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乱双王》 第1章 长安街上,锣鼓声唢呐声不断,彩灯齐挂,阳光射穿瓦砾,铺洒在每个角落,百姓们穿戴一齐,只为了朝接胜战归来的西郡王袭暗。又一次平息战乱,年仅二十四却集万千荣耀于一身,战神一说早已深入民心。 身披银甲的战马,脚踩铁蹄,一袭白衣傲然挺立于上方,冷冷的目光扫过地面。 “西郡王,西郡王……”百姓齐拜,一时间长安城中欢呼声不断,回音轻轻的,淡淡的,充斥在晴朗的街道。 袭暗有着颀长的身形,长年在塞外肌肤呈古桐色,性感的薄唇坚挺的鼻梁,一双黑眸,深邃的像要将人吸进去般,全身慵懒却不失尊贵。 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百里会再也坐不住了。百里家是长安街上最富盛名的商家,打小百里会便与袭暗订下了亲,袭暗这次归来,双方早已开始布置起婚礼。 百里家后院。 百里会终于等到那个期盼许久的身影:“森,怎么办?明天我爹就要把我嫁出去了。”名唤森的男子是百里家打小收养的书僮,正所谓青梅竹马。百里会就是喜欢李森的认真,他说过,终有一天,他会摆脱这种境遇给她一个安定、祥和的家。“会,要不,我们今晚就离开吧。” “真的吗?”百里会微抬起头今天的阳光特别好,好像心情也好了不少,看到李森肯定的点头,百里会精致的小脸渗出细细的汗珠,灵秀的双眼微扬起“好,我跟你走……”。 是夜,终于跑出了这禁锢她十六年的院子,李森拉起百里会的手,跑,几乎是漫无目的,只要跑离长安。百里会牢牢抓住他的手,自己永远都不会放手。 火光,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百里会焦急的拉住李森的袖子,火光近了,周围的空气也如点着般散过来。高大的骏马,火光照着银甲骑发出森寒的冷光。骑在马上的正是袭暗。 百里家一发现女儿失踪便求助于袭暗,只为借着西郡府强大的势力寻回女儿。袭暗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场合。他并没有下马,只是在马上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这样的男子冷峻中带着无言的霸道。 他一出现,百里会便猜到了,带领银甲骑的除了袭暗还有谁。 百里会无畏的行至他跟前:“我们虽有婚约,但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你放我们走吧。”眸光异彩,对上他的眼。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名义上是我的女人。”袭暗不耐的下马,高大的身影压向百里会半个身子。 “可是…..”看来只有出最后一招了,皇室不是都重视自己的声誉吗,赌一把吧“我,已经失身了,这样的我,你还要吗?”虽然是谎言,但百里会还是禁不住羞红了脸。 袭暗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自己的女人居然在未出嫁前就出轨,女人果然信不得。 袭暗越过百里会,站于李森面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让李森不由压抑万分“什么要求,你才能离开她?”哼,百里会不禁冷笑,他也太小看他们的感情了。 “我不会放弃她的。”李森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眼,禁不住颤抖起来,好冷冽。 “本王知道,你的志向不在于此,若你离开她,本王允诺你一夜之间便可登天。”袭暗走回百里会身边,单手执起她垂于胸前的发丝,轻嗅,一股清新的味道沁入心脾,不由闭上了眼。 百里会直直的望着李森,她知道他不会稀罕更不需要。 但是除了沉默还是那一片不着边际的死寂,百里会不确定的轻唤出声“李森”,脸上的忧伤明显的浮出来。 “真的吗?”李森终于开口了,百里会睁开眼时,带动着眼角的那一抹凉意。 “本王从来说一不二,人我带走了。”袭暗放下手中的发丝,双手抚上她的肩,微微施力。 似乎,这样的结果早就是他意料中的。 “能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吗?”看着袭暗的眼不再有先前的倔强、希翼。多了一份袭暗放下肩上的手,手掌顺着她的肩,她的背一路滑至她的腰间。百里会没有丝毫反应,直直的盯着李森,他心虚的低下了头。 百里会走到他面前在喉间的话语出来时却只有一句,“我错看你了。” 李森抬起头道:“我要的只是一份活着的尊严,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百里会轻转身,对上袭暗似笑非笑的眼,呵,自己真是傻,名利,家世,甚至在别人眼里连清白也弃了。 “会……”, 百里会微愣住,“以后,好好伺候王爷吧。”哼,这时的她悔,她恨,她怨,举起手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李森闭上眼,是自己欠她的。 “啪”,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更加诡异、凄凉。 只是这一掌没有打在李森的脸上,百里会的嘴角渗出一缕猩红,发髻也乱了,头钗掉落在地。只是她已不在乎。一步步,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腿。袭暗横腰抱起她困于怀中,马队一下子便消失而去了。扬起的风尘落在李森脸上。 地上,滴落着百里会绝望的泪,待要收起时,已经干涸了。 今生,他是欠她了。 袭暗没有送百里会回府,而是直接带进来王府。 失去了先前的温柔,袭暗将百里会扛在肩上,大步朝别院走去。胃部收到挤压,百里会不禁轻扯住袭暗的袍。 一脚踹开别院的大门,走近靠墙的红木床,单手扯住百里会的腰间直接将她丢于床上。一落地,百里会不顾疼痛,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藏于床角。 “你的下半生都将在这别院中度过,哼,好好和这里的环境熟悉一下吧。”袭暗倾身上前,单手扣起她的下巴。一双晶莹的眸对上他,有着绝望,有着恨意,清冷的令人心疼。 “怎么,怪我坏了你的好事?”袭暗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只想知道,你花了多少钱买我?” 袭暗俯下身吻上她的唇,带着不屑,带着惩罚。百里会没有任何反应,眸光移开,紧紧盯着窗外。 “哼,”袭暗松开手“你以为你值几个钱?” 袭暗将她带回来,为的也是王府的面子而已。 望着袭暗里去的背影,百里会再也支撑不住,软软的倒在床榻上。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过了吗? 出了这种事,于百里家于王府都是莫大的耻辱,百里家默默收起聘礼,连堂也没有拜,百里会便成了西郡府有名无实的一员。袭暗不屑于再见她,只给了她一个名分,王爷的妾。 第二天,百里会便将大小伺候百里会的丫鬟小梅悄悄送了过来。从小梅口中,百里会得知李森果然从一夜间成立人上人,袭暗承诺于他的事办到了。一整条街的商铺,一万两白银。 呵,百里会不由轻笑出声,自己有那么值钱吗?李森,你踏着我的尸骨往上爬,你过得心安吗? 百里会在西郡府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有名分没地位,连丫鬟老妈子对她都是冷眼冷语。更不必说出入王府了,如被囚禁般,连天也无色了。 可百里会不在乎,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已经死了吧。 袭暗共有一侧妃一妾,加上百里会便是两位妾。 百里会私奔的事就只有两家人知晓,加上西郡府庞大的人脉网,此事便也压制下来。无人再敢提。 王府也似乎将百里会遗忘了,每天的膳食由小梅端入房中,出入不得前厅半步。 “王爷,新娘子我还没有见过呢。”坐在袭暗腿上的,正是他的小妾柳絮。 “她又什么好见的,就由她自生自灭吧。”袭暗眼前浮现出百里会那濒临死亡的眼神,低下头,枕在她的颈间,缓缓轻吻着。 “咯咯…..”,柳絮不禁笑的花枝乱颤“可是爷,听说新娘子很美呢。” “那你是要我临幸她了?”袭暗抱起柳絮朝一旁的床走去“我看是你等的不耐烦了,今晚让本王替你宽衣。” 柳絮双手紧扯住袭暗的前襟,嘴角开起幸福的花。 她是得宠的,王府所有女人中,只有她是最幸运的,不论什么要求,只要她开口,袭暗都会满足她。虽然府中新进了一位妾,但是她不怕,她知道王爷厌恶她。 一个月后,袭暗终于撤下了对百里会的防范,她也可以在王府中自由走动了。 晚秋的夜,带着寒风,失了清凉,一抹身影慢慢靠近了百里会的别院。 门吱的一声开了,黑影慢慢关上了门,走向床上的百里会。 “谁?”百里会穿着单衣点亮了床边的灯。 “会……”原来是李森,一个月不见,他彻底变了,华丽的衣衫,连佩在腰间的饰物也属罕见。 “你来干什么?”百里会瞧着昔日曾允诺与她的人,原来是这等的陌生。 “会,现在我有钱了,可是我发现我忘不了你,会……”李森欲上前,百里会厌恶的躲到床边“你就不怕袭暗收回你的一切?” “他不会知道的,会,我好想你。”对,李森是变成了人上人,可是他眼中多出的贪婪却让百里会彻底寒冷心。 “你走吧,我……”话未说完,门便被“砰”的一声踹开了。 袭暗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径直走到红木桌前,冷冷的盯着他们。金缕灯罩下的烛光闪了一下,又回复了平静。 “李森,你还记得我当时所说的话吧,怎么,反悔了?” 李森尴尬的杵在那,没有想到袭暗会出现。 “哼,还一对奸夫***这种女人不要也罢。”袭暗缓缓踱至李森面前,高大的身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用你得到的一切换回她,怎么样?我还没碰过她。” 袭暗冷笑着走到床边,抬起百里会苍白的小脸:“看着你心爱的人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第2章 百里会紧抿双唇,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被买来卖去,她明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袭暗,这是你再一次羞辱我的方式吗? “我,我今天来只是告诉她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好断了她的念想,没有别的意思。”李森拉起袖管轻拭额间的汗。财富?美人?明显前者更重要。 “可是本王觉得不值了,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花下的价钱足以让我买下长安街上所有青楼的姑娘,你说我是不是亏了?” 残忍如袭暗,他的话一字字烙在百里会的心上,自己算是什么。他竟将她与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不……”李森紧紧扯住袭暗的衣袖,双膝禁不住颤抖“她还是处子,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只是为了让你放过我们才扯的谎,您相信我,王爷,您可以自己确认,确定了我们可以再商量。”他不想失去已有的一切。若如昙花一现,那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百里会愤怒的睁开眼,她没想到李森竟无耻到这个地步,袭暗则面带笑意,这真是一处好戏。 “你们都退下吧。”袭暗挥手示意家丁下去。 “是”众人退下,李森也战战兢兢的跟在身后。 “你留下,”袭暗叫住李森,他倒想看看,他们的爱不堪一击到何种地步,“你不是说,让本王亲自验证吗?你留下,权当见证。” 李森怔怔的楞在原地,不敢看百里会一眼。 “走开,走开,你们都给我出去……”百里会拿起床上的绣枕扔向李森,一边用手推搡着坐在床边的袭暗。 袭暗抓住百里会不停挥动的双手,发也散了,些许贴上脸颊,泪水不住的涌出:“你放开我……”。 袭暗顺势将她压于身下,俯身吻上她的唇。百里会挣扎着左右摇晃着头,无奈,始终无法摆脱。吻从唇上延伸至颈窝,轻舔着她锁骨的芬芳。“哧”的一声,单衣被撕碎,露出粉色肚兜下的无限春光。袭暗的手自腿向上抚上腰间,只消一用力,百里会便将完全暴露于人前,袭暗停下手,冷冷的看着李森。 “王爷,我,我还是出去吧。”李森退也不是站也不是,西郡王,你可够狠的。 “滚。”袭暗拉起身边的锦被盖住了百里会的身子。失去了禁锢,身下的人弓缩起身子完全钻进了棉被。锦被下的身躯不停的颤动,压抑不住的抽泣声让袭暗瞬间没了心情,甩手走出来百里会的房间。 静谧的夜,只留下百里会的压抑,若是可以,死又如何,可是自己太不甘心,该死的不是她。 袭暗径自步入了柳絮的房间,看到他进来,柳絮双手攀上他的肩:“王爷……” “本王累了,伺候宽衣吧。” 夜无眠,袭暗的眼中不断浮现出百里会那张决绝的脸。 一大早,百里会便换了一身粉色衣衫,让小梅简单梳了个髻。 画峨眉,点绛唇,本是花样时,面若桃花,亦娇亦羞。她想生存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 李森,你已经毁了我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 推开窗,起雾了,雾气迫不及待的进入屋内,凝结在百里会的发上结成一层水珠,晶莹中透着寒意。 “小梅,我们出去走走吧。”闷了太久,今天的百里会突然心情开朗了许多,以后这就是家,是该好好熟悉熟悉了。 王府真的好大,兜了许久还是没有走完:“小梅,我们回去吧,”百里会轻拭起额角的汗。 “恩,小姐走这边。”小梅跟在身后,难得她今天心情好。 百里会迈着小步,穿过长廊转回自己的别院。 却在转弯处遇上袭暗,一袭黑色金质长袍,性感的薄唇轻抿起,冷冽的气质将他整个人衬的更俊邪。双眸毫不顾忌的巡过百里会全身。 今天的百里会确实是不同的,没了初见的倔强,没了昨晚的绝望,多了一份顺从,她的美也在一刻间全数散出,微微福了福身:“爷”。 “起来吧”袭暗伸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扫过她的眉,她的眼,停留在她的唇上,轻轻的摩挲。反手将手背轻拂过她无暇的脸颊:“触感不错,今天起一起早膳吧。” “谢王爷。”百里会暗暗呼出口气,只觉背上一凉,心如掏空般凝结。 这是她入府以来第一次走在袭暗的身后,也是第一次到大厅用膳,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柳絮吃味的上前抱住袭暗的腰:“爷,您一早去哪了?絮儿起来都看不到您。” 都说袭暗还有一侧妃,可是入府到今日,百里会都不曾见过,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爷,您看这只猫儿,是爹爹刚派人送来的。”柳絮手上抱着一只罕见的贵族猫,通体雪白无一异色,一双碧蓝的眼,十分好看。 第4章 柳絮坐在桌边,愣愣的盯着百里会:“你说,我们爷是好人吗?” 百里会放下手中的女红,这几日倒渐渐与柳絮有了些话讲,她性子直来直去,虽然有时言语稍有冒犯,但也不失率真:“你觉得是便是了。’ “恩,也对,”柳絮瞅了瞅见四下无人,便坐到百里会身边,神秘的道“你去过后院吗?” “没有,”百里会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下人便讲过,后院是堆放杂物的,王爷不许人进去。 “我也没有哎,”柳絮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不过,我有一次,经过后院长廊时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百里会没有回答,是的,这座王府似乎藏着太多的秘密,神秘的后院,从未露面的侧王妃,以及袭暗,本身就是个谜。 “要不,我们改天偷偷去看看怎么样?”柳絮已经被好奇心折磨了许久,一个人不敢去,便想法劝说着百里会。 “既然王爷说那里不得擅入,我们就别去追究了,万一惹恼了爷,我可不敢想象。”柳絮听话的安静下来,她又想到了小白,那只纯种的波斯猫,临死前哀幽的眼神。全身不由打了个冷颤,还是安份点的好。 百里会也有着好奇,但她深知,保全自己远比探索来的重要。她已经算幸运了,不想再去破坏好不容易来的安静。 袭暗几乎每晚都来她这,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 自身后拥住百里会瘦弱的身躯,下巴轻抵在她肩上。一股香铺天盖地的袭来,“我们今晚早早歇息吧。” 百里会轻拉开他的手:“王爷,我今天不舒服。” “要不,你去别人那吧,今晚我想一个人睡。”百里会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因腹痛而憔悴的脸,每月的那几天,总让她受尽了折磨。 “你赶我?”袭暗的脸慢慢沉了下来,面色阴霾。 “对,爷慢走。”百里会福了福身,径自往床榻走去。 “哼,”袭暗不屑的开口:“别以为本王宠了你几日便无法无天了,要不是你这身子对我还有点吸引力,你还能有今天?”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房门。 腹痛显得越加厉害了,自古薄幸多帝王,说的可一点没错。 “小梅,小梅……”叫了几声无人应答,百里会只得支起身子,步履蹒跚的踏出房门。 她得去厨房让厨娘煎一碗中药,就算暂时止了痛也好。 经过柳絮的房门口,里面欢爱的声音穿透紧密的窗纱灌入百里会的耳中,只得拖起迤逦的长裙快步向前走去。 穿过长廊,隐隐便听见有女人的哭声,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风声,只是多了一份哀怨。伴着凉风冷月,令人不寒而栗。像有什么推动着自己般,百里会渐渐移动脚步,穿过庭落向后院走去。 随着步子的靠近,哭声也越渐清晰,如歌如泣,好不凄厉。 百里会想起自己对柳絮说过的话,踌躇着不敢上前,“孩儿,我的孩儿,回来啊……” 百里会四下张望发现并无他人,便大着胆子上前,后院很黑,除了依稀的月光,根本就没有一丝多余的光亮。门上是一把生了绣的锁,轻轻一扯,竟没有锁。 百里会抖着手将门推开,一股久不见阳光发霉的味道让她掩上了鼻。老旧的木门随着轻轻的一推,发出“吱”的一声,划破夜空,也惊了百里会的心。依稀可见屋内一张木床,床架上缠满了白纱。屋内很乱,随便走动一步便会碰触到原本凌乱的桌椅。 “有人吗?”百里会试着轻唤出声,原先的哭泣声在百里会进入这间屋之前便停止了“有人在里面吗?” 突然,角落中的一团黑影动了动,在百里会毫未反应之前紧紧揪住了她的肩。一头长发披散在她眼前,完全看不清脸,颊上突觉冰凉,不知何时竟被双手禁锢住:“孩儿,我的孩儿,让娘好好看看你……” “啊……”百里会挣开她的手,恐惧占满了心房,仿佛呼吸也止住般,步步后退,双腿不听使唤的发软,“别过来,别过来……” 就在快逃出房门时,身子不由一倾,撞到了门口的某样东西,啪的应声倒地。借着月光,百里会看清了,那是一具骷髅,仿佛正瞪着那空洞的眼望着她。身体再也禁不住了,一下便瘫软在地,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以手掌撑地不住的退后:“别过来,不要,不要……” “孩儿,过来,过来……”女子走至门前,一身的大红再无其他颜色,黑发遮住脸庞垂着胸前,扶起倒地的骷髅,从怀中掏出锦帕擦拭着:“摔疼了吧……” “不……”百里会跌跌撞撞爬起,回头,那抹诡异的色彩还在,依然看不清脸庞,迎头撞上赶来的袭暗,精壮的胸膛裸露在外,额角的汗还未干,对上他盛怒的眼眸,百里会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他怀里。 醒来时已经天亮了,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熟悉的床,熟悉的摆设。 唇舌间的干燥让她不适的咳起来,小梅见她醒来,忙端起一碗水喂她喝了下去。昏昏沉沉的,百里会睡了醒,醒了睡。梦始终萦绕在那座后院,红衣看不清脸的女子,泛着寒光的骷髅。 “不……”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汗湿了发,连带身上也潮潮的,异常难受。 转过头,便看到袭暗坐在床边,高大的身影稍倾,一手扶在她的额间。见无大碍,便收起身,站了起来。 “别走,”百里会双膝跪起,紧紧拥上他有力的腰“不要走,我怕……”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留下,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 袭暗没用多大力便拉开了她的手:“我不会留在这。”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走至门口,忽地又回过了头:“你闯了我的禁地,对于不听话的人,我也不会心软,明天我叫家丁把你关进那座后院,你不是很好奇吗?”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似笑非笑的眼让百里会的心凉到了极点。 “不,我不要……”冲着袭暗的背影,百里会大叫道。寒风伴着凉意吹进了屋内,透过窗棱,夹杂着不明的声音,仿佛又听到了那令人心寒的哭泣声。百里会拉紧被子钻了进去。直到确保没有一丝痕迹遗露在外面,才紧缩起身子,无声的抽泣起来。 袭暗命家丁在后院多上了两把锁,柳絮暗自庆幸没有去,虽然没看见后院究竟藏着什么,但一看到百里会是晕倒后被袭暗抱回来的,就知道肯定十分可怕。 再看袭暗,原本冷峻的俊颜更像蒙上了一层冰,走近一步都能感受到寒气。 隐约听到越行越近的脚步声,百里会原本颤抖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紧紧拉住被子的一角,汗水混着泪水自颊间流下。脚步声行至床边,百里会感觉到被子被轻轻的扯了下,越发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恐惧声抑制不住自喉间逸出:“呜呜呜……”被子被用力扯了开来,百里会睁开泪眼便看到袭暗顺势钻进了被窝中。 不再有丝毫顾忌,紧紧拥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胸前,哭声不再压抑,透过薄薄的衣衫穿进袭暗的胸口。 袭暗以双手抚干她的泪,紧紧拥住她仍在颤抖的身子:“好了,不哭了……”怀中的人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泪水一下便湿了他的内衣。 “你愿意留下来了么。”百里会抬起头,紧圈住腰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 “睡一觉就没事了。’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背,有条不紊的拍着,这一刻,百里会突觉他是那么宠她,但随即摇了摇头,他对每个女人都这样的。 安静的闭上眼,在他怀中,自己可以安心的入睡,也不用再怕噩梦。 拂开百里会额前的一缕发,袭暗不由吻上她饱满的前额。是的,仿佛催生了一种在乎,为了她半夜抛下柳絮,就怕她睡得不安稳。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对她上了心,或许是第一次见面,见到她眼里时的那种倔强以及不顾一切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百里会再次醒来时便觉得手臂异常酸痛,稍稍挪动一下,便感到麻麻的,原来在睡梦中,自己还紧紧缠着他的腰肢。悻悻的缩回手,看着袭暗略显疲惫的脸,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悄然占领了她的心房。 唇轻轻印上他,没想到却招来他一个更深的吻,顺势将百里会压在了身下。他的吻带着温柔带着侵略,同样也带着霸道自唇间慢慢落下。 “爷,我不方便。”百里会轻止住袭暗不安份的手,红唇被吻的娇艳欲滴。 “我只想看看。”袭暗笑着重新覆上她的唇,灵活的指游走在百里会衣衫间,看到了自己在她胸前留下的印记“看来,这个要随你一辈子了。”略显粗糙的手指滑过齿印,笑着看向身下的百里会。 “王爷,我能问你一件事么?”百里会诺诺开口,小心的看着袭暗的脸色。 真是个煞风景的女人,袭暗知道她要问什么,翻身至一边,拉过锦被盖住两人的身子。 “你见到的那个女子,是本王的侧妃,李如。”原来她就是侧王妃,百里会缩了缩脖子,没有想到,她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那样一个场合。 “两年前,我迎娶她进门时,并不知道她已有心仪的对象,而且是青梅竹马,”袭暗没有注意百里会的反应,径自往下讲“等到后来知道时,我本想成全他们,但李如已过惯了王府的生活,不愿意离开。我把她安排在后院,她也保证不再与那名男子来往,只求平平静静的呆在王府。” “但,半年以后,她却有了身孕。我气极,并不是我不给她选择,而是她的一次次背叛超过了我的底线。那个男人来找过我,说要带着李如和孩子离开王府,否则就将这桩丑事公布于天下。我暗笑他的愚蠢,让他和李如见了面。” “李如还是不肯走。她宁可不要孩子,不要爱人,只求留在王府。我当着他的面,让人给李如服下了藏红花。只可惜,他也算是个痴心人,当场就自尽了。我命人将他们锁在一起,不是说的生死与共吗?我就是要她看着自己的爱人因为她的贪婪而死在面前,腐烂,最后化成一堆白骨,永生永世陪伴着她。” 袭暗说完这席话,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微扬的眼角绚烂多姿。 “你好残忍。”百里会不禁缩了缩身子,脑中又浮现出了李如和那个诡异的骷髅。 “我残忍吗?我残忍的话就应该当着李如的面,挖了他的眼,断了他的四肢,割了他的舌,放完他的血。最后独留一颗血淋淋且还跳动着的心脏给李如,让她看看,本在手中跳动的心脏是怎样停止呼吸的。”袭暗越说笑得越开,笑意直达眸底,牵动着一丝嗜血的残忍。 第5章 “不要说了……”百里会重新窝回他的胸前“我不想听了……” “你的好奇心不是很重吗?本王一次满足你,”袭暗低缓着继续出声“后来,李如便疯了。” “疯了?”百里会抬起头,转而又想,或许疯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对,是那具日渐狰狞的白骨和那件沾着她至亲血迹的红衫逼疯了她,那时她肚里的孩子还不足两月,尚未成形。” “你,孩子是无辜的。”百里会想不出任何话语为李如辩解。 “不,那个孩子才是元凶,害死了他爹,碎了李如的梦。”袭暗毫无表情的脸加上冰冷的语气,使百里会不由打了个冷战。 “我并不知道,生在皇室的你居然也有得不到的女人。”百里会揶揄道,这个话题似乎太血腥了。 “我从未想过得到她,她的身子我试过,我对她没有兴趣。至于她的心,我从来不想要。”袭暗笑着吻住百里会小巧的耳垂“相反,你的身子有诱惑力多了。” “你……”百里会抡起一拳打在他胸上,两颊也慢慢泛上了红晕,羞得恨不能缝上他的嘴,屈起腿用力顶了过去。 “你顶哪里?”袭暗逼近她,清晰的看见她浓密的眼睫毛无辜的上下扇动。 “顶哪了?” “这。”袭暗抓起百里会的小手伸进了被窝。 “袭暗,你……”百里会缩回手,转过头不理他,脸上早已飞红。 “你叫我什么?” “王爷……”惊觉自己的失误,百里会忙改过了口。 “以后你就那样称呼本王吧,”第一次,袭暗允许女人直呼他的名。 百里会重新偎入他胸前,夜凉了,月色撩人,人自醉。 “明天,我想出去逛逛,可以吗?”从入府到现在,她还没有出去过,昔日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不知今时何样。 “带上小梅一起,以后你随时可以出府。” 百里会看向上面的床幔,有种飘渺的不切实际的感觉,他接受她了,给了她以为今生不再有的自由。天然紫晶石里的香精淡淡的飘附在身上,一种安定、自由的祥和。 长安街上,柔和的阳光还是让人们慵懒的睁不开眼,商贩们依旧神采奕奕,一幅安乐盛世的景象。 “小梅,我们去选几匹布吧。”百里会撑开慵懒的眼皮,单手遮住袭来的阳光,手上的梅花镯发出细微的轻磕声,清脆的让人欢喜。 这间布匹店很大,装修一新,只是人往来不多。瞧着上好的绫罗绸缎,百里会随意挑了几匹“就这些吧。”便吩咐小梅付银子。 “不用了,这些权当我送你。”声音从内堂传出,迎面而来的赫然是李森。 百里会明白了,当时袭暗给了他一整条商铺,想必这也是他名下的了。 “小梅,我们走。” “只是几匹布而已,难道你都不肯收下么?”李森看见百里会眼里的淡漠逐渐扩散,双眼越发黑亮起来,毫无表情的小脸绽开一抹同样无任何表情的笑容,刺得李森的心灼痛开来。 百里会转身扯下柜台上的布匹,花色齐全,美艳各异,铺在暗色的地面上更显妖娆。高傲的抬起头,一步一步踩过价值倾城的绸缎,连头都没回一下:“你以为我会稀罕?王爷为了我那么昂贵的代价眼都不曾眨一下,我会稀罕你几块破布?” 看着百里会的背影,李森像是要挽留什么般,伸出手,无奈,只剩下残留在指缝间的空气,透明的让他害怕,无力的垂败了下来。 再见阳光时,百里会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将它融进心房的冲动,有了暖意,久未跳动的心脏有力的活了过来,李森,我百里会说过,不会让你毁第三次。 回到王府时,天暮已降临,红亮的日头落在西山,柔柔的撒开一张网,映衬得百里会原本淡雅的衣衫多了一层瑰丽。 不经意间,又经过那座后院,院落间荒芜的杂草毫无生机,后院的窗子全用粗厚的黑布钉得严严实实。门上加了三把锁,在晚霞的柔光中显得越发苍凉。 “救我,救我…….”突然破败的双开窗中伸出一只同样脏污的手,五指叉开,瘦骨嶙峋的指努力探向前方,弯曲成一种狰狞的角度。 “孩儿,我的孩儿……”百里会心中的恐惧被再度唤起,在小梅的催促下苍白着脸离去,在王府她学会了明哲保身。 回到屋内,便看到袭暗一身黑色长袍,袖口处加绣一排金丝滚边,腰间束以一条同色腰带,衬得整个人野性、张狂。紧抿的双唇加深了整张脸的线条,他并没有注意到百里会的进来。看着袭暗的侧脸,不带丝毫表情的脸竟让人觉得有种落寞,眉峰尖锐的让人难以靠近。 慢慢靠近他身边,袭暗扯开一抹笑,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搁在瘦弱的肩膀上,将整张脸埋入她颈项间。 “今天去哪了?”袭暗没有抬头,隔着衣料传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到街上逛了逛。” “好玩吗?”袭暗轻抬起头,将她的身子扳正拥入怀中。 “嗯。”百里会还在想着刚刚那个孤寂的侧影,抬起头,将袭暗整个身影摄入眸中,好看的让她不禁眯起了眼。 “王爷……” “恩” “您把李如放了吧,那样的关着,耗也得耗尽了。”犹豫了下,还是缓缓吐出了口。 “不要试图改变我的想法,有时候做一个单纯的人不见的好。”袭暗双手摩挲着百里会细致的肌肤,“我只是要你明白,没有心机的你,失了本王的庇佑,你或许过的连她都不如。” 气力被抽空般,连眼皮也沉重了,黑白分明的眼瞅着袭暗颈间的纹理“若有一日,我失了你的庇佑,我不知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放心吧,我是你的夫君,除非我倒了。”一种名为相惜的情愫慢慢滋长开来,带着莫名的不安,紧紧相拥。彼此身上的齿痕竟隐隐疼痛了起来。 次日。 柳絮依旧那般不失性格,直勾勾地盯着百里会:“你爱王爷吗?” 百里会嘴角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淡的如云般散开,还未细品却早已消失了:“那你呢?” “我爱他,打从进府我就爱上了他。”柳絮的眼角飞扬开来,带着几丝杂乱,让人看着有些许的心悸“你不觉得高处不胜寒吗?” “不会,命定如此,他也爱你不是吗?” 柳絮转过头,院里俄芙蓉开的几多妖娆,一丝发散乱在额间,竟有着芙蓉之貌。 嘴角嚼着一抹笑,狭长的桃花眼更加衬的面若桃花,眼角处,深邃的黑逸出了几滴透明的液体“爱吗?他只是宠我。” 随着她夹杂着哀怨的目光,百里会也跟着迷离起来:“或许,他可以宠每一个女人。” “可是,他对你不一样。”柳絮看向她的眼带着一丝神伤,幽幽的射穿百里会薄弱的心房。 轻抚着细致的大理石桌面,细细的回味这几个月,初时的私逃,袭暗与李森间的交易,从禁锢到信任,神秘的侧妃,一切快的让她连呼吸都感到了疼痛。 自身后被抱坐于腿上,柳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百里会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袭暗侵略的唇覆上,温柔的,辗转的,刚想退开,头便被固定住,吻的更深。唇舌交缠,直到百里会抡起小手轻捶他的胸膛才不舍得放开她,额间相抵,舌尖有着淡淡的血腥。 “袭暗,你怎么了,怪怪的。”百里会慢慢说着,呼出的气息依旧紊乱。 “没有,只是一种莫名的不安,”重新拥她入怀,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重,不安,让他的心带着呼吸凝滞般的空洞,说不出,道不明。 抱着她一路回到卧房,褪开彼此的衣衫,像是想要将对方融入自身般,十指紧扣,将她的腿缠上自己的腰,迫切的几乎不带一丝温柔,深深的进入,不安冲撞着灵魂,额间的汗滴落在她同样香汗淋漓的脸上,荡漾开来,融为一体,顺着无暇的脸庞滑落。 几乎是同时,两人身上的齿痕一阵抽痛,带着一丝不安,再次占有了她。 疲惫至极,身上的酸痛感让百里会不适的趴在床上,“袭暗,我舍弃过你一次,只是,你没有放我走,所以此后,我也不会再放开你。” 袭暗慵懒的抬了抬眼,心里有了几丝温暖的感觉,抚上她裸露在外的背:“我信你。” 夜渐渐静了下去,似有不甘般,残风吹起垂落的叶,轻轻卷起,重重抛下。 第7章 快速找到了蜷缩在一旁的李如,没有丝毫的语言交流,生生被拽进了门外等候的马车,李如倒也不闹,安安静静的。一团光亮明了又消失,在出现时,还是那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双眸在黑暗中如猫眼般闪亮,扫视了一圈后,笔直朝百里会走去。轻轻一用力就被抱出了屋。月光惨淡,可对于整天被关在屋里的百里会来说,一下接收到光亮,眼睛像是被刀子割开,硬生生的淌出了眼泪。 百里会使劲眨了眨眼,抱着她的男子见到她丝毫不惊奇,虚弱的张了张嘴:“王爷呢?你快通知王爷。”薄弱的呢喃声让男子不悦的皱了皱眉,四下张望无异样后才将百里会一同扔进了马车。 顺时“轰”的一声,像是某样东西被炸开了,他要带她们去哪?他发现了自己可是却并不奇怪,更没有去禀告袭暗。好一招阴险的暗度陈仓。从此将她带离,自己还回得来吗?谁要害她?袭暗不可能将今天的事告诉他人,放走一个罪妃,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会是谁呢? 马车里同样漆黑一片,黑色的车幔随着马车的前进而晃动,不时渗进一点一点微弱的光。只是一条缝隙,便让她清楚的看到了马车里除了她和李如,还有另外一个人。 朦胧的月光照在脸上,使得皮肤泛出一层幽青,待看清楚时,冷汗不自觉的爬上了脊梁骨。 是小莲。柳絮的贴身丫鬟,自己早该想到了,单以为的那样的女子,顶多直爽不会害人,疲倦的闭了闭眼,都是自己错看了。 小莲也觉察到的百里会的目光,侧目轻笑道:“会妃,您不用奇怪,柳妃她仁慈,怕你们一路上寂寞,吩咐我来送送。” 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幽幽的盯着她,随着一飘一落的车幔看着一点点变小的后院。 那熟悉的长廊不再,落叶归根,洋洋洒洒的铺满了后院的青石板。 马车渐行,经过前院时,便看到袭暗站在院中,白雪肆虐着,一片片像尖锐的石子般砸下。身披雪狼披风,原先的脚印早已被覆盖住,一身白的他孤寂的让百里会不断涌出的泪湿了颊。 使尽全身的力气,哪怕已经千疮百孔,百里会也想做最后的一搏,哪怕栽下马车也无所谓,只要袭暗呢个看见她。在强大的意志力下,身体渐渐有了丝毫力气,豆大的汗滴落下来,只想使劲力气往前栽。 但是终究没有用,一双手,轻轻的按在她肩上,稍一用力,百里会便靠回到了冰凉的木板上,“会妃,您就省点力气吧。” 小莲收回手,嘴角嚼起一味浅笑,眼顺着百里会的视线看向马车外:“王爷真是好看,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仍像一棵干劲的松,难怪我们柳妃那么倾心呢。” 胸口又疼痛了起来,比以往都厉害,像是什么东西被剥离般。 最后进入百里会的眼帘的,就是袭暗雪地中的身影微颤了下,抚上锁骨间的齿印。 只一下,袭暗便消失了,西郡府也离得越来越远了。 从原有的希望到失望,再从失望熬到绝望,自己的心当真脆弱的不堪一击。 再睁开眼时,淡泊的眸中异常犀利,重又见到了光亮,我便要活下去。在黑暗中苟延残喘不如在明亮里垂死挣扎,以博得一线活的机会。 柳絮,你就等着有朝一日,我再入西郡府,血债,一笔一笔的向你讨回来吧。 快马加鞭,顾不得颠簸,也顾不得百里会满目苍痍的心。途中,小莲给她们换了衣裳,也简单的进行了梳洗,为了住店时不被怀疑。李如出奇的安静,细看之下,才发现一直混混沌沌的沉睡,俨然被下了药。 就这么白天赶路,晚上住店,一辆马车,四个人,慢慢远离了长安。 每天乖乖的吃饭,乖乖的休息,就为了一个简单的理由,活。 哪怕再差的伙食也一口不剩的咽下,好像那不是食物,而是命。 马车不停的往北,似是漫无目的,实际却是早有预谋。柳絮做事不愧为细心,一定要让贴身的丫鬟将她们安置好后才心安。至少,她掌握着她们的落脚之处。 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停留了一宿后,马车上堆满了食物和水,足有好几天的口粮。小莲冲着百里会疑惑的眼神道:“马上就要进沙漠了,过不了几天就到了。” 沙漠?百里会有过最坏的打算,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惊,沙漠,真的要到北方吗?原来,就要到蛮夷的地盘了。 马车的速度开始缓慢下来,时不时的还停滞不前,黄沙吹进车内,打的人满头满脸都是。 北方的天空,风声夹带着咆哮,呼呼的吹在脸上,像被刀割开般灌入五脏六腑。 百里会怏怏的靠在一边,黄沙漫布,随时都可能葬身在这异乡,还等到到回去的那天吗? 小莲絮絮叨叨的讲着柳絮和袭暗以前的情话,他的疼,他的宠,只为了瓦解百里会内心残留的仅一点念想,伴着语言,随着夸张的动作。百里会冷笑开来,双眼睨视马车之外,不带一丝一毫的人情。 小莲说的越起劲,便越是泄了柳絮的底,她要真那么得宠,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除掉她,她要那么得宠,还会在乎百里会这个在她眼里连一颗眼中钉都不算的人?越说越慌乱,最后只能变成了掩饰,慢慢掩饰不了的时候,小莲无趣的张了张嘴,复而又闭上了。 沙漠中没有投宿的地方,好几晚,她们都挤在马车里,身上盖着棉被,但还是抵御不了那股寒气,北方到底与南方不同。 混混沌沌间,曙光又亲临了整个沙漠,马车继续前进,为了那个不知名的目的地。 突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响声,像是打雷般,由远及近,这个声音百里会太熟悉了。在她失踪的那段日子,就经常听到袭暗的银甲骑这样进进出出。 马队瞬间就包围了她们,带着漫天的尘土飞扬。像是逮住猎物般亵玩,马队围着她们的马车形成一个圈,亦趋亦近,慢慢缩小,靠近她们。 马受惊的抬起前蹄,啪的一声挣脱缰绳,车厢在瞬间倒塌,尘埃落定后,露出三张惊慌失措的脸。 上方响起阵阵响哨声,马队依旧照着原先的圈子一步步绕动,伴着男子的轻浮声,嗤笑声, 百里会靠在破旧的木板上看着这支马队,这一瞧便马上低下了头,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胡人,相传胡人生性高大,残暴不仁,嗜血成性,心里不觉悲凉起来。 随着一声嘶鸣声,马队迅速让开一条道,一匹高大俊逸的战马出现在三人眼前。 背上的人一袭豹纹裘衣,黑色的靴子裹至膝盖处,头上戴着同色的毡帽,野性且又异常危险。全身散发出王者般的尊贵,高傲的如同一头草原上的豹子。 高大的骏马踱至她们面前,再行前一步就要踏碎她们脆弱的骨骼。 “从哪来的?”不耐的眯起眼,口气慵懒的盯着眼前这三个异族人。 小莲早被这阵势吓得跪倒在一边,李如虽早已清醒,但仍显得疯癫。看到小莲跪下也跪下,依葫芦画瓢的学着小莲,百里会额间开始渗出层层细密的汗。这副被麻木了几个月的身子经过长途的颠簸早已疲惫不堪,只能依靠着身下的木板半躺在沙地上。 为首的男子紧盯着三人,不耐的重复道:“哪来的?” 恢复了几分清秀容颜的李如抬起头看了看马上的人,复又看了看旁边的小莲,身后的百里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站起身,直指马上的男子:“你是谁?快送我回去,不然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小莲赶紧扯了一下李如的衣衫,却被恶狠狠的甩开。 百里会惊诧的张了张嘴,想阻止她接下来的话,但也只是惘然。 “哦,你夫君是谁?”像是被激起兴趣般,挑高了两道极好看的眉。 “哼,南朝的西郡王袭暗,人称战神,你没听说过吗?”李如双颊渐渐泛上红晕,似乎恢复了正常人的神色。 深不见底的黑眸忽的冷冽起来,闪过一丝极寒的冷意,右手的长鞭轻抬起李如精致的下巴“带回去。” “是。” 旁边的侍卫单手捞起李如像破袋一般仍在了马背上。 极冷的眼看向百里会“你,又是谁?” 不想浪费力气的闭上眼,回复他以同样冰凉的面容。 “嗖”的一声,修长的金纹鞭毫无预警的甩向百里会,一股冷风将她抛起,复又重重的摔落。半响后才听到身子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声,以及全身如散架般的疼痛。 痛呼声几乎逸出喉间,试着挣扎几下,最后无力的坠入黑暗深渊。 手上的鞭再度挥起,旁边随行的另一男子忙不迭的阻止“王,她似乎中毒了。” “全部带走。”为首男子调转方向,马骑卷起千层沙,浩浩荡荡的消失在沙漠中。 “确实是中毒了,是一种急性毒药,服用后全身瘫软,长久不服用解药,肢体失去活动便会坏死,好在发现的早。”一名男子不愠不火的声音传进意识逐渐清晰的百里会耳中,用力抬了抬眼皮,对上一双如豹子般深邃的眼,急忙别过来头。屋里还有另外一人,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大夫来。 中毒?差点就瘫痪了…… 下巴被强制的别了回去:“想解毒吗”?男子侧身坐在床畔,单手执起她的下巴。 疑惑的眨了眨眼,看来外界的传闻是夸大了,胡人中也有好人呢。 “求我。”仅仅两个字就打碎了原本的好印象,一双愤怒的眼瞪着他。 “不愿意?” 百里会重又闭上眼,轻轻的用力甩出一个字符“哼”。 第9章 “你就不怕本王强要了你?”看着雪中渐渐被覆盖的身影,耶律式脱口而出。 “你不会。”百里会说的笃定,像是一盘棋已稳操胜券。 “为什么” “因为你是王,而且是一个骄傲的王。” 雪中,两人相对而立,耶律式最终收回目光,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原本连成一片的庭院间留下一条深深的分割线“女人,太聪明了会让人反感。” 百里会没有多想他的话,拿起地上的白玉瓶固执的站在苍茫的天空下。 大厅中,生着几个高大的火炉,一走进去便暖烘烘的。厅中坐着几个女子,分别为耶律式的王妃,两个侧妃,两个小妾。五人中只有温絮是汉人,因此也显得更娇小,眸光闪烁,脸上始终带着娇笑。王妃是大辽人,微长温絮几月,看上去不失稳重,端坐在一旁,轻饮着热茶。 另一侧妃与温絮一般大,柳叶眉,双凤眼,似娇似嗔,五人中就数她们最得宠,也是斗的最厉害的。 “姐姐,你怎么舍得让那么一个俏丫鬟在雪里站半天呢?”侧妃杨氏不禁唏嘘道。 “还不是王说要喝我亲自泡的茶么?雪水采自天上,甘甜润喉,这不那丫头懂我的心意,说实话我也舍不得呢,瞧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温絮不愠不火的盯着庭院中的身影。 “她是汉人呢,顶多和我们一般大,说不定哪天就叫王给收了进来,姐姐,当初你不就是这么进来的么?” “妹妹这话说的,收进来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要给妹妹你道喜了,以后你赏梅的时间就多了吧。”温絮的一句话砸下,暗指杨氏的日渐失宠,让她的脸不禁有些挂不住。 “瞧姐姐说的,那以后妹妹就多陪陪你,姐姐。”最后两个字虽然是缓缓吐出,却带着十足的力道。温絮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称她作姐姐,总觉得把她的年龄给提高了。 “好了,自家姐妹让别人看了去不笑话才怪。”王妃的一句话适时压住了两人的剑拔弩张,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微笑着面对,脸上带着最娇美的笑,心中却早已将对方杀死了无数次。 敷衍的轻聊了几句,不多时便散了,各自收回戴在脸上的假面具步出大厅。 “姐姐慢走。” “妹妹走好。” 雪中独留百里会,雪化了又落。落了又化。丝毫不见停。 快接近傍晚时,温絮才差人来把她叫了进去,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走进屋内。 火盆中的火熊熊燃烧着,让一接触到暖意的百里会止不住全身发抖。 伸手递过装满雪水的白玉瓶,温絮娇笑着想接过,不料手中一轻,直直的砸向地面,百里会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无论这样下人总是错的,温絮还算是间接的找麻烦,总给自己找个好的理由。 娇笑退去,艳丽的容颜慢慢狰狞起来,百里会握紧受伤的掌心,心里泛起一股凉意。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过来,怕是穷尽她全身的力气了吧,脸上火辣辣的生疼,这是百里会第二次被打。第一次是自己打的,第二次是被别人打。 “我早说过瓶中的雪水不能沾地,你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吗?”看来,温絮是看到了发生在庭院里的一幕,下手才会这么狠绝。 “叫几个人将她关入军牢中去。”温絮拿起袖中的锦帕擦了擦手,将锦帕丢掷于一旁的火炉当中。只一瞬,便消失殆尽。 “温妃,这……”一旁的小丫鬟不安的绞动着手指。 “这什么这,你也想进去吗?”百里会想不通,一个外表如此柔美,脸上带着单纯笑容的女子,说出的话竟让人有冰冻三尺的感觉。 “不敢,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便进来了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拉起她走向了外面,只是一路都走的非常小心,像是被发现般。 百里会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灾难降临前夕,挣也挣不脱的窒息感。 不多时,她便被押上了一两马车,“那么要带我去哪?” 两人笑而不语,眼中透露着无限的奸佞。几经颠簸后,百里会才被拉下马车“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一路被半拖着,半晌后才被关进了一个帐篷。 帐篷内关有很多女子,惊恐的,不安的。有的双眼像死水般沉寂,没有丝毫生气。百里会发现里面的女子都是汉人,有的身上还带着大大小小触目的伤痕。在一个狭小的角落,百里会发现了小莲,双眼无神,衣衫褴褛。 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李如,刚想上前,却进来了几个大辽士兵模样的人,将她们全部赶出了营帐。 外面是一片沙漠,被圈成了一片大大的围场,扎堆着几十个蒙古包。 这看来像是辽兵的教场,一垄黄土中传出几声虚弱的呜咽声。 押出来的人被排成一列,一群辽兵围成一个圆圈住她们,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 百里会根本就摸不清状况,便被淹没在人海里。站在最前面的拼命往后退,仿佛向前一步就面临着死亡。然而身边的辽兵紧紧钳制住她们,根本就退不得半步。 风也呼啸着,怒吼着不平,狂乱着悲哀,乱世中的一笔泼墨画而已。 最前面的两个姑娘被推了出去,孤零零的站在偌大的教场中央,脸上的恐惧、憎恨昭然皆知。见久久没有动静,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挥起手中的马鞭朝一个女子的背上砸去。 “啊…..”原本就单薄的衣衫被扯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鞭子像是嗜血般朝另一女子的身上甩去,同样被打的皮开肉绽。 孱弱的身子在黄沙中不断的扭动,像是一条被断了身的蛇,伴着血迹蔓延开来。 辽军的笑声刺痛了汉人女子的耳,完全泯灭人性般的看着好戏。 大手一挥,立即上来几名士兵,在两人手腕处绑上一根绳子,绳的另一头交给骑着马的士兵。 “驾”的一声,尘土飞扬,形成一片沙雾,受到血腥味的刺激,马向箭一般向前冲。被拖在地上的身子歪歪斜斜,伴着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声。 百里会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残忍,辽人简直就不把汉人当人看。生命如此卑贱的供人玩笑。 一圈过后,两匹马相继回来了,身后的女子衣服被石子刮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是被刀割开般殷殷的淌着血,惨不忍睹。 “今天你又输了。”马背上的男子摇着头对上落后的同伴。 “下次肯定赢,你就接受挑战吧。”拿别人的生命当赌注,无知的让人心寒。 “下一组。”马背上的将军催促着,语气中带着不耐。 又是两个年轻的女子被推上了场,脸上赃污不堪,连同破败的衣衫根本看不清原先的长相。 有了前车之鉴,两人一上场便扭打在一起,毫无竞技技巧,完全靠着本能,撕扯着头发,纠结着衣衫。原先站着的两人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一方迅速的掐住身下女子的咽喉,眼睛深处泛着红光。 就这样僵持着,忽然“啪”的一声,手腕处因疼痛而快速收回,立即红肿了起来。 身下的女子贪婪的呼吸着毫不容易进入鼻腔内的空气,全身喘的不住颤抖,身子完成一张弓形。 “把她带下去,充当营妓。”马背上的声音带着几丝淫邪,让原本就黑黝的脸看上去更加面目可憎。 “不……”喘息声还未恢复稳定的女子意欲站起身,摇晃了几下又倒了下去,两个士兵忙走过来,一手架起一边,拖向一旁的营帐内。 女子的哀哭声还未停止,下面两个人又被推了出去,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小莲。小莲的身子很单薄,身上的衣衫犹带着血迹,看来已经经过几次的生死搏斗了。 这就是一场搏斗,赢的继续,直到体力不支。输的就被拉下去当营妓。逃也逃不脱,周围密密实实的人墙堵住了她们的活路。 小莲的身子被撞翻在地,虽然仍抵死反抗但渐渐的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身子不住的扭动,一把抓上对方的头发死死不放。挣扎中一缕青丝被生生扯掉,对方瞅准小莲受伤的胳膊,一脚狠狠踩了上去。小莲的吃痛的趴在沙地上,头深深的埋进了尘土中,放弃了挣扎。 两个士兵上前架起她拖向一边的营帐,无力的双脚在黄沙中只留下两条单薄的平行线。回过头,哀幽的眼望向了百里会,脸上带着愤怒、无奈和悔意…… 百里会还未来得及多想,自己就被推了出去,站在教场中央,恐惧感越来越深,由于是第一次到,当她被推出去时,绝美的容颜立即引起一阵啧啧声。 “好一身细皮嫩肉啊……” “将军,直接拖去当营妓吧…….” 百里会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她的对上已经扑上来了,双脚猝不及防的被绊倒在地,女子跨坐在百里会的腰间,两只手欺了上来。身下的人儿力气慢慢被耗尽,挣也挣不脱,坐也坐不起,双手无力的攀向掐住喉咙口的手,受到了阻碍,手上的力道陡然加深,双手紧紧掐住。伴随着阵阵的痛哭声:“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百里会终于认清了,这就是明显的人吃人社会,自己反抗不了就逃脱不掉被吃得厄运。眸光一闪,看到马上的人手中的鞭子已经慢慢扬起,这一鞭如果下来,自己虽然活了命,但却要比死更难堪。 挣扎的右手摸上了散乱了发,发丝中一支簪花金钗带着犀利的寒光,笔直刺向上方女子的胸口。甚至来不及闭眼,女子的身子就如破布娃娃般瘫软在百里会怀里。一种湿漉漉的液体袭进她的单衣,润湿了她的胸口。 第10章 没有丝毫的惊慌,百里会平稳呼吸后用力推开了身上的人,“咚”的一声倒地,女子的眼睁得老大,微微渗出血丝。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死去的对手,轻轻拍掉身上的尘土。眼中的隐忍不再,爆发出一种几近残忍的眸光,再覆上一层层厚厚的坚强。 她不能死,她要回到袭暗的身边,还有柳絮,今天的一切我要加倍奉还于你。 男子的鞭子扬起又放下:“把她的钗拿走,明天继续,要是输了,你就等着伺候我们吧,哈哈哈……”身后响起猥琐的奸笑声,伴着一群辽兵的鼓动:“噢,噢……” 游戏持续到傍晚才结束,再回到营帐时,原本拥挤的帐内因失了一半人而宽敞很多。一进入帐内,便都战战兢兢的缩起身子,压抑一天的恐惧逐步笼罩着本就不大的营帐。 百里会挤在一个角落,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开得素净的衣衫上犹如一朵妖冶的玫瑰,却带着致命的毒素。 双腿弯曲,将头深深埋入臂弯,她居然杀人了,那个女子还那么年轻。残忍的外表被卸下,内心便变得不堪一击,手上犹沾着血迹,蜿蜒开来如一条条交错的经脉,不停的搓着手却怎么也除不去。 那个簪子,是袭暗亲自插在百里会发上的,他说,果然,一笑足以颠世。可如今,它却插在了别人的胸口上。 哽咽声让肩膀发出一波波的轻颤,明天继续,明天又该怎么办呢?袭暗,你不是战神么?你怎么不带着你的银甲骑来救我呢,传说你率领的银甲骑所向披靡,可如今,你难道连我都保不住了么? 混混沌沌的过了一晚,天一亮就被赶出来辽营,还是与昨日一样,被困在人墙中,像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黑面将军手中举着幽亮的鞭子宣布着新的游戏,“今天,我放你们走,一个时辰后若是跑得出这沙漠的,就算命大。死在半途的就当给野狼当早餐,若是被抓回来的,哼,充当军妓。”一句话立马炸开了锅。百里会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这沙漠莫说一个时辰了,就算给上十天也不可能逃得出,这分明就是耍着人玩。 对上他贪婪的毫不掩饰的目光,百里会恨恨的推开人墙冲了出去,向沙漠的另一头跑去。几名反应快的女子也紧跟在身后,沙漠里,寥寥的几个人影步履蹒跚,一歪一斜的脚印印在黄沙中。 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口干舌燥,喉间瞬时泛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来不及停留一下,她太知道时间的宝贵性了,哪怕带着一丝侥幸。如果逃不出,那就干脆让她死在沙漠里吧,永埋黄土下,但愿有一天袭暗的兵骑可以跨过沙漠消灭了辽国。让她的尸骨在黄土下也能感受的到他带着银甲骑穿越大漠的震撼。 恍惚中看到一群马骑飞奔而来,银色的战骑在阳光下反射出阴寒的光,领头的人一身金色长袍,袖口领口处镶着一圈黑边,足蹬白纹靴,俊朗的脸让阳光都黯了几分,不是袭暗还会是谁呢? 四周出现了庭院,假山,还有好大的一片花园,园中一汪清泉,这不是西郡府么?马上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缓缓启音:“会儿,你怎么在这?快跟我回去。” 百里会喜极而泣,提起裙摆飞身上前:“袭暗,你终于来接我了么?” 袭暗坐在高大的骏马上,却不伸手,百里会纳闷的走到马前“袭暗,我上不去。” 可是,居然就在眼前,银甲骑消失了,西郡府也不见了。就连袭暗,也化成云雾,散了。百里会颓废的滑至地上,海市蜃楼,通通都是假的,不过是一场云烟罢了。 后面的追兵快到了吧,挣起身子匍匐着前进,一阵黄沙吹来,落得百里会满头满脸都是,些许进入口腔中,不住的干咳起来。 不期然的一颗仙人掌出现在百里会视线中,仙人掌是极耐热之物,在沙漠这样缺失水分的环境中也能独活。顾不得手掌的疼痛,刨开周边的沙子,手指被刺出了血,拔起仙人掌的根部,贪婪的咀嚼里面的水分。 待体力稍稍恢复后,才拔起腿继续向前跑,一个时辰,都过去好久了,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但愿不会。 但是身后渐渐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有远及近,还没跑出几步,马队就已拦至了跟前。 领头的黑脸将军笑着举起手中的鞭子:“跑啊,不是很能跑吗?” 旁边的士兵跟着起哄,那眼神就像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鞭子卷上百里会的腰间,重重一带便被抛到了马背上,随着烈马的跑动,百里会的视线越渐模糊,一点一点,拉开了与南方的距离。 “不。”百里会厉声而出,双手像溺水之人般毫无目的的伸向前方,却什么也抓不住,一切,都是空的。 一个时辰拼命跑完的路,骑马一下子就到了,见到黑脸将军归来,将士们一致的欢呼起来:“噢,噢……” 身子被重重的抛下马背,如散了架似的疼痛,连挣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周围同样散乱的女子,看来都被抓回来了。 “将军,将她们拖进营帐吧。”一旁的辽兵耐不住的开始请求道。 “好,全部拖进去。”一群士兵冲上来,不顾女子们的反抗,抓起两边的胳膊。 “王到……”随着一声传到,人群安静下来,人墙中自动让开一条道。 耶律式骑着黑色的战马,肩上的豹纹披风更显得整个人野性十足,黑色的战马踱着悠闲的步子踏入教场内。 目光如炬,只在看到百里会后泄露了几许的愤怒和自已都不愿意承认的不舍。 眼前的百里会衣衫褴褛,目光涣散,胸前还有一处触目惊心的血迹,发上和脸上都是灰尘,发散乱开来,似乎还带着泪渍未干的痕迹。 百里会请抬起倔强的下巴,辽人,耶律式,这样的游戏也是你同意的么?我怎么忘了,你也是辽人,视生命如草芥,视汉人为卑贱物品的耶律式,尊敬的北院大王。 接收到百里会充满恨意的眼神,耶律式不禁笑了起来:“有跑出去的吗?” “禀告大王,没有,只有两个死在了途中。”黑脸将军下马,单膝跪下回了话。 “嗯。”带着浓浓的鼻息,连嘴都懒得开,两条生命,那么不值一钱。 “要留下吗?”耶律式盯着百里会苍白的小脸,看着她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 百里会深知呆在这只有死路一条,要想活着离开辽国,就得寻找机会,而在这期间,得先保证自己能够活命。王府中还有一个温絮,也许还有另外不知名的人想害自己也说不定。要保全自己,就得有无上的权利,而这权利只有耶律式才给得起。 “请带我离开这里。” 耶律式满意的挑高了眉:“你不问我有什么条件吗?” “不用问,你说的出我就做得到。” “好”,耶律式拉起百里会让她跨坐在马背上,紧紧拥在身前。 拉起马缰调转马匹时,百里会看到教场中央女子们哀切的目光全都对着她。 侧过身子刚想求情,但一接触到耶律式的眸光时就消散了。求了又怎样,会放了她们吗?放了又怎样,在这沙漠中也不过多几具尸体而已。自己若狠不下心,以后如何回的去,一时的心软只会为自己铺上死亡之路罢了。 狠狠的闭上眼,决然的离去。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一个静静的拥着,一个静静被拥着。 回到王府,耶律式便命人伺候百里会沐浴,并拨了一座紫云阁给她。相比温絮的云中阁,这座来的更气派,屋内的摆设全来自江南,连房屋的格局也是典型的江南风味。 被水浸泡过的肌肤微微泛着酸痛,胸前干涸的血迹粘连在百里会细致的纹路上,怕是终身也洗不净了。 整个身子浸泡在水里,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百里会,不准哭,不准哭,不是又一次活过来么? 分不清是水珠还是眼泪。 轻抚着胸口的齿印,真如袭暗所说,这辈子都抹不去了,袭暗,袭暗…… 身边多了两个伺候的丫鬟,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也是汉人。看着她们,百里会不由想起了小莲,自己失踪后,她又怎样了。 穿上衣衫,累极了的百里会一靠上绣枕便睡着了。 耶律式一进屋便看到熟睡了的百里会,头发披散下来,落下床畔。似乎睡的并不踏实,双眉时不时的紧怵,两手不安的紧握成拳,形成一种防范状态,浑身像一只待战的刺猬。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拨开她额间散乱的发,手中的小脸找到依附般紧紧贴上他厚实的掌心。轻轻的摩挲着,嘴角慢慢漾开,耶律式不禁看呆了,幸好今天自己到教场巡视,不然再见到她时,是否只是一缕清恨了。 俯下身子吻上她娇嫩的唇,带着几许不舍,探入她口中,引诱着她与他纠缠,口中不禁呢喃出声,百里会微微睁开了睡眼迷惺的眼。耶律式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半张开来,见百里会停下动作,耶律式慢慢睁开了闭上的眼:“醒了?” “嗯”。将身下的被子拉高于肩,警惕的看着上方的身影。 “你怕我?” 百里会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自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吗? “不怕。” 耶律式放柔身子慢慢拥住她,怀中的人轻轻的抗拒着,越挣越被拥的更紧。 “耶律式,你是大辽的北院王,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你放过我吧,我配不上你的。”百里会幽幽的说道,眼中的哀怨让耶律式不忍的伸出手抚平她微皱起的眉。 “我只想要你,我不在乎。”耶律式双手轻捧起她苍白的脸,直直的想要看清她眼眸深处。 百里会紧咬双唇,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耶律式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她手中:“我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利,从今日起,在这王府中没人可以再伤害你。”看着手中剔透的美玉,百里会不禁湿了眼眶。 第11章 这个男人,她给不了他爱,可是他却给了她最安全的保障。双手环上他的腰,将头深埋在他胸间:“谢谢你。”这样的拥抱,不带任何的情欲。 耶律式以手指轻轻梳过她散下的三千青丝,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这样暧昧的姿势让百里会不适的轻推开身前的人。 “王,天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握紧手中的玉佩,至少她可以活下去了。 “你不希望我留下吗?”耶律式的嗓音开始嘶哑,呼出的热气吹在百里会小巧的耳垂上,痒痒的。 “我,我没准备好。”找了个最不成文的理由,只想着拖一天是一天,耶律式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既要可以生存下去,又要保全自己,太难了、 耶律式收回手,无奈的起身,眸中的星光也慢慢暗了下去,“今天,我不逼你,但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看着耶律式步出的背影,百里会悄悄松了口气,紧紧贴在床板上,脊背一阵发凉,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将玉佩小心的放到枕头下,却久久不能入睡,躲过了今天,明天,后天,还有什么理由呢?拉高棉被从头到脚紧紧裹起,棉被下的身影不时的扭动几下,睡得极不安稳。 雪依旧下着,只是没有前几天下的大了。紧紧了身上的披风撑起伞走入了后院。 后院很大,不像大漠中的庭院倒像江南的行宫。一走入后院,百里会原先的阴霾便一扫而光了。一片苍茫天地间,万瓣飘雪压红梅。满园开满了梅花,白里透红,不胜妖娆。 世间,也只有梅能在傲慢的苍穹间,独留自身不泯的个性了。 凑近一枝红梅,淡淡的幽香,摘下几瓣放入口中,唇间立马染上一抹殷红,欲羞还娇。 轻轻往手掌心呼出了一口气,再将手贴上脸颊,果然暖和了点呢。拈起花瓣上的雪花轻轻揉碎,手上的余温融化了掌心的冰雪。 温絮一走进后院便看到了在雪地里独自赏梅的百里会。一身白质绣花衣衫,外面披着一卦纯白的披风,领口处缀满了银尾狐皮,衬得小脸更加白皙。一双同色长靴套至膝盖,勾勒处完美的小腿曲线。 “呦,才几天不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温絮轻移开步子,朝院中的身走去,听说昨天是王亲自带她回来的,还把紫云阁给了她,一个丫鬟转眼就攀上了高枝,不禁让她红了眼。 温絮脸上带着娇笑,美目从上至下扫过:“才几日不见,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呢。” 迎上她挑衅的目光,百里会不怒而威:“还得多亏了你。” 温絮一时语塞,没想到几日不见已经敢顶嘴了:“你可要明白,在这王府中,若你得罪了我日子可是不好过的。” “我从未想过得罪任何人,只是人若犯上了我,我也不必再忍下去了。” “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只不过得了王一日的恩宠便这么猖狂,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恼羞成怒的女子抬起手掌重重挥下。 手腕被适时扣住“今时今日,那还有这个资格吗?温絮,你我同是汉人,你若再苦苦相逼就不要怪我了。”用力甩开手腕,百里会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波澜不惊,原来戴着面具做人也可以这么简单。 从嫁入西郡府到误入辽国,短短也不过半年之多,却让百里会如历尽了万是沧桑般,尝尽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也受尽了人为了达到目的的残忍。 李如,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从上次的分开到现在就再为见过她,在西郡府的那段日子要不是她,只怕自己早就饿死了吧,死在离袭暗最近的地方,却让他连尸首都找不到。 温絮紧盯着百里会,眼里似有团团火焰在灼烧,心里一下子楞是没有反应过来。 刚想上前,便看到她别在腰间的那枚玉佩。这枚玉佩是谁的她最清楚不过了,无数次为耶律式宽衣,这枚玉佩就佩带在他腰间。她也试着要过几次,可耶律式告诉她,这枚玉佩是他身份的象征,不会轻易给人。可如今,它却那么真实的挂在百里会腰间,安静的让人心碎。 “你怎么会有这枚玉佩的?”温絮一把扯住欲离开的百里会。 “这是王的玉佩,自然是他给我的。” “不可能,我服侍了王一年多都没有给我,怎么可能会在你身上。”温絮上前扯起她腰间的玉佩,百里会紧紧的护住:“温絮,你不要惹我。” “你把玉佩给我。”争扯中佩带被扯断,剔透的美玉掉在雪地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印子,被雪覆盖住。 耶律式一入后院便看到了拉扯中的百里会和温絮,“怎么回事。” 温絮回过头见是耶律式忙上前拥进他怀里:“王,我想看看会儿的玉佩,她刚想拿给我就不小心掉地上了,对不起哦。”同样的,一脸纯真,丝毫无害。 百里会默默拣起地上的玉佩,拂开美玉上沾起的污渍:“温絮,如果你想要,只要王一句话我便拱手相让,若王不允,你此后便不要打这块玉的注意了,因为它是我的。”握紧了摊在掌心的玉佩,看向耶律式。 温絮松开紧咬下唇的齿,脸上努力扯开一抹娇笑,放在腰间的手紧紧的用力的圈住:“王,那玉佩絮儿也好喜欢呢。”脸上带着希冀同样看向不发一语的耶律式。 “本王送出的东西,不会收回。”耶律式轻抚上温絮如墨的发:“你想要什么?明天我差人给你送去。” 温絮不甘但也无趣的领了赏,看向耶律式的眼神中多了几丝哀幽,帝王无情,从得宠到现在面临失宠,也不过才一年多时间而已。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况自己仍是芳华绝代,却已不再享受独宠了。 “都回去吧。”耶律式率先步入了长亭,百里会将玉佩系回腰带上,只留下温絮一个人还呆在院内。雪似乎又下大了。王,你可还记得,一年以前,也是一场大雪。我窝在你怀里,我们一起笑看人间。你说,絮儿,肤如凝脂大概就是你这样吧。那时的你,眼里的宠溺毫不掩饰。 仅一年,自己就寂寞了,百里会,你的出现将我推入了万劫不复。站在雪中的人儿眼角不觉滑出了一滴泪,融化掉这世间最冷的漠然。 一回到屋内,百里会便将双手靠近火盆汲取暖意,北方的天好冷,干燥的让人不适。 一阵冷风趁隙钻了进来,耶律式轻掸掉身上的雪花坐到百里会身边。 “明天启程去教场,马上又要开战了。”谈起战争时,耶律式的眼中浮过一丝嗜血的残忍,像是天生为战而生。 开战,苦的只是两国百姓,只为了领域的扩张却要赔上千千万万条鲜活的生命。 百里会不语,自己的明哲保身是否是正确的,国仇家恨,生活在这样一种时局下,她难以抉择了。 傍晚时分,正王妃突然来到了百里会的紫云阁。 对于她的到来,百里会是十分讶异的,只得叫丫鬟端上茶陪坐在一旁。 “住的还习惯吗?” 百里会听得更加讶异,正王妃轻呷一口茶,嘴角淡笑:“你不用奇怪,我小时候就学过汉语,这茶,还是喝不惯。” 百里会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看她面目慈善,虽不是绝美,却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淡定。 “王,他喜欢你吧,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选个日子让王收了你吧。” “什么?”百里会看着她,脸上还是那抹典雅之意,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当初的温絮也是这样进来的,多一个你对我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王喜欢。”正王妃眼角轻扫了屋内一圈“他,确实对你很在意。” “我不懂,他,是你的夫不是吗?” “就因为他是我的夫,是我的天,他爱的我才一样要爱。”两人眼光相遇,百里会看到她的眼中赤诚、坦然,真的没有一丝杂念。 “我不一样,我不会留在这的。”百里会仓促起身,自己也不知道,慌的是什么。 正王妃缓缓起身,这是她们的第一次交谈,估计也是最后一次吧。 短短的几句交谈。却让百里会不知是该为她喜还是该为她悲。 这样的女子,真的可以淡泊到如此。 第13章 第二天一大早,百里会便被吵醒了,鼓声雷雷,伴随着一声声豪气冲天的激吼声,明天就要出战了,想比今日是鼓舞士气的。 百里会吃力的拎着水桶,小脸被灰熏得黑黑的,身上的衣衫也脏污不堪,只露出一双灵秀的眼。将水倒入大锅内,不断的添加着柴禾。 远处,一群汉人被捆绑在一起推搡至教场中央。百里会刚想跑上前,便被一双手拉住了,是厨娘李氏,李大娘微摇了摇头:“姑娘,目过留心,生在这样的乱世,你又能奈何呢?” 百里会挫败的垂下双肩,声音也不觉哽咽了:“李大娘,难道就只能这样吗?” “对,我们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好好的活着吧。”李大娘的话中也多了几丝无奈。 掳来的汉人被一字型排开,齐刷刷的跪在辽军将士面前,为首的黑脸将军下令搬出几大坛的酒。一字排开放在跪倒的人面前。时值寒冬,一个个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像秋时临落的叶,禁不住一点风袭。 围场中央搭起一座高台,台上一把虎皮躺椅静静的置于中央,给人以无限的威慑感。前面是一张长形茶几,四周燃气熊熊烈火,即使是在白天,也将天空烧得一片通红。 营中响起一阵躁动,排列整齐的辽兵自动让开一条宽敞的过道。高大的骏马上,耶律式一身玄色的袍子,右肩上赫然立着一只凶猛的苍鹰,尖锐的双爪固定在耶律式宽阔的肩膀上,一双琥珀色的眼阴冷的发出死亡般的讯息。 “王……”全军将士一致下跪,“咚”的一声震的大地也有几丝颤抖。 百里会依然站立着,被身旁的李大娘一把押跪下去:“你不要活命了,明天就要开战了,暂且也忍过今天,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就忍不了一时?”百里会讶异的看了李大娘一眼,难道她知道自己的计划? “都起来吧。”耶律式半躺在虎皮椅上,一只腿慵懒的搭在另一只腿上,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 “谢大王。”众士兵群起,又恢复了先前的肃穆。 “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王,一切都已稳妥。”黑脸将军趋上前一步,半跪在高台之下。 “很好。”耶律式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生肉逗弄着肩上的苍鹰,没几下,一盘生羊肉便被席卷一空。惊的百里会汗毛直竖。好恐怖的动物,居然是食肉一族。 “来人,带上来。”黑脸将军的大嗓门一下便将微怔的百里会拉回了现实。只见几个辽兵押着一个女子来到了教场。 女子穿着淡淡的长衫,头发散乱着,几乎是被拖上场的,“砰”的一声被重重摔倒在众人面前。抬起惊恐不安的小脸环顾四周,百里会看清了,是李如,原来,这几个月她一直被囚禁在教场中。 微微撑起上半身,李如看着周边数不清的辽军,慢慢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无畏的看向高台处的耶律式。 百里会知道她已经清醒了,褪去了疯癫,竟有着一股傲然。 “辽狗,你们的死期到了,明天的开战就等着收尸吧。”李如伸出一指直逼耶律式。 高台上的男子眼睛危险的半眯起,左手不禁紧握成拳,双眼的寒光似要将李如凌迟。 一旁的黑脸将军忙上前掼起李如单薄的身子狠狠朝地上摔去。来不及痛呼,李如便紧紧护住右手腕处。离那么远,百里会甚至还清晰的听见骨骼发出断裂的声音。 忽然,紫色的身影猛的坐起,抽出黑脸将军腰间的佩刀朝站台上的人冲去。 百里会来不及阻止,便看到一抹灰色的身影凛冽的直冲像李如,快如闪电,势如破竹。伴着一声凄楚的惨叫,鹰的利爪划开李如腕上细密的血管,鲜血顺时喷射而出。 带着鲜血的鹰爪再次降落在耶律式的肩头,染上几抹触目的红:“带下去,明天两军对垒时,当着她夫君的面,斩杀。” 百里会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他心中的耶律式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柔情的,为了保护她,不惜给她至高的权力。他不应该是这般残忍的。还是,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拨开人群,百里会毫不顾忌的往前冲:“放开她。” 双手被反剪在后的李如看到百里会,只来得及给她一抹惨淡的笑,便转过头看向耶律式:“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你想当众斩杀我以灭他人的志气,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 耶律式脸色一冷,随即怒吼道:“阻止她。” 但是,已经晚了,在所有人还未反应之前,李如的口中已流出来无尽的血,顺着嘴角流入紫色的衣衫。百里会呆愣在半途,待明白后才慌忙冲向前,使尽推搡着一旁的辽兵:“滚开,滚开……” 接住李如软下来的身子,百里会的坚强再也伪装不起来,哭得几近歇斯底里:“你不要死,你不相信袭暗会来救我们么?你怎么那么傻……,李如,你不要死…..。”怀中的人儿张了张嘴,只是疼痛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一用力,血便呈喷射状,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不停的擦拭着她唇间的血迹,可是越擦便越多。百里会无助的捧起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李如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上空。表情永远留在最后那抹决然的笑意上,瞳孔逐渐涣散,最好固定成一点,消失不再。 “你给我起来……起来……。”百里会不住的摇晃她慢慢失去体温的身子,她居然只能看着她死去。 第15章 耶律式沉默的走到了一旁的案几处,几缕香薰顺着褐色的香炉飘出,衬得他强健的身子看上去多了几抹寂寥:“明天,我便放你回去。” 百里会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紧盯着耶律式的背影一动也不动,思想似乎也混沌了,偷偷咬了咬下唇,会痛,看来不是做梦。 “明天上战场时,我会亲自送你回去。”耶律式的声音中似乎不待任何感情。 面对一个身在辽营心在汉的女人,他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怕再是将她强留下,会生生的将她逼疯。 百里会掀开被子走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踌躇着该不该上前。耶律式仿佛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却让百里会有了一种莫名的不舍。 犹豫不决的将手轻轻放在他宽阔的肩上,百里会明显感觉到手下一阵颤抖,大手紧裹住她的柔荑,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最后一次,让我抱抱你。” 百里会安心的将头靠在他胸前,感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身上传来一阵淡淡的草香,大辽的男子,生在草原,长在草原,野性却不失柔情。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努力汲取着对方身上最后的一点温度,耶律式闻者百里会身上的淡淡清香,使劲吸入胸腔,留入最后的记忆。 他的心就那么容易给了一个敌国女子,一个心里没有他甚至视他为死敌的女人。百里会静静地任由他拥着,但奇怪,她应该是仇视他的,却在他怀中让她觉得很心安,慢慢闭上了眼。 耶律式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呼吸匀称,两道眉已舒展开来,静下来的时候像个瓷娃娃般,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耶律式深深的望着百里会,最后一晚,就让他静静的守护她。辗转反复,今天应该是她睡得最好的一天吧。 耶律式靠在一旁的床榻上,薄唇紧抿,始终无法入睡。 早上,百里会又是被一阵鼓声给敲醒,忙警觉的爬了起来。见耶律式坐在一旁,眼中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靑茬。 “你,没睡吗?”百里会看向帐外,天似乎已经亮了。 “准备一下吧,马上就要出发了。”耶律式的眼中闪过太多的疲倦,无奈的站起了身。 “等一下。”百里会披起一件裘皮披风走下了床,套上白色绒靴迈着小步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折了回来,手中多了一盆热水及一条干净的毛巾。缓缓将手巾浸湿,敷上耶律式坚毅的下巴。 下巴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流,男子复杂的看向她,而百里会则拿起一旁的匕首,上面的血渍已被清理干净了,缓缓的蹲下身子,小心而细腻的清理着下巴上冒出的胡须。 “如果,我们再相遇,我不会再放开你。”耶律式发誓般的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拿出了腰间的佩刀。 这是一把弯刀,小巧却不失锋利,刀柄上镶着偌大一颗蓝宝石。如猫眼般闪着璀璨夺目的光,解下她佩在腰间的玉佩别在了弯柄处,复又放到她手中:“带在身上,权当防身。” 右手紧握住手中的佩刀,刀身上雕刻着一对苍鹰,眼神尖锐利爪张狂,握在手中有着深深的纹路感。 “王,大军已集合完毕。”营帐外传来不合时宜的通报声。 “知道了,下去。”耶律式缓慢起身,言语中夹杂着太多的隽永:“走吧,出发了。” 百里会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她没有任何行李,空身前来,孑然归去。将手中的匕首放入袖中,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营帐。 教场中央集满了辽兵,有序的排列着似乎望不到头。前排的战马上是黑脸将军和另外几名战士,帅旗高高的举在起,红透了半边天。 最前排,停着两匹骏马,一黑一白,配上绒毛马鞍,一如他们的主子般骄傲。 耶律式率先跨上他的黑色骏马,百里会昂首望去,阳光裂开无数道口子,形成一道彩色的强光,像是一轮圆月般衬着他高大的身影。伸出左手轻轻一带便将百里会拉上了马:“出发。” “是”。全体将士众志成城,仿若响彻云霄般敲开了战鼓。 一路上,他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前方。百里会不安的绞着衣衫的一角。越逼近边界,心中越是不安,为什么不安,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沉默的空气中,只有凝重的马蹄声以及将士们整齐的步伐声。 历经了一世年轮,远远便看见了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南朝将士,军旗迎着风飞扬,刚劲有力。百里会不觉鼻子一酸,再望向身后的帅旗,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复杂的心绪张扬开来。 耶律式勒住马缰,牵过一旁的白马让怀中的百里会骑上,单手牵过白马的缰绳,缓步向前。 百里会安静的坐着任由他牵起,朝那个属于她心的地方踱去。 远远的,耶律式勒住了马缰。身后的辽兵也停下了脚步,空气仿佛又恢复看沉寂般,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第16章 耶律式牢牢的拽紧马缰,似乎一放掉便将永远失去了。旁边的马骑上,随行的韩有天忍不住轻唤道:“王”。 耶律式稍回过神对上百里会,手中的缰绳一点点放开,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一个字语。百里会静静的下马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她不敢回头,只是怕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己也说不出的情感。 耶律式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踩在黄沙中形成一排细密的脚印,阻断了他和她本就遥远的距离。 越逼近,百里会便紧张的寻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前排将士个个身穿甲胄,最前方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中抚着长剑直指百里会:“站住,再往前一步莫怪刀下无情。” 百里会巡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袭暗,不可能,两军对垒,袭暗不可能不出现的。双眼有了些许慌乱,百里会走近几步直逼马上的男子:“我要见西郡王。” 马上的男子收回手中的长剑:“你是?” “百里会,带我去见袭暗。”百里会心中不免焦急,她都快说不清楚究竟离开袭暗多久了,如今心中只想迫切的见到他。 “会妃?你有何证据?”马上的几名副将齐睁睁的看向她,心中犹疑不决。 “我……”百里会紧咬住下唇,突然眸光一闪,伸手扯下颈中的项链,那是一条纯金属质地的项链,百里会一直戴在身上,是袭暗看着好玩送给她的:“这算吗?” “这…….”副将弯下腰盯着她手中的项链,眼中尽是不确定。 “是王爷的东西,我见过。”另一匹棕色马背上,一名将士脱口而出。 副将见状忙下马行礼:“见过会妃。” 百里会上前,眼中流露出了丝丝惊喜:“西郡王人呢?快带我去见他。” “这……”李楠为难的止住了口,不再多说一字。 “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么?”百里会紧张的跺了跺脚,行军打仗的人怎么会如此婆妈呢? “王爷他,王爷会在三天后赶赴至此,今日,是王爷纳妃之日。”李楠的话自口中句句吐出,一字字敲着响鼓般抨进百里会本就满目苍痍的心房。 纳妃?这么快吗?百里会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千军万马慢慢集于一点涣散开来。心,原来真的是会痛的。这就是心痛吗?像被刀子隔开般赤裸裸的撕裂开来,心果真是瞎了。 “如果,你的夫君不再爱你了,你还想着回去吗?” “若你回去后,他又娶了别的女子,你怎么办?” 耶律式,你一直都知道,是吗?你清楚了我这次回来必然受伤,所以你想留住我。你更清楚,我的夫君就是袭暗,你们大辽的死敌,可你还是放我回来了。 回到故土,我要怎样面对他,不去想了,不想想了。 喉间突然泛起一股腥味,还有着痒痒的不适感。轻轻呼出一口气,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口血自喉间喷射而出,最后一眼,转头看向远处的耶律式。 耶律式双手紧勒住马缰,自己不该放她回去的,哪怕她以后怨恨他,但至少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不让她的心再而负伤。 缓缓伸出了手,左手掌心朝上,他暗忖,只要百里会肯对他伸出手,他会毫不犹豫的冲进敌方军营把她抢回来。 可是她没有,坚定而绝望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白的笑,气若游丝。 百里会,你真的情愿死在汉土也不愿活在我大辽吗?是什么还能够让你那么坚持? 身子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耶律式的手只来得及在空中滑过一道虚无的弧度,再看时,指缝间流过的只有百里会淡泊的笑。 闭上眼,两行清泪滑出眼眶,身子直挺挺的倒地,脊背撞击地面般骨骼都散了,头部“哄”的一声,无尽的疼痛袭来。 “会妃……”众将士慌作一团,忙下马查看,随行的军医忙不迭地上前。 耶律式举起马鞭,但只是停留在半空中,韩有天收回阻止的手,眼神慌乱但也异常坚定:“王……” 耶律式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鞭子,调转马匹:“今日休战。” 混乱中,百里会从人群的隙缝向外看。她居然看到了耶律式眼眶中有一种冰凉的液体,顺着浓密的睫毛滑落下来。那样的东西,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他眼中出现,可是却明明那样的真实。最后,百里会眼眶沉重的闭上了眼。 “王,这是大好的时机。”黑脸将军焦躁的在马背上不停的扭动。 “回去。”黑色骏马冲开一条狂乱的道,身后的将士忙紧紧跟上,最前处的的马匹嘶吼着冲向那漫无目的的辽阔。 一旦分别,是否后会无期? 不,百里会,你我间的纠葛不会就这样结束,不会……。 第18章 “咳…..咳……。”百里会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暖和的军营中,帐内燃着一个火盆,火光灼灼的燃烧着。案几上静静的躺着文房四宝,飘出淡淡的墨香。一旁的檀木架上,挂着一柄修长的佩剑,剑尾处金色流苏安然垂下,粉饰太平。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扶起她。 “会妃,您终于醒了。”李楠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李将军,有劳了。”百里会虚软的坐到桌子旁。神态自若,只是多了一种无言的忧伤。 “会妃,明日王爷便可抵达军中,您可要保重好身子。” 明日,看来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了。袭暗,一想到这个名字,百里会嘴角便泛开一抹笑,只是开得却是一朵苦莲。 或许是自己太自信了,他并没有和她承诺过今生不再娶,也不曾对她表白过他对自己的心。自己凭什么那么笃定,就认准了呢?自己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何曾特殊过? “李将军,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会妃您请吩咐。”李楠突然惶恐起来,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眼神却清冷的让人心疼。 “昨天我的身份我想也只有前排将士知晓,我希望李将军可以帮我封锁消息,不要传入王爷耳中。另外,帮我准备一身丫鬟的行装,从今日起,军营中没有百里会,她从来没有来过,只有新进的一个普通丫鬟,可以吗?” 百里会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面对不了袭暗。也下不了决心离开,毕竟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足以走完天与地之间的隔阂了。 所谓望穿秋水,也不过如此吧。 “这……”李楠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会妃,您……” “李将军,望你成全。”百里会微皱起眉,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狭长的美目中蓄起一汪透明的液体。 “末将一切听从会妃安排,”李楠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丫鬟:“你明天调去厨房,还有,今天的事不可透露一字,否则军法处置。” 眼泪被生生的逼了回去,百里会差一点就笑出声,没想到外表老实的李将军威胁起一个小丫鬟还有模有样的,居然连军法都搬出来了。 果然,一句恐吓便将一旁的小丫鬟吓得不轻:“是,将军,是,会妃,不,不是会妃……” 看着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话也语无伦次起来,百里会浅笑出声:“好了,你下去吧。” “是。”小丫鬟端起一旁的洗漱用品小跑着出了营帐。 “李将军,谢谢你。”百里会由衷的说道,简单的三个字,说不去更多感谢的话来。 “会妃,其实……”李楠望向百里会,发现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只能无奈的向外退去:“末将告退。” 不多时,刚出去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叠佣人衣衫走了进来,百里会单手枕起头部,似在冥想,似在出神,双眼动也不动的盯着一处。 将衣物放到一旁的床榻上,丫鬟便悄然退了出去,独留下百里会一人。 将准备好的衣物换下,百里会将耶律式送她的弯刀放入了袖中,将换下的衣物藏了起来。 用手拢了拢长发,三千青丝垂于身后,随意的绑起一束。看着镜中的自己,下巴更加尖削了,这几个月,使得原本就瘦弱的百里会更加禁不起风吹般,袭暗,你还记得起我的模样吗? 日落西山,红透了半边天。北雁南飞,掠过一抹风痕。 百里会被安排在管事处,所谓管事,便是出外购买粮食肉蔬。虽然有军饷,但有时不免供不应求。就得坐上马车出外购求。邻近几里外便有大片的菜蔬,敦厚的农民自给自足丝毫不受战事所扰。 这个院子人不多,加上百里会也才十几个。四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丫鬟,四个老妈子,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看上去活也不多,无事的时候便帮着厨房整理一些菜蔬。 晚上便与另外几个丫鬟挤在一个通铺上,并不舒敞。但百里会觉得很轻松,没有了勾心斗角,彼此之间真诚以待。 “柏会,你怕战争吗?”睡在离百里会最近的小蓝半侧着头,年轻的脸上带着些许忧郁,柏会是百里会为求方便,临时取得名字。乍听小蓝叫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怕,要是没有战争,你说我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呢?”百里会盯着晃动的烛光,战争?不都是因为战争吗?就如她与柳絮,不就是一场根本没有交手的战争吗? 一个小小的把戏便将她轻松的从袭暗身边撤走,不费一兵一卒。 “对哦,在做什么呢?”小蓝煞有介事的歪着头,模样娇俏可爱。 “说不定你已经嫁人了哦。”一旁的小绿也加入进来。 两人都没有真名,这只是根据收入军营时两人所穿的衣服而取的。 “去,你才嫁人了。”小蓝作出凶恶状扑向身旁的小绿,两人顺时笑成了一团,百里会也禁不住笑出声,正值天真烂漫时啊。 “对了,明天王爷就要来了,”小蓝靠会床铺“又要战争了。” “对啊,放心吧,王爷率领的银甲骑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了?”小绿轻轻拍了拍小蓝的肩头,战争,不仅是摧残人的肉体,留下的阴影足可吞心噬智。 “你说王爷还那么年轻,他在战场上杀人不会手软么?”再一次的,小蓝问出了一个足以让别人打爆她头的问题。 “手软?要手软王爷还成得了战神吗?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哎……”相比之下,小绿较小蓝要成熟得多,“有一次,一个辽国的刺客被活捉,你们知道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小蓝好奇的晃动着小脑袋,连百里会也凑了过去。 “那人被砍了四肢,成了人棍,最后被丢进一旁的沙坑,你们知道吗?沙子一遇血便凝结在一起,牵动着全身的筋脉,最后生生地将血液给抽干了。那人发出的一声声惨叫真是恐怖,最后连舌头也被割了,只听得唔唔声。”小绿说完不安的朝四周望了望,三人不由往被窝中缩了缩。 “不说了,柏会,我今天睡不着了。”小蓝紧紧的扯住百里会的被角,只露出一双眼在被子外面。 “那我们挤一个被窝吧。”百里会微微的挪动半边身子让出半床的空隙。 “嗯”。伴着一阵凉风,小蓝钻入了被窝,只看见小绿的被窝不停的抖动,一把声音战战兢兢而出“早知道就不讲了,害我又回忆一遍,恐怖死了……” “哈秋……”外面巡逻的士兵经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三人在被中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再说一句话。 夜,彻底暗了下去,烛光摇曳了几下也灭了,黑的不留一丝光亮。 第19章 第二天,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忙碌着手中的工作。 “小绿,都是你啦,我昨晚做了一整晚噩梦呢。”小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都是好奇心害的。 “别说啦,我也没睡好啊,你看看我的眼睛。”两人依言看向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不说,连眼睛也是红红的,一张小嘴噘的老高。 “快,今天多置些酒菜,王爷到了。”一名士兵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刚跑出几步又折了回来,指向一旁的百里会:“喂,那个谁,赶紧跟我出来。” 百里会手中还尚淌着水渍便被那个鲁莽的士兵抓起手腕往外跑。 “慢,慢一点,我……”前面的男子终于停下身,看了身后的百里会一眼,忙松开了手:“对,对不起。” 百里会拿起衣袖擦干了水渍,手中便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盆热水及一条素净的干毛巾。 “王马上到了,你到前面去伺候,快……”看来真是一个急性子的人,百里会不禁莞尔。 到前面伺候?百里会并不像在这个时候与袭暗见面,忙叫住一旁经过的小丫鬟,谎称自己身体不适不适于干端茶递水这种体己活。小丫鬟倒爽快的答应了,只是不解的望了百里会一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百里会退到一旁,躲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马上就要见到他了,百里会抚着狂乱不止的心脏,手心渗出一层细细的密汗。阳光被无尽的拉开,在这寒冬给人兴奋的暖意。百里会躲在一株高大的树木后面,粗壮的躯干恰好遮住百里会的身子。 远远的,一道亮光闪的百里会不禁轻抬起手遮住了眼,一字排开,正是袭暗率领的银甲骑,强光越来越近,众将士齐齐跪下:“王爷。” 走在最前头的男子,身下的战马悠闲的踩着步子,反射出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身上的男子左手轻勒住马缰,右手一尾蛇纹长鞭如毒蛇般乖巧的蜷缩在袭暗手中。 一袭黑色长衫配以白、金双色绣线,从侧面的角度看去,深邃的眼,更显坚挺的鼻梁。高贵的如一头蛰伏的狼,天生的王者风范无形的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百里会悄悄躲到树后,双手攀住粗壮的枝干。袭暗,袭暗……心中不停默念着那个日夜思念的名字,可始终没有喊出口,只是偷偷的躲在一旁。 跨下马背,接过一旁丫鬟端过的热水净手,拭干“都起来吧。” “是”。众将士纷纷起身,按照原先的排列站开。 百里会看不清袭暗脸上的表情,为何他的眉头始终蹙着,他不是才纳了妃吗? 袭暗迈开坚毅的步伐,负手迎风,在这一刻,百里会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只有这样的男子才可以傲然挺立于天地间。 百里会慢慢走了回去,感觉似有千万只小虫子啃噬心灵般的难受,在见到袭暗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冲出去,只是始终迈不开脚步。 一见百里会回来,小蓝和小绿忙好奇的凑上去:“怎么了你,脸色好苍白。” “没啊,昨天没睡好吧。”百里会缓缓收回了神,坐到一旁的小凳上去。 “那我们赶快把这些菜拣了吧,今天王爷这么早就到了。”小蓝抱起一小框蔬菜走了回来。 “就是,新婚燕尔,这不冷落娇妻吗?”小绿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新婚?百里会机械的拣起地上的菜,眼神空洞,像个傀儡娃娃般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一天基本上都在忙碌,渐渐的天空拉起灰暗的帘幕,浮动的红霞印染整个军营,营中心燃起了一盆巨大的篝火,两旁摆了大小均等的一十八张矮凳。朝南方向,袭暗一身慵懒,双脚随意搁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百里会和小蓝,小绿以及另外的几个丫鬟士兵们站在一旁。一十八位将士依言坐下,便有早已准备好的壮士将酒端了上来。 酒香千里,壮的是士气。 明天就要开战了,可百里会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丝战争的气味,那么安静,那么平和。这种场合不应该是激昂盟誓的吗? “李将军,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军中可有异常?”袭暗询问的话语突兀而出,让坐在前排的李楠不自然的放下了酒杯。 该不该说呢?他答应过百里会不说的,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偷偷望向四周,正碰上百里会不住的对他摇头,眼神急切。 袭暗箭李楠久久不回话,凛冽的双眼跟着李楠的眼神扫去,百里会忙躲到一旁的士兵后面,只觉后背一阵凉意。 “回王爷,军中一切正常。”幸好,李楠又恢复了镇定,掩饰的双眼对上袭暗,只是声音不觉得有些发抖。 袭暗左手轻抚着太阳穴,眉头微微皱起,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百里会知道他起了疑心,以往他表示不满的时候都是这个神情。 “嗯”。眉头渐渐松开,眼角若有若无的瞟向营中。百里会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自己在怕什么,她是他的妾,难道就因为他纳了妃而一直这样躲着他不成。 一碗相思熬成了苦药,百里会,现在是你不肯出来相认的,那你就继续吞噬这种苦果吧。 第20章 “开始吧。”袭暗执起酒樽轻啜了一小口。 “是”。李楠应声而起并重重击了三掌。 一时声乐起,军营中央飘入了一个个红衣胜火的美貌舞娘。领头的女子一袭大红尤为醒目,手腕间、脚踝处系着小而精巧的铃铛,每行一步便带出串串悦耳之声。 赤裸的玉足踩在红色地毯上,前两步退三步,舞姿妖娆,身段细腻。左颊脸庞出绘着一只精致的蝴蝶,黑发随着舞动带起腰间的流苏,薄唇微启,双眸带笑演尽万般风情。 身后的女子显然成了陪衬,中指处的丝带若即若离的带过旁人的脸庞,一十八位将士无一不正襟危坐,连桌上的酒也忘了端起来饮。 袭暗饶有兴致的盯着红衣舞娘,拿起酒杯似邀约般举至唇间,笑眼迷离,一饮而尽。 舞娘接到讯息大着胆子靠上前,指尖的丝带带着迷幻的香味在袭暗面前涌动,随手一抓,另一头的人儿猝不及防的跌入一具宽厚的胸膛。 脸上带着娇媚,坐在袭暗腿上的舞娘以指轻轻在他胸前打着圈,一双玉足不禁上下摆动。 一手轻托起她的头部,另一手拿起酒杯缓缓靠近。舞娘浅笑就着杯口将酒全数吞入口中,一手攀上袭暗的肩,上半身微微倾起,红唇对上他性感的薄唇。 袭暗眼角带笑,嘴角魅惑的勾起,轻启薄唇,酒在两人口中流连,单手抚上她赤裸的玉足。舞娘的脸已泛起潮红,一手伸进袭暗敞开的领口。空气中浸满了氤氲的暧昧,周边的士兵丝毫没有在意般相互碰杯饮着酒。 全身像灌了铅般沉重,望着那个最熟悉现在却又无比陌生的男人,百里会凄凉的笑了,怎样才算绝望,应该就是这样,连哭和笑都分不清了。 女子的娇笑声不断传入百里会的耳膜中,突然有了一种失望至极的感觉。大战在即,前方将士却在纸醉金迷,战神?哼,百里会不禁冷笑出声,不知不觉间狭长的眼眶中一滴泪凝结在眼角处,仰起头,风带起一丝发,硬生生的将泪逼了回去。 转身离去,袭暗,自此我两再无交集,我也不会再为你流一滴泪。流尽最后一滴泪,百里会,以后哪怕是苦,你也要笑着活下去。 天完全暗了,百里会离开军营向毫无目的的前方走去,葱郁的树林,一汪清澈见底的绿泉赫然出现在眼前。湖中央一轮偌大的明月被高大的白杨挡去一半,残缺而又美丽。 找了块安静的地坐下来,双膝微微弓起,百里会将头枕在膝盖上,双手环紧小腿处。累了一天,本已疲软不堪,耗尽心力般紧紧闭上了眼。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百里会下意识的睁大了眼,全身不由僵硬起来。 “会妃……”是李楠,百里会站起身正对上身后的人。 “李将军”。 “其实,会妃您不用放在心上。”李楠站定在百里会身后,听着军营中传出阵阵笙箫,本想安慰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李将军多虑了,我只是突然觉得闷才出来走走。”百里会重又坐了回去,脸上忽觉冰凉冰凉的,又下雪了,边界的天不比南方,干燥多寒。 “李将军,你中途缺席不怕王爷起疑心吗?”百里会微抬起头,漾起一抹浅笑,似水深眸中泛起一丝涩意“我没事,你请回吧。” 李楠见百里会又回到了那种无谓的淡漠,只得轻摇着头转过了身。 枕在臂弯间的头越来越重,雪似乎也渐渐下大了,落在平静的湖面上,一下便被吞噬干净,涟漪都不曾留下。 军营中依旧灯火通明,曼妙的舞姿依旧,舞娘偎在袭暗的怀中,一手拿樽一手执壶,眼角带媚,眸中含情。袭暗喝尽了杯中的酒,脸上虽带笑只是笑意并未直达眸底,冷冷的盯着归来的李楠。 第21章 “李将军,你今日似乎有心事?” “啊,禀王爷,末将,末将……”李楠抬起袖子擦试着额间的冷汗,在袭暗面前,他似乎永远藏不住秘密。 “你并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袭暗的脸上已微显怒意,抚在舞娘腰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只是,战事将近末将才会心神不安。” “是么?”袭暗挺起身子,略显疲惫的环顾四周,抱起怀中的舞娘朝一旁走去。 袭暗只走了几步便驻足在李楠跟前,随即将怀中的人儿放入他手中:“李将军,适时的放轻松,本王今晚可算是割爱了。”李楠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怀中的舞娘不安的唤出声:“王爷……” 袭暗迈开脚步步出了军营,留下一脸迷惘的李楠和满面失望的舞娘,小手轻扯住他的前襟:“将军。” “嗯……”李楠方回过神,“水姬,你先退下吧。”放开怀中的人,李楠的眼始终追随着袭暗的背影。 “啊”水姬轻抚着腰,李楠忙蹲下身扶起被自己扔到地上的女子,看来自己今天真的是失态了。 缓缓站起身,水姬不甘的踱了踱脚,西郡王,终有一天你会为我臣服。 朦朦胧胧间,百里会似乎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抬起头却看到慢慢走近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百里会忙站起身钻入一旁的林子,大气都不敢出。 袭暗轻踱至百里会之前坐的地方,单膝屈起,另一条腿随意放置在一边,静静的坐了下来。 百里会看着袭暗的背影,几次了都是这样的感觉,寂寞的像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般。风吹起他的长发,张扬飞散开来,衬得整张脸更冷清。 脑中又出现了几个月前,被带离西郡府的那晚,大雪依旧飞扬,白色的人影在苍穹下一如今日般让人进不去他的世界。 雪落在他的眉,他的发上,最后落在他宽厚的肩膀处积下,只是袭暗并不在意,静静的闭上眼,仰起头默然。 百里会揉了揉蹲的发麻的腿脚,雪越下越大,似乎全身已经感到了冰凉。再看袭暗时,好像已经睡着了,百里会轻轻走近,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这张脸现在终于近在咫尺了。 沉稳的呼吸声伴着一丝温暖的雾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雪花融化的水滴,双唇紧紧抿起,没有一丝弧度。 伸出手刚要触及他的脸,便看到他微露出的脖颈上一枚鲜艳的吻痕。百里会惊蛰的缩回手,轻轻转过了身,呼出一口气,眼前形成一片白茫。 快走出树林时,百里会禁不住回过了头。 白雪皑皑,一抹黑衬在其中那么冷寂。 再回头时,步子也大了起来,自己骗不了自己,若是停下脚步必定不舍而去。 军营中盛会未完,只是这样的热闹中独留不得寂寞。 见百里会归来,小蓝忙迎上前去:“柏会,你去哪了,看那舞跳的多好看啊。” 百里会轻笑:“我就出去走一下,快结束了吗?” “不知道,看着架势好像要闹腾个整晚。”小蓝轻扯了下百里会的袖子,指向一边准备上场的人员。 百里会也纳闷起来,战势迫在眉睫,这似乎不合情理。 “小蓝你先看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好,我等下就回去。”小蓝头也不回的道,似乎正看得起劲。 轻拂去发间的雪珠,百里会终是不安的望向林中,袭暗害没有出来,想必是睡着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至一处华丽的营帐前,一左一右两名士兵守在门口。 “两位军爷,王爷吩咐奴婢来取披风。”百里会知道这是袭暗的营所,靠近月色,泛出一道冷冷的光。 两名士兵并没有答话,只是掀开帐帘的一角示意百里会进去。 营帐内飘着一个淡淡的麝香,是属于袭暗身上的。一旁的实木案几上静躺着他随身不弃的蛇纹鞭,是以巨蟒的整张皮制作而成,坚韧有力,外表更是摄人凝魄。 拿起一旁挂在架上的披风,刚走出营帐便看到了李楠。 毛裘披风摩挲在手上软软的,暖意十足,百里会紧上前几步追上李楠:“李将军。” 李楠闻言回过头,眼红红的,似乎喝了不少酒,看了看旁边站岗的两个士兵:“柏会,什么事?” “这披风是王爷吩咐娶的,他在那边的林子里,似乎……睡着了。”百里会指了指远方的树林,缓缓将披风放到李楠手上“麻烦您来,将军。” 第22章 看着百里会离去的背影,脚踩在积雪上显出两排均匀的脚印,越行越远,小小的身子最终变成一点,单薄的惹人怜。 李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李楠走进林子时,袭暗仍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尽量放轻柔的将披风披在他肩上,还是惊醒了睡意尚浅的人。 “王爷”。 “你怎么来了?”袭暗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稍稍坐直了身子。 “下雪了,回去歇着吧”。 “李楠,你跟了我几年来?” “十年来,打小便跟着王爷,直到您上战场一路将我提拔至今。”李楠就势靠着一旁的树木坐了下来,难得如贪心般的闲散。 “对,十年了,我们共生死也有几年了。”袭暗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李楠,发上的水珠滴落至刀削般的下巴处,嘴角难得的勾起一轮弧度“只是,也让你双手沾满了血。” “生在乱世,不杀人,只有被人杀。”李楠亦转向袭暗,卸下了身份,只是简单的生死之交,这句话,是他第一次上战场时袭暗同他说的。只是现在,两个少年已慢慢蜕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刹。 见袭暗久久没有作声,李楠迟疑的开口道:“王爷,会妃她,有消息吗?” 袭暗原先慵懒的双眼凛冽开来,狭长的薄目瞬时半眯起,深邃的眸黑的如夜般璀璨,薄唇轻启:“本王的女人,死了也要见尸。” 李楠无力的翕了下嘴唇,还是将口中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这次的仗恐怕打不起来了。”袭暗说出时双眉不禁蹙起,眉角锋利。 “战事连连,苦的只是边界的百姓而已。” “辽国向来阴险,这次的和谈怕也是幌子。”脸上呈现出一丝担忧,高大的身躯疲惫的靠了下去。 李楠并没答话,两个男人,似有无数惆怅般静默。 一夜,雪落无声,苍穹间一片白寂。 百里会起了个大早,辗转反复了一夜始终无法入睡。营帐外的士兵正在打扫积雪,白色斥满眼眸。 雪被积成一堆,有半个营帐那么高,中间开出一条道便于行走。 拿起一旁的扫帚,百里会也加入了扫雪的行列,雪积的很厚,所以扫起来非常吃力,握住扫帚的手变得又红又肿。扫两步就停下将手不断放到嘴边呵气,一丝暖意注入,凝冻的关节也灵活起来。 忍不住掬起一把雪,轻轻的挤压,印上五指的纹路,环成一个圆形。 “喂,这边,还有这边扫干净一点。”百里会回过头,一道鲜艳的红印入眼帘,刺的双眸有些目不暇接,是昨晚的那个舞娘,水姬。 几个士兵忙按着她的吩咐打扫起来,头也不敢抬一下。 水姬踱步上前,百里会忙站起身,拿起扫帚扫了起来。脚步在她跟前停住了,一双媚眼紧盯着百里会苍白的容颜。 肤如凝脂,双眉隐入发丝,脸颊因寒冷而显得微红,天生一副美人胚子。水姬轻抬起百里会细致的下巴:“好俊俏的丫鬟。” 略显排斥的轻摆动了下下巴,对于袭暗身边的女人,百里会已筑起了一层密实的防护,她吃过太多的了苦头了。 见她不语,水姬悻悻地缩回了手,目光转到百里会冻得发紫的小手:“女人,自己都不知道疼惜的话,上天也不会怜你。”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华奢迤逦,百里会浅笑,揉了揉麻木的双手。 “哼,神气什么啊,不就侍了几次寝吗,真摆起主子的架子了。”被指使得一个士兵不满的抱怨道。 “就是,也不见王爷收了她…….”另一个士兵随声附和道。 “昨晚王爷不是将她赐给李将军了吗?只是李将军楞是没要,你没瞧见她的脸色,啧啧……” 百里会不由轻呼口气,看得太多,听得太多,应接不暇了吧。作为皇室的女人,不知道是幸还是悲,一朝得宠,权倾天下,难道一朝失势,要沦落到人尽可夫吗? 鼓声大作,原先扫雪的士兵忙丢下手中的扫帚朝英中央跑去:“快,集合了。” 原先散乱的士兵迅速恢复成有序的队形朝东边的军营靠近。百里会也忍不住加快了步伐紧跟其后。 第23章 一到军营中央,便看到小蓝、小绿以及全部的仆佣都集合在了一起。 “柏会,你一早上又去哪了,瞧你的手冻得。”小蓝拉起百里会冰冻的小手放入自己掌心,缓缓的吹着气,两手也不忘使劲的揉搓着。 “没事,扫雪来着呢,看我全身都热了。”一看到小蓝纯真的笑,百里会心里不由一热,这样干净的眼神,注定了与世无争,只是在这乱世中,这似乎成了一项大可致命的缺点。 “你呀,下次做什么事叫上我一起知道吗?别老让我担心哦。” 百里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真的,我比你来的早,可以保护你,听到没有啊?”看到百里会只笑不语,小蓝有了几丝焦急的重申道。 “知道了,遵命。”百里会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惹得小蓝轻笑开来。 原来,人真的可以这么纯粹的活着,不要担心着被算计,身体的苦算得了什么,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舒适。连呼入的空气都干净的仿若不掺一丝杂质,馥郁不失惬意。 “不知道将我们召集起来干嘛呢。” 百里会默认的点了点头,难道真要开战了么? 队伍瞬时安静了下来,百里会朝前头望去,只看见身着便衣的李楠走至队前。 “众将士听令,朝廷有命,战期将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仍然不可放松警惕,适当的养精蓄锐以防敌方偷袭。” “是。”大家虽有疑虑,回应的却铿锵一致。 “散开吧”。 “是“。 小蓝拉起百里会也小绿一起回到管事处,正看到几个嬷嬷与男丁整理着马车。车上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箩筐。 “你们这几个丫头可回来了,快准备准备出去置货了。”打头的嬷嬷见她们回来忙不迭的招呼起来。 “太好了,柏会,我都好久没有出去了。”小蓝一脸兴奋样,看在眼里的百里会也跟着笑了起来。 百里会与小蓝小绿同着几个嬷嬷坐在前面的马车上,出了军营,几个人开心的就差相拥在一起。 雪地上了留下了两排整齐的轱辘印,道路被覆盖,积雪沉在树枝上,终因承受不住而“啪”的一声被折断。 约莫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宅院前,门口两座石狮威武雄猛,给人一种无形的震慑力。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上来,将她们带进了后院,院中摆满了各式的蔬菜瓜果。整整齐齐的堆放在箩筐中摞成一排排。 男丁负责将箩筐抬到马车上,管事的带着她们打开了后院的铁门。 沉重的一声开启声后,一片空旷的土地与天空连成一线,似也望不到头。几株红梅不甘寂寞的绽放着,抢夺着这白色苍穹中最夺目的炫彩。几丝绿意盎然在白雪中,一副完美的精致在此刻配合出了天衣无缝。 “这些都是时令蔬菜,由于下雪误了收期,又想图个新鲜,王嬷嬷你看,是要现在起吗?”管事的指了指雪下被覆的蔬菜,百里会暗暗咋舌,原来这一大片都种满了蔬果。 “没事,秦管事,恰巧这几日王爷来了,正想摘些新鲜的回去呢。好不容易等雪停了,今儿正赶巧了呢。” “如此甚好,王嬷嬷里面请,这些个杂活我叫府上的人做就可以了。”秦管事客气的道。 “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王嬷嬷带着几个人走进了菜园,秦管事也吩咐几个下人入了园子,一片繁忙庸碌的景象。 拨开层层积雪,便见一片绿意,清晰的筋脉攀附在硕大的叶片上,带着一股股见到微弱阳光后流下的透明水滴。 不一会,百里会便觉得全身热了起来,暖意从指尖流至头顶,额上渗出层层细密的汗珠。手上也沾满了泥土,她开心的笑出声,迎着阳光,连背影也在浅笑。 简单的农家乐,不时的聊上几言几语,人随心动,染的雪也开始融化开来。 “柏会,你肯定是哪家失散的小姐。”小蓝弓着身子慢慢踱至百里会身边,故作神秘的道。 “为什么呢?”百里会瞅着小蓝一脸认真样不禁暗笑。 “看那,你连割个菜都不会,怎么只能要菜叶啊?”小蓝拿起手中的工具做起了示范。 “看见了吗?像你这样不是太浪费了。” 百里会学着小蓝的样重新割了起来:“小蓝,你确定是这样吗?” “当然啦,我从小就做这种事啦,你看厨房的菜有像你挑的那样的吗?” “从小?”百里会犹是不解的带着疑问出声。 “对啊,从小我就被买来啦,不干活怎么养活自己啊。”小蓝头也不回的道,手上的动作却依然不懈怠。 “小蓝,想不到你的身世会是这样,我……”百里会一时间找不出任何话语来继续。 “哎呀,这有什么啊,瞧我现在,平淡的生活最好。”小蓝轻拉过百里会,双手伸至百里会嘴角:“柏会,你也要经常笑哦,因为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柏会,我发现一件很好玩的事哦。”小蓝凑至她跟前,近的双方可以细数彼此的睫毛了。 “什么事啊?” “那就是……我忘了洗手,所以,你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呢。”话尾刚落,小蓝便快速的离开了百里会身边,脸上的笑灿烂的让阳光也别开了眼。 百里会轻拭脸上的污渍,嘴角不由牵起,只觉冰凉的心得到一丝暖意,注入到心底最深处。 忙碌了一个早上,带来的菜框也渐渐装满了,一行人在后院洗净了手上的污渍,陆陆续续回到了马车上。 掀开车帘,百里会突然觉得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这就是自己向往的生活吧。自嘲的轻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小憩起来。 第24章 一回到军营便忙着卸下菜框,厨娘也早早便开始侯着了,热闹的犹如过节。 边界的生活不比长安,时不时的会有风沙,凛冽的割着每个人的脸。 百里会抚着微微发疼的小脸席地而坐。 “都回来了么?”李楠的声音闯入本已嘈杂的厨房,众人忙放下手中的活。 “回将军,都回来了。”王嬷嬷带头回应道,轻掀起围兜的一角将手上的水渍抹干净。 地面上仍残留着未来得及清理的水渍,李楠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打扫一下,别误了午膳时间。” “是”王嬷嬷带着几个男丁又忙活开来,离着李楠最近的小蓝也迈开了腿,不料脚下一滑,硬生生的扑入了他的怀里。 “小蓝”。王嬷嬷急得一时不知所云,只能愣愣的看着两人。 “将,将军,对不起。”小蓝忙撤开身,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连空气也凝滞着不再流连,清晰的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李楠伸出双手将她扶了起来:“不要紧的,做事吧。” 小蓝低着头,双手不停绞动着衣角,从百里会这边的角度望去,正好看见李楠的侧脸,居然和小蓝一样,红晕泛到了耳脖处。 余下的大半天时间里,小蓝始终晕乎乎的,脸上的红霞也不曾褪去。 今天的夜似乎来得特别早,烛光摇曳,伴着风轻吹传来沙沙之声。 “柏会,你这把弯刀真好看,柄上镶的还是宝石呢。”小蓝摩挲着手中细致的纹路,每一道都是巧夺天工,极为精细“一定很贵吧”。 百里会也凑到一起:“是一个朋友送的。”对,也许是一个连朋友都做不了的人。耶律式,一个让人安心不了的人。 “朋友?看这玉也是极品呢。”小绿好奇的端详着刀柄上挂着的美玉,一股滑润剔透的凉意深入掌心。 “也许吧,不过就算它再有价值也不过是一块玉而已。”百里会翻转过身,双手抬起枕至头下。 “小蓝,今天你可吓死我们了。”小绿放下手中的玉,转向一旁的小蓝。 “我也吓死了,以为要受到鞭罚呢。”仍心有余悸的轻拍了拍胸口“心都要跳出来了。” “还好,李将军并不计较,下次注意点,今天的事都传开了。不明了的都说你是故意的,李将军至今尚未娶亲,说你有博上位之嫌。”小绿环顾下四周,轻轻的说。 “我,我没有。”小蓝委屈的瞪大了眼,一把扯过被子钻了进去。破碎的呜咽声不断从被间传出。 “好了,小蓝。何苦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而伤神呢。”百里会边安抚着她边示意小绿睡下,如此单纯的女子,竟禁不得别人的只字半语。 哭泣声在许久之后总算平静了下来,百里会将匕首放入枕头底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日子平静而忙碌的过着,她与袭暗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柳絮,你也许忘了我这个人吧,百里会暗想,回去了又怎样?袭暗会信她吗?小莲又不在,李如也死了,再入王府会不会是又入了虎穴呢? “柏会。”小蓝小步跑了过来,怀中揣着一包用袋子包着的东西,小脸也憋得通红。 “怎么了?” “看,这是新来的红蛇果,吃嘛。”小蓝打开袋子,取出一个放到百里会手中。 “红蛇果?哪来的呀,很稀罕呢。”百里会瞧着手中的果子,通体红亮,艳丽的绝美无伦。只是一个果子,居然可以这样的好看。 “你不要对别人说哦,是李将军给的。” “李将军?”百里会笑着端详着小蓝红头的脸蛋,若有所思的道“嗯,像”。 “像,像什么?柏会你可不要瞎想啊,李将军只不过赏了我几个果子。”小蓝忙不迭的解释,双手也缠上了百里会的臂弯。 “我哪里有瞎猜,看你,脸都红了。”百里会请拉起小蓝的手“走了,回去吧,脸都和这果子一样红了。” 一回到住处,小蓝便将手中的果子分给了几个嬷嬷,只留了两个“小绿等下才回来,我给她留一个。” “小蓝,那是李将军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百里会将手中的红蛇果放入小蓝掌心。 “不可以,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的你们当然也要有。”小蓝将脸凑至果子前轻嗅了一下“柏会,好香哦,不知道好不好吃。” “尝尝看啊”。百里会好笑的看着小蓝,一丝发垂落,无邪的眼眸闪出点点晶亮。 将果子塞进袖中,最后还怕掉出来似的掖了掖袖口,百里会轻诧的望着小蓝,一股少女的羞涩曼妙在她脸上,莫不是动了情还能有什么。 晚上歇息的时候,百里会看见小蓝将那枚红蛇果放在了枕边,时不时的因担心压到它而挪动着身子,睡的极不安稳。 披了一件外衣,百里会走到了外面。 阵阵轻风吹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双脚不由得抬起向前走去,不觉间又来到了那片湖泊前,涟漪泛起却又不失平静。 “唔……”一声压抑传入百里会耳中,像是就在不远处。 第25章 百里会微弓起身子靠近了那片苍郁却微显阴冷的林子,蹲在一片茂盛的草丛间轻拨开挡在眼前的荆棘。 是那个舞娘水姬,此刻正被人压在身下,只是那个男子背对着百里会,根本看不清脸。水姬身上的红色舞衣已被毁的几不成形,露出胸前白皙的大好风光。 “柳,柳将军,请您自重……”女子的脸上已布满泪痕,故作镇定的脸上依然显现出了隐忍的恐惧。 “自重?哼。”身上的男子不屑的轻啐出口,继续撕扯着女子的衣衫。 “柳将军,我已是王爷的人了,你……你不怕王爷怪罪吗?”水姬拼命护着胸前,如墨的黑丝铺在身下,显得孱弱无力。 “别拿这套吓唬我,老子今天要定你了,你去告诉王爷去,正好我就借这个机会收了你,哈哈……”男子放开手上的动作,快速的解起身上的腰带。 “不要,你放了我吧……,柳将军,我求你。”哭声已破碎的串联不起来,几近嘶哑中带着无奈。 百里会巡视一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连匕首也落在营中没有带出来。情急之下,发现在不远处的湖边躺着一块椭圆形的石头。百里会慢慢将它拿在手中,悄然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块石头并不算大,但要砸晕一个人问题应该不大吧。百里会暗忖着应出多大的力,十指松林又紧,紧了又松,好不容易在他身后站定,却犹豫着下不了手。 “谁?”身上的男子警觉的出声,眼看就要回过头之际,百里会将手中的石头举过头顶用力砸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哼一下,男子便直挺挺的倒在了水姬身上,身下的人儿显然也吓坏了,毫无神采的眼眸愣愣的盯着百里会。 将手中的石头扔到旁边的湖泊中,“咚”的一声溅起一浪浪的水花,也收回来水姬的几分神。百里会扯起男子的衣物将他从水姬身上拽了下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罩住她几近裸露的身躯。 “快走,这里不能久留。”百里会扶起她,月影下,两个薄弱的身子相互搀扶着,在脚下的沙土上留下四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好了,坐会吧,你这样回去会引起怀疑的。”将水姬带至一僻静处,百里会扶她坐了下去。 “谢谢你。”水姬努力泛起一抹笑,只是看在百里会眼里却比哭还勉强。 “你能答应我不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吗?” “可是,那样不是太便宜他了吗?”百里会颇为不解,轻拢了拢额间的发丝。 “就算王爷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万一真如他所说趁机收了我,我,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水姬无奈的摇了摇头,强颜欢笑的脸上却挂满了泪水,看得百里会的心也跟着酸酸的。 “可你毕竟是王爷的人,他不会不管你的。” “我也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而且是最没有价值的。”水姬用力擦拭着眼角,越擦眼泪便涌得更厉害“那个柳将军柳云祥,是柳妃的亲哥哥,而我只是一名舞姬……,重要的是,王爷从未将我放在心上过。” 百里会怔怔的呆愣在一旁,柳絮,柳将军,原来是一家人。 “可是,以后呢?天天都要面对的人,你避的了吗?”百里会担心的提醒道“就算王爷给不了你名份,但总归是有情的,你就连一个机会都不给自己吗?” “当他给不了我爱的时候,情有多么廉价?”水姬双臂环住自己,似是累极了。 百里会拉了拉她身上的外衣:“你先睡会吧,等夜深些我们再回去。” 月光淡扫,带着道不明的忧伤铺设在女子渐渐平静的脸上,百里会也顺势趴在膝盖上闭上了眼。 第二天,李将军受伤的消息就传开了。 一大清早,操练的士兵发现不见了柳云详,四处寻找终于在湖畔找到了仍在昏迷的他。 被抬回来时,柳云详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后脑勺处的血迹也干涸了纠结在发丝上。 约莫两个时辰后,服用了军医开下的药后便醒来,只是身子虚的厉害。 “妈的,要是被老子知道谁下的手,我非宰了他不可。”柳云详气愤的骂咧出口,却牵动了脑后的伤口,疼得面目狰狞“下手还真重”。 “柳将军,您别乱动了。”一旁侍候的小丫鬟拿起沾湿的毛巾欲上前。 “滚,给我滚出去。”柳云详火大的挥了挥右手。 “是,是,奴婢这就出去。”小丫鬟忙收起面盆,战战兢兢的向外走去。才走几步便顿住了,看清楚来人后微微福了福身:“王爷。” 第26章 袭暗大步跨入帐中,冷冷的睨视着躺在床榻上的柳云详:“说吧,怎么受伤的?” “王,王爷,”丝毫没有了先前的戾气,对于眼前的男人有的只是十分的恐惧“属下也不知,是被人从身后袭击的。” “身后?难道你作为一个将军,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吗?告诉本王,你当时在做什么?”袭暗冷哼出声,虽然只在柳云详三步开外,却压抑得令他神魂皆惧。 “没,没有,属下没注意到,太突然了。”他心虚的不敢正视袭暗,总不可能说是因为他想要**水姬而疏于防范吧。 “柳云详,若再有下次,本王不需要这样的将军。”袭暗的周身闪现出危险的讯息,紧拧的俊眉下,双目深邃的盯着床上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是,王爷。”柳云详表面温顺的答应,心里却在暗想,水姬,你逃得了昨日,逃不了一世,哼。王爷的女人又怎样,我偏要碰。 袭暗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呆,说完几句话就走了出去。 “王爷,您慢走。” 柳云详抬起手摸了摸缠满纱布的脑袋,这副模样可谓丢脸丢大了。要让人说堂堂一个将军竟被人暗伤都不知,还昏迷不醒的被人抬回来,“妈的。”嘴里不住恨恨咒骂。 百里会一如往常般,昨天将水姬送回去时她只轻轻吩咐了一句“明日,你不要慌张,料他也不敢张扬,今后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看着水姬入了她的营帐,百里会才摸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却反反复复终不能睡。这几个月的一幕幕如梦魇般萦绕在她心间,燃尽的烛火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沉寂了。 “柏会,你知道吗?昨晚柳将军被打伤了。”一大清早,小蓝便拉着百里会轻声地说道。 “听说了,不都传遍了么?现在醒来吗?” “好像醒了,我跟你说哦,这个柳将军最坏了,老是调戏手下的丫鬟,哼,活该。” 百里会边忙着手中的活边笑起来:“就是,哪有李将军待人好,体贴丫鬟,还送果子呢。” “柏会,你肯定瞎想了,不然怎么老是那样笑?”小蓝微微的鼓起腮帮子,模样煞是可爱。 “瞎想?没啊,我的笑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楚唉。”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各自忙着手中的活。 “柏会,你是哪里人啊?”小蓝的性格就是这样,一刻也不消停。 “长安。”百里会轻描淡写的道,眼神却多了一丝闪躲。 “长安?肯定很好玩,我都没有去过呢。”小蓝抬头望向上空,一脸的向往,那模样犹如信徒膜拜上苍般纯净“那你怎么回到这里呢?你的家人呢?” 百里会重重的低下了头,心底的痛似伤疤结痂后复又被撕扯开来,缓缓将手掌放到心房的位置,紧握成拳。 “柏会,你怎么了?”小蓝双手按放在她肩上,感觉从手底下传来一阵阵的颤抖。 “没什么,”百里会轻缓启音“我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是长安的一名商人。听我的奶娘说,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正是寒冬,下了第一场雪,我母亲在绽开的梅花林中,美的像不染纤尘的圣女。” “我父亲家中本有一妻一妾,但还是不顾众人反对娶了她,受尽独宠,直到我母亲怀孕。世上的男子,情深的到底有几个呢?我父亲他还是一样,同样是凡胎浊物,一年之后便又娶了一房妾室。” “那时候,家里的几位夫人所生都是女子,我父亲他即便已不再爱我母亲,但他看中了她的肚子。直到临盆那天,我母亲又遇上难产,我父亲对产婆说,我只要小的。小蓝,你知道吗?他根本就不给我母亲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居然说,我只要小的。”百里会深深的看着小蓝,自己是信任她的,家里面的事她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过,只是在这一刻,像要倾诉般。 “奶娘说,我母亲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有闭上,她说,母亲是积了太多的怨恨。如果说两者只能选一的话,她毫不犹豫的会选择保全我。可是,她真正放不开的是,自己托付的男人是如此决绝。” “母亲下葬的那天,原本晴朗的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是百年未见的雪灾。整整下了九天,高山也被覆盖了。我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下葬那天的排场不差,白色的棺木以数百种花粉混合的香料浸泡一遍,使得一路上始终飘散着一股很美很美的香味。“小蓝轻轻看了百里会一眼,发现这时候的她,眸上泛起了一层色彩,像是在讲述一个精美绝伦的故事般。 “途经他们初遇的那片梅花林时,枝上的红梅突然摇曳,伴着轻风飘到白色的棺木上。那一年的人们都不会忘了这样的奇景,原本红艳的梅花枝上瞬间便干秃了,一片林子的花居然连一片花瓣都不剩。” “而,我母亲的棺木上却被妖冶的红给覆满了,看不出一丝原有的色彩。好多人都吓坏了,因为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任雪下得再大也替代不了棺木上的红色。带着那样的傲骨,我母亲被长埋地底。奶娘说,连花儿都看不过去了,她死的太冷清了,太寂寞了,它们都是陪她的。” 小蓝眸中已经浸满了凉意,稍倾过身子将百里会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随着我的慢慢长大,我只多了一个妹妹,我父亲再没有添过其他子嗣,我相信因果报应的。我母亲葬礼上的一幕早就传开了,人家都说,她是花妖,而我是花妖的女儿。”百里会苦涩的笑了起来“她要真是花妖就好了,妖是不会死的。” “柏会,别说啦,一切都过去了,你母亲她现在肯定过的很好。”小蓝抬起一只手指向天空的一处“看,她在看你呢,她不喜欢你哭。” 百里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微肿的眸半眯起来“我看到了,白衣胜雪,红梅发簪,真的看到了。” 两人就那么一句话也不说,呆呆的盯着上空,仿佛那里真有一人在回望着她们。 第27章 “小蓝,有一件事我索性也和你说了吧,其实,我已经有夫君了。” “啊?嫁人了?那你夫君呢?”小蓝难以置信的询问起来,眼中写满了不确定。 “我夫君,他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我的夫家不是一般的望族,而我们居然是定了娃娃亲的。我小时候偷偷的问过奶娘,我们家虽是长安富商,但身份地位还是极不相配的。两家又是如何结的亲?” “奶娘说,是因为上一代,也就是我母亲的一次偶遇。那时我母亲已经怀上了我,去庙里进香的时候,刚要回去时,一名美妇人追上我母亲攀谈起来。本也没什么,不过,第二天,家里就收到了几车贵重的礼物。” “而送礼者的请帖上简单的一个名字就让我父亲欣喜若狂,随礼附带的信中说若我娘生个女子将来就要嫁与他家,等同已经结亲了。就这样,我从小就许了人,奶娘说,是因为我母亲长得太美,才有了这一段姻缘。” 小蓝颇为同意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从第一眼见到你起就觉得你很特别,你肯定长得像你的母亲,才会这么好看。” 百里会不置可否,柳絮的陷害,温絮的不容,不都是因为这一张容颜吗?说了太多的话,喉间已感到了微微的干涩“小蓝,我们回去吧。” “嗯,好”。轻轻扶起百里会,靠近的两个人,心也彼此温暖了起来。 本以为可以做到决然的百里会却将小蓝放入了心中,也正是因为这种在乎,才使得她以后重见袭暗。 柳云详被伤的事果然如百里会所言,适时止住了。 偶尔,百里会也与水姬碰上过几面,为了不给彼此带来麻烦也只是简单的点个头而已。 这日,领了薪资的小蓝兴冲冲的将百里会拉到一边:“柏会,今日我们出去置办些东西吧,我已经和王嬷嬷讲好了,碰巧今天也没什么事。” “好啊,要不叫上小绿一起?” “我叫过了,不过她说有事,叫我们给她带盒胭脂就是了。”小蓝颇为失望的道。 “无妨,那我们走吧。”百里会瞧了瞧小蓝脚上的鞋“鞋都破了,今天去置一双吧。”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聊着,倒也不冷清。 这是边界的一个小镇,虽不大但也热闹,且物资也尚充足。小蓝拉着百里会窜到这窜到那,不时比划着。 “看这胭脂,要不就买这盒吧。”小蓝端详着手中的粉色盒装,不是传出阵阵香味。 “你决定吧,再去看看别的吧。”其实这趟出来,百里会是漫无目的的,看着小蓝的一脸兴奋劲倒也乐的陪着了。 “柏会,这鞋怎么样?”小蓝拿起摊子上的一双黑色军用靴半是询问道。 “这不是男式的吗?”百里会拿过来看了看,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哦……我知道了。” “不是,我看李将军平时待我们不薄,我才想买的。” “那就这双吧,”百里会将鞋递给摊主“包起来吧。” 待到小蓝付了钱,两人才慢悠悠的继续闲逛。在百里会的坚持下,小蓝才肯换上新买的鞋,慢慢的踱了几步“柏会,真好看,谢谢你。” “我留着银子也没用。不过是一双鞋罢了。”百里会拿过小蓝手中的东西,看着她扭捏不前的样子,好笑的催促道“走啦。还要赶在天黑前回去呢。” “哦,等等我。” 夜,静静的暗下,军营的灯火老远就照亮了她们归去的路。依稀可见窜动的火苗燃炙起冰凉的空气,偶尔还发出几声炭火烧尽时的劈啪声。 待到走近时,两人才察觉气氛有了异样。原本站岗的士兵此刻正紧紧的盯着她们俩,两旁站了十几个将士,神色冷峻。 百里会和小蓝不解的互望了一眼,刚想走上前,便有一道毫无色彩的声音传入两人耳膜中。 “你们谁是小蓝。”为首的一名士兵上前几步,高大的身躯盖过她们半个身子。 “我啊,”小蓝疑惑的应答。语气中也透出了几丝不安。 “带走。”为首的大手一挥,便从身后钻出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按住小蓝的肩膀,半拉半拖的朝前去。手上拎着的东西散落一地,被踏上一排灰浊的脚印。 “住手,这是怎么回事?”稍稍反应过来的百里会忙上前制止,只觉脖子处一阵冰凉。持刀的士兵不耐的冷哼道“不关你的事,你也想陪葬吗?” “陪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百里会急欲上前,只觉一阵疼痛自脖颈处袭来,泛着寒光的刀身映射出女子苍白的小脸。 见一行人已经走远,握着的刀才慢慢收了回去。小蓝许是吓懵了,一句呼喊声都没有,任由着被架起带离。 怎么回事?百里会一遍遍暗想,脚下的步子也显得蹒跚了,一回到住处便看到了站在营帐外的小绿。 “小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干嘛要抓小蓝?” “我也不知道啊,你们出去后不久,就有几个士兵过来找小蓝,什么话也不说,真正急死人了。”小绿忙将百里会搀扶至一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会想整理出一丝思绪来,可是越想越乱,越乱越慌,情急之下浮现出了李楠的身影。 “对,他肯定知道,”百里会慌忙起身复又安抚了小绿几句“别急,总归有办法的,你先呆在这我去去就回。” 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百里会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一刻也不敢耽误。 通报过后方见到了李楠,见没有外人,李楠便上前行礼:“会妃。” “李将军,小蓝出了什么事?” “属下也不知,人是王爷下令抓的,要到明日才审问。”李楠也是一脸焦急,浴血沙场的七尺男儿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措。 “那她现在可安全?”现下,只有人先安全了才可以想以后的应对之策。 “被关进了地牢,今天应该是安全的。” “好,看来只有等到明天了。”百里会看着同样心急的李楠,不忍再给他任何压力,只得故作轻松的说“李将军,一切等到明日再说吧,放心,我不会让小蓝有事的。” 从营帐出来后,百里会并没有回住处,而是坐在了那片湖泊前静静的等待天亮。 今日的夜似乎过的特别慢,月儿始终不肯隐退,孤冷的霸占在上空,冷冷的睨视凡尘。 轻掬起一把细沙,微微用力,一股股自指缝间漏了出来。手中的沙竟有着些许的暖意,使得百里会不忍放手。 朝霞撕开薄雾,红透了半边天。百里会冷冷的瞅着上方,霞光映红了她的脸,隐隐透着不祥。 军营里如同往常一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越平静,百里会的心里却越慌。 第28章 当她找到李楠时,才觉稍稍安定下来。 下巴上冒出了点点靑须,双眼布满了血丝,看来也是一晚没歇着了。 “李将军,怎么样了?”百里会疾步上前,轻轻的出声。 “我也说不清,定下的罪居然是通敌叛国。” “什么,通敌叛国?那不是死罪吗?就算死上一百次也抵不了这一条罪啊。” “李将军,王爷有请。”一个士兵的声音急促的传了进来。 “会妃,您放心,有消息我会通知您的。”李楠疲惫的动了动身子朝外喊道“知道了。” “不,”百里会紧跟上前,声音很弱却赤诚坚定“带我一起去。” “这……” “走吧。”百里会先李楠一步走出了营帐,外面果然比不得里面,寒风刺骨。 李楠看着百里会坚定的背影,不知是喜是悲。 两人来到了一所营前,这是平时军中商量战事的议地,营外两排重兵把守,不觉让百里会有了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我先进去吧。”李楠的小声的吩咐道,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百里会不语,顷刻后方微微点了点头。 李楠一进去就看到了趴跪在地上的小蓝,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铁链。脸上布满了惊慌,李楠只觉心中一紧,无奈的走到了袭暗身边。 “说说吧,怎么回事?”袭暗高坐在首位,双脚随意的搁置,右手手指微弓起,缓慢的在座椅上敲打着。 “我真的不知道……”小蓝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心理仿佛已开始临近崩溃。 “不知道?”袭暗似乎失去了耐性,狭长的双眸不悦的眯起,绝然启音“那,这是什么?” 李楠顺着他的眼望去,在小蓝的面前躺着一把精致的弯刀,尾柄处挂着一块剔透的美玉。 “这是我捡的,真的……”小蓝挣起身,双膝依旧跪在地上。 “知道这匕首意味着什么吗?打开看看吧。” 小蓝疑惑的伸手拿了起来,她知道这是百里会的。难道有了它就是通敌叛国了吗?轻轻用力将匕首拔出了刀鞘。一丝寒光乍显,刺痛了双眸。 小蓝惊慌的盯着那三个字,是的,就凭那三字,凭这弯刀,这个罪名是担定了。耶律式…… 来不及多想,小蓝如泄了气般瘫软在地“是我的。”双眸静成一汪死水,气若游丝。 帐外的百里会也惊住了,居然是她的匕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不对,应该是在枕头底下的,怎么又成了小蓝通敌叛国的证据了? 小蓝,善良如你,可是这样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拖下去。”袭暗似乎已不愿意多审,慵懒的闭上了眼。 “王爷……”李楠试着唤出口,无奈却底气不足,这样的罪名,如何求的了情。铮铮铁骨,眼眶中却有了湿意。 小蓝亦深深的望着他,决然一笑,摇了摇头。 “慢着。” 最先回过头的小蓝刚想上前便被旁边的两个士兵死死按住。哭声凌乱凄楚:“柏会,你走,这不关你的事。” 座椅上的男子并未开口,微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处一轮清晰的齿印。整个身子半躺着,像是抓到了猎物般的狼,并不急着吞噬,习惯慢慢撕咬。 慵懒的眼慢慢睁开,目光如炬,像是有股无形的张力般诱惑着人靠近,但眸中闪现的危险却分明让人近不得身。 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缓缓开口,语音暧昧:“百里会。” 除了李楠,其余的人都震惊了,但又不敢表露出来。百里会,不是王爷失踪了近一年的小妾吗?怎么成了这军中的一名女奴。 小蓝不安的轻扯了下百里会的衣角,心中同样满是疑虑。 初见时,却没有百里会以为的欣喜,因为她从袭暗眼中读出了愤怒,夹杂着不明的情绪,甚至还有恨意,这样的场合下,让她万般不安。 “那把弯刀,是我的。”百里会看向袭暗,缓缓出声。 眼前的她,一如一年前,黑发如墨,肤如凝脂,虽是素面朝天却又不损丝毫容颜。 “你的?怎么来的?”袭暗慢慢坐了起来,步履轻盈的朝百里会走去。 “耶律式给的。”她知道刀身上的三个字已经出卖了它主人的身份,若执意瞒下去也只是欲盖弥彰而已。 “耶律式?”袭暗欺身上前,一手紧握起她的下巴,迫的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王爷,看来她才是奸细,对了,上次将我打伤的人也肯定是她。”柳云详头上的伤未愈,依然缠着一圈纱布。 “柳将军,你怎么不说上次在湖畔你干了什么好事?”下巴虽被钳制住,百里会还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王爷,她承认了,请王爷处置。”柳云详不时的插上一句,恨不得将她撕碎。 “你都不管管你的下属么?军风如此之差,啊……。”百里会吃痛的缩了缩脖子,将未说完的话吞了回去。 “本王不关心这些,你承认这把匕首是耶律式送你的?”袭暗的一席话让百里会冷了心,水姬说的没错,柳云详是柳絮的哥哥,他果然还是护着他的。 “把小蓝放了,如果要治罪,我来。”百里会盯着袭暗的双眸,想从他眼中看出哪怕一点点的不舍,或是欣喜。但是都没有,深邃的眸中只有狼狈的自己,没几下便沉入了潭底。 “不,柏会,你怎么那么傻?”小蓝一把揪住她的衣衫不停晃动着“你干嘛出来……” “哼” 失去了钳制的力道,百里会始料不及的重重摔倒在地上“都给我关进地牢。” 百里会撑起破碎的手掌,语气凌厉:“不关小蓝的事,把她放了。” “百里会,本王还轮不到你来左右,全部拖下去。”袭暗又回到了首座,阴冷的目光直逼百里会。 “是”。先前的两名士兵忙上前架起百里会和小蓝往外拖去。 “袭暗,我原本以为我的执意归来是对的,可在今日,却是大错特错,你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百里会的最后一句话留在尚有暖意的帐内,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百里会,近一年了。如今你终于回来了,本王说过,若你负我,穷尽天地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并不知自己的骄傲迫得他独断专行,让她的心,凉到了谷底。 甚至,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施舍给她,世间的事本是如此,并不是有口难辨,而是,他人的充耳不闻。 第29章 说是地牢,其实还不如说是一座炼狱,尸骨腐烂的臭味,酷刑留下的血腥味,满目苍痍的墙壁,还有久不见阳光发出的阵阵霉臭味都让百里会止不住干呕起来。 “以后慢慢就惯了,进去吧。”只觉得背上一受力。百里会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幸亏小蓝及时拉住。 “柏会,…..会妃,您没事吧。”小蓝拖着沉重的脚链担忧的望着她。 “没事。”只觉脚底处传来湿漉漉的凉意,低头一看却发现地上全是赃污不堪的水。 小蓝忙将百里会拉至床铺前:“坐上去吧,还好这床是高的。” 两个带着脚镣的女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铁器碰撞的声音,走的十分吃力。 “小蓝,你昨晚就睡在这里吗?”百里会心一酸,眼睛也红了起来。 “柏会,我能继续这样叫你吗?我们什么都别说了,我反而觉得这样挺好。这就叫有难同当吧。”小蓝破涕为笑,伸出一只手覆住百里会,微微用了用力。 百里会点点头,也跟着她笑起来;“小蓝,你是最坚强的。” “对。”女子颇为自豪的重重点了点头,神色泰然。 地牢潮湿阴暗,寒气十足,没多久两人就冻得瑟瑟发抖只能靠在一起取暖。 “柏会,为什么你是会妃呢?”小蓝靠着百里会的肩头,小脑袋不停摩挲着。 “怎么了?” “一年以前,有人传,说会妃跟人家私奔了,”小蓝抬起头盯了百里会片刻“那时候王爷都震怒了,可我觉得你不像。” “私奔?”百里会不由苦笑,似水瞳眸泛出一丝凉意“他当真那么不信我?” “这事也是听王爷身边的人讲的,都说那时王爷的银甲骑天天出动。白光照亮了幽暗的夜,却始终没有会妃的身影。”小蓝动了动双腿,一股麻痛向上侵袭而来。 “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我?那时候我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仅一扇门,便将我们隔断天涯。” “啊?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小蓝,你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人一旦失了心性会做出怎样的事。”百里会娓娓道来,被囚禁,远赴大漠时那晚见到袭暗的最后一幕。被俘,解毒,包括在教场时那些非人的搏斗,逃离。杀人,以及耶律式将她送回。 一幕幕的仿若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百里会回过头看着小蓝,复又将脸深深埋入手掌心中,半弓起身子。 轻轻的揽过百里会的肩,小蓝的泪落入她的衣衫中却怎么也吸收不干。 百里会轻退开身,莞尔:“小蓝,不要哭,你看,我已经不会哭了,你也要开始忘记。” “柏会,其实你不必这般隐忍。”小蓝拉过百里会的双手放入自己掌心中,慢慢温暖彼此。 “我不是隐忍,忘了眼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活。” 小蓝看向她,百口无言,只能静默着重新靠在一起。 在地牢中,根本就没有时间,这让百里会又想起了王府的后院,不同的是,现在的她,身体可以动弹,口能言。最大的不同就是,袭暗知道她在这。 送来的伙食也是极差,都是一些残羹剩炙,有时就是几个干馍馍一碗浑水。 第二天,两人便有些支撑不住了。隔壁的牢房内不时传出女子的呻吟声,带着声声闷响传入两人耳中。 “救命,救命…..”女子蜷缩在铺着干柴的木板床上,身子不停的翻来覆去。 小蓝紧靠着百里会的胳膊,不时朝隔壁张望:“柏会,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估计犯病了吧。”百里会轻声走向隔壁“喂,你怎么了?” 女子久久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捧住头不停的翻滚,伴着一声声哀嚎声“好痛,救命啊……” “砰”的一声,女子自床上跌落,溅起了地上的污水,整张脸也变得赃秽不堪,身子不停的扭至牢门前:“救命。” 小蓝和百里会面面相觑,忙跟着一同呼喊起来:“有没有人啊,这里有人受伤了,救命啊……” 过了好一会,才见一名狱卒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等走近了才举起手中的灯照了一下:“什么事?瞎嚷嚷什么?“ 女子疼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救我,救我……” “她好像生病了,您行行好给找个大夫吧。”百里会忍不住求起了情。 狱卒拿起一旁的木棍伸进铁牢中,在女子身上捅了两下“起来……” 女子像抓住一线希望般紧紧抓住木棍的一头“求你……” “放开。”狱卒忙扯住棍子,怎奈女子似用尽了全身力气般,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的僵持着。 “哼,一个死奴隶,就等死吧。”狱卒气急败坏的放开手,临走时还不忘厌恶的啐上一口。 “喂,她快要死了。”百里会双手攀上铁牢,用力的摇晃着。 “死了倒好,滕个地方出来,你要不识相,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地狱。”狱卒骂骂咧咧的止住脚步,回头瞪了百里会一眼。 “柏会……”小蓝拉过百里会,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女子。 她已经安静下来了,双手放在头上,缩成一团。存活的气息慢慢变弱,只有出气,没有吸气。 狱卒抬起腿在铁牢上踹了起来:“起来,起来……” 女子完全没了声息,扭曲的身子躺在污水中动也不动。 “还真死了。”狱卒探头望了望继而嗓门一吼“来人啊”。 两名年轻的男子如鬼魅般闪现了出来,无声无息,径直走入牢中,拖起地上的女子向外走去。 “扔远点,真他妈晦气。”狱卒重将门锁上,“啪”的一声,在静谧的黑暗中显得别样刺耳。 “是”。几个人都离开了,又剩下小蓝和百里会,以及一片永无天日的暗。 “她,去的好快。”小蓝幽幽出口,轻轻的靠在铁门上。 百里会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就势蹲了下去,难道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竟觉得死了倒好,不是解脱了么?人就是这样,太过眷恋,等到将死之际,才会这么卑微。凄楚。 两个人还是一样的靠着,各自想着事情,反正关在这别的不多,时间富余的足够让人发疯。 中午时分,送饭的又来了,两个包子,两碗水。 两人依旧一眼不语,拿起碗中的包子就着冷水,一口一口往下吞。 吃完后,两人相视而笑,脑袋凑至一处,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具体过了多久两人也说不清楚了,只听得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走进两名狱卒模样的男子。 两人快步朝百里会走去,只觉膀处一紧,便被拉了出去。 “柏会,你们要带她去哪?”小蓝忙伸出一手紧紧揪住百里会衣衫的一角。 “王爷有令,今夜提审。”狱卒头也不回的道,小蓝闻言放开了手,王爷,那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百里会因跟不上步子而随的有些慌乱,每次都是架的,跑都跑累死了。 第31章 再回到地牢时,便看到蜷缩在床角的小蓝,一听到声响,原本耷拉的小脑袋忙抬起:“柏会,你回来了。” 一触及百里会的身子,小蓝忙紧张的将她拉到床榻上,拿起一旁的薄被紧紧环住她“外面下雨了吗?怎么全身都湿了?” 百里会无言的摇了摇头,将头轻搁在小蓝的肩上,许久后方才出言:“小蓝,他的肩膀再也给不了我温暖了,现在,也只有你可以这么让我靠着了。” “柏会,你到底怎么了?”小蓝转过头,只看到了她的眉角,正因发丝的散乱而显露出来。 “以前,再怎么难,我以为我的身后有袭暗,我不怕。可如今,还有什么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小蓝,我想我是真的累了。”百里会的脸上平静、淡然。说话时,对着的焦点也只是随意的一处。 “柏会,你不可以这么想,”小蓝抽身而起,双手揽上她的肩,试着摇晃了几下:“你醒来,醒来,好好看看我,那时的你是多么的坚强,你就这么放弃了么?你说要回去将别人欠你的一笔一笔讨回来,你怎么想放弃了呢?”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支离破碎的自喉间逸出,小蓝紧紧拥住她,越拥越紧。 “我怕我讨不回来了,正如袭暗所说,失了他的庇佑,我活得生不如死。” “柏会…….”小蓝扶她躺下,帮她脱下湿透的外衣“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我不准你放弃。” 百里会听话的闭上眼,任由小蓝搂起她,身子也开始暖和起来了。 夜,才过去了一半,月上凉梢,分外寒。 百里会再醒来时,睁开眼便看到小蓝已坐起半边身子,怔怔的盯着牢房外面。 试着挪动双手撑起身子,只觉得头微微有点发晕,许是昨晚受凉了“小蓝,小蓝……” “柏会,你醒了,”小蓝收回神,伸出双手扶她坐了起来“天应该还早,再睡会吧。” “对我们而言,现在最多的不就是时间么?”百里会拉过被子裹起两人,背部慢慢贴上冰凉的墙壁。 “呵,也是。”小蓝不禁莞尔,笑意还未荡漾开来就被一抹哀怜替代“柏会,答应我,在没有真正处决我们之前,让我们好好的活着,可以吗?” “小蓝,昨晚那些话,就当是我的胡话吧,你不用担心。” “我们还有大把的未来,我不想死。”小蓝翘首,在短暂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却找到了彼此心意会通的人,可共苦,默契相连。 牢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步子急促而轻柔,直到走到牢门外才轻唤出声:“小蓝……” 是李楠,小蓝欣喜的下了床,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到门口“李将军。” “你们怎么样了?会妃她还好吧?”李楠一脸焦急的盯着小蓝,确定她无大碍后方才松了口气。 “我们都还好……” “小蓝,这些东西你们拿着,是几件御寒的衣物和几锭银子,在牢里有了银子才好办事。还有,这是王嬷嬷托我一并带来的点心,李楠将手中的两包东西塞到了小蓝手中,复又望向了百里会。 “会妃,这些日子让您受委屈了,我相信王爷一定会放你们出去的。” “李将军,有劳了。”百里会客气的回道。 “我得赶紧回去了,小蓝,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小蓝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脉脉含情的送别李楠的背影。 百里会愧疚的望着小蓝,若不是自己,她也不用遭这种罪。 脑中突闪过一丝疑虑,百里会忙唤过小蓝:“小蓝,我的那把匕首,明明是放在枕头底下的,怎么那些个士兵却一口咬定是在你那搜到的呢?” 小蓝将东西放到床上,人也跟着趴了上去:“我也不懂,到现在还是蒙蒙的呢。” “那把匕首就我,你,还有小绿见过,可是我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百里会不解的分析着。 “会不会是有人无意间进我们屋翻到了,抑或是,我得罪了什么人?”小蓝不愿相信会是小绿,忙在脑中搜索着可能的人。 “也有可能,以后有机会总能查清楚的。”可是百里会却清楚的感觉到此事和小绿脱不了干系。 “柏会,你闻,这点心好香,”小蓝拆开包装,看着形形色色的糕点,眼眶不禁一热“王嬷嬷人真好,虽然有时候挺严肃的,但从小就待我如女儿一样。” 百里会同意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对一个人而不求回报吧。 “柏会,吃吧,都几天了老是吃那些剩菜馊饭,我开始怀念起那个胖胖厨娘了。”小蓝破涕而笑,忙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百里会口中。 “哇,这么多银子。”小蓝打开另外一个包袱,看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有些发怔。 “小蓝,你怎么了?” “哦,没有……”小蓝忙将银子塞到枕头底下,只觉心口热热的,拿起一件御寒的冬衣给百里会披上“地牢潮湿阴暗,我们可不能让自己生病了。” “天,应该亮了吧,可是我们看不到。”百里会徒劳的抬了抬头,还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 “柏会,我看见了,刚刚李将军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眉峰处带着一缕阳光。”小蓝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眉角,这样的阳光,也同样感染了百里会。 李楠一走出地牢便看到袭暗站在不远处,只得心虚的迎上前:“王爷。” “李楠,本王有话问你,”袭暗顺着他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方在他面前站定:“百里会,是什么时候来到军营的?” “回王爷,是您来的前三天。”李楠丝毫不敢正视面前的人,该问的还是得答。 “前三天?那她是怎么来的?随行的还有谁?” “这,会妃是随辽军而来的,随行的还有韩有天,以及耶律式。”李楠半点不敢隐瞒,只得据实而报。 “耶律式?”袭暗高大的身影在晨初的阳光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晕,异常好看。 “对,会妃得知您新纳妃后,当场吐血昏厥,尔后耶律式便下令休战。” “哼,看来耶律式对她也算动上心思了。”袭暗冷笑出声,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 “那你为什么到今日才告诉我?难道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属下不敢,当初是会妃执意要求这么做的,我看是因为一下子面对不了您新纳妃的事。”李楠稍稍平息后又挟语而出“况且,您与水姬的那一幕,会妃也尽收眼底,其实,你们应该是相遇的。在那片湖泊前,那晚的披风也是会妃让我给您拿的。” “面对不了?哼,本王纳妃还的征得她的同意不成?”袭暗阴霾的脸转向地牢方向“她太自以为是了。” 百里会,当初你擅自离开,今时今日,还有资格来计较这? 李楠抬头看了看袭暗冷峻的脸,心中不由叹息,一个孤寂的王碰上一个同样骄傲的女人,势必等同伤害。他犹记得百里会失踪的那段时日,袭暗如一匹易怒的狼,带着银甲骑,连眼里都透露出无尽的杀气,威慑的如鬼罗刹。 “李楠,传令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私自提审她二人。”袭暗转过身看向李楠,嘴角轻轻勾起“你下次进地牢时,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看着袭暗离去的背影,半晌后李楠方明白过来,冲着那抹俊朗的身形大声喊道“谢王爷。” 第32章 水姬来的时候已快接近中午时分了,在给了狱卒一锭银子后,她才得以进入地牢。 牢中的条件恶劣,伴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这是水姬没有想到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一旁,水姬看着慢慢走近的二人,淡笑着开口,“想不到,你居然就是会妃。” “没有会妃这个人了,我不过是一名阶下囚罢了,你呢,还好吗?”百里会双手攀上铁栏,身子也微微向上靠。 “还好,我想他应该已经放弃了对付我吧。”水姬淡然一笑,云淡风清。 “你还是小心点为好。”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小蓝颇为纳闷的看了看两人。 水姬拿起手中的食盒,通过铁栏间的缝隙塞了进去放到了小蓝手中:“我知道这边条件不好,这是我叫厨娘特地做的,我不能多呆,得回去了,下次我再来。” “水姬,谢谢你。”百里会出声叫住她,目光坦然坚定。 水姬轻提起裙下的轻纱,快步走出了地牢。 百里会看着小蓝手中的食盒,慢慢走回到了床边。 “柏会,你怎么和水姬认识的啊?”小蓝端着食盒也跟了过去。 “还记得上次,柳云详被伤的事吗?其实是他对水姬有所图,我把他砸伤了。”百里会语气平淡,小蓝听的却出了一身冷汗。 “柳将军那是什么人啊,你也敢砸,他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砸都砸了,他也没死嘛。” “柏会……”小蓝一副气绝的样子,靠着她坐了下来“你真是个奇女子,什么事都敢做。” “不过,柳将军真的很坏,手下的人都怕他,也只有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哦。”小蓝骄傲的拍了拍胸口“而且,这个人是我最好的姐妹呢。” 百里会笑着轻点下她的鼻子:“你啊,吃饭吧。” “哦,”小蓝忙拿过食盒,一阵扑鼻的香味袭来“好香啊,一看这菜色,我就知道肯定是胖胖厨娘做的。” 分好两碗米饭,小蓝先一步拿起筷子“柏会,让我先吃嘛,看看味道好不好。”待将每个盘中的菜都尝过后,才挥了挥筷子“好吃,不愧是胖胖厨娘的手艺,快吃嘛。” 百里会看着小蓝,一时百口无言,她知道这是在为她试毒,机械的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却怎么也无力咀嚼。 “柏会,你胃口不好吗?”小蓝忙夹起盘中的鱼片放入她碗中。 “小蓝,你不要管我,自己吃嘛。” 百里会慢慢将鱼片吞入口中,如梗在喉。 地牢的日子比先前稍好了些,李楠说的没错,在狱中有银子才可以活。 李楠经常进地牢探望,时不时的带些衣服、食物,而每次在食用之前,小蓝都会先尝过,确定无异样后才让百里会食用。 李楠将手中的红梅连带着盛满水的花瓶放入小蓝手中:“你上次说会妃喜爱梅花,赶巧外面的几株开的茂盛就采了些来。 小蓝凑上前轻拈起一片瑰丽的花瓣,飘郁出淡淡的清香“真的很美,艳而不浊。” 百里会看着那一枝枝花色,不由想起那个被人称之为花妖的女子,此刻正身着白色雪纱在红梅芯中曼妙起舞。“娘”百里会在心中慢慢叫出了声。 李楠和小蓝互视了一眼,都不忍心去打扰,半晌后,百里会才收起眼中的淡淡哀伤,走向李楠。 “李将军,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您请说。” “帮我弄两根银针来。”百里会实在不忍心天天看着小蓝为她试毒“那些个狱卒都是见钱眼开的主,保不住哪天就会加害于我们。” “会妃说的是,您放心,明天我就送来。”李楠担忧的看了二人一眼,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有劳了,对了李将军,今天是几号了?”每天被囚在这地牢中。只知是寒冬,完全与外界隔绝了。 “还有十天就是除夕夜了。” “哦,这么快。”百里会静静的回到了床榻上,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李楠走后,小蓝折起一株雪梅插入百里会的发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你娘不是陪着你了么?” 百里会看着瓶中盛开的红梅转向小蓝:“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一定。” 小蓝微笑着拈起她垂落的发丝拨向脑后:“我一直都相信你。” 百里会定定的出了神,她并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很小的时候,那些大人就常说,花妖的女儿,是要历经千年磨难的。 第二天,李楠果然带了两根银针来。百里会接到手中才露出了会心的笑,并将一根银针放入小蓝手中:“以后,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填饱肚子了。” 小蓝拿着手中的银针比划着:“这真的可以吗?” “对,而且瞬间就可知晓。”李楠接过话语,并将一包银子放入小蓝手中“我和王爷要出去办事,五天后才会回来,这五天里你们要自己当心。留着这点银子就当防身。不过,王爷已经下过令了,不会让柳云详靠近地牢半步,你们放心吧。” 百里会将手中的银针插入发丝,只留一点晶亮:“他还能杀了我不成,”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忙开口问道“水姬呢,水姬怎么办,他不会放过她的。” “王爷已经警告过他了,我相信他不敢再犯了。” “不,他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人,你帮我劝劝王爷,把水姬一同带去吧。”百里会想不出别的法子,她只知道,水姬只有跟在袭暗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这次办的事很重要,除了我,王爷不可能再带别人,会妃,您放心吧,毕竟,水姬以前是王爷的人,柳云详再怎么肆意妄为,都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但,百里会的心却在这一刻急剧的跳动起来,她知道肯定有事要发生了。 李楠走后,百里会便在数着时间过日子,五天,应该很快的。 一大早,水姬就过来了,百里会这才心安的唤出声:“水姬,你没事吧。” “没事,”水姬四下张望了一圈后方轻言道“今天王爷他们走了,我就是怕柳将军找我麻烦,才一大清早就过来了。” 水姬指了指她们旁边的那间牢房:“我已经买通狱卒啦,接下来的五天我就睡在这,柳将军应该不敢进地牢的。” 小蓝听闻忙笑了起来:“你好聪明哦,不过,这里很苦耶。” 水姬自顾自的步入了隔壁的牢房,隔着铁栏笑道:“怕什么,有你们啊。” 三人会心一笑,想不到,这样的三人居然可以成为朋友。 一天,似乎过的很快,地牢中,只有那微弱的烛火明了熄,熄了明,一排排的铁栏黑森幽冷,夹杂着几道势如破竹的风声。 一座牢房,三个女子,抑郁之中谈笑风生。 第33章 直到狱卒送来第二天的午饭,三人才知一天过去了。 小蓝拿起一块红豆糕放入水姬手中:“给,地牢的饭难吃死了,这可是开小灶哦。” 水姬端详着手中的糕点,觉得异常珍贵:“出去以后,我给你们做些梅花糕吧,可好吃呢。” “真的吗?”小蓝嘴馋的盯着手中的糕点“那说好了哦……” “好,我……”半句话淹没在喉间,三人皆因门口的吵闹声而紧张起来。 “柳将军,您不能啊……,王爷交代过,柳将军……”狱卒年迈的声音带着陈旧的嘶哑,却被另一波粗旷的声音给压了下去“给老子滚开,不让进是吗?我现在就宰了你。” 百里会猛的推开还在呆楞中的水姬,手中的糕点落入污水中,残败不堪:“水姬,快躲起来啊……” 及时反应过来的水姬忙转过身子奔走在牢房间,可是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其实百里会也知道无处可躲,可就是下意识的期盼,终而绝望。 柳云详已步入了地牢,一眼就发现了蜷缩在床边的水姬:“哼,怪不得昨日老子找了你一天都没个人影,果真躲到这来了。” “啪”的一声,旁边的狱卒被打倒在地:“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连我都敢骗。” “柳将军,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违背啊。”狱卒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双手缠上他的裤脚“柳将军,您放过我吧。” “滚开,”猥琐的眼遂又对上百里会“呦,这不是会妃吗?怎么不在王爷的床上,跑这来了。” 百里会不禁冷笑道:“哼,柳将军才好兴致,连王爷的命令也敢不从。” “少跟我来这套,会妃,上次你砸我的那一下可是不轻啊。”柳云详慢慢靠近牢房,隔着一道铁栏紧盯着她。 “是么?我以为我砸的,不是人呢。”百里会毫不畏惧的迎向她,眼中充满了鄙夷。 “好,我就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快,狱卒,将会妃的牢门打开,我要‘亲自提审’这奸细。” “柳将军,您放过我吧,王爷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狱卒的头不断磕在盛满污水的青石板上,额上混满了血迹与脏污。 “不开是吗?好,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柳云详一把抽出随身携带的战刀,不费一丝力气的驾到了狱卒的脖子上“开,还是不开。” “好,好,我开……”狱卒战战兢兢的拿起腰间的钥匙,开了几下才对准牢门上的锁。 “啪”的一声,锁被打开了,柳云详狰狞的一挥手“把她给我拉出来。” “柳将军,可是……”身后随行的两名士兵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可是什么?没看到是王爷将她关起来的吗?再说,我们今日只是提审而已,怕什么?” “是”,两人不敢多言,只得双双走进了牢内。 百里会一手拉过小蓝在她耳边轻声吩咐道:“等一下,把眼睛闭上,把耳朵捂上,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知道了吗?” 小蓝不住的摇头,害怕的拉紧百里会的袖子。 “去,把那边的牢门也打开。”柳云详一脚将狱卒踹开,指了指隔壁的牢门。 “你们两个,将会妃好好的‘请’过来。”柳云详一脚迈进了水姬的牢房,一步步朝她逼近。 两个士兵不敢太用力,只是将百里会轻轻拉入了牢房。剩下小蓝,惶恐的盯着他们一行人,百里会转过头对着小蓝坚定的摇了摇头。 “水姬,今日,我看你往哪跑?”柳云详狰笑着走向前,水姬吓得转身跑到百里会身边,他倒也不急,慢慢在床榻上坐定了下来。 “这次,我看谁还来救你。”下意识的摸了摸脑后的伤疤,复又环视了一圈这徒有四壁的牢房“啧啧,环境可真是差,不过,老子还没在地牢中做过呢,今日试试,是不是够刺激。” “柳云详,她是王爷的女人,你不能动她。”百里会恨恨出声,双手虽被反剪,仍挣扎着紧握双拳。 “哼,”柳云详大步行至百里会跟前,一把扯住她脑后的发,百里会吃痛的微仰起下巴,目光如要将他凌迟般,“会妃,您忘了?她可是在床上服侍过王爷啊,我这是在帮你的忙。”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能动她。”百里会用力挣开他的手,发也乱了。 “今日,我要定她了,不只是她,还有你,今天我也一并收了,哈哈……”看着柳云详那肆无忌惮的笑,百里会几欲作呕,“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柳云详敛下笑容,阴险的勾起一片嘴角“我只要在王爷归来之前杀了你们,不就无凭无据了?反正你们都已经被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我想,王爷是不会追究的。”他顿了顿后,才重又启音“况且,我的妹妹还是王爷的宠妾,你以为,王爷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你,搭上他宠妾的眼泪吗?” “原来,你一切都计划好了。” “对,哼,上次你坏了我的好事,这次,我就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占有她的。”柳云详指着百里会身后的水姬,眼中燃起了不良的欲火。 “不,柳将军,您放过我吧。”水姬害怕的双膝跪倒在地,溅起一注污水,点点散落在柳云详的黑色军靴上,只一瞬,就被吸附的干干净净。 “水姬……”百里会难过的喉处一紧,说不出话来。 “放过你?水姬,你就别做梦了,你今日服侍的我舒服了,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柳云详饶有兴致的盯着水姬那张惊恐不安的小脸,伸出手掌在她脸颊处轻轻滑过“哈哈,果然水灵。” “不要……”水姬大叫着拍掉了抚在脸上的手,快速的站起身跑了出去。 “跑,你跑不要紧,这里还有一个更水灵的呢。”柳云详一把抓过被禁锢住的百里会,单手扣起她的下巴,食指移至她的唇间。 “啊,你敢咬我。” 柳云详看着食指间的一排牙印,疼的不断挥动着手指,反手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 百里会紧咬住下唇,半边脸疼的发麻,发完全散落下来,直直的垂直腰间。 水姬刚跑出去的步子停了下来,呆楞的盯着几人。 “水姬,那还要跑么?”柳云详悠闲的回到床榻上“将百里会带过来。” “水姬,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百里会白皙的脸肿了起来,嘴角也牵绊着一丝血迹,原本沉稳的眸中充满了恐慌“跑啊,快点,你快跑啊,”毫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几句话,柳云详也只是看好戏般望着两人,奸佞的笑不断加深。 “您放过会妃吧。”水姬折回的步子如一阵死亡之鼓,声声敲在百里会的心口,伴着踩压积水发出的声响,在这永无天日的地牢中,奏响绝望之曲。 小蓝双手紧捂起嘴,眼泪滴落在领口处。连内衣也浸湿透了。 “水姬,你走,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你倒是走啊。”百里会怒吼着出声,感觉喉间一阵阵的疼痛,终于抑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不要哭,上次要不是你,我早就失身了,这是我的命,是躲不过的。”水姬安静的拿起袖中的丝帕轻柔的擦拭着百里会的眼角“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和你说的话吗?女人要自己爱惜自己,不然,天也不怜你,所以,不要哭。”而自己,却早已是泪流满面,双眸结满水雾,看不清任何人。 “还要我等多久,水姬?”柳云详自顾自的解起了腰带,笑中充满了淫意。 水姬向前几步走近了柳云详的身边,却迟迟不敢靠近。 第35章 下意识的,百里会朝着雪落的方向往上看,便看到一杆旗杆上被高高挂起的人。 女子的发遮住半张脸,身上覆满了雪,双手被绑起腾空吊在上面,身上的衣物也破碎不堪,身子单薄的比临落的雪花还要轻。 “水姬。”百里会加快步子跑到旗杆下,摇晃起她的身子,水姬听到声音,被薄冰粘连的眼睫毛轻颤了下,依旧一动不动。 百里会忙抱起她的小腿往上提,手部的紧迫感一松,整个身子往前倾了一下便被绳子给拉了回来。水姬这才睁开了眼,“你放开我……” “我不放,”百里会泪眼模糊的看着水姬,由于双手被吊起,水姬两边的袖子落到了肩处,两手冻得发紫“再坚持一会儿。” 旁边的士兵看着这一幕,一时显得不知所措,直到柳云详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才回过神。 “妈的,叫你们带个人来带到现在,人呢?” “柳,柳将军,人带来了。” 顺着两名士兵的目光,柳云详一眼便看到了旗杆下的百里会。 “呦,两人感情还不错嘛。”柳云详笑着走向二人,在百里会身后站定。 “柳将军,你放过水姬吧。”百里会半带哀求的转过头,双手依然紧紧抱着。 “会妃,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已经放过她了吗?昨晚太热了,我这是在给她解暑呢,”柳云详继而故作悲凉的道“你好好听话也不用受这种罪了。” 见百里会久久不语,柳云详发狠的一把扯起她的手臂往后拉“现在,该轮到你了。” “啊……”一失去百里会的托力,水姬手腕处的绳子猛的一紧,十指痛苦的张开又握紧,鲜红的血液盖过原先干涸的血渍,形成一股股流至手臂上。 “你放开我……”百里会用力推开了他,固执的回到旗杆前重又拖了起来。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也不用对你客气了。”柳云详拿起一旁士兵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向了她的后背。 “唔……”百里会疼的闷哼出声,一阵灼痛感自背部延伸至全身,甚至可以感觉得到血渗出来的粘连感。 见百里会还是不肯放手,柳云详恼羞成怒的唤过一旁的士兵:“把她给我拉进营帐。” “是”。两人忙上前,用力拉扯起她的胳膊。 “放开”。百里会厌恶的瞪了两人一眼,丝毫不肯松懈。 被拉开的力越大,百里会索性将头靠在水姬的腿上,大有打死也不放手的架势,三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谁也不肯放手。 这一幕正巧收入远处的袭暗与李楠眼中,“王爷……” 袭暗不出一语,只是勒紧马缰驰骋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众人听到马步声齐刷刷的掉过了头。 百里会一见是袭暗,不确定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他已经到了身前,欣喜的转过头摇晃着“水姬,你没事了,你没事了。” 水姬像是回应般的眨了眨眼睛,脸色苍白的吓人。 柳云详根本没有想到袭暗会今日归来,只能照着原先的说辞上前回话:“王爷,这,属下这是在提审她们二人,没想到水姬也是共犯。” 袭暗一言不语,目光如刀锋般掠过,手中的蛇鞭忽地快速飞出,紧紧缠上了柳云详的脖子。 “王……饶命。”脖子上的紧窒感让柳云详惊慌的抓住鞭子的一头,胸腔内一阵剧烈的疼痛。 “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极平常的一句话,自袭暗口中说出却是邪佞至极,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柳云详双手更用力的攀紧蛇鞭,希望能在中间留出一丝可以呼吸的空隙。袭暗如冰山的眸子冷冷的睨视着众人,“嗖”的收回鞭子,再挥出时,柳云详的半边脸已是血肉模糊。 众人皆愕,柳云详直直的跪倒在黑色战马前,任脸上的血滴落在白色浓郁上,痛的发麻也不敢吱半声。 袭暗翻身下马,走近百里会身边。被吊起的人已经支持不住了,袭暗抽出士兵手中的刀,手起刀落,水姬孱弱的身子直直跌下,落入他温暖的怀抱。 “水姬……”袭暗轻唤出声将身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许是冻的毫无知觉了,水姬仍是静静的躺着,没有半点知觉。 “李楠,将水姬带下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袭暗吩咐一旁的李楠,将水姬抱起了身。 “是,王爷。” 原先的那两名士兵也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出半言,静谧中只有柳云详血流滴落的声音。 百里会将身子紧紧的靠在旗杆上,看着袭暗一步步走近,竟有种虚渺如幻的感觉。这次,不再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了。 拦腰将她抱入怀中,却加剧了她后背的疼痛,百里会痛呼出声,双手紧紧揪住他的前襟。 袭暗心下一惊,触摸之处竟是衣衫破碎,血迹粘连。 刘云祥更是害怕的将头搁在地上,不敢抬起。 袭暗忙将百里会带至了自己的营帐前,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找大夫。 一进入帐内,百里会只觉全身一阵虚热,原先耷拉在身的雪瓣也化了开来。 袭暗将她翻身置于床榻中,百里会趴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感觉连呼吸都能牵连那里的疼痛。 在床榻前坐定,将她的发拨拢在一边。百里会只觉一阵晕眩,慢慢沉入了梦乡。 袭暗将她的外衫顺着双肩缓缓褪了下去,一条触目惊心的鞭痕充斥着他的眼眸,红肿不堪。 干涸的血迹粘连在衣衫上,袭暗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觉左心房处疼痛不已,桀骜不驯的眉紧紧纠结在一处。 “王爷,大夫来了。”李楠掀开帐帘让大夫走了进去。 “你们下去吧。”袭暗手一挥示意众人退下,由于侧着身,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是’ 大夫忙上前几步来到床畔,一手握住百里会腕处,把起了脉。 “王爷,会妃她并无大碍,只是体内积寒太深,静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袭暗轻退开身,脸上波澜不惊:“把她伤口处理好。” “是”年轻的大夫自箱中拿出一瓶药水,犹豫着坐在床沿,看着百里会裸露在外的双肩,连声音也失去了原有的音色:“王,王爷……这……。” “无碍,尽快处理吧。”袭暗冷冷的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是,王爷。” 大夫拿起雪棉轻蘸起些许药水,轻轻涂在百里会伤口与衣衫的粘连处。单手不停挥动,扇起舒适的凉意,待衣衫湿透后,才慢慢地褪下些,如此反复,百里会的整个玉背便呈现出一条狰狞的鞭痕,大夫拿着药水的手在不经意间轻抖了下,眼中突显出一丝惋惜,甚至还有些许的不舍。 而此时,袭暗阴兀的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气,深至眸底。 “王爷,处理好了,”大夫忙退开身,自箱间取出一瓶浅绿色的药膏:“这个药是祛肿止疼的,每晚间涂一次便可。” “放着吧,”袭暗重回到床榻前,看着百里会的半张脸深埋在绵软的枕中:“下去。” “是”大夫忙拿起案几上的药箱,一刻也不敢多呆。 “李楠,”过了许久,袭暗才幽冷出声,“将那个大夫杀了。” “是”帐外的李楠闻言向军帐前走去,无奈但也坚决。 袭暗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尖滑过上了药的鞭痕,心底的某一处被狠狠刺了一下。 第36章 百里会半睁开惺忪的眼,不适的抬了抬发麻的手臂。已是深夜时分,帐中摆满了火炉,暗暗生情。 她试了试微撑起身子,后背的疼痛让她无奈的趴了下去。这才发现身下并不是锦被棉裘,而是一具温热的胸膛。 一件黑色的寝衣附着在男子身上,仅在腰间一束,锁骨至腰间的风光一览无遗,百里会动也不敢动,只能干巴巴的趴着。 眸光自他颈间巡至精壮的胸膛处,却兀然发现自己竟是全身赤裸。百里会羞得抬了抬手,伸向袭暗里侧的锦被。 “醒了。”不期遇的对上袭暗睁开的黑眸,百里会支吾着出声:“呃,是……” 袭暗动了动身子,微撑起将上半身靠在床沿处。百里会也因他的这个动作而改趴在他的腹间。 帐中红烛摇曳,忽明忽暗的落在百里会净皙的小脸上.,衬出眼睫处一轮好看的弧度。 袭暗散下的发铺洒在身下,些许落在裸露的胸前,挑弄着女子的双肩。 尴尬的呢喃出声:“王爷,水姬怎么样了?” “命保住了。”袭暗的每一个呼吸都牵连着腹间的起伏,百里会皱了皱眉:“王爷,麻烦您将我送回去吧。” 袭暗双手托住她身侧微用力便将她提了上来,头枕在他的臂弯处,百里会懊恼出声:“唔……” “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本王帐内,别忘了,我说过这是你欠了我一年的。”袭暗挑起她胸前的一缕发,嘴角魅惑邪肆。 “王爷,您那么高高在上,你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但我没有欠你。”