹如一盘散沙，后来是薇薇安重新找到以前的人，但他们不愿归入改造种的手下，毕竟他们对改造种有很深的排斥，因此他们干脆盘踞在类似0173市这样的自然种城市之中。” “在暗网黑市之中逐渐壮大，现在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裴骁懒散地倒在床上，对于自救者的情况，也不是那么感兴趣，毕竟除了玛格丽特与海曼之外，他都不是很熟悉。 “那海曼呢？”裴骁又问道，“那只老鳗鱼怎么样了？” 等了好一会儿，裴骁都没有听到方逸的回答，他突然坐起来，有些歉意地看向沉默的方逸。 “对不起啊，是我脑子不清醒……” 不等裴骁道歉的话说完，方逸摇了摇头：“他在0173市毁灭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了。” “我曾经回到过0173市，在东界街区的一个地方，我看到了两座坟和一块共同的墓碑，上面写着海曼与亚伯的名字，或许是同名，或许就是他们……我祭拜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回去了。” 第490章 失眠聊天 关于海曼和亚伯的故事，裴骁知道得不多。 方逸慢慢地讲给了他听。 但其实有很多，都是方逸后来慢慢调查，才将这个故事拼凑还原的。 “蒋烨被你藏起来了？” 听完全部的经过之后，裴骁不赞成地皱眉问道。 方逸点头，道：“蒋烨是海曼的一块心病，当初是蒋烨的背叛，才让亚伯率领的反抗军失败，被方瑜手下的士兵乱枪射死。”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蒋烨？” “他另有用处。” 至于是什么样的用处，方逸含糊其辞，没有直接告诉裴骁。 裴骁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旋即沉默下来。 方逸瞧见他这样，张了张口，迟疑着问道：“你右手的伤好了吗？” “都多少年了，早就好了。”裴骁摆摆手，表示自己的身体健康，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摆动的右手忽然一顿，停在半空中，像是想到了什么。 “话说回来，为什么在0173市毁灭之后，你也受伤了？我在第二次梦境的时候，就是在医院里见到你的。” 方逸伸手，捏了捏裴骁的手掌，低头说道：“那时候，我毕竟是中央派来的军方人员，也要去参加对抗奇美拉的战争，不小心受了点伤。” “真的是这样？”裴骁反手抓住方逸，盯着他的眼睛，神色严肃地逼问道：“你确定是受了点伤？” 他将“点”这个字念得很重。 面对着裴骁敏锐的直觉，方逸笑了笑，说道：“从那个时候看来，的确不算是轻伤，但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有些行动不便。” “不过，后来受的伤多了，痛啊痛的，也就习惯了。” “我的情况特殊，要是不受点伤，别人也不好意思给我提升军衔。” 裴骁却是轻轻地甩开他的手，撇嘴道：“少跟我用苦肉计。” “好，我听你的。” 方逸点了点头，竟有一种乖巧听话的感觉。 看到他这个样子，裴骁有很多想问的，想兴师问罪的话，倒是一个也说不出来了。 他闷闷地说道：“我去洗个澡，这两天累死我了。” 裴骁站起身，走向较为狭窄的浴室。 这里的条件比曾经的地下室出租屋还要简陋一些，热水调了很久才弄好，裴骁简单地洗了个澡，洗去了这两天的疲惫。 他洗得比自己预测中的要久一点。 裴骁闻了闻自己的双手，从昨天染上的淡淡血腥味以及子弹的铁锈味，总算是洗干净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方逸已经将房间布置好了，床也铺好了，看起来软软的，很暖和。 裴骁的视线往下移，这才看到方逸在床的旁边，打了个地铺。 裴骁满意地点了点头，方逸还是很识相的，知道自己不会让他去床上睡觉。 等他整个人都陷进软软的暖和床被里之后，方逸也去简单地洗了个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很自觉地睡在了裴骁床边的地铺上。 房间里的灯也感应到两个的休息状态，慢慢地暗了下来，最终房间里一片昏暗，正是睡觉的最好时刻。 良久之后，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的裴骁，到底还是睁开双眼，神色无奈。 他轻声地问道：“方逸，你睡了吗？” “没有。”方逸的声音也传来，同样没有一点的睡衣。 裴骁难受地说道：“我失眠了，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你想听什么？” 裴骁想了想，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心里的好奇，问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第491章 方逸在经过了一阵沉默之后，平静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是从大学毕业、正式进入军队开始讲起的。 比如他一进入就执行了个很凶险的任务，死伤近半，因为有探索人员在外太空发现了其他拥有生命迹象的星球。 又比如他在外太空枯燥地执行任务，除了几首听出茧子的老歌，就只有外面茫茫无际的宇宙。 他有一次看到了数万光年之外的恒星爆炸，虽然隔得很远，但他依然被那闪耀的光芒所震撼，宛如一颗心脏在宇宙之中蓬勃跳动。 又比如他在返程中，遇到了奇美拉坏种的袭击，差点连让人收尸都办不到了。 “你在那个时候，是什么感受？”裴骁忍不住，侧过身子，看向了在床边的方逸。 虽然是在一片黑暗里，但裴骁还是能勉强看清他的轮廓。 “害怕。”方逸答道。 裴骁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在危险的时候，突然展开回忆，然后大喊一句，就能爆发潜能，化险为夷。” 方逸轻声地笑了起来，问道：“你这是什么套路吗？” “很多动漫里，都是这么画的。” “嗯，也有可能，在你危险的时候，你的脑子只会一片空白，行动快于思考，但是，人类是有极限的。” 裴骁哦了一声，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但是觉得这样说，会让气氛轻松不少。 “原来如此，你竟然也会感到害怕，我一直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起码在电视上面是这样的。” 方逸也侧过视线，看向半个身子趴在床沿边上的裴骁。 湛蓝色的眸子划过浅浅的浮光，掠起一片温柔。 “我也没有想到，当面临死亡之时，我唯一的情绪会是害怕。” “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我死了，裴骁该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他？如果我死了，就没人能保护他了。” “如果我死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记忆，就没人会记得了。” “如果我死了，他会和谁在一起？” 裴骁终于探出身子，一把捂住了方逸的嘴：“好了，不要再说了，别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我听着不舒服。” 因为裴骁的动作，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倾向了方逸，并且止不住地往下滑。 方逸顺势伸出双臂，将裴骁抱在了怀里，让他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面对着彼此，呼吸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我很想你。” “这句话，我想了很多遍，一直都想告诉你。” 裴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要死，让他又气又想哭。 “你想说就说啊，不然你长这么一张嘴是来干嘛的！” 裴骁气得伸出手，在黑暗中摩挲着方逸的脸，很想用力地掐他脸颊。 可是当指腹触碰到柔软温热的嘴唇之时，他又舍不得了。 裴骁微微抬起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方逸抱住他，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不敢太用力，怕把人给吓跑了。 过了一会，在安静的黑暗中，传来裴骁呼吸不稳的声音。 “我要在上面。” “好。” 第492章 海曼归来 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海曼才负伤归来。 他的腹部中枪，有发炎感染的迹象，玛格丽特马上把他拉去疗伤，但是他在疗伤的时候，非要传话让方逸过去。 裴骁跟着方逸一起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我把托马斯打死了，一枪爆头。”刚刚疗伤完毕的海曼，立刻将这个消息分享出来。 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色，甚至连平日里的骄傲与不屑都没有，只剩下一片黯然。 海曼抬头，看向方逸，郑重道：“方瑜已经来了。” “托马斯不过是她抛出来的诱饵，就是想要引诱我上钩，将我引出来，但没想到我这么会逃命，也没想到你真的被托马斯关了起来。” “我假装用你在我的手里，用你的性命做威胁，这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逃了回来。” 海曼只是简略地讲了一遍主要经过，其中的凶险定然超过百倍。 方逸的神色很平静，他似是早就猜到了，说道：“你好好休息吧，方瑜的事，我来解决。” “你来解决？”海曼重复地念了一句，嘲讽似的笑道，“你把她当姑姑，觉得她不会杀了你吗？方瑜这女人手段狠辣，只要威胁到她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你也不例外！” 方逸了然道：“我知道，毕竟我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但是知己知彼，才有机会，不是吗？” “你想要做什么？” “奇美拉坏种的幼体潜伏进入东界街区，它们的生长期很快，你和玛格丽特尽快带着黑户们撤离这里吧。” 海曼皱着眉头，不安道：“你想要利用奇美拉，将这里当做战场，引方瑜过来？” “嗯，我和姑姑，总是要见一面的。”方逸承认道。 海曼嗤笑一声，道：“见了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将你直接给杀了，再把锅推给奇美拉的袭击，这件事让我来……” 方逸拒绝道：“不行，你打不过方瑜。” “……” 虽然海曼很不想承认，但事实正如方逸所言，正统军人出身又参军多年的方瑜，确实比半路出家的海曼，要厉害得多。 无论是操纵机甲的熟练度，以及对战的娴熟经验，都不是海曼能比的。 但是以海曼的骄傲，他坚决不肯亲口说出这个事实。 “让我来吧，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 方逸拍了拍海曼的肩膀，对颓废的他说道，同时他看向了身旁的裴骁。 裴骁接触到他的目光，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之后的几天里，方逸和海曼在忙着准备设置陷阱的事情，而裴骁则和玛格丽特一起忙着黑户撤离的事情。 无论是黑户的吃喝拉撒，还是给他们划出一个可以住下的地方，还要隐藏他们的迁徙动静与身份，每一件都不是大工程，让裴骁忙得脚不沾地。 有时候，他和方逸只能在休息的时候说上几句，而后各自忙各自的，有时候，他们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但是这样的忙碌，反而能让裴骁心安。 起码他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上了方逸的忙。 因为裴骁的拼命十三郎精神，成功地在黑户与自救者之中的声望越来越高，而玛格丽特也有培养提拔他的打算，裴骁可谓是青云直上。 就差玛格丽特将未来接班人的名号打在他的脸上。 