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德勒》 第1章 远方的德格（1） 天德格，地德格，德格像天地一样辽阔——引子。 十月初的成都多了一丝凉意。太阳刚刚升起，像一个娇羞的小姑娘，不敢释放出太多的热情。长途汽车站不远的一个拐角处，一群人正在手忙脚乱地往卧铺客车上装行李。 路过的车辆行人很多，偶尔有人驻足留下疑惑的目光，就又匆匆离开。连坐在驾驶座上司机师傅都在苦笑，他的头发略显花白，皮肤黝黑，脸上沟壑丛生，显然是位老司机。 他的身旁站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与司机师傅正相反，他戴副眼镜，一头乌发，脸圆圆的，只不过皮肤有些黑红，很显然是晒的，像他这样微胖的人皮肤一般很好，只要经常待在屋子里，很快就会恢复白嫩光滑的肤色。不过这时的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些，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明天的路途，想着遥远的藏区德格。 “毛主任，这人还差两个。你说他们怎么都不着急呢？真是服死他们了！”一个二十出头，打扮时尚洋气的女孩说道。 “小付，不要着急，再打电话催一下他们。估计堵在路上了。”他瞪大眼睛，平静地说道。然后又悄悄地走到小付旁边，小声地叮嘱道：“小付，这里不是单位，要叫毛领队。” 小付恍然大悟，伸了伸舌头，连连点头：“是，是，毛领队，毛领队。”然后又提高了嗓门：“那毛领队，我这就再打打电话催催他们，看他们到底堵在哪儿。” 车上，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孩目睹了整个过程，他会心一笑，又继续盯起了忙碌的毛领队。只见毛领队，一会上车一会下车，左看看右看看，不停地跟车里车外的人接触，应对着送行人的嘱托和同行人的招呼。这时，有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停下，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人年轻人，他们背着包，拉着箱子，一溜儿小跑出现在毛领队面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个人连连道歉。毛领队微笑着，帮着他们装行李。一旁的小付有些不高兴了，嘴里嘟嘟囔囔，不急不慢地上了车。 出发的人都到齐了，送行的人脸上的不舍更加浓重。他们中有许多老人和小孩，有的人眼睛里开始泛出泪花。突然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大喊了一声“妈妈”，顷刻间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女人同时在车上哭了起来，她的情绪也感染了周围的人，大家都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孩子不停地哭，车下的大人怎么劝都没用。在大家的催促下，做母亲的终于走下车，把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哭泣地说道：“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妈妈是去工作，很快就会回来。” 有几个人也跟着下车，和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司机推推毛领队，示意他下车跟妻子和孩子告别。妻子和女儿站在一棵脱皮的梧桐树下，一缕微风吹过，一片片梧桐叶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走下车，女儿看到后马上露出了的笑脸。他蹲下身子，敞开怀抱，女儿像小鹿一样跑步迎上去，钻进了爸爸的怀抱。 “哎呀，我的小毛毛，让爸爸最后再亲你一口！”说着就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吻。 妻子的肚子微微隆起，站在一旁略显冷漠。他看着她，有些谄媚地关心道：“现在天越来越冷了，以后出门记得一定要多穿衣服。” 妻子有些不耐烦：“我跟你说毛华盛，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毛华盛笑眯眯地说：“你现在怀二宝了，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比大熊猫还要金贵。毛毛，你说爸爸说的对不对？” 毛毛立刻答道：“对，爸爸说的对，妈妈像大熊猫一样，需要毛毛保护。” 妻子转怒为笑：“真是服了你们父女俩了，跟着你们俩我这辈子甭想轻松。记住，毛华盛，到了德格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别再把胃给我整坏了，到时候我们母女俩可不管你！” 毛华盛连连点头，给了妻子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转身上车。 卧铺大巴车缓缓开动，妻子女儿在毛华盛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最后一点点消失不见。 太阳越升越高，整个城市光芒万丈，车窗上也洒满了阳光。驶上环路，过了高速路口，车上人的忧伤情绪终于得到了缓和，大家或躺或坐，你一言我一语，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又传了出来。 毛华盛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里小猪佩奇发了“蓝瘦香菇”四个字，下面配了一张蓝色印有人头的搞笑香菇图。小猪佩奇是妻子的网名，头像也是同样。至于“蓝瘦香菇”，是这两天疯传的搞笑网络流行语，很多人都在朋友圈里发，妻子这个时候发这句话，可见她的心情也还不错。至少不会像有些援藏干部的妻子一样，痛苦的仿佛失去了亲人一般。 他们这一批人是成都市高新区的第四批援藏干部。一个多月前，四川省委组织部发布了《关于做好第四批援藏干部人才选派工作的通知》，他当时坐在区发改委的办公室里，盯着屏幕激动了很长时间，毅然决然地报了名。报完了名，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下班很晚才回家，他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家门，妻子正在炒菜，还哼着小曲，看来心情不错。一问原来同事从老家回来，送了她一大条腊肉，这是他们夫妻俩都爱吃的东西，配上蒜薹花椒来炒，那叫一个香。 吃饭的时候，毛华盛有些心不在焉，妻子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咋了？今天中邪啦？以往见到好吃的，就跟恶狗扑食似的，今天倒学会细嚼慢咽了。要是早这样，你的胃病不早好了吗？不对，毛华盛，你给老实交代，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妻子是在开玩笑，毛华盛却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第2章 远方的德格（2） 毛华盛把援藏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妻子交代。妻子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扔下饭碗冲出了家门。可没过一会就又扭头回来，冲着毛华盛破口大骂，一骂就是一晚上。妻子这人平时就没轻没重，这一次就更是想到什么骂什么。什么狼心狗肺、王八蛋、倒了八辈子血霉啊，统统向丢垃圾一样甩了出来。 都说成都男人是耙耳朵，这话印证到毛华盛倒也没错。他性格开朗，心宽体胖，又为人随和，对谁都是笑眯眯的，而且妻子又是那种火药桶性格，一点就着，所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种怕妻子的男人。可实际上，它是高新区发改委的副主任，一个堂堂的副处级干部，33岁能升到这个位置，一定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首先就有一条，那就是说干就干，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来不回来。这一次援藏，他本身就不占理，妻子刚刚检查出怀孕，做丈夫的本应该在家好好照顾好好表现，怎么能一走了之呢？不过解决办法他早已想到，女儿已经上了幼儿园，这个不用妻子多操心，至于怀孕的妻子，可以让退休的母亲过来照顾。母亲刚退休，天天闲得发慌，成天跟一帮妇女跳广场舞，让她来照顾儿媳妇，儿媳妇再给她生个大孙子，她还不乐晕过去。只不过，这一次母亲做出了和妻子一样的反应，在电话里哭着对儿子说：“儿子啊，你援藏一次还不够，怎么还要去第二次？你这一去又要两年，这个家你还要不要了啊？” 毛华盛也跟着哭了。第一次援藏是在六年前，那时他还在基层工作，整天跟拆迁群众打交道。省委组织部的援藏文件下发到市里，市里又下发到区里，区里又下发到街道办事处，最后落到了他的手里。当时是第一批援藏，大家普遍没什么经验，不知道高原工作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只知道很危险，很多人都犹豫不决。他也没有去过藏区，对区里对口支援的德格县一无所知，所以他又到处收集关于藏区的新闻资料、电视电影和纪录片。 实际上，援藏不是简单的支援藏区，而是一项浩大而系统的历史工程。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一大批部队指战员和工程技术人员就开始了对藏区的援助，他们也是新中国的第一批援藏干部。之后的几十年里，一批又一批援藏干部来到藏区，从党政干部到科技人员、医疗工作者、人民教师、编辑记者，乃至普通技术工人，他们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书写了自己的英雄篇章。看电影《孔繁森》的时候，这个曾经当过兵的男子汉几次落泪，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果断报了名。 当时的女友也就是现在的妻子，闹着要和他分手，他连哄带骗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把对方娶回了家。 现在女友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妈，显然不好骗了。能有什么办法，偷偷地去体检，匆匆地办了手续，生米做成熟饭就好了。区里领导知道他的事情后，还专门找他谈话，他的态度很坚决，做好领队职责，保证带好援藏队伍。没过几天，他就出现在了省里援藏誓师大会的演讲台上，代表成都市的援藏干部发言。作为二次援藏的优秀代表，他的演讲获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得到了省领导点名表扬，连坐在家里看直播的妻子也觉得长了脸，态度不知不觉温和了许多。 第3章 远方的德格（3） 二次踏上援藏的道路，毛华盛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四年前，他离开德格，留下了许多遗憾。这一次，他带队前往，肩负高新区委区政府的嘱托，心里面既有憧憬又有忐忑。 成都高新区，是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与北京中关村科技园，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齐名，被誉为我国西南地区的“人才摇篮”。一行二十多人，来自于成都高新区的各个行政企事业单位，既有领导和科员，也有医生和教师，平均年龄三十岁左右，都是各个工作岗位上的佼佼者。在这之前，他们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援藏，他们相聚在一起，这不得不说是一场缘分。而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将由他带领这支年轻的队伍，奋斗在援藏德格的第一线，这一份责任任谁都会觉得沉甸甸的。 再说德格县，隶属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西北部，是一个耸立在康巴高原上的偏远藏区县，也是国家级贫困县。这里距离成都市900多公里，从平均海拔500米的成都平原到平均海拔3250米的德格县城，大巴车大约需要行驶10几个小时。一路上他们要经过雅安市、康定市、道孚县、炉霍县、甘孜县，海拔基本上呈现出逐渐升高的状态，最终到达德格县。 对于这趟旅程，付雪珍充满了憧憬。此刻她正处于兴奋之中，不停地在铺位上翻来覆去。然后她又把头从上铺伸下来，向正在神游的毛华盛大声地问道：“毛领队，德格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帅哥多不多？要是能碰到蒲巴甲那样的就好？” “多，遍地都是帅哥，比牛羊都多，比蒲巴甲都帅。想什么呢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援藏工作做好再说。”毛华盛无奈地笑道。 听到毛华盛的回答，旁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付雪珍不仅不觉地尴尬，反而嘿嘿笑道：“唉，你这头革命的老黄牛也要适当关心一下下级的个人问题嘛？” 付雪珍去年刚刚大学毕业，考入高新区发改委，今年刚刚转正，就迎来了援藏机会。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正是大好的青春时光，在繁华热闹的都市里，尤其是身处成都这样的休闲城市里，工作之余逛街买衣服吃美食是绝大多数同龄人的选择。而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股脑地跑到千里之外条件艰苦的藏区援藏。在别人看来，一方面是她的性格原因，活泼开朗，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再加上喜欢旅游，去神秘的藏区工作两年也算是一种很酷的人生经历。一方面是她没有那么多牵绊，刚刚工作一年，还没有男朋友，更不用说丈夫孩子了，只要父母支持，什么都好说。 只是别人并不知道，因为付雪珍的父母，尤其是母亲，让她的援藏旅程差点泡了汤。 关于付雪珍的父母的情况，毛华盛起初并不知道。单位里每年都要招人，他不管人事，所以并不操心。但是付雪珍这个女孩太过于出众，不得不让人去关注。这并不是说她工作有多努力，能力有多强，而是她给人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按理说，公务员刚进单位，多多少少会有些拘谨，而她正相反，刚来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跟每个人都自来熟，弄得很多领导和同事既感到新鲜又感到尴尬。后来，一些女同事就开始对她心生厌恶，觉得她是在故意讨好领导，有拍马屁的重要嫌疑，久而久之就开始疏远她。毛华盛就开导她：“小付啊，同事之间要团结，有误解就去化解误解，不能一直僵持着。”但是小付明显没听进去，或者是其他女同事做的过分了，总之没过多久，她们就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一架，差点动手。 当天晚上，毛华盛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原来是市里的某位付姓领导打来的，而他正是付雪珍的父亲。电话里领导狠狠地批评了自己的女儿，要毛华盛以后一定要严格管束她。在领导说话的同时，毛华盛隐约听到领导夫人在一旁发牢骚，大意是自己女儿受了别人的欺负，当爸的不帮忙还火上浇油。挂完电话，毛华盛却对付雪珍顿生好感，倒不是因为她是市领导的女儿，而是一个市领导女儿瞒着自己的身份，甚至在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没有透漏一丝风声，这本身就非常难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付雪珍就撅着小嘴来跟毛华盛承认错误，毛华盛当然知道这并不完全是她的错，这件事他自己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处理好下级之间的矛盾。在做了一番自我批评之后，又把双方叫到一起，各打五十大板，这件事也就平息了。从此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近。 这一次申请援藏，毛华盛本身并没有告诉她。当不知道她从那里听到了风声，急匆匆地跑到她的办公室，张大嘴巴问道：“毛主任，你是不是报名援藏啊？” 毛华盛愣了一下，答道：“对啊，怎么了？” “我也要报名！以后咱们俩就是援藏同事了！”她一边说，一边握紧拳头，摆出胜利的姿势。 当天晚上，付雪珍迫不及待地把报名援藏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亲还好，只是简单地跟她讲了一些援藏的事情，企图用藏区的恶劣环境换来她的仔细斟酌。母亲却炸开了锅，死活不同意：“不行，绝对不行，藏区太危险了，要是出事了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活！” 双方僵持了好几天，以至于付雪珍又做出了绝食的威胁，父亲完全妥协，开始支持女儿的援藏事业。母亲见实在拗过不过，也只能勉强答应。于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毛华盛再次接到了领导的电话：“小毛啊，我可把雪珍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管好啊！”然后，一旁的领导夫人抢过电话，笑里藏刀说道：“你好，毛主任，请你理解，女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这可把我的身家性命交给你啦！” 想到这里，毛华盛又无奈地笑了笑。他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公路。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从东向南缓缓地飘动。而层层叠叠的白云像一座座巍峨雄伟的雪山，展现着他们的威严，等待着勇敢者的攀登。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汽车正在天上行驶，过不了久，他们就会到达天的尽头。 第4章 远方的德格（4） 大巴车沿着318国道继续向前行驶，视野越来越开阔，风景也越来越漂亮。车窗外，秋日的骄阳艳丽，滚滚的云海圣洁，连绵起伏的雪山巍峨，已经泛黄的草原给人以亘古沧桑之感，而低头奔跑的牦牛在草原上正享受着属于它的自由。 一路上，不时可以看到或骑行或徒步的旅友。他们带着头盔、墨镜或面罩，穿着冲锋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奋力地向前进发。平常没事儿的时候毛华盛也会骑行，不过都是在成都周边。骑行318到拉萨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梦想，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和工作的繁忙，这个梦想也只能暂时搁浅。况且援藏本身也是一趟独特的藏区旅行，而且对他来说更有意义。 车上的人也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不停地冲外面的驴友挥手，驴友们也友好地挥手致意。车行至康定，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首府，一个女干部起了兴致，用手机播放起了《康定情歌》。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 这首家喻户晓轻快婉转的歌曲，立即溜进了大家的心底。一个人哼唱，两个人哼唱，不一会全车人就开始了大合唱。大概是苍鹰也听到了他们的歌声，撑开滑翔伞般的双翼从远处飞来，“呷”的一声长鸣从车顶上空划过，引得大家一阵惊喜。 饶文博看着苍鹰那苍劲有力的飞翔，心中暗自赞叹。他又将视线转移会车内，领队毛华盛正兴奋地打着手势，沉浸在指挥家的身份之中。他微微一笑，又跟着大家唱了起来：“月亮~弯~弯~，任你溜溜地求哟。” 中午时分，大巴车行驶过一个小镇，大家下车休整。上厕所时，饶文博跟在毛华盛身后，出来时他们一块洗手。饶文博在区委办公室工作，毛华盛去区委开会时经常遇见他，两个人虽然交谈次数不多，但还算是老熟人。毛华盛开玩笑道：“小饶，这件白衬衣挺精神的嘛。到了德格一定会迷倒一大片卓玛的。” 饶文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毛领队，别逗我了。我现在脑子里全是援藏，哪还有什么心思想姑娘。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机关里工作，没有什么基层工作经验，所以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以后还请你多帮助。 毛华盛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没问题，格达乡的事情就包给我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找我。” 关于德格县格达乡，毛华盛再清楚不过了。六年前他第一次援藏，正是在格达乡担任副乡长一职。那是德格县最远最偏僻的一个乡，至今没有通公路，是他们此次援藏扶贫的重点。饶文博这次也是格达乡副乡长一职，而且跟当年毛华盛的年龄也时一般大，毛华盛也特别留意了他的档案资料，对他给予了厚望。 五年前大学毕业，22岁的饶文博考到了高新区委，成为了区委办公室的一名公务员。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儿子能到区委工作，对于他们来说不亚于“鲤鱼跃龙门”。对于出身普通家庭的他来说，唯有努力工作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区委办公室工作忙，经常要加班，特别是区里面有大活动的时候，经常忙到后半夜。饶文博工作积极，不怕苦不怕累，整理材料时又比其他人麻利，各项工作又做的有条不紊，迅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连区委书记都知道了他这个工作狂。 援藏文件下发到区委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报了名。没想到很快就被区委书记知道了，还专门找他谈了话：“小饶啊，援藏可是一件大事，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要到藏区基层好好锻炼锻炼，这样回到单位后也能更好地工作。” “说得好！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放你。去了好好工作，一定要做出成绩来，给咱们区委争光。到时候回来还有更艰巨的工作岗位交给你！” “书记，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拿着十二分的热情，做好援藏工作，给咱们区委争光！” 自从向区委书记打了保票之后，饶文博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他本身就有急躁的毛病，尤其是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很多无名之火就会汇聚而来，对他人的态度也会差许多。尤其是对那些工作懒散的同事，不配合他工作的人，他不能装作看不见，经常与人发生争执，渐渐地也得罪了个别同事。这一次，他申请援藏，刚刚从区委书记办公室里出来，风言风语就传了出来，说他援藏是假，为了以后升职是真。 我真得是为了回来升职才去援藏的吗？”这一次，他并没有理会他人背后的议论，反而扪心问起了自己。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不想进步，但前提是要努力工作。所以我一定要做好援藏工作”他不断地告诉自己。 午饭时，一行人分成两大桌，毛华盛特意坐到饶文博身边。大概是看出了什么，他悄悄地对他说道：“小饶，别的都不要多想，努力工作，做出成绩，我相信你。” 饶文博点点头。他连吃了三碗米饭，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第5章 远方的德格（5） 吃饱饭后，大家继续赶路。正是秋乏时期，人们昏昏沉沉，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杨韵躺在铺位上，感觉头昏脑涨，胸闷气短，浑身没了力气，怎么睡都睡不着。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睡着了，梦见天上在打雷打闪电，千万条火蛇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奔腾跳跃，让人害怕极了。猛一转身，却看到窗外不远处的山上真得出现了雷电，在乌云密布的天上之上，足球场大的蓝色光团飘来飘去。只是因为距离比较远，雷电声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过了康定，就进入到了海拔3000米以上的区域，高原反应很容易出现。杨韵有点想吐，却又忍了回去。早上坐出租车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堵，她平时就晕车，那时头晕的更厉害，有一种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为了预防高反，她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服用红景天，本指望着药物能够发挥作用，没想到还没到德格就开始高反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吐，前面的铺位上那个穿白衬衣的男孩倒是先吐了。 “呃，哕……！” 随着一声声呕吐，垃圾桶里落满了白米饭的呕泄物。可能是中午饭吃得太多，增加了肠胃的负担，消化功能受到了影响。再加上氧气稀薄使消化液分泌量减少，维生素消耗量增加，于是饶文博出现了高原发应。 “小饶，你没事吧？”毛华盛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他。 “呃，呃，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是高反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饶文博一边吐一边说道。 “毛领队，我是咱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让我来看看。”一个带眼睛的医生走了过来。 医生名叫李鑫，出于职业习惯，再加上要去援藏，随身携带了许多预防治疗高反的药物。喝过药后，饶文博慢慢缓了过来。李鑫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但他刚一扭过头，就发现了呼吸急促、脸色发紫的杨韵，显然她的情况要比饶文博严重许多。 “同志，醒醒，醒醒！”李鑫大声地喊。 杨韵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眼前的医生，正是早上和自己一起迟到的男孩。不过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由自主地呕吐起来。 “呃，哕……！”一下子就吐到了李鑫的衣服上。 眼见她又要吐了，李鑫连忙把脚下的垃圾桶端来，杨韵狂吐不止，似乎要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不可。 问题看起来很严重，大家都很担心，而作为领队的毛华盛更是显得有些慌乱，急忙问道：“小李医生，怎么样，她的高反是不是很严重。” “是有一些严重。她估计早就高发了，只不过一直忍着，没跟我们说。” “唉，那怎么办，要不要送医院？” “对，需要去医院吸氧，她缺氧缺得厉害。 李鑫把脸扭向窗外，四野茫茫，很长时间也不路过一辆车。根据手机地图显示，离他们最近的道孚县嘎玛乡卫生院也有七十公里的距离。他示意师傅赶紧开，病人的身体很弱，需要尽快吸氧。 李鑫喂完杨韵吃药，把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铺位上，然后又用手按住她的太阳穴，缓缓地移动。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卫生院。输上氧气后，杨韵的气色好了很多，李鑫和毛华盛长舒了一口气。 按照原计划，他们差不多天黑前就能到德格县诚。但是，行程已经耽误快一个小时，藏区的路况差，尤其是他们现在行驶的317国道，俗称“地狱之路”，可见道路又多危险。毛华盛当即立断，让李鑫留下了照顾杨韵，自己先带着其他人赶往德格，那里的同志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大巴车又缓缓地启动，由尘土飞扬的土路行驶至公路之上，带着一车人的担忧向着远方驶去。李鑫坐回病床旁边，看着眼前躺着的杨韵，这才发现正是早上和自己一起迟到的女孩。 今天早上，李鑫原本可以错开堵车高峰期，比原定时间早半个小时到达的。他整理好行李，从卧室里出来，发现母亲侧卧在沙发上，掩着凌乱的头发小声地哭泣。他从茶几上拿起纸巾给母亲擦眼泪，母亲却像小孩一样把头埋得更深了。 母亲明显是在怄气。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这次援藏，从申请到体检到通过，除了医院的领导知道，其他人他都没说。作为“外科新星”，首都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后，他顺利进入到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工作。在这里，他有着体面的工作和良好的工作环境，如果不出意外，从主治医生到副主任医生再到主任医生，他的人生将会越来越好。再说，今年他已经28岁了，母亲早几年前就盼望着抱孙子。然而，他生性内向，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交流，在女孩面前更是十分腼腆。再加上他一心扑在学业和工作上，根本就没有时间精力恋爱。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去援藏。20年前，成都市大规模的援藏还没有展开，同样是在成都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的父亲就曾主动请缨到德格工作，后来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从此，德格就成了母亲心中的地狱，幼小的李鑫的心底里也种下了援藏的种子。所以，当李鑫把生米做成熟饭，告诉母亲他的援藏申请已经得到批准时，母亲大发雷霆，死活也不让儿子离开成都。她甚至去找医院的领导，父亲当年的同事，跟人家大闹一场，走廊里的人都听到了她的骂声：“龟儿子，当年你们害死了我丈夫，现在又要害死我儿子。我死都不答应！”最后，还是最亲朋好友的轮番劝说下，她的情绪才得到缓解，勉强答应了儿子的援藏之行。 没想到临走的当天早上，母亲又后悔了。怎么办？走又不能走，留又不能留。还是继续做思想工作，等思想工作终于做通了，时间也早已像千军万马一样奔腾而去。 李鑫猜想，眼前的这个女孩之所以迟到，或许也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或母亲，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场景。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笑了。 第6章 远方的德格（6） 在氧气管的作用下，杨韵睡得很香。夕阳透过玻璃，温暖地照在她的脸上。她看起来像只温顺的小猫，安静地躺在床上，浅浅地呼吸一起一伏，连空气都不忍心将她打扰。 这一次，她真得做梦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既真实又让人痛苦。梦里面，还是她美好的大学时光，她和男友坐着教室里，走在校园里，跑在操场上，每一帧每一幅都历历在目，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永恒，永远定格在那里。终于，他们毕业了。她没有选择留在繁华的上海工作，也没有回老家考公务员，而是和男友一起来到了成都。 男友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他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经常制造出一些浪漫的机会，让杨韵十分感动。成都也给杨韵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里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却又时尚动感，充满朝气。成都人爱吃，会生活，懂得享受，对外来的一切都充满了包容，让杨韵迅速找到了家的感觉。很快，她就找到了工作，在高新区第一小学做了一名语文老师。本想着和男友就此安定下来，工作，结婚，生子，退休，老去，一切顺理成章，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却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不觉，她已经到成都一年多了。还从未去过男友家，男友也没有主动带她回过家。终于有一天，她向男友提出了要求，男友支支吾吾，说时机不成熟，最后才勉强答应。那天，她精心梳洗打扮，穿上了省吃俭用买下的新裙子，和男友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家。 她轻轻地叩门，男友的父亲开了门。她点头问好，对方热情地把她迎了进去。 而男友母亲却坐在沙发上，既没有起身，也没有问候，而是冷着一张脸，麻木地看着又吵又闹的电视机。 “阿姨，您好。”她怯怯地问候道。 男友母亲这才转过头来，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啊，差点把你要来的事情给忘了。坐坐坐坐！” 中午并没有做饭，而是点了几个外卖，送到了家里。饭正吃到一半儿，男友妈妈的手机就响了。她对着手机那边大惊失色：“哎呦，我今天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呢？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那天的午饭草草收场。男友自始至终都闷着头，默默地在那里吃饭。为了显示一个准儿媳妇的勤劳和大度，杨韵在厨房和客厅里忙活了大半天，最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出租屋。 虽然男友极力隐瞒，但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所谓的未来婆婆并不喜欢她。这顿午饭与其说是下马威，不如说是一次警告，释放出危险的信号。后来她才知道，男友妈妈对她外地农村的出身耿耿于怀，而她早已有了心目中的儿媳妇标准。她和男友的关系开始出现罅隙。她也渐渐发现了男友的妈宝男特质，不断思考着要不要结束这段无望的感情。 杨韵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杨老师，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一张灿烂笑脸出现在他面前，是李鑫医生的问候。 “还好，就是头微微有点晕，可能是睡得太久了。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杨韵摸着额头问道。 “哦，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大概十几个小时了。” 杨韵又把头扭向窗外，金丝线般的阳光在远处的雪山上跳来荡去，像是一个个活泼可爱的精灵。她这才突然想起，激动地问道：“对了，大家现在都到德格了吧？我们可不能落下啊！” “没事儿，不用担心，按照惯例，他们先会在德格休整几天，当地的同志会将当地的大致情况跟他们讲一下，然后再派往各自的工作岗位。”李鑫安慰道。 “那我们就更不能在这里多待了，何况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杨韵急着要下床。 “不行，你的高原发应比较严重，还需要再休息一天。我刚才已经跟毛队长打过电话，他已经让联系了当地的司机，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那好吧。”看着焦急的李医生，杨韵有些不好意思，又安静地躺下了。 空气瞬间凝固。李鑫首先打破尴尬，好奇地问：“杨老师，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哭了很长时间。 “没，没什么……”杨韵一边摇头一边解释。 “做噩梦也是高原反应的一种症状。所以，以后不要想那么多烦心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开心快乐就好。” “嗯，知道了。”杨韵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李鑫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股清冷的微风吹了进来，抚摸起杨韵的脸庞。杨韵突然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像清澈的溪水一样，在自己的心底里缓缓地流淌。 第7章 洁白的哈达（1） 远方的客人们，欢迎来到美丽的德格。扎西德勒！ 当落日像一片巨大的金色油彩铺展在天边，高原上的骏马、牦牛和山羊迈着悠闲的步伐，成群结队地走向回家的道路。群山静默，连白雪皑皑的雪山也黯淡下来，辽阔的草原迎来了安静的夜晚。突然，一声狼嚎划破了夜空，让远方的来客既感到惊喜又有些许的害怕。而远处明灭的帐篷里，与狼为伴数千年的牧民们，正露出淳朴疲惫的笑脸。 大巴车在黑暗中继续前行，车速很慢，大家很疲惫，都盼望着都够早点到达目的地。越过一个岔路口，再往前行驶不久，星星点点的光芒映入眼帘，在群山环绕之下仿佛一场华丽的灯光秀，照亮了整个夜空。 “同志们，德格县城马上就要到了。醒醒，都快醒醒！拿出我们成都人民的精神头来，让藏区的同志们好好看看。”毛华盛高声笑道。 大家睡眼惺忪，用手揉揉眼睛，整理整理凌乱的衣物，你一句我一句，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付雪珍伸这懒腰，打着哈欠，看着毛华盛说道：“毛队长，我都快困死了。” 毛华盛笑道：“小付，打起精神来！” 穿过几条狭窄的街道，大巴车停在了德格宾馆的门口，付雪珍迫不及待地走下车。可刚一下去，就哆哆嗦嗦地跑了上来。 “哎呦，妈呀，冻死我了。”他一边说一遍穿上厚厚的紫色冲锋衣。 大家哈哈大笑，也都赶紧把厚衣服穿上。 宾馆门口灯光明亮，一幅“热烈欢迎成都市高新区第四批援藏干部来到德格县”的红色横幅十分醒目。来迎接的干部们站成一排，旁边几个身着藏服的藏族女孩手捧着一条条洁白的哈达，让援藏干部感觉心潮澎湃。 “不好意思，次仁部长，我们来晚了，来晚了。”毛队长一边道歉，一边向德格县委组织部长旺堆次仁走去，他们是老朋友了。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是我们应该向你们表示感谢才对，你们离开家乡的父母妻儿，冒着高原反应的危险来支援我们德格，德格人民衷心感谢你们！”次仁部长诚恳地说道。他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是黝黑透红的脸色沟壑丛生，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六旬老汉。接着他用淳朴的笑脸面对每一个人援藏干部，高声说道：“来，同志们，让我们为成都高新区的援藏干部们，送上我们德格人民最崇高的敬意和最美好的祝福。” “扎西德勒！” 旺堆次仁部长手捧一条洁白的哈达，为毛华盛佩戴。毛华盛弯下腰来，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然后，一条条洁白的哈达佩戴在了一个个援藏干部的脖子上，像一条条洁白的云朵飘荡在美丽的蓝天之上。 “扎西德勒！” 在当地干部的带领下，援藏干部们走进宾馆，登记身份信息，回到各自的房间。作为领队，毛华盛还要和当地干部，尤其是旺堆次仁部长对接工作。 “毛队长，不对，现在应该叫毛副县长了。”宾馆大厅里回荡着次仁部长爽朗的笑声。 “次仁部长，您又笑话我了，还是小毛同志听着亲切。”毛华盛笑着说。六年前毛华盛第一援藏德格时，次仁部长还是当年的次仁副部长，毛华盛去县委组织部报道，热情的次仁部长一口一个小毛同志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怎么行呢，你现在进步了，咱们是平级，以后要在一个班子里工作，哪能这么叫啊。而且周书记和扎西县长特意跟我们强调，以后一定要配合好你的工作。” “那我明天得好好谢谢周书记和扎西县长。还有，次仁部长，以后私下里您叫我华盛，至于公开场合，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好，那毛，不对，应该是华盛。华盛，我听说有两个同志以为高原反应被落到了半路，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是的，次仁部长。不过生病的是其中的一个，是我们区里的援藏老师，另一个是援藏医生，有他在您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不能让人刚来就生这么大一场病，那以后谁还敢来我们德格工作呢？” “不会的，藏区条件再艰苦，我们也要援助，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说着说着，两个人走出了宾馆，融入茫茫夜色。毛华盛抬头望向头顶上一轮的明月，说道：“次仁部长，还是德格的月光亮啊，不像成都总感觉天空灰蒙蒙的。” “那就好啊。不过，你跟我说老实话，这几年，有没有梦见我们德格？”次仁部长笑着问道。 “当然梦见了，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梦到。德格的雪山啊，草原啊，牦牛啊，酥油茶啊、糌粑啊，做梦都在吃啊！哈哈哈哈！”毛华盛也笑着说道。然后他好像又想到什么，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我一定好好干，给德格人民送来我们成都高新区人民的深情厚谊，绝不像上次那样留下遗憾！” 第8章 洁白的哈达（2） 第二天一大早，毛华盛刚睁开眼睛，连脸都没洗，就急忙给李鑫打去电话：“李医生，杨老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边信号不好，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但是意思很明白，杨韵的高反已经好了很多，明天就可以出发去德格。毛华盛又给次仁部长打电话，请县里帮忙找辆车把他们接来。次仁部长很快就回话了，他已经跟当地的乡干部说好了，明天早上就派车去卫生院接他们，尽快把他们送到德格县城，跟大部队汇合。 刚一挂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电话那头老婆质问道：“毛华盛，吃早饭了吗？吃的什么？感觉怎么样？ 上一次援藏，留下了胃疼的老毛病，再加上他平时吃早餐经常是糊弄了事，或者忙的话根本就不吃，老婆没少跟他生气，所以这一次才会这么气势汹汹。毛华盛定了定神，在电话这头露出谄媚地笑道：“报告老婆，我还没洗脸呢，等洗漱完，立马就准备下楼吃早餐。这样，我到时候拍照，微信发给你。” “这还差不多，赶紧去吃饭，胃可不会惯着你。”老婆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洗漱完毕，又擦了擦眼镜，毛华盛打开房门，走向宾馆的餐厅。已经八九点了，餐厅里的食客已经走了一拨，只剩下两三个援藏队员。他环视了一下饭菜，除了稀饭、油条、包子、咸菜、馒头这些惯常食物，还有酥油茶、糌粑、藏面这些本地食物。问了服务员和吃饭的援藏同志，才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下来吃饭。这也难怪，昨天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颠簸了一路，他们的体力消耗的很大，而且德格县城海拔3000多米，估计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高原反应。果不其然，陆续下来吃饭的几个同志，都说昨晚没怎么睡好，稍稍有点头晕。 但是，县里负责接待的几个同志早就赶来了。接下来他们要参加德格县委县政府特别组织的援藏干部任职大会。跟几个同志打完招呼，毛华盛给付雪珍打了电话：“小付，该起床了，一会儿还要去县委开会。” 付雪珍揉揉眼睛，把脸转向窗外。早晨的阳光打在红底格桑花的藏式窗帘上，带给她一种来自异域的魔幻之感。他略有些懒散地回复道：“好的，我马上起床。” 等她刷完牙，洗完脸，涂上高原专用防晒霜，来到餐厅时，毛华盛已经快吃完早餐了。跟毛队长打完招呼，付雪珍去打早餐，特意盛了一碗酥油茶。她先是端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颜色看起来不错，很清亮，有点像豆浆和面汤。”然后又煞有介事地闻了闻，说：“不过，这个味道嘛，怎么有股腥味啊。不知道喝起来是什么味。” 毛华盛看到她的样子，不由地觉得好笑，说道：“你尝一下不就知道了？绝对好喝。” 付雪珍将信将疑地小啜一口，浓浓的酥油茶在她的舌头和咽喉里打转一番，差点又给吐了出来。她正要不顾一切大发议论，毛华盛马上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意识到不应该在这样一个场合说出她将要说出的话。于是他小声地说道：“这口味也太重了吧，好难喝呀！” “别着急，第一次喝都这样。酥油茶提神醒脑，还能缓解高原反应，等你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慢慢地你就会喜欢上这个味道。等你以后离开了，还想念这个味道。”毛华盛说着，将自己茶碗里剩下的酥油茶一饮而尽。对面的付雪珍则是一脸的佩服。 付雪珍一边小心翼翼地喝着酥油茶，一边观察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马上茶碗，急忙问道：“不对，开会不是要到下午嘛？我昨晚困死了，头到现在还有点蒙呢。” 毛华盛无奈地笑道：“小付同志，你可是代表咱们区发改委的形象，再说你不是我的小助手吗？再说了，早餐要吃好，这样对胃比较好，明白吗？” 听到毛华盛的夸奖和关心，付雪珍立马乌云变晴天，强忍着喝完酥油茶，又仔细回味了一下，味道还可以，咸咸的，还带有茶叶的清香。 第9章 洁白的哈达（3） 饶文博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平时他很少这样，即使节假日他总是也起的很早，“早起的鸟儿有食吃”是他的座右铭，不过今天早饭肯定是赶不上了。昨晚他又吐了，耳朵一直嗡嗡直响，像机器轰鸣的声音，所以今天他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他从床上下来，打开窗帘，抬起头，强烈的阳光一下子就射到了他的眼睛里。他住在六楼，宾馆又在山脚下，所以紫外线很强。他赶忙低下头，眯着眼睛判断了一下太阳的方位。此时的太阳正上偏东南，这不是他的方向感判定的，而是根据北京时间所判定。他不喜欢没有方向感的生活，对东南西北，以及自己这个中的位置的掌握，让他拥有了一种独特的安全感，有一种人生尽在掌握的感觉。 他又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程序，把太阳和山脚下的德格定格在其中。鳞次栉比的低矮民居，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在排列在山脚下，红白相间的墙体，金光闪闪的屋顶，云雾缥缈的天空，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与视野的油画。他在朋友圈里写道：“奋斗的青春，美丽的德格，加油！” 洗漱完毕，走下楼去，看见毛华盛正在宾馆大厅里在和几个当地的同志聊天。领导起的比自己早，对于下级来说本身就是鞭策。这让他有些过意不去。正不知道接下来打招呼时该说些什么，毛华盛倒是先看到了他，关心地问道：“小饶，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谢谢领导关心，好多了，基本上没事儿了。” “可不能大意啊，刚到高原地带，高原发应容易反反复复，一定要多休息。” “好的。” 吃过午饭，清点完人数，一行人坐车前往县委开会。县委书记李克功，县长扎西平措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县委书记李克功比毛华盛年长几岁，今年刚调到德格县，上来就握住毛华盛的手，笑着说道：“华盛同志欢迎你啊！我这个刚调到藏区的县委书记，和你这个刚来的援藏的副县长，咱们以后可要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啊！” “第四批成都市高新区援藏干部任职大会”在部委四楼会议室隆重召开，县委各部委、县直各机关，以及各企事业单位的重要领导莅临参会。县委书记、县长发完言后，依次为每一个援藏队员颁发任命书。他们这批干部分别被派往政府、教育、卫生、文化、农牧业、旅游等部门工作。其中，毛华盛从县委书记李克功的手中接过“德格县人民政府副县长”的任命书，付雪珍被任命为“德格县人民政府办公室科员”，饶文博被任命为“德格县人民政府格达乡副乡长”，李鑫被任命为“德格县人民医院外科主任”、杨韵被任命为“德格县德格乡中心小学语文老师”，李鑫和杨韵的任命书毛华盛代为保管。最后，作为领队的毛华盛代表全体援藏干部进行了精彩的发言，尤其讲到二次援藏时，现场的观众给予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一连串的掌声中，台下饶文博既感到心潮澎湃，又稍稍有些失落。他多想站在台上发言的人是自己啊！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向毛副县长学习，甚至要比他做的更好，进步的更快。 第二天，按照原计划，所有的援藏干部聚在一起学习，由当地的干部和老师来为大家讲解德格的大致情况。从历史沿革、行政区域、地理环境、自然资源到人口民族、经济发展、文化旅游、著名人物，大家对德格有了初步的认识。 说到德格的历史，毛华盛想起了他看过的一些关于德格的书籍。他是北大历史系的高材生，按理说对中国各地区的历史应该了如指掌，但事实并非如此，他对藏族文化历史的了解并不比一般的大学生多多少，直到第一次援藏德格时，他才开始系统地了解这方面的历史文化。 按方言划分，中国有三大藏区：卫藏、康巴、安多。藏区有典：“法域“‘卫藏’”，马域‘安多’，人域‘康巴’”。也就说：“卫藏的宗教、康巴的人、安多的马”。卫藏藏区大致相当于现今的拉萨市、那曲市、日喀则市、阿里地区，山南市和林芝市西部，以宗教而闻名，所以被称为法域卫藏。安多藏区的范围，大致包括四川阿坝州（部分）、甘肃甘南州，天祝藏族自治县、青海除玉树藏族自治州等区域。它们全部位于藏族分布区的边缘地带。这里又许多优质的天然牧场，是一个产宝马的地区，所以被称为马域安多。康巴藏区位于横断山区的大山大河夹峙之中（即四川的甘孜藏族自治州、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部分）、木里藏族自治县，西藏的昌都市，云南的迪庆藏族自治州，青海的玉树藏族自治州等地区），康巴最有名的是康巴人，康定的汉子丹巴的女子，男人们彪悍勇猛，女人们美丽多情，个个爱恨分明，所以又被称为人域康巴。 甘孜藏族自治州是康巴文化的中心，而德格又是康巴文化的核心区。这里四周高山环绕，一条河流自西北而南环绕、奔腾而过，地形易守难攻。有草场，有耕地，有森林，有河流湖泊，物产富饶，自古以来就是风水宝地。唐朝时，这里就建立土司制度。兴盛时期，德格土司号称拥有1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得到了朝廷的三品官职。所以直到今天，当地群众还自豪地称“天德格，地德格”，意思是天是德格的天，地是德格的地，德格是一片如天地一般宽阔的地方。 在毛华盛看来，一个优秀援藏干部，必须了解康巴文化，必须了解德格的历史，这样才能更好地和当地的群众相处，最后打成一片。然而，对于德格的历史文化，饶文博并没有多少兴趣，他更关心的是两百多公里外的格达乡，那里的经济发展情况如何，那里的贫困群众究竟有多少，自己又该如何带领群众们发家致富。因为命运已经决定，未来的两年时间里，他将和那片土地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第10章 洁白的哈达（4） 李鑫和杨韵从卫生院里出来时，天还不太亮，空气寒冷，风吹到脸上微微有些疼。再看看远处的雪山草原，像一幅沉默的水墨画，铺展在厚重的高原之上，透出一种无比肃杀之感。 不远处，一个藏族老汉赶着一群牦牛向他们走来，厚厚的藏袍，毛绒绒的臧帽，再加上老人略微蜷缩的身子，给人一种冷冷的冬意。 “李医生，你有没有听过早穿棉袄午披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杨韵微笑着问。 李鑫回以微笑，答道：“当然听过。咱们现在不正处在这样的天气吗？” “是啊，这里早上可真冷，跟掉到冰窖一样。你看那个藏族爷爷穿的多厚啊。”杨韵感叹道。 藏族老汉从他们俩身边路过时，突然露出灿烂的微笑，显得格外亲切温暖。他又冲他们点点头道：“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两个人也点下头微笑道。 寒冷的早晨因为藏族老汉的微笑和祝福显得暖意洋洋，他能让人预见太阳升起后的这片土地的圣洁和美丽，必定是造物主的善良与爱的结晶。 几分钟后，一辆稍显破旧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一个穿着棕色皮衣，肤色红黑的藏族小伙招手示意他们上车。笑着说道：“你们好，我叫贡布，是乡政府的司机。我们乡长派我送你们到德格的。” “谢谢你们乡长，也谢谢你贡布。” 太阳出来了，天高云阔，康巴高原迅速被一片金色所包裹，所有的生命都跟着跳跃起来。一路上，不甘寂寞的贡布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跟他们俩说话。 “你们俩都是援藏干部吧？” “对，我是医生，她是老师。” “哦，我们这里最缺医生和老师了。好多住在边缘地方的牧民受伤因为不能得到及时治疗，都成残疾了。好多小孩初中都没有念，我就是小学毕业。嘿嘿！” 说道自己小学毕业，贡布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他现在对自己的工作十分满意，能到乡政府开车，且是乡政府唯一的司机，书记、乡长熟得很，对他来说也已经是一份荣耀了。然后，贡布又讲了很多关于藏区的故事，最后又特意叮嘱他们德格的海拔要比他们道孚的海拔要高，尤其是偏远山区，一定要注意身体。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德格县城，贡布把他们送到德格宾馆门口，又将他们的包提到大厅的沙发上，然后还没等他们说声谢谢，就急匆匆地走了。说是要给乡里敬老院的老人们买一些生活用品。 午饭时，援藏同志们都来主动询问杨韵的身体情况，搞的她觉得像是得到了某种特殊待遇，怪不好意思的。毛华盛特意和她坐到一起吃饭，不停地给她夹菜。 “杨老师，多吃点蔬菜，维生素含量多，治高反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李医生，你说我说的对吗？”毛华盛笑着说道。 “对，多吃蔬菜或者水果，对治疗和预防高原反应有一定的作用。” “谢谢你，毛队长，还有李医生。”杨韵不好意思地说。 “哦，不能叫毛队长，要叫毛副县长。昨天任命书都下来了呢。”付雪珍调侃道。跟领导开玩笑是她的强项，不在人前表现一番怎么行呢。 “好好吃饭！”毛华盛假装温怒，然后又对杨韵和李鑫说道：“你们俩的任命书在我这里，一会儿吃饭完交给你们。下午我们援藏工作队要召开党员大会，选举产生支部委员会，杨老师，你身体可以吗？” “没事儿，我可以的。”杨韵急忙说道。她已经耽误了两天时间了，不能在脱离组织活动了。 下午三点半，在德格宾馆的会议室里，成都市高新区第四批援藏干部第一次党员大会隆重召开。有几个女同志却没有按时到场。原来她们趁着午休的时间，相约一起去外面逛街。顶着高原炙热的阳光和强烈的紫外线，她们竟然忘记了时间，买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和工艺品，然后又找到快递点发往成都，等这一切结束，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了。于是，她们连忙打出租车风风火火地赶回，到会议室时也已经三点四十了。 毛华盛很生气，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带有怒火。但随即他又平复下去，阴着脸对她们说道：“按理说，我不是原单位的领导，说多了，你们可能也不高兴。但是你们既然选择了援藏，而我作为你们现在领导，就应该履行好我的责任。你们迟到了，没什么理由可讲，每个人五百字的检讨书交给我。” 可能是受到了毛华盛的感染，大家也都变得异常严肃。接下来会议进行，根据中共四川省委组织部和四川省第四批援藏工作队的要求，会议选举了支部委员会，毛华盛毫无悬念担任临时党支部书记，饶文博和李鑫也当选为临时党支部委员。 新时代呼唤新气象新作为。面对未来的工作，大家都充满了期待。毛华盛最后说道：“我相信，我们将在四川省援藏工作队临时党委和德格县委的正确领导下，牢记使命、立足本职、倍加珍惜、奋发有为，努力发挥这个临时党支部的战斗力。” 如何发挥临时党支部的战斗力，如何管理好这批援藏干部，如何让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发挥有效的作用，如何保证他们平安、健康完成援藏工作。毛华盛深知，这些都不能是大话空话，得靠他这只领头羊十倍的努力，百倍的付出。 他瞬间感受到了雪山压顶般的压力。 第11章 洁白的哈达（5） 今天，按照原计划，大家都要奔向各自的岗位。该留在县城里上班的上班，该去偏远乡村工作要驱车前往。德格总面积11000多平方公里，人口8万多人，如此地广人稀，一个援藏干部身处其中，如同一粒草种飘落到茫茫的草原，必须深深扎根其中，才能抵御严酷的自然环境。 一大早，高新区第四批援藏干部微信群就炸开了锅，毛华盛的手机被一条条祝福信息刷了屏。 “同志们，加油！” “投入战斗，为了援藏梦想奋斗！” “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 “我愿化作一阵风，让格桑花铺满五彩藏乡。” “雄起！” …… 毛华盛也跟着发了一条：“要得！”接着是一个大大的赞，一个如太阳般的笑脸。然后，他没有坐车去县政府的办公室，而是去送前往各乡镇工作的援藏干部。饶文博和杨韵离得最远，德格县城到格达乡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差不多中午才能到。毛华盛特意叮嘱司机，一定要注意路上安全，把他们平平安安送到目的地。 “小饶，小杨，既要好好干，也要注意身体啊。”毛华盛又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饶文博和杨韵心领神会，一行人只有他们俩出现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可不得要注意身体嘛！ 只是这天公不作美，太阳没有准时出现在东山顶上，天空中乌云密布，四周山坡也暗淡下来，看来要下雨了。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名叫索朗格桑，也是格达乡人。他开的是藏区常见的吉普车，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笑着说道：“没事的，这个季节正缺雨呢，我又可以免费洗车啦！” “格桑师傅您可真幽默。”他们俩瞬间被逗乐了。 格桑师傅可能是想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展现他多变性格，立马又变得严肃起来，像一个老师一样，认真地说道：“我们这里阴晴不定，全看天神的心情，估计一会儿天就晴了。还有，我们这里是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下一个山口有可能就是现在是晴天。这些你们以后可以慢慢去体会。” 果不其然，车还没看出德格县城，天上就下去了雨。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的像是水龙头在细细地流，可是风确实是不小，裹挟着雨珠像幽灵一样敲打着窗户。又过了没几分钟，车刚开出县城，就看到金光闪闪的太阳照遍了整个峡谷，悠悠的白云像洁白的哈达一样悬挂在天空。 “小伙子，你姓什么？” “大叔，我姓饶，美丽富饶的饶。” “那我应该叫你饶副乡长了。年纪轻轻就当副乡长了，了不起啊！” “看您说的。格桑师傅，以后叫我小饶就行了，以后有事情还需要您多多帮助。” “那可不行，怎么说你也是乡里的大干部。至于你说帮忙，我估计也帮不了你啥忙。我现在在县政府开车，房子也买到县里了。格达乡太偏僻太穷了，我们都出来讨生活了。” “是吗？” 格桑师傅的话里透漏出一种骄傲，这让饶文博又有些忐忑，急着想要赶往格达乡，看一看当地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没想到，格达乡的路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车行驶了两三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格达乡的区域。公路在一个山沟里戛然而止，剩下的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石块和碎石粒。 “格桑师傅，公路为啥修到这里就不修了。到乡里还有多远啊？”坐在后面的杨韵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担心地问道。 “没多远，也就三十公里。不过这条又陡又窄，得走一个多小时。至于说为啥没修嘛，原因比较多，以后你们就知道啦！” 格桑师傅故意卖了个关子。坐着副驾驶上的饶文博心里清楚，像格桑师傅这样的本地人，又给县政府的领导开车，不可能不知道这条路为什么没有修。之所以不跟他们说清楚，或许是他不想把谜底揭开的那么早，或许是想让他们切身处地地去体会，也或许真得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座山挨着另一座山，一条沟挨着一另条沟，一片天挨着另一片天。吉普车继续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前走，从这个山坡上绕下，又爬上另一个山坡，最后来到了一个半山腰的拐角处。 这时，天空中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潮湿，冷风萧瑟，而且海拔已经超过了四千米，饶文博和杨韵还没有适应高原气候，都有些胸闷头晕。更糟糕是，他们迎面又来了一辆吉普车。 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狭窄山路上会车，即使双方互相礼让，也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因为这一段正好是最狭窄的路段，下面即使万丈深渊。从理论上讲，两辆吉普车可以身贴身地通过，但从实际情况上来讲，湿滑坑洼的路面、不稳定的情绪、不过关的车技都可能是致命的因素。 显然，对方司机都拿这几个致命因素没有办法。他摘下墨镜，从车里走出来，是一个汉人小伙，一脸的垂头丧气。 “师傅，你看这个路，可咋办呢？” 格桑下车，左看看，右看看，也皱了皱眉头。能让他这个高原上的老司机皱起眉头，可见事情确实比较棘手。 “我就说嘛。不要来格萨尔大草原，不要来，你非要来！你看看这路能走吗？我就不明白了，这穷乡僻壤的有啥好，搞不好还得把命送到这里。”对方司机冲着副驾驶上的女孩发起牢骚。 女孩青春靓丽，也是一个暴脾气，从车上下来冲着男的就破口大骂：“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赖我，你是不是个男的啊？我他妈的真是瞎了眼了，找了你这样的男人！” 两个人不甘示弱，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车里的格桑师傅的头都大了。刚刚听到对方司机那样说格达乡及格萨尔大草原，他是很不高兴的，但是看到情侣俩或夫妻俩这么争吵，他又于心不忍，严肃地说道：“好了，别吵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饶文博下车，站在路边。只见格桑师傅打着火，车身一点点以厘米分单位向前挪动，车轱辘则有条不紊地往山体的方向极速旋转，最后车身紧紧地贴在了石壁上。然后，他熄火洗车，示意杨韵从车里出来。他又迅速上车，打着火，缓缓向前行驶。 “格桑师傅，一定要小心啊！”饶文博冲着车大声说道。原本可以在山谷里回荡的声音迅速被细雨吞没。他的手微微有些抽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额头上也渗出汗珠，和雨滴又相融在一起，从有些惨白的脸上划过。 车一点点，一点点，只有那一点点的路，如果有一点点的差池…… 幸好，格桑师傅对车距和路宽的判断非常准确，两辆车像严丝合缝的齿轮一样相交错过，并顺利行驶在各自的轨道。但是，饶文博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身体一下子就疲弱下来。 第12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1） 格桑师傅将车停下，示意站在路旁的饶文博和杨韵上车。 在车子后面，那对情侣露出了惊叹的眼神，那个女孩子更是毫不客气的对格桑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师傅，您可真厉害！” “哈哈，都是多年的经验，”格桑师傅豪爽的笑了笑，又对着年轻人劝告：“小情侣出门在外，摩擦在所难免，要好好珍惜眼前人啊。” 闻言，女孩子笑了笑，却没接话，想来是对这次的旅行有着自己的见解。 格桑师傅也不多说什么，他还要带着县里来的新乡长和老师去格达乡呢，现在路就已经很难走了，要是等到中午，日头逐渐高了，恐怕从成都来的两位同志高原反应会更重。 大约中午一点，格桑师傅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一片碎石地上。 车上的杨韵一把打开了车门，差点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就开始干呕，高原反应加上晕车，让她脸色苍白，这种难受的感觉是她没经历过的。 紧跟着下车的饶文博扶了一把杨韵，显然脸色也不怎么好。 格达乡的干部已经等着了，看见两个人的反应，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初来格达乡的援藏干部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高原反应。 带着杨韵和饶文博到了乡里的办公室，又有干部好心的给杨韵端了些热水来，两个从异乡人在此时，才算是熟悉起来。 “杨同志，我们虽然对格达乡不熟悉，但是既然选择了援藏，就要承担起我们应该有的责任来。” 杨韵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水，脸色好了不少，点了点头。 “副乡长说得对，我已经考虑好了，本身我就是一名教师，现在也应该到我的岗位上去发光发热，争取让格达乡的孩子们，都能接受到好的教育。” 经过了一中午的休息，饶文博闲不住，他在之前的单位里就是一个工作狂，现在身体休息过来，他立刻就起身，去找格达乡的干部，了解每个村的情况，早早的参与到工作中去。 杨韵虽然身体不适，却也不好意思过多休息，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在当地干部的带领下，前往了格达乡中心小学任职。 虽然是乡小学，可中心小学的师资力量并不充裕，很多老师都是身兼多职，不但带着不同的年级，还带着不同的科目。 现在杨韵的到来，可谓是大大的缓解了中心小学各位老教师的压力。 甚至她还没能见到校长，就先被一位老教师抓了壮丁，扎着马尾辫的老教师带着一副老旧的眼睛，神色严肃，可眼底藏着焦急。 她顶着发言的嗓子，连着上了一个月的课未曾休息，这位辛勤的老教师中午突然发现，她失声了。 对于这位老教师来说，嗓子不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她更担心如果自己倒下，她所带领的班级没有老师能接手，在校的老师都承担着不小的压力，时间根本调不开。 简短的纸条上，写明了这位老教师的请求。 杨韵一个教语文的老师，被迫赶鸭子上架的临时接手了一节数学课。 老教师匆匆奔着医院去了，杨韵看着塞到她手里的教材和教案，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压力和信任。 进了教室，杨韵首先看到了就是一群活泼的孩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跟城里的孩子不同，这些孩子看起来有一种“脏兮兮”的感觉，但是眼睛却分外的明亮，仔细看就会发现，这群孩子不是“脏”，是格达乡四千米的海拔和大太阳晒得这群孩子的小脸和小手黢黑。 杨韵带着和蔼的笑，走到了讲台上站定。 新老师的出现，显然极大的勾起了这群孩子的好奇心，他们一个个活泼极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让杨韵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却还是故意板起脸来，敲了敲黑板。 见唬住了这群孩子，杨韵才翻开教案准备教孩子们知识。 可接下来，老天却跟杨韵开了个大玩笑，老教师的教案是藏语和汉语混杂的，即使杨韵能推断出一部分的内容，可孩子们恐怕也听不懂全汉语的课堂。 望着孩子们向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杨韵顿时感觉到两颊火辣辣的，不得已把数学课改成了语文课。 就在杨韵遇到困难的同时，饶文博那边的工作进度也卡住了。 回想起临行前，毛华盛的叮嘱，饶文博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格达乡脱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暗自焦急着。 让人召集齐了在格达乡任职的干部，饶文博了解了每个人的职务后，开始成立一个新的格达乡扶贫小组，制定了一系列的针对脱贫的工作计划。 “辛苦各位同志了，希望大家能按照我的刚才说的，去多跑跑腿，根据每个村子的情况不同，提出不同的扶贫方案。” 饶文博初来乍到，对于当地的情况并不熟悉，对于已经存放在办公室里的文献资料，饶文博觉得虽然具有借鉴的意义，却更想实地走访调查，看看现在的情况如何，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对新的副乡长的吩咐，底下的干部互相看了看，没多说什么。 多走些路不是大问题，各个村子的情况他们平时也要去走访调查，可针对每个村子的情况提出不同的脱贫方案，却是有些难办。 扶贫工作开展这么长时间，饶文博干的事情，也曾有其他人提出过，但是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却并不乐观，格达乡的村子四处散落，并不聚集，况且自然条件恶劣，很难开发出什么好的项目来。 即使他们并不报希望，却还是行动了起来，只要能给格达乡带来改变，辛苦一些又算什么呢？ 饶文博在分发任务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给自己安排，他一定要深入到群众中去，才能切实的体会到格达乡人民的生活。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格达乡，似与往日无异，殊不知，新的希望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 第13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2） 冉冉升起的朝阳洒在德格县的街道上，街上的行人已经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相比格达乡的破旧，显然这个县城更繁华一些，混合着藏区特有的服饰和装饰花纹，异域风情与现代化的结合，让付雪珍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街道上的一切。 而路上的藏民显然也对这个从平原来的小女孩投来了善意的目光。 区分两者的方式很简单，无论是新来的副县长毛华盛，还是身后背着包的付雪珍，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被烈日和高原上的寒风摧残过的痕迹，尤其是付雪珍，打眼一看，就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并没有两坨可爱的高原红挂在脸颊上。 “副县长，我们今天要去哪儿啊？” 小姑娘活泼，即使是背着沉重的书包，脚步也雀跃，围着一脸严肃的毛华盛转了一圈，感慨道：“这个地方好特别啊。” 顺着小姑娘的话点了点头，毛华盛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对付雪珍说道：“的确，德格县的建筑宗教的氛围要更浓郁一些，上面的花纹都有着独特的寓意。” 一辆外表满是泥土的越野车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一个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的小伙子招了招手，“扎西德勒，我是多吉，是县政府的司机，请上车吧。” “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毛华盛跟付雪珍回礼，拉开了越野车的车门坐了上去。 这个热情似火的藏族小伙一脚油门，向目的地驶去，付雪珍好奇的打量了两眼车子，开口说道：“毛副县长，我还以为来接我们的车子会是一辆轿车呢，用越野车当政府用车还是挺少见的。” 已经有过援藏经历的毛华盛笑了笑，很乐意为这个好奇的后辈解答：“从德格县到下面附属的乡镇，村子，一路上可是难走极了，一般的轿车很容易出现故障，不能长久的使用，只有这大家伙，才结实抗造。”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付雪珍拿出手机，打算查一下地图，打开软件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加载的图标转了半天，都没显示出来，小姑娘泄气的把手机揣回了口袋，小嘴一撅，“这个地方怎么信号这么差啊。” 现在打的年轻人，哪有几个不玩手机的，即使没事，也要拿出来划拉两下，毛华盛无奈的笑了笑，“不错了，我们现在还在德格县，信号只是有点差，等到了下面的村子，甚至连2g的信号都不一定有。” 这话说完，付雪珍翘着的小嘴更高了，却也没有办法。 唯独刚说完这话的毛华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没有信号的地方，就像是没有跟外界联系的纽带，下面的那些村子没有宽带，没有4g信号，外面的世界在飞速的发展，而这里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并非所有与世隔绝的地方都是桃花源，外面已经进入了高速发展的互联网时代，但是这里还是质朴的农村的生活方式，跟不上外面时代的发展，就会被时代抛弃。 而他们这一批又一批的援藏干部，就是为了建设西藏才到来的。 房屋跟远处的雪景高原相互呼应，呈现出一副神圣的画卷，而毛华盛的心里，也在暗自发誓，在他援藏的期间，一定要让整个人德格县以及下面的乡镇村子，都能通上信号，争取让家家户户都有宽带和4g信号。 开车的小伙子有意打开话题，加上付雪珍本身就不是个扭捏的姑娘，两个人迅速打成一片。 也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格达乡。 “这不是昨天杨韵老师和副乡长去的地方吗？怎么我们也要来调查走访？” “饶文博同志来格达乡，是为了建设格达乡，让这里能够脱贫致富，而我们今天来是为了调查走访，你知道德格县有多少个乡镇吗？”毛华盛脸上带着笑意，有意要考察一下付雪珍对于这里的基础情况够不够了解。 “您可真是随时随地都要考察我的业务能力，我没记错的话，是26个乡镇，附属的村子就更多了，大概是一百一十多个。”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连眉梢都带着期待毛华盛夸奖的弧度，有那么一瞬间晃了司机多吉一下，每个来支援藏区的同志都带满腔的热血，和充足的准备，他相信在毛县长的带领下，德格县一定会越来越好。 “对，”毛华盛点了点头，“我们要去实地勘察每一个乡镇，至少也要初步了解这些地方的情况，方便后续制定出适合每个乡镇，甚至每个村子的策略，让大家伙都能富起来。” “明白！”付雪珍点了点头，脸上也是一片凝重。 …… 与此同时，格达乡中心小学内。 杨韵正在教师宿舍里收拾着卫生，昨天中心小学的校长给孩子们上完课之后，接待了在校长室里等着的杨韵，不但大力的赞扬了杨韵的临时救急行为，还给杨韵安排了一间教师宿舍。 同时，杨韵也了解到了为什么中心小学的师资力量会如此急缺，一是因为，格达乡中心小学是整个格达乡唯一的一所小学，二是因为这里的条件艰苦，大部分的学生都是藏族，在这里任职的教师需要学会一些藏语才能顺利的进行教育教学工作。 种种苛刻的条件下，导致能长期留在这里的老师并不多。 昨日那个嗓子发炎的老教师，名叫拉巴卓玛，已经在这里任教很多年了，在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两个人住在一间教师宿舍里，现在已经成为亲切的室友了。 “学校里孩子大部分都在学校住宿，有时候我们还需要负责一些额外的事情，比如有的孩子发烧了，我们要注意观察他们在课堂上的动态和反应。”拉巴卓玛已经在这里任职了二十年，是一位严慈相济的老师，很受孩子们的爱戴。 现在她作为一个老前辈，在叮嘱杨韵一些除了教学之外还要注意的事情。 “这么小的孩子，就在学校里住宿舍，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的父母会不会放心，为什么不选择接送孩子呢？” 第14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3） 杨韵之前是在成都市区任教，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小学基本上都是由父母每天接送，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宿舍楼，甚至住宿的初中也不多，直到高中学习紧张，才会有一部分家远的孩子选择住校学习。 也导致杨韵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格达乡的父母会选择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学校里，这就是由认知不同引起的误会了。 拉巴卓玛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细心的跟杨韵解释：“整个格达乡只有这一所小学，孩子们来自不同的村子，每天来回的路程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不等，而且路上危险，有些孩子的父母在外打工，家里年迈的老人无法接送，种种原因下，住校是孩子们最优的选择。” 杨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只是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这些孩子如此可怜，她一定要在课堂之外，对这些孩子投入更多的关心和爱。 课表已经排出来了，杨韵负责教孩子们语文，拉巴卓玛教了她几句简单的藏语，随后将一本厚厚的笔记放在了杨韵的手里。 “这是我自己写的一部分教学笔记，以及一些藏语的教程，你可以看一下。” 杨韵打开了手上的本子，厚厚的一沓本子带着长期翻阅的痕迹，上面详细的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一看就是一本用心的作品，她抬起头，真诚的对着她的老前辈拉巴卓玛说道：“谢谢您！”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拉巴卓玛请了假，需要再去一趟县医院看一下嗓子的问题，杨韵也该踏入教室，开始今天的课程了。 今天教的孩子是二年级的，对比一年级的孩子来说，已经对汉语有了一部分的了解，杨韵拿出自己的教案，按照计划上课。 孩子们都很乖巧，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可五分钟过后，杨韵看着孩子们疑惑的表情，有些犹豫。 “同学们，我讲的东西，你们听不懂吗？” 有的孩子点头，有的孩子摇头，还有的孩子坐在位子上开始扣手指头。 这幅场景让原本信心满满的杨韵开始犹豫了起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站在讲台上手足无措，语言的不通甚至让她连学生在说什么都听不懂。 不过，拉巴卓玛的话还历历在目，杨韵走下讲台，到了孩子们的身边，她耐心的一点一点询问，明白了孩子想要表达的内容。 当阳光通过窗户，撒到学生的课本上时，孩子们整齐的朗读声透过教室，传到了外面的走廊，传到了毛华盛和付雪珍的耳畔。 两个人并未进教室打扰孩子们的学习，只是在外面静静的聆听着。 从走廊到了简陋的操场，付雪珍才敢说话：“这些孩子真认真，我都怕打扰了他们，连脚步都放缓了。” “看样子，与我们一起来的杨老师，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岗位，并且站好了第一班岗，那我们就不打扰她了，去乡里的办公室看看。”毛华盛脸上也是带着满意的笑容。 杨韵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同志，现在看到了杨韵已经步入了正轨，毛华盛的心里也带着欣慰，接下里他就要去看看饶文博的工作开展的怎么样了。 虽然今天才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可工作是不等人的，他们也不是来享福的。 到了乡里的办公室，出乎毛华盛意料的是，整个办公楼静悄悄的，只有门口有一个负责接待的干部，在看见两人之后上前招呼：“同志，你们两个是来干什么的？” 瞧见这个干部的脸，毛华盛愣了一下，随即熟稔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格桑拉姆，不认识我了吗？”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仔细的瞧了瞧毛华盛的脸，才大喜道：“副乡长！你居然回来了！” 昔日的朋友在此时碰面，两个人都激动不已。 “这么长时间没见，又升官了吧？”格桑拉姆带着调侃的笑意，跟毛华盛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很是激动。 “现在要喊一声副县长了呢。”付雪珍在一旁说了一句，眉眼里也带着笑意。 “好啊，小付，现在都敢开我的玩笑了。”毛华盛故意板着脸指了指付雪珍，语气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拉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此次跟着我一起来的同志付雪珍。” 格桑拉姆哈哈大笑了两声，伸手跟付雪珍握了握手：“你好！” “你好！格桑拉姆。”付雪珍有样学样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悄悄的在背后甩了甩手，这人的手劲好大，她的手被捏的好疼！ 没成想这个小动作落入了毛华盛的眼里，让毛华盛的眼神一暗淡。 格桑拉姆迎着两个人进了办公室，昔日的朋友再次会面，依旧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奋斗。 “饶文博同志呢？”毛华盛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 “饶同志可是个积极的实干分子，昨天来了还没喘口气，就开始了解情况，给大伙分发任务，你现在看不见人，是因为大伙都出去了，到村子里面了解情况了。”格桑拉姆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我这不就被留下来看门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毛华盛笑了笑，“革命分工不同。” 这次来的目的，不只是来看看新同志的适应情况如何的，更是为了看看格达乡这几年的情况如何。 “我和小付去资料室里看看，拉姆你不用管我们。”毛华盛起身，冲着二楼的资料室而去，格桑拉姆知道毛华盛对这里很熟，也没跟着，转身去了门口。 推开一扇木门，阳光透过资料室上面的小窗户照射进来，扬起一片灰尘，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仔细的查看着最近几年的资料，毛华盛入了迷，似乎重回了他当年来格达乡的岁月，熟悉的景象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 那时，他还是年轻的同志，带着一腔热血和激情，到了这片高原上。 在格达乡任职的几年了，他勤勤恳恳，想尽办法要带着乡亲们致富，努力了几年的时间，终于初见了成效，只是妻子的催促，母亲的担忧，终究还是让毛华盛回了家乡。 时光荏苒，如今他再次踏上了这片为之奋斗过的土地，站在熟悉的地方，似乎当年的朝气，又涌上来了。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唤回了毛华盛神游的灵魂。 第15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4） 电话是毛华盛妻子打来的。 “你个死没良心的东西，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联系我了是不是？” 怀孕的妻子脾气比平时更加暴躁，虽然话不好听，却也是在表达她对毛华盛的思念，让一心沉浸在工作里的毛华盛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不由得对妻子起了愧疚之心。 “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时时刻刻牵挂着老婆大人你吗？”毛华盛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这个在工作中认真严肃的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妻子时，只剩下了柔情。 在建设祖国的道路上，他实在是辜负了妻子太多。 付雪珍看到毛华盛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动的出了资料室，给毛华盛留下独处的空间。 电话那边的妻子唠叨了两句，让毛华盛注意身体，又简单的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婆婆已经在坐车来照顾她的路上了，两个人的女儿毛毛很乖，只是也想念爸爸。 听着这些温馨的话，毛华盛的脸上浮起笑容，却还是不得不板着脸，假装严肃：“我说小李同志，你现在的行为是不正确的，你的老公正在工作，怎么能打电话来打扰呢？” 说完这话，毛华盛又放缓了语气，“等我下班我们再联系，不能违反党组织的纪律。”带着留恋和不舍，他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妻子无奈的笑了笑，在家待糊涂了，都忘了现在是上班的时间。 看见毛华盛出了资料室，付雪珍才古灵精怪的从一旁的拐角钻了出来，“打完电话了？” “是我妻子的电话。”毛华盛并未多说两句家里的情况，只是示意付雪珍拿出包里的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这边的情况。 从乡办公室出来，两个人匆匆吃了点东西。 看着付雪珍只吃了一点，就不愿意再动，毛华盛询问道：“怎么，还减肥不成？下午我们还要去村子里走访调查，不多吃点怎么行。” 付雪珍苦着一张小脸：“您这可就是在为难我了，这些东西我实在是吃不惯，我好想吃热干面啊……” 抱怨归抱怨，付雪珍也明白她吃不到想要的东西，为了下午的走访活动，她又勉强吃了一点，看着毛华盛大快朵颐的样子，不由得敬佩的竖起大拇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吃不过异乡的食物是正常的，毛华盛也没多劝，等下午走访完回县城，付雪珍知道饿了，就会主动的吃东西了。 县城里的司机送两个人到最近的村子，路上几乎都是原生态的土路，很是难走，付雪珍一个不晕车的人都被颠的屁股疼，车子只能到村口，再往里的路就开不进去了，需要两个人步行。 多吉把车子熄火，锁上车，跟这儿两个人一起步行进村。 村子里面几乎都是一些老年人在家门口坐着，年轻人这个时候都在干活，这些老藏民会汉语的不多，毛华盛虽然之前会一些藏语，但是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很难跟这些老年人无障碍的沟通。 这个时候司机多吉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他在毛华盛和老藏民之间充当一个翻译的作用，让双方能够顺畅的交流，付雪珍则在一旁，拿纸笔记记录下谈话的重要内容，方便回去当做一个参考资料。 转了半个村子，付雪珍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早上因为爱美化的淡妆也被汗水打湿，现在已经有些斑驳脱妆了，整个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多吉看出了付雪珍的不舒服，主动的接过她肩膀上的背包，失去了重负的付雪珍才算是喘过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虽然她之前也在健身房里挥洒过热汗，但是跟现在这个劳累的情况完全不同，现在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躺一会。 毛华盛的脸上?带着一些汗，不过比起付雪珍的状态来说，可是好多了。 三个人在路边休息了一会，才爬起来继续走访，折腾了一天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去了一趟格达乡政府和中心小学，以及下面的一个附属的村子。 抱着一沓资料放在德格县政府的桌子上，付雪珍早已没有了早上的元气满满，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 “你回去休息吧，这些资料我来整理，明天还要接着去走访，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别玩手机了。”毛华盛看着付雪珍这幅累得不行的样子，也不勉强她继续工作了。 累狠了再生病就不好了，这里的医疗条件不好，生病了很难受的。 付雪珍也不推辞了，她真的很累需要休息，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了对毛华盛的敬佩之情，说道：“您也去休息吧，这些东西放着我明天整理，另外我申请，明天带着笔记本电脑去走访，记录比纸笔快多了，回来连上网很快就能上传资料库或者打印出来。” 闻言，毛华盛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对，明天就带着笔记本去，也要适当运用高科技。” 夜晚，付雪珍躺在床上，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她看着窗外的星空，这里的空气质量比成都要好很多，外面是漫天的繁星，是城市里见不到的美景，带着神秘的色彩，让人仿佛置身浩瀚的星河。 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片土地呢？ 宽广，粗狂，一望无际的草原夹杂着远处的雪山，大部分的人都是藏族，穿着特有的民族服饰，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神秘又引人向往。 她原本以为支援西藏，就像是来西藏旅游一般，顶多再多做一些日常的工作，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这里的条件比她想象中的艰苦很多…… 付雪珍陷入了沉睡，而毛华盛房间里的灯却还亮着，他在整理白天访谈的资料，这几年格达乡也有所发展，但是比起预期目标来说，进展却并不快，他需要更多的资料，以及思路，带着德格县，带着格达乡脱贫。 当毛华盛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已经和这里结下了不解之缘。 第16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5） 德格县医院，来支援的李鑫同志在工作了几天之后，脸色是前所未有难看。 如果不是医院的前面挂着明晃晃的县医院几个大字，恐怕他会认为自己来到了乡镇医院，这里的条件很简陋，仪器已经明显老化了，导致这里的医疗条件极度不好。 “嗓子发炎的情况挺严重的，给你开一些药回去养着，注意半个月之内不要过度说话，半个月之后来找我复查。”李鑫在病历上写着要吃的药，却听到面前的女人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半个月的时间太长了，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更快的方法？ 李鑫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仔细的跟面前的人分析着弊端：“修养半个月是已经是估算出来最短的时间了，你如果强行过度说话的话，很有可能音色会受到极大的损伤，从此变得沙哑难听。” 听到李鑫的话，拉巴卓玛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永久失声问题就不大。 “给我开一些药，不会失声就行。” “哪有你这么不爱惜身体的人！”李鑫是真的有些生气，什么工作会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呢，可是看着这个中年女人带着些疲惫和沧桑的面孔，李鑫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格达乡当教师，那里的孩子需要我，声音难听一些是不要紧的，孩子们的课程耽误不起。”拉巴卓玛无奈的笑了笑，这里的很多孩子还小，不懂得读书的重要性。 比起在教室里面读书，学习无聊的知识，显然还是在草原上奔跑更有意思，现在教育的重要性已经推广开了，来上学的孩子比之前多了很多，管理起来就更加的困难，不说话是不可能的。 李鑫沉默了一下，他明白自己拦不住拉巴卓玛的决心，唯一能给她的支援，就是给她开一些更快恢复的药。 笔在纸上划过，带着沉闷的声音，李鑫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叮嘱：“那一定要减少说话的频率。” 拉巴卓玛点了点头，对面前这个面生的大夫升起了一丝善意的感激。 送走了拉巴卓玛，李鑫开始接待下一位病人，这里的医疗条件简陋，基本上一个医生什么都要会看一些，加上来看病的一些藏族老人只会说藏语，李鑫现在还无法完成独立看诊。 李鑫在来之前就自学了一些藏语，但是真的跟人交流起来，还是带着很大的困难。 跟他在同一间办公室的，是一位藏族医生，那名中年医生曾在北京读大学，汉语说的很是不错，在完成了学业之后，他选择了来支援家乡，回到了这个生养他的小县城里。 “刚才的那位教师，我们都很熟悉了，她是一个很敬业的人。”藏族医生那边没有病人，此时正在跟李鑫闲聊。 “看出来了，而且很固执。”李鑫随口回答，询问着面前的那位老人的病情。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争执的声音，似乎是一个男子在跟护士争吵，声音越来越大，让李鑫有些坐不住了。 “我出去看看。”李鑫打开了房门，看到一个穿着在藏袍的高大的康巴男子，正在对护士说着一些，语速很快，依稀可以分辨出说的是藏语，情绪看起来十分的激动，护士也不甘示弱，同样用藏语回敬着一些话。 两个人越吵越激动，眼见就要打起来了，李鑫连忙冲上去，护住了那名护士，想要安抚两个人好好说话。 只是他听不懂两个人说话，两个人也听不懂他说话，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糕了起来，见新来的同事掺和到这事里了，跟李鑫同一间办公室里的藏族医生也不能坐视不理，连忙出来大声的呵斥了一些什么。 两个人迅速的被拉开，护士被护士长带走，李鑫和同事把康巴男人请进了他们的办公室里。 康巴男子的怒火平息了一些，嘴里却还是在说着一些词语。 “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同事的转述下，李鑫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康巴男子的父亲在这里看病，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缴费的地方，询问了护士站的护士，护士对他父亲的态度不好，爱答不理的，再加上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多问了几遍，把刚才那个护士问烦了怀疑这个老头是在故意耍她玩，对着老人说了一些冷嘲热讽的话。 老人年纪大了听不见，但是匆匆赶来的康巴男人听到了护士的话，顿时气愤不已的要给自己的父亲讨个公道，两个人就这么冲突了起来，差点演变成刚才的武力冲突事件。 听完事情的经过，李鑫也说不出来什么替那位护士辩解的话，况且现在只是康巴男人的一面之词，即使不清楚事情是不是如此人所说，但是李鑫还是替那名护士向男人道歉，表达了歉意。 将刚才看病的老人的药方写完，李鑫带着康巴男人去了缴费处，事情算是平息了下来。 事情却没有就此抹过，这件事情那名护士绝对是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初来乍到，李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的把这事记到了心里。 如果真的是整个人医院的服务态度有问题，后期造成医患冲突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医疗环境恶劣，设备缺失，医院态度有问题，李鑫苦笑了一声，看样子他要解决的事情，不单单只是病人的疾病，还有更多的问题在等着他解决。 看着李鑫沉默的样子，藏族医生劝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适应了就好了，这里的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事情既然是存在的困难，那我们就要去解决它，而不是随波逐流的跟着一起混日子。”李鑫的话铿锵有力，只是与他坐在同一间办公室的同事无奈的笑了笑，不以为然。 每个来到这里的新人，都会充满斗志，立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但是最后能在这里坚持过一个月的人都不多，理想是远大的，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年轻人，有理想总是好的。 第17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6） 要致富，先修路。 这是千年不变的道理，无论是要发展什么产业，都得有一条能走的公路，才是致富的关键，其实从客观来说，德格县的资源丰富，景色优美，好好的发展起来也是不差的。 至于下面的格达乡，这是唯一一个还没通公路的乡了，刚到岗的饶文博同志还没能理清那些村子之间的关系。 不像是在平原工作的时候，要去哪个村子，就有司机开车带着去，在从格达乡往下面附属的村子里面去时，那是只能靠11路公交车——饶同志的两条腿走着了！ 一走就是几个小时，这巨大的运动量让饶文博天天晚上累得打呼噜，倒是被隔壁宿舍的干部好一顿善意的笑话，转头给饶文博拿来了藏族特有的草药，说是晚上睡觉之前泡泡脚，会解乏助眠。 他明天就要去整个格达乡最贫困的村子，扎多村进行实地考察。 洗了把脸，饶文博才感觉自己清醒多了，从一旁的衣架上抓起自己的外套，往外面走去，跟一旁的格桑拉姆闲聊。 “下面这么多的乡镇，为什么就咱格达乡没能通上公路呢？” “那原因可就多了。”闻言格桑拉姆的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笑容，这原因说起来倒是也不复杂，就是人心难测。 两个人在食堂吃过了早餐，坐车前往距离扎多村最近的一条土路。 车子只能送出去一段路，还得再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翻个小山丘，才能到扎多村里。 “当年修公路的时候，其实给格达乡拨款了，但是公路修了一半，就有人出来闹事了，说是修路占了他们家的地，要想继续修路就要给一笔赔偿款，原本给点钱也就算了，但是没想到看这里有机可趁，狮子大开口的人越来越多。” 格桑拉姆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县里分到的修路款就那么多，当时的几个干部更是磨破了嘴，但是没见效，修路的事情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饶文博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路没修成，若是后期要修路的话，恐怕还会面对相同的事情，他最好还是提前想出来一些方案，才能更好的完成施工的事情。 两个人收了声，沉默不语的路上走着，距离扎西村还有一段路程，如果说饶文博之前去其他村子的时候，还能在路上看到一些村民，那去扎多村的路上可真是安安静静，周围只有两个人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这段山路崎岖难走，饶文博打量着地势，恐怕后期修路的话，也是一个大工程。 可惜他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只能看个大概，更深入的事情他是看不明白的，格桑拉姆看着气氛暗淡了下来，干脆开口唱了一段小调。 是即兴唱出来的，没有特定的旋律和歌词，但是听起来却让人心情舒畅了些，饶文博也没开口打断，只是静静的聆听着。 这次主要是去为了拜访扎多村的建档立卡的贫困户，了解他们的生活困难，制定帮扶政策。 饶文博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村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快到了。” “望山跑死马，等着吧，还有的走呢。”格桑拉姆笑了笑。 这话果真没说错，即便村子就在眼前，饶文博依旧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了村子跟前，根据之前看的资料，这次拜访的贫困户是一个腿脚不方便，无儿无女的六十多岁的老人，饶文博进了村子，开始打听老人的居所。 沿着村民的指示，两个人找到了住在村子最边缘的老人，他正拄着拐杖，在门口搬着一个小铁桶。 “老人家您好，我们是县里来的，您是达瓦吗？” 格桑拉姆又用藏语重复了一遍饶文博的话，却没想到老人居然是个懂汉语的，招呼着两个人坐下。 “找我老头子有什么事？”老人看起来精神不错，身上的衣服勉强算是整洁，饶文博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来，老人的左手似乎有些不方便，肌无力的感觉。 “我们是乡里来的，这次主要是为了……” 经过一番谈话，饶文博了解到，老人几年前摔了一跤，从山崖上面滚了下去，自己费尽爬了一个多小时才获救，腿脚不方便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胳膊是年前时候摔了一跤，总体的情况不容乐观，听起来很是让人忧心。 在老人的家里待了半个小时左右，饶文博才和格桑拉姆出发，去拜访下一户人家。 整个村子建档立卡的贫困户走访下来，都是不容乐观的情况，饶文博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舒展不开，格桑拉姆劝着他宽心，但是收益却不大。 村子里能挣钱的收入来源并不多，平时种植的青稞和放的耗牛只够维持日常的生活所需，整个村子勉强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但是却极其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崩盘。 老人以及村子里的其他的凭困户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生存的唯一指望就是乡里发的那点低保，和逢年过节送的粮食和食用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饶文博忧心忡忡，却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也对，若是这些情况这么容易就解决的话，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困在原地毫无进展，像是一个死循环，根本无人能解。 连着一个月的时间，饶文博深入的了解了所有村子的情况，拜访了所有建档立卡的贫困户，简单的总结出了一套方案，整个人累得躺在床上起不来，连着本来白净的皮肤，也被晒的发红发黑，整个人像是黑炭一般，远远看去，恐怕跟当地的藏民没有什么两样了。 倒是真的做到了融入到群众的生活中去。 心里也渐渐的有了一些思路，只是具体的实施起来，恐怕还有一定的难度，不过饶文博相信，只要自己提出建议，在合情合理的前提下，副县长毛华盛是一定会大力支持他的。 想到这里，饶文博又干劲十足，伏在桌子前面，积极的开始写起自己的计划书来。 草原上的月亮渐渐的升起，皎洁的月光挥洒在草地，挥洒在雪山，好像一层薄纱，轻轻的笼罩在饶文博的计划书上。 第18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1） 日落日升，在太阳的光辉下，又是新的一天来临。 杨韵已经在格达乡的中心小学待了近一周，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适应了吃糍粑喝酥油茶的日子了。 只是她面临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班里的那群小孩子，从刚开始对杨韵十分的敬畏，上课也是规规矩矩的，可后来发现杨韵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师之后，一些不好的行为就开始变本加厉了。 正上着课，趁着杨韵在黑板上板书的功夫，底下的两个学生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听着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杨韵回过头，用严厉的眼神示意贡布保持安静，却没想到贡布看到了杨韵的眼神，并没有收敛，而是更加得变本加厉起来。 他故意用藏语跟同桌交谈，完全不把杨韵放在眼里，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不知好歹的时候，被全班注视的眼神更是让贡布洋洋得意，像是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请同学们保持安静。” 杨韵重复了一遍，她在成都的小学里并没有碰到这么刺头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很乖，即使有不听话的，在看到她严厉又温柔的眼神之后，也会变得安静下来。 贡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睛，像是一头不服输的小牛犊，跟杨韵隔着同学的桌椅遥遥相对。 “贡布，你站起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告诉老师吗？” 杨韵捧着课本，脸上带着些为难，却还是温柔的看着贡布，希望能安抚下来他的情绪。 事情并没有变得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了起来，以贡布为首的那一个小团体全部都站了起来，跟在了贡布的身后，明明只是一群小萝卜头，却已经学会了抱团，剩下的学生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静静的看着事情的发展。 在这短短的一周时间里，杨韵觉得她面对的挑战简直比之前的整个教学生涯都多，本身就是一个新手老师杨韵，处理不了这样的突发事件。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贡布的汉语说的还不利索：“不要管我！” 这种话显然很是任性，但贡布毕竟还是一个分不清是非的孩子，杨韵当然不可能跟孩子置气，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才会让这群孩子这么厌烦她。 “贡布！你在干什么，惹老师生气吗？” 拉巴卓玛的声音从教室外面传来，带着些沙哑。 听见声音的瞬间，原本还像是一只气炸了的小河豚的贡布，瞬间变得老老实实起来，坐回了凳子上面，后面的那群小孩子也跟着散开，小脸上带着惊恐。 拉巴卓玛进了教室，神色很是威严，让人看起来就十分的害怕。 看着下面的乖乖坐好的这群孩子，杨韵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着拉巴卓玛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狠狠地训斥了这群学生两句，拉巴卓玛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敲响警钟，甚至连站在讲台上的杨韵都吓得缩了缩脖子，仿佛回到了中学时面对教导主任的感觉，或许这才是一位严厉的老师的形象。 “正好我这节课没课，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想要干什么！”拉巴卓玛站在了教室的后面，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学生，察觉到目光的孩子们甚至连坐姿都变得更加的端正。 见课堂的秩序回到了正轨，杨韵开始她的讲课。 拉巴卓玛的威慑力如此之大，以至于下课之后也没有孩子敢乱动，只不过拉巴卓玛也无意给孩子更大的压力，主动走出了教室，并且示意后面出来的杨韵跟着她去办公室，在听完杨韵的课之后，拉巴卓玛觉得，她有话要叮嘱杨韵。 到了办公室里，杨韵主动地跟拉巴卓玛道谢，神情里夹杂着感激，显然这种救场不是第一次了。 “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管住这群孩子。”杨韵懊恼的自责。 “杨老师，这种事情我是不可能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一辈子的，你需要自己尽快的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师，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拉巴卓玛的话显然说的有些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正如她观察到的，杨韵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基本不会跟学生发火，让一些本来就调皮捣蛋的孩子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起来，这不是一件好事，事情到后面会变得越来越糟糕的。 杨韵站在原地，紧紧的咬着嘴唇，显然她也已经认识都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对于她来说，让她无缘无故对着学生发火，还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看到杨韵这幅样子，拉巴卓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拉着杨韵的手，两个人坐到了椅子上，她苦口婆心的叮嘱着杨韵，“我知道，你的脾气本来就是温柔的，我也不是要求你一定跟我一样是个一点就炸的爆竹脾气，只是你要明白，脾气好和没有底线是完全两回事。” 拍了拍杨韵的手，拉巴卓玛说出了今日的最后一句肺腑之言：“你要找到合适自己的路，才能顺顺当当的走下去。” 点了点头，杨韵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她要尽快的成长。 严肃的话题已经谈论了过去，拉巴卓玛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拉着杨韵聊一些家常的话题，放松杨韵的心情。 “你这么年轻，又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似乎没料想到话题的转变会如此快，杨韵的脸上带着一些诧异，“您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都二十四了，是大姑娘了，就算是谈婚论嫁也是应当的，没看到你每次出去的时候，那些康巴的小伙子们连眼睛都看直了吗？若是有合眼缘的，谈一个也是可以的。” 拉巴卓玛笑着打趣杨韵，显然是在开玩笑，又夹杂着一丝真意。 察觉到拉巴卓玛想要当红娘的心思，杨韵连连摆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看样子是我误解了，他还肯让你来援藏，倒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拉巴卓玛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却没看到杨韵的脸色暗淡下来，援藏的事情，他是不支持的。 第19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2） 在来德格之前，杨韵其实就已经和男朋友的关系变得十分的尴尬。 拜访父母的事情过去不久之后，男朋友的妈妈就用身体不好的借口，强迫男朋友搬回去住，一心惦念着母亲的男朋友果断的搬了回去，留她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完全没有顾忌到她一个安不安全，害不害怕。 她心灰意冷的报名来援藏，这事男朋友并不知道。 从她住进中心小学的第一天晚上开始，她就跟男朋友没有联系了，事情的起因倒是很简单，是她半夜的时候害怕睡不着，给男朋友打了电话，却没想到电话被挂断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男朋友的一条消息。 “以后不要半夜给我打电话，会打扰我父母睡觉。” 杨韵心里沉闷的慌，只是会了一句“知道了”，就没再说什么，却没想到男朋友真的连续多天不给她发消息，仿佛只要她不主动联系，两个人就是陌生人一般，这种感觉让杨韵心里更是憋着一口气。 难受，沉闷，杨韵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但是班里的孩子又不断的给她找麻烦。 一时之间，杨韵的心里更加难受，本来就身体不好，还有轻微的高原反应，现在更是走两步路就心脏憋得难受，一向温柔的姑娘，心里也有自己的倔强，她就要等那人的消息。 在拉巴卓玛跟她谈完话的第二天，恰巧是周六，这也是杨韵在格达乡中心小学度过的第一个周末，她收到了来自男朋友的消息。 “乖，别生气了，我妈因为你晚上打电话打扰我睡觉的事情发火了，逼着我不联系你，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把老妈哄好的，还不赶快夸夸我？” 杨韵看着这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多可笑的事情，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因为母亲生气就不敢联系女朋友，如果不是杨韵通过朋友知道，这几天他的游戏一直在线，恐怕还真的会信了这些鬼话。 “杨老师，别看手机了，趁着天气好，跟我一起把被子晒上，”拉巴卓玛抱着被子，站在杨韵的面前：“今天周末，孩子们不上课，跟我一起去操场看看孩子们。” 拉巴卓玛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静静的看着杨韵，却给了她难以言喻的安心的力量。 点了点头，杨韵放下了手机，开始收拾起了床铺，跟拉巴卓玛一起抱着被子出去，在外面晒被子的小广场上，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学生的被子在上面晒着，有些看起来很脏了，有些则带着补丁。 孩子们四下散开，这里一片，那里一群的在做游戏。 杨韵突然觉得十点左右的太阳是如此的强烈，明媚，耀眼，像是会驱散一切的阴暗，唯有纯真留在人世间。 原来西藏被称为圣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个小小的皮球砸到了杨韵的脚边，她看到了胆怯的躲在栏杆后面的贡布，那个在课堂上倔强的孩子，现在已经没了恶意，只剩下惶恐。 杨韵招了招手，示意贡布上前，小男孩一挪一挪的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你的球吗？” 贡布点了点头，察觉到杨韵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整个人也大胆起来，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腼腆的性子，刚才那个样子也只是害怕杨韵责怪他。 “是我的，谢谢老师。”贡布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杨韵抬手，想要摸一摸贡布的小脑袋，又突然想起来藏族的传统习俗是不允许别人触碰头顶的，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只得改为语言上的鼓励：“去玩吧。” “老师，今天上课的时候对不起，我不该跟您犟嘴的。” 贡布突然大声的嚷嚷了这么一句，然后立刻转头跑掉，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杨韵愣了一下，脸上突然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心里感到一阵欣慰，可能这就是来自教师的满足吧，即使是学生一句小小的道歉，也足以让她一扫心中的阴霾。 晒好被子的拉巴卓玛走到了杨韵的身边，“贡布是个好孩子，只是学习习惯不太好，他厌恶学习，却又很喜欢学校这个环境，是个很矛盾的孩子。” 杨韵点了点头，学习是枯燥无味的，除了一小部分的人能体会到学习的乐趣之外，其他的人都不喜欢学习，而她的任务，就是让这些孩子接受学习，品味到学习的乐趣。 手机上的消息响起，杨韵看着她跟男朋友的聊天框，还是选择了坦然面对，两个人好好的沟通比什么都强。 拉巴卓玛看着杨韵脸上的神情舒展开了，也不再打扰她。 天地苍茫，无论是人还是事，只要从死胡同里走出来了，就是一件好事。 这一批来支援藏族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面发光发热，，已经逐渐找到了适合的方式，正在用不同的形式，争取让整个德格县变得更好。 经过周末“捡球”的事件之后，贡布上课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很多了，让杨韵的心里也安心了一些，又逢周一，杨韵专门安排了一次小测验，要检测班里孩子的学习进度，试卷是她自己出的，难度适中，按照预期的效果来说，孩子们的成绩应当是在七八十左右。 将卷子发了下去，杨韵监督着考试的进行，班里的同学有一些小动作的，杨韵也只是过去轻轻的点醒他，时间慢慢过去，杨韵收起卷子，看着下面一个个仰着头望向她的孩子们，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下节课自由活动，但是不准闹出太大的动静。” 对于学生来说，显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下面是一片欢呼。 杨韵抱着卷子，回了办公室坐下，开始批改，她希望能够尽快的批改完成，看一看孩子们的成绩如何，有助她制定下一步的教学计划，读书是这些孩子改变人生的唯一方式，而杨韵希望能帮他们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加的顺畅。 卷子还没批改一半，杨韵就坐不住了，她给自己接了杯水，抱着水坐在办公椅上。 原因无他，成绩实在是出乎杨韵的想象，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自己的心情。 第20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3） 在艰苦的条件中，有的人坚持了下去，而有的人，则选择了退缩。 县里的工作并不是最艰苦的，却是最繁忙的，毛华盛要统计全部的乡镇的情况，就要实地探查，付雪珍作为这次唯一留在县里的同志，理所当然的给毛华盛选择了当助手。 只是当助手，并没有付雪珍想象当中那名轻快。 毛华盛是一个很实干的领导，一向是冲在第一线，也就导致了付雪珍在经历了第一天去格达乡的折磨之后，还连着去了几个乡镇，甚至脚上都走出了水泡。 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虽然付雪珍本身并不是特别娇气的人，但是现在也不想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在毛华盛准备带着人去下一个乡镇时，付雪珍终于久违的耍起了小脾气。 “毛叔叔，我们就不能不去了吗？”付雪珍故意喊得亲近了些，祈祷着毛华盛能够网开一面，“我们已经连着走访半个月了，就算是铁人，现在也扛不住了，就不能短暂的休息一天吗？” 付雪珍也不是想罢工不干，她只是渴望着喘息一下，能够休息两天。 但是显然，毛华盛并不这么认为，今天休息，明天休息，天天都休息的话，群众的脱贫攻坚战什么时候能打完？ 两代人的理念不同，也就导致对事情的看法不同。 毛华盛皱起眉，语气严肃了些：“做事不能这么想，现在有多少工作等着我们，小付你也不是不清楚，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退缩让步呢？” 付雪珍没说话，只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到她这个样子，毛华盛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的走了。 十分钟之后，付雪珍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周围安静的过分，原本在她身边的毛华盛已经不见了踪影，付雪珍焦急的起身，寻找着领导的踪迹，但是办公室里没人，大厅里也没人。 刚才还小脾气上头的付雪珍这个时候冷静了下来，才开始慌乱，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带着哭腔找到了县政府门口看门的保安大爷：“大爷，你看见毛县长没有？” “毛县长啊，”老大爷看付雪珍也带着些眼熟，乐呵呵的问道：“他刚才就出去了，你怎么今天没跟着他一起去下面的乡镇走访呢？” 要面子的付雪珍自然说不出来她刚才耍脾气，所以毛华盛才丢下她一个人去下面的乡镇走访，只好嘴硬的说道：“今天毛县长留我在办公室整理资料，我还以为今天毛县长不出去了呢，没想到他刚才走了。” 人都走了，付雪珍自然也追不上，县政府里面的公车的用途和数量是有限的，她也不能调用。 站在县政府门口，付雪珍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回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前几天收集回来的资料只是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并没有完全的整理好，现在付雪珍的行为，也勉强算是将功补过。 她越想越委屈，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整理着资料，还小心别让眼泪滴到纸上，顿时更委屈了。 付雪珍不是不能吃苦，只是她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需要休息，可毛华盛甚至都不听她说话，就直接离开了，更是让这个小姑娘心里委屈不已。 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真正的到了社会上，到了工作岗位里，没有人会心疼她，有时间哄她，也不会有人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对她稍微宽容一些，毕竟这个社会就是如此的残酷。 与此同时，坐在车上的毛华盛，也是一阵头疼。 这里的工作条件艰苦，说实话，付雪珍能撑半个月再喊苦喊累，已经是出乎他的意料了，只是小姑娘的性子闹起来，一时半会没完没了了，这一点毛华盛在他的宝贝女儿毛毛的身上可是体会的淋漓尽致。 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冷处理的办法来处理，即使是冷处理，也得顾及到同志的情绪。 毛华盛犹豫了一会，还是给留在县政府的一位女干部打了个电话，让她去看看付雪珍的情绪怎么样了。 听到付雪珍气鼓鼓的一个人在办公室收拾资料，毛华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心里对付雪珍的印象更是好了不少。 只是关于日后付雪珍同志的工作应该怎么处理，毛华盛觉得还是有必要斟酌一下。 能够在合理的工作范围内将个人的能力发挥到最大，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应该干的事情，而并非是强人所难。 办公室里付雪珍丝毫没察觉到毛华盛的良苦用心，她整理好了资料，开始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想了半天，翻出自己的手机连上了县政府的wifi，顺手打开了一个交友软件，看到有人给她递了一个好友申请。 反正现在手里已经没有工作了，付雪珍自暴自弃的想，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加付雪珍的人是一个成都的小伙子，是为了付雪珍的宠物配对的事情，两个人都养了同一个品种的布偶猫，付雪珍闲的没事的时候，喜欢晒自家猫猫的照片，就被那个小伙子看见了，想要借付雪珍家的猫猫生一窝小猫。 付雪珍顺手翻看了一下对方的朋友圈，结果发现对方居然跟她家住在一个小区。 这么有缘的事情，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付雪珍对他的好感就大幅度的上升，再加上对方本身就是个风趣幽默的性子，两个人一下子就熟悉了起来。 跟有意思的人聊天，让付雪珍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也不再愁眉苦脸的了。 真正的好同志，当然是要敢作敢当，付雪珍决定等毛华盛回来的时候，一定要为了自己今天的任性和耍脾气向他道歉。 人都会在逆境中成长，哪怕这个过程是让人痛苦的。 不过让付雪珍没想到的是，她等到了晚上九点，也没等到毛华盛回到县政府。 往日，为了安全，毛华盛都会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今天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究竟是在乡亲家住下了呢，还是出事了？ 付雪珍异常的担忧。 第21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4） 是夜，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了付雪珍，她趴在桌子上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一旁的钟表，指针不偏不倚的指向了十一点。 她在办公室等毛华盛回来，不小心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办公室里基本已经没人了，外面只有巡逻的保安，忽闪忽闪的手电筒的光在楼道里闪烁。 起身收拾东西，付雪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宿舍走去，她还是没见到毛华盛，心里始终跳跃着不安的感觉。 雨水打湿了泥地，也打湿了毛华盛乘坐的车子，他跟司机被困在了一处陡峭的山路上。 原本是不该这么晚回来的，是路上出了一点小事，他们遇见了一个旅行队，他们的车子抛锚了，毛华盛就跟司机给那个小队搭了把手，把车子修好之后，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毛华盛和司机往回赶，结果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上面，他们的车子也出问题了。 更让毛华盛头疼的是，这里地势险峻，若是在外侧修车，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司机多吉只能从内侧爬进车底，查看车子的情况，更不妙的是，毛华盛昨天晚上忘了给强光手电筒充电，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车底更是一片模糊，即使多吉的视力一向不错，却也看不太清楚。 “毛县长，”多吉无奈的笑了笑，“恐怕需要您来帮个忙了。” 毛华盛蹲下，看着车底的多吉，“需要我干什么，直说就行，现在修好车子才是第一要务。” “就是得脏了您这身衣服，您从内侧进来，到我的右边，拿手机帮我照着点，”多吉的脸上带着些无奈，强光手电筒可以挂在脑门上，但是手机需要手持，多吉没办法一个人干两份活，“您注意安全。” 毛华盛从车子的内侧爬了进去，动作不熟练的蹭了自己一身的灰土，无奈的笑了笑，打开了手机，照着车底。 两个人在车底下排排躺，远远的看去还是有点吓人的。 多吉拧着手上的东西，突然听到外面出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多吉扭头一看，外面的地上已经飘起了雨滴，“毛县长，下雨了！” 下雨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一件好事，毛华盛问多吉：“还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 “可能修不好了。”多吉擦了一下自己额头的汗，他现在还没看出来问题在哪，一耽搁，就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毛华盛蹲在路边点了一根烟，沉闷的抽着，多吉敲了敲车子的前引擎盖，无奈的合上了。 “毛县长，这么晚了，我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不然在车上凑活着睡一晚上，等明天有车路过的时候拦一下，要不然就走着去最近的人家借宿，把车扔在这里，等明天再处理。”多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八点了。 “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高原昼夜温差大，现在的温度还好，但是晚上是真的会冻死人，车上虽然有条毛毯，但是并不足以驱寒，可把车丢在这里也不是个好主意，虽然知道这里基本不会有人经过，但是万一有人路过，没能刹住车，那他可就罪过了。 “搬两块石头吧，放在车的前后三百米左右的地方，算是给后面的车一个预警。”毛华盛掐灭了烟头，将垃圾揣进口袋里面，“离这里最近的人家有多远？” 这里的信号实在是不行，不然的话，他还能给县政府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找个会修车的人来接一下两个人。 “得走一个小时，路上还不一定安全。” 多吉说的也是实话，这里基本上还没有开发，虽然概率很小，但是也有可能会遇到野生动物，如果是食草动物也还好，若是遇到食肉动物那就倒霉了。 听着这话，毛华盛更愁了，他也不是毛头小子了，知道晚上的确不安全，四年前来支援的时候，也有幸遇见过那么一两次野生动物。 这下可是好了，被困在这里了。 “进车里吧，等明天的时候咱俩往高处走走，找个信号好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打个电话，找个支援。”毛华盛抖了抖身上的水，打开了车门。 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说几句话，后来越来越冷，也就不愿意说话了，车窗还不能关死，得留条缝透气。 就这么一个小缝，冷风就往里面呼呼的吹，冻得毛华盛手脚发凉，即便是裹着毯子，也没用，多吉年轻力壮，倒是没有毛华盛那么冷，不过也不好受就罢了。 毛华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夜的时候突然冻醒了。 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毛华盛搓了搓手脚，突然庆幸今天没有带着付雪珍出来，不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着在这里冻一个晚上，回去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这么想着，毛华盛似乎听到了付雪珍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毛县长！” 还真是冻傻了，毛华盛无奈的摇了摇头，付雪珍现在应该已经在县政府里，怎么可能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毛华盛看了看一旁的多吉，他在驾驶室睡得正香，车里的暖气打不开，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靠着身体硬抗，实在是有些难熬。 “毛县长！” 付雪珍的声音又若隐若现的传来，带着焦急，毛华盛这次可不觉得是他幻听了，他看着远处，那边若隐若现的有着手电光，还带着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连忙拍了拍身边的多吉，毛华盛有些激动：“多吉，醒醒，快醒醒，好像有人来找我们了？” 多吉挠了挠头，侧过身又睡了，给毛华盛看得一愣，又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终于喊醒了沉睡的多吉，两个人打开了车灯，近远光不停的交替闪烁着，跟远处的车灯呼应。 在一片漆黑的草原中，这边陡峭的山路上的车顶，极其显眼，指引着远处来救援的人。 付雪珍手持着手电筒，焦急的呼喊着，她十一点睡醒之后，始终觉得不对，又连着给毛华盛打电话，但是根本打不通，若是毛华盛在乡亲家住宿，不会信号差到这种程度，犹豫了十分钟，付雪珍还是决定，抗着重压，把大家伙都喊起来。 第22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5） 睡的正香，被喊起来，不少的人脸上都带着怒气。 尤其是听说付雪珍根本就没有依据，只是单纯的觉得毛华盛可能出事的时候，不少干部都觉得这个小姑娘是在胡闹。 大家走访的时候，也有过路况不好，在乡亲家借宿的情况，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付雪珍对着大家鞠躬，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大家，但是我觉得毛县长可能遇到了危险，请大家跟我去找一找，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你承担得起吗？” 当即就有人不爽的跟付雪珍抬杠，但是也有人担心毛华盛真的出事，最终大家还是分成了两派，跟毛华盛交好的一些人跟着付雪珍去找人，剩下的人留在县政府里面，留守值班。 就这么一路找来，在山路上看到了闪烁的车灯。 那里的山路极其狭窄，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过，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步行过去，一个会修车的师傅带着工具和付雪珍过去，只留两个人在后面的路上等着。 两方人马汇聚在了一起，毛华盛看着找来的付雪珍，顿时感慨万千。 “毛县长，车子怎么了？” “出了点问题，多吉和我修不好，本来打算明天再找救援，没想到大家来的这么及时！”毛华盛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感激。 会修车的师傅跟多吉一起去看车子的情况，留下付雪珍和毛华盛两个门外汉在路边看着，付雪珍拿着手电筒跟后面的车子晃了晃，示意他们已经和毛华盛汇合了。 “小付同志，你怎么找来的？”毛华盛在感激之余，还带了一丝疑惑。 车子发生故障是意外，付雪珍怎么会知道，还带着人来救援呢？ 付雪珍裹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主动跟毛华盛承认自己今天早上的错误：“毛县长，今天早上是我不好，不应该任性，我向您道歉。” “本来打算等您今天回去的时候跟您道歉，但是我等到十一点都没见您回来，也没往回递消息，实在是担心，所以联系了大家伙来找您。”付雪珍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说清楚了，让毛华盛不禁感慨，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 冥冥中自有定数。 “今天早上，我也有责任，没顾忌到你的身体情况。”毛华盛也顺着台阶下。 两个人的关系回温，误会彻底的解除，现在又是亲热的革命好同志了。 师傅的经验显然是比多吉这个司机要更加的丰富，师傅很快就找出了车子故障的地方，打开修理箱，拿出了一个零件换上，“可以了，你去启动一下车子试一试。” 多吉上车，启动了车子，果然车子正常了。 四个人上了车，带上在原地等待的两个人，一起回了县政府。 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下雨沾了水，毛华盛跟多吉的样子可是狼狈极了，给大家额外的放了半天假，让大家多休息一下，毛华盛就回宿舍洗漱。 在这里，水是很奢侈的东西，热水都是限时供应的，德格县是缺水的大户，一向是一块“硬骨头”很难啃下来。 多亏了之前有人提出了分散式供水的主意，才让下面零散的村子用水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这种成本低，又方便管理的办法，极大程度上让德格县的村民能喝上了放心水。 脱贫攻坚是一场大战，而无数人在为此努力着，即使没有毛华盛这批干部，也会有其他的人顶上来，保持着生生不息的动力。 这是毛华盛久违的一个懒觉，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外面的太阳高高的挂着，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他起床的时候，多吉已经起床了，在院子里面洗车，看见毛华盛出来，多吉脸上带着爽朗的笑，跟毛华盛打了个招呼。 明明有一上午的假期，但是毛华盛还是没有闲着，他去了资料室查看资料，要想让德格县富起来，必定是要多个维度同时发展，他需要灵感和思路。 贫困地区的发展，旅游业是个不错的开端，这里的风土人情都是吸引内地游客的地方，但是谁又乐意来呢？ 这里的条件艰苦，硬件设施跟不上，甚至县城里面的宾馆都不多，环境也不好，都是上个世纪剩下的老建筑了，来旅游的游客显然不会喜欢来这种地方，交通不便，缺水，不是适合游玩的地方。 需要改变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让毛华盛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来支援的干部一批接着一批，但是会长期留下的人并不多，而且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县里，很少有干部下乡镇，这种“头重脚轻”的情况，是绝对要改善的，想着想着，毛华盛又无力了起来，他也只是在这里待两年的时光，看起来好像是很长，但是实际上转瞬即逝。 致富的关键是什么呢？ 修路，教育，这两项是重中之重，只有下一代的孩子走出去，考上大学，才能给这个地方带来长久的改变，而便利的交通带来的好处自然是不必多言的。 毛华盛觉得，他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要去各个学校看看，务必要把教育的质量提上来。 想着想着，毛华盛就看到了旺堆次仁带着一脸的丧气进了资料室，看见毛华盛在屋里，旺堆次仁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宿舍里面休息，没想到你在这里。”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打起精神来嘛，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天天垂头丧气的可不好。”两个人是老朋友了，毛华盛说起话来也不客气，狠狠的拍了拍旺堆次仁的肩膀，脸上是笑眯眯的表情。 “大家都是朋友，我也不怕你见外了，我刚跟家里的婆娘干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旺堆次仁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还是要好好沟通的，男同志嘛，大气点，心疼心疼自己老婆，没什么丢人的。”毛华盛宽慰着旺堆次仁，夫妻之间的事情，哪有过不去的坎。 “哪有这么简单……” 第23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6） 要从细节处，探寻到问题的本源。 旺堆次仁和老婆吵架的原因倒是也简单，他老婆的阿妈摔断了腿，现在在医院里面做手术，他老婆现在既要操持着家里的事情还要往医院跑，前两天又交不上医药费，气得他老婆跟旺堆次仁狠狠地吵了一架。 嫌弃旺堆次仁不但拿不出钱，还帮不上家里的忙，天天往县政府跑，简直就要把县政府当成自己家了。 “你说，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工作重，我脱不开身，再加上我的工资就那些，维持日常的开销还行，但是一点钱都攒不下，我是东拼西凑，才借到的医疗费，大家的手里都困难，我又怎么拉的下脸来多借。” 旺堆次仁说着说着，脸上哀愁的意思更重，毛华盛当机立断，“不就是钱吗，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再跟我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吃住都是免费的，又花不了几个钱。” 毛华盛不由分说的把一张银行卡塞进了旺堆次仁的手里，“你先拿着用，救急嘛，等有钱了再还给我。” 望着手里的银行卡，旺堆次仁想拒绝，但是又实在是缺钱，到最后还是收下了，语气里带着感激：“等我发了工资，第一时间就还给你！” 望着旺堆次仁激动离开的背影，毛华盛深刻的感觉到，德格县的干部工资需要再往上调整一下才是，明明现在德格县是资深的贫困县，就算是评价五类藏区，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的评价等级只是四级。 也就导致了德格县的干部工资不高，加上当地的物价不便宜，不少干部的生活很是艰苦。 只是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毛华盛现在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还是抓紧眼前的事情比较要紧。 不同地区的教育差距是巨大的，孩子们的起跑线就不在一起，即使国家对于藏族有优惠政策，分数线也低很多，但是还是鲜少有学生能考出好的成绩。 格达乡的中心小学，杨韵也同毛华盛一样，在为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发愁。 对于教材上的很多东西，孩子们都不理解，而且没有现代化的工具辅助教学，也让杨韵的教学变得极为艰难。 语言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变得异常的贫瘠，无法为学生们开出绚烂的想象之花。 就像是同南方的同学讲鹅毛大雪，即便孩子们没见过真正的雪花，她也可以通过ppt展示照片视频，让孩子们可以认识一下雪花，但是格达乡的孩子们没见过大海，杨韵即使磨破了嘴皮子，孩子们想象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一片小水洼，或者是一个小湖，体会不到大海的广阔。 杨韵沉默了，她不再试图让孩子们在脑海里面构建出一个在他们认知范围外的东西，只是这件事，注定会在杨韵的心里深深留存，挥之不去。 旧城区要慢慢改造，公路也要开始修建，还要跟通讯公司接触，看看能不能在这边安装信号接收器，信号塔，让这里也能跟外面接轨。 毛华盛觉得他需要开展的工作越来越多，但是关于德格县的改造计划也越来越清晰，这是一个好的象征。 乡镇的走访工作还未完成，毛华盛在县政府里只安安分分的看了一天的资料，就有踏上了实地调查研究的路，付雪珍也不再耍性子，老实的跟在毛华盛的身后，学习新的东西。 坚持了没有两天，付雪珍倒下了。 她正巧碰上了生理期，坚持跟着毛华盛在外面逛了一天，当天晚上就肚子疼的脸色苍白，半夜直出冷汗，被同一个宿舍的女干部发现，连忙给付雪珍喂了红糖热水，但是情况没有丝毫的缓解。 大半夜的，付雪珍被紧急送往了县医院，正巧撞上了李鑫值夜班。 连着一通检查下来，得出的结论就是付雪珍是因为过度运动，导致的痛经，需要吃药调理一段时间。 付雪珍得知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她接下来的几天不用跟着毛华盛去下面的乡镇了，但是转头，付雪珍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愧疚。 她的内心在激烈的交战着。 付雪珍原本就是一个要强的性子，不然也不可能隐瞒父母的身份在单位里干活，还跟着毛华盛东奔西跑一个多月。 但是能享受的话，谁又想吃苦呢，人都这样，是不可避免的，付雪珍的思想觉悟还没有那么高，天人交战了片刻，她还是犹豫忐忑的给毛华盛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既然这样的话，你以后都不用跟着我了。” 付雪珍还以为毛华盛在说反话，吓得瞬间睁大了眼睛，连忙认错。 “小付同志，我没有开玩笑，只是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研究，发现你的确不适合跟着我下乡镇，你性子细腻，做事又认真，留在县政府里做文职的工作就很适合你。这也是综合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 毛华盛安抚了付雪珍的情绪，这话也的确说得没错，比起东奔西跑，还是在县政府里更时候付雪珍，无论是从性格考虑，还是从身体的情况来考虑。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付雪珍却并没有很高兴，她隐约有一种自己是逃兵的感觉，情绪并不高涨，在医院的病房里，一个人沉闷的坐着。 “什么事情让小公主不开心了？”李鑫拿着吊瓶进来，准备给付雪珍打针，顺便开了个玩笑，却没想到把付雪珍给惹炸了。 “你才是小公主，我不是小公主！” 说完，付雪珍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倒是让李鑫六神无主了起来，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嘴欠，现在惹哭了怎么办？ “我是小公主，我是小公主，别哭了姑奶奶，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就是一句玩笑话，你不喜欢，我以后坚决不说了。” 李鑫嘴上说着哄人的话，心里暗自擦了把汗，决定以后没事绝对不跟付雪珍开这种玩笑了，说哭就哭谁受得了。 他已经决定要对付雪珍敬而远之了，惹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 第24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7） 歌声是最能唤起灵魂共鸣的事物，音乐之美，可以跨越语言不通的阻碍，建立起沟通的桥梁。 民谣如此，流行音乐也是如此。 在杨韵的语文课上，即使她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讲台下的小脑袋们还是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进入梦乡了，仿佛杨韵的教学是上好的催眠曲。 杨韵放下书，无奈的叹了口气。 “同学们，”杨韵拍了拍桌子，震醒了下面的一片学生，“是不是觉得老师的讲课很是无聊，就像是阿妈唱的催眠曲一般？” 没人敢接杨韵的话，孩子们低着头，看着桌子一言不发。 现在倒是老老实实的了，杨韵的脸上泛起了笑意，似乎是有了新的想法，“既然同学们都不想听我讲课，觉得我上课像是在唱摇篮曲的话，那我们这节课就不上了，改成音乐课。大家一起听歌好不好？” 同学们有些躁动，但是又带着些不安，似乎不清楚杨韵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认真的，一个个交头接耳的互相看着。 “现在，想上语文课的请举手。”没人举手，大家的意见在默契中达成了一致。 “那我们就来上音乐课，我给大家放一首歌，看看同学们有没有认识这首歌的，希望下课的时候，大家都能学会唱这首歌，好不好？” 杨韵的话音刚落，讲台下的孩子们就喧哗起来，显然没想到杨韵居然是真的要把语文课改成音乐课，一个个小脸上洋溢着意外又快乐的笑容。 发自内心的快乐，是学习的不竭动力。 杨韵可以肯定的说，这是她从来了之后，上过的效果最好的一节课，孩子们感情投入，神情专注，一个个仿佛快乐的小天使。 果然，玩耍和自然才是孩子最好的导师，杨韵觉得她日后要把这种学习方式结合起来，才能更好的教导孩子，而且她觉得，时候后看看，能不能跟上面申请一些教育经费。 如果能给孩子们安装多媒体教学工具，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拉巴卓玛听说了杨韵的想法，倒是有不同的担忧。 “杨韵，你的想法的确是很不错，但是我们年纪大了，玩手机都玩不明白，又怎么会使用多媒体的教学工具呢？” “很简单的，我可以负责教导你们怎么使用，相信大家很快就能掌握。”杨韵笑了笑，多媒体教学的方式的确不太容易被老教师接受。 拉巴卓玛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的脸上充满了担忧，多媒体教学不但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恐怕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呢。 “既然你想申请的话，那就去试试吧。” 拉巴卓玛不忍心打击杨韵的热情，没把丧气的话说出来，德格县这么穷，又哪里有钱安装多媒体教学工具呢？ 说干就干，杨韵从桌子上抽出一张信纸，开始写申请书，她言辞恳切，字里行间都带着对于改革的信息，将这封信放到了校长室里。 下午的课，杨韵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了，不知道校长会不会听她的建议，又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校长没能看到信件。 还好这如烈火般炙烤的感觉，在放学后被终结了，校长示意杨韵去校长室一趟，这是宣判的号角声。 “杨老师，你给我的信件我已经看到了，说实话，我在去其他学校参观的时候，也见过这些东西，的确很让人心动，只是学校目前的情况，实在是困难，只是在维持的日常运转，教育局那边，也尽力在帮助我们了，这个钱，实在是拿不出来。” 校长的话，好像是一盆冷水，从杨韵的头上浇了下来，让她原本亢奋的精神瞬间冷静了下来，是她冲动了，并没有从实际的情况来考虑问题。 校长看着杨韵一瞬间就没了精气神，也有些不忍，只得安慰道：“不过你的建议很好，我会保留的，等县里的情况宽松一些，我会去申请的。” 钱要县里拨，德格县又过于贫困，拿不出这笔钱来，要想致富，就需要下一代孩子的努力学习，事情仿佛纠缠在了一起，让人找不出源头，拿不出解决的方法。 好像是一个无解的迷宫。 杨韵第一次隐约明白，为何当初来援藏的那一大巴车的人什么职业都有，原来一个县的发展，离不开任何一个行业。 无论是医疗，还是教育，亦或者是政府方面的干部，所有的人要一起加油，一起用力，才能真正的拉动德格县这辆车，让它真正的运转起来。 即使没有高科技的辅助，也决不能让孩子们不学习，杨韵察觉到孩子们对音乐感兴趣之后，捡起了多年没接触的乐理，开始自学。 为了让每一节课都生动有趣，杨韵减少了知识点的加入，将一些环节改为小游戏，调动着孩子们的兴趣。 每天熬夜写教案，杨韵很快就挂上了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拉巴卓玛跟她住在一个宿舍，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年轻小姑娘的韧性呢？ 只是看着杨韵的脸色愈发苍白，黑眼圈越来越重，整个人仿佛游魂野鬼一般，在学校里面乱逛，拉巴卓玛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劝说一下杨韵。 毕竟杨韵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像是中邪了。 “我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你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拉巴卓玛的脸上是严肃的神情。 “我没关系的。”杨韵温柔的笑了笑，显然不打算听拉巴卓玛的劝告，这让老教师分外的头疼，不得已说了重话。 “你晚上开着灯，会影响我休息的，难不成想让我跟你一起变成大熊猫吗？” 杨韵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愧疚，连语气都变得十分焦急，连忙想拉巴卓玛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打扰了你的休息。” “那今天晚上好好睡觉。”拉巴卓玛叮嘱道。 到了晚上，果然没有了橘黄色的灯光在教师寝室亮起，拉巴卓玛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了一旁杨韵起身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依旧未见杨韵回来，拉巴卓玛担忧不已，立刻出门去寻找。 第25章 办法总比苦难多（8） 看到眼前的景象，拉巴卓玛甚至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难过了，杨韵那个傻孩子，现在正在外面的走廊里，裹着外套写着教案。 “你在干什么？” 拉巴卓玛的声音里带着些内疚，原本以为她会让杨韵好好休息，没想到反而让杨韵现在大冷天的蹲在外面的走廊里面写教案，更是为这个倔强的姑娘感叹。 “我怕耽误你休息，放心，我很快就写完了，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你先回去睡觉吧，我马上就回去。”杨韵的脸上扬起笑容，让拉巴卓玛感到分外的难受。 “走吧，进去写，我陪着你看，正好也改改我这许多年没有改变过的教学方式。”拉巴卓玛把杨韵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个人肩并肩进了屋子里面。 杨韵在桌子上写着教案，拉巴卓玛去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杨韵的面前，神色里夹杂着心疼，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温柔又固执的姑娘了。 杯里的热水腾起一阵阵的水雾，朦胧了两个人之间的视线。 不好意思拽着拉巴卓玛熬到太晚，杨韵飞快的结束了手上的工作，躺倒了床上。 寂静的屋子里面，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响起，杨韵并未睡着，她的脑海里还在飞速的运转着明天上课应该讲的内容。 来支教的这段时间，她跟孩子们的关系虽然还可以，但是孩子们不学习的情况很严重，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让孩子们好好学习的方法，杨韵自然要好好的把握。 几乎是一夜无眠，但是杨韵的精神却是非常的好。 她一如既往的带着淡雅的微笑，走进了教室，开始了今天的开场白，“同学们，相信你们……” 杨韵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她眼前有些发黑，“如果给你们一个机会的话，你们会选择……”话还没说完，杨韵的身子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说起来似乎很是吓人，但是杨韵只是感觉到眼前一黑，随后她就已经躺在地上了，周围围着一群关心她的学生，贡布跑得飞快，去将拉巴卓玛喊了过来。 听说杨韵晕倒，拉巴卓玛几乎是丢下手里的粉笔，就冲到了隔壁教室，正巧对上了刚刚睁开眼睛的杨韵，甚至连责怪的话都没说，拉巴卓玛的眼底只剩下了严肃，她扶起杨韵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有没有感觉到明显的不适？” 杨韵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是感觉有些心慌，并没有其他不良的反应。 “还能走动吗，我们两个去医院看看。”拉巴卓玛扶起杨韵，往教室外面走去。 两个班的孩子自觉的回到了教室，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甚至老师不在这里，都没有让他们感觉到高兴。 “杨老师会没事吗？” 一个孩子担忧的说道，很快更多质疑的声音响起，夹杂着议论。 “杨老师会没事的！她一定会没事的！”贡布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的说道，他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现在全是坚毅，只是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担忧和惶恐。 贡布坐在位子上，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隐约有一种小小的念头，从贡布的脑海中响起，他第一次认识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他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前，就先明白了离开时一件让人很害怕的事情。 医院里面，拉巴卓玛带着杨韵挂了急诊。 急诊室外面，脚步匆匆的李鑫突然被熟悉的人吸引了目光，他看向杨韵眼底带着些意外。 两个人还是有着一点交情在的，在来德格县的路上，杨韵因为高原反应，被迫留在当地的医院一晚，陪同的人正是李鑫。 “杨老师，我们又见面了。”李鑫跟杨韵打了个招呼，态度却并没有很热切。 原因无他，他实在是被付雪珍给折腾怕了，虽然杨韵之前给他的印象还不错，可也不能保证杨韵不会闹脾气。 对于这个曾经照顾过她的医生，杨韵还是有印象的，浅笑着跟李鑫打了个招呼。 “卓玛老师，又见面了，杨老师身体不舒服吗？” 值班的是李鑫的同事，看见三个人认识，笑着开玩笑：“怎么，我现在让开，你来给杨小姐看病？” “别别别，术业有专攻，还是你来看吧。” 笑着开了两句玩笑，李鑫是过来给急诊室的同事送笔的，他前几天不小心把笔揣走了，现在送完笔就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上。 “原来你跟李医生认识，我那天来看嗓子时，就是李医生给我看的病，他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小伙子，长得也挺帅气呢。”拉巴卓玛笑着感叹了一句，德格县一共就这么大，来援藏的这批人相互认识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在来德格县的路上高原反应了，是李医生照顾的我，您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一个很热心的医生呢。”杨韵点了点头，认可了拉巴卓玛的说法。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杨韵的检查结果就是疲劳过度加上熬夜，突发的惊厥，只要注意休息和调养，问题是不大的。 望着面前的拉巴卓玛和杨韵，县医院的医生认真的说道：“我跟卓玛是老熟人了，她现在一身的职业病，我可不希望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被病痛折磨，最好是以后都不会在医院见到你们了。” 话虽如此，但是医生清楚，如果两个老师都是那种劝不住的性子，恐怕他接下来还是会频繁的见到两人，哪有这种为了工作不要命的人呢？ 拿了一些调养气血的草药，杨韵看着钱包里面所剩不多的钱，突然开始忧心下半个月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她家里是农村的条件不好，现在都工作了自然不能再向家里要钱，杨韵再一次被残酷的现实世界毒打。 无论多么崇高的理想，终究还是要建立在现实的前提下，没有物质基础的生活，终究是不现实的，杨韵叹了一口气，开始发愁，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养身体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第26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9） 时间飞快的逝去，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不同的痕迹。 比起刚来的时候，无论是在县政府的毛华盛和付雪珍，还是在医院里面的李鑫，以及格达乡的饶文博和杨韵，都没幸免，全部都被这里强烈的紫外线给晒得黑不溜秋的，大家天天见面还看不出来，但是马上就要召开县委的扶贫工作会议了，很快就会有碰面的机会会给众人了。 饶文博这段时间，一直在走访建档立卡的贫困户，跑遍了格达乡下面所有的村子，他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对情况足够的了解了，可以开始实际的整改活动了。 若是能带着格达乡脱贫致富，那他的人生履历上，将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县政府，县委扶贫会议。 毛华盛站在会议席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他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跟饶文博的工作轨迹高度的重合了，只不过毛华盛想走的路，比饶文博会更加的平和，缓慢。 将自己之前就制定好的扶贫工作方案给在场的每一位干部都发了一份，毛华盛侃侃而谈，针对自己方针政策上的每一条进行了详细的解说，他的思路沿着主线前行。 活跃多元的思维方式以及阐述路线，让会议上的干部忍不住聚精会神的去听。 他从交通、文化、旅游、农牧业等多个维度，谈了自己对德格县未来发展的看法，最终大家先把目光定格到了旧城改造、格达乡公路修建方面。 “目前来说，最快的发展产业就是旅游业，但是现在德格县的县容县貌并不乐观，我们可以先从这上面准备插手改进，另外需要同步进行的工作就是修建公路。” 毛华盛拿出了一副地图，展现在大家的面前，指着德格县周围的几个县，以及国道，公路，开始分析：“虽然我们现在有了公路，但是公路的数量不够多，交通不够便利，甚至都没有通到下面的乡镇去。” “我们现在的工作，重中之重就是这两条，另外还要主要新媒体的发展，跟上外面的步伐，我们这里整改好了，也要让外面知道，了解！”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会议落幕，毛华盛划定了工作的重心，也重新为格达乡拨了资金，准备修路，完成他四年之前没能兑现的诺言。 只是在修路的工作开始之前，毛华盛还需要跟格达乡的乡长和饶文博好好的沟通一番，这次的修路工作，务必不能像之前一样，弄得虎头蛇尾，一定要尽善尽美的完成！ 三个人通过电话，开展了一场远程的会议。 “德格县通往格达乡的最后一段公路，你们务必要沟通好村民，保证公路能够顺利的修建完成，另外，也要找一支靠谱的施工队，将项目包出去的同时，还要保质保量。” 修路这对于格达乡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并不是那么快的事情，要先规划路线，做好施工图，随后就是等着资金到位，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再加上工期。 即便是现在提出了，能在半年只能修好，都是高效了。 政府的拨款不是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毛华盛现在还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找靠谱的开发商来，期望他们能够看上德格县的旧城改造之后的旅游价值，能够对这里投资。 没有好处的事情，开发商是不会主动围上来的，虽然有人看上了这块蛋糕，但是风险是远远大于收益的，不少人都还在观望，毛华盛每天都在去面见开发商的路上。 优美的经过包装的语言是远远比真话要好听的，况且毛华盛是真的如此期望着，他期望着德格县会变得越来越好，经过他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有不少开发商愿意接受这盘蛋糕，也有旅游公司有意向来这里入住，这是一个好的发展。 只是，这里的原住居民们显然不怎么乐意，他们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产，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现在突然就要对这里进行改变，让他们收敛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习惯，无疑是让人难受的。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不方便的交通，以及破旧的房子，他们习惯这里的一花一草，不愿意做出改变。 对此，毛华盛只有一句话说，“人是适应性很强的动物，他们不愿意改变，也要改变！” 虽然这话听着很硬气，但是实际上毛华盛在面对不愿意搬家的居民时，还是要苦口婆心的去劝说，改革永远是一件麻烦的事情，毛华盛被裹在开发商与政府之间，政府与居民之间，完全抽不开身来。 甚至他已经一周没有跟家里联系了，妻子有担心的来过电话，但是得到的永远是毛华盛疲惫的声音：“我在忙，有空打给你。”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周。 妻子再也按捺不住担心的心情，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的轰炸毛华盛，如果不是她现在的肚子越来越大，生活上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恐怕早就一张车票跑来找毛华盛了。 彼时，毛华盛正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刚回到宿舍。 “最近在忙什么事情，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妻子的声音里都是担忧，怀里抱着两人的女儿毛毛。 “在忙旧城改造，现在是初期，需要沟通的事情比较多，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疲惫之余，毛华盛依旧不忘关心妻子。 “我身体好着呢，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毛毛想你了，想跟你开视频。” “好，那就开视频！”毛华盛抬着沉重的手，打开了摄像头，毛毛的小脸出现在屏幕里面，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爸爸！” 毛华盛笑着跟女儿聊天，脸上都是慈爱，听着女儿说着学校里面的小事情。 “爸爸，我同桌今天过生日……”毛毛突然紧张的捂住了嘴巴，小声的跟妈妈说道：“妈妈，爸爸睡着了怎么办？” 妻子拿过手机一看，电话那边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以及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这都能睡着，唉！”妻子叹了口气，将手机静音，贴心的不去打扰毛华盛睡觉。 一旁的毛毛睁着眼睛，乞求道：“妈妈，我可以抱着爸爸的呼噜睡觉吗？” 第27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1） 看着毛毛欢天喜地的抱着手机去睡觉，妻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心酸，女儿真是懂事的令人心疼。 那个死没良心的！非得去支援藏区！ 抱怨归抱怨，人都走了，毛华盛妻子也不能再把人抓回来，就当是把老公上交给国家算了，反正毛华盛也是为了建设祖国做贡献，干得是正事，是大事。 毛华盛这一觉睡得几乎是天昏地暗，等第二天爬起来，都不记得他昨天晚上跟家人通过电话，连忙穿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要去接待开发商。 经过前期的沟通，现在基本确定要投资的开发商已经定下来了，分别是开宏地产的李柏，旅游开发公司的张毅，以及其他零散的一些小投资商。 今天，两家公司会派人过来实地考察，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合同开始准备改造，双方对于这次合作，都是非常的重视。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县政府的会议室，早早的，多吉就出发准备去车站接人。 一路上优美的风景，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让前来考察的人员一个个目不暇接，甚至觉得路上的颠簸都不算什么了。 等到了县政府，毛华盛见到了来考察的人，主动热情的伸出手，跟领头的人热情的握手，开口说道：“德格县欢迎你们的到来！” “您好您好，我是开宏地产的李柏。” “毛县长好，我是旅游公司的张毅。” 来考察的两位主领导人，居然都是公司的老总，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更是让毛华盛看出了对方想要合作的诚意，脸上也洋溢出更加真诚的笑意。 “几位远道而来，吃饭了没有？”毛华盛看了一眼表，现在正好是中午用餐的时间，估计在大巴车上颠簸了这么久，开发商们也都饥肠辘辘了。 “不如我们边吃边聊，正好也让你们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路途颠簸劳累，谈合作也不是多着急的事情，现在来一顿当地的特色美食，自然是一件好事。 李柏和张毅也就没有推辞，而是跟着毛华盛一起去了当地的饭店，先饱餐一顿再说。 在店里落座，服务员呈上了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给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呈上，各种具有当地特色的小吃被一起端到了餐桌上。 李柏端起酥油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神色立刻古怪起来，犹豫的将口里的酥油茶咽下，显然睡觉不怎么适应这个味道。 相反，旅游公司的张毅对酥油茶的接受度就很良好，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喝了，看到同行的李柏这个样子，当即解围：“这酥油茶刚入口，李总你可能不怎么适应，但是细细的品一品，还是能发现其中的妙处的。” “张总说得有理。” 闻言，李柏又端起了酥油茶尝了一口，仔细的品味了一番，脸上带着些尴尬的笑意，对着毛华盛说道：“让毛县长见笑了。” “刚来西藏，喝不惯酥油茶很正常，就像是那老北京的豆汁儿，也不是人人都爱啊，李总尝尝别的东西。” 高原塑造了与众不同的饮食习惯，以及独特的文化，这里的奶制品非常的多，食物里带着浓郁的奶味，有人厌恶有人爱，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 带着人吃完了饭，毛华盛安排李柏和张毅以及随行的团队，去实地考察一番。 走在德格县的街道上，李柏看着周围的环境，盘算着如果开发这里的话需要多少投入，虽然他们也很想多多支援德格县，但是公司还是需要盈利的，需要收益，而不是做慈善，公司里还有着大把的员工要吃饭。 这次的考察，是双方的一次郑重的会面，也是一次试探。 毛华盛虽然表面上胸有成竹，对着德格县的环境侃侃而谈，但是实际上心里也是没底，他不清楚德格县对于开发商的吸引力够不够大。 在双方各怀鬼胎的情况下，场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的。 张毅对于这里的状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景色是真的不错，但是各种的硬件设施都跟不上，开发的话需要的投资和精力不小，但是后续的收益跟上来问题也不是很大，主要看宣传工作怎么样。 “毛县长，这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但是要开发成旅游业的话，需要改动的地方还有很多，你看这里，就是对于周围景色观赏的最佳地点，但是这里是民宅，而且我说个实在话，毛县长你别不爱听。”张毅说到一半，犹豫了一下，没直接说出口。 “张总直说就是，不必卖关子。” 毛华盛微胖的脸上乐呵呵的，但是手心里却渗出了不少的汗水，他在紧张这张毅接下来的话。这两个开发商是他精挑细选才找出来的最优人选，无论是人品还是资金实力都是有所保证的，若是不能合作，他想要再找到替补的开发商可不容易。 “刚才李总的反应你也看见了，对于一些外地的游客来说，原汁原味的当地食物可能并不是那么受欢迎，我们需要针对外地的游客，改良一下口味，让酥油，酥油茶，奶渣包子等藏族的特色食物，变得更加美味。” 张毅提出了自己的构想，认真的跟毛华盛沟通，而他关于食物口味改进的意见，也让毛华盛松了一口气。 “这个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回头就找人看看，改一下口味！” 接下来交流的问题，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大家伙相谈甚欢，显然合作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毛华盛的心底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中午只是简单的吃了一点，晚上才是招待的正经宴席。 藏族的青稞酒是拿来招待客人再好不过的礼物，晚宴上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原本毛华盛是不打算喝酒的，但是架不住开发商不停的劝酒，还是小酌了两口。 这场饭局也算是私人宴席，又是下班时间，毛华盛少喝点酒水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显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最后喝掉的青稞酒可不算少。 德格县在招待着远道而来的贵客，载歌载舞，喝酒吃肉。 第28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2） 一直闹到不早，才算是散席。 毛华盛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送开发商回到了暂住的招待所，独自一人回了县政府。 在大厅和后面宿舍楼中间的院子里，毛华盛撑不住醉意，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扯了扯领口，从大厅跟到院子的付雪珍脸上带着些担忧，“毛县长，您这是陪着他们喝了多少酒，现在还舒服吗？” 饭局并没有带着付雪珍，她留在县政府里值班。 “我挺好的，你去休息吧。”毛华盛虽然现在有些晕乎，但是也不能让付雪珍一个女同志照顾自己，况且现在夜色深了，孤男寡女的在同一个院子里，被人看见了也影响不好，坏人家小姑娘的名声。 付雪珍显然没有领悟到毛华盛的深意，“那我扶着您回宿舍。” 这话给毛华盛吓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连酒都清醒了一半，这傻孩子，咋连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撑着一旁的柱子起身，毛华盛连连拒绝：“我自己回去就行，小付你别跟着我，听话啊！” 看着毛华盛歪七扭八的跑了，付雪珍捂着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平时严肃的毛县长，喝醉了之后这么好玩。 心大的付雪珍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高高兴兴的回宿舍准备睡觉。 趴在宿舍的单人床上，付雪珍兴致冲冲的打开手机，去找那个养猫的男孩子聊天。 原本因为宠物才聚到一起的两个人，现在共同话题是越来越多了，母胎单身的付雪珍，头一次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这甜兮兮的感觉，让付雪珍天天都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恨不得跟对方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远在成都的男孩子，现在也是手心紧张的有些出汗，他很喜欢付雪珍，并且想要让付雪珍能够成为他的女朋友。 可两个人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都不敢确认对方的心意，只是爱情来之不易，机会稍纵即逝，需要好好把握。 “噔噔噔！” 连着三条消息弹出，每一条消息都像是敲在了付雪珍的心里，她打开手机，想要看看心上人说了些什么。 却看到了一串让她不敢相信眼睛的消息。 “我深思熟虑了很久，决定还是顺应本心，跟你告白。” “我喜欢你。” “可以给我一个成为你男朋友的机会吗？” 付雪珍看着手机屏，手机在键盘上打下一个个支离破碎的语句，随后又放下，她现在的心情很微妙，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一句句被打在聊天框上又删除的文字，彰显了付雪珍忐忑的内心，明明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还在对她告白。 但是这个向来风风火火的小姑娘犹豫了。 事情一拖，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付雪珍攥着手机，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让男孩子的心被架在烈火上烘烤一般，他看着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以及久久没能发来的消息，突然明白了付雪珍的暗示。 他心仪的姑娘，甚至连拒绝人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 这阴差阳错的误会，显然需要付雪珍去解开，可她刚刚接到了通知，要带着资料去会议室开会。 急匆匆的跑到会议室，付雪珍连气都没喘上一口，就开始做笔记，随后去县里的资料室里整理出一份纸质资料的复印件，要给开发商送过去。 一直团团转到中午，付雪珍才算是停下来休息，也想起来她还没有回消息，连忙打开两个的对话框，上面是男孩子早上九点给她发的内容。 “如果我的告白让你感到困惑，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不不不，你没有打扰我！” 付雪珍连忙发了消息出去，想要挽回她逝去的爱情，果然生活不能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男孩子久久没有回复，付雪珍关掉手机，无精打采的在食堂吃饭，面前的食物仿佛被下了毒，让付雪珍难以下咽，这可比平时难吃太多了。 食堂的饭菜没有任何的改变，促使味道变化的不过是付雪珍的心情罢了，爱情总是这样，让人患得患失。 毛华盛看着小姑娘食不下咽，疑惑的咬了一口包子，没吃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啊？ 三两口解决完了午餐，毛华盛往办公室去，一份份报告正放在毛华盛的办公桌上，等待着他处理。 三份报告是来自县医院的，第一份是李鑫针对县医院的医患关系，提出的再度培养医院护士对待患者的态度的一场集训的活动方案。 第二份是希望能由他开展一场对县医院医生的培训活动，加强技术培训，增强医术，第三份报告就简单多了，要钱，要很多钱，去购买仪器。 “申请医疗设备、改进工作态度方法、加强技术培训，这李鑫倒是个实干的人。”毛华盛认可的点了点头，在前两份文件上爽快的签了字。 至于要钱购买医疗设备，不是毛华盛不想支援李鑫在县医院的工作，是他实在批不出钱来，现在处处都要吃钱，医疗仪器的报价又极其昂贵，还是再等等吧，等德格县有了大的进项之后再说。 三份报告能批下来两份，已经是李鑫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他拿着报告兴致冲冲的去找了院长，准备开办培训。 医院的运转不能没有人，最后只能选择分批培训，原本可以在家休息的日子，被医院强制来培训，不少的护士都怨声载道的，也根本没有几个认真听培训讲座的。 李鑫也在会议室现场，看着效果并没有他预期那么好，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家就是不想听，也听不进去，他已经按着人坐到这里了，总不能再按着人的脑袋学习吧？ 一时间，李鑫陷入了十分忧愁的状态，跟他在一个办公室里的藏医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开口建议：“李鑫，你要明白，没有好处的事情没有人会主动的，你要学会大棒甜枣一起上。” 培训只是手段，要真正把握到医护人员的命脉，那就是工资了，李鑫沉思着，涉及到真的利益，他给院长的建议里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 第29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3） 最后的方案定下来了，医院里多了一道投诉的程序，如果有患者觉得护士的态度恶劣，就可以选择投诉。 在医院核实之后，会扣护士的工资。 有了扣工资的危险之后，护士们听培训的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毕竟没有人想让自己本来就微薄的工资更少。 针对医生们的培训检查讲座也要开始了，这个培训周期就要长很多，李鑫之前就发现这里的医生，技术都比较落后的，没有跟上外面的发展。 用药也偏向抗生素治疗，虽然见效快，但是很容易产生抗药性，以及有其他的副作用。 很久没有大动作的县医院，现在因为李鑫，轰轰烈烈的折腾起来，开始了一代改革。 有人赞成，就必定有人不高兴，医院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流传起来，护士扣工资的建议，是李鑫跟院长说的。 这下，心里带着怨气的护士，就纷纷找到了源头，一个个开始说李鑫的坏话，甚至要编排李鑫的私生活。 对此，李鑫也不是一无所知，但是改革是一定要推行下去，只能由他来当这个坏人。 有些人不想把事情闹僵，只是背后说一写坏话，但是很快，之前跟那个康巴男人起过争执的护士，又一次跟患者起了冲突，被患者给投诉了。 当天下午，那个护士就收到了扣工资的条子，气得她直接跑到了李鑫的办公室。 “李医生，我说您这就过分了吧，我们护士也没碍着您的事，至于这么针对我们吗？”那个护士把自己的扣工资条一巴掌拍到了李鑫的桌子上。 “先占用我们的休息时间开培训，现在又扣我工资，怎么？一家老小你来给我养吗！” 这一番质问的音量可不小，不少医院的工作人员都发现这里起了争执，纷纷围了过来，但是却没有人替李鑫说话，显然大家的心里都是带着同样的疑问。 “同志，你冷静一点。”李鑫拿起扣工资的条子，仔细的看了看，“工资不是我扣的，是财务室扣的钱，而且扣工资的原因，不是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吗？” 李鑫提高了音量，将上面的原因念了出来，“对患者态度恶劣，遭到投诉。” “我这人就这个脾气，怎么了！态度恶劣还不是患者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真看我不顺眼的人，我走路慢点都是错的，李医生，你可真是屁股一抬，就憋个坏屁出来！” 这个护士显然也明白，来找李鑫闹于事无补，她被扣掉的工资也回不来，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找李鑫来说道说道。 李鑫一向脾气好，哪里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摆出来证据：“医院里不是还会核实吗？肯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护士的。” “你说不冤枉就不冤枉吗？我现在就觉得我冤枉得很！” 李鑫也品过来了，这个护士分明是嚣张跋扈惯了，现在遭到了投诉，再加上扣工资，让她自个的利益收到了损害，才来找他闹事的。 “冤枉这件事，谁也说不准，大家伙都没被扣工资，就你一个人被扣了，说明不了什么，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大家被冤枉的人比例达到百分之五十，我就会去找院长撤回这条建议，再补给你们工资。” 李鑫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人说道：“大家伙都在这呢，给我做个见证，在不是故意捣乱的前提下，如果被冤枉的概率真的很高，那我就赔礼道歉！” 外面的护士听到了，一个个心里都安下心来，这个意思很明白了，如果她们好好工作，即使是被冤枉了，也不用担心，医院的核查组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那名护士得到了李鑫的保证，才扭头走了，不再闹事。 送走了看热闹的人，李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坐到了办公椅上。 “你还真敢说，也不怕这群护士联合起来，故意针对你。”藏医坐在李鑫旁边的桌子上，两个人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他也看到了刚才的那场闹剧。 “应该不会吧……”李鑫的声音里也带着不确定，显然并不确定医院里面的护士会不会联合起来。 “就看医院新安排的核查组的本事了，我们等着吧。”藏医托着下巴，翻看着面前的书。 很快，医院里面就发生了第二件投诉事件，李鑫也跟着核查组一起过去，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在给病人输液的时候，有一种药按照规定的剂量，是只需要打半瓶的，剩下的半瓶需要医疗回收。 正巧在这名护士回收完药之后，给隔壁床送来了半瓶其他类型的药，给挂上了。 家属一看，当即就不愿意了，你们医院怎么还回收吊瓶里的药水呢，从他家拿走了半瓶子药，换个包装送给隔壁床了，那这药钱算谁的？ 隔壁床的病人竟然也被说动了，觉得给自己打的药是回收的剩药，当场就拔了自己的针管，要护士给个说法。 护士解释了半天，硬是没一个人相信，委屈的快哭了，最后被家属抓着，硬是要投诉她，还要医院赔偿。 为了证明自己，护士要去翻医疗垃圾桶，把那半瓶药给找出来，但是家属误以为护士想跑，双方立刻起了肢体冲突，被其他人给拦了下来。 看到李鑫和审查组来了，护士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拽着李鑫，求助一般的看着审核组：“李医生，您快来评评理，我真的没有回收药品，也没有乱收费。” 审查组当然不会只听护士的一面之词，开始跟家属了解情况。 李鑫在一旁站着，并不插手，只是低声安慰护士：“你放心，如果没有你的错，绝对不会冤枉你的。” 病人的主治医生也来了，跟病人家属解释了那瓶药只收打进身体里的钱，不用的半瓶不收钱之后，家属的情绪才冷静下来。 隔壁床的病人不愿意了，嚷嚷着自己打的是剩药。 “胡闹！药名都不一样，怎么能乱用！”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糊弄我，欺负我一个老头子？”隔壁床的病人唠唠叨叨，就是不放心。 第30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4） 被冤枉的小护士几乎是含着泪水，把剩下的那半瓶药给翻了出来。 这场纠纷才算是被平息了下来，误会了这名护士的病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还是絮絮叨叨的说道：“也不早点把药给翻出来，行了，小丫头别哭了，是爷爷错怪你了。” 虽然是凶巴巴的语气，却还是能听出来其中的歉意，小护士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算是彻底和解了。 解决完了医患矛盾，现在就到了处理投诉的问题上，核查组的人也认识这个小护士，安慰她道：“李静静你不用担心，现在已经核实过了，这是一场误会，不会扣你工资的。” 护士点了点头，误会解开，她也不用被扣工资，显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会发生。 对于态度真的恶劣的护士，医院的核查组绝对不会姑息，但是对于被冤枉的小护士，也绝对不会多扣一分钱，很好的压下了李鑫刚开始的担忧，如果后续的工作一直这么顺利的开展下去，想必整个医院的医患关系会得到很大的缓解。 “李医生，等会有您的一台手术。”一名小护士脚步匆匆的来通知李鑫，他在今天上午有一个小手术，现在需要去消毒室做准备。 “好，我只知道了。” 李鑫得到了护士的同志后，马上去做手术前的准备，进入无菌室开始做术前消毒的无菌处理，然后进了手术室。 这次要做的是一个小手术，对于李鑫来说，问题当然不大，只是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鑫看着递到自己手里的手术钳子，皱起了眉头。 这把钳子比他预期的要难用很多，勉强凑活着用完，李鑫侧头对着一旁的助手护士说道：“剪子。” 一把手术剪递到了李鑫的手里，他手下一个用力，但是让他眉头紧皱的事情发生了，这把手术剪竟然差点就没有剪断手术缝合用的线。 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医疗器械已经老化到这种程度，还被带上手术台使用，很容易会出现医疗事故，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下了手术台，李鑫的额头上遍布冷汗，他甚至顾不上休息，匆忙的跟患者家属叮嘱了两句术后应该注意的事项，他立刻离开了。 这件事情跟上面回报之后，很快就引起了重视。 “现在就应该立刻开展针对医疗器材的清理工作，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李鑫带着人，去了存放医疗器械的地方，开始清点现场的东西，这次的动静不少，基本上空闲的人员都被带到了医疗器材存放的地方，开始清点。 原本还没人放在心上，但是随着清点工作的进行，越来越多汇报的声音出现了。 “李医生，组织剪、线剪缺失。” “李医生，部分止血钳生锈，还有小部分的止血钳弯曲变形，无法正常的使用。” “李医生，部分器械太过老旧了，会对患者造成严重的身体损伤，现在已经禁止使用了。” “李医生……” 李鑫在医疗器材室里待得头昏脑涨，一直忙了四个小时，他现在几乎是听见李医生三个字，就不自觉的皱起眉头，生怕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清理工作进行了三天的时间，清理出了一大堆不能继续使用的器械，东西堆的到处都是，医疗器材室远远的看去，更像是一个杂物间了。 “基本上已经清点完成了。” 李静静抱着登记的册子，站在李鑫的面前，一样一样的汇报着。 现在看来，整个医院的器材损失情况还是非常严重的，李鑫沉思了一下，说道：“把不能继续使用的器材全部都处理掉，将剩下的那部分的器材进行消毒处理，一定要详细分类，然后进行妥善的存放，缺失器材的名单尽快的报上去，进行采购。”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次因为手术引起的一场清点的工作，显然是很有必要的，淘汰掉不需要的东西，然后整理出一部分的闲置物品，只有让手里的“兵器”得到保证，才能更好的对患者开展相关的业务，提供了不错的物质保障。 在县医院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李鑫也逐渐明白了，这里明明是县医院，但是来看病的群众并不多的原因。 首当其冲的就是服务态度十分的恶劣，大家是过来看病的，不是犯罪受审的。 其次就是，这里的医疗条件真的不怎么样，不但很多的器材都是老的，而且医生大部分也是很久没能去进修的，技术没有改进更新，就导致了如果不是急病的话，大家更愿意搭车去甘孜州的大医院去看病。 针对这些地方，李鑫觉得他需要改变现在的状况，目前已经初见成效了，他相信日后一定会慢慢的好起来，就像是在治疗一个慢性病人一样，只要好好的修养，哪怕过程慢一点，但是最后一定会好起来。 哪怕现在已经在高原上，但是李鑫还是没有断了跟以前同事的联系。 “最近医院又开了一场医疗讲座，你不在这里真的是可惜了。”远在成都的同事感慨着，这次的讲座请的专家，讲授的内容也是很不错的，李鑫一直很推崇那个教授来着。 “那也没有办法，唉！” 李鑫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脸上，顿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来，“你听完讲座后，记得把重点的内容跟我讲一讲，哪怕是语音也行啊。” 这话一说，成都的同事几乎是醍醐灌顶，立刻就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能视频呢，我直接现场直播给你看，不就跟你来现场差不多了吗？” 李鑫也瞬间反应过来，医院的wifi信号不差，况且现在的技术也不是不支持，而且他还可以录屏下来，以后还能反复观看，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等等，既然我能看的话，那岂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都可以参加到现场的讲座中去！” 李鑫瞬间兴奋起来，狠狠的一攥拳，高兴的挥舞了一下。 第31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5） 对于县医院的医生来说，足不出户就能够听到专家的江祖，实在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李鑫现在就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件事情，只要他的手机连接上了大屏幕，就开始开一个会议室，让相关的医生一起来听。 而且还可以应用到更多的地方，听到不同的课，即便是不出去学习，也可以提升医生的技术。 说干就干，李鑫马不停蹄的去找了院长，提出了两家医院进行合作的事情，架上摄像头，利用网络传输的技术，让远在德格县的医生，也能跟在成都的专家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共享同一个讲座。 对于这种好事，院长当然是双手双脚的欢迎，立刻给成都的医院去了电话，想要一起合作。 对于在现场多加一个摄像头，将讲座的内容传输给德格县的事情，成都的医院当即爽快的表示可以，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他们本来就要录下来一份当做备份的，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就这样，多媒体技术应用到了医疗上，原本空着的会议室，迎来了一批怀着激动心情的医生，他们在会议室坐好，跟成都的医生一起，期待着这次讲座。 有了这次试水的讲座远程直播，也让李鑫的猜测成真了，很多地方都是可以应用到的，只要有足够稳定的信号，就可以将原本落后的德格县跟其他的地方联系起来，可以更好的发展。 思量再三，李鑫还是把这件事情写成了报告，给毛华盛递了上去。 现在网络比较稳定的，只有德格县城里面，出了县城，其他的地方基本上就是没有信号，到了下面的乡镇，信号会好一点，但是很卡。 各大通讯公司在这里建设的信号基站并不多，因为建设难度大，以及其他的一些原因，导致这里的信号覆盖率不高，并且缓慢。 毛华盛看到报告，也是精神一震，他思虑的显然要比李鑫更深更远。 虽然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有提高这里的宽带和4g覆盖率的想法了，但是却远远没有现在要更加的急切，试想一下，下面的乡镇的学校，医院，诊所，都安装上了新的电子设备，然后可以顺利的跟发达的地方接轨。 让村子里的孩子可以接受到跟市区的孩子一样的教育，这简直是一件大好事。 虽然创意有了，但是路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不可能直接直接一口吃成胖子，现在连最基础的道路建设都还没有搞定，格达乡的公路还没能通，以及其他乡镇的公路也有破碎需要维修的情况，毛华盛按下了心里的激动，从最基本的事情开始干起。 申请了一部分的资金，毛华盛已经给在格达乡的饶文博同志先拨款了，让他尽快的开始维修公路，剩下的资金各个地方稍微分一下，就几乎是没有了。 修路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比起之前来说，现在修路的技术，已经进步很多了，技术的更新，让原本格达乡恶劣的自然条件，也变得没有那么大的阻力了，阻挡着饶文博修路的，是其他的因素。 将修路的工程外包给了外面的施工队，饶文博暂停了他走访建档立卡的贫苦户的工作，开始盯着道路的建设，工程的进展刚开始还是顺利的，但是很快，新的阻力就来了，一群村村民堵到了施工队的前面，说是公路的建设，占用了他们的土地。 公路修建的路线，是专门请工程师规划好的，基本上是最优的路线。 这里的地势并不支持太大幅度的更改路线，要是想从这里过去，是一点路线都改不了，施工队被迫停止了工作，等待着这事解决。 虽然修路暂停了，但是花销可是一点都没停，简直就是在烧钱，县里拨来的资金本身就不多，根本耗不起，饶文博几乎是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到达了现场，开始跟双方沟通。 “老乡，既然你说这里是你家的地，那你有啥证据没有？” 饶文博心里也是着急啊，眼看着马上就到了冬季，那时因为太冷了，修路的工作是需要暂停的，常年的冻土根本就凿不开啊，再加上综合考虑之后，选用的材料是沥青，就更加耽搁不起了。 “证据？周围的人都知道，这片地是我家的，还需要什么证据？” 这话一出来，饶文博就确定了这一家子人，并没有土地证，因为历史和文化的原地，这里的基础建设和法律科普始终是不够多的，完全讲不清道理。 “那现在我们需要用这块地来修路，您看，为了格达乡的建设，您把这块地让给我们怎么样？我愿意拿其他的地跟您换一换。” 饶文博是不敢轻易说赔偿款的事情，不然这话传出去，恐怕整条公路的规划路线都会变成有主的地方，这路修不出去两百米，钱就先没了。 苦笑了一下，饶文博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扣扣搜搜”的样子，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精打细算的好像是一个守财奴。 “换？不能换啊，我们一家子都住在这里。”村民指了一下身后的一个碉房，他们一家子就住在这里，藏族是游牧民族，除了帐篷之外，就数碉房是他们常住的地方。 这就难办了，周围散落的村民的确不少，但是距离都很远，距离这一家人最近的一个邻居，可能还需要翻过一个山头才能见到。 既然这样的话，饶文博的脑海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将这些村民聚集在一起居住，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呢，等公路通了之后，可以往格达乡运输一些建筑材料，到时候就可以修建一个新的村子，将这些散落的村民都聚集到一起。 既方便管理，也方便村民们的生活，能够更快的促进现代化的发展。 “老乡，你看这样怎么样，你们一家人先搬到乡里住着，我给你们安排地方，再给你们划一片土地，等公路修好之后，乡里马上就开始修新的房子，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能搬进去住着。” 第32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6） 修建一个新的集中安置点虽然是饶文博的突发奇想，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听了这话，原本堵在施工队前面的一家子显然是犹豫了，只要把这一块土地贡献出来给国家修路用，他们过两年就能得到一个大房子，能让一家人都住进去，显然是一件好事。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万一你耍我的话，等公路修好了，就不管我死活了，我怎么办？”当家的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饶文博，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事呢？ 饶文博不禁失笑，旁边的一个当地干部上前，给村民介绍道：“你不认识他，总该认识我吧，这位是我们新来的副乡长，为人很是正值，你相信他的话，准没错！” 两个人的确是认识，村民对于饶文博的话，也信了三分。 “我再考虑考虑……” 饶文博当机立断，这种事情可不能拖，施工队还在这里等着呢，工程的进度是一点都耽误不得，“老乡，我也不会坑你，你要是考虑好了，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我马上找车带着你去乡里找地方住，等住个一年半载，新房子修好了，马上就能搬进去，这种好事，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说来也是巧，这家人虽然住的偏僻，家里却并不放牧，前段时间正好卖了两头耗牛，留的崽又病死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没有牲口牵绊着，搬去乡里住跟在这里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眼看饶文博要反悔，村民一咬牙，一跺脚，干脆的同意了。 家里挣钱的牲口死了，这里交通又不便利，原本指望着讹施工队两个钱，好维持一下生计，现在却有人主动提出送房送地，这种好事错过可就没有了。 “既然老乡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现在就让你的家人去收拾行李，咱去乡政府签合同，有法律保护着你！”拍了拍村民的肩膀，饶文博主动提出了要签合同，算是给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完全没想到还有签合同这一出，这下饶文博主动的提出来，更是让村民心里对他的好感翻倍了。 示意施工队继续修路，饶文博蹲在路边，开始给乡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个车来，把人接到乡里，再给安排个闲置的房子住着。 乡里的空房子不少，腾出来一间不是大问题，就是落了灰，需要再收拾收拾。 把人送到了乡里，饶文博也跟着一起到了乡政府，先安排着人去把行李放下，随后饶文博马上安排文员，拟定一份合同，合同的主要内容就是让这一家子搬家，政府包分配房子和土地。 合同是汉语藏语双拼的，一式两份，一份留在乡政府里面，一份由村民自己拿着。 虽然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是饶文博有预感，等到后面，修路的困难会越来越多，不能每个人都分房分地，他的挑战还在后面呢。 之所以给这一家子分房子的承诺，就是因为他想建立一个新的村子，让村民们都搬到那里去，这一家人也算是组建新村子的先锋军。 说干就干，饶文博没有继续跟进公路那边的项目，而是留在了乡政府里，在办公室里开始认真的构思自己关于组建新村的想法，要写一份报告打上去。 对于饶文博的这个做法，显然不是所有的干部都支持的，一部分人认为饶文博做事实在是太随心所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随口就许诺了出去，这不是给格达乡找事吗？ 现在公路还没修好，上哪里去修房子，到时候兑现不了承诺，政府的形象会瞬间崩塌，这么多干部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群众的信任，会直接消失。 简单来讲，他们现在对于饶文博的意见很大，只是暂时压着，还没有爆发。 饶文博这个人是个急性子，刚想着组建新村，转头一个报告就打上去了，他就把这件事情丢在脑后了，开始一心琢磨着应该让格达乡脱贫致富。 公路如果修好了，那格达乡能操作的地方就多了，再也不用因为交通不便被卡在路上。 召集齐了格达乡的干部，饶文博要针对这段时间的走访调查进行一个总结性的汇报，顺便说说有没有新的脱贫致富的办法。 “我走访了负责辖区内的所有建档立卡的贫困户，收集了部分资料，针对这些人，”一个干部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我没有找到有效的脱贫办法。” 村子在山窝窝里，谁会想不开到这种地方旅游，土地只能种植一些青稞玉米，勉强维持生计，他为人老实，除了把整个村子搬出来，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在会议上如实相告。 “一个月的时间，你除了走访调查什么也没干？一个扶贫的办法都没想出来？布吉同志，你这种做法是不对的，思想也是不对的，我们要从为人民干实在事的角度出发，要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处理，要放在心上！” 饶文博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坐下，示意下一个人继续汇报，他也是着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扶贫办法，一时激动，说话就严厉了些。 这番批评，布吉是不认可的，他的为人大家都清楚，什么时候溜奸耍滑过，一直都是实实在在的干事，但是饶文博刚才的话，就像是在针对他，说他偷奸耍滑一样！ 这让布吉十分的不高兴，他为了找出脱贫的办法，天天苦思冥想，恨不得想出一百个办法，但是事实放在这里，他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 接下来的汇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汇报让饶文博不满意，得到一顿狠狠的批评，一些干部为了交差，干脆闭着眼睛一顿胡说。 恨不得把他负责的村子吹出花来，仿佛脱贫致富就是明天的事情，抬抬手就能办好。 反正这些村子严重贫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后期按照他说的方法来没能脱贫，也不奇怪嘛，多少年了都这样。 这种严重不正确的思想，在格达乡小部分的干部面前，迅速蔓延！ 第33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7） 高原的气候向来善变，即使早上的时候还在飘着雪花，中午说不准也会艳阳高照，让人猝不及防。 意料不到的人中，自然也包括毛华盛，即使有天气预报，却赶不上实时的变化。 开发商运送来的材料和物资，被早上的小雪拦在了路上，要延迟一些时日，才能送到德格县，毛华盛也没拽着开发商继续会面，来德格县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准那些人现在正想自行逛逛。 他倒是个累赘了。 自认为是累赘的毛华盛干脆的带着需要的材料和一部分的人员，去看看格达乡的公路修的怎么样了，顺便再看看整个乡镇的发展有没有新的长进之处。 车子开到距离格达乡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看见了树立的告示牌。 前方正在修路，请注意绕行。 “走，跟着我下车去看看，这路修的怎么样，有没有偷工减料！”虽然借口检查，但是从毛华盛的语气中就能听出，他对这条新的公路，还是充满期待的。 车上随行的干部也跟着一起下了车，站到了新的公路旁边，还不确定这段路能不能踩，几个人也没有贸然的踩上去，只是在旁边站着。 毛华盛蹲下来，查看着路面，材料选用的是沥青，虽然不如水泥公路的使用寿命长，但是却比水泥更加的适合高原的环境，在这种昼夜温差大的情况下，水泥的路面在干燥期很容易开裂，沥青就不必有这种的担忧。 这段路是刚开始修建的路段，基本上已经可以使用了，只不过前面的路还没有修好，为了防止不知情的人开车压上来，工程队还是选择暂时的把路面给封起来，车辆想要通行大的话，就只能走一旁的土路，或者是绕路而行。 看着路修得不错，毛华盛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跟其他干部商议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绕路去格达乡。 绕路要比原定的路线远上许多，等几个人到地方的时候，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早上为了御寒穿上的外套，现在都被几个人给脱了下来，只穿着薄薄的一件单衣，往乡政府走去。 饶文博早就得知了毛华盛要来的消息，现在正在大厅里等着。 等两个人会面之后，饶文博的脸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跟一起来的几个干部一一握手，随后进了办公室，“知道几位要来，我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毛县长来得可真是巧，昨天我才刚开完小扶贫会议，把大家伙召集起来，商讨应该如何让下面的村子根据自身不同的特点脱贫致富呢！” 听到饶文博这么说，毛华盛的兴致也上来了，他原本打算下午的时候在就近去几个贫困户的家里看看，既然这里有刚统计好的现成的资料，那他也不乱跑了，就看看饶文博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饶文博拿出了经过简单整理的会议记录，放到了毛华盛的面前，会议记录可不少，这么多页纸，毛华盛扫了两眼，算挑一些重点的东西出来看，也就是这么巧，那几个吹牛皮的干部的发言报告，就正巧的落到了毛华盛的面前，让他给看了个正着。 “这几个干部的发言，”毛华盛的眉头皱了一下，“很有意思啊。” 饶文博才刚到这里不久，即便已经进行了一个月的走访调查，也对当地的实际情况了解不深，再加上这份会议记录是昨天才整理出来的，饶文博只是简单的看了看，还没看出来有人的发言有问题。 但是毛华盛不同啊，他四年前就在格达乡待了两年的时间，对这里的情况可谓是十分了解，当年就为了带着乡亲们脱贫致富，他费劲的搞了两年，都没能搞出来什么成效，现在到了这些干部的嘴里，就变成了这么容易的事情？ 完全是无稽之谈！ 毛华盛一向脾气是很好的，即便是之前付雪珍闹脾气的时候都没有生气，反而是设身处地的替付雪珍考虑，让她去干了文职的工作。 但是现在，毛华盛是真的震怒了，这么一群只会演戏，只会摆架子的干部在这里，那是在阻挡着格达乡的发展，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在谋财害命！ 把会议记录的报告扔到桌子上，毛华盛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在凳子上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饶文博说道：“饶同志，去把这几个干部给我喊过来。” 有时，越平静的语言下，酝酿着的是更大的风暴。 饶文博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看出来现在毛华盛的心情很不好，是从看了会议记录的报告开始的，但是他之前已经看过了，没发现报告有问题啊…… 把杂乱的心情从脑海中甩了出去，饶文博去喊了那几位干部到办公室里来。 猛然被点名，这几位干部也是很懵的，但是他们的心里本就有鬼，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报告，难不成真的被饶乡长给看中了，想要按照他们说的计划发展？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几个干部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办公室里面还有人在，而且是生面孔，几个人是这几年才来的，不清楚毛华盛的身份，之前也因为种种巧合没有见过毛华盛，并不知道他就是副县长。 “我给几位同志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德格县的副县长，毛华盛同志。” 几个人愣了一下，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脸上带着熟络的笑，开始跟毛华盛套近乎，这幅做派更是让毛华盛有些不喜，但是在没有弄清楚事实之前，毛华盛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同志，他把会议记录拿出来，翻到了记录着几个人的话的那一页，用几乎算得上是和蔼可亲的语气询问：“这是你们的建议吗？” “是。” 这没什么好推脱的，几个人看了一眼，纷纷承认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想请问一下，哪位天才想出来的方案，在交通不便的山窝窝里，开展旅游业？让游客徒步两个小时去赏景吗？看什么景？看大荒山吗！” 连着几个疑问句，明明毛华盛的脸上还带着笑，却让人浑身一颤。 第34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8） 开展旅游业，几乎是所有贫困地区都会考虑的选择，只要修建了公路，在加上农家乐，自然会有喜欢当地景色的游客前往，给当地带来不菲的收入。 但是一切的前提，就是当地有着不错的足够吸引人的景点，能够源源不断的吸引着游客。 但是这个干部提出开展了旅游业的村子，毛华盛是有印象的，那边地势高，基本上不会有太显眼的绿色植物，地势又不够高，虽然有积雪，却是星星点点分布的，裸露的地皮过多，一年四季，硬是找不出来任何一个可以供人观赏的时间段。 就算是手动开始改造，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有那个时间和精力，足够在其他合适的地方建设出两三个景点了。 见这个干部低下头，羞愧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毛华盛也没有揪着他不放，开始询问起下一个方案，“来，这个建议又是谁想出来的，在村子里建造一个地标性建筑物，吸引游客前来参观，你怎么不干脆把这个建筑物放到德格县里去？好歹德格县里人还多。” 建设地标性建筑物不是不行，就像是巴黎铁塔，以及美国的自由女神像，上海的东方明珠，都给当地带来了价值不菲的收入，以及名气，但是在一个村子里，建造一个价值几乎千万的建筑物，这是怎么想的？ 有这几千万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非得干这么一件华而不实的事情。 究竟是在带着乡亲脱贫致富，还是在为自己的援藏生涯添上丰功伟绩的一笔？ 毛华盛忍不住一个深呼吸，压下想要骂人的冲动，他板着脸，说道：“剩下的这几个方案我就不说了，想必你们的心里也都有数，党和国家信任你们，觉得你们是人民的好干部，但是你们就这样敷衍吗？” 听着毛华盛的话，这几个干部的脸上都带着羞愧之意，甚至恨不得要把脑袋伸到桌子下面去，昨天他们被饶文博给吓唬住了，便随口提出了一些根本行不通的建议，就是想着等有了真正的解决办法之后，再替换掉现在的方案。 明明只是解燃眉之急的话，怎么现在会被县长给看到，还指出了其中致命的问题呢？ 若是他们早知事情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还不如昨天挨饶文博的一顿说教，现在一个个追悔莫及，却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只是在懊悔没藏好狐狸尾巴，这种不正确的态度，显然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思想来的。 毛华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人的态度，他狠狠的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不要以为你们在这里援藏，就是为了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上添上一笔，若是你们一直抱着这种不负责的态度，我不介意直接去跟你们的原单位沟通！” 这话说的显然是很严重了，他们来援藏被这里的领导直接投诉到原单位里去，简直没有比这个更丢人的事情了，几个人也彻底的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这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领导，其实骨子里就是个严肃正派的人。 毛华盛不但不好糊弄，还对这里的情况异常的了解。 “您别生气了，我们几个也是着急给村里出办法，一着急，才出了这种馊主意，经过您的教导，我们现在已经认真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愿意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书，送到您的面前。”这些干部里面还是有反应快的，迅速开始认错，摆出了良好的态度。 剩下的几个人也开始跟着说话，纷纷表示现在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毛华盛发了火，现在的心情也好了些，虽然知道现在这群人是在糊弄他，却也没有再抓着这件事情不放。 惩罚这些干部并不是他的目的，而是要让这些人意识到现在犯的错误，不敢再继续干出这种阴奉阳违的事情，并且能够及时的改正。 现在这些人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毛华盛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事情在还没有闹大之前被拦下来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检讨书明天上午交给饶乡长，你们要踏踏实实的干事情，不要整天想着偷奸耍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即使你们能够瞒过我的眼睛，群众们也会看出来的，不要把所有人当成傻子。” 面对毛华盛的说教，所有人都是认错态度良好，但是实际上有多少人把这番话给听到心里了，就不得而知了。 毛华盛越看心里越烦，挥了挥手，让这些干部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办公室里面就只剩下了饶文博和毛华盛两个人。 “吓到你了？”毛华盛开了个玩笑，有意活跃气氛。 “倒是没吓到我，就是给我敲响了警钟，居然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面子工程来敷衍我，还是我的能力不足，才会有这种事发生。”饶文博说着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来这里的时间都有一个月了，这么大的漏洞居然还没发现，之前的走访和查看的资料好像都变成了笑话。 “事情也不怪你，本身建议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是我在格达乡住过两年的时间，恐怕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你平时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给这些干部太大的压力，让他们交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上来。”毛华盛安慰了两句饶文博，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只是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对于毛华盛来说，他回去之后也要开始注意，有没有人在县政府里也在干同样的事情，对他敷衍塞责，对于饶文博来说，他在日后的工作中，也要吸取这次事件的教训，至于那几个干部，更是回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想要帮助乡亲脱贫致富本身不是坏事，但是走那些歪门邪道，就是不对的事情了，国家需要的干部是能干实事的，是真正为了国家和人民着想的，这些同志现在犯了一点思想上的小错误，是不要紧的，只要及时纠正，这些人就还是党和国家的好同志，群众的好干部。 第35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9） 在工作时，县政府就像是一个在运转的机器，需要所有部门的配合，即便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都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对于群众来说，吃饱穿暖已经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在国家的支持下，很少会有饿死的情况发生了，可解决了吃穿的问题，还远远不够，还有高额的医药费，在深深的困扰着一部分群众。 国家推出了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就是为了解决医药费过高，导致一部分人看不起病的问题，即使不是全额报销，也足以让群众的压力要小很多。 只是在偏远的地方，新农合的应用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卫计局的陈局长，就被新农合的问题深深的困扰着，新农合是需要联网才能使用的，还需要连接上报销系统，但是到目前为止，乡镇卫生院的报销系统还是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导致一部分群众的意见非常大。 对于群众来说，没有什么是比生计更重要的事情，一大笔钱卡在这里，看得见，摸不着，也不怪群众会如此着急。 多个部门需要联动起来，这件拖了很久的事情，更是需要一个领头羊去解决。 卫计局的陈局长得到了群众的投诉之后，离开着手安排这件事，思来想去，目前来看是毛华盛最适合这件事情了。 毕竟毛华盛现在负责着道路的建设，是通往各个乡镇的必要条件，修路的时候顺道看看新农合的系统，也是最顺路的一个，只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幸苦毛华盛同志了。 陈局长试探性的找到了毛华盛，提出了这个要求：“毛县长，现在大部分乡镇的新农合报销系统不能使用，导致很多群众无法报销，对卫生院的意见很大，这个问题需要尽快的解决，让报销系统能够上线，才能不辜负群众的期望。” 毛华盛一听，就明白了，新农合的报销系统不能正常的运转，除了一部分故障之外，绝大多数还是因为没联网。 没网，又是因为没有网络。 毛华盛愁的不行，他来到德格县后，不止一次遇到因为没有网络不能解决的问题了，再加上这次新农合的事情，这个宽带和4g信号，他说什么，也要尽快的给下面的乡镇按上！ 即使不能全方位覆盖，先给卫生院供上也是好的。 一时之间，旧城改造的任务甚至都不是毛华盛最放在心上的任务了，他紧急召开了会议，要求手下的干部尽快去各个乡镇排查，弄清楚还有多少卫生院不支持报销系统。 手下的干部行动了起来，毛华盛也没有闲着，他带着人，去了县里的医保局和电信公司，了解情况，顺便再商讨一下，如果给下面乡镇的卫生院都安装网络和上线报销系统，需要走多少流程，资金的花销又是多少。 时间紧，任务重，基本上第二天下午，干部们就带着一身的疲惫，再次集中到了会议室里面，开始汇报工作。 经过统计之后，得出的数据让毛华盛既意外，又担忧。 原本以为没能上线新农合报销系统的卫生院最多也只有百分之六十，但是根据干部们带回来的消息，足足有百分之九十多的卫生院，报销系统和相关的仪器宛如是一块废铁，在卫生院里面看放着。 而且这一情况，维持了快两年的时间。 甚至都顾不得追查为什么会这样，毛华盛当机立断，写了一份关于这件事的材料报告，打了上去，随后开始联系卫计局。 这件事情并不是只有毛华盛一个人使劲，医保局跟县里的电信公司都在配合着，现在又跟卫计局联合在了一起，四股力量汇聚成绳，拧在一起，开始一起出力。 先是制定了相关的流程，随后开始制定有关的上线计划，争取用最快的速度，做好让整个乡镇的报销系统快速上线的准备。 县里成立了有关的督查小组，电信公司派出员工，开始前往各个乡镇安装宽带，建立信号基站，争取不计代价，用最快的速度让所有的乡镇卫生院通网。 就在电信公司出发的当天，天空之中飘起了雪花，之前已经有了一场小雪预警，这场雪来得并不意外，却不是时候，只会让安装的进度变慢。 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公路上，很快就积起了厚厚的一层，这时候，下雪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了，可怕的是结冰。 太阳照射在被车子压实的积雪上，让表面薄薄的一层开始融化，随后又因为降温，融化成水的雪迅速结冰，好像是在公路上附着了一层冰雪路障，让车辆的行驶变得分外困难。 可是，任务迫在眉睫，即使是道路情况艰难，也要顶着风雪，完成任务。 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无数的干部和电信公司的员工顶着风雪前往各个乡镇，安装宽带和信号基站。 即使有着万般的困难，在一个星期之后，宽带还是安装好了，连带着给各个卫生院都安装了报销系统的软件。 即使整场行动都是毛华盛指挥的，但是当他看到任务真的圆满完成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感慨了一句：“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卫计局的陈局长在毛华盛的身边，也跟着感慨，“从整个任务下达，到现在完成，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这离不开每一位同志的努力，更离不开毛县长你的指挥。” 毛华盛笑了笑，脸上的神情满是敦实，语气很是坚定：“现在只是完成了初步的工作，要紧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新的系统安装上了，但是下面乡镇卫生院的医生们不一定会用，还要召开一场培训的会议，让这些医生同志们不但了解，还要会使用。” 毛华盛的话没错，的确需要进行一场大培训，哪怕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毛华盛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做下去。 有困难又如何，只要他脚踏实地的一步步慢慢解决，终究困难是会被他打败的。 新的任务刚刚下发，就已经被完成过半，任谁知道了，不得感慨一声速度和效率呢？这就是团结的力量！ 第36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10） 关于新农村合作医疗的报销系统，已经在电信公司员工的努力下，安装到了乡镇卫生院的电脑里，还通了网络，初步调试完毕。 可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一步，在等着大家伙，那就是关于新农合报销系统的使用问题。 卫计局的陈局长与毛华盛在一起，商讨此事。 “下面的那些乡镇，若是有新生的骨干力量加入进去，他们对于这些高科技的东西还明白一些，但是一些条件不好的乡镇，那些年过半百的医生恐怕弄不明白报销系统应该如何使用啊！” 毛华盛的脸上也挂着担忧，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之前跟着电信公司的员工一起去卫生院调试的时候，也听过两句讲解，整个报销系统已经将使用流程最简化了，但是想要全面掌握也需要一定的难度。” 两个人一人一句，都是对于报销系统使用的担忧和规划，原本敲定的使用说明书显然是不够的，需要更加直观的教学过程，才能更好的辅助这些医生迅速掌握。 “得请医保局和电信公司的同志来一趟，开展讲座，召开一场培训会，手把手的教会这些医生，还要让大家都留在这里，进行练习，确定会使用之后，才能让他们离开。”陈局长很快敲定了培训的策略。 毛华盛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些补充的问题。 “每个乡镇卫生院，至少也要派两个代表过来，相互学习，尤其是让那些四十岁左右的骨干力量来学习，回去之后尽快的推广开。” 两个人一拍即合，很快确定了这就是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开始联系下面的乡镇。 并不是所有的乡镇卫生院都乐意派人来学习，实在是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再加上有点卫生院里面本身就没有多少人手，再走两个人来开培训会，卫生院更是空荡荡了。 但是这次，毛华盛的态度很是坚决，不管你有什么困难，都要按时参加会议，一定要学会这个报销系统，才能更好的服务群众！ 不是路途遥远吗？ 毛华盛迅速拍板，让县政府的车去接人，他倒要看看，这个路有多远，是不是得走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到县政府来开会！ 有了毛华盛的表态，倒是没有人敢敷衍他了，毕竟不可能整个乡里连一辆车都没有，还得让县里派人去请，这么拿腔作样的态度是不正确的。 强硬的态度有了，接下来就是怀柔政策，毛华盛指示负责的相关干部，要亲自打电话去慰问每一个卫生院要来参加会议的医生，给他们分发晕车药以及其他预防不时之需的小物品，每个人都有，绝对的平等对待。 