百里会幽幽出口,心中像被掏空般一筹莫展。 “出去了一年,还是没有变么,怎么,没人教你对待自己的男人要顺从?”袭暗不愠不火,看不出丝毫内里的情绪。 “你以为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王爷,当你带着银甲骑搜遍大城小巷的时候,你真的确定我是跟人跑了,真的确定每一处你都踏遍了么。”百里会抑制不住的轻吼出声,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 袭暗放在她双肩的手紧了紧,紧蹙着眉不说一句话。 “当然没有,因为你独独忘了自家的后院,想来也是,你一心认定我是跟人跑了,你怎么会想到我被关在后院几个月,就离你那么近,近的每天我都听得见你的声音,就在你下令放走李如的那天,我在轿内看着你,却唤不出口,你穿着雪狼披风站在风雪中,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被带离,这些你都知道吗?”百里会顾不得脸上的冰凉,一双似水瞳眸直直地摄入袭暗狭长的眼眸中。 “知道是谁干的么?”袭暗冷然出口,声音带着嘶哑及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们被带离的那日,轿上同行的还有小莲,就是你宠妾柳妃的贴身丫鬟,她说要将我们带到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地方,只是阴差阳错,我们被辽人给擒住了。”轻描淡写的出声,百里会并不愿想起那一段想忘却深刻在脑中的记忆。 袭暗并不知该如何出口,只能将她轻轻带至胸前,是的,一向都是他太过自信了,不愿听她早一点的解释,差一点就天人永隔。 百里会安静的趴在他胸口,不是盼着这一日都快一年了吗,为了这个男人,该有的劫难她都努力过去了,如今听着他紊乱的呼吸声,百里会不由展颜,活着真好。 “想报仇吗?”袭暗冷冷出声,一道凉意自背部直达百里会脚尖。 “你希望听到什么?你放心,我没有能力拿她怎样…….”百里会说的也是事实,柳絮的兄长是将军,父亲是尚书,她实在没有能力。 “不,做不了心狠手辣就不配做我的女人。”袭暗缓言而出“别忘了我当时与你说过的话,失了我的庇佑,你果然过的比李如还要惨。” 百里会惊楞的抬了抬头,“我不是要你害人,只是让你可以自保不被伤害。”看着百里会疑虑的小脸,袭暗轻笑出声。 “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然而,袭暗却是语音一转,眼里,有着些许的不明情绪。 “也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絮儿不该是那样的人。” 百里会眸中的绚烂突的黯淡下去,一半无谓一半感伤。 炉中的火苗慢慢淡了下去,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带着炭薪点燃新一轮的温暖。 由于百里会背部受伤,盖不得被子,也丝毫不敢动弹半分,只能靠这些取暖。 “王爷,柳将军已经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了。”帐内通明,照着李楠修长的身影剪射在白色的帐幕上。 “死了么?”袭暗懒懒出声,指腹徘徊在百里会粉嫩的肩上。 “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今日又转寒了。” “那就继续让他跪着,本王容不得不听话的将士。” “是”李楠依旧守候在帐外,不敢多言。 “王爷,你把小蓝放了吧,这件事,她是最无辜的。”百里会难受的动了动身子,背上又痒又疼。 “李楠,听见会妃的话了吧,去把那个丫鬟放出来吧。”袭暗缓缓出口,帐外的人接令忙踩着欣喜的步子走向了地牢。 “你,又娶了么?”百里会还是问了出来,这个从第一天回军营就困扰着她的问题。 “对,她是本王的正妃。”袭暗并不想隐瞒,躺下身子与百里会面对面相望。 看着袭暗逼近的俊脸,百里会心虚的退了退。 “不准逃,以后我会把你牢牢套在我身边。” 百里会不知该是满足还是失落,他又纳了妃,却依然对自己霸道。 袭暗一手放在百里会的腰际,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灼热的呼吸在头顶散开,百里会慢慢闭上了眼。 一场梦,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披散着头发的李如,在最后之际咬舌而尽。被她刺死的女子凄婉的站在奈何桥边不愿淌过。面无血色的小莲在教场中哀泣,身着裘衣的耶律式在风中缓缓启音,会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不……”百里会猛的一吓便醒了,身下余温尚在,袭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百里会的身上盖着一床质地良好的丝质被单,滑润而不毛糙伤口。 “会妃,您醒了…..”一条热毛巾擦拭着百里会额角的汗滴,抬头一看,竟是小蓝。 “小蓝,你怎么会在这?”百里会刚醒过来,声音带着一缕慵懒。 “是王爷叫我来的,王爷说,以后我就跟着会妃您了。”小蓝兴奋的忙来忙去,身上的衣物也换过了,丝毫不见了在地牢中的狼狈。 百里会原想开口叫小蓝还是叫她柏会的,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称呼不改掉的话只会给小蓝带来麻烦。 “小蓝,我想喝点水。” “是,”小蓝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慢递至百里会嘴边:“当心烫。” 百里会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小蓝忙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听水姬说挺厉害的。” “好多了,水姬呢,她怎么样了。” “身上倒还好,就是手腕处被磨破了点皮,身子比较虚。”小蓝将杯子重新放回茶几上又走了回来:“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你放着吧。”百里会动了动身子,不如先前那般疼痛了。“小蓝,你有空多去看看水姬,尽量不要让她一人独处,免得胡思乱想。” “好。”小蓝收拾着一旁的衣衫,忙的不亦乐乎。 干躺着的日子真的不好受,百里会就只能拉着小蓝打发时间,睁睁的看着日头西落。 袭暗进来时,顺带着一股与世隔绝般的寒意,百里会不由的缩了缩身子。 “王爷。”小蓝忙站起身请安。 “恩,下去吧。”袭暗脱下外袍挂在一旁的藤架上,两名士兵抬进一个足可容纳几人的浴盆,盆中盛满了热水。 两个丫鬟忙上前伺候他宽衣,百里会撇撇嘴转过了头,像她就不习惯别人伺候着洗澡,别说是异性了。 袭暗没入水中,舒适的将头靠在浴盆边缘,缓缓闭上了双眼。 百里会偷偷回过头,只见两个丫鬟通红着脸,一个解下他绾起的发,一个擦拭着他搁置在边缘的双臂。 热气氤氲,烟波淡渺。 置身在其中的人如浓雾般看不透,全身镀满一层细致的汗珠。 忽地睁开眼,猝不及防的对上袭暗深邃的眼,幽黑的眸子将百里会整个人吸了进去。薄唇如鬼魅般诱惑启音:“会儿,背上的伤还好吧,本王昨晚太用力了……” 身旁的两个丫鬟互视了一眼,脸红的更厉害了,红晕甚至泛到了脖颈处。 百里会怔楞着没有明白过来,抬头看了看两个丫鬟的脸色,半响后,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狠狠的瞪了袭暗一眼:“喂,你们别出去乱说啊,我昨晚什么都没有做过。”百里会最明白这种小道消息明早准会传遍整个军营。 “对,你受伤了,所以都是我做的。”袭暗邪笑着不忘加上一句,整个人自浴盆间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带出一波浪花。 一个丫鬟上前将他的身子擦拭干,另一个拿来丝质寝衣伺候他穿起。 只在腰间一束,身后的丫鬟忙收拾起衣物,水渍,待收拾干净后才缓缓退出营帐。 “喂,喂……”百里会懊恼的挥动着小手,看着她们消失在营帐外。 “人都走远了。”袭暗掀开被单钻了进去,裸露的胸膛性感而结实。 “这下好了,我怎么出去见人啊。”百里会赌气的拉紧被单,不让他靠近。 “我这只是为了加速你恢复会妃的身份而已,”袭暗一把扯掉被单丢弃在一旁,“现在没人,不需要这个了。” “你……”百里会改扯住他的寝衣,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心下暗想,这样就看不到了。 袭暗好笑的轻轻一提,便将她拉至胸前,双手占有性的缠上她的腰间。 第37章 百里会无奈的只能像布娃娃般被任由摆弄,袭暗伸出一手在她胸前的齿痕间摩挲,眼里装满了宠溺。 “背上的伤还疼吗?” “不了,是不是很丑?”不要看百里会都知道,这条鞭痕肯定蔓布了整个背。 “你放心,我不会让它留在你背上的。”袭暗轻抚过那条伤痕,眼中多了一汪凛冽。 百里会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有着魅惑的容颜,拥有致命的吸引力,蛊惑人心,时而温柔时而暴戾,即使同榻而眠却也能感受到他无尽的孤寂。伸出一手按放在他胸口处,炙热而有力的心跳传入掌中,却到达不了心底,这个男子,有着太多的防范。 “我不想躺着了,明天我要到帐外去走走。”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看来这个年要在这里过了。”袭暗拥着她,将她置于两腿之间。 “在哪里过不都是一样。”百里会静静的趴在他胸前,在这里过不是更好,省的回去面对一些不相干的人。 “你还有个妹妹?”袭暗不经意的提起,却让百里会猛的抬头,眸中一股坚定迸射出来。 “我没有亲人。” “没有亲人?那本王算什么?”袭暗一手抬起百里会的下巴,语气哪是什么询问,分明就是威胁。 百里会轻摆了摆头,无奈的妥协:“你不算啦。” 重又埋进他的胸口,百里会闷闷出声:“他们找过你吗?” “对,你失踪了,就拿你妹妹来代替了。”袭暗浅笑着勾起一边嘴角,他尤记得那荒唐的场面。 “那,你新纳的妃子是她?”百里会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不是,”袭暗顿了顿,后又启音“她太小了。” 百里会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算是什么理由。继而第一次为自己悲凉,自己失踪了,娘家人不是急得到处找,而是在想法维系这一门姻亲。 小?百里会讽刺的笑开了,从小到大,自己不知道在她手上吃过多少亏。年纪不大,却可以做到放肆毒辣,要不是有了这门亲,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百里会不想和她有太多的纠葛。 夜已深,榻上的二人交颈而卧。 第二天,袭暗刚走,百里会便叫小蓝扶她起来,选了一件质地轻柔的衣衫穿上。 “会妃,您真的不要紧吗?”小蓝担忧的左看看右瞧瞧,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触碰到伤口。 “没事,你看。”百里会慢悠悠的转了个身,虽然身子还有些僵硬,但确实无大碍了。 “可是人家都说您的伤口又裂开了……”小蓝一时口快的嘟囔出声,脸上的红晕无限制的繁衍开来。 百里会气结,果然传遍了,连小蓝都知道。 不假思索的扶上小蓝的手,“陪我走走吧,我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小蓝偷偷的瞄了一眼背后,这才放心的扶起她的手“那走吧……” 刚走出去,便碰到迎面而来的侍卫,站在三步开外便恭恭敬敬的行起了礼:“会妃。” 小蓝开心的掩着嘴偷偷的乐,还不忘看了看百里会,淡笑的看着小蓝这幅无忧的样子,百里会在心里叹了口气,“小蓝,我们去看看水姬吧。” “嗯,好。”小蓝乖巧的扶起百里会,朝水姬的营帐走去,两人心照不宣的不再说一句话。 水姬并没有好好的躺在床上,只是坐在梳妆台前楞楞的盯着镜中的容颜,三千青丝自然散下,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恬静的淡雅。 “水姬。”小蓝轻唤出声,和百里会一同走过去。 水姬慢慢起身福了福身:“会妃”。百里会忙扶她起身,总之,对于这个女子是亏欠的。 “身子怎么样了?”看了看她腕上包扎的伤口,仿佛已经无碍了。只是,恐怕心里的伤要养上好一段时日了。 “我没事了……”水姬重又回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旁的桃木梳,缓慢而轻柔的梳了起来。 失了光彩的水姬,没有了百里会初见她时的夺目,更没了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态。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水姬的营帐,百里会心中也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外面始终很忙碌,每个人都踩着有序的步子,快过节了,军营中不时的有马车过来添衣添粮,好不热闹。 “小蓝,我想帮水姬量身定做一件舞衣,只有在舞台上,她才能绽放出水姬的光彩。”百里会心中慢慢勾勒着舞衣的原型,她希望是妖娆艳丽的。 “嗯,水姬最适合的就是红色了。”小蓝微抬着脑袋,发丝中泻下几缕阳光。 “那就做红色的吧,我要让水姬在除夕那晚,一舞成名。”女子微开起笑颜,抑郁了几天的心终于明朗了。 “会妃,早些回去吧,您背上的伤还没好呢。” “不,小蓝,陪我去一趟管事处吧,这些日子事太多,我们都忘了小绿了。”百里会敛起笑容,面色也凝重起来。 “这,我们改天再去吧,您的身子重要。”小蓝逃避着躲开百里会的眼神,一双小手紧拽着她的袖口。 “小蓝,”百里会轻扳正她的身子,语气轻柔但坚决“我知道你不愿接受,但,如果是事实呢?你不想证实一下吗?” 小蓝紧抿着双唇不作声,半刻后才呐呐出声“如果真是她,您能放过她吗?在遇上你之前,我只有这么一个知心的朋友。” “我答应你,走吧。” 管事处连接着厨房,许是快过年了,整个氛围显得特别繁碌,小绿就穿梭在中间。看到百里会和小蓝先是一怔,便忙迎了上去。 “会妃。”来到百里会跟前,小绿规矩的福了福身。 “起来吧,你我之间原没这么生疏的。”百里会寻了一旁的石凳坐了下来,背上的伤,站久了就痛的直不起身。 小绿看到一旁的小蓝开心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小蓝,你没事太好了,我都担心死了,你现在跟着会妃了?真正好福气呢。” 小蓝想说话又不敢开口,只能低着个头,两眼在百里会和小绿之间穿梭,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 “小蓝,你不是说想王嬷嬷了吗?去吧,顺便叫胖胖厨娘准备几个你喜欢吃的菜。”百里会支开小蓝,身子微向后靠了靠。 “是。”小蓝移开步子,却是一步三回头。 百里会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看着小蓝走远,才正视一旁略显不自在的小绿。 “小绿,坐吧。” 乖巧的选了一张靠近百里会的石凳坐下,见她久久不说话,小绿才大着胆子开口:“会妃,您有话和我说吗?” “小绿,你和小蓝认识不短了吧,你觉得她人怎么样?”百里会退下手中的梅花镯细细端详着,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话。 “小蓝人很单纯,我们关系也很好。”小绿平静的回答着,丝毫不显山露水。 “是吗?这样单纯的人很好骗吧?”梅花镯通体雪亮,独一枝红梅蔓布成环,好不妖娆。 “会妃,您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小绿的委屈的撅起红唇,眼中蓄起点点涟漪。 “小绿,你也清楚,那把匕首就我们三人知晓,难不成它自己长脚跑到了王爷手中不成?”百里会敛起笑容,看着小绿的眼,慢慢摇开了头。 “我没有,那么多丫鬟,怎么偏偏就是我呢?”小绿慌得跪了下来,一手紧抓住百里会的衣袖“会妃,您要相信我。” 百里会将手中的镯子重套回手上,缓缓坐起了身“我答应过小蓝不会追究,我要的只是你一句话,当时你将匕首直接交到了王爷手中,是怕万一吧,万一……,落到了李将军手中,你怕他会包庇小蓝是吗?” “没有,真的没有,我也没有见过王爷……”小绿不住的摇着头,脸上却依然神态自若。 “是吗?难不成王爷污蔑你,这可是王爷亲口说的,是你,将那所谓通敌叛国的证据交到他手中的。”百里会语气凛冽,大有咄咄逼人之势,身子也移出了几步开外,丝毫不想多呆。 原先跪着的小绿停止了哭泣,脸上也挂满了泪痕“不,王爷答应过替我保密的…….” “真的是你?”百里会转身正对着小绿,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试探竟然是真的,也跟着有了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真真是脆弱的情谊。 小绿不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的抽泣。 百里会缓缓吐了口气,看到小蓝出来,忙叫住她:“小蓝,我们回去吧。” 小蓝轻扶起她,看到跪在一旁的小绿便明白了,只是微微红了眼睛“走吧。” “不,会妃,我知道错了。”小绿跪爬着紧拉住百里会的裙角“您也将我收了去吧,带我离开这里,求求您了……” 两人都停了下来,只是稍一驻足百里会便迈开了步子“我的身边,不需要这么有心机的丫鬟。” 小绿依言垂下了紧握的手,整个身子匍匐在地,剧烈的抖动起来。 两人渐行渐远,默契的不发一语,寒冬将逝,春意拨开凉梢,奇暖融融。 回到营帐,百里会便趴到了床上:“小蓝,过来陪我坐会吧。” 小蓝拉过一旁的矮凳在床榻边坐下“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不是,就是有点累了?” 百里会将恼人的长发拨于脑后,看向小蓝清澈的眼“小蓝,人生一世,残酷的事太多了,这,并不算什么。” “我明白,我可是很坚强的。”小蓝调皮的捶了捶胸口,帮百里会将被角掖好。 “对,我差点就忘了呢。”百里会歪着头想了想,复又开口“小蓝,帮我找一个手艺好的裁缝过来,水姬的舞衣再不赶就来不及了。” “好,你睡会吧,等下午膳我叫你。” 百里会懒洋洋的抬了下眼皮,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第39章 百里会隔天便找到了水姬,水姬本就是舞娘出身,编排舞曲自是一绝。 “水姬,红色的舞衣你可喜欢?”百里会以掌中的茶暖着手,拿出了一块布料给她看。 “恩,很漂亮。”水姬摩挲着手中的布料,触感柔滑,艳丽绝伦,贴在脸颊上,一丝凉意舒爽的渗入女子白皙的肌肤底层。 “你喜欢就好。”百里会放下手中的茶,双手紧握住她微凉的指“水姬,我要让你在夜宴那晚,名扬天下。” 看着百里会坚定的双眸,许是受到了些许感染,水姬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女子,一个绝美,一个艳丽。冥冥注定了将来躲不过的劫数。 “会妃,其实,我原先是没有名字的,这名还是王爷赐的,水姬,为舞而起,这也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了。”水姬站起身子,倚风而立,美艳却不俗丽。 “好好的跳吧,你天生就是为舞而生,到时候,我要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为你添一抹最亮的色彩。”百里会抬起头,眸光璀璨,嘴角含笑。 连水姬看了都移不开眼,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起王爷那样的人吧。 “水姬,现在排舞还来得及吗?”百里会担忧着出口,毕竟时间太短了。 “没事,您放心吧,”水姬将她按回矮凳上,续了杯茶“天还未开暖,自己身上的伤要当心着。” “知道啦,”百里会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小蓝“这里还有个小婆婆呢。” 见两人都笑开了,小蓝才欢笑着出声:“又欺负我。” 舞似乎排的很顺利,百里会也再找过水姬几次,初试的舞衣做工精巧,合身大体,都为了军中最盛大的夜宴筹备着。 由于常年居于塞外,将士们也不是第一次在外过年了,本是团圆日,不免心绪难安。 军营中央早早就搭起了高高的露台,高台上依主次排列着一排座椅,便于袭暗以及各位将军的入座。 台下,几人一桌有序的为晚宴做着准备,厨娘们更是忙坏了,几天前就筹划着该用的食材。 夜幕低垂,世间的华美也在那幕前一览无遗。平和的如盛世般详宁。 将至开春,冬日去了寒意,众星捧月,亮了天际。 袭暗携着百里会来到高台上,以李楠为首的一十七位将士站列在各自的座位前,全军齐齐跪下叩礼:“王爷,会妃。” 朝南处摆放着两张座椅,一张虎皮铺垫,一张狐皮铺垫,并排靠拢着,一张大气,一张柔和。 袭暗并没有坐下,一身纯白丝质长袍显得整个人越渐挺拔,身旁的百里会亦是纯色雪纺纱,上面缀满了浅色的花纹,衬得整张脸越加细致白皙。 “起来吧。”袭暗向前几步在李楠面前站定“带上来吧……” “是”。李楠接到令朝台下高喊“来人,将柳将军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士兵便拖着一个人上了高台,百里会想像不出这人竟是柳云详,头发散乱完全看不清原先的容貌。衣衫褴褛,手上脚上亦带着沉重的铁镣,染上了地牢的气息,腐败恶臭。 好不容易自地上爬起,待看清楚高台上的人后,柳云详挣扎着跪爬向前几步:“王爷,王爷饶命啊,属下再也不敢了……” 袭暗不语,只是厌恶的退后几步,坐到了虎皮躺椅上,双脚习惯的交叠于身前。 “王爷,看在舍妹的份上,您饶了我这次,王爷,王爷……”柳云详不断的磕起了头,头部撞击地板发出沉闷的窒息声。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袭暗微愠,身子倾向前,黑眸直逼地上的男子。 “王爷,饶命啊,王爷…..” 袭暗不耐的挥了挥手,倾向前的身子也靠了回去,双眸微闭,浓密的眼睫毛在纱灯的映衬下调皮的跳动着。 “是”。接到令的士兵忙上前,一人手中拿着一根军棍,将柳云详按倒在地,空气中只听得板子的起落声,以及男子一声声的哀嚎声。 “王爷,王爷……” 袭暗踱步而起,来到百里会跟前,她虽觉得这样未免残忍,但一想到水姬心便也平静了。 血染红了柳云详白色的囚衣,袭暗似乎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风,扬起他束起的发,连同白色衣袍,百里会笑着帮他拢紧露出性感锁骨的衣襟,一抹齿痕若隐若现。 “住手”一道女声突兀而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百里会放下手转过了身子。 柳絮快步跑上了露台,要不是前几日接到哥哥的来信,恐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没有袭暗的命令,两个士兵依旧不敢怠慢,重重的板子砸在柳云详的身上。 一听见柳絮的声音,柳云详不安的蠕动起了身子:“柳妃,妹妹,快救我啊……” “哥,”柳絮跑到他身边见两人始终不停手,只得快步走到袭暗身边,“王爷,您放过我哥吧”。 “絮儿,我早说过,军中事务女人不要插手,忘了吗?”袭暗见到柳絮并没有感到奇怪,想必是柳云详的哪个心腹告的密。 “王爷,絮儿就这么一个哥哥,您就放了他这一次吧。”柳絮一把抓住袭暗的衣角跪了下来。 “把她拉开”。袭暗冷着脸命令一旁的士兵,眼眸睬了一眼渐无声息的柳云详,便迅速别开了。 “是”。两个士兵冲上前将柳絮用力拉扯开,拖向一旁。 “王爷,我们柳家就只有我哥这么一个独子,您难道忍心让我们绝后吗?王爷……”柳絮趴在柳云详一旁,泪水打在露台上,伴着血水哭的更凶了。 百里会静默在一旁,满腔的怨恨也瞬时稍压了下来,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们兄妹俩。 袭暗依旧不语,只是眼中微显出了怒意,冷眼看着匍匐在地的柳絮。 “王爷,您忘了您的承诺了吗?有了新人,您还记得旧人吗?还记得吗?”柳絮哭喊着伸出一指指向百里会,“王爷,您都忘了,是吗?” 百里会诧异的看向袭暗,原先充满怒意的黑眸明显闪过了一丝动摇,以及泄露出来的伤痛,百里会在他眼中看不到自己,竟也跟着慌乱起来。 袭暗回到虎皮椅上坐了下来,半晌后方开口:“住手,拖下去吧。” 两个士兵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柳云详拉了下去。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凝滞,谁也不敢开口讲话,李楠示意一旁的士兵将露台上的血渍清扫干净。 袭暗似乎不想开口,只是撑着额头半躺在虎皮椅上,百里会不解的呆在一旁,看到柳絮正死死的瞪着自己,新人?旧人?柳絮口中的旧人是她自己吗? 柳絮一见袭暗松了口,也不哭闹了,慢慢坐起身子以锦帕拭干了泪。 第40章 “百里会,你回来了?”柳絮走到百里会身前,目光巡视而过,一年未见,一点都没有变。 “柳絮,你的贴身丫鬟小莲呢?”百里会并不想与她多客套,既是有仇何必隐忍。 “那个丫头啊,早在你失踪时就一起消失了,怎么,你见过?”柳絮微仰起脑袋,脸上写满了不解,一个手段毒辣的女子竟也有着这样的表情。 “见过?恐怕见不了了,毕竟,我现在活着。”百里会深知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会信的,包括袭暗。 “你这话什么意思?”柳絮不免一惊,好歹小莲也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丫鬟。 百里会收回话语,她并不想和柳絮产生冲突,以后的时间,还多的是。 见百里会不语,柳絮忽而有了种如获释重的感觉,如果小莲真的死了,那就是最安全的死无对证了。 “好了,”袭暗走到两人身前,脸上已恢复了原先的神色,“李楠,准备开始吧。” “是”。李楠示意台下的乐师奏起声乐,丝竹淡渺,优雅的滑过个人的心间。 “爷,”柳絮上前几步,双手缠上袭暗的胳膊“絮儿陪您……” 百里会却无谓的站在一旁,他明知道是柳絮迫得他们分离,就算自己拿不出证据,他难道就信不得自己?真的不信? 一阵单薄的风吹来,百里会不适的闭上了眼。 “说什么?说那时你的离开是无奈?可惜,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女人就算不得我袭暗的宠幸,也要一辈子呆在我的身边。” “百里会,不要装出这种表情来,本王有对你作出任何的承诺吗?你太自以为是了。” “王爷,您忘了您的承诺了吗?有了新人,您还记得旧人吗?还记得吗?” 对,他连一个承诺都没有给过自己,他,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忽觉脸上一热,百里会轻睁开眼,只看到袭暗紧闭的眼近在咫尺,一个亲密的吻,就打碎了百里会原先的不安,这个男子,轻易就能蛊惑人心。 湿热的吻顺着脸颊来到耳畔,一把魅惑的声音灼灼燃烧开来,但百里会却听得真切,带着火一样的温度,“把嘴张开。” 余光偷偷的看向两旁,露台上的将士倒不避嫌,站着标准的军姿观望着。 百里会扳回目光,袭暗闭上的眼忽的就睁开了,深不见底的眸光紧盯着她,睫毛随着他的眨动在百里会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颤动着,慢慢的,笑意荡开了。 他没有拥着她,也没有像先前那样抱起她,只是伸出一手,眼角带笑的瞅着百里会:“把手给我”。 百里会依言将手放入袭暗掌心,十指交扣,却不知,牵手之后便是永久的放手。 是否这样,执子一生? 柳絮看着两人,心中不免难耐,百里会,你又回来作什么? 袭暗将她带至狐皮座椅前,两人双双坐下,台上的将士也纷纷落座,丫鬟们陆续上起了酒菜。 “絮儿,你就坐你哥的位置吧。”袭暗指了指右排中间的位子,眼光便游离了开来。 柳絮不甘但也无奈的走向一旁,每年盛会,王爷的身边只有自己,可现在,连一个主位都保不住了。 百里会并没有想到柳絮今日会来,也不知道水姬的出场是对是错,只是要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一群轻盈的身姿托着一个一人大的白莲花座上场了,伴着乐声萦绕,座中央飘出一阵淡渺的光烟,如梦如幻,一抹媚红盈盈而起。 水姬穿着红色的舞衣,领口处高高竖起,衬得整张脸更加小巧妩媚,紧身的线条更显出衫下的曼妙身姿。高高的盘起的发上插满了盛开的红梅,随着舞动,惊艳绝伦。 真是不赘半分,敛不微毫。 百里会坐直了身子,细细的观赏着,一旁的袭暗看到她的神情,身子微倾着凑向她“好看?” “当然了”。百里会笑着指了指上方,一个圆形铁架上半吊着个球形的纱罩,中间一条绳子伸延像露台下。 “这是什么?”袭暗看向上方不解的出声。 百里会笑而不答,水姬已经步出了花座,身旁的舞娘穿着粉红的衣衫围绕着那抹艳红,脚下一转,水姬便轻盈的落下,借着舞娘的托力升向半空。 百里会见是时候了,便朝台下的小蓝微微点了点头,接到指令的小蓝,手中的丝带轻轻一放,垂吊在半空中的纱罩便无声的打开了。 这就是百里会所说的,为水姬舞台上增添的那抹色彩。 第41章 无数红梅花瓣夹杂着纷飞的雪花垂垂落下,沾染在众人的肩上,手上,舞娘们身形一点,水姬伴着漫天的飘落安然落下,好一支遗世而独立的乱世舞。 一片雪花飘落在袭暗的身上,仔细端详后才发现那是一片片轻质的雪纺纱碎片,带着淡淡的香味,白的倒也真切。 百里会骄傲的指了指身上的衣衫,“看到没,我可没有浪费,用的可是衣物的碎料哦。” 袭暗笑着望向台下的水姬:“你的伤还未大好,回去好好歇着吧”。 “谢王爷”。水姬缓缓起身,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问候,她都会收藏的好好的,因为那是王爷给的。 对袭暗的爱,她从不避讳,爱的入骨,爱的透彻。 有了今天就够了,水姬沉静的退下了场。自此,真如百里会所言,一舞而成名了。 表演还在继续着,看到桌上玲琅满目的食物,百里会忙招呼台下的小蓝上前“这个糕点很好吃呢”。 小蓝站在一旁却动也不敢动,这并不是在营帐时,只有她和百里会二人,“会妃,您自己慢慢用,小蓝不要。” “咦”,百里会抬头看着小蓝,这丫头平常不是最喜欢吃甜点吗?转而又明白了,脸一红,以手遮在唇边:“我帮你留着。” 小蓝站立在一旁只差没笑出口,袭暗看着如此亲密的二人,将面前的一碟豆腐放到了百里会跟前:“你喜欢吃的。” 百里会真的有够后悔的,这几天他天天叫厨房准备这个菜,说是她爱吃的,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这么记仇“不要”。 “为什么,味道很好的。” “那你吃一口?” “不要”。袭暗拿起樽中的酒,眼光触及那盘豆腐后忙别开了眼,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百里会将那盘豆腐放到桌角,对着一旁的小蓝抱怨起来:“以后叫厨房不要做这个菜了。 “是”。小蓝闻言抿着嘴偷笑起来,依旧乖巧的站立在百里会身旁。 晚宴依然继续着,空中燃起了无数的烟花,亮彻天际。 似开似落,璀璨一瞬,安然落下。 百里会托起脑袋,绚丽的烟花点亮了她的眼,绛唇不点而红。 袭暗放下手中的酒樽,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百里会也不躲闪,安心的靠向后,将头窝在在他肩膀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上方。 袭暗将手放在她腰际往身上近距离的带了带,唇畔若有若无的摩挲着她细致的颈项。 露台上的表演一拨接着一拨,百里会好奇的看着这批刚上来的人,清一色的娃娃面具,憨头憨脑。模样可爱。 这是一个民间的表演团,各将士们饶有兴致的观看着,最前排,一个身形突然一转,袖中的断刃光芒乍显,带着一道寒光,刺向看台上的二人。 李楠等人来不急阻止,慌忙站起身大喊:“王爷……” 中间的柳絮也焦虑的急急出口:“爷……” 袭暗微抬起头,眼里一股杀气似刀锋般掠过,“会儿,怕不怕?” 百里会将头重新窝回他颈间:“不怕”。 这样的男子在身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锐利的刀尖逼向前方,百里会都没有看清楚袭暗是怎么出手的,只听的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地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那条诡异的蛇纹鞭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继而鞭尾一转,牢牢缠上了来人的脖子。 手上微用力,刺客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一跃,跪倒在两人面前。 百里会想不通,怎么那么多人都想着杀袭暗,是敌国的还是本国的? 地上的人双手攀住蛇鞭,脸上的面具也垂落到了一旁,面上的表情痛苦不堪,整张脸涨得通红。 “对待刺客,你说应该怎么办?”袭暗在百里会耳边低喃,呼出的热气在她颈窝间打转,久久不散。 百里会看了看那张刺客的脸,很年轻,顶多也就二十几,露出的双手满布着几条狰狞的旧伤。想必从小就被当成刺客培养了。 朝廷,国事之间,一向很动乱,而被当成心腹培养的刺客首要的便是忠诚度,一旦落网,死也要保全身后的主子。百里会深知袭暗手段的残忍,罢了,就留他……。 娇笑着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原先热闹的舞台早就静寂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百里会一人身上。包括袭暗。 百里会伸出双手揉搓起来,夜凉了,十指指尖毫无温度,待手上慢慢恢复了热络,才绝然启音:“杀了吧”。罢了,就留他,一具全尸。 第42章 袭暗将她僵硬的身子微提了下,坚毅的下巴搁在她头顶上,“好,够格做我的女人”。 手上一用力,啪的一声,刺客的身子便被丢弃到了露台下,那尾蛇鞭重新窝回了袭暗的手中。 一行士兵冲上前将其余的人都抓了起来,百里会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微微敛起了眉眼。 “怎么了。”袭暗轻声出口,挥手示意宴会的继续。 “不想待下去了,很闹”。 “小蓝,扶会妃先回去。” “是”小蓝上前一步搀扶住百里会,许是喝了点酒,只觉得头晕晕的。 太热闹的场面,自己真的适应不了吧。 春风夜凉,走下压抑的露台,眩晕感也随之消失了,风一吹,人彻底清醒了。 柳絮见百里会已走远,忙上前娇媚的坐上袭暗的腿:“王爷……?” 袭暗抿着口中的酒不语,将她压向自己的身子。 柳絮顺势攀住他的颈项,头轻轻的枕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薄唇来到他耳边,若有若无的呼着热气,柳絮心一紧,一把声音柔若无骨:“王爷,絮儿想你了……” 袭暗的声音依旧性感蛊惑,只是失了宠溺,凉了余味:“絮儿,以前王府中的女人怎样离奇死亡或消失的,本王不想再追究,但,你若再敢伤害会儿……”袭暗吞下未说完的话,狠狠吻上柳絮微诧的娇唇,“本王的承诺,为的也不是你。” 柳絮呆愣着不知所以,直到袭暗的声音再次传来,才反应过来:“退下吧,你不担心你哥哥吗?” 柳絮不舍的放下缠在男子身上的双手,袭暗微一用力便将她抱离了怀中。 “妾身告退”。柳絮知趣但也无奈的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百里会与小蓝并不急着回到营帐,只是慢慢踱着步子悠闲的踩在细软的沙土上。 “会妃,水姬今天的舞跳的真好看。”小蓝笑着形容起来,“真像一个仙子。” 百里会轻拈下一片沾落在衣衫上的红梅花瓣,对着那弯明月举起,半眯起一只眼,透过火红的艳丽,月光也被染红了。 “对,那样的舞,也只有水姬这样的女子才跳的起来。”收回高举的手,百里会将花瓣贴在鼻翼上,虽不比别的花儿那般奇香,但也足以沁入心脾。 “百里会”。身后一把骄纵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柳絮,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百里会支开一旁的小蓝,身子依然直挺的对着月光。 “我也没有想到,你的命还真是大。”柳絮来到她跟前,月光突显惨淡,两名女子相对而立,眸光焦灼着一把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如星火燎原般,无限制的蔓延,蔓延……。 “哼”。百里会冷笑出声,再见时,只觉相对无语,如此有心计的女子,并不是只防就可避免的。 “呆在辽国不好吗,耶律式那样的男子,你拒绝的了吗?莫非……”柳絮浅笑着像要将百里会看透般,眼神溢满暧昧。 “看来,柳将军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忘将我这一年来的遭遇讲述给你听,不像要死了嘛。”百里会顿了顿,继而语音轻缓“保不成,哪天你也有幸去大漠呢。” 柳絮事先是去过柳云详那里,也从他那里知道了个大概,一方面恨百里会的归来,另一方面恨柳云详的不争气。 “我可不想有这个福气。” “柳絮,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欠我的,我会慢慢找你要回来,还有,今晚做梦,小莲和李如会来找你的。”百里会并不想多作逗留,别开身子回到了营帐。 只留下柳絮一人,月黑风高,夹杂着鬼魅般的倒影,风不大,但是却呼啸着。 柳絮心惊的转过身子,便看到面前一名女子苍白着脸站在跟前:“啊……” 女子见状赶紧跪了下来,声音颤抖:“柳妃息怒,奴婢是来助您一臂之力的。” 第44章 百里会带着小蓝和水姬同坐一辆马车。水姬,是她执意要带走的,留在军营,势必生不如死。水姬倚窗而坐,就算对王爷再有情,她也不再奢望了,这样的女子,是值得任何人为她放下一切的。 柳絮带着小绿坐上了后面的马车,刚出发时,百里会便看到了,果然是有心机之人,一个柳絮尚且不好对付,又添了个小绿。 再看看身旁的小蓝,正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帘外,似乎对未见的事物充满了好奇:“水姬,会妃,你看那树,开出来的花居然是蓝色的。” 百里会笑着揶揄道:“等回到了长安,我一定带上你们好好逛上几天,新鲜玩意儿可多了。” “真的?”小蓝开心的靠回女子身旁,小脸在她肩上轻蹭“长安有什么好吃的吗?” “当然有,保你吃上个三天三夜不重复。”百里会看向身旁的两人,归家,虽然娘已经不在了,有家也等于没家,可她想起了奶娘,那个从小将她带大,温文如水的女子。 “这么多?”小蓝坐直身子,脸上欣欣然的向往。 水姬忍住笑,复又担忧的开口:“小蓝,会妃不计较,我们不能失了身份,在外人面前始终要保持相应的礼数,不然,落下什么话柄可不好。” “我知道,这不就我们三个嘛。”小蓝靠向水姬,脸上也显露出了担忧之色“王府,有了柳妃,会比边界过的好吗?还有一位王爷新纳的正妃呢。” 百里会掀开粉色的窗帘,天已放晴,车轱辘随着地上的碎石,时不时的颠上几下,人也跟着不安的晃动。嫩芽自盎然间勃起,绿的脆弱。 “放心吧,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了。”女子转过头看向两人,受了春意的影响,脸上的笑干净而明亮。 三人靠向一处望着马车外,徐风缓缓送进车内,不再寒凉,暖意融融。 身后的马车上,柳絮百无聊赖的靠在一旁,身侧的小绿拨着叠中的瓜子,旁边的水晶叠中已然蓄满了籽肉,只是女子始终没动一颗。 小绿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乖巧的继续拨着,柳絮微睁起美目,不耐的瞟向了她:“做为一个贴身丫鬟,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要拨给我滚出去拨。” 小绿忙将手中的瓜子放下,一个劲的赔起罪来:“柳妃,是奴婢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见她如此畏畏缩缩,女子更是来气,重重的挥了挥衣袖:“好了,要想跟着我,以后注意着点。” “是”。小绿轻缓出气,这个女子,阴晴不定,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那晚在夜宴上献舞的女子,是什么人?”这个疑问压在柳絮心底好久了,只消一个眼神,她就看得出那舞娘对王爷的情谊。 “她是我们军营的舞娘,也侍过几次寝,不过柳妃您放心,水姬成不了大气候,王爷也已经好久没有碰她了。”小绿知道,能留在柳絮的身边,唯一靠的就是她所熟悉的事,人。 “是吗?水姬?”柳絮双眸半眯,又是一个美艳的女子。 “对,上次在宴会上,王爷就将她赐给了李将军,后来,后来又被柳将军……”小绿支吾着顿住口,抬头望了望柳絮。 “什么,哥哥强要的女子就是她?”柳絮只知道柳云详强占的女子是一名舞娘,并不知晓就是她。 “对,就是她”。 柳絮沉默不语,看来是没有多大的威胁,哼,一个小小的舞娘,那是柳家看得起她,为了她,哥哥差点就丢了小命。 最后一辆马车上,应柳絮的坚持,躺着养伤的柳云详,说是回到长安,好好请个大夫调理一下,至今仍是下不得床铺。 一路上,小蓝就不停的问东问西,就连水姬也充满了好奇,长安,繁华的京之都。 百里会将头枕在窗棱上,一辆马车,现在载的是归路,一年前,同样是三个女子,一年后,李如死了,小莲身陷辽营,唯独自己,保全了下来。 虽然事后耶律式派人将李如安葬了,但,毕竟是客死异乡,在那片没有颜色的异国之壤,如何睡得安心? 陈叶不甘的看着冒出的新芽,无奈,清风一带,就只能徐徐而下,落叶归根。 前方的袭暗和李楠安然的骑着马,并排而站,悠闲自在。 “李楠,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次回京,就把婚给成了吧。”袭暗一袭银白色长袍,望向边上的男子。 “王爷,李楠没有考虑过儿女之情。” “等过些日子,王府的事都处理好了,就把会妃身边的丫鬟赐予你,怎样?”袭暗望着这个得力的属下,心意明了,却也显得羞涩。 “王爷,属下,这……,小蓝姑娘会同意吗?”李楠难抑兴奋之情,连话都少了连贯。 “本王就等着喝你的这杯喜酒了。”袭暗长鞭策马,加快了战马的脚步“快,天黑前得找个歇脚的地。” 李楠马鞭一扬追了上去,眼里,脑里,唤作小蓝的女子笑魇如花。 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家客栈,位于临镇上,倒是难得的宽敞华丽。 小蓝扶着百里会下马,老板早就备齐了酒菜只等着一干人落座。 风尘仆仆的一天,虽不累,但却真正耗人心力。百里会只简单的进了点食,便回房休息了。 袭暗见她不声响,只得自顾自的解了衣衫将她揽在怀里:“会儿……” 转过头枕在他宽厚的肩上,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见他久久没有下文,百里会疑惑的开口:“王爷,您想说什么?” 袭暗颇为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眼睛瞟向别处,“你,你是不是在生气?” 如果说百里会先前还有些许不快的话,估计也在这一瞬消散了,只是口上不一的呐呐出声:“会儿不敢。” 袭暗见百里会撅着个小嘴,半晌后,才冒出一句:“我不会道歉,要不,以后每亲一下你额头,就表示我在道歉,可以吗?” 百里会听着男子带有些微哀求的语气,好笑又好气的抬高额头,闭上了眼。 轻轻的一个吻,凉凉的落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百里会舒心的承接着,久久没有散去。 如此高傲的王,果然连一句道歉都不会说,想来是从没有人教过他,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会学。 百里会双手紧紧缠上他的腰,脑袋埋入他胸前,重重的闻着,属于他的,淡淡的香味。 “王爷,会儿求您个事成吗?”较弱的声音自男子的胸膛间闷闷传出。 “什么?” 百里会转过脸,改为侧头躺在他胸前,声音自然明亮了。 “爷,李如那样刚烈的死去,您与她,没有爱也有情,况且,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请爷允许我给她立个衣冠冢,连同后院的那具白骨一同埋了吧。生,不能执其之手。好歹,死了,就让他们两相白首吧。”百里会缠在男子腰间的手,不安的晃了晃,双眼写满了渴求。 见他似在犹豫,百里会索性整个身子钻到他怀里,双手死命的晃动起来,呈现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放手的架势,“王爷……” “好了,”袭暗按住她不断动弹到的身子,她不累自己都要晕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真的?”百里会开心的仰起脑袋,毕竟只有十七而已,一切都写意在脸上。 “真的,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袭暗拢紧两人身上的被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话“这几天本王就饶过你,车马劳顿,再加上别的运动,我,怕你会受不了。” 什么跟什么,百里会再一次败下阵来,只能,乖乖的窝在他温暖的怀里。 天一亮,便急着启程了,用过了早膳,一行人便各自踏上了马车。 就在马车调头之际,顺着起伏的窗帘,百里会突然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高大俊朗,待要细看时,已然不在了。 轻摇了摇头,肯定是自己眼花了,他是不可能来到这汉人土地的,耶律式。 几天的路程后,才进入了繁华似锦的长安城,街上百姓朝拜,就如初次见到袭暗时那般,百里会顺着帘角看着街上齐跪的百姓。 前方的马上,男子的周边似踱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带着不可侵犯的天威,银甲骑整齐开道,有序的朝着西郡府的方向引领。 “这就是长安吗?”小蓝趴出车外,啧啧惊叹。楼宇轩昂,一片盛世。 街上挤满了来观望的人,商贩也放下了手中的生意,酒楼、茶馆,还有些她叫不出来的地,南方的天,温婉和煦,照得人懒洋洋的。 “这就是长安,我们快要到家了。”受了感染的百里会也浅笑起来,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那么的熟悉。 随着马车的停靠,一行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西郡府就在眼前了。 等候在一旁的下人忙上前牵过马匹,安排食宿。 百里会仰望着这座王府,却是心酸不已,她,真的回来了。 袭暗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一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到家了”。 “恩”。百里会拭干眼泪,府外一名华贵的女子衣着盛装,踩着欢快的步子欣然上前。 女子在袭暗身前站定,微微福了福身:“王爷……”。 “起来吧”。袭暗仍是紧搂着百里会,面上毫无表情。 “云王妃……”柳絮忙上前行礼,静静的观察着二人。 “妹妹不必多礼”。云王妃扶起柳絮,她,虽称不上绝色,却是个温婉典雅之人,在百里会的心中,不觉滋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轻轻自袭暗的怀中挣脱,百里会刚想行礼,便被他给拦了下来:“会儿的身子还未大好,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百里会尴尬的站立在原地,云王妃见状,赶紧上前扶过她:“妹妹不必多礼,一家人行多了礼数,难免见外。”云绮不露痕迹的打量起百里会,会儿,想必就是会妃了,果然很美。 “谢云王妃。” 柳絮吃味的站在一旁,王爷竟然对她连礼数都免了。而云王妃,老是不愠不火的样子,难道就真的不会争吗? “别干站了,外面风寒”。云绮牵起百里会的手先一步走进了王府,小蓝和水姬见状赶紧跟上。 柳絮吩咐一旁的家丁将柳云详送回了府,自己也跟在袭暗的身后进了王府。 果然,一切都没有变,庭院处,那几株梅花还在,只是早过了开花的季节。长廊纵横,自是百感交集。 前厅已备满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温好的酒还带着些许的热气,寒冬虽过,但,厅内仍燃着炙热的火盆,一下便精神抖擞。 那样浓烈的气氛,却始终与百里会不符,草草吃了几口,就退下了。 百里会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廊上,穿过一道道回廊,步过一间间厢房。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哪怕是别院里最不起眼的一块青石板,在此时看来,却仍然显得倍感亲切。 小蓝和水姬静静的跟在身后,随着她的步子,一步步熟悉起了王府。 像是被牵引般,百里会来到了后院。 满院都是荒芜的杂草,久不清理,这块地像是彻底被人遗忘了。 门,依然上了锁,绣的不成形了,窗上的黑布依然尘封着,只是已经蛀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洞。木框的窗架也无力的散塌在一处,耷拉着窗棱,只是不肯落下。 隐隐的,那种久不见阳光而腐败的气息,渐渐传来,百里会抬头望向了上空:“李如,我回来了,是你将我带到这里的吗?” 女子单手撑在额头,被阳光照射的有点睁不开眼,嘴角漾起一抹温暖至极的笑意:“你放心,很快,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答应你。” 小蓝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别院,出口时声音带着颤抖的哽咽:“你,当时就是被关在这么?” 百里会不语,权当默认,小蓝擦拭着脸上的泪渍,水姬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哭了出来。 女子转过身子看着二人,“别哭,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百里会走近她们身前,指了指另一边的庭院:“你们说,那时的我,是不是离王爷真的很近?” 小蓝一把抱住百里会,强忍着没有再哭出来,“会妃,我们走吧,这里,本就是应该被遗忘了的,不要再来了。” “小蓝说的对,王府中,已经不存在这后院了。”水姬暗暗的钦佩起百里会,这样的地方,别说是被关押,就是来走上一遭,也够让人心寒的了。 百里会同意的点了点头,笑着看向二人,“走吧,我带你们去看别的地,王府可大呢”。 “好”。三人拾阶而上,渐行渐远,百里会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她并不知道,将来,自己还会被关押在此,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第45章 屋内的一切摆设都没有变,还是百里会当初走时的样子,锦被叠的整整齐齐,连她的梳妆用品,也一样样归码的井然有序。 袭暗自身后拥住百里会,手掌包起她的柔荑轻轻揉搓着:“明日,我们一同去百里府,就算是补上的回门吧。” “回百里府?”女子舒展的眉不自觉的蹙起,但还是点点了头“好,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 对于回府,她自然是十分排斥的,除了奶娘,那里没有她值得留恋的人,没有。 “王爷,小梅呢?我怎么都没有见到她?”百里会转过头,身子仍惬意的靠在袭暗怀里。 “你失踪不久,我就让她回到了百里府,毕竟,她是你带来的人,属于你们百里府。” “哦,这样。”想想也是,留在这,必然会受到她人的百般刁难。 第二天,袭暗就带着她去了百里府,还未到府,一行人便迎了出来。 “参见王爷,会妃。”百里沙文带着身后的家眷齐数行礼,袭暗上前轻轻一托,将他扶起“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王爷”。众人让开一条道,百里沙文在前迎路,袭暗牵起女子的手走进了府。 一入前厅,各人便依次坐下,百里会不适的打量着四周,还是那般的陌生。 “哎呀,会儿,你瞧都一年多没回娘家,可把娘想的”。大夫人上前牵起百里会的手,絮絮叨叨的在身旁坐定,这股热乎劲,以前可从未有过。 百里会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回应一抹淡淡的笑,任由她牵着。 “王爷……”一抹娇美的身影随着跑动而来至前厅,女子身穿浅绿色纱衣,模样可人,双目半含羞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起来吧,一家人不用多礼”。袭暗望着她因跑动而略泛红的小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就是百里会的妹妹,百里漫双。 女子见到百里会没有过多的惊喜,只是不屑但也无奈的唤了声会妃。 大夫人见状忙拉起百里会的手,“走,会儿,娘好久没有见你了,陪娘说说话去”。 一旁的小蓝见状刚要跟上,大夫人便适时阻止了“难得我们娘俩见个面,你就不用随身伺候着了。” 小蓝微有担心的盯着她,踌躇着该不该上前。 “小蓝,你就呆在这吧”。百里会跟在大夫人身后,步出了前厅。 人前,她那般的客气,自己倒不习惯,还不如去了伪装,直接的好。 果然,一到后院,大夫人的那股子热乎劲便消失了。 “大娘,您找我来不会是真的想叙旧吧?”百里会自顾自的在院里的石凳上坐定,看着这个被自己称为大娘的女子。 “会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夫人在旁边坐下,尽量轻松的拉起家常。 “昨天刚到长安”。 “你,不是和李森…..”大夫人小心的探着口风,一面观察着百里会的表情。 “大娘,外人糊涂,您也不信会儿不成?”百里会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居然添生出了一股凛冽的气势。 “对,外人那些嚼舌根的我当然不会信,会儿,你嫁入西郡府也有一年多了吧?” “大娘,您究竟想说什么?”百里会眉角蹙起,微有不悦的盯着她。 “大娘也是为你好,你看王爷不是才纳了个王妃,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生子,可如今你看,你过门都一年多了,可始终没有消息,有了孩子才能保住你如今位子,大娘就想,你和王爷说说,将漫双也一并收了去,你们姐妹俩也好有个照应。”大夫人说完,轻拉起百里会的手放入掌中,“这样一来,我们百里家的胜算不就大了嘛”。 百里会抽出小手,唇间的笑娇媚而起:“大娘,纳不纳妾是王爷说了算的,我又怎敢左右?” “会儿,你是不肯帮这个忙了?” “大娘,王爷若要纳,我不敢阻止,您还是自己同他说吧”。一个柳絮还不够?再加上一个百里漫双,可不只是毒辣这么简单了。 “百里会,你会后悔的,哼”。大夫人气急败坏的甩开袖子,步出了庭院。 就是这样,这才是人的本性嘛,干嘛要装?百里会嘲讽的摇了摇头,原来,她们一直没有放弃将百里漫双嫁入西郡府。 一双踌躇的脚步声越渐清晰,走两步停一下,似乎满怀着不确定。百里会疑惑的抬起头,便看到一名女子飞快的跑了过来。 “小姐,真的是你?”女子在百里会身前跪下,头忍不住的搁置在她双膝上,哭的凌乱无形。 “小梅?”百里会不确信的轻唤出口,女子忙不迭地抬起头,使劲的点了点头。泪水漫至整个脸颊,她紧紧咬着双唇,眼睛微显红肿。 “小梅,真的是你,你怎么了,这么憔悴?”百里会拿出锦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将她扶起,轻轻安抚着。 “小姐,您带我走吧,我不要留在府里”。小梅忽然抓住百里会的双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不见了。 “小梅,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百里会反手将她包入掌心,温暖的指使得小梅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小姐,自从我回到府,二小姐,二小姐就没让我过过好日子,她收了我做她的丫鬟,每天……变着法的折磨我,还拿针戳我,叫我跪在雪地里……,小姐,我受不了了,您带我走吧”。 百里会帮她理起散乱了的发,再看她的身上,粗布麻衣,单薄的根本不能御寒,小手肿成馒头那么高,好几处都破了。 “小梅,去换身干净的衣物,我今天就带你走。” “真的吗?可是,二小姐她不会放的,她说,就算您哪天回来,也不会放过我的”。小梅担心的看了看四周,眼泪又迸了出来。 “小梅,你听我说,不是她说了就能算的,我一定会带你走的”。百里会捧起她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别慌,小梅,相信我”。 “恩”女子点了点头,神色也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 “小姐”。又是一把声音闯入百里会耳中,她欣喜的看着远处,焦急唤出口:“奶娘”。 来人一袭朴素的衣衫,发上,手上也无任何装饰,素雅的让人喜欢。 “今儿早上我就在等了,后来听前厅侍候的丫鬟说你来了后院,赶巧了,就见到你们。”奶娘倚着百里会坐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会儿,又瘦了呢”。 “奶娘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您在府里还好吗?” “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在这府里耗啊耗的,这不,终于等到你回来的这天了”。奶娘其实一点都不老,顶多三十出头,却为了全心照顾百里会,一辈子未嫁。 “奶娘,您跟我一起回府吧。”百里会不舍的望着她,“让我给您养老”。 “小姐,奶娘我是时候回去了,再说,我也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想换个法子活着。”奶娘笑着整了整衣衫“我都这样一把年纪了,是得为自己活活了。” 见她去意已决,百里会掏出怀里的银子放到她手中:“奶娘,这个您收着,若您不要的话,会儿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两人总算各退了一步,奶娘看着百里会身后的小梅,不禁叹了口气:“哎,这阵子苦了这丫头了,二小姐对您有气,就全都撒在了她身上。” “奶娘,今天我就会将小梅带走,麻烦您给她找身合适的衣裳,走,也要体体面面的走。”百里会拉过身后的小梅,拿出袖中的桃木梳,缓缓梳了起来。 “小姐,这可使不得。”小梅急得扭动着身子,不安的摆动着头部。 “小梅,别动,以前都是你帮我梳,今天,就给我表现一下。”百里会不理她的挣动,依旧慢条斯理的梳了起来,奶娘见状,忙回屋去找了身衣裳来。 “好了,虽然没有你梳的好,但,将就着吧。”百里会收回梳子,自己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奶娘,我们要去前厅了,出来也够久的了。”百里会不舍的拥住她,但是却很开心,她希望奶娘可以有自己的幸福。 “去吧”。 会儿果然同她娘亲一样,同样的美艳绝伦,同样的心善。 奶娘别转过身子,回到屋内收拾起了包袱。会儿如今觅得了自己的幸福,自己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百里会带着小梅回到了前厅,远远便看见百里漫双正单手撑起下巴,不住的想引起袭暗的注意。她又想到了袭暗的那句话,她太小了。 聪明如他,怎会看不出百里漫双的心思呢? 一见她俩进来,百里漫双便滕的站了起来,一手指着小梅“谁准你到前厅来的?” 小梅吓的停住脚步,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是我叫她来的”。百里会坐到袭暗身旁,仰起头看着百里漫双。 “姐姐,她现在可是我的丫鬟。”百里漫双将姐姐二字咬的特别重,大有切齿之味。 “从一开始小梅就是我的丫鬟,我有说将她给你了吗?”百里会望向百里沙文及大夫人,见她二人不语,大有看好戏之味,心便更凉了。 从小,自己就什么都不争,但是忍让本就不是她的习惯。 袭暗只是看着二人,却不开口,嘴角挂起一枚玩味的笑意。 “可我现在才是她的主子,”百里漫双一改娇蛮的口气,羞涩的看向袭暗,“姐夫,您叫姐姐将小梅让给我啦”。 她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只见百里会盈盈起身,走到男子身前,细致的唇角轻勾起,媚眼如花,身段细腻,美的夺目。 身子轻轻一靠,百里会双手缠上他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整个身子更是窝进他怀里,“袭暗……” 亲切至极的低唤,宣誓着,也只有她一人,才能直呼其名。 袭暗将手抚上她的腰间,不着痕迹的捏了一把,竟敢利用他。 百里会一个吃痒,身子靠的更紧了,憋了许久才忍住笑,“袭暗,小梅本就是我的丫鬟,是你将她送回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得将她给我要回来。 袭暗望了众人一眼,笑意漾开“岳父大人,这事是小婿的疏忽,偏偏会儿又离不开这丫头。” 岳父大人?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呢,这高帽子戴的,未免笑出口,百里会索性趴在他肩上不起来了。 果然,百里沙文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说话的语气也不顺了,“哪里哪里,会儿本就是我的宝贝女儿,再说,小梅本就是她的人”。 “爹”。百里漫双急得直跺脚,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可不计较,可是现在,居然败在了她的手中。 “住嘴”。百里沙文适时的喝止道,这个丫头,平常不懂事也就算了,今天也怎么没有分寸。 “那就谢谢岳父了”。袭暗还不忘‘好心’的出来收场,惹得百里沙文又是一通客套话。 女子动了动身子,想下去,却被袭暗紧紧搂住腰身动弹不得,利用完了就想开溜? 百里会无奈的在他耳边细语,“好闷,我想回去了”。 “好”。袭暗宠溺的望了她一眼,也难怪,这般的应酬连自己都觉得累。 “岳父大人,王府还有些事等着我们回去处理,改天再来拜访吧。” “吃了饭再走吧,我已经叫府上准备了些家常菜,马上就可以开膳了。”百里沙文急急上前挽留,她二女儿的事,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不了,明晚还要参加父皇的宴席,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准备。”袭暗难得礼貌的周旋着,百里会暗笑,这个理由都编的出来。 “那,既然这样,会儿,有空多回来看看爹爹。”百里沙文见两人明日要去宫里,自是不敢久留。 “我会的,大娘,爹,你们多保重”。每次说这些违心的话就觉得很累,面对这些违心的人,更累。 “王爷”。百里漫双不甘的欲上前,“你们就用过午膳再走吧”。好不容易,盼上个一年半载的才能见一面。 袭暗不语,抱起百里会向众人告辞。 “你放我下来……”百里会晃悠着小腿,瞪着袭暗。 “是你自己坐上来的,你的身子还很弱,我抱你到马车上”。怎么听怎么顺耳,可百里会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经过小梅旁边,百里会透过袭暗的肩膀轻然启音,“小梅,还楞着做什么,回府了”。 一旁的小蓝忙牵起她的手,跟在二人身后,小梅开心的迈开了步子,两个丫鬟也不住的攀谈了起来。 一直送到府外,百里家的人才止住了脚步,袭暗将百里会抱上马车,对着身后畅谈的两个丫鬟吩咐起来,“你们俩坐后面的车”。 “是,王爷”。二人乖巧的领命,撒腿跑向了后方的马车。 “咦,干嘛不坐同一辆?”百里会疑惑的望着袭暗,车夫绳缰一拉,马车便慢慢起动了。 女子的声音消失在唇间,帘内,传来她不稳的呼吸声…… “袭暗,你干嘛,喂,这是马车里耶……” “你,你不要乱来,唔……” “袭暗,你,不准脱……” “嘘,再叫,车夫就听见了……” 第46章 百里府。 百里漫双回到前厅,不快的闷声坐了下来。 “怎么样了,会儿怎么说?”百里沙文忙叫过一旁的大夫人,询问起来。 “还能怎么说,说什么王爷的事她不敢管,叫我们自己同王爷说,你说说,这叫什么女儿?”大夫人气愤的来回踱起步子,脸色难看至极。 百里漫双突的站了起来,像疯了似的砸起了屋内的东西,花瓶,茶具,只要搬的起的统统都砸了。随着一声声尖锐的撞击,碎了一地“百里会,我恨你,我恨你……”。 大夫人吓得忙捂起脸站到厅外,百里沙文则一声不吭的坐着,看着她一件件的砸。 直到她砸累了,才虚脱般的瘫软在地,“为什么在王爷身边的不是我?呜呜……”。 厅里的丫鬟们也早已闪到了一旁,这位二小姐,人尽皆俱。 一回到府,百里会便看见云王妃在忙着张罗,见到他们回来,忙笑着上前,“王爷,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好”。袭暗看着百里会疑惑的小脸,伸出一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明天进宫”。 云绮羡慕的看着二人,如此亲昵的举动,王爷就不会对她这样。 “进宫?”自打进了西郡府,还从未见过夫家人呢。可一想到对方是当今圣上及皇后,百里会的手心已经冒出了层层汗珠。 “对,妹妹不用怕,丑媳总要见公婆,再说你长的如此之色,任何人见了都会喜欢的”。云绮看出了百里会的紧张,忙上前安抚着,“再说,到时候王爷也在,不用怕”。 看着这个温婉的女子,百里会再一次感到了心安,“谢谢你,姐姐”。 见她叫自己姐姐,云绮开心的紧握住她的手。她的愿望就一直很简单,嫁个好的夫婿,一家人和睦相处,就够了。 李如的衣冠冢立好了,男子的白骨也已入土为安了。 葬于一处,生生世世便永不再分离。 每次想起那个女子,百里会的心就忍不住的酸痛,她觉得是自己护不了她。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护不了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小蓝,你说我穿什么衣服好?小梅,快帮我想想,今天得梳个怎样的发髻?”百里会看着一件件衣衫,头都大了,既不能太妖冶,又不能太素净。 “会妃,您穿什么都好看”。小蓝忙着挑衣服,手上拿着几件,肩上挂着几件,而小梅则在一旁思量着要梳的发髻。 “会妃,这是王爷叫奴婢送来的衣衫”。门外一名小丫头手中托着一件长衫,小蓝见状忙接了过来。 百里会摩挲着轻轻一抖,不由的啧啧惊奇,这是一件金黄色绣着火凤的云烟衫,内附同色双蝶云形千水裙,做工更是精细致不凡。 “好漂亮啊……”小蓝和小梅忙伺候百里会换上“王爷真是有眼光呢”。 衣服大小刚刚合身,小梅放下百里会绾起的发,慢慢梳理起来。 配着这身衣衫,小梅梳了个最拿手的云髻,稍稍做了写改动,衬的百里会一张小脸更显精致。 左边插上了一支五凤朝阳挂珠钗,与身上的图案紧密相连。另一边,插上了两支金步摇,与衣衫的颜色相衬,更是锦上添花。 淡扫峨眉,轻点朱唇,百里会满意的站起身,走向了前院。 进宫的轿子都已备好,袭暗一见百里会走近,便笑着迎上前,“好了?” “恩”。 轻轻一抱,两人便上了马车,这次进宫,袭暗只带了她一人。柳絮看着盛装的百里会,万般不甘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马车越行越远。 一入宫,百里会便紧张的牵着袭暗的手,一步也不敢落下。 她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一味的踩着袭暗的脚印,终于在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 没有想象的那般气势逼人,殿内就坐着几人,还有随行伺候的丫鬟,太监们,有的,倒是其乐融融的温暖舒适感。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明黄色的龙袍格外显眼,旁边端坐着一名美妇人,随坐的几人都将目光转射到了两人身上。 “父皇,母后……”袭暗上前行礼,百里会也乖乖的照着礼数请安。 “都起来吧,这只是一般的家宴,不必拘束”。男子微笑着看向两人,比起天子的威严,更多的是父亲的慈祥。 “谢父皇”。 两人一一向其他的人行礼,百里会才知道,他们都是袭暗的兄弟。 “来,会儿,坐这来”。皇后一把拉过百里会坐下,开心的上下打量着她,“果然是绝色,皇上,我就说没错吧?” 男子宠溺的望了她一眼,都几十年了,还是如孩童般,一点都没受到宫中规矩的束缚。 这餐用的很轻松,百里会也很快融入进了这氛围中,“会儿,你跟母后来一下”。 “好”。百里会乖巧的跟在身后,桌上的男子继续谈笑着。 两人来到了一座寝宫,看样子是皇后的殿宇,朝凤殿。 皇后来到一个柜子前,将柜门轻轻打开,从里拿出了一副字画样的东西。 手一扬,画轴便打开了,画中女子美艳至极,服饰虽不显华丽,但是嘴角那抹清淡的笑,尤显得出尘世而不染。发如墨,给人的感觉便是云淡风清。小腹微微的隆起,却丝毫不损她的容貌。 百里会眼眶一热,视线便模糊了,那个女子,同她长的一摸一样。 双手颤抖的接过女子手中的画,百里会轻轻唤出口,“娘……”。 “母后知道,你娘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可惜了,那样一个女子。这是当日相见之时,我请画师画下来的,估计也是你娘唯一的画像了。你好好收着吧,权当留个念想”。 “母后….”,百里会看着画中的女子,努力的刻入心房。 “以后,我便是你的娘,孩子不要委屈自己,一切有母后在。”女子将她扶到塌前,慢慢安抚着她。 百里会将手中的画卷收起,“母后,有了娘的画像,会儿不会哭了,因为,画上的娘在笑呢”。 “对,会儿,云绮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格也是极好的”。皇后站起身,殿内,鹅黄色的纱灯打出柔和的光亮,衬得女子越显华丽。 “皇儿将来必是我南朝之继承人,而按照祖训……,势必又是一场浩劫,生在皇室,命不由己。”女子脸上呈现出担忧之色,虽有不舍但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百里会知道,皇位向来是传长不传幼的,而袭暗,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她一直以为这种事,与她是遥不可及的,唯独忘了,自己嫁的男人,是天之骄子。 “云绮的父亲,是我南朝的宰相,朝中势力不可小觑。皇儿自身又重握兵权,这场仗便有胜算多了”。皇后走回百里会身边,将她牵引至那扇红木镂花窗前,“王的使命只能落在他身上,他上面的几个哥哥太不成器了,会毁了这毫不容易积下来的社稷的”。 “母后,我懂”。百里会顺着开启的窗子向外望,深宫,一点都不错,数不清的宫闱殿宇,也住着数不清的花样红颜。一世盛颜开,只为君王笑。 如果,袭暗真成了皇帝,自己必将入住深宫,佳丽三千,他是否做的到只取一瓢? “会儿,相较而言,你是幸运的,我们现在给得了云绮的,也只有这正妃的身份而已”。皇后随着她的视线望向那一排排略带阴冷的后宫,“那时,母后也是极排斥这里的,只是,爱上了一个人,就只得承受他带来的全部”。 百里会同意的点了点头,她不敢确定袭暗的心,却明了,自己是深爱着这个男子的。 一生一世,如若有幸,陪他难,陪他悦,陪他生,陪他死。 “母后,您放心,我会和云王妃和睦相处的”。百里会展颜,那样一个不争的女子,如何让人不疼惜? 皇后听完欣慰的握住百里会的手,看了看窗外,“走吧,估计晚宴已经结束了”。 百里会握紧手中的画卷,跟在身后,心却飘了出去。回到殿内同袭暗一同告了安,直到出宫后,方才收回神来。 “怎么了,会儿?”袭暗拿过她手中的画卷,展开,“你娘?” 百里会木讷的点了点头,将头缓缓靠上男子的肩。 自己问过他纳妃的事,他也毫不隐瞒的承认了,唯独没有说是权力的联姻。 那样骄傲的男子,第一次,百里会看到了他的身不由己,不舍的将双手紧紧缠上他的手臂,安心的闭上了眼。 袭暗权当她是思念娘亲,便任由她靠着。 马车悠闲的小跑着,随着一阵阵轻微的颠簸,百里会慢慢沉入了梦乡。 春意乍暖,一大早,阳光便带着微凉的薄雾闯入了窗的缝隙,百里会睁开睡眼,揉了揉眼眶。一手随意的搁向边上,袭暗又出去了。 起身推开窗户,伴着一股雾的清新,花的香味,百里会愉悦的深吸了口气。凉亭处,小蓝和小梅正忙碌的摆着碗筷,石凳也是擦了又擦。 百里会悄然上前,二人见她过来,忙放下手中的活,笑着望向她。 “一大清早的,什么事这么高兴?”只披了一件纱衣,发最自然的垂落了下来,百里会神情眷懒的看着二人。 小蓝贴心的在石凳上铺了一块锦帕,便拉着百里会坐了下来,“今天,水姬给我们做梅花糕吃呢”。 “梅花糕?”百里会想起来了,在地牢时水姬就提过。 一看到小蓝那开心样,百里会也忍不住笑出声,“小蓝,就你最贪嘴了”。 小蓝闻言脸一红,不住的摆起手,“才不是了,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而已……” 话未说完,水姬便端着做好的糕点走了过来,雪中透红,隐隐还带出一股股梅花的香味儿。 “哇,好香”。小蓝盯着那盆梅花糕移不开眼,百里会也忍不住拿起筷子,“都坐吧,站着作什么?” 跟着百里会,平常也是随意惯了的。小蓝第一个坐下,刚想拿起来吃,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发上拿出了一根银针。 “保不定那个柳妃又打什么坏主意,虽是水姬做的,可哪个丫鬟嬷嬷的动动手脚,也是说不准的”。这点大家都是赞同的,所以水姬也没有丝毫的不快。 见糕点没有问题,小蓝才放心的将银针收回,“好啦,可以开动了”。 百里会夹起一块,小咬了一口,“好吃,甜而不腻”。 “恩,真好吃,水姬你好厉害哦……”小蓝同小梅开心的吃着,水姬只是淡淡一笑,原来,看着别人快乐,也是一种享受。 不远处的柳絮,冷冷的盯着她们,脸上露出了一丝寒意。 女子拾阶而上,身后的小绿紧紧跟上。 “呦,还挺热闹的?”柳絮突兀而出的声音让众人吓了一跳,百里会更是不悦的蹙起了双眉。 “咳,咳……”小蓝受到惊吓,一口梅花糕卡在了喉间,小脸憋得通红。 一旁的水姬忙拍打着她的背部,百里会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小蓝,慢点吃……”。 除了百里会,三人都惶恐的站了起来,退到了她身后。 “这府上的规矩何时这么散乱了,连丫鬟都可以与主子平起平坐了?”柳絮就着石凳,在百里会面前坐了下来。 “柳妃,你管的未免太宽了吧?她们是我的人”。百里会看了她身后的小绿一眼,再将目光慢慢转回到了柳絮身上。 “你的人,那也是王府的下人”。 “对,可你我同样是妾,身份同等,要管也是云王妃的事,你,似乎逾越了”。百里会拿起边上的茶轻呷了一口,放到桌上时,陶瓷碰触大理石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柳絮一时无语,见到了百里会身后的水姬,方重又启音,“水姬?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水姬闻言,脸突的一下惨白无色,只得将头垂的更低了。 “那你的意思是,这名字不好了?”百里会微有怒意的出口,两名女子的争锋相对,却总是涉及旁人。 “当然”。 “哼,小绿没有同你说吗?水姬的名字,是王爷亲赐的”。百里会眼角带笑,红唇抿起一弯绝美的弧度,“我倒是觉得好听的很”。 柳絮狠狠的瞪了水姬一眼,百里会见三人站在身后,已没有了先前的心情,“我们走吧”。 三人紧紧跟在身后,离开了凉亭。 柳絮一掌重重击在石桌上,手上的玉镯应声而碎。 “啪”的一声,桌上的糕点及茶水被挥到了地上,溅在女子的纱裙上,染上了点点浅褐色。 女子坐在石凳上,冷冷的盯着小绿,“绿奴,你同我是一条心吗?” “奴婢不敢,”小绿急得忙跪了下来,柳絮的性子太善变了,她都不知当初跟着她是否是正确的,“奴婢真的不知道,绿奴认识水姬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名了”。 “哼,你说你能帮我什么?如今百里会又得新宠,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柳絮恨恨的绞着手中的锦帕,瞪了小绿一眼。 第47章 “柳妃,柳妃……”,远处一名柳家家丁飞奔而来,刚在她面前停下,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什么事这么慌张?”柳絮不悦的站起身子,望着眼前的家丁。 “柳,柳妃,老爷叫你回去……,说是,大,大少爷,不好了”。家丁断断续续的说出口,汗也来不及擦一下。 “什么?哥哥怎么了?”柳絮厉声问道,双眼写满了焦虑。 “老爷只说,叫柳妃您回去,别的一句话也没说”。 柳絮提起纱裙踹了地上的小绿一脚,“还楞着干什么,走啊”。 “是,是”。小绿忙不迭地跟在身后,三人小跑着出了王府。 柳府离这不远,一下功夫就到了。 柳夫人看着归来的柳絮,边哭边迎了上去,“絮儿啊,我们柳家绝后了啊……”。 “娘,您别急,好好说,是不是哥哥怎么了?”柳絮急得拿起帕子擦拭着汹涌而出的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内院。 柳云详的房里,柳老爷和满屋子的大夫站在床前,周围弥漫着凉怆。 “爹,”柳絮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袖,“哥他怎么了……”。 “絮儿啊,为什么,天要亡我柳家啊……”,柳老爷悲痛欲绝的一个踉跄,周边的人忙扶起他坐下。 “爹,到底怎么回事?”柳絮看着床榻上的哥哥,似乎除了虚弱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爹和娘却说,柳家要绝后了。 见二老早已悲伤的说不出话来,柳絮忙唤过一旁的大夫,“我哥到底怎么回事?” “回柳妃的话,柳公子由于伤势太重,命虽保重了,可是……,却丧失了生育能力”。大夫不无惋惜的摇了摇头,周边的人听到这句话,哭的更厉害了。 “什么?”柳絮只觉一阵晕眩,在小绿的扶持下,靠着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柳家就只有柳云详一名男儿,如今,却养老都靠不上了,这样的体质,更别提带兵打仗了。 柳云详无力的趴在床榻上,心里更是不能接受,“滚,都给我滚出去……”,男子拿起床上的物品砸向众人,“滚……” “详儿……”柳夫人欲上前,被飞身砸来的绣枕给挡了道。 “娘,我们先出去吧……”柳絮扶过她,让大夫都退下了,屋内,只留下柳云详一人。 “絮儿,我们柳家,是真的完了啊……”,柳夫人伤心欲绝,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家子静静的干坐着,柳絮更是累极的趴在桌子上。烛台上的蜡燃了太久,也无人去挑起灯芯,火光越燃越烈,呲的一声,蜡油滴在女子的手上,竟毫无知觉。 将近深夜,柳絮才带着小绿回到了西郡府,没了先前的跋扈,多了一份落魄。 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柳絮不免喃喃自语起来,“这笔帐,就记在百里会和那个水姬的身上。” 辽国与南朝签订了和平协议,日子,似乎也逐渐安稳了,不再诚惶诚恐。长安街上,随处可见往来的辽人商旅。 百里会闲暇时便会约上云王妃一起小坐,两个知性女子,倒也是少有的投缘。 云王妃从不与百里会抱怨分毫,哪怕她是正室,哪怕袭暗鲜少入她的房。 那般清淡的女子,那样的不计较,连百里会也是望尘莫及。 袭暗又去上早朝了,百里会用过早膳便带着水姬和小蓝上了长安街。 由于是春节,街上各个店铺间均挂满了大红灯笼,以及喜庆的对联,红霞漫天,牵引着人的心情也特别好。 “长安,真的好漂亮”。小蓝好奇的摇晃着小脑袋,东看看西瞅瞅。 “对,长安是最繁华的京之都,每天光往来的客商就数之不尽。”百里会同着水姬跟在身后,小脸因走动而泛上一层红晕。 街上因人多而微透着暖意,熙熙攘攘的人群奏着愉悦的音符。阳光射穿万里,淋漓尽致的挥洒而下。 小蓝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驻足,是一些简单的钗子,以及一些发簪。样式微有粗糙,做工倒是十分别致。 “这位姑娘,您真是好眼光,这发簪今天就卖剩这一支了”。摊主脸上挂起谄媚的笑,眼睛盯着小蓝手中的簪子。 “我就是看看”。小蓝放下发簪,等着百里会她们。 “看看?”摊主脸上的笑意迅速隐去,颇为不善的看着小蓝,讽刺的话语在喉间酝酿。 “这支簪子有什么好的?样式拙劣,花色不齐,”百里会来到摊前,拿起手中的发簪比划着,复又插在了小蓝的发上,“图个新鲜吧,明天扔了便是。” 自袖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摊位上,百里会便转身迈开了步子。 摊主捧着银子欣喜若狂,还不忘追上几步大喊,“欢迎下次再来啊……” “会妃,这个簪子我就看了下,要这么贵啊?”小蓝摩挲着发上的簪子,戴也不是,拔也不是。 “簪子本身没有这么贵……”百里会意味深长的看了小蓝一眼,见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笑着点了她一下,“走了,不是还要吃好吃的么?” “对哦,”小蓝和水姬跟在身旁,对于这样一个久负盛名的长安,无疑是新奇的。 一个表面平静的盛世,却暗暗涌现着澎湃的激流。 在外面用了饭,买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三人便回去了。 “长安真的很好玩”。小蓝手中捧着置办的物资,四处张望着。 “要是喜欢,改天我们再来”。百里会笑着走在前面,对于她来说,这儿只是最熟悉的,没有新奇。 “恩,好”。小蓝开心的跟在身后,没多久,三人便回到了王府。 “小梅,小梅,看会妃给你买的好东西”。小蓝一进屋,便四处找寻着小梅,不是说身子有些不适吗?人呢? 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小蓝便跑向了自己的住处。 百里会同水姬一起坐了下来,走了半天,还真是累了。 刚坐下,便见小蓝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怎么办,我回去没有找到小梅,有人看见小梅被的小绿叫走了,会不会有事啊?怎么办……”。小蓝急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禁不住的哭出了声。 百里会惊愤的起身,这王府,也太没安全感了。 柳絮并不在自己的住处,三人问了一路的丫鬟,才找到了在凉亭饮茶的女子,以及跪在身前的小梅。 一看到百里会过来,柳絮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继续喝着杯中的茶。 “小梅,”百里会上前,一手搀起她的胳膊,“起来……”。 “会妃……”,小梅心底一热,顺着手臂的力站起,无奈跪的太久,脚下一个踉跄。 小蓝见状忙上前扶过她,水姬顺势帮她轻揉起麻痛的膝盖。 “柳絮,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丫鬟在你面前下跪?”百里会不怒而威,拾起裙摆,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妹妹,我这是在帮你管教呢,再说了,她不也是王府的丫鬟?”柳絮眯起眼紧紧的盯着百里会,眼里,心里,有的都是无尽的恨意。 “我的人不用你管教,这我早说过了,你似乎又逾矩了,柳絮,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何苦一再的伪装,有些事,我们不应该心知肚明的吗?”百里会睬过长廊殿宇,眼睛似有穿透力般,看向了后院。 “哈哈哈哈…….”。柳絮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对,早就心知肚明了不是吗?就是我让人下的毒,也是我让人将你关入后院的,更是我让人将你带离王府的,心如明镜啊,可是,你能拿我怎么样?” 百里会收回目光,只是轻轻的看了她一眼,“日子还长着不是吗?你以为你还能一手遮天?”早就知道的事实,听着她人再说出口,只如云淡风清。 “百里会,不要自欺欺人了,你难道不怀疑?你肯定也同王爷提起过了吧?他信吗?知道是我又怎样?关键是,王爷根本就不会治我的罪,就算今日我杀了你,他也不会让我赔命,”柳絮扬起头,笑意逐渐散开,眼角却是不期然的滑下一滴泪,“为什么你刚入府的时候,除了李如,就我一个侍妾?因为都被我除掉了,王爷比谁都明了,可我不是好好的到现在?” 这,就是百里会心中一直萦绕的结,她只当他不信自己,只当自己没有证据,却忽略了他比谁都清楚。 “在夜宴那天,王爷就警告过我了,叫我不要再碰你,哈哈,终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柳絮笑着看向百里会,只是,那一滴无声垂落的泪,倒也带着几分冷清。 身后的几人皆不语,却是惊诧万分。 “百里会,你说的对,以后的时间还长,而我却有着‘免死金牌’,你拿什么和我斗?”柳絮傲然的起身,看着一语不发的百里会,微微笑出了声,心下,却有着无比的苦涩。 “你以为你进的了他的心?那里早就荒凉了,不会再有重生的一天了,百里会,你也死了这条心吧”。柳絮俯视了女子一眼,便步出了凉亭。 小绿紧跟其后,在经过小蓝身边时,眼光,不期然的相遇,小蓝张了张嘴,却是无声,形同陌路。 百里会双手轻按住太阳穴,思路无尽的飞延开来,却是怎么也理不通。 “想报仇吗?” “你希望听到什么?你放心我没有能力拿她怎样…….”。 “不,做不了心狠手辣就不配做我的女人。” “我不是要你害人,只是让你可以自保不被伤害。” “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也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絮儿不该是那样的人。” 袭暗的意思就是,若是别人害的自己,就得心狠手辣,若是柳絮,就得既往不咎? 百里会终于理清了,从自己对他说起的那日,他就信了,可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宠幸? 三人在身后担心的看着百里会,水姬无奈的做了个手势,现在的她想必很乱,让她自己静一静也好。 两人扶着小梅走出了凉亭,夕阳西下,独留百里会一人。 霞染半边天,却失了世人眼中的光环,暗红蔓布,涂洒在这寂寞的庭院,打上一层无止境的余味。 百里会累极的趴在桌面上,发丝轻垂,纱角飞扬,双手无力的张开,摩挲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脸颊枕在上面,滑滑的,凉凉的。一丝发垂落,遮起了朦胧的眼。 一切,似乎茫然了起来,谁之过? 袭暗一身便装,余晖打在他高大的身影上,越显魅惑。 步履坚毅的上前几步,百里会只觉身子一轻,便窝入了一具温暖至极的胸膛。 男子轻拂开她微有湿意的发丝,一双红肿的眼半垂起,浓密的睫毛粘连着忽闪起来。百里会摆动头部挣开了他的双手,头一低,深深埋在他的颈项间,不愿起来。 袭暗双手贴上她的背,感觉到手下的身子,正传来一阵阵轻颤,不舍的拥的更紧了。 “袭暗……,为什么在你的眼中,我看不到自己?”百里会的声音隔着几层布料,闷闷的传入袭暗的耳中。 男子轻退开身,双手捧住她细致的脸庞,与她视线相缠,“看清楚了,我的眼里果真没有你吗?” 百里会睁开泪眼,看向他深邃的潭底,“没有,没有,我看不到…….”女子不住的摇晃着脑袋,显得有几丝狼狈。 她真的看不到,他的心真的荒寂了,自己也住不进了。 “会儿……”,袭暗带着几丝慌乱的帮她擦去眼角涌出的泪,“告诉我,怎么了?” “袭暗,你的心我进不去了……”,女子指了指他的左心房,自己的胸口处,却是撕裂般的疼痛。 袭暗依言看了看自己的心房处,继而神色复杂的看向百里会,那样的表情,她读不出来。怪不得,他连背影都是寂寞的,原来,他的心早就荒凉了。 “袭暗,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百里会带着几丝怨恨的握起双手,朝他胸口抡去,身子也因不停的挣动而显得气息不稳。 袭暗慌忙抓住她的双手,使劲按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你听听,这里有你,你已经住进去了”。 “袭暗,为什么,你一再的偏袒柳絮,为什么?”百里会不解的望向他,手下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会儿,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你了”。袭暗回望向她,眸中的那股伤痛,刺伤了百里会的眼,居然还是看不透,为什么? “袭暗……,那么以前呢?我受过的伤谁来偿还?我的痛,谁来弥补?我没有那么伟大,原谅?我凭什么?”百里会抑制不住的怒吼出声,连自己也吓了一跳,果真,他全都知道。 “会儿……”,袭暗使劲安抚着她,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为什么?你不信我,甚至不听我的一句解释就将我关入了地牢,让水姬伤,让我心寒。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便见不到你了。可是你知道了一切后,却还是那么无动于衷,袭暗,你叫我怎么信你啊……”百里会用尽全力抽开手,“你放过了柳云详,甚至不追究柳絮,是你的心瞎了,还是我的心瞎了?” 袭暗看着面前不断挣动的女子,心底一阵抽痛,只能将她压回自己的肩膀处,紧紧的搂住。 百里会疲软的将脑袋枕在他肩上,嘴里还在嘟哝着,“我不要进到你的心里了,好累……,我也要将你,从我的心底慢慢抹掉……”。 “不可以!”袭暗扳起她的身子,对上她失神的瞳眸,“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百里会懵懂的望了望男子,心下一凉,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袭暗,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袭暗,你的心里,是有了人,还是从来就没有人? 那我算什么呢? 袭暗抱起她回屋,百里会的身子紧紧蜷缩至一团,闭上的眼,不愿睁开。 将她放到床榻上,袭暗拿起一旁的锦被帮她盖起。 拂开额间的碎发,百里会排斥的向后退了退,将身上的锦被拉高于头顶。 袭暗未收回的手僵直在半空,眼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连自己也说不明。 待到他的脚步声渐远,被中才传来女子压抑万分的哭泣声。 委屈,以及千般不甘。 另一处,柳絮就着烛火,仔细端倪着屋内的一切。 熟悉的味萦绕着整个屋子,细细摩挲着手中的锦被,触感凉爽,却也是丝毫没有温度。 多久了?这间屋子孤寂多久了?雕栏玉柱,又有何用,独添一抹寂寥而已。 直到袭暗高大的身影跨入屋内,柳絮才收回神,欣喜的上前几步,“王爷,您来了?” 袭暗径自坐下,烛火打在他如墨的发上,更显幽暗,“柳絮,本王不管你对会儿讲了什么,从今日起,你别想着再玩什么花样,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王爷,您爱上她了是么?”柳絮幽幽的开口,一字一顿,却是字字清晰。 袭暗抬起脸睬了她一眼,语气几近讽刺,“你似乎管的太多了”。 女子缓缓的摇了摇头,在他身前坐定,大着胆子伸出一手抚上男子的胸膛,“她,进去了吗?你的心里”。 袭暗略显狼狈的身子向后倾,双眉紧紧蹙起,身子也站了起来。 柳絮收回微有余温的右手,侧头望向袭暗,终是忍不住的上前,自身后紧紧环上他腰间,“王爷,您只要将对她的好分给絮儿一点就好了,我不会再贪心了”。 袭暗轻轻将她的手扳开,大踏步跨出了屋子。 柳絮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冰凉的液体一滴滴打落在手背上,顺着细致的纹理漾动,终是四处飞散。 人面桃花已不再,亦或,再无他人赏? 为什么?爱上的都是这样的男子? 袭暗并没有回屋,只是静靠在长廊一处。星辉掩半月,洒尽了悲凉。 心里,只有百里会的那几句质问,深深的,一下下的砸在本就苍痍不堪的心房处。 月影打在男子毫无瑕疵的脸上,形成一抹绝美的弧度,却是极不真实。 第48章 百里会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只是没几下便醒了。 周遭一片黑寂,烛火也早已燃尽了。密实的窗户上,只有几道模糊的光亮。 拿起一件厚实的袍子披在身上,百里会摸索着出了房门,刚接触夜的凉意,身子不经意的在袍下抖动,双手用力紧了紧领口处。 赤裸的玉足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凉到心底。百里会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着,每走一步,便在地面上印上一个浅浅的脚印,一瞬即逝。 长廊尽头,男子背靠在石柱上,双目紧紧闭上,头微微仰起。一手放在随意搁起的膝盖上,黑色长袍拖沓在地,发随风动,似是睡着了。 为什么,你的一个背影就如此孤独? 百里会踌躇着上前几步,在他身前半跪起,顺着冰凉的地面坐了下来。伸出一指,在空气中轻绘出他的眉,眉角如此尖锐,他的鼻,如此坚毅,他的唇,如此性感。 不舍的收回手,百里会轻轻的将脑袋搁在袭暗的小腹上,安然的闭上了眼。 就是这种感觉,好舒服,心也定下来了,就这么,静静的靠着自己爱的人,真想一辈子,就这么靠着。 百里会安心的睡着了,在睡梦中不断发出几声轻咳声,“咳,咳……”。 袭暗心一惊,便醒了。感觉到小腹处的温暖,俯首一看,一颗小脑袋瓜紧紧贴合在那里,还时不时的蹭几下。 