第493章 灾难重启 正常人携带至少四组dna的现象称之为奇美拉现象就在黑户的迁移进入尾声，裴骁在外面整理着物资之时，在最东边的位置，突然爆发出一个极大的动静。 轰的一声，宛如核弹爆炸，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颤动。 裴骁匆匆地跑出去，果然就看到了东界街区的方向升起了浓厚的黑烟。 那烟雾就像是层层叠叠的乌云，将远方的东界街区完全覆盖，看不清那里面的具体情况。 “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裴骁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因为害怕泄密，方逸没有告诉他那边准备的过程，裴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转身让其他的人继续工作，自己向方逸发了条消息。 很快，方逸就回了消息。 【方逸：不是方瑜，是奇美拉坏种，我把它们引出来了，你快带着其他人退到安全区域。】 裴骁压下担忧，立刻招呼其他人，带着物资撤离。 他们给黑户安排的地方，是在0173市的郊外，那里不会受到战斗的影响。 这一批物资不算多，五个集装箱的食物。 裴骁带领着货车队伍，堂而皇之地开在高速公路上，利用虚假的运输公司证明，前前后后运了不少的物资和人。 等到货车与在外面等候的人接头之后，他随便选了辆车开回去 “你们开过去吧，暂时就不要回来了，我走了。” 裴骁不顾手底下人的阻拦，风驰电掣一般地火速回到东界街区。 虽然方逸说得轻巧，但奇美拉坏种的破坏力是有目共睹的。 人类这几百年来都一直没能寻找到奇美拉坏种的据点与来源，就像是被动在游击战似的，他们甚至不知道奇美拉坏种是怎么选中这个星球的，他们只知道奇美拉坏种的无差别攻击，杀伤力之大，堪比招招都是aoe。 当裴骁进入东区附近，四周的公路上全部是撤退的车辆，唯有他这辆蓝色跑车在逆流而行。 他抬起头，远远地就看到了浓浓烟雾之中的庞大身影。 足有五十多楼之高的恐怖生物，身上似乎带着黏腻的黑色液体，散发着有毒的瘴气。 这就是经过改造又逃窜出来的奇美拉坏种幼体。 它们足足有四头之多，每一头的身上特征都不尽相同，宛如被一双堪比上帝的大手，用各种动物拼接而成的怪物，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神兽奇美拉。 奇美拉拥有不同动物特征的身体部位，狮首、羊身、蛇尾。 后世之人，也将正常人携带至少四组dna的现象称之为奇美拉现象。 奇美拉坏种，就是拥有不同的生物特征，且混杂着不同基因组也能存活下来的可怕怪物。 因为大家都争相离开东区，离开0173市，向来宽阔的高中低三条轨道公路，竟然开始了堵车，路上全部密密麻麻的汽车，以及叭叭叭的喇叭声。 裴骁也被堵在了路上，有些无语。 他刚才还热血激荡地想要开车过去，结果却是堵在半道上了？ 0173市的交通局就这么没用的吗？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妈妈，怪兽出来了！奥特曼啥时候出来救我们？” “不要乱动！” 就在裴骁堵车的时候，他听到了旁边车窗里传来的小孩声音。 那孩子还不知道有多大的危险，只以为是特摄片照进了现实，奥特曼要打小怪兽了。 裴骁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那四个庞大奇美拉坏种，不由得笑了笑：“还确实挺像是奥特曼打怪兽了，但问题是，这世上有真的大怪兽，却没有真的奥特曼。” 第494章 买一赠一 虽然0173市的政府机构，从上到下都不咋地，但是军方出手的速度很快。 有歼灭机在上空投射导弹，不断轰炸在奇美拉坏种的身上，同时还调来了几辆机甲出手，将破坏的范围降低到最小。 另外，还有一些军人在努力地疏散群众，堵住通往东界街区的路。 裴骁无法直接开车进去，只能绕原路避开，进入摇摇欲坠的地下通道，从下面进入东区。 因为上面的轰击，地面经常震动，地下通道也受到波及，上面的灯与砖石被震落，好几次险些砸到裴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裴骁的心中陡然多了一些悲壮的语句：“求索为何？为了方逸！” 裴骁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了方逸，这么危险都敢一头扎进来。 这时候，方逸的消息传来，询问他在哪里。 【裴骁：我在地下通道，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方逸：我来找你。】 裴骁发消息过去，让他不要过来，别这么着急。 这地下通道四通八达，路况复杂，万一他们错过了怎么办？ 但是方逸好像已经动身了，没有再回他消息。 无奈之下，裴骁只能继续向前。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看到前面的左边岔路口，有一道灯光闪过。 裴骁屏住呼吸，不确定来人是谁，赶紧藏住自己。 那灯光距离他越来越近，脚步声也在狭窄的地下通道里不断回响，带着一种愈发接近的压迫感。 “裴骁？” 方逸的唤声让裴骁的神经一松。 他探出头，果然看到了站在前方的方逸，顿时松了口气。 “你过来干嘛？万一我俩错开了怎么办？而且海曼那边没有了你的指挥，遇到危险怎么办？” 与方逸的汇合，虽然裴骁轻松了些，但他还是有些生气。 “你说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比以前还要轻率啊？”裴骁气道。 方逸全盘接受了裴骁的抱怨，他拿着手电筒，带领裴骁往东区走。 “海曼那边暂确实需要我，但不是需要我的指挥。” 方逸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能需要什么？你的身子？”裴骁开玩笑地说道。 方逸却是沉默了下来。 裴骁敏锐地发现了方逸默认的态度，笑容立刻僵硬：“……不会吧。” “他们需要一个能引出方瑜的诱饵。” “所以，你现在是诱饵？” 裴骁恍然点头，他的目光随着手电筒的灯光一直延伸往前，宛如刺破了黑暗的光，却将隐藏在暗中的废墟与污秽照得一清二楚。 “等等，不太对劲！”裴骁突然反应了过来，“既然你是诱饵，那你现在出来是为了……？” “嗯，我在等鱼儿上钩。”方逸颔首道。 裴骁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那我现在和你走在一起，岂不是成了……” “买一赠一的诱饵？” 方逸侧过头，轻笑地看着一脸懵逼的裴骁。 “哒、哒、哒。” 蓦地，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像是踩着高跟鞋的优雅女性缓缓走来。 裴骁猛地看向前方。 一名穿着军装、身形颀长的女性，一步步地踏入光线之中。 第495章 方瑜上将 当那名女性完全暴露在光线之中，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以及湛蓝色的眸子，裴骁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方瑜上将。” 裴骁略感意外地说道。 虽然他知道方瑜一直在寻找方逸，但没想到方逸才现身，方瑜竟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姑姑。”方逸称呼道，算是打了声招呼。 方瑜微微颔首，视线在方逸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又看向了旁边的裴骁。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但只是笑了笑，道：“你长大了，也有心爱的人了，姑姑很高兴。” “你爸爸的身体出了些状况，你还是早点跟我回家吧，我送你离开……” “不必了。”方逸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方瑜。 方瑜扬起的嘴角逐渐下沉，最后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深深地盯着方逸。 “你还是不能原谅姑姑吗？我那时候只是精神状态不稳，所以才会这么说你，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怪物。” 方逸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怪过你。” “我想要逃离方家的原因之一，是我害怕自己变成另一个您。” “变得偏执，变得神经质，变得疑神疑鬼，不断地去试探与捆绑自己爱的人，最终令深爱的人放弃远离，自己则成了一条不肯放手的可怜虫。” 方逸每多说一句话，方瑜的神色就越发难看。 “我是你一手带大的，我的性格也是你一手塑造的，哪怕我后来想要竭力改变自己，但不可否认的是，你的影子早就投射在我的身上，我无从选择与改变。” 方瑜默默地盯着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心绪难以平静。 裴骁不敢说话，像个鹌鹑似的，缩在旁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对姑侄之间的对话，透露出很多的信息。 让裴骁不由地想起了一开始，方逸来到这座城市的状态。 阴郁，疏离，淡漠。 那双湛蓝色的眸子总是冷冷地望着别人，就像是将自己隔离在一堵冰墙之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现在，当方瑜的眼眸望过来的时候，竟然让裴骁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是与当初的方逸如出一辙的冷漠。 随着彼此的沉默越来越久，这对姑侄之间的无声对峙也好似愈发紧张。 裴骁缩在方逸的后面，伸出手，用小手指勾了勾他的食指。 “你的年纪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方瑜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转移，落在了裴骁的身上。 “他是自然种吧，而且没有任何的家世与背景，你的路只会比我更难走。” “当初，我和他只是因为基因匹配不符，就遭到了无数人的奚落与嘲笑，我哥哥想要我们分手，秦伯想要逼他退出军队，他的姐姐骂我dang妇，他的父母以性命相逼……还有很多很多看热闹看笑话的人，呵。” “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支持我们，都在说我们不合适。”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和他一起执行任务，我和他一起出生入死，再危险的处境也都硬挺过来了，就在我以为我和他很快就要成功的时候，他还是一念之差，选择了他的基因匹配对象。” 方瑜扯了扯嘴角，就像是小丑扬起嘲讽的笑意：“知道他为什么会有一念之差吗？” “因为主脑判定，我和他的基因，注定创造不出优秀的孩子。” 第496章 我都知道 裴骁听到这个理由，只觉得荒唐无比。 “孩子有这么重要吗？”他难以理解地问道。 方逸将冒头出声的裴骁给按了回来，挡在他的面前，说道：“这是她的执念，我姑姑一生要强，越是做不到的事，她就一定要去做。” “孩子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想要证明，哪怕是主脑不同意，但她依然能够创造出基因优秀的孩子，她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我们。” “但她一直得不到这个证明。” 裴骁听到这样的解释，更加感觉到荒谬，这是方瑜的执念？ “是，这就是我想要的证明，我一定要创造出一个基因最优秀的孩子。”方瑜大方地承认道。 方逸的神色不悦：“但你把他逼走了。” “这也是我后悔的一件事，我没想到，我对孩子的执念会让他感觉到窒息，他不肯与我合作，甚至想要逃离我。” 方逸抿唇，看到方瑜只有可惜的神色，却没有一点忏悔的情绪。 他的心中像是升腾起了一股怒火，沉声说道：“他害怕的不是你想要一个孩子，而是当他看到人造子宫里被创造出来的一个个成形胚胎被无情摧毁，当他知道有多少无辜女性因为你的执念而付出代价的时候，他觉得你很陌生，就像我知道这些的时候，也觉得你根本就不是方瑜。” 裴骁感到很意外。 因为方逸很少用这种近乎指责的口吻，去质问一个人。 而且刚才方逸说了什么？ 无辜的女性？ 