感受到关怀的医生，对于原本要跑这么远来开培训会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有一部分人之所以不愿意来县里开会，就是因为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安装软件和宽带的时候，电信公司的员工已经留下了一份说明书，还讲解了应该如何使用，在他们看来，就已经足够。 完全没有考虑到当时学会了没有，后期出现问题能否根据说明书解决等一系列的问题。 不过，毛华盛下了死命令，再加上来培训的确不是一件坏事，整个培训会的时间和流程还是确定了下来。 “电信公司和医保局那边准备好了没有？”毛华盛询问一旁的的付雪珍。 “已经准备好了，双方都表示很重视这次的会议，应该是会有比较重要的领导出面，来主持这个培训会。”付雪珍根据电信公司和医保局反馈的资料，跟毛华盛进行了汇报。 新农合的报销系统培训会现在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现在就等着各个乡镇的医生到齐了。 在次日下午，培训会正式召开。 按道理来说，毛华盛是不用过来的，旧城改造那边还需要他操心着，可他还是出现在了会议的现场，盯着会议的进度，确保每一个人都认真的听，认真的学。 乡镇卫生院这次派来的学习人员，大部分还是一些年轻的女同事，学习起新的知识来还是很快的，毛华盛盯着报告会进行到一半，就被人急匆匆的喊走了。 进行旧城改造的开发商跟当地的群众起了冲突，可能会演变成暴力冲突事故。 “怎么回事？” 毛华盛完全没想到，他就是一会没盯着旧城改造，就会出这种事。 开发商究竟是怎么跟群众起冲突的？ “小付你看着培训会这里，等会安排他们去实践。”匆忙叮嘱了付雪珍两句，毛华盛立刻往起了冲突的地方赶过去。 这次起冲突的地方是进行旧城改造的先锋区，也是开始改造的第一步，现在施工的团队已经停工了，现在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激动。 “拆除旧建筑的时候，施工队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房子，那栋房子也是被划到改造的范围里的，是一家旅馆，现在还没有停止营业，结果被蹭了一下之后就不能正常营业了，现在在追着施工队要赔偿款。” 现场的干部看到了毛华盛，连忙迎了上来，快速的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施工队觉得早晚都需要拆除重建，不肯给赔偿款，双方就这样冲突了起来。” “有人受伤吗？”毛华盛紧张的问道。 干部摇了摇头，给毛华盛喂了颗定心丸：“没人受伤，只是语言冲突，还没打起来就被让你给拦下来了。” 这种事情的出现，毛华盛还真是没料到，但是既然现在已经弄明白了起因，解决起来也要容易一些。 毛华盛安排人把双方分开，先进行冷处理，随后分别去了解情况，明白双方的诉求。 过了热血上头的冲动期，双方的情绪冷静下来，也好说话很多，最后的结果是施工队给群众赔上几百块钱算完了，毕竟房子就在拆除区里。 施工队也乐意拿一点小钱，换施工能够顺利的进行，毕竟这件事情说起来他们也不占理，先把人家的房子给蹭了，要知道当时房子里面还是有人在呢，双方都满意的达成了和解，毛华盛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事情就过去了。 第37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11） 孩童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是需要呵护的珍宝，而教师的职责，就是教书育人。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底蕴，以及民族特色，对于从小熏陶在藏族文化中的孩子来说，更是如此，为此，杨韵特意提出，要开展一个藏文教研月的活动。 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杨韵的藏文比起之前来说，进步显然十分的显著，已经可以做到简单的日常沟通和交流了，也更加明白了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藏文化的重要性。 校长室内，杨韵站在了办公桌前，言辞恳切的提出她的想法：“教研月这个活动，可以促进学生展现出特长，还丰富了学生的课余生活，更是有利于营造出一种书香氛围，帮助孩子们更好的学习。” 杨韵把这件事的好处和坏处一一列举出来，表示这件事情的好处要远远的大于坏处，，希望校长可以批准她提出的建议。 这种促进教学的好事，校长同意的很果断，爽快的放手让杨韵去做。 由此，在格达乡中心小学内，一个由杨韵提出的建议，得到了校长的支持，并且开始在每个年级里面推广开来，初步尝试多元化的教学活动对于学生学习兴趣的提升。 班里的孩子虽然听说了学校要开展活动，但是并不清楚究竟要开展什么活动，现在看到杨韵进来，都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杨韵，希望杨老师可以给他们带来新的消息，一个个乖巧的不行。 看到孩子们这幅期待的样子，杨韵也不卖关子了，将手上抱着的教案放到了桌子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问道：“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学校最近要开展一个活动，老师看大家这么期待，也不卖关子了。” “我们这个月，是藏文化宣传教研月，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会安排同学们进行不同的活动，每周的内容都会更新，同学们也有机会在大家的面前跳舞，颂诗，尽情的发挥自己的特长。” 显然这种官方的解释，并不足以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他们举起小手，脸上都是激动好好奇，幸好还记着要保持纪律，没有喧闹。 杨韵顺手点起一个举着手的小同学，“你有什么疑问吗？” “老师，那我们第一周要干什么？可以跳舞吗？”那位小同学猛地就站起来，大声的问道，他还从来没有在学校里面跳过舞，实在是很新鲜，也不知道杨老师会不会同意。 “跳舞要等到一个月之后的集体汇报演出，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第一周我们要进行藏文的书法比赛，同学们最近可要好好练字，以后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留给大家自由练字，写的最棒的同学可以代表我们班去参加学校里的比赛，获得奖品哦。” 杨韵的这番话，可谓是吊足了同学们的胃口，让这些小孩子都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立刻翻出纸来，开始练习书法，或者是立刻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载歌载舞。 “第二周是藏文的趣味寓言的比赛，同学们可以好好的查找资料，然后把你们知道的寓言都分享出来，同样，表现最棒的小朋友可以获得奖品。第三周是唱歌比赛，唱的歌曲必须是藏族的特色歌曲，第四周是藏文的写作比赛。所有的比赛都有奖品，最后还会有一场汇报表演，想表演的同学们可以在下课之后来找我报名。” 看着下面的一群皮猴子都快按不住了，杨韵故意板着脸，敲了敲桌子。 “我知道同学们都很激动，但是我们现在要开始上课了，大家等课下的时间再准备，不要惹杨老师生气哦，现在大家把课本拿出来……” 二年级二班的教室里面，立刻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杨韵现在已经可以成功的控住场子了，同她的好室友拉巴卓玛一样，成为了一个温柔又让学生们敬重的老师了。 看着讲台下面的孩子，杨韵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虽然她还没有结婚，但是已经把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亲孩子一般看待了，希望他们活泼开朗的同时又能好好读书，知道上进，都是好学生。 这个时候，杨韵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回想起了她刚来到中心小学时的样子，那时的她还不能跟孩子们融洽的相处，多次站在讲台上难堪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做梦都是孩子们不听话不听讲。 为了教学的过程能有好转，她熬夜备课，一份份教案写出来后又被废除，她每天都变着花样上课，更是直接晕倒在了讲台上面。 现在明显已经是苦尽甘来了！ 杨韵下意识的选择了忽略自己身上的慢性病，她本身身子就弱，需要好好调养着，再加上高原反应，上次医生就说过要遵医嘱，每个月去复查一遍，吃药调理。 孩子们为了能在文化周里大展身手，上课的时候都激动的不行，就连其他的老师都说，没见过这群孩子这么配合的样子，可能这也是因为学校里的课程是以语文为主，对于孩子们来说，学习的难度是偏大的，自然还是他们从小接触的藏文更加的得心应手。 就这么准备着，到了第一个文化周结束的时候，孩子们可是给了杨韵不少的惊喜。 原来孩子们的藏文写的这么不错，比平时那些宛如狗爬的汉字要好很多，让杨韵都有些不想拿出来自己初学的藏文来献丑了，却还是禁不住学生的劝说，还是把她准备的参赛作品给拿出来了。 “老师的字也很好看！” “老师写的藏文比在黑板上的好看多了！” 耳边是孩子们真挚大的话，让原本还带着些紧张的杨韵放松了下来，跟孩子们闹成了一片，师生关系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老师的藏文还需要再练习，到时候还要请各位小老师来教教我，不知道你们愿意吗？”杨韵笑眯眯的问道。 “愿意！” “愿意！愿意！” 孩子们的欢呼声交响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最美的画卷。 第38章 从来光阴不等人（12） 第一周的藏文书法大赛落下了帷幕。 杨韵带着疲惫的身子，往宿舍走去，她虽然现在很累，但是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不难从中看出精气神来。 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杨韵闭目养神，打算小睡一会，手机屏却不合时宜的亮了起来，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手机，看到了男朋友的消息。 上次的争执说开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只是回不到之前了，男朋友也知道了她在格达乡的事。 男朋友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两个人先前已经争执了一番，现在再吵架，说不定脆弱的关系真的会断，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 “韵韵，你真的不能回成都吗，我好想见你啊。” “我已经打听过了，之前也有去援藏的人身体不适回来的例子，你装个病，跟领导请个假不就回来了。” “韵韵，没必要留在那个穷疙瘩地方吃苦。” 每一条消息都是在劝她回成都，杨韵把手机一扔，不再继续看消息。 她不是代表的自己，如果她告病回成都，学校那边肯定要再派一个人来格达乡，顶替她的空缺。 这一来就是两年，学校里的老师大多拖家带口，或者是年纪大了，谁来顶她都少不得有些不方便，倒不如她老老实实的留下。 援藏不是小事情，格达乡也不是那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况且，她在这里待的还是挺开心的。 手机还在不断振动，显然她男朋友还没有死心，杨韵打开手机一看，果然如此。 “你回成都，我还照顾你，你现在在那么远的地方，我心疼也无能为力。” 杨韵抬手打字，发了过去，“你打算怎么照顾我？” 对面半天没有消息，随后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应该是被她噎了一下，没话了。 “等你回成都，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了，我想怎么照顾你都方便呀，就这两步的距离。” 杨韵虽然性子温柔，却不是一个好糊弄份，她直接挑明了，问道：“你要从家里搬出来跟我一起住？” 怎么可能搬出去呢，在家里多舒服啊，她男朋友的想法说简单也简单，说残忍也残忍，在家里他就是他妈妈的宝贝大儿子，什么家务都不用干，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但是跟杨韵在外面一起租房子的话，两个人不但家务要对半，而且杨韵有时候还要批改作业到很晚，影响他休息。 或许刚开始他回家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在家住了两个月，就舒服的不想搬出去了，不想搬归不想搬，但是媳妇还是得要的。 “当然要搬出来了，等你回来我们两个就一起住，我不回家住了，好不好？” 这话让杨韵的脸色好了一些，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男朋友会说这些瞎话来蒙骗她，“春节的时候应该有假期，到时候我就回去了。” “你假期才回来？”男朋友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还是回了一句，“好吧。” 又安慰了男朋友两句，杨韵放下手机，在床上沉沉睡去，午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杨韵还记着今天要去医院的事情，收拾好东西就往县里去了。 到了县医院，杨韵挂上号，进了诊室才发现里面的人是李鑫，猛然看见熟人，杨韵脸上洋溢了些笑容，跟李鑫打招呼。 “李医生，今天你值班啊。” “杨医生，你来看病啊，要我说你这身子骨不行啊，怎么天天往医院跑？”李鑫笑着来了句玩笑，“让我这妙手回春的神医给你瞧瞧。” 刚说完这话，李鑫的脸色就僵了一下，坏了，他这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上次惹哭了付雪珍，杨老师的性子明显看着比付雪珍还软乎乎的，哭了他可咋哄啊。 “李医生倒是会开玩笑，那快给我看看病。”杨韵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把自己的手腕放到了李鑫的面前。 她平时调养身子看中医居多，大多数都要诊脉，已经习惯调养身子先伸手了。 李鑫一个外科医生，当然不会诊脉了，但是骑驴难下，他装模作样的把手放上去，眯着眼神色严肃的，仿佛真的在认真诊脉。 “李鑫，我去个厕所让你替我看会屋子，你怎么还看上病了，看得懂吗你！”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外面推门进来，看见这幅样子，也笑骂了两句。 现在快下班了，他内急，让李鑫这个闲得慌的来给他顶班看两分钟，这还看上病人了。 “嘘……你打扰我诊脉了。” 李鑫撒开手，装模作样的让上完厕所回来的医生都气笑了。 “你给我起开，别在这里让杨老师看笑话了。” 杨韵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一旁的李鑫，“原来你不会看病啊……你骗我！” “杨老师你也太好骗了，快坐下吧，让他好好给你看看。”李鑫脸上挂着笑意，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杨韵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李鑫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活泼可爱的。 医生给杨韵开了平时吃的调理的药，又开了份单子，让杨韵去挂个吊瓶，医院里的病人不多，李鑫干脆的给杨韵找了个空病床。 “躺着休息总比坐着轻快，杨老师来躺着吧，算是给你赔罪了。”李鑫招了招手，让杨韵快来。 今天不是李鑫的班，但是他孤身一人在德格县，也没地方去，还是在科室里面转悠，看看能不能帮忙。 “谢谢李医生，你不用去看病人吗？” “我今天休班，正巧没事，在科室里面转转，我们两个也算是朋友了，跟你唠个嗑也让我解解闷，他们都忙着看病人，一个个没空搭理我。” 李鑫说的倒是实话，医院里面他认识的那几个医生今天都值班，他也不好去给人家捣乱。 原本他也算是个稳重的性子，但是到了这里常常被人开玩笑，也跟着变得喜欢说笑起来，性格比之前开朗不少。 “杨老师身体不好是被班里的那群孩子给气得？”李鑫随口打开了话题，跟杨韵闲聊，“我记得拉巴卓玛也是有很多职业病，需要常常调理。” 第39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1） 班里的孩子捣乱吗？ 杨韵仔细的沉思了一下，虽然刚来的时候的确是有些调皮捣蛋，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 “也不是孩子们捣蛋闹的，是我身体本身就不好。” “这倒是，咱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还因为高原反应病倒了，当时……” 李鑫在杨韵的病床前，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关系很是融洽，两个人本身就比其他的人多了些相处，现在又发现两个人趣味相投，关系更是迅速升温。 说着说着，杨韵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杨韵看了一眼后，脸上的笑意迅速的消退，神色冷淡了很多，李鑫也看出来杨韵的不悦了，试探性的问道：“学校的消息？” “不是，”杨韵勉强撑起了一抹笑意，对李鑫说道：“是我男朋友发的消息，问我吃饭了没有。” 李鑫一眼就看出来杨韵说的不是实话，毕竟是情侣，男朋友关心她吃饭没有怎么会让杨韵不高兴呢？ 只是杨韵没有开口多谈这事的意思，他也不便多言，私人问题不往外说也很正常。 “原来杨老师已经有男朋友了，之前也没听你说起来过，两个人可要好好的。”李鑫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不像我，这么大了还是条单身狗。” “李医生这么风趣幽默，找对象也不难，想必是还没遇到喜欢的。”杨韵也跟着附和了两句，就迅速的将这个话题给带过去。 李鑫也识趣的没有再继续问，将话题带到了其他地方。 “我父亲也是个医生，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支援藏区，他对藏区的中草药很有研究，连带着我也很喜欢研究这些中草药，只不过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能抽出空来，去山上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些草药。”李鑫的语句间，显然很是怀念自己的父亲。 这些话他在家里的时候，从来不敢说给母亲听，他怕母亲不高兴，毕竟父亲死在德格，从此，这个地方就成了家里的禁词，每每提起，母亲都会泣不成声，大声的咒骂着。 现在他也来到了这个地方，让母亲担忧着。 “这里的草药很有名吗？”杨韵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显然是想听李鑫再多说一些。 “是，父亲一直希望好好研究这里的草药，从中开发出新的药来，可惜他还没完成自己的愿望，就倒在了建设德格县的路上，只留下了一批记载了一半的资料，我空闲的时候也经常研读。”李鑫轻描淡写的带过了父亲的死亡，并不想多提。 “节哀，”杨韵低声说道，她没想到两个人只是普通的闲聊，却戳到了两个人不同的痛处，“你能继承父亲的遗愿，想必伯父也是开心的。” “这里的草药是很神奇的，等我时间再宽泛一些，就去研究一下哪里的草药分布比较广泛，我想亲自去采摘。”李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面对痒痒的时候话会不自觉的变多，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人能倾听他这些平日里不敢言的话。 “我倒是听班里的学生说，他们周末回家的时候会去山上挖草药来贴补家用，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帮你问着点。”杨韵笑了笑，“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一起上山去看看那些草药的种植情况。” “这样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李鑫的眸子里跳动着惊喜的光芒，显然很是期待着能跟着杨韵一起去山上看看中草药的生长，他到现在都没出发去看草药的种植就是因为没有熟人带路，现在有人带路当然是好事一件了。 “李医生，原来你在这里。”门外的一个护士路过，看见了病房里面的李鑫，“刚才下的通知，让你明天的时候开视频培训会。”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李鑫道谢。明天的培训会是为了培训下面乡镇卫生院的，针对关于器械消毒存放的培训。 自从上次全院跟成都的医院联合起来，召开了那场关于专家的培训讲座之后，大家的反响都不错，也从侧面证明了远程召开视频会议的想法是可行的，院长就再次促进了这次的会议培训。 正巧前段时间，为了能让下面的乡镇卫生院可以使用新农合报销系统，电信公司给各个卫生院都安装了宽带，现在用来开视频培训会也算是物尽其用。 “视频培训会？是跟远程视频差不多吗？”杨韵带着些好奇。 两个人的职业并不重合，她问一些事情应该也不冲突吧，杨韵的心里带着些不确定。 “就是让县医院跟下面的乡镇卫生院联合起来，一次性培训到位，施行远程培训，从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上次是县医院跟成都的医院的联合。”李鑫给杨韵解释了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杨韵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她的课堂，如果她能让学校里的课堂跟成都的联合起来，是不是也能让格达乡的孩子们享受到成都的名师教育呢？ 这个做法并不是不可行，只不过难度很大。 格达乡中心小学实在是太过于破旧了，即便是杨韵有心想要进行联网教学，也是很难的，不可能做到给每一间教室都安装多媒体教学，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教室还漏风呢！ 在来到这里之前，杨韵并没有想到还有教室会是这幅样子，破旧的木质门窗，以及坑坑洼洼的桌椅，甚至有的凳子还缺着腿，黑板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大体还能使用，但是边缘都已经破碎，整个地面是水泥的，带着裂纹和破损。 这种在杨韵小时候才有的场景，在她大学毕业已经工作之后，还存在这种教室，让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只不过身份转换了。 尤其是现在越来越冷了，晚秋的风通过门框和门板之间破损的缝隙灌进屋子里面，吹得她腿骨疼，也让孩子们都冻得不轻，她只能拿废纸和胶带缠上，堵住一些大的漏风的地方，勉强让屋子里没有那么冷。 这种环境下，孩子们又怎么静得下心来学习呢。 只不过教室里面的孩子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眼睛里面泛着光。 第40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2） 从县医院回到了格达乡，杨韵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 虽然县医院的装修也没有很好，但是基本的装修还是有的，跟格达乡破旧的教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让她觉得不能就这样下去。 要申请教育经费，一定要申请教育经费！ 这是杨韵坚定的决心，她一定要给孩子们一个更好的环境，让孩子们能够安心的学习。 于此同时，德格县政府的宿舍内，付雪珍正躺在床上，跟手机那端的男朋友视频，两个人自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之后，关系是越来越好，现在更是热恋期，每天蜜里调油，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虽然还没真正的见面，但是付雪珍已经觉得，她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今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一直没回我消息。”付雪珍撅着小嘴，跟男朋友顾明撒娇，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要跟男朋友撒娇，交流一下感情。 “去吃火锅了，跟朋友到处逛了逛，没看手机，吃醋了？”顾明的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我肯定不会出去跟其他的女孩玩啦。” “我也想吃火锅……”付雪珍的声音里带着些失落，她也很想吃火锅，但是很明显，德格县这个鬼地方，别说是火锅了，能吃上一份热干面都是奢望，况且她还想和奶茶，不想喝酥油茶。 她原本还没觉得在这里待的难受，但是跟顾明开始交往之后，就越来越向往都市里面的生活了，无论是串串还是火锅，都是她平时不想吃的东西了，现在却分外的怀念，尤其是看到顾明给她拍的美食的照片之后，更是浑身难受。 她的馋虫已经被勾起来了。 “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回成都，这里的生活真的是太无趣了。”付雪珍的声音里带着些抱怨，她看着摄像头里的男朋友，再看看自己周围破旧的宿舍，更是心里想不通自己当初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来甘孜州。 “我想回家啊！”付雪珍小声的抱怨着，心里已经有了当逃兵的念头。 “过年的时候应该会放假吧？”顾明好脾气的问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付雪珍闷闷不乐的点了点头，然后挂断了电话，她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想家了。 自个琢磨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给爸妈打去了视频电话。 这还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让老父亲感动的流下了泪水，电话接通之后，两个急切的想要见到付雪珍的人挤到了手机屏前面。 看着付雪珍出现在手机镜头前面，付妈妈的脸上顿时挂上了泪，“我的宝贝亲亲女儿啊，你可是吃苦了，怎么黑成这样了？” 其实付雪珍也没有黑很多，刚开始的时候跟着毛华盛上山下乡跑了整整一个月，的确黑了两个度，但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县政府里面当文员，没怎么出过门，再加上注重防晒，现在已经白了不少，尤其是视频通话还自带美颜功能，看上去差别也不是很大。 但是这点差距在爱女心切的付妈妈的眼里，就是吃了大苦头的象征，眼里更是挂上了泪水，锤了一旁的付爸爸两下，带了些抱怨：“都怪你，也不知道拦着点女儿，她不知道好歹，你还不知道好歹吗！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吃得了这种苦头啊！” 付爸爸的眼里也带着心疼，但是却没打算娇惯付雪珍，故意板着一张脸，问道：“怎么样，还习惯吗？没给毛县长添乱吧？” 本来脸上还笑意盈盈的付雪珍听见付爸爸的话，脸色顿时不好了。 她爸爸从她小的时候就这样，从来不知道心疼她，总觉得她会给别人添麻烦，天天教训她，为了躲着付爸爸的耳目和那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她才跑得远远地，到了毛华盛工作的政府机构干活，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没添乱。”付雪珍的声音里带着气，扭过头不肯看付爸爸。 付妈妈连忙抢过手机，嘴里还说着埋怨付爸爸的话，“别听你爸乱说，要我说，这个老古董死板的很，都不肯打声招呼，让人照顾照顾你。” “我才不要别人照顾，我自己就能照顾好我自己。”付雪珍心里带着气，没说两句就说不下去了，不耐烦的道：“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爸爸妈妈晚安。” 挂断了电话之后，付雪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好像是为了回家才打电话的，让付爸爸这么一气，她给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没提要回家的事情。 现在电话都挂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打回去，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跟自己的亲爹对着来，付爸爸的官职不小，望女成凤，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长歪，成为一个纨绔子弟，付爸爸从小就压着她，也就导致了父女两个人总是干架。 想也不用想，付爸爸肯定不会同意她回家的。 付雪珍又愁眉苦脸起来，她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成都了，不但是想吃成都的美食，还是想见她的亲亲男朋友，在这里是一天的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带着一股子怨气，付雪珍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在办公室里看着外面的窗户，恨不得立刻飞回成都去。 毛华盛肯定没有想到，付雪珍在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日子里，都没有起过要回成都的念头，现在在办公室里，清闲了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累了，就开始了胡思乱想，一心惦记着回成都。 果然还是繁忙的工作更容易让人累得没工夫乱想。 不过留给付雪珍的清闲时光不多了，马上就要临近年根，所有人都开始忙起来了，今年的藏族春节正好是跟汉族的春节撞上了，两个节日重合，这一批来援藏的干部也正好可以放个假，回家过一个春节再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充满了盼头，欣欣向荣的。 第41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3） 中藏药是格达乡的珍宝，也是村子里那些小孩子额外的致富源泉。 不少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孩子，都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上山去挖一些草药，村子里有人会收购，也算是小小的收入来源，是个补贴。 杨韵在下课之后，跟班里的学生闲聊，“你们在家里，会挖一些中藏药吗？” 既有闲聊的意思，也是在帮着李鑫打听，若是以后能排上用场是最好不过的。 “杨老师，我放假回家的时候会去挖草药，不过都是一些离着村子比较近，不怎么珍贵的药材，家里人不让我上山走远了，怕有野兽。”说话的是贡布，之前那个曾经跟杨韵作对的小男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现在已经彻底的被杨韵的温柔的性格给折服了，成为了杨老师的小粉丝。 “你家是在扎多村对吗？” “是，我家就在扎多村里！”贡布的声音很惊喜，显然没想到杨韵居然会记着他家在哪，脸蛋上带上了一抹小小的不好意思的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杨老师想去看看你挖草药的地方，顺便给你做一个家访，可以吗？”杨韵的声音很温柔的在跟贡布商量着，一切按照贡布的意思来。 “好！”贡布答应的很爽快，不过脸上转头就带上了扭捏，“杨老师，我家里很乱的，你会嫌弃吗？” “当然不会了，老师不会嫌弃每一个学生的。” 杨韵按捺住自己想要摸摸贡布小脑袋的冲动，表明了她的意思，无论贡布的家里是什么样子，杨韵当然都不会嫌弃的。 又跟着学生们聊了一会，杨韵带着自己的水杯回办公室了。 想了想，杨韵还是拿出手机，给李鑫发消息，询问他这个周末有空吗，一起去扎多村挖中藏药，这个周末正好是格达乡中心小学的大休的日子，按照惯例，孩子们都会周五回家，然后星期天下午再回来。 “我得看一下我的排班表。” 李鑫的消息回的很快，“这个周末我没排班，应该会有空，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呢？” “周五下午四点之前到中心小学找我就好，跟门口的保安大爷说找杨韵老师。”杨韵回完消息，还没来得及看李鑫的回信，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页面。 看着上面的备注，杨韵欢快的接起了电话，是她男朋友周光宗打来的电话，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了。 “韵韵，你干什么呢？”不得不说，周光宗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带着一股磁性，每次听到都会让杨韵心动不已，“我想你了。” “在联系县医院的李医生，他向来格达乡挖中藏药，正好我有学生可以带路。”杨韵实话实说，手无意识的扣着手上的中性笔。 “嗯。”周光宗的反应很冷淡，他不想听到这些消息，毕竟他从根本上，就不愿意让杨韵去格达乡那个地方，也对那里的事情不感兴趣。 杨韵听出来了周光宗的冷淡，没再继续提起跟格达乡有关的事情，顺口说起了其他的事情，“马上就要到假期了，我春节的时候会回去。” “回来了就别回去了吧，学校的工作不行就辞职，我养着你，”周光宗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咱俩能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说的杨韵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她是不可能辞职的，先不说一个有编制的老师多难考，就单单凭借着周光宗一个月三千的工资，肯定是在成都养不起她的。 但是既然周光宗现在这么高兴，杨韵也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出来。 “等回去之后，我们两个在哪过年？”杨韵这话就带着些深意了，往年的时候都是她回老家，周光宗回自己家，但是现在她已经见过周光宗的家长了，又是奔着结婚去的，当然是要考虑一下以后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杨韵的错觉，她一直感觉周光宗的妈妈很不喜欢她。 “各回各家吧。”周光宗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显然没拿捏准杨韵是什么意思。 “我今年二十四了，过完年二十五，我不小了。”杨韵几乎是明示了，坦白道，“今年能不能在你家过年。” “这……太快了吧……” 周光宗明显是想推辞，他很清楚，自己妈妈极其不喜欢杨韵，甚至多次提出要两个人分手，他一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之所以还可以在成都潇洒的活着，几乎全是靠着周妈妈的支援，让他为了女朋友跟母亲闹掰显然有很大的难度啊，但他又是真的喜欢杨韵。 “咱俩是奔着结婚去的，交往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算突然。”杨韵不肯让步，她一定要让周光宗拿出一个态度出来。 “行，今年去我家过年，好不好？”周光宗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 毕竟是他亲妈，这段时间多说点好话，让杨韵在自己家过个年也不是大问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两个人又闲聊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杨韵自然能听出来，周光宗显然不太想让她去，但是她的性子突然拧巴了起来，她就一定要去看看周光宗家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如果周妈妈真的不接受她，那也没必要纠缠下去了。 她虽然温柔，但是也不是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还是要从现实出发，仔细的考虑。 手机的消息框里，是李鑫的消息，“好，我一定准时到，到时候就靠着杨老师给我带路了，感谢杨老师。” 仿佛被这句话唤回了现实，杨韵回了三个字，“不客气。” 也没有了继续跟李鑫闲聊的心思，杨韵躺在床上，很是想不通为什么周妈妈会不喜欢她，从外貌上来说，她不算是美女，但是绝对没有大的缺陷，看上去是文静的样子，从工作来说，她是成都高新区实验小学的在编老师，也算得上是体面，性格也不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学历也算能拿得出手。 杨韵这种文静的性子，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 第42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4） 距离两个人相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周五下午，李鑫跟同事交代了一声他的去向后，乘车到了格达乡的中心小学门口。 杨韵也在安排孩子们放学，看到李鑫后，她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离校，之后只剩下了贡布还站在她的身边。 “你来了，”杨韵的脸上带着浅笑，然后跟身边的贡布介绍道：“这是德格县医院的李医生，也是这次需要你带路的叔叔，李医生，这是我的学生贡布。” 双方互相介绍完，李鑫从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来了一块糖，放到了贡布的手里，“很高兴见到你，贡布。” 似乎没想到还有糖拿，贡布的脸上带着些紧张，看向了一旁的杨韵。 “拿着吧，这是李叔叔给你的礼物。”杨韵看出来两个人都有些拘谨，这块糖说不定是两个人突破的好机会。 贡布拿着糖并没有吃，反而是放进了口袋里面，杨韵也不拦着，这次去扎多村路途遥远，为了快去快回，杨韵和李鑫一致决定看看能不能找个车，带着他们往扎多村走一小段路，能走多远都多远，等到了车子到不了的地方再说。 两个人带着贡布上了车，似乎没想到还能坐着车回去，贡布大大的眼睛里面全是好奇，看着车上的一切。 “这次去扎多村，你事先查过资料吗？”杨韵不确定的开口询问，她对中藏药并不算了解，也不清楚扎多村生长的药材是不是李鑫需要的药材。 “我怎么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呢？已经查过资料了，况且德格县是南派藏药的发祥地，这里的药材绝对不会少，一定会让我满意的。”李鑫对于这里药材分布的状况很是熟悉，显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里是南派藏药的发源地，在民间流传的传说中，就有很多的药方，以及各种各样的医药典籍，民间的资料很丰富，对于李鑫来说，有着很大的研究价值，他的父亲也研究了多年，留下了一本笔记。 “发源地，原来德格县这么厉害，还真是我顾弱寡闻了，这里都有什么药材分布呢？”杨韵的脸上带着敬佩，她一向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领域抱着虚心求教的心态，现在虽然是跟李鑫进行普通的闲聊，却也很有求知欲。 “大黄，羌活，川贝母，反正中药的类型多着呢，几乎是数也数不完，很有研究的价值在里面，即便是我，也不敢说很了解，只要选定其中的两三种，研究出一种新药来，就是了不起的事情了。”李鑫这话说的很是谦逊，倒是也没有什么大错。 这段路并不是很好走，即便是有车子带着，也是很颠簸，让人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人随着车子摇晃，如果开着车窗的话，人从车窗里掉出去也是有可能的，杨韵紧紧拽着面包车上面的握把才算是勉强固定住自己。 贡布年纪还小，坐在两个人的中间，小小的身子几乎要飞出去，像是在玩赛车一般，直接紧紧的拽着杨韵的小手。 虽然李鑫的脸上还是很淡定的样子，却也不太好受，这里过分颠簸的路段几乎是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司机在一处山崖下停了车，指着远处的小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再远的地方车子上不去，只能靠人走着。” 杨韵抬头望去，远处的山崖上明显是人走出来的小路，弯弯曲曲的不说，还经常会有个几乎是九十度的拐角，让人走起来都是胆战心惊的，车子也的确上不去了。 “麻烦师傅您了。” 跟司机师傅约定好了再来接他们的时间和价钱，杨韵看着远处的羊肠小道，庆幸自己选择了一身比较方便活动的运动装和运动鞋，现在爬起山来并不是很累。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我们的贡布小朋友来带路了。”杨韵看着身边背着书包的贡布，脸上都是信任，“加油，老师相信你。” 贡布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段路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很是熟悉，但是现在带着杨老师和那个叔叔走，不知道为什么贡布的心里带着些紧张。 踏上了小路，杨韵脸上的神情还算是轻松，三个人沿着山路往前走，李鑫的注意力一直在周围的植物上，他总觉得看到的几个植物都很眼熟，却又不确定是不是他需要的那种，植物图鉴被他放在背包里了，还没拿出来。 李鑫想了一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蹲下看看的冲动，从背包里面拿出来他父亲手绘的图鉴，以及彩色的中藏药图鉴，跟路边的这些小植物对比。 “叔叔，这些应该不是草药。”贡布的声音里带着些紧张，“这里是山路，村里的人常走，应该不会有剩下的药材，值钱的药材都被拿去卖钱了。” 李鑫对比了一下，有一部分果然是他认错了不是药草，另一部分是幼苗状态的药材，还小没有采摘的必要，还是让它在这里好好的生长吧。 合上书，李鑫把书都装回了背包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我太心急了，也可能是在县医院里面憋得太久了，我们继续走吧。” 有了这么一打岔，三个人赶路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李鑫对路上的一些植物很好奇。 贡布也尽可能的把自己认识的植物介绍给李鑫，有的植物他只会用藏语来说，两个人一沟通，进度就更慢了，杨韵也不着急，就慢慢悠悠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认真的李鑫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的沉稳可靠。 原本一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最后硬是用了三个小时才走完。 马上就要到扎多村了，杨韵回想了一下之前两个人沟通过的信息，问道：“贡布，你家里只有奶奶和一个弟弟在家对吗？” “是的，我爸爸妈妈打工去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贡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失落，但是很快又活泼了起来，“我弟弟是一个很聪明的男孩子，杨老师你一定会 第43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5） 贡布的家在扎多村的边缘住着，并不在村子的中心。 房子是很经典的藏族建筑的样式，贡布高高兴兴的带着杨韵和李鑫往院子里面走，大声的用藏语喊着：“奶奶，我回来了！” 一个穿着康巴藏族经典服饰的一个老年人颤颤巍巍的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看见贡布之后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语速很快的说着些思念的话语。 贡布跟奶奶说了两句之后，介绍了杨韵跟李鑫的身份，委婉的表明他们想要在家里借住两天。 贡布的家里有一间空的房子，是给他爸爸妈妈过年回来的时候住的，还有一间屋子是贡布跟弟弟的，奶奶独自住着一间小屋子。 听说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老师，另一个是医生，贡布奶奶的脸上带着笑意，很是欢迎两个人，张罗着要去收拾屋子，贡布舍不得奶奶动手劳累连忙表示他要去收拾。 杨韵和李鑫两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更不可能放任一个小孩和一个老人给她们收拾屋子，连忙拦下了贡布和奶奶，“我们跟贡布一起收拾就行，奶奶您休息着。” 总算是把老人给劝住了，杨韵和李鑫进了空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在地板上，家具和床都用布盖着，只需要掀开布再铺上床品就好，带着贡布是为了让这个家的小主人来告诉他们应该把东西放到哪里，不是真的让贡布来干活的。 “杨老师，李医生是你的男朋友吗？”贡布人小鬼大，悄悄的问杨韵。 杨韵没想到贡布会这么问，脸上迅速的浮现出了一抹尴尬，解释道：“不是，我们两个只是朋友，怎么了？” “那你们两个是不是不能住在一间屋子里面？”贡布皱起眉头，似乎是有些为难，杨韵也被这句话给问住了，没想好怎么解决。 “我睡在地上就行。”李鑫连忙表态，他在地上打地铺就行，“我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这怎么行！”杨韵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本来昼夜温差就大，更何况现在是在山上，温差肯定比下面还要大，李鑫睡在地板上很容易就冻坏了。 “只要叔叔不嫌弃贡布的床小，脚丫子还臭，贡布可以跟叔叔睡一个床。” 李鑫不得失笑，原来这个小机灵鬼早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连忙答应，“不嫌弃，但是你弟弟要去哪儿睡呢？” “弟弟可以跟奶奶一起睡。” 晚上休息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杨韵快速的收拾完了东西，出去跟贡布的奶奶唠嗑，毕竟她是来家访的，还是得问出点东西来，才没白跑这一趟。 虽然老人家不懂汉语，杨韵的藏语水平也处在牙牙学语的状态，但是加上贡布这个小机灵鬼在中间调和着，整个谈话的过程也算是顺利，三个人在厨房，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闲聊，杨韵也了解到了很多关于贡布的事情。 在学校不喜欢学习的贡布，在家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会帮着奶奶干很多的活，非常的孝顺，不喜欢学习的理由很简单。 “如果不是我要去学校学习，爸爸妈妈怎么会为了我的学费出去打工！”贡布的声音里面带恨意，显然他小小的脑瓜里领会不了读书的重要性。 “贡布，不可以这么想，读书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然的话爸爸妈妈也不会为了你出去打工，对不对？”现在九年义务教育的阶段是不收学费的，但是住宿和吃饭还是需要交钱的。 在小小年纪的贡布眼里，显然这些钱都可以算在学费里面。 贡布低着头，没有说话，杨韵也不好再多劝什么，目前看来贡布的这个思想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纠正过来的，只能等日后慢慢的教导，才能改变贡布的这个观点。 晚饭做好了，贡布的弟弟也从外面回来了还背着一筐子的草药。 原来弟弟还没到上学的年纪，这里也没有什么幼儿园的说法，在六岁之前几乎就是放养的，刚才杨韵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贡布弟弟，就是他去了不远的山上挖草药了。 一大家子围在餐桌前，面对着桌子上的饭菜，吃了一顿晚饭。 吃完饭才晚上七点，但是显然，村子里的夜间生活比乡镇和县里更加的贫瘠，基本上天黑了，吃过晚饭之后，所有人就上床睡觉。 杨韵这个点是睡不着的，她以往备课都会备到十点半左右，现在猛然清闲下来还真的找不到事情干。 村子里面已经没了灯光，为了省电，基本上村子里的人晚上都不开灯，全靠着皎洁的月光照明，也多亏了这里的环境污染不严重，不但有月亮，还有着大片大片的星空，几乎是城市里见不到的美景。 尤其是现在搬一个凳子在院子里面坐着，漫天遍野的星星在蔚蓝色的星空中闪烁，这景色更是让杨韵怎么看也看不厌倦。 “睡不着？” 旁边传来了李鑫的声音，他走到了杨韵的面前，也跟着一起仰头，看着远处的星空和天空中挂着的大月亮，感叹了一声：“真美。” “这么寂静的夜，这么美的夜景，李医生你有多久没有见到过了？”杨韵的这话像是在问李鑫，又像是在问自己。 “很久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李鑫自问自答，“是我大二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翻墙出去喝酒，在学校的花坛旁边，我们宿舍的几个哥们一起把酒问苍天，很是少年意气。” “没想到李医生还有这么一面。”杨韵也没想到，诧异的抬头看着很是沉稳的李鑫，似乎想象不出来他大学的样子。 “也就喝了那一次，后来就没喝过酒了，”李鑫笑了笑，“我们几个上课的时候被老师批评了一顿，酒喝多了手会抖，对于一个要上手术台的医生来说，是绝对不能出现手抖这种情况的。” 杨韵听了，不由得肃然起敬，这是一个医生的操守，为了可能会出现的手抖的情况，干脆的选择再也不沾一口酒，让人值得敬重。 “大都市的生活节奏很快，恨不得让我累死在手术台上不下来，已经很久没有空闲的时间了。” 第44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6） 杨韵不得不承认，李鑫的话是对的。 大城市的生活节奏的确是非常快的，即便是晚上休息，繁华的都市生活也会迷晕了人的眼睛，让每一个人都沉迷在灯红酒绿下，不会有仰望星空的时间。 “杨老师，该睡了，今晚的月色很美。” 李鑫侧头，看向一旁的贡布，他正从房间里面伸出一个小脑袋，看向院子里的两个人，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殊不知皎洁的月光已经出卖了他。 “明晚的月色会更美。” 杨韵起身，把凳子放回屋里，对着李鑫笑意盈盈的说道：“李医生晚安，明天见。” 在众人的期待下，明天会很快的到来。 第二天天色刚亮，杨韵就睁开了眼睛，院子里面此时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起床，杨韵穿好衣服，在屋里活动了一下筋骨，舒展了一番后，贡布的屋里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 过了十几分钟之后，贡布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杨老师，你睡醒了吗？” “醒了。”杨韵拉开了房门，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吃完饭我就带着你跟李叔叔上山去看看。”贡布准备好了一个小背篓和镰刀铲子，“可以带着我的弟弟一起去吗？” “当然可以了，我还要谢谢你和弟弟带路呢。” 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四人一起上了扎多村后面的山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还真是没错，几个人出发的早路上还没有村民。 贡布一边用小镰刀开路，一边说道：“再过半个小时，来挖草药的人就会多一些，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很少有人过去，还有一大片大黄。” 贡布认识的草药不算多，但是绝对也不少，一些常见的药材基本上贡布都认识，让杨韵连连称赞，倒让贡布不好意思了起来。 李鑫没了昨天在路上玩闹的心思，认认真真的观察起了这些植物，把他父亲笔记上记载的草药统统找了出来，基本上是一个也没有放过，全北京都装进了小背篓里面。 杨韵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看着贡布的弟弟，免得几个人不小心走丢。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鑫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难掩脸上激动的神情：“这些草药真的是太神奇了，就连生长环境都这么独特。” “现在的草药已经少了很多，之前的时候这一片都是羌活，但是都被人挖的差不多了，现在想要再找到羌活，就需要往里面走得更深一些。”贡布指着不远处的一滩杂草，描述着那里之前的盛况。 这话让李鑫的眉头微微皱起，即便这里的山脉再富有，也始终抵不过人的无限采挖。 现在挖羌活需要多往山里走一些，那等将来的时候，是不是野生的羌活就会彻底的消失不见，那才是人类的一大损失。 把自己的担忧跟杨韵说了一下，两个人对这件事的观点倒是一致的，就是还没有想出来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只是单纯的禁止采摘，那这些靠着草药维持生活的村民应该怎么办呢？ 见李鑫站在原地，都不走了，杨韵才无奈的开了个玩笑，“李医生，咱现在还没有挖到你需要的药材呢，你就先惦记起来怎么保护了，这事不着急，回头再慢慢想。” “你说的也对。”李鑫逐渐回神，无奈的笑了笑，还真是不如杨韵看得透彻，长远的目标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 贡布和弟弟显然不明白两个大人在思考什么，他们只是仔细的寻找着脚下的目标。 杨韵看着面前的弟弟，一边走神的思考着，慢慢的越走越远，贡布则跟李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几分钟后，回过神的杨韵突然发现，整个山林之中，只有她跟贡布弟弟了。 “贡布呢？”杨韵的心头猛然一跳，贡布弟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看着杨韵。 两个语言不通的人走在一起，杨韵费劲的用她的半吊子藏语，想要跟贡布弟弟交流。 但是弟弟一点都听不懂，只是埋头找着草药，他心里惦记着哥哥的话呢。 在另一边的李鑫跟贡布，也后知后觉的发现杨韵和弟弟不见了，李鑫立刻警惕起来，焦急的问道：“贡布，杨老师呢？” “不知道，可能跟着弟弟去其他地方了吧，没关系，最后弟弟会带着她回家的。”贡布看了看周围，没找到弟弟和杨韵的身影。 即便李鑫还有些不放心，也只能相信贡布的话。 杨韵拿出手机，不断的拨打着李鑫的电话，可惜在这山窝窝里，是没有信号的，除非杨韵手里拿着的是卫星电话还能打出去。 杨韵急的要死，只能寄希望于贡布的弟弟，而小孩慢悠悠的挖完了草药之后，带着杨韵往山下走去，等到了扎多村，杨韵才看到正在院子里面给草药分类的李鑫。 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情绪，冒上了杨韵的心头，她几乎是又气又急，两步走到了李鑫的面前，“你在干什么？” “你回来了，果然贡布没有骗我，他弟弟会带着你回来的。”李鑫看到杨韵完好的站在面前，也松了一口气，“在山上的时候你们去哪儿了。” 这些话很好的抚平了杨韵内心的急躁，她静下心，开始说了一遍四个人分开之后的经历，末了，还不忘感慨一句，“我的藏语水平还是需要提高，不然出门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进屋子休息一会吧，我给你准备了盐水，可以补充水分。”李鑫起身，丢下手里的草药，给杨韵端出来一杯水，送到了杨韵的面前。 望着这杯淡盐水，杨韵感觉到了李鑫的细心之处，跟李鑫相处起来，实在是让人很舒服的。 “老师，我们挖到了好多的药材，叔叔说要把这些都带回县医院里去，还要给我报酬，不过我没要！”贡布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小脸蛋上是求表扬的神情，很是神气。 李鑫笑了笑，夸奖了贡布两句，让他去玩了，转头对着杨韵说道：“我也不能要孩子这点东西，等我们走的时候，把钱压在枕头下面就是了。” 第45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7） 转眼就到了星期日的中午，贡布和弟弟挥手告别，让奶奶快点回屋里去。 他叹了口气，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李鑫带着满满的药材，几个人踏上归途，贡布的小脸蛋上满是严肃，最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问了杨韵一个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却不好解释的问题。 “杨老师，我们为什么要学习汉语，不能用藏语来上课呢？” 这个问题让杨韵沉思了一会，随后给出贡布了一个解释：“贡布，藏语是你们的母语，而汉语是你们的第二语言，学好藏语有利于藏族的文化传承，学好汉语有利于你跟外界沟通交流，两者是缺一不可的。” 贡布点了点头，往前走去，他的小脑瓜里还容纳不了太多的知识，如果等他大一些，得知自己不但要学习汉语藏语，还要学习英语，那才是真正崩溃的时候呢。 李鑫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静静的看着杨韵和贡布这对师生的交流和沟通。 到了格达乡，才是真正到了分离的时候，杨韵和贡布要到中心小学去，而李鑫要会德格县医院。 “杨老师，我以后还能见到李叔叔吗？” 贡布的小脸沮丧下来，他在还没懂事的年纪，父母就已经外出去打工了，现在渐渐长大，还没懂得死亡的含义，却对于离别产生了内心的恐惧，仿佛只要有人顺着那条马路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有机会的话，就可以见到了。”杨韵目送着李鑫远去的身影，“这叫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贡布重复了一遍杨韵的话，心里更难受了，他小声的问道：“老师，那我们也会有缘再会吗？” 杨韵已经察觉到了贡布的情绪不太对，她蹲下来，认真的看着贡布的眼睛，清澈的眼睛里倒影着的是对离别的恐惧，杨韵突然就懂了。 “离开，代表的是下一次的相见，就像是马上就要到春节了，你的爸爸妈妈会回家来见你一样，老师也要回家见自己的爸爸妈妈，等到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老师又会坐车来见你了，每一次踏上旅途，都是在和不同的人相见。”杨韵的话可能有些绕口，但是却让贡布陷入了新的沉思。 每一次出发，都是为了和不同的人相见，在贡布幼小的心灵中，似乎离别并没有那么可怕了，他第一次燃起了想要去看看世界的冲动，离开扎多村，离开格达乡，到德格县去，到更广阔的天地中去。 “老师，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同学们了？” “是的，我们现在要去见同学们了。”杨韵牵着贡布小手，一步一步往学校里面走去。 …… 春节的假期几乎是下半年所有人的盼头，大家都是国庆期间来的，春节是他们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假期，又正巧跟藏族的春节重合，是很吉祥又喜气洋洋的日子。 毛华盛的工作，也变得越来越紧密起来。 开发商已经在逐步的改造德格县，现在的施工进度十分的可喜，公路的修建也已经差不多了，不过现在所有的工程都差不多要停下了。 高原的天气变化的很快，尤其是现在马上又要到冬季了，晚上的温度会下降的非常大，现在的冻土层已经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问题”了，反而变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横在了施工队的面前。 毛华盛在思考了一下当地的情况之后，也同意了施工暂停的计划，等到来年开春，温度稍微上去一些，再继续修建。 已经修建完成的路段现在已经可以通车了，毛华盛坐着车亲自去感受了一遍，有公路的滋味就是跟没有公路的时候不一样，顺畅的几乎让人想要落泪。 “老毛啊，来，你来看看这个。”德格县教育局的局长在看见了毛华盛之后，连连招手。 他想给毛华盛看的，是格达乡中心小学杨韵老师打的一份报告，上面写的是关于格达乡中心小学的一些建议和申请教育经费的问题，原本这些事情不应该给毛华盛来操心，但是毕竟杨韵是跟着毛华盛一起来支援德格县的，教育局的局长又正巧跟毛华盛撞见，便把报告给了毛华盛一份。 “写的什么？”毛华盛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事是可行啊。 “这不是好事吗？”毛华盛把报告塞了回去，“还给我看什么，专业的事情由专业的人来干，你觉得可行就批准呗。” 这跟教育有关的事情，毛华盛也插不上手，他还没明白为什么教育局长一定要把这份报告塞到他的面前，眼里还夹杂着困惑。 “你仔细看看最后一页写的什么？”教育局长把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指给毛华盛看，“申请教育经费，多大的几个字啊，老毛你咋看不见呢？” “好啊！”毛华盛指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局长，无奈的摇了摇头，“怪不得给我看，原来是想从我这里掏钱啊，真是老奸巨猾！” 两个人笑骂了几句，毛华盛才板正了脸色。 “别想着从我这里要钱了，旧城改造，公路修建，哪一样是不要钱的，更何况我这里还有一份申请医疗经费的报告在我的桌子上面压着没批呢，我是人，又不是聚宝盆，上哪摸这么多钱去啊。”毛华盛连连摆手，扭头就想走，又被人给拽了回来。 “要是教育经费充足的话，我也不会从你这里要钱了，下面这么多乡镇，这么多学校，哪个不是手里紧巴巴的，但是小杨老师的建议是真的不错，我都心动了，如果她的建议可行，那回头推广开，岂不是好事一件？” “这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毛华盛连连摆手，身手矫健的跑了，不给教育局长再说话的余地。 进了办公室，眼见周围没有人了，毛华盛才无奈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如果手里有钱的话，又怎么会不给批准呢，他比谁都盼着德格县的孩子们能好好读书，群众能早点脱贫致富，但是这是不现实的啊！ 套用一句老话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46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8） “小付同志，等会把这个复印两份，送到我的办公室。” “诶，好嘞！”付雪珍扬着笑脸答应下来，但是很快，脸上的神情又失落下去，她把文件放进复印的机器里面，按下了按钮，心里却惦记着男朋友顾明现在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她的消息。 手机屏被按亮随后又熄灭，付雪珍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脸上的相思是盖也盖不住，她真的太想回家了，甚至连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是她在成都吃串串，但是睡醒了却还是在这个全都是酥油茶的地方。 县政府宿舍的东西都是统一提供的，原本付雪珍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伴随着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付雪珍开始逐渐的不适应这边的天气了，她开始想念家里的空调，想念家里的被子，以及成都的气候。 作为一个连北方都没有去过的南方人，现在在高原上几乎被冻死了。 她恨不得睡觉的时候盖两床被子，但是依旧不暖和，付雪珍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脚趾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硬而且有的时候还几乎要痒死了。 如果李鑫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够给付雪珍解疑，这就是北方比较常见的冻疮。 付雪珍后悔了，她不应该贪图好玩，就盲目的选择来援藏，现在过不下去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质问她为什么当初那么想不开，觉得援藏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踊跃的报名来参加，她真的后悔了。 但是后悔是无用的。 下班后，付雪珍还是压抑不住委屈的心情，给付妈妈打了视频电话诉苦。 “妈咪，我真的在这里过不下去了，我的耳朵和脚趾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硬，暖和的时候还会特别的痒，晚上睡觉的时候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要冻死在这里了。” 付妈妈心疼的不得了，眼看着就要在视频里面落泪了。 “这里也没有空调，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回家。”说着说着，付雪珍忍不住哭了，思乡之情终于在付雪珍到达德格县两个月之后姗姗来迟。 “乖乖，你要是在去德格县之前说这话，我说什么也得把你给捞出来，但是现在都已经去了，我再怎么说，你爸那个犟脾气也不会同意的。”付妈妈跟着一起哭，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到德格县去，替女儿受这个苦。 付爸爸正巧下班到家了，听见了最后一句。 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女儿现在的处境，付妈妈擦了擦眼泪，“我去一趟德格县，就算不能把珍珍给带回来，也得给她按个空调，不能叫女儿冻死在德格县！” “这不是胡闹吗！” 付爸爸板着脸，对着视频里的付雪珍训斥道：“别人都能吃这个苦，怎么就她不行，还在这里搞特殊，我从小怎么教你的？” 被付爸爸一训，付雪珍的脾气也上来了，擦着眼里的泪，恨恨的说道：“我怎么吃不了这个苦！我就是死外面也不会再给家里打电话了！这个援藏两年的期限，我还非得待满。” 电话不欢而散，付妈妈气得锤了付爸爸两拳，“你个死没良心的，珍珍脚上都生冻疮了，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我怎么嫁给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呢！” 付爸爸的脸上带着一丝诧异，显然是不知道付雪珍的脚上长了冻疮，脸上闪过一丝自责，犹豫了半天，还是磨磨蹭蹭的走到了付妈妈的身后，开始给自己的妻子揉肩捏背，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消消气，我这也是不知者不罪，是不是？” 见付妈妈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付爸爸接着说道：“咱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哪能真的看她在外面冻死呢，明天你给珍珍在网上买个厚被子，给她寄过去，再买个电热水袋，好不好？虽然咱不能搞特殊，但是还不许当爹妈的心疼女儿吗？” “哟，你也知道变通?”付妈妈阴阳怪气的说了两声，脸上才露出了笑意，“还用你说，我早就买了，等过几天快递就过去了。” 付爸跟付妈干的事情，付雪珍一概不知，她缩在被窝里面，越想越委屈，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但是她还咽不下这口气，反正家是回不去了，她非得混出来个样子给爸妈看看。 原本想家的感情，被现实冲淡了不少，付雪珍擦了擦眼泪，觉得她还是想跟着毛县长去跑外务，虽然那些上山下乡的路程远的她跑不了，但是跑跑县城里面还是不成问题的，整天在办公室里面，分到她头上的活属实是不多。 想着想着，付雪珍看了一眼表，现在才七点，毛华盛肯定没有睡觉，时间是合适的，付雪珍也就不再犹豫，果断的给毛华盛打了电话。 “毛县长，我是付雪珍。” 正在房间里面跟妻子打视频电话的毛华盛突然被打断，以为付雪珍有什么急事，连忙接了她的电话，关切的问道：“小付，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毛县长，我想先跟您道歉。”付雪珍真诚的说道：“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感谢您的一直包容，今天晚上找您也是我刚才才做出的决定。” 这话说得是有些吓人，毛华盛吓得都不敢再床上躺着了，一屁股坐了起来，准备穿衣服出去救人，付雪珍这话说得，就跟想不开了一样。 “我想跟着您跑跑外务，也算是锻炼自己，我也知道我体力不好，能跟着您再县里跑跑就行，也算是锻炼自己了，您放心，文员的工作我也不会丢下的，两手一起抓。”付雪珍一口气说完，等着毛华盛的回话，她并不确定毛县长会不会纵容着她的再三反悔和任性。 听完付雪珍的话，毛华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想不开了，怎么样都好说，况且付雪珍想要主动的在基层锻炼也算是好事。 “既然你主动想要锻炼的话，那我在县里出外务的时候也喊着你，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不过要注意，一定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毛华盛细心的叮嘱着，想上进是好事，但是一定要脚踏实地的。 第47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9） 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在饶文博的努力下，格达乡的情况有了很大的改进，公路的修建也在按照计划稳定的进行着，与此同时，带来的是工作过程中的一些问题。 或许这些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可并不起眼，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积累，到最后就会变成大问题。 在先前的单位里，饶文博就是一个“工作狂”，只要工作起来，甚至连休息都顾不上了，这也造成了他的名声两极分化，一部分人认为他是有真本事的，是真的在为人民服务，但是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饶文博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现在装出来这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快点赶出来一系列的丰功伟绩，好回去升职加薪。 对于这些说法，饶文博是不在乎的，或者说他即便是听到了也不以为然，在他的心里，唯有事实才能说明一切。 在乡镇的会议上，饶文博看着面前坐着的干部，脸色非常的严肃，他在昨天去走访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更是让他很烦躁。 “垃圾的处理问题，就没有人给我一个解释吗？” 饶文博的脸色很不好看，语气几乎算得上是质问，他指尖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如果不是我正好路过，你们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解决这个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饶文博在走访村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村民拎着垃圾桶，然后把桶里的垃圾全部都倒在了距离村子不远的一处废弃的小河道内，那个地方已经变得臭气熏天，饶文博来了兴致，跟村民闲聊，询问垃圾都是怎么处理的。 “之前的时候都是攒的够多了，就烧了，后来下了命令，不让烧垃圾，就只能堆在这里了，不然还能往哪儿扔呢？”村民随口说了两句，就不愿意再继续多言了。 饶文博看了看满是垃圾的废弃河道，沉着脸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就回了乡政府办公室，紧急召开了这场会议。 下面的干部互相看了一下，最后还是有人开口了，“村里的生活比较朴素，垃圾会自然分解，不用专门处理。但是随着跟外面的交流越来越多，垃圾的问题也随之产生了，不再是以前的只有厨余垃圾跟那些自然产生的垃圾，多了一些不可降解的塑料袋，泡面桶，包装袋一类的垃圾，无论是焚烧还是丢弃都会产生环境污染的问题。” 说着说着，干部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还没来得及处理。” 饶文博气得狠狠一拍桌子，苦口婆心的说道：“环境的问题要放在眼里，放在心里，绝对不能敷衍了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既然产生了问题，就要解决，绝对不能拖着不管！” 下面的干部没有一个人敢接饶文博的话，打击显然都知道，处理垃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然的话也不会放在那里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处理。 不过饶文博也不需要下面的人回答，他点了几个负责的村子临得近的干部，“你们负责找出来距离村子最近的一个点，交通也要方便，然后计划开始修建一个垃圾处理厂，如果不合适的话，修建一个垃圾统一丢弃点也行，然后安排车辆将垃圾拉去可以处理的地方进行处理。” “是。” 几个干部答应了下来，接下来的人员都按照之前的方式开始统一的的安排，饶文博挥了挥手，示意散会。 干部带着笔记本，三三两两的散开，嘴里都是对于这个活的抱怨，清理垃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但需要把之前有垃圾的地方处理干净，还需要改变村子里面丢垃圾的习惯。 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麻烦，还要做出来方案，等待着上面批准各项资金，简直是出力不讨好。 “饶乡长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各种各样的任务轮着下发，还真以为大家都跟他一样，没婆娘没孩子，天天住单位里面吗？” “就是，尤其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信不信就算是给每个村子里面都发了新的大垃圾桶，还是有家离着河道近的居民图方便直接丢进去，这种事情根本管不住啊！” “管不住也要管！” 饶文博的声音从两个人的后面传来，吓得那个说话的干部一个激灵，差点咬着舌头，“饶……绕乡长……” “从思想上面消除村民乱丢垃圾的坏习惯，让每个村的村长去讲话，让大家务必认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在村子的各个地方安放垃圾桶，规划出最佳路线，尽量让大家更方便，而不是在村头丢上一个垃圾桶就算完事了。面子工程是做给谁看？”饶文博板着脸给出了他的意见。 饶文博的年纪不大，才二十来岁，但是常常板着个脸看上去就很吓人的样子，没有人敢因为他的年纪小就轻视他，尤其是现在还被人点在了脸上，更是过意不去。 “是，我们知道了，一定会落实下去的。” 说人坏话还被抓包了，几个干部面面相觑。 但是饶文博好像没听见跟他有关的坏话一样，就那么自然的走了，进了一旁的办公室，让几个已经准备好挨骂的干部诧异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饶文博是真的没听见吗？ 当然不可能，但是他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对他满意，只能说，这些干部们若是有意见，就找上门来，指着他饶文博的鼻子说理，只要合理的，饶文博都会改正。 不敢找上门来，只在背后说的，他统统当做没听到过，谁还没两句牢骚了。 这种态度很好的稳定了饶文博的心态，但是也对于日后的工作，埋下了很多的隐患，究竟时好时坏，还是要日后才能见分晓。 