身子倚在长廊的栏柱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处,睡得倒是极踏实。 仿佛,遇上了一个最安全的臂弯,女子的睡容是那样的恬静,宛如婴孩。 袭暗不忍心叫醒她,然而夜凉如水,只得轻轻靠起上半身,一手托住她的脑袋,将整个身子移了出去。男子半蹲下,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前,双手微微施力,便抱了起来。 百里会一定不知道,这时的男子,温柔至极,像是呵护着一件至宝,他的眼里,全是她。 放柔的步子轻轻打在反射出冷光的地面上,从远处看,他的背影,倒是失了几分寂寞。 将百里会抱回屋里,刚放到床榻上,怀中的人儿便醒了。双眸微张启,环顾了一圈,才对上面前的男子。小手紧拽住他的前襟不肯撒手,袭暗稍向后退了退,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 “我要脱衣服……”袭暗轻声启音,垂下的发蹭在百里会的颊边。 女子不语,紧拽住的双手不知是因为受了凉,还是太用力,十指微微泛白。 袭暗软下身子,和衣躺在了百里会身旁,女子这才松开手,任由他抱在胸前。 夜光璀璨,两人就那么静默着靠在一处,温暖着彼此的身体。 百里会再醒来时,已经是清晨了,一米阳光斜透而至,刚睁开眼便对上了袭暗那刚毅的下巴。 “醒了?”袭暗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人也半靠了起来。 “你怎么没去早朝?”百里会抬起脑袋,上半身靠在他胸前,眼睛还是有些红肿。 “不去了,陪你”。袭暗以指梳理着女子的三千青丝,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温柔。 “袭暗,以后,你真的会保护我吗?”百里会认真的盯着男子的双眼,不想错过分毫。 袭暗轻缓开口,却是语气坚定,“会的,”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你早已在里面了”。 百里会垂下脑袋不语,她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有个结,这个结就让时间来慢慢解吧。 两人起身时已将近中午时分了,虽然晚上没有休息好,精神倒还不错。 用完午膳,袭暗便出去了,回到了长安,似乎越加忙了。 百里会万般聊赖的坐在前厅,看着小蓝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百里会不禁笑出了声,“小蓝,要是困就回去歇歇吧”。 小蓝忽地一下惊醒了,看着眼前装满笑意的几人,脸也滕的红了,“昨晚做梦了”。 “会妃,百里夫人和小姐来了”。一名嬷嬷不合时宜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夫人和百里漫双。 “会儿,今天娘和你妹妹来看看你,几天不见,为娘的惦记哪”。大夫人扯出一抹笑意,上前几步抓住了百里会的手。 百里漫双则是四处张望着打量起来,王府果然是气派,骄奢程度可见一斑。 “大娘,什么风吧你们吹来了,小蓝,上茶”。百里会巧妙的抽出双手,回到了座位,“坐吧”。 “好,好……”大夫人拉了百里漫双一把,示意她坐下,女子颇为不甘的顺势坐下,不看百里会一眼。 “是这样的,这大过年的,你不在呢,家里怪冷清的,所以我就寻思着,带你妹妹来看看”。大夫人接过小蓝手中的茶,脸上的笑意不减。 看我?百里会不由的冷笑起来,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自己了? “大娘真是有劳了,小梅吩咐厨房多准备几个菜”。百里会挥手示意几人下去,她倒想看看这母女俩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百里会,王爷呢?”百里漫双傲慢的抬起下巴,这才将目光对准了前面的女子。 “王爷?难道他去哪里也要同你说不成?他是我的夫君”。百里会笑着看向她,她的心思,不用猜就知道了。 百里漫双狠狠的盯着百里会,两个女子,自小便是水火不容。空气,凝滞了又冰破,一旁的大夫人见状,赶紧扯了一下百里漫双的袖子,面不改色的掐了她一把。 女子敛下星眉,嘴角阴狠的抿起,不留一丝痕迹。 自小就无比熟识的两人,百里会当然知道她的心性。她对那个家,早就没有了一丝留念,说是心狠也好,忘恩也罢。自己不在乎。 大夫人见二人都僵着,只得出来打圆场,“两姐妹怎么一见面就绷着,以后怎么和睦相处啊?” 原来,还是那个目的,此意竟如此明了。 百里会站起身,来到两人面前,碎色的金黄打在女子白皙的脸上,镀上的岂止是光的余韵。大夫人神色一愣,心虚的低下了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人比花娇的女子。 “大娘,入了皇室,你以为是好的么?”百里会俯首看着两人,眼底,甚至带着一点点的怜悯。 “当然,不说富贵荣华,单是王爷这样的男子,谁不爱?”百里漫双毫不掩饰的站起身,目光与百里会相对,自信笃定。 “哈哈……”百里会止不住的大笑出口,身子微微向后倾,眼中闪着点点晶亮,“那么他呢?你用什么来虏获他的心,恩?” “百里会,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让王爷纳我为妃便是了”。百里漫双丝毫不退却的挺直了身子,就算是有求于人,也不会服一声软。 百里会转身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凭什么?” 女子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楞了片刻后,方拧起秀眉,发出一把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凭什么?”百里会字字清晰的重复道,眸光尖锐的睨视着眼前的母女俩,“你以为嫁入王府是这么简单的?哼,袭暗他不会再娶了,至少,不会是你”。 “你……”,百里漫双气结的指着女子,连大夫人也滕的站了起来,“会儿,你……”。 “若是想攀住这门亲,我劝你们还是乖乖的,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如若不然,这个娘家,我百里会不要也罢”。如此亲情,本就淡泊如水,牵住的,只有那男子与自己的一脉血缘而已。 此时的百里会眸光灼灼,脸上的淡漠神采也飞扬了起来,伴着匀称的呼吸,透露出了蛊惑般的张扬。 大夫人神色严峻的绞动着双手,她记得的女子,应该是同她母亲一般,隐忍不争才是,怎会如此的凛冽?这股突来的灵魄,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漫双,不可以对姐姐无理”。大夫人喝止住女儿,毕竟是会妃身份,也有着几丝顾忌。 百里漫双身形一转便走出了前厅,大夫人忙跟在身后急唤,“漫双,你,哎……”。 看着出去的二人,百里会脸上浮出一抹浅笑,似乎还带着小小的得意,以及几分掩藏不住的狡黠。女子爽朗的笑跃然于脸上,开的灿烂。 “漫双,漫双,你慢点,这可是王府……”,大夫人紧追其后,加快了碎步。 “哎呀,哪个不长眼的?”在长廊的拐弯处,百里漫双与柳絮不期然的撞在了一起,两个女子均不由的看向对方。 “柳妃娘娘请赎罪,”大夫人突的跪了下来,一手还不忘拉扯百里漫双的裙角。 刚想发怒的柳絮在看清楚二人后,忙敛上了笑容,“呦,原来是会妃的娘家人啊,起来吧”。 “谢,谢柳妃”。大夫人战战兢兢的起身,素闻柳妃心狠手辣,今日撞上,不知是福是祸。 “怎么小脸气鼓鼓的?”柳絮仔细端详着百里漫双,年纪轻轻,倒有几分姿色。 “没,没什么,只是小孩子家置气,不用管她”。大夫人哪敢说是因为什么事,只怕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哈哈……”柳絮笑着在长廊间坐下,那时候百里会失踪,百里家上门倒着提亲的事,还以为她不知道?美目轻扫过女子的脸庞,带着几分戏谑。 “哎,这王府的事,才真正叫人烦心呢,没有一点人气,冷冷清清的”。柳絮适时放出饵,神态自若的擦拭着手上保养细致的指甲。 “王爷这不才添了新王妃吗?柳妃您多虑了”。大夫人审视着女子的脸色,在彼此的目光交汇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说的是没错,可如今你们百里家的会妃又得新宠,我们都算是旧人了,我呀,真想找个自己放的下心的人,好好栽培栽培。”柳絮的目光在两人间穿梭,寓意明了。 第51章 百里会坐回到水姬身旁,几名丫鬟均双手撑在身侧,不敢有只字片语。 “小蓝,给她们纸和笔”。 “是”。小蓝端过一早准备好的纸笔,摆放在四人面前。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知道的话,也还不晚,只要将她的名字写出来,我就饶你们一命,但若是白纸的话,我一样不轻饶”。百里会语气冰凉而出,一手微撑在额头,静静的看着四人。 丫鬟们不语,只得战战兢兢的拿起地上的笔,却不知从何下手。 空气如冰冻般的凝滞,几人互望了一眼,将地上的宣纸铺开,手中的点墨挥舞了起来。 见几人都停下了笔,百里会便示意小蓝上前,将纸拿到了自己跟前。 一一摊开后,女子微敛的眉眼慵懒的抬起,“谁是无采?”。 一名瘦弱的女子闻言,猛的怔了一下,双眸中写满了恐惧,一把声音细微而出,“禀会妃,奴婢是无采……”。 百里会放下手中的纸,望了女子一眼,“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回会妃,奴婢以前在王府的厨房工作……”,小丫鬟趴跪在一旁,老实的一一作答。 “那你怎么回到这里来伺候的?” “是厨房的嬷嬷叫我来的,会妃,我,我没有出过府……”,无采垂下的脑袋又抬了起来,望了众人一眼。 “这张,画了一个圈的,是谁的?”百里会拿起其中一张宣纸,示意给几人看。 “回会妃,是奴婢的……”,先前的无采诺诺出声,“奴婢,奴婢不会写字,又不知道是谁,所以……”。 “所以,就画了个圈?”百里会低柔的浅笑出声,让跪在底下的几人暗暗松了口气。 无采点了点头,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女子眸光流转,身形未动丝毫,“你们呢?三张纸上都是无采的名字,倒是同心嘛”。 无采听闻身子一僵,怯怯的望向身旁的三人。 “会妃,我们都未出过府,期间,只有无采她外出过,我们都可以作证”。其中一名丫鬟大着胆子开口,侧头望了无采一眼。 “不,我没有……”,无采急忙争辩,却急的说不出一句话。 “无采,你还是承认吧……”,另一名丫鬟不时的添上一句,让百里会看的厌烦起来。 “好了,都不要说了,”女子不耐的挥了挥手,转头看向水姬,“水姬,我想来想去,这孩子还是不要的好”。 “会妃……,”水姬不解的看向百里会,“这个孩子,我……”。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给你带来怎样的灾难?水姬,你有着大把的未来,以后,会有这个机会的”。百里会一把抓起女子的手,“药,我都让大夫配好了”。 “不……,”水姬慌忙缩回被紧握的手,眼中写满了恐惧。 “小蓝,将水姬拉到房里,今天我一定要让她将孩子打掉,”百里会坚定的站起身子,同小蓝一起将女子往房里拉,水姬本就孱弱,加上害喜,又是全身无力,只能无助的望向二人,“不,会妃,我要把他生下来”。 百里会忽地转过头望了四人一眼,“给我好好的跪着,谁也不许进来……”。眸中充满了警告。 几人无措的跪在一旁,焦虑至极。 屋内传来水姬一阵阵无力的哭喊声,“不要,不要……”。 百里会忙扶起水姬坐下,一边缓言安抚着,“没事了,水姬,你别怕,我只是确保你以后的安全而已,好了好了,我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把你的孩子拿掉的”。 “真的?”水姬迷惘的看向二人,小蓝忙将手中的药给她看。 “当然了,这些可都是大夫开的补药哦”。 女子这才安心的坐了下来,脸上依旧泪渍莹莹。 “小蓝,你陪着水姬,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百里会提起裙摆,走出了屋子。 屋外,几个丫鬟仍跪在一旁,只是,少了一个。 “怎么?还有一个呢?”女子坐回厅前,眸光凛冽的一一扫过众人。 几人均不语,额前冷汗涔涔。 “无采,你说“。百里会拿起桌上的香茶,轻呷了一口。 “这,她,她出去了……”女子低嚅着出口,不敢看身旁的两名女子一眼。 “出去?”百里会站起身子,走到几人面前,“是去找柳妃了吧?” 院外空无一人,只有守在门前的两名侍卫,而,门依旧紧紧关起着。 “哼,”百里会漠然的瞟了地上的两名女子一眼,“无采,你起来吧”。 “是,”无采依言站了起来,脑袋耷拉着不敢抬起半分。 “来人”,百里会别向它处,两名侍卫立即跑了过来。 “将她们两个拖下去,各打十大板子。”女子坐回桌前,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两名看门的侍卫,每人二十板子”。 “是”,两名侍卫听命上前架起女子,往外拖。 “不,会妃,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女子哭喊着欲上前,被身后的侍卫给牢牢钳制住,动弹不得。 “还愣着作什么?拖下去”。百里会冷冷的笑了开来,现在知道求饶了。 光看纸上的名字就可知,三人如此默契,况且,柳絮的心机一向如此,怎会只放一人在水姬身旁。而,一眨眼的功夫,那名送信的丫鬟便不见了,不是看门的侍卫放的行,还能有谁? 要不是以逼水姬喝药为招,恐怕是难以拔除了。 院里,传来阵阵女子的哀嚎声,夹杂着板子打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撞击声。 四条长凳上,两名丫鬟,两名侍卫,有序的板子打落在人身上,吓的屋内的无采不自觉的缩了缩步子。 百里会浅笑着饮起手中的茶,眸光盯着那扇叫人开启的大门。柳絮,应该到了。 女子的哀嚎声,以及男子隐在喉间的痛楚之声,声声刺耳。百里会却是淡漠的充耳不闻,她得慢慢学会,心狠。 一抹女子的娇俏身影,快速的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小绿以及刚才那名丫鬟。 百里会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异常恬静。 “柳妃,救我,救我……”,一见到柳絮进来,几人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不停的挥舞起手臂。 “百里会”,柳絮上前一步,喝止住手,“谁敢再打一下?” 几名执行的侍卫均放下板子,望着二人。 “柳絮,这人是王爷派来的,现在她们不忠于自己的主子,教训几下也是应该的吧?”百里会踱出大厅,在几人身前站定。 “要是王爷知道了,准不会轻饶,怎么,该有的板子都打完了?给我继续打,一下都不准落”。女子绝然启音,执行的侍卫都被她冷然的语气震慑住,衡量了再三,还是抡起了板子。 “啊,柳妃,救命……”,女子禁不住疼痛,冒出的冷汗顺着脸颊,流至年迈的青石板上。 “百里会,你…..”,柳絮气愤的瞪了女子一眼,狠狠跺了跺脚。 “谁再喊一句疼,板子加倍”。百里会此言一出,空气里就只剩下了沉闷的板子声。 “你把水姬怎么样了?”柳絮急着跨过身子,欲上前。 百里会但笑不语,让开一条道,示意她进去。 水姬心猛的一颤,连跨出的步子都在发抖,眼中闪露的光透着像要将人凌迟般的恨意。 刚上前几步,便看到小蓝扶着水姬出来了,除了身子稍有虚弱外,一切并无大佯。 柳絮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神色。 百里会拾阶而上,来到两人面前,笑着望向院中的人,“谁告诉你水姬有事了?你的消息也有失误的时候?” 柳絮不着痕迹的咬了咬牙,现在,只要水姬肚中的孩子没事,一切就无大碍。 “我们走”,女子转过身子,不再看受罚的几人一眼,率先步出了院子。 “会妃,责罚完毕”。一名侍卫放下手中的板子,向女子禀告。 百里会望了几人一眼,“拖下去吧,找个大夫,等过几天好些了,就谴回王府”。 “是”。 百里会让水姬坐回椅子上,“改天我再找几个信的过的,无采你就继续留在身边吧,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一旁的无采听到,开心的上前几步,在水姬身旁站定。 水姬微微点了点头,双手,习惯性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嘴角,却是一抹苦涩。 柳絮一回到王府,便气怒的双拳紧握,“百里会,我一定要除了她”。 一旁的小绿见状,忙上前一步,“柳妃,绿奴有个注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哦?”柳絮眼角一瞟,恢复了几分平静,“说说看”。 “当时,会妃回来,身上还带了一样辽王耶律式的信物。这把匕首上面,刻着象征其身份的雄劲苍鹰,最主要的,还有耶律式三字。当时,王爷就是因为这把匕首,才将她打入了地牢。现如今,这事也悄无声息的被压了下来,只要我们找到那把匕首,柳妃您再往皇上那里一告,还怕除不了她?”小绿面无表情的对着柳絮,脸上显出一丝阴霾。 柳絮双唇紧抿想了想,逐渐的,笑意漾开,“好……”,只是刚出一语,女子便敛回了温度,“可是,要找到那把匕首谈何容易,再说了,皇上能治她的罪吗?现在,辽国已与我朝签订了和平协议,怕是难啊”。 “柳妃,您想,现在凭着这把匕首,也许治不了她通敌叛国的罪,但是,只要您到时候随意的添上这么几句。谁晓得在辽国他们有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就连王爷也不能保证,不是吗?”小绿自信的娓娓道来,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清白吗?况且还关乎着皇室。 “哈哈……”,柳絮开怀的笑出声,“留着你,还是有点用的,看来,目前最关键的就是那把匕首了”。 “对,王爷一定将它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只是,要花些时间”。 “不妨,我一定会找到的……”。女子满意的望了小绿一眼,“好好的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谢柳妃”。小绿忙跪下身子,嘴角,眼角,尽是阴冷至极。再抬起头时,只有温顺的驯服。 而此时的百里府,百里漫双在大夫人的屋内不停的踱来踱去,“娘,我看靠那个柳妃是行不通的,我们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女子稚嫩的脸上,显露的却是无比的幽狠。 “漫双,靠那个百里会是更加无望了,但,如今她得势,至少还是我们百里府的人”。大夫人望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却是万般无奈。 “百里府的人?我看她是早就忘了,只有除了她,我才有一线希望”。女子在桌前坐定,“娘,只有您自己的女儿登上了权势之巅,您的下半辈子,才有保障不是?” 第52章 “娘,我们用不着取她的命,只要给她个教训就是了,柳妃恨她入骨,得利的只有外人。”百里漫双娇笑的拨弄着桌上的小栽盆景,“到时候,除了百里会,王爷自然不会放过柳妃”。 修长的手指忽的收紧,刚冒出的嫩芽顷刻消陨,在女子细若凝脂的掌中,重重碾碎。 空气中,弥漫的只有那一抹碎散后的芬芳。 大夫人望着自己的女儿,却有着不安的陌生感。一阵冰凉,延伸至全身。 第二天一早,百里会刚起来,便收到了一封信,是奶娘的。 信上说她马上就要离开长安,想见见百里会。 女子将信放入袖中,奶娘应该早就走了才对。但转念又一想,也是,百里府毕竟不是小户人家,前前后后拖段时日也是正常的。 奶娘约的这个地方,百里会寻了好久才找到。这是一处靠近郊外的酒楼,人烟罕至。整个楼阁倒是清新静雅,廊腰蔓回。 百里会拾阶而上,心中多了几丝疑虑,奶娘怎么会选在这样的酒阁。基于是奶娘的亲笔,她并没有带一个丫鬟,只身独往。 一看到百里会进入,一旁的小二便殷勤的上前招呼起来,“姑娘,这边请,您的位啊,早就定好了”。边说边在前面引路,女子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 百里会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不经意的放轻了。细致的秀眉微微蹙起,楼下,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整个楼厅一片静谧,在耳膜处回荡的,只有两人空灵的脚步声。 顺着小二的引领,百里会在靠窗的一处厢房坐下,此楼阁四面环水,窗外景致妖娆,帘内,却是独秀一枝。 小二悄悄的退了出去,女子的心异常平静,心下早有了判定。 果不其然,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将至,厢房的门被一脚踹开,走进来几个年轻的男子。 百里会轻抬起精致的下巴,由于阳光隔着一层纱慢倾泻而下,女子如水的眸半眯起,望了众人一眼。 “果然很美啊,哈哈…..”,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一步,身后的几人也跟着起哄。 “老大,这笔生意您可赚了啊…..”。 百里会蹙起的眉,拧的更紧了,冷若冰霜的小脸压抑着慢慢的愤怒,开出口时,只是一声淡淡的柔腻,“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为首的男子故作惊讶的指了指自己,“我当然是你的相好了”。 “就是,”身后的男子邪笑着随口而出,“有人花了银子,叫我们来陪陪你”。 百里会放在膝上的手,合在一起,掌心已是冷汗涔涔,“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双份”。 “哈哈哈……,小美人,如今见着你的人,银子已经无所谓了,大爷我还不缺那几千两。”男子紧跟着上前一步,双眼猥琐的自女子身上巡视。 百里会只怪自己太大意,眼下却是骑虎难下,“别过来”。 女子滕的一声站起,身子退至窗前,已是无路可退。 “放心,我们不会要了你的命的……”,男子急不可耐的上前,百里会一慌,掀开帘子,望了下面一眼。 “哈哈哈,别作无谓的挣扎了,这楼阁少说也有好几丈高,跳下去,水性不好的话,那不是白白送了小命?”男子看穿她的意图,倒也不急着上前,双手环臂,看着好戏。 百里会回头望了众人一眼,绝然启音,“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要我百里会的命,没有那么简单。” 身形猛的一跃,女子翩然而下,风托起她迤逦的裙摆,落入那纯净无比的白水湖中。 男子阻拦不及,懊恼的一掌击在一旁的木桌上。 “老大,对方只是叫我们教训她一下,如今,不死也够她受的,我们快走吧”,身后的另一名男子忙上前劝说道。 为首的男子望了四周一眼,收回目光,“走”。 初入湖中,百里会只觉一阵凉意浸彻心魂。漫入口腔的湖水使得她不住的咳了起来。 女子回望向二楼,还好,人已经走了。 刚想用力,小腿处便传来一阵痉挛,百里会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稳住心神试着蹬了一下。 “啊…..”,撕裂般的疼痛使得女子轻呼出声,而周围,却是空无一人。 渐渐的,身子便无力再支撑起,只觉得水面将至,一阵恐惧感让百里会更加心慌,“救命……”。 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沉了下去,女子扑腾了几下,水面便渐渐转为宁静,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耳边出来嗡嗡的巨响,胸腔内,痛的像要撕裂般。 女子在湖底流尽最后一滴泪,三两下便被吞噬干净,再也找不到。 串串大小不一的气泡自她唇间逸出,身子急速下沉。 忽然,百里会觉得犹如静止般,仅有的一丝意念让她模糊的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手正拖在她腰间。唇被撬开,一股气流注入,胸腔内的疼痛慢慢消逝。 哗的一声,跃出水面,阳光普照而来。女子混混沌沌间,恍如在梦中,强忍着想睁开眼,无奈意识越来越模糊。 留下的,只有一股好熟悉,好熟悉的,淡淡的,青草香。 那是一种草原的味道。 男子轻拂开沾在女子颊边的碎发,俊朗的脸上写着道不明的疼惜,神色冷冽的抱起了女子。 挺拔的身形越显刚毅,周身散布着王者般的尊贵。 “咳,咳……”,喉间一股淡淡的血腥,百里会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头晕的厉害。 “会儿……”,一阵熟悉的男声传入女子耳中,百里会巡视了一周,是王府,再看向坐在床榻上的人,正是袭暗。 “袭暗……”,女子嘶哑着嗓音轻唤了一声,“我怎么回来的?” “会妃,您总算醒了……,”小蓝将手中拧干的毛巾放到百里会的额头上,“王爷等了您好久都没有回来,直到一辆马车停靠在王府前,也没有车夫,就您一人躺在里面”。小蓝颇为焦虑的站在一旁,眼睛还是红红的。 “马车?”百里会挣着身子半坐起来,“我记不起来了……”。 “你去哪了?”袭暗将她抱起,让她的上半身窝在自己的胸间。 百里会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袖,“我的信呢?” 小蓝闻言赶紧将她换下的衣衫拿了出来,在袖中找到了那封信,“王爷……”。 袭暗一手接了过来,字迹早被水渍浸透,显得有几分模糊,但还是依稀辨的清。 “这是奶娘给我的信,字迹倒是真的,只是,我上了一封信的当”。百里会又不住的咳了起来,袭暗将她放平在床榻上,“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百里会累极的点了点头,不想再多言。 袭暗站起身子,一贯的冷色在夜幕中犹显阴兀,邪肆的脸上突显出一丝杀意,眸光如刀锋般尖锐。 百里会苍白的小脸不时的冒出冷汗,小蓝忙拿起浸湿的帕子将它拭去。衣不解带的在一旁侍奉。 睡梦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始终萦绕,淡淡的,沁入心脾。 一身身虚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百里会再醒来时,面色已恢复了几分红润。 “会妃……”,小蓝上前一步,“饿了吗?”。 百里会虚弱的摇了摇头,“王爷呢?” “王爷出去了,”小蓝拿起一旁的绣枕,垫在女子身后,再将锦被往上拉了拉。 百里会瞅了窗外一眼,“都这么晚了”。 “对,可把我们吓坏了,”小蓝走到一旁,将微弱的烛芯拨了下,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 女子靠在床榻上,心虚繁芜,只能无力的摆了摆脑袋。 “别多想了,再睡一觉,天就亮了”。小蓝回到她身边,扶她躺了下去。 “小蓝,你先下去吧,天很晚了”。百里会乖乖的闭上眼,一旁的小蓝见她安心睡下,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 女子睁开眼,她一直都相信奶娘,从小,就只有她把自己当女儿一样照顾。 思来想去,就只有那些所谓的家人了。亲情,真正是淡泊如水。 袭暗一夜未归,直到小蓝端来了梳洗用品,百里会才掀开锦被下了床榻。 “会妃,再躺会吧”。小蓝上前扶起女子孱弱的身子。 “没事,都好了”。百里会走到一旁的梳妆台前,让小梅帮她绾起了发髻。 此时的百里府。 百里沙文一脸阴郁的在大厅里踱着忙乱的步子,双眼更是死死盯着眼前的母女。 “你说你们,下次能不能干点有脑子的事?” “老爷,我们只是教训那丫头一下,又没怎么着她,”大夫人站起身子,来到她跟前,“老爷,您心疼了不成?” “你……”,百里沙文狠狠的睬了她一眼,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爹,您怎么了?不会是为了这一件小事吧?”百里漫双疑虑的出口,他不可能是为了百里会而如此恼火,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如此维护。 “哼,”男子终于在一旁的桌前坐定,一拳猛的砸在那精美的红木桌上,“一夜之间,我们百里府的江山,就倒了一半啊”。 “什么?”大夫人一个踉跄,亏得旁边的丫鬟及时扶住,“怎,怎么可能呢?” “能让我百里家在一夜之间,损失如此惨重的,还会有谁?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百里沙文气恼的重重锤击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懊恼。 “是王爷?”百里漫双略有疑虑,但说口的话已是早就肯定了的,“他怎么会知道?” 虽是狠辣,但毕竟是年幼。 “你给会儿的那封信,是前段日子奶娘留下的,就是有了这字迹,她才赴的约。如今,只要王爷找到奶娘,不就什么都明了了吗?”百里沙文气愤的瞪了两人一眼,如此简单的事,根本不用查,矛头直接就对准了百里府。 母女二人呆楞着不语,那封信是奶娘临行的前一天交到丫鬟手中的,只不过被百里漫双给截了下来。由于她要回到乡下,正好途间会经过那座酒楼,所以就约在了那里。 奶娘在那等了一天,后来只当百里会在王府抽不出身,想想也没什么大事,便自行回到了乡下。 没想到,就是这封信才牵连出了如今的一连串祸端。 “那,我们去找王爷求求情,就这样散了半数财产,叫我怎么甘心啊?”大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座位,脸上写满焦虑。 “求情?要有情可说,还会到今天的地步,我可警告你们,如果你们俩再敢打什么歪主意,可别怪我不客气。会儿她毕竟是我百里府的人。好歹背后还有着这门姻亲,这次的事,怕是王爷给我们的一个惩戒而已。”百里沙文虽有不甘,但也只能作罢。 “爹,难道就这样算了吗?”百里漫双不满的开口道,如今,人没怎么着,倒失了自己的一半家产。 “你还想怎么样?”男子怒吼出声,“以前你任性也就罢了,如今,这件事王爷都盯着呢,他手里握有颠世之权,你要再敢胡来,我就把你撵出府。” “哼”,百里沙文狠狠的甩了甩袖子,不再睬两人一眼,大踏步跨出了大厅。 百里漫双不甘的跺了跺脚,将一旁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掼到了地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漫双,算了吧,王爷跺一跺脚,整个长安就要震上个三天,再说,百里会她现在正是受宠时,我们动不了她的”。大夫人无奈的望了女子一眼,她可不想为了一场没有胜算的赌注,而赔上百里府的另一半。 “不要,我就偏要动她,我就要与她作对……”女子继续砸着屋内的摆设,也无人劝阻,似是早就习惯了的。 “小姐,夫人……”,一名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大夫人不满的瞪了一眼那个丫鬟,示意她说下去。 “夫人,小姐,前天我们找来的那几个男子,他们,他们死了……”,说话的是百里漫双身旁的心腹,此时正害怕的盯着二人。 “死了?怎么死的?”百里漫双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色越加严峻。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奴婢出去买些针线,就看到城门下聚集了好多的人,我一时好奇,就凑了上去,就看到,看到……,那天的几名男子已经死了,尸首被吊在城门上,可吓人了”。小丫鬟说完身子一颤,全身一阵冷汗。 母女二人听完,面面相觑,想不到,只不过一次小小的惩戒,就带来了如此之大的后果。 西郡王的手段,果然不是一般的狠。 要不是还念着这么点交情,恐怕百里府早就不存在了。 百里漫双瘫软在一旁,心下盘算着,如今还是不去动她的好,反正王府里还有个柳妃了。 由于受了凉,百里会的身子还是略显虚弱,只能由小蓝搀扶着到外面的凉亭吹吹风。 这座阔别了一年多的王府,还是如先前那样,正所谓物是人非啊。 就如以前,她认为可以同柳絮好好的相处一样。 “呦,会妃妹妹怎么病怏怏的啊?”才想着,女子尖锐的声音便传来了。 百里会头都懒得回,一心看那奇花争艳之色,脸上更是静如止水。 柳絮在百里会身旁坐定,仔细端详着女子苍白的小脸,“我说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还昏迷在马车上,有没有看看,身上遗失了何物啊?” 百里会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只是脸色疲倦的望了她一眼,连口都懒得开。 柳絮一看她不争辩,更起劲了,“就说嘛,一个女子独自外出很危险的,你看吧……”。 “柳絮,每天这样你不累吗?”女子终于开口了,只是冷冷的望了她一眼。 “累?哈哈,从你进入王府的那天起,我就觉得累了,百里会,我们注定要纠缠一生啊,直到,独留一人。”柳絮的话语带着阴森的寒意,让一旁的小蓝不自觉的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哼,独留一人?那又如何呢?”百里会对上柳絮的眼中多了一丝怜悯,却没有一丝惧意。 “为了这个男人,我等了多少年,我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的”。柳絮的语调也提高了几分,在百里会看了,多了几分扭曲。 女子不想再多言,本来身子就虚弱的紧,只是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转向一边。 第53章 柳絮似乎并没有尽兴,仍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絮儿……”,一声温软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云绮拾阶而上,来到凉亭内。 “云王妃”。二人微微服了下身,云绮在两人身旁坐定。 “絮儿,同是王爷的妻妾,我自是希望可以融洽相处,你与会儿此前的恩怨我不管,我只求今后能太太平平的。家兴而国旺,你,明白吗?”云绮的话语虽是平铺温和,但,却夹带着一丝微弱的警告。 “我明白了”。柳絮不甘但也无奈的答应了下来,毕竟,云王妃不是百里会,她有着傲人的身世。 云绮满意的点了点头,望了旁边的女子一眼,“身体好些了吗?” 百里会浅笑着点点头,“好多了,本就不碍事的”。 柳絮见二人已谈开,便无趣的退出了凉亭,她不明白云王妃为什么老是护着百里会。 看着柳絮走远的背影,云绮才轻轻摇了摇头,“她就是这样,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 百里会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的”。 “下次王爷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来找我,我想,她应该不敢对我怎么样的”。云绮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此时的百里会,却是百感交集,一场政治的结姻,苦的不是女子吗? 况且,她又是如此的不争,有了以往的事,百里会本不愿多信她人,可是她与云绮相处了这么久,并未发现异样。渐渐地,便也放宽心了。 柳絮回到屋内,见院中空无一人,好像都在前厅忙,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袭暗的书房。 袭暗早朝还没有归来,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书房内,案几上的文房四宝整齐的码放着,屋内香雾迷绕,细碎的脚步声踩在名贵的毛毯上,不闻一丝声响。 柳絮细细的寻找着,不遗漏一个角落。其实,之前她已经来过两次了,只是都没有结果。 要说这匕首不应该再在百里会手中,王爷不可能还给她,别的地方也看过了,只是书房的机会最大。 慢慢的在每个书架前翻找着,脸上不知是因激动还是害怕,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迅速的找了一遍后,还是没有发现匕首的踪影,柳絮看了看外面的天,王爷也是时候要回来了,还是下次再来吧。 女子轻声关上了书房的门,瞧了瞧四周并没有发现他人,便安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绿奴,那把匕首一时半刻是找不到了,可我实在不愿多看百里会一眼”。柳絮坐在桌前狠狠的说道。 “柳妃,那我们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毒”。小绿站在一旁出着注意,年轻的脸上只有阴冷。 “下毒?上次在凉亭你没有看见吗?她现在可防着呢”。柳絮呐呐出口,已经用过了一次毒,百里会是不会再那么不防于人了。 “柳妃,据绿奴这段日子的观察,试毒的都是小蓝,不知道柳妃敢不敢赌一把,我与小蓝一同生活过十年,对她的习性早就一清二楚。到时候我们就把毒放在她从不碰的菜色里,我想人都有个潜意识,我们就赌,到时候她下针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忽略掉这种菜色。”小绿娓娓道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柳絮。 女子微着脑袋想了许久,半晌后方抬起脑袋,“你的注意虽然很冒险,但还是值得一试,如果事情暴露了以后,你要在第一时间销毁掉所有证据,知道吗?” “绿奴知道”,小绿轻轻点了点头,眼中自信满满。 “好,这件事就你去办吧,记住,要是出了事,我可不会保你的”。柳絮瞅了小绿一眼,眸光饱含着探究。 小绿闻言,双膝齐跪在地,她明白柳絮这样说的用意,“柳妃请放心,不管怎样,绿奴都不会出卖您的,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好”,柳絮满意的搀起她,“记住,若是你真帮我去了这心头大患,今后的日子……”,女子适时收住话语,略有深意的望了小绿一眼。 “谢柳妃,绿奴必将一心一意为柳妃效力。”小绿受宠若惊的顺着柳絮的力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一场阴谋,在阳光普照的白天,悄然滋生了。 小绿当天便外出了,花了几两银子,叫住了一个来长安游玩的旅客去药店买了药,今天一过,谁还找得到他的影? 厨房的事就更好办了,乘着不备,将一旁的糕点掰开,白色的粉末洒在内里,瞬间便被融化掉,哪还有什么踪迹。 本来是打算放在菜里的,但转念一想,药沫融化后必将散至各处,一试便会穿帮。 厨房的小丫鬟将手中的糕点拿到百里会房中,便走了出去。 小蓝和小梅停下吵闹,均被飘散而来的香味给吸引住了。 “哇,又是桂花糕”,小蓝上前几步,仔细的端详起来。 “对,还有梅花糕,荔枝糕,绿豆糕”,百里会笑着示意二人坐下,自己倒并不是太有食欲。 “等下,先让我来试试”,小蓝煞有介事的从发中抽出银针,刺向了一块绿豆糕,银针通体雪亮,没有一点黑渍。为了安全,再试了几块,唯独,没有试底下的荔枝糕,因为,她先天的讨厌荔枝味。 小蓝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口中,“恩,真好吃,小梅你也尝尝”。 小梅笑着也拿起一块绿豆糕放到口中,望了百里会一眼,“小姐,您怎么不吃?” 百里会轻轻摇了摇头,但是看到两人吃的这么欢,也拿了一块糕点起来。 “就会妃喜欢这荔枝味,我从小就讨厌吃荔枝”,小蓝半口糕点咽在喉间,又抓起了一块。 百里会指了指一旁的茶水,“怎么老是不长记性,吃东西还噎着”。 小蓝脸一红,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因为做的太好吃了”。 小梅笑着取消她,“你呀,上辈子肯定是个贪吃鬼”。 “贪吃鬼有什么不好?可以吃很多东西呢”。小蓝鼻子一皱,继续吃了起来。 百里会吃完一块,便没了食欲,“今天这糕点,好像有点苦”。 “苦?肯定是这荔枝干坏了”。小梅倒起一杯茶水放到她面前,“喝点水吧”。 谁都没有想到,这苦涩的味道,正是穿肠毒药。 过一会,厨房的小丫鬟便将盛着几块糕点的盘子端了出去。 回到厨房,将盘子搁在一边,小丫鬟便出去忙起了别的活。 小绿悄然上前,在看到盘中的糕点后,脸上的笑意陡然加深。 忙从袖中拿出几块糕点放到盘中,这样的偷天换日,就算回头查起来,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漏。 只需将换出来的糕点销毁,这次,便算成功了。 一回到柳絮的房中,便看到她正焦急的踱着步子,见到小绿,忙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回柳妃的话,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小绿得意的望着柳絮,“娘娘您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她就是一具硬邦邦的尸体了”。 “真的?”女子似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在看到小绿眼中那抹坚定的眸光后,方大笑了起来,“哈哈,百里会,终于有这么一天了,别怪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兴奋过后,柳絮还是不放心的询问了起来,“你真的有把握她吃下了,要是别人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柳妃,您放心,小蓝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我最清楚。会妃身边的丫鬟还有一个小梅,就算她们今天一同用了,我们也不用急,同小梅相处过的丫鬟都说,她从来不碰荔枝。”小绿因激动而略微泛红的脸,在烛火摇曳的映衬下,显得几分狰狞。 “好,”柳絮这才放心的坐了下来,“明天一早,我们就好好的做场戏,送送我这薄命的‘妹妹’”。 深宫高院内,数不尽的只有人心。 是夜,百里会睡梦中的身子不安的挪动了几下,伴着一股细微的疼痛,从梦中醒了过来。 疼痛感慢慢的加剧,女子不由自主的双手抚在小腹上,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会儿,怎么了?”袭暗觉察到她的异样,身子自她的身后探出。 “肚子好痛”,百里会说不出多余的话来,每一个字都牵绊连连。 “来人,掌灯”。袭暗忙起身将女子拥在怀里,一手抚上她的额前。 随着几声慌乱的脚步声,屋内灯火通明,袭暗一看,怀中的人儿衣衫尽湿,五官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快去找大夫……”,袭暗大惊,双手紧紧贴合在她的肚子上,“会儿,会儿……”。 不一会,大夫便找了过来,女子疼的蜷缩至一处,身子疲软。 大夫不敢耽搁片刻,忙上前把起了脉。 看着百里会痛苦非凡的面容,大夫犹疑的据实以告,“回王爷,会妃,会妃的脉相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袭暗冷冷的重复了一遍,带着切齿之味。 “回,王爷,可,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引,引发的肠胃病…..,确实没有异样。”大夫一见袭暗那冷如冰霜的眸子,急急的跪了下去。 “王爷,别难为他了,我已经好多了”。百里会轻轻拽了拽袭暗的寝衣,脸上真恢复了几分红晕。 “滚……”袭暗收回眸光,双手捧上百里会的脸颊。 旁边的人忙撤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呆。 “会儿,怎么样了?”袭暗的脸上写满了焦虑,一手轻轻拨开她带有湿意的碎发。 “不疼了”。百里会坐直身子,“肯定是吃坏东西了”。 脸上失了痛苦的纠结,出了一身大汗,人倒是轻松了不少,疼痛也完全消失了。 “袭暗,”百里会忽地紧紧抱住男子,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其实怕极了。 袭暗躺下身子,将女子拥在胸前,心里,这才平复过来。 有了一次,此后,便会带着深深的惧怕,入入灵魂。 两人再也睡不着了,只是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至少,是近在咫尺的。 第二天,柳絮便起了个大早,换上最喜欢的浅绿色纺纱,梳了一个繁芜但是美艳十足的发髻,满意的转过了身子,“小绿,走吧”。 “是”,一旁的小绿赶忙跟上,主子难得的好心情,做下人的自然也是欢喜不已。 一到前厅,只看到云王妃使唤着丫鬟们摆好了早膳,看到柳絮进来,云绮手上的动作不减,“絮儿,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 “天高气爽,人也舒适了不是,咦,王爷和会妃妹妹呢?”柳絮四下张望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天还早呢”。云王妃怪异的望了柳絮一眼,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人了。 “哦,也对”,柳絮按捺下心下的欢愉,故作漫不经心的张望着。 “王爷……”厅外的丫鬟一声唤,让柳絮的神收回了几分。 袭暗一袭冷色衣衫,略显疲惫的脸不失邪魅,依旧张扬肆意。 柳絮脸上的媚笑,在看见他身后的女子后,砰的一声轰然破落,双眸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入厅的百里会。 身后的小绿面如死灰,身子僵直着动弹不得,怎么可能。同样跟进来的,还有小蓝和小梅。 百里会在袭暗身旁坐下,脸色红润,哪像是中了毒的人?柳絮转过头,不着痕迹的,狠狠瞪了小绿一眼,那样的眼神,透着千年般的寒意。女子猛的一颤,如临在敌。 第54章 柳絮不知是怎样用完早膳的,佳肴入口,却是食不知味。 走在回屋的路上,小绿紧跟其后,但又不敢太上前,双手绞动着衣角,惶恐不安。 回到屋子,小绿在身后将门轻轻关上。柳絮这才转过身子,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的甩了过去。 女子吃痛的赶紧跪了下来,神色惊慌,“柳妃,柳妃饶命……”。 “绿奴,你同我是一条心吗?”柳絮不紧不慢的询问道,眸光却是阴恨之极。 “柳妃,绿奴当然是同您一条心,请娘娘开恩”。小绿忙磕起了头,一下一下砸在地面上。 “哦?那百里会怎么好好的,恩?”柳絮的音调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提起裙摆,猛的踹了过去。 女子始料不及,身子颓然的向后倒去,挣扎了一下,便又跪了起来,“柳妃,奴婢真的不知,奴婢没有出卖娘娘”。 “哼,那就是你的这双手不老实喽?”柳絮抬脚狠狠的踩在小绿的手背上,加重力道碾踏了起来。 女子额间已是冷汗涔涔,却不敢喊一句疼,生怕惹恼了此刻的柳絮。 “绿奴不敢,轻娘娘饶命……”。 柳絮冷冷的望了女子一眼,这才收住脚,“滚,到外面跪着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是,谢柳妃恩典”,小绿忙站起身子,手背肿的老高,一动便是锥心的疼痛,另一只手吃力的关上无门。顺着长廊,在屋外跪了下去。 冷风直啸,女子的眸中一片恨意,在无尽的阴霾中,璀然萦绕,回荡在这王府深苑,久久的,久久的不愿散去。 柳絮,终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匍匐在脚下。 关于那毒,是入了百里会的口,只是,却失了毒性。 袭暗只当是她吃坏了肚子,大夫的脉相一切正常,而,柳絮,有的只是疑虑,小绿,只觉无尽的诡异,那药,百里会,明明是吃了的。 谁都不会想起,一年前的那场毒,除之入心入髓,深火煎熬中,解之,弃之,韩有天本就是医术诡异异于世俗,百里会的体内,竟是百毒不侵了。 过了几日,柳家人已备好了一切,准备前往水姬的住处。百里会同着小蓝、小梅在陪着水姬说笑,女子的肚子微微隆起,不细看倒是难以察觉。 几顶轿子在庭院外落下,最先下轿的是柳老爷,后面跟着柳云详。其次,便是柳絮及柳夫人。 一行人走入庭院,后面的家丁扛着几个大箱子,上面贴满了喜字,俨然是聘礼。 听到声响,几人均向外张望,见到如此阵势,百里会的脸泛上了一层冷冷的冰霜。 水姬一看到柳云详,便害怕的缩到百里会身后,双手,紧紧的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柳老爷率先步入大厅,带着探究的目光在众人身上巡视。 身后的柳云详上前,在看到百里会后,脸不自觉的拉了下来,“会妃也在啊?” 柳老爷一听说会妃二字,眸光不客气的在百里会身上打转,“你就是百里会?” 女子不卑不亢,望了众人一眼,“正是”。 “哼,就是你将我家详儿害成这样?”柳老爷一时激愤,颤抖着身子指向女子。 “柳老爷,我想您是搞错了,是柳云详自己违反了军纪,才变得今天这样”,百里会一手轻轻的安抚着水姬,“请问,你们今天来是何用意?” “你……”,柳老爷听闻此言才一时反应了过来,“谁是水姬?我们今天是来下聘的?”身后的水姬一听,忙急急的开口,“不,我不会嫁的。” “你说什么?”柳云详闻言,自柳老爷身后窜出,“我肯娶你,你就应该偷偷的乐了,不嫁?由不得你”。 “详儿,不要这么大声说话,”柳夫人见状,忙走到水姬身旁,“可别吓坏了我的孙儿”。 水姬警觉的望了几人一眼,眸光这才对上柳云详,“柳将军,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最清楚,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这……,”柳夫人焦急的上前一步抓起水姬的手,“我知道是我们家详儿对不起你,但是,你一个当娘的,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儿在今后连一个名份都没有呢?” “就是,水姬你也不想想,你替我们柳家生下了这孩子,等着你的,只有无尽的富贵荣华,你以为,谁还会再要你不成?”柳絮望了水姬一眼,眼中的鄙视昭然若揭。 “柳絮,你以为嫁了你柳家是福气?你哥哥的身子怎样,你们比谁都清楚,你们要的无非就是她肚中的孩子,和脸上的一份面子而已”。百里会挡在水姬身前,眸光扫过眼前的一行人。 “百里会,你成心要同我们柳家作对不成?我哥哥成了今天这样,你也有责任”。柳絮恼怒的走上前,“要不是你,王爷也不会这样对我,我们柳家更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你就是个祸害”。 一手直指到百里会的眼前,女子冷笑着睨视了众人一眼,啪的一声,将柳絮的手打落,“柳絮,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真是个祸害,第一个就把你除了。” “你……”,柳絮一时无言一对,望了她身后的水姬一眼,“我今天来不是同你争的,水姬,你也是个聪明人,该懂得拿捏分寸,不要再妄想着王爷了,乖乖当我柳家的人”。 水姬惨白着脸,一手仍然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已经不存有丝毫幻想了,因为我比谁都明白,他的心里有了会妃,装不下任何人了”。就让她,仅有一次的,称呼王爷为一声他吧。 柳絮如被说中心事般,难堪的一言不语,百里会则是讶异的回过头,水姬对袭暗的感情,自己怎会不知。眸光中多了一丝闪躲,百里会亦是无言的垂下了脑袋。 水姬不理会众人,只是一手轻轻的放在女子的肩上,笑得淡然,“会妃,他们说的对,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我不想再让我的孩子受尽世人唾骂,以后等你做了娘,你就懂了”。 百里会慌忙抓起她的手,“水姬,你真的想清楚了,那可是你的下半辈子啊?”女子拼命想从她的眸中看到一丝悔意,只是没有,多了一份平静,仿佛一切都看穿了。 “会妃,从我打算生下这孩子起,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他们肯给,您应该为我高兴才是”。水姬的笑意分明苦涩至极,但是,却看不到一丝勉强。 “好,好啊……”,柳夫人开心的上前,一手轻轻的抚在水姬的肚子上,“我的孙儿,奶奶马上就将你接回我们柳家”。 百里会只是面目表情的望着众人,孰是?孰非?到底是谁错了? 他们在一旁说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看到,柳絮临走时,那抹得意的笑。 水姬收回身子,手撑在腰间,回到了座位,百里会只觉得心痛,她要生下孩子的时候,自己阻止不了,现在,她要嫁给那个禽兽不如的男子,一辈子当活寡,自己更是阻止不了。 水姬见她久久不语,忙焦急的唤了起来,“会妃,会妃……”。 见她回过神,女子才笑着安慰了起来,“会妃,我真的没事,这样也好,反正柳云详是不可能再碰我的,我可以安安静静的陪着我的孩子,过完下半辈子。” 百里会回到她身旁,已经看不出水姬的表情是真是假了。难道,当了母亲就真有那么安然于世? 再无心情谈笑,看着三人走出去的背影,水姬止住了脚步,一手轻推开窗。 带着暖暖的春意,满目的盎然,柳絮说的没有错,王爷,水姬早该将你放下的。 久久的存在心底,如今,我要嫁了,袭暗……。 柳家的速度果然很快,还有三天,便要来迎娶水姬了。 百里会闷闷的来到后院,这座院子再也不见了阳光,随着李如的死,也沉寂了。 捡了一块干净的地坐下,光,明媚而下,洒在女子的发上,落不了院内。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百里会下意识的回头,眉,不经意间蹙了起来。 又是柳絮,只不过这次是只身一人。 “好兴致啊,在这看风景”。柳絮不以为然的在她身旁坐下,望向了对面的院子。 百里会并不加理会,将头轻轻靠在一旁的石柱上。 柳絮见她不语,只管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想起来,李如还真是惨,所谓客死异乡,尸骨无存啊”。 女子眸光扫过柳絮,带着一道凛冽的光芒。 “你别这么看着我,是我害得又怎样?我的双手,早就沾满了血腥,不在乎多她一个”。柳絮对着前方笑了起来,“以前,王爷的妾室都被我除了,有的下毒,有的暗杀,有的出去一趟不明不白就死了,其实,李如也是的,是我下的套,没有想到成功了。” 百里会略有惊愕的抬起头,直视着女子,“你说什么?” “那年,李如进到王府时,王爷只有我一个妾,因为都被我除了。她,便成了我眼中的唯一一颗钉子。后来被我知道,她并不爱王爷,是顺应了家意。平日里,她处处给我脸色看,带着自认的清高,就像你一样,”柳絮转过头望了百里会一眼,继续着口中的话语。 “我那时就决定,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那个愚蠢的男人,居然找到了王爷,是我先接待的他,后来我便偷进后院,告诉李如,我已经买通了人手,到时候那男子若是要带她走,她就得在王爷面前拒绝,告诉他,她要的是金钱权势,不要男子的爱。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我终于看到她跪在地上求我,让我放过他们。哼,怎么可能。我说,若你们要走,外面的杀手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可就一个都留不得了。” “就是这样,她拒绝了,失了自己的孩子,也让王爷更厌恶她。只是那个男子太傻,居然自尽了。后来李如也就疯了”。柳絮说完话的语气仍旧波澜不惊,似乎正在讲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百里会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同李如一样,不知好歹,本来一年前你入了后院禁地,我以为王爷会责罚你,没想到竟当没事般。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威胁太大了”。柳絮把玩着腕上的首饰,脸色依旧平静。 “柳絮,你是怎样做到那般放肆毒辣的?”百里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复下来,“你就不怕,哪一天自己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我?哈哈……”,柳絮肆无忌惮的大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一个十足的笑话般,“永远不会,这就是我与她人的区别,你说,到底是我的幸运呢,还是我的悲哀呢?” 女子的眼角居然有着苦涩,“所以,我可以放肆,可以毒辣,我可以做尽天下一切的坏事”。柳絮不可抑制的吼了出来。 百里会不知道她与袭暗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看着女子那不寻常的举动,她只是转过身子,眸光淡定,“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如果你想激怒我的话,你就错了”。 柳絮收回笑意,狠狠的站起了身子,“哼,你就等着失宠的那一天吧”。 百里会嘴角扯开一抹笑,李如,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回到前厅,百里会的心情更差了,如果说看到柳絮是不耐的话,那看到百里府的人就是伤神了。 第55章 百里沙文端坐在一旁,身旁是故作典雅的大夫人以及刁钻的百里漫双。 百里漫双的神,一如既往的牵挂在主位上的男子身上,虽是有着邪魅,却依旧惑人心神,不是袭暗,还有谁? 见百里会过来,大夫人忙着上前,一脸的亲热劲,“哎呦,会儿,瞧我们都来了好久了”。 百里会任由她牵着,来到百里沙文面前,“爹”。 “哎”。百里沙文开心的点着脑袋,似有受宠若惊之意。 “王爷,你瞧瞧我这女儿,从小就知书达理,一直是我们百里家的骄傲啊,”百里沙文看到她没有了先前的排斥,大加赞扬起来。 袭暗勾起一轮魅惑,轻轻点了点头。 “对对对,我们家会儿三岁就会吟诗颂词,五岁就会针织女红,到了十岁啊,那可不得了,容貌更是一绝啊”。大夫人在一旁也凑了上来。 如此夸赞让百里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有一点,小小的丢脸。 不着痕迹的望向袭暗,见他潭底泛笑,似在看着一出好戏。 大夫人见二人不语,撇了一眼旁边的百里漫双,“以前在家时,和会儿最亲的就属漫双了,两人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 此言一出,不止百里会惊愕,连旁边的百里漫双也翻起了眼皮。 袭暗听闻,终于站了起来,步子悠闲的踱到百里会身旁,“会儿,这么乖?” 大夫人见状,忙不迭的点起了头,“王爷说的是,我们家会儿从小就帮着她爹打理生意上的事,要不是生得女儿身,早就将我们百里府发扬光大了。” 女子极为不解的瞅了众人一眼,眸中写满了疑惑。 “哦?”袭暗像是被挑起兴趣般,拈起百里会肩上的一抹发丝,“那也就是说,百里府的生意也有着会儿的苦劳了”。 “王爷说的极是,”百里沙文谄媚的笑着点头,袭暗的一怒便毁了百里家的半边基业。想了几天,还是决定上门一趟,此次的目的,只为示好。 袭暗丝毫不顾及的百里会拥入怀里,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听说,前几天百里家遭受了损失?” “这,是,是的……”,百里沙文心下一紧,不敢再得罪分毫。 “放心吧,明天,所有的一切损失便会回来了,望岳父您今后能好好将精力放在生意上,可别因一时的疏忽,而毁了整个基业”。袭暗话中有话,甚至带着小小的威胁。 百里沙文听到可以收回损失,立马笑得合不拢嘴,“王爷放心”。 一旁的大夫人听闻,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开心的扯了一下百里沙文的袖子。 “那,王爷,我们这就告退了”。百里沙文忙急着告辞,深怕袭暗会后悔。 “恩,不送”。袭暗将百里会带到庭院,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着。 “袭暗……”百里会心中的疑团不解开,闷的难受。 “怎么了?”袭暗回头,站定了身子。 “你们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百里会微微撅起红唇,以示抗议。 袭暗可不吃她这一套,俯下身子便吻了上去,“你不用知道,以后你的一切,都会有我在你身前挡着”。 百里会闻言搂上他的颈项,回吻了过去,浓郁的情意,氤氲的春风都化了。 袭暗只想让百里家的人知道,自己可以将他们翻覆在手掌,有朝一日,如若再犯,必如倾巢之卵。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警示。 人说,女子出阁是一件天降而来的喜事,可是在水姬的闺房里,一点也看不见。 今天,便是女子坐上花轿的日子,水姬坐在梳妆台前,百里会将她的发散下,如墨的黑发摊在女子细小的掌中心,浸润着丝丝的柔滑。 拿起一旁的桃木梳,一梳梳到底,夫妻到白首,二梳梳到底,儿孙在满堂……。 百里会晶莹的泪落在水姬的发上,久久梳不下去。身前的水姬,怔怔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会妃,我今天要出嫁了么?” 百里会闻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紧紧的拽着手中的发,梳子再也落不下去。 一旁的小梅见状,忙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小姐,我来吧”。 水姬看着小梅熟练的绾起三千青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喜庆的发髻不消一会便绾好了,发上插上一支百鸟朝凤簪,便算完成了。 一旁的小蓝拿过喜袍想帮女子穿上,水姬却只是干坐着,直到外面的唢呐锣鼓声传进院子,才僵硬的站起了身子。 大红袍子上绣有比翼双飞,金色的丝线在漫红的底线下衬得尤为富贵,一朵朵牡丹馥郁吉祥,花开不败。 穿上身的水姬,犹显艳丽,女为悦己者容,却不知,为的是谁? 门外的喜娘已经走了进来,带着一贯的满面笑容,挥动着手中的红色锦帕,“哎呀,水姑娘,都准备好了吗?新郎官可是等不及了呢”。 见一旁的喜帕仍孤零零的躺在桌上,喜娘忙拿起遮在女子的头上,“水姑娘,时辰到了,上轿吧?” 水姬始终一言不发,幔纱下的头,轻轻点了点。 百里会只觉一阵酸楚,这一身红,艳的好刺眼。生生刺痛人心。 喜娘搀扶着水姬出了房门,屋内的三人紧跟着上前,在檐下停住脚步,这是水姬交代的,不要送她,让她自己一个人走。 红色的花娇,连迎亲的身上都是红色的衣衫,百里会望着水姬步入花娇,在轿帘垂下的那一瞬,女子头上的喜帕被掀开一角,露出水姬那溢满冰凉的双眸,却硬生生的扯开一抹笑。 “水姬……”。百里会提起裙摆跨了出去。 “起轿……”,女子的一声呼喊淹没在无尽的乐器声中,轿帘被放下,一行人伴着那无欢的喜庆,走出了这冷清至极的庭院。 百里会跟了上去,失了灵魂般,身后的小蓝和小梅亦不说一句话,静静的跟在迎亲队身后。 不得不说,柳家这次的迎亲赚足了面子,长安街上,商贩小摊全都让出了一条宽敞无比的道。为首的白马上,柳云详一脸春风,好不得意。 这样的排场,却丝毫暖不了百里会的心。两旁的花童开心的撒着篮中的花瓣,又是红色,漫天飞扬,顺着和风,落到身后的女子身上。 一旁的酒楼上,男子冷冷的看着迎亲队伍,嘴角扯起的笑溢满讽刺。一身汉人衣衫,衬得整个人挺拔俊朗,眸中带着不驯的野性,张扬中尽显内敛。 “王”,一旁的韩有天伸手指了指跟在迎亲队后方的百里会,笑了起来。 男子不语,盯在女子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柔情,嘴角的笑意轻轻扯起。 不一会,柳家便到了,随着唢呐声的再次想起,轿子被抬进了府。 百里会在府外停住了脚步,直到里面传来拜堂的声音,女子才颤抖着一把声音转过身子,“回去吧”。 身后的两人乖乖的紧跟其后,女子抬头吸了吸鼻子,连天空也被染红了呢。 还是那条街,孤独的人影,酒楼上的韩有天,望了身旁的男子一眼,“王,要叫她上来吗?” 男子拿出袖中的一个香囊,红梅花败,香味却依旧,“不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回到王府,百里会便看到袭暗在厅前,身上的衣服还未换下。 “你不是去柳府了么?”女子上前几步,依偎在他胸前。 袭暗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只是轻轻劝慰,“你放心,水姬她很好”。 百里会抬起头,摇了摇头,“她一点也不好,袭暗,如果有错,我是第一个”。 “不关你的事”,男子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这样的动作,在他做来,也是极其温柔。 百里会闭上眼,累极了,比任何时候都累。 柳絮欢欣的回到王府,终于一件事情解决了,回头望了身后的小绿一眼,“把门关上”。 “是”,小绿轻声将门带上,柳絮从袖中拿出一锭放在她手上,“赏给你的,以后乖乖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手上的伤自己去买点药吧”。 “是,谢谢柳妃”,小绿将银子放入袖中,柳絮的脾性,她已经一清二楚了。 “哼,我哥的事办完了,接下来,我得为自己的幸福想想了”。柳絮在一旁的桌前坐下,一手轻轻拍打着桌面。 “那把匕首,也不知道王爷放在哪,看来要想在短时间找到,不是一件易事”,柳絮望了小绿一眼,“绿奴,我可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奴婢知道,谢娘娘赏识”,小绿将桌上的茶杯蓄满水,“柳妃,如果此计不成的话,绿奴还有一计”。 “哦?说说看看,”柳絮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小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妙招,趁会妃出去时,找杀手了解了便是”。 柳絮蹙着眉想了想,“这……,等过几天,省得冲了我家的喜。” 柳家。 宾客散尽,新房内火烛摇曳,两支粗壮的喜烛将整个屋子挥洒的亮亮堂堂。 水姬头上的盖头还未揭去,只是干巴巴的坐在床畔。心里多了几分忐忑。 屋内的两名丫鬟亦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侧,“吱”的一声,门被撞开,一个跌跌撞撞的红色身影冲了进来。 “少爷……”,两名丫鬟忙上前,却被男子一把推开。 “滚,今天,是老子的……洞……洞房花烛,夜,滚一边去……”,柳云详眼神朦胧的推搡着两名丫鬟,“出,出去……”。 “碰”的一声,门被关上,水姬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两下,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屋内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酒味,柳云详身形不稳的朝着水姬走去,一路磕磕碰碰。 男子一手掀开红盖头,狠狠的甩向一旁,另一手快速的攫住了水姬的下巴。 被迫抬起的头,眸中中闪现着惧意,动也不敢动一下。 “水姬,哈,老子为了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妈的,你这个贱人……,”柳云详一边谩骂一边撕扯起身上的衣服。 “你,你要干什么?”水姬立马慌了神,将下巴从他手中挣脱。 “干什么?你是我的人了,你,你说我干什么?”柳云详摇晃着身子,一把将水姬摁倒在床上。 “柳云详,住手,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放开我……”,水姬挣扎着想起身,无奈被他压得死死的。 “孩子?对,孩子,给我生个儿子,来……”,全身赤裸的柳云详开始撕扯水姬身上的喜服,神智已然不清。 “救命啊,放开我……” “啪”的一声,女子半边脸立即肿了起来,全身力气殆尽。 身上的衣物三两下便被除尽了,水姬捂着脸不敢出一声,男子兴奋的将她的腿分开,整个人压了上去。 柳云详憋红着脸试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为什么……,都是你这贱人”,男子骑在水姬身上,一巴掌又甩了过去。 水姬拼命护着头部,她知道柳云详现在已经喝醉了,如若反抗,只会招来一顿毒打。 见身下的人没有反抗,男子跨下身子,用脱下的衣物抽打着女子,水姬忙半弓起身子,双手改护在小腹上。 “妈的,贱人,我打死你……”,柳云详越大越起劲,幸亏门在这时被撞开了。 柳夫人带着两名丫鬟进了屋子,一见到水姬被打,忙不迭地上前,“将少爷给我拉下来”。 “是”,两名丫鬟上前拉扯住男子,“少爷……”。 “滚,今天谁阻住我,我就打死谁”。 柳夫人气恼的上前,一巴掌狠狠打在男子脸上,“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她肚里可有着你唯一的骨肉,我们柳家唯一的希望啊”。 男子稍稍收了收心,柳夫人忙命身后的丫鬟将他搀扶出去,望了榻上的水姬一眼,“来人,快请个大夫来瞧瞧,新婚之夜找大夫,真是晦气”。 水姬忙捡起一旁的衣物穿在身上,两边脸火辣辣的疼。 第56章 人都出去了,女子起身拿了条毛巾沾上冷水,慢慢的敷在脸上。 不一会,大夫便来了,一听到孩子无大碍,柳夫人这才放心的叫两个丫鬟留下,“好好服侍着,要是再看到少爷像刚才那样,就马上来通知我”。 “是”。 水姬回到床榻前,麻木的坐了下来,她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便可以了。 百里会虽有担心,但碍于是在柳家,也没有去找过水姬,想来他们成亲也有几日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今日,李楠倒是难得的来到了王府,在阶外的凉亭内,袭暗和百里会朝南而坐,身后站着小蓝和小梅。 “李楠,坐下吧,在王府不必拘礼”。袭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淡定。 “谢王爷”,李楠依言而坐,抬起的眼不期然的遇上小蓝,脸一红,忙低了下去。 “最近,辽国方面没有异常吧?”袭暗将手中的酒樽放下,脸上多了几分严峻。 “没有,只是出奇的平静,虽说两国签订了协议,可,他们不应该是那么安份的。”李楠一说到国事,整个人立马肃然起来,刚才的红晕也随之消失了。 袭暗不语,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南朝与辽国的战争,何止是一时,停歇起来,本就不易。 百里会默默的听着,忽然想起了那天在水中闻到的,那抹熟悉的味道,耶律式,他来南朝了不成? “会儿?”见她走神,袭暗一手覆上她冰凉的指,轻轻揉抚着。 “恩?”百里会侧头望向两人,在看到李楠后,脸上扯开一抹笑意。 “李将军,我帮你做个媒怎么样?” 李楠没想到百里会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一时呆愣着不知所云,望了望她身后的小蓝一眼。 小蓝见李楠将目光对向了自己,忙无措的低下了头,心里暗想着,看我做什么? 袭暗也凑上来说了一句,“是该成家了”。 百里会笑着指向自己的身后,“我这边有个丫鬟,唠叨的很,我恨不能将她今天就嫁了出去”。 小蓝和小梅对望了一眼,带着几分茫然,小梅笑着在她耳边轻语,“还好,我平时不唠叨”。 李楠心下一阵欢喜,却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只是望了几人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谢,谢会妃”。 百里会嚼起一味笑,将身后的小蓝拉上前,“小蓝,我几经决定了,改天让王爷给你们挑个好日子,我看的出来,你们二人早就心心相印了”。 小蓝垂下的头缓缓抬起,望向百里会,“我,那李将军不嫌弃的话……”。 女子的话还未完,李楠忙抢白了过去,“不嫌弃,我还怕小蓝姑娘嫌弃我呢”。 如此情谊,两人相视而笑,不用多说一言。 总算,还有一对是如意的。 水姬嫁入柳府已有十天了,百里会自我的安慰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一方面,柳絮也找到了柳云详,不拔掉百里会这颗钉子,便是寝食难安。 “哥,你说这样成吗?”柳絮担心的询问道,“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不冒这个险怎么除了她,再说,街上那么乱,杀个人轻而易举,只要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到时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都灭口”。柳云详脸上张扬着兴奋,眸光更是阴狠无比。 柳絮低头想了想,这才消除了几分顾忌,“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千万要做的干净,别让王爷发现了”。 “你放心,就算你不要她的命,我也不会放过她的”,柳云详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心中的那个隐痛天天折磨着他。 “哥,我已经听娘说了,不管怎样,水姬现在怀有身孕,是我们柳家唯一的血脉,你不可以冲动”。柳絮担忧的望着柳云详,他的脾性,自己最清楚了。 “我知道,那天晚上还不是酒喝多了,对了,什么时候动手?” “我会找准时机的,到时候我就让我身边的丫鬟小绿来通知你……”,柳絮压低声音,眸中闪现一抹精光。 “好……” 紧闭的门外,水姬双手紧紧捂住唇,心一下子如漏跳了几拍般,慢慢退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急急的喝了两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一定要通知会妃。 水姬抚平思绪,刚想出去,正迎上柳夫人进了屋,“怎么样啊,身子好可以吧”。 “谢谢娘的关心,水姬很好”,女子顿下脚步,上前斟了一杯茶。 “恩,那就好,”柳夫人接过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柳家不会亏待你的”。 “娘,我知道了”,水姬将心中的焦虑压了回去,不敢显露半分。 柳夫人今天倒是来了兴致,缠上水姬问了半天,女子一边应付着,一边想着如何出府。 直到午膳十分,柳絮早就回去了,水姬都没有找到机会出府,只能假装没事般一同用了膳。 另一边,百里会用完午膳,便带着小蓝出去了。 “会妃,您这是去哪啊?”小蓝跟在身后,习惯性的发问。 “去订制点首饰,你马上就要出嫁了不是?”百里会笑着往前走,脚下步子不减。 “我,这不还早么?”小蓝小跑着追上几步,一个不小心撞在女子停下的背上。 “太晚的话,花色式样都没得挑了,我可不能让小蓝马马虎虎的出嫁”。百里会回头,认真的望了女子一眼。 “会妃……”,小蓝眼一红,把女子惹得笑了起来。 “好了,走啦,瞧你一点小事就掉泪,以后怎么当人家娘子?”百里会拉过小蓝,一同走出了王府。 择日不如撞日,王府的长廊内,柳絮叫过一旁的小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女子便快速走出了王府。 用完午膳,柳夫人便回房了,这是她的习性,午后睡上个两三个时辰。 水姬忐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刚想出院子,便看到小绿进了柳府,忙躲到一旁。 柳云详将她带至一旁,只有几句话,小绿便折回去了。 不消一会功夫,柳云详便带着几名男子出了柳府,水姬心中的恐慌,也在这一瞬加剧了,极度的不安。 提起裙摆,忙小跑着跟了出去,看样子,百里会已经出了王府,这时候找王爷也来不急了,自己或许连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找寻着,水姬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眼光,想来也是,一个孕妇,却在街上跑来跑去。 百里会在铺子里挑来拣去,都没有找到满意的,倒是一旁的小蓝,看的眼都花了。 掌柜的一看女子的打扮,便谄媚的从里铺拿出了几根名贵的簪子,一看是上乘货色,“夫人,您看这些可满意?” 百里会拿出一支细细端详起来,“恩,不错,小蓝过来”。 “哦”,小蓝乖巧的走道女子身旁,看着她将发簪插入那如墨的黑发。 “恩,就要这一支了,另外还有别的首饰,我都要看一下”。百里会将簪子放在一旁,掌柜的一听,立马笑开了眼。 “好,好,我这就去拿”,看来,是遇上大客户了。 百里会一件不落的挑选了起来,一旁的小蓝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又怕老板看见不好意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百里会犹疑的出声,小蓝只得凑上前。 “好了吧,太多了”。 女子笑着转向一旁的掌柜,“这些都要了,过几日我会叫人来取的”。 “好好好”,老板忙不迭的开起了单子,这样的大客户,就怕等下就反悔了。 百里会将定金放下,便拉着小蓝走了,“小蓝,这是你一生的大事,就不要同我争了”。 女子跟在身后,刚要说话,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会妃,那不是水姬吗?” 百里会顺着小蓝的眼望过去,果然见水姬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找寻什么人,“走,过去瞧瞧”。 两人忙朝着水姬的方向走去,小蓝见她提步要走,忙高喊了起来,“水姬,水姬”。 女子闻言欣喜的跑到两人面前,“听我说,你们快点回去,柳妃同柳云详找了人,要来杀你,快点,他们就在这条街上”。 水姬一手抚上小腹,因剧烈的跑动,牵引出阵阵隐痛。 “什么?就在这里?”小蓝心急的拉起百里会,“快回府吧”。 三人刚走出几步,便看到对面迎来几名男子,水姬面色苍白的轻声开口道,“就是他们”。 几人中间没有柳云详,想必是为了避嫌,才没有亲自动手。 长安街上,依旧喧闹不止,谁也没有注意到三名女子的异样,空中阴霾蔓布,如临死前的挣扎般,样样无力。 几人一步步的逼近,水姬在两人耳旁低语,“你们先逃,我去拦住他们,说不定他们认识我,不敢下手也说不定”。 “不可以,”百里会决绝的拉住水姬的手,“我们一起走”。 几名男子早没了耐性,脚下的步子快速的移动起来,袖中,寒光乍显。 “快跑”,水姬拉起二人的袖子,三人急急向后退去,后面的人,更是紧追其上。 “啊……”,水姬只觉腹下疼的厉害,忙害怕的蹲了下来,“你们快走,我不能再跑了,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我没事的,你们走”。 百里会刚想上前,便被小蓝一把紧紧拉住,“会妃,水姬说的对,我们带着她,只会害了她”。 顾不得犹疑,小蓝拉起女子只记得往前跑,身后的几名男子快速跟了上去。眼见快要追上之际,只见一抹瘦削的身影紧紧抱住为首男子的腿,一下便停住了脚步。 “快点走……”,水姬抬起头望了不远处的两人一眼,这一次,她的眸光中,真的只有死亡前的诀别。 “水姬……”,两人站住身子,记不得脚下的步子,该前还是该退了。 为首的男子气恼的甩了甩腿,见女子抱得更紧了,便朝身旁的人做了个手势。 两名男子上前,一手一边便轻松的将女子拉开了,见水姬还欲扑上来,男子愤然的抬起腿,一脚狠狠踹了上去,这一脚,正好落在女子的肚子上。 百里会止不住眼眸里的冰凉,双手紧紧捂上自己的耳朵,不要听,不要听水姬就没事了。 女子蜷缩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不停的滚动起来,就像当初,面对柳云详的**一样,一样无助。 “唔…..”,小蓝也想起了在地牢中的日子,再也禁不住,哭喊了起来,“水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出来制止的,人群中走出两名丫鬟模样的女子。一人在几名男子耳旁轻语,为首的男子脸色立马变了,带着深深的惧意。 两人将水姬架起拖出了人群,想来是柳云详发现了,又不好自己出马,只得派了两名丫鬟来。 地上,留了一滩长长的血迹,一直蜿蜒至人墙外。 几名男子早就豁出去了,索性亮出了手中的刀子,一步步朝二人逼近。 还是小蓝反应及时,拉起百里会跑出了人群。 心里早就慌了,连跑动的步子也紊乱起来,两人在不觉间,被逼进了一条死胡同。 “跑啊,再跑?”几人狰狞着上前,将两人逼入死角。 百里会深知,今天是难逃这劫数了。 为首的男子并不多说废话,拿起刀子扎了过来,小蓝的声音中藏匿着满满的惧意,但却带着一股无比的坚定,“会妃,你一定要活着,告诉李将军,小蓝,只有下辈子再做他的人了”。 第57章 这一刻,真的是绝望,光亮洒在眸上,再也睁不开眼,一下便暗到了无垠的尽头。 只觉一样东西滚到了脚边,百里会麻木的垂下脑袋,望了一眼,便瘫软在墙壁上,晕了过去。 是一颗人头。 而此时的柳家已是乱成一团,远远的便见柳云详抱着水姬回到屋内,一旁的大夫忙上前检查了起来。 男子的身上,手上,沾满了血水,水姬的纱裙上更是触目惊红。 柳夫人和柳老爷急得直跺脚,柳云详站在一旁,失了几分神智。 “你呀,你……”,柳老爷一巴掌打在男子的头上,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大夫诊断完毕,望了众人一眼。 “大夫,我孙儿怎么样了?”柳夫人上前一步,眼中写满了焦虑。 “哎,老夫还是开些药给夫人补补吧,毕竟孩子嘛,以后还会有的”,大夫拿起桌上的药箱,“就是可惜了,一个男胎啊”。 “不……”,柳夫人只觉一阵晕眩,直直的倒了下去。 屋内顿时乱成了一团,哭声,喊声,夹杂着。 水姬死死的盯着那红木的床架,魂也散了。 抬起一手,遮住自己的双眸,她不想看到现在的自己,满身的血污,那是她的孩子啊。 柳云详双手捧住头部,蹲在一旁。 隐隐的,传来男子压抑至极的低吼声,头两侧的手,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发。 本有的一丝希望,被自己生生的掐灭了。 “都是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柳云详似疯了般,冲向床榻上的水姬,一把扯住女子的发,将她拖了下来。 “啊……”,水姬下意识的护住头部,背部重重的砸在地上,碰的一声,沉闷无比。 “放开我……”,女子无力的挣扎着,双腿不停的乱蹬。 “你还我的孩子,贱人,把孩子还给我……”,柳云详抬起一脚,狠狠的踩在水姬的小腹上。 无尽的痛飘散而来,水姬双手改抱住柳云详的腿,身子扭曲的半弓起,痛的紧咬住下唇,发都散了下来。 “柳云详,问问你自己吧,要不是你丧良天良,天,……怎会要亡你们柳家?”女子使劲全力,抬起了头,那仅存一丝光亮的眸中,仅剩下满腔的恨意,甚至,带着一丝讥诮。 “你……,我叫你嘴硬”,柳云详收回踩在女子身上的腿,半蹲下身子,一把揪住水姬的长发,狠狠的掼起,重重的砸了下去。 咚,咚,咚,一下下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水姬只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竟,有着解脱般的释然。 “哈哈哈,柳云详,你们柳家绝后了……,柳云详,柳将军?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水姬嘴角的笑意越显深刻,讽刺极了。 “闭嘴,闭嘴……”,柳云详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叫你说,我叫你说”。 男子一把撅起水姬的下巴,一个巴掌狠狠甩了上去,“今天,你就别想活着出去了,没有了孩子,留着你有什么用? 是因为孩子,我会嫁给你?你算什么,算什么……”,水姬丝毫不畏惧的迎上柳云详,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妈的,找死……”,男子站起身子,抬腿一脚一脚,狠狠的踢在女子的身上,眸光泛红。 水姬不再言语,甚至连挣扎一下都没有,身子痛到极致,便也没有直觉了。 柳云详每踢一下,水姬的身子便动一下,意识逐渐模糊,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 漫天飞霜,边界的天,在雪的隐射下,白的剔透。 女子一身妖冶的红妆,在白雪皑皑的地间,跃然而起。 衣袖飞扬,流苏粉带,颊边一枚艳丽的蝴蝶,乘着风,踏足,旋转。 红梅花开,梅红花败。 飞落而下的红,染尽白茫,与女子身上的娇弱融为一体。 一人独舞,独为一人。 身前的男子,负手迎风,魅惑邪肆,冷漠的眸中,没有自己。 嘴角的笑意淡然若失,将江山踩在脚下。 爱上他,一辈子便注定,为他生,为他死。 “王爷,您对我有过情吗?” “没有……” “没有……” “没有……” 罢了,王爷,您的要求,水姬完不成了,对不起……。 柳云详许是踢得累了,身子颓然的倒在一旁,大口喘着粗气。 水姬的身上,满身衣衫尽被染红,一入她的舞衣,红的凄楚,红的哀凉。 身子,一点也不痛了,不远处,真的看到了那个身影,光亮的另她自惭形秽。 袭暗……,水姬轻抬起手,马上就要抓住他的手了,带着最后一点力量,手,垂到了地上。眼皮也好重,一切,都模糊了。 红颜伤,殇红颜 “会儿,会儿,”百里会望了四周一眼,空旷的令人心慌。 “水姬,”女子欢喜的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水姬,你没事吧?” 女子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会儿,我要走了”。 “走?去哪?”,百里会慌乱的望着水姬,周围,静谧的心寒。 水姬淡然的望了上方一眼,伸手指向天空,“就是那”。 百里会懵懵懂懂的随着女子的视线望去,“我同你一起去”。 水姬双手轻轻的放在女子肩上,“会儿,你不能去,你要留下来陪着王爷”。 “水姬,你不要去,留下来好不好?”百里会虽不知女子的异样,但下意识的,却是害怕极了。 “会儿,你听我说,我太累了,只想去另一个地方。王爷的心,好不容易有了温度,你不能走,我好开心,终于可以每天看见你们了”。女子抬起的头,又朝着上空。“就在那里” “水姬,你的手好冰啊。”百里会抓住她的手不肯放,一边哈着热气,揉搓起来。 “柏会”,小蓝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脸上还是那抹纯真的笑意,站在了水姬身旁。 “小蓝,小蓝,你们怎么了?”百里会望着二人,恐惧感在瞬间加剧。 “柏会,我要和水姬一起走了,你一定要帮我告诉李将军,小蓝只有下辈子,再做他的人了?”小蓝牵起水姬的手,在百里会面前,飘了起来。 “不要,你们不要走,水姬,小蓝,回来……”,女子快速的跑上前,张开双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两人的衣衫。 “会儿,记住,照顾好王爷……” “柏会,小蓝先走了……” “不要,不要走,不要……”百里会迈开步子追了上去,却怎么也赶不上。 “不,不……”,女子猛的坐起,思绪还停留在那个空间,只是低着头,不住的摇晃起来,声音嘶哑的早就凌乱了。 小心翼翼的被拥入一具宽厚的胸膛,百里会枕在男子的肩上,身子不住的发抖,嘴里还在一个劲的念着,“水姬,小蓝,你们回来……”。 男子一言不语,只是将一手放在女子的背上,轻轻的安抚着。 百里会轻抬起眼,望向四周,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再看看四周的摆设,刚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女子一手抗拒的抵在男子胸前,整个身子便钻出了他的怀抱,四目相接,面前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辽王。 “耶律式?”百里会仍有疑虑的缓缓询问出口,眼中,带着满满的不确定。 男子不语,执起她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胸口,手掌下,如一把火在烧,烫的她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会儿,你就这么怕我?”耶律式身着汉服,敛起了几分辽人的张扬。 百里会一时无语,对着男子的眼,轻轻摇了摇头。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双手紧紧抓住男子的袖子,“我怎么会在这里,小蓝呢,水姬呢?” “我只看到一名女子,她没事,在隔壁房间里”。 “会妃,”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喊声,小蓝推开门走了进来,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小蓝,”百里会忙急着下床,却被男子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蓝望了耶律式一眼,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小蓝,你没事吧?”百里会的语调不似先前那么紧绷,还好只是个梦,不是真的。 “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小蓝站在一旁,带着几分尴尬。 “还说没事?要不是我韩有天的医术高明,你早成废人了,”一旁的男子忙着插上一句,调侃的望着小蓝,“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小蓝气极的跺了跺脚,“你老是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家头都痛了”。 “你,你这忘恩负义的丫头”。 “啰嗦的老爷爷”,小蓝狠狠瞪了男子一眼,便朝着榻上的女子怯怯开口,“会妃,天不早了”。 百里会闻言望向窗外,果然,天已经黑透了,缩了缩身子,女子不安的望向男子,“我,我要回去了”。 男子拿过一旁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抱下了床。 百里会一意担心着水姬,只是望了耶律式一眼,便拉过一旁的小蓝走出了房间。 “王,就这么,放她走了?”韩有天不解的望着女子的背影,还有那个受伤的丫头。 “本王说过,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耶律式依靠在窗前,看着女子上了一旁的马车,那是他为她们准备的。 他说过,如若再相见,要放手,可不是那么简单了。 马车内,百里会担忧的查看着小蓝的伤,“没事吧?你怎么那么傻,要是真刺中了要害怎么办?‘ 小蓝笑着将手臂缩了回去,“没事,我当时吓懵了,都不觉得痛呢”。 百里会疲倦的靠在车内,“小蓝,你说水姬,她不会有事吧?” “我只看到她流了好多血,她也被刺伤了吗?”小蓝用一手轻托起另一边,“会妃,刚才的人,是谁啊?” “辽王,耶律式”,百里会烦乱的将头枕在膝间,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而乱。 小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一会,马车便到了王府。 一下车,便看到袭暗焦急的在王府门口踱着步子,百里会忙迎了上去,“袭暗”。 男子闻言,转过身,脸上写满了焦虑。 “会儿,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百里会没入他怀里,双手紧紧的缠上他的背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了?”袭暗看到了身后小蓝的伤,忙将女子拉开,眸光在她身上巡视。 “我没事,我好担心水姬,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为了救我,流了好的血,怎么办,柳家人会不会害她?”百里会焦急的陈述起来,话语也变得杂乱。 “刚才,柳府的家丁来过,絮儿已经回府了,”袭暗将一旁的小蓝叫到身前,“怎么回事?” 小蓝整了整思绪,这才将下午的事大致说出,男子的眉,也在这一瞬,紧紧拧起。 “袭暗,你带我去柳府,我要去看水姬”,百里会一手扯上男子的衣袖,轻轻摇晃了起来。 袭暗望了女子一眼,眸中的怒意直燃上升。 “来人,备轿”,袭暗也隐隐感到了不详,心里,更有着后怕。 原先的路段,因为心情的焦虑而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车子在柳府前停驻,百里会忙跨进了府内。 院内很静,间隙还传出女子的痛哭声,似是遥远般,传进两人的耳膜。 家丁们看到袭暗,倒也不敢阻拦,一路任由着二人来到前厅。 百里会的眸光只聚集到一点,那便是厅中那口实木的棺材。 水姬,你真的走了吗?女子停住脚步,望向上空,可是,我怎么看不到你呢? 柳夫人经受不住不住这个打击,已经昏过去了几次,一旁的丫鬟不断的掐着她的人中。 柳絮呆楞着跪在一旁,她的一个毒计,却让柳家彻底绝了后。 这,究竟是不是天意? 第58章 百里会管不得那么多,一步一步慢慢的靠近那口棺材,好冷,一股寒意直钻入女子的心房。 百里会将双手放到棺材尾上,板还没有盖起,女子闭着眼睛,慢慢的挪到前方。只要一睁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了。 浓密的睫毛颤颤抖抖的挣扎着,像压了千斤重般,怎么也睁不开。 说不定,不是水姬。 