方瑜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语气冰冷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人体实验，我知道你在暗中动手，让我父亲感染上奇美拉坏种的细胞，我还知道你这次过来，是为了杀我夺权的。” 方逸一句句地戳破方瑜的秘密，那些见不得光的恶毒秘密。 仿佛将重重伪装的方瑜，亲手撕下一层光鲜的外表，撕下那层在乎亲情的伪装。 方瑜的眼神冷冽，阴鸷地盯着他，重复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裴骁也沉默地看向方逸。 他忽然有些猜到了方逸过来找他的理由。 方逸的双手握拳，有汗水从他的掌心渗出，湿漉漉的，显示着着他从未有过的紧张情绪。 “我还知道……我真的是一个怪物。” “当初，你将我母亲引诱出来，将她迷晕，带进那个地下试验室里，将她困在里面，不得不接受那些实验，让她不得不怀上我，生下我。” “你骗她为了方家的名誉，必须要让我作为她的儿子，方林的儿子。” “你故意诱导她的精神长期出现问题，让她痛恨我，视我为恶心的怪物，恨不得杀了我。” “然后，我母亲身亡之后，你就有理由接手我，带我回到方家，放在你的身边，将我培养成最合格的样品，为你以后的孩子做一个完美的实验。”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方逸一字一句地将那些掩藏在过往的罪恶解开。 但是每一句话，不仅仅是在揭开真相，更是在揭开他身上的最后一层伪装。 将他带有原罪的身世，血淋淋地展露出来。 第497章 你丫有病 陈旧破败的地下通道里，一片寂静。 裴骁听着那些话，听着方逸自述的身世，他的脑子里嗡嗡的，乱糟糟一片。 什么叫做怪物？ 方逸也是人体试验的产物？ 他不是方林的亲生儿子？ 老林喜当爹？ 不对，这些事是方逸什么时候查明的？ 裴骁明明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方逸依然将自己的姑姑当成最亲近的人，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些的。 那也就是说，方逸是在往后的十年间，一步步地查清这些事情。 裴骁不敢想象，当方逸追查着违规人体试验，慢慢地揭开自己的身世，查明方瑜曾做过的一切之时，他该是一种怎样绝望又崩溃的心情。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方瑜轻声道。 在狭窄的地下通道里回荡，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 她踏前两步，眉眼间的凌冽更甚：“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说出来？难道你就这么想让我杀了你吗？” “只要你不说出来，我就可以不杀你的。” 方逸凝望着她，冷静道：“我相信你不想杀害我，但是我也知道，在涉及方家权利的时候，你绝不会放弃妥协。” “所以，我给你另外的解决方案。” “我父亲病重将亡，你可以选择公布我的身世。” “证明我不是方家的人，证明我不是改造种，甚至可以证明我不算人类。” “这样一来，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方瑜皱起眉头，思忖一会儿，道：“这种方案确实对我有利，但对你来说，无异于自毁，为什么？” “我想赌一次。”方逸垂眸，轻声说道。 “赌什么？” 方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方瑜的逼问，他猛地投掷出手中的手电筒。 手电筒的亮光在通道里不断闪烁，翻转着坠落在地，发出一道极为清脆的磕碰声。 他立即转身，拽着裴骁往相反的方向奔跑。 “砰！” 在裴骁跑出几十步之后，从身后的地下通道里传出一声爆炸。 炽热的温度瞬间蔓延，让他的后背感觉灼烫。 “烫烫烫！” 裴骁终于明白了“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原理了。 因为回头就会被烧熟啊！ 光是爆炸掀起的热浪，四处飞溅的碎石，都让裴骁感觉到无比难受。 这还是裴骁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爆炸。 主要是以前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犯罪分子的手里拥有爆破性武器，那么就会立刻转手到爆破组。 方逸带着他在地下通道里东拐西拐的，差点让裴骁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直到他们从通道里出来，见到一大片近乎凝固的橘黄色天空之时，才让裴骁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裴骁一声不吭，跟着方逸回到了海曼所在的据点。 等他们回来之后，裴骁也没有说话，他始终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逸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你还好吗？”方逸见到他这么不同寻常的状态，担忧地问道。 裴骁摇了摇头，却是低头检查了一遍房门的锁。 确认关好门之后，他朝方逸招了招手。 方逸疑惑地走过来。 裴骁微微仰起头，五指握拳，抡起一拳头就砸向了方逸的脸。 “方逸，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第498章 你赌输了 方逸没有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才会这么试探我？” 裴骁一把攥住裴骁的衣领，逼迫他低下头来，和自己面对面地平视着。 方逸的眼神，不闪不躲，平静地接受着裴骁的怒火。 见状，裴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从奇美拉坏种突袭开始，你说着不要担心，但却是在故意引诱我回来找你。” “在地下通道的时候，你作为诱饵，根本就不用过来。” “如果是平常的你，在以身犯险的时候，绝不会将我连累进去，但是这一次，你专门找到了我。” “你知道方瑜会过来找你，会和你对峙，所以你将那些事情都说出来。” “但你不是为了说给方瑜听的，而是说给我听的！” 裴骁说到这里，又是气得给了方逸一拳头。 对于这一句句的分析，方逸沉默着，却是默认了裴骁的猜测。 这让裴骁更想揍人了。 “你将这些秘密告诉方瑜，是为了逼着方瑜采取你说的方案，让她曝光你的身份，让你不再是方林的儿子，不再是方家的继承人。” “你会变得一无所有，你会从万人敬仰变成人人唾弃，你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你这样故意自毁，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试探我吗？！” 裴骁指着自己的心口，气到声音颤抖：“你想要试探我，当你不再是方林的儿子，不再是方家的继承人，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还会不会选择你？是不是！” “是。”方逸低下头，小声地应道。 他被裴骁一句句地诘问着，罕见地，就像是一个做错事而低头认错的孩子。 “是不是我对你还不够好，所以你才会有这样的猜忌？” 裴骁没好气地问道。 “不是，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方逸肯定着裴骁对自己的好。 裴骁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问道：“那是不是我这个人有什么问题，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会因为外在的条件理由而抛弃你？” 方逸否认道：“不是，你没有任何问题，是我的问题。” “这是我的执念。” 方逸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当剥离掉我身上的那些虚假光环之后，当你知道我是个怪物的时候，你还会不会接受我？” “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在删除你记忆之后的那几年里，我一直不敢与你有联系，也一直提心吊胆，怕你又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裴骁你太好了，你值得拥有更多的选择，但我的选择里，只有你。” 裴骁听到这样的话，捂住了耳朵，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心软了。 “你之前说你要赌一把，意思是不是说，你想要赌我的选择？”裴骁努力恢复平静，问道。 方逸垂眸，答道：“是。” “那我告诉你吧，你赌输了。” 裴骁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了房间，将方逸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望着裴骁离去的背影，方逸下意识地想要追出去，但是腿上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已。 他赌输了？ 方逸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第499章 不能试探 裴骁是真的被气狠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有傻到离开东区，但却是躲在据点里最不起眼的角落，谁都不愿意见。 饶是再不怎么关心的人，也知道他们之间出了大问题。 “你们吵架了？” 海曼贱兮兮地凑过来，堵在裴骁的面前，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肩膀，特别八卦地询问道：“我瞧见方逸这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你们感情不是很好的吗？难道某方面不太协调？他不行了？” 裴骁一巴掌拍开海曼的手，朝着门外某个方向喊道：“他行不行，你不用知道，反正我和他完了！彻底玩完了！听见了吗，我俩彻底结束了！” “真分手了？”海曼不太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裴骁憋着一肚子的气，点头道：“是，我和他没可能了。” “有意思。”海曼顺手关门，将某个偷听的人给关在外面，而后又凑到裴骁的面前，小声说道，“你悄悄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过来人，我帮你分析分析。” “没什么好分析的，是他先开始矫情的。”裴骁翻了个白眼。 “感情这种事，它不矫情就不是真爱啊！”海曼纠正道。 裴骁瘫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仰着头，一点都听不进去海曼的话，有些烦躁地说道：“可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也确实比较矫情，但是有一件事是我的底线。” 在海曼的不断套话中，裴骁不堪其扰，最后还是将整个经过都说出来。 不过，还是将方逸的身世，和方逸妈妈的遭遇，隐瞒了下来。 “方逸试探你？”海曼摩挲着下颌，深深皱眉，点头道，“你做得对，这件事一定要作为底线，绝对不能轻易姑息原谅。” 人的感情是不能接受试探的。 就像是一座纸做得桥，你最开始想要试试它能承重多少。 你放了一个2g的砝码上去，它稳稳当当地立在哪里，你很新奇，觉得很有意思。 你会忍不住再放上5g的砝码，10g的砝码，最后是20g的砝码。 当你越来越想要知道纸桥的承重，你就越会想要试试它的极限在哪里？ 直到这座纸桥被最后一个砝码压垮，崩塌。 这也是很多人在一段感情之中，不断索取和要求的理由之一。 ta想要试试，你对ta的爱，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当要求被一次次满足的时候，他们会短暂的开心，然后又会有更苛刻的要求被提出。 尤其是那些天生怀疑爱、不懂爱的人，他们越会想要试探和证明对方的感情。 