但，饶文博想要为格达乡的群众们办实事的心不是坏的，他为了格达乡尽心尽力，无论出发点和目的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好的，都是在办实事。 太急切的工作态度，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第48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1） 时间慢慢步入了冬季，天色越发的寒冷。 在这种寒冷的气候下，中心小学已经考完期末考试，给孩子们放寒假了。 学校里面空空荡荡的，已经没什么人还在学校里了，杨韵原本打算留在宿舍，但是禁不住拉巴卓玛的盛情邀约，还是住到了她的家里。 “来喝点酥油茶。”拉巴卓玛端来了酥油茶，做到了杨韵的对面，“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不用拘束。” “谢谢。”杨韵端起酥油茶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拉巴卓玛紧跟着给她的杯子倒满，随后坐在一旁。 来援藏时建立的小群现在还没有要回成都的动静，虽然学校放假了，但是政府机构跟医院还处在忙碌的时间段，杨韵居然是第一批先清闲下来的。 “回成都的时间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看样子是要等年根，大家一起回去。”杨韵舒适的坐在拉巴卓玛的对面，脸上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她其实也可以先回去，不用等后面的大部队一起，但是想了想成都那一堆乱糟糟的事情，她还在选择在这里偷得半日清闲。 她男朋友周光宗的态度还是暧昧不定，她并不确定这次回去带给她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种未知的恐惧，让杨韵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大家一起回去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拉巴卓玛除了在教室之外的地方，话并不多，似乎每日的课堂用尽了她的话语，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通过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倒是也不觉得尴尬。 伴随着小学生寒假的开始，年味似乎变得越来越重了，街道上的孩子也变多了，一个个欢欣雀跃着，带着一股难言的活力，让德格县似乎都变得鲜活起来。 伴随着杨韵这第一批教师开始休息，似乎整个德格县的脚步都慢下来了，来援藏的干部也分批次的开始休息，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德格县的干部们的脸上洋溢着喜色，毛华盛也开始着手安排援藏的干部休年假，分批次返回成都。 将手上的工作都交接完毕，毛华盛拍着次仁部长的肩膀，脸上也挂着笑：“给你拜早年了，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收拾好了行李的援藏干部们，喜气洋洋的登上了回家的车。 当初他们带着理想跟一腔激情来到了这里，新年将至，现在到了他们回家的时候了。 车上，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惊觉于对方的变化。 “毛县长，你这可是黑了不少啊。”饶文博跟毛华盛从上次一别后，还一直没有见过。 “别光说我，小饶，你这也是黑成炭了啊。” 几个人互相打趣，大家在高原的日光照射下，都黑了不少，对比之前来的时候，变化都非常的大，既是历练，也是成长。 大巴车在国道上行驶，明明是相同的路，但是景色和心情却截然不同，一群人不再载歌载舞，短暂的交谈过后，大家纷纷在自己的座椅上陷入了沉睡。 车子在成都汽车站停车，杨韵拖着行李箱，被男朋友周光宗接走，付雪珍一下车就扑进了爸爸妈妈的怀里，毛华盛抬手打车，着急回家去看怀孕的妻子，饶文博和李鑫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打车离开。 在车站这个相聚和离别的地方，见证了所有人的悲欢离合。 站在家门前，毛华盛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紧张，犹豫着抬手不敢敲门。 门开了，打算出门丢垃圾的妻子李秀秀愣了一下，才发现这个站在自己面前黑不溜秋脸上还带着些高原红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她迟疑的喊了一声：“华盛？” “是我。”毛华盛张开双臂，打算给自己的妻子一个大大的拥抱，门“啪”的一声又被关上了，差点砸到毛华盛的脸上。 “谁啊？”屋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毛华盛很快就认出来这是自己母亲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的妻子说道：“送外卖的。” 看样子妻子是攒着不少的火气，不然也不能说出来这种话，毛华盛自知理亏，灰溜溜的下了楼，就近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又火速跑上了楼。 再次敲响了房门，毛华盛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将玫瑰塞进了妻子的怀里，“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陪着你一起过年。” 婆婆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在门口相拥的二人，差点没认出来自己的儿子。 “我的乖乖，咋黑成这个样子了，你是去山西挖煤了？”婆婆接过毛华盛的行李，招呼道：“快进来，进来说话。” 毛华盛蹲在沙发前面，看着肚子大了好几圈的妻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家伙闹了起来，踢了他一脚，毛华盛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老婆，孩子在踢我。” “嗯，最近月份大了，宝宝的活动也变得频繁起来了。”李秀秀的脸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慈爱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那个小淘气包的动作。 婆婆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心疼毛华盛，开口说道：“刚回来先休息一会，坐着喝口水。” “好，妈我等会喝水。”毛华盛坐到沙发上，看着妻子因为怀孕水肿的身子，脸上带着心疼，“是我不好，没能陪在你身边，一个人吃了不少苦吧？” “我照顾着秀秀呢，她能吃啥苦，我什么活都不让她沾手，谁家媳妇这么享福。”婆婆在一旁插了一句，给毛华盛倒了一杯温水。 听到这话，脸上原本还带着笑意的李秀秀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没多说什么，但是心情明显是不好了。 “这多亏了妈，还是妈照顾的好。”毛华盛接过水，乐呵呵的接了句话。 见到儿子夸自己，婆婆的脸上带着笑，高兴了不少，母子两个人又唠了两句家常，让在一旁坐着的李秀秀插不进话，干脆抱着肚子起身回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秀秀，你不舒服啊？那妈等晚饭的时候再喊你。” 第49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2） 毛华盛心里还惦记着老婆，但是又不能甩了亲娘就进屋。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毛华盛赶快扯开话题，“我看秀秀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进去看看她，妈你快休息一会吧，这些家务活放着回头我干。” 不等着婆婆说些什么，毛华盛急忙窜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妻子正在床上半躺着，在看一本育儿的书籍，脸上没半丝笑意，毛华盛坐到她的身边，问道：“心情不好？” “没有！” 李秀秀明显还是在说气话，毛华盛将人揽进怀里，脸上都是愧疚，“都是我不好，让你在家辛苦了，老婆是我不对，别生气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好不好？” 李秀秀虽然还是板着张脸，但是神情明显已经放松下来，她将手里的书放下，看着面前的毛华盛，勉强笑了笑。 这段时间，她的确是积攒了不少的委屈，但是也不好跟毛华盛抱怨，丈夫才刚回家，她就抱怨婆婆的不好，多少也说不过去。 “毛毛快放学了，等会我们两个人去接她？正好也当做散散步。”毛华盛看了一眼表，提议两个人出去逛逛。 正巧李秀秀也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了，挺闷得慌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妈，我跟秀秀去接毛毛放学。”扬着嗓子喊了一声，毛华盛扶着妻子，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小学就在不远的地方，两个人慢慢逛着过去，正好还能经过一个菜市场，顺道买点菜回家，生活温馨且美好。 “这段时间怎么样，跟我说说，是不是妈对你不好了？”毛华盛旁敲侧击，打算先找一个突破口出来，妻子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心情不好的，对于孕妇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心情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李秀秀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妈倒是也没有对我不好，就是我们的生活习惯相差有点大。” 毛华盛是农村人，他妈妈也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但是李秀秀就不一样了，她是城里人，爸妈也是城里人，尤其是两代人之间的生活代沟是很大的，也就导致在日常的生活中，出现了很多的摩擦。 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这么多的小事聚集在一起，就变成了一根根刺，扎在了李秀秀的心头，让她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 可是如果说出来，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显得她斤斤计较，就这么一直压着，让她日子越过越不顺心，尤其是现在月份大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就毛华盛那点工资是请不起保姆的，只能凑活着过。 就比如说，婆婆一直觉得机洗的衣服没有手洗的干净，放着洗衣机不用，坚持在阳台手洗衣服，一洗就是好几大盆，累得腰酸背痛，跟她故意虐待老人一样。 又或者是她孕期嘴馋，很想吃串串，但是婆婆认为那些东西对孩子不好，每天都在家做饭，一顿也不许李秀秀在外面吃，又在饭菜里面少放盐，说是对身体好，但是那样的饭菜吃起来索然无味，让人一点食欲也没有。 “都是小事罢了。”李秀秀无奈的叹了口气，跟毛华盛捡了几件事说了说，“也不值当生气，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毛华盛点了点头，把这些事情放在了心里，虽然这些事情表面上都是小事，但是终究会积攒起来，酿成大祸的。 现在他在家了，一定要好好的在中间给婆媳两个人调和一下。 “爸爸！你回来了！” 从学校里面出来的小毛毛一眼就看见了爸爸，欢呼着扑进了毛华盛的怀里，“爸爸我好想你啊。” “爸爸也想毛毛了。”毛华盛将女儿抱在怀里，“毛毛晚上想吃什么啊，爸爸给你做饭。” 扭捏着从毛华盛的怀里下来，毛毛大声的宣布：“我现在是一个大孩子了，不能再让爸爸抱着走了，要自己走。” “好，自己走。”毛华盛伸出手，一只手牵着毛毛，另一只手牵着妻子，像是牵着他的全世界一般，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晚饭过后，毛华盛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视剧。 现在是假期，毛华盛彻底的闲下来了，可他的心里却并没有放松，依旧惦记着德格县的情况，无论是旧城改造，还是公路修建，都是压在他心头的大事，让他天天惦记着。 大的改造工作已经停止了，但是小范围内的改造工作还在进行。 毛华盛虽然现在人不在德格县了，但是还担忧着那边的情况，担心着开发商和群众起冲突，妻子看出了毛华盛的心不在焉，“在想事情？” “没有，”毛华盛立刻开口否认，“我就是觉得电视里的这个人看上去很眼熟。” 他不敢说自己还惦记着德格县的事情，妻子本身情绪就不稳定，他若是还一心惦记着外面，那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威风，但是他在这个家里，是一个丈夫，一个儿子，现在到家了就要回归到这个角色中来，安抚好家庭。 给妻子按摩着水肿的脚，毛华盛突然听到妻子说：“明天陪我去产检吧，就在家附近的那个医院。”平日里都是婆婆陪着她去的，但是现在毛华盛回来了，当然还是丈夫陪着更好一些。 “好，明天陪着你过去，需要预约吗？”毛华盛贴心的询问道。 两个人的交流都被婆婆看在了眼里，咳嗽了两声，示意毛华盛跟着她出去一下，两个人到了厨房里，毛华盛问道：“妈，怎么了？” “明天跟秀秀出去，记得给她买点串串吃，她念叨很久了，但是我也不敢给她吃，你现在回来了，正好带着她解解馋。” 毛华盛的脸上立刻带上了笑容，对着母亲笑着说道：“好的，多亏妈您照顾她了，儿子有你这种妈妈，那可真是大福气。” “滚一边去，多大的人还撒娇没个正行。”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是婆婆的脸上明显是带上了笑意，显然是被哄高兴了。 “我是个农村人，秀秀跟我相处不来，我这个当妈的也没办法。” 第50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3） 这下，毛华盛算是看出来了，两个人绝对是积怨已久，甚至相处不来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另一个是自己的妻子，毛华盛是偏向谁也不对，只能哄完这个哄那个。 “妈，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秀秀不是那种人，你想想，她也不会干农活，你们两个生活习惯不同是一定的，就辛苦您适应适应了。” 毛华盛劝了劝，见母亲的脸色好了不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毛华盛陪着妻子去医院做产检，妇产科的人格外的多，毛华盛护着妻子，让她在凳子上面坐下，两个人说着悄悄话。 “最近孩子的情况怎么样？”毛华盛看着秀秀的肚子，眼里是止不住的期待，不论这一胎是男是女，他都很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一直都很稳定，前段时间还说胎儿过大，让我少补充一些营养，都是妈照顾的好。”李秀秀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肚子，又担心孩子脐带绕颈，连忙把手松开。 很快就轮到两个人了，毛华盛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很快他就在医院里面看见了熟人，李鑫正穿着一身休闲服，从医院的走廊横穿过去。 李鑫正好也看见了毛华盛，他抬手跟毛华盛打了个招呼：“毛县长，这么巧。”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毛华盛就行，我陪着妻子来产检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这是在家闲不住，又出来发光发热了吗？”毛华盛笑呵呵的开玩笑。 这打趣的让李鑫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不是休假吗，我来看看我师哥，本来去他家来着，但是突然得了消息他临时加班，我想着都出门了，不如再来医院一趟，跟他打个招呼说一声我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毛华盛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去找人了。” 李鑫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倒了回来，开口说道：“对了，我关于医疗经费申请的报告您看见了没有？” 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毛华盛依旧是一张笑脸，“休假时间，不谈工作。” “对不起，是我叨扰了。”李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跟毛华盛道歉了一下，离开了妇产科的走廊。 短暂的会面让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失落，毛华盛想起来在他那里压了好几个月的申请，又想起来旧城改造还没完成，德格县没有收益，不但医疗经费批不下去，教育经费也卡在他那里，心里更是沉甸甸的。 李鑫的心里显然也不好受，毛华盛的态度模糊不清，让他不能确定这个医疗经费能不能批下来，如果批不下来，那些已经报废丢弃的医疗器械的坑就填不上，医院本身来看病的病人就少，很难有大的进项，这样下去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妇产科的门打开了，李秀秀扶着腰从里面出来了，看见毛华盛傻站在原地，忍俊不禁的问道：“怎么不坐着等我呢？” 这才让毛华盛回过神来，他连忙上去扶着妻子，说道：“刚才碰见了个熟人，聊了一会，你的检查做完了？结果怎么样？宝宝还健康吗？” 看见毛华盛这么担心自己，李秀秀的心里也是暖暖的，对于毛华盛的怨念也消散了一些，“孩子好着呢，医生说让我注意适当的运动。” “好，”毛华盛突然想起来他妈妈叮嘱的事情，试探性的开口：“咱都出来了，就不回家吃饭了吧？老公带着你去吃串串。” 李秀秀的眼睛猛地就亮了起来，犹豫的问道：“可以吗？” “偶尔吃一顿没什么问题，我们少吃一点。”毛华盛提议道，看见妻子动心了，两个人一起去了小吃街，欢喜的开始吃一些垃圾食品。 在小吃街的另一头的广场里，付雪珍正在期待的看着手机，她要跟男朋友顾明见面了，两个人一直都是网恋，还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小区，付雪珍还是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外面。 小区里面的熟人不少，万一被人看见多尴尬啊，付雪珍都要羞死了，所以特地把见面的地点定在小广场，这样两个人见面之后还能一起去小吃街吃东西。 “我到了，你在哪？”付雪珍咬着下唇，给顾明发去了消息。 “我穿一身黑衣服，在花坛旁边。” 花坛旁边吗？付雪珍抬头，扫了一圈之后看到了一个白净的高大男孩，正穿着一身运动装站在一根电线杆旁边，打量着周围。 “这里！”那个男孩看见了付雪珍，招呼着她过去。 付雪珍犹豫的走到了顾明的面前，两个人正式的见面了。 原本预想之中的浪漫情景都没有，顾明看见了付雪珍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呀，你黑了好多。” 付雪珍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原本她是白净的，但是在高原上风吹日晒的，黑了不止一个度，还带着点高原红，她今天出门虽然化妆了，但是也没盖住多少，粉底液上多了脸会变成灰色的。 看着付雪珍转身就走，顾明一下子慌了，大长腿迈了两步，把人给拽住了，“怎么还跑了？我长得有那么丑吗？” 一边说着，顾明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不是嫌弃黑吗！”付雪珍凶巴巴的吼道，“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就分手！” “我错了我错了，”顾明没想到他就是顺口一说，付雪珍会这么放在心上，连忙开始哄媳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不好，我长这么大找个媳妇不容易啊！” 这幅贱兮兮的模样，成功的给付雪珍逗笑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顾明伸出手，轻轻的晃了晃，他个子高，手也修长，皮肤白皙，骨节分明。 “好看吗？” 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付雪珍还是说了实话：“好看。” “好看还不赶快牵着，被别人牵走了怎么办？” 付雪珍“噗呲”一笑，没想到顾明竟然还是一个这么傲娇的人，她伸出手，牵着顾明，两个人年轻人的手紧紧的牵在一起，就像是此时他们的心一般，紧紧相拥着。 第5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4） 生活就是平凡而美好的。 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多年的夫妻相拥着，在同一条繁华的小吃街擦肩而过。 这是历史的交替，亦是未来的脚步。 付雪珍看着街边的小吃，小脸上带着些迷茫，“我刚才好像看见我上司了。”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顾明人高马大，牵着娇小的付雪珍走在小吃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不了。”付雪珍回头，看了一眼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的毛华盛以及他的妻子，感觉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了。 两个人在小吃街吃吃喝喝，居然还意外的遇到了同学，一番叙旧后，付雪珍得知两个人居然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学校的，但是却神奇的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缘分就是如此的奇妙，让两个原本平行的人就此相交。 时间飞速的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要回家的时间，付雪珍有着晚上十点的门禁，要在十点之前到家，两个人九点就坐上了回小区的车。 到了小区，没人提回家的事情，只是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坐下，看着面前的喷泉，付雪珍还有些活在梦里的感觉，她单身这么多年，通过网恋找到了一个跟她住一个小区，还很高大帅气的男朋友，而且无论是外貌还是脾气性格，都还对她的胃口。 “珍珍，”顾明一只手牵着付雪珍，另一只手紧张的扣着自己的衣服，“今天第一次见面，你……你还满意我吗？” 付雪珍一向是个热情直爽的性子，她看向顾明，两个人的视线交汇，顾明率先移开了视线，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满意，那你满意我吗？”付雪珍没想到，顾明虽然平时的时候嘴巴贱兮兮的，可实际相处起来，却这么的单纯害羞。 “我超喜欢你的！”迎着付雪珍期待的目光，顾明认认真真的补上了一句：“就算你黑成碳了，我也喜欢你。” 没救了，这男朋友扔垃圾桶里吧。 付雪珍起身往回走，谈什么恋爱，谈恋爱绝对没有支援西藏好，她现在就要回德格县，她宁愿累死在德格县，也不愿意再面对这个憨批了。 偏偏顾明还没察觉出来付雪珍生气了，他脸上挂着爽朗的笑，绅士的送付雪珍到了楼下，“等你上去给我发消息。” 真是一点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付雪珍又好气又好笑，还是选择到家之后给顾明报平安，付妈妈看着付雪珍回来，奇怪的问道：“今天去哪儿玩了，怎么高兴成这样？” 付雪珍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直挂着傻笑，连忙收敛了笑容，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甜蜜又美好的年假就要开始了，付雪珍躺在床上美滋滋的睡着了。 …… 城东，李鑫的家里。 夜色已深，原本在外面东躲西藏，用尽各种借口看望师哥师姐的李鑫，终究还是要回家面对母亲了。 他站在房门前，不敢敲门，同毛华盛的忐忑犹豫不同，他更多的是在恐惧，害怕母亲的泪水像黄连一般将他淹没，让他无法喘息。 父亲的死，被母亲怪在了德格县，而他去德格县支援的举动，就像是背叛了母亲，一只脚踏进了死亡的边缘，出发前母亲的泪水让李鑫还记忆犹新。 “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房门打开了，露出了母亲憔悴的脸，让李鑫的心里更是羞愧万分，原本母亲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愁容，却不像是现在这样，头发已经斑驳花白，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岁。 “妈……”李鑫的嘴唇上下颤抖着，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是儿子不孝顺。”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李鑫跟母亲两个人的泪水都止不住的往下流，就在门口哭成一团，两个人都难受的不行，母亲更是嚎啕大哭，好像要把这段时间受的所有委屈和担忧全部都哭出来了一样。 “妈，妈！”突然母亲的身子一软，竟然直接晕了过去，吓得李鑫差点忘了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好在母亲只是因为情绪太激动导致的突然昏厥，很快就苏醒过来。 大哭一场过后，情绪也宣泄的差不多了，母亲明显没有之前激动了，在回了屋子，在沙发上坐着，看着蹲在面前的李鑫，指尖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瘦了，也黑了。” 李鑫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母亲的心。 “别傻站着了，妈不怪你，这可能就是你们老李家男人的命，一个个都得去德格那个鬼地方走一遭，”母亲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脸上带着苍白的笑意：“妈给你做饭去，想吃什么？” 气氛似乎陷入了平和，李鑫连忙上前，跟着母亲一起进了厨房，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妈妈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我跟你一起做饭吧，你也尝一下我的手艺进步了没有？” 饭桌上，两个人面对面，安静的吃饭，突然母亲开口：“你明天去见见你陈阿姨的表侄女吧，她跟你年纪差不多，本科学历，照片我也见了长得也挺标志的。” 这是要给他相亲啊，李鑫呛得嘴里的一口米差点没咽下去，连忙灌了两口水下去。 “你这孩子，慢点吃。” “妈，你这是早就给我联系好了？”李鑫的脸上带着不敢置信，他虽然已经被催婚好几年了，但是相亲还是第一次，打得他措手不及。 “知道你要放年假的时候就给你安排好了，去见见吧，说不定就合眼缘了，早点结婚让妈也能安心。”母亲吃着桌子上的饭，没觉得她的安排突然，“你今年都二十八了，跨过年二十九，跟你一般大的人都抱二胎了，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接下来都是老生常谈的絮叨，李鑫安静的听着。 “把地址给我吧，明天我过去见见。” 知道儿子这是妥协了，母亲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把地址跟李鑫详细的说了两遍，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早点去，别让人家姑娘等着，主动一点，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妈。” 李鑫嘴里答应着，但是心底却不知为什么，猛然浮现出杨韵的身影。 第5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5） 被人惦念着的杨韵，正局促不安的坐在男朋友家的沙发上。 从车站出来之后，男朋友周光宗就接着杨韵到了自己家，再次见面，男朋友的爸爸不在家，应该是去上班了，只剩下周妈妈在家里板着脸看电视。 “来了。” 只有硬邦邦的一句问候，周妈妈的眼睛都没离开过电视屏幕，还是在周光宗的不断催促下，周妈妈才起身，对着杨韵挤出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今年过年在这住吧，当自己家就行，毕竟你跟光宗是朋友。” 朋友，在一些地区，的确有没订婚的男女在见家长的时候会称呼孩子的对象为小朋友，但小朋友的意思跟朋友的意思可是相差很大的，周妈妈的称呼，一下子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杨韵脸上的笑意都快绷不住了，她不是不知道男朋友的妈妈不喜欢自己，可她还是想尝试一下，两个人谈了这么长时间的恋爱，杨韵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不想轻易的放弃两个人的感情。 她想借着过年这段时间，努力的讨好一下未来婆婆，让两个人的关系能够融洽一些。 杨韵默默的给自己打气，毕竟周妈妈也是个爽快人，喜欢和不喜欢都放在明面上了，只要她够努力，说不定就会让周妈妈改观。 “妈，我带着韵韵去收拾一下房间。”周光宗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选择了带着杨韵离开。 看着没收拾过的房间，杨韵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些，就算不是见家长，单纯的去朋友家做客，也没有让客人自己收拾房间的，这明显是在给她下马威。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在外面租的房子没有续租，毕竟她未来两年都在德格，没有必要花钱租一间空房子，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一些家具她送给朋友了，另一部分也带不走，只能留给房东，她只带了衣服和一些私人用品，就到了周光宗家里。 忍着委屈，杨韵开始收拾房间，男朋友在一旁陪着一起收拾让她的心里舒服了很多，至少在这里还是有人向着她的。 但是很明显，杨韵高兴的有些早了。 等两个人收拾完了之后，男朋友出了房门，跟门外的妈妈说道：“妈，我饿了，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吗？” “厨房里还有剩菜，你要是不想吃就点外卖吧，我今天不舒服。”周妈妈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透过房门传了进来，虽然杨韵听不太清楚，但是也能大概猜出来她的意思。 整个家里就是摆明了不招待她，杨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忍住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劝诫着自己，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不论如何，都要等过完年再说，不能连这点下马威都吃不住。 周光宗灰溜溜的进了房间，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对着杨韵说：“你想吃啥，我们俩点外卖吧。” 随便点了几样东西，杨韵在房间里面吃完了这一顿仓促的饭。 刚吃完，周爸爸就下班了，杨韵出了房间，跟他打招呼：“叔叔，您回来了。” “诶，诶，小杨来了啊，随便玩哈，晚上想吃点啥，叔叔给你做。”放下手里的包，周爸爸对于杨韵的出现虽然感觉到了一些意外，却还是表现出了热情的态度，并不排斥杨韵。 这种好的开端让杨韵安心了一些，晚餐是周爸爸下厨做的，虽然很丰盛，但杨韵一个小时之前刚吃完饭，现在是什么也吃不下去，只能凑活着吃了两口，就饱的不行了。 “小杨啊，吃菜啊，怎么就吃这一点，是叔叔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周爸爸招呼着杨韵吃饭。 “很好吃，谢谢叔叔！”杨韵昧着良心说道：“我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周妈妈在一旁吃着自己的饭，一句话也不说，气氛瞬间沉闷了下去，杨韵坐立不安，她今一天感觉到的尴尬和不安比她前半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如果不是她对周光宗的感情在这里支撑着，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转身离开了。 “光宗，等会你带着韵韵出去转转吧，最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公园，你们俩去玩玩。”周妈妈开了口，虽然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让杨韵的心情宛如过山车一般峰回路转，瞬间就高兴了起来。 看着杨韵高兴的跟周光宗出门了之后，周爸爸对着一旁的妻子问道：“小杨多好的一个孩子，你怎么就是不喜欢她呢？” “她家里是农村的，家境不好，根本就配不上咱儿子，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我得让她知道迎难而退，别还跟光宗纠缠不清的，早点分手对谁都好。”周妈妈还是那副不高兴的样子，收拾着碗筷，“让这俩早点出去，在家里看得我心烦。” “这倒也是，不过人家孩子在咱家里也得好好招待招待，又不差这两口吃的。” 周爸爸又说了两句，然后去厨房里洗碗，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主，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委屈杨韵那姑娘了。 对于未来公婆的想法，杨韵还不清楚，她跟男朋友在新开的公园里手拉着手逛街，脸上还是带着幸福的笑，侧头询问一旁的周光宗：“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想我了没有？” “想了，这不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吗。”周光宗摸了摸杨韵的头发，神色认真：“我天天晚上想你都想得睡不着。” “就会甜言蜜语。”虽然是责怪的语气，但是杨韵脸上挂着的笑，表示着她并不讨厌这样的话，甚至还挺喜欢的。 当年杨韵也算是学校里的系花，样貌和性格都很不错，拥有很多的追求者，最后能被周光宗追到手，说的好听一点是两个人有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周光宗的花言巧语实在是太能哄骗家境不好的杨韵了。 让这个单纯的姑娘很快就掉进了他编织的爱情的梦境里。 不过周光宗也的确有可取之处，不然的话也不会让杨韵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谈了这多年的恋爱，在不涉及父母的事情上，周光宗会无原则的听杨韵的话，宠着她。 第5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6） 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浓重，咖啡厅里已经开始有了比较喜庆的装扮，处处彰显着新年将近。 李鑫坐在八号桌的位置，等着母亲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前来。 五分钟之后，对方如约而至，坐到了李鑫的对面，来的人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姑娘，画着精致的妆容，背着新款的包包，整个人都很时尚。 她看见李鑫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怎么这么黑，没有照片上好看啊。” 姑娘拿出来手机，翻到了一张照片，递到了李鑫的面前，语气里带着惊讶：“没想到男的也有照骗啊，亏我还信了。” 李鑫看了一眼，照片是他的证件照，的确很白净，没有ps，但是他在德格待了两个月的时间，那个地方日照强烈，虽然他平时都在医院的诊室里，但也有出门的时候，还是被晒黑了，脸颊也带了一点高原红。 虽然跟毛华盛同志和饶文博同志比起来，他依旧是白净的，但是跟之前的证件照比起来，也是黑了不少，远远没有照片上面好看。 “让陈小姐失望了。”李鑫尴尬的笑了一下，“这是我在医院拍的证件照，我前段时间去了甘孜州援藏，那边是高原日照强，我就被晒黑了。” “西藏啊，那肯定很好玩吧？是拉萨吗？”陈小姐放下手机，看着李鑫，脸上浮现出了好奇，开始问东问西的。 “甘孜州在四川。”李鑫尴尬的笑了笑，“四川也有藏族。” “是吗，没听说过。”陈小姐脸上的好奇没有了，她只是对于旅游胜地感兴趣，一听李鑫并不是在西藏她就没了兴致。 “我有房，目前没有车，需要在德格县援藏两年的时间，这是我的一些私人情况。”李鑫也没有什么相亲的经验，紧张就像是在背课文一样，把自己的情况全说了出来。 “哦，那我也不逗你了，我这个人看脸，你底子不错，但是太黑了，如果未来两年还在西……四川甘孜州的话，可能会更难看，我没有两年的时间等你，今天就这样吧，再见。” 说完之后，陈小姐提着包走了，两个人交谈的时间甚至都没超过十分钟，李鑫无奈的笑了一下，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见到人没有啊？” 李鑫跟母亲解释了一下对方不满意他，正打算回家，却听到母亲突然说道：“先别急着回来，我还给你约了你大姨的同事的女儿，你过去看看。” 说完，又给了李鑫一个地址，李鑫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相亲机器，他现在无比怀念在德格县的日子，能上班真的是太好了。 按照母亲给的地址，李鑫见到了另一个姑娘，她没有化妆，穿衣打扮都是很朴素的那种，让李鑫松了口气，这个看起来似乎要好接触一些。 “你就是李鑫？”这个姑娘上下打量了李鑫一番，直接开口：“我看中你了，可以跟你结婚，彩礼就给我三十万吧，再给我弟弟买一辆车，你如果没意见的话，明天安排我们父母吃个饭，商量一下订婚的事情。” 李鑫甚至都没有开口的机会，就直接进展到了订婚，这速度让李鑫有些缓不过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交流一下。”李鑫委婉的表达，他还不清楚这个姑娘是什么人，脾气性格是什么样的，当然不能草率的就直接订婚。 “你想听啥？”那姑娘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今年十八，初中学历，那些技校上还不如不上，没啥意思，打了几年工，现在想安定下来了。” “咳咳咳！”李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磕巴的说道：“你才多大！十八，你知不知道我比你大了十岁啊！” 姑娘见怪不怪的看了李鑫一眼，“现在都流行大叔，我都不嫌弃你老，男的不都喜欢年纪小的姑娘吗，捡到我这种宝，你就偷着乐吧，听说大叔你还要援藏两年，我可以先给你们家留个后，让你妈抱孙子玩。” 李鑫觉得他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姑娘连法定结婚年龄都没有达到，说不定还没过生日，不是个真正的成年人，就出门相亲了，现在是新世纪，不是地主家逼良为娼吧，他妈妈究竟从哪儿找的人啊。 “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李鑫尽量委婉的说道，“你太小了，还是要好好念书。” “读书有什么意思啊，我都打工好几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小，没关系我过两年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先结婚后补证。”那姑娘满脸不在乎，让李鑫甚至都想苦口婆心的再劝劝这个还年轻的姑娘。 人生还很漫长，不用这么着急结婚嫁人，但是话到嘴边，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上完初中就不上学了，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家长是怎么想的，莫名的，李鑫又想起来了杨韵，那个专心于教育的教师，如果杨韵的学生里出现这种人，恐怕会让杨韵很头疼该怎么把人给劝回来吧。 “你的人生还很漫长，对于你来说……” 李鑫还没说两句，就直接被打断了：“大叔你实在是太啰嗦了，既然你对我没意思，那我就先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啊……好……”李鑫没反应过来：“路上注意安全。” 等等，男朋友？ 李鑫看着旁边走过来一个男孩子，牵着那个小姑娘的手，还对着他点了点头：“兄弟，你好，辛苦你照顾我的宝宝了。” 李鑫觉得这是他世界观碎裂的一天，中国教育的道路显然还很长，九年义务教育显然不足以让全部的孩子都树立起一个正确的价值观，他都有弃医从文的冲动了。 这些祖国的花朵是需要好好呵护的，李鑫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一个合格的教师对于一个学生的影响究竟有多大，他没了相亲的心思，有些沉重的给杨韵方法消息。 “杨老师，你的学生中有退学回家相亲结婚的吗？” 问完之后，李鑫又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杨韵教的孩子才二年级，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啊，不由得失笑。 第5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7） “杨老师，你的学生有回家相亲结婚的吗？” 杨韵看着突然弹出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她不觉得李鑫是在跟她开玩笑，这句话里一定有深意。 仔细的沉思了一番，杨韵郑重的敲下一段话：“我教的学生中没有，但是有不想上学的孩子，目前还没有退学的，但是拉巴卓玛说过，高年级的孩子在前些年的时间有退学的，具体的去向我也不清楚。” 她刚发送完这句话，男朋友周光宗就从旁边挤了过来，要看杨韵的手机屏。 杨韵大大方方的给周光宗看，她跟李鑫只是普通的朋友，联系也不紧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周光宗的注意力被拉巴卓玛给吸引了：“这个人是谁？” “跟我一个宿舍的老教师，之前跟你提过。”杨韵之前的确跟周光宗提过，但是当时他不想听任何跟格达乡有关的事情，应该也没有记住拉巴卓玛的名字。 果然，听到是格达乡的人之后，周光宗就不想听了，他看了一眼日历，说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了，等会我们跟着我妈去买年货，好不好？” “行，我收拾一下，随时都可以出门。”杨韵立刻表示自己随时能出门。 “好，爱你宝贝。” …… 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新的一年马上来临，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饶文博从家里拎着礼品出来，他跟着父母一起住，家里早就已经置办好了年货，现在他带着东西出门，是为了去拜访恩师区委书记。 对于饶文博来说，区委书记跟他的关系亦师亦友，更是在很多地方对他多有指点，他在成都只能待到初六，就要出发去德格县了，担心书记年后要走亲戚，干脆赶早不赶晚，今天就过去。 见面后，饶文博跟书记都很激动，双方拥抱了一下，脸上都带着重逢的喜悦。 “在德格适应的怎么样，还算顺利吧？”书记拉着饶文博在沙发上坐下，泡上了一壶清茶，两个人边喝边聊，很是惬意。 “刚到地方的时候的确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就好多了，德格县是国家有名的重点贫苦县，下面的乡镇发展也不容乐观，工作开展的很艰难。”饶文博感慨了两声，又想起来了他手里才进行了不到一半的工作。 “工作艰难是正常的，你在去之前，就应该对当地的情况有所了解。”书记跟饶文博认识了这么长时间，难道还能不清楚饶文博的性格，那叫一个风风火火，是个标准的急性子，做起事来一冲动就容易毛毛躁躁的。 “毕竟我才是插过去的，当地的干部跟我的配合度不高，让他们执行命令，拖拖拉拉，还有的人敷衍，真是让我一天天头疼的要死。”饶文博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脸上还带着些气愤。 “话不能这么说，你呀，就是太急躁了，”书记端起茶杯，给饶文博又倒了一杯茶水，意有所指：“这茶可是要慢慢品，才能喝出来好坏的，哪能跟你一样，牛饮！倒是浪费了我的茶水。” “书记说笑了，无论是茶还是水，能解渴就行。”饶文博也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见不得人拖拖拉拉，平时办事也带着些毛躁，但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人的性格本身就不时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文博，今天你来找我，就说明你意有所求，说出来让我听听，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饶同志困扰成这个样子？”见饶文博听不进他的点拨，书记也不强求，转头说起了其他的话题，人还年轻，听不进也是正常的。 “果然什么都躲不过您的眼睛。” 饶文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的确是被一件事情给困扰一段时间，原本他还对这件事情不以为然，但是回家之后需要远程遥控格达乡的情况的时候，他不得人心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当地的干部似乎都不怎么喜见我，如果只是简单的不喜欢我倒是也好说，但是他们的态度呈现在了工作上，现在我休假在家，远程指挥格达乡的情况，可他们反馈的很不及时，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办了。” 这话听得书记哈哈大笑，“小饶啊，你是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啊？” “是。”饶文博点了点头，但是不明白他的私人生活这么就跟工作扯上关系了，他不觉得自己是单身有什么大问题。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你一个孤家寡人，跟父母一起过年，当然不用操心什么，但是当地的干部大多数都结婚有孩子了吧？他们是不是需要陪一陪妻子，陪一陪孩子，再帮着家里干点活，你这一个电话就想让人家不过年去办事，就算干部愿意，他的家人是不是也得数落两句？” 饶文博恍然大悟，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了，只惦念着工作，却忘了关怀一下干部的私生活。 “我看不单单是过年的时候反馈不及时，平时跟你的配合也不怎么样吧？” 书记一眼就看出来，饶文博调动之后还是跟在这里一样，整个人轴得很，脾气也急躁，性子还骄傲，在成都还有自己压着他，但是去了格达乡之后，说个不好听的，天高皇帝远，他的这个脾气上来了，难免不会把人训的狗血喷头。 尤其是小饶还年轻，很难让当地那些资历老的干部服气，一来二去，冲突就起来了，现在接触的时间短，还没什么，但是这些矛盾会在两年的时间里越攒越多，书记希望饶文博去德格县能够好好的历练成长一番，而不是把坏脾气给养出来。 “是，您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冲……”饶文博的脸上带了些尴尬。 “有脾气，还乱发脾气，难道是一件好事？做人，做事，都要脚踏实地，我了解你这个人，骄躁！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我得好好的点点你，现如今你得戒骄戒躁，踏踏实实做好援藏工作。” 书记的话很严肃，像是一个大锤，敲击在了饶文博的心头，让他陷入了沉思，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第5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8） “对，把那个项目再继续推进一下，然后找人去他家看看具体的情况。”毛华盛躲在阳台，压低了声音在打电话，他看了一眼在客厅看电视的妻子和母亲，继续往下吩咐。 屋里的妻子很快就注意到了毛华盛在外面躲着，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阳台的门，毛华盛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带着些尴尬，他捂住了手机的听筒，小声的对着妻子问道：“怎么了？” “进来吧，在阳台挺冷的。”李秀秀对于毛华盛在打什么电话并不知情，但是，毛华盛已经在阳台上蹲了快半个小时了，婆婆的眼神里面带着心疼，暗示她快点劝毛华盛回屋里，她也只能打断毛华盛的电话。 “好好。”毛华盛答应的很快，然后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两句，迅速的挂断了电话，他还是在操心德格县那边的事情，虽然现在在家里，可他还是在远程跟那边沟通着并没有真的放假。 只是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让妻子和母亲听到了，他进了屋子，“今天是二十九了，我带着你们去买新衣服吧？之前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买什么新衣服，你带着毛毛和秀秀去买衣服就行。”母亲看着电视，头也不抬，注意力都在电视上面看着。 妻子连忙接话，“你还是带着妈跟毛毛去买衣服吧，我这么大的肚子，出门也不方便，就不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毛华盛按了一下自己太阳穴，感到了一阵头疼，连忙开口做了一个决断，“难得团聚，大家一起出去吧，就在家附近的广场逛一会，看看衣服，这样离家也近，如果妈跟秀秀有啥不舒服的地方我们也能马上回家。” 既然一家之主都已经做决定了，剩下的几个人也没有异议，毕竟谁也不想当被落下的哪一个，干脆一起出门，去了家附近的商场。 随着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原本买的孕妇装稍微的有些不合身了，这次出门就是为了给妻子买一身稍微厚一点的孕妇装，顺便再给母亲买一件外套，给还在长身体的小毛毛买一身漂亮喜庆的小裙子，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按照往年的惯例，应该是要回老家过年的，但是现在秀秀大着肚子，来回坐车也不方便，毛华盛想了想，干脆把父亲从老家接来，大家一起在城里过年，父亲知道这事之后硬是不让毛华盛去接人，说是老家有人顺路，能给他捎来城里。 毛华盛犟不过父亲，上午先带着家里人在商场买衣服，等下午的时候父亲来了再去接人。 毛毛牵着爸爸妈妈的手，欢快的在小裙子里转来转去，毛华盛停下脚步，拿起旁边放着的一身公主裙，在毛毛的身上比划着，“宝贝女儿，去试试这个小裙子好不好？” “爸爸我不喜欢粉色。”毛毛撅着小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不喜欢这些粉嫩嫩的颜色。 “那毛毛……”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毛华盛把粉色的小公主裙往女儿的手里一塞，“爸爸去接个电话，毛毛试一下这个衣服。” 毛毛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裙子，不高兴的皱起了眉头，但是还是听话的去了试衣间。 毛华盛在外面的走廊，小声的接着电话，是他之前吩咐的事情有了结果，下面的人来跟他汇报，两个人按着这件事情又讨论了两句，随后说起其他的事情来，心里都是德格县的毛华盛，没发现女儿毛毛就站在了他的身后，期待的看着父亲。 “行，行，就这样吧。” 毛华盛挂断了电话，看到了身边拽着他的毛毛，弯腰把女儿抱了起来，毛华盛的脸上带着笑：“我的宝贝乖乖，喜欢这个裙子？” “不喜欢……” “那去挑个喜欢的裙子？”毛华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按照他的眼光来看，这件粉色的裙子就非常可爱了，但是毛毛不喜欢，他也不能强求。 “都出来买衣服了，就别老出去接电话， 毛毛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她不喜欢这个裙子。”李秀秀的声音里面带着不愉快，“大过年的你还惦记着德格，还回家来干什么，干脆留在那里过年好了。” 毛华盛自知理亏，对着妻子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明明现在是在家休假，但是毛华盛却没有放松的感觉，他一方面要应付着母亲对于妻子的抱怨，另一方面要面对着妻子的埋怨，偏偏他还是理亏的那个，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那我们换一个，换一个。” 毛华盛带着一家人买完衣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除夕的日子，也是团圆的日子。 晚上才刚八点，群里就开始躁动了，支援西藏的群里，开始闲聊。 毛华盛在包水饺的空隙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在群里发了二百块钱的红包，惹得大家一阵哄抢，都在说着吉祥的话， 跟父母一起吃年夜饭的饶文博看见了毛华盛的红包，也跟着发了一个，成都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久了，吃水饺和看春晚算是难得的年味了。 李鑫忙着跟母亲一起包水饺，没看见群里的消息，他连着三次相亲都不顺利，对方听见他援藏，纷纷表示不能接受，没有办法等一个相亲对象两年的时间，李鑫也没有强求。 蹲在小区楼下的付雪珍正依靠在男朋友的怀里，在群里抢红包抢得兴奋极了，两个人的左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右手都在各自的工作群里抢着红包，气氛倒也很是融洽。 可能今天最不高兴的人，就是杨韵了，她在厨房看着面前的食材，面色暗淡，今天明明是大年夜，但是她却在男朋友家的厨房里，孤身一人奋斗着，周妈妈从买完年货后，就进了房间，推脱自己不舒服，还带着周叔叔进去给她按摩脑袋。 客厅里只剩下她跟周光宗两个人，大年夜的团圆饭不能不吃，但是谁来做饭成了问题，指望着除了炸厨房之外还分不清生熟的男朋友显然是不行的。 第5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9） 叹了口气，杨韵进了厨房，男朋友在一旁站着，脸上带着难为：“我妈今天不太舒服，实在是辛苦老婆大人你了。” 杨韵面无表情的洗着蔬菜，她即便再傻，也看出来这是婆婆的下马威了，或者说她已经被难为好几天了，但是周光宗除了在她的面前说点好话之后，是根本不敢跟周妈妈叫板的，只是一个劲的让她体谅一下周妈妈。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可以了，已经是非常体谅周妈妈了，但是依旧没有得到半分善意。 丰盛的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杨韵让男朋友招呼父母出来吃饭，从房间里面出来的周叔叔的脸上带着尴尬的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真的是辛苦小杨了，放着等会让叔叔来做饭就好了。” 杨韵没说话，家里的两个男人，都是在婆婆的管辖之下，婆婆不发话，两个人说什么都没有决定性的作用，她如果跟周光宗结婚，恐怕不是嫁给周光宗，而是嫁给了周妈妈。 想通这一点之后的杨韵，突然心胸变得开阔起来。 她也不再纠结于眼前的小事，看着扶着太阳穴惺惺作态的周妈妈，杨韵决定并不破坏大家过年的心情，等吃完饭之后再说。 吃了一口杨韵炒的蔬菜，周妈妈面无表情的吐了出来：“太老了，都嚼不烂。” 原本以为杨韵会马上端着盘子回厨房重新做一下，但是没想到杨韵居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察觉到三个人望向她的目光，杨韵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那您别吃这个了，小心闹肚子。” 又吃了一口鱼，周妈妈放下筷子：“这个鱼太淡了，拿去加一下盐吧。” 杨韵尝了一口，认真的说道：“阿姨，我觉得不淡，您平时也别吃那么多的盐，小心血压高，对身体不好。” 每一句话看上去都是为了周妈妈好，但是实际上每一句都堵得周妈妈说不上来话。 这顿饭到这里，算是吃不下去了，周妈妈“啪”的一声，把筷子给摔了，板着脸对杨韵说道：“你这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年夜饭做成这样，还让人怎么吃？” 眼见母亲发了火，周光宗连忙扯了扯杨韵的袖子，小声的说道：“还不快给我妈道个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杨韵骨子里就是一个很轴的人，从她在格达乡半夜不睡觉写教案就为了让孩子对课堂多点兴趣就能看出来，现在她也不再退让了。 “阿姨，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杨韵放下了筷子，脸上都是严肃，看着那个她曾经想要讨好的人。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周妈妈的语气很强硬。 拒接沟通对于杨韵来说，并不是一件难搞的事情，她自顾自的开口：“阿姨，叔叔，一直以来我都很尊重你们，也是真心很喜欢光宗的，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我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或者是样貌，都没有配不上光宗的地方，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或许您可以跟我明说，我虽然很珍惜跟光宗这么多年的感情，但也不是一个不要脸的人，您明说，我绝对不会再继续纠缠周光宗。” 周妈妈冷哼了一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家里是农村的，我不想跟不认字的粗鄙的农村人当亲家，我丢不起这个人。” 杨韵的手猛然攥紧，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周光宗，这个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周光宗低头看着地板，显然没有开口替她说话的意思。 行，缘分到此为止了。 “阿姨，虽然我家是农村的，我的父母也的确不认识几个字，但是他们待人温和，热情好客，不像您一样，看起来是个文化人，却刁蛮刻薄，待人粗鲁无礼，实在是让人不齿，在我看来，您没有哪里比得上农村人，我今日也不打扰你们一家吃饭了。” 杨韵的脸上挂着疏远礼貌的笑容，“既然我做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那我感到十分的抱歉，您不用担心，买菜的钱是我出的。”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杨韵脸上依旧带着客气的笑，然后把她辛辛苦苦做好的年夜饭，端起来，一盘一盘的倒进了垃圾桶里，转身进了客房，收拾自己的行李。 “反了反了！周光宗，你看看你找的好女人！” 周妈妈气得捂住了心口，杨韵对于外面的杂乱充耳不闻，清点了一遍自己没有遗忘的东西，然后带着行李箱出了周光宗的家门。 刚下楼，周光宗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杨韵。 “还有事吗？”杨韵看着周光宗，面无表情，唯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别闹了，跟我回去好好跟妈道个歉，你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我还怎么娶你啊！”周光宗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这是杨韵闹的小脾气。 “对了，”杨韵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她看着周光宗，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我忘记通知你了，我们两个已经分手了。” “嗯？杨韵你什么意思？”在周光宗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杨韵就已经带着行李箱走了，她是在通知周光宗，而不是在跟他打商量，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就毁在了今天。 但凡周光宗有担当一点，杨韵这种重感情的性子，都不会这么果断的提出分手，两个人走到今天，各方面的促因都有，而今天周妈妈羞辱她的父母，不亚于当众抽她一个耳光，这是杨韵忍不了的事情。 既然周妈妈看不上她的家境，那她也不必委曲求全的讨好，双方再也不见就是最好结局了，杨韵天真的想，周光宗再也并不会遇到一个跟她一样爱她的人了，而这段失败的爱情，也让杨韵彻底失去了对爱情的向往，她现在无比想回到格达乡，那个能让她沉迷于工作，暂时逃避现实的地方。 带着行李在酒店住下，杨韵放松的躺在了床上，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5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0） 假期就放到了大年初六，所有的人就要准备乘坐大巴车，重返德格县了。 没能在家里留到正月十五，让不少人的心情暗淡了一些，却还是坐上了返程的车辆，这条路大家已经来回过两次了，原本激动的心情，都变得平淡起来，相熟的人三三两两的在座位上坐下，低声交谈。 毛华盛的身边坐着的是饶文博，两个人的关系原本只是点头之交，但是跨过年之后，两个人有了更多的合作的机会，干脆现在就先坐在一起，培养一下感情和默契度，便于更好的合作。 “小饶，年后的工作会比年前更加的繁琐和困难，我们一起合作的机会也会变多，格达乡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多费心，才能推进工作更好的发展下去。”毛华盛回忆了一下年后的计划，比起旧城改造和公路维修之外，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格达乡的村民，大部分都是分散居住的，不利于管理，也不利于旅游业的开发，我年前的时候安置了一户人家在乡里先住着，我在考虑能不能建立一个新村，让那些原本分散居住的村民都搬到一起来住，也有助于扶贫工作的进展。” 饶文博的心里可是一直惦记着之前的那一户人家，组建新村，异地搬迁扶贫的工作可谓是刻不容缓的。 毛华盛和饶文博两个干部之间，在低声交谈着有关年后政策和扶贫相关的事宜，几乎是一心扑倒了工作上面，后面的两个小姑娘在讨论新出的电视剧，再把视角往后拉，付雪珍真靠在窗户上，无聊的看着外面飞驰的风景。 她不想去德格县，就像是学生不想开学一样，哪怕不情愿，也还是得坐着车去德格县援藏，上车的时候，她在大巴车的外面扯着男朋友的衣角，说什么也不愿意上车，两个人经过一个寒假的相处，现在更是难舍难分。 马上要发车的时候，付雪珍才在司机师傅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上了车，活像是司机在拆散这一对佳侣，倒是惹得毛华盛笑了笑，还年轻呢，心里惦记着情爱也是应该的。 “等我有空的时候，就去德格县看你。”顾明安慰着付雪珍，他是做旅游工作的，时间还算是富裕，两个人的相见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顾明是一个三观很正的男人，他也舍不得跟女朋友分开，但是既然女朋友报名援藏了，就绝对不能轻易的退缩，一定要坚持到底，他是举双手双脚支持女朋友的工作的。 情侣依依不舍，而刚分手没几天的杨韵的心情，却欢脱的很。 可以说，杨韵现在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欢畅，自从她大年三十跟周光宗分手之后，周光宗就一直对她纠缠不休，原本杨韵是住在酒店里的，但是很显然，她手里的钱不支持她住一个星期的酒店，只能搬去朋友家借住。 结果周光宗不知道如何得知她在朋友家住着的事情，天天上门骚扰，虽然朋友没说什么，但是杨韵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还是选择第二天就搬出来，又咬着牙找了家远一点的酒店住下，用手里的钱咬牙付了房费。 现在去德格县，让杨韵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她不但可以远离周光宗的骚扰，还有免费的宿舍可以住，实在是一件好事。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等她援藏期满了后，就搬到成都高新区实验小学的教师宿舍里住，等攒够了钱，就在老家给年迈的父母翻盖一下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未来变得十分的有奔头了。 跟杨韵坐在一起的是李鑫，他又一次来晚了，等上车之后就剩下杨韵的身边还有一个空位，这次来晚跟上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十分难缠的相亲对象。 母亲已经默许了他去援藏的事情，却开始热衷于给他找一个合适的女朋友，这段时间李鑫只要有空的时候，都是在相亲的路上，让李鑫很想不通的一件事情就是，他真的不明白母亲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的女孩子来跟他相亲的。 其实也是因为李鑫本身的条件就不错，一米七八的个子，加上外貌也算是白净，博士学历，还在成都的医院里工作，这个条件放出去就让很多人动心了，都想着来试一试，说不定就有缘分了。 而且李鑫的妈妈实在是着急，甚至对于来相亲的女孩子都没有做要求限制，也就导致了李鑫遇到了很多可以被称为奇葩的相亲对象。 “怎么又来晚了，李医生看着也不像是不守时的人。”杨韵笑了笑，两个人的关系还算是相熟，开句玩笑话也是正常的。 李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想到让杨韵看了自己的笑话，解释道：“上午去相亲，对方迟到了半个小时，还拉着我去看电影了，等散场我再赶过来，时间就晚了。” 其实他也可以推脱自己有事先走，但是总感觉那个样子不太礼貌，就耐心的等电影散场之后才离开，结果路上又遇到了一小波堵车，才耽误到了现在。 “能上车就行，不然的话，我们都在路上了，你还得自己跑着去德格县。”杨韵笑了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心情不错？”李鑫猜测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李鑫总感觉杨韵的脸上少了不少的阴翳，多了几分洒脱。 “不错，终于脱离了渣男的魔爪，”杨韵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她一直没找到可以诉说的人，现在对着李鑫吐一下心声，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分手了。” 这种事，李鑫尴尬的笑了一下，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说句“恭喜”好像也不太合适，愣了半天，也只是挤出来一句：“单身也挺好的。” “单身的滋味可是相当的不错，跟我前男朋友的那场恋爱，耗尽了我的热情和精力了。”说着说着，杨韵又失落起来，将脑袋靠在了窗户上，回忆起了过往。 车里静悄悄的，已经没几个人说话了，大家都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第5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1） 车子到了德格，车上的人纷纷下车，奔赴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毛华盛开口，拦住了几个在下面乡政府工作的干部，通知到：“让大家先去县政府歇歇脚，别着急走，我们临时开一个简单的会。” 大家相互通知，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就都在县政府里做好了，毛华盛让人安排了两个两间空着的会议室，一间会议室给大家暂时放行李，另一间会议室用来开会。 这是一场临时的紧急会议，主要是因为毛华盛看现在人比较全，不用几天之后兴师动众的喊大家再来一趟，等人都在会议室坐好走，毛华盛开口，简单的说了一下，“辛苦大家下车之后还来开会，我们要说的的内容比较简短，不会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 “这场会议的重点内容，说到底也就一个，成都批了钱来援藏，分到德格县的钱不少，我们要好好的利用起来这笔资金，争取让德格县能够跟上时代的潮流，成功的脱贫致富，下面大家来说一下自己的工作归家，以及各自的意见，只要是合理的，都会酌情考虑，大家回去之后可以打具体的报告上来。” 这番话不亚于是给这些干部打了鸡血，他们年前在岗位上，勤勤恳恳的工作了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却没见到多大的成效，就是苦于资金的缺乏，现在不缺钱了，他们很多苦于资金不足不能实施的计划也可以按照日程来发展了。 毛华盛看出了大家的激动，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板着脸，严肃的说道：“这笔资金来之不易，我们要把钱花在刀刃上，谁要是手里不干净，往自己的口袋里装钱，或者是挥霍浪费，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听见了没有？” 毛华盛的话，重重的落进了来开会的每一个干部心里，让他们在花钱之前，都要好好的掂量一下，不能拿着这笔资金当做自己升官的垫脚石。 “藏族有着浓厚的文化传统，我们要从民族文化下手，尽量的宣传，保留那些好的习俗。”一个干部起身，系统的阐述了他对于藏族的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扬的意见和看法。 毛华盛点了点头，不论是不同民族的文化，还是不同地区的文化，都值得保留和传承，但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更重要的是，在文化是沉淀在一个地区的灵魂，对于其他的方面的发展来说，也具有重大的意义。 有了一个干部开头，其他干部的发言就变得踊跃了起来，也开始纷纷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生态旅游的工作也要跟上，等公路的修建设施完毕后，交通就便利了很多，我们一定要跟上宣传工作，让游客们都喜欢这里，愿意来这里玩。”旅游业一向是赚钱比较快的产业，而且对于德格县来说，总体的投入并不大，算是很划算的可以让当地经济起来的项目了，是值得大力扶植的。 这也是大多数人心里的一个统一的计划，德格县的地势和自然因素，造成了这里基本上没有办法靠种植粮食作物或者是蔬果一类的农作物获得收益，而且这里也不适合建一些工厂，整体的局限性是很大的。 但是与此同时，这里的景色的确很棒，现在整体国民的经济起来了，很多人都喜欢出门游玩，对于德格县乃至甘孜州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搞好民族文化，对于旅游建设来说，也是有着不少助力的，”毛华盛做了一个总结，提出了另一个观点：“但是大家都清楚，只有一条腿是站不稳，走不了的，对于我们来说，还是需要更多的产业，来支撑起整个德格县的发展。” “我们还要从当地居民原有的产业，农业和牧业的发展来看问题，考虑出应当如何制定出既适应现代化的发展的方式方法，另外也要改变居民居住分散，居住偏僻的问题，施行扶贫搬迁。” 毛华盛的建议，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让在场的干部沉思，心里已经有了针对自己多管辖的村子，乡镇的扶贫计划的一个简单的计划大体，更有人已经开始在手机上记录着一些比较重要的内容，等回去之后再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出来。 “民生是很重的，与居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重要的是什么？”毛华盛看着下面的那些干部，等着有人来回答他的问题。 “是教育，是医疗。”饶文博接上了毛华盛的话，他在格达乡这么长时间，对于当地的情况看得很清楚，大部分的村民处于一种吃得上饭，但是看不起病，娃上不了好学的一个阶段，现在国家是九年义务教育，倒是不至于让孩子们无书可念，但是教育的水平是完全没有办法跟成都之类的市区相比的。 毛华盛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想的，要把医疗的水平给提升上来，教育的水平给提升上来，毛华盛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在他桌子上压着的那份关于申请医疗经费的报告，或许现在他是时候能给李鑫一个交代了，连带着格达乡的教育经费也能一起给了，终于不用再扣扣搜搜的感觉，就是让人舒心。 “关于副业的发展，还需要我们继续探索，但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可能德格县除了旅游之外一点发展前景都没有，我们还需要细心的观察。”毛华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决定长话短说，尽快的放大家去坐车。 “最后需要注意的就是，网络信息的现代化一定要跟上，这一点我后期会跟电信公司联系，再把具体的把通知下发给大家，网络就是藏区群众看向外面世界的眼睛，我务必要保证这条路畅通无阻！” 毛华盛咳嗽了两声，连忙喝了一口水压了压，脸色带着点苍白，他对着坐在凳子上的干部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收拾一下，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收拾东西离开，现在的天色还早，去汽车站坐车完全能赶上。 第5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2） “身体不舒服？”饶文博走得慢，现在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他跟毛华盛两个人了，他扶了毛华盛一把，又给毛华盛倒了点水。 “可能是要感冒，年纪大了，这身体素质也跟不上了。” 毛华盛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才感觉到喉咙的痒意舒缓了一些，跟饶文博道谢了一声，毛华盛连忙说道：“你也快去车站吧，不然赶不上去格达乡的车了。” 私下的毛华盛很好说话，没有了刚才开会时那副严肃的样子，脸上一直乐呵呵的。 “不着急，去格达乡的车还有一个小时才发车，我等会走也行，留下来还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说说。”饶文博拉过一旁的椅子，在毛华盛的面前坐下。 “刚才我看大家都急着离开，也没说我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咱俩私底下说着玩，也就没什么避讳的了，我在格达乡去村子里面考察的时候，了解到村民的收入分了三部分，出来农业和牧业之外，还有一些会来收购药材药贩子，会收购一些药材，但是量并不大，而且药材的生长并不容易，而且野生药材的采摘国家也有相关的规定，总体来说，这块的收入并不显眼。” 不显眼，并不代表没有发展的空间。 毛华盛的思路跟着饶文博说的地方延伸出去，仔细的思考着药材能有什么发展的空间。 “既然野生的药材不能摘，那种植的呢？”饶文博其实对自己的建议也带着些不确定，他对草药的研究并不多，不确定药材能不能种植，毕竟他以前听说过蔬菜大棚，茶叶大棚，还没听说过草药大棚。 “种植药材的难度不知道如何，但是如果利用好了的话，绝对是一笔收入，还能给当地的居民提供就业的机会，只是不知道这事的难度是多少。”毛华盛沉吟着，“还是得找专家来看看，如果这事能成的话，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小饶啊，没想到你这脑筋转的还是挺快的，这事我回头会安排人来考察的，重点就放在了你的格达乡里，到时候还要靠着你的配合了。” “好。” 说完了他想说的内容，饶文博也没在县政府久留，带着行李赶车去了。 车站里，杨韵在在座椅上等着发车，去格达乡的车少，她没赶上上一辆车，就在车站吃了顿饭，然后等着下一班车发车，这样的话正巧跟饶文博坐同一班车。 “饶……饶乡长……”杨韵站起身，局促不安的跟饶文博打招呼，她不怎么擅长跟人交往更何况对方还是看起来就很凶的官。 “杨老师，挺巧的，你也回格达乡啊。”饶文博没想到会看见杨韵，他跟杨韵平时也没什么交集，都是在去格达乡的路上同行，眼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在杨韵的对面坐下，尴尬的板着脸。 原本就害怕饶文博的杨韵看见对方没有跟她交谈的意思，也尴尬的坐下，也不好意思拿出手机来玩，干脆看着车站的地板。 两个不熟的人遇到一起，这幅场景让人见了倒是好笑。 老这么看着地板也不是件事，杨韵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毛县长不是留大家开会吗，这么快就开完了？” “嗯，”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么干巴巴的接话不太好，饶文博又补充了一句，“我又跟毛县长聊了一些关于中藏药的事情，又耽搁了一会。” 中藏药，杨韵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之前她跟李鑫去扎多村挖的那些草药。 “是山上生长的草药吗？” “对，杨老师也对中藏药有所了解？”饶文博没想到杨韵居然还会清楚跟中藏药有关的事情，又多问了一句。 “我了解也不多，县医院的李鑫医生才是对这些中藏药有很深研究的那一位，而且他继承了父亲的遗愿和研究资料，现在也在研究中藏药。”杨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跟我们一起来援藏的那位医生。” 饶文博没想到就是跟杨韵闲聊两句，居然还有这种的惊喜，原本他还犯愁找不到人来询问跟中藏药有关的人，现在就自己送上门了一位，饶文博询问道：“能把李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我想跟他请教一些问题。” “好啊。” 杨韵拿出手机，给了饶文博一份联系方式。 两个人无意之中的交谈，亮两个原本没有交集的人就此牵上线了，几个人因为中藏药就此被联系在了一起。 似乎发现饶文博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杨韵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两个人又聊了一些跟中藏药有关的事情，说说笑笑的上了车。 大家本来就是差不多年纪的人，饶文博也就比杨韵大了不到三岁，交流起来也没有很多的代沟，杨韵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我还以为会有车子来接你呢，没想都是乡长了，还要自己来车站搭车。” “也不能搞特殊啊，现在又不是出门执行公务，况且等着司机从格达乡开车来再开车回去那可真是够费劲的了，还不如我自己搭车回去，方便快捷，而且现在从格达乡到德格县的公路还没有修好，跑起来也是对于车的损耗，我不得爱惜一点公家的财产。” 饶文博的神情放松了些，靠在车子的靠背上，看着外面的风景，杨韵拿出手机来，悄悄的给李鑫发了个消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她把李鑫联系方式给饶文博的事情经过，让李鑫的心里有个准备，免得两个人造成误会。 颠簸中，车子到站了，杨韵跟饶文博道别，两个人就此分开。 杨韵带着行李，回到她离开了一个月之久的中心小学，这里的校舍还需要老师们提前回校，动手打扫一番，才能让学生开学入住，杨韵放下行李打扫完她跟拉巴卓玛的宿舍之后，就开始收拾其他的地方，开始了新的忙碌。 年后的第一天工作就这么忙中有序的开始了，每个人都在回归自己的岗位，为新的一年的发展做着新的准备。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新的开始。 第60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 旧城改造一向是压在毛华盛心头上的重中之重。 德格县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一向享有“雪山下的文化古城”的荣誉称呼，所以这次改造工作的任务的重中之重，就是要保证一定要维持住德格县的古城风貌，但是又要拆除老旧建筑和危房。 纸上谈兵的事情谁都会，但是落实到实处，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施工队在年前的时候只划定了一小块地方进行拆除工作，后来还因为天气和假期的原因，暂停施工，所以总体来说，旧城改造的施工进度并不大，基本上只是在初步阶段。 年后的重新施工，又给施工的进展带来了新的问题，从地理位置上来讲，德格县处于色曲河两岸河谷地带，水是生命之源，县城当初就是依河而建，整体的房屋和城区的造型就是狭长的，依附于色曲河。 这就导致整体的施工的可发挥的空间是不大的，在保证原建筑风格的基础上还要保证整个县城看起来是宽敞明亮的，难度的是很大的，大型的施工器械进不来城区，只能在外围施工。 毛华盛的本意是旧城改造，不是拆了整个城再建一座城来，也就导致对于一些古建筑的保护是很必要的，随着施工队一起来的还有一批建筑学的专家，来指挥和修改图纸，保证工程的顺利进行。 “毛县长，”建筑专家看着面前的街道，跟身旁的毛华盛小声的交流着：“您看，这个街道弯弯曲曲，基本上没有办法保证车辆的通行，造成堵塞的原因就是周围的这些建筑，我翻看县政府存放的其他的资料，发现了以前的建筑风貌并不是这样的。” 专家的声音压低，生怕旁边的住户听见，冲出来给他套了麻袋一顿胖揍，“很可能这些建筑都是居民自己添加的，是没有获得批准的，都属于违章建筑的，需要拆除。” “那就拆除。” 毛华盛也看出来不对的地方了，这些更临近街道的地方的建筑看起来，的确是比后面的房子要更新一些，这里多一块，那里多一块的，明显就是各家自己添加的。 “我们的本意也不是说要把所有的街道建成那种规规矩矩的正方形，但是也不能这样风貌凌乱，这样看上去就太不美观了，我的意思是在原风貌的基础上，按照美学稍加改造，让整个城市看起来神秘又便利。” 专家收起来手里的地图，叹了口气，“我说这么多废话，就是想告诉毛县长你，拆除这些建筑并没有那么容易。” “可能是会有一些阻力，可应该也不是很难吧？”毛华盛料想到了可能会有居民不愿意，产生阻拦，但是却远远没有建筑专家那么悲观。 “毛县长，我是学建筑的，从这么房屋的材料中我就能大致的推断出这些建筑的年限，这些房屋平均年龄在十年左右。”专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砸了一下。 一个小孩在门后，胆怯的看着这群人，小声的用藏语说道：“对不起，这是我的皮球。” 专家看着脚下一个脏兮兮的小皮球，也没有嫌弃，弯腰捡了起来，虽然他听不懂藏语，但是也能看出来小孩是想要他的玩具，抬手将皮球丢了回去，看着小孩捡起皮球，迅速的将大门关上。 叹了口气，专家补充道：“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代人的长成了，可能这一代人的印象里，这本来就是他们家的房子，我们的拆除不会很顺利。” 专家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毛华盛已经理解了专家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会安排人来下通知，协助你们进行拆除的工作，旧城改造，这些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也是时候需要消失了。”毛华盛的话还算是比较客观的。 他吩咐人下发了通知，责令违章建筑尽快的自行拆除，如果三日后还未拆除的，将由建筑队进行统一拆除。 三天的时间不一定会让违章建筑都消失，但是也足够他们把里面带的东西都搬走了。 先礼后兵，如果三天之后还是没有人愿意自行拆除的话，那就要施行强硬的手段了，不过毛华盛也意识到了，这种强硬的手段是很难讨好的，有安排了另一批当地干部的亲戚家，让他们自己拆除掉违章建筑，然后再发点食用油和大米一类的东西，当做奖励。 至此，毛华盛的态度已经很明确的放在这了，如果按照命令主动拆除的话，是能拿到一些补偿的，但是如果三天过后，还是有违章建筑的存在，那就要强制拆除了。 第一天过后，大部分的人还在观望，毛华盛又安排了另一批人，他们不拆自家的违规建筑，但是把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搬空了，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就说：“谁知道这命令是真是假，说不定到最后就不拆了，万一拆的话，我早就把东西都搬进自个的屋子里了，让他们拆呗，不用我自己动手还省事了。” 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纷纷开始效仿，将违章建筑里面的东西都搬空。 这也是毛华盛想要看到的，违章建筑他本身就没指望让群众自己拆完，万一拆的不好到时候还需要返工，只要里面的私人物品清空了就行，倒是拆起来也不担心因为损坏了东西有人闹事。 就这样多管齐下，等到第四天的时候，还没动手的建筑已经很少了，毛华盛早就安排好了施工队，快刀斩乱麻的将这些违章的建筑全部都拆除了，生怕工期拖的太长，不少人又把东西放回去。 这次是分批的通知，在拆a1区的时候，对着a2区下了拆除通知，将整个德格县划分成了一片一片的，按区域逐步进行。 只要前几个地方的进度非常的好，后面也绝对会顺利的进行下去的。 当然也有打死不愿意拆的刺头，毛华盛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拖着，等全部拆除完了之后回来算总账，另一个则是用强硬的手段拆除，给后面的刺头一个警告。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有着不同的好处和弊端。 第61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2） 旧城改造方面就足够让人头疼了，但是让人头疼的事情远远不止旧城改造一件。 格达乡的公路修建，也是一件让人很头疼的事情，饶文博同志与毛华盛一样，奔赴在了公路维修的第一线。 现在虽然已经是春节过后了，但是温度并没有回升多少，施工队的开工也是很勉强的，修路的进度非常缓慢，就在这种情况下，修路还遇到了阻拦。 修路是为了方便村民的行走，而不是简单的修建一条从德格县通往格达乡的路，所以在道路规划的时候，也是势必要经过一些村子的，征用一些村里的土地。 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饶文博很是清楚，按照补偿的标准来说，补偿款是绝对不少的，但是偏偏就有人觉得，国家现在有征用这块地修路，就一定是很紧要的，因此狮子大张口，索要天价的赔偿款，这些村民半辈子也不一定能挣到的钱，在他们的嘴里好像是很容易得到的。 现在就有人堵在了施工队的前面，要求施工队赔偿他们四十万，才能继续在这里施工，四十万听起来不算离谱，但是在饶文博听施工队讲解完只占了他家半亩地之后，就改变了这个主意。 按照国家的征地补偿标准来说，每亩地按照用途的不同，补偿的钱也不一样，他家的这块地既不是农用地，也不是林用地，就是一块普通的农闲置地，每亩最多也就补偿两万一千元，现在半亩地就翻了几乎二十倍的价格。 没有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开这种的先河。 “这块地是我家的，你要是想用的话，就得给按四十万的补偿。”一个贼眉鼠脸的青年站在了施工队的前面，对着饶文博说：“我不跟你说话，你说话不算数，给我叫你们领导过来。” “我就是领导，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反馈。”饶文博板着脸，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些，没办法，他的实际年龄就不大，虽然看起来老成不少，但是也不像是个能管事的。 那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扫了饶文博两眼，怀疑的问道：“你是什么官？” “格达乡的副乡长，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反馈。”饶文博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谁知道这个青年根本就不信，哼了一声，就不理会饶文博了，嚷嚷着要见领导。 “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毛头小子，还在这里假装是领导，可真是笑死人了。”说着说着，那个青年还打算抬手推搡饶文博，饶文博自然不可能站着让人欺负，他攥住了青年的手腕，却没想到青年是一点脸都不要，直接躺地上了。 “来啊，你们都看看啊！打人了啊！政府打人了啊！” 饶文博的拳头攥紧了，即便他现在恨不得一拳捶到那个无耻的青年的脸上，也不能这么干，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 饶文博一直在政府机构里工作，面对的都是一些讲道理的群众，即便是有下基层的工作经历，也不够丰富，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种村里的无赖流氓，身后的一个干部看出来了饶文博的为难，小声的跟饶文博说道：“乡长，我来处理吧。” 点了点头，饶文博示意干部上去，他正好也可以从中观摩一下，应该怎么面对这种人，在他不擅长的领域，一向是不耻下问的。 那个干部是本地人，是地地道道的康巴汉子，生的威武雄壮，看起来孔武有力，根本不是那个瘦弱的青年能比的，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唬人，像是一拳能打死一头耗牛的模样。 撸了一下袖子，那个干部一只手就把那个青年从地上拽了起来，迫使青年好好的站着，他瞪着眼，冷哼一声，雄厚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带着威胁的意思：“你说你要见谁？嗯！” 饶文博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处理竟然不是以理服人，而是直接的武力震慑。 周围的村民没有说话的，他们都看着那个青年跟干部对上了，等待着两个人争执的经过，路是一定要修的，但是谁不想多要一点钱呢，说句不好听的，这个青年就是他们的垫脚石，如果青年无赖的要到钱了，那剩下的村民一个也不会少，一拥而上的开始要钱。 “见……见领导……”那个年轻的汉子脸上的神情已经开始心虚了，连话也带着磕巴，“先……先松手，有话好好说。” 干部猛地松开手，拍了拍青年的胸膛，似是要拂去他身上的灰尘，但是脸上又带着些狠意，在青年的肩头拍了两下，加了些力气，让那个青年龇牙咧嘴起来，干部指着饶文博说道：“这就是我们领导，你有什么想说的？” 在青年开口之前，干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耳朵边说道：“好好想想，你该说点什么，我们小领导好说话，但是我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你最好掂量掂量，别让人套了麻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干部说话的声音很小，饶文博听不清，但是不妨碍他看到那个青年的脸上原本还带这些算计，现在倒是畏惧的老实了起来。 “没有，没有什么事了，我的这半亩地按照国家的标准来就行。”青年倒是也想接着硬气，但是干部的手一直搭在他的肩膀上，攥得他骨头生疼生疼的，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把他按在地上揍一样。 让他跟饶文博叫板的话，他倒是有这个单子，但是跟面前这个一脸匪气的干部叫板，他还真没有这个胆子，看人下菜这事，他倒是会干。 “行了，继续施工！”干部看着周围围观的群众，大声的说道：“赔偿按照国家标准来，一分钱也不会少给你们，但是要是让我知道了，谁还不安分，也别怪我修改路线，不从你们地里走，到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到，看着别人拿钱的时候，可别后悔！” 其实路线都定好了，修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也没必要跟他们说实话，只要威慑住他们不让人出来干扰施工的进行就可以了。 第62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3） 村里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但是这件事情让饶文博沉思了很久。 虽然他没听清那个干部说的话，但是从两个人之间的接触也能看出来，应该是进行了一番交涉，可能还威胁那个青年了，虽然这样做是不对的，却是最快最有效的，这让饶文博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刚才，是威胁他了吗？”饶文博犹豫的开口询问。 “没有，我怎么可能威胁他呢，我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只是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再告诉他我们的补偿标准都是按照国家的规范来的，一切步骤都是合乎规范的，他的思想走向了正轨，是一件值得祝贺的好事。” 手段强硬一些也好，饶文博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放不下担忧。 转头，饶文博就接到了毛华盛要来的消息。 格达乡的公路建设对于毛华盛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挂在心头的事，旧城改造的工作刚刚安定下来，他就往格达乡这边赶了，唯有早点建设起一条畅通无阻的公路，才是让格达乡继续发展的最佳选择。 两个人在乡政府里面碰面，亲切的握了握手。 “格达乡的公路现在修建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困难？”毛华盛开口就是对于公路修建的担忧，他担心公路会跟几年前一样，因为种种人为的原因，不得不停止修建。 “在按照计划修建，今天遇到村民索要高额赔偿款的情况了。”饶文博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接着往下说，他不是很确定那名干部的做法是否正确，但肯定是不值得推广的。 毛华盛关心的询问道：“事情解决了没有？” “解决了，”饶文博叹了口气，“我还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倒是让今天跟着我一起过去的干部看了个大笑话。” 这样一说，毛华盛就来了兴趣，让饶文博简单的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听完后，毛华盛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在为这件事情感慨，无奈的道：“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是最难缠的，你要是好好跟他讲道理，他就会觉得你软弱好欺，会更加难缠，今天这事算是那个干部插手，解决的还算顺利。” “毛县长，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办呢？”饶文博的脸上带着些苦恼。 “小饶，你记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就行，遇到这种事情，你直接出面的效果是不好的，比较稳妥的办法就是找跟他有直接关系的人，比如说村长，就会起到比较好的效果，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一些私人建议，并不代表它一定就是对的，你可以自己考虑一下这件事。” 毛华盛也知道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就不好解决，这也是干部们在基层工作时很容易遇到的问题，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我们可以来聊一下，易地扶贫搬迁的问题了，你之前的时候不是说想组建一个新村吗，现在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只不过这件事情会比公路的修建更头疼。”毛华盛引开了话题，他这次过来，一方面是为了看看公路修建的怎么样了，另一方面就是推进易地扶贫搬迁的事情。 “可以划定一片地方，然后开始修建房子作为村民居住的地方，各种设施一定要便利，让群众的生活方便，组建一个新的村子，综合的选址很重要。”饶文博放下脑海里面杂七杂八的念头，开始沉思起了组建新村的事情。 建立一个新的村子，从各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仔细的说来，又没有什么难度，选址，盖房子，住人，一共也就这些流程。 “你用什么来保证，那些村民一定会选择搬家呢，离开祖辈居住的地方，而且藏族是游牧民族，通常来说是跟着水源和草地不断移动的，即使最近的现代化增加，不少人住在了繁华的小镇，但是还有很多游离在村子外面放牧的群众。”毛华盛指出了异地搬迁最大的难点，那就是群众是否会愿意搬迁。 这算是把饶文博给彻底问住了，对啊，如果显得没事干，谁会愿意搬家呢。 而且这些需要搬迁的村民都是靠着放牧为生的，如果不放牧，那他们的收入来源哪里来，又怎么维持生计呢？ “这是你需要考虑的重心，既然让他们搬家，就需要安排好方方面面。”毛华盛苦口婆心的说道，他已经给饶文博安排好了重点，只要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答案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饶文博很快就想到了重点，他恍然大悟的说道：“毛县长，我明白了，先要根据这次搬迁的人的特点来考虑，都是靠放牧为生的牧民，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是成年男性，家里人口多，但是总体的收入又不高，所以是贫困户，这样的话要有一份他们在村子里就能找到的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最好是连家里的女性也能干的活。” “对，其实安排这些人搬迁还有其他的考虑，现在的环境是越来越糟糕，是需要我们好好保护的，人退草进，会给野生动物更多的生存空间，还能保护草地，实在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毛华盛考虑的东西和眼光显然要比饶文博更加的长远和广泛，而且维度更多。 组建新村的事情，也是重中之重，总部等房子建好之后再去游说村民搬迁，要在新的村子建好之前就开始劝说村民，分批次的开始往里搬迁。 “放牧也不容易，”毛华盛叹了口气，“随着草场的退化，牧民们不得不更加的深入到无人区里，这些地方几乎是被称为生命禁区的，能从那些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撤出来你，也是一件好事。” “毛县长，既然要安置牧民，那势必也要安排好牧民们的牲口，才能让人安心居住，我觉得在村子的附近也要建立牦奶牛养殖场、绵羊育肥场和牧家乐等相应的设施，进行全面的发展。” 饶文博也不是愚笨的人，经过毛华盛的两句点拨之后，很快就想到了更多的东西，更深入的为搬迁的牧民思考起来。 第63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4） 在援藏的过程中，所有的工作都是持续性的作战，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是组建新村的事情，很快的提上了日程，在专业的人员协助下，饶文博很快的划定了一片区域，将这里作为了新村选址的地方。 新的村子被命名为尼玛新村，村长的人选还要等着上面决定，但是村子的开发和建设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饶文博也可以提前操心起来这件事。 公路修建的施工队是外地来的，而且公路的维修进展也很慢，新村的建设只能再找一个施工队来干活，因此也要重新招标，再加上这是一个大工程，饶文博很是看重这件事情，消息早早的就被放了出去。 跟招标消息一起传出去的，还有饶文博的臭脾气，大家都知道了绕乡长是一个脾气急躁的人，而且软硬不吃，很难讨好。 这种政府的项目，一向是香饽饽，毕竟不用担心尾款的问题，政府肯定是不会拖欠的，而且能跟政府工程搭上关系也算是一条路子，从要招标的消息放出去之后，饶文博就收到了数不清的电话，字里行间都是想来拜访饶文博的。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饶文博接了两个电话之后，就品出来这事不对了。 在接到了数不清的电话之后，饶文博屈服了，他给自己准备了两个手机，一个私用，另一个公用，手机号也分成了两个人，不然的话，他怕是连家里的电话都接不到了，公用的手机在下班之后立刻关机，一个电话也不接了。 招标会定在了一个月之后，饶文博原以为给自己分两个手机就可以了，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人追到格达乡来了。 来拜访的人显然早就听说了饶文博的脾气，客客气气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表示要请饶文博吃一顿便饭，“绕乡长，我是杰用地产的李明捷，这次来呢，是想请您吃个饭，顺便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李明捷的话说的很含蓄，只有公司的名字表明了他的身份，其他的什么信息也没漏出来，但是这话只能说懂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妙处，饶文博原本还在纳闷这人为什么突然找上门了，略微一品就反应过来了。 感情是为了招标会的事情来的。 一瞬间，饶文博瞬间警惕起来，看着李明捷的架势就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银铐子，不得不说，党的反贪污培训会上的话，饶文博显然是好好的听进去了，这害怕的架势就像是吃完这顿饭就要进局子一样。 “我不认识你，吃饭就不用了，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进乡政府的会议室里好好聊聊。”饶文博没拒绝，万一他误会李明捷的意思了多尴尬，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明面上来，会议室里有监控摄像头，有什么事情他也能说清楚。 “绕乡长说笑了，”李明捷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冷汗，一时也分不清楚饶文博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跟他在这里打太极，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跟传闻中的一样，很难对付，“是有些事情不明白，劳烦绕乡长解答了。” 李明捷还是进了乡政府的会议室，说不定在他没拿出足够的筹码之前，饶文博不愿意赏光呢？ 他的这些胡乱的猜测，在看见了会议室里的监控摄像头之后戛然而止。 这拒绝的姿态已经很明确了，李明捷当机立断，随意的问了几个他的确还不太清楚的问题，然后就客套的跟饶文博告别，双方进行了一场简单的沟通，原本放在李明捷后备箱里的礼品现在自然是用不上了。 饶文博接待完客人之后，又带上安全帽，奔赴了公路施工的现场，他现在喜欢有事没事都来施工现场看一看，这条路往前延伸一米，他的心里就欢喜一分。 逛了一圈后，饶文博回了办公室，想起来之前想要种植中药的事情，按照杨韵给他的联系方式，饶文博原本打算打个电话，又担心李鑫现在正在工作或者是在手术不方便，斟酌了一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李鑫医生你好，我是饶文博，格达乡的副乡长，听说你对于中藏药颇有研究，希望能跟你交流一番，请在有空的时间回复我。” 饶文博仔细的看了两遍，确保自己的文字足够的清晰简洁，才发送了出去，跟他预期的差不多，李鑫果然没有回消息，现在应该是在上班，不方便看手机。 即使李鑫不回消息，工作的进度也不能停滞不前，饶文博找来了当地的干部，开始了解村民平时主要挖掘的草药的种类和分布的情况。 “主要靠虫草、雪莲花、红景天、大黄、松茸什么的。基本上山上能找到的东西动会往外卖，村民们平时除了种植青稞跟玉米之外，也就靠这个赚点小钱了。”被饶文博找来的干部思考了一下，给了饶文博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饶文博对于药材并不了解，但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有什么问题搜索一下就知道的很快了，他简单的记下几个药材的名称，如果在网上找到了相关的资料，就说明可以种植，如果没找到，也不灰心，请的专家这不是还没到吗，也不能下定论。 网上的相关资料着实不少，看得饶文博眼花缭乱，但是心里算是安心下来了，既然有相关的报道，就说明有相关的技术，草药的种植应该问题不大。 下午六点，饶文博的手机响了，是李鑫回消息了。 “很抱歉，之前在上班，现在才来得及回复，我对于中藏药的确有所研究没事来源于家父的遗愿，他老人家的研究比我更加的深刻，有什么能帮得上绕乡长的事情吗？” 李鑫看事情看得很通透，饶文博来问跟中草药相关的事情，肯定不可能是突发奇想要学医，必定是有其他的事情在后面等着，就是不知道他的这些知识能不能帮得上忙，毕竟从专业上来说，他也不是很对口。 “我想种植草药，建一个草药种植基地，缺相关的人才。” 第64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5） 建立一个中草药的种植基地，李鑫看着手机屏，沉默了。 这不是一件可以马上就开口答应的事情，是需要他深思熟虑的，但是不得不说，饶文博的想法跟他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原本他研究中草药，除了想研发出一味新的药材之外，也有往人工种植的方面去考虑。 只是人工种植实施起来过于困难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虽然收入还看得过去，但是也拿不出实验的钱，如果他能够跟饶文博联手的话，整个路子会顺很多。 手机屏从亮转暗，显示这李鑫已经考虑了很久，在手机息屏之前，他拿起了手机，认真的给饶文博回复消息，“很乐意跟您一起合作，如果我能帮上忙是最好的。” 等到了李鑫的答复，饶文博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李鑫不答应他也会找其他的专家过来，但是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顺利的岂不是更好。 两个人简单的谈了一下，简单的构建出了一个框架，剩下的细化的问题就不是两个人能操心的了，李鑫算是技术外援，专业的事情会交给专业的公司去干，种植药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后续的程序也是很复杂的，药材的加工，销售，都需要更大的投入。 但是只要有了目标，剩下的事情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去完成就好了。 …… 压在桌子上长达两个月的医疗经费申请的文件，被毛华盛给拿了出来。 他自己的看着手里的这份文件，脑海里又想起了李鑫那个年轻医生的面庞，朝气蓬勃，富有正义感和热情，这正是毛华盛想看到的，而且县医院的环境，的确是简陋了些，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软件设施，都不容乐观。 毛华盛端起手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他看文件太过入迷了，完全没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现在是冬天气温低，一口冰冷刺骨的水被他毫无知觉的咽下，随即，胃部发出了抗议。 针扎一般的刺痛从胃部传来，还带着难以缓解的钝痛，毛华盛放下手里的文件，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杯子，他的胃病犯了。 前些年在格达乡援藏的时候，毛华盛的胃就已经坏了，因为天天三餐不规律，再加上一顿饱一顿饥，后来毛华盛又带上了一个不吃早饭的习惯，就这样，他的胃就不堪重负，有了很严重的胃病。 后来回家之后，在妻子的监督和调理下，他的身体才渐渐的好转起来，胃也很少不舒服了，这次再来援藏，妻子刚开始还打电话来催促毛华盛按时吃饭，但是随着毛华盛的工作越来越忙，两个人只有下班的时候才能联系，妻子也就无从盯着毛华盛吃饭了。 原本以为他的身体没事，但是过年期间大鱼大肉，油腻了一些，又回了德格县饮食变化差异大，身体就又不行了，今天的这口凉水顶多算是一个引子。 撑着胃里难受的感觉，毛华盛拉开抽屉，开始寻找胃药，可因为太久没犯病了，办公室里并没有他需要的药，思来想去，毛华盛还是决定硬挨着，等中午下班之后回宿舍翻一下，他没记错的话，妻子在国庆节的时候，给他的包里放药了。 捂着小腹，毛华盛疼得龇牙咧嘴的，无力的伏在桌子上，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支笔，等待着这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去。 毛华盛的办公室在一楼，有一个很大的窗户，直通着县政府院子里，平时的时候很方便屋里的人观赏外面的风景。 平时路过这里的人不多，付雪珍就是其中一个，这里的日照强烈，贴着窗子底下的阴影走适合躲避阳光，付雪珍现在正在恋爱的甜蜜期，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怕晒黑干脆专挑这种阴影走。 反正办公室的窗户基本都拉着窗帘，毕竟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了。 路过毛华盛办公室的窗户前，付雪珍正巧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毛华盛趴在桌子上的样子，让她有些奇怪，比较毛华盛向来是勤勤恳恳冲在前线的第一人，基本上不可能在上班时间划水。 不得不说，毛华盛的趴着的姿势还挺像是在睡觉，付雪珍愣是在办公室的窗户下面犹豫了三分钟，没想好要不要喊毛华盛起来，毕竟抓到自己上司偷懒还是挺尴尬的。 沉思了片刻，付雪珍敲了敲窗户，小声的说道：“毛县长，您不舒服吗？” 音量恰到好处的控制在醒着的人可以听见，但是熟睡的人听不见的大小，趴在桌子上的毛华盛似乎是意识到了窗子外面有人，微微抬头，说道：“我没事，就是胃病犯了，等会就好了。” 胃病犯了，这个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疼起来还是很难受的。 付雪珍仔细的想了一下，她的药箱里面好像有一盒治疗胃病的药，看着毛华盛实在是很难受的样子，她连忙飞奔了回去，拿了一盒胃药，还顺带着拿了一板止疼药过来，敲响了毛华盛办公室的门，付雪珍探头探脑的进了门。 “毛县长，这是一盒胃药，这是止疼药，我也不知道您需要哪一个，你看着吃吧，我先走了。”完成了雪中送炭的付雪珍高高兴兴的离开了毛华盛的办公室。 疼得几乎喘不上来气的毛华盛也不挑了，把两种药都吃了，用那杯冰凉的水吃药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毛华盛吃完药又趴在桌子上，试图缓解一下疼痛，过了半个小时，不知道是哪个药发挥了效果，毛华盛胃里的刺痛消失了，人也没有刚才那么虚弱了。 看着桌子上的药，毛华盛自嘲的笑了笑，果然还是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了，如果是年轻的时候，那他一定能顶着胃疼继续工作的，但是现在他还是去门外的药店随便拿点胃药吃，免得在工作的岗位上倒下。 在毛华盛看来，胃疼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问题，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是责任，也是义务，让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将担子牢牢的抗在肩头。 第65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6） 伴随着两会的召开，一个新词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全域旅游”这个词是从今年新召开的两会中，由总理提出来的词，总理在报告会上，提到了很多与之相关的事情，比如要好好完善旅游的设施，以及相关的服务，与此同时，还要大力的发展全域旅游。 这可是个好消息，让毛华盛的心头一下子就敞亮了起来，德格县有不少适合旅游的经典景点，但是现在相应的设施并不完善，服务业也没有建立起来，来游玩的游客更多的是自驾游。 但是如果能充分的利用起来，创造更好的服务，给当地的居民带来工作岗位和再就业的机会，对于德格县的发展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一件利民的好事！ 毛华盛看着办公室里德格县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很多重要的地点，比如德格印经院，那是一座用于珍藏经文的书院，全称是比较复杂的“西藏文化宝库德格扎西果芒大法宝库印经院”，不太好记，却是藏书十分齐全，而且不分种类派别的近乎是全包容的一所书院。 除了藏书之外，整个印经院的造型和建筑风格也是很独特的，是非常典型的，可称为教科书一般的藏族建筑，除却藏书之外，这里还会自己印刷经书，拥有自己的一系列用于印刷的工作地点。 更重要的是，该印经院在一九九六年的时候，就已经是全国重点文物的保护单位，二零零九年，印经院里的雕版印刷技艺，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给列入了人类非物质文化的名单里。 可以说这是人类的文化瑰宝，国家每年都会拨款进行修缮工作，对它极其看重，伴随着“全域旅游”的政策热潮，毛华盛觉得可以大力宣传一下德格印经院，吸引游客或者是藏学家们前来。 如果是不喜欢这种比较庄严肃穆的场合的游客，又应该如何安排呢？ 毛华盛的目光在地图来回扫视着，挑选着合适的对象，格萨尔大草原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在草原的里面，还有拉姆措湖的存在，那是有着仙女湖的美称的湖泊，风景极其的优美。 能够开放的，适合发展的地点，已经被毛华盛给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点都有着各种小的瑕疵，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先挑选出几个主要的地点出来进行开发，而且毛华盛坚信，只要搞好了这几个项目，带来的收益也绝对是巨大的。 除了德格印经院之外，其余景点都具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处在格达乡的范围内，因此，建设格达乡变成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毛华盛简单的定了一个计划，大概的有了一个发展轮廓后，就给饶文博打去了电话，“小饶同志，格达乡的道路建设的进度，要抓紧进程，与此同时需要同步推进的计划，还有旅游景点的建设与开发，都是很重要的。” 公路那边的进度还在缓慢的进行中，这种事急也急不得，饶文博对于公路建设的焦急程度不比毛华盛少。 突然，饶文博想起来了一件他还没来得及汇报的事情，连忙跟毛华盛说道：“对了，毛县长，您还记得之前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关于草药种植的事情吗，我想让上面拨款，尽快的开始修建一个种植草药用的基地。” “你这是已经找到专业的人才开始筹备了？” 毛华盛的脸上也挂着喜色，最近的好消息是越来越多，草药种植基地的建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种植的过程中也存在着很多的风险，但是这事一旦可行，收益也是有的，属于风险与收益并存的项目。 “县医院的李鑫医生可能会帮上我不少的忙，我先来跟您讨要这个人，另外我还请了几个农科院的专家，到时候也会一起参与到草药种植的项目中来，既然要干，就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饶文博的声音里带着自信。 “好，既然你有这个信心，那就给你拨款！”毛华盛也爽快的打印了。 只不过，虽然电话里面答应的爽快，但是实际上拨款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还是要走种种手续的，不过事情确定下来，就是一件好事。 “你先挑着合适的地方，等确定之后，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毛华盛从早上推断出了大部分的景点都在格达乡之后，就决定了要把自己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格达乡，将格达乡带动起来，正响应了那句话，先富带动后富。 李鑫这个名字，再次在毛华盛的耳边响起，毛华盛很熟悉这个名字了，但是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李鑫。 桌子上的那份关于医疗经费的文案已经批准了，希望县医院能有比较大的改变。 事实上，这笔资金的确到的很及时，县医院从上次的整理医疗器械的事情过后，只购进了一批比较紧缺的器械，剩下的那些不经常用的器械都还空缺着，等待资金的注入，之后再去采购新品。 除此之外，县医院的不少设备也需要更新了，那些老旧的设备原本在上次的清点器械的时候一起被处理掉，但是因为医院实在是没有钱来采购新的仪器，所以这事就耽搁了下来，一直没有更新。 老旧的仪器还能使用，只是对比新版的仪器来说，老旧的仪器没有那么高的精准度，很多病因看不出来，打印出来的片子也是模糊的影像，对于医生的技术要求非常高，但是县医院的医生往往做不到拥有那么高的精准度，也就导致德格县的群众遇到小病往卫生院里跑，遇到大病往大医院跑。 县医院这个不大不小的医院悬在中间，很是尴尬，来看病的人并不多，即使之前有了针对护士态度的服务纠正活动，也没有多大的改观和起色。 不过伴随着这笔资金的注入，再加上县医院有意识的进行改革，想必很快就会看到比较大的变化，到时候也会有更多的群众选择信赖德格县人民医院的。 医术，服务，设备等种种因素，缺一不可。 第66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7） 正午的阳光火辣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才是四月左右的光景，正午的阳光就炎热的让毛华盛出了一头细小的汗珠，这热得想让人穿短袖的大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德格县的上空，完全看不出晚上的时候气温会大幅度下降。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正是学生放学，工人下班的时候，街头熙熙攘攘，说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带着一股生活的气息，真实又热闹。 街边的小店现在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毛华盛刚乘车从格达乡的公路修建现场回来，这一上午他都拿去“监工”了，亲眼看看这条连接着德格县和格达乡的公路修建的怎么样了，是他这段时间的工作。 原本今天是应该继续跟饶文博探讨一番草药基地的事情，可惜毛华盛去的不赶巧，忘了提前跟饶文博打电话说一声，等到了半路打电话的时候，才得知饶文博已经去了下面的村子里实地考察了，听说是为了修建一个垃圾处理站的事情。 人都走了，毛华盛自然也不能把人给叫回来陪着自己，干脆就在半路停了车，看看公路修建的情况如何，也算是没白跑这一趟。 现在回了县里，去吃个午饭正好，德格县从地域来看的话，还是在四川省，早餐大多数都是酥油茶再配上一些当地的特色食品，但是午餐就跟四川其他地方相差不多，从口味上来讲也是偏重于放辣椒的。 毛华盛捂着他暗自抗议的胃，明智的选择了不吃辣的东西。 别看毛华盛看起来是一个有点小胖的的中年男人，但他的饮食习惯却极其不好，早上起不来床，为了节省时间多睡一会，干脆选择不吃早饭，再加上有时候忙起来晚饭也跟着不吃了。 一天吃一顿，或者一天吃四顿，对于他来说都是有可能的，再加上喝点高热量的酥油茶，虽然吃得不规律，但是体重却是一点没掉，也让毛华盛自我嘲笑的拍了拍肚子，“就是这个瘦不了的命。” 坐在马路边上的小店里，毛华盛的对面坐着司机多吉，两个大男人都不是讲究的人，吃起路边摊来也毫无压力，等着饭菜上桌。 “我们等会回一趟县政府，接着小付，然后下午去一趟城东。”在外面的小店里也不方便谈论太多的工作内容，毛华盛就简单的说了一下等会的行程安排。 多吉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这段时间都是他带着毛华盛在四处跑，也知道在县里办事的时候，如果方便都会带着付雪珍一起去，自从付雪珍在县政府当文员之后，出外勤的次数就少了很多，让多吉的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 失落归失落，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好。 多吉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看到了毛华盛面前的饭菜几乎剩了一半，犹豫的问道：“您这是不合胃口？” 毛华盛摇了摇头，饭菜的味道很香，但他胃里不舒服，吃不下去太多东西，抬头看到多吉面前空空的盘子，毛华盛关心的问道：“再给你来一份饭？要吃饱才行。”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再多一口也吃不下了。”多吉连连摆手，他是真的吃饱了，但是却隐约觉得毛华盛的这个饭量不对。 “今天不太舒服，吃不了多少，”毛华盛起身，往柜台的方向走去，“我去要个打包袋，带回去当晚餐吃，也不能浪费粮食。” 看着毛华盛动手打包食物，多吉的脸上不由得多了些钦佩，其实这些食物丢在这里也没有问题，谁还没有个不舒服的时候了，况且这些东西又不贵，按照毛华盛的身份和地位来说，打包剩饭应该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但是偏偏毛华盛就这么做了，很自然的不想浪费粮食。 “走吧，我们回去。” 两个人起身，冲着停车的地方走去，远处传来了切割钢筋的声音，毛华盛看了一下，现在正好是在a2区的边缘，没想到旧城改造的这么快，现在已经修建到这里了，毛华盛突然临时起了兴致。 “多吉，我们过去看看，绕两步路。” 沿着街道拐弯，毛华盛看到了在小巷子那头的建筑工人正在对着墙上敲敲打打，切割着什么，等他定睛一看，脸色顿时一变，连忙大声的喊道：“住手！别动！” 几个工人相互看了看，停下了手里的工具。 “怎么了？”还在手脚架上的工人看着站在下面的毛华盛，大声的问道。 这座建筑是老文物了，属于建筑保护单位，应该不在施工的范围内，而是由专人来维修，进行保护的，但是现在却被这群工人切割了墙壁上面精美的装饰，和浮雕，虽然他阻拦的及时，还没造成太大的破坏，但是也被破坏了一部分。 “这是保护单位，是文物，没人告诉你们这里不能动吗？”毛华盛的声音里带着些气愤，但是显然那群工人没当回事，他们不认识毛华盛，以为是路过的人。 “上面是给了一份图纸，但是俺们这些大老粗也看不懂啊，干脆一块拆了算了，这一片都是要拆迁的。”工人们说完了之后，对着毛华盛挥了挥手，满不在意的说：“拆了之后会有人来修建的，不用担心，肯定给你们弄的漂漂亮亮的。” 这群工人不明白文物的价值，也不明白古建筑的珍贵，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已经老旧掉皮破落的建筑，自然是没有新盖的建筑好，毛华盛沉着脸，这是开发商的失职，如果他们在开始施工之前对工人再三强调古建筑的重要性，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别干了，先停一下，我找你们的领导过来。” 毛华盛摆了摆手，几个工人站在原地，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从手脚架上爬了下来，将毛华盛和多吉围住，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哥几个干活不碍你的事吧？大不了哥几个不拆这个木头了，你把事情闹大就没意思了吧？” 施工队一天的工资不低，工人们这是在威胁毛华盛，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第67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8） 在察觉到危险时，动物的第一反应就是恐吓，人也是动物的一种。 毛华盛看着将他围在中间的几个工人，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怀好意，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德格县的副县长，这个项目是由我负责监管的，你们现在的行为需要马上停止，保护这个古建筑物。” 几个工人相互看了看，原本打算逼着毛华盛离开的念头也没了，对方可是大官，他们几个就是想挣点钱，没必要得罪人，尤其还是得罪一个大官。 “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您多担待。”为首的一个工人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对着毛华盛讨好的笑了笑。 “在外打工都不容易，放心，不会说你们的坏话的。”毛华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拿出手机来给开发商那边的负责人打了电话，询问对方是怎么规划对于古建筑的保护问题的。 “建筑文物啊，那肯定是要好好保护的。”那头的负责人对于突然接到毛华盛的电话，也很是意外，还是飞快的拿出了一副官方的说辞出来，“建筑文物几乎是整个旧城改造的核心，是我们规划中的重点内容。” 这个说法都要给毛华盛给逗笑了，他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质问道：“是吗？你现在就过来，来xx街道的xxx号的后墙给我好好看看！你就是这么保护文物的？” 几个工人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相互对视，他们也没想到，大家明明都这么干，但是偏偏只有他们被抓了个正着，现在还被叫负责人过来了，如果包工头一生气，直接给他们开除了，那还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啊。 “哥，咱该怎么办？” 推卸责任是不可能的了，那些木质浮雕上面的电锯痕迹还在，再加上是被毛华盛亲眼看见的根本无从狡辩，等着负责人来了，他们只有挨骂的份。 “看看再说，”为首的那个工人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的说道：“等会老板过来问的时候，你们就说啥也不知道，是我看的图纸，让你们拆这里的。” “哥，这种事咋能干呢！” “就是！兄弟几个不是这样的人！” 剩下的几个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围着为首的工人垂头丧气的。 开发商那边的负责人过来的很快，原本他所处的地方距离a2区就不远，看见站在墙底下的几个穿着工装的手下，和一旁等着的毛华盛，负责人的脸上挂着笑，带着些奉承：“让您久等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毛华盛在这已经等了一会，冷静了不少，心里的怒火已经散去大半，也没有发火的意思了，只是指着古建筑问道：“这是需要特别注意保护的古建筑文物对吧？” 负责人看了看，不确定的拿出了地图，又对照了一番，才谨慎的说道：“毛县长，没错，这是一处古建筑的地址，都是我手底下的这群人不仔细，没看见给破坏了，我现在就联系专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修补的办法，能将功补过一下。” 这处理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的到位了，毛华盛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这件事。 不过已经发生了这种情况，也说明开发商的内部管理是存在问题的，毛华盛没打算将这件事情放过去，一定要严肃起来，如果不是他今天碰巧发现了，岂不是整个德格县的古建筑都要被拆光了，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今天这个情况肯定不是第一次，现在施工队停工，确定一下受损的古建筑和部位，做成表格汇报给我，另外给工人们进行培训，务必让他们知道古建筑的重要性，以后不会再误拆。” 毛华盛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解决措施，让开发商那边尽快的给他发过去。 “好，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来办，今天这事真的是对不起了，这样，我这里有点茶叶，您拿回去尝尝。”负责人走到他的汽车前，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茶叶，递到了毛华盛的手边。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您笑纳。”负责人的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就要把茶叶往毛华盛的手里塞。 不等手碰到包装袋，毛华盛就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把手猛然往回一缩，不论这里面是十块钱一斤的茶叶，还是一万块钱一两的茶叶，这种行为都是不对的，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赤裸裸的行贿。 不过对方是个生意人，可能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会用到这些礼品，送点东西给客户说不定也是对方的个人习惯，毛华盛也不好过多的评级，他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不喝茶叶，这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哎呀，”负责人一拍自己的脑门，“忘了您是领导，毛县长我可真是对不住您了，像您这种廉洁奉公的好干部，是不拿群众的东西的，都是我糊涂了，把您当我的那些贵客对待了，其实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您不要我也不强求。” 这话说的就很有水准，既化解了刚才毛华盛躲避的尴尬，又吹捧了毛华盛一番。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毛华盛带着多吉离开，去停车的地方开车回县政府。 恭敬的望着毛华盛的车开走，负责人一下就变了脸色，对着那几个工日破口大骂：“一群废物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被人给逮了，要老子赔礼道歉的捞人，还不收拾东西滚蛋！” “是是是。”几个工人连忙应声，随即又不确定的钻到负责人的身边，小声的问道：“老板，咱还真得统计个名单过去吗？” “统计你个大头鬼啊，报上去了维修的费用谁出，你出还是我出？总不能指望着他出吧，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负责人一巴掌拍到工人的脑壳上：“去给我问问，还有谁办事不利索，选上三五个报上去应付应付就行了。” “是是是。”工人也不敢多说话，但是心里却是逐渐了然，原来这些事情老板都是知道甚至默许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68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9） 宽带建设的技术虽然已经成熟了，但是连接宽带的光纤却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论是在市区的光纤入户，还是给偏远山区的村民拉宽带，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给偏远的山区地带安装宽带的难度，通常来说又会比市区难度增加很多。 在小区里安装宽带，最大的阻碍就是物业的管理人员，会给了整个小区的美观提出很多的要求，往往让人无力招架，偏远山区宽带的安装困难，则是因为山区的村民居住的并不集中，十分分散，且地势崎岖不平，交通不便。 往往需要电信的工作人员徒手扛着沉重的设备翻山越岭，顶着十分恶劣的天气安装设备不说，而且安装的成本也是巨大的，不但施工成本比市区高四倍左右，连施工的工期都比市区长好几倍。 在缩小城乡的差距，推动电信的宽带和4g的安装的路上，毛华盛显然还要走很远。 “小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格达乡是德格县发展的重中之重，无论是景点的开发，还是说中草药的种植，我都对于格达乡，对于你，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在格达乡的乡政府里，毛华盛正跟饶文博在办公室里谈话。 “我也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饶文博应声，脸上带着坚毅的神情，对于他这个工作狂来说，越大的责任反而会让他越发的积极向上，“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毛华盛这次过来，是跟着饶文博一起来实地考察中草药基地的情况，这次的地址在李鑫的推荐和专家的勘察下，最终定在了扎多村，最巧的就是基地的选址，正好在距离贡布家不远的地方。 “下午我们一起去草药的基地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修建起来，需要注意的就是，草药基地我们就不雇佣施工队了，只请一个建筑师，让他跟中藏药方面的专家配合起来，共同建设一个适合草药生长环境的基地。” 毛华盛这话说的显然就带着些深意了，不从外面雇佣施工队的话，施工的工人又来源哪里呢？总不能指望着两个专家徒手挖基地。 显然对于毛华盛的思量，饶文博也考虑到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块海绵，跟毛华盛相处的时间越多，越容易汲取到他需要的一部分知识，思路也变得更加的多元化，几乎是抢答，饶文博迅速说道：“应该就近从扎多村雇佣村民来干活，不但能节约住宿的成本，还增加了安全性，同时给扎多村的村民们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 这样的话，基本上用来建设草药基地的这笔资金就可以最大化的运用起来了。 比起直接给村民发钱，还是这种通过打工的形式下发到村民手里的钱，更让他们拿着安心，而且更珍惜，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走，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基地的选址，我今天是回不去县城了，小饶，你可得给我准备个睡觉的地方，这个天气睡大街可是会冻死的。”毛华盛脸上带着大笑，明显心情很好，拍了拍饶文博的肩膀，往外面走去。 “肯定给您安排好，我去睡大街也不能让您睡大街。”饶文博也跟着笑了笑，跟上了毛华盛的脚步，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扎多村的村长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等候在了村口。 乡里要来扎多村选址盖草药种植基地的事情，村民差不多都知道了，都围过来看热闹，哪怕村长已经远远的驱赶了两波人了，可大家还是没走远，依旧躲在周围看着。 “毛县长，饶乡长！”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虽然这个年纪也不算大，但是过早的操劳和高原上的风沙，让他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的人，看见了两个人之后热情的迎了上来，大家握了握手，算是一次顺利的会面。 “村长你好。”毛华盛跟村长握了握手，并排往村子的侧面走去。 草药的种植基地虽然是在扎多村，但是于此同时还需要足够大的面积，所以选在了村子的东面，那里的地势较为平整，临近水源，从各方面来看还算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择，现在那里还是一片荒地，种植着小片的青稞。 青稞是贡布的奶奶种的，平日里一家的主要口粮就靠着那一片小小的青稞地。 在一片小型的山岭中，这里是唯一一片平整的土地，又挨着周围的山区，对于研究野生的药材来说距离也近了很多。 村长走在两个人的前面带路，给毛华盛比划着说道：“从东头到西头，专家给了我们一个设计图，把这里都围起来，然后这个地方划片分区……” 点了点头，毛华盛指着那片青稞地，问道：“这片地是谁的？” “是小贡布家的，她们靠着这片地吃饭，不用担心这块土地被征用之后，村子里会给出一定补偿的，另外再拨一块更近的，能种植的土地给她们家。”村长连忙解释这块地的问题，原本也是这样计划的。 现在就等着计划都落实下来，就能开始动工了。 “行。”毛华盛答应了一声，下了荒地，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根据建筑师的建议来说，其实需要的整体建筑和改变并不大，难度也不高，还是很适合扎多村的村民的，最费时费事的反而是开荒，清理杂草平整地基。 查看完村子的情况之后，毛华盛和饶文博又到了村委会里，跟村长坐到了一起。 “现在草药种植基地还没修建起来，种植分包到户的事先不说，关于修建的事情，我跟绕乡长是这样计划的，就是从咱村里找人干活，工资照发，按照外面施工队的标准来，这么好的机会，村长觉得这个安排合适吗？” 无论假想的有多好，但是最终落实到实际来，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见，毛华盛征求着村长的意见，根据看法的不同，做不同的安排。 “这……这感情好啊！” 村长一拍桌子，脸上全是喜色，他原本以为等草药种植基地修建好之后才能种植草药拿到钱。 第69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0） 能跟扎多村合作的事情，让村长高兴不已，他握着毛华盛的手，感动的说道：“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草药种植基地的工作，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至此，最后一件事情也确定下来了，修建草药基地的专家和李鑫搬到了扎多村里住着，饶文博和毛华盛也留在这里查看施工的进度，至少要等着草药基地开始施工后，所有人的心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村子里面其实剩下的壮劳力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剩下的壮劳力都像贡布的父母一样，为了给儿子赚点微薄的学费，选择去更发达的地方打远离家乡和亲人。 可外面的收入高，消费也高，很多人忙忙碌碌一年的时间还是赚不到很多的钱。 为了扎多村的发展，村长让每日一户人家都给自己在外面的亲人打电话，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家乡也要开始建设了，现在正急缺劳动力，如果有在外面赚不到钱的可以回去，给种植基地干活，也一样有工钱拿，还能看见许久未见的亲人。 消息一出，有人动心，也有人不信，就扎多村那个偏远的地方，能有什么大的发展，回去还不如继续在大城市里面讨生活，有人不想回去就有人想回去，贡布夫人父母正是其中的一员。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文化，即便是出门打工，也找不到什么工资高的工作，只能咬牙挣辛苦钱，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贡布好好读书，出息一些，这样的话就算他们在外面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怀揣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现在听说可以回家工作了，一个两个的也激动的不行，恨不得马上回去，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在观望，总体而言，回来的人数并不多，不过饶文博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只要第一批回来的人尝到了甜头，后面肯定会回来更多的人。 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草药种植的基地在初期能不能容纳下这么多的人。 前期的开荒工作开始，要除去杂草，平整地面，现在留在村里的村民年龄参差不齐，从四十岁的壮年到八十岁的老人，也有很多学前的稚童，按人头发工资肯定是行不通了，且不说雇佣老人干活慢，单单是一天下来，老人跟壮年人拿一样的工资还少干活，民心定不下来。 毛华盛想了想，干脆跟城区的旧城改造一样，在整个草药基地的范围分片分区，完成一个区域的工作能拿到一定的报酬，多干多得，少干少得。 这样的话，像贡布家那种八十岁的老人和三岁孩子的组合，也能通过慢吞吞的干活拿到一定的报酬。 当然这个划分只是暂时的，后期还会根据情况的不同发生改变，无论具体的情况如何，这个决定都是从村民的切身利益出发的。 今天不是周末，还有一部分的孩子正在学校里，缺乏通讯手段的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村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面的工地上热火朝天的干着，专家和李鑫已经到了，现在就在现场指挥，其实按道理来说，李鑫是不必来这么早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早点来还有利于他研究野生的中藏药，干脆背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和专业的书籍九来了。 现在建筑师在工地上指挥这村民修建基地，高校请来的中药学专家跟李鑫则是一头扎进山上，在一群孩子的带领下，开始研究起了周围的草药，也算是早早的就进入了角色适应，方便日后关于种植的实践。 毕竟网上的资料再多，也终究得落实下来，得本土化，适应性要得到良好的提升才行。 对于这些工作，毛华盛和饶文博插不上手，也不乱指挥，只是静静的看着。 原本扎多村村民脸上最多的神情是什么？ 是麻木，只有在看见孩子或者是亲人回来的时候，才会吝啬的展露出一丝笑，而现在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整个扎多村的村民突然鲜活起来，脸上挂着笑带着生机与活力，这是打心底就感觉到了生活有奔头了。 草药种植基地的建设是政府出资，但是最后的种植除了政府的一部分投入之外，还需要村民们进行种植，基地会提供种子跟技术支持，同时会按照市场价来收购种植好的药材，然后进行相应的后续半处理工作。 当然收购来的药材也要卖得出去才行，后续会成立一个药材合作社，跟外面的渠道进行对接，保证后续的收入，当然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只要种植出来的药的品质不差，就不会难卖出去。 “这里也差不多走上正轨了。” 毛华盛喝了一口酥油茶，脸上带着些感慨，他跟饶文博在这里已经待了四天的时间了，亲眼见证着扎多村的蜕变，从该开始的赫赫有名的贫困村，到现在正在亲手建设致富的基地，这个变化即可以说是机缘巧合，也可以说是大家一致争取来的。 “是，后续的种植上，还会对村民们有一些扶持的政策，等大家都走上正轨了，不说奔小康，就是简单的脱贫，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饶文博的声音里也带着感慨，他甚至比毛华盛的感触更深，犹记得去年刚来格达乡的时候，他下乡走访的第一个村子就是扎多村。 现在亲眼看着村子变得更好，对于饶文博来说，仿佛是对他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的肯定和嘉奖，让他精神振奋。 “小饶，好好干，格达乡需要你。”毛华盛重重的拍了拍饶文博的肩膀，这次拍肩膀的含义跟以往每一次拍肩膀的含义都不相同，代表着毛华盛从把格达乡交给饶文博，变成了毛华盛放心的把格达乡交付给了饶文博。 “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伴随着回答的次数渐渐增多，饶文博也在一点一点的蜕变着，他用更快的速度成长着。 “毛县长，既然这里修建了基地，是不是应该也把宽带和4g想办法给架进来，让村民们能够更快的接触到外面的社会，让这里的基地和合作社跟外界连接起来，实现真正的发展。” 第70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1） 安装宽带的事情，毛华盛也想过，只不过这件事实施起来是有难度的，他还需要去跟电信公司沟通一番，如果能先给扎多村安装是最好的，如果不行的话，也不能强求。 “安装宽带的事情，我明天回县城会跟电信公司那边沟通，能给这边架线安装是最好的，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办法强求。” “行，事情总要一步一步的干。”饶文博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您明天回县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饶文博觉得他在毛华盛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两个人的关系更是从刚开始生疏的上下级关系，变得亲近起来，在办事上，两个人也极其的默契，实在是很有默契的搭档，现在毛华盛要离开，饶文博感觉到了不舍之情。 “怎么？小饶你还舍不得我这个糟老头子走了？”毛华盛哈哈大笑，跟饶文博开起了玩笑。 “您才多大，正值壮年，怎么就是糟老头子了。”饶文博也跟着笑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两个人的关系又不会随着毛华盛去县城就结束，两个人合作的机会后面还多着呢，不必只看眼前的一时。 不过坦白的来说，毛华盛还真的是饶文博自从来格达乡之后，第一个跟他交好的人，因为饶文博的那个臭脾气，手下的干部都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背地里骂他就不错了，当朋友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了，别灰心丧气的，”毛华盛突然诙谐的眨了眨眼睛，“我这次去县城，可是要去接人的，你猜猜我接谁来？” 接什么人能让毛华盛露出这幅表情呢，饶文博沉思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难不成是去接嫂子？嫂子来探亲了？” 敲了一下饶文博的脑壳，毛华盛半开玩笑的说道：“你嫂子怀着孕，我敢让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坐火车来吗？那我不得揪心得茶饭不思，恨不得回家接着她来，哪儿还能跟你在这个山窝窝里看这些草根。” “也是。”饶文博一个单身汉懂什么儿女情长，“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快点说说是谁来了。” “是尼玛新村的村长，上边派来的大学生干部，”毛华盛感慨了一句：“现在不跟从前一样了，大家推举一个村长出来，现在都是国家往下分发干部，都是要经过考核的啊，让这一批大学生尽快的上岗，用他们的朝气青春和活力建设出来一个新的祖国。” 饶文博想来想去，还真的是没想到是尼玛新村的村长到了，说句不好听的，尼玛新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初步定了地址，还没开始施工建设，村长就到岗了？ 还是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大学生，饶文博不禁开始担忧，决定以后要多注意一下尼玛新村的动向，他真的担心一个大学生镇不住场子，就连他这个已经工作多年的人，在初次面对一些突发状况的时候，都感到很棘手，不由得设身处地的为对方考虑一下。 “行了，别想了，那个新村长的资料在县政府那边，我还没来得及赶回去看看，你等着接人就行了，可别看新村长是个大学生就欺负人啊，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发生的。”毛华盛叮嘱了一下饶文博。 “您这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面对刚入职场的学生我还是有分寸的，肯定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您既然都说了，那我就再多关照关照他，办事不利索了少说他两句。”饶文博没想到自己的臭脾气都传这么远了，连忙跟毛华盛保证绝对不会欺负新来的村长。 “村长都要到了，你这个乡长也要负起责任来，赶快找人给尼玛新村修建新房和相应配套的措施，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多个施工队同时施工，加快进度，总要在今年深秋之前将那些牧民全劝进去吧。” 现在才四月，还不到清明节，如果是多个施工队同时动工的话，的确差不多能在深秋建好房子，牧民们也到了最难捱的时候，时间瞬间就变得充裕又宝贵了起来。 毛华盛说着说着，又开始心疼钱了，这处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毛华盛是真的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多亏这次成都的拨款属实是不少，不然的话还真的支撑不住一年之内多个项目同时开工的支出。 虽然现在的钱才花了一部分，但是想到宽带的安装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毛华盛就更头疼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太难了！” “您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这会唉声叹气起来了。”饶文博顺口问了一句，他看着远处的人群，目光里浮动着星光。 “我愁什么，我愁我咋不是个聚宝盆，哗哗往外吐钱多好啊，”毛华盛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印钞机也行。” 原来是为了钱的事情发愁，饶文博分外自信的说道：“毛县长，您就等着瞧好了，这个草药种植的基地一旦运作起来，肯定就是您手里的聚宝盆。” 话虽如此，但等草药基地真正开始盈利的时候，恐怕他也看不到了，那时候就差不多满了两年的工作期，大家都被调回成都了，自然也无法看到理想中的情景了，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太扫兴了，毛华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等明天送您回去之后，我也该老老实实的在乡政府里处理一下公务了，这几天咱俩一直在这里盯着，回去想必攒了不少的事情要处理。” “谁说不是呢。” 伴随着毛华盛轻飘飘的一声，两个人男人的友谊在微风中飘荡着。 出外务一时爽，回头处理起堆积的公务来可就是火葬场了，毛华盛第二天回了县政府之后，都没来得及喝口水休息一下，就看起了桌子上的资料。 首当其冲的就是尼玛新村的村长的资料，毛华盛打开文件袋一看，居然还是一个女孩子，剪着干练的短发挽在耳后，长相是很典型的藏族样貌，只不过要更加白皙一些，像是在内地上大学捂白了。 第71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2） 尼玛新村的村长上面派来的人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央宗卓玛。 