百里会放在棺材上的手,紧张的捏紧再放松,终于睁开了眼。 棺材里的女子,果然不是水姬,水姬应该艳丽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女子静静的躺在里面,脸上,满是紫青的淤痕,头上,残留着发丝被扯掉后的痕迹。脸颊,更是红肿不堪。身上一袭白色轻纱,可是脖子处,却带着明显的掐痕。 露在衣袖外的双手,断裂的扭曲着,双腿膝盖处,高高的凸起,向外张开着,并不拢。 百里会忆起,那不久前绽放的红梅舞,女子身段细腻,尽显妖娆,只跳了一次,便深入心髓。 为舞而生的女子,双腿灵动的旋转,在夜空中,高高起舞。 百里会仰起脑袋,眸中的冰凉,顺着眼眶,沿着脸庞,急急的滑落。 一把声音哽在喉间,女子的双唇无声的蠕动着,终于,破体而出,“不……,水姬……”。 这样的女子,怎可死的如此没有尊严? 百里会抓住棺木边的手,狠狠的紧握起来,头,始终仰起,不忍再看一眼。 袭暗走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望向水姬的眼,多了几分怜惜。 女子的哭声哽在喉间,身子抖个不停。百里会自袭暗怀里挣出,执拗的陪在水姬身旁。 忽然,水姬的唇边溢出了一道暗红的血迹,顺着嘴角,缓缓落入衣襟内。 “水姬……,”百里会忙拿出袖中的锦帕,帮她擦拭起来,眼泪涌个不停。 “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女子转身,一手指向柳云详,狠狠出口。 是什么的伤,使得人死了,口中还吐着血。 袭暗亦盯着柳云详,这样的死法,想必五脏六腑皆毁了吧。 一旁的柳絮听到百里会的质问,忙滕的一下站了起来,“百里会,又是你,你还我柳家的血脉”。 到了这时,他们心疼的,只有柳家的骨肉? “柳絮,要不是你,水姬会死吗?孩子会死吗?是你们自己,还有柳云详,是你们把水姬毁了的”,百里会上前几步,望着满屋子痛苦的人。 “你们要的只有孩子,一旦孩子没了,就这样害死水姬,你们会遭报应的,”女子丝毫不顾忌的吼出了声,压得心里好难受。 “谁说水姬是我们害死的,抬回家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百里会,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害的?”柳絮一步步朝女子逼近,她就是要让她背负害死她人的愧疚。 “哈哈哈……”,百里会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泪水越涌越凶,对着渐渐逼近的女子,甩出了一巴掌。 “啊,”柳絮没想到她会住手,“你敢打我?” “我为什么不敢?害死她人还不敢承认,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拿去啊!”百里会上前一步在柳絮身前站定,眼神犀利的恨不得将她一块块撕碎。 “你……”,女子望了百里会身后的袭暗一眼,不敢泄露半句,却又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恼羞成怒的柳絮仰起手掌,在还未落下前,便被女子紧紧扣住手腕,“啪”的一声,反手将第二个巴掌,甩在了柳絮的脸上。 女子呆楞了片刻,双手紧紧的捂住两颊,疼的话都不清楚了,“百里会,你……”。 一旁的柳家人见状,忙站了起来,本就对她有着无比的怨恨,柳云详站到百里会跟前,眼中斥满血丝。 袭暗见状,自身后将女子再度拥入怀里,袒护之情,如此明显。 “水姬是我的人,就算死在我的手里,那又怎样,我高兴”,柳云详突然笑着望向百里会,如今,什么期望都没有了。 女子厌恶的瞅着男子,心,揪的好疼。 柳云详越过百里会,来到水姬的棺木前,冷冷的望着她的尸首,“是我把她活活打死的,会妃,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男子一手伸进棺木,“我要让她死都不得安宁”。 “不……”,百里会自袭暗身前挣脱,冲了过去,下意识的在袖中摸索着,她不想让水姬死都死的不安稳。双手狠狠的扬起,落下时,只听得柳云详一声闷哼,连袭暗都没有反应过来。 女子盯着自己的双手,被血染尽,还紧紧的握着手上的利器。 一把匕首整个没入男子的背部,尾柄处,一块剔透的美玉,隐隐泛着冷光。 这,正是柳絮一直要找的那把匕首,如今,插进了男子的身体。 “哥……”,柳絮慌忙冲上前,百里会听见声音,一时反应过来,将匕首拔出了男子体外。 “啊……,”柳云详痛呼倒地,身下,立马一片猩红。 “大夫,快找大夫啊……”,柳絮急得将双手捂在男子的背部,“哥,你不要吓我啊,哥……”。 大厅内乱成了一团,丫鬟们四处散开去找大夫,柳夫人禁不得这打击,昏厥了过去。 柳老爷望着乱成一团的屋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详儿……”。 百里会双手紧握着匕首,袭暗忙上前,双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会儿,会儿……”。 见她眸光涣散,男子忙将她抱起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顾不得太多,他只要百里会没事。 “袭暗,水姬一定很痛”,女子窝在袭暗胸前,脑中,全是她的样子。 男子将她抱回屋子,放到了床榻上,一手将她的匕首拿过,放到一旁。 这把匕首,袭暗后来又将它还给了百里会,既然,她能选择回来,一把匕首又能代表什么? 百里会同柳家的仇,怕是今生都解不开了。 昨晚的那一刀,正中柳云详的要害,当场就刺死了。 一天之间,柳家失了三条命。 从回来后,百里会就没有讲过一句话,他们说的话,在她心里烙上了深深的印记,是自己害死水姬的。 三天过去了,女子窝在袭暗的怀中。动也不动。 这三天,袭暗以他的权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柳家人,个个恨不得将百里会拆骨噬肉,却又上告无门。 况且不说柳絮的这层关系,单是今后的皇位继承,谁又敢惹上袭暗护着的人? 王府外,柳絮一身白衣走进了府内,三天的时间,女子的容颜已是憔悴不堪,一看到院中的百里会,眸中的火便熠熠燃烧起来。 柳絮带着小绿走近二人,两人身上的白衣,让女子抬起了头。 水姬,已经下葬了么? “王爷,”柳絮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求王爷做主,家兄他,死的好惨啊”。 百里会漠然的睨视了女子一眼,袭暗冰凉的声音自头顶传过来,“你做的好事,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柳云详的命,就当时还给水姬的”。 柳絮难以置信的望了男子一眼,难道,哥哥就这么白死不成? “柳絮,那天要不是你找人来杀我,今天的事也不会发生,”百里会愤然启音,柳云详的命,怎抵得上水姬的命? “哼,我叫人来杀你,证据呢?”柳絮大有咄咄逼人之势,要是有证据,恐怕自己早就不在这了。 “你好自为之吧,今后,本王不想再见到你伤害会儿”。袭暗的语调中带着说不出的阴霾,以及明显的警告。 “为什么,王爷,她说什么您就信?”柳絮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这几天的打击,让她看上去瘦弱了不少。 “王爷,会妃,我就是证据”。身后的小绿上前一步,在二人身前跪定。 “绿,绿奴,你……”,柳絮无神的双眼紧盯着小绿,慢慢透露出凶光。 “柳妃,奴婢不叫绿奴,奴婢叫小绿”,女子看向坐着的二人,娓娓道来,“那天要杀会妃的人,是柳妃叫柳将军找的,还是奴婢在中间传的信”。 自己说过,终有一天,也要叫柳絮尝尝匍匐在地的感觉。 “你,王爷,她冤枉我……”柳絮直起身子,双手关节渐渐泛白。 “王爷,奴婢没有,奴婢是柳妃的贴身丫鬟,不敢胡言半句。还有上次,柳妃命奴婢在会妃的糕点中下毒,奴婢不得不这么做,请王爷恕罪”。小绿说完,便不住的磕起头来,头碰到地面的一瞬,嘴角渐渐泛起笑意。 这,又是一招险棋,与其呆在阴晴不定的柳妃身边,不如,反戈一击,搏个头彩。 柳絮疲软的坐在地上,一时的疏忽,这回,翻不得身了。 百里会的笑意不断的加深,身子也不可抑制的随着抖动,笑声隐没在喉间,只听得几声嘶哑,没想到,柳絮也有今天。 眸光中,却有着无限的苦涩,找不出笑的理由。 袭暗的脸亦是阴兀至极,柳絮紧盯着男子,害怕的摇着脑袋。 “来人,”薄唇轻启,带着一丝冰冰凉,两名侍卫应声而来,“王爷”。 “将柳妃拖下去,关押起来,从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不……”,柳絮倾身上前,紧紧抱住男子的腿,“王爷,絮儿再也不敢了,王爷……”。 两名侍卫上前欲拉过女子,柳絮却怎么也不肯放手,“王爷,王爷……”。 “拖下去,”袭暗将怀中的女子搂向自己,不再看柳絮一眼。 “不,姐夫……”,女子将头枕在男子的腿上,声音闷闷而出。 百里会望向上方的袭暗,她知道他的旧人,只是不知道,会是柳絮的,姐姐。 男子的眸,正如百里会所料,有了瞬间的黯淡,柳絮一见袭暗软了心,忙抬起头,轻唤了起来,“姐夫……”。 袭暗望了柳絮一眼,一手抚在百里会的腰间,“拖下去”。 “是”,两名侍卫不敢怠慢,忙上前拉过女子。 “不,放开我……”。看着柳絮被带离,百里会心绪繁芜,不安的在袭暗颈间蹭了蹭。 “你下去吧”,男子望了地上跪着的小绿一眼,并不加以理会。 “是”,小绿乖乖的退下,如今的柳妃,是彻底翻船了。 “袭暗,你……”,百里会抬起脑袋,正对上他坚毅的下巴。 “会儿,你不信我?” 百里会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场噩梦,终于醒了。 “那天你很晚才回来,后来是怎么摆脱那些杀手的?”袭暗一手紧包住女子的柔荑,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我,我也不知道,后来小蓝替我挡了一刀,醒来的时候就在马车了”。百里会心虚的低下了头,她刻意忽略掉了耶律式,在汉人的土地,一旦暴露,无疑是危险的。 “同上次一样?”袭暗犹疑的望着怀里的女子,并不深究。 百里会轻轻点了点头,装不知。 “放心吧,以后没事了”。 女子静靠在他胸前,水姬,我要好好的活着,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是你换来的。 柳家人没有将水姬同柳云详葬在一处,但也不敢造次,便在柳家墓冢的不远处,将水姬葬下了。 简简单单的一块石碑,倒也好,人活至此,水姬,你是解脱了吧。 百里会将食盒中的糕点,放到墓前,就着旁边的石阶,坐了下来。 一抬头,便能看到柳云详的墓,生前,怨恨而立,死后,渊源相对。 不远处的林子里,两名侍卫隐身藏匿着,受了袭暗的命,一路保护着。 “小蓝,”百里会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坐下来吧”。 小蓝依言坐下,手上的伤还没有大好,一个手臂更是不能动弹。 “会妃,一切都过去了,柳妃,她再不会对你怎么样了,”小蓝转过身子,正对上百里会,果真,连洒下的阳光也暖了几分。 百里会慢慢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充斥着自己,她同袭暗,不会那么容易的。 第59章 女子站起身子,拍了拍纱裙上的粉尘,“回去吧”。 “好,”小蓝刚想站起,无奈一个手受伤了,撑不起来,百里会笑着拉起她的胳膊,从地上拽了起来。 两人并排走着,女子慢慢回过头,望了身后一眼,水姬,我们一切都很好。 途经长安街,谁还记得几天前的那一幕?失了一个人,对于他人来讲,原来是起不得半点涟漪了。 一辆马车在豪华的客栈前停留,轿前的小厮掀开轿帘,一名年轻的男子走了下来。 淡色衣衫,金发束冠,回头的一瞬,百里会只觉眼熟,呆楞在原地蹙起了眉。 男子似乎没有发现她,只是自顾自的上了石阶,百里会这才忆起,是明王爷,袭暗的皇兄。女子下意识的抬起头,在雅致的二楼间,男子倚窗而坐,对面坐着的,竟然是耶律式。 南朝的王爷同辽国的王,百里会忙收回视线,心中莫名的忐忑起来。 还有,耶律式怎么会来南朝,他的目的是什么? 女子慌忙拉着小蓝加快了步子,如芒在背,百里会转过头望向二楼,正对上耶律式深邃的黑眸,但,只是一瞬的交汇,男子便如无事般,收回了眼。 “会妃,怎么了?”小蓝不解的跟在身后,任由女子拖着跑。 “没事,快回府”,百里会生怕被明王爷看见,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怕些什么。 在快到王府时,百里会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刚要跨步,便听到身后一声骏马嘶鸣,一辆马车停在了两人身后。 从车上下来的,赫然就是明王爷,没有袭暗的戾气,却也让人不安。 男子踱步至百里会跟前,“弟妹,走的这么急,从哪回来啊?” 百里会忙低下头福了福身子,“明王爷”。 “本王还以为你不记得了,”男子的眼,依旧不忌惮的扫过百里会,唇间的笑,带着若隐若现的轻浮。 女子一阵尴尬,只能淡笑着望向明王爷,“王爷,请”。 男子迈开大步,上了石阶,百里会同小蓝紧跟其上,只盼望着袭暗在府中。 刚进院子,便看到袭暗在大厅坐着,百里会心下一松,脸上的笑也自然了许多。 女子带着小蓝回到了庭院,男人间的议事,本就不是女人能插得上嘴的。 只是,心里的疑虑却是越来越重,明王爷前一刻还同耶律式见面,此刻便到了王府。袭暗知道吗? 数不尽的飘香溢来,百里会踏风而行,碎光打在粉色的衣衫上,入了一股灵气。 “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 “百里会,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恨你……”。 柳絮的屋内,不时传出一两声谩骂,门已被锁上,旁边站着两名看守的丫鬟。 百里会站在长廊间,心头,却带着丝丝的苦涩。 李如被关,自己被关,现在,又轮到柳絮自己,怎么这王府的女人,都躲不过这一劫呢? 天,是真的转暖了,光亮铺洒而下,温煦至极。 “会儿,看这天,一下便晴朗了”。云王妃来到她身旁,温婉的抬起头,望着上空。 “对,想必最黑暗时,已经过去了吧”。百里会笑着望向云绮,眼角含媚。 云王妃轻轻点了点头,“不要怪絮儿,情深必伤,谁也说不清”。 百里会嘴角轻勾起一味淡淡的笑,一手遮在额前,迎着那殆尽懒散的光亮,微微眯上了眼。 只是,为什么心底还是不安? 不安到恐惧。 一段日子后,心里的这种感觉还是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 “袭暗,穿这件真的好吗?”百里会指了指身上的花色衣衫,“会不会太艳了?” 袭暗淡淡的扫了一眼,深邃的眸笑意涟涟,“会儿,只不过是进一趟宫,用不着那么紧张”。 百里会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怎会不紧张,那可是当今天子和皇后啊。 “走吧,”袭暗拉起女子的手,走向王府外候着的马车。 今天,袭暗在百里会的坚持下,身着一件银白色的衣衫,在光照下,泛着晶亮的暖意。 女子仰起脑袋,似是永远看不够般,嘴角渐渐加深。 袭暗拉起百里会步下长阶,一旁的丫鬟忙不迭地掀起了轿帘。 “王爷……”,一道娇弱的女声突兀而出,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般虚幻,但,却真真实实的打入两人的心间。 百里会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就是这种不安,砸的自己好疼。 袭暗不自觉的紧蹙起眉,身子僵硬的别转过去。 “王爷,”女子跑到两人跟前,一把扑入了袭暗的怀中,男子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顺着她的力,向后退了一步,紧握住百里会的手,放开了。 百里会只看到,女子缠在他腰间的手,紧紧相绕,倾尽全力。袭暗放开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慢慢收紧。 “阅儿?”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以及迫切想得到证实的急促。百里会的心,也随着他唤出的名而开始支离破碎,身子,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恩,王爷,我回来了,阅儿没有死……”,女子开心的抬起脑袋,手,依旧缠在他腰间。 袭暗伸出一手抚在她的头顶,望了女子一眼,“阅儿……”。 百里会只觉一时接受不了,男子的眼中,分明写满了柔情,她究竟是谁? 女子自袭暗的怀中探出一个脑袋,望了百里会一眼,“王爷,她是谁?” 两人的目光都对上袭暗,百里会这才注意到了女子,身上一件淡色衣衫,带着风尘仆仆的倦容,脸色苍白无力,但还是掩不住她艳丽的容颜。 “她,是我的小妾”,袭暗望了百里会一眼,遂又将眸光对上了眼前的女子。 小妾,百里会苦笑着望向上空,你本来就是他的一名妾,你还想他怎么说? “小妾?王爷,絮儿呢?”女子并没有太在意,轻轻从袭暗怀里钻出,“我要见絮儿”。 絮儿?姐夫,百里会终于明白了,她就是柳絮的姐姐,柳阅,袭暗心中的,那个旧人。 多么讽刺,如今,这究竟是黑暗了,还是……。 “好,我带你去见她,”袭暗望向一旁的车夫,“今日不进宫了”。 “是,王爷”。 柳阅开心的跨上台阶,两人在前面走着,百里会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提不得一点力。 “会儿……”,袭暗停下身,望向女子。 百里会僵硬的拾阶而上,只能,跟在身后了。 三人到了前厅,便听到袭暗的声音传来,“来人,将柳妃带过来”。 “是,”一旁的侍卫接令出了屋子。 百里会在一旁坐下,双手紧握,却是冰凉十足,冷的骨子里的寒意。 “你们放开我,要带我去哪?”老远,就听到了柳絮的叫喊声,越渐清晰。 侍卫将她带到前厅,女子的发,四处松散着,身上的衣衫,带着脏污,狼狈不堪。 “絮儿,”柳阅跨过步子一把将她拥紧,声音哽咽起来。 柳絮任由她拥着,没有反应, 半晌后,方抬了抬手,放在柳阅的肩上,“姐姐?” 女子抬起头,双手捧住柳絮的脸颊,眼中写满了心疼,“絮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姐……”,柳絮忽地一下哭了出来,引得柳阅也是满面泪渍,“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哥哥,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柳阅将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用力摇晃了起来,“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怎么会?” “姐,”柳絮望向她身后的百里会,眸中的恨意愈演愈烈,“就是她,是她杀了哥哥的”。 女子一手指向百里会,脸上的表情亦是阴冷至极。 “絮儿,”袭暗砰的一声,一掌重重砸在桌面上。 柳絮害怕的停止了哭泣,伸手扯了扯柳阅的袖子。 女子转过身子,走向袭暗,“王爷,真的吗?” 袭暗望了身旁的百里会一眼,“这不关会儿的事,柳云详杀人,他就得偿命”。 “王爷,那百里会呢?她杀了我哥哥,就不该偿命吗?”柳絮跟在身后,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柳阅随着她的发问,望向了百里会,两名女子才此刻,才真正对上眼,“王爷,你娶她,是因为她长的好看吗?” 柳阅的话突兀而出,又一次,将问题丢给了袭暗。 “姐姐,王爷和她没有拜堂,”柳絮来到她身旁,脸上的脏污也去的七七八八了。 百里会始终是一言不发,甚至还带着近乎漠然的冷静。 所有人盼的,不是它语,而是那名男子的回答。 “本王说了,这事不关会儿,”袭暗站起身子,面向百里会,“有一天,我会将那个拜堂,补上的”。 百里会浅笑着点了点头,深深的望向男子。 “王爷……”,身后的柳絮一声尖叫,让袭暗同百里会都收回了神。 “阅儿,”男子上前一步,托住柳阅的身子,她脸色苍白,孱弱的如一片薄纸般,倒在袭暗的怀里。 口中,随着一阵阵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百里会也惊呆了,只是楞楞的站在一旁,看着袭暗的手不断擦拭着她唇角的血迹。 “来人,找李太医过来”,袭暗抱起柳阅出了前厅,厅外的丫鬟们也忙着四处分散开来。 柳絮刚要追出去的身子在百里会面前停了下来,“王爷的心,你根本就进不去,如今,我姐姐回来了,百里会,你就乖乖的让位吧”。 女子没有看柳絮一眼,目光流转到地上的那滩血迹上,“柳絮,你真的很招人厌”。 百里会皱了皱鼻子出去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你,百里会,你说什么?”身后,传来柳絮的咆哮声,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李太医把好脉便走开了,柳阅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紧闭起,似是已经睡着了。 “王爷,”李太医将开好的药房放在桌上,“这病,三年前就没救了,现在,也只是拖着一口气,过不了两个月的”。 袭暗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柳阅轻轻的睁开眼,一手,抓起袭暗的袖子,“王爷……”。 袭暗伸手将她的柔荑包入自己的掌中,“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方法救你的”。 柳阅苦涩的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是,过了三年,还是放不下,想回来看看”。 男子将她慢慢的扶起,让她靠坐在自己胸前,“不要再走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王爷,我想回家看看”。 “好”。袭暗望了怀里的女子一眼,“只是你现在的身子不方便出门,明天我叫人把你爹娘接来,好吗?” 柳阅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王爷,您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这三年,阅儿真的好孤独”。 “好”,袭暗低下身子,下巴轻轻的在她的发上摩挲着。 眼里,装满了温柔,以及不舍。 百里会倚靠在窗前,昏黄的纱灯发出虚渺的光亮,女子的眼,始终不离那长廊尽头,只为了等那抹熟悉的身影。 袭暗,你今晚,不会来了吧? “会妃,时候不早了,快些睡吧”,小蓝将手上的披风披在她肩上,窗外,一片暗夜。 “小蓝,你先下去吧,我再等等”。百里会将披风的口子拢紧,继续盯着窗外。 身后的小蓝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女子的背影多了几分担忧,终是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陪在一旁。 大半夜过去了,百里会苦涩的睁了一下眼,见小蓝还在身后,女子只得解下披风,回到了床榻上。 一手,放在身侧,在微凉的明黄被单上细细摩挲,说不尽的凉意。 今夜,注定又是无眠。 第60章 第二天一早,王府门前就停了两顶轿子,柳夫人及柳老爷互相搀扶着进了府。 柳阅着了一身淡雅的衣衫,脸上的妆容遮挡了原先的苍白,只是身子虚的很。 一如之前的早膳,只是,袭暗的身边,坐着的却是柳阅。 百里会不愿多想,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用着早膳,柳絮开心的往柳阅的碗中夹着菜,一旁的丫鬟端过了熬好的药,“王爷,药来了”。 “恩”,袭暗接过药碗,放到女子面前,“阅儿,喝了它”。 柳阅望了一眼浓黑的药汁,“王爷,可不可以不喝?” “不可以,”袭暗将药递到女子手中,“阅儿……”。 柳阅妥协的端起碗,一股脑喝了下去,袭暗这才满意的轻扯开一抹笑。 “阅儿,”一把声音颤抖的传了进来,柳夫人看到袭暗身旁的女子,忙哭着迎了上去。 “娘……”,柳阅起身,任她将自己拥入怀中,一旁的柳老爷也是老泪纵横。 “阅儿,给娘瞧瞧,”柳夫人拉开女子,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目光自身上巡视着。 “娘,我没事,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柳阅抚着柳夫人到一旁坐下,拿出袖中的锦帕,帮她拭起了眼泪。 “阅儿,当初你留下一封信一声不吭就走了,都三年了,你是怎么过来的啊?”柳夫人心疼的望着女子憔悴的面容,“如今,你哥哥去了,我们柳家就只有你和絮儿了”。 “娘,”柳阅不着痕迹的望了百里会一眼,“哥哥不会白死的”。 一旁的柳絮闻言,忙起身走到二人身边,“娘,二姐才回来,您就别让她操那么多心了”。 柳夫人这才拭干眼泪,点了点头,双手将柳阅的手裹在掌中,轻轻的摩挲着。 一碟精致的糕点摆到了百里会的眼前,女子低下的头抬起,正对上袭暗收回的手,百里会不敢看他的眼,只是继续低下了头。 原来,柳絮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真正盘踞在他心的,也不是自己。 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悲怆,百里会望了对面的云绮一眼,她,真的和耶律式的正妃好像。 “时候不早了,本王要去早朝了”,袭暗站起身子,依旧目无表情的跨出了屋子,消失在长廊深处的身影,回头望了百里会一眼,终是别过了头。 百里会放下碗筷,跟着站起了身子,这样的场合,自己是最不适合的。 “百里会,怎么,心虚了?”柳絮的眸中燃起团团火焰,一屋子的人,都望向了她。 “我为什么要心虚?”百里会无意纠缠,却为了柳絮的执拗感到好笑。 “为什么,”柳絮欲上前的手被身后的柳阅一把抓住,女子苍白的面容不带一丝血色。 “姐,她杀了哥哥,”柳絮望了一眼女子抓住她的手,柳阅一言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身旁的柳老爷见状,蹒跚着步子来到百里会面前,一手指向面前的女子,“我们柳家上辈子是欠了你什么啊……”。 一旁的云王妃忙站起身子,一手拉起百里会的手,“妹妹,上次不是说要教我女红吗?看现在柳妃一家团圆,咱们也不好凑这个热闹,跟我回屋吧”。 百里会感激的点了点头,别人一时也不好多语,只能看着二人跨出了屋子。 “絮儿,你太沉不住气了”。待两人走远后,柳阅才放下了拉住她的手。 “姐……”,柳絮不满的嘟囔起来,双眸紧紧盯着她。 “现在,王爷对她是有情的吧?你现在这样吵闹,只会对自己不利,絮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要学会隐藏好自己。将来反戈一击时,方能做到致她人于死地”,柳阅无力的站起身子,在柳絮的搀扶下走到门口,“王爷答应我会好好待柳家的,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你被关了起来?” 柳絮望了庭院外一眼,满目花色,却掩不住女子眼中的阴狠,往昔的话语,如冻结的冰块般自她口中吐出,带着点点的凉意。 “一个小小的丫鬟就将你置于这种尴尬的地步?”柳阅轻轻扫了女子一眼,“百里会你暂且是动不得的,那个丫鬟嘛,给她点教训,最好,让她自寻死路”。 “姐……”,柳絮开心的笑出了声,“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云绮将百里会带到自己房内,吩咐一旁的丫鬟将门带上。 “妹妹,今天你就呆在屋子里吧,或者,出去走走也好,前厅的话就不要去了,王爷不在,我放心不下”。云绮担忧的望了百里会一眼,这样的场面,自己本是不该插手的。 “云王妃,谢谢您,”百里会点头展颜,双手交握。 云绮笑着摇了摇头,两人随性的聊了会,等到用完午膳,百里会便带上小蓝出了王府。 如今的王府,太让她沉闷了。 静静的走在破败的青石板上,每行一步,脚下的板因年久而发出不稳的撞击声。 这是一条被人遗忘的街,百里会自己也不知,怎么会走到这的,身旁的小蓝一言不语,静静的跟着。 走完一半,才发现,原先破旧的房屋都消失了,女子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豪奢的庭院,门外,两座庄严的石狮各占一边,威风中透着震慑。 百里会站在门前,暗忖,这样荒凉的地,怎会有如此的庭院。 一道清晰的女声透过厚重的门缝,传入两人的耳膜,“恩…….爷……”。 声音千娇百媚,柔的能化出水来。这样暧昧的音调听在两人耳中,瞬时间,不知所措。 “啊……”,男子嘶哑着情欲的嗓音,伴着女子的娇吟声,一下一下,传到院外。 “爷,奴家不行了,啊……啊……”。 百里会收回心智,脸早已红透,一旁的小蓝更是红霞泛到了耳根处,呆楞在原地。 “小蓝…..”,女子轻唤出口,以手势示意她轻轻离开。 小蓝点了点头,跟在百里会身后,提起了脚。 门却在这时,“吱”的一声开了。 百里会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发现,出来的赫然是耶律式。 女子转过的身子定在一处,挪不开,心里,竟有着小小的失望……。 男子显然也发现了二人,脸上出现了小小的失神,百里会见状,忙提起纱裙,大步迈开了步子。 身后的小蓝虽不明所以,但也只得乖乖的跟上。 耶律式嘴角嚼起一味淡淡的笑意,三两步便追上了百里会,韩有天亦跟在身后,走了过去。 “会儿”,男子的手缠上她的腰间,另一手抚上她的肩膀,微微一用力,女子便转了过来,面对着耶律式。 “放开我,”百里会用力的挣扎起来,一旁的小蓝见状,忙冲了上去。 “放开会妃”。 男子压根不睬她一眼,双手攀上女子的颈项,“在门外多久了?” 百里会一时语塞,脸,不自觉的又红了。 “喂,你们两个不会一直在门外偷听吧?”韩有天望了同样羞红脸的小蓝一眼,眼里写满了戏谑。 “我们没有偷听,”小蓝回过头瞪了男子一眼,双眼依旧紧紧盯着耶律式放在百里会腰间的手。 耶律式的掌心,如一团火焰,烧得百里会颈间的肌肤灼烫无比,“把你的手拿开”。 男子非但不听话,反而以指腹轻轻的摩挲了起来,“会儿,刚刚那个声音,不是我”。 百里会眨了眨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爷,奴家不要了,你好坏……”。 “坏,男人坏才好呢……”。 院内,传来了新一轮的调情,隔着整片院墙,丝毫不顾忌的继续着。 那声音,便是刚才的两人,听着,虽然充满了情欲,但,还是有那么点熟悉。好像是明王爷。 “怎么,还想听吗?”耶律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让百里会一下醒了过来。 话还未说出口,男子的手已经包裹住了女子的柔荑,身后的小蓝紧紧跟上,“哎……”。 “丫头,我们王可不是好惹的,你再坏事,当心他……”身旁的韩有天做了个杀无赦的动作,本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却换来一记白眼。 百里会小跑着才跟上耶律式的步子,一旁的男子见状,连笑意都带着霸道,“要本王抱你吗?” 女子急忙摇了摇头,认命的跟在身后。 幸好,跑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豪奢程度不亚于先前那座庭院的楼阁,耶律式依旧拉着女子的手不放,进了院内。 “喂,耶律式,你放开我,我要回府了”,百里会一边走一边挣扎着,另一手紧拽着男子的袖子。 耶律式这才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强忍,“会儿,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百里会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我要回去了”。 男子深邃的黑眸盯了女子片刻,突然放开了手。 百里会揉着被握痛的手,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横腰抱了起来。 “啊,耶律式,你放我下来”。女子不断挣动着身子,小腿更是乱蹬着。 耶律式收紧手上的力道,跨上了石阶,“用过晚膳,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喂……”,百里会不满的瞪着他,面对他,还是不安。 “会儿,你再动一下试试?”男子的话突显出了无尽的暧昧,眸中,闪过一丝情欲。 百里会乖乖的闭上嘴,动也不敢动一下。 耶律式将她抱到二层的楼阁上,凌空而建,放眼望去,自是一览无遗。 一排雕花栏杆环在周边,百里会倚坐在长椅上,说不出的惬意。 楼阁下,四面环水,里面卧躺的睡莲尽显娇态,带着岑淡清雅,花香四溢。 女子抬起头,望了耶律式一眼,“耶律式,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男子在她身后坐下,俊朗不凡的脸上,带着一层朦胧的笑意,“为了你”。 百里会将眸光收回,别向远处,“可是,你怎么会和明王爷在一起呢?” “我们大辽同南朝早已签订协议,两国交友,有什么不对吗?”耶律式寻着她的视线望向远处,“难道,你还把我当成死敌?” 百里会轻轻摇了摇头,却始终觉得似有异样,见耶律式正紧盯着自己,女子这才想起他的后半句话,“没有,我没有把你当成敌人”。 小蓝远远的见两人坐在一处,只能干巴巴的在下面等着,一旁的韩有天见状,禁不住取笑起来,“别急,我们王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小蓝侧头瞅了男子一眼,不说话。 “小丫头,你就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韩有天笑着出声,带着满满的戏谑。 女子索性转过身子,半晌后,从袖中拿出了几两银子,“喏,这已经是我的全部积蓄了”。 韩有天睬了她手上的银子一眼,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这丫鬟,也太可爱了吧。 百里会见耶律式始终盯着自己,忙带着几分局促的挪了挪身子,男子身上,淡淡的草香,有着几分道不明的蛊惑。 “耶律式,我要回去了”,女子的声音轻淡如水,眸光中,男子的身影,越渐清晰。 对方并不言语,却是抓起女子的一手,放到自己的唇间。 薄唇轻启,温热的舌轻含住她纤细的手指,带着狂放的热源,袭向百里会全身。 女子娇羞的想用力收回,无奈,却被对方紧紧拽着,动弹不得。 “会儿,我说过,若再相见,我,不会放手的”。耶律式抬起头对上女子清亮的双眸,此刻的辽王,失了一份霸气,多了一份柔情。 百里会惊愕的抬起头,眼中,有了淡淡的苦涩,“可是,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就如你先前放我回来一般,我的身边,已经有了袭暗”。 耶律式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倾身将百里会拥入怀里,不让她有丝毫的挣扎。 第62章 看着小蓝被送入洞房,百里会同袭暗两人一桌,其余的宾客也缠着李楠闹腾起来。 袭暗斟起一杯酒,眯起的双眸盯在百里会身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会儿,你在担心什么?” 女子摇了摇头,半晌无语,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袭暗不忍的覆上她的手,使劲握在手里。 袭暗,为什么,我们的距离在慢慢拉远了? 一天的相聚才不过一会,王府的佣人在看到袭暗后,急急的跑了过来,“王爷,阅妃她吐血不止,看样子,快不行了”。 百里会抽回被握紧的手,袭暗侧过头对上她,“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见见小蓝”。百里会端起桌上的酒,继续喝了起来。 袭暗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了身子,一句召唤,百里会的身旁,又是空无一人。 女子低下头,连背影都不愿望一眼,只有满满的失落。 席间喧闹不止,可百里会的耳旁听不得一点,只是一杯杯的喝着桌上的酒。 李楠身上的那件大红,更是深深的刺痛人眼,一股冰凉自颊边滑落,带着浓浓的涩意。 女子摇晃着站起了身子,没有同一人道别,更没有去见小蓝。 走出院门,心也跟着脚步走,下意识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远离王府。 恍惚间,走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带着淡淡的花香,像是指引般,百里会走的累了,索性靠在一处院门前。 双手环膝,哭了起来。 水姬死了,小蓝嫁了,小梅马上也要走了,百里会,又只剩你一人。 女子忽地站起身子,双手在厚重的门上砸了起来,“开门,开门,我不要一个人”。 大门依旧紧闭,百里会索性使上双脚踹了起来,“袭暗,开门,开门……”。 院内,正是明王爷以及耶律式,一旁的韩有天不满的皱起了眉,“王,属下去看看,哪个不要命的”。 明王爷挑起一边嘴角,“难不成,是美女送上门?” 耶律式端起酒樽,双唇紧抿,没有一丝弧度,挥手示意韩有天下楼。 见久久没人开门,百里会恼怒的撅起红唇,一双小手因拍打而显得通红。 韩有天忽地一下打开门,带着满满的怒意,“谁啊,找死”。 百里会始料不及,整个人扑了进去,重重的砸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手掌瞬间见红。 楼上的二人见状,忙将视线对准了地上的女子,一身浅红色纺纱,虽显得有几分狼狈,但,当她抬起头时,有的绝对是惊艳。 明王爷饶有兴致的轻啜起杯中的酒,一眼,瞟向旁边的耶律式。 耶律式远远的便看见女子坐在地上,许是摔疼了,双手殷红一片,正低着头慢慢的朝着手掌呵气。 “耶律兄,你认识她?”明王爷看着女子的举动,笑出了声。 “见过,不过不熟,”男子眸光平淡如水,潭底,积压着隐忍。 韩有天望着地上的百里会,就差惊叫出口,抬头望了楼上的二人一眼,还是收了回去。 女子收回神,环顾四周,“这是哪?” 见没有回答,百里会忙忍着痛站了起来,在看到楼上的二人后,女子的酒,醒了一半。 “韩有天,将她扔出去”。耶律式放下手上的酒樽,不再看女子一眼。 “是,王”,韩有天明了的望了百里会一眼,“哪来的,快出去”。 百里会略带委屈的望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定在耶律式身上。 明王爷看好戏般斜靠在椅背上,双眼,在两人间巡视。 “韩有天,没听到本王的话吗?扔出去”。耶律式恢复了脸上的冷峻,丝毫不显山露水。 “是”,韩有天无奈的轻推了百里会一下,“你是乞丐吗?怎么死赖着不走?” 本王?乞丐? 百里会笑着仰起了头,步子虽是蹒跚,但还是坚决的跨出了院门。 天,突的黑云密布起来,风,肆虐的吹起女子的长裙,身后,独留下一抹孤独的背影。 雨,不一会就砸了下来,重重的,似要将地面砸穿般,百里会伸手抹去眼前的雨水,浓密的睫毛纠结在一处,怎么也睁不开眼。 手掌上渗入了雨水,疼的更厉害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居然没地方去。 王府,那还是家吗?袭暗根本就不会关心自己是否回去。 百里府?更加不可能了,那,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的家。 衣衫紧贴在身上,冷的锥心。 长安街失了往日的繁华,就只剩自己一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百里会靠在一颗大树下避起了雨。 双手胡乱的将脸上的雨渍擦干,女子抬起头,才发现,竟在不觉间,来到了百里府。 两顶轿子在府前停靠,一旁的丫鬟忙撑过伞,将百里漫双和大夫人接了下来。 百里漫双似是不满的跺了跺脚,快步跑上了一旁的石阶。身后的大夫人宠溺的点了点女子的脑袋,拿出袖中的锦帕帮她将水渍擦干。 一行人朝着内屋走去,百里会抬头望了上方一眼,终是冲进了雨林。 雨点密密麻麻而下,女子根本就看不清方向,只知道一路漫无目的的走,许是累了,终于在一处拐角,坐了下来。 耶律式焦急的在长安街上徘徊,好不容易等明王爷走了,可,百里会早就没了身影。 周边都寻遍了,就在男子失望的收回身时,在一处角落,发现了女子蜷缩至一团的身影。 耶律式上前几步,女子的双肩剧烈的抖动起来,还伴着嘤嘤的哭泣声。 耶律式半蹲在她身前,一手抚上她的腰间,将百里会抱了起来。 女子错愕的抬起头,一双美目带着朦胧的红肿,在看清楚来人后,头一低,埋在自己胸前。 “会儿……”,男子轻唤一声,一手用力,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挡住那漫天的大雨。 百里会执拗的缩回身子,头仰的高高的,任它一下下砸在自己的脸上。 耶律式见状,也不坚持,只是将她一扔,扛在了肩上。 百里会使劲乱蹬起来,最后没有力气了,便认命的靠在他肩上,大声哭了起来。 谁说一定要坚强的,现在,她就只想一次哭个够。 泪水伴着雨水,流尽,消逝,若是自己的心也能这样,该多好。 耶律式将她带回原先的那座庭院,推开房门,里面的丫鬟早就备好了热水,一边,还有干净的换洗衣裳。 将她自肩上放下,男子横腰一抱,便把她放入了氤氲着热气的浴桶中,自己转身出去了。 门外,两名丫鬟守在一旁,见到耶律式出来,忙福了福身。 “你们两个进去伺候她沐浴” “是”。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耶律式解下湿透的衣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百里会仍是双手紧环住自己的身子,动也不动一下。 两人上前脱下女子的衣衫,将她的发放到浴桶外,顺着壁沿而下。 百里会没有再排斥,只是闭上眼,不说一句话。任由她们伺候着沐浴、更衣。 耶律式再进来时,身上已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百里会呆坐在床塌前,黑发自然的散下。 听到脚步声,女子抬起头淡淡的望了一眼,又低了下去。 耶律式来到她身前,一手放在她脑后,拉向自己。 百里会没有拒绝,只是一声不响的靠着,乖巧的如瓷娃娃般。 “会儿,我带你走吧”,耶律式高大的身影在烛火的摇曳下,平添了几分执着。 “走?去哪?”百里会仰起头,脸上的表情疑惑不解。 “回辽国”。 “回辽国?那,只是你的家,不是我的。”百里会站起身子,单薄的背影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就如同她的语气一般,没有温度。 “你还是同先前那般执着?”耶律式转过身子,王的高傲已然卸下,带着一抹沉痛。 百里会推开窗子,天已经黑透了,“我得回去了”。 “会儿……”。 “耶律式,你这趟来南朝的目的,不简单吧?”百里会转身走了几步,如水瞳眸直直的盯着男子那深邃的潭底,“不管怎样,我是南朝之人,不会跟你走的”。 耶律式带着几分强忍,看着百里会出了屋子。 是的,这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一件要事,如果在百里会和它中间选一样,自己会舍弃的,是什么? 都说江山,红颜,为谁?弃谁?不得而知。 百里会没有让车夫送,而是坚持走回了西郡府。派去盯着的人直到确定她安全了,才回去向耶律式复命。 府外一片静谧,还是,那两盏孤寂的灯笼高高挂着。 刚跨进王府,便听到身后一阵马的嘶鸣。百里会回头张望着,居然是袭暗。 “你跑哪去了?”男子上前几步,语气带着深深的焦虑。 “我……”,百里会一时语塞,别转过头,“我随便走走”。 袭暗不悦的牵起她的手,向府内走去,“你今天出去,不是穿的这件”。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双眸盯着百里会身上的衣衫。 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百里会平淡的开口,“半路上被雨淋湿了,就在铺子里换了一身”。 袭暗不语,但也没有再多问,将百里会送回了房,便返身折了出去。 小蓝嫁了,小梅也在今天被送回了乡下。百里会给了她足够安身的钱,还不如在纯净的地,找个人,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多好。 现在她身边的丫鬟,就是当初服侍水姬的,无采。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百里会知道,袭暗对柳阅是有情的,至少,在很久以前,是有爱的。 许是受了凉了,头始终昏昏沉沉的,百里会一早便被一阵吵闹给惊醒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进来的居然是柳絮,还有柳阅。 只觉得一阵头大,百里会无力的半撑起身子,靠在后方的床柱上。 “妹妹,我和姐姐来看你了,”柳絮扶着身子虚弱的柳阅,在一旁的桌前坐下。 百里会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耐,但也做不出虚假的表情来。 “会妃,瞧你这脸苍白的,怎么,昨晚没睡好吗?”柳絮故作惊讶的端详了起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名小丫鬟。 “柳絮,我最见不得的便是虚假了,有什么事,说吧”。百里会睬了二人一眼,语气带着淡淡的不耐。 “以前,有些事是絮儿太任性了,”一旁的柳阅站起身子,端过丫鬟手中的碗,“这几天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就叫厨房多炖了一份补药,喝了吧”。 百里会望着柳阅手中的碗,自己连站都快没力气了,居然还好心的给自己来送药? 虽然,上次自己没有毒发,但她相信小绿的话,这回,就算是无毒,她也不稀罕,“我的身子很好,不需要靠汤药来进补,你们拿回去吧”。 “你,百里会,我姐姐好心好意拿药来给你……”。 “是吗?难道还有强迫的不成?阅妃,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回去歇息吧”。百里会头疼的望着两人,难道,自己不找事,麻烦找上门不成? “絮儿……”,柳阅回头瞪了柳絮一眼,“快喝吧,马上凉掉了,就失了药性了”。 女子将药碗凑到百里会身前,脸上带着单纯的希翼。 “我说了,我不喝”。百里会没来由的厌烦起了这种虚假的笑意,撕开面纱,怕是一个个都盼着自己死吧。 “这药真的有奇效……”。 百里会排斥的一挥手,药碗顺着女子的指尖翻转,落在了她白色的纱裙上。 “啊……”。柳阅一声痛呼,药汁全洒在了她手背上,身子更是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 柳絮忙接住她的身子,女子不住的咳了起来,口中,喷出了大量的鲜血。 “姐,姐,你怎么了?”柳絮拿出锦帕不住的捂着她的嘴角,同时,一抹高大的身影跨进屋内。 第63章 “阅儿,你怎么了?”袭暗接过女子,看着她口中的血,不断涌出来。 百里会双手撑起头,麻烦找上自己的时候,真的是躲也躲不开。 “王爷,姐姐抱着病来给她送药,她不但不领情,居然还把姐姐推倒在地上……”,柳絮气愤的指着百里会,一手轻轻的在柳阅背部顺着气。 “会儿……”,袭暗抬起头望了百里会一眼,见她正直直的望着自己,理直气壮。 “王爷,您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呢”。百里会挑高细眉,这样的计,也算是计谋?简直是幼稚。 “王爷,”一旁的柳阅适时抓起女子的衣袖,“是我自己,不要怪……”。 女子的戏演到一半,百里会便掀开锦被,下了床,“无采……”。丝毫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是,”站在门外的丫鬟进来,帮百里会将衣衫穿起。 “我可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王爷,若你不信,大可治会儿的罪,”百里会望了三人一眼,转身跨出屋子,“无采,陪我去用早膳”。 “是”。 “王爷……”,柳絮气极的指着女子的背影,“她……”。 袭暗的眸光冰冷的扫过柳絮,虽是一句话未说,却带着不可忽视的警告。 抱起地上的柳阅,袭暗径自出了房门。 “阅儿,以后不要出去乱跑了,”袭暗将她放到床榻上,端起桌上的药碗压在她唇间。 柳阅乖乖的喝下药,身子喘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柳絮乖乖的跟在身后不敢再多一言。 “王爷,如今我们柳家,哥哥死了,我又这个样子,只剩下絮儿了,”柳阅伸出一手,吃力的将女子拉到身前,“我最放心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阅儿,本王说过,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袭暗将女子抱坐在身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此刻,却带着深深的无奈。 柳阅艰难的摇了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了,王爷,阅儿不得已,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柳阅低下头,想了片刻,终是无力的望了二人一眼,“给絮儿,一个孩子吧”。 柳絮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充满希翼的望着袭暗,等着男子的回答。 袭暗一手抚上女子的肩,睬了柳絮一眼,“还是顺其自然吧”。 柳阅没有再说一句话,身前的女子,眸光也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絮儿,照顾好你姐姐,本王有事得出府一趟”。袭暗小心的站起身子,将柳阅扶起,让她在床榻上躺下。 “是”,柳絮坐到男子先前的地方,看着袭暗走出了屋子。 “絮儿,他真的变了”,柳阅伸出一手覆上女子的手背,“以前,我的要求,他一定会答应的”。 “姐,”柳絮拿起她的手,“怎么烫成这样了?” 柳阅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她真的占据了王爷的心,我要死了,你以后怎么办?” 柳絮命丫鬟拿来药膏,轻轻的将药涂在她手上,柔缓的呵着气,以缓解她的疼痛。 “以前,我也用这招将另一个女人打败过,可是现在,哼,只是自讨苦吃”,柳阅苦笑着轻轻拍打着胸口,“絮儿,答应姐姐,以后好好的改改脾气,不然,王爷不会再回头的”。 “姐,王爷对我,是回不了头了”。柳絮一边涂药一边说着,脸都不曾抬起分毫。 “絮儿,姐姐会帮你的”,柳阅在胸口处重重捶了几下,才感觉到气稍稍顺了些。 “怎么了,胸又闷了?”柳絮放下手上的动作,在她背上上下揉动着。 “没事,躺会就好了”。女子闭上眼,双颊因喘息而泛上一层红晕,红唇微启。 百里会用过早膳便站在走廊的一头,脑袋微微仰起,双眸半眯着。 无采乖巧的站在身后,一语不发,这时候,倒真正怀念小蓝的聒噪了。 倚风而立,原来,可以这么寂寞。 一道无声的人影压至,在斑驳的地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女子回过头,望了上方的男子一眼。 “会儿……”,袭暗一手抚上她的腰间,“以后,不要和阅儿发生冲突了”。 百里会扯开一抹笑,开的勉强,“若是她来惹我呢?” “她不像絮儿,不是寻事之人”。 “哼,若她先来惹我,我不会允许自己吃亏的。袭暗,入了王府这么久,我总算悟出来了,想要生存下去,还得配上一定的手段”。百里会冷笑着转过身子,向前走了两步。 馥郁的花香遮不住这隔阂的惆怅,袭暗望着眼前的女子,带着一丝隐痛。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百里会笑着迈开步子,“这也是从你的旧人那里学来的”。 一道曲折的长廊,蔓尽轮回,独留一个背影罢了。 “王爷,会妃,”一名家丁跑到二人身后,“李将军和李夫人来了”。 百里会收住步子,跟在袭暗身后朝大厅走去。 厅内,李楠一身藏青色便装,身旁的小蓝一袭淡粉色衣衫,略施脂粉的小脸掩藏不住初为人妇的娇羞,见到他们进来,两人忙行起礼来。“见过王爷,会妃”。 “都起来吧”,袭暗在一旁坐下,百里会则直接走到小蓝身旁,拉起她的一手,“小蓝,我们到后面说说话吧”。 “好,”女子笑着点了点头,向袭暗行过礼,便跟着百里会出去了。 “小蓝,李楠对你,还好吧?”两人在一处厅前坐下,尽享着阳光的笑意。 小蓝笑着点了点头,不失纯真,“可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小梅走了吗?” 百里会曲起双膝,半侧过身子,靠在一旁的栏杆上,黑发低垂,明眸皓齿,“对,她应该有个自己的家”。 “可是……”,小蓝担忧的望了女子一眼,“这王府,就你一人了”。 百里会淡笑着摇了摇头,一片艳红的花色落入掌中,尝尽世间妖娆,“你可以时常来看我呀”。 “嗯,”女子重重的点点头,两人相视而笑,就如在边界时那般,心意相通。 融融的春色,畅笑间,一颦一语,尽显极致。 前厅处,袭暗单手撑起前额,深邃的眸,紧盯着李楠。 “王爷,据属下查实,耶律式已到长安有些日子了,虽不知此行的目的,但,他却和明王爷有着频频的接触,”李楠站在袭暗的身前,一谈到正事,整个人严峻起来。 “耶律式?皇兄?”男子的眸危险的半眯起,“继续盯着,耶律式总不会是来游玩这么简单”。 “是,”李楠赞同的点了点头,垂首在一旁。 “还有,派人查探一下辽军最近的动向,这次和谈,本就没那么容易,”袭暗略有担忧的蹙起了眉,他想到了,百里会的几次晚归,“耶律式,还和什么人见过面么?” 李楠丝毫不敢隐瞒,一一道来,“据探子来报,耶律式鲜少出门,只有一次,就是在长安街上,救下两名女子,还当众砍下了几名男子的脑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说,她们当时是和水姬在一起的,按照容貌分析,应该……应该是会妃和小蓝。” 由于探子当时就混在人群中,只看到趴倒在地上的水姬,至于百里会同小蓝,也仅是凭着衣着汇报而已。事后,李楠也问过小蓝,但她,没有承认。 袭暗抬起头,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过了半晌,才挥了挥手,“李楠,这几天就带着小蓝到处转转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谢王爷”。小蓝早就想上长安街好好逛逛,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在王府留过午膳,李楠同小蓝便回去了。 两人静静的对望着,谁也不说一句话,百里会见状,无聊的低下头,摆弄着手上的梅花镯。 过了许久,女子方起身,一手落在他的肩上,“袭暗,你怎么了?” 紧闭的眸忽地睁开,“这把匕首,还是放在你这吧,”袭暗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将百里会的手掌摊开,放了上去。 纹理细致,霸气刚毅,正是耶律式送给她的那把。 “会儿,你,有再见过耶律式吗?”男子的话语带着探寻,以及一丝,迫切。 百里会摩挲着手中的匕首,望向袭暗的眼,多了一丝闪躲,“没有,他,不是应该在辽国吗?” 袭暗原先挺直的身子,顿了一下,靠回到椅背中,“对,他是应该在辽国”。 百里会心虚的转过身子,“我,我先回房了”。 脚步还未跨出,腰上便被一只手给缠上,轻轻一带,女子慌乱的跌坐在袭暗怀里,“急什么?” 百里会将手中的匕首塞到袖口中,“袭暗,我们出去走走吧,好闷”。 男子放下身子,牵起她的手,走到庭院间。 邪俊的王,美艳的妃,本是一对佳偶,只是,各怀心事罢了。 才走了几步路,袭暗就被柳阅身边的丫鬟给叫走了,看来,又是不好了。 “阅儿,”袭暗跨入房内,便看到柳阅不停的往盆中吐着鲜血,前襟处,被血浸染了。 “王爷,”柳絮焦急的退到一旁,接过丫鬟手中的毛巾,在她嘴角擦拭起来。 “王爷,阅儿是不是要死了?”柳阅一手抓住袭暗的袖子,害怕的直摇起头,“我还不想死。” 袭暗接过柳絮手上的毛巾,将她嘴角的血渍清理干净。 “王爷,我刚才做梦了,梦到会妃拿着刀要杀我,就像杀死哥哥一样,我好怕,”柳阅颤抖着身子,双手攀上男子的背部,“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会让我和哥哥一样,白死吗?” 袭暗拉开身子,一手拂开她额前被汗浸湿的散发,“她不会害你的,阅儿,好好休息,柳云详,他和你不同。” “不,以前,我就梦到过自己得了重病,过了几天,就真的病发了,我不想死,”柳阅激动的摇晃着脑袋,“咳……咳……,”一口鲜血顺着喉间,喷射而出。 “阅儿,”袭暗忙将她放倒在床榻上,“药呢?快把药拿来”。 柳絮将温过的药放到袭暗手中,“王爷”。 男子一手托起柳阅的头部,一手将药碗凑至她唇间,“阅儿,喝下去”。 女子被血湿润的红唇,带着一丝妖艳的颓败,慢慢启开,喝了下去。 这病,没得治了,天天苦药下肚,也只是拖延生命罢了。 过了一会,柳阅才回过几口气,累极的闭上了眼,真正是,生不如死。 百里会回到房内,桌上摆着一盘刚做好的甜点,要是小蓝在,肯定嘴又馋了。 “无采,喜欢吃什么就拿吧,”女子在桌前坐定,指了指那盘糕点。 “谢会妃,奴婢不用”,无采人还算老实,就是胆小,没有小蓝的灵气,少了小梅的稳重。 百里会拈起一块梅花糕,刚要送入口中,便觉腹内一阵难受,忙放下手上的糕点,干呕了起来。 “呕…..呕……”,心慌的难受,吐又吐不出来,好似被掏空般。 “会妃,您怎么了?”一旁的无采轻轻在她背部抚顺,语气充满了焦虑。 百里会摇了摇头,一手在胸前轻捶,“没事,又吃坏东西了”。 心里,却有些犹疑,水姬怀孕的时候,也是如此,况且,自己的葵水,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了。 百里会没有带上无采,自己出了府。 最信任的人,已经被自己送走了。 从药店出来,女子嘴角柔媚的轻勾起,头仰的高高的,望向上空,“水姬,我终于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因为,我也要当娘了呢”。 踩在古老的青石板上,女子的脚步,欢快轻盈。 一个孩子,自己早就想要了。 第64章 一回到王府,百里会就四处找寻着袭暗的身影,“王爷呢?” 一旁的侍卫规规矩矩的作答,“回会妃,王爷被明王爷约出去了”。 百里会走到一旁的凉亭处,又是明王爷。 在石凳上坐下,女子一手轻抚上小腹,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她嘴角带起的,是一抹傻笑。 柳阅望着明朗的阳光,眸光中求生的欲望逐渐加深,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 在不远处,就看到百里会静静的坐着,一旁的丫鬟在她回来后,便跟在了身旁。 “咳咳,”柳阅将锦帕覆上嘴角,一抹猩红,已是见惯不惯了。 “絮儿,你帮我去叫王爷回来,他们现在,肯定在明王府。”女子望了身旁的柳絮一眼,一手扶上丫鬟的手腕。 “姐,王爷等下就回来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柳絮不放心的望着她,“瞧你,快回屋吧”。 柳阅虚弱的摇了摇头,嘴唇苍白的干裂,“你快去叫王爷,一见到他,就马上叫他回来,我,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好,我马上就回来,”柳絮心慌的朝前走了几步,“姐,你等着我回来”。 柳阅无力的点了点头,整个人挂在一旁的丫鬟身上。 絮儿,姐姐马上就要去了,就让我,在死前,为你,为我们柳家,做最后一件事吧。 柳阅望了凉亭处的女子一眼,遂又开口,“把我扶到凉亭去”。 “是”,一旁的丫鬟将她身上的披风拢好,便搀扶着她向前。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百里会半转过身子,见是柳阅,刚有的好心情,便殆尽了。 丫鬟搀扶着她在对面坐下,柳阅望了女子一眼,努力的想扯开一抹笑,“会妃,从我回到王府,我们还就没好好说过话呢”。 百里会回望了女子一眼,站起身子,“我天生不爱多纠缠,所以,你还是和别人去说话吧”。 柳阅伸出一手,紧抓住女子的裙角,“我的日子不多了,以前的恩怨,我是不想理了,只想太太平平的过完余生,你陪我坐一会,好吗?” 百里会低下头,如果,她还是以前的百里会,那么肯定会留下来,但是,现在的她清楚的明白,这个柳阅,心机比柳絮来的更加之深。单就从小绿的死,便可以看出。 隐藏的,如此之深。 怕就怕,像上次一般,躲也躲不过,上演苦肉计。 柳阅见百里会执意要走,索性站起身子纠缠起来。 “百里会,今天,就让你同柳家的恩怨,在此了解吧”,柳阅笑着紧拧住她的双肩,“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我手里的”。 “你放开我,”百里会双手一用力,柳阅便颓然的向后倒去,一旁的丫鬟忙将她扶起。 “是时候了,”女子望了上方一眼,“你知道吗?我有多么留恋这里,多么不想死?”眼角的晶莹流尽苦涩,“可是,我却选择了有意义的死,至少,成全了我牵挂的人。” 百里会下意识的往后退着步子,而此时的柳阅,却如回光返照般,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 “无采,我们回去,”女子不再看她一眼,绕过石桌,刚想抽身。 “哈哈,”伴着柳阅怪异的笑声,她竟上前一步,将百里会拥入怀里,“就算是死,我也要为哥哥报仇”。 百里会低下头,便看到血迹顺着自己的雪纺纱裙,一滴一滴,最后汇成一股股,直流而下。 柳阅轻退开身子,腹上,插着一把刀子。 她的双手上都是血,百里会的衣衫上,亦是。 女子猛的抓起百里会的手,覆在刀柄上。 “不,”她拼命的挣扎起来,这样以生命为代价的游戏,为什么要找上自己? 不管怎样用力,却始终挣不开,居然,在临死前,力气是如此之大。 “阅妃……”,一旁的丫鬟惊慌不已,大叫起来。 却,始终没有上前制止。 柳阅握着百里会的手,使劲用力,将刀拔了出来。 刀锋的尖锐划破她的手掌,百里会只觉一阵疼痛,两人的血,随即相融。 毫不犹豫的,柳阅带着她的手,狠狠的,刺下了第二刀。 “啊……”,柳阅的脸恢复成了苍白色,嘴角被咬的渗出点点殷红。 扑的一声,口中的鲜血再度喷射而出,伴着,大片的血块。 “阅儿……”焦急的男声,错乱的脚步声,柳阅背对着众人,在百里会耳畔轻语,“我做到了”。 如飘零的落叶般,整个身子,无一丝生气,摔进男子的胸膛,七零八落。 百里会的手上,还紧握着那把刀,血,滴答而下,带着两人的血液。 “姐,”柳絮哭喊着望了二人一眼,猛的冲上前,将百里会望一边推去。 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腹部,没有任何遮拦,头砰的一声砸在一旁的石柱上,顺着白皙的脸颊,红色液体汩汩而下。 “王爷,阅儿……就说,我的梦是……最灵的,你,你就是不信”。柳阅的身上全是血渍,腹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冒出。 “阅儿,别讲话了,大夫马上就来了”,袭暗一手将她抱在怀里,另一手,紧紧贴上她的小腹。 徒劳的摇了摇头,“阅儿,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做……皇室的女人,真的好累,最后,只能沦为牺牲品,”柳阅哭着抚上男子的俊脸,“王爷,我只想问百里会一句,她,为什么要杀我?” 此时的百里会,手上的刀早已因刚才的撞击而掉落在一旁,血,染红了半边脸颊。 还是那般不屈的,抬高了下巴,“我没有杀她,是她自杀陷害我”。 袭暗抬起头,幽暗的眸中波涛汹涌,眼里,带着躲不开的探究。 百里会顾不得额上的疼痛,一手撑在旁边的柱子上,缓缓站了起来,“袭暗,你不信我?” “王爷,好痛……”,柳阅一手揪紧男子的袖子,血水,混着汗水,自苍白的脸上淌落。 “阅儿……”,袭暗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我抱你回屋,大夫马上就来了”。 “不……”,柳阅虚软的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就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 “姐……”,柳絮蹲在一旁,却是不知所措。 身上越来越凉,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柳阅抬起头,双眼更是沉重不已,“王爷,阅儿不想死……”,现在,是真的怕了。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王爷,是会妃扎了阅妃两刀,嘴里还说,还说……”,一旁服侍柳阅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说什么?”柳絮站起身子,双手更是紧握成拳。 “说,自从阅妃回来后,王爷的心就不在她身上了,她,她等不到阅妃死了……”,丫鬟战战兢兢的说完,整个身子匍匐在地,心里,更是纠结。 百里会冷冷的望着几人,额上的血滴落在精致的下巴处,落在冷清的地面上。 袭暗将视线从柳阅身上收回,双眉紧蹙起,直盯着百里会,“会儿,你……”。 “王爷,奴婢可以作证,”百里会身后的无采陡的上前几步,“月姐姐没有说谎,会妃存这心,已不是一天了”。 “百里会,你还有什么话说?”柳絮冲上前几步,一手直指向她,“连你的贴身女婢都这样说,你还想狡辩吗?” 百里会睨视着地上始终跪着不敢抬头的无采,竟,一点也不意外。 对于她人,自己本来就没有信任可言。 一手,再度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看来,她们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柳絮恨恨的欲冲上前,却被一旁的袭暗冷声阻止道,“来人,将会妃押下去”。 柳阅意识不清的对着柳阅摇了摇头,“王爷,阅儿,阅儿还有件事来不及对你说,我,怀了王爷的孩子呢”。 “什么?”袭暗难以置信的望向女子,一脸震惊。 “王爷,就是,就是我刚回来,你留下来的那晚,没……想到,真的有了呢,阅儿,本来不求什么,只想一个孩子……”,柳阅再度剧烈的咳了起来,连喘气的力都没有了。 百里会放在小腹上的手,狠狠的握成拳。 “还愣着作什么?押下去,关入后院,”袭暗抱起柳阅,头也不会的走出了凉亭。 两名侍卫上前,一人一边,将百里会押起。 女子排斥的挣开,“我自己会走,你们就不怕,我哪天再次得宠,找你们算账?” 两人果真不敢上前,只得跟在身后。 后院,还有谁比她熟悉。 两名丫鬟依旧跪在那里,地上,满是刺目的血。 百里会在无采身前站定,目光自女子身上睨视而过,“无采,我没有想到,你也是柳絮的人,幸好,我从来就不信任你,知道小绿是怎么死的么?”不再看地上的人一眼,百里会转过身子,“背叛主子,便是死路一条”。 地上的人,猛的一颤,如在冰天雪地般。 拂开眼帘前的光亮,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那间颓废的后院,门上的铁锁早已生锈,门窗倒已换过,可,还是一样的荒凉。 谁还能想到,王府里,竟还有这样一座院子。 门,在后方关起,百里会环顾四周,清晰的听见,门被锁起的声音。 少了黑布的遮挡,少许的光亮倾泻而入,明了几分。 门锁再次被打开,一名丫鬟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直到丫鬟帮她上药,包扎,百里会才忆起额上的疼痛。 右手处,一条刀伤横贯整个掌心,正如人们口中所说的,断掌。 丫鬟一处理完,便走出了后院。 百里会站起身子,走了几步,见原先的摆设还在,竟多了几分亲切。 另一边,袭暗抱着柳阅快步赶回屋内,黑色的衣衫上,沾满了女子的鲜血,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每呼入一口气,口中便喷射出一大口鲜血。 女子的脸,苍白到无一丝颜色,一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王爷,对不起,我骗了你,阅儿没有孩子,也根本不配,我只想,赌一把。 絮儿,对不起,姐姐又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爹,娘,对不起,阅儿刚回来,却尽不到孝心了。 哥,对不起,我没能见上你最后一面,不过,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最后,百里会,对不起,我真的,别无选择。 努力的睁开眼,再也支撑不起来,阳光,照的好刺眼。 透过浓密的睫毛,只看到一个迷糊的人影,发如墨,眉如剑,眸光如星夜般璀璨,坚毅的鼻梁,还有,紧紧抿起的薄唇。 王爷,不要让阅儿走的不安,柳阅无力的说不出一句话,想伸出一手抚上他的唇,让自己记住,他笑时的模样。 指尖,无力的蠕动了一下,真的,好留恋。 上半身急剧的隆起,最后一口血,自嘴中吐出。 一片红,印染了半眯起的眼眸,看不见了,连王爷都,看不见了。 只有红,挂在半合的睫毛上,头,无力的垂在袭暗的臂弯间,连最后一点红,也消失了。 “阅儿……”,男子痛心的摇晃起怀里的女子,一旁的柳絮忙停下脚步,一声痛呼,撕心裂肺。 “姐……”。 幸好,她都听不见了。 不然,自己又要舍不得走了。 为何,红颜总是薄命。 第65章 百里会忍着手掌的疼痛,将屋内挂起的蜘蛛网连同粉尘,一起打扫了下。勉勉强强,可以住人。 柳家人,不多时便到了。 刚丧子,如今,却连毫不容易回来的女儿也去了,而且,都是丧于百里会之手。 柳阅一身被血浸透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换下,平静的躺在床榻上,双手,自然的交合,叠在胸前。 柳夫人本就沙哑的嗓音,在这一刻,倾诉成压抑的哭声,反复在喉间,只有两字,“阅儿……”。 柳老爷呆坐在一旁,脸上,亦是老泪纵横。不管怎样,一定要上报皇上,不然,怕是连最后一个女儿,以后都保不住了。 柳絮拿来干净的换洗衣衫,将女子脸上的血迹擦干。 姐姐,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是,你叫我如何安心呢? 女子伏在柳阅的身上,一手轻轻的摇晃起来,“姐,姐,你醒醒”。 袭暗背对众人而立,对于柳阅,至少,她曾经给过自己快乐,从她走后,心里,便记了三年。 对于她的死,何尝不是锥心之痛,可,最噬心噬骨的,却是百里会如今的处境。 爱?谁的才是爱?如果,对柳阅是牵挂,那么,自己对百里会的在乎,是否就是他人口中所说的爱? 如此凄怆,竟连爱都分不清。 柳老爷看完了柳阅最后一眼,便先回去了,留下柳絮同柳夫人,陪着她。 这事,不会再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第二天,满堂便传开了,柳老爷联合自己的亲信,一纸御状,直接告了上去。 本想将这事压制下来的皇后,在捅穿了这层纸后,徒的束手无策。 两名丫鬟便成了如山的铁证,被密实的保护了起来。 一时间,传遍了整个长安。 百里会在后院住了一宿,还好,晚上可以点蜡。 天一亮,小蓝便央求李楠,将她带进了王府。 这座后院,她同水姬一起来过,如今,百里会居然又被关押在了这。 “你们让我进去见会妃吧,”小蓝央求起旁边的两名侍卫,身子被拦在外面。 “这,李将军,这是王爷的命令”,两人为难的将手伸在前方,不敢得罪。 “小蓝,乖,王爷早就下过令了,任何是不得违抗的”,李楠将她抱到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我们没有办法的”。 “不……李楠,你去求求王爷好吗?”小蓝一手改拉住男子的袖口,眼中蓄满了晶莹。 “小蓝,”百里会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有力的传出,“回去吧,没有用的,他已经认定了是我杀的柳阅”。 “会妃,你为什么要赶走我和小梅,要是我们不走,兴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现在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啊……”,小蓝朝着门里大声的喊起来,夹带着说不尽的无奈。 百里会幽幽的转过身子,幸好,我当时把你们送走了,要不然,怕是也成云烟了吧。 只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小蓝,和李楠回去吧,我不会怎样的,你放心,”百里会双手在门上轻轻敲了起来,“以后,你们就别来王府了”。 “不,”小蓝跨上前,将手抵在门上,“你不要怕,在这后院里,你也要好好的活着,记住我们说得,除非判决下来”。 虽然看不到,但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里面的百里会,肯定的点了点头。 又是几天过去了,百里会被关押着,不知道一点消息。 从外面的喧嚣声中,她只知道,柳阅下葬了。 还有,柳家的叫嚣,以及,恨不得将自己撕碎般的恨意。 一天一天的熬,袭暗都没有来过后院,百里会的心,慢慢凉了。 深夜时分,王府终于静寂了下来,门口的两名侍卫随着模糊的月影,走向了别处。 蜡用尽了,百里会望着漆黑一片,只听得一片脚步声。 没有了光亮,连影子都看不清,女子双手在门上敲了起来,“袭暗,是你吗?” 来人并不说话,只是站定在院中,静谧深深,只有百里会自己的话语声。 “袭暗……”,女子靠着门框,原有的犹豫终于消散,嘴角带起一抹轻轻的笑意,“我也有了孩子,真的,大夫都看过了呢”。 外面的人还是不说话,随着脚步声,离开了。 “不要走,”百里会将门使劲的往里面拉起,只听得锁器碰撞的清脆声,隐没了来人的脚步声。 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来这后院,柳家人?不可能,她们若真来了,断不会一句话不讲,只有袭暗了。 百里会颓然的靠着门,滑落至地面上。 袭暗,你真的信了?还是,我的孩子,你根本就不在乎? 无尽的黑暗中,百里会睁着眼,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袭暗早早的就去上朝了,为的,还是她的事。 百里会疲软的自地上站起,一阵麻痛袭遍全身,撑着一旁的墙壁,才走到了床榻前。 门口的侍卫不知何时回来的,依然笔直的站在两旁。 一阵喧嚣声,由远及近,夹带着凌乱的脚步声,朝后院走来。 “柳妃,王爷有令,谁都不准踏进后院”,一名侍卫上前,将几人适时拦住。 “你不要命了么?连我都敢拦?”柳絮骄纵的声音不改,只是多了几分沙哑。 “属下只知服从王爷的命令,”侍卫尽职的守在一边,“柳妃,您请回吧”。 “你……”,柳絮气愤的瞪大了眼,命令起了身后的侍卫,“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碍人眼的给我拉开”。 “是”,身后的几名侍卫上前,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 他们是柳府的侍卫,自然,便听命于柳絮了。 门口的另一名侍卫见状,忙上前将他拉开,“我们打不过的,你想白白送死吗?” 男子不语,似乎仍在犹豫。 “别不知天高地厚了,”侍卫将他拉到一旁,让开了道。 “好好看着他们,”柳絮上前几步在两人身前站定,“来人,开始吧”。 “是”,身后的侍卫不知从何处抱来了成堆了柴禾,全部堆到门口。 柳絮冷冷的盯着门口,一双满含怨恨的眼,似是要将人生生撕碎。 院门前被堆起半人高的柴禾给堵住了,百里会听到声响,忙站起了身子,“柳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叫你偿命了,百里会,今天,我就要叫你尸骨无存”,柳絮上前,声音隔着虚开的门缝传进女子的耳朵。 “来人,点火……”,脚步声渐去,一旁的侍卫拿起了手上的火折子。 百里会退到床榻前,眼中的恨意渐渐加剧。 是自己走上这一步的,袭暗,或许,我根本就不该再出现。 袭暗,你已经不顾我的死活了吧。 太多的质疑,如果可以,那就随着这把火,一起消失殆尽吧。 “住手……”,李楠大步的自长廊处跑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小蓝。 “会妃,会妃……”,小蓝扑到门前,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着。 “小蓝”,百里会上前,在门边停住脚步,“我没事”。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柳絮望了李楠身后的银甲骑一眼,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将她挫骨扬灰了。 “柳妃,末将奉了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伤害会妃”,男子走到小蓝身边,“来人,将门口清扫干净”。 “是”,身后的人接令,将柴禾搬离了后院。 “李楠,你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吗?”柳絮不敢阻止,也知道阻止不了。 “末将只是奉了王爷的命”,男子转过身子,语气不卑不亢。 “你,”柳絮环顾四周,见坚持不下,只得一跺脚,转身回屋。 “我想进去见见会妃”,小蓝仰起脑袋,不安的抓起李楠的一边衣袖。 “这,可是王爷说了,任何人不得擅入”。 “我就进去一会,”小蓝不罢休的继续纠缠着,直到云王妃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李将军,把门打开吧,王爷那边有我呢”,云绮上前几步,“我同小蓝一起进去,一会就出来”。 李楠犹豫了半晌,方点了点头,“来人,将门打开”。 “是”,随着陈旧的门锁落定,两人才见到了关在里面的百里会。 “会妃”,小蓝上前,将女子紧紧拥起,眼中的晶莹更是禁不住,夺眶而出。 “小蓝,”百里会退开身子,一手放在她的肩上,“怎么还是这么爱哭?都嫁人了,羞不羞”。 云绮在一旁的桌前坐定,见二人这样,心中更显苦涩。 “会儿,我爹说,柳尚书联合了文武百官,告了御妆,刺杀王妃,这个罪名已经定下来了。”云绮望了门外一眼,这才继续道,“三天后,就要将你处置,而且,还是王爷亲自执行”。 “什么?”小蓝惊愕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王爷一定会救柏会的”,情急之下,还是习惯了以前的称谓。 “这次,怕是王爷也压制不下来了,而且,为了阅妃的事,王爷似乎不成心想管了”,云绮起身将百里会拉至身前,“毕竟,阅妃不是普通人,你也别怪他”。 百里会顺着云绮的力,在一旁坐下,“王爷,这几天在忙什么?” “还能有什么?就是张罗着阅妃的事,朝上的事也不管了”。 怪不得,他连来后院看自己一眼都没有时间。 “昨天晚上,王爷不是来后院的吗?有没有说什么?”云绮仔细端详着女子的脸,几天不见,越发苍白了几分。 百里会摇了摇头,“他,昨晚来的后院?” “对啊,我看到王爷站在院外,可好像没有开口说话”。 真的是他,百里会的心有了一种破碎的感觉,扎的人好疼好疼。 “会儿,你准备一下,就在这几天,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云绮站起身子,望向院外,“我先出去了,小蓝,你……”。 终是没有说完,女子提起裙摆,走了出去。 “会妃,你走吧,”小蓝坐到百里会身旁,“走的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此时的百里会,正如那扁舟,茫茫然间,靠也无所靠。 男人,又怎会有真心? 女子紧揪住胸口,原来,这里好会疼。 自己爱的如此决绝,哈哈,爱? 爱是什么? “会妃,我一定会找人来救你的”,小蓝暗暗下了决心,见百里会这样,只得走出了院子,再晚,就来不及了。 如果,爱是这般噬心噬骨,那要了又有何用。 百里会站起身,忆起了种种,以往,在辽国的坚持,在边界的隐忍,原来,没有爱,一切就都不是。 门口的侍卫再度站在两旁,天,被拉上了一层黑色的帷幕,袭暗,还是没有来。 百里会站在火烛下,摇曳的暗影打在脸上,衬得女子绝美的容颜,带着几分阴冷。 袭暗,我是不是该放下你了,真的该离开了。 回观这几月,你对柳絮的隐忍,对柳阅的宠溺,到了今日,才发现,你的爱,从来不在我身上。 百里会放下束起的发,任它一泻而下,暗夜中的女子,竟是妖冶至极。 袭暗,对你,我是失望了。 砰,随着两声轻微的倒地声,门被无声的开启,复又在男子高大的身影后,关上。 百里会转过身子,男子上前几步,托起她的手,“跟我走”。 带着一丝苦涩,百里会幽幽的开口,“为什么,在我身边的,还是你?” 耶律式伸出一手,将她的发拨于脑后,“我一直都在,你现在才发现么?” 百里会抽开身子,一袭黑发,背对着他,“耶律式,不要管我,你是辽王,就算我跟你走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约束,太多了,多到有一天,我们都会承受不起”。 男子将她拥于身前,“有了你,哪怕负了天下,我也愿意”。 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此一句,却让百里会黯下红颜,苦,不堪言。 权力,一个男人的颠世之权,却为了自己,甘愿舍弃。 “跟我走”,耶律式的声音透着几分迫切,尊贵霸气的脸上,有着一丝焦虑。 他,接受的拒绝,太多了。 百里会努力的想看清楚眼前的男子,无奈,眼前只有一层覆之不去的水雾,究竟,看的清谁? 一如当初送回时那般,耶律式伸出一手,掌心朝上,只等着,女子的柔荑。 唯一的一人,只想同她,携手一生。 百里会双眼轻轻闭起,冰凉的液体抑制不住,一颗颗滚落。 再睁开眼时,清晰的,看见,男子始终向自己伸开的手掌,是啊,百里会,你现在才发现么? 太多的纠结,让女子的心疼痛不已,转过身子,百里会一步步朝着烛台走去。 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 耶律式静静的望着她,手,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女子在烛台前站定,将蜡烛自上面取了下来,红艳璀璨,竟一个手都拿不住。 百里会转过身子,眼睛却始终盯着手中燃烧的火焰,双眸中,那簇熠熠,越燃越烈。 灯芯的凹下处,蜡油滚滚,带着灼人的温度,火苗中,女子的脸伴着红晕,眼底,冰凉至极。 百里会抬起头,望了耶律式一眼,忽地将手中的蜡烛吹灭了。 失了手中的火光,屋内的纱灯中,保持着光亮。 百里会嘴角轻勾起一抹浅笑,何时,竟然妖冶起来,连笑,都是。 女子一手轻拉住衣衫的前襟,猛的一扯,随着衣料的破碎声,露出胸间,那抹艳丽的齿痕。 百里会的眼,始终盯着前方,就在那一瞬,手中的蜡烛带着灼烫的高温,覆上了那抹齿痕。 “唔……”,女子吃痛的紧咬住下唇,涔涔的冷汗随着颤抖的嘴角滑落。 耶律式一手托住她的身子,空气中,弥漫的只有,一种伤心决裂的焦糊味。 现在,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你的印记了。 百里会仰起头,将眼泪逼回眼眶,手上猛的用力,“啊……”,下唇被咬破,混着鲜红的血液,将粘连至一处的蜡烛抽回,扔在了一旁。 原先的齿痕处,如今,血肉模糊。 “会儿……”,耶律式将她整个身子拥入怀里,女子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耶律式……”,百里会抓住男子的袖口,“带我走”。 第66章 “王”,门被轻声打开,韩有天隐了进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耶律式这才收回神,将女子轻轻抱起,每一下,都充满了怜惜。 脚下一点,两人跃上屋面,王府外,早就有人在接应了。 为了赶时间,来人都骑了马,耶律式将她抱坐在自己身前,脚下生风,再一次的,远离了西郡府。 百里会靠在他的胸前,为什么,离得越远,心却越来越痛了呢? 风,呼啸着而过,一轮苍月,淡洒余晖。 止不住的惆怅,胸间,更是疼痛难耐,原来,要除之,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良驹一路狂奔,驰骋在郊外的草原上,虽是暗夜,仍可见那一株株遗世独立的芳香,这,就是上次袭暗带自己来的地方。 他说,“给我生个小王爷吧”。 可是如今,你已经不在乎了。 那片湖泊还在,尤记得,他将自己托起,在水中,那炙热留恋的吻。 轰轰的响声忽的自四面包抄而来,在阴冷的月光下,泛着片片银光。 袭暗依旧一身黑色长衫,俊邪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眸光,更似出鞘的刀锋般,“耶律式,我们又见面了”。 耶律式勒住马缰,嘴角挂起轻淡的笑意,“袭暗,别来无恙”。 眸光转到男子怀中的百里会身上,“会儿,跟我回去……”。 女子虚弱的仰起脑袋,这个男子,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带着阴兀的霸道。 “回去?回去让你杀了我吗?”说好不流眼泪的,可还是不争气的,心也痛了。 袭暗不语,手上的蛇纹鞭蜷缩至一处,蓄势待发。 “承认了?袭暗,既然你心里没有我,那就放过我吧”,还有什么,比这更痛的。 “放过你?如今你是我朝的重犯,本王自然要抓你回去”,男子一手紧握住手中的鞭子,她居然,又想走? 亏得自己每天为她奔波,亏得自己天天求着母后,亏得自己放下身段,在金銮殿前,为了一名女子,长跪不起。 亏得自己,与满朝官员为敌,亏得自己,终于,付出了真心。 “是因为我杀了柳阅吗?”百里会幽幽的开口,只要一句话,信,还是不信。 袭暗望向女子,说不出别的理由,“是”。 “哈哈……”,百里会突兀的笑了起来,“袭暗,你知道吗?你对我,永远缺乏信任,人人都说,人是我杀的,你,也一样”。 “做你的女人,太累了”,百里会自耶律式身前挣脱,下了马。 袭暗紧盯着一步步走近的女子,眸光,落在了她敞开的领口处,那抹丑陋的烙印。 百里会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前,“你的印记,已经在我身上剥除了,所以今后,就让我们相忘于天涯吧”。 “好一个相忘于天涯,”袭暗望着百里会身后的耶律式,“你还是要跟他走?” “对”,女子决绝的仰起头,这样的弧度,正好将男子傲然的气势,尽收眼底。 “哼,百里会,你以为你们走的掉?你欠我两条命,你如何还得清?”袭暗的话语透满着冰凉,望向苍穹的眼,带着欲将人凌迟般的恨意。 “还?袭暗,你要我们还么?”百里会走至他马前,银甲骑反射出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袭暗冷笑着望了她身后的耶律式一眼,两人竟亲密到此种地步。 “跟我回去”。 “既然出来了,我便去意已决,”百里会抬起头,眸光淡然坚定。 袭暗冷眼睨视着下方的女子,“你走不了”。 “袭暗,你认定了我欠你两条命,你的承诺太多,你背负的太多,而我要的,只是你的爱,你给的了吗?你给的起吗?”最后的几字,分明带着指控般的怒意,声声逼进袭暗的心。 “爱?你配吗?”马上的男子,一如以往的高傲,说出的话,却真正让人凉彻心底。 百里会,你自己都给不了我爱,凭什么要求我? 女子僵硬着身子,步履凌乱的后退了几步,“好,好……”。 一声决裂,暗自的身影,在如水剪眸中,破碎成一片,一片。 一手摸向袖口,百里会站在袭暗同耶律式中间,散下的发,向四处飞散,无一丝点缀,却张扬的恰如其分。 朱唇,不点而红,在黑亮的夜空里,更显瑰丽。 “袭暗,既然我不配你的爱,”百里会面向男子,媚眼如丝,“那我欠你的命,今日就一并还了吧”。 “哼,还?两条命,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还?”袭暗如一株劲松般,纹风不动的骑在马背上。 “当然是,以命偿命了,”果然,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 一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来回摩挲起来,红唇轻启,缓缓低语,“孩子,不要怪娘,你的命,是他给的,如今,就一并还了吧”。 “袭暗,我欠你两条命,今日,连同我腹中的孩儿,我总算不欠你了”,白衣胜雪的袖中,耶律式的那把匕首,带着苍鹰的细致纹理,闪动着,阴森至极的冷光。 “不……”,袭暗伸出一手,妄想阻止她,孩儿,难道……。 “会儿……”,离得最近的耶律式冲上前,也仅来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子而已。 剔透的美玉服贴的垂在女子的小腹上,整个刀身,没入她的腹部,汇集成一股鲜热的艳丽,汩汩的流出体外。 百里会颤抖着身子,猛的将匕首拔出,眸中,只有鲜红的恨意,蔓延至手上,“袭暗,柳阅中了两刀,我,也还你两刀”。 眼角苦涩的挑起,手上,连同刀柄,被染成一片。 狠狠的刺下,却感觉不到疼痛。 刀,被阻在两人中间,“会儿,这一刀,我来替你还”。 耶律式单手紧握住匕首,温热的血液,顺着指缝间流出。 “会儿……”,袭暗忙下马,他只想将她带回,没想到,她如此决绝。 太多的疑问,想问清楚。腹中的孩儿?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要过来,”百里会一手紧捂住下腹,整个身子蜷缩在耶律式怀中,另一手,覆上他血流不止的手掌,血液相融,“耶律式,如果,我没有死的话,你一定要……将我……带离南朝,”女子抬起双眸,望向袭暗,带着濒临的绝望“我再也不要见到这里的,任何人”。 袭暗站在原地,在百里会充满恨意的眸中,只看得到她满身的血。 “来人,围起来”,男子收回神,说什么,他也不准她再次离开。 耶律式站起身子,两人,已不是第一次对战了。 一旁的韩有天忙下马,将百里会扶到绵软的草地上,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先止血而已。 双方,蓄势待发。 “王爷……”,通体雪亮的白驹越过人群,在众人身前乖乖落定,一名侍卫自马上跌落下来。 袭暗望了地上的男子一眼,脸色严峻起来,“什么事?” “明,明王爷造反,皇上同皇后,命宫内的百名死士倾巢而出,来,来找王爷,如今,就活了属下一人”。 袭暗转过身子,望向百里会,“会儿,跟我回去”。 最后的,一次机会。 “袭暗,会儿,我是不会放手的,若你执意要带回,今晚,我们就一战到底”,耶律式的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宣示着,必战的决心。 “王爷……”,侍卫爬跪着上前,一手,揪住男子的下摆,“明王爷的人马已经逼近金銮殿,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袭暗终是收回身子,一手紧握着手中的蛇纹鞭,黑色邪魅的身影,跨至骏马上,“入宫”。 百里会无言的闭上眼,袭暗,怕是今生,不得再相见了吧。 终是,最后一眼,都不想见。 她居然恨他至此,恨到将腹中的孩儿亲手扼杀,恨到,独尽沧凉,永不相见。 百里会,你如此决绝的,跟着一个男人走,杀了自己的骨肉,就没负担了么? 哼,你的命,早晚还是要由我,取回! “驾”,男子猛的甩起手中的鞭子,如疾风般,冲破尘嚣,身后的银甲骑尾随而上,留下的,只有漫天的灰雾。以及,被碾踏而过的,淡淡残花味。 百里会睁开眼,只看见了,一个背影。 袭暗,你终是选择了权力。 所有的恩怨,就随着你的放弃,而相忘吧。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耶律式上前抱起女子,“韩有天,去找辆马车来”。 “是”,确实,如今的伤势已不适合骑马,况且,就算袭暗再追上来,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不多时,韩有天就从客栈找了辆马车,耶律式将她抱到车上,身后的男子紧随而上,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膏及草药。 百里会疼得忘记了呼吸,一手,紧握住耶律式。 “韩有天,给她上点迷药,”耶律式将她抱在自己胸前,“会儿,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不”,百里会强撑着摇了摇头,“孩子在慢慢的消失,我,要陪着他,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 伤口的血已止住了,只是,孩子却在消失。 百里会在他怀里挣动着身子,散下的发被冷汗浸湿,话语更是颤抖不已,“耶律式,我好痛”。 男子伸出一手,紧紧的贴上她的小腹,有力的掌心散发出强劲的热源,温热的消散了几分疼痛。 “耶律式,你要带我去哪?”百里会抬起脑袋,脸上一片晶莹。 “草原”。简单的两字,曾经,她总想着,能够同袭暗一起,过那样的生活。 “草原?”女子低声重复了一遍,眼里,透着说不清的向往。 “对,只有我们俩的地方”。耶律式将下巴枕在女子的头上,轻轻摩挲着,眼里,溢满怜惜。 “可是,我这样的人,值得吗?”百里会虚弱的靠着,即使,跟他走了,她的心,却还是忘不了袭暗,忘不了对自己的伤,忘不了,对自己的……宠,忘不了,男子那孤独至极的背影。 “值”,只有一个字,却比任何承诺来的倾心。 犹记得,袭暗的承诺,会儿,今后,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一直……。 疼痛再度袭来,小腹处绷的紧紧的,她这才知道,孩子的求生欲望是多么强,像是一层皮,被生生剥离般的疼痛。 百里会半弓起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孩子,娘都不要你了,你还如此执着吗? 冰凉苦涩的泪,蓄满眼眶,她是最没有资格的母亲,腹下一阵紧缩,清晰的感觉到,似有某样东西在流动。 才两月的婴孩,不知道有没有成形,自己多想拉起他的小手,告诉他,原谅娘,原谅……。 一股暖流汇至一处,夹着割心剜肉般的疼痛,冲向一处。 伴着下身的湿稠,百里会知道,孩子与自己,脱离了。 