裴骁曾经处理过一个案件。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年轻人的解释。 “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我，他们的爱都是有条件的，假惺惺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他们因为我考了好成绩而夸我爱我，当我成绩不好的时候，他们会打我骂我；会因为我找了个他们满意的工作而高兴，当我辞掉工作的时候，他们会厉声训斥我。” “但那只是父母爱子女的一种表现。” “很多人都说父母对孩子是无条件的爱和付出，可在这句话里，就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我必须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才会爱我。” 那个年轻人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裴骁，阴测测地笑道：“我问他们，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会爱我，他们说是，我又问他们，如果我是个杀人犯呢？他们还是说会爱我。” “呵，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第500章 怎样的人 裴骁揉了揉太阳穴。 每当他回想起那件案子，那个年轻人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心悸。 毋庸置疑，人类的感情是极为脆弱的。 尤其是当他看到方逸与方瑜，那对极为相似的姑侄之时，更是让他明白了方逸的顾虑。 哪怕方逸再怎么忍住本性，可依然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方瑜的路上。 方瑜的执念在于孩子，而方逸的执念在于身世。 “我不是傻子，我看得清楚，这是方逸故意的。” 裴骁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道：“以方逸的脑子，他肯定能够想出让我看不出破绽的方法，让我在知道他的秘密之后，会心疼他安慰他，最后肉麻兮兮地表示，我不会因为这些理由而离开他，我依然会选择爱他。” “但我裴骁，最爱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海曼：“……” 这小子最近是玩梗上瘾了吗？ 裴骁瞧见海曼无语的神色，心情好了一些，继续说道：“他可以用更天衣无缝的计划，但却偏偏用了漏洞百出的方法，这表明其实他也在不断的挣扎之中。” “他想要让我看穿他的挣扎，想要让我安抚他，阻止他变成像方瑜那样的人，这些都无可厚非，因为不用他说，我也会这么去做。” “结果，他竟然选了最愚蠢的方式来试探我，我撒了他的心都有！” 裴骁一拍桌子，气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态度坚定道：“试探这东西就跟出轨似的，有一就有二，我要给他一个最难忘的大嘴巴子，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再做这种蠢事。” 海曼听完了整个前因后果，和裴骁的心理过程。 他沉默片刻，旋即站起来。 “贱人果然矫情，矫情就算了，还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就拍拍白大褂，开门走人。 反正裴骁的最后一段话，表明了就是在和方逸赌气，不可能真的分开。 海曼觉得自己是真傻，这种年轻人之间别扭又矫情的感情，真是不适合他了。 哪像自己以前那样，干就完事了。 “诶等等，帮我带句话。” 裴骁临时叫住了前脚跨出门槛的海曼。 海曼转头，幽幽地盯着他。 “你告诉方逸，不要老想着我是因为什么而爱他，你要让他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他。” “但是不要说是我说的。” 海曼点了点头，觉得这还算是一点比较成熟的意见。 他离开裴骁的房间，一出门就瞧见了站在前面的方逸，他叹了一口气，特别无奈地说道：“讲道理，我是个很忙的人啊，你们这样……让我很想把你们两个吊起来打一顿。” 问：孩子不听话又矫情该怎么办？ 答：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方逸没有接话，只是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俩彻底完蛋了。” “……然后呢？” 海曼双手插兜，笑了笑道：“你猜他会对你说什么？” “我不想猜。” “不想，还是不敢？”海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看到自己侄子这么卑微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方逸，你越是不想变成什么样的人，就越是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你最好想一下，怎么样的你，还是真正的你？” “你究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第501章 咬死你哦 “你的身世被曝光了。” 海曼将外界最新的电子报头版，放在方逸的面前。 方逸平静地接过，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这篇报道声明。 方瑜始终是聪明的，她只是揭露了自己的身份，但故意用了个蹩脚的理由，将民众的关注度引诱向了他父母的私生活，从而引发各种恶心龌龊的讨论。 他一个个地翻阅那些下流言辞，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 “方瑜这女人何其恶毒，我没有来得及杀她，她竟然敢污蔑你妈妈的声誉，方逸，你是什么想法？” 海曼气得要死。 因为方瑜不仅仅是害了他爱人的罪魁祸首，现在还来污蔑他的姐姐。 海曼很想一枪爆掉方瑜的脑袋，但是考虑到方逸的心情，他必须要来探底，看看方逸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爆出我的身世，是害怕我和她争权，因为我和她已经结仇了，不可能同仇敌忾。”方逸没有太多的愤怒，将电子报关掉，冷静地分析着。 他想了想，思忖道：“奇美拉坏种的踪迹，我们还追查得到吗？” 这个话题度跳跃得有些大，海曼皱了皱眉宇，还是回答道：“嗯，我们在追踪奇美拉的痕迹，但是它们明显智商上受到了改造，反而利用自己的身躯作为伪装，可能潜藏在了地底。” “我们无法做出太大的动静进行探测，只能推测出大致的地点。” 方逸点了点头，又问道：“方瑜有离开0173市的趋向吗？” “在杀了你之前，她不会离开的。”海曼冷笑道。 “那就让她一直待在这里吧。” 方逸极为平静地说道。 海曼明白了他的决定，顿时舒展眉头，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们两人商量着后续的进展，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方逸在大方向上提出解决思路，海曼补充一些细节，很快就做出了一系列的决定。 直到最后，方逸在海曼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地问道：“裴骁呢？” 海曼扶额，无奈道：“他去避难营了。” —— 裴骁的脚步急切，在拥挤的避难营中四处穿梭。 有消息传来，有人在避难营里看到他的爸妈，而且受到了很严重的排挤和欺负。 这让裴骁立刻火冒三丈。 趁着奇美拉坏种撤退消失的时候，他马上冲出东区，飞也似地来到了西区的避难营。 虽然他的心里很着急，可还是没有忽略奇怪的地方。 裴骁在当年的时候，也经历过避难营的那段黑暗岁月，虽然避难营里乱成一锅粥，但是在外围一圈的地方，却是重重包围，军方的人划定了活动区，超出区域，就地解决。 但是裴骁在来的路上，除了零散活动的路人之外，一个军方人物都看不到。 有人想要引他过来？ 裴骁猜到这个可能性，但他还是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有两件。 一件是和方逸错过了这么多年，另一件就是他爸妈的身亡。 哪怕这是在虚假的梦境里，裴骁也无法忽视自己爸妈的生死，更无法容忍有人利用他的爸妈。 “裴同学？！” 当裴骁拐了个弯，进入避难营的b区之时，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 他低下头，意外地看到了缩在帐篷里，露出半个脑袋的安雅。 裴骁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安雅的头。 “好大的一只土拨鼠。” “……咬死你哦！” 第502章 避难营中 裴骁看着安雅那张年轻生气的脸，不由得笑了笑。 “你们躲在这里？” 安雅点头，道：“嗯，这是我们申请到的帐篷，你也在避难营里吗？你不是b区的吧？” “我在找人。”裴骁拿出自己的终端，将自己爸妈的照片翻出来，递到安雅的面前，问道，“你见到过这两个人吗？他们是我的爸妈。” 安雅定睛看了看，微微摇头，她说道：“你等一下啊，我让我爸看看。” 安雅接过裴骁的终端，将照片拿给安雅爸爸看了。 安雅爸爸沉吟着，仔细回想了一遍，恍然道：“我之前看到过，他们应该在c区，不过他们的处境不是很好。” “谢谢。”裴骁收起终端，道了一声谢。 就在他站起来，准备走向c区的时候，安雅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裴骁，注意安全啊！” 裴骁的脚步顿了顿，他又重新走回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们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去，也不要和别人起冲突，最好能和以前认识的人汇合一下，不要因为面子而孤军奋战。” 安雅愣愣地望着他，旋即点头：“好，我听你的。” 等到裴骁离开，安雅重新钻进帐篷里，对自家爸爸说道：“爸，你可不能再端着了，面子没有小命重要。” 安雅爸爸生气道：“少来了，我说什么你都不听，那个年轻人说什么你都听，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 “……胳膊肘本来就是往外拐的啊。” —— 裴骁慢慢地走向c区。 这里的环境比a区和b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像是一个拥挤的难民营。 一时间，他这里感觉和东界街区的黑户没什么区别。 警惕的神色，审视的视线，以及危险的人群，都让裴骁不得不放缓脚步。 “md，你这个自然种还挺硬气的……” 在较远处的角落里，有人在斗殴咒骂，拳脚相加的声音，让周遭的人退避三舍。 裴骁冲了过去，当他看清楚被打倒在地的人之时，立刻气血上涌，让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怒意。 他猛地上前，将踢得最恨的人给拽了出来。 拽着那人的后衣领子，裴骁一拳砸下去，将那人给砸蒙了。 裴骁趁机抢过那人手里的铁棍，直接打在他的后脑勺，又用尖锐的一端戳进他的后脖颈，鲜血溅了一身。 这么血腥的一幕，让几个人都吓傻了。 他们顶多干过抢劫打群架的事，但是亲手杀人，还是头一遭遇见。 几个人吓得屁滚尿流，想要转身逃跑，都被裴骁给逮住，每个人都被打到怀疑人生，连连求饶。 裴骁直接踹了其中一人的心口窝子，想要直接杀了他们。 “够了，不要再打了。” 裴爸爸咳嗽着站起来，在后面喊了一句，阻止着裴骁。 因为这句话，裴骁不得不停下动作，让这几个人仓皇逃走，就像是夹着尾巴的狗。 “爸，你没事吧？我妈呢？”裴骁放下手里的铁棍，扶住被打到一脸淤青的裴爸爸。 裴爸爸喘了几口气，道：“你妈在那边，跟我走。” 裴骁干脆将裴爸爸驮在背上，依照路线指示，很快在c区的角落里，发现了躲在垃圾堆后面的裴妈妈。 这个时候的裴爸裴妈，早就没有原来的斯文与干净。 裴爸爸的身上都是伤口和污渍，裴妈妈的裙子有点乱，上面还有泥点，但所幸，两个人只是被一群混混抢劫，都没遭受太大的磨难。 