其实也不算是正式的村长，只是暂时代理村主任一职，可在尼玛新村没有其他领导的情况下，央宗卓玛的话语权也绝对不小，毛华盛不会因为对方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就小瞧她，相反，从资料上来看，她极其优秀，毛华盛很期待对方能做出来的成就。 毛华盛回德格县的时间早，现在才刚刚中午，央宗卓玛下午三点的车到达德格县，到时候再派人去接她也来得及，先在县城休息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再送央宗卓玛去格达乡就职。 现在新村还没开始建设，具体的工作安排应该会过一些日子再下达，央宗卓玛刚开始的工作应该不算繁忙，她一个人住在乡政府的临时宿舍也行，毛华盛想着想着，不禁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交给饶文博去操心就行了，他在这里瞎操心。 现在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毛华盛进了县政府的食堂，他这段时间在格达乡的扎多村里住着，早就想念食堂师傅的手艺了。 小食堂里零散的坐着一些吃饭的干部和职员，毛华盛跟几个相熟的人打了声招呼，端着自己的餐盘在一处空着的桌椅前坐下，抬头正好看见了在他正前方坐着的付雪珍在打电话，笑得很开心。 跟男朋友视频通话的付雪珍还没有意识到她身后坐了毛华盛，正嘻嘻哈哈的跟男朋友分享今天吃的东西，摄像头将相隔甚远的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顾明是做旅游的，也去过西藏一类的旅游胜地，虽然甘孜州是在四川的境内，但是藏族的特色食物是跟西藏那边相差不大的。 两个人现在聊起天来，共同的语言也不少。 说来也奇怪，付雪珍开朗热情，但是脾气是真的不太好，很容易跟人起争执，还带了一点公主的矫情脾气，顾明也是个开朗热情的性子，可脾气却是异常的温柔好说话，还乐意宠着付雪珍，两个人的相处很是融洽，虽然日常还是有小争吵，双方却都是处在一个磨合期的。 一头掉进恋爱的蜜罐里，付雪珍每天都高高兴兴的，脸上还时不时会猛地笑一笑，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恋爱了。 毛华盛吃着盘子里面的包子，在仔细的思考着什么时候去一趟电信公司，要尽快把宽带和4g给通到格达乡，公路还没有修好，运输设备的车子只能走土路，还得为了绕开那一处狭小的山崖绕路，得有人盯着。 直到吃完了午饭，毛华盛也没有想出来合适的人选，他在临走之前又看了一眼付雪珍，才快步出了食堂，往宿舍的方向去了，他今天起床起的太早了，现在困得不行，需要好好的睡一会。 事情的繁多和杂乱，让人很容易疲惫，毛华盛虽然正值壮年，但是精力还是远远不如年轻人，他需要更好的休息，才能下午继续处理事情。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于清明。 县政府院子的花已经零星的开了花，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春意融融的模样，正午的阳光也恰到好处，县政府陷入了短暂的安宁之中，唯有太阳在温柔的扫视着大地，春天了…… 春困秋乏，午休过后毛华盛算了一下时间，电信公司两点上班，他三点要到车站接人，从时间上来说太着急了，根本谈不完，倒是不如先电话沟通一下，也方便后续的交流。 “县政府，我是毛华盛，现在想跟你们这边沟通一下，如果给格达乡安装宽带和信号基站的话，需要走什么程序吗，最快能什么时候开始安装？”毛华盛只知道施工的难度大，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流程，特地的先将他想要了解的事情问清楚。 “抱歉，请您稍等，我给您转上司的电话，请您跟他详谈。”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后有声音传来：“毛县长，您准备给格达乡通宽带吗？” “是，越快越好。” “签完合同之后，公司这边会派人上门去安装，但是给整个格达乡安装是一个大工程，可能需要您先付一部分的定金，然后我们会根据最优的路线开始安装信号基站，宽带的话，您是打算给一些重要的事业单位以及学校安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宽带给乡政府和学校安装，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地方，回头我会给你一份名单和相关的资料，信号基站一定要安装好，确保格达乡可以畅通无阻的使用4g信号。” 毛华盛说这话，也是出于一定考虑的，就算是他真的给格达乡的住户免费安装宽带，说不定人家还不愿意要呢，等信号基站安装好了，他们体会到4g的好处，自然会对宽带有所需求，到时候再让他们跟电信公司达成协定也行。 宣传跟上了，格达乡的年轻人会主动的安装宽带，他们比中老年人接受度更高。 “好的毛县长，回头公司会安排人去县政府对接，整个工程的周期会很长，预计以乡政府为中心，开始向周围铺设，整个安装的报价会比通用价位高出四倍左右，我会尽可能的给县政府打折，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家乡的建设，德格县能有您这种为民着想的县长，是我们的幸福啊。” 格达乡一直没通宽带和4g的原因就是因为穷，实在是穷得都吃不起饭了，谁还会想这种虚无的东西，政府之前拿到的钱都用去扶贫了，根本就不够用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事只能一放再放。 这次多亏了成都的这笔资金注入的及时，而且数目不小，等德格县用这笔钱发展起来了，就有多余的钱来带动周围的县城的发展了，从而形成良性的循环。 双方简单的说定了，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手底下的员工和干部去进行后续的对接工作，将整个流程运作起来，这也是领导的作用所在，带领指导大体的方向，带着整个队伍不偏航。 桌上的闹钟适时响起，两点半了，该出发去车站了。 第72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3） 跟央宗卓玛的第一次见面，的确是让毛华盛狠狠的意外了一把，央宗卓玛长着一张乖巧的娃娃脸，但是性格却是极其干练泼辣的，像是有点真本事在里面。 “您好，毛县长，我是央宗卓玛，很高兴跟您见面。”央宗卓玛伸出手，跟毛华盛握了握手，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性格大大咧咧的。 “你好你好，”毛华盛招呼着央宗卓玛坐下，把尼玛新村的一部分规划和资料放到了央宗卓玛的面前，“这是尼玛新村的一部分资料，更多的东西放在了格达乡里，明天你才能看到。” 在毛华盛的办公室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有些局促的，门外还有几个好事的，假装路过，通过办公室打开的门悄悄的偷看央宗卓玛，让毛华盛恨不得出去一人一脚踢到他们的屁股上。 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卓玛一样没出息。 “好，我应该什么时候出发去格达乡呢？我希望尽快到岗。”央宗卓玛随意翻了翻资料，跟她之前了解的差不多，可能要更详细一些。 “明天去格达乡，今天会安排你在县里的招待所住下，明天下午你跟着电信公司的员工乘坐同一趟车去格达乡，到时候会有县政府的工作人员陪你一起。” 毛华盛敲了敲桌子，已经定下了跟着电信公司去格达乡安装宽带的人选了。 “你跟着他去放行李，好好休息一下。”毛华盛对着央宗卓玛说完，就从门外随意的抓了个壮丁，“不去干活在这里闲逛，正好你带着央宗卓玛去招待所放行李去。” 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的身影，毛华盛去了楼上的办公室，付雪珍正在复印机前打印着文件，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 “小付，你跟我出来一下。”毛华盛把人喊出了办公室，两个人到了办公室旁边的楼道里。 “毛县长，您找我有什么事？”付雪珍的脸上带着些疑惑，微微睁大眼睛，认真的看着毛华盛。 “你明天跟着电信公司的员工去格达乡，跟他们去策划宽带的安装点以及相应的工作，办公室这边的文职暂时不需要你了，你要一直跟着他们住在格达乡安装宽带和4g。” 这个命令下达的实在是突然，付雪珍诧异极了。 “毛县长，明天就出发吗？” “对，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早上九点的车，去了之后会有饶文博同志跟你对接，你应该认识他吧？”毛华盛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有些突然，但是付雪珍在德格县一天天的，像一朵花一样枯萎下去，没有了刚来的时候的生机与活力了。 或许把人拘在温室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还是应该丢出去见见风雨的。 “认识，”付雪珍咬了一下唇，“好，保证完成任务。” 毛华盛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付雪珍并没有让他失望，主动的去接受挑战，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只是付雪珍为难的模样，毛华盛也没有错过。 “小付，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者不方便的地方，及时的打报告跟我说，不要硬抗，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好好干。” 付雪珍的确是有些犹豫，却不是为了去格达乡发愁，而是在担心自己的私事。 格达乡她之前跟着毛华盛去过多次了，除了德格县城之外的乡镇信号都不好，东西加载半天加载不出来更是常态，她现在正是跟男朋友顾明浓情蜜意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开视频电话黏在一起，现在猛然让两个人分开，着实是对两个人感情的很大的挑战。 在那种联络不及时的情况下，两个人很难不产生误会。 “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好好干的。”付雪珍只犹豫了一下，就飞快的答应了下来，这是她的工作，不能因为私人的原因推卸，如果两个人真的撑不过去，那也只能说明两个人有缘无分。 不知道为什么，付雪珍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父母爆发过的一次大争吵，两个人唯一一次闹到要离婚的程度，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她半夜发高烧到40度，当时年纪小，高烧到浑身抽搐，就在母亲发现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付爸爸接到了单位的通知，雨下得太大了，要临时调度人员防洪。 外面的积水已经到了膝盖，车子几乎无法启动，很容易就发动机进水熄火。 付爸爸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送付雪珍去医院，另一个是去防洪，面对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付爸爸义无反顾的拿着雨伞出门了，只留下一句：“女儿交给你了。” 瘦弱的付妈妈一个人背着女儿，走在了去医院的路上。付妈妈心里明白，如果防洪工作进行的不及时，会造成很大的危害，会导致人员伤亡，女儿她可以自己送去医院，但是她还是怨，还是恨。 这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在危难的时候被父亲丢下，父亲去救助其他的孩子了。 母女两个人在水中吃力的前行，遇到了巡逻的防洪干部，那个陌生的叔叔背着付雪珍，把人送到了医院，事后，付雪珍退烧了才得知，付爸爸救了那个叔叔怀孕的妻子，将人送到了医院。 两个人只要有一个没到岗，都会造成生命的损失，可上天的安排却是如此机缘巧合，一切都恰到好处。 付雪珍自此对责任，有了更深的认识，现在也到了她抉择的时候了，虽然没有当年的情况那么危急，可选择的内容却是相差不多，付雪珍选择跟父亲一样的路。 先国家之急而急，私事过后再说。 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付雪珍的倔强却是同父亲如出一辙，在关键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掉链子。 “好，希望你能圆满的完成任务，顺利的归来。”毛华盛说完，才想起来他还想跟付雪珍说另一件事情来着，果然最近休息不好记忆力也跟着下降。 他连忙补充道：“明天还有一个人会跟你们同行，她是尼玛新村的代理村主任央宗卓玛，你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把她带到饶文博同志的面前。” 第73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4） 车子摇摇晃晃，载着一车人准备出发。 付雪珍跟央宗卓玛正肩并肩的坐在一起，两个人是坐电信公司的车往格达乡走。 这次电信公司的员工主要是去勘测的，所以开了专门的车带着设备往格达乡走，顺带捎着付雪珍和央宗卓玛两个人。 刚开始的路还是挺顺畅的，伴随着路途的缩短，前面修好的路也差不多到了尽头，已经能远远的看见“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了，开车的师傅是个老司机，对这里的路况也算熟悉，他开车从岔路口下去，到了一旁的土路上。 进了土路，道路的情况就变得很差，付雪珍需要紧紧的抓着车上的把手，才能保证自己飞不出去，车窗原本是关着的，但是因为央宗卓玛有些晕车就被打开了，车轮飞转，卷起了一片尘土，直接灌了付雪珍满嘴的沙子。 “呸呸呸！” 付雪珍伸出去脑袋，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一抬头正巧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师傅，停车停车，往那边开。”付雪珍指着施工现场旁边的一群人，指挥着师傅过去，“我看见绕乡长了，我们先过去打个招呼。” 车子拐了弯，开到了饶文博的面前。 饶文博戴着安全帽正看着远处的施工单位，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发动机的声音，一转头正好对上了付雪珍兴奋的身影，她对着饶文博挥了挥手：“绕乡长，我们过来了。” 打开车门，付雪珍跟央宗卓玛下了车，本着完成任务的心态，付雪珍介绍道：“绕乡长，我是县政府的小付，今天是带着尼玛新村的代理村主任央宗卓玛来跟您报道的，后面的这两位是电信公司的员工，来勘测格达乡方便安装宽带的。” 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两句，饶文博就听明白了，他对付雪珍点了点头，然后跟后面的央宗卓玛伸出手，客气的说道：“你好。” “你好，我是央宗卓玛。”央宗卓玛伸出手跟饶文博浅浅的握了一下。 “两位师傅辛苦了。”饶文博又跟后面的两个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问最前面的付雪珍：“你是来当小监工的？” “毛县长让我负责宽带的安装及其相关的工作，副任务就是把央宗卓玛安全送到。”付雪珍很是自来熟，让饶文博跟她相处起来无形之间少了些陌生感。 他原本以为央宗卓玛要下午才到，既然现在在半路撞上了，也算是意外的惊喜。 “你们先去乡政府，我把事情交代完了就回去，很快的。” 有了饶文博的话，一群人上了车，重新奔着格达乡的方向而去。 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饶文博叮嘱了两句，就带着人匆匆忙忙的往回赶，人已经到了，也不好让她们等太长的时间。 两辆车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到了乡政府里，饶文博将人分开安置，电信公司的人和付雪珍都安排在了招待所里，将央宗卓玛单独留下，安置在乡政府的宿舍里。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尼玛新村还没有开始建设，总不能让央宗卓玛一个人去睡荒郊野岭，显然让人在乡政府里安顿下来。 电信公司那边和付雪珍是不需要饶文博过多操心的，两个专业的师傅会自行安排应该如何去测量，付雪珍只需要跟着就行，至于央宗卓玛，总不能让人到岗之后还闲着，饶文博一向是信奉要最大化的利用人才。 把关于尼玛新村未来的构思和其他的一些相关的资料都交到了央宗卓玛的手里，饶文博说道：“把这些资料深入的研究明白，施工队会在半个月后到岗开始建设，你可以先开展前期的工作。” 央宗卓玛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她看着饶文博，眼神不躲不避：“绕乡长的意思是，现在是在空手套白狼？” 这孩子说话也太扎心了，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的地方。 “肯定不是，只不过房屋的建设需要时间，在这段建设房子的时间里，你需要劝说那些游牧的牧民答应搬迁到尼玛新村里，秋天之前，房子肯定就建好了，所有人能在寒冷的冬天来临之前搬进去是最好的。” 饶文博的这话也对也不对，但是总体的问题是不大了，双线工作一起进行，效率会加快很多。 央宗卓玛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在饶文博划给她的办公室里坐下，开始认真的看起了资料，饶文博快步出了乡政府，他需要把招标的事情提前了，尽快的选择出一支施工队来，建设尼玛新村。 在几个朋友的牵线搭桥下，饶文博很快跟一支施工队接头，据说这支施工队有很多的建设新村的经验，各方面的条件都十分优越。 在简单的考察之后，饶文博确定了这支施工队接受了尼玛新村的任务，立刻开始动工建设。 这个进度似乎快了些，饶文博看着马上就会变成尼玛新村的那片空地，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的情绪，可仔细探究，却又发现没有不对的地方。 这支施工队的人数很多，干活的效率也不满，让饶文博不禁感慨，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其他的施工队给出的时间可比这支施工队慢多了，虽然这支施工队用的材料要贵一些，可毕竟是给村民住的，饶文博也答应的很痛快。 付雪珍在招待所住了一个星期之后，也搬到了乡政府的宿舍里住着。 来勘测的师傅已经把规划图画的差不多了，现在县政府那边会派一批更多人的队伍过来，开始修建，付雪珍要跟着到处跑工地，刚捂白了的脸蛋迅速的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让她欲哭无泪。 最先装上宽带的是乡政府，当付雪珍连接上wifi的时候，几乎要感动的热泪盈眶，她终于不用一个消息转半天还发不出去，都不敢发照片和视频了，明明在大城市里很正常的网速，在这里却是一个奢望。 下一个要安装的地点是格达乡中心小学，一同安装的，还有用教育经费买的多媒体教学设备，虽然中心小学是没能力给教室全安装上的，可只给几个小教室安装，大家轮番使用，也是一大进步。 第74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5） 给格达乡中心小学的设备选择了周末安装，正好避开孩子们上学的时间段。 付雪珍跟着一起到了小学，名义上是监工，可她实际是跑来跑去给师傅们当小工，倒是也乐在其中，小学里面的信号时好时坏，付雪珍干脆把手机关了流量往背包里面一丢，就开始到处跑着干活，省的揣在口袋里面还硌得慌。 为了防止孩子们乱跑，打扰师傅的安装，小学还派了教师，堵着教学楼的大门。 付雪珍跟着师傅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杨韵，两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杨老师，好巧啊，原来你在这里教书。” “原来是你呀，的确好巧，我带着你们去教室。”杨韵腼腆的笑了笑，带着付雪珍跟两个师傅往楼上的教室走，“听到乡里派人来安装宽带的时候，我还在想会让谁过来呢，没想到是你过来了。” 有说有笑的上了楼，杨韵推开了一间教室的门。 付雪珍脸上的笑突然僵硬了一下，看着教室里的样子，这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虽然之前也跟着毛华盛上山下乡过，去过不少贫困户的家里，比这里差很多的环境她也见过，但是乡镇上的小学居然差到这个样子，属实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已经是中心小学找出来的一件比较好的屋子了，墙壁是最近粉刷过的，地板依旧是水泥地面，来不及铺设新的瓷砖了，桌椅也是四个腿都齐全，就是老旧了一些。 “校长的意思是在这个屋子里面安装多媒体设备，宽带优先给老师办公室和微机室安装。”杨韵将几个人迎进了屋子里面，“原本应该把桌椅搬走的，但是想到可能还需要调试一下，看看孩子们能不能看见屏幕，就没动桌椅，师傅你们如果觉得碍事的话，我给你们搬走。” “不碍事不碍事。” 两个师傅看了看具体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就开始安装了。 付雪珍和杨韵识趣的出了教室，不影响两个师傅施工了，杨韵看向一旁的付雪珍，试探性的问道：“去大厅坐一坐？” “好呀。”付雪珍答应的很爽快，眉眼弯弯。 得到了付雪珍的回答，杨韵又打开门，跟屋里的两个师傅喊了一声：“师傅，我带着付雪珍去大厅了，你们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就去大厅找我们就行。” 得了屋里两个师傅的回答，杨韵才放心的带着付雪珍下楼，她的任务就是给安装师傅带路，以及看着大门，让孩子们今天不要进教学楼捣乱。 师傅已经上去了，杨韵也要在楼下看着，不能擅离岗位。 教学楼的前面就是小操场，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操场上，这个操场比付雪珍见过的操场小多了，也没有铺设橡胶跑道，是水泥地和泥地各半，偶尔还能在学校的角落里面看见顽强生长的小草。 “这里的条件，还真是够简陋的。”付雪珍犹豫了一下，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其实山区的小学都差不多，这里已经是好的了，拥有很多的学生，老师的人数也不少，有教学楼和宿舍楼，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但是总体的方向还是在往好处发展的。”杨韵坐在大厅的凳子上，看着远处跑跳的孩子。 她前段时间跟自己之前的一个同事交流了一下，对方的消息回的还算快，看样子基础的信号基站是已经建设好了，但是学校的条件可是比这里简陋多了，就连学生也少得可怜，整个班加起来才三个人。 整个班三个人！这个情况在市区的学校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如果不是教育部有对每个班的最多人数有要求，那些重点小学恨不得一个班能塞进去八十个人，几乎比得上那个山区学校全部师生加起来的总人数了。 杨韵大学的时候读得就是师范专业，昔日的那些同学也都走上了岗位，又不少都在偏远的乡村或者是山区，杨韵跟男朋友分手之后，也开始捡起自己之前的朋友圈子，跟以前的同学有了不少的联系。 大家的条件都很艰苦，杨韵并不是其中最差的一个，条件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有更多的人在他们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艰苦奋斗着。 “这种环境，也难为孩子们还这么快乐了。”付雪珍也跟随着杨韵的目光，看向操场上的学生，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她不喜欢小孩，尤其是脏兮兮的小孩，她可是亲眼看见了一群孩子在地上打滚，爬着玩。 杨韵看得出来付雪珍不喜欢孩子们，也不强求两个人继续聊跟小孩有关的话题，两个人聊起了付雪珍身上的衣服，气氛一时之间倒是也融侨。 操场上的孩子看见了坐在教学楼大厅里的杨韵，他们的脸上挂着羞涩的笑，还带着些不怀好意，手里似乎拿着些什么，一股脑的冲到了杨韵的面前，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杨韵伸出手扶了一把他。 “慢点跑，别摔倒了，注意安全。”杨韵松手，让面前这个胖嘟嘟的小男孩站稳，“教学楼今天不可以进去，里面有安装师傅在施工，去操场上玩吧。” “杨老师！我给你带了礼物！” “杨老师！杨老师杨老师！” 一群孩子都围了过来，齐刷刷的喊着杨韵，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杨韵一看就知道，这群孩子要开始使坏了。 “杨老师快伸手！”刚才差点摔倒的小男孩伸出手，悬在半空中，让杨韵伸手去接。 付雪珍被这群孩子吵得脑仁疼，再看着那个小孩脏兮兮的小手，上面还带着墨绿色的液体和一些泥巴，开始佩服起来杨韵的定力了，果然一个人适合一份工作，若是换成她，恐怕干不了一天就闹着辞职了。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万物复苏，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杨韵伸出了手，一个胖嘟嘟的带着黑点花纹的橙色毛毛虫，“啪叽”落到了杨韵的掌心里。 付雪珍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里，瞳孔猛然放大，5.2的超好视力让她可以清楚的看到毛毛虫的蠕动，还正好跟它对上眼了。 第75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6） “是可爱的毛毛虫呀，这是你们想要送给老师的礼物吗？”杨韵看着手上的虫子，面不改色的说道：“可是毛毛虫离开了妈妈会很伤心的，哪位同学可以帮老师把它送回去呢？” 那群孩子又一个个的举起手来，好像能帮老师效力是多大的荣幸一般，挤来挤去的就为了抢一只毛毛虫，杨韵点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名字，把毛毛虫放了回去，让其他的同学陪着，一起送小毛毛虫回家。 看着那群小孩都跑了，付雪珍卡在嗓子里的尖叫才吐出来：“虫子啊啊啊啊啊！那么大的虫子！它还会动！”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杨韵的脸色是有一点苍白的，她起身，急匆匆的说了一句：“麻烦付小姐帮我看一下这里，不要让学生进去，我去洗个手。” 等杨韵洗完手回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正常了。 付雪珍的脸上带着些敬佩，看着杨韵：“你不害怕虫子吗？” “害怕，怎么不害怕，”杨韵抿了一下唇，看样子是又回忆起起了虫子落在手心的触感了，脸色又白了回去，勉强笑了一下：“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这样，如果让他们发现我害怕虫子，还会做出过激的反应，那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肯定我的书里，包里，头发上都是虫子了。” “长痛不如短痛。”付雪珍认可的点了点头，莫名的想起了她上初中的时候很流行一种黏黏的小手掌，可以拍在墙上再扯下来，当时的地理老师被无意间吓了一跳，班上调皮的男生像是找到乐趣了，不厌其烦的用玩具吓唬那个女老师，就为了看那个女老师生气拿书敲他们又敲不到的样子。 刚开始还是小玩具，后来就变成了仿真蛇，仿真蜘蛛等一系列越来越过分的东西。 杨韵的应对方式不一定是最正确的，但可能是目前来看最有效的，付雪珍又进一步的加深了她对孩子的厌恶的情绪，这根本不是小天使，而是一群小恶魔。 似乎是看出了付雪珍心里的想法，杨韵又开口说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都是孩子们干的一些暖心的事情，算是勉强拉回了付雪珍心里的一点印象，可惜总体的效果不大，杨韵也就不再勉强。 她能看出付雪珍的家境不错，无论是谈吐还是见识，都不像是在贫穷家庭里能养出来的，两个人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根本就不相同，现在聊起天来也是不愉快的，都是在迎合对方。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明白什么叫点到为止，又聊了两句之后，就各自坐在凳子上消磨时间，付雪珍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好，又坐得难受，干脆跑上楼去找那两个安装师傅了，跟着两个师傅安装的过程中还能学点东西。 相处不来的人，不要硬相处，杨韵也没有勉强，坐在大厅跟对面也是来值班的老师聊着一些学生的情况，努力做到多方面的了解学生，方便日后教学工作的推进。 宽带的工作在进行中，乡政府里，央宗卓玛正在收拾东西，尼玛新村已经开始修建了，她要实地过去看一看，然后下午去走访名单上的牧民。 虽然村子才刚刚打好地基，雏形还没出来，可央宗卓玛的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原本要走访的第一户人家，就是在乡政府附近住着的那家，但是央宗卓玛不愿意在没见到尼玛新村的情况下去见那户牧民，忽悠他们，因此还得跑个大来回。 虽然这样折腾了一些，好歹安心。 尼玛新村离着这里不远，乡政府里的公车被饶文博用了，央宗卓玛自己搭车过去的，到了尼玛新村，就看见周围立着安全告示牌。 施工的工人看见了央宗卓玛，猛地喊了一嗓子：“小姑娘干啥的！这里施工呢，不能往里走。” 央宗卓玛看了看里面，但是有挡板挡着，她基本上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从外面听到里面施工的声音，远远看去也能看见一些大型的施工器械在运转着。 把胸前挂着的工作牌递了过去，央宗卓玛说道：“你好，我是乡政府的干部，奉饶乡长的命令，过来看看施工进度的。” 工人接过了工作牌，看了看，又喊了个领导出来，给央宗卓玛的头上戴了个安全帽，才放她进去。 来陪着的领导跟着央宗卓玛的脚步，在一旁说道：“小心脚底下，这施工现场有啥好看的，到处都是灰尘和沙子，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来了，沾一身灰再回去多不值当。” 央宗卓玛没说话，只是羞涩的笑笑，她不打招呼突然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效果，看看工地平时的状况是什么样的，现在看来，整个工地运行的状况还是良好的。 “这边正在修建的居民区，考虑到国家政策，修建的楼房是六层的，按照人均面积为25平方来规划的多套房型，可以满足不同的人口需求。” 央宗卓玛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只有地基，但是施工方拿来的设计图还是能从中看出来些东西的。 “小同志放心，我们都是按照国家标准来的，楼房的间距绝对足够，保证充足的日照时间，村里的其他类似于村委会，养老院等建筑我们也在同步修建，以及考虑的搬迁的大部分人口是牧民，我们还修建了畜牧场，努力做到科学养殖耗牛。” 陪着央宗卓玛的这个领导显然很会说话，称得上是妙语连珠，指着现在还是一片荒地的地方，大谈特谈未来建好之后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 央宗卓玛看了一圈，没挑出刺来，反而对尼玛新村的美好的前景非常有信心了，连下午去劝牧民搬迁的事情，都变得把握十足起来。 根据政策，年纪大的独居老人会送进养老院，有专人照顾他们的生活，其余的人口再根据各地政策的不同安排进新村。 央宗卓玛看过政策了，每一条都是设身处地的在为村民考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努力让每家每户都能搬迁得无后顾之忧。 走了，央宗卓玛背起包，工地看完了，该回乡政府了。 第76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7） 央宗卓玛第一个去的人家，就是被安置在招待所里的旺堆一家人。 他们已经在这里足足住了三个月有余了，原本因为来到乡镇里高兴的心情，现在都不安了起来，甚至旺堆开始怀疑自己轻易的答应饶文博的话，是不是太冲动了。 可现在合同都已经签了，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过年的时候，乡政府还送来了食用油，也不像是要骗他们的样子，可这日复一日的，就是没个盼头。 央宗卓玛的到来，就像是一汪清泉，注入了旺堆的心里，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踏实过，一家子都在招待所里住着，地方是有些转不开身，让央宗卓玛进屋坐的时候，旺堆的脸上还带着些尴尬的笑。 “叔，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跟您说说异地搬迁扶贫的事。”央宗卓玛在床沿上坐下，拿出了一个本子，“咱尼玛新村正在修建，叔你是第一批要搬进去的。” “能搬了？”旺堆的脸上带着喜出望外的笑，搓了搓手，脸上是质朴的笑，带着些期待，他现在在县城里面干点杂活，挣的钱也不多，勉强能跟之前的收入持平，可家里的孩子跟婆娘的开销大了，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 “尼玛新村现在还在建设当中，暂时还不能搬迁，不过肯定能在冬天之前完工，这事咱也急不得，房子总得慢慢盖。”央宗卓玛宽慰了旺堆两句，虽然知道旺堆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可她却伸不出援助的手。 “没事，没事，”旺堆勉强扯出一抹笑，带着些难过，还反过头来安慰央宗卓玛：“领导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们先在这里住着就是了。” 统计完信息之后，央宗卓玛在旺堆一家子注视的目光下，离开了招待所。 这一家子是饶文博一时冲动之后的产物，当时为了修路，让出了老宅子，现在一家人住在县城这点小地方里，央宗卓玛叹了口气，空有一副菩萨的慈悲心肠又有何用，她没有那么大的救人的本事。 按照名单上的地址和人名，央宗卓玛去了下一个地点。 对于异地搬迁扶贫的通知，各村的村委会都差不多下通知了，这次搬迁针对的都是一些偏远人数不多的小村子，靠着放牧为生，搬迁就相当于把他们都聚集起来，合并成一个大村子。 在村长的大喇叭下，每家派一个代表来，在村委会里听听注意事项，然后再合同上签字就行，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再问央宗卓玛，整体的进度还是很快的，毕竟是整个村子都搬迁，大家对于村里的信任度还是很高的。 像旺堆家那样，需要央宗卓玛去谈的是少数。 一群村民挤在村委会里，问什么问题的都有，央宗卓玛扯着嗓子，耐心的跟大家解答，要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大家的心里惶恐不安也是正常的反应。 合同是藏汉双语的，有不少的村民不认字，不会写名字，只能用盖手印来代替，就算是这样，也足足折腾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勉强弄完了一半村民的合同，剩下的那一半有说要回去跟自家男人商量商量的，有想再观望观望的，还有要打电话给在外面的远方亲戚问问的。 看着统计了一半的信息，央宗卓玛就是一阵头大，这种事情干起来可比她在学生会时的工作要困难多了。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都是搭车出来的，现在虽然才四点，但是回乡里的车已经没有了，央宗卓玛只能在村里借住，给饶文博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央宗卓玛就借住在了村长家。 裹着身上硬邦邦的被子，央宗卓玛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村长家的环境应该算是不错的了，屋子却还是往里透着寒风，不知道是从哪钻进来的，她有些失眠，看着屋里一片漆黑的环境。 不但是对于陌生环境的不适应，也是对于未来生活的担忧和思索，央宗卓玛是怀着一颗建设家乡的心来的，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开始担忧，自己真的能建设好家乡吗？ 央宗卓玛的家是德格县城的，小时候也是过的穷苦的日子，所以学业有成之后立刻就回了家乡，被组织分配到了格达乡的尼玛新村，担任代理村主任的职务，她原本以为这是对她的能力的认可，但是现在看来，又何尝没有沾了政策的惠利呢？ 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吗？ 深夜总是多忧愁的，央宗卓玛在对未来的担忧中，慢慢的睡着了。 无论半夜怀揣着怎样的担忧，清晨醒来总要精神焕发的面对新的一天，这是每个刚刚踏入陌生境地的人都会经历的事情，担忧，继而勇敢的直面困难。 昨天说要回去商量商量的村民都带着答复来了，签合同的人不在少数，还有另一部分的人依旧坚持不签，要在这里守着旧房子。 “大爷，你为啥不愿意搬到新村子里去，住漂亮的大房子啊？”央宗卓玛扯着嗓子，跟那个有点耳背的大爷喊道。 “不行，”大爷连连摆手，神神叨叨的说道：“我儿子说了，去住房子还要交钱咧，我都这把年纪了，可得留点棺材本啊，这么大岁数了还住什么新房子。”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排队签合同的村民的动作集体顿了一下，然后一个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央宗卓玛，有个嘴快的大婶按不住了，阴阳怪气的问道：“怎么还要交钱啊，不都是国家免费送给我们的吗？” 央宗卓玛一听，就知道是大爷的儿子误会了，她连忙解释道：“的确是有需要交钱的安置房，但是咱这个不用交钱，旧房换新房就行。” “还得把旧房子交出去啊！你这不是骗人吗，要我们的根啊！” 村委会里有人开始闹起来了，央宗卓玛的面色冷峻下来，这些话她昨天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今天这群突如其来闹事的人是怎么回事呢？ 恐怕觉得异地搬迁有问题是假，借机索要赔偿是真，明明是一件有利于大家的好事，不赶紧接着就算了，还想趁机敲诈？ 第77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8）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大规模的讨伐事件，但是央宗卓玛却没有慌张。 混在村民里的地痞流氓显然没想到央宗卓玛会是这种反应，原本他们就是为了多要点钱，才会选择在今天闹事。 “村长，我想请你帮个忙，把那几位都请到旁边的屋子里。”央宗卓玛指了一下藏在人群中的几个人，示意村长把人给请走。 如果要处理伤口，第一件事不是包扎，而是消毒，处理事件也是如此。 央宗卓玛看着屋子里面安静不少的村民，他们都是普通的村民，担心被骗，担心半辈子的心血都没有了，很正常，央宗卓玛也不会生气，她细心把整个异地搬迁扶贫的政策又讲了一遍，给大家伙掰碎了，揉开了，讲得明明白白。 原本还带着些犹豫的村民，在听完央宗卓玛的话之后，也不再犹豫，原本就是打算签合同的，刚才的话只是让他们稍微迟疑了一些。 还是有不放心的，拽着央宗卓玛在一旁小声的问道：“家里的房子真的留不得了？” “现在我们执行的政策是旧房换新房，争取不用花钱就让您搬到新房子里面去住，有失必有得对不对？”央宗卓玛耐心的重复着，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烦。 “可这房子，唉！”那个大爷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根啊，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我放不下这里，就不搬了。” “到时候全村都搬走了，您老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摔倒了都没人发现，您这不是让子女担心吗，而且现在一个村的人都搬过去，到时候大家都还是邻居，有什么事情还能帮一把，对不对？” 央宗卓玛其实也是有些理解这位大爷的想法的，人老了，都不愿意挪动地方了，就想在一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可留他在这偏远的地方是绝对不行的，每一个群众都不能被落在搬迁的路上，务必让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搬进尼玛新村里面。 “我都这把年纪了，儿子也不经常回家，连小孙孙也看不见，无论住哪区别都不大，死了就死了吧。”大爷的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消极了，明显日子过的不怎么称心：“婆娘死的早，我一个人过日子，本来也没多少意思了。” 老伴已经死了，子女也不回家，怪不得大爷会这么悲观。 央宗卓玛听完，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让大爷就这么难受消沉下去，她轻声问道：“您还有个孙子是不是？” “有个孙子，还有个孙女呢。”提起小辈，老大爷的脸上多了些慈爱，连脸上的褶皱都变得舒缓起来，明显很喜欢小孩，可是很快，大爷又低沉下去：“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孙子和孙女，每次他们回来，都待不了一天，急匆匆的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央宗卓玛心中了然，村里没什么好玩的，环境还恶劣，小孩子待不住也是正常的，恐怕每次回来都急着离开也是惦记着回家看电视，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样。 “难道您就不想让儿子带着孙子孙女多回来看看您吗？”央宗卓玛的声音很真诚，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力。 对韵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子女更加重要的了。 “小孩子待不住，是因为这里太无聊了，而且环境也不好，又没有网络能让她看电视玩手机，孩子肯定就待不住了。”央宗卓玛关于环境不好这句话说的其实还是挺温婉的，何止是环境不好，简直是太恶劣了。 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不会想着回来。 “您签了合同，搬进了新房子里面，到时候环境干净整洁，再花上一百块钱按个网线，小孩有网络就家里待住了，这里的自然风景又好，说不定还带着同学来这里住一个假期呢，是不是？”央宗卓玛的话很有诱惑力。 其实大爷心里也明白，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不喜欢亲近他，觉得他脏，但是在高原上劳作的人，哪怕是洗干净了衣服和洗过澡，身上也是黢黑的，带着粗糙的老茧和裂口，那些都是洗不下来的劳作的痕迹。 儿子读书读出成绩了，现在在县里安定下来了，还买了房子，过得是好日子，自然不愿意再回这个穷山窝窝，儿媳妇也是县城的人，受不了这里的恶劣的环境和不方便的厕所，每次回来都很勉强，这些大爷都知道，但是他无力改变。 儿子也提过，要接他去县城里享福，他去了，没到一个星期就狼狈不堪的回来了。 他不认识字，看不懂红绿灯，卫生习惯还不好，儿媳妇对他的不喜欢他都看在眼里，小孙孙还小，天真无邪的问他：“爷爷，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刷牙，不洗澡啊，你都臭臭了！好臭好臭！” 山上缺水，村里也缺水，老一辈的人都这样，洗澡很长时间才洗一次，县城里条件好，儿媳妇爱干净，洗的勤快，连带着小孙孙也爱干净，他都这样生活了半辈子了，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这个习惯。 晚上，关着房门，他总能听到儿媳小声的抱怨：“阿爹也不刷牙，衣服也不换，也不洗澡，都带着儿子也开始不刷牙了，这么小的孩子长蛀牙了怎么办？” “老人不都这样，不刷就不刷吧。”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怎么就……” 下面是一系列的抱怨，两个人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越吵声音越大，老爷子的心里听着也难受，第二天就主动提出了要回乡下，不顾儿子的阻拦，当天就回了村子里，他宁愿在这里地方饿死，也不愿意去打扰儿子一家的生活了。 其实儿媳的心思也不坏，给他准备了牙杯牙刷，还给他买了新衣服，两代人只是生活习惯不相同，住在一起全是摩擦罢了，他也是有骨气的，不愿意去讨别人嫌，只是年纪大了，还是渴望亲情的。 如果住进新的房子，再花点钱按上那个网，能让现在已经上初中的孙子孙女常来看看他，谁又愿意孤老终生呢？ “大爷，您放心，尼玛新村肯定会通公路的。” 第78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19） 央宗卓玛看到大爷动摇了，便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公路差不多跟房子同时修完，您想想，那么平坦的大路，到时候小孙孙坐着公交车直接就来了，是不是？” 沉浸在有央宗卓玛描绘的前景里，大爷原本坚定的决心动摇了，人生所求不过就这么点东西，如果能过上子孙满堂的好日子，谁也不愿意在村子里孤苦的度过自己的下辈子，他点了点头，在合同上签字了。 有了大爷的带动，剩下的村民也都在上面签字了，现在整个村子里唯一没有签字的，就是那几个被请到隔壁办公室的地痞，央宗卓玛送办公室的村民都离开之后，才到了隔壁办公室，里面的几个人四散的坐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村官来了吗？” 几个人顿时哄笑成一片，他们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女的，就更不用提尊重了。 央宗卓玛也不生气，这群人的样子她早就有预期了，现在过来就是让他们签合同的，快点将这个村子的合同解决完，央宗卓玛赶着回乡政府里去录资料。 “异地搬迁的合同，你们有意向签吗？”央宗卓玛面色平静的阐述现实，“你们应该比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更明白这个合同的好处，等新村建立起来，政府还会给你们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工作？谁稀罕工作啊。”几个人嬉皮笑脸的，“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干也有钱拿，傻子才去干活。”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几个人虽然都是壮劳力，却拿着乡里的低保，靠着那点钱活着，天天游手好闲的，有事没事就调戏别人家的小姑娘，实在是让人头疼的毒瘤，但是偏偏还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毕竟这群人虽然讨厌，但是却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就是影响不好。 央宗卓玛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她今天赶着回乡政府，没时间陪着这群人在这里磨蹭，为了速战速决，央宗卓玛严肃的说道：“我再最后问你们一遍，真的不打算签合同吗？” “签合同也不是不行，但是政府得拿补偿款来。” 那几个地痞明显是抱着敲诈的想法，对央宗卓玛的话不以为然。 “行，我知道了，既然你们不想签合同就算了，等明年房子盖好之后，这里就会退还成耕地，到时候方圆百里不但没有人烟，还没有道路，祝各位的野人生活愉快。”央宗卓玛说完，起身去了隔壁的办公室收拾文件，她要会县政府了。 刚才跟那几个人说的话里，有多少是真话，多少是吓唬他们的，就不得而知的。 看着央宗卓玛这幅不急不慢的样子，屋里的几个人有些慌了神，他们相互对视了几眼，都在考虑央宗卓玛这话的可信程度。 “哥，要不然我们去找这个娘们签合同？”有人动摇了。 “不行，谁知道是不是她在骗我们，先耗着，我就不信她真敢把我们扔在这里。” 几个人探头探脑的看着央宗卓玛，收拾文件的央宗卓玛自然也察觉到了几个人的目光，她没有在意，把所有的文档都装进了包里，背在身上，去村口等着回格达乡了。 “不是，大哥，这女的真走了！” 还在村委会赖着的几个人发现了不对劲，等他们到村头的时候，只看见了绝尘而去的大巴车，央宗卓玛居然真的走了！ 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同，央宗卓玛绝对不是好耐心的人，她脾气火爆，做事也是个急性子，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跟饶文博很像，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做事更有锐气，她的离开直接给剩下的几个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乡下的大巴车上的味道不算好闻，央宗卓玛抱着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沉沉睡去，这趟车的终点站就是格达乡，她不用担心自己坐过站。 回了乡政府，央宗卓玛正好撞上了饶文博，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进了办公室，饶文博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央宗卓玛脑袋上翘起来的一缕头发，看样子这次出外务，央宗卓玛是被累到了，把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海里清除出去，饶文博开始看桌子上的文件。 草药基地那边他虽然没有一直在现场看着，可却一直在跟那边的干部沟通，从目前来开，整个基地的修建还是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的，回乡的村民越来越多，都在为草药基地的修建添砖加瓦，这让饶文博觉得，是不是应该开展新的工作了。 要在基地修建好之前，跟村民们签订种植草药的协议，这样才能无缝衔接，让时间和利益都最大化，按照原本的道理来说，这件事情应该是饶文博过去跟村民商量联系，但是还有旅游景点的事情需要饶文博去现场，他就干脆的直接把事情放权给了下面的干部。 村民们对于修建草药基地的事情这么支持，想必种植草药的推广也不会难开展。 将这个命令下达给了扎多村的干部之后，饶文博开始查看跟旅游景区相关的资料，这次毛华盛画出来的几个德格县的重点景区，除了在德格县内的古建筑德格印经院之外，剩下的几个景区都是在格达乡的范围内。 这既是信任也是责任，饶文博需要建设开发好景区，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 距离几个景区最近的一个村子，就是刚刚建立的尼玛新村，等开发完毕后，尼玛新村的村民可以最大程度的得到便利，对村民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机会，关于未来的计划蓝图逐渐呈现在了饶文博的脑海里。 与此同时，伴随着新媒体的逐渐成熟，改变也在悄悄的发生。 格达乡的中心小学里，逐渐受到了来自社会各地的快递包裹，里面是书籍，笔，本子，等等的一系列的生活用品，跟以前的援助不同，这次的东西显然不是某个组织计划好的送来的东西，更像是社会人士自发的捐献，包裹快递大小不一。 当邮政的工作人员开着车，将所有的快递都送到了中心小学的门口时，小学里的老师才刚刚知晓这事。 第79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20） 乡下的快递一般都送得慢一些，都是攒攒然后一起带过去。 这次快递站的小哥也发现不对了，格达乡中心小学的快递好像格外的多，才多等了两天，一趟给小学送过去。 门卫大爷看着停在学校门口的车，跟快递小哥打招呼，“边巴达瓦，又过来送快递啊。” “是的，这一车都是你们学校的，都是杨韵老师的快递。” 门卫大爷看了一眼，惊讶的说道：“这么多快递，杨老师这是买了些什么？我给她打个电话。” 办公室里的杨韵接到了门卫的电话，脸上也带起了笑意，“对，您看看能不能让快递小哥把车开到教学楼下面，好，谢谢大爷。” 快递小哥开着车子进了学校，杨韵对着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说道：“网上的热心网友给孩子们寄了学习用品，我们一起去清点一下，然后给孩子们发下去吧。” “寄了东西？”其他的老师一头雾水，但是看在平时跟杨韵的关系还不错的份上，还是跟着杨韵的脚步一起下楼去拿快递。 看到楼下整整一个快递车的快递，杨韵的同事们都惊讶极了。 跟平时送快递的小三轮不一样，这次快递小哥开来的车是一辆小型的厢式货车，里面放满了杨韵的快递，一眼看去十分的壮观。 “杨老师，这些都是你的快递，我帮你们搬下来？”快递小哥打开车窗，对着在楼下站着的杨韵问道。 “好啊，谢谢你了。”杨韵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快递，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靠着她跟办公室的那些同事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现在有人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帮我们把快递都搬到教学楼的空教室里就行。” 杨韵指了指一楼的一个杂物间，这里是专门用来放一些体育器材的，现在正好临时用来放这些快递也合适。 一群人上手开始搬快递，折腾了一个小时才算是把东西全部都搬完，快递小哥开着车走了，体育器材室里一群累得半死的老师围着杨韵，七嘴八舌的开始问起来：“杨老师，这些快递是哪儿来的？” 平时也会有些慈善组织捐款，给格达乡的小学捐点东西，这些慈善组织的要捐献的小学实在是太多了，分到中心小学的东西并不多，这次的捐赠算是意外的惊喜，尤其是还是来自社会上的援助。 杨韵从办公室里拿了几把美工刀分给大家，说道：“辛苦大家一边拆快递，一边听我说了，记得把拆出来的东西分类。” 几个老师搬着凳子，坐在体育器材室里。 “这段时间我看着孩子们的情况，也很着急，正好我有个朋友是做新媒体的，正在发愁这期的稿子不知道写什么东西交上去，我就问她能不能写一写我们格达乡的学校和情况，她听完之后很是感动，就帮我写了一期文章。” 杨韵用美工刀划开快递盒上的胶带，将拆出来的一个文具盒放到一旁，有一种在拆盲盒的感觉，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快递盒里面是什么惊喜。 “我还拍了一些学校的照片和孩子的照片放到了文章里面当配图，让看到文章的人能更直观的看到我们的困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杨韵又补充说道：“我征求了孩子的意见他们都同意了把照片登在文章上。” 另一个女老师把拆出来的书包放到一遍，脸上带着担忧：“你这样做，校长能同意吗？” “已经跟校长说过了，他觉得如果能让外界注意到我们学校，明白我们的困难，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要怕丢面子，丢面子就没有里子，我们的条件的确是需要一些援助的。”杨韵笑了笑，那篇文章是她跟朋友熬夜一起写出来，废了很多的心血。 能获得这么多的关注，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快递拆出来的东西基本可以简单的分为课外书，辅导书，书写用品，书包，铅笔盒，本子，有孩子用零花钱买的铅笔袋寄过来的，也有被故事感动的大人寄过来的几百个本子，虽然东西的样式不同，大小不一，却都是社会人士的一片爱心汇聚在一起。 “这么多东西，怎么分配我们可要想好。”一名女老师看着地上放着的东西，脸上带了些忧愁：“虽然东西多，但是却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有。” 地上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数量并不均匀，书包就只有几十个，明显不够一人一个的，笔和本子可能还勉强够分的。 “把东西给每个班都平均分一下，班里再怎么分配就由班主任来决定吧。” 杨韵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这样分着，但是她相信，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到了后面，来自社会上的爱心会越来越多的，学校的情况也会越来越好。 召集了一下每个班的班主任，校长开了一个班主任会，简单的跟大家说了一下这件事情，让大家看着给孩子们分一下，务必要做到公正分配。 杨韵带着分给自己的三个书包和三盒笔以及一些本子，到了班里，原本乱糟糟的孩子们在看见了杨韵之后安静了下来，坐在凳子上好奇的看着杨韵搬进教室的纸箱子，他们都想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这里面是一些文具，是其他地方的好心人捐给我们的，同学们要好好学习，才能不辜负这些东西和好心人。”杨韵没说太多的话，她不想给孩子们太多的压力，却也希望孩子们能知恩图报，好好学习。 东西是肯定不够分的，杨韵整体综合考虑，把书包给了两个爱学习，同时书包已经很破旧的孩子，怎么分肯定都会有学生觉得偏心，杨韵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学生，然后再结合实际的情况来分配。 最后班上的孩子们都分到了一支笔，成绩靠前的孩子分了本子，杨韵希望可以正向的激励孩子们，好好学习，下次也要拿到本子才行，不一定要成绩名列前茅，只有有进步，杨韵都会看在眼里。 第80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 四月转瞬即逝，成都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街上的人基本都换上了夏装。 李秀秀挺着大肚子，在婆婆的搀扶下上了门口的出租车，她快到预产期了，要先去医院住着，防止出现意外。 其实生二胎会比第一胎要更顺利一些，在家等着羊水破了再去也来得及，但是李秀秀的身体不好，毛华盛怕妻子有意外，早早就给李秀秀预约了医院的病房。 在医院住下后，李秀秀也安心了些，给毛华盛发消息，“离我的预产期还有三天，你回来吗？” 三天的时间，足够毛华盛从德格县赶回家，陪着妻子生产了。 此时，毛华盛正蜷曲在办公室的小桌子前，无暇顾及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他的胃病又犯了，从抽屉里拿出胃药，混着温水吞到肚子里，毛华盛在等待着药效发挥效果，桌子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毛县长，出事了！” 毛华盛顾不得胃里的刺痛，他的脸色一下严峻起来，迅速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乱糟糟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说话都带着嘈杂的背景音，毛华盛连着听了两遍，才听清对方说的什么。 “村民拦着施工队不让修公路，绕乡长去现场调解情况被村民打了，现在已经被送进卫生院里了！” 毛华盛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桌子上的手机，出了办公室，连桌子上看了一半的文件都顾不得了，招呼了一声司机多吉，毛华盛坐上了车，火急火燎的往格达乡赶了过去。 一路上，他都在打电话联系那边的干部，询问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听到饶文博还在卫生院昏迷不醒之后，更是急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多吉，车子再开快点！” 得把饶文博送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接受治疗，卫生院能处理的问题不多，救护车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毛华盛尽量保持冷静，他给县医院打了电话，让他们开着救护车往格达乡赶，他们先走一步去接饶文博，两拨人在半路汇合，用最快的速度把饶文博送到县医院去，不行就继续往更高级别的医院里面送！ 多吉几乎是把车速开到了最快，多亏他是个开了很多年车的老司机，不然在这么高的车速下，再加上那些糟糕的路况，直接翻车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时间被缩短了半个小时，卫生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在看见毛华盛的车到了之后，直接用担架将饶文博从病床上抬到了车的后排躺着。 车辆立刻出发，除了毛华盛和司机多吉，车里还有随从的一个干部桑巴，后排躺着饶文博，按道理来说是坐不开两个人的，但是饶文博个子高，蜷缩着腿才能关上车门。 桑巴干脆抱着饶文博的腿，让饶文博的腿躺在他身上，饶文博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卫生院的医生在临行前叮嘱过，最好不要动饶文博的头部，防止意外发生。 几个不通医术的门外汉也只敢将饶文博的腿蜷缩起来。 “绕乡长是怎么晕倒的？”毛华盛的脸色很不好，饶文博从表面来看是没有什么伤口的，但是人昏迷不醒，肯定不会一点问题都没有。 “绕乡长是打算去扎多村的草药基地，他看了看正好顺路，就想顺便去看看公路的施工现场，才走到半路，就发生了接到了电话，有村民拦着不让修路，施工队停工跟对方理论起来了。” 桑巴顿了顿，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才继续说道：“绕乡长很担忧，连忙赶了过去，结果现场已经打起来了，绕乡长想劝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后面赶来的村民给用棍子敲了一下，直接晕了。” 毛华盛一听，就明白了。 两方起了争执，最后不知道谁先动手了，最后就变成了械斗，村里的村民得到了消息，赶过来支援，正巧跟饶文博撞上了。 不明真相的村民直接给了刚到场的饶文博一下，把人打晕了。 “现场的情况怎么样了？” 毛华盛闭上眼睛，掩盖住疲惫和心累，胃里还在隐隐作痛，但是毛华盛已经顾不上了，他心里有一团小小的火在燃烧。 “绕乡长晕了之后，两边的人都住手了，我们留了两个干部维持现场的秩序，我就带着绕乡长往卫生院走，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回德格县的路上，多吉刻意放慢了车速，这里的路本来就不好走，他再把车开的飞快，肯定会颠的饶文博不舒服。 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群人开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救护车，毛华盛连忙招手停了车，在医生的帮助下把饶文博给搬到了救护车上。 “桑巴，麻烦你跟着饶文博去医院，如果情况不妙的话，立刻往甘孜州的大医院转。” 毛华盛担忧的看着饶文博，他跟着去医院用处也不大，现在应该回去看看现场的情况如何，然后进行后续的处理。 多吉开车带着毛华盛往格达乡走，虽然是一样的路，但是心情却完全不同了，毛华盛没来刚开始的焦急，现在更多的是担忧。 “毛县长，我们去哪儿？”多吉踩了一脚刹车，看着远处连绵的青山。 “先去施工现场了解情况，另外报警处理，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不懂法不能成为这些惹事村民的庇护伞，该抓就抓，依法治理。”毛华盛打开手机，才看见妻子的消息，与此同时一起蹦出来的，还有工作通知。 原来他的第二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吗？ 指尖在微微颤抖，毛华盛却还是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我不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无痛针该打就打，别心疼钱。” 这个时候，文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他却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是他对不起妻子，连生产都不能陪在身边，但是比起儿女情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毛县长，前面就到施工现场了，现场已经没有人了，我们要不然联系一下乡政府的人？”多吉的视力很好，远远的就看见前面已经停工了。 第81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2） 毛华盛联系上了乡政府的干部，才知道饶文博留下的那个干部把人群都疏散了，敲晕了饶文博的那个村民被按住送到警局里了，其他受伤的人都在卫生院里包扎伤口。 “先去卫生院里。”毛华盛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打人的村民在卫生院里又跑不了，他先去卫生院看看受伤的人。 在卫生院下车后，等在卫生院前面的干部迎了上来，跟毛华盛打了个招呼之后，声音带着些沉重：“毛县长，饶乡长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在去县医院的路上了，具体的情况还没传来，他会好起来的。”毛华盛这话，连他自己都带着心虚。 人体的结构是很奇妙的，在场的那么多人，就倒下了饶文博一个，不就是说明那个村民一下子敲巧了，正好就在一个脆弱的地方，这种情况是最容易出现突发意外的。 但是没有咒别人死的，那多不吉利，毛华盛只能说一些宽慰人的话，等着医院的消息传来。 “在里面包扎的人，是施工队的还是村民？”毛华盛看着大玻璃里面的人，分辨不出来对方的身份。 “施工队在东边，村民在西边，我怕他们再打起来，就把人给隔开了。”干部带着毛华盛进了卫生院，看着面前左右分开的走廊，低声说道：“伤口差不多都处理完了，您要先去见哪边的人呢？” 毛华盛犹豫了一下，抬腿往村民那边走去，一群村民正在同一件治疗室里，乱糟糟的用藏语说着什么。 “大家伙，我想问一下，你们为什么不让施工队修路？”毛华盛提高了音量，吸引了那群人的注意。 原本还乱糟糟的那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将目光都投向了毛华盛，他们虽然不认识毛华盛，但是看到了跟在毛华盛身边的干部没有说话，就明白毛华盛肯定是个大官。 “不能从那里修路。”一个青年突然开口，察觉到其他人投向他目光，他有些不自在，但是还是继续说道：“从那里修路，会触怒山神的。” 山神？ 毛华盛没贸然开口，藏族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信仰，他在不了解对方信仰的情况下，万一触碰到对方的禁忌就不好了。 其他村民依旧虎视眈眈的看着毛华盛，让他不禁感受到了压力，看了旁边的多吉一眼，多吉冲他摇了摇头，显然不清楚对方口中的山神是什么路数。 “是你们供奉的山神吗？”毛华盛开口，跟信仰扯上关系的人，总会变得分外难搞，这些人一般都比较固执，根本就劝不动。 “对，我们世代供奉着山神，你们现在要修路，就是在破坏山神！” 那个青年的态度很是坚决，医务室里的其他村民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统一维护着飘渺的山神的利益。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修路就是在破坏山神的利益呢？”毛华盛询问道。 “那些机器带来的难闻的气温，以及关于环境的污染，都是在破坏山神和自然！会破坏这片神圣的地方。” 这些问题的确是无法避免的，修路的确会来带一部分的环境问题，这是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问题，要发展，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尽可能的减少对环境的污染。 修路的工程是不可能更改的。 “这个路，是一定要修建的，我们可以保证最小程度的减少污染，而且这条公路会给你们带来很多的便利，给格达乡带来很大的发展。”毛华盛差点就被带到对方的逻辑里面去了。 如果按照对方的说法，那最环保无污染的办法就是过着跟野人一样的生活，裹树叶，吃野果，这怎么可能呢？ “不行！如果要修路，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村民的态度依旧很坚决，处于一种完全无法沟通的状态。 这将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毛华盛无心再劝说这些固执的村民，他的心还牵挂在昏迷的饶文博的身上。 到了卫生院的另一头，里面坐着几个头破血流的工人，正在唉声叹气，卫生院里面禁止吸烟，他们都要憋坏了。 “今天的事情，辛苦几位了。”毛华盛主动开口，“大家的医药费政府会报销的，还会多发一笔精神损失费，这段时间受伤的工人先安心治疗。” 工人原本脸上还愁眉苦脸的，现在听见毛华盛的话，也不垂头丧气了，都围在毛华盛的身边，听着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方案。 对于毛华盛给出的解决方案，工人们还算满意，见安抚了工人们，毛华盛走出了卫生院，等着桑巴的消息。 在日头逐渐升起之后，好消息终于传来。 看着手机上跳跃着的联系人，毛华盛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原本高悬着的心落下了。 “毛县长，”饶文博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似乎是那边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让饶文博痛呼一声，“我没事了，您不用担心。”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厥，你刚醒不舒服，让医生跟我说就行。”毛华盛十分关心着饶文博的身体情况。 电话似乎是被人接了过去，然后就是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毛华盛的耳朵里面，：“毛县长，我是李鑫，绕乡长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了，昏厥的原因是被钝器敲击了后脑勺，起了淤血，正好压迫了神经，造成的短暂性昏厥。”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太通俗易懂，李鑫换了一种说法：“就是敲巧了，正好敲到了神经，实际不严重，就是后脑勺上有个大包，里面的淤血散了就行。” 毛华盛的心才算是妥妥的放到了心里。 这事说来也巧，李鑫在草药基地待了一段时间，正好昨天刚回县医院里，原本县医院没人敢治饶文博，要往甘孜州里的医院转的。 结果正巧李鑫在，觉得这个情况眼熟，拍了几个片子之后散了散淤血，饶文博就醒过来了，如果压迫的时间过长，再拖一段时间，恐怕饶文博就要失明了。 也算是机缘巧合了，李鑫把手机还给饶文博。 第82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3） “先好好修养身体，在县医院安心住着，格达乡这边的事情先停一下，正好也给工人们一个养病的机会。”毛华盛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一遍打电话，一遍往警局的方向走去。 “好，多谢毛县长关心。”饶文博答应下来，他倒是也想继续奋斗在工作的岗位上，可这身体实在不支持，李鑫说他可能有点轻微脑震荡，容易头晕恶心想吐，需要在床上静养一段时间。 卫生院跟警局的距离不远，走着也就是五分钟的距离，毛华盛跟多吉在路上走着，路旁的花开了，皎洁明媚的阳光洒在地上，连着警局门前老旧的牌子，都带上了历史的韵味，毛华盛的脚步并不轻快。 被关起来的村民已经录完笔录了，现在还被关着，这件事情性质恶劣，警局方面也拿捏不准应该如何判决，就在这个时候，毛华盛到的警局。 “毛县长您怎么过来了。”警局的警官看到了毛华盛有些意外，但是听说他是为了绕乡长来的，又了然了，两个人聊了两句，得知饶文博没事之后，警官也放心不少。 “已经给那个村民做完笔录了，现在的情况就是看绕乡长是怎么想的了，按照那个村民的说法，他只是听到村里人跟施工队起争执，想着一个村的人不能受欺负，就拿着棍子来了，没想到会把人打伤。” 警官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绕乡长不追究的话，那个人被拘留三天，批评教育两句就算了，如果要追究的话，就鉴定伤情，走正常的途径。 “他平时在村里跟其他人的关系怎么样？”毛华盛似是无意的问了这么一句。 “也还可以，不然的话也不会参与到这次的聚众斗殴的事件里来，在卫生院的那群人包扎完了之后也是要来做笔录的，我们现在等着卫生院那边的医生给我们打电话。”卫生院和警局的距离实在是近，平时的关系也还可以，自然就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跟村里人的关系还可以，毛华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给你一个绕乡长的电话，你等会打电话问问他吧。”毛华盛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留给了警局的警官，毕竟受伤的人是饶文博，毛华盛也不能代替饶文博原谅或者是不原谅这个村民。 眼见到了中午，毛华盛看着路边卖饭的小餐馆，对司机多吉低声耳语了几句。 进了餐馆，毛华盛随意的要了一份午饭，司机多吉多要了十几份的盒饭，又跟老板娘要了一个篮子，提着饭菜往卫生院的方向走去。 现在大家都还没做笔录，不能离开卫生院，多吉带着饭菜到地方，可谓是雪中送炭。 “来来来，大家伙来拿，我就不给你们分了，这饭菜是我刚才从警局旁边的饭店买来的，还热着呢。”多吉把饭菜放到桌子上，招呼着村民。 工人那边他已经去过一趟了。 几个村民打量着他，没人动，也没人上手拿盒饭。 “我还能下毒害你们不成啊，我就是一跑腿的，给人大领导开个车，我说话不管用的，这不就当苦力，给你们送饭来了。”多吉是当地人说话也带着一股方言的感觉，不自觉的就让这些村民放松了警惕。 他们三三两两的拿了盒饭，坐在角落里吃，并没有要和多吉闲聊的意思。 多吉自顾自的开口，“刚才我去警局给那个人送饭，好像是你们村的，他在里面哭得可惨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就他被抓进去了？” 这话果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一个青年放下手里的饭，猛地站了起来，问多吉：“那群警察对他动手用刑了？” 这话一出，剩下的村民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往门外走，看样子是要去警局讨个说法，吓得多吉连忙把人给拦住。 “你们冷静冷静，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动刑啊，他哭是因为被他打晕的那个人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要是醒不过来，他就要因为故意杀人罪进去蹲好几年了。” 多吉一口气说完，就看到那几个村民的神色突然僵硬了一些，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如果不是他们一时冲动，那个同乡也不会被抓起来。 “他后悔死了，家里还有老娘要赡养，就这么被抓进去了。”多吉叹了口气，扒了一口嘴里的饭。 “兄弟，你过来肯定要说的没那么简单，你就直说，我们兄弟几个怎么样才能救出来他？” “对，我们怎么才能救他？”几个村民一起追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绕乡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说不定修好德格县到格达乡的公路就是人家的遗愿了，这谁也说不清楚啊。”多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盒饭，拍了拍手走了。 在警局旁边的小饭馆里，毛华盛也刚好吃完饭，跟多吉汇合了，把借来的篮子还给老板娘，多吉跟毛华盛就准备回县政府了。 今天下午的计划全部推迟毛华盛打算先去县医院看望一下饶文博，确保人的确没有大碍了，才能放心的去工作。 一路舟车劳顿的到来县医院，毛华盛在前台护士的指引下，找到了饶文博的病房，他正在病房里看着墙上的挂壁老电视。 毛华盛先敲了敲门，才推门而入，“小饶，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饶文博挣扎着想坐起来，又被毛华盛一个箭步给按住了肩膀，示意他躺着休息。 