毕竟还小,生命的脆弱,终是禁不住,无情。 心被抽空般,伴着不断涌出的液体,苦涩难耐。 累极的闭上眼,头一沉,他的臂弯好暖,就是一种感觉,安全的心安。 马车一路颠簸,离开这动荡的南朝。 第67章 百里会只觉头昏的厉害,嗓子更是如冒烟般的疼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使劲的睁了睁眼,眼皮好沉,只听得男子的对话声,虽不是很大声,却清晰可辨。 “王,您真的为了一个汉人女子,而弃大辽于不顾吗?”韩有天望了床榻上的女子一眼,犹疑万分。 “王的使命,压抑的太沉重了,我只想同自己珍惜的人,好好的,在一起”,耶律式顺着男子的目光,定格在百里会苍白的脸上。 “可是,本来我们来中原的目的,是奉了大王的命令,协助南朝明王爷登基的,如今,大军驻守在长安城外,而昨晚,明王爷没有得到我们的支援,回去后,您怎么向大王交代啊?”韩有天担忧的望向窗外,王的心思,竟是如此。 “只有昨晚,我才能将她带出来,两者中间,我的选择,已经很明了了”,耶律式执起桌上的酒樽,轻啜了一小口,“回去后,我会自动请罚的”。 “可是,王……”,韩有天半句话哽在喉间,一名手握兵权的王,却为了女人而疏于职守,这样的罪名,岂是说担就担得起的。 “好了,你先出去吧”,耶律式挥了挥手,站起身子。 韩有天的无奈的退了下去,从那时起,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宿命。 一道黑影压近,百里会只觉心里一阵酸楚。 怪不得,先前他会同明王爷频频接触,怪不得,他选择了昨天,来带自己走。 她,为了袭暗的爱,付出。 而耶律式,却为了自己的爱,付出。 眼角一阵温热,女子的泪纠结在浓密的睫毛处,微微一颤,顺着细致的肌肤,滑落。 带着一阵冰凉,在脸颊上,半途截至,落进男子的唇间。 落下的晶莹越来越多,男子悉数吞入,不让她再流一滴泪。 百里会睁开眼,四目相对。 “醒了?”耶律式起身,身上,已换回了辽国的服饰。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手掌处,一阵抽痛,似乎又全身都在疼,“这是哪?” “客栈,”你再睡会,等你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家?百里会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车马劳顿,过了几天,终于越过那无尽的沙漠,在一处僻静地,落脚。 轿帘被掀开,入入百里会眼的,便是一片草原的绿色,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的草香味。 抬眸,纯净的天空,蔚蓝如洗,那一片蓝,在南朝是没有的。 耶律式将女子抱下马车,进了一座精致的院子。 走上悬起的吊脚楼,四面环水,满园盎然,抬头,海市蜃楼,垂首,恰如仙境。 “耶律式,我们住在这么?不是回王府吗?”百里会虽有着欣喜,但还是犹疑着出口。 “对,以后这就是你的家,王府,我早就离开了”。耶律式将她放到一旁架起的秋千上,粗实的藤条上,攀附着各式的花色,放眼望去,真正叫人心旷神怡。 晚膳被摆到了吊脚楼内,伴着花香,月影,百里会窝在皮裘椅中,一身清凉。 “会儿……”,耶律式将毛毯铺在女子的身上,“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百里会乖乖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是北院大王,就得为自己所做的事,赔上相应的责任。 耶律式离开后,尽管丫鬟担心她的身子,几番劝她回屋休息,可总是不舍,这样的景致,第一次,让自己心动。 一手顺着小腹,慢慢抚上自己的心房处,伤口痛,心更痛。 说好了忘记,可还是,痛的揪心,好难好难。 直至夜深,耶律式的身影才跨入吊脚楼内,见百里会还未歇息,忙上前将她抱起,回了屋。 “耶律式,你是不是为了我,误了什么事?”百里会试探着问出口,那似梦非梦的对话,一直让自己倍感不安。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 听听,男人的嘴有多甜。 百里会一手攀住他的肩,她想借着时间,慢慢忘记袭暗。 “耶律式,我想学骑马”,在草原上,若连骑马都不会,如何徜徉这上天赋予的神地。 “好”,男子点了点头,“但是得过段时间,先把你的身子养好”。 “恩”,百里会想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早点休息,”耶律式将她放到床榻上,盖起锦被。 百里会平躺着闭上了眼,睡意袭来,连一句晚安都懒得开口,就这么睡着了。 为什么一睁开眼,居然在长安城内? 熟悉的街道上,只有女子一人,什么时候,她喜欢穿这样艳丽的衣衫了? 高高的城墙上,插着南朝的旗帜,天,昏暗昏暗的。 女子循着思路,找寻着熟悉的西郡府。 路上,还是只有自己一人。 昔日的王府,如今变得萧条不已,大门敞开着,两旁的灯笼早就破旧,半挂在一边。 走近府内,杂草已长成了半人高,池塘内,水迹干涸,数不尽的蜘蛛网在此安家落户,揭示着,颓败。 女子找了一圈,还是空无一人。抬头间,在屋顶的最高处,男子负手迎风,如墨黑发张扬不羁。 “袭暗……”,女子轻唤出口,仰起的脑袋,带着几分探究。 笔直的身子,轻轻转过来,光环四射,男子的容颜,邪魅俊惑。 高高的睨视了地上的女子一眼,袭暗一手抚住胸口,双眸纠结在她身上,“会儿……”。 一声称谓,却是道尽沧桑。 女子伸出一手,亦放在自己的胸间,牵连的两颗心,怎会爱的这么累? “会儿,你将我的心带走了,就真的不闻不问了?”男子将手伸向前方,双眸,布满了痛楚。 “不……”,女子不断的摇起了脑袋,“是你不要我的,你不要我们的孩子,最后一刻,你也放弃了我”。 黑色的长袍,在火红的光亮下,绣着金线的各处,打上了一层细碎的明黄,男子的眸,带着说也说不尽的无限伤痛。突然,胸口处,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掌,一缕一缕落在他的手背上。 “袭暗,你怎么了?”女子焦急的跑上前,却不知道该怎样上去。 “会儿……它为了你,千疮百孔。如今,你却留下我一人,独自承受”,袭暗转过身子,不再看她一眼。 那样的背影,好孤独,看着,心碎至极。 足下忽地一点,男子的身影毫不留恋的自高出垂落,落在另一边,只听得,一声,碎。 “不,袭暗,袭暗……”,百里会慌乱的张开双臂,妄想接住,突然腹下一阵抽痛,自梦中醒了过来。 耶律式将她拥进怀里,一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拍打着。 “唔……”,女子伏在他肩上,顾不得伤口的崩裂,为什么,要忘记一个人,这么难。 就如同这伤口,好了,却再度崩裂,即使,经过长时间的忘记,可还是,留下那拭不去的疤痕。 哭了许久,百里会才退开身子,“你一直都在么?” 耶律式将她的发拨向两边,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即使强迫自己,可还是做不到,怎么办?”百里会睁开被泪水湿透的眼,“我恨他,我恨他……”。 恨他,深深扎在自己的心底。 “不急,会儿,”耶律式小心的安抚着女子,直到她哭累了,趴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轻声叹了口气,将女子放回床榻上,小腹的伤口,又得重新包扎了。 走出房内,耶律式将门小心的带上,她的执着,如今受到瓦解,自然不是一下就接受的了的。 还未睡醒,百里会便被一阵吵嚷声给惊醒了。 穿衣,下床。 远远的。便看见一名贵妇人坐在厅内,身旁,站着温絮以及,耶律式的正妃。 百里会刚想转过身子,便被温絮愤恨的声音给牵了回去,“母妃,就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百里会只得硬着头皮,跨入了大厅。 耶律式坐在一旁,身前的贵妇人更是丝毫不忌惮的望着百里会,“你就是皇儿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百里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点了点头。 “皇儿,要说貌美,府里有絮儿,要说端庄的,有你的正妃,你怎么,偏偏…….”,贵妇人一手指着百里会,“偏偏带回这么个,汉人女子?” “母妃,”耶律式不悦的蹙起眉,站起了身子,“若母妃是为了这事,那请回吧”。 “你……”,太后恼怒的站起身子,“你居然为了这么个女子,连北院大王都不当了,式儿,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王,哪去了?” 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是痛惜。 百里会抬起双眸望向耶律式,又一次,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王,”一旁的温絮上前,“回府吧”。 耶律式不语,转过身子,面向太后,“母妃,我已经决定了,孩儿不求什么,只求,没有负担的好好活”。 “好好活?”太后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好一个没有负担,你手握兵权,掌握着我大辽的生死,如今,竟为了一名女子,置我百年基业于不顾?你生是耶律家的人,你的肩上,只有使命,容不得你胡来”。 太后上前几步,指着那晴空万里,“今天,大辽的天尚是蓝的,明天呢?你就忍心看着血染成河?南朝易主,昔日的战神,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君王,谁能保证,他没有野心,不会攻打我大辽?群龙无首,数万精兵,眼看就成了乌合之众”。 南朝易主?百里会一惊,不就是袭暗么?才短短的几日……。 “母妃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你这一去,等于断了你皇兄的双臂啊”,太后意味深长的望了耶律式一眼,“我们走吧,给他点时间,自己想想”。 两人跟在身后,经过百里会身边时,为首的太后,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起来,果然是个美人,留不得的祸害。 正王妃还是一如先前那般的温顺,靠近百里会的温絮,则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居然,又是她。 三人走后,百里会靠近男子,一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耶律式,你母妃说的对,你是这里的王,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子,卸下你的一身责任?” 现在,她终于理解,袭暗的选择了。 男子转过身子,面对着百里会,双眸,望向远处。 见他久久不说话,百里会无奈的站在一旁,等着夕阳西下。 夜晚的吊脚楼,带着朦胧般的睡意。 耶律式自怀中掏出一个白玉药瓶,递到百里会身前,“这是韩有天特地配制的,涂在伤口上,就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女子接过放在一旁,慵懒的笑了起来,“我想回去歇息了,好累”。 男子靠向身后的椅背,眸光如夜般银亮,“好,我再坐一会”。 百里会在一旁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屋。 静坐的男子,双眉紧紧蹙起,一手撑起额头,似有,无限的心事。 百里会回到屋内,将药瓶放在柜子中,这个伤疤,她要一直留着。 一条命,祭奠一份情。 春意暖了暗夜,带着几分忐忑,过了三天。 第68章 吊脚楼内,盆景的牡丹、含笑,开的妖艳,栏上盘满了紫荆,连身上,都附着上淡淡的花香。 百里会望向身旁的男子,都是因为自己,使他陷入了两难。 不安的收回视线,是否,自己真是个不祥人? 三天的期限一到,太后一早便赶到了这里,这次,除了两名丫鬟,没有再带她人。 百里会跟着耶律式来到了大厅,太后一身正装,端坐在一旁。 枣红色的胡服更显高贵,加上三分典雅的气质,越显肃然。 “母妃,”耶律式上前行礼,太后冷眼望着二人,目光,定在男子身上。 “式儿,考虑的怎么样了?” 耶律式上前一步,在她身前单膝跪下,“母妃,如若你们再苦苦相逼,我只有带着会儿,远离大漠了”。 “好”,女子拍案而起,一身威严摆在这大厅内,“我倒要看看,你忤逆到何种地步”。 右手将腰上的配饰解下,辽国女子,腰上都配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是男方迎娶时,送的定情信物。 刀身出鞘,太后一手放在桌沿,一手,狠狠的挥了下去。 “母妃,”亏得耶律式及早反应过来,伸出手紧扼住她的手腕。 几分扎入皮肉,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汩汩的流了出来,深可见骨。 要不是耶律式拦了下来,这指,怕是生生的就被砍了下来。 “母妃……”,男子痛呼出声,一手紧紧扼住,不肯放开。 太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这一刀,如砍在她人身上般,手一挥,挣开他的束缚,自袖间拿出一块锦帕,包上了伤口。 “母妃不会放弃的,下一次,就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女子快步走出了大厅,手上的血顺着白色的锦帕,流了下来。滴落在繁华的毛毯上,化成一滴,慈母泪。 百里会站在一旁,却是百感交集。 “耶律式,”女子走到他身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的身后有你呢,就算我们呆在辽国,也不会有人伤害我的,况且,你母妃亲自上门,那么,辽王自然是没有怪罪你。” 耶律式转过身子,带着几分倦容,“可你说过,你不会留在我大辽的土地上”。 “就为了这个?”百里会强笑着对上男子的双眸,“你为了我舍弃至此,我自然也可以为了你,摒弃一切”。 女子的笑带着纯净的灿烂,如宣誓般,圣洁。 耶律式激动的将她拥进自己宽厚的胸膛,至少,她首先放弃了,排斥。 百里会双手攀上他的背部,头垂的低低的,迷恋着,这种熟悉的心安。 第二天,太后没有再过来,耶律式重新执掌兵权,唯一的要求便是,搬出王府,同时,不准任何人踏进这座院子,包括太后。 要的只是,两个人,在无垠的草原上,翱翔。 两个月过去了,百里会的身子已然痊愈,看着外面复苏的草原,早就忍不住了。 “耶律式,我们出去骑马怎样?”女子推开书房的门,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男子一手刚铺好纸墨,头都顾不上抬一下,“会儿,等一下……”。 百里会走近他身处,将手中的笔夺了下来,“你昨天就答应过我的”。 耶律式笑着一手搂上她的腰,“一盏茶的功夫,马上就好”。 女子撇了撇嘴,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趁着他不注意,在宣纸上乱画起来,“走了,我要骑马”。 带着几分娇意,他允许她,这般放肆。 耶律式宠溺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子,跨出了屋内。 院外,数不尽的迤逦风光,男子俊朗尊贵,高挺的鼻梁下,紧抿起的嘴角轻轻勾起。女子,轻然的薄纱下,身姿曼妙,两手使劲拉着一匹白马。 “耶律式,它不肯跟我走,”百里会懊恼的跺了跺脚,整个身子向后拉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男子放下手中的骏马,伸出一手放在马驹的头侧,轻轻的抚顺。 马儿一改先前的焦躁,温驯的在他的掌中,轻蹭着。 “咦?”百里会不解的学着他的样,一手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白马回过头,瞪了女子一眼,继续在耶律式的掌中扮着温顺。 “耶律式,我知道了,这肯定是一匹母马”,女子上前几步,牵起男子的那匹骏马,“我要骑这匹”。 “会儿,”耶律式上前将她抱坐于马背上,自己也紧跟着骑了上去,“要想学会骑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记不得”。 男子将她紧圈在怀里,一如至宝般珍惜。 “驾”,马鞭随意的甩开,快如闪电,有序不显凌乱的步伐踩过茵茵绿色,夹伴着浓郁的草香,与天日热舞。 女子舒心的笑出声,一扫昔日的沉寂,连眉角,都沾满笑意。 跑了一路,耶律式才收回马儿的步子,改为悠闲的踱步。 草原的天空,翱翔着苍劲的雄鹰,天高任其飞。 男子拿起马背上的弓,一手执箭,嗖的一声,穿过百里会的耳畔,带着势如破竹的劲意,直直插入那苍鹰的胸膛。 如被定格般,身子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啪的一声,砸向地面。 百里会半转过身子,拿起男子手中的弓,拉了半天,没有拉开。 带着几分懊恼,女子将弓放在马背上,研究起它的材质来,“什么做的?怎么拉都拉不开?” 耶律式好笑的望着她的举动,也不阻拦,见半天没有结果,百里会才转过身子,“耶律式,你故意的么?找来的马不准我骑,连这把弓,我也拉不开”。 男子双手各覆上她的柔荑,左手搭弓,右手执箭,随着鹰的跑动,而缓慢移动起来。 耶律式的下巴自然的搁在她的头顶处,宽大的手掌下,百里会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早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啪的一声,箭已出鞘,稳稳当当,如若探囊取物般。 跑的累了,两人下马,席地而卧。 以天为盖,地为庐。 百里会闭上双眼,任那带着几分柔顺的阳光打在身上,身旁的耶律式,双手交叠起枕在头下面,两眼望向上空, 这样的生活,怕是盼了生生世世吧。 百里会侧躺起身子,一手撑着脑袋,望着男子的侧影,如此熟悉,竟然想起了袭暗。 南朝的那个午后,也是在一片绿茵中,也是交伴而卧,然而,时过境迁。 百里会忙收起身子,重新躺了回去,带着几丝狼狈,以为可以做到简单的忘记,没有料到,那个身影,竟是刻入心魂了。 耶律式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翻身将她拥在自己的身前,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百里会闭上眼,想了许久,那时在教场中,自己早就见过耶律式的残暴,谁曾想,这样的男子,骨子里竟透着如此柔情。 安心的将整个身子靠了下去,百里会转身与他相对,一手轻轻扯着他的前襟,目光,落到了他腰间的香囊上,“你还带着?” 女子将它自腰间取下,松开口子,那枣红色的艳丽不失光华,凑至鼻前轻嗅,淡淡的,梅花香。 耶律式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两侧,带着疼惜的吻,落在她的额前。 百里会只觉胸口处一窒,一手紧捏住香囊,两眼轻颤颤的闭上。 温热的唇顺着女子饱满的前庭,小巧的鼻一路而下。稳稳的落在绛唇上,一手托起她的脑袋,火热的舌尖,带着试探,轻绘着女子的唇形。 百里会双手抵在他胸前,睁开了眼。 男子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帘,吻得认真而耐心。 百里会抽出双手,慢慢缠上他的脖子,望向他的眼再度闭上,红唇轻启。 炙热的舌趁隙而入,带着宠溺般的交缠,吻得入神。 不忍心压着她,耶律式另一手抚上女子的腰间,轻轻用力,百里会便趴在男子的身上,周边,只有马儿的嬉闹声。 “真是好兴致啊”,一道男声突兀而出,百里会惊得忙睁开眼,向后望去。 高大的汗血宝马上,一名男子身穿白色胡服,带着十足的王者霸气,戏谑般的睨视着地上的二人。 耶律式半坐起身子,一手将百里会的头扳回,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皇兄,你怎么有空来?” 马儿上前几步,男子的声音自头顶处传来,“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大辽的北院王失了心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耳畔传来耶律式浅浅的笑声,“你的暖床女人那么多,一两个自然是看不上了”。 “哼,把头转过来,本王倒要好好瞧瞧,一个女人,值得了十二洲以及八座城池的割地?”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显露的怒意,眸光直直刺向她的后背。 百里会抬眸瞅了耶律式一眼,慢慢转过了身子。 发丝凌乱,却更添几分妩媚,红唇嫣然,带着采撷后的娇美。 双眸,顾盼生辉,带着说不尽的灵气,丝毫不畏惧的盯着马上的男子。 耶律式半坐着双手撑在身后,双腿随意的交叠在脚踝处,“你来的目的,不会单单是来看我的女人吧?大王?” 大王?耶律阮? 百里会半眯起眼,见男子的目光始终盯着自己,忙敛下双眸,转了回去。 笑意渐浓,耶律阮并没有下马,目光转向远处,“南朝的明王爷被囚,看来,他还是顾着情谊,没有痛下杀手”。 耶律式一手贴上女子的腰间,“明王爷不除,对我大辽,自然是一大好事”。 “对”,男子同意的点了点头,“别把过多的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尤其,是他的女人”。 马蹄声再次想起,百里会抬起头,正对上耶律式紧揪起的眉。 “他是?耶律阮?” 男子收回视线,点了点头,“累不累?” 百里会站起身子,走到正悠闲踱步的马儿身旁,“不累”。 将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取下,百里会走回到先前的地方,在耶律式身旁坐定,“教我射箭”。 “怎么想学这个?”一手搂过她,置于自己身前。 “防身啊,万一哪天你带兵打仗去了,我怎么办?”百里会双手搭上弓箭,拉了几下都没有拉开。 耶律式笑着手把手教导起来,“女子的劲小,得这样,用巧劲,拉开……”。 两人靠在一处,耳鬓相磨,离弦之箭,白茫破空。 百里会开心的放下弓,一手指向远处,“耶律式,那只鹰是我射下来的”。 带着几分邀功,女子抬起脑袋,双眸弯成月牙形。 耶律式俯下身子,淡淡的亲吻,落在她的颊间,“是你射下来的”。 百里会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摆弄起手上的弓箭,试了几下,已能逐渐拉开。 许是累了,男子放下身躯,仰躺在草原间,身旁,一片详宁。 见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声响,百里会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子。 耶律式一手枕在脑后,伴着匀称的呼吸声,睡着了。 轻轻的将手上的弓箭放在一旁,百里会侧身躺在他身旁,天,压的很近,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 第69章 说不尽的畅意,仰望间,苍穹失色,空气印染成诗意的绿色,茫阔的原间,独有两个人影。 百里会望了身旁的男子一眼,说好了相忘,那就不要让自己这么累了。 只是,腹中的孩儿枉死,却是自己亲自下的手。 袭暗,你叫我怎么忘的了你,爱?恨?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如今,你在南,我在北,一条大漠,隔断天涯。 百里会闭上眼,将头枕在耶律式的胸间,一手,缠上他的腰。 只有这个男子,不会伤自己。 百里会被一阵轻微的移动给惊醒,睁开眼,天都居然黑了。 “会儿,回去了”,耶律式起身将她抱起,跨上了马背。 百里会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手臂,满夜星空璀璨,月牙在余晖的簇拥下,照的人心明了。 在这的日子,似乎过的特别快,清静的庭院,无垠的草原,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么? 白天,踏着骏马翱翔,晚上,对着明月赏情。 自从耶律阮来的那日之后,耶律式似乎忙多了,白天,几乎整天呆在教场。 百里会闲暇时,只有呆在吊脚楼内,胸间,那抹被烙印覆盖住的齿痕,早就消失殆尽,连疤都没有留下。 袭暗为王,果然如皇后所说的,天命所归。 院门被打开,太后华贵的身影,伴着身后的柳絮及几名丫鬟,走了进来。 百里会并不想应付她人,一直,自己的事便特别多。 一伙人直奔吊脚楼上而来,整齐的脚步声,踩在木阶上,如同敲打着一面面战鼓。 为首的王妃一袭富贵红,见到百里会,只是冷冷的瞟了一眼。 尾指处,淡淡的,只有一条疤痕。 “大胆,见到太后还不跪下……”,温絮上前一步,一手指向女子。 看来是趁着耶律式不在,才上门的。 百里会伸出一手,将女子指向自己的手,拨到一边。 “我虽在你辽土,可,我终究是汉人”。 “哼,说的好”,太后围着女子左右端详起来,“长的如此狐媚,生就了惑乱的命”。 百里会不悦的轻勾起嘴角,“惑乱?怕是因人而异吧”。 “你一汉人女子,怎配的上我大辽之王,还是断了这念想吧”,太后收住身子,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温絮的脸在此一瞬,显出了几分尴尬。百里会双眸对上太后,看不出任何波动,“配不配的上,是耶律式说了算”。 “大胆,”太后愤然起身,“目无礼教,今天我就来教教你,你们这些愚昧的汉人,应该怎样臣服于我大辽的脚下”。 “两国本该和平共处,既然你们一直抱着侵吞我河山的奢念,那就等灭了我南朝,才让我心甘情愿的,跪吧”。百里会丝毫不畏惧的望了众人一眼,看来,辽国的野心,远远没有熄灭。 “来人,让她跪下”,太后不再多言,吩咐两旁的丫鬟上前动手。 “是”,两人来到百里会身侧,一人一边按住女子的肩膀,“跪下”。 “凭什么叫我跪下?”百里会高抬起下巴,身子站的直直的。 一名丫鬟手上抱着一个跪垫,放在女子身前。 百里会下意识的望了一眼,火红的颜色中,透露着几点晶亮,这东西,以前在百里府见过。大夫人惩戒手下的丫鬟,便是使的这招。 里面,暗藏着细短的绣花针,数量,远远不止看到的这么多。 “跪上去,”两人使劲全力往下按,百里会拼命的挣扎起来,“放开我”。 见久久僵持不下,太后没有耐性的挥了挥手,“按着她,灌药”。 什么?百里会抬起头,便看到一名丫鬟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浓黑的汁药,飘动着几丝虚渺如幻的烟波。 “这里,是留不得你的,动手”,太后绝然的下着命令,起身来到栏杆处。 两名丫鬟领会的点了点头,将百里会反身按制在桌面上,另一名丫鬟端起药汁上前。 “母妃,就让絮儿,亲自动手吧”,温絮上前一步,自动请缨。 太后转身望了女子一眼,点了点头,“好”。 温絮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小心翼翼的端着,生怕洒了一滴,不能将人置于死地。 “这药,入了口,怕是韩有天都救不了你了”,女子笑着靠近百里会,“你们俩按住了,这药,可是珍贵的很”。 “不……”,百里会使劲的摇晃起脑袋,牙关咬的紧紧的。 温絮来到她身前,一手紧握住女子的下巴,将药碗凑了上去。 “不……”,半声吞回喉间,被灌入的药带着一分淡淡的苦涩,留连在舌尖处,不肯下咽。 温絮见状,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提,百里会清晰的听见,药汁被灌下的吞咽声,直到,整碗入腹。 啪的一声,女子将碗扔到地上,碎成一片片,预示着,在指尖流逝的生命。 白色的衣衫上,沾上了浓黑的药汁,百里会仰躺在桌面上,两眼望着上空。 在哪,都是一样,生死不由己。 太后满意的望了女子最后一眼,“走吧,现在,就算式儿赶回来,也没有用了”。 “是”,几人跟在身后,温絮拿起锦帕拭干手上的药渍,走出了吊脚楼。 百里会撑起身子,一手伸进喉间,拼命的干呕起来,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她还不想死。 地面凌乱一片,女子狼狈至极的捶着胸口,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百里会抬起头,便看到耶律式焦急的冲了上来。 “会儿,你怎么了?” “耶律式,”百里会抬起脑袋,双手继续敲打着,“我要死了”。 男子巡视了四周一眼,目光落在散落的碎片上,“她让你吃了什么?” “毒药,现在,连韩有天都救不了我了……”。 耶律式抱起她,让她背躺在栏杆上,“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没有想到,太后明里答应了,暗里,居然趁着自己不在,下如此毒手。 “韩有天,”耶律式退开身子,唤过一旁的男子。 韩有天上前几步,倒不显慌乱,一手把上女子的脉搏,一下便诊断出来。 “是钩吻及曼陀罗的混合毒药,一个时辰后,服用者会因全身疼痛而死亡,且意识在死前,都会保持清醒”。韩有天一带而过,站起身子,靠在一旁。 百里会双手紧圈住身子,一阵剧痛,自全身袭来。 “什么?”耶律式震惊的将女子拥入怀里,“那你还楞什么,赶快解毒”。 “无药可解,”韩有天摇了摇头,女子的颊上,已布满了因疼痛而凝聚的汗水。 “不,会儿,”耶律式只能将她拥的更紧,却是束手无策。 韩有天摸了摸鼻子,怕是再不说,就得丢小命了,“不过……”。 “不过什么?”男子抬起头,眼中捕捉到一丝希翼,“快说”。 “呃,就是上次,替她解毒时,由于毒性太深,不得已只能以毒驱毒,所以,她现在的身子,是百毒不侵了”。韩有天一口气说完,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韩有天……”,耶律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过头将女子的散发拨于脑后,“会儿,没事的”。 “既然百毒不侵,怎么还会这么痛苦?”担忧的望了一眼怀里的女子,比痛在自己身上,还要痛。 “毒在体内消化,疼痛是难免的,一个时辰后便无碍了”。 耶律式放心的点了点头,一手将百里会的柔荑包入掌心。 原来,自己的身子不再怕毒了,怪不得,上次柳絮的毒,没有要了自己的命。 百里会安心的躺在男子的胸前,一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因用力而指尖泛白。痛的失了心魂般。 韩有天见自己不便再留下,向外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那个,王,这毒除却后,一个月之内,不能房事”。 呃,虽然很痛,但百里会还是听得清楚,忙将脸埋入了他的胸前。 这几个月,耶律式给了她足够的时间适应,足够的时间接受,到现在,两人尚没有肌肤之亲。 头顶处,传来男子不可抑制的吼声,“滚出去”。 “是”,韩有天识相的走了出去,语气中,竟带着一丝笑意。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会儿……”,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伴着密集的吻,落在她的发上。 百里会轻轻的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陪你走过吧,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耶律式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间。 这句话,另一名男子也说过。 百里会一语不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耶律式将一手放在女子的背部,轻轻敲打着,时不时的说上几句,为了减轻这因克服毒素,而带来的痛苦。 过了许久,百里会额上的冷汗才没有再冒出来,全身如虚脱般,没有一点力气。 “耶律式”,女子轻声唤出口,“我不疼了”。 “真的?”耶律式捧起她的脸颊,见两边已恢复了些许红晕,这才放心的将她额间,颈间的汗,擦拭干。 “我以后就不用银针了,可以随便吃都不用怕了”百里会仰起脑袋,不知是喜还是忧。 男子心疼的将她压回自己怀里,“来人”。 “是”,两名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恭敬的站在一旁。 “会儿,以后她们就是你的人了,她们可是本王的女侍卫,功夫一点不必男子差,”耶律式抬头,睨视着两人,“以后,你们就贴身保护着,这座,出了院内的人,谁都不许进,包括太后以及王妃。若她们执意要闯入,你们怎么办?” “奴婢今后只听姑娘的话”。两人齐声回答,连声音都透着几分相似。 百里会望了两人一眼,怪不得如此心意相通,竟连长相都是一样。 “恩”,耶律式满意的点了点头,“以后我没空,她们也可以教你骑马,射箭。” 女子笑着望向二人,“你们不会连名字都一样吧?” “我是姐姐,晴空,”左边的女子先一步站了出来。 “我是妹妹,晴蓝”。 “晴空,晴蓝,”百里会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回过头对上耶律式的眸光,这个男子,一切都为自己铺排好了。 有了这天的事,耶律式再不敢掉以轻心,两名丫鬟也是随身不离的跟在百里会身后。 草原的女子,果然带着几分男儿的豪爽。 再野性的马儿,到了这姐妹俩手上,都能驯服。 百里会坚持要骑马,她喜欢那种感觉,一人,乘风而兴。 纷飞的蝶伴着草香,花浓,萦绕心田。 白马上的女子,搭弓,拉箭,挥洒间,直取猎物。 脚下生风,百里会一路向前骑行,身后,跟着晴空和晴蓝。 “主子,”两人在身后急急的喊着,“前面去不得”。 有什么去不得的,不就是草原么。 百里会紧勒住马缰,远处看来,似一朵白云,飘然。 越往北,便越荒芜,渐渐的,草原在脚下消失,前方处,一排高大的栅栏耸然而立。远远扎堆的帐篷,有几分熟悉。 这,不就是辽军的教场吗? 第71章 耶律笑着揶揄道,“会儿,别紧张”。 身子果然放轻松了些,就在他的手即将解下带子时,女子的身子再度弓起,“咳咳……”。 些许温热的液体,溅到男子的脸上,覆在双眼上的手,也在这一瞬间,无力的垂了下去。 百里会痛苦的咳了起来,随着身子的弓起,不间断的吐出些许鲜血,白色的肚兜上,开满了点点红色花朵,妖娆颓败。 “会儿……”,耶律式忙抱起女子,将衣物穿戴好。 “我没事,就是嗓子有点痒,”百里会伏在他的胸间,唇角,挂满了血渍。 “走,我带你去找韩有天,”男子急忙将她抱起,跨上一旁的骏马,飞驰而去。 韩有天在屋内研究着药经,门便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耶律式抱着她急急冲了进来,百里会嘴角的血渍已经干涸,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喘了。 将她放到一旁的床榻上,韩有天忙上前,一指按上了女子的腕部。 过了许久,才起身,面色灰暗。 耶律式心一沉,转过身子,“到外面去”。 “不,”百里会起身制止,“耶律式,什么事都不要瞒我”。 男子终是停下脚步,思量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说吧”,耶律式走到她身旁,在床榻前坐下。 “这是一种命唤孤挺的痼疾,患病者,早期症状便是咳血,”韩有天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从脉相上来看,也就这几月内得的”。 “孤挺?怎么会得这种病的?”耶律式一手放在她的肩上,转身望向韩有天。 男子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百里会,“家里有人出现过这种症状吗?” 女子轻轻的摇了摇头,猛的抬起双眸,望了两人一眼,“有”。 韩有天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现在怎么样了?” 百里会不明就里,但,却莫名的恐惧起来,“死了”。 耶律式落在女子肩上的手,紧了紧,“韩有天,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摇了摇头,再度对上女子,“那,你有没有同她接触过,比如,血液间的相融。” 怎么会忘记,女子的手拉住自己,刺向腹部,连同自己的掌心,划成断章。 百里会拿起右手,伸至韩有天面前,摊开。 淡淡的疤痕,从虎口处,贯穿整个手掌。 “韩有天,”耶律式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颤抖,“该怎样医治?” 男子跨出身子,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病。 “无药可医,从轻微的咳血到严重时的昏迷,最多可活三年。唯一的传染源,便是血液相融。” 一时间,屋内静谧了下来,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不是百毒不侵了吗?”耶律式使劲抱住女子,怕一不小心,就再度消失了。 “这不是毒,所以……”,韩有天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办法。 “难道,一点希望都没了?”男子不死心的发问道,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韩有天呆楞了片刻,还是肯定的摇了摇头。 柳阅,你真的做到了,想不到,如此的绝。 百里会苦涩了眨了下眼,一手轻轻扯上耶律式的袖子,“算了,天注定的,不是还有时间么?” 男子怜惜的将她紧拥起,“就算真是,我也要逆天而行,给你找一条生路”。 百里会轻扬起脑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耶律式,我发现的太晚了,原来,最珍惜我,怜我的,一直都,只有你”。 没有袭暗,这几字,悄悄的隐在喉间。 韩有天迈开身子,跨了出去。 房内,独留二人。 将百里会抱回自己的屋子,看着她睡着,耶律式才走了出去。 轻轻的掩上门,男子的面容阴沉至极,左手掌心朝上,一抹同样的伤痕,赫然眼前。 那晚,以手挡刀,替百里会还了一条命。 单手紧握起,长廊尽头,韩有天早在一旁守候。 耶律式走至男子身边,抬眸,望向它处。 “王,”韩有天犹豫了下,终是说出了口,“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晚,您也受了伤”。 耶律式转过身子,面对男子,“不要同会儿说起这事”。 “瞒不了的,”韩有天痛心的摇了摇头,“今晚,她只是太慌乱了,没有忆起,那晚,你是为了她受了那一刀,说不定,明天就会来追问”。 耶律式沉默的靠在一旁,疲惫不堪。 “用不了多久,您的症状也会表现出来,到时候,就更加瞒不住了”,韩有天担忧的在一旁坐下,深苑庭楼,却是怆凉。 屋内,百里会朦胧的睁开眼,将锦被拉高,直至下巴处。 周边暗夜如斯,一人独处,才知寂寞。 谁说过,花妖的女儿,势必经过千世劫难? 孤挺?独特的名,孤孤单单,一人挺受。 百里会伸出手掌,细细的端详起来,忽地,心中一惊,忙掀了锦被下榻。 长廊尽头,耶律式同韩有天站在一处,脸上,说不出的凝重。 远远的,只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奔而来,脚下收不住,重重的砸在耶律式怀里。 “会儿,”男子一手放到女子的发上,“怎么了?” 百里会收回身子,两手将耶律式的手掌扳开,果然。 “耶律式……”,女子抬起头,带着轻声的啜泣声,“怎么办?” “我没事,”耶律式收回手,强忍着镇定。 “怎么可能没事,”百里会不死心的又将他的手掌分开,“那晚,我们的血,相融了”。 耶律式笑着摇了摇头,“我真的没事,不信,你问韩有天”。 女子果真眨着疑惑的眼,望向身后的韩有天。 “这个……,”男子的目光在两人间巡视,最后,终是落在百里会身上,“没错,孤挺,只针对女子而言,此病与阴气相吸,对男子,不具备任何威胁”。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百里会虽是带有质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 耶律式轻轻的拥住女子,在她耳畔轻语,“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的”。 百里会自他怀中挣脱,被泪水浸湿过的双眸,仍带着湿意,“耶律式,我不怕,哪怕再难,我都不会轻生,更不会任由自己等死。你不是说,就算是天意,也要逆天而行,给我一条生路么?”女子笑着一手指向上空,“老天不让我活,我便偏要活,天意?我偏不信,三年的时间,就算逃脱不得一死,我也要,妄意而活”。 女子的手指向一处,久久没有收回,嘴角轻勾起,眸中一把火焰,烧得劈啪作响。 习惯了不绾发髻,随性的墨发衬上纯白的单衣,清清静静,无一丝秽浊。 月影明亮起来,打在女子的脸上,碎成一弯弯,折射出不同程度的坚韧。 耶律式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韩有天,默默的退下,直到许久后的回眸,女子的身影,仍是凛立在原处。 许是初期犯病,百里会并没有如柳阅那般,只是偶偶的咳出血来,趁着不注意,便将锦帕偷偷的藏了起来,看见了,也只是无谓的担忧罢了。 晴空和晴蓝更是一步不离的护着,每天,去外面骑上一会马,已经成习惯了。 往北的教场,她再也没有去过。 何苦,自扰心神呢? 累了就在草原上,席地而坐。 微微的喘着气,百里会轻轻捶了几下胸口,仰躺在地上。 不远处,传来两名丫鬟的急切声,“絮妃,您不可以过去”。 百里会依旧闭上眼,懒得理会。 “你们反了么?”温絮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子,她竟然没死。 “这是王的命令,”晴空一手挡在她身前,不让女子越过两人。 “你……”,温絮骄纵的个性不改,“你敢顶撞我?” “奴婢不敢,”语气铿锵,丝毫没有惧意。 温絮,柳絮,真正叫人头疼。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晴空的脸上,半边脸,瞬时泛上了五道红红的指印。 晴空不语,伸出的手依旧没有收回,“您不能过去”。 “啪”的一声,柳絮甩出的一巴掌,打在同一位置上。 “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总不至于敢还手吧,”第三个巴掌再度甩了下去,打的自己的手上生疼。 “奴婢不敢,”晴空将红肿的脸转回,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你……”温絮气极,再度扬起了手。 “住手,”百里会撑起上半身,语气慵懒,带着几分惰意。 “怎么,你终于肯说话了,”温絮挑衅的望了女子一眼,欲上前。 “絮妃,您不能过去”,还是那句话,带着满满的倔意。 女子只得站在远处,“你怎么没有死?” 百里会并不打算回答,“你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哼,”女子突然狠狠推开身前的两人,欲冲上前。 晴空和晴蓝刚要上前阻止,便被百里会给制止住。 温絮快步的朝前走着,恨不得,亲手掐碎这女子。 “站住,不要再走上前了”,百里会冷冷的出声,语气中,冰凉的带着警告。 女子顿住脚步,被这凛冽的气势给吓了一跳,随即又回过神,上前几步。 “温絮,我说了,不要再上前”,百里会望向她的眸中,一簇火苗,急速窜起。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下巴高高的仰起,充满挑衅。 谁知,女子一手拿过旁边的弓箭,对准,“谁说我不敢,你再上前一步试试?” 温絮呆楞在原地,充满杀气的箭,直直的对着自己。只要女子的手一松,便会破空而出。 想她同自己一般,汉人女子,娇弱如水,怎会拉得开这弓。 女子试探性的上前一步,见百里会拉开弓的手,没有动一下。便升了几分胆色,跨步上前。 银白色的箭头,变幻成虚尾的毒蛇,蓄势待发。 右手指尖轻轻弹放,嗖的一声,震的手上有几分发麻。 白色呼啸而去,破竹之势,看得射出的箭,带着几分快意的颤动。 自温絮耳畔擦过,深深的,埋入后方的绿茵间。 女子直直的望向前方,双眸有了一时的呆楞,“啊……”。 忽的反应过来,一手忙捂住脸颊。 鲜红的血,顺着女子白玉般的指缝间,流出。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温絮焦急的在原地不住喊叫起来,脸上,痛的入麻。 一旁的箭上,还带着几丝女子的黑发。 见无人搭理,温絮也不敢再逗留,脸上的伤,不要留下疤才好。 “温絮,这点伤,不会毁了你的容的”,百里会将弓收起,放到一旁。 “你……”,女子急得跺了跺脚,“我要告诉母妃去,你等着瞧吧”。 百里会闭上眼,躺了回去,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北方的天,蓝的真叫透彻,那变幻的白云,更是纯净的如出生婴孩般。 “晴空,晴蓝,”百里会轻唤,双目仍然紧闭起。 “是”,两人上前,站在她身侧。 “以后,别让她人欺负了,她若再敢出手,凭你们的底子,总能做到,伤在内里,而不显露吧?”百里会一字一顿的出口,如同拉着家常般。 “是”,两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晴空,回去上点药吧,。 “是”,女子乖巧的答应,却不行动。 百里会睁开眼,见两人仍站在身侧,“怎么还不回去”。 “我们得寸步不离主子”。 女子不禁莞尔,爬起了身子,“走吧,出来这么久,也乏了”。 三人骑上马,回到了庭院。 第72章 温絮一回去,便直接求见了太后。 脸上的伤,还未来的及处理。 “母妃,”女子跪在她身前,一手紧捂住脸颊。 “这是怎么了”,温絮虽是汉人,却因着一份机灵,而得到太后的恩宠。 “母妃,那个百里会,她没有死,”女子顺势趴在她的双膝上,泪流满面。 “怎么可能?”太后惊愕的拉起她,“那样的剧毒,不可能”。 “是真的,絮儿亲眼看到的,”温絮抬起头,梨花带泪的指向自己的脸颊,“母妃,我的脸,就是被她伤的?” “什么?那还得了”,太后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在一旁传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宣太医”。 “是”,丫鬟们忙跑了出去,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太医轻轻的处理完毕温絮脸上的伤口,在一旁开着药方。 “怎么样了”,太后担忧的叫过太医,询问起来。 “回太后的话,并无大碍,只是一点皮外伤,擦上点药膏,半个月后便可恢复,若是再深一寸,怕是王妃的这幅容貌,就毁了“。 “什么?”温絮后怕的抚上脸颊,若是毁了容,王的心,就更难寻回了。 “好了,先退下吧”,太后挥了挥手,一旁的太医拿起药箱,退了出去。 “母妃,”温絮望着镜中被包扎起的脸,愤恨不已。 “走,”太后忽地起身,那样的剧毒,竟没有要了她的命。 百里会趴在吊脚楼的桌面上,双眸失了神采,呆呆的愣着。 晴空刚覆上药,便看到太后同着温絮一同进了院子,心下一阵紧张,忙迎了上去,“奴婢见过太后,絮妃”。 “那个汉人女子呢?”太后抬起双眸,在院内巡视。 “晴蓝,”百里会回头望了身边的女子一眼,“王呢?” “一早就去了教场”。 “你去把他叫回来,就说……”百里会一手托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就说,我又吐血了”。 “是”,女子乖乖的接令,轻然一跃,便踏着琉璃瓦的屋面,下到了马厩中。 百里会收回视线,依旧一动不动。 “太后,您不能进去”,晴空拦在一边,半边脸仍未消肿。 “你……”温絮上前,瞪视着女子,“你还想拦吗?” “奴婢只是听从王爷的命令”,依然,没有温度的语气。 “式儿人呢?”太后睬了一眼楼上的女子,果然,还活着。 “王去教场了”。 “怎么,你连太后都敢拦?”温絮上前,手上的力道再度挥下。 这下,并没有打到晴空的脸上,女子脚下轻移,避开了。 温絮的手尴尬的留在半空中,远处的百里会,不禁笑出了声。 “来人,给我拿下”,太后退后一步,沉静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然而,终是隐忍着,一触即发。 身后的两名随行侍卫上前,抽出了腰上的佩刀。 百里会站起身子,心,提到了嗓子处。 晴空忽地动了一下身子,快速的上前,一手一边,把住男子的手腕,几乎没有看到她用多少力。两人的佩刀,便毫无预警的掉到了地上,女子的手,再度上扬,在两人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一点,原先张扬的二人,竟疲软的瘫了下来,不省人事。 百里会站起的身子,重又坐了回去,耶律式说的不错,有她们,便足够了。 晴空仍然拦在二人身前,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晴蓝将耶律式找回。 “母妃,”耶律式上前行过礼,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式儿,你这,果真连母妃都来不得了?”太后望着自己的爱子,有着几分痛心。 “母妃,这是你答应过的,况且,这里就会儿一人,我只是觉得,您没有理由来这里,”耶律式望了楼上的女子一眼,在确定她没事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没有理由,你有回过王府吗?你还记得王府,还记得你昔日宠爱的妃子吗?”太后将身旁的温絮拉上前,“看看,就是你带回来的这个女子,差点要了絮儿的命”。 耶律式冷眼睬过女子,“我说过,谁要是擅自闯入,本王不会轻饶,”眸光从女子的脸上掠过,停留在太后身上,“就连母妃,您也一样”。 “你,你为了一个女子,”太后望向百里会,平静的脸上,掀起几丝涟漪。 “母妃,若您执意相逼,我还是那句话,到时,我只有带着会儿,离开,”耶律式转过身子,“我只想给她一个安静的地,不受她人打扰,仅此而已”。 百里会站起身子,一步步走下了吊脚楼。 太后不发一语,身旁的温絮,只是哀怨的望着男子,他的目光,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百里会只是想着,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的活着,不想为了无谓的事而烦。 “身子不舒服么?”耶律式上前,牵起她的手。 百里会摇了摇头,垂首在一旁。 “王,”温絮终是禁不住,上前一步,拉住男子的袖子,“她差点杀了我”。 耶律式望了女子的脸上一眼,“会儿,不是这样的人”。 百里会突兀的抬头,好熟悉的语调。 另一名男子也说过,只不过,他说的是,阅儿,不是这样的人。 原来,这就是掩藏的好处。 像温絮这般张牙舞爪,必定不得人心。 “王,你不信我么?”女子眨着似水翦瞳,眼里,装着满满的伤痛。 又是,如此的话语。 百里会突然觉出,当初自己问这句话时,有多么的蠢。 这样的结论早就在男子的心中,生根发芽,牢不可破了。 “信,你让我如何信你,絮儿,别再任性下去了,”耶律式拉下女子的手,男人,无情的时候,原来可以如此决绝。 “不,王,您一定要信我,”温絮再度欺上前去,顺着眼眶,泪水滑落。 还要纠缠下去么?一时,竟不知她是呆,还是傻。 莫名的,产生了几丝怜悯。 “都是你,”温絮忽地用力朝百里会撞了过去,幸好,身后的晴蓝及时扶住。 “絮儿,”耶律式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你叫本王,如何信你?” 嘴角扯开一抹冷笑,又学到了一招,适当的,忍受。 “王,您一点都不顾以往的情谊了吗?真的是她,她的箭,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无声变成了啜泣,女子,已经濒临崩溃。 “会儿,”男子这才回过头,“是么?” 敷衍性的询问,不求结果。 百里会睁开眼眸,带着淡淡的苦涩,以及一脸的茫然,“我今天一直呆在院内,都没有看到过絮妃”。 矢口的否认,假意的,演上一出戏。 询问转向了身后的两名丫鬟,“是么?” “是的,我们一直伴在主子身畔,未出府门一步”。两人恭敬的回答出声,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 男子转过身子,不再多说一句话。 已经很明了了,无声的作为宣判。 温絮伤痛的摇了摇头,“不,她们是一伙的,自然帮着她说话”。 明知是一伙的,居然还想要求证。百里会望向它处,懒得搭理。 见男子久久没有声响,温絮终是失望的苦笑了起来。 偏袒之心,如此明显。 上前几步,再度推了女子一把,百里会向后退去,倒在了耶律式的怀里。 多么相似的情节,是她一再来犯,那就别怪自己了。 试着咳了几下,这时候,要是能咳出血来,就完美了。 “会儿,怎么了”,耶律式担忧的捧起女子的脑袋,带着几分紧张。 百里会轻轻摇了摇头,突然,喉咙处一阵腥甜,身子喘了起来。 “扑”的一声,殷红,喷溅而出。 “会儿……”,男子慌乱的抱起百里会,转过身子,“母妃,你们请回吧,这,是最后一次,还有你,乖乖的回到王府去,本王不想再见到你”。 耶律式的声音,透着玄冰般的冻结,无情。 百里会一手搭在男子的肩上,回头望向温絮,此时的女子,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望着耶律式的背影。 百里会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朝着女子,淡淡的开放。 女子间的较量,原来,至关的决胜权,还是在男人身上。 胸间一阵沉闷,一股暖流直冲喉间,嘴角,流出浓烈的血渍。 看来,坏人还是当不得的。 将百里会抱回床榻上,韩有天也适时跟了进来。 简单的把过脉后,退开身子,“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百里会乖乖的合上眼,也是累了。 待到女子的呼吸声渐入平稳,两人才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散满淡淡麝香的书房内,一旁的紫玉镂刻盘中,点着清爽的香精,让人带着几分残忍的清醒。 “韩有天,连你都没有办法了吗?”耶律式埋入一旁的躺椅中,一手轻撑起额头。 韩有天轻摇了摇头,“以前,我依稀听师傅提过,同样的症状,也是一名女子,得到了医治,但是一年时间不到,又死了。况且,医术上根本就没有记载治疗此病的方法,也许,就是一个传说”。 耶律式抬起头,眸光中,有了几分神采,“不管怎样,也得搏一搏”。 韩有天点了点头,“王,本来,我便要来向你告请的,师傅虽常年居于深山,但,从未放下过寻找治愈孤挺的方法,这,也是他唯一克服不了的”。 耶律式点了点头,随即答应下来。 就算是一线希望,也不能错过。 韩有天一走就是几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百里会终于明白,等死是怎样一种心境了。 有时候,突然就会想起南朝,那个曾经是自己的家。 伴着咳血次数的增多,身子也急剧的虚弱下去。 百里会将头枕在耶律式的肩上,双眸看向随意的一处,“耶律式,你说是不是报应,我杀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老天就要来收回我的命了”。 “不会的,要收也是先收我的,”耶律式将下巴枕在女子的脑袋上,轻轻摩挲。 太后同柳絮果然再也没有来过,倒也,乐的清静。 韩有天静默着站在身后,不忍打扰。 过了许久,见两人一直沉默,男子才上前几步行过礼,“王,属下回来了”。 耶律式转过身子,脸上带着久违的希冀,“韩有天,怎么样了”。 男子只是跪在一旁,并不言语。 百里会一手轻搭在耶律式的手上,“这个病,岂是说治就治得好的”。 韩有天抬起头,自责多于无奈,“师傅潜心研究,还是不能钻透,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最传统,也是最极端的,用毒,孤挺虽不是毒素所致,却是在体内被积压后,粘附内脏,最终成毒。”。 “用毒?”耶律式复杂的望了怀里的女子一眼,“什么毒?” 韩有天无言的摇了摇头,在耶律式的示意下,站起了身子。 “天下毒物,数以万计,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男子望了二人一眼,终是说出了口,“一样一样的试”。 “什么?”耶律式紧拧起双眉,“不可以”。 百里会站起身子,面向男子,蹲在他身前,“耶律式,你忘了么?我已经百毒不侵啦,”女子尽量说的轻松,却还是透露出一丝隐藏的苦涩。 “会儿,”耶律式只是呼唤了一声,便沉默了,苍白的搬不出,别的理由。 百里会侧过脑袋,望向韩有天,“你准备先给我用什么毒?” “上次的钩吻及曼陀罗已经可以排除,接下来先从铃兰开始,如果,草药之毒不可解,那就只有可能是毒物了,取其血液,以毒制毒”。 百里会虽是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没有一点底。 服毒,药性发作时,那样的痛苦,岂是说受就受得了的。 第75章 百里会动了动身子,向男子的怀里偎进。 两人,就像溺水中的无望者,相互慰藉,相互,需要。 “咳咳......”,女子不安的动了动身子,耶律式忙在她背上轻轻拍打起来。 “咳咳......”,百里会喘息着睁开眼,见身旁的男子,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耶律式你醒了?”百里会坐起半边身子,脸上的欢欣,一览无遗。 男子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女子伸出一手,放在他的额间。 “体温也恢复了,”百里会躺下身子,与他面对面,相视而望,“昨天你的样子好可怕,我以为,你会不行了”。 男子忍俊不禁,带着一点心酸,“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人不在了,还有,我的灵魂”。 “说什么呢,”百里会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伸出一指戳了戳男子的胸膛。 耶律式抓起女子的手,放到唇边,脸上,却是认真的肃然,“会儿,相传,我们大辽男子死后,灵魂会附上那雄劲的苍鹰,一路盘旋,一生,守护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直到她死去,男子才会在奈何桥旁停下脚步,相携投胎,续得下辈子的姻缘。” 百里会幽幽的抬起头,“那女的死了呢,会变成什么?” 男子怔忡的望了她一眼,继而笑开了,“当然是,仙女了”。 “仙女?”百里会皱了皱鼻子,模样带着几分娇俏。 “怎么可能男的变成鹰,女的变成仙女了,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啊......”,一声突兀的叫喊,惊扰了二人。 耶律式快速的起身,扣上腰带,走了出去,身后的百里会,亦跟了出去。 走下吊脚楼,便见几人围成一圈,个个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耶律式上前,睬了离自己最近的韩有天一眼。 男子退下一步,并不多言。 围在一团的几人,也自然的散开了。 百里会更上步子,一时收不住,向前踩了一步。 “啊,”女子急转过身子,胃部一阵抽搐。 地面上,一条银蛇被砍成五、六段,残败的身子,不断的扭动着。身旁,满布着猩红的血液,随着痛苦的流动,慢慢汇集。 另一条银蛇,焦躁的吐着蛇信,围着伴侣的身子,不断的转着圈。 “谁干的?”男子的声音带着暴雨欲来之势,双眸扫视着众人。 扑通一声,一名年轻的侍卫跪了下来,“王,王,饶命......”。 “是你?”男子上前几步,在他身前停住。 “王,是,是,属下不下心打翻了罐子,被那条蛇给咬了一口,属下一时,一时糊涂,就将它斩杀了......”,侍卫不断的磕着头,额前,血流不止。 耶律式慢慢蹲下身子,一手掐住男子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被银蛇所咬,本就是无药可医,还不如,本王送你一程”。 “耶律式,不要......”,百里会疾步上前,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听到一声骨骼断裂之声,男子的头,歪向一旁,没了生息。 女子惊骇的捂住双唇,一双美目,圆瞪着。 “不好......”韩有天的喊叫,收回了几人的神。 只见另一条银蛇向一旁的墙壁,快速的游了过去,身子绷得直直的,全身,泛起透明的白色。 “它要殉情,”竟然,连牲畜都有情。 耶律式放下手中的男子,脚下,飞起一颗小石子,笔直的朝着银蛇射去, 准确的集中头部,银蛇晃了下身子,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在一旁的翻滚了几圈。 男子忙上前,一手掐住蛇头,“快,拿碗来”。 毒物的血液,只能取其新鲜,不然,便是功效尽失。 韩有天拿过碗,放到男子身前。 百里会惊惧的望着他,一手掐住蛇头,一手,掐住蛇尾,双手忽的同时用力,一断为二,血,汩汩而下,落在准备好的碗内。 直到,血液流尽,耶律式才将银蛇扔至一旁,生前相守,死后,都是以此种方式,相守。 望着耶律式手中的碗,百里会只觉一阵反胃,扶在一旁,剧烈的呕吐起来。 男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人退下。 “会儿,”耶律式将碗递到她面前,“喝了它”。 “呕......”,女子排斥的捂着嘴,一股腥味,好浓,好浓。 “我不要喝,”百里会转过身子,见男子久久不语,女子这才面对他,却在看到男子腕间的纱布时,轰然倒塌。 百里会,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这,可是他以命换来的啊。 如今,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活命的希望,你怎么可以,凉了他的心。 百里会默默的接过药碗,就着碗口,吞了一小口。 浓稠的汁液带着一个腥味,一入喉间,女子便禁受不住。 “呕......”,百里会使劲的憋着,双眸蓄满了晶莹,将头抬的高高的,一饮,而下。 天,那么蓝,自己不想死。 将碗中的汁液全数吞咽下,百里会仍是高扬起头颅,嘴角,残留着一抹猩红。 耶律式接过碗,随着撞击地面发出的撞击声,男子一把将她紧拥入怀,“会儿,我知道你难受,答应我,就算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也不要放弃。” 百里会将嘴角的血渍擦尽,“你放心,除非,天真要亡我”。 两人紧紧相拥,为了,等一个奇迹。 喝下了银蛇的血液后,百里会并没有以前那般的反应,连着几天,也没有咳血了。 脸上,慢慢恢复了一丝神采,身子也不似先前那般弱了。 百里会欢欣的奔走在庭院间,叫厨娘做了一桌好菜。 “厨娘,今晚,多准备些菜哦”,女子凑上前,在宽敞的厨房内转悠着。 “哎呦,我的主子,这里油烟味浓,您啊先出去,菜马上就好”,厨娘笑着转过身子,脸上,挂满了慈祥的笑意。 “那好吧”,百里会提起裙摆,走了出去。 萧瑟的秋风打在脸上,带着说不尽的凉意,偶偶的裙角飞扬,散上一旁的百花丛中。 晚膳就摆在吊脚楼内,精致的菜肴,醇香的美酒,以及,一份重生后的欢愉。 “耶律式,我也要喝酒,”百里会端过酒杯,凑到男子面前,“倒一点?” “不可以,”男子将酒壶拿得远远的,执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韩有天,”见说不过耶律式,女子转向一旁,向韩有天求救。 “这个,喝一小杯可以,但不可以多饮,”男子笑着望向二人,提出了让步的建议。 耶律式终是拗不过女子,给她倒了浅浅的一杯。 白玉透明杯中,红色的酒液更显妖娆,百里会并不饮下,倾斜着在边缘,晃动起来。 直到通体红亮,女子才就着杯沿,轻啜了一下口。 “好甜哦,”带着几分娇俏,望向旁边的男子。 耶律式笑着自顾自的饮起酒,“甜也只能喝一杯”。 百里会转过头,什么嘛。 这一顿晚膳,或许是这么久以来,唯一可以放开心吃的。 一个时辰后,百里会拉着男子指向上空,“耶律式,我们去骑马?” 男子双手揽上她的肩,“天都这么晚了,改天吧”。 “不行,我就想今天去”,百里会拉了拉他的袖子,“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出去过”。 耶律式望着女子,想了想,“好吧”。 最终还是不放心,同乘了一匹马。 百里会整个身子向后靠着,一手指向上空,“今儿的月,好圆”。 耶律式循着女子的视线,瞅向上空,“对,大漠的天空,难得有如此明月”。 两人相携在草原上坐下,一望无际,连着地平线般,与苍天看齐。 “耶律式,”百里会抬头正对上男子的下巴,“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好了”。 耶律式一手执起她的柔荑,轻柔的笑着,“对,会儿的病,已经好了”。 “孤挺,呵,还好,我身边有你哦”,女子伸出一指,在他掌中轻绘着。 耶律式一手将它包回掌中,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痒,”百里会动了动身子,侧过身与他正对着。 女子双手缠上他的肩,清晰的,彼此的气息,带着一丝紊乱。 手,捧住男子的双颊,百里会轻轻凑上前,红唇印上他的。 男子怔忡着没有反应过来,放在身侧的手轻移到女子的腰侧。 淡淡的,没有深入,百里会轻退开身子,四目相接。 前额相抵,女子温润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耶律式,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男子一顿,下一刻,重重的吻上她,眼角,溢满宠溺,以及,如孩童般的,容易满足。 整个身子向后倒去,百里会趴在他的身上,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吻,两人相拥着,躺在一处。 “会儿,回去了,”男子侧头望了她一眼,眸光,闪动着璀璨。 百里会本想再多呆会,但又不忍他担心,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坐上马,慢慢的往回走。 百里会静静的靠坐着,想着,属于自己的以后。 一手放在心间,好闷,闷的气都喘不过来了。 胸口一阵热源涌动,拼命的想压制下去,又努力的窜了上来。 女子心一急,“式......”,伴着一阵急喘,口中的鲜血大量涌出。 “会儿,会儿......”,耶律式忙挥起马鞭,忽地一声,抛开尘嚣,一路上,女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更多的,则是心慌。 以为,一切都好了呢,以为,我,还有未来。 百里会只觉头一沉,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真的好黑啊,和王府的后院,一般黑。 耶律式急急的抱着女子进了屋,身后的韩有天面色更是沉重,紧随其上。 女子早已陷入了昏迷,嘴角的血不断涌出,顺着细致的颈项,流入前襟。 韩有天把上她的脉搏,站起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先前所作的一切都白费了,还是没有用”。 “不可能,她不是已经在好转了吗?”耶律式不愿接受的望向榻上的女子。 “这次,怕是比前几次还要厉害,”韩有天在男子身前跪了下去,“王,属下,无能为力”。 “连你都没有办法了?”男子颓然的坐在一旁,“或者,还有什么,是我们遗漏的”。 韩有天坚定的摇了摇头,“世上的毒物,能够对付孤挺的,除了银蛇,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了”。 耶律式拿过手巾,将女子身上的血渍擦拭干净,“韩有天,你先出去吧”。 “是”,男子退开身子,走了出去。 才好了几天,可,终究是摆脱不了。 耶律式望着女子,胸间一阵沉闷,咳出了声。 喉间一股血腥味,妖冶的红,顺着唇际,滴落。 男子轻施内力,将它压了下去。 百里会在睡梦中不断的走着,走着,永不知疲倦,还是,一片黑暗。 好害怕这样的感觉,没有别人,连耶律式也不在。 女子害怕的跑了起来,越跑越慌,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的摔了一跤。 身子不适的动了动,百里会睁开眼,便看到男子趴在自己的塌前,一手紧握住自己的。 唇舌干燥的厉害,女子咳了几声,胸腔疼的厉害。 第76章 男子抬起头,双眸,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来点点青苒。 “式......”女子轻唤,嘴角缓缓勾起。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耶律式将她扶起,让她半坐而起。 百里会摇了摇头,“好多了,我是不是睡很久?” “没有,天还早,再睡会吧”。 “我其实好怕黑,一闭上眼,就怕,再见不到明天了”。 男子脱下靴子,将她抱在身前,“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百里会的身子,急速的虚弱下去,再不能如先前般,出去骑马了。 偶偶的,在吊脚楼内坐上一会,咳血的次数,也随之增加。 耶律式走进药房,一闻到难闻的草药味,只觉一阵气血冲上来,自嘴角逸出。 男子再次擦干血渍,以内力压了下去。 “王,”韩有天忙放下手中的医书,“您吐血了”。 耶律式在一旁的桌前坐下,“韩有天,还是,没有办法吗?” 男子拿出一本医术,翻开一页,“这上面记载,在我们辽国的雪上之上,有一种千年的雪狐,至阴寒彻,曾有过一人,得此雪狐医治好了孤挺。不过,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真的?”耶律式站起身子,扑的吐出一口鲜血。 “王,”韩有天上前将男子扶到一旁,“不能再用内力强压下去了,不然,发作时会危及性命的”。 “这病,本就没的治疗,还有,千万不要告诉会儿。” “这千年雪狐,传说仅剩一只,而且,一只雪狐,只能就一条命。” 耶律式抬起头,望了男子一眼,“那,就是有希望了?” 韩有天叹了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下,“即使寻到了,就怕不能相吸,就如同银蛇那般。而且,传说中,雪狐乃灵性之物,一旦吸取了它的血液,就算活了命,体内始终会有一股气血左右着自己。就怕,一个克制不住,失了人性。” “什么?”耶律式一手撑起前额,心,强烈的纠结在一处,“不管怎样,只要能保住命,就好”。 雪狐?就算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你,换我心爱的,女子一命。 耶律式当天便上了雪山,没有带一人。 “韩有天,”百里会在晴空的搀扶下,来到楼下,“耶律式,他去哪了?” “王......,他这一段时间都会住在教场,估计,得半个月”。雪山,如此之大,这雪狐,更是灵中之性。 百里会黯下双眸,失落的点了点头。 “主子,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晴空将手上的披风披在女子肩上,眼中写满了担忧。 “好,”女子转过身子,一缕发丝贴在颊上,更凸显出了她的瘦削。 如果,生无所望,那就安心的,过吧,至少,不要再让他人担心了。 伴着朝霞的早起,百里会每天趴在吊脚楼内,眼中,只有那扇院门。 心里慌的厉害,真怕再见到耶律式时,会是同上次一样,为了自己,只剩下半条命了。 一个月过去了,耶律式还是没有归来。 天,又是晚秋了,初来时,还是奇暖的春天,转眼,即将冰雪连天。 院内的叶,落了一地,百里会并没有叫人清扫,只是任它四处飘散着。 叶落归根,归根......。 马蹄声,在这静谧的单调中,尤为刺耳,伴着马儿焦躁的嘶鸣,百里会一颗心揪的紧紧的,为什么,心,会这么慌? 女子快速的冲下楼,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白色的战马不断哀嚎着,半边身子被染红,似是在无助的求救般。 马背上,男子身穿绛紫色衣衫,左边肩膀处,血迹早已干涸,袖子整个脱落,皮肉受伤处,深可见骨。 身前,通体雪亮的白狐被四肢绑起,随着其喘息声,周边,竟结上了一层冰雾。 “耶律式......”百里会惊呼着上前,男子的身子摇摇欲坠,脚下一空,便跌了下来。 女子忙扑上前,在他落地之时接住,后背,重重的砸在青石板上,顾不上疼痛,百里会拖住男子的肩膀,往后方拉,“耶律式,你怎么那么傻啊,我这样的人,你值得吗?你给我起来......”。 无奈耶律式的身子太沉,女子终是体力不支的跌倒在一旁,“来人啊,来人啊,韩有天......”。 “王,”一旁的侍卫都聚集过来,七手八脚的抬起男子,往楼上送去。 韩有天一手放在他的额上,“不好,快抬上去......”。 衣袖被紧紧的拽住,耶律式意识不清,只是不断的重复着,“雪狐,雪狐,快,救......救......”。 男子一手轻轻覆上他的,声音,颤抖不已,“您放心,她没事......”。 手上的力道这才放松,左胛处,被撕裂的伤口再度扯开,血流不止。 百里会跟着进到屋内,地面上,朵朵红花,艳丽而开。 韩有天示意他人退下,一旁的丫鬟也受命出去打来了清水。 男子回头望了百里会一眼,“你也出去吧”。 百里会上前,在他的塌前半跪着,一手,执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不,我不会出去的”。 韩有天并没有坚持,只是拿来剪子在衣襟处,将他的衣服剪开。 耶律式的左边胳膊,被雪狐的利爪给生生的撕去一块,阴森的白光,赫然在目。 百里会紧咬住下唇,将男子的手掌摊开,整张脸埋了进去。 不可抑制的将泪流至男子的掌中,失去知觉的指似乎动了动,耶律式的声音,微弱的不堪一击,“会儿,不要哭,不要哭......”。 女子惊喜的抬头,却见他的眼紧闭着,口中,却始终重复着这句话。 衣衫全部被粘连住,韩有天拿来药水撒在上面,男子吃痛的闷哼一声,便不再言一句。 小心的将身上被血染红的衣衫褪下,男子手一伸,身后的丫鬟忙将准备好的毛巾递了上去。 只擦了几下,白净的毛巾便成一片血红,韩有天递回到丫鬟手中,又拿过干净的覆上他的伤口。如此反复,房里,弥漫的只有,血腥味。正如男子的生命般,一点一点,悄然流逝。 “耶律式,耶律式......”女子轻唤着,双手放在他的手上,不断搓揉着,“你快点醒过来,我还要去草原呢,到时候,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起骑马,一起遨游,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快点醒过来啊,快点......”。 韩有天取过药粉,小心翼翼的撒在男子的伤口处,涌出的血被迅速止住。熟练的缠上绷带,最初几圈,带着印出的血渍,慢慢,便覆盖着了。 韩有天轻轻吐了口气,将脸上的汗水擦尽。 “怎么样了?”百里会焦急的睁大眼,望着上方的男子。 韩有天站起身子,努力扯开一抹笑,“没事,只是失血过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怎么可以同她说,差一点,一条手臂就废了。差一点,连命都不保了。 男子回过头,紧紧的盯着百里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王如此坚持,为了一个女子,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韩有天拿起一旁的药箱,走出了屋子。 百里会刚想站起身子,便被手上的力道给拽了回去。女子只能继续坐在一旁,拿起袖中的锦帕不断的在他额上擦拭。 “你快点醒过来哦,你知道的,我最怕黑了......”,她的声音带着一股娇气,努力止住喉间的哽咽。 “耶律式,你瞒着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就想着醒了以后,怎么哄我吧......”。 “耶律式......”。 女子泣不成声,趴在他的胸口上,隐忍着抖动着身子。 一手,轻落在她的脑袋上,“会儿,不要哭......”。 百里会抬起头,男子却还是紧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不哭,那你就醒来,醒过来......”。 耶律式昏迷了几天,女子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给他灌了不知道多少红糖水。 “韩有天说你马上就会醒来,你可真是能睡哦......”,百里会将脑袋埋在他的胸间,红肿的双眼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滚烫的泪水,滴滴,在他的胸间漾开。 “会儿,不要哭......”。 一听到他的低喃,女子哭的更凶了,“我就是要哭,就要哭,你又骗我,为什么你还不醒呢?” 头顶,传来男子的浅笑,虽然是虚弱的若有若无,但百里会还是听得真切。 撑起身子,男子的双眸正紧紧盯着自己,嘴角,笑意轻勾。 “不要哭,在我的身边......不要掉,一滴眼泪......”。男子的声音虚弱无比,双唇带着无力的龟裂。 百里会将脑袋重新埋了回去,”我没有哭,你一醒,我就不哭了”。 “嘴里好甜,好难受”,耶律式张了张嘴,喘息起来。 “你失血太多,韩有天说天天要喝三碗红糖水”。 男子无奈的撇了撇嘴,失声笑出口,“怪不得,我最讨厌甜腻了”。 百里会擦干眼角的泪渍,“那你早点醒就好啦”。 耶律式伸出右手,轻轻的在她背上敲打,“会儿,我把雪狐带回来了”。 百里会苦涩的扯开一抹笑,“你好傻,要是你真有了事,叫我怎么独活......”。 男子放在女子背上的手,蓦地一紧,脸上,伤痛难掩。 “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好好躺着,韩有天说,现在动不得”。 “好,”耶律式点了点头,“好累,我想再睡会,你上来,陪我一起”。 百里会望了望他缠上绷带的左臂,“可是你的手......”。 “不碍事,”男子指了指右边,“上来”。 脱下绣鞋,女子小心的在他身旁睡下,耶律式抬起胳膊,让她睡在自己的臂弯间。 两人同塌而眠,百里会身子半缩起,呈现出婴孩般的睡姿。头,拱在他的胸前。 耶律式心安的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过了几天,男子的伤势逐渐好转,人也精神了几分。 只是差点致残的那只手臂,依旧疼痛。 耶律式在丫鬟的搀扶下,坚持下了楼。身后,跟着百里会同晴空。 雪狐被关在特制的铁笼内,周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有的,已经化成了一滩死水。 “韩有天,就在今日吧,”耶律式望了身后的女子一眼,“会儿,你先上去”。 百里会张了张嘴,还是合上了,她知道,耶律式怕她见了害怕,进而排斥。 “晴空,扶我上去吧”。 “是”。 见二人走远,韩有天才犹豫着出口,“王,这千年雪狐,只能救一人哪”。 耶律式在铁笼旁踱起脚步,“本王知道,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办吧”。 “可是,为了一名女子,您值吗?王......”。紧随耶律式这么多年,他不只是自己高高在上的主子,更是一位最信任的朋友。 “值”。 这就是耶律式,没有多余的理由,简简单单,一个字。 韩有天终是放弃的将雪狐宰杀,接到的血液,也只有一小碗。 碗的边缘,泛起一股股寒气,最上层处,居然结成了薄冰,连端着碗的手,也在发抖。 两人上楼,见百里会正坐在一旁,嘴角,犹带着血渍,听到门声,忙将手中的锦帕塞到袖口中。 第77章 耶律式先一步进入房内,两边的窗均开启,带着淡意的凉风,夹带着几丝秋的沉寂,没入着这充满疼痛的屋内。 韩有天将碗放在一旁的桌上,退了出去。 他实在不愿,呆下去。 “会儿,喝了它”。耶律式指了指她身前的碗,“喝了你的病就会好了”。 百里会没有多问一句,乖乖的端起,轻含了一口,“好冰哦......”。 秀丽的眉微微蹙起,眼睛更是自然的半眯起。 直到将整碗喝尽,女子才不断的呵着气,一手放在唇边轻扇着,“好冷,好冷......”。 耶律式好笑的盯着女子,“你先休息会,我到外面坐坐”。 “我和你一起,”百里会说完,便站起了身子。 “你乖乖的留在房内,马上回到床上去,出一身汗,就不会那么冷了,这是韩有天吩咐的”。 “哦,”百里会果真听话的爬上了床,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 一股气血上来,耶律式忙走到屋外,用内力逼了回去。 才出去不久,便听到屋内传来女子痛苦至极的嘶喊声,伴随着的,还有东西间的碰撞声。 “会儿,”耶律式顾不得多想,忙冲了进去。 屋内,狼藉一片,床上的被单被扯到了地上,茶壶水杯,被破碎的甩落在一旁。 女子似发了疯般,见到什么就砸,墨发凌乱的披在身后,双手紧捧住头部。 耶律式上前,以右手将她制止住,“怎么了,会儿......”。 “你放开我,我好难受,好难受......”,百里会失控的挣扎了起来,在男子的身间,不停的蹬动着。 “会儿......”。 “不要叫我,你走开,走开......啊......”。十指深深的插入发内,百里会高仰起头,凄楚的叫喊着,她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男子只是以手禁锢住她,如失了心性般,百里会不停的舞动起了双手。 “嗯,”耶律式闷哼一声放开了她,左手臂上,被她强烈的撞击着,如今,鲜血淋淋。 然而,女子一挣脱束缚,便跑到桌边,将铺设在上面的精致雪纺纱给扯了下来,根本看不清,他人。 “王......”,韩有天扶着耶律式退到一旁,“我们先出去了”。 男子丝毫没有感觉到自身的疼痛,“会儿她怎么啦”。 “雪狐的野性太强,一下子是驯服不了的,这也是一个好处,应该来说,命是保住了”。 耶律式点了点头,心情复杂的任由韩有天将他的纱布取下,换上新的。 女子的体力被耗尽了大半,无力的趴在一旁,人也清醒了几分。 “耶律式,”百里会透过晶莹的双眸,侧着头望了男子一眼,“我这是怎么了?” 耶律式示意韩有天退下,继而在她身旁坐下,“会儿,我知道你很痛苦,放心吧,孤挺,已经治愈了”。 “真的?”百里会欣喜的抬起头,“那我就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了?” 男子的眸光黯了一下,转瞬即逝。 百里会并没有察觉,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肩上,“怎么又出血了”。 “被一只小猫给抓了一下。” “小猫?府里什么时候养猫了?”百里会懒懒的趴在一旁,没有一点力气。 男子靠近她的身子,一语不发的望着她。 体内的孤挺,越来越压制不住了。 一段日子之后,耶律式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正值寒冬,正如韩有天所说,百里会体内的雪狐野性并没有在冬天发作出来。 男子的身子却是急剧的虚弱下去,每次都要以内力才能压制下来。 “会儿,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耶律式骑上马将女子抱在身前。 时间并不赶,马儿也放慢了脚步,一路踱步向前。 “去哪”。 耶律式并没有回答,宽大的披风掩起两人的身子,抵御住不断侵袭而来的寒风。 过了许久两人才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堆旁,一根柱子被围在中间,顶上,向四面散开拴着几根细小的麻绳,上面挂满了五彩的小旗。 “这是什么?”百里会疑惑的望了身旁的男子一眼,“怎么会有这么多石块?” “这,就是敖包,”耶律式牵着女子的手上前,“敖包相会,听说过吗?” 百里会摇了摇头,一脸新奇。 男子蹲下身子,捡了一块石头扔到上面,噼啪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后,石子在顶端滚落下来。 “通常,在这里许的愿都会灵验的”。 “真的吗?”百里会捡起一块石子,学着男子的样扔了上去,双手合起,默默许起了愿。 “耶律式,你怎么不问问我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男子细细的收起她的每一个笑容,离他们分别之日,又近了。 趁着孤挺还未发出来之前,他一定要好好的珍惜每一天,如果到了最后的时日,那他便选择,一人,挺受。 请,让我彻底的忘记袭暗,百里会嘴角轻翘起,望向上方。 女子顺着周边,走了几圈,“耶律式,我已经爱上了这片草原”。 双眸闪动着久违的灵气,就在身前,那样的笑容,如此真实,不再出现在梦里。 耶律式一手按在胸间,悄悄的调稳气息。 百里会解下披风,在敖包前起舞,轻扬的发,随风而动,曼妙的身姿,配上绝世的容颜,耶律式惊奇的发现,女子的眼,眸光流离,媚眼如丝,挂上的笑,分明是妖艳的狐媚。在苍穹间起舞的,是一只遗世独立的雪狐。狂野而性感。 天空,瞬时变得明亮透彻,偶偶的,几点雪花如棉絮般飘落。 女子在雪中独舞,足点,回旋,跃然,舞的尽兴。 “咳咳......”耶律式站在一旁,静静的望着女子,脸上,泛起点点红晕,娇兰吐息。 舞了许久,百里会才收回身子,将双手放入耶律式的手中,“我们回去吧,”抬头,任雪打落在自己脸上,“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男子牵过马,带她回到了吊脚楼内。 楼内,燃起暖意的火盆,百里会将双手放在上方汲取温度。 待到两手都暖了,女子才将耶律式的双手包在自己掌间,慢慢搓揉着。 手上一阵滑腻,百里会的手,如草原上的羊奶那般,滋润人心。 耶律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将掌自女子手掌抽出,一手揽上她的肩,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 “会儿......”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觉察不出的颤抖,手上的力道也慢慢收紧。 “你怎么了?”百里会犹疑的抬起脑袋,一手轻抚上他的面颊,“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耶律式将下巴轻搁在她的头顶,声音,远远的飘散开来,“会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不记得,”百里会一手放在男子的胸前,“那时候我被下了药,全身动弹不得,你,那么的高高在上,如神般闯入我的视线,还送了我一鞭子呢”。 说着,女子便觉眼角处一凉,“可惜,那时候我只想着回到南朝,处处与你作对,你一定很头疼吧?” 耶律式没有说一句话,但是,百里会感觉到了,男子的下巴在自己的头顶,摆了摆。 雪,下大了,洋洋洒洒,遮盖了地面原有的色彩。 百里会一手伸出栏杆外,接住几片雪花。 凉凉的,落在掌心。堆积起来。 耶律式握住女子的手腕,低下头,雪瓣一触即男子滚烫的舌,在他喉间化开,凉入心底。 掌心柔腻的厉害,带着一股紧绷,耶律式始终闭着眼,呵护备至。 百里会浅笑着窝回男子的胸间,幸福,溢满这冬日。 女子的呼吸声逐渐平稳,耶律式将她抱回屋内,在她额间轻烙上一吻,才出了房间。 “王,”韩有天候在一旁,跟在耶律式的身后,进了书房。 “怎么样了?” “南朝的探子来报,百里会被关押的原因是,刺杀袭暗的宠妾”。韩有天在一旁站定,脸上没有表情。 “当时,有旁人在吗?”耶律式忍不住皱紧了眉,双目紧盯着身旁的男子。 “指证的,便是两名丫鬟,其中一人,还是她的贴身丫鬟”。 男子一手撑住下颚,陷入沉思。 “再去查一下,特别是要摸清两人的家底,还有,本王不管会儿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就算真是,也要让她们二人推翻,哪怕,不择手段”。 “是,”韩有天顿了顿,“王......”。 “韩有天,我的病,你最清楚不过了,会儿,只有回到南朝,回到袭暗的羽翼下,我才能放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除掉,回去的绊脚石。只有重新得到他的信任,会儿才会安全”。 “可是,您所作的一切呢?王......”。 “到了那时候,估计,世上就没有耶律式这个人吧”,男子站起身子,倚靠在窗前,背影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落寞。 韩有天呆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韩有天,这件事要抓紧,对了,会儿体内的雪狐野性,一旦回了南朝,会不会随时发作?”这就是耶律式,最担心的。 “过了这个寒冬,就会频繁发作,到时,便有可能是生不如死,而能克制这种野性的药引,至今,无人知晓”。 耶律式烦虑的望向窗外,单身挥了挥,示意韩有天退下。 会儿,原谅我,不能同你相守一生。 “咳咳......”急剧的喘息声在暗夜中,尤为刺耳。 内力一下没压制住,气血急速上升,吐出的,皆是暗红的血块。 “咳咳......”,男子急剧的喘了起来,一手无力的撑在窗棱上。 你的痛,就让我来替。 不要怪我,更不要怪我的绝情,我也不想,将你送回他的身边。我相信,唯一能保你安全的,只有他。别的无所求,就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是恨我,一辈子。至少,也记住了。 圆月高高的挂起,而昭示的,却是不久后的离别。 究竟是离别?抑或是永别......。 耶律式就这样站在窗前,直到,天际泛白,雪,小了许多,白茫茫的一片。 一名女子踏足其上,雪狼皮的披风随着跳动,荡开一波波奇漾的花纹。 积雪上,被印起一排小巧的足印,女子走上两步,再跳向一旁,玩的不亦乐乎。 自地上,掬起一把,用力的挤压成形,百里会回眸,正好与男子的目光相遇。 “耶律式......,”女子招了招手,“下来陪我玩”。 男子哑然失笑,“会儿,还是小孩子么?” 百里会撅起红唇,不满的跺了跺脚,“下来嘛”。 耶律式走下吊脚楼,踩在女子的脚印上,“外面凉......”。 “不怕,”百里会双手捧起地上的雪,不断的按压,等到稍变的大些,便放到地上,滚动了起来。雪球越滚越大,女子招呼他过去帮忙,“耶律式,快过来扶一下”。 男子果然听话的上前,顺着她的意,将雪球扶住。 第79章 第四天,百里会一早便醒来,习惯的,轻唤着,“式......”。 摸向身旁,那半边早已凉透,屋内,只有自己一人。 书房内。 “王,一切都布置好了,马车也备好了”,韩有天虽有不忍,但还是禁不住出口。 耶律式无言的点了点头,这几日,病发的更加厉害了,“咳咳......”。 “王,”韩有天上前,将他扶到一旁的桌前坐下。 男子摆了摆手,脸上落寞至极。 “耶律式,耶律式......”欢愉的声音自走廊深处传来,一路,伴着女子轻快的脚步声。 门被轻轻推开,百里会探了探头,见男子在,才跨步走了进来,“你真在这啊”。 耶律式抬起头,语气清淡,“会儿......”。 “怎么了?”女子在他对面坐下,一手轻托起下巴。 耶律式望了身旁的韩有天一眼,语调,带着几分疲倦的嘶哑,“今天,我便让人送你回南朝”。 百里会呆愣的放下手,脸上的笑意也在这一瞬敛下,“你说什么?” “马车已经备好了”。 “为什么?”百里会不可置信的站起身子,蹲到他面前,“式,你怎么了?” “你应该回到那里,本王对你失去兴趣了,”耶律式站起身子,决然启音:“你还不走么?”心,痛的厉害,比撕裂,还要残忍。 “不,我不信,”女子一手拉住他的袖子,“你好不容易将我带离南朝,如今,却要将我送回?” 耶律式站起身子,百里会始料不及,摔倒在地上,“你不信也罢,百里会,你还信得过男人么?哈哈......,真是好笑”。笑语中,充满了讽刺。 女子坐在冰凉的地上,心却更凉,怎么可能。 耶律式强忍住没有上前,一手在身后,紧握成拳。 会儿,对不起。 女子扶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忽然,一个念头击在脑间。 “我知道了,”百里会抓起男子的手,指了指他手上的疤痕,“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是不是也得了孤挺?” 耶律式怔忡的望向女子,心里,忽地一下瓦解。 女子的心,竟是如此犀利。 “不是,王没有得这个病,”一旁的韩有天上前,狠了狠心,“要是得了孤挺,早就发病吐血了,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为了你,王差点连权力都舍弃了,如今,只是清醒了,女人,怎能同前途相比?尤其,还是你这样的女人。” 百里会眼眶蓄满晶莹,双手紧抓住耶律式的两臂,“我要听你,亲口说”。 男子别向一旁,眼角,没有一点温度,“韩有天说的不错”。 “耶律式,你不是这样的人”。女子咆哮着,泪滚落。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对我而言,可以算是得到了你,所以,便无趣了”,男子说的极其轻浮,嘴角的笑意,带满不屑。 双手,慢慢滑落,百里会却始终摇着头,直到,失去依靠。 为什么,自己还是不信?就在昨日,他对自己还是万般宠爱,一夜之间? “王......”,一道女声自屋外传来,下一瞬,女子便移步走了进来,手肘处,被狠狠撞了一下。 百里会只是呆愣着退到一旁,眼里,没有一点焦距。 耶律式并没有想到温絮今天回来,下一刻,一双小手便缠了上来。 “王,”温絮抬起头,笑魇如花,“门口那辆马车是为她准备的吗?” 她就知道,终有一天,王会嫌弃她。 耶律式一手覆上女子的手,眼里,有了几分柔情,“对,以后,本王就接你过来住”。 “真的?”女子喜极而泣,双手缠上他的腰间,“王......”。 百里会冷眼瞅了几人一眼,木然的转过了身子。 “你的衣物同盘缠,本王都叫人准备在马车上来”。耶律式一手搁在温絮的肩上,眸光伤痛的望着女子的背影。 百里会顿了一下,便跨了出去。 走过长廊,穿过吊脚楼,那里,有着太多的回忆,只属于他们二人。 走下的石阶,何时变得那么长?怎么走也走不完,天,居然还在飘雪。 院里,梅红花瓣落了一地,半边身子,隐藏在白雪皑皑之下。 百里会蹲下身子,拣起几片,放入袖中。 