裴骁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503章 再次回来 “我不是让你们离开0173市吗？我还亲自检查了你们买的旅游票，亲眼看着你们离开的。” “所以，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现在还在这里？” “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裴骁越说越来气。 当初，他为了这两人的安危，专门叮嘱他们赶紧出去旅游，甚至还是自己亲自送他们离开0173市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没有任何负担的时候，这两人竟然又回来了？ 这特么玩我呢！ “我们在路上听说0173市出了大事，据说是奇美拉出现了，我们想着你还在市里，就立刻折返回来了。” 裴爸爸简单地说了下回来的理由。 裴妈妈也很憋屈地说道：“但是我们一进来，军方的人就抓住我们不让走，因为我们没带多少钱，就没办法贿赂那些人，所以就被丢到了这里自生自灭。” “那你们就不能想办法联系我吗？”裴骁心疼道。 说到这里，裴妈妈更是难受不已：“我们也想要找你啊，但是整个城市都被屏蔽了信号，只有去联络所那边排队，才能通过特殊的终端来联络亲人朋友，所以我和你爸专门去联络所，排了一整天的队，这才轮到我们。” “结果我们在填表格的时候，刚一说出你的名字，对面就突然变了脸色，你爸爸察觉到不对劲，带着我赶紧跑路，这才没被那些人抓到。” “儿子，你好好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成了什么通缉犯？” 裴骁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我是那种成为通缉犯的人吗？！” 裴妈妈的视线默默下移，盯着裴骁身上的大片血迹，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了，有些事没办法和你们解释，他们针对的是我，既然我已经进来了，他们就不会再针对你们了，我想办法将你们送走，然后再……” “不行，我不走！”裴妈妈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就连裴爸爸也默认着裴妈妈的决定。 裴骁皱起眉头：“你们留下来干什么？这事太危险了，我必须要让你们平安离开。” “不行，你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裴爸爸摇头道。 裴骁望着态度鲜明的爸妈，想起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的爸妈为了保护自己，带着他躲在这个所谓的避难营保护区里，可是伴随着资源的日益短缺，他们想要获得食物和水愈发艰难。 直到军方派人，送来了一定的水资源，这才让大家好过了一些。 讽刺的是，好景不长，有人出现了感染症状。 但凡是饮用了军方派送的水之后，或多或少地出现了感染，皮肤出现水泡和腐烂现象，正是细胞自溶的前兆。 裴骁的爸妈也是因此得了感染，最后在方逸的枪下得到了解脱。 当时，他恨死了方逸，觉得是方逸害死了他的爸妈。 直到后来，他在学校的资料区，查到了那时候的感染记录，也知道了一些方瑜的事情，这才渐渐转变了思想，但依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将心底的恨意与无奈慢慢放下。 “爸妈，如果我说，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我很可能会连累你们失去性命，你们会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裴骁低下头，忍住眼泪，声音沙哑地问道。 第504章 丑即不孝 裴爸爸坐到了裴骁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你都长这么大了，真是挺怀念的，你刚生出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丑到让我怀疑抱错了孩子。” 裴妈妈也抹着眼泪，点头道：“对啊，真的太丑了。” “……丑到你们真是我的不孝啊。” 裴爸爸摸着裴骁的脑袋，笑着说道：“其实，当我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想法，就是想把你拉扯长大就行了，可是在养大你的时候，我和你妈妈对你的感情越来越多，我们不光想要看着你长大，更想要看到你找到一份好工作，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看到你结婚，看到你的小孩也出生……” “说句煽情又俗气的话，你就是我们的命。” “如果我和你妈真就在这里没了，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我们后悔的，是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 裴骁听到这些话，再也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好的父母。 在这么一瞬间，好像过去的那些悔恨不甘，都彻底消失了。 这些年里，独自一人的孤独与艰辛，也都不复存在了。 裴骁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觉得有些丢人。 “哎，主要是生少了，要是当年我不抵触养孩子，和你爸再申请生几个孩子，你有了兄弟姐妹，就不会这么害怕难受了。” 裴妈妈擦掉脸上的眼泪，对裴爸爸说道：“孩子他爸，等结束之后，我俩再生一个吧。” “好，我想要个女儿，儿子太烦人了。” 裴骁：“……” 你们能让我的感动再持久一点吗？ 这才过了不到三十秒呢！ “算了，不说其他的了，我有保命的把握，但前提是要让你们足够安全。”裴骁扯过他妈的手帕，擤了一下鼻涕，情绪冷静下来之后说道。 —— 避难营，b区。 安雅躲在自己的帐篷里，外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而后，他们停了下来。 她的心脏猛跳，下意识地拿起旁边的美工刀。 “安雅。” 有人在外面叫她的名字。 安雅一下子就听出了裴骁的声音，她想要打开帐篷，却被自己爸爸给拦住了。 她清醒过来，在里面喊道：“你们有什么事？” “不要害怕，我有点事想要拜托你们。”裴骁也知道他们的警惕，在外面说道，“我找到了我的爸妈，但我现在有急事，必须要离开，所以我想拜托你们，暂时收留一下他们，不会很久的。” 安雅有些为难，她转头看向自己的爸爸。 安雅爸爸无奈起身，走到帐篷外面，果然就看到裴骁的身后有两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夫妻。 裴骁也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他承诺道：“安雅爸爸，我知道这有点困难，但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话间，他将一袋子的食物和几瓶矿泉水递到了安爸爸的面前。 这是他一路上，从某些不长眼的小混混身上搜刮来的。 积少成多，这些食物和水，足够安雅一家人和他爸妈两天之内的消耗了。 安雅爸爸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人，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接过了裴骁手里的那一袋子食物。 末了，他透露道：“不久之前，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 裴骁的心中早有预料：“我也正要去找他们。” 第506章 一片废墟 “你很清醒。”方瑜点头道。 裴骁放弃了这些弯弯绕绕的，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把我引过来，为了什么？” “方逸很在乎你，我想让他来找我。” “然后杀了他？” 方瑜不赞同地摇头，感慨道：“我还是很在乎他的，毕竟我将他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舍不得杀他。” “但你已经将他的身世曝光，让其他人指着骂他，污蔑他的妈妈。”裴骁愤愤道。 “因为我需要方逸，但我不需要一个能和我夺权的方逸。”方瑜淡漠地说道，“我会再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愿意继续当我的侄子，哪怕他不再是方林的儿子，我也会给他仅次于我的权势。” 裴骁嗤之以鼻：“如果他不愿意呢？你是不是就要把我撕票，然后再杀了他？” 方瑜就像是看小孩似的，看了他一眼，道：“他不愿意的话，我的确会解决掉你们，但我会很伤心，所以我会让整个0173市作为陪葬，让方逸死得不会那么孤独。” “扯淡，你只是为了掩盖0173市里对你不利的罪证而已！别特么拉方逸下水！” 0173市的毁灭，一直都是裴骁的逆鳞。 如今方瑜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好像那几百万的人，只是一窝无关轻重的蝼蚁，而不是一条条人命。 裴骁的心里憋着一股火，嫌恶地盯着方瑜。 “你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你和方逸一样，藏不住事，非要说出来。” 方瑜不再保持着假惺惺的笑容，眼神冰冷。 越野车一直向东，笔直地进入遍地疮痍的东界街区。 裴骁侧过头，看向窗外的一片废墟。 这里因为奇美拉坏种的突然出现而毁于一旦，崩塌的房屋，破败的长墙，还有来不及烧毁的尸体，以及半掩在碎石砖瓦之下的军人手臂。 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像是一场弥留的硝烟，笼罩在这里。 裴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你是个心狠的女人。”他轻声说道。 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罪恶，但仅仅是看到这么荒芜残败的废土，就让他从心底里觉得难受。 而方瑜这个女人，却始终无动于衷，一丝动容都没有。 “黑户不是已经都被你们转移出去了吗，这里又没死多少人，有什么好难受的。”方瑜说道。 裴骁沉声道：“在这些死的人里，也有你手下的军士，他们的命对你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吗？他们的死，对你而言，也是没什么好难过的吗？” 这些军士，无论他们曾经是做什么的，但他们都是因为对抗奇美拉坏种而牺牲的。 方瑜的下颌微微紧绷，道：“他们的牺牲，不都是因为方逸的计划吗？” “如果不是方逸引诱奇美拉坏种出现，这座城市就不会发生灾难，这些士兵就不会死在这里，说到底，方逸和我始终是一样的，他注定会变成另一个我。” 裴骁听到这个结论，微微眯起双眼，不悦道：“你放屁，方逸绝对不会变成你这样恶心的人。” 方瑜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笑了下。 “到了，下来吧。” 越野车缓缓减速，终于在东界街区的尽头，一个污水排出口前面停了下来。 第507章 打脸定律 裴骁走下来，抬头看了看那灰蒙蒙的天空，又低头看着比阴霾天还要浑浊的污水。 这里是东界街区的尽头，也是整个0173市排出污水，集中处理的地方。 但是污水排出了，却没有按照规定的处理流程来。 因此这里的各种污染严重，即便是黑户也不敢住在这附近，害怕自己或自己的孩子成为畸形。 “这里是其中一头奇美拉坏种隐藏的地点。” 方瑜举起枪，逼迫着裴骁往前走。 一边走着，她一边解释说道：“方逸他们还是太嫩了，奇美拉这种东西，不是单单几个人能控制的，尤其是那几头受到改造之后的奇美拉坏种。” “所以呢？”裴骁接话，仿佛一个捧哏。 “我会把你绑在这里，扒掉你两个指甲，或者砍掉你一根手指，将方逸给引过来，再让我的人故意激怒藏在污水里的奇美拉坏种，只要它一动起来，你们都会死。” “最毒妇人心。”裴骁吐槽道。 他被迫走到一根水泥做的巨大柱子面前，被方瑜绑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一个定律？”裴骁说道。 方瑜挑眉，问道：“什么定律？” “只要是说出来的计划，就一定会被打脸的flag定律。”裴骁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拭目以待。” 方瑜不信邪，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在裴骁的小手指上。 “嘶……” 裴骁疼得直吸凉气，他很想要口吐芬芳，说些粗鄙之语，但是方瑜的反应更快，熟练地拿出一坨手帕，塞到裴骁的嘴巴里，不让他大声喧哗。 做完这一切之后，方瑜这才笑着离开。 裴骁被独自一人留了下来，疼得直冒冷汗。 虽然这是在梦里，他的手指头没有真被割走，但这种真实的痛感，让他很想骂娘。 过了很久，裴骁才算是缓过劲来。 方瑜将他留下来，但裴骁不相信，方瑜这么可怕的女人，不会没有其他的后手。 最起码的监控摄像头，是一定要有的。 裴骁左看右看，终于在头顶的一个阴影处，发现了些微闪过的亮光，正是一个监控头。 他咧了咧嘴，特别挑衅地盯着那个监控头。 想把他当做人质？ 做梦吧你！ 裴骁是被反手绑在柱子上的，绑住他的绳结虽然难解开，但也只是也要多花一些时间而已。 他的动作更是训练有素，没超过十五分钟就解开了。 裴骁将嘴里的手帕给扯开，活动一下僵硬的腮帮子，冲着监控头骂了好几句的粗鄙之语。 他捂住自己受伤的手，慢慢地走了出去。 “方瑜这女人做事真狠，她既没有给我打麻药，也没有割断我的脚筋，而且还是用这种漏洞百出的绑架方式，摆明了就是让我自己逃出去，在惊慌失措之下，自己跑去找到方逸，或者将方逸引过来。” “这样一来，反倒让方瑜省去了和方逸周旋的时间。” 裴骁在心里盘算着，默不作声地一路往前走。 他很确定身后一定会有方瑜派来的追兵，逼着他走上绝路，最终将让方逸出场救人。 可他裴骁是那种英雄救美故事里的花瓶美人吗？ 不，方逸才是！ 裴骁循着自己来时的记忆，在一处废墟的下面，成功找到一个被砸死的士兵。 他忍住尸体的腐烂臭味，将士兵手里的枪给薅了过来。 第508章 传递信息 裴骁掂量了下手里的这把枪，可以使用。 他拿着这把枪，沿着来时的路一直往前走，没等他走出多远，后面就砰的一下，射来了一颗子弹作为警告。 裴骁回过头去，果然就看到几个士兵追了过来。 “艹！”他骂了一声，不得不加快速度，往前面使劲跑。 他跑进那些倒塌的废墟之中，却是摸进了下水道，在里面做了些不起眼的标记，然后转身就跑。 裴骁在下水道里七拐八拐的，像极了打游击战的前辈们。 别说那些士兵找得到他在哪个位置，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 幸运的是，裴骁在下一个拐弯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 身后又有追踪的动静响起，他立刻擦掉那个标记，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当他路过另一个拐弯口，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 就这么顺着标记东拐西拐的，裴骁终于不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戈尔。”裴骁小声地招呼道。 戈尔的身材瘦弱，又对各种地形了如指掌，在下水道这个地方简直是如鱼得水。 并且，戈尔也是负责调查奇美拉坏种踪迹的人，每天都会在下面寻找。 裴骁曾经和戈尔设计出了只有他们知道的标记。 他跳入下水道，就是想要和戈尔见面。 “你尽快回去告诉方逸，千万不要过来找我，奇美拉坏种就在那个污水排出口的下面，你让他直接开着机甲过来，把方瑜的人和奇美拉坏种都干掉。” 戈尔的视线一直盯着裴骁的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泪水，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回去。” 他不敢耽误时间，也没有询问什么，直接转身离开，回去通风报信。 裴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痛意。 或许这是方逸深层次的梦境，帮他屏蔽掉了这种让英雄落泪的痛苦吧。 裴骁没有再在下面饶了，转而爬回地面，藏在废墟之中。 “希望能尽快有个结果吧。” 他在心里祈祷着。 —— 方逸接收到戈尔传回来的消息，已经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外面的天色逐渐转暗，残阳似血，余晖泼在人间，高悬的月亮迫不及待地出来，预示着黑夜的即将来临。 “让我来驾驶机甲。”海曼气愤地说道。 在他们的桌子面前，摆着方瑜送来的所谓礼物——裴骁的一节手指。 这让海曼出离了愤怒，想要立刻去宰了方瑜。 方逸望着这根手指，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来。” 他拒绝了海曼的要求。 海曼不解地质问道：“你还在顾忌着方瑜是你姑姑吗？但是她竟然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摆明了是想置你于死地。” “让我来驾驶机甲吧，就当是我在冒充你，然后你再暗中伏击方瑜……” 方逸摇了摇头，道：“我来。” “方逸！” “你假扮不了我，我的驾驶风格，方瑜最清楚。” 方逸解释道。 他站起来，声音是出奇的平静，近乎没有一丝起伏：“舅舅，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我现在很生气。” “我想杀人。” 第509章 不想取名了（一） 当方逸看到方瑜送来的“礼物”之时，仿佛眼前被一大片的鲜血所覆盖。 他知道裴骁很怕痛，但是方瑜让他这么痛。 在这一刻，他脑子里的想法全部摒除，只留下一个念头。 他想杀人，他想替裴骁报仇。 在这些天里，方逸一直在思考着，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又想成为怎样的人。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始终得不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唯独现在，他有了一些头绪。 方逸进入最底层，站在升降台上，而后钻进了机甲的驾驶舱里。 —— 裴骁中了一枪，疼得呲牙咧嘴。 虽然那些士兵不是玩命地在追杀他，但是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裴骁还是受伤了。 他的伤口血流不止，很容易就被追踪到了。 裴骁躲在一面充满裂痕的墙壁后面，与前面的几个士兵对峙，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他始终没有逃离这块地方，也没有想办法去找方逸汇合，而是和方瑜手底下的士兵你追我藏，在满是废弃的城楼与断壁残垣之中，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因为迟迟没有达到方瑜想要的结果，这女人也开始急了。 从半个小时之前，裴骁明显地感觉到，那些在后面追着他的人不再放水了，动作变得更加利索，手里的枪终于精准地向他射击了。 身后的射击不断传来，那些士兵缓缓地靠近，在刻意地营造出压迫感。 哪怕裴骁再怎么厉害，可只有一把狙击枪的情况下，他也抵不过其他装备齐全精良的精锐。 伤口造成的失血，让他的脑子有点晕。 “要不，我认个怂，和方瑜打个商量，再拖延一点时间？” 裴骁听着不间断的枪声，以及逐渐加重的脚步声，在心里特别怂得想着。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如果自己再次被抓住，肯定不只是被绑在柱子上那么简单，很大可能上，方瑜会直接把他杀了抛尸，以此来激怒方逸。 因为他这个诱饵实在是不听话。 裴骁深吸一口气，握住手里的枪，刚才连续射击而有些灼烫的枪口，迅速冷却了下来。 他动了动耳朵，努力辨认着身后人的大致位置。 “md，拼了！” 裴骁咬牙，鼓足勇气探出一个头，还没射出一颗子弹，就被集中的子弹流给逼了回来。 他的短板到底还是呈现出来了。 虽然破案和打架，他很在行，可在战场上的反应和经验，他却是空白一片。 蓦地，就在裴骁即将准备同归于尽的时候，地面像是震了一下。 “撤退！” 身后已经稳稳占据上风的士兵，忽然大喊了一声，招呼着同伴赶紧撤退。 裴骁清楚地听到了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果然就看到那十几个士兵纷纷撤退的身影。 裴骁想了想，到底还是让他们离开，没有在他们背后偷袭。 “轰——！” 远处的污水处理厂，忽然发出了一个巨大的响声。 整个地面都在颤抖，四周摇摇欲坠的废弃楼房，被震塌了一个。 裴骁站起来，隐约在灰蒙蒙的雾霾之中，看到污水排出口的地方，被炸塌了。 那些近乎于黑色的脏臭污水，四处飞溅，在湍急的水流中出现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 一只庞大又可怕的手掌，陡然破水而出，掌心落下，将整个污水厂拍成了碎块。 裴骁见到这一幕，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方瑜将潜藏在污水里的奇美拉坏种给唤醒激怒了。 “方逸出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骁离开扭动脖子，迫不及待地在四周看了一圈。 但奇怪的是，他什么也没看到，除了发疯的奇美拉。 第510章 不想取名了（二） 这时候，裴骁不远处的地面，钻出了身材瘦弱的戈尔。 “裴骁老师！” 戈尔没有完全钻出来，只是朝他使劲招手，让他赶紧过来。 地面又颤抖了一下，那是奇美拉坏种爬上了地面。 裴骁立刻冲过去，和戈尔一起躲到了地下。 戈尔没有任何停顿，带着他就往前面逃命，一边逃一边解释道：“海曼医生让我过来带你回去，奇美拉坏种那边，方逸老师已经驾驶机甲，埋伏在那边了。” “方逸那边，打算怎么做？”裴骁问道。 戈尔摇头道：“敌人在四处攻击奇美拉坏种的隐藏地点，企图引导着奇美拉坏种冲向避难营，一举解决城市的大部分人口。” “我们只有两台机甲，其中一辆被方逸老师驾驶着，另外一辆被海曼医生控制，但是……奇美拉坏种太厉害，又有军方的人在窥视，我们放不开手脚。” 裴骁跟在戈尔的身后，略一思忖，问道：“海曼在哪个方向？” “在东界街区的出口那里，挡着其他的两只奇美拉坏种。” “带我去。” 戈尔显得有些迟疑：“可是……” “带我过去，我应该能帮到海曼。”裴骁的语气坚定。 戈尔看着裴骁上半身被鲜血浸透的衬衫，到底还是咬咬牙，在前面拐了个弯：“从这边走是最快的。” 他往前面十多分钟，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个出口。 裴骁托着戈尔，两个人一前一后，重新爬到了地面。 让裴骁感到意外的是，在他们的面前，有一辆空空荡荡的军用车，像是在等待着他们。 这辆军用车的表面有很多的擦痕和子弹中枪的痕迹，所幸引擎和轮胎都没太大的问题，只是开起来有点嘎吱作响，以及特别颠簸，让戈尔有点想吐。 “这是我之前发现的一辆废弃车，可能是之前牺牲的士兵遗留下来的。”戈尔简单地解释道。 裴骁驾驶着车辆，根据戈尔的指示，以最短的距离开往东界街区的出口。 他们抬起头，两头奇美拉坏种和一辆灰银色的机甲在战斗。 距离隔得有点远，裴骁看不清海曼的具体操作，但是他能勉强看到机甲的基本走位。 “海曼的操作，还是不太够啊。” 裴骁皱起眉头，开始对海曼阻止那两只奇美拉，保持的信心逐渐下滑。 “海曼医生，会失败吗？他会不会有危险？” 戈尔这辈子就没见过几次机甲，只是看到海曼和奇美拉坏种的周旋，觉得很厉害，分辨不清海曼的操作是好是坏，因此听到裴骁的话，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裴骁摇了摇头，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行驶。 —— 污水处理厂。 一头奇美拉坏种愤怒地破坏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一辆灰银色的机甲从空中极速坠落，轰炸着他的眼睛。 方逸的神色平静，分析着眼前的这只奇美拉。 虽然比以往的奇美拉相比，智力提高了一些，并且带有大量的恶性污染源，但方逸的经验丰富，头脑冷静，倒也游刃有余地阻挡着它破坏的动作。 