从楼内出来,就没有再掉过泪了,女子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跨了出去。 离去的脚印,从院内一直延伸的院外,孤孤单单,一前一后,无人伴。 耶律式走出屋子,双手撑在栏杆上,一口气上不来,急剧的喘了起来。 “王......”,韩有天取过披风,披在男子的肩上。 温絮不明所以,一手搀扶住男子。 院外,车夫见百里会出来,忙掀开了轿帘,“姑娘,上车吧”。 女子一语不发,朝着前方迈开了步子,雪,积压的如此之厚,踩在上面,发出心碎的刺耳声。 带着一身傲骨,头也不回的,走。 也许,只要她回头望一眼,就能看到男子的眸中,满含着不舍。 也许,只要她回头望一眼,就能看到男子,在她的身后,无言的伸出一手。 会儿,你不要走。 百里会默默的走着,身后的马车,紧紧的跟着。 身子被绊住,女子一跤摔了下去,却不愿再爬起。 百里会抬起头,脸上,都是雪屑,冷冷的,刺激着本就毫无温度的心。 女子趴在那边,一动不动,压抑的哭声,自喉间逸出。小手,握成拳,敲打在松散的雪花上。 “呜呜......”,耳旁,只有寒风呼啸而过,划过女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如被刀割般。 百里会低下头,将脸深埋入雪中,竟没有一点知觉。 身后,男子站在高处,心里一急,久压下来的症状终于发了出来,鲜红的血喷射到栏杆上的白雪之上,只一下,便被吸收,渐成淡嫣。 “王......”温絮拉不住男子,看着他重重的向身后倒去。 一旁的韩有天忙在他背后接住,让他的身子靠着自己。 耶律式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咳咳......”。 口中的鲜红不断逸出,夹带着,暗红的血块。一把把,开的如火如荼。 “会......”,抬眸,满目苍凉,连女子最后的背影都看不见了,视线,越来越模糊。 “王,你不要吓絮儿,你怎么了,怎么了.......”,温絮跪在一旁,一手紧托住男子的下巴,手心里,全是粘稠的血液。 耶律式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耳中,亦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一下下,沉重的心跳声。 “王......”,温絮抱起男子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胸前,“韩有天,你快点救他啊......”。 耶律式重重的闭上眼,血,染红了衣袍。 怎么忘得了……。 记忆的最深处,弥留着女子那嫣然一笑。 嘴角轻勾,半是撒娇,“式……”。 第一次的见面,似是从天而降般,闯入自己的生活。 “耶律式,带我走……”。 “耶律式,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 会儿,一定要记得,我们的敖包相会。 一定要记得,我……。 雪越下越大,过了许久,百里会才站起身子,顾不得身上的飞雪,一步一步继续朝前迈。 男人,竟都是信不得的,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夫君,如今,连同自己打算,托付一生之人。 雪化成水,自她颊间滴落。 百里会拾袖轻拭,单留一珠,在眼角凝聚。 身后的马车静静的跟着,女子转过身子,语气中透着冷漠,“不要跟着我,回去吧”。 车夫一边牵着马一边答话,“王的命令,一定要将您安全送回南朝”。 “你回去告诉他,我,百里会,今后不会再靠一人,”女子转回身子,继续向前走着,“不要再跟过来了”。 车夫呆愣了一下,还是回过了神,继续跟了上去。 百里会停住脚步,发上,被雪给染成了白色,“你把行李给我,我自己回去”。 只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车夫见她一再执意,想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接过车里的包袱,女子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连带尾部的那块剔透美玉,递到了他手中,“回去后,把这交到你们王的手中”。 “是”。 再度回头时,女子的脸上一片冰凉,身后,马车声越渐远去,百里会望了手中的包袱一眼,扔到了那片苍茫中。 从来,她就没有变过,一向决绝,既然,没了情,那就什么都不存在了。 耶律式,是你将我从南朝带了出来,给了我生的机会,如今,也是你,将我推入这无边的地狱。 又是一人,真的好不习惯。 袭暗,舍了自己,耶律式,又将自己弃了。 百里会,你真的,还会相信男人么? 嘴角轻勾起,原来,这才是心神俱疲,女子再也禁受不住,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周边好暖,不再是冰天雪地中的无助,羽扇轻轻颤动,百里会无力的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一道年轻的女声在百里会耳旁散开,入眼的,便是一张清秀的小脸。 “这是哪?” “这是我们的演出团,救你的,可是我们班主哦,”女子喂了百里会几口水,“对了,我**儿。” 百里会笑着点了点头,环顾了四周一眼,“谢谢你。” 女子脸一红,低了下去,“对了,你怎么一人在这冰天雪地的?救你上来的时候,都以为你死了呢”。 周边几名女子也靠了上来,围坐在一起。 “你们这是要去哪?” “南朝啊,我们才在边界演出完,正准备一路南上呢”。 “南朝?”百里会排斥的半坐而起,马车很大,几人在一起一点也不显拥挤,周边,摆着几床被褥,以及一张案几。 “对啊,南朝易主,都说南朝君王,容貌非凡,好想见一见哦,”一名女子凑到百里会身旁,脸上,透着几分娇羞。 “夏儿,你呀好好的练你的舞吧,说不定还真能见上一面呢,”春儿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对了,你从哪来啊,叫什么呢?”夏儿望向百里会,脸上,犹带着一抹红晕。 “我,我同家人失散了,”百里会低下头,双手在被下紧紧的绞在一处,“你们叫我柏会吧”。 “柏会,好,那你再睡会吧,马上就可以找到落脚的地了”。春儿指了指身后的几名女子,“她们是秋儿和冬儿”。 百里会笑着点了点头,在春儿的搀扶下,躺了下来。 南朝?不,那里也不是自己要去的。 不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几人依次下了车。 这里,是小镇上的一家客栈,楼上是休息的客房,底楼,则是吃饭的地。 到了这时,百里会才见到了那名班主,居然,是一名年轻的女子。 顶多双十左右,生得妩媚娇柔,一袭鹅黄色衣衫,显得几分体态轻盈。 百里会上前几步,在女子身前站定,“谢谢你”。 “谢我什么?”女子同百里会一般高,一双美目,自女子的脸上一路扫视而下。 “我的命,是你救的”。 “哈哈......我虞娘可不喜欢做好事,”女子在百里会身旁轻转了一圈,“看你这姿色不错,留下来,我捧你”。 第80章 女子的语气带着霸道的命令,让百里会不适的摇了摇头,“你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会记着,可我们不同路,我更加不会去南朝”。 虞娘拿出袖中的锦帕,轻掩嘴角,“你的命都是我的,以后,你便是我团的一员。” “我不会留下来的”。百里会坚定的回绝,脸上,已有几分不耐。 “要不是你这张脸,我当初也不会救下你,”虞娘放下手中的锦帕,唤过一旁的几人,“春夏秋冬”。 “班主,”几人上前,一脸的唯唯诺诺。 “你们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是丢了,小心老娘扒了你们的皮,”女子睬了百里会一眼,自顾自的回了房。 “柏会,你就留下来吧,班主不放人,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就是,你看看我们”。 “被抓回来一次,就会被打个半死,况且,我们都没一个落脚之处,逃了几次,便也认命了。” 百里会望了众人一眼,不再言语。 确实,要想逃跑根本就没有可能,百里会就这样跟着演出团,一路南上。 春夏秋冬四人都是团里的台柱,一找到落脚的地,几人便会一起排练,最擅长的,莫过于轻盈的霓裳舞了。 虞娘每天都会让百里会跟在一旁,命令四人教授她舞姿。 对于舞,百里会刻意的隐藏着,只怕一旦暴露,就更没有可能逃脱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 夜,暗了。 百里会半躺在客栈的床榻上,掌心处,一抹疤痕,带着淡淡的乳白色,伸出一指轻抚着,传来的却是麻木的凹凸感。 刻意的不要去想,都忘了吧。 女子躺下身子,朦朦胧胧,分不清梦境。 好多人。满身是血的柳阅,对她说,“百里会,我终于毁了你”。 一脸轻松的柳絮,娇笑着,欢快的在她身旁转着,“百里会,终于,我又得宠了,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还有,那柳家人,带着恨意,带着幸灾乐祸,一遍遍的在耳旁叫嚣着,“百里会,还我详儿的命......。” 水姬,满身是血,站在高处......。 为什么连耶律式,身上,都是血。 百里会惊叫着自床榻上坐起,小脸深深的埋入掌中,耶律式......。 哭了许久,女子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梦。 为什么,自己老做些奇怪的梦。 百里会忽的脑中一下炸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柳家的眼中钉,第一次,柳絮害得自己,远赴异乡。第二次,又是柳家人,害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既然,自己已生无所求,那何不,回到南朝,向他们讨回自己的一切,反正,对于袭暗,已没有了爱。 百里会抬起头,眸中竟是一片平静,如沉寂的绿泉般,没有一点涟漪。 借助男人的力量,一步登天,铲除异己。 以红颜,祸乱。 当初,即便袭暗认定自己杀了柳阅,即便自己同耶律式出逃,他都追了上来,是否,是因为还有一点情? 人人都说博,那我百里会也以自己的命,赌上这一次。 第二天,百里会还是照常同几人一起排练,虞娘百无聊赖的在一旁,一手指挥着,“跳来跳去,都排了这么久了,就这个水准,怎么去南朝啊?” 几人面面相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是一个机会。 百里会上前一步,今天,特意化了一个淡妆,“班主,我认为,我们编排的舞姿太过于简单,想要在南朝一朝压冠,单靠这个,是不够的”。 “哦?”女子被挑起了几分兴趣,“说说看,你的建议”。 百里会嫣然而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三天之内,帮我准备一件舞衣,你只需将剪裁师找来便是”。 女子的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自信,周边,更是燃起了一道重生的火焰,熠熠生辉。 就如世人所说的,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虞娘笑着点了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要想回到南朝,要想见到袭暗,只有,这个办法。 以舞,名动天下。 一曲红梅舞,水姬,你不在了,就让我,做你的双腿。 三天后,舞衣就做好了,同水姬当时的那件,一模一样。 当百里会穿上它踏上舞台,虞娘的嘴,便笑得合不拢了。 一曲舞,倾尽灵魂,身姿妖娆,犹如那高山上独舞的,雪狐。媚态尽显。 春夏秋冬四人在台下,开心的相拥,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一曲完毕,虞娘率先鼓起了掌,单凭这曲舞,牡丹坊便能名扬天下。 百里会收起身子,慢慢走下台,“虞娘,马上就要到南朝了,为了更好的收益,我建议一到南朝,我们便举行一次盛大的舞宴,那样的繁华之地。定能给我们带来可观的收入。” 虞娘赞许的点了点头,吩咐了几句,便开始筹备起来。 百里会天天就这样过着,甚至盼着。 离南朝,越来越近了。 心里没了牵绊,女子的心,再也没有感觉了。 正如百里会所言,一到南朝,便艳压群芳,众人皆知,有个牡丹坊了。 长安街,没有一丝变化,依旧繁花似锦。 住的,是最好的客栈,穿的,是最好的绫罗绸缎。 入住在这里,也半月有余了。 推开窗,便能看见那面朝南的,西郡府。如今,却是空去一人。 门,叩了两声,百里会收回心绪,退到桌前,“进来吧”。 虞娘手上拿着一份大红的请柬,扭着腰进来了,“柏会,这回啊,虞娘我可是接了笔大生意”。 “哦?”百里会倒了一杯茶递到女子面前,“是什么人?” “这啊,明天去了就知道了,”虞娘一手托起下巴,手指在颊上轻敲着,“看来,这南朝果真是个宝地”。 女子自顾自的饮起了茶,“要是能进宫的话,一旦得了赏赐,那可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双眸紧盯着虞娘,嘴角带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如今,只剩那一道深宫里。 “话是不错,可就算有了机会,人说伴君如伴虎,再说,那南朝君王一向残忍,就怕......”。 “虞娘,”女子放下手中的杯子,“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是,”虞娘讪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请柬,“明日一早,对方就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到时,可全靠你了”。 百里会站起身子,面朝北方,“知道了”。 女子笑着走了出去,将门关上。 第二天,软轿便早早的在外候着了,几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 百里会穿着舞衣,脸上,白纱遮面,掀开轿帘的一角,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热闹。 轿子不多久便停下了,几人下车,周边,一片寂静。府门前,两排侍卫守在两边,平添了几分肃穆。 下意识的抬头,女子笑着展颜,明王府。 府内同西郡府一般,骄奢豪侈,管家在前方领着路,一行人来到了大厅处。 明王爷一袭浅色长衫,一见几人进来,便站起了身子。 “你们,就是牡丹坊的人?” “参见明王爷,”虞娘率先上前几步行礼,双眸紧盯着男子,一双美目,欲拒还羞,带着娇滴滴的欣赏。 不愧是王爷,不仅容貌出众,全身更是散发着凡人不能比拟的尊贵之气。 “都起来吧,”男子上前几步,一手轻佻的抬起虞娘的下巴,“都说牡丹坊的班主是个尤物,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 “明王爷,”女子轻吐了一口气,一手覆上他,以指轻滑过他的掌心。 “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边欣赏,一边......”。 “好,”明王爷以掌贴上她的腰间,带至主位处。 春夏秋冬同着百里会到了外厅,一时声乐起,红姿曼妙,室内,一片暧昧。 女子的双手挂在明王爷的脖颈处,身子跨坐在他的两侧,上半身绷得紧紧的,男子的头埋的很低,隐隐的,传出一阵靡乱之音。 一曲舞毕,百里会收回身子,脸上,尤带香汗,双眸,冷冽的瞅了厅中的男子一眼。 百里会跨入前厅,一把声音凉滑的浇了下来,“明王爷,您还记得我么?” 男子自虞娘的胸间抬起头,一双眼,带着几分迷离,几分探究。 百里会伸出一手,揭下面纱,一张绝世容颜,艳惊四座。 “是你!”,明王爷放开虞娘,走到百里会身旁,一手,轻搭上她的肩。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女子并没有退开身子,面纱的一角,垂挂在一侧。 明王爷向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先带她们下去歇息”。 “是”,管家在前面带起路,“虞姑娘,请”。 众人不解的跟在身后,经过二人时,虞娘的眼,在二人间扫视。 直到几人走远,明王爷才开了口,“你,不是同耶律式走了么?” 百里会侧过头,笑着睬了男子一眼,“这,明王爷您不用管”。女子上前几步,环顾四周,“看来,明王爷真是被囚了”。 “哈哈......”男子上前,单手攫起她的下巴,让她正对着自己,“还不是,被你所赐”。 “我?”百里会笑着对上男子,“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明王爷靠上前,周边,只有两人的气息在交汇。 以指腹在女子娇嫩的唇上轻绘,手下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心内一阵颤动。 “你找上本王的目的是?” “将我带进宫”。 “进宫?”明王爷始终不放过女子的双眸,带着要将他看穿般的犀利,“你一位娘娘,要想进宫,谁能拦的了?” 百里会笑着退开身,摆脱了男子的钳制,怕是,还未进得了宫,命就先丢了。 “明王爷,我们做笔交易怎样?” “哦?说说看,”男子带着几分玩味,高大的身影压住百里会半边身子。 “你将我送入宫,我便让你摆脱这囚困,还你自由怎样?” 百里会转过身子,却因距离太近,而一头栽入男子的怀里。 “我如何信你?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会有放虎归山之患?”明王爷顺势搂住女子,压向自己。 声音带着几分赤裸裸的挑逗,在她耳畔烧开。 百里会双手抵在男子胸间,手上微微施力,“你只能信我,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也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呆在这王府吧”。 明王爷退到一旁,认真的琢磨了半晌,“好,本王答应你”。 百里会戴回面纱,转身正对着厅外,阳光,懒洋洋的,只洒进来半边。镀上满身碎色。 “本王会在王府给你们安排住处,时机一到,便送你入宫”,明王爷随即跨出了大厅,留下一个背影。 王府拨出了几间屋子供牡丹坊的人居住,百里会一人一间,就住在虞娘的隔壁。 吹熄了灯,百里会并没有上塌,只是坐在一旁,手上,捧着一杯香浓的茶。 不知是茶的温度暖了手,还是掌心的冰度凉了夜。 一阵可疑的开门声,伴着“吱”的一下,自旁边的房内传来。 隐隐的还传来,碰到硬物的急迫声,连带着,寒夜暖了起来。 第83章 伤疤被再度扯开,百里会一手轻移上小腹,无疑,鲜血淋淋了。 脑中忽地一下炸开,女子猛的抬起脑袋,却没有回头,“那晚,就在我被关押的后院,你是不是来过?” 袭暗的声音自耳旁传来,带着一份歉意,“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柳尚书直接禀告了父皇,我只有日日求着母后,将你关押起来,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来看你?” “不是,”百里会心凉了半截,原来,是彼此的不信任啊,“我是怪你,信不过我”。 身后,没了声响,袭暗将头窝进她的颈间,闷闷出声,“对不起”。 呵,高高在上的天子,竟也会说对不起? “袭暗,有些事,再也挽救不了了,”百里会转过身子,幽幽的望向他。 “不,会儿,就让我以一生的时间,来偿还吧,”男子执起她的手,“是我的不信任,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百里会微眯起眼,瞅着他,“你相信,柳阅不是我杀的了?” “那两名丫鬟已经招认了,”袭暗将她拥回自己胸间,不忍心望着她的眼。 “招认?”百里会轻蹙起眉,不可能,人都死了,自己的罪又定下来了,现在招认不是自己找死吗? “对,”男子点了点头,“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以那样的方式”。 百里会沉默的闭上了眼,太蹊跷了,还是……,有人在帮着自己? 轻轻的摇了摇头,既来之,则安之吧。 用过午膳,皇后便派人过来,说今日是秀女初试。 考核之地就摆在御花园内,秀女们一致的排开,每人身前摆着一张案几。 第一关,是女红。 在南朝,女红做的好坏,便可辨析女子是否贤淑,故将它列入了第一关。 “李公公,秀女们都到齐了吗?”皇后坐在袭暗身侧,双眼在众人间细细的察望着。 “回皇后娘娘的话,除了司徒秀女因身子欠佳外,都到齐了。” 百里会望向众人,缺的正是上次那名,在夜宴上摔倒的女子。 “好,那就开始吧,”皇后点了点头,端起了桌上的茶水。 “是”。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园间漾开,“各位秀女,今日初试,所绣之物不受限制,时间为一炷香”。 “一炷香?”几人交头接耳,但也不敢多言,忙拿起桌上的针线绣了起来。 百里会单手撑起下巴,眸光流转,侧目,见云绮正认真的盯着前方。 还是那般安详,嘴角带着微翘起的弧度,双眸平静的无一丝波澜。 袭暗说,他没有去过后院。 那么,那晚的身影究竟是谁?为什么皇后会说,是袭暗。 难道,人心真的如此难测吗?会不会,自己见到的都是假的? 究竟,谁才是真的呢? 云绮忽地转过头,与百里会的视线不期而遇,女子淡淡的笑了笑,极尽温和。 百里会亦浅笑,收回了神。 一炷香,很快便过去了,有的早就绣好,还有几个,在收尾。 直到香灰燃尽,秀女们才都结束,放下了绣品。 “女红展示,”李公公上前一步,拿起第一名秀女身前的女红,铺展在众人眼前。 “回皇上,皇后,皇贵妃,名女绣的是一幅山水之姿,寓意着我朝千世之业,万世之歌,”女子侃侃而谈,却丝毫不敢抬起头。 百里会瞅了一眼,果然精细,着色均匀。 传到袭暗手中,男子状似认真的翻看了起来,指腹,轻轻的摩挲着。 秀女偷抬起脑袋,脸上,娇羞不已。 “这是什么?”袭暗侧过身子,脑袋凑至百里会一处。 女子淡扫了一眼,不是吧,这都看不出来,“回皇上,是太阳”。 “太阳?”男子疑虑的抬起头,“太阳不是白色的么?怎么绣成红色的了?” 百里会一手轻轻敲打着脑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事,这不是夕阳么。 还未来得及解释,男子的声音便再度传了过来,“刷了吧,连这都搞不清楚,怎么当朕的妃子?” 台下的秀女一听,慌忙跪下,“回皇上,民女绣的是夕阳,故为红色”。 袭暗拿起手上的女红,邪魅的扯开一抹笑,“你竟敢将南朝比喻为夕阳,西下?” 女子猛的抬起头,重重的磕了起来,“民女不敢,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百里会以手轻遮起眼,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袭暗丝毫不加理睬,将手上的绣品扔至一旁,“下一个”。 台下,细小的哗然之声,众人皆是惶恐起来。 “这花怎么是蓝色的?朕不喜欢……”。 “这绣的是什么?鸟还是马……”。 鸟?马?差异会如此大吗?百里会只觉嘴角轻轻抽搐起来,看着一件件被扔到地上。 他是天子,他是掌权者,自然,也是他说了算。 “下一幅,火凤,”李公公将绣品交到袭暗手上,退至一边。 百里漫双抬起双眸,望向袭暗,“禀皇上,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民女此幅绣品,是特地为姐姐而绣的”。 男子笑着将绣品放到百里会的手上,熊熊烈火之中,一只七彩火凤,蜕变重生。 上次在宴席上,是百里会为自己求了情,女子料定,今后,她会帮助自己的。 “果然不错,”百里会不由赞叹道,在一块如此之小的锦帕上,竟能绣出多种花样,针法更是不径相同。 “民女但求皇贵妃喜欢”。百里漫双窃喜,丝毫掩盖不住娇笑。 “姐姐,”女子将绣品递到一旁的皇后手中,“这幅绣品,应该送给姐姐”。 百里会收回身子,红唇轻启,“皇上,归为天子,自然是龙,古今有云,龙凤配,这凤,指的便是后,妹妹,我一旦收下了,这罪名,可是担不起的”。 百里漫双怔忡着望向几人,这,自己倒是真的没有考虑到,“皇,皇后娘娘赎罪”。 云绮将绣品交回百里会手中,“不过是一幅绣品罢了,妹妹不用大惊小怪的,”转身轻呷了一口茶,“起来吧”。 “谢娘娘,”百里漫双赶忙起身,额上,冷汗涔涔。 没有想到,只是一场初试,便暗潮汹涌了。 第一轮下来,便去了一半,众人皆不敢多言,一一退下了。 “皇上,臣妾先告退了,”云绮起身,行礼。 “嗯,”袭暗点了点头,依旧坐着。 待到皇后的身影走远,百里会才开口道,“皇上,父皇和母后呢?” “在外面的避暑山庄内,过清净日子去了,”袭暗一手抓起女子的手,放在掌心。 “那明王爷被囚,皇上还打算放他出来吗?”百里会故作轻松的打探起来,她深知,自己在朝中毫无势力,要想扳倒柳家,只有靠着明王爷。 “皇子造反,本就是死罪,要不是念着兄弟情,朕早就将他斩杀了,”袭暗将女子拉向自己,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百里会轻点了点头,贝齿紧咬住下唇,不知该怎样开口。 “可是,你们毕竟是手足……,收了他的实权便是,要不,就解了王府的禁,恢复官职,反正,他也构不成威胁”。女子双手勾在他的颈间,语气,却有着几分心虚。 她知道,这样的希望很渺茫,毕竟,明王爷犯的是造反的死罪。 “好,”袭暗点了点头,一手落在女子的腰间。 百里会惊愕的望向男子,说不出一句话。 袭暗伸出一手,将她紧圈在怀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虽然不明白,但,却有着很强的预感。 百里会的这次回来,与上次不同。 女子的眸中多了一股难以驯服的野性,以及,一种决裂。 下意识的,他不想让她失望,所以,她的要求,自己都会答应。 就算是,毁灭,也无所谓了。 百里会窝在他的颈间,下一步,就该找明王爷商量了,自己变成今天这样,柳家是罪魁祸首,女子抬起头,一手轻抚上袭暗的脸。当然,袭暗也是脱不了干系。 黑亮的眸中,透过一丝阴狠,只一瞬,女子便将它隐了回去。却还是落入了他的眼。 袭暗一手轻柔的抚上女子的发,下巴在她头顶处轻轻摩挲着,眼里,尽是无奈,疼惜。 第二日,袭暗便下了圣旨,百里会借由去探望小蓝,跟着一同出宫了。 虞娘的牡丹坊还留在王府,一道圣旨,便解了明王爷的禁足令,还了他的自由。 百里会跟着男子进入大厅,将一旁宣旨的公公,先行谴了回去。 “皇贵妃,虞娘先前有得罪之处,还望您恕罪”,女子在一旁跪下,身后,还跟着牡丹坊的几人。 “起来吧,”百里会以眼示意身后的丫鬟,“本宫的命,是你虞娘救的,这些首饰就打赏给众姐妹们,没有你虞娘,就不会有本宫的今日”。 身后的丫鬟上前,将手中沉甸甸的首饰盒交到了虞娘手中。 “谢皇贵妃,”虞娘欢欣的接过,见到明王爷的眼色,忙领着牡丹坊的几人退了下去。 百里会端坐在一旁,与男子坐在首位之上。 “明王爷,怕是对虞娘动心了吧?”女子半侧过身子,精致的柳叶眉挑起一边。 “哈哈……,本王对女人从不上心,倒是有一位,长的是倾国倾城之貌,只可惜,已是他人妇,”明王爷轻佻的凑上前,四目相接,闻得到女子身上,淡淡的红梅香。 百里会笑着伸出一指,在他眼前轻摆着,“像王爷这般的男子,本宫倒是很好奇,江山,美人,您会选择哪样?” 明王爷伸出一手,将女子的柔荑融入掌中,“自然是,都要了”。 “您就不怕,将自己撑坏么?”百里会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转过了身子。 男子笑着收回手,改撑在下巴处,“皇贵妃,如今的江山,可是牢牢的掌握在你的夫君手中,当初要不是你,今日南朝的天子到底是谁,可说不准那”。 要不是耶律式的临阵变卦,自己早就登上皇位了。 而堂堂一辽王,居然为了一名女子,倾尽所有,“本王真是好奇,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居然连一向阴狠的辽王都被你迷住了”。 百里会站起身子,背对着男子,“明王爷,本宫今日来,不是来同你谈这些废话的”。 男子收回言笑,一脸正色,“那皇贵妃的意思是?” “自然是结盟了,利用明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帮助本宫排除异己”。百里会转身,朱唇染上点点嫣红,闪耀着光般的莹亮。 “哦?”男子微眯起眼,嘴角慢慢漾开,“想不到,皇贵妃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百里会上前,在原先的位上坐定,“怎么,难不成这还比不上你的自由么?” “好,”明王爷端起手中的茶杯,“今日,便以茶代酒,预祝皇贵妃,一举,得胜”。 百里会拿起桌上的瓷壶,将男子身前的茶杯斟满,“我对权势没有兴趣,我要的,只是柳家的命,一个,都不放过”。 明王爷不语,多少也有了几分明了。 “这好办,柳尚书与本王本就不和,就算皇贵妃不对付他,他也活不了多久,”男子靠向身后,双眸,闪动着虎狼般的光耀。 百里会起身,走出厅内。 这名男子,不是简单之人。 女子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将军府。 没有经过通报,百里会让丫鬟在前厅等着自己,一人进了后院。 第84章 小蓝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一处拐角,头微微扬起,赏着一珠开的瑰丽的红梅。 一手轻轻的摩挲着小腹,一边,在低语着。 百里会上前几步,唤出声的语调,带着几分颤抖,“小蓝”。 女子忙回过头,站起了身子,“皇贵妃......”。 “小蓝,快坐下,”百里会将她按回座位上,自己在一旁坐下。 “柏会,你真的回来了?”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走到红梅前,“小蓝,这一年,我发生了很多事”。 小蓝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我知道,我只希望,将来的日子,你可以开心的过”。 百里会苦涩的笑了起来,快乐?于己,早就被剥夺了。 真的,还会有么? “小蓝,我才回来一天,可是却感觉到好累,累得,连笑都麻木了”。 “柏会,”小蓝轻拉住女子的袖子,“不要恨,那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人,害了自己。我不知道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和皇上一起吧,我相信他会珍惜你的”。 百里会轻摇了摇头,也只有小蓝还继续保持着这份纯真了。 “珍惜?一个柳阅就毁了一切,谁能保证,今后不会再有其她人,”女子轻拈起一片花瓣,放在唇间,细细的咀嚼着。 “柏会,不要这样,”小蓝拉起她的手,“现在的你,像是只有一人,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以前的那种温暖呢?” 百里会转身面对着女子,唇上,染尽红汁。 “小蓝,你好好的呆在府里,李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女子听话的点了点头,“我以后,可以去宫里看你吗?” 百里会双手放在她的肩上,语气清淡,但是却异常认真,“千万不要来宫里,不要,让我担心”。 小蓝双唇紧抿,点了点头。 “好了,出来的够久了,”百里会放下双手,“自己好好保重”。 “嗯,”小蓝轻声应答,“你也是,在宫里,都没有一个贴心之人”。 百里会转身向府外走去,“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陷入万难”。 小蓝跟在身后,一直将她送至在外守候的轿旁。 女子回眸一笑,上了轿。 柏会,为什么,连你看上去都那么孤寂? 你的身边,还有我们呢,千万,不要弃了自己。 一回到宫,便见到袭暗躺在自己的寝宫中,身上的龙袍还未褪去,只是随意的睡在一旁的躺椅上。 百里会遣退身旁的丫鬟,拿起榻上的毛毯,盖在男子身上。 袭暗似是累极了,眉头轻皱,却没有醒来。 女子放轻身子,坐在一旁,背部靠在椅榻上,双膝微微曲起。 这,便是皇贵妃的寝宫,自己的牢笼。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袭暗侧过身子,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 女子转过头,他的双眸还未完全睁开,带着些许朦胧的床气。 “回来了?” “嗯,”百里会轻声答应,低下了头。 “上来,陪朕躺会”,袭暗向里挪了挪身子,一手拉起女子。 “这好小,两个人躺不下,”百里会蹙眉指了指男子身下的躺椅。 袭暗不语,却是将她拉在了身旁,置于自己双腿间。 前额相抵,以手在女子的脸颊处徘徊,双眸,望向她的眼底。 如此近的距离,却让百里会不习惯的退了退身子,敛下眼眸。 “不要躲着我,”袭暗一手贴上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 女子闭上眼,语调很轻,“我没有躲”。 “明日,有一场狩猎,想去吗?” 百里会兀的睁开眼,细细琢磨着,“人很多吗?” “对,文武百官,加上后宫嫔妃,寒冬将至,此刻,正是猎物出来活动之际”。 女子眨了眨眼,轻点头,“好,我想去”。 袭暗让她埋回自己颈间,闭上了眼。 第二日,正赶上天好,阳光扫平积雪,地上,微带着湿意。 狩猎场就在皇宫内苑,坐上软轿,一下便到了。 皇后同百里会,柳絮,及其她的妃嫔,以及官员的女眷等,皆坐在一旁的休憩地,铺起的毛毯上,落上几点春意。 一片葱郁的林子,似也望不到头,外围处,以铁栏紧紧圈起。 一旁的几名士兵正在分发着刻上标记的弓箭,以此来结算所获猎物的多少。 百里会上前,在袭暗的坐骑前站定,“皇上,臣妾也想骑马。” 男子单手将她拉上马,“骑马?你会么?” 百里会转身望向他,一脸的无奈,“不会耶”。 “这是在狩猎,不是一般的游玩。” 女子伸出一手,拉了拉袭暗的袖子,“可臣妾真的想骑马,要不,皇上派马倌盯着就是了,我就在这边上转转”。 男子抿唇,终是妥协的点了点头,命一旁的马倌牵来一匹个头矮小的枣红色母马。 百里会拿起袭暗手上的弓,拉了拉,却怎么也拉不开。 “怎么,想学射箭?” “我才不想学呢,连弓都拉不开,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女子笨拙的摆弄着弓箭,脑中,又不由的浮现出了自己搭弓射箭的一幕。 以及,握着自己的手,射杀苍鹰的耶律式。 远传,号角声声,角逐开始了。 百里会下到地上,乖乖的牵过那匹母马,一边轻轻的在它颈间抚顺。 隆隆的马蹄声远去,百里会跨上了马背。 林内,树木高参,一片旖旎。 阳光,碎成千万份,在层叠的叶尖,斑驳而下。落在地面上时,悠长的光亮中,夹带着如雾般的虚迷,烟波淡渺。 落叶,终是归根。残败而下的,是被舍弃的年轮,新的生命,在芽间勃发。 百里会见马倌紧紧的跟在身后,一时索然无味,只得慢悠悠的踱着步子。 “皇贵妃,前方林子危险……”。见她往前,马倌在身后忙急急的劝阻道。 “林子里冷,你帮本宫去取件披风过来,”百里会下马,一手牵住缰绳,“本宫在这边等你”。 马倌犹豫着,又怕女子怪罪,只得转身,“奴才去去就回”。 百里会无言的挥了挥手,见男子的身影走远,才跨上马背,驰骋着进入了林子。 林子很大,偶尔便可以看见四处逃窜的猎物,以及往来的文员武将。 一袭灰色衣衫,在林子的一角隐没,百里会忙策马跟了上去。 柳尚书只管盯着前方,并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女子。 嗖的一声,一箭,就要了那只鹿的性命。 百里会摊开手掌,正如腹上的疤痕一样,这条,差点让自己丢了性命的伤疤,同样留在了自己身上。 柳家人,做的孽事太多了,李如的死,水姬的死,还有自己腹中的孩儿,通通都要算在他们的身上。 马上,挂着一把弓,百里会搭上箭,向远处的柳尚书瞄准。 只要,手轻轻的一放,便全部解决了。 弓,被完全绷开,蓄势待发,箭尾端的羽毛,在风的带动下,轻轻颤抖。 万一,他死不了,怎么办?万一,他死了,可是遗留在朝中的势力如此之大,况且,还有个柳絮未除。百里会慢慢放下了手上的弓箭,一把怒火,强压而下。 女子盯向前方,双手紧握住衣衫的一角,手指关节,因用力而一一泛白。 发轻盈,飘了一下,再度落定。 远处,一匹黑色战马,全身覆满银甲。身上的男子,一袭明黄,双眸,紧盯着女子的背影。 忽然,百里会挥起马鞭,身下的马儿箭一般的冲了出去,而此时,柳尚书正瞄准了,一只毫无察觉的野兔。 袭暗惊骇住,刚想唤出口的名字,硬是生生的压了下来,没有拆穿她。 脚下生风,骏马狂奔,追了上去。 离弦之箭,带着势如破竹的寒意,射向远方。 百里会及时收住,“啪”的一声,箭自身前飞过,扯开女子的一边袖子,鲜血淋漓。 “啊……”身下的马儿受惊,嘶号着仰起前蹄,将女子甩了出去。 “会儿……”,袭暗将马停住,身子也跃了起来。在她还未摔落之际,将她稳稳的拥在身前。 过强的冲击力,使得两人一时停不下来,不断在草地间翻转。 男子将她紧拥住,双手贴在女子的背上,不让她受一点伤。 百里会将头深埋入男子的胸间,自己的那一幕,不知道袭暗有没有看见。 “唔……”,一声压抑的痛呼声之后,两人猛的停了下来。 百里会忙抬起头,只见男子的额上泛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也在顷刻间苍白。 “皇上,你怎么了?”女子起身,欲扶起他。 袭暗摇了摇头,“别动,你的手受伤了”。 百里会这才忆起,忙捂住手上的伤口,一阵痛楚袭来,疼的揪心。 女子望向袭暗,直到这时才看清,他的身后,是一块凸起的石头,而男子的肩胛,正是撞在了上面,才使得两人停了下来。 “袭暗,”百里会将他拉起,脸上的焦虑之色,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不碍事,可能是脱臼了”,男子单手撑起上半身,冷汗直下。 “皇……皇上,皇贵妃恕罪……”,柳尚书翻身下马,在一旁跪了下去。 “柳尚书,你好大的胆子,”男子一声怒喝,耳旁的气氛,竟也冷冽了起来。 百里会轻吐一口气,他并没有察觉。 “回皇上,臣,臣并没有发现皇贵妃……”,柳尚书不敢多言,只得不住的磕起了头。 “皇上……”,众人齐聚了过来,随行的御医忙蹲在男子身前,查看起来。 “先将皇贵妃的伤包扎好,”袭暗侧目,见女子手臂上的伤口在不断的流着血,心里,不由一阵后怕,要是,刚刚那一下,自己没有接住呢? 百里会任由御医撸起自己的衣袖,一道口子,由浅至深,被撕裂开来。 拿出箱中的药粉,御医将周边的血渍清理干净,将药膏涂在了伤口上。 “唔,”百里会紧咬住下唇,嘴角,抑制不住的发抖起来。 袭暗伸出一手将她拉至自己身前,却不想牵动了伤口。 女子紧闭上双眼,头也埋的低低的。 直到缠好绷带,百里会才重新抬起了头,如羽扇般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一张小脸,带着几分犹怜的惨白。 御医一手放上袭暗的肩,来回按了几下,“回皇上,是骨裂了”。 一旁的柳尚书,只是不住的磕着头,匍匐在地。 身旁的李楠忙搀起袭暗,林子外的软轿也抬了进来。 “爹,怎么回事……,”柳絮跑到男子身前,面色紧张。 “臣……”,柳尚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语,是自己的箭伤了百里会。 真正是,百口难辨。 女子冷冷的瞅了两人一眼,这种感觉,你们也尝到了?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无人信。 百里会知道,这一下只能作为一个小小的警告,误伤而已。是治不得罪的,想来自己真是疯了,一时冲动,差点就害了命。 御医做了简单的处理,原先的兴致都成了惶恐,百里会亦跟在袭暗的身后,来到了软轿前。 “柳尚书,官降二品,今日就跪在这,不用起来了,”男子上轿,走了进去。 “谢,谢皇上……”,柳尚书脸色一冷,没有想到,会降了自己的官职。 百里会在丫鬟的搀扶下亦上了轿,降职?呵,最好不过了。 坐到袭暗身旁,男子却不再言一语,只是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上。 会儿,你的方式,就如飞蛾扑火,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你已经选择了,不顾一切么? 冷漠到,什么都可以放弃? 第87章 “漫双是想多谢姐姐上次的求情,不然,早就被逐出宫去了,”女子小心的开口,试探着。 “既然是一家人,哪有不帮的道理,再说,皇上他,哪有不纳妃的可能,与其便宜了外头人,还不如助你一臂之力呢”,百里会巧妙的观察着女子的神色,一抹笑意逐渐加剧。 “姐姐真的肯帮我?”女子一脸喜色,掩盖不住。 “那是当然,上次绣品事件要不是本宫先声夺人,你早就丢小命了”。 百里漫双思索了片刻,重重点了点头。先前,还以为是同自己过不去呢,仔细一想,倒是极有道理。 “只不过,你能保证自己脱颖而出吗?”女子语锋一转,眼角犀利。 “姐姐放心,这条道,漫双是执意要走的”。 百里会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个女子,还是一点没有变呢。 “好,只要你能坚持到最后一步,今后的事,本宫帮你处理”。 女子一阵窃喜,“姐姐放心,最后的胜者,肯定是我”。 百里会暗笑,最后的胜者,谁说的定呢。 “漫双,后宫,自古便是虎狼之地,但是,千万别伤了无辜”。女子正色道,恶,才有恶报。 “姐姐,不伤无辜,我们的目的从何达到,嬷嬷说了,后宫内,是踏着别人的尸骨而上的”。 百里会呆楞在原地,她知道,女子说的对,想不到,今天还是她同自己上了一课。 “漫双,你先回去吧,省得嬷嬷惦记着”。 “是”,女子起身告退。 百里会亦站起身,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只是站在原处。 原来,这便是手中握权的好处,人见怕三分。 袭暗回到寝宫,见百里会不在,便在一旁靠了下来。 右边肩胛带着一丝隐痛,男子伸出一手,微微揉捏着,酸,痛。 袭暗单手扯开前襟,将绷带解了下来,后肩处,仍是淤青一片,蔓延了一大块。 百里会站在寝宫外,并没有出声,只是遣退了一旁的蝶儿。 云绮的那杯茶,并未发作,看来是无意伤害自己。 女子静倚在一旁,终是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袭暗似乎并未察觉,半边身子裸露在外,双眉紧蹙起。 百里会上前,微凉的小手覆在男子的患处,轻轻揉动。 袭暗并未转身,只是闭上眼,靠在了她怀里。 女子一手放在他的金质束冠上,轻轻一拉,男子的发,挥挥洒洒而下,散乱开来,些许顺着他的颊侧,垂至腰间。 容颜,更添几分魅肆,蛊惑人心。 百里户望着身下的男子,手上轻揉着。 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从入府到得宠,再至大漠,以及后来的回到南朝……。 女子痛苦的闭上眼,却是怎么也忘不去,怎么也,忘不去。 百里会轻摇了摇头,这名男子,自己是恨的么? 睁开眼,女子再度望向袭暗,手上,轻轻的,眸中突变,双手,狠狠的用力下去。 男子并未出声,眉拧的紧紧的,只一瞬,便抚平。 百里会一下收回神,忙缩回了手。 男子肩上,原先的淤青处,已渗出艳丽,红的刺眼,却是伤在内里。 百里会呆楞在身后,缓缓伸出一手。 男子闭着的眼,却在此刻睁开了,深邃的,将她吸了进去。 袭暗将她牵至自己身前,上半身倾起,头,深深的埋在百里会胸口。 心里,被扎的生疼。 女子一手放在他的颈后,内心,亦是波澜起伏。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百里会取来纱布,一圈一圈的缠上男子的手臂,刻意放柔了手上的动作。 袭暗凝视着女子,伸出手将她的发拨于脑后,百里会一愣,停住了手。 男子牵起她,拉至塌前,合衣相拥,亦是一片沉寂。 背部抵在他的胸间,百里会想开口,却是无言的闭上了。 身后,男子的呼吸声逐渐沉稳,一下一下,在耳畔弥漫。 百里会轻移开袭暗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另一手,掀开了毛毯。 “不要走,”腹上一重,女子又躺了回去。袭暗将身子向前移了些,紧紧相靠。 百里会不再坚持,闭上了眼。竟也有了几分心安,进入了梦乡。 早早的,女子再睁开眼时,袭暗已经不在了。 百里会起身,便望见门外站着一抹淡紫的身影。 “蝶儿,外头是谁?” “回皇贵妃,是,是墨昭仪,”蝶儿将她的发髻绾好,声音显露出几分惧意。 “墨昭仪?她来做什么?”百里会瞅了外头一眼,并未有丝毫印象。 “许是来送汤的”,蝶儿将她扶至桌前,“老早就候着了,手上的汤也来来回回热过几次了”。 “叫她进来吧,”送汤?这后宫,越来越热闹了。 “是”,蝶儿向屋外走去,下一刻,女子便跟了进来。 “墨儿见过皇贵妃,”女子盈身行礼,身后的丫鬟,手上端着个托盘。 “起来吧,”百里会望向眼前的女子,身形娇小,肤色白皙,倒是个美人。 “姐姐,这是墨儿特意让御厨熬的汤,可补身子了,”墨昭仪笑着上前,脸上,带着几分乖巧。 百里会唇角轻轻抿起,望了身旁的蝶儿一眼,真正看不出来,面上如此温顺,内心却是很毒至极。 “姐姐?你竟敢称本宫为姐姐?”百里会神色一凛,“墨昭仪,似乎逾矩了”。 女子一顿,惧怕的跪下了身子,“皇贵妃息怒,是墨儿不懂事……”。 “墨昭仪,该有的礼仪还得守,要不,还以为这后宫乱了套呢,”百里会啜了一口清茶,一手,在杯口处来回摩挲。 “皇贵妃教训的是……”。 “起来吧,”百里会展颜,示意一旁的蝶儿将她搀扶起来。 女子起身,在见到蝶儿之后,不自然的向后退了几步。 毕竟,她已是皇贵妃的贴身丫鬟。 “墨昭仪,你的心意本宫收下了,”百里会笑着起身,来至女子身前。 一手轻覆上她,“劳你费心了”。 女子受宠若惊,颊间染上惊喜,“皇贵妃若喜欢,墨儿可以天天送过来”。 百里会起身,端起桌上的汤盅,“真香,你先回去吧,明早再来”。 墨昭仪娇笑着行礼,欢快的出了屋。 转至长廊深处,女子一手放在心间,轻轻抚动着。 下唇紧咬,看来这皇贵妃,不好对付。 蝶儿望了桌上的汤盅一眼,怯怯的开口,“皇贵妃,这汤?” “倒了,”百里会起身,走至铜镜前。 染上红梅汁液,在眉宇中间,轻点,几笔,一朵精致的梅形便绽放开来,开得璀璨。 百里会久久的凝望镜中的自己,一丝黯然。 “蝶儿,传早膳”。 “是,”女子走向屋外,吩咐起外头的丫鬟。 用过早膳,百里会便换了件衣衫,去怡心殿请安。 怡心殿隔着几道院墙,女子并不赶,似是踱步般,带着几分悠闲。 晨露稍退,百里会伸出手,待到收回时,掌心带着一份湿腻。 抬眸,初起的朝阳,竟带着夕阳般的残红,亮透半边天。 走近朱红色的宫墙,百里会上前一步,双手紧贴上,仰起了头。 好高,连那片蓝天都望不到了。 “皇后,皇后娘娘饶命……”,一道女声自宫墙的另一头传来,期间,夹带着满满的怯意。 百里会收回身子,带上蝶儿穿过院墙。 怡心殿前,跪着一名嬷嬷及一名秀女模样的女子。 此时,如言正慌乱的磕着头,声音破碎,“皇后饶命……”。 云绮站在寝宫中央,却是一脸无措。 身旁,站着柳絮等其她几名昭仪,均一脸看着好戏般的神情。 百里会上前,在云绮身侧止住脚步,“见过皇后娘娘”。 女子欣喜的上前拉过她,“妹妹来了”。 百里会起身,斜睨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姐姐,这是?” 云绮眼角轻向上弯起,带着几分伤神,转向一旁跪着的嬷嬷,“你来说吧”。 “是”,嬷嬷磕了个头,回话道,“回皇贵妃,如言小主她,有了身孕”。 百里会走到女子身前,临下而望,“抬起头来”。 如言轻颤着停止磕头,畏惧的抬了起来。 好熟悉的一张脸,百里会细细的在脑间回忆,一下便明白了。 “如言小主未曾侍过寝,据她人反应,是……是野种”。说到她人时,嬷嬷不着痕迹的抬头望向百里会,寓意深刻,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皇后,皇贵妃饶命……”,如言忙的低下头,一下下重重的磕了起来。 百里会退回身子,望向云绮,她也想看看,堂堂皇后,是怎样处置这种事的。 女子却是紧咬住下唇,似是很难作出决定。 百里会深知,如言这般,今日是活不得命了。 “皇后娘娘,像这样的小主,败坏皇家声誉不说,就是皇上知道了,也绝不轻饶的”,柳絮上前,冷眼睨视着地上的女子。 百里会没有反驳,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其她嫔妃昭仪也上前凑着,“就是,皇后娘娘,这样的祸害留不得……”。 “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就是,处死算了……”。 难得的,意见一致,除去一名将来有可能得宠的女子。 云绮咬了咬牙,“那名男子是谁?” 嬷嬷战战兢兢的回话,“回娘娘,如言小主一直不肯说”。 女子紧低下头,不再求饶。 难得的,有如此痴情呢。 “得让她说出是谁,两人一并处死算了……”。 “一名秀女,居然做的出这种事……”。 如言的头低的更下了,整个身子匍匐在地。 “这,”云绮不耐的挥了挥手,“把她赶出宫去得了”。 众人皆骇,这处罚明显就是成全了如言。 女子猛的抬起头,刚要叩谢,便被一把声音截在半途,直起的身子一下便瘫软在地。 “怎么回事?”袭暗一身龙袍,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众人行礼,几个,脸上更是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还是一旁的嬷嬷机灵,忙将事情的原委再次搬出,空洞的声音过后,便是沉寂。 袭暗的表情并未有多少波澜,冷冷的望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只有,一眼。 “来人……”。尾音拖得极长,百里会只觉心房一阵发抖,冷的紧。 “是,皇上,”门口两名侍卫闪身进入殿内。 “拖下去,依照惯例处罚”。 “是”。 这皇宫中的惯例,百里会倒是真的不懂,两人上前,女子已被拉了出去。 院内,摆着一张长形的凳子,如言被强押着,仰躺在上面。 众人皆步出了大殿,身旁,一名侍卫紧紧抓住了如言的手。 另一名侍卫拿来板子,毫不犹豫的抡起。 百里会一手掩住唇角,原来,竟是这般残忍的惩罚。 女子拼命求饶,“皇上,您放过民女吧,皇上……”。 男子不为所动,一脸漠然。 如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一手,在板子落下之际,紧紧的护住自己的小腹。 “啪……”的一声,重重的砸了下来,女子的手上,立马一片红肿。 凛冽的叫声,凄惨不已。 身后的侍卫见状,忙将她的手反剪过去,紧紧的箍制住,丝毫不得动弹。 第二记板子,硬生生的砸了下来,声音沉闷,却是血溅当场。 百里会心一紧,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啊……”,女子吃痛,却是心更痛。 板子一下下,丝毫不留情的下来,全部落在,她的小腹上。 第88章 白色的衣衫,下半身被血染红,原本的几人,早就说不出一句话。 血迹,顺着大腿内侧,流至女子的脚踝处,声音逐渐嘶哑,脸上布满了汗水,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越飘越浓。 一个孩子,却是这样没了。 百里会闭上眼,当初,自己的孩子,也是这般从体内流走的。就是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 不同的是,如言,抵死护着。 而自己,却是亲手将他摧毁。 血腥味越来越浓,怎么也遮盖不去,百里会忽地心口一闷,干呕起来。 “呕……呕……”。 袭暗伸手一捞,将她带到自己身前,“怎么了,会儿”。 “呕……”,女子说不出一句话,一手指了指院内的如言。 袭暗抬起身子,“好了,放开她”。 “是”,两人停下板子,而那股刺鼻的味道,却未见闲散。 “呕……,”喉间一紧,还是吐了出来。 袭暗一手顺着她的背部,一面叫人喊来御医。 “皇上,皇贵妃不会是有孕了吧,”一旁的墨昭仪见状,讨好的上前提醒道。 男子神色一冷,将百里会抱了起来。 “不,不要叫太医……”女子心慌的欲阻止,要是太医来了,一切就瞒不住了。 无奈,丫鬟的身影早就飞出了殿外。 回到自己的寝宫,太医早就在一旁候着了。 “不,我没事,就是刚才闻了腥味才这样的,真的没事……”,百里会心虚的靠着床榻,不让御医上前。 袭暗双唇却是紧紧抿起,自身后拥着女子,吩咐一旁的御医,“还愣着做什么?” “是,皇上”。 一手把上她的脉,百里会紧盯着御医,应该是诊不出的。 过了许久,女子才收回了手。 “回皇上,皇贵妃没有大碍,只是食用了麝香之后,所产生的反应”。 还是,被诊断出来了。 袭暗不语,看来,上次的麝香味,果真是因为她服了。难道,是不想要他的孩子。 百里会心虚的低着头,有着不安的担忧。 “会儿,”男子轻柔的拂开她的发,“你食用过什么?” 百里会一愣,难道,他以为是有谁要害她? 女子眼波流转,一眼便瞅见了桌上见底的汤盅。 “方才,墨昭仪送来的鸡汤”。既然他没有发现,那就暂时推辞应付过去吧。 袭暗顺着她的视线,望向了桌上的盅。 御医收到眼色,走了过去。 拿起汤盅,只嗅了一下,便明了。 男子神色一冷,望向御医的眸中,多了一份凛冽。以及一份,命令。 御医点了点头,便走到二人身前,“回皇上,皇贵妃,汤中确实添加了麝香”。 百里会身子一软,靠进了男子的胸膛,原先只想出了这缓兵之计,居然,真的有。 那便,怪不得我了。 “来人,”袭暗挥了挥手,示意御医退下,“赏”。 百里会不疑有它,暗暗松了一口气。 男子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处,就让墨昭仪,当一回替死鬼吧。 对于自己不爱的人,他从不会顾忌,更加不会愧疚。 没有拆穿,却是难以下咽,袭暗扳正女子的身,“会儿,以后,我会派人仔细检查,不会再让这种东西入你的口了。” 百里会放下的心再度揪起,却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虽是巧合,却也是暴露了。 “来人,将墨昭仪打入冷宫,”男子头也不回的吩咐起来,不带一丝温暖。 百里会下榻,身子也清爽了许多。 “再躺会,”男子拉住她的一手,不忍放开。 “臣妾已经没事了,”百里会笑着转了个圈,“皇上放心吧”。 袭暗望了桌上的药盅一眼,“以后,别人送来的东西别再吃了”。 “哦”,女子点了点头,却是心不在焉。 “皇上”。 “恩,”男子抬眸,淡淡的笑意。 “那名秀女,你会怎么处置?”百里会回到他身边,脑中,残留着刚才那一幕。 “这种事,自然是赐死了”,袭暗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一手习惯的落在她腰侧。 女子想了想,还是开出了口,“要不,逐出宫算了,反正,只剩下半条命了”。 袭暗不语,望向百里会的眸,多了一份深究。 至少,这份善意仍保存着。 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听你的”。 百里会一手攀上他的肩,“真的?” “只要你开口”。 女子换了个角度,面对着屋外,在这场后宫纷争中,至少她是无辜的。 朝中,明王爷的势力逐渐稳固,后宫,皇贵妃得宠,而柳尚书,因被降了官职,使得势力更加下滑。 三千宠爱集一身,袭暗的心本就不在她人身上,百里会,又得独宠。 正所谓是,夜夜侍寝,夜夜眠。 转眼,寒冬将至。 百里会的寝宫内,明王爷坐在一旁,一手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这柳家的气数,算是尽了”。 女子莞尔,如沐春风,“不到最后一刻,可是松懈不得”。 明王爷点了点头,“看来,得用些手段了”。 百里会颔首,望向男子,“这手段,只许成不许败”。 “放心,只要一个小小的栽赃,就能让他万劫不复”。明王爷的眸中突显几分阴霾,似是早就计划好了。 “好,你只管除了他朝中的势力,至于后宫中的,就留给本宫”,柳絮,她欠自己的,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男子一笑,抿起了茶。 “妹妹……”,一道温软的声音传来,云绮的身影已步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二人忙起身行礼。 云绮笑着上前,“都起身吧”。 女子抬眸,一见到明王爷,神色便多了几分不安。 百里会将她牵至桌前坐定,一旁的明王爷也坐了下来。 云绮却似是走了神,失了先前的那份稳重,双手放在膝上,十指绞动。 “皇后,”男子却是开了口,“宰相之女,如今却是位主中宫了”。 云绮不语,却是站起了身,瞅了百里会一眼。 “妹妹,本宫先回去了”。 百里会见她脸色不对,便也未加挽留。 云绮前脚刚跨出去,明王爷也起身了。 百里会瞅了桌上的热茶一眼,跟了出去。 云绮走得很急,想必是来找自己闲聊的,并未带丫鬟。 女子紧跟在后方,见明王爷赶上云绮,却是一手揽在她的腰间,带进了一旁的假山中。 百里会扫视了周边一眼,幸好没人。 蹑手蹑脚的上前,在假山后头站定,女子一手抚在心间,扑通扑通,心狂乱的跳动着。 云绮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你放开我”。 “云儿,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男子带着急迫,乱了镇定。 “我们之间,还会有未来么?”声音中透露着哀怨,女子的一把声音,哽在喉间。 “有……”,单字逸出,却是传来了一阵喘息声,以及女子的反抗捶打声。 “云儿,给我……”,明王爷的语调中,不止有欲望,还有隐藏至深的爱意。 “不可以,你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女子双手抵在两人胸前,腰却被紧紧箍制住。 两人不再言语,却传来了暧昧的窸窣之声,以及衣衫的撕开的破裂声。 “不要……,”女子惊呼,“你不可以碰我,万一皇上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男子说的笃定,他只要她。 “不,”云绮死死护住胸前,“我,我还是处子……”。 百里会双手掩上唇才没有呼出口。怎么可能,一年多了。 “真的?”男子的声音中夹带着逸出的欢喜,怜惜的将她拥在身前。 云绮静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可是,今生,我们是无缘了”。 “不,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男子信誓旦旦,“一年前,为了你,我背上了夺位的罪名,一年后,我还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 好一个不顾一切,百里会靠在假山之后,将一切收入耳中。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就好了,你会为了我,放弃现在的一切么?”女子抬起脑袋,一脸希翼。 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紧紧的拥抱,“会”。 居然,这样的男子也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权势。 百里会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刚要转身,便被男子的一声给惊得怔住了。 “会儿,你怎么在这?” 假山内,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嘘”声。 百里会努力收复起,转过了身。 “皇上……”。 男子刚要上前,便被百里会抢先一步,挽上他的手臂。 “皇上,臣妾闲着无聊来这逛逛,对了,后院的梅花开的可好了,我们赏花去”。 “好,”袭暗习惯的拉起她的手,双眸,睬了那假山一眼。 待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明王爷才拉着云绮走了出来。 “怎么办?”女子一手拉住他的袖口,“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不,”明王爷虽是小声却异常坚定,“既然她没有拆穿我们,就不会有事”。 云绮拼命的摇起头,拾起裙摆欲上前。 手腕,被用力的拉回,男子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就这么吻了下去。 “唔……”,云绮瞪大双眼,男子的舌侵入口中,满园旖旎。 待到收回时,女子的颊上早已绯红,轻轻将他推开。 “我,我走了”,云绮一侧身,便快步走向怡心殿,脚下,带着几分狼狈。 明王爷并没有追上前,而是朝着相反方向,迈开了脚步。 进了梅林,却是满园萧条,原先怒放的枝上,如今却是干秃一片,只留得少许花果朵,好不凄凉。 地上,漫铺着妖娆,遮盖了店面原有的色彩。 踩上一脚,“嘎吱”,残枝冷。 红色,连脚上的绣鞋都覆盖了,汁液染尽鞋底。 “这是谁干的?”袭暗怒斥,眸中的黑遂转为一丝嗜血的红色。 “回皇上,是,是柳妃刚才带人来的,”一旁的蝶儿上前,不忍看那一地残骸。 “她真是活腻了,”袭暗甩开龙袍,走出了院子。 百里会苦涩的抬眸,入眼的,只有满目枝条。 脚下一软,女子双膝磕在地面上,白纱裙染上瑰丽,久久不愿起来。 双手抓起一把落梅,轻轻向上抛起,微扬起头,一瓣瓣打在脸上。 双肩从原先的细微抖动至浑身颤抖,女子的眸中,再也控制不住,滑出冰凉的液体。 一旁的蝶儿上前,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皇贵妃……”。 百里会将脸深埋入掌中,颊间的发,也被浸湿了。 “蝶儿,”女子放下双手,两眼带着些微的红肿,“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蝶儿使劲摇了摇头,“不,皇贵妃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不是的,不是的,”百里会双手胡乱的挥动着,“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卸下一身荣耀,女子无措的再度埋下头,蝶儿不忍的将她揽在身前,“皇贵妃,这就是后宫”。 百里会却是固执的摇着头,仰头的一瞬,仿佛看见了那草原之鹰。 一望无垠的草原间,驰骋的只有马儿声,一黑一白,交相接应。 朝阳下,那敖包相会再度回到女子心间,没有了后宫的争斗,一切都是那么畅意。 就连自己最喜爱的梅花,如今,都成了陷害她人的手段。 真的,好累啊。 百里会软下身子,躺在那一片梅红之上。 这样的地方,不适合自己。 第89章 袭暗回来时,女子已经睡了,躺在地上,没有起来。 挥退一旁的丫鬟,男子上前几步,将她抱了起来。 直到回了寝宫,百里会还是睡着,似是不愿醒来般。 白皙的颊上透着婴孩般的纯净,浓密的睫毛如半扇合起,呼出的气息,带着兰花样的芬芳。 袭暗终是不舍,将她放在床榻上。 毁了整片梅林,换来的是柳絮一个月的禁足,原先便已不得宠,如今,是彻彻底底,与进冷宫无异。 然,只有百里会深知,这还远远不够。 手上,又多了一份筹码,足以辅助自己,控制明王爷。 一年前的叛变,竟然是为了登上皇位,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 百里会浅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真是假。 早早的,便去了云绮的寝宫,都说,打铁要趁热。 其她嫔妃都散去了,殿内,只有女子一人,连丫鬟都尽数遣退了。 百里会上前,一字未说,便被云绮拉到一旁,在椅上坐下。 “妹妹,昨天……”,女子一脸为难,想问却又开不出口。 “姐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百里会笃定的望向云绮,眸中未起波澜。 女子脸色微变,在一旁踱着慌乱的脚步。 “姐姐,我回宫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找柳家报仇,别的恩怨,会儿一概不会加以理会的。再说,明王爷是助我一臂之力,我岂会害他”。 云绮坐到百里会身旁,一手轻覆上女子,“会儿,就是因为柳阅,才让你这么恨柳家么?” 百里会侧头,望着云绮,“柳家,害我差点丢了这条命,要不是他们,我的孩子,也不会惨死在腹中”。 女子一惊,抓住百里会的力,紧了紧,“你那时候有孩子了?” 百里会使劲望向她的眼眸深处,却是看不出一丝异样,“对,就在前一晚,皇上来过后院,我满心喜悦的告诉于他,换来的却是一片漠然。我恨他,他要偿命,我便以他骨肉之命,偿还于他”。 云绮嗖的缩回了手,中途,将沏满茶的紫砂杯给打翻了。 百里会不着痕迹的一手拉住女子,“姐姐怎么了?” 云绮微骇,使劲抽回,“没事”。 女子笑着启音,“我的孩子,经常会来看我,在梦里,一遍遍的对我说,娘,你那一刀,刺的我好疼”。 云绮眼一眨,居然就落下了眼泪,“会儿,不要多想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百里会扯开嘴角,真的,还会有么? 至少,从云绮的反应来看,她同这事脱不了干系。 忐忑了几日,见百里会果然没有说出去,云绮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柳絮被囚,整个后宫表面上恢复了宁静。 百里会带上蝶儿,朝着柳絮的寝宫走去。 殿门大开着,门口,分别站着两名侍卫。 女子上前,见里面尽是打碎的瓷瓶碎片,一室的凌乱。 迈入,便看到柳絮缩成一团,窝在墙角处。 百里会上前几步,女子只觉眼前一暗,抬起了头。 发也不知多少天未梳洗过了,脏污的脸上,只露出一双满含恨意的眼。 “不就是禁足一月么?何苦搞得自己如此狼狈?”百里会甩开袖子,找了把椅子坐下。 女子慢慢的起身,那白色衣衫下的身影,竟是如此消瘦。 一步步,幽重的走到她身前。 “百里会,又是你吧?” 女子笑着颔首,一脸无害,“你一直都很聪明”。 “我哥哥,姐姐,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柳絮无奈的开口,磨平了戾气,居然带着几分弱弱的哀怨。 百里会伸出一手,将掌心摊开,“看看吧,这就是你姐姐留下的”。 女子一怔,抬了抬眸,“因为这一条疤,你就要置我全家于死地?” “不错,我是要置你全家于死地,不过,不单单是因为这”,百里会起身,将手掌握紧,“你姐得的病,名唤孤挺,只要血液相融,便会传染至别人,且是无药可医。她却在自己死前,拉上了我”。 “你,你不是没有死吗?” “对,我留着这一条命,是来找你们索回的”,百里会再度将手伸至女子面前,“要不,今日也让你尝尝这孤挺的滋味?” “不…..”,女子害怕的急急后退,姐姐发病时,哪回不是痛苦不堪。 “你也知道害怕?我以为柳家人是无所畏惧的呢,”百里会紧逼上前,脸上,带着戏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子大骇,慌乱的退着。 “啊……”,脚下被绊,柳絮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双手撑在两侧,地上的碎片刺入手掌,粘连着不肯放手,一股股红流,顺着纹路而下。 百里会站住脚,“这一点疼就受不了了?” “你,走开……”,柳絮顾不得疼痛,似是被吓坏了,双手不断的挥动着,阻止她人上前。 “柳絮,你就好好的呆在这‘冷宫’中吧,”百里会转身,带上蝶儿欲离开。 地上的女子不再哭闹,神情狠绝,已然收回了神。 捡起地上的碎片,柳絮慢慢起身,脚下也不由加快了起来,“百里会,你去死吧”。 蝶儿惊呼,“皇贵妃……”。 百里会转过身,终于,失控了。 柳絮的眸中充满恨意,如一把火,灼灼燃烧开来,一不小心,就将人化成灰烬了。 百里会神色一冷,一把便扣住了女子的手腕。 皓腕处,骨骼分明,细的只剩盈盈一握,身子更是单薄的禁不得风吹。 “柳絮,我两次离开南朝,都是你们害得,真的有前世今生么?还是我上辈子欠你柳家的?”百里会使劲扳回她的手腕,女子一下吃痛软了下来。 体内一股热源攒动,百里会双眸微张,狠狠划了下去。 “啊……”。碎片自柳絮手上掉落,女子捧住一边脸颊,痛彻心扉。 “好痛,好痛……”,柳絮不断哭喊起来,红色的血液自指缝间流出,顺着白皙的肌肤,滑入襟口。 百里会还是僵直着原先的姿势,刚才那一下,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划下去的。 将双手聚拢至一处,女子缩起上半身,向后退着步子。 “皇贵妃……”,蝶儿不安的轻唤出口,双手搀扶住女子。 百里会拾起纱裙,走向了殿外。 门口的两名侍卫不时张望着,生怕出了什么事。 女子走出的步子在两人身前停住,“你们,看见什么了?” 二人互望了一眼,再望了望殿中不断翻滚的柳絮,“会皇贵妃,我们看到柳妃想刺杀您,却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脸”。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 百里会示意身旁的蝶儿,自己先迈开了步子。 “给,这是皇贵妃奖励给你们的”。 “谢谢皇贵妃……”,两人忙将银子揣入袖中。谁得宠,谁失利,明眼人一望便知。 百里会回到寝宫时,并未见到袭暗,胸口处还残留着方才的滚烫。不要是那雪狐野性发作了才好,竟是控制不住的,如泯灭心性般。 一整天过去了,竟是都未见到袭暗。 满满的圆盘高挂在上空,夜凉如水,似绸缎般锦滑。 偌大的宫殿内,只留得几盏孤灯,鹅黄色的光亮,透着虚弱的美意,却是温暖不得人心。 榻上,锦被铺设,却是寂寞如斯。 百里会站起身,巡着殿内,一样样细看。 从归来到今日,从未试着好好熟悉,就连袭暗,也是。 被蒙蔽了双眼,度日如年。眸中,再看不到昔日的情谊,也从未关心过,男子的心是痛是喜。 百里会拿起架上的披风,走向金銮殿。 行走在奢华细致的长廊间,殿前,李公公只是静守在一处,殿内,无一人。 百里会走下石阶,倚在琉璃瓦的屋檐下,月儿似是离得很近。女子上前几步,走入院内,身后,是权势的所在处,金銮前。 百里会仰起头,脑中便闪现出了在辽国时,做的那个梦。 转身,果然,男子一身明黄,在那最高处。 负手迎风,未束起的发张狂不羁,在那苍月下,凸显几分悲凉。 她记得,那个梦里。 袭暗说,“会儿,你将我的心带走了,就真的不闻不问了?” 那时的背影,同今日一般,好孤独,看着,心碎至极。 最后,足下忽地一点,男子的身影毫不留恋的自高处垂落,落在另一边,只听得,一声,碎。 百里会狠命的摇着头,不可以。 袭暗站在高处,并未察觉。 会儿,对不起,从小我便不信任何人,却也因为这样,一次次的失去了你。 生在皇室,就如虎狼之争,自己从未试过,去信一人。 就算征战在沙场,也是孤孤单单,一颗心终是打不开。 男子高傲的头颅终是低下,我从来不知道,信任二字竟是如此重要……。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好不容易,我终于学会了……。 可你,却不再有了。现在,会儿你最信不过的,就是我了吧? 我,废不得后宫,却可以为了你,独宠一人。只有你一人,是我袭暗的妻……。 你要乱,便乱吧,你要毁,便毁吧。 心,真的就如撕开般疼痛,那猩红的血液,顺着左边心房,流至全身各处。 女子的眸中,看不见昔日的爱意,被蒙上一层催人心智的仇恨,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把火,也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百里会一瞬不瞬的盯着男子的背影,一如先前的挺拔,那时的他,总是一袭黑色衣衫,袖口、领口处,加滚一组夺目的金线。 身着龙袍,这名男子便是君王,霸道邪佞,俯瞰芸芸。 如今,怎的就如此让人心痛,江山霸业,后宫佳丽,他还缺什么呢? 百里会久久的凝视着,夜风起,身子禁不住的打颤起来,然顶上的男子,却是傲立如松。 女子几次想唤出口,却都无声的消隐在喉间。 两人就这样站立着,男子却始终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动也不动一下。 百里会眸中一阵酸涩,还是唤出了口,“皇上”。 袭暗身子一怔,转了过来。 男子向前走了几步,重力压在那琉璃瓦上,踩的声响尤为刺耳。 似是要断裂,又似是挣扎,明黄的袍角飞扬开来。 袭暗一跃而下,却是不发一言,将百里会紧紧的抱在身前。 双臂越收越紧,女子像是要窒息般,却没有将他推开。 “你怎么过来了?”男子退开身子,压下脑袋,抵在额间。 百里会轻眨了眨眼,举起手上的披风,“臣妾……”。 “不要称自己为臣妾,现在,就我们二人”,声音被抢白了去,男子的唇角轻勾起。 百里会笑着嗯了一下,“我以为你还在批阅奏折,夜间冷”。 袭暗一暖,拿起她手上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回去吧”。 “好,”女子任由他牵起,走向寝宫。 “皇上,皇上……”,一名丫鬟急急的跑了过来,在两人身前跪下。 “怎么了?”袭暗停下脚步,瞅了地上的女子一眼。 “回皇上,柳妃娘娘被伤,可却坚决不肯唤御医”。 男子神色一冷,“那便由她自生自灭去”。 “皇上……,”丫鬟低下脑袋,不安的开口道,“伤口虽然不大却是极深,奴婢怕,会失血过多。” 百里会拉了拉袭暗的袖口,“唤个太医过去吧,我们去看看”。 男子望了她一眼,勉强答应下来。 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事,柳絮的性子,他太了解了。 第90章 人还未到,远远的便听见女子的怒骂声,“都滚出去,谁敢告诉皇上,就杀了谁……”。 原来,是怕袭暗看见。 两人相携入殿,袭暗免了礼数,让太医上前诊治。 “不,滚开……”。 柳絮排斥的乱舞着,脸上的血渍已是干涸,半边脸也肿了起来。 身下,一地的狼狈,整个身子盘坐着,近不得身。 “来人,给朕按住她”,袭暗失了耐性,看到女子这幅模样,只得摇了摇头。 柳絮一见到男子,便挣扎的越凶了,她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死死的按住她,身后的丫鬟也上前,将她的脑袋固定住。 御医上前,以药水将她脸上的血渍洗净,一条血痕,贯穿半边脸颊,无一丝遮拦的呈现在他人面前。 “不……呜呜……”,女子屈辱的闭上眼,冰凉的液体滑入伤口之中,痛的揪心。 “回皇上,柳妃脸上的伤,看来是要留下疤痕了”。御医起身,无奈的叹了口气。 袭暗睬了女子一眼,终是挥了挥手,“将伤口处理好”。 “是”。 百里会站在一旁不说一语,柳絮的那条疤,却是让自己的心有了微疼。终不是天生毒辣,事后,还是有着些许惭愧。 只是一小瞬,便隐了回去,这是,她自找的。 “皇上,是皇贵妃,是皇贵妃将臣妾害成这样的”,柳絮挣开两边的钳制,一把将御医手上的药瓶打碎。 袭暗不悦的蹙起俊眉,不发一语。 女子爬跪着上前,一手拉住他的腰间带子,“皇上,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袭暗低头望着女子,声音倒是难得的温柔,“絮儿……”。 柳絮惊喜的抬起头,一边脸颊上,犹在渗出血渍,“等你伤好了,朕便送你回柳府,这后宫,容不得你了”。 “不……”,原先的希翼破灭成灰,女子一手紧拽住他的腰间,“皇上,您为什么就是不信臣妾呢?” 原来,人与人之间,信任真的很重要。 他信她,便可由得她,颠覆一切。 男子甩开手,拉起百里会走了出去。 一旁的御医更是唯唯诺诺上前,“柳,柳妃,刚才那瓶药膏,本可去除七分疤痕,可如今,再炼制是赶不上了……”。 “啊……”,女子双手插入发中,面目狰狞。“我不要回去,不要,百里会,你还我的一切……”。 夜,彻底深了。 翌日清晨,金銮殿内。 袭暗龙袍加身,一手撑起下颚,睨视了下方一眼。 一旁的公公声音尖细,划破了这高墙中的宁静,“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銮椅上的男子似是心不在焉,双眸望向殿外,微微眯起。 “启奏皇上,”下方的明王爷一身朝服,手上拿着折子,“臣有事要奏”。 袭暗收回神,挥手示意他讲下去。 “皇上,柳尚书涉嫌卖国之罪,求皇上明察”。 一旁的柳尚书一脸惊惧,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皇上,臣,臣冤枉”。 袭暗有了几分兴致,敛起身子,微向前倾,“哦?” “皇上,”明王爷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奏折高举于顶,“这便是柳尚书卖国的罪证,其中,有一封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才的亲笔书函”。 没有想到,不用陷害,本身就藏着异心。 一旁的公公将奏折呈至袭暗手中,男子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 柳尚书站在殿下,一时间朝堂内议论纷纷,袭暗抬起双眸,身子倚靠在銮椅上。 “皇上冤枉啊,皇上……”,柳尚书膝下一软,跪倒在殿中央。 明王爷似是早有准备,对着地上的男子冷嗤一声,“皇上,臣还有一名人证”。 袭暗摆了摆手,一旁的太监忙宣召着,“传”。 柳尚书暗自擦了把冷汗,偷偷转过了头。 进来的是一名花样女子,低着头,在男子身旁站定,跪了下去,“民女虞娘,参见皇上”。 袭暗轻哼出口,“恩,起来吧”。 “谢皇上”。 女子抬眸,对上銮椅上的男子,却像是被吸了心魂般,呆愣在原地。 都说南朝天子有一张魅惑的容颜,女子看了均会抵御不住,今日看来,是真的。 袭暗却是任她盯着,嘴角缓缓勾起,笑得异常邪佞。 “大胆,”一旁的太监一指移向女子,却是见怪不怪了。 “啊......”,虞娘收回神,慌乱的别开了眼。 “明王爷,这就是你说得人证?” “回皇上,就是她”。 袭暗轻点了下头,“说说吧”。 “是,”女子盈盈福了福身,“民女乃是牡丹坊的班主,因在上次的夜宴上跟着皇贵妃入宫,而被柳尚书收回府,成了一名侍妾”。 虞娘睬了身旁的明王爷一眼,眸中苦涩。 都说爱上一个人,便是上辈子欠了那个人。 看来是一点不假。 “这段日子以来,柳尚书夜夜在民女的房内,就在前几日,柳尚书收到了一份神秘的来信,民女趁着他熟睡之时将它偷出,方知是辽国大王耶律才的亲笔信”。 袭暗唤过一旁的大臣,“李卿家,将这份密函详细对检,看看是否真是耶律才的笔迹”。 “是”,被唤的男子上前,从公公手中接过。 几人在一处详细比对着,半晌后方回话,“回皇上,是耶律才的笔迹”。 袭暗微微颔首,却是朝着女子开口,“虞娘,你怎么单单就把信,交到了明王爷手中呢?” 虞娘望了明王爷一眼,“民女先前便住在明王府”。 袭暗大笑,语气揶揄,“皇兄,还是改不了这口么?” 朝中大臣早就见惯不惯,均都盯着柳尚书瞧,这,可不是小罪。 “皇上,美人谁不爱?普天绝色,有谁能争得过皇贵妃,皇上真是好福气”,明王爷迎上男子锐利的双眸,唇角浅笑。 一旁的宰相尴尬的挪了挪身子,自己的女儿贵为皇后,居然还得被人压着。 袭暗抿唇,笑得淡定,“朕的女人,就算不得朕心,也只得呆在这深宫中”。 明王爷一怔,心紧揪住。 身侧的拳紧握起,却只能藏于袖下。 男子这才正视地上的柳尚书,“怎么,连跪着,都没有力气了?” 柳尚书双手撑在两侧,努力支起,“臣不敢”。 “不敢......,”袭暗慢条斯理的摆弄着一边衣袖,看不出一丝怒气,却让这金銮殿内,压抑十足。 抬眸,寒冰般的凉意浸透每个人的心房,殿内,空气像是被抽空了般,稠密的呼吸不匀,胸口窒闷。 “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皇上,臣,臣......”,柳尚书支吾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字反驳。 “张爱卿,”袭暗并未让他说下去,而是径自问向一边的男子,“这叛国之罪,该怎样处置?” “回皇上,”男子上前一步,语调铿锵有致,“按照律例,是满门抄斩”。 好一个满门抄斩,柳尚书身子一软,当场便趴了下来,“皇上饶命啊......”。 袭暗却是不为所动,冷然的如暗夜修罗。 “皇上,看在絮儿的面上,饶老臣一命吧,不,就当是看在阅儿的面上......”,柳尚书爬着上前几步,头,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男子的脸渐显阴霾,手狠狠的一挥,“传朕口谕,柳尚书全家,于三日后问斩”。 这是关乎国家的大事,男子断的决然。 早就耳闻柳尚书有异心,今日,便拔了这心头之患。 袭暗起身,便走下了銮椅,一旁的太监忙宣布退朝。 朝中,再度议论开来,有惋惜的,有不安的,有幸灾乐祸的......。 都说帝王无情,一朝为王,如今,权势牢牢的抓在手中,便注定了放肆毒辣。 这个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后宫,柳家独霸的半边势力,如今也被连根拔起。 百里会侧身卧在躺椅之上,媚眼高挑,水姬,这些人都是为你陪葬的。 按照南朝的律例,后宫嫔妃是除外的,女子笑着拍了拍手,好,至少还留了一个柳絮。 如今,容貌被毁,柳家被斩,看她如何再坚持下去。 说来说去,却均是为了一个情字。 三天后的市集,却是比除夕之夜还要热闹,刑台处,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水泄不通。 阳光,在这死亡时日,却是出奇的暖,挥挥洒洒,遮住了大半个刑场,一半,则是人满为患。 柳尚书一家六十八口人,全数半跪在刑台之上,周边,谩骂声更是不断。 “早就该斩了......”。 “就是,老天终于开眼了啊......”。 侩子手不断的擦拭着早就明晃晃的大刀,虽是天气严寒,却只着一件白色马褂。 阳光带着几分烈意,悄然游走。 监斩官一声令下,在周边的快意中,血流成河。 浓郁的血腥味,洗刷的是无尽的罪孽,苍天白日,丝毫未被染红。 围观的人却是久久不散,直到血迹干涸,清扫的人上来将尘怨洗去。 去怡心殿请过安后,百里会便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上一身大红的百褶裙,略施脂粉,朱唇晶莹闪动。一张容颜,倾国倾城。 “蝶儿,陪本宫去一趟柳妃那”,柳絮被囚,想来这消息还未知道。 “是”,蝶儿跟在身后,虽然娘娘有时会耍一些手段,但在她心中,却是善良无比的女子。 每月都会给自己不少的赏银,甚至将吃的,穿的,都差人送回自己家里。就犹如,亲姐姐一般。 要在以前,百里会是万万做不出这事的,这比在伤口上撒盐,更加来的痛。 其实,柳絮到了今天的地步,大可以饶她一命,可,却是心里放不下。 殿外,侍卫倒是撤下了,落得今日这下场,囚与不囚,都是一样的。 百里会拾起纱裙,走了进去。 柳絮斜侧在躺椅上,眼微微眯着,汲取着初晨的暖意。半边脸,以白纱掩起。 女子上前几步,恰巧挡住了那片光亮,投下阴冷的灰暗。 柳絮睁开眼,只看到女子一身大红,募的心跳剧烈的加速起来。是,这一袭红衣衬得女子妖娆万分,怎地会突生出一种修罗般的气息,好冷。 “百里会,你来做什么?”柳絮站起身子,也顾不得丝毫的礼数。 女子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昨日,皇宫里可有喜事呢”。 声音娇俏,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染,漾在这阴寒的殿中,添得一丝温暖。 柳絮不安的摇了摇头,却是心口一阵抽痛,越收越紧,连呼吸也窒闷了。她蹲下身子,一手重重的揉动起来,脸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 百里会俯首,“你怎么了?听到喜事不应该是乐的么?” 柳絮抬起脑袋,狠狠的盯着女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会自是看透了她眸中的恨意,“柳絮,你说说恨一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今日,你总算明了了吧?” 女子起身,面纱下,只有一双美目犹有风韵,站在远处,却是没有上前。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门口处的蝶儿见到云绮,忙行礼。 百里会侧目,见云绮身后跟着一名丫鬟,手上,托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女子起身行礼,云绮见到百里会,亦是一愣。 “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云绮望向身侧的柳絮,“给絮儿送点点心过来,这御膳房也是察言观色的主,好歹,我们都是一个王府出来的”。 百里会点了点头,双眸望向女子,却丝毫看不出假意。 一时,竟看不透。 第92章 “当今天子,可是靠着马背上的杀戮才走到今日的,就算你掌握了权势,能动的了那一兵一卒么?那些个个是袭暗的死士,怕是难以效忠他人。要夺得了便罢,要是败了,这样的后果,明王爷你承担的起吗?想想柳尚书一家吧,同样是皇亲国戚,这个男人,下手可一点未留情面。他手上,拥有的不止是颠世之权,在他的血液中,天生就是残暴的杀戮,你,是斗不过他的”。 明王爷轻叹了口气,女子说的,一点不假。 “与其相爱不得见,何不逃出这牢笼,一生一世,相伴彼此呢?”百里会上前几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明王爷疑虑的睬了女子一眼,“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的仇人是柳家,不是你们”,百里会红唇一勾,“况且,皇后救过我的命”。 一旁的云绮再也按倷不住,一手扯住明王爷的袖子,“不可以,那样太危险了”。 男子不语,细细的想了起来,“我看这个办法可行”。 百里会展颜,一手轻撑起下颚。 “不,我要走了,我爹怎么办?万一我们被抓回来,又怎么办?”云绮拼命的摇起脑袋,“这样太冒险了,我们不可以这样”。 “云儿,难道你忍心让我夜夜相思么?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爹造成的,况且他是一朝宰相,皇上不会拿他怎样的”,明王爷双手捧住女子的脸颊,“看着我,我只要你说,你愿意跟我走”。 云绮眨动着双眼,一脸无措,一下似是接受不过来,“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百里会上前,轻声劝阻道,“好了,让她考虑考虑吧,况且,即使要走,也要等她手上的伤痊愈之后”。 明王爷一手搁在女子的脑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云儿,我不逼你,就算是为了我,可以么?” 云绮一手伸至他的腰间,紧紧缠住,“这几日不要过来了,皇宫里面戒备森严,不要,让我担心”。 男子一手下移,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部,“好”。 百里会见二人如此,自是不愿打扰,将房门关上,女子带着蝶儿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蝶儿,你觉得皇后为人怎样?” 女子一手支起下巴,坐在百里会身侧,“奴婢觉得皇后娘娘是好人”。 百里会笑着点了点头,却是自己心里的这道关过不去,那个后院的身影,到底是谁? 看云绮那天的反应,应该就是她了。 女子摇了摇头,不愿再想。 “皇贵妃为什么这样问?”蝶儿不解的望向百里会,看娘娘同皇后的关系应该很好才是。 “只是觉得,在这后宫中,不知该信谁”。 蝶儿一脸赞同,下一刻却是眼一红,哽咽了起来。 “蝶儿,你怎么了?”百里会轻声问出口,侧目瞅着女子。 “皇贵妃,其实蝶儿还有一个姐姐,名唤惠儿。就在皇上刚登基不久,便死了”。蝶儿忙拿出锦帕,将眼角的泪拭净。 百里会大致猜出了几分,又是与这阴暗的后宫脱不了干系,“怎么死的?” “姐姐是怜妃手下的丫鬟,那时,新皇登基,应了先皇的意,纳了几名妃子。原先宁静的后宫,便在易主之后,翻了个天”,蝶儿抑制不住,哭了出来,“一天,皇上似是醉了酒,在怜妃处逗留了许久。当时,皇上只是随意的问了姐姐的名字,谁知,姐姐刚说出口,皇上便拉过她,吻了上去。嘴里还嘟囔着,会儿,你终于回来了?” 百里会只觉喉间被压抑得紧紧的,脸上,早已冰凉一片。 蝶儿顿了顿,还是开了口,“那个怜妃是怎样的人啊,皇上一走,就将怨气出到了姐姐身上,她说,姐姐是想攀龙附凤,便叫人拿来了滚烫的蜡油......,就那样,生生的塞入她的口.......,可怜姐姐,痛也喊不出来,死时,容貌尽毁,那红唇......也被割了去”。 女子双手捧住脑袋,大哭了起来。 百里会紧咬住下唇,惠儿,会儿,却是自己害的。 竟然,还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蝶儿却是跪了下去,一手紧扯住女子的衣袖,“皇贵妃,蝶儿先前伺候了几位主子,却是从不敢言,如今蝶儿知道,皇贵妃是好人,蝶儿只求皇贵妃为姐姐做主”。 百里会起身,将她搀扶起来,“怜妃,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怜妃容貌并非绝色,且平常言语极少,皇贵妃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常,”蝶儿忆起惨事,一下已是收复不住,“那时,姐姐同怜妃身边的另一名丫鬟关系极好,这也是她后来悄悄告诉我的,可是,等蝶儿再想去找之时,那名姐姐,也遭到了毒手”。 百里会轻叹息,在这深宫内,一名丫鬟,怎斗得过妃子? “娘还不知道姐姐的事,只当是在宫中任职,蝶儿也未敢告诉她,”女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哽咽着诉说。 “那皇上呢?就没有再深究?” 蝶儿摇了摇头,“没有,皇上那时醉着酒,兴许压根就记不得我姐姐,只是一名卑贱的丫鬟而已,况且,那夜皇上并未留下过夜”。 百里会抬眸,真正的枉死呢。 入宫为婢,本就弃得一身尊严,居然,连死都是受尽屈辱。 女子起身,火红的烛焰,燃尽光耀。滚烫的蜡油顺着烛身滴答滴答而下,呲的一声,汇集于一处。 烛火跳动,百里会伸出手,放在周边处,灼烫的温度让人靠近不得。 竟是这样残忍的,将人致死。 “蝶儿,这事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至于那个怜妃,连一个丫鬟都不放过。而从本宫回来至今,竟是没有丝毫动静,隐藏的如此之深”。 蝶儿点了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蝶儿谢过皇贵妃”。 百里会却是一点经受不得,袭暗的那声会儿,却是害了一条命啊。 “蝶儿,明儿拿些银子去,将你姐姐重新下葬,找个安静的地”。女子转身,走到蝶儿身前。 手上一僵,蝶儿却是一跪,破碎的哭声自全身各处传出,女子一手抓住百里会的裙角,上半身贴在她的腿上,哭的肝肠寸断。 “蝶儿,蝶儿......”,百里会心一慌,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却是怎么也拉不起来。 “告诉我,怎么了?”女子一急,便抛开了身份。 蝶儿抬头,一张脸被发丝凌乱的遮盖起来,百里会半蹲下身子,将她的碎发一片片拨开,“怎么了?” “姐姐死时......,未留尸骨,怜妃说,丢到乱葬岗,喂野......,”百里会忙伸出一手遮住女子未吐出的话语,“好了,都过去了”。 一手将她紧拥起,百里会轻轻的劝慰着,“姐姐上了天堂,那时一个很美的地方......”。 蝶儿不语,却是仍无声的啜泣着,“快一年了,除了我,根本就没人知道姐姐失踪了,每晚,姐姐都会来找我,说她好疼好疼......”。 这,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百里会只觉心间揪的厉害,“怎么不早同我说呢?” 蝶儿退开身,认真的望向女子,“奴婢得确认,皇贵妃是否愿意替姐姐伸冤,毕竟在这,人人想得便是自保”。 百里会颔首,这倒不假。 “皇后一向心慈,可是蝶儿不敢,就怕娘娘不加以理会,到时,不但姐姐的冤申不了,还搭上了自己。”女子双眼一闭,又哭了出来,“那便,无人再知了,奴婢一直在等,今日,终于等来了”。 蝶儿忽的双手上扬,“姐姐,是你显灵了么?是你将皇贵妃带回来的么?” 百里会心一酸,将蝶儿拉了起来,“蝶儿,证据全无,我申不了这个冤,但是,我却可以让她以命抵命”。 蝶儿闻言,欲再度跪下,被百里会一下拉了起来,“先别跪,留着力气,看那怜妃如何受到应有的惩罚”。 蝶儿也不再哭泣,只是轻声啜泣,红唇轻咬,用力的点了点头。 百里会瞅了外头一眼,“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等下皇上过来,就不用你伺候着”。 蝶儿忙掩起哭声,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渍擦干,“谢谢皇贵妃,奴婢告退”。 百里会轻挥了挥手,和衣躺到了床榻上。 让云绮同明王爷一起走,只是想试探出,她是否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这后位,不在乎袭暗,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夺? 不走,自己自然得提防着,走,便是自己,位住中宫之时。 接连几天,云绮都躺在床榻上起不得身,百里会便也天天过去,其她的妃嫔也时常来探望、陪坐着。 一早,几人便坐在一处,时不时的攀谈着。 皇后下不得塌,这请安的礼数倒时免不了的。 百里会将被角掖好,笑着站起身,“几位妃嫔中,不知哪一位是怜妃?” 一名女子身穿湖泊绿色衣衫,战战兢兢的起了身,一张容颜,虽称不上绝色,倒也娇俏,“回皇贵妃,怜儿就是”。 众人不解,均望向女子。 百里会娇颜一笑,坐至一旁,“常听皇上提起你,说怜妃善解人意,温柔贤淑,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女子一惊,慌乱推辞,“怜儿不敢当”。 百里会望向众人,“各位妹妹可要向怜妃学习,皇上身务繁忙,自然是需要知心之人的”。 “是,”几人一致的应答,一旁的怜妃却是面色苍白,并不好受。 皇上怎样的心,她懂。如今,却是一句话,将自己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皇贵妃,明显着是在对付自己。 几人违心的在一旁谄媚着,“怜妃可真是好福气呢”。 “就是,看来,咱以后还得多仰仗着怜妃”。 女子微微笑着,却是僵硬着没有一丝花开的弧度。 百里会起身回到云绮身旁,“你们都先下去吧,让皇后好好歇息着”。 “是”,几人起身,走了出去。 女子一手拉起云绮的手,“姐姐,我又有身孕了呢”。 “真的?”云绮大喜,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荡漾开来。 百里会轻扯开唇角,她只想,赌一把,用这虚有的孩子,来看看云绮是否真是自己值得信赖的人。 其实,肚中压根就没有。 “对,姐姐,您可否先不要告诉皇上,自打上次的事,我这一关,始终过不了。” 云绮一怔,半边眼帘垂了下来,“好”。 百里会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真是,没有一点感觉呢,没有那心灵感应,没有那份人母的悸动。 “姐姐,为什么后宫的女人,均没有子嗣呢?”按说,袭暗登基已有一年,这似乎不合情理。 “皇上不让怀,”云绮一手撑起上半身,靠在榻上,“看来,他只对你是特别的”。 百里会放下手,笑得云淡风轻,“是么?” 云绮点头,“都说怀孕很辛苦,明早起,我就让御膳房帮你日日熬上碗补药,这可是我们南朝的第一位皇子呢”,女子笑得很开心,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向往,透着光晕照耀下的圣洁。 百里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点了点头,“恩”。 云绮抬眼望向远处,“一个女人,一生最幸福的就是同自己所爱之人,有一个孩子,尔后,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亲……”。 百里会许是也被感染上了几分,眸中带着迷离的色彩,恍惚间,似是看到了一小小孩童。 “为什么,不答应明王爷呢?” 第93章 云绮低声叹了口气,“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被抓回来,我真不敢想象”。 “那难道就甘愿,困在这宫里一辈子么?” 女子望了百里会一眼,眸底涌动着澎湃的热浪,“不,但是必须将一切安排妥当,虽然我爹从小便管我管的甚严,但,终是不愿连累”。 百里会无声的点了点头,她说的对。 “爹的希望在我身上甄灭了,他知道我并不得宠,这两日,已在着手安排我妹妹进宫参加选秀了”。 “秀女不是已经过了甄选么?”百里会犹疑的开口,这宰相真是老谋深算呢。 “话虽如此,无非就是花点银子罢了,我倒真不希望她进宫,爹已经毁了我,却还不放过妹妹,”云绮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只想着巩固他的势力。 百里会酸涩的眨了眨眼,不是同自己一样么? 百里漫双,不也是进了宫么? 第二日一早,怡心殿的丫鬟便送了汤药过来,待她走后,蝶儿才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模样的东西,放入药盅。 “皇贵妃,没有异常。” 百里会轻挥了挥手,“倒了吧”。 心里一下便放松了许多,对于云绮,她只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理由,让她过了心中的那道坎。 那理由,便是她对自己,真心的好。 春暖花开,今日是难得的奇暖融融,阳光不见了慵懒,照得人有了几分精神。 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大红的牡丹,蛊惑身心的玫瑰,一片花色,自是应有尽有。 偌大的庭院中,四边被人工挖成一道环水湖,中间高露出一块四方场地,摆着几张凳椅,首位处,坐着袭暗同百里会。两边,分坐着打扮光亮的妃嫔。下方,则是留下的秀女。 今日,考核的便是才艺。 舞姿,琴艺,自是一样也不落下。 看的多了也就乏了,袭暗一手撑起额头,双眸竟是闭上了。 百里会伸手轻扯男子的袖口,“皇上”。 袭暗微睁开眼,“朕不喜欢”。 “皇上不喜欢?”女子惊呼,身下的一排秀女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百里会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眸望向一旁静坐着的女子,“皇上,臣妾听说怜妃舞跳的十分出色,不如,就让她舞一曲,教教这些秀女们?” 袭暗嘴角一勾,似也有了几分兴致,“好”。 怜妃见点到自己的名,自是一愣,想来这皇贵妃怎会将这风头让与自己? 入宫为妃,自然这一曲舞是难不倒她的,女子身形一转,曼妙的舞动着。心里想着,有可能皇贵妃是想拉拢自己,才给了这么个机会给她。 百里会边看便点着头,“皇上,好看不?” 男子脸一侧,笑得邪魅,“自是没你舞的好”。 百里会望着台下,忽地就问出了一句,“皇上,怜妃以前有个丫鬟叫慧儿,您记得么?” 袭暗不解的望向女子,认真的想了想,“不记得”。 原本的舞姿在顷刻间便乱了,怜妃脚下虚晃,竟是踩着裙摆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怜妃,怎么了,不碍事吧?”百里会睨视了地上的女子一眼,轻柔的问出口。 “回皇贵妃,没,没事”。怜妃忙摇了摇头,刚要起身,脚下一崴,痛的惊呼出口。 “怜妃,本宫想见见,那名唤作慧儿的丫鬟,不知可在这?” 女子神色一慌,却又快速的掩了起来,“皇贵妃,那名丫鬟怜儿也在找呢,不只怎的就不见了人影”。 “哦,”百里会轻应,一手轻摆了摆,“蝶儿,扶怜妃起身吧”。 “是”。 女人便是这般藏不住,就如同先前的墨昭仪。 “蝶儿便是她的妹妹,本宫也是帮忙找一下罢了”。 女子听闻慌的起身,并不让蝶儿搀扶。 百里会一笑,“怜妃的脚崴伤了,下去找个御医瞧瞧吧”。 “谢皇贵妃,”女子福身,“皇上,皇贵妃,臣妾先行告退”。 百里会点了点头,“皇上,继续吧”。 袭暗瞅了底下一眼,虽是耐性全无,却还是点了点头。 被冷落的秀女们自是满心欢喜的使出浑身解数,为求君王一笑, 一名秀女身着贴身的舞衣,裙角开叉,随着盈盈律动,自是旖旎风光,拔得头筹。 只是舞步并未扎实,虚晃了几下,百里会抬眸,但见她强颜欢笑,脸色却是痛苦。 好不容易舞完,女子便捂着肚子退下,自是胜不得半分。 身侧,百里漫双不经意的撇了撇嘴,笑得隐忍。 众人站成一排,静候佳音。 “皇上,”百里会拿起李公公托盘中的两枚玉佩,“可有钟意的?” 拿到玉佩的秀女,便可直接册封,免了下面的几关。 袭暗侧目望向百里会,这女人,居然还问自己。 嘴角魅惑的勾起,“爱妃决定吧”。 下方的女子皆倒吸口气,竟宠溺至此。 百里会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剔透的无一丝瑕疵,遮在眼前,仍能看清这混沌的浊世。 百里漫双心下一暖,已是喜上眉梢。 既然决定权在她手中,且答应了帮助自己,那今日,这玉佩是非得不可了。 百里会低眸瞅向众人,将女子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 有希翼,有翘首,有不安,有心急......。 女子却是将玉佩放回到了李公公的盘中,“再看看吧,不还有几关么?” 百里漫双不解的望向她,却见女子一脸笑意,神情淡的如风般。 “都下去吧,”袭暗起身,朝着百里会伸出一手,“走吧”。 女子起身,却是朝着百里漫双走去,“漫双小主留步”。 她人不敢多做逗留,一一走了出去。 百里漫双苦着一张脸,却不得不行礼,“皇贵妃”。 百里会浅笑,在她耳畔轻语,“不用急,这对你只有好处,毕竟,身份比你好的,大有人在,还不如一个都不给,公平竞争”。 女子一愣,笑开了花,“还是姐姐聪明,漫双谢过皇贵妃”。 百里会在她肩处轻拍了拍,便转过了身。 两人相携,留下一对温暖的背影。 一个月后,云绮的伤便痊愈了,春暖,去了寒冬。 百里会刚行过礼欲回宫,便被云绮给留住了。 “姐姐,有事么?”女子微诧,见她一脸犹豫。 云绮屏退她人,将百里会拉至一旁,“会儿,我,想和明王爷一起逃出宫,你能帮我们么?” 女子一手按住她的手背,环顾四周,“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云绮心急的重复道,“马上等我妹妹入了宫,我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好,”百里会点了点头,“宫门那边,我会安排的,姐姐你自己准备一下,另外备套丫鬟服,省得到时候麻烦”。 “嗯,”女子欢欣的点头,脸上写满憧憬,似是,望见了那片本该属于自己的祥和。 回到自己的寝宫时,百里会心中犹带着忐忑,毕竟,皇后出逃是一件大事,马虎不得。 桌上,汤药浓郁,带着特殊的清香,氤氲了整个屋子。 蝶儿不厌其烦的拿起针探入,一片雪白,并无异常。 百里会心一宽,专心想着该如何安排。 “皇贵妃……”,蝶儿惊呼,手上握着一根发黑的银针。 女子将汤盅拉到自己身前,没想到,要的不只是孩子的命,连自己也不放过。 云绮,我真是错看你了。这宫中,真正是没有情谊的。 眼眶蓄满晶莹,微颤,便滴落至滚烫的药盅之内。吞噬殆尽。 那就,不要怪我,你也得偿我孩儿的命了。 深宫,本就是权势之争,勾心斗角之处。 要出宫并不难,只需买通守城的侍卫,让云绮穿上丫鬟服,说是出去办事即可。 关键便是百里会,皇贵妃身边的人,自是不敢详加查看。 云绮早在几日前便准备好了,如今,女子一袭丫鬟服侍,只等着安全出了那道宫门。 “姐姐,不用怕,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等下我便叫蝶儿带着你。宫门处停着那马车,明王爷就在宫外候着。” 云绮拉了拉领口,“妹妹,谢谢你”。 女子浅笑着摇了摇头,“快走吧,等下皇上看见了不好”。 云绮执起女子的一手,“怕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姐姐,走吧”。 “好,”云绮跟在蝶儿身后,身上穿着一件薄质的斗篷,乍看,只以为是普通的丫鬟。 百里会望着二人出了怡心殿,一路上,并未有人察觉。 女子一时竟有着说不出的酸楚,心也窒息了。 百里会瞅了身侧的丫鬟一眼,“你去找皇上,就说本宫在城门口的那处轿中等他”。 “是,”丫鬟身子一转,便走了出去。 百里会回到自己的寝宫,整个人并不想多动,只是懒懒的趴在床侧。 “回皇贵妃,皇上已经望城门处赶了”。先前的丫鬟跑的气喘吁吁,一手擦拭着额上的汗水。 女子并未答话,只是挥了挥手。 “皇贵妃,”一名丫鬟怯怯的唤了一声,百里会回头,见是云绮的贴身丫鬟。 “怎么了?” “这是皇后叫奴婢交给皇贵妃的信”。 百里会自榻上起来,接了过去,“你先下去吧”。 “是”。 拆开信封,夹带着一股茉莉香味,扑了过来。 会儿: 原谅我,没有勇气将这封信亲手交到你手中。 是你的帮忙,让我有了今天的勇气。 其实,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同他相守一生。他为我舍了权,我为他,弃了后。 一直以来,我死死的认为,在宫中好好尽着本分,就这么结束一生算了,是你的话,点醒了我。 会儿,我对不起你。 在王府之时,我并不知道你有了身孕,更不知道我的一句谎言,会将你陷入万劫不复。 那日,我告诉你,皇上来过后院,请你原谅我……。 其实,是明王爷。 她见不得我受委屈,便时常夜入王府,那时,皇上根本就不会进我的屋子,也就未察觉到。 那夜,我站在远处,见他站在后院门口,我怕你第二日会询问皇上是否来过,就骗了你,说那人是皇上。 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怕他追究起来,会牵扯出明王爷,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句谎言,会折磨我一世。 直到那日你说出,我才知道你怀着孕,却不想,造成了你们的别离。 会儿,我要走了,只求你,不要怪我。 我想过千万次,外面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我是不是能够过的习惯……。 但是,有他陪着我就够了,放养牧马,真的好想快点出去。 会儿,我真的好开心,好好的将肚中的孩子养大,这深宫中,你一定要小心。 云绮。 百里会慢慢放下手中的信,却早是泪流满面。 好好将肚中的孩儿养大,对了,那毒可能不是云绮下的。 深宫如此复杂,要陷害可不是一下能防住的。 女子慌忙跑了出去,一定要赶在袭暗之前,云绮不能有事,不能。 她不怨了,她只要她幸福,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可以。 百里会不顾一切的跑着,撞了,跌了,都顾不上。 如果,云绮真的有事,那她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远远的,便见袭暗的软轿停在城门口,一旁的轿子身旁并未有人。 百里会忙的上前,“皇上”。 袭暗转身,眸光斜睨了轿子一眼,“会儿,要出宫么?” 女子心一惊,笑得虚弱,“不,不出宫啊……”。 袭暗指了指轿子,“那这是?” “是臣妾让蝶儿出去买些东西”。 男子剑眉一挑,满布犹疑,一旁的李公公见状,忙的上前欲掀开轿帘。 “皇上,”百里会一把拉住他的手肘,“只是一名丫鬟”。 袭暗不语,却是低头睬了女子一眼。 百里会见李公公一手已抓起帘子的一角,慌的双手使力,语气急迫,呐喊了出来,“暗……”。 男子只问了一句,“你真要让这顶轿子出宫?” 百里会心一惊,对上他的眸多了一份闪躲,下一刻,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袭暗不语,挥了挥手,拉起女子上了一旁的软轿,“回宫”。 男子的脸始终阴霾,百里会不安的绞动着双手,抬眸望向袭暗。 一手撑在额前,想了半晌后方抬起头,深邃的眸攫住女子,“会儿,明儿一早朕便宣布,皇后得了痼疾,已逝”。 百里会惊诧的微张着嘴,“皇上知道?” 袭暗伸出一手,将女子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皇上,您不归罪?”禁不得这沉默,女子还是问出了口。 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闭上眼。 会同十二年三月,南朝皇后崩。 棺木为灵性玉石,一旦封棺,永世不得开启。 故,无人能见最后一眼。 会同十二年四月,南朝天子力压众议,这中间的艰辛自是无人能说。立了身份卑微的皇贵妃为后,真正是,位主中宫。 与国同庆,天下喜。刑牢中的钦犯,免的免,赦的赦。 整个后宫更是人满为患,东宫易主,如掀了天般,炸开。 百里会凤冠,霞帔,一身红,极尽妖娆。 身上,金线绣成的火凤,即使在暗夜下,也是熠熠生辉,灼灼而燃。 裙摆拖了一地,身后站着八名女子,分站两排,将它托起。 凤尾跟在女子身后,真正是涅槃重生。 上轿,九曲十八弯,却是来到了城墙处。 男子一袭明黄,高高的站在顶峰,百里会提起裙摆,一步一步上的那石阶。 袭暗伸出一手,将女子的柔荑纳入掌中,在她耳畔轻语,“会儿,今日才算是朕,迎娶你之日”。 他犹记得,这是欠了她的。 城墙之下,百姓齐呼,纷纷跪下朝拜。 君临城下,男子,面容魅惑,天子之仪。 女子,眉眼处染上梅红,嘴角微勾起,倾国倾城。 袭暗一手勾上女子的腰,昭告天下,他的妻,今生便只有她。 一处豪奢的酒楼内,珠帘被轻卷起,楼下,空无一人,只有二楼的一间房内,两名男子倚在窗前。 一人,俊朗非凡,身上犹显霸道的王者尊贵,只是面容苍白,唇角,在这一刻勾起。 第95章 百里会窝下身子,头枕在他的边上,闭上了眼,“袭暗,我们一起睡,我醒来的时候,你也一定要醒哦。这是我们的约定,说好了,你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要是我醒来你还睡着的话,我可是要生气的,到时候,我就再也不回皇宫了”。 女子闭上了红肿的双眼,身子半侧着,只想着,醒来以后就能看到袭暗睁着眼睛了。 殿外,那只苍鹰依旧徘徊在半空中,落在女子东宫的檐上,静静守护。 “回皇上,是一种野性极强的千年雪狐,至于孤挺,皇后娘娘的体内倒没有,想必是去除了”。 百里会睁开眼,便见几名御医垂首在一旁,女子慌的抬头,袭暗果真是醒了。 “你醒了?” 男子费力的笑开,点了点头。 百里会刚要起身,便觉一阵酸麻袭满全身,动弹不得。 “怎么了,腿麻了吧?”袭暗拉了拉她犹在自己掌中的柔荑,“上来躺会”。 女子一手捶着脚脖处,并未起身。 “会儿,告诉我,你是怎么得的孤挺?”袭暗的声音很轻,回绕在耳畔。 百里会将脸颊贴回男子的手背上,话还未说出,却是热泪盈眶。 “还记得柳阅说我扎她的那几刀吗?孤挺的传染,便是血液相溶,那日,那拉着我的手,刀刺向了她,却也划伤了我的手掌。”女子伸出一手,一条抹不去的疤痕,横亘在掌心中央。 袭暗心一凉,双眸无力的闭上。 “那期间,我服过很多毒,均是没有用,后来耶律式为我找来了雪狐,方救了我一命。却也因此,落下了这病根”。 男子用力的握着她的手,努力的想要将温暖给予她。 “这病,要怎么治?” “回皇上,这......”,御医为难的拱了拱手,“医书上并未记载过”。 袭暗愤然欲起身,却是撕裂了本就缝合好的伤口,“医书上没有,你们就束手无策了?朕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男子一手按在胸间,倒了回去,百里会忙拿来湿巾,擦拭着,“袭暗,我没事,不是保住了一条命么?” “不,朕就不信,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袭暗一手拉住百里会,眸光瞅向几人,“还愣着作什么,滚下去想办法”。 “是,皇上,”几人忙的退出屋子,独留二人。 “袭暗,对不起……”。 男子抚着百里会如墨的发丝,五指缠入发中,以指腹轻拭起她颊边的苦涩,“不,是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保护你”。 仿若又回到了先前的那般无助,殿外,嘶鸣声不断,百里会起身,跑了出去。 苍鹰飞旋,为什么,一见到这只鹰,心就会好痛好痛。 百里会双手捂在心口处,对着它缓缓轻语,“耶律式,是你么?你说,要是你不在了,就化作草原之鹰守护我,不,肯定不是你,我不要是你”。 女子伸出一手,月光下,清澈的眸闪动着一丝惧意,以及些许躲避,“如果是你,就下来,守在我的身边”。 雄劲的苍鹰在高处旋了三圈,下一瞬,便如箭般俯身而下,利爪嗖的停在一旁的栏杆之上,侧目,望向百里会。 “不,不会的……”,女子难以置信的掩起唇,心越来越疼,脸上,更是冰冰凉。 袭暗起不得身,只看见百里会正对着一只鹰发呆,神情木然。女子似是真的累坏了,眸光无措,赤着的脚还未穿上鞋子,衣服还是原先那套,只是不断的摇着脑袋。 “会儿,会儿……”,男子轻唤,挣扎着想起身,却是有心无力。 百里会将全部的注意力扑到了那只鹰上面,“耶律式,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了……”。 苍鹰说不出话,只能哀鸣两声。 女子伏在栏杆之上,痛哭,今后要怎么办,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 刺杀皇帝,那可是死罪,袭暗虽是命令那日的侍卫,以及所有在场之人不得说出一句,但这消息,还是传遍了朝野。 早朝无人,李丞相因为云绮的事,原就记恨着百里会,如今,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云绮的死,本就存在着太多的悬疑,而最让他接受不了的,便是连尸骨都未见上一面,且立了百里会这样身份卑微之人为后。 伙同几名朝廷元老,几人一早便在袭暗的寝宫外候着,誓要将百里会惩处。 男子在她的搀扶下,勉强下了床,几人跪在殿外,手上均拿着奏折。 “参见皇上”。 袭暗冷眼睨视,一旁的丫鬟搬来暖椅,百里会搀着让他坐了下去。 男子并未叫起身,几人只得干跪着,李丞相见状,忙将奏折递过头顶,“皇上,臣有事启奏”。 袭暗无力的靠着椅背,那斑驳的金黄碎碎而下,打在男子白净的内衣之上。 发散下,自身侧泻落,“李丞相,你好大的胆子,没见到朕受伤,不理朝政么?” 男子一惊,脊背紧绷,“皇上,臣就是为了皇上的身体考虑,皇后刺杀,犯了死罪,理应受罚”。 袭暗眼一冷,放在椅侧的五指紧握,“皇后刺杀?李丞相,朕看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皇上,皇后一日留在您身侧,就会多一份危险,微臣以为……”。 “以为什么?”男子拧眉,“李丞相,朕念你有功,有些事便不再追究,前皇后的‘死’,丞相可知晓几分,可惜了,大好的河山,竟少了明王爷的辅助”。 李丞相惊愕的抬头,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说一句,云绮同明王爷,他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有几分察觉。 “丞相,回去好好掂量掂量着,想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可不在少数”。 跪着的几人见状,忙将手中的奏折收了回去,不敢说一句话。 李丞相咬了咬牙,软下身子,“是皇上,微臣告退”。 袭暗不耐的一手撑起前额,百里会见状,忙的蹲下身子,伏在他的双膝之上。 女子未发病之时显得很平静,浓密的睫毛合动,双手交错枕着。 袭暗一手在她发间穿梭,似是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如此真实,就在自己身侧。 一把温暖,融入了心底。 “皇上皇上,柳妃几日未进食,闹着要见皇上……”,一名丫鬟跪在两人身前,打破了这好不容易来的详静。 “几日未进食还有那闲力气?”袭暗摆了摆手,“让她一人闹腾去……”。 百里会抬起脑袋,身子依旧半倚在男子的腿上,柳絮,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放过你。况且,还有一件事,要你来说清楚。 “皇上,让她过来吧,兴许真有什么事呢?” 袭暗见女子执意,便开了口,“叫人把她带过来”。 “是”。 柳絮一身素色衣裙,半张脸遮起,面容憔悴,身姿带着几分佝偻之状,早就不见了先前的美艳。 冷宫,真是一个能将人活活耗死的地方。 “皇上,”女子砰的一跪,“请皇上放了絮儿,让臣妾出宫吧”。 百里会暗笑,看来,是真的想通了。 袭暗的胸口一下抽痛,男子一手抚上,睬了女子一眼,“絮儿,你的家已经不在了,就好好的呆在冷宫之中吧”。 “不,”女子爬跪着上前两步,一手拉住他的袖子,“皇上,在那冷宫之中,絮儿生不如死,求皇上放絮儿出宫吧”。 袭暗微微叹了口气,本是想,留她一命的。 百里会俯瞰女子,眉眼一挑,“柳絮,今日你若说了实话,或许就能放你出宫”。 女子抬眸,似是动摇了几分,却又不知她想问什么,显得几分迷茫,“什么实话?” “当日,柳阅死之时,是怀着孩子么?”百里会起身,站到她身后。 袭暗抬眸,不解的望了女子一眼,双眉紧蹙,均盯向地上跪着的人。 柳絮直起身子,“当然,那日你一刀不仅要了姐姐的命,更将她肚中的孩子也一并杀死了。怎么?想赖了?”女子狠狠的望向上方的百里会,身子却仍是半跪着。 “哈哈……”,百里会突兀的笑出了声,“我想赖?柳絮,你姐姐所谓的两条命,我早就还上了。只是,那根本就不是我欠她的,如今,都是你们欠我的”。 柳絮怔忡的低下头,并没有反应过来。 “柳阅的病,是孤挺么?”百里会低下身子,一手搭上她的肩,在她耳畔轻语。 女子侧目,盯向她,“是”。 “哼,”百里会冷笑着站起身,将目光调到男子身上,“你们知不知道,得了孤挺之人,是不能受孕的”。 轰的一下,像是炸开般,女子的声音很轻,却无疑给人一记重创。 柳絮面色惨白,猛的扑到百里会身上,“不,你乱讲,皇上,不要听她胡说,姐姐不会骗你的”。 百里会走到男子身旁,“那时在辽国,我是听韩有天讲的”。 袭暗一手抓起女子的手,韩有天的医术,怕是无人能及,他说的话,自然也就是真的了。 “皇上,”柳絮转身,紧紧抱着男子的腿,“皇上,你是相信姐姐的,对么?” 袭暗并没有挣开,却是抬眸瞅着上方,“那时,朕就是太相信她了”。 柳絮身子瘫软下来,双手不断捶打着地面,为什么,一念之差,柳家今日会到这样的地步。 “皇上,”百里会将外衫披在男子的肩上,“就放她出宫吧”。 女子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我不要你求情,百里会,你不得好死”。 袭暗冷冷的挥手,“将她仍出宫去”。 “是,”身侧的丫鬟见状,忙的上前,将她架起。 女子不哭也不闹,却是笑的凄凉,“哈哈哈……”,久久回荡,空旷的满心不安。 袭暗紧抓住女子的手,在她的搀扶下起身,另一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会儿,我亏欠你的,怕是今生都还不了了”。 百里会心下一阵酸涩,将他扶至床榻上,“你先把伤养好”。 男子却是不肯放手,“叫我,如何面对你”。 百里会努力扯开一抹笑意,“我不也刺了你一剑么,好了,伤还未好,歇息吧”。 将被角掖好,女子见他闭上了眼,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寝宫。 一路上,百里会走的很急,裙摆轻提,时不时的跑上几步。 一回到自己的寝殿,女子便拿起那张小巧的弓,以锦帕擦拭着,今日,总算派上用处了。 拿起一支黄金箭,百里会将东西藏于宽大的衣袍中,便一路走向了城楼处。 女子拾阶而上,宽大的袖内暗藏杀机。 “皇后娘娘,”几名守城侍卫忙的行礼。 “起来吧,”百里会上前,“你们先退下吧”。 “这……”,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女子挑起一边眉,“本宫的命令,就可以不听了?” 几人慌乱的对视几眼,“属下不敢”。 待到几人下了城楼,百里会才拿出袖中的弓箭,选了一处视眼清晰之地,等着柳絮。 一顶轿子停在宫门口,远远的便见柳絮同着两名丫鬟走了过去。 带着一丝不舍,女子转身,将这一切揽入双眸,从王府,到皇宫,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 只是,醒的好快。 高楼之上,百里会拉起弓箭,瞄准。 “柳妃,上轿吧,”一旁的丫鬟掀起轿帘,示意女子上轿。 柳絮提起裙摆,心里却是一阵莫名不安,压迫感越渐强烈,女子下意识的转身,便见一道碎色的金黄,朝着自己射了过来。 身子由于强劲的冲击力而猛的向后退了两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袭向全身,女子说不出一句话,只听见身侧的丫鬟高呼出声。 “来人啊,柳妃娘娘中箭啦……”。 柳絮无力的摔到地上,身子一阵阵发冷,忽的便听不见任何声响,只有自己沉闷的呼吸声。 身侧的丫鬟害怕的不敢扶起她,只在一旁拼命的叫唤。 柳絮淡然一笑,呵,死了也好,至少不用一个人了。 侍卫们听到呼救,却是不敢上前。 百里会将手中的弓放回袍中,走下了城楼,经过侍卫们身侧时,女子轻轻启音,“没有听到呼救么?还不快下去,还有,皇上身子不太好,这种小事你们就掂量着自己处理,该埋哪,总该清楚吧?” 几人诚惶诚恐,忙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皇后刺杀皇上一事都未计较,那一个柳妃就更加不足一提了,几人快步跑向远处,处理后事。 柳絮头一歪,便望见百里会的裙角。女子试了几下,都未抬起头,终是,不甘的闭上了眼。 百里会静静的一人回宫,踏着年久的青石板,坚硬而威严,柳絮死了,自己也像是被抽空了般。抬眸,瞅着上方,“云绮,你在哪了呢?” 女子展颜,她知道,她会幸福的。 袭暗,我究竟该怎样对你呢?我突然好怕,万一有一天,我误杀了你,那当我自己清醒之际,还面对的了么? 暖春的太阳,居然带着烈火般的焚热,百里会拾起袖子,擦落颊间的汗。 心,一下剧烈跳动起来,那股被强压下的热流,顷刻间在四肢乱窜。 不好,百里会慌的拔开步子,那该死的雪狐野性怎的又发作了。 女子只想着,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 百里会步子虚晃,顺着长廊一面跑一面喘着。在一处转角之地,竟与人撞了个满怀。 “哪个该死的冒……”,女子嗖的住嘴,半句话隐在喉间,慌忙行礼,“怜儿见过皇后”。 百里会哪还有这心思与她计较,只是摆了摆手,急欲回宫。 “皇后,”怜妃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皇后不舒服么?” 女子紧闭上眼,体内像是灼烧了起来,痛苦万分,“走开”。 怜妃呆楞着望着自己被甩落的手,百里会身形不稳的走了几步,双手紧紧握起,那尖细的指甲全都没入了掌心。 怜妃眼一挑,一下便觉察出来女子的异常,朝身旁的两名丫鬟使个颜色,便追了上去,“皇后,您病的不轻那,先去怜儿那,怜儿叫丫鬟给您叫御医来”。 百里会被她一把拽住手肘,面色痛苦的紧揪起,“滚开”。 女子却怎么也不肯放,身侧的丫鬟听话的截住百里会的去路,不让她离去。 第97章 窗上,挂上了黑幔,那炙热的阳光,能挡一分,便是一分。 拿起一旁的书闲散的翻了几下,百里会无趣的躺下身子,想要小憩一会。 “皇上,”门口,蝶儿打开了门。 女子起身,见袭暗一袭黑色衣衫,走了进来。 “会儿,”男子在她床榻前坐定,“今日我们便出宫,在那长安街之上,做几天寻常的夫妻”。 “真的?”百里会闪动着灵秀的双眸,下一刻,便稍显黯淡,“可是,皇上怎么能随便出宫呢?” “朕现在受伤了,这几天都不用上早朝,”袭暗拉起女子的一手,“我们可以去过最普通的日子,哪怕只有几天”。 百里会一笑,眼中,充满向往,“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平常之人”。 男子侧头,一手抚上她的脑袋,“朕也是”。 两人相依相偎,百里会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万一我再发病,可怎么办?” 袭暗笑着从怀中掏出几颗药丸放到女子手中,“这是太医院研制的,至少能缓住几天药性”。 “真的?”百里会嘟起红唇,在男子手中拿起一颗放到嘴中,“好凉哦”。 袭暗宠溺的揉起女子的脑袋,将下巴习惯的搁了上去。 百里会笑着挣身,抡起粉拳砸了过去。 “疼,”男子轻哼,一手按在胸前。 “怎么了?是不是牵动伤口了?”百里会转身忙扯着他的衣衫。 袭暗笑着包住女子的柔荑,“是不是这几天......想我了,这么主动?” “去你的,”百里会双手勾住袭暗的脖子,将他拉了下去。 两人平躺在床榻之上,脑袋碰在一处,双眸,均望向上方。 “袭暗,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我们也可以同寻常百姓一般,男耕女织。日落西山之后,一家人坐在夕阳之下,夜间,我与你,秉烛而谈?” 男子一手轻拍着她的肩,双眸满含笑意,“对,没有责任,爱便是爱,不用那么累,除了对方,便是孑然一身,没有天下苍生,没有天子之责,那样,该多好”。 百里会跟着笑开颜,仿佛看到那群山之巅上,两道身影偎在一处,以天为盖,地为庐。 笑看浮霞,抬头,高山流云,低眸,人间天色。 “会儿,准备准备,我们今儿便出发”。 “可是,”百里会起身,指了指男子的胸口,“你的伤?” “不碍事,”袭暗抓起她的指尖,“走,准备套衣服去”。 百里会只觉刺激,跟在袭暗除了寝宫,一路上,请安声不断,上轿,换衣,兜兜转转,竟是跟着袭暗,混出了皇宫。而且,是在白日里。 “袭暗,我们真的出来了么?”百里会走在繁华的长安之城,竟自己都不敢相信。 男子笑着伸出一手,敲向她的脑袋,“这还有假。” “可是......”,袖子被再度抓起,女子仰着一张小脸,“会有人认得我们不?” 袭暗浅笑出声,一手拉起女子的手,旁若无人,“放心,那日我们站那么高,况且朝拜之时,百姓都是低着头,没人认的出来”。 “哦,”百里会想了想,方才点头。 两人融入拥挤的人群之中,叫卖声,喧嚣声,却丝毫不见凌乱。 女子蹿在前方,身后,紧紧的拉着袭暗的手,“你倒是快点啊”。 男子无奈的跟在后方,高大俊朗的身影引来搭讪不断。 “这位公子,腰上的玉佩好精致,可否告诉奴家在哪边买的?” “公子,是长安人么?” “公子......”。 百里会头疼的望着不断围上来的女子,一把将袭暗挡在身前,“走啦,走啦”。 哎,走了老远,百里会才回头,瞅向男子,真是一个祸害,到哪都不太平。 女子只顾低头走着,一手,紧紧拉着身后的男子。 “哎,”百里会惊呼,被有力的拽了回去。 袭暗却是在一处小摊前,站住了脚。 “这位公子,给小姐买个首饰吧,这可都是上等货色,就连宫里的妃嫔都是小的这儿的老主顾。”摊主热情的挑起几株发簪,在二人面前显摆着。 百里会掩起嘴角,随意的拿起一支,“真的么?那你见过皇上么?” 摊主将新近的几样花色一一摆出来,“那哪能啊,这啊,也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女子不以为意,一手摇着手中的珠花,转向男子,”你拉我做什么?” 袭暗拿起一旁的发簪,插到女子发中。 “公子真是好眼力,”摊主一拍手,满面笑容,“这位小姐本就是绝色佳人,如今更衬得佳人绝色”。 这小贩,还真是能讲。 袭暗同意的点了点头,“她不是小姐,都是我孩子的娘了”。 百里会一手呆滞的放在发上,刚要发笑,便想到了那曾经有过的孩子,眼一垂,神色黯淡。 袭暗见状,忙的将女子拥入怀里,一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另一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拍打着。 “瞧我这眼拙的,”摊主大笑,“只怪夫人长的花容月貌,竟是比那官宦小姐还要美上十分”。 袭暗扯开笑眸,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哎,多谢这位相公,两位好走,下次再来啊。” 直到两人走了老远,摊主那声音还是隔着人群,不断传来,“下次再来,走好啊......”。 百里会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真好看么?” “好看,”袭暗牵起女子的手,“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吧”。 “不要,”百里会顿住脚步,“我们今夜就留宿在外”。 “留宿在外?”袭暗不解的望向女子,“不住客栈,住哪?” 百里会抿唇,想了想,“破庙啊,无人的屋子啊,都可以嘛”。 男子好笑的拉起她,“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想的?尽出些馊主意”。 “才不是呢,”百里会不甘的跺了跺脚,“小蓝她们就住过,以前在边界,有时回去找不着客栈,人家还住呢”。 “那是没有地方可住,不行,你的身子弱”。 “我不,”女子成心是耗上了,“就住一晚,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那种在困境中,犹有的快乐”。 袭暗望着女子的眸中,多了一份动摇,经不住再三相求,还是应答了下来,“好,就一晚”。 百里会展颜,一手挽向男子的手肘,“我先请你吃饭”。 袭暗只得任由她牵着,走进了一家酒楼。 两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一处,酒楼内,人满为患。 百里会拉开窗幔,望着下方络绎不绝的人群,虽是忙碌,个个脸上却带满了笑意。 酒菜上齐之后,小二便忙着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袭暗夹起菜,放到百里会碗中,“多吃点”。 女子笑着大口吃了起来,反正也没人管,什么都不必计较。 “会儿,我们吃完饭做什么?”袭暗筷子未动,只是盯着百里会。 女子抬起头,望了楼下一眼,“半条街都没逛完呢”。 “好,”袭暗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 百里会笑着将身前的菜推到男子面前,“你还没住过破庙吧?” 袭暗嘴角轻勾,“没有”。 一手托起精致的下巴,女子满目憧憬,卸下一身荣耀,想要的只是那平常生活而已。 用过饭,百里会便拉着袭暗又转了一圈,似是永远也看不够,玩不尽。 两人没有叫车,却是一路走着,脱离那繁华的长安街,走向了远郊之外。 满山遍野,都是那馥郁的香味,整个人埋入那花海间,徜徉。 仿佛又回到了那日,两人一同出外,去的,便是一片郊野。 阳光,印着花色,一波一波,逐浪而起,沉睡被唤醒,与天地一起舞动。 百里会拉着男子的手,那一种感觉,温暖极了。 两人在一处躺下,被迷恋住,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天空压下,黑幕低垂,两人才坐起身子。 “天都暗下来了,”百里会起身将衣衫上的碎花拍落,瞅了瞅四周。 “走吧,”男子一手搭上她的肩,拥向前。 本以为,这中郊外要想找个破庙很容易,可转了许久,百里会才站住脚步,一手拉住男子的手,埋怨起来。 “袭暗,都怪你”。 袭暗伸出一手揉向女子的脑袋,“不是你要住破庙的么?” “那现在找不到,不会是因为你治国有方,把这供人歇脚的破庙都拆了吧?” “就你最有理,走吧,看看路上有没有客栈”。 百里会只得跟在身后,难得出宫一趟,居然连个落脚的地都找不到。 两人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客栈倒是有,却都客满了。 “完了,诚心让我们露宿在街头,”百里会双手拉住袭暗的手肘,“走不动了”。 男子停下脚,瞅了四周一眼,这郊野哪来的马车软轿。 半蹲下身子,袭暗笑着冲后方指了指,“上来吧”。 女子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肩,袭暗环住她的腿,便站了起来。 男子的背很宽,百里会将头搁在他肩上,双手交叉放在袭暗胸前。 走了许久,两人才发现不远处,空空矿矿间,有着微弱的灯光。 “会儿,那边好像有人家,我们去借宿一宿”。 “嗯,”百里会趴在他肩上,慵懒的开口。 那是一家极为平常的农户,几间茅草屋,破旧的门半开着,依稀可见一名农妇正在烛火下补着衣服。身旁,带着两个小孩。 “请问,”百里会下到地上,一手轻轻推开门,“请问我们可以借宿一晚吗?” 女子放下手中的衣服,百里会细瞧,那是一件男子的衣衫,周边,打了好几个补丁。 “你们是?城里来的吧?”女子起身,将门掩在一旁,“进来吧”。 “嗯,”百里会拉着袭暗进门,“谢谢你”。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找个歇息的地,别说有多难了,对了,你们用过饭了么?” 百里会不好意思的开口,“还没呢”。 “那要是不介意的话同我们一起吧,只是,看你们这身打扮,我怕你们吃不惯”。女子倒上两杯茶,放到他们身前。 “不会,谢谢你大嫂,”百里会端起一杯茶放到袭暗手中,双眸望向四周,“就你们娘几个么?” “不,我家男人去砍柴了,等下就回来,”女子起身,从角落的一处翻出两个土豆,洗净了放到锅中。 才说着,外边便传来一阵粗矿的喊声,“我回来了”。 “这不,他回来了,”女子将双手的水渍的围兜上擦拭干,忙的迎了出去。 两人望向外头,见是一名男子,肩上担着砍回来的柴禾,在女子的帮助下,卸了下来。 将柴禾堆积到一处,女子将他肩上的毛巾拉下,在身上掸了几下,“进屋吧”。 百里会拉着袭暗起身,笑着打招呼道,“这位大哥好,我们是来借宿的”。 男子将双手放在一旁的盆中,洗了起来,“不必客气,谁在外头能没个难处呢”。 第98章 女子进屋将桌上收拾起来,身旁的孩子忙帮着将碗筷摆出来,两人站在身侧,却是什么的都做不了。 “别站着,快坐吧,”男子自一旁的橱柜拿出一坛酒,倒了两碗。 两人依言坐下,一旁的女子将煮好的土豆放到盘中,以及几个馍馍,端了出来。 “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怕是委屈你们了,”李大哥将酒推至袭暗身前,男子端起碰杯,倒也喝的有滋有味。 李大嫂夹起一个自制的馍馍放到百里会碗中,笑着将饭盛好。 “谢谢”。 生活虽是很艰苦,但却是其乐融融。 两名男子时不时的碰着酒,昏暗的烛火下,袭暗笑启的侧脸尤为魅惑。百里会轻勾唇角,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男子忽的转过脸,将手中的酒端至女子唇前。 百里会轻启红唇,就着碗沿喝了一口。 果然很烈。 用完晚饭,百里会帮着将碗筷收拾起,李大嫂将两人带至一处茅草屋前,“这里面的床褥我的换了干净的,你们早些歇息吧”。 “好,”百里会点了点头,将里面的木窗给撑起,“袭暗,看,这儿的月光似乎比皇宫里的要亮呢”。 男子上前,自身后拥住她,“会儿,今日你开心么?” 百里会回头,双眸紧盯住男子,由衷的点了点头,“开心”。 “要是,我们也能这样生活多好,”袭暗将下巴搁置在女子的肩上,轻轻摩挲着。 百里会浅笑,将身子偎向他的怀里,“这样的和平,就是要你这样的君王,虽然保不得家家富裕,但至少,活的开心”。 袭暗抬眸,望向外头,却是一言不发。 直到夜深,两人才睡了下去。 床很小,百里会双手环上袭暗的腰,两人紧紧贴合,女子的头枕在他的胸间,听着男子有力的心跳声,闭上了眼。 “袭暗,我们明日就得回去了吧?” 男子一手放在她的脑袋上,点了点头。 百里会轻睁开眼,“我会永远记得今天的”。 袭暗笑着将她紧拥,锁骨间的齿痕,竟是又痛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两人起身时,家中的人都外出了,桌上,还摆着简单的食物。 袭暗将袖中的银子留下,走出屋子时,两人不由回头,望了一眼。 晨光下的小屋,一片祥和。 回去时,赶巧拦了辆马车,这才免了一路奔波。 宫中,并未有人察觉,换上一身华服,连心也沉重了几分。 百里会一身阴郁积压在身,终是猛的爆发了出来。 那雪狐之毒,开的如火如荼,女子再也承受不住,竟是昏迷了过去。 宫中,一下便乱了套,御医们衣不解带的守在寝殿中,期间,只有男子勃然的怒吼之声。 “朕就不信,整个南朝竟找不到一人能治好皇后的病”。 众人皆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女子的睡容如孩童般,透着些许纯净之意,袭暗怎么都不愿相信,明明,回来之时还是好好的。 遣退所有人,男子执起她的一手,放到自己的脸颊处轻轻摩挲着。 一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开,袭暗忽的起身,走了出去。 百里会也不知时梦是醒,那股暖流时时在自己体内乱窜,随时,都有可能破体而出。 寝殿的栋梁之上,那草原之鹰默默守候着,呆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 百里会幽幽的醒来之时,便觉一阵阵凉爽迎面而来,取代了体内的燥热,身上,竟盖着几床厚实的锦被。四周一片幽暗,单从窗户的缝隙及外头映射进来的光亮便知,如今应是白日。 侧目,竟见满屋均是那玉石容器,里面,寒意不断溢出,细一瞅,都是大量的冰块。 一旁的蝶儿见女子醒来,开心的上前,将她半扶而起,“皇后您醒了”。 “蝶儿,这是怎么回事?”百里会疑惑的瞅向四周,满脸不解。 “皇后,您都昏迷好几天了,蝶儿随着女子的视线望向四处,“娘娘这次病发,可急坏了皇上,御医们更是束手无策,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竟命人从那北方的山之巅上,运来了这冰块”。 女子会心一下,他的心意,她懂。 只因她说过,雪狐野性在冬日里不发作,怕的便是那至冷之寒。 只是,这终究不是办法,这样劳民伤财,也只能换得自己一时解脱罢了。 百里会拥着一床锦被,身上淡薄的衣衫也被换下,这,俨然就是与外界隔绝的,一座‘冷’宫。 门被轻推开,男子一身明黄,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皇上”。 袭暗摆了摆手,示意蝶儿出去。 门,再度被紧关上,百里会掀开锦被,赤脚下榻。 “会儿,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袭暗上前,将她拥入怀里,坐到一旁的矮塌之上。 百里会不发一语,只是点了点头,那股暖流不再乱窜,嘴微吐气,眼前,一片氤氲。 “袭暗,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困在这寝宫之内,再也见不到,那外面了的阳光了?”女子幽幽的摇了摇头,一手攀上他的肩。 袭暗埋下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不会的,我不会让会儿,一辈子在这暗无天日中度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百里会点头,心内,却是一片苦涩,莫名的心痛。 柳絮死,云绮走,这宫内,一下便清了,自己这一副病怏怏的身子,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给朕点时间,”袭暗将百里会抱到床榻之上,“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女子虽是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皇上,”李公公犹豫了许久,还是在门外开了口。 “什么事?”袭暗不悦的侧目,双眸望向门外。 “这秀女如今是最后一关已过,今日,是册封之时,都在潜心殿侯着呢”。 百里会闻言,双手不自觉的缠上袭暗的腰,就让她最后自私一回吧。 男子一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轻语,“你放心,朕不会去的”。 袭暗抬眸,语气慵懒,却丝毫不失威严,“传朕口谕,让管事嬷嬷将她们安排在慧心殿内,朕自有安排”。 “这……,”李公公虽觉不妥,但终是圣意不敢违,“是,皇上”。 百里会轻抬了抬头,“皇上,您会怎样安排?” 袭暗除下外衣,掀开锦被,拥着女子躺了下来,“自然是将她们许给朝中之人,也不枉费这段日子来的辛苦”。 百里会展颜,罢了,像百里漫双这般,若是真能嫁个皇室官员的,也总比跟着袭暗强。 说来算去,终是自己的妹妹,又怎忍赶尽,杀绝。 这样的日子,若是一天还可以忍受,百里会最担心的,便是一辈子如此。 袭暗又恢复了早朝,妃嫔们过来行完礼,百里会便由着蝶儿搀扶,来到了外头。 “皇后,咱还是回去吧,外头太阳烈,”蝶儿担忧的跟在身侧,一手打起伞,遮在女子上方。 “没事,”百里会好笑的将伞拿下来,“本宫就出来一会,不会有事的”。 “那娘娘,我们得马上回去哦,”蝶儿乖乖的收起,将伞放在一侧。 女子轻轻点头,望了蝶儿一眼,走了出去。 一看到蝶儿,她就不由想到了小蓝,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怀了身孕,一定很辛苦吧。 先前老想着如何对付柳家,因而疏远了小蓝,如今,更是连出宫都难了。 百里会深叹了口气,一路向前。 走过几道长廊,穿过花苑,远远的,便听见女子嘤嘤的低咽声。 在蝶儿的搀扶下,百里会上前,在一处宫殿内停下脚步。 是怜妃的寝殿,殿中央,一名女子掩面而泣,背对着二人。 身侧的丫鬟并未察觉,只是不住的劝慰着,“怜妃,您得注意着身子,别哭了”。 “滚开,”女子惊叫着出声,却始终低着头。 “娘娘,身子是自己的,您都不心疼着,这以后可怎么办哪?”丫鬟一急,便跪了下来。双手拉住女子的衣袖,也哭了出来。 看来,倒是一名忠心的丫鬟。 “以后,本宫这幅模样还有以后么?”怜妃忽地抬起头,百里会惊愕的捂住唇,一张容颜,竟是毁了。 即使站在宫门之外,她还能清楚的望见,怜妃脸上那一片不正常的红色,像是被灼烧般,丝毫没了先前的花容之貌。 “一定是皇后,她千方百计的将本宫推出去,这后宫,就连本宫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谁如此狠毒,”女子将脸埋入掌中,哽咽起来,“怕是今后,皇上更加不会再看我一眼了”。 丫鬟大着胆子,将女子拉向自己身前,“怜妃,就当是清清静静的过吧,今后,不再是众矢之的,反而多了一份宁静……”。 百里会转身,折了回去,怜妃,落的这样的下场,却是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已。 蝶儿埋下头,心里,难免雀跃,姐姐的枉死,如今虽然没有偿命,可好歹,也付出了代价。 跟在百里会身侧,自是不敢多言,她看的出来,娘娘并不快乐。 女子一脚踏上园内的青石板,一侧些许有了松动,百里会轻轻使力,晃悠了几下。 抬眸,望向高苑外的苍天白云,天,真的好蓝啊,不知道草原之上,是怎样一片景致。 百里会浅笑着将双手遮在额前,些许阳光从指缝间滑落,打在脸上,暖暖的。 要是,能够骑上一匹马就好了。 出了那趟宫,再回来时,竟是如窒息般,日日深锁。 “嗷……嗷……”,雄劲的苍鹰在上空盘旋,宽大的翅膀拍打着风,那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百里会。 “皇后,看,那是什么?”蝶儿第一次见,自是惊吓不已,只得抓紧女子的手,将她往后面拉了拉。 “蝶儿,不用怕,那是草原之鹰,不会伤害我们的,”百里会上前一步,右手伸出,望向上空。 苍鹰唰的俯冲而下,双爪落在女子的手腕上,翅膀轻轻挥动,以减轻她承受的重。 百里会一手逗弄着,虽然她记着耶律式所说的话,但,她不愿意将这只鹰看成是他,那样的男子,应该好好的活着才是。 “你是从北方来么?”百里会轻声低语着,“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地方,草儿绿,水儿清,风儿香……”。 女子不由的扬起脑袋,仿佛又回到了那里,乘着风,在一望无垠的草原间驰骋。 天,蓝的透彻,马儿越跑越快,那馥郁的草香味溢满整片天,些许依附在衣衫上。怪不得,那里的男子,身上永远带着那股自由。 蝶儿站在身侧,只见百里会眼角微扬开,眸中,闪烁着灵动的异彩,小脸逐渐泛上红晕,一手轻打开。 身体,不再沉重,女子闭上眼,仿若飘了起来,是什么将自己托起?是风,那来自草原的,风。 手上的力忽地松开,那苍鹰再度冲上蓝天。百里会只觉心一空,忙的睁开眼。 “不要走,”女子大声叫唤,“不要走.…..”。 头一沉,再没有那种力量,百里会倒下下去。 第99章 袭暗赶回宫中时,百里会已是昏迷不醒,蝶儿担忧的站在一侧,屋内的寒冰仍透着无限的凉意。 男子拿起一旁的湿巾轻拭着她的额头,一脸祥和,似是睡着了般。 袭暗抱起百里会,走出寝宫,宫门外,软轿早就在一处候着,地上,跪着文武百官。 “皇上……”。 袭暗将女子放到软轿之上,“朕此去皇陵,最晚不过三天,你们起身吧”。 “是,”几人凑至一处,虽是犹疑,却不敢多言。 男子上轿,将沉睡中的百里会小心的抱到身上,“会儿,我同你一起,去那雪山之巅”。 身后的百官一路跟着,直至到达皇陵。 南朝历代君王皆葬于此,半圆形的墓穴,旁边环着两排守卫,见到袭暗,均一一下跪,“参见皇上”。 男子抱着百里会下轿,一路拾阶而上,只要过了这皇陵,对面,就是那桃花之源。 “皇上……”,身后,百官再度齐跪,恭送天子打开那尘封之门, 袭暗一身明黄,在早起的晨光中,犹显绚烂。碎色的金黄,打在男子精绣的龙纹图案之上,熠熠生辉。 怀中的女子,浓密的睫毛半合着,素净的小脸,此时丝毫不施粉黛,透着一股苍白。 皇陵之外,苍郁的松柏参天而起,说不出,道不尽的肃穆。 袭暗身形一动,抱着百里会走进皇陵。 巨大的石门,在身后轰的一声关启,阻挡了外界的人气,一股透心彻骨的寒意,铺天盖地而来。 四周的石壁之上,垂挂着一盏盏纱灯,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寒池,临空架在上方的,是南朝历代君王的冰棺。 袭暗抱着女子绕过寒池,来到一处用冰雕刻而成的床榻之上。 一层层的雾气齐聚而起,在上方,氤氲成一片。 男子将她放到冰床之上,四周的寒气汇集至一处,慢慢袭入女子的体内。 身下,那透明般的冰凉,一一反射出袭暗那满面的忧虑,以及,毫无掩饰的,心痛如麻。 出来之时,男子特地帮她换了一件白色的雪纺纱,那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百里会仿佛跟着那草原之鹰走了许久,忽的,身后一股巨大的引力,将自己拉了回去。 还未来的及在梦中转身,女子便无力的睁开了眼。 一堵高大的身影遮住自己半边身子,袭暗背对自己而立,身形挺拔,望向前方。 “袭暗……”,百里会轻唤出口,双手撑在两侧,坐了起来。 男子欣慰的转身,脸上溢满喜悦之色,“会儿,你醒了”。 百里会望向四处,惧怕的蜷了蜷身子,“这是哪?” “是皇陵,”袭暗在她身侧坐定,望着那悬挂而起的冰棺,“这儿的寒冰,经久不化,用来护我先祖的龙体。” “会儿,”男子伸出一手,轻轻的在她颊边摩娑着,“我们去那雪山之巅,这病,怕是医治不得,唯一的办法便是,借助那边四季阴寒的气候,使它不再发作”。 “雪山之巅?”百里会紧咬下唇,低下了头,“袭暗。我们真的去得了么?” 女子幽幽的抬眸,似水翦瞳中,却是泛着无限的涩意,嘴轻开,随着再度发问,眼角的泪便滑落了下来,“暗,我们真的走的了么?” “会儿,”袭暗怔忡的望着女子,“你怎么了,不相信我么?” 百里会轻摇了摇头,伏在他的胸前,“不是不信,而是,我好不安”。 袭暗嘴角轻勾,一手揽上女子的肩,“别怕,有我呢”。 “袭暗,你走了,这江山怎么办?”百里会并未抬头,闷闷的出声。 “会儿,不要问,就让我,自私一回吧,等到天一暗,我们马上就走。”男子将脸轻靠在她的发上,一手执起她的葇荑,放在掌心。 百里会不再言语,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极度不安。 两人紧靠在一处,袭暗想着,今生,便可以日日相守,如此相拥。 而百里会想的却是,这,怕是最后一个拥抱了。 用力的将双手环在男子的腰间,百里会埋在他的胸前,深呼入一口气,好留恋啊,这样的感觉。 小脑袋在他身前轻轻摩娑着,袭暗宠溺的笑着,将女子拥的更紧。 这样的姿势,竟是维持了一天,谁也没有嫌累,谁也没有放下。 “会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男子欲起身,却被百里会一下搂住,坐了回去,“暗,让我再抱抱,这样的温暖,我要记住一辈子”。 “又说傻话,今后的一辈子,这都是你的”。袭暗不疑有他,拉起了女子的手。 百里会跟在身后,不觉间,脸上竟是一片冰凉,随着男子的力,走过一道道石路。 两人在一扇门前停住脚步,袭暗伸手一指,“会儿,走过了这道门,我们便自由的”。 百里会抬眸望向男子,似是被感染般,点了点头。 袭暗在一旁的纱灯处,轻轻一旋,那古老的石门便向两旁拉开,拖拖沓沓,带着尖锐的刺耳之声。 待到完全打开,男子才牵起百里会的手,走了出去。 外面,竟就是一片绿荫的草木,整个南朝的天宫,就这样被抛在身后。 不远处,一辆马车早就侯着,天已被拉了下来,只有那繁星,点点缀亮星空。 夜空,被一道流星划破,阻住两人脚步的,是一道温和的女声。 “暗儿……”。 那股不安,消逝了,百里会转身,见是太后。 “母后,”袭暗剑眉挑起,犹疑的望向走近的女子。 “暗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太后上前,站在两人身侧,“告诉母后”。 袭暗一手揽着女子的肩,“我要同会儿一起走”。 百里会望向太后,女子的眸亦定在自己身上,那里,蕴藏着无尽的怜惜,心疼。 “会儿,你真的要同他一起走么?”太后执起她的一手,目光赤诚而坚定。 “母后,我……”,百里会再说不出一句话,侧目瞅向身侧的男子。 “母后,朕去意已决,这次,谁也不能阻止我们,”袭暗对上女子的眼,轻轻点了点头。 太后走向那皇陵处,满面沉痛,“你怎么可以,要不是朝中大臣事先便察觉到蹊跷,通知你父皇赶回京,母后问你,撩下这国无君主的烂摊子,你走的能心安理得么?” “孩儿已经错过一次,这君王的担子好沉,为什么偏偏就落在我的肩上?如今,又是两者选一,你们还要逼得我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母后,我已经放不开了”。袭暗牵起女子的手,“我也不会再放开”。 百里会苦涩的眨了眨眼,月光下的皇城安静祥和,谁能想到,明日是不是血雨腥风,周边国家更是虎视眈眈,恨不能将这繁华之都,吞净噬干了去。 突然,一种感觉好强烈,女子望向那无垠的天际,原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隐在这世间,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砂粒而已。 可如今,却因为自己,将害得苍生荼尽,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盛世,竟是要毁在自己的手里。 “母后,您别再说了,”袭暗闭上眼,一脸狠绝,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暗儿,”太后一脸哀怨,一手指向后方,“这千世霸业,过不得三日,就将被那蛮夷夷为平地,如今,你父皇已经回宫,暂压局势,你竟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母后,”男子紧闭的双眼忽的睁开,黑遂的眸中,波澜起伏,“父皇可以为了你,放弃整个后宫,为什么我就不行,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 “住口,”太后一脸沉痛,满目绝伤,“你竟是本宫的孩儿,对,你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后宫,但是……”,女子整了整身形,转而面向那片皇陵,“你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片江山!” “哈哈……”,袭暗突的大笑出声,“今日,谁也阻不得我”。 太后身子一僵,狠狠的闭上眼。 男子的去意已决,那般不顾一切,这天下,还有谁能替代的了了?还有谁能,保得住? 百里会望向袭暗,在他的眸中,看见了矛盾,昔日的战神,自然是知道两人一走了之的结果。却仍是执意,难道,真是要踩着千人尸万人骨,过那所谓的幸福生活么? 如今,天已暗,女子真怕,有那么一天,蔓布的鲜血会染满霜天,即使身在另一处,可终究逃不过同一片蓝天。 百里会只觉双眸酸涩,喉间更是哽的难受,一把声音逸不出来,却又不愿吞下。 “袭暗……”。 男子回头,一手敷住女子,轻拍了拍,那样的透彻的眸,分明带着一种讯息,相信我。 百里会眼一闭,那蓄满眼眶的冰凉,便顺着眼角,悄然滑落,“暗,你回去!” 你回去,这一声,音很低,却如敲响的鼓般,声声击在男子的心间。 太后难以置信的回转过身子,紧盯着月影下,女子那孱弱的身形。 “会儿,你说什么?”袭暗不信,再度问出了口。 “我说,你回去……”,百里会微扬起头,深深的,将男子印入心间。 “我不懂……”,袭暗摇了摇头,不能相信。 “母后说的没有错,暗,你是王,怎可以为了我,赔上千万百姓的命?”百里会伸出双手,放在男子的颊边,“暗,我爱的男人,是有担待的王,是南朝人敬重的皇帝,是这片江山的掌权者,更是,山雨来袭之时,那力挡一切的南朝之魂。今生,我是你的后,我便不再遗憾,这样的生活,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却,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了的”。 女子无声的抽泣着,抚在男子脸上的手,微微发颤,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湿了发,湿了衫。 也湿了,男子的心。 袭暗拉下她的手,将女子紧拥入怀,双手在身后交汇,却是怎么也不肯放手。 “不……,会儿,不要同我讲那么多,我不要听,”男子固执的拥着,一旁的太后见状,禁不住落泪,以锦帕轻轻擦拭着。 “暗……,”百里会伸出双手,攀住男子的后背,他拥的好紧,连气都难以喘上几分。 “暗……”,女子再度轻唤,“你回去,我在雪山之巅上,一样也能天天望见你,我知道,在那遥远的南方,我的夫君,会将南朝发展成为一方之最,同样的星空下,我只需抬头,便能望见,那最亮的一颗,肯定是我繁华的南朝之都”。 百里会轻退开身子,男子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头,深深的埋在她的颈间。 “暗,”女子再也抑制不住,哭喊出声,“我们都放手吧,我也不该回来,不该有这牵挂,袭暗,若你执意,你以为我会开心吗?不,不会,以后的每一天,我的生活便如煎熬般,日日噩梦缠身,说我是惑乱,我说是妖孽,说我毁了这个南朝。”最后的几字,带着歇斯底里的哭吼,百里会双手掩面,哭泣的声音,凄凄艾艾。 男子倒退着几步,却是望向了那一处的太后,“母后,难道,想过一个平常人的生活,是那样难么?想毫无负担的爱一个人,真是那么难么?我,不懂。” 太后虽是心痛万分,可那回答,却是坚毅万分,“对,除非,你下辈子不再是君王。这,是你的使命,是你抛不得,弃不了的一世责任”。 袭暗呆楞在远处,忽的抬头,仰天长啸,双膝狠狠跪了下去,两手,紧握成拳。 袭暗,对不起,我不能同你相守一生。若我留下,只能让你看着我,一天天憔悴下去,直到,我死。 我不要,我也好怕,我若死了,便再也不能想你,再也不能,记得你的样子,再也不能……。 百里会一步步,走到男子身前,双膝跪下,将他的上半身拉起。 袭暗紧闭着双眼,一种温热的液体,却是滑出了眼眶。 “暗,我走的时候,你不要睁眼,就让我一人,背对着你离开,”百里会将脑袋搁在男子的肩上,“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袭暗挺拔的身子一下便僵硬住,双手再度紧紧环住女子。 那是怎样的绝望,百里会懂。 真的绝望到,连呼吸都疼痛,全身,如被抽尽般,痛彻心扉。 女子退开身,俯身吻住他眼角落下的液体,舌尖微微伸出,将它吞入腹中。 湿热的吻一路而下,在他唇角处辗转,袭暗薄唇轻启,将女子纳入。 那样的吻,何来甜蜜,混入其中的,不知是谁的泪,在两人口中留连,带着淡淡的苦涩,坚韧的决裂。 男子不舍放开,紧紧相缠,一手抵在她的脑后,吻的更深。 太后站在一侧不忍再看,别过了眼。 泪水肆意而下,百里会睁开朦胧的眼,如若再这样下去,她深知,自己会走不了。 双手抵在男子胸前,微微用力,袭暗双眸紧闭,一手覆上她的柔荑,拉了下去。 百里会全数承受,直到,胸腔内被掏尽。 男子退开,两人前额相抵,喘息着。 “袭暗,我得走了……”,百里会红着眼,连声音也是哽咽而出。 “不……”,男子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知道,这样一放开,就是一辈子。 “暗,记着,如果我们哪一天不在了,过那奈何桥时,千万别喝那孟婆汤,我要生生世世记着你,但是,在我们的今生,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你,为了我,为了爱我们的人”,百里会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我要知道,你一直都会好好的,至少,有你的牵挂”。 女子决然起身,袭暗一把抓住她的手,跟着站了起来,相对而视,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百里会覆上男子的手,轻轻拉开,“暗,来生再见吧……”。 心狠狠的被撕裂开来,女子决绝的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袭暗不假思索,便追上,自身后将她紧拥。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注定了,那所谓的使命,终将迫的两人分离。 “暗,儿女之情算不得什么,如若成全了我们,天下会有多少有情之人不得成眷属?”百里会拉开身子,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会儿……”,太后上前,万分不舍,“对不起”。 “母后,即使你不出现,我们也走不了,他是天子,一切都是命定好了的”。 女子提起裙摆,走向马车。 袭暗却是不愿放开,身侧的太后见状,一把抓住男子的袖子,摇了摇头。 百里会的身影越走越远,她双手紧紧握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还有几步,就到马车了,千万不要让他看出,自己的不舍,以及强装的坚强,不要。 袭暗望向太后,声音中难掩哀痛,“母后,会儿这一走,就连我的心也带去了,你以为,我还活的了么?你们要的,不过是一个权利的统治者而已,如今,我却为了这,不得不抛下我爱的人,我该恨谁?我该怨谁?” 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暗儿,你要恨便恨吧,但是,母后不会后悔,”女子望向百里会的背影,“会儿是个好女人,她懂得,怎样保全他人”。 百里会走向马车处,侧目,见男子被太后一手拉住,百里会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淡淡的勾起,“袭暗,别了”。 跨上马车,袭暗慌的上前,却生生将步子断了下来,会儿说的没错,自己的命是南朝的,他更加没有那个资格,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来世?真的会有来世么?男子自嘲的仰起头,这一生最爱,却是与自己今生不得见。 车夫架起马车,飞驰而过,隆隆的蹄声,散乱起那一路尘烟,也带走了男子,那赤裸裸的心。 百里会没有再回头,这样的结果,自己早就应该想过。 脑中忆起一幕幕,两人的初识,两人的相守…….。 原来,那宫外的生活,真的只是一场梦,谢谢你,袭暗,给了我这场梦。 一切偏离南朝,无尽的落幕之下,男子的身影被甩在身后,寂寞如斯,高高在上,却是丝毫由不得自己。 马车一路疾驰,百里会累极的靠在车内,身心俱疲,闭上了眼。 “嗷……嗷……”,那熟悉的草原之鹰盘旋在马车顶处,一阵阵哀鸣,将女子唤醒了过来。 百里会掀开一侧的帘子,究竟是过了多久,眼前,竟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那浓郁的草香,连空气都纯净了,偶尔开出的几点芬芳,点缀其间。 苍鹰不依不舍的在车前叫唤,一边,还向着北方前行。 百里会幽幽的抬眸,像是失了神般,呐呐开口,“跟着那只鹰走”。 “是,”车夫将鞭子一甩,便跟在了鹰后。 女子靠在内壁之上,将最后一滴眼泪遗落在南朝,袭暗,别忘了,这下半辈子,我们要好好的活着。 鹰儿一路向前,越近,女子的心竟越乱。 终于,在一处,马车停了下来。 百里会犹疑的下轿,心在这一瞬,便抽空了。 这是,她同耶律式的敖包相会。 那缤纷的彩色旗帜犹在,周边,竟满载着红梅,虽是谢了,却犹显芬芳。 挥挥洒洒一大片,像是从天际落下的,根深蒂固,看来不是一日间栽种的。 耶律式……。 女子轻唤,那只苍鹰高落在搭起的架子之上,百里会摇了摇头,不会的……。 当初,自己怎么就轻信了他的话,一个在自己走后,犹能载满自己所爱之人,怎会是那般无情? 百里会,可怜你一心蒙蔽,如若证实,你情何以堪? 犹记得自己在这里许的愿,彻底忘记袭暗。 为了耶律式而许…….。 不,百里会颤颤巍巍的起身,朝着那被自己尘封起来的吊脚楼跑去。 推开门的时候,她希望看见耶律式…….。 远远的,女子竟是跑着过去,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 那院子,孤零零的摆在一处,门口,早就撤了守卫,大门虚掩而上,隐隐的,还望的见里面。 百里会停下脚步,一手伸出,却是不敢上前。 她好怕,这一推……。 犹豫了许久,女子才将手放在门上,并未用多少力,门便开了。 一如既往,满园的红梅,百里会一一望去,忽的呆楞在远处,那一声,却是道尽苍凉,生生的将天撕开一道口子,“不……”。 女子慌忙跑进去,却被高起的门槛给绊了一下,狠狠摔倒在地。 这,不是真的……。 百里会伸出一手,五指张开,却是嘤嘤的哭了起来。 耶律式……。 顾不得疼痛,女子双手撑起,爬了过去。 越来越近,百里会终是一手攀上那石碑,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一进院,入目的竟是耶律式同温絮的,两座坟。 周边,寸草不生,显然是有人精心照理着。 石碑上很凉,凉的没有一点温度,那跟在后方的苍鹰,嗖的一声冲进院子,双爪盘在墓碑之上。 百里会颤抖着伸出手,在男子的名上一一划过。 耶律式……。 墓碑上清晰的记刻着,耶律式,辽国北院王,逝于会同十二年四月。四月,那不就是自己册后之时吗? “耶律式,”女子忽的擂起双拳,砸在男子的墓碑之上,“你给我起来,给我说清楚……”。 “你起来啊,”百里会哽咽着出声,粉嫩的双手被砸出血来,顺着那白色的碑石,一路蜿蜒而下。 无奈,周边,只有那无休无止的风声,像是满怀哀怨般,呜咽着。 昔日的吊脚楼内,没了男子的陪伴,却是一片凄楚。 那里,繁华依旧似锦,只是,少了那份生气。 早不见了,两人在一起烤羊时的暖意,留下自己,独享寂寞。 百里会双手将石碑紧紧环住,小脸贴在冰凉的碑面上,那落下的泪,一滴,一滴,打落在碑刻的名上。 顺着凹进的纹路,是否还流得进男子的心中? 耶律式,你说过,不让我哭,可是如今,我的泪,你能止得住么? 百里会苦涩的闭上双眼,终是大声哭了出来……。 一日之间,经历了两名男子间的,生离,死别。 袭暗,是她一生中的挚爱。 却是在离开的南朝的一瞬间,放下了。 这次,是彻底放下了。 她,同他,即使分离,却不是那噬人心骨之痛。因为,袭暗是她的骄傲,是她一生的守护之人,护着南朝,他是天子。 可是耶律式呢,百里会将脑袋轻撞在碑石之上,她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 对他,自己是动了情的……。 第100章 夜,暗的没有一点光亮,几缕惨败的月光,顺着窗隙隐射进来。 一处的火烛摇曳着,几下晃动之后,又恢复了那股挺立。 磁磁几声,蜡油滴落,屋内,两人焦急的守候着。 “韩有天,王这是怎么了?”温絮抬眸,一张小脸布满泪痕,为何,那昔日伟岸的北院王,如今竟是没了一点生气,连沉睡的样子,都透着无尽的苍白。 “王,他得了孤挺,”男子自一旁的药箱内,取出整套银针,轻拈起一根,插入了耶律式的臂上。 “孤挺,那是什么病?很严重么?”温絮的眸中闪现出一丝希翼,王他只是得了病,不会有事的。 韩有天望向女子的眸中,多了一份不忍,却也不想加以隐瞒,“就是绝症”。 原先,那灿若星火的眸,一下便黯淡了下来,变的,没有一丝神采。 温絮俯下身子,一手在他眉间轻绘,“王,你都睡了一天了”。 原以为,百里会走了,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原来……。 女子苦涩的趴在男子胸前,声音沉痛,“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韩有天将银针不断插入男子体内,终是摇了摇头。 就连他都没有办法,温絮双手紧紧揪住耶律式的前襟,一张小脸,深埋下去。 一天的时间,一夜的沉睡,百里会,已是走远了。 男子轻咳出声,心跳,一下便紊乱开来。 温絮忙的起身,直直望向床榻上的耶律式,一把声音,轻唤,“王……”。 眼皮似有千金重,男子抬眸,一手吃力的抚上心房之处,眼神还未完全清澈,在周边扫了一圈。 第一句话竟是,“会儿,走了吧?” 韩有天将银针拔下,微微叹息,“早就走远了,过不了多久,就回到南朝了”。 耶律式放心的点了点头,冷酷俊朗的脸上,丝毫不失那份霸气,“那,我就放心了”。 床榻之上,男子的发虚弱的散开,双手撑在两侧,却是无力起来。 温絮心下一酸,忙的上前将他扶起,取来一侧的软枕,靠在身后。 耶律式这才注意到身前的女子,“絮儿,你怎么在这?” 温絮努力的勾起嘴角,“王,絮儿早就来了”。 掩饰不住眼底的黯淡,在他的心底,只有百里会,而自己,却是甘之如饴,至少,现在是她陪在身侧。 门外,一阵脚步声轻轻传来,来人走的很急,却又不敢发出声响,只得垂首在一处,“王……”。 耶律式剑眉一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以眼示意身侧的韩有天,男子转身,朝着外头喊去“进来吧”。 “是,”进来的,便是护送百里会的那名车夫。 耶律式直起身子,双眸,透着无尽的寒意,“送到南朝了?” 车夫一急,身子颤抖着跪了下去,“王,那名姑娘执意要自己回去,奴才拗不过,只得将行李给予她,她……”。 “她如何?”耶律式情急起身,却又重重的跌落。 “王……”,温絮忙不迭的扶起男子,一脸担忧。 “她,她便自己走了回去……”。 韩有天一怔,一脚将车夫踹倒在地,“这冰天雪地,没有马车,你叫她如何回去?” 车夫心惊,慌的跪下身子,不敢看床榻上的男子一眼。 眼前陡的一亮,一手伸向自己的袖内,“王,这,这是那位姑娘让奴才交给您的”。 韩有天接过,无奈的交到了耶律式的手中。 那抹苍鹰雕刻的刀身,此刻,竟是没有一点温度,孤孤单单。 就像她,留下了他。 连自己的东西,她都不屑带走,真的,是绝望了吧。 耶律式只觉一口气上不来,闷在心间,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把匕首,手上施力,重重的紧握,喉间,微痒,腥甜。 一口血,吐在了匕首之上。 顺着凹凸的纹理流逝,一滴,两滴,花开不败,垂落在柔软的毛毯之上。 韩有天知道不好,经过车夫之时,将他踹出几步,“还不快滚!” 男子收回神,忙的边退便磕头,“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他知道,韩有天这一脚,是救了自己的命。 “王…..”,温絮起身,坐到男子身后,一手轻轻的将他扶起,让他轻靠着自己。 耶律式努力的平复了几下,一手,握到指尖泛白。 深刻的纹理刺痛掌心,那剔透的美玉之上,点点瑰丽。 几滴,已然干涸。 “你们出去”。 温絮一愣,却并未起身。 韩有天收拾起一旁的药箱,退下身子。 “王……”。女子一手放在他宽厚的背上,“让絮儿陪你……”。 耶律式坚毅的摇头,眸中,暗潮汹涌,“出去…..”。 温絮咬了咬唇,只得将苦水自己咽下,站起身。 男子紧闭双眼,躺了回去。 待到人散尽,耶律式才睁开眼,将匕首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放到一旁的枕头下面。 躺下身子,累极的闭上眼。 过了几日,男子竟是一步未出,天天困在这屋内。 温絮卸下一身妆容,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已是无人赏,那样的美,要来何用? 换上素净的衣衫,那道门,自己进不去,却又不愿跨出这院子。 一颗心,如此矛盾,恨不能劈成两瓣去。 耶律式只觉身子好了几分,雪,又下了,女子留在这的,唯有院内那片梅林了吧。 披上外袍,男子走了出去,栏杆上,积满了雪,厚厚的一层。 耶律式一手放在上面,微用力向下压,淡淡的五指印,这是百里会闲着无聊,经常做的事,她说,是天然的印章。 在这座两人的院子里,落下了她无数的痕迹,那时的她,不知疲倦的盖着‘章’,连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男子垂下双眸,却见那红梅深处,一抹白色的身影,消隐不前。 女子背对自己而立,脑袋微仰起,专神的盯望那艳丽的妖娆,天,白的透彻。 带着苍白,明亮一片。 耶律式不忍打搅,步子尽量放轻,慢慢走下了吊脚楼。 女子似是并未察觉,仍徜徉在那芬芳间,鼻尖的笑意,一览无遗。 一手伸出,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耶律式喃喃启音,“会儿?” 心一凉,女子苦涩的闭上双眼,却止不住那滑下的泪。 不承认,不辩解,只有充当一回她,才能重温这样的怀抱。 耶律式将头深埋在女子的颈间,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熟悉。 退开身,男子将她拉至身前,才看了个清楚。 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她,已经走了。 耶律式转身,丝毫看不见女子眼中的落寞,沉重的步子踩在积雪之上,撵出两排均匀的脚印,停在那红梅下。 地上,受不得风寒,已有落红花瓣,平铺在雪地之上。 男子以指拈起一片,贴在唇间,一种名为相思的毒,慢慢侵蚀本就苍夷的心,痛,心痛,痛的如火如荼。 一手伸入袖中,拉住一条细长的带子,便将它收入掌心。 女子送的香囊,耶律式将它凑至鼻翼前,轻嗅。 单手打开口,男子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放入。 脸上,犹带笑意,一片也不肯落下,拾起的动作满含虔诚,精心呵护着。 温絮难以置信的站在一处,见男子如此,忙的转身,欲采那枝上的红梅。 “住手,”耶律式眉一挑,将最后一片红叶收入,“这是我为会儿栽的”。 温絮僵硬着双手,竟是,碰都不让碰一下。 式,今生,你的心里,是不会再有我了吧? 女子自嘲的笑出声,你算的了什么?如何相比? “絮儿,”耶律式终于望向她,“回去吧”。 “回去?”温絮犹疑的开口,“回哪?王府,还是哪里?” “不要再留在我身边了,回王府也好,回‘家’也好……”。 “王府?家?”女子禁不住反问出口,“没有了你,哪里还是我的家?从絮儿跟着王的那天起,就注定了,王到哪,絮儿就到哪”。 耶律式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发上的一片雪花拂去,“爱,我已是给不了你了”。 如此直白,温絮痛苦的闭上双眼,她不要听,“王,这份爱,你给不了我,那就让絮儿给你”。 女子伸出双手,环住男子的背部,“不要将我推开,我只想留住这最后的温度”。 能给她的,也只有这点了。 耶律式望向院外,雪,依旧肆意而下。派出去的人,竟是均未找到她的下落。 白雪皑皑间,只有她遗留下的,那包袱。 会儿,你头也不会的走,却是将我的东西全部留下,孑然一身,正如你来之时。 已经看不清你的背影,是否还有留恋,是否,有那么一刻停留? 耶律式的身子,虚的厉害,先前总是以内力压制,如今,一旦发作,所要承受的,便是那生不如死。 那草原的苍鹰不再翱翔,男子执着的,去了那敖包相会之处。 犹见,女子那妖娆的舞姿,犹见,女子那一笑,倾人颜。 捡起地上的石块,不知道,那时候她许的是什么愿? 耶律式拢紧领口,冷风,灌的心也凉了。 “韩有天,”男子轻唤,望着那周边的空旷,“命人移栽些梅花过来,现在就去”。 “这……”,韩有天不确定的重复,“王,现在的季节,恐怕移栽后不易成活”。 耶律式将手上的石块放到石碓之上,“本王一定要它活”。 “是,”韩有天转身,去准备了。 温絮陪在一侧,只是陪着,没有说一句话。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王,或许,是百里会出现以后,王才变了。 这场雪,究竟要下的什么时候?她不喜欢这样,无休无止的下落,迷了原色,就像男子的心,被封上一层厚厚的,厚厚的,冰霜。 过了许久,运送梅树的马车才抵达,耶律式并未自己栽种,因为,早没了那份力。 将地上的积雪铲尽,挖开泥土,那冰冰凉的地底,结上冰霜。男子却执意要栽种,他说能活,便能活。 抬头,一片片,落在眉间,唇上,会儿,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这片梅林,一定要记着,它是为你而绽放的。 “韩有天,她回去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耶律式轻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上,覆上一层冰霜,却丝毫掩盖不住潭底的黑遂。 “准备一下,我们去南朝”。 “去南朝?王,你的身子……”。韩有天急于阻止,满面焦虑。 耶律式摆摆手,“本王的身子,自己清楚,回到了南朝,本王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那样,便也安心了”。 温絮掩面而泣,他,牵挂的她,就算临死,也要确保她过的好。 这样的男子,一旦爱上,便是不顾一切了。 等到全部栽种好,几人的身上,早被白雪覆盖住,耶律式走近一株,在它下方将土挖开,把袖中的匕首拿出,埋了进去。 “韩有天,如果有一天,会儿真的来到这里,替我把这把匕首交还给她,本王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 男子喉间一紧,点了点头,“好”。 呆了许久,耶律式才起身,上了一旁的马车,“回去吧,三日后去南朝”。 “是”。 温絮跟在身后,回眸,满目尽是红,她要在这里,等着王回来。 哪怕,等来的是,一片冰凉……。 第101章 当马车驶向南方之时,温絮久久的跟在身后,一脚踩住裙摆,人也摔了下去。 却不敢多做挣扎,人也未爬起,只是仰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车尾。 王,你一定要回来,女子伸出一手,垂落在雪间,滚烫的泪水落在寒冰之上,只一下,便被融化干净。 到了南朝,早便有人安排好了一切,耶律式上了酒楼,一手推开窗子,正对着南朝的城楼。 “咳咳……”,许是走的累了,男子一手撑住窗沿,咳了起来。 “王,是不是又犯了?”韩有天紧张的一手把上他的脉,却被耶律式避开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 将他扶到床榻处,韩有天退开身子,“您早点歇息吧,她的事,马上就会有消息的”。 耶律式无力的点头,“你出去吧”。 “是”。 男子再度起身,倚窗而立,唇角的血渍,禁受不住,喷射而出。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派出去的人,没有一点消息,看来,他将她护的很好。 长安街上,一辆豪华的马车刻意掩住光芒,两人坐在里面,一侧,韩有天微掀开一边的轿帘。 一边的软轿不期而遇,女子亦是探出半个脑袋,一张倾世之容,只显露出半边嘴角。 耶律式只瞅了一眼,便瞬间认出。 韩有天一愣,却是放下了轿帘。 女子媚眼流转,擦身而过,连那阵熟悉的味道,亦被风儿给殆尽了。 “跟上,”耶律式靠回身子,闭上了眼。 马车不着痕迹的调转,跟在那轿子之后。直到,在一处靠停。 韩有天一手掀开,眼一抬,明王府。 百里会下轿,身侧跟着几名公公,其中一人,手上还捧着明黄的圣旨。 耶律式静静的望着女子,敛了那份纯真,妖媚依旧,却是平添了几分陌生的阴狠。 他的会儿,已经学会利用人了,已经学会,借助他人的力量,使自己活得更好。 一侧的丫鬟上前,搀扶,女子拾阶而上,沉重的裙摆拖沓在后,在地上划出一道柔软,脚一提,便入了府。 “王,”韩有天松开手,“看来,她过的不错”。 耶律式止住喉间的咳声,苦涩摇头,“不,她过的并不好,这里好累”。 男子一手抚在自己的心间,“不然,她也不会来找明王爷,”侧目瞅向一侧的韩有天,“本王是不是做错了?” 韩有天不发一语,嘴唇蠕动,还是摇起了头。 男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本王将她又推上了风口浪尖,原本以为,只要保得住她的命,便是好的。可是如今看来……。要是,她哪天知道了,会不会怨我,会不会,怪我?” 韩有天抬眸,望向男子,“王……”。 耶律式嘴角轻轻勾起,望向轿外,“本王糊涂了,不让她知道不就没事了么”。 韩有天难过的转身,见女子已经走了出来。 遣推了身侧的随从,连一个丫鬟都不留。 百里会提起裙摆,小巧的绣鞋踩在阳光的青石板上,女子走的并不急,一路低着头,像是在数着步子。 耶律式坐到靠窗的位子,眸光紧紧盯着女子,百里会只觉心一颤,下意识的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远远的,只有一辆马车停在一处。 女子上前几步,在车前停住脚步。 车夫一手执鞭,见她过来,倒是不慌不忙。 沉重的轿帘外,是一道轻软的流苏,随着那细小的风,在两边微微露出一道口子。 外面的人望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是能看的清楚。 百里会疑惑的瞅了一眼,这辆马车,应该在长安街上就见过的。 “姑娘,要租车吗?”车夫挡在身前,亦挡住了女子满含探究的双目。 “不,不用了”。百里会娇羞一笑,真是失礼。 女子半低下身子,乘着车夫不备,偷偷瞅向里面,真黑,什么都没有。 不经意的撇撇嘴角,百里会转身,朝着另一方而去。 如此之近的距离,近的,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一览无遗。 女子伸出一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下一刻,直接摇了摇头,便走了。 耶律式浅笑出声,示意韩有天回去。 百里会脚步不再犹豫,直接去了将军府。 身后,轿帘掀开,男子微微的笑着。 此后,明王爷被赦,时间一推,便是到了百里会册后那日。 原本,那日韩有天已经让人收拾好了行囊,一纸皇榜,将男子的脚步阻了下来。 普天同庆,南朝易后,一日间,女子登上了权利的顶峰。 那日,整个皇城,竟是连黑夜都闪亮。 高高的城楼之上,袭暗一手伸出,百里会浅笑,将手放入男子手中。 托付一生,女子凤冠霞帔,金色的凤凰在暗夜中翱翔,朱唇不点而红,只是微微勾起。 耶律式站在二楼的窗前,远远的,将女子的身影尽收眼底。 万人之上,二人相视而笑,女子的天,已经有人撑起。 “韩有天,回去……”,耶律式转身,将竹帘在身后拉下。 “王,您都不去见一见她吗?” 男子虚弱的摇了摇头,一手撑在桌沿,“希望,我的这副身子,还能撑到回去”。 韩有天无奈的靠在一侧,见耶律式忽的软下身子,整个人跌倒在地。 “王……”,男子惊呼,忙上前搀扶,“王,我们今晚便回去”。 耶律式吃力的坐到一侧,摇了摇头,“你去准备一下,明日走”。 男子拗不过,将丫鬟送来的药汁让他服下,便走了出去。 夜,已落下帷幕。 耶律式终是不舍,拉开帘子,人都散了,那一眼,却是最后的记忆了。 遥远的北方,温絮日日思盼,连容颜都憔悴了几分。 马车之上,男子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驶向草原。 同时,高空之上,一只雄劲的苍鹰自北方而来,驶向那南朝的皇宫内。 温絮披着一件裘毛披风,站在冷冽的寒风之中,双眸,紧紧望着那无垠的空旷。 身子冷的出奇,一双小手放到唇边,轻轻呵着气,是不是的揉搓几下。 眼前,氤氲成淡淡的薄雾,视线中,闯入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女子不敢确定,忙的揉了揉眼睛,是真的。 温絮迈开脚步跑了过去,车子越近,直接驶进了院内。 女子心一凉,不安极了。 快步上前,却见几人将耶律式抬了出来,上了一旁的吊脚楼。 男子已经重度昏迷,没有一点意识。 什么时候,她的王是这般虚弱了。记忆中,男子是草原最雄劲的苍鹰,单手遮天,俯瞰芸芸,她的王,是霸道邪肆的,是不凡的王者。 女子不知该怎样提脚,只得如木偶般,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耶律式被抬到床榻之上,却是仍在不断的咳血。 韩有天无措的愣在一旁,遣退了他人。 “韩有天,你快救他,”温絮情急上前,拿出手中的锦帕,捂住他的唇角。 怎么,还是止不住,你不要再吐了,那血,都快流尽了。 “没用的,已经救不了了”。 女子难以接受,仍固执的,妄想以手中的帕子止住他的血,“不,不可能,怎么会怎样,谁来告诉我啊……”。 “絮妃……”,韩有天无奈的重复,“这孤挺,是无药可医的”。 “不,我不信,”女子执拗的摇头,“既然有这种病,就会有医治的方法”。 男子轻叹了口气,“只有那雪山之巅上的千年雪狐,但,世上却仅有一只,而且,已经救了她人”。 温絮楞楞的望着昏迷中的耶律式,“是百里会么?” 她见过,百里会也是这般吐血的。 韩有天不语,却是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所有的幻想被悉数打碎,原来,他不顾一切的赶她走,竟是因为这。 那日,他说要将自己接进来,原来,自己在无形中,正好成了让她相信的筹码。 “呵呵……”,女子突兀的笑出声,一切,多么的讽刺啊。 “韩有天,”温絮忙将男子逸至颈间的血渍清理干净,“为什么,这种病会咳血不断”。 “主要便是血液,通俗的来讲,便是周身的血液已经坏死,所以,才会无药可医”。 女子不懂,木讷的点头。忽地眼前一亮,一张小脸布满希翼,“既然血坏了,那将王的血液换掉,可以吗?” “这……”,韩有天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以。被孤挺侵染后的血液已经全部坏死,若是换血,没了那雪狐之血护体,两人都会死的。而且,换血一说也只是传说,无人试过。重要的便是,天山上,再没有第二只雪狐”。 温絮痛楚的闭上眼,“那王,真就要这么走了?” 男子望了二人一眼,点头,“对”。 两行泪,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一声撕裂,女子伏在他胸前,头埋得深深的,“韩有天,今晚,能让我同他单独相处么?” 男子无言的退出屋子,将门带上。 月上凉梢,阴晴圆缺。 屋内,女子起身,前额相抵,轻轻摩娑着男子坚毅的下巴,“式,这样叫着你的名字,好难啊,今日,就让我逾一次矩,以妻的名义,唤一声你的名字。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因为,你的名字只有她能唤。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你昏迷着呢,你就得听我的”。 温絮以指轻绘着男子的唇形,“式,就连生病,你都是我们大辽最好看的男人”。 那清泪,无休无止而下,落入男子的前襟,顺着他性感至极的锁骨, “如果絮儿走了,你会记我一辈子么?” 男子已是不能语,温絮俯身望着他,泪,一滴滴滴落,打在男子合起的眼上,顺着眼角,消失殆尽。 “不管怎样,絮儿都要一试,若是换不得你的命,那么我们就共死。若是可以,我只求你,记着我,一辈子”。温絮呐呐低语,“式,你知道么,小时候我也得过一种怪病,那时,我父亲猎来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取了血给我喝。今日,我才知道,那便是雪狐。世人都以为,雪山之上只有一只雪狐,却不知,另一只,早在十年前便被人取了血液。我不懂医术,但是,我只想试一试,搏一搏”。 女子起身,一张小脸,写满坚毅。 就以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在屋内点上一枝迷迭香,温絮在一侧的铜镜前,将三千青丝梳在脑后,取下头上的发饰,简单的一束。在镜中,望向男子,似是睡熟了,连呼吸都那么无力。 心下一阵绞痛。温絮最后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将那桃木梳放在一侧。 一处的矮柜中,藏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拔出刀鞘,寒光乍现。 女子毫不犹豫的坐上床榻,将耶律式搀扶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立,男子身上无力,瘫软在温絮身上。 用力将他拉起,让他靠在一旁的床柱之上,将锦被提起,盖在男子身上。 拉起男子的一手,掌心中央,一抹疤痕,贯穿整个手掌。 温絮拿起手中的匕首,心一横,划了下去。 血,喷溅而出,女子拉起他的另一手,划了下去。 血,红色的,开在耶律式白色的中衣之上,只一下,便隐进内里,快速的燃烧。 温絮割开自己的手掌,左手贴在男子掌心,小时候,虽不会武功,却学过内力。那时候爹说,是用来强健身体的。却不知,发挥了这样的作用。 一股内力涌进男子体内,女子的血液汇入耶律式身体内,而他的血,却是滴滴落在床榻之上,锦被之上。 式,原谅我的自私,想让你以这样的方式记得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想要你一份牵挂。哪怕是,偶尔的想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血,快速的涌入,女子的脸,也慢慢苍白。 身下,血染红了耶律式大半边身子,无奈,男子却始终紧闭着双眼,动也不动一下。 “式,你一定要醒来,一定……”,温絮虚弱的蠕动着双唇,原先红润的双颊,早就苍白透明,那一抹朱唇,更是黯然无色。 掌心处,好烫,两人的血液相溶,鲜红的液体,顺着结合之处,一滴,一滴,落下。 “式,我改变主意了,不要你死,我不要你陪,你快点……活过来,哪怕你爱别人也没有关系,我不想死后,没有一人能记得我,所以,你要活下来,记住我…….,絮儿不是好人,絮儿就是自私的……”,女子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要现在倒下。 “如果,真有来世,你也要认出我。如果,真有来世,絮儿能不能要求你,下辈子爱我?”温絮眸一闭,清亮的泪便滑落了下来。 “如果,真有来世,你一定要认出我……”。 真的,好累啊,眼好重,式,我想睡了……。 原谅絮儿以前的任性,那一年的独宠,已经让絮儿这辈子,再无遗憾了。 头,越来越无力,女子忽的有些害怕了,另一手抚上男子依旧沉睡的面容,身子猛的向前栽去,枕在他的肩上。 掌心,仍是紧紧贴合,直到,流尽女子最后一滴血,最后一滴泪。 红颜逝,却丝毫不见男子醒来。 耶律式仅留下最后一口气,手上一松,两人的手分开,无力喘息。 梦中,百里会那笑颜,也碎了,抓不得一点,今生,便是绝了……。 床榻上的血渍,顺着床沿,如瀑而下,滴答,滴答,便将这活生生的人,给带了去。 一缕缕红色,妖冶的形成道道血帘,逗留在柔软的毛毯之上,空气中,尽是满满的血腥味。 温絮双手垂在身侧,指尖,犹挂着猩红的血珠。 见女子久久不出来,韩有天不安的在门外轻唤,“絮妃?絮妃?” 没有回应,一片死寂。 男子心一冷,猛的推门走了进去。 便,震惊在当场了。 温絮整个身子瘫软在男子身上,床榻上,两人身上的白色,已全被染红。 韩有天忙的上前,却是,身都凉了……。 他早说过,这样的方法不行。 情,真的能让人如此么? 耶律式为了百里会,送了性命。而温絮,又为了耶律式,而白白流尽最后一滴血。 是什么,竟让人如此不管不顾,明知飞蛾扑火,也要一试。 韩有天望向床榻之上的二人,一时百感交集。失神的坐在一旁。 犹记得,大辽的北院王,昔日是何等意气风发,征战沙场,纵横一世。 “王,您这样,也得找个女人收收心了”。若干年前,韩有天对一道而行的男子说道。 “女人?除了在本王身下承欢,还能有什么用?”男子狂妄的笑出声,“韩有天,你小子想女人了吧?” 韩有天嘴角一勾,“王,属下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收住您的心”。 “收住本王的心?”男子猛的挥开手中的马鞭,“本王也是拭目以待”。 ……。 如今……。 韩有天,仰起头,将那一滴泪逼了回去,罢了,生前不能相守,就成全了温絮,死后,让他们同穴而眠吧……。 (番外完) 亲耐滴们,马上就是大结局了。 都说妖妖素坏人,呜呜,偶在考虑,今天要不要把结局给码出来,上传涅。 结局一出,肯定说妖素好人,哇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