在这时候，机甲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条联络讯息。 那讯息来自于方瑜。 方逸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接受了这条联络通讯。 在屏幕的右下方，浮现出一个视频小框，方瑜那张冷艳的容貌，完整地出现在了方逸的视线里。 第511章 不想取名了（三） “阿逸，你果然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方瑜对他露出无比熟悉的笑容。 那笑容，是方逸每一次取得成就的时候，方瑜不由自主浮现出的笑容。 小时候的方逸，只当是方瑜在为自己的成就而感到骄傲，但其实，她是在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方逸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脸上，只是说道：“你不应该碰他。” “那个自然种吗？我承认他很优秀，但我不喜欢他。” “因为他是自然种？” 方瑜笑道：“他的基因不够优秀，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给你选最优秀的……” “原来这就是我印象中的你。” 方逸没有听她说话，却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自认为能很好的做到情绪管理，不会因为你做的那些事而故意迁怒，否决你曾经为我做得一切。但是，在梦境里的你，比真实的你，看起来要可怕心狠的多。” “我到底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下意识的，将你恶化成了这样。” 方瑜的形象有一瞬间的虚幻，像是卡顿了一下。 旋即，她又重新恢复过来，继续回到最开始的话：“……选最优秀的基因对象。” 方逸没有接话，操纵着机甲，躲开了奇美拉坏种的袭击。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自己，方瑜继续说道：“你的身世已经被曝光了，你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方林也马上就要死了，你真的还要逞强，不肯向我低头吗？” “方逸，我很需要你。” 方逸听到这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问道：“最后一头奇美拉坏种，被你藏到了哪里？” 方瑜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不悦。 “我换个问题，你在哪里？” “放弃了？” “不是，我想过来杀你，给裴骁报仇。” 咔的一声，方瑜气得切断了联络。 她是真的想要劝方逸接受现实，回到自己的麾下。 但是方逸却说，他因为一个自然种而想要杀了她这个姑姑？ 就因为一个自然种！ 窗口自动关闭，方逸的动作加快，在机甲缺乏大杀伤性武器的前提下，只能和奇美拉坏种不断地周旋，消耗它的体能，让它精疲力尽下来。 同时，他也在回忆着，在当年的时候，那最后一头奇美拉坏种，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 裴骁驾驶到靠近出口的附近，就停了下来。 他将军用车遗弃在不显眼的位置，让戈尔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要被赶来的士兵给抓住。 裴骁一个人越入战斗区域，抬起头，看向动作有些迟缓的机甲。 他想海曼发送了一条联络请求。 过了好一会儿，海曼才能抽空接通联络。 他的额头上多了层薄汗，往日的从容削减了几分，眼角泛着红血丝，显示着他的心理压力也不小。 裴骁立刻开口：“你想个办法，将奇美拉引到军方的驻地来，我在那里接应你。” “你接应我能做什么？” “接替你的位置，我来驾驶机甲。” “就你？” “总比你现在疲于应对的好，让我来，我真的有把握。” 海曼的神色动摇。 他的确不是开机甲的那块料，否则早就入伍了。 虽然裴骁的年纪太小，但他也算了解裴骁的性格，虽然平时爱吐槽不着调，但在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 而且，裴骁的天赋也很高，又是方逸一手教出来的…… “好，我先去军方驻地，你注意安全。” 海曼只能赌一把了。 第512章 不想取名了（四） 裴骁跑出东界街区，随便在大街上找了辆遗弃的车，朝着南边的军方驻地而去。 可是没开出多久，在他的后方就多了些跟踪的车辆，在前面也赶来了好几辆军用车。 在两面夹击下，裴骁被围堵住了。 那种大片里的公路飞车，速度激情的场景，压根没有上演。 因为军方的车，性能实在太好了。 “不要开枪，我投降！” 裴骁举起双手，立刻高声喊道。 对面的人：“……” 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笑着望向裴骁：“不用你投降。” “秦伯？！”裴骁感到了意外。 “是不是很意外？”秦伯走到了裴骁的车子旁边。 裴骁点头，叹气道：“我还以为能见到老林呢，我压根就不信老林要嗝屁了，毕竟祸害遗千年。” “我会把这话告诉元帅的。”秦伯压低声音，说道，“元帅现在确实身体有恙，没办法亲自过来，但他已经在方瑜的人暗中撤走了大半。” “方瑜想要将方逸牵制在0173市，反过来，元帅也想将她压制在0173市。” 裴骁点了点头，他说道：“你们会怎么处理方瑜？” “这件事，元帅将处理的权利交给了方逸。”秦伯无奈地答道。 看得出来，方瑜展现出的本性，让这位老人一夜间白了不少头发，感到极为心累和挫败。 “我们已经连夜将方瑜的人拔除了八成，军方驻地成了空壳，你可以去那里补充些武器，和海曼一起抵抗奇美拉，我们去疏散避难营的市民。” 秦伯将军方驻地的所有权限和密码，都给了裴骁。 “奇美拉的事情，还是方瑜的事情，都是我和元帅都始料未及的，虽然我们隐约知道她的精神状态不稳，但从来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些事情，你也不要因此迁怒方逸，他是无辜的。” 秦伯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我知道，不会再迁怒了。”裴骁释怀地笑了笑。 临别之前，裴骁目送着秦伯的车子启动，他忽然探出头，喊道：“秦伯，我的爸妈也在里面，还有很多人，你记得把所有人都救出来啊！” 秦伯有些疑惑，但还是招手道：“知道了！” 等到这些人的车开远了，裴骁这才继续朝着军方驻地的方向而去。 他望着前方的路，却是不由自主地翘了翘嘴角，鼻子却有些酸酸的，眼睛里也起了一层雾气。 “还真是个美梦啊……” —— 等到裴骁进入军方驻地的时候，里面确实是空荡荡的一片。 只有秦伯留下的几个接应人员，带着裴骁进入武器库。 让裴骁无比惊喜的是，在最底层，准备着一辆崭新的蓝白色机甲。 不顾其他人的劝阻，裴骁兴冲冲地爬了进去，熟练地开启各项功能，然后对下面的军方技术人员说道：“你们快走吧，这里马上就被毁了，赶紧的！” 接应人员特别无语，但还是将顶端打开，让裴骁的机甲飞了出去。 “大鳗鱼，我来帮你了！” 裴骁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去，飞向海曼所在的方向。 海曼以一敌二，又要躲避奇美拉坏种，又要将其引过来，再加上他的精力有限，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他才进入南区，还没有抵达军方驻地。 第513章 我不想取名了（五） 裴骁冲过去，顶替了疲于应对的海曼，让海曼得到了一些休息。 他灵活地周旋在两个奇美拉坏种的中间，同时吸引着方瑜的注意力，遮掩着秦伯帮助避难营市民撤离的动静。 趁着这个机会，海曼进入了军方驻地，借用裴骁的权限，在自己的机甲上安装更多的武器。 他就是吃了没有大杀伤性武器的亏，否则他绝对能干掉奇美拉！ 就在海曼立flag的时候，裴骁轰的一下，将其中一只奇美拉给炸断了身子，不过奇美拉的生命里顽强，只是行动不便，却没有任何死亡的迹象。 “海曼，快来补刀！” 裴骁和海曼的联系互通，赶紧催促着海曼过来。 海曼立刻动身，从背后补刀，朝着趴在地上的奇美拉坏种脑袋使劲射击，达成了漏水的筛子。 但是这些经过改造的奇美拉坏种，生命力实在太过顽强，还是剩了一口气。 裴骁正在阻止着另外一只奇美拉坏种。 它看到自己同伴的样子，却是一脚踩了过去，自己终结了同伴的生命。 “……这叫痛击我的队友吗？” 海曼看得特别无语，他和奇美拉作战的次数就这么一两回，压根就不懂奇美拉到底是搞得。 “可能是不想自己的同伴这么痛苦下去吧。”裴骁猜测道。 海曼皱眉：“共情？奇美拉能有这么高的情绪能力和思考能力吗？” “不知道，管他的，把这个给赶紧解决了！” 裴骁彻底上头了，和海曼配合起来，同样将这个奇美拉坏种给干掉了。 “这两个奇美拉的生命力太不科学了，我有点怕它们是在假死。”海曼望着那两个庞大的尸体，皱眉说道。 裴骁想了想，也觉得没错，道：“那就炸了吧。” “行，我去找个导弹过来。” 这两个人仗着自己的机甲，愣是从武器库里拿出了两个导弹，一人一个。 他们飞到了远处，然后发射导弹，愣是完成了炮火洗地的成就。 刹那间，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将整个南区夷为平地。 “解决了这里，我们去看看方逸吧，他人呢？”海曼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对裴骁问道。 裴骁摇头道：“不知道，我回东界街区那边找他，你去避难营，防备着方瑜的其他手段。” “好。” 就这样，裴骁和海曼分开行动。 但是没等裴骁回到东界街区，他就发现了西区避难营的方向，升起了一缕缕的浓烟，有火光在不断蔓延，人群的尖叫绝望声，即使相隔甚远，裴骁的耳朵里似乎还是听到了。 忽然间，在裴骁的视线里，一头庞大的奇美拉坏种，从地面下破土而出，张开巨大的嘴巴，想要吞吃那些惊恐的人群。 “我特么！” 裴骁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第四头奇美拉坏种，竟然被方瑜藏在了避难营的下方！ 奇美拉坏种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藏在那下面，除非是避难营的建造者，方瑜亲自将它埋到下面的。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裴骁回过头，就见到一辆红色的机甲停在半空中，朝着他发射了一颗导弹。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又不敢躲开。 因为这个导弹的方向正巧对准了避难营，如果他躲开了，那么整个避难营，都会被炸出一个大坑，死伤无数。 第514章 我不想取名了（六） 裴骁深呼吸一口气，对自己催眠道：“我头铁，我能接下这个导弹，我头铁，我头铁……” 然后，他就站着不动，准备硬接下这个导弹。 在这时候，一辆灰银色的机甲匆匆赶来，绕开红色机甲的阻拦，一脚踹飞了裴骁，立刻接住了那个导弹。 在裴骁惊讶的目光之中，那个导弹的前端变型了。 “……空壳的？玩我呢！” 裴骁顿时就看清楚了，原来这导弹是假的。 旋即，红色机甲和灰银色机甲再次打了起来，两个人不分上下，动作很快，裴骁都有些插不上手。 他焦急地站在外围，又不敢胡乱出手，害怕打乱方逸的节奏。 另一边，避难营下面的奇美拉坏种，正由海曼一个人在辛苦阻拦着，地面上还有很多的市民，他压根就不敢像之前那样放开手脚。 两边都陷入了窘境，裴骁看了眼面前灰银色的机甲。 他一咬牙，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句抱歉，转身飞向了西区的避难营。 “海曼，你守住下面的市民，我去将它给引开。” 裴骁迅速飞到了海曼的面前，一边替他阻挡着奇美拉坏种的攻击，一边将他踹下去，去帮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 海曼忍住怒气，飞到了下面。 因为奇美拉坏种的突然出现，不仅掀翻了很大一块的地面，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且被它所破坏的地面，也堵住了撤离的道路。 海曼将那些挡在路上的石头挪开，将撤离路线给清理出来。 “吼——！” 奇美拉坏种长吼一声，仿佛是被上蹿下跳的裴骁给激怒了。 它猛地张开大口，想要一口吞掉裴骁。 裴骁抓住机会，将枪口对准它的嘴里，使劲射击，将它的脑袋给打成筛子。 奇美拉坏种凄惨地叫了叫，而后向前倒在地上。 裴骁松了口气，刚一放下机甲手臂，奄奄一息的奇美拉坏种忽然抬起头，一口咬住了机甲的大半个身子。 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液体，顺着它的嘴滴下，很快就腐蚀掉了机甲的保护外层。 “竟然具有这么强的智慧，还懂得假死？” 裴骁被死死地咬住，机甲近乎变形，他的驾驶舱空间遭到了啃噬挤压，外层的腐蚀速度极为惊人。 但更令他心惊的时候，奇美拉坏种的智商，会逐步进化到这种程度吗？ 会不会有一天，达到人类的智商水平？ 裴骁的念头闪过，又被暂且压下，他拿出同归于尽的架势，用另一小半没被吞掉的机甲身体，使劲射击着奇美拉坏种的头部，尤其是眼睛的部位。 但奈何他都快把眼睛给打没了，这头奇美拉坏种依然没有死，只是气息弱了下来。 机甲外层的腐蚀，很快就渗透了进来，将机甲的外壳彻底破坏掉，里面的生物机甲液也随之慢慢流失。 “warning！warning！” 机甲的系统不断宣告着性能的损失和危险。 裴骁听着这些警告声，心里也慢慢焦急起来，他被这个奇美拉坏种激出了火气。 “开启自我毁灭模式，在三十秒之后……” 裴骁刚准备开启机甲的自爆程序，奇美拉坏种猛地震了一下，旋即松开了嘴，将他给吐了出来。 在掉落的过程中，他的视线余光，看到了一道灰银色的身影。 第515章 我不想取名了（七） 那辆灰银色的机甲，没有直攻奇美拉的头部，而是射中了这只奇美拉坏种的下方。 裴骁看到那个伤口不仅流出了一些肠子，还有一颗跳动的心脏。 裴骁都惊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心脏长在肠子里！ 难怪怎么打都死不了！ 他又看向银灰色的机甲，外壳上有很多的子弹痕，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比他来说要好得多。 属于方瑜的红色机甲，紧随而来，阻止着方逸继续攻击奇美拉。 裴骁立刻调动机甲还能控制的部分，虽然机甲不能再大幅度做动作了，但他落下的地方，刚好可以对准奇美拉露出的心脏部分。 他发了狠似的，将全部的子弹连续射击出去，将那颗心脏给打爆。 奇美拉坏种发出一声哀鸣，旋即倒地不起。 “warning！warning！” 机甲的损坏警告声依然在不断地响起，刺耳到让人无法忽视。 更悲惨的是，驾驶舱的舱门因为被腐蚀，彻底地关死了，怎么都打不开。 裴骁用肩背部使劲地撞击着舱门，想要打开一个口子。 空中的战况也逐渐显露出结果，灰银色的战甲稳稳地占据上风，几乎是压着红色机甲在打斗。 忽然间，红色机甲朝着他冲了过来，连连射击，势要将裴骁的机甲打穿。 银灰色机甲想也不想地飞来，趴在裴骁的机甲上面，替他挡住了全部的子弹，却也因此落入了下风。 裴骁的机甲本就损毁严重，以刚才方瑜的攻势，他很可能会被打穿。 就在他愣神之际，舱门被迅速打开，是方逸帮他拉开的。 虽然没有言语，但裴骁明白了方逸的意思，让自己立刻离开这里。 裴骁不敢有任何的耽搁，立刻从机甲的驾驶舱里跳下来，转身跑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不能成为方逸的负担和掣肘。 灰银色的机甲因为刚才的救援而被打乱了节奏，让红色机甲抢夺了先机。 “海曼，我来找你，你把你的机甲借给我，我去帮……” “不用了，让我自己来吧。” 海曼态度坚决地拒绝裴骁的要求，顺便掐断了联系。 就在裴骁茫然的时候，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就看到了灰银色的机甲被打落下来，红色的机甲举起机械臂的枪口，对准驾驶舱的位置，想要将方逸给杀死。 “方逸！” 裴骁眼睛都红了，发了疯似的跑回去。 然后那些密密麻麻的枪口没能开始攻击，就被另一辆灰银色的机甲袭击，一根极长极尖锐的建筑钢条，精准地插入机甲薄弱的腰身部分，将它捅了个对穿。 海曼宛如泄愤似的，将方瑜甩在了地上。 不等他继续攻击，一直毫无气息的奇美拉坏种，忽然张开了大口，将方瑜的红色机甲给吞了进去。 腐蚀性的液体滴落下来，依然很快地腐蚀着方瑜的机甲。 裴骁这个时候，已经跑到了方逸的机甲驾驶舱上面，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徒手就将驾驶舱扒开了一条缝。 “方逸！方逸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裴骁在外面使劲喊着，希望得到一个熟悉的回应。 过了好几分钟之后，驾驶舱的门终于缓缓地打开了，露出方逸那张苍白的脸，以及额头上流淌而下的血迹。 第516章 结局（上） 裴骁立刻帮方逸把头盔给取下来。 他看到方逸的额头上，因为强烈的撞击，而出现了一道很长的伤口，皮肉外翻，淌下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左眼，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裴骁抚着他站起来，想要背着他跳下来。 方逸拒绝了他的动作，无奈地低声道：“我还没虚弱到这个地步。” 裴骁吸了吸鼻子：“但你看起来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 裴骁和方逸一前一后地跳下了机甲，抬起头看去，海曼的灰银色机甲就站在奇美拉坏种的前面，静静地等待着方瑜的机甲被腐蚀干净。 “方逸救我！方逸！我是你姑姑啊！方逸！” 在奇美拉坏种的嘴里，传来了方瑜无助的求救声。 但是，没人来救她。 方瑜害死了海曼的爱人，将这头奇美拉坏种埋在这里，就连方逸，也是她反目成仇的对象。 现如今，方瑜死在奇美拉坏种的嘴里，大概也算是一种自食其果吧。 裴骁神色紧张地盯着方逸，小声说道：“要不，我把你耳朵给堵上吧，听着怪堵心的。” 方逸摇了摇头，却是攥住了裴骁的手，仿佛在害怕旁边的人离开。 两个人干脆坐在了地上，背靠着机甲的手臂，彼此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不语。 方逸望着奇美拉坏种的位置，没过多久，方瑜的求救声就戛然而止了。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神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海曼彻底打死了那只擅长装死的奇美拉坏种，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这才放下了心来。 他从驾驶舱里跳下来，走到方逸的面前。 这对舅甥俩相互望着彼此，最后还是海曼开口道：“刚才，我挺怕你过来阻止我的。” 方逸低头垂眸，道：“我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但她毕竟做了这么多的事……” “好了，我先去继续帮避难营的人，你好好休息吧。” 海曼没有再让方逸说下去，毕竟那是方逸的姑姑，这小子的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 裴骁目送着海曼的离开，又扭头看了看方逸攥着他的手。 “该放开了吧。” 方逸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下，旋即又攥得更紧了。 裴骁被攥得有些疼，微微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想什么呢，你这样拉着我的手，我要怎么抱你啊。” 方逸的神色有些懵，旋即明白了过来，却是半信半疑地松开了手，眼巴巴地望着裴骁。 裴骁瞧见他这样，紧绷的神色瞬间破功，伸出双臂，抱住了方逸。 他将头放在方逸心口的位置，听着他均匀略快的心跳声。 “你说说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年轻似的，心脏砰砰跳的，忒幼稚了！” 方逸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顶，毛茸茸的手感让他有一种实感。 “因为我总觉得，对你的喜欢，始终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 方逸轻声说道。 裴骁笑了笑，却是不赞同地说道：“那不行，按照土味情话的原则，你应该说，你以后会每天多爱我一点。” “好，我尽力。”方逸有些为难地点头答应。 裴骁噗嗤一下就笑喷了。 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面，真心地感谢道：“方逸，谢谢你，替我做了这么好的美梦。” 第517章 结局（下） “第一次我进入你梦境的时候，还有些想不通，你怎么会做梦梦到大学毕业那一年？我那时候过得可惨了，这不是专门揭我伤疤吗，我心里很难受。” “还有第二次的梦境，你又让我经历了一遍在医院和大学的生活，那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抵触。” “还有最后一次的梦境，你竟然直接梦到了0173市，我一进来就特别难受，想要打你狗头。” 听到这些心里话，方逸垂下眼眸：“……对不起。” 裴骁抬起头，看向方逸那张充满歉意的脸，说道：“但是我后来才明白，其实这三场梦境的时间里，对你来说，并不算是最特殊最难忘的，而真正在意的人，是我。” “我最后悔的事之一，就是连大学毕业考都参加不了，被骂了好久的废物，但是你让我在梦里实现了，看着别人对我刮目相看的样子，我特别扬眉吐气，就像是弥补了我的这个遗憾。” “还有在医院里，我终于能踹掉我那个舅舅，我有一个挺开心的大学生活，你也一直在我的身边，把我父母离世之后，独自一人的孤独都给抹去了。” “最后，就是在这个0173市里，我和最初的你重逢，让你重新爱上我，我和我的爸妈又待了一段时间，解开了困扰我很久的心结，你让0173市虽然毁灭了，却给了另一个更好的结局。” 裴骁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道：“这些，其实都是我的遗憾和梦想。” “谢谢你，方逸，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三场梦。” 方逸盯着裴骁泛红的鼻头，勾了勾嘴角，轻轻捏住他的鼻子，安慰道：“你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我曾经一直在想，如果在那些时候，我能保护好你，你就会活得更开心。” “我之前想了很多，在想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又想成为怎样的人，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直到方瑜将你绑架之后，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特别自私小气，在你的事情上，还有些自卑懦弱，我也没那么多的同理心，没有别人口中夸得那么厉害，更不是电视上宣传的什么英雄，我的手段不比别人的干净，我每次听到这些，就觉得很无奈。” “但只要你在我的身边，这些我都可以慢慢改掉，我可以为了你，努力变成更好的人。” 方逸轻轻地吻了一下裴骁的额头，湛蓝色的眸子温柔却炽热。 “裴骁，你愿意等我吗？” “等我慢慢地改掉这些缺点，等我变成更好更配得上你的人。” —— 等裴骁从营养舱里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医生挤成一团，忙碌地检查着机器上的具体数据。 他穿上自己的外套，回到了医生的几个问题之后，走出了病房。 在医院的走廊上，是头发雪白的秦伯。 他对秦伯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让秦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裴骁想了想，转身走到卫生间里，用自己的终端拨通了一个电话，那是检察局里独属于他这个第九分队队长的座机电话。 二十四小时，都有他的队员待机候命。 没响多久，电话的另一端就有人接通了：“喂？” “咳咳，是我，你们亲爱的队长。” “您打您自己的电话干嘛啊？” “哦没事，就是有件事要通知你们。” 在自家队员的无语之中，裴骁语气极为平静地说道：“我今天，正式脱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