躺好后的饶文博按了一下太阳穴，回答道：“感觉好了很多，没有刚醒过来的时候那么难受了，多谢毛县长的关心。” “跟我还客气什么，”毛华盛想拍一下饶文博的肩膀，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是一个病患，把手又收了回来，尴尬的说道：“警局那边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问我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如果我放弃追究的话，他们对那个人批评教育之后就放人回家了，如果我不出谅解书，就按照标准程序走。” “那你怎么想的呢？” 饶文博刚要回答，突然脸色一变：“呕！” 第83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4） 饶文博的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又在这里跟毛华盛说了半天的话，居然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居然直接就要吐出来了，毛华盛连忙拍背，在从旁边递了一杯温水给饶文博。 “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饶文博脸色苍白的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冷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好多了，让毛县长见笑了，我这次可是丢人丢大了。” “身体不舒服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丢人的，你给警局那边的回复是什么？”毛华盛看饶文博没有要喝水的意思，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让他们按照标准的流程走，那边给我的回复说那个村民会被批评教育，然后拘留三天，也算是给他长个记性了。”饶文博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晕倒的感觉，如果这一棍子力气再大一些，他真的有可能就倒在工作岗位上起不来了。 有什么是讲道理不能解决的，非得动手来解决，还是大范围的械斗。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不要回格达乡了，”毛华盛的声音里透着安抚，“等身体修养好了之后再回去，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虽然不知道毛华盛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饶文博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生活给予的惊喜，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毛华盛在熟睡中，被一通电话吵了起来，看着手机上方的时间，现在才凌晨两点，他睡眼朦胧的接起电话，“喂，妈，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傻小子，还睡呢！”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大，是毛妈妈惊喜的声音，“秀秀生了！” “什么！秀秀生了？”毛华盛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原本的瞌睡也没了，他惊喜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对着电话那边又重复了一遍：“秀秀生了？我媳妇生了！不对啊，她的预产期不是还有两天吗？” “提前了，晚上十二点进的手术室，现在已经出来了，生了个小子。”毛妈妈的声音小了不少，显然是被护士给提醒要安静一些。 毛华盛脸上的傻笑就没下去过，他单手攥拳，狠狠的敲了两下床板，才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连忙追问：“秀秀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妈你给秀秀准备点吃的，她现在肯定饿了。” “知道了，还用你说，秀秀现在睡着呢，我不喊她了，等明天再让你们打视频电话。” “行，毛毛呢，她现在在哪？” “她在家呢，你爸照顾着，先凑活两天，等秀秀能出院了我们就回去，医院不让小孩子进病房，只能把她放在家里。” 毛华盛这才放下心来，他喜欢小儿子，但是也不会因此忽视大女儿，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肝宝贝，要一视同仁才对。 母子两个人又唠了一会，才挂断电话，毛华盛躺在床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不断的涌上心头，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爸爸，但是这种喜悦还是难以言表的，让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睡好，第二天起床，脸上还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虽然没能回成都，但是毛华盛的脸上还是挂满了喜气，特地去外面的店铺里买了喜糖，给单位里的人都分了一把糖，算是沾沾喜气，碰巧今天是周末，县政府里的人不多，毛华盛把多余的喜糖放到了办公室里，等着星期一大家来上班再说。 作为少数还在县政府里的人，付雪珍猝不及防的就被塞了一大把喜糖，看着毛华盛脸上几乎笑得合不拢嘴，付雪珍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为人父母的喜悦，捧着毛华盛给的喜糖，付雪珍回了宿舍。 因为她还在格达乡监督着宽带的安装，所以县政府和乡政府里都有她的宿舍，格达乡的信号还不好，付雪珍实在是受不了只能跟男朋友打字聊天了，干脆乘车回了县政府，正巧就跟毛华盛撞上了。 关上宿舍的门，付雪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机，给男朋友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总算是到了信号好的地方了，我好想你啊！”付雪珍躺在床上，看着摄像头里的男朋友，成都现在的气温已经回转，顾明穿着短袖短裤，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正在大街上走着。 即使是从下巴往上照的死亡角度，也不影响顾明的帅气，更是让付雪珍不禁感慨，自己怎么就找到一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可要好好看着，万一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才刚刚划过脑海，付雪珍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顾哥，这是给你的水。” “谢谢。”顾明咧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接过对方的水瓶就咕咚咕咚的喝起来了。 付雪珍心里的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在她在格达乡的这段时间里，顾明就已经变心了？ “顾明，旁边的女生是谁啊？”付雪珍的声音还是温柔的，给顾明了几分面子，没有直接发火，她在等顾明给自己一个解释。 “是我的同事，刚才拜托她帮我拿了一下我的水杯，小醋精吃醋了？”顾明笑了笑，跟旁边的女生说道：“来，见见你嫂子。” 论年纪的确是顾明大一些，那个女生也很爽快的把脸凑了过来，对着手机喊道：“嫂子好，什么时候我跟我男朋友能跟你个顾哥一样就好了。”一起出现在付雪珍面前的，还有女生旁边的一个男生，两个人头贴在一起，看起来很是亲密。 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付雪珍打完招呼之后，小声的跟男朋友抱怨：“我也不想当小醋精嘛，但是我们现在异地，我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这也是实话，异地恋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很多的，付雪珍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扛过异地的种种折磨，两个人修成正果，再加上今天毛华盛给的喜糖，付雪珍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宝宝，异地很快就会过去了，我给你买了一个礼物，你回头记得签收，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顾明挥了挥手，挂断了电话，留下付雪珍看着对话框发呆。 第84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5） 看着顾明挂断了电话，刚才那个女生才敢开口：“顾哥，大家都等着你呢，上车吧？” 在公司门口停着一辆大巴车，周围零零散散的坐着一些人，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公司现在接了一个新的胆子，需要派一批人去出差，原本顾明是不在名单上的，但是听说了目的地之后，顾明主动的跟一个不想去的同事换了换，把自己加到了名单里面。 把身边的行李箱丢到了大巴车上，顾明上了车，对着司机点了点头，大巴车缓缓的启动，冲着甘孜州而去，公司接到的单子就是格达乡的旅游开发工作，命运早就在暗中指引着一切。 如果异地没有办法给付雪珍足够的安全感，顾明选择奔赴而去，将两个人的距离真正的变成零距离。 顾明的工作本身就是在旅游公司工作的，流动性和时间变动都很大，如果不是付雪珍的话，顾明会选择留在成都陪着父母，但是现在，原本可以被称为苦差事的去往格达乡的路，突然变得让人期待起来。 这是他要给付雪珍的惊喜。 旅游业在格达乡的兴起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个格达乡迎来了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变化，一个个新的项目被批准建造，其中最让人期待的就是格达乡要建立一个新的医院，建立格达乡人民医院。 对此，德格县表示了全方位的支持，还特地开展了许多的活动，来帮助这个即将建立的医院快速的成长起来，开展了以传帮带等活动，还派遣来了一批医生。 草药基地在建设，尼玛新村在建设，人民医院在建设，旅游景点在建设。 所有的项目都已经批准了，接下来就是用时间来等待胜利的果实，毛华盛难得的迎来了一阵不是很忙的空闲期，让他能抽出时间去一趟医院，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下，他现在的胃疼越来越严重了，已经不是药店里的胃药能压制的了。 县医院在一系列的改革之下，现在整体的医疗情况都得到了一定的改进和提高，毛华盛坐在门诊室里，等待着自己的检查结果。 “慢性肠胃炎，我给你开一下药，你平时要注意饮食，不要暴饮暴食，另外也不要抽烟饮酒。”医生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一串药单，叮嘱道：“你这个病，药物只是辅助的作用，还是要自己注意平时的作息和饮食。” 毛华盛点了点头，去了医院下面的药房拿药，看着缴费单上的价格，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在滴血，几百块钱就这么花出去了，换了这么点药，没办法，毕竟是自己败坏的身体，现在也怨不了别人。 带着药回了县政府，毛华盛正巧撞见了要出门的付雪珍，两个人顺手打了个招呼。 “小付，出去吗？” “对，毛县长我去快递站拿快递，你有快递吗，需要我给你捎回来吗？”付雪珍顺口问了一下，也不知道男朋友买了什么东西，居然还得去快递站点自提，还好她今天有时间，不然等去了格达乡，快递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到手。 “我没有快递，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毛华盛应了一声，急着回宿舍给老婆打电话，秀秀现在的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他早上起来不敢打扰，直到刚才才收到消息，老婆已经醒了。 出了县政府的大门，付雪珍突然接到了男朋友的电话。 “珍珍，站在原地别动，快递小哥突然说可以送过去，你快闭上眼睛等着。”话筒里是顾明沉稳的声音，但是说的话却是让付雪珍满头的雾水，她不是没想过顾明有可能过来，但是半个小时前顾明还在抱怨公司的打卡系统不好用了，又怎么可能来呢。 闭上了眼睛，付雪珍突然被人抱在怀里了，吓得她一声尖叫，猛地开始挣扎，想把抱着她的人给推开，尖叫声也被刚进县政府的毛华盛听见了，他一把扔了胃药，拿起墙边放着的防暴叉就冲了出来，正好看见付雪珍被人抱在怀里。 “给我放开她！”毛华盛厉声呵斥道。 顾明尴尬的放开手，付雪珍都顾不上抬头看看是谁，吓得直接冲到了毛华盛的身后。 三分钟后，差点被插到地上的顾明尴尬的被付雪珍扶起来，毛华盛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一对小情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唉，你们啊……”毛华盛也尴尬啊，人家小情侣闹着玩，他差点把付雪珍男朋友按地上揍一顿，“我回去了，年轻人闹着玩有个分寸，让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付雪珍小脸羞的通红，扯着衣角说道：“毛县长对不起，我当时太害怕了。” 顾明也跟着认错，“毛县长对不起，我想给珍珍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变成惊吓了。” 毛华盛从县政府的花坛里捡回来自己的药，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 看着许久未见的男朋友，付雪珍满是激动和欣喜，紧紧的牵着男朋友的手，付雪珍才小声的抱怨道：“怎么你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变成惊吓了。”顾明还沉浸在刚才的尴尬里。 “你住哪？定好宾馆了吗？在这里待几天？”付雪珍连着一串问题问出口，声音里满是激动和不舍。 “我陪着你，就在这里不走了，公司安排了我来这里进行格达乡的旅游开发工作，预计要待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在一起好好的相处了！” 顾明牵起付雪珍的手，两个年轻人在异乡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带着一往无前的热情和信心，开始在这片土地上扎根，为建设格达乡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心力。 “这里是珍珍你的主场，我一个初来乍到的菜鸡，你带着我到处去逛逛？”顾明故意搞怪，两个人之间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付雪珍带着顾明在德格县城里逛。 德格县城不大，顾明跟付雪珍刚在街边的小道拐弯，就看见了一群人，顾明猛地捂住脸想跑，被身后此起彼伏的声音给喊住了。 “顾哥！” “嫂子嫂子！这里！” 第85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6） 修养了一个星期，饶文博出院了。 其实他早就想出院，但是被毛华盛硬是按着修养了一段时间，直到身体完全修养好，才被放出医院，饶文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奔赴了格达乡。 他耽误了很多工作，现在有的忙了。 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格达乡的公路修建的问题，那个供奉着山神的村子还是横着的一块巨大的绊脚石，涉及到宗教信仰，问题就变得极度棘手。 可等饶文博再联系上施工队时，事情变得截然不同，甚至画风诡异起来。 “那段路早就修过去了，村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改了说法，虽然还是不乐意，但是至少没有阻止我们继续修路了，我们见机会难得，就赶快把那段路给修过去了。” 当时多吉从卫生院离开之后，一群村民相互看看，都在担忧，既担心同乡坐牢，又担心自己坐牢，他们没想到会有蹲大牢这么严重的后果。 等进了警局做笔录，村民没按耐住，问警官会不会被关进去，要关多长时间，警官还以为这些村民在问会不会拘留，就说看饶文博的意思。 如果饶文博要追究，就会被关进去，如果饶文博不追究，他们被批评教育一下就能走了。 他们本来就做贼心虚，再加上多吉那番似有似无的话，让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自己脑补了可怕的事情，饶文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关起来他们，就一个也不放过。 那怎么行，村里的壮劳力基本都在这里了，要是被关个十年半载的，家里人的日子怎么还过的下去啊！即使信仰和山神依旧阻碍着他们，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村民做完笔录之后，立刻就找到了施工队，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路你们继续修，我们不会再阻拦。” 来捞人的包工头一听，都顾不上受伤的工人了，立刻开工修路，火速把那段路给修完了，等饶文博出院，迎接他的就是好消息。 在同意修路的第三天，被拘留的村民放出来了，更坚定了被误导的村民的想法，一定是饶文博听见修路才高兴的放人了。 虽然不知道村民为什么改主意，但是修完了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饶文博也不打算去公路那边了，先是倒头去接待了旅游开发公司的人，又往草药基地里跑。 驻扎在草药基地的干部之前给饶文博回消息，说推广种植的事情并不顺利，饶文博决定亲自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到了扎多村，饶文博看到了等候在村口的干部，他急切的上前，跟饶文博会面，两个人一起步入村里。 “绕乡长，您过来了，现在村子里面的村民说到草药种植，都敬而远之，没人愿意投资种植，根本上的原因就在于投资的价格太贵了，种植周期也长，回本慢，难以看到收益。” 干部叹了口气，村里的小孩子拿着玩具嘻嘻嘻哈的在奔跑，村子里面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祥和了，原本在外面打工的家人都回来了。 但是等草药基地修建完，如果没有人种植的话，村子又会回到之前的模样，修建好的草药基地也会荒废，可没人愿意掏钱种植，也不能把刀驾到别人的脖子上去逼着人掏钱。 事情一度陷入了僵局，愿意配合的村民不一定有足够的资金，有钱的村民不愿意把钱丢进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里，这年头，没有谁家挣钱是容易的。 “种植周期多长时间？” 饶文博从中挑出了个问题，开始思考究竟怎么样才能解决眼前这个困境。 “根据种植种类的不同，周期的时间也不一样，有一年就能采摘的植物，也有三年生的植物，但是绝对没有几个月就能回本的。” 干部说的话的确也是实情，植物的生长都需要周期，即便是用最科学的方法来培育，也需要时间，不能偃苗助长，可偏偏现在最需要的也是时间。 更何况现在，扎多村并没有最科学的培育方法，一切都在摸索之中。 “把三年生的植物全部推后处理，优先种植周期短的，另外投资的事情……”饶文博犹豫了一下，说道，“再去问问，跟村民征求一下意见，如果有心动的，就让银行那边批给他们贷款，等挣了钱再还上就行。” 哪有不担风险就挣钱的好事呢。 饶文博其实可以有给一个新的策略，乡政府出钱，挣了再还，赔了算乡政府的，但是这种好事来的实在太轻易，饶文博很担心在帮助种植的同时，后期的模式转变会更加困难。 乡政府不可能年年担着赔钱的后果，倒不如把所有的渠道都准备好，让那些有胆识的人来搏一搏，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你躺在原地是没有人会把钱递到你的手里的。 “行。”干部答应下来之后，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如果没人愿意种植呢？” “总会有人愿意的，在巨大的收益面前，不是所有人都能顶得住诱惑。”饶文博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路都铺平了，总得有人来走。 “不是说草药基地比之前大变样了吗，带我过去看看吧。”饶文博往扎多村的外面走去，看到了已经改头换面的草药基地，现在这里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个荒地的模样了，基本的建筑已经成型。 “如果这里发展起来，肯定能成为格达乡的产业支柱，现在缺乏的只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干部感慨了一句，这话突然让饶文博的眼神锐利起来。 “你对这里有信心？”饶文博试探性的问道：“那为什么不自己投资种植草药，雇佣两个村民帮你打理，这样的话，既能打动大家，你也……” 话说了一半，饶文博就意识到了不妥当的地方，闭嘴不言了，干部也识趣的当做没听到。 这个操作本身是没问题的，但是运行需要很大的资本，可干部的那点工资，且不说能不能拿出来，就算是举全家之力拿出来，万一赔本了呢？ 那饶文博岂不是成了罪人，这种风险大还可能得罪人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去干。 第86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7） 四月已过，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毛华盛带着行李，坐上了回家的车，他趁着五一假期的时间，要回家一趟，去见见他刚出生的儿子。 早就知道毛华盛要回家，出了月子的李秀秀高兴的抱着儿子，小声的说道：“宝贝乖乖，你的爸爸要回来了，回来看你这个小淘气。” 援藏干部的家属其实是可以去探视亲人的，政府会报销来回路费和住宿费，不过李秀秀才刚生完孩子，身体没恢复好，而且新生儿的身体都很脆弱，不适合长途的旅行，毛华盛思量了一下，干脆挑了个不太忙的假期，踏上回家的归途。 毛华盛看着几个月没见的妻子，眼中流露出了心疼，即便有婆婆帮着带孩子，可李秀秀还是肉眼可见的变得憔悴了，发丝凌乱，眼眶下面带着大大的黑眼圈，明显是睡眠不足。 “回来了？”秀秀看着毛华盛，几个月过去，他倒是没怎么变，就是被太阳晒的更黑了。 多年的夫妻，见面已不需要多说什么，一起都在不言中了。 毛华盛伸出手，接过了还在秀秀怀里的孩子，他们的女儿已经上小学了，毛华盛许久没有体验过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的感觉了，手里轻飘飘的，像是没有东西，又像是有万斤重一般，让毛华盛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小婴儿正睡着，吧嗒吧嗒嘴，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是如何，即便换了个人抱着，也没有察觉到异样，依旧睡的很香。 跟着妻子走到屋里，毛华盛轻轻的把孩子放到了床上，却没想到在宝宝碰到床的一瞬间就醒了，撕心裂肺的开始啼哭，吓得毛华盛连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拍打了两下，哭声只是稍稍的止住了一瞬，随后便是更加尖锐的啼哭声。 他已经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人不是母亲，身上没有好闻的奶香，反而是难闻的臭汗味，哭得更委屈了，毛华盛满头大汗，连忙把儿子还给了妻子，看着秀秀将已经醒了的孩子再度哄睡。 “我记得毛毛小时候没这么闹……”毛华盛尴尬的笑了笑，他刚回家就把儿子给惹哭了，还要辛苦秀秀哄孩子。 翻了毛华盛一个白眼，李秀秀说道：“儿子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爸爸，现在猛然有个陌生人抱着他，能高兴就怪了。” 这话里面三分抱怨，七分无奈，毛华盛自知心里有亏，连忙把妻子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我这次回来，能待上整个假期呢，好好的陪一陪你跟儿子。” 闻言，李秀秀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两分笑意，“好了，这次回来在家里多待两天，让儿子跟你熟悉熟悉，免得一见到你就哭，毛毛快放学了，你等会去接她放学，让她也高兴高兴，顺便买点菜回来，妈最近想吃鱼，你带一条回来。” “遵命，老婆大人。”毛华盛拿着钥匙出了门，离开了德格县，到了家里，毛华盛再也不是那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毛县长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丈夫，父亲，儿子，在陪伴着家人，过着平淡又温馨的日子。 五一假期的时间不短，但是格达乡的建设绊住了大部分人的手脚，除了毛华盛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人回家探亲了。 格达乡中心医院已经差不多筹备好了，李鑫的办公室也已经从德格县搬到了格达乡里，他被任命给格达乡人民医院的院长了。 重新建设一个医院所用的时间肯定是很长的，格达乡等不起，也没有这个时间，干脆就从原有的建筑中划出一片，连带着原本的卫生院也一起重新装修了一番，再把一些需要的医疗器材全部都搬到了新的医院中。 现在的人民医院里，只有原本的卫生院的医生，以及李鑫带来的一批县医院的医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也勉强够用，就是条件可能艰苦了一些，原本一些归护士的活，现在也需要医生们动手。 但是困境只是暂时的，夏天过后，就有一批来援藏的新鲜血液，会注入到格达乡人民医院里，缓解这里人手不足的尴尬境地。 对于李鑫来说，被派到格达乡里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更方便了他去扎多村的草药基地里研究中藏药，而且工作没有在县里那么繁忙之后，李鑫想像他的父亲一样，去下面的村子里面给村民看病。 不少人还对新开的医院持有一种怀疑的心理，李鑫可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给村民们看，顺便也能帮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上门看病。 草药基地已经修建完成了，比起其他大型的建筑来说，草药基地的修建就要简单很多。 在饶文博的鼓励之下，不少的村民还是决定冒险一试，种一年的草药看看能不能挣到钱，贡布一家就决定在草药基地里接受专家的指导，种植草药。 原本他们的心里也是犹豫的，但是现在贡布还在上小学，弟弟还没上学，正是不花钱的时候，不然等回头孩子大一些用钱的地方也多了，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掏出来这个钱。 李鑫到扎多村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刚从大棚里钻出来的贡布一家。 原本贡布的爸妈来草药基地干活的事情没告诉贡布，却还是被贡布悄悄的跟上了，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想帮爸爸妈妈干活，拗不过小贡布，一家人就一起在大棚里面干了一个上午的活，才出了大棚。 “李医生，你来了。”贡布的妈妈笑了笑，给李鑫让路，她跟李鑫不熟，只知道这是医院的专家，跟着妈妈站到路边的贡布突然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大声的喊道：“叔叔，怎么是你啊！” 李鑫也想起来了当初带着自己来扎多村的贡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个水果糖，递到了贡布的面前：“好巧啊，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吗？” “对，我来帮忙干活。”贡布说着，就挺起了胸膛，看起来很是自豪，他看了看李鑫，小声的问道：“杨老师呢？” 第七十八章泥石流 没想到贡布还真是人小鬼大，李鑫无奈的笑了笑：“杨老师没跟我一起过来，你们不是在一个学校吗，难道还没有见够？” “我跟杨老师天天见面，但是你跟杨老师又不是天天见面。”贡布皱着小脸，认真的说道：“如果很长时间不见一个人，会很容易忘记她的，李叔叔，你要忘记杨老师吗？” 李鑫不由得失笑，只得蹲下来跟贡布说：“叔叔不会忘记杨老师的，只是我们都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啊。” 告别了贡布，李鑫进了草药基地的研究所里，这里有一个简陋的小研究室，方便他跟其他专家研究草药的时候临时使用。 里面空无一人，李鑫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草药，眼神逐渐的开始呆滞，最后停在了翠绿的叶子上，一动不动，他当然不是在思考药效，而是在思考贡布说的话，他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跟杨韵联系了。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无缘无故的又怎么跟杨韵聊天呢？还没谈过恋爱的李鑫并不知道，这种患得患失，可不是存在于普通朋友之间。 甩了甩脑袋，李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放在了一边，开始认真的工作起来。 最近多雨，不知道含水量对于草药的生长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影响呢？似乎是为了响应李鑫的研究，屋子外面也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小雨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三天，扰的人心绪不宁。 毛华盛揽着妻子躺在床上，外面飘着细小的雨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可他却难得没起床，跟妻子享受难得的寂静时光。 手机的疯狂震动扰乱了毛华盛现在的惬意，他接起电话，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这儿子的小手，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什么！”毛华盛猛地坐起来，不敢置信的对着电话那边问道，旁边的婴儿被毛华盛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哇哇”的开始啼哭，顾不上哄儿子了，毛华盛连鞋都没穿，直接出了卧室，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屋里的哭声。 “具体是什么情况？”毛华盛在沙发上坐下，脸色异常的严峻。 “三个小时之前贡波乡发生泥石流了，不少村子都被掩盖了，现在还不能推断出具体的伤亡情况，初步估计损失惨重。”电话那边的干部声音很是凝重，还带着些泪腔，他也有亲人被掩盖在了泥石流下，“现在已经开始组织救援和初步的自救行动了。” 不等开口询问，毛华盛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泥石流的成因，雨！这连绵不绝的雨水冲刷了本就不坚固的植被，导致的山体滑坡，最后造成的大范围泥石流。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的范围，但是毛华盛几乎已经可以想到现场的惨状，他的拳头紧紧的攥起，恨不得现在被掩盖的是他自己，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如果救援及时的话，还可能挖出来活人，但是从发生泥石流到现在，能生还的人数恐怕不足百分之四十。 “我马上回去，你先组织着救援行动，我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调一批救援官兵过去。”毛华盛挂断了电话，屋子的妻子还在哄着孩子，母亲在阳台浇花，窗外雨丝飘洒，是幸福的景象，可在德格县的贡波乡，那里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愧疚，焦急，淹没了毛华盛的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开始收拾行李。 “秀秀，我得走了。”毛华盛打开手机，开始订车票，他现在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德格县，去指挥救援工作的行动，即便对妻儿有再多的不舍，但他都得走，现在有更多的人需要他。 “出什么事了？” 抱着孩子的妻子从屋里出来，脸上的神情分外的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毛华盛要离开。 “贡波乡泥石流了，损失很严重，我现在得回去主持救援工作。”毛华盛很愧疚，连着声音都小了几分，颤抖着嘴唇：“秀秀，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去吧，那里需要你，”李秀秀看着毛华盛，露出来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又带着几分担忧：“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家等你。” 带着妻子的担忧，毛华盛踏上了返程的路，对于路上的风景，毛华盛再也没有了心情欣赏，他一路上都在联系相关的部门和干部，看看能不能尽快的把人挖出来，几乎是把能找的人都找了，能调动的机械全部调动，毛华盛睁着眼睛，担忧的看着窗外。 他现在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默默的在心里给灾区的群众祈福，愿上苍保佑他们，个人的力量在自然的面前是那么的渺小，毛华盛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救援的部队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几乎是和毛华盛同时到达了德格县城，刚下车的毛华盛顾不上休息，直接跳上了救援部队的车，让他们载着自己去救援的第一线，其实毛华盛的这个举动是有些冲动的。 现在还在下着小雨，去往贡波乡的道路两侧都是山体，随时有可能发生二次滑坡，把救援的车队给截断，毛华盛跟着去现场的话，有很大的几率会遭遇到危险。 即便理论上的话说的再好听，但是让毛华盛在德格县待着，无疑是难于登天，他不可能安心的后方待着，他必须要去到抢险救灾的第一线，用实际的救援行动来安抚他内心的不安以及痛苦，虽然这是天灾，可如果他没休假，早点发现贡波乡的不对，是不是事情还有转机？ 来救援的官兵用最快的速度展开了救援，先清理道路，让后续的部队可以进到更深的地方，去救援那些偏僻的山村的村民，搜救犬大范围的投入使用，整个救援的现场充满了期待，泥土和房屋废墟下的，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昏迷的活人。 每救上来一个人，救援的官兵们都会发出一阵欣喜的欢呼，反之，则是一片沉默。 第87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8） 没想到贡布还真是人小鬼大，李鑫无奈的笑了笑：“杨老师没跟我一起过来，你们不是在一个学校吗，难道还没有见够？” “我跟杨老师天天见面，但是你跟杨老师又不是天天见面。”贡布皱着小脸，认真的说道：“如果很长时间不见一个人，会很容易忘记她的，李叔叔，你要忘记杨老师吗？” 李鑫不由得失笑，只得蹲下来跟贡布说：“叔叔不会忘记杨老师的，只是我们都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啊。” 告别了贡布，李鑫进了草药基地的研究所里，这里有一个简陋的小研究室，方便他跟其他专家研究草药的时候临时使用。 里面空无一人，李鑫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草药，眼神逐渐的开始呆滞，最后停在了翠绿的叶子上，一动不动，他当然不是在思考药效，而是在思考贡布说的话，他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跟杨韵联系了。 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无缘无故的又怎么跟杨韵聊天呢？还没谈过恋爱的李鑫并不知道，这种患得患失，可不是存在于普通朋友之间。 甩了甩脑袋，李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放在了一边，开始认真的工作起来。 最近多雨，不知道含水量对于草药的生长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影响呢？似乎是为了响应李鑫的研究，屋子外面也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小雨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三天，扰的人心绪不宁。 毛华盛揽着妻子躺在床上，外面飘着细小的雨滴，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可他却难得没起床，跟妻子享受难得的寂静时光。 手机的疯狂震动扰乱了毛华盛现在的惬意，他接起电话，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这儿子的小手，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什么！”毛华盛猛地坐起来，不敢置信的对着电话那边问道，旁边的婴儿被毛华盛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哇哇”的开始啼哭，顾不上哄儿子了，毛华盛连鞋都没穿，直接出了卧室，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屋里的哭声。 “具体是什么情况？”毛华盛在沙发上坐下，脸色异常的严峻。 “三个小时之前贡波乡发生泥石流了，不少村子都被掩盖了，现在还不能推断出具体的伤亡情况，初步估计损失惨重。”电话那边的干部声音很是凝重，还带着些泪腔，他也有亲人被掩盖在了泥石流下，“现在已经开始组织救援和初步的自救行动了。” 不等开口询问，毛华盛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泥石流的成因，雨！这连绵不绝的雨水冲刷了本就不坚固的植被，导致的山体滑坡，最后造成的大范围泥石流。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具体的范围，但是毛华盛几乎已经可以想到现场的惨状，他的拳头紧紧的攥起，恨不得现在被掩盖的是他自己，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如果救援及时的话，还可能挖出来活人，但是从发生泥石流到现在，能生还的人数恐怕不足百分之四十。 “我马上回去，你先组织着救援行动，我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调一批救援官兵过去。”毛华盛挂断了电话，屋子的妻子还在哄着孩子，母亲在阳台浇花，窗外雨丝飘洒，是幸福的景象，可在德格县的贡波乡，那里已经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愧疚，焦急，淹没了毛华盛的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开始收拾行李。 “秀秀，我得走了。”毛华盛打开手机，开始订车票，他现在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德格县，去指挥救援工作的行动，即便对妻儿有再多的不舍，但他都得走，现在有更多的人需要他。 “出什么事了？” 抱着孩子的妻子从屋里出来，脸上的神情分外的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毛华盛要离开。 “贡波乡泥石流了，损失很严重，我现在得回去主持救援工作。”毛华盛很愧疚，连着声音都小了几分，颤抖着嘴唇：“秀秀，对不起，我又食言了。” “去吧，那里需要你，”李秀秀看着毛华盛，露出来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又带着几分担忧：“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家等你。” 带着妻子的担忧，毛华盛踏上了返程的路，对于路上的风景，毛华盛再也没有了心情欣赏，他一路上都在联系相关的部门和干部，看看能不能尽快的把人挖出来，几乎是把能找的人都找了，能调动的机械全部调动，毛华盛睁着眼睛，担忧的看着窗外。 他现在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默默的在心里给灾区的群众祈福，愿上苍保佑他们，个人的力量在自然的面前是那么的渺小，毛华盛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救援的部队用最快的速度赶路，几乎是和毛华盛同时到达了德格县城，刚下车的毛华盛顾不上休息，直接跳上了救援部队的车，让他们载着自己去救援的第一线，其实毛华盛的这个举动是有些冲动的。 现在还在下着小雨，去往贡波乡的道路两侧都是山体，随时有可能发生二次滑坡，把救援的车队给截断，毛华盛跟着去现场的话，有很大的几率会遭遇到危险。 即便理论上的话说的再好听，但是让毛华盛在德格县待着，无疑是难于登天，他不可能安心的后方待着，他必须要去到抢险救灾的第一线，用实际的救援行动来安抚他内心的不安以及痛苦，虽然这是天灾，可如果他没休假，早点发现贡波乡的不对，是不是事情还有转机？ 来救援的官兵用最快的速度展开了救援，先清理道路，让后续的部队可以进到更深的地方，去救援那些偏僻的山村的村民，搜救犬大范围的投入使用，整个救援的现场充满了期待，泥土和房屋废墟下的，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昏迷的活人。 每救上来一个人，救援的官兵们都会发出一阵欣喜的欢呼，反之，则是一片沉默。 第88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9） 时间紧迫，他们甚至连给遗体默哀的时间都没有，多一分钟的犹豫，就可能有一个生命逝去，救援官兵在不停的搜救，累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毛华盛也在现场，他没深入到最里面，只是在中心地带就停住了脚步，比起专业的救援人士，他在救援方面的作用并不大，留在外面指挥反而更加重要。 里面再次发生泥石流的风险还在，他进去如果发生不幸，还要辛苦更多的人去救他，毛华盛不怕死，却也不能死的没有价值。 贡波乡清理出来了一片空地，给救援官兵临时驻扎和指挥用，毛华盛不能深入到一线，就在后面做后援工作。 安抚被救出来的群众，提供足够的热水和餐食，只要是用得着人的地方，总能看见毛华盛的身影，他时而在捡柴烧水，时而端着泡面递给回来休息用餐的官兵。 被救出来的群众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阴影，毛华盛不厌其烦的开导他们，让他们回归正常。 各路的救援物资也顺着挖出来的公路送到了，帐篷给了灾民们一个临时的家，成箱的方便面给填饱了饥肠辘辘的肚子，更有大箱的矿泉水送到，提供了干净的水。 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基本的生活保障已经有了。毛华盛看着集中起来的灾民，他们有的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有的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 伴随着救援时间的增加，尸体的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多，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很容易就滋生细菌，这些尸体需要尽快的火化，防止产生一些传染性疾病。 有被亲人认领的尸体，也有无人认领的，毛华盛能做的，就是把尸体的遗容擦拭干净，拍下照片方便亲人认领，随后将尸体火化。 火化的现场，不少人都痛哭出声，有心想要挽留已经逝去的亲人，却被人死死拦在原地。 哀嚎声遍地都是，像是一脚踏入了人间炼狱，又像是贡波乡迎着烈火，在涅槃重生。 在人群中，毛华盛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站在原地孤零零的孩子，他的脸上带着倔强，拳头紧紧的攥着，只是无声的看着这些尸体。 似乎这个孩子，没有亲人了…… 毛华盛走到了他的身边，并没有贸然的把胳膊搭到少年的肩膀上，只是低声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少年很瘦，正是抽条的时候，肩胛骨瘦弱的突出，像是脆弱倔强的蝴蝶，他伸出手，指着前方，面无表情的说：“都在那。” “家里还有其他的亲人吗？”毛华盛知道自己不该提起伤心事，但是像这个孩子一样的人，显然不在少数，他后续的工作也要考虑到如何安置这批因为灾祸失去亲人的孩子。 “还有一个弟弟。”他说完这句话，就沉默的闭口不言，毛华盛默默的退开了。 救援工作在进行，灾区的重建工作也在进行。 毛华盛特别提出了关于在泥石流中失去亲人的孤儿应该如何安置的事情，务必要解决到位。 如果孩子还有其他的亲人，就安排亲人领回去，如果没有亲人了，就看看能不能跟失去孩子的家庭结对，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再剩下的孩子就只能送往福利机构了。 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毛华盛整个人又瘦了一圈，身上带着汗臭味也腾不出时间洗澡，邋遢的很。 大部分的村子都已经都搜救过了，小部分没获得救援的人，生还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搜救还在进行，却没有之前那么急迫。 毛华盛也终于腾出空来，开始看后续的工作安排。 有干部来跟毛华盛报告，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慰问一下在这场泥石流中失去双亲的孩子们，毛华盛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孩子倔强的背影，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在一间临时的办公室里，站着一群孩子，毛华盛几乎是瞬间就看见了当时的那个孩子，他没有进屋，只是在外面看着，询问了一下身边人具体的情况。 “他今年已经十二了，家里还有一个七岁的弟弟，来领养的家庭只能带一个走，他不愿意跟弟弟分开，到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家庭领养。” 干部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实在是倔强，如果没有合适的家庭同时领养两个人的话，最后只能被送入福利院里，还可能进不去福利院。 这次泥石流留下的孤儿不少，福利院只能挑年纪更小的，身体不好的孩子先收养，到最后很可能他弟弟被福利院收养，他进不去还要等候安置，到时候兄弟两人还是分离的结果。 剩下的孩子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惶恐和不安，唯独这个孩子的脸上带着倔强，眼底泛着微光，低声安慰着旁边的另一个孩子，应该是他的弟弟，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从毛华盛的心底浮现出来，他看着两个孩子久久不曾言语，再等等，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家庭吧。 一等，就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其他的孤儿已经差不多被安置好了，被亲人领走一部分，入住福利院一部分，唯独那个少年还在坚持着，他要带弟弟离开，兄弟两个永不分离。 “我已经十二了，我是个男子汉了，我可以养活我跟弟弟两个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毛华盛到的时候，正巧听到了那个孩子闹着离开，现场的工作人员哪儿敢放两个半大孩子离开去闯荡社会，无奈的把人给拦着。 “离开这里，你去干什么活养着弟弟，苦力活吗？那他怎么上学？小小年纪就不上学了跟着你在社会上干苦力活？”毛华盛的话不好听，却每一句都是实话，扎在那个少年的心上。 也让这个少年原本冲动的情绪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的眼底里含着泪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了。 “我不想跟他分开！” “我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妈妈了，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你们还要拆散我们，让我们不得团聚吗！” 少年嘶吼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第89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0） “我可以资助你们，你们在福利院里生活，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打一笔钱，你们可以用他正常生活。”毛华盛缓缓的说道，他知道现在的这个行为是有些冲动的，但是他实在是心疼这个孩子。 少年明显也愣住了，福利院收容不下这么多的孩子，是因为资源不足，如果有人愿意出钱资助他，他就可以跟弟弟在一起不分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毛华盛叹了口气，既是在心疼这个孩子，也是感慨自己的决定做的实在是太草率了，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然说了要赞助两个孩子，就一定会赞助他们到完成学业。 “达瓦，我叫达瓦。”少年重复了两步，手紧紧的牵着一旁的弟弟，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给砸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感激，对着毛华盛说道：“谢谢，谢谢您。” 带着达瓦和他的弟弟，毛华盛将两个人安顿在了福利院里。 现在贡波乡还处在一个灾后重建的阶段，等清理完泥石流留下的痕迹之后，孩子们就会开始正常的上学，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在学校住宿，常住在院里的孩子一部分是身体不方便的，另一部分是年纪太小的。 在院长的办公室里，毛华盛敏锐的察觉到了外面的目光，是一群孩子的，夹杂着羡慕与好奇，显然是在猜测又有哪个孩子被领养，到新的家庭里去。 失去亲人的孩子很多，毛华盛做不到资助每一个，他只能在政策和福利上再多向福利院倾斜一些，尽可能的帮助到这些孩子，达瓦警惕的看着周围，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他总是很警惕，达瓦的弟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小，只知道从此之后就要跟哥哥生活在一起了。 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达瓦弟弟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避了有关泥石流的记忆，他忘记了那段时间的经历，倒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安顿好了达瓦兄弟，毛华盛出了福利院坐上了回德格县的车，他在车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妻子去说这事，他擅自资助了两个孤儿，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实在是不小的负担。 妻子现在还在休产假，又被两个孩子绊住了手脚，基本上一年之内没什么大的收入，能回归工作岗位就不错了，毛毛马上就要升初中了，少不了要上辅导班，再加上小儿子的奶粉钱，加上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全靠着毛华盛的工资紧巴巴的维持着。 虽然说出来可能让人觉得不敢置信，但是这就是生活，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在宿舍里，毛华盛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给妻子打去了电话，他小心翼翼，声音里还带着讨好，对着电话那边说道：“老婆大人，我有件事要跟你汇报。” 李秀秀正在床上，哄小儿子睡午觉，一股子困意卷着她，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了一些，思路也不如以前顺畅了。 “我资助了两个孩子，他们在泥石流中失去了双亲，很是可怜……”毛华盛没敢多说什么。 但是这话却让李秀秀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原本困顿的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脸阴沉下来，或许是气过了火，现在的声音居然无比冷静，并没有大吵大闹。 “毛华盛，你是很能耐。”她点着毛华盛的大名，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闭上眼睛深呼吸了片刻，才说道：“资助了多少钱？” “两个孩子，我想着也不能委屈了，总得让孩子吃饱，我打算每个月给他们一千。”毛华盛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拿捏不准李秀秀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知道你儿子一罐奶粉多少钱吗？知道我现在不能挣钱吗？知道咱家六口全指望着你挣钱吗？”李秀秀闭上眼，声音里带着质问，还有些咬牙切齿。 毛华盛没说话，电话里只剩下了浅浅的呼吸声。 “那两个孩子可怜，自有政府去救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你倒好，真是一副慈悲的菩萨心肠，眼里有德格县，有藏族孤儿，怎么就没有我们母子和毛毛，难不成我们就原地成了神仙，就不吃不喝了吗？” “家里的煤气水电，房贷，亲情来往，哪个不需要花钱，我奶水不足，你是打算饿死你儿子吗？还是让我豁下这张脸皮去掏你爹妈的棺材本！毛华盛，每个月一千块的确不多，但是你让我怎么想，平白无故地养着别人孩子，饿死自家孩子吗？” 毛华盛没说话，他也的确没什么能说的，这事的确是他没提前跟李秀秀商量，但是妻子的话他也听不下去，实在是难听了些，还好两个孩子不在没听到，不然指不定要多伤心。 “只是一千块，家里省一省，也还能过得去日子，那两个孩子的日子很苦啊，现在又没了双亲，正是心里落差大的时候……”毛华盛的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那边的李秀秀给打断。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会不明白吗？你真以为我是恶毒心肠的妇人吗？如果有余力，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可现在你自身都难保，却还想着当泥菩萨去渡他人过河。”李秀秀闭上眼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毛华盛从来不知道家里的日子有多难。 两个人就像两个极端，毛华盛代表了理想，李秀秀就是现实。 两个人并没有爆发激烈的争吵，但是理念的不合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李秀秀望着怀里的儿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做事还是不成熟，明明在工作中也没有大的差错，可偏偏就是看不见点碎银子多难得。 “我拗不过你，木已成舟，你打算资助他们到什么时候？”李秀秀心沉甸甸的，想骂毛华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指责。 “等他们成年或者完成学业就不资助了，我少用些钱，把工资都寄回去，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的，我没事的时候再干点兼职，好不好？” “用不着你兼职！”李秀秀凶巴巴的，“老实待在那个破地方。” 第90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1） 虽然不理解毛华盛资助两个藏族孤儿的举动，可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自己也得心疼着，李秀秀叹了口气，将家里的财产规划了又规划，干脆卖了自己的首饰，先应急。 无论是对天还是对地，毛华盛都问心无愧，但是对于妻子，他实在是亏欠了太多。 心里不舒服，连带着工作也提不起劲，毛华盛看着桌子上的预案，上面是关于格萨尔大草原的旅游开发与牧民的安排。 草原虽然好，但是这些年却因为过度放牧和开发，导致地皮荒了不少，整个草原的范围在不断的缩小，所以才会建立尼玛新村，用来安置牧民，同时在旁边建立畜牧站，方便统一养殖耗牛。 劝说牧民入住新村的任务交给央宗卓玛了，毛华盛相信她跟饶文博可以圆满的完成任务，除了畜牧站，还要建立相应的加工厂，给相关的产品加工，搭建一条销售线。 被毛华盛委以重任的央宗卓玛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在劝说牧民们搬迁的路上，她遇到了太多的艰难险阻。 大多数的牧民已经习惯了游牧的生活，他们根本就不想搬到新村里去，即便是央宗卓玛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愿意搬家。 比起尼玛新村正在修建的房子，显然这群牧民还时间更喜欢在草原上驰骋，他们是草原的孩子，是蓝天下自由翱翔的苍鹰，自然不愿意被拘束在小房子里。 央宗卓玛劝不住这些人，任务变得无比艰难起来，她每天在牧民的家里走访的，空闲的时间里还会去尼玛新村里瞧瞧。 建设一个村子的项目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交给一个施工队的话，恐怕一年的时间修建不完，央宗卓玛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找几个施工队来，分批承包各个地方的建筑修建。 对于原先签好合同的施工队来说，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连带着看央宗卓玛也不顺眼起来，为了这件事情央宗卓玛跟饶文博争执了一段时间。 如果要改方案，让多个施工队一起施工的话，对于乡政府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而且还要支付一笔违约金。 可央宗卓玛十分坚持自己的意见，她为此直接找到了饶文博的办公室里。 “赔一笔违约金只是一时的事情，尼玛新村更快的建设起来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一个建好的村子，我拿什么去劝说牧民们同意搬家，他们根本就不会同意，我的工作完全无法开展。” 央宗卓玛的脾气很急，尤其是刚被牧民拒绝，现在的脾气更是上头，她看得明明白白的，如果只是凭借她嘴里的话，那恐怕她根本打动不了任何人。 她需要拿出实际的东西来，但是按照那个施工队的进度，她难不成要在这里白白耽误两年的时间用来等村子建成吗？ 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牧民们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尼玛新村的村民要在冬天之前搬进去，才能抵御寒风和严冬。 饶文博也很头疼，当时央宗卓玛来就职，尼玛新村还没有开始建设，他施工队找的焦急，也没考虑到后续的时间问题，可现在施工队又没有出错，要改合同的话，就一定要赔违约金。 从客观上来说，他是真的不愿意赔这么多钱进去，但是央宗卓玛的态度很坚决。 “如果你不同意我的提议，尼玛新村就没有办法尽快的建成，代表着我可能会白白的做一年乃至两年的无用功，你这是在浪费我的青春，浪费我的生命。”央宗卓玛的态度很是坚决，她就像是一个小辣椒，马上就要爆炸了。 饶文博被整的头疼极了，他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说道：“你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这就是要松口的意思，央宗卓玛见好就收，也不继续烦饶文博了，安安心心的在宿舍里面等结果。 送走了央宗卓玛，饶文博的心依旧没静下来，他开始仔细的考虑两件事情的利弊，从客观上来说，这事肯定是有利有弊，就看饶文博会如何抉择了。 最终，饶文博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喊来了央宗卓玛，头疼的说道：“多加几个施工队可以，但是这是需要你一手操办，而且要把违约金的金额往下压，至少也要压下去百分之二十。” 这算是一个很苛刻的条件了，饶文博的想法也很简单，谁提出，谁落实，既然央宗卓玛有这个想法，那就让她放手去做，是成是败都看央宗卓玛的个人努力了。 得到了这个结果，央宗卓玛也是满意的，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脸上带着的都是喜悦，这副年轻朝气的模样，居然晃了饶文博的眼。 央宗卓玛转头就去了施工队，在她奋战了半个月之后，居然还真的跟对方谈成了，将违约金的金额压下去了百分之三十，给饶文博节省了一大笔钱。 新的施工队是央宗卓玛找来的，一部分是网上招标，另一部分则是本地的施工队，央宗卓玛通过父母那边的关系找过来的。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工地的驻进了更多的施工队，被央宗卓玛节约下来的违约金，转头就被投进了工地里，甚至还多了不少。 一笔笔的花销，并没有让饶文博得到事情解决的喜悦，反而让他的脸色更黑了，他不止一次的觉得，央宗卓玛就是一个麻烦精。 得到了实际好处的央宗卓玛，显然不介意她在饶文博心中的形象简直算是坏到不能再坏了，她欢欢喜喜的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去。 那些游牧的村民不愿意住到尼玛新村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是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央宗卓玛这人有了新的施工队当做底气，说话更是刀刀往村民的心窝子上戳。 家里有孩子的，就谈前途，家里有老人的，就谈医疗，不论是谁家，命脉无非也就是这两个，毕竟谁家没有老人小孩，住进新的村子里，无论是小孩上学还是老人看病，都是方便的，让人心动的。 央宗卓玛看着小小的一只，说话办事却犀利的很。 第91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2） 时间转瞬就到了夏天，高原上的阳光变得更加的炙热，独属于夏天的气息也让德格县的气温高得烤人。 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往德格县来，输送着新鲜的血液，格达乡人民医院期盼已久的新医生，终于来了。 这一批人不只是医生，还有来援藏的老师，这段时间多亏了格达乡中心小学的新媒体宣传工作，让外界更多的了解到了四川甘孜州的德格县，了解到了这批不属于西藏的藏区也需要社会各界的援助。 不论来的人是怀有什么目的，是想给身上镀金，还是单纯的好奇，只要到了德格县，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毛华盛是来者不拒。 不论目的，只看成果。 有了新鲜血液的加入，格达乡人民医院算是正式步入了正轨，李鑫也没有之前繁忙了，他将自己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草药的研究之中。 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兴趣，另一部分是因为饶文博的嘱托，草药基地那边的种植情况不容乐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在山上还长得好好的草药，在移植到了草药基地之后，就开始发黄，枯萎。 更让人惊慌的是，那些新长出来的幼苗的生长状况不容乐观，伴随着种植时间的加长，这些幼苗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像是营养不良，但是通过检测土壤也没发现缺少什么关键的元素，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 李鑫只是一个医生，并不是植物学家，他想不出这些事情解决的办法，他只能通过研究药效，给出不同的结论。 具体的种植环境的改变，还是专业的专家来进行相关的工作，李鑫从草药基地拐了个弯，带上自己的药箱，就跑到了下面的村子里。 他之前可是答应了村里的老人，今天要过来给他看病的，再加上最近村里有几个生病的村民，他要看的人可不少。 等溜达完一圈，回医院值班的时候，李鑫跟几个新来的医生打了个招呼，背着药箱进了办公室里。 今天来找他挂号看病的人只有一个，他的老朋友杨韵。 杨韵一直就身体不好，之前格达乡看病不方便，她都是去县政府拿药，现在格达乡人民医院已经成立了，她也不往县城跑了。 逮着李鑫就来看病了。 比起半年之前，现在杨韵的身体可是好多了，不需要更复杂的质量方法，李鑫看看之前的病历，就能顺手给杨韵开出继续调理的药方。 “你的身体比起之前好了很多，我等会给你开点药，你平时没事再吃点红景天，总体的问题是不大的，说不定再过两个月，你就不用往医院跑了。” 这本应该是一个好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杨韵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身体调理好了难道还不高兴吗？”李鑫写好了药方，看着杨韵脸上隐约露出的失望，想不通她为什么不高兴。 难不成是不信任他的医术？ “见不到李医生，当然是一件让人失望的事情了。”杨韵眨了眨眼，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出来，她跟李鑫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的关系算得上是突飞猛进，现在已经是不错的朋友了。 这话让李鑫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浅笑，他平时很忙，杨韵也没有空闲，两个人虽然在手机上聊的不错，但是实际上见面的时间却只有在医院的这一会。 医生和老师，两个操心的职业撞到了一起，如果不是人民医院和中心小学是最早安装上宽带的两个机构，就靠着格达乡的这2g网络，恐怕聊天都费劲。 “没关系，我回头会去小学进行一场医疗安全卫生讲座，到时候杨老师就可以见到我了，还可以见到我在讲台上的英姿。”李鑫全盘接下了杨韵的玩笑话，顺着说了一句。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现在很确定自己的内心就是不自觉的被杨韵所牵动，可他现在只敢缩在朋友的位置上，不知道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开卫生讲座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还没有接到校长的通知呢？”杨韵眨了眨眼睛，又掏出来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没有关于卫生讲座的通知。 “是现在的事情，我刚决定的，还没有联系你们校长，你当然等不到通知了。” 诧异的抬头看着李鑫，杨韵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话，难道李鑫是为了跟她见面，才安排这次讲座的吗？。 李鑫收拾着桌子上的杂物，继续说道：“我想开一个安全讲座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有杨老师牵头，我算不算是以权谋私呢？” “这算哪门子的以权谋私，算我牵线搭桥还差不多。”杨韵被逗笑了，抿着嘴笑了两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刷得就红了。 “好，那我等着李医生的讲座了。” 有时候很多话是无需多言的，杨韵匆匆拿了药方，去楼下的药房里拿药，像是在逃避一般，走得飞快。 在夏季三十三度的炎热里，连真心都有被烤焦的危险。 杨韵没敢上去跟李鑫打个招呼再走，她只是在手机里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回去迎接新来校园的老师了。 估计等杨韵回去，新来的老师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可她还是用这个借口，捂着脸上的红霞，飞速的离开了。 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不关乎情爱，只有工作，可却无端的泛出一股子甜味，熏的人头晕目眩，像是漂浮在云端。 杨韵急匆匆的赶回学校，却正巧撞上了来领被子的新老师，他在桌子上签了个字，带着被子正要回宿舍，就听到发被子的老师喊住了他。 “范老师等一下，这是跟你一个班的杨老师，你们正好认识认识。” 两个人教的都是同一个班，因为今天杨韵去看病，欢迎新老师的队伍里没有杨韵，所以现在认识也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你好，杨老师。”范哲伸出手，脸上带着阳光开朗的笑，像是一颗小太阳，握着杨韵的手晃了晃，“很高兴跟你见面，以后一起工作多多指教。” 第92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3） 杨韵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跟她未来的合作对象见面了。 看着面前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范哲，杨韵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十分热情开朗的男孩子，她伸出手跟范哲握了一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欢迎来到格达乡中心小学，范老师。” 发被子的老师热情的给双方介绍，“这位范老师可是个研究生，厉害着呢。” 中心小学的教育环境不好，连着师资也不是很强的那种，新来的老师基本都是专科生，像杨韵这样的本科生就已经算是学历高的了，现在猛然来个研究生，更是让学校的老师觉得新鲜。 还是第一次因为学历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范哲不好意思的挠头，小声说道：“您就别打趣我了，我只是学历高一点罢了，说不定站到讲台上还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倒是还需要各位老师的包容和指导呢。” 有本事，还谦虚，这种人走到哪里都讨人喜欢，发被子的老师看着范哲的目光更是多了几分慈爱，连着杨韵也不自觉的对范哲升起了不少的好感。 “今天天气不错，不如等会杨老师你带着范老师在学校里面逛逛，也算是熟悉环境了。”发被子的老师知道杨韵分手的事情，她一心惦记着要给杨韵点一点鸳鸯谱呢，就算是不成，两个同事增进一下感情也不是一件坏事。 教师宿舍楼倒是没有男女之分，全部都住在了一起，中间用铁门隔开，左边的楼道是女老师，右边的楼道是男老师，杨韵跟着范哲到了一楼的大厅，笑了笑：“你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我带着你晒被子的小广场，虽然被子和铺盖都是新的，但是难免有些发潮。” “好，杨老师真是细心。”范哲一个男孩子，五大三粗的完全没想这么细，扛着被子就打算回去铺到床上，还是多亏了杨韵的提醒，才想起来晒被子这件事，伴随着两个人的交谈，革命友谊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建立起来了。 男孩子的东西少，收拾起来也快，没一会范哲就出来了，跟着杨韵到了晒被子的小广场，把所有的铺盖都晒上了，两个人漫步在了校园里，杨韵好奇的问道：“这次来援藏的老师就你一个吗？” “不是，我记得大巴车上还有不少的老师，但是最后分配到中心小学的老师就我一个。”范哲看着周围的环境，眼里闪烁着的都是好奇，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老师，更像是一个刚步入校园的大学生。 两个人明明是相当的年纪，但是杨韵看范哲的目光却活生生的看出来了一些慈爱之心。 “我教三年级三班的语文，还担任他们的班主任一职，杨老师你呢？”范哲想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捡了个话题出来说。 “我教三年级二班的数学，担任他们的班主任，同时还教着三班的数学。”几乎是范哲一说，杨韵就明白了过来，两个班其实都是同一批老师教的，他们两个一个是二班的班主任，一个是三班的，正好起到互补的作用。 学校的这种安排并不让人意外，不过两个人肯定不会只教两个班，应该是后面的课表还没有排出来，按照惯例来说，杨韵可能会教四个班，范哲是新老师会少一些，不过后面也免不了多教两个班。 杨韵并不八卦，对于范哲的私生活也没有好奇心，只是简单的介绍了校园和一部分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两个人就分别回了宿舍，工作上需要杨韵的地方很多，她回去备课和写教案都是很忙的。 不过等新学期开学之后，在家里待了一个假期的孩子们面对突然出现的范哲，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范哲完全招架不住这群孩子，这群三年级的孩子对于汉语的水平已经有了一定的掌握，下课之后他们团团围住了范哲，开始问东问西。 范哲原本就不是个严肃的性子，又喜欢说笑，一时之间竟然还真被这群孩子给缠住了无法脱身，从隔壁班出来的杨韵看见了被缠住的范哲，心里暗自好笑，却还是板着脸，走了过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一看到杨韵来了，孩子们顿时散了，范哲顿时感恩的跟着杨韵往办公室走，“多谢杨老师帮我解围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没什么，你会藏语吗？”来援藏的汉族教师的数量在不断的增加，跟孩子们的语言沟通障碍的存在越发的显眼，杨韵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开展关于教师藏语的培训，总不能靠着教师的自学，那多费事啊。 她现在自学了一年，还是沉浸在一个藏语的环境里面，也只是学会了日常的沟通用语。 范哲摇了摇头，惭愧的说道：“我来之前自学了一部分，但是不精通，写写画画还行，发音肯定是不标准的。” “也不错了，今天学生上课回答问题你都听得明白吗？”杨韵关心的问道，她现在对待范哲，有一种对待后辈的感觉，很是操心。 “能听明白一部分，我觉得再适应一段时间就听得差不多明白了。”范哲根据自己的情况，估计了一下，如实的说道。 杨韵点了点头，看着范哲，眸子里含着笑意：“还跟着我走，这是数学教研组。” 语文教研组在上一层楼，范哲纯粹是聊天入了迷，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该分开了，不自觉的就跟着杨韵拐弯了，差点进错了办公室。 把手里的课本放下之后，杨韵想了想还是去了校长的办公室，她想开一个针对汉语老师的藏语培训活动，争取让所有的老师可以做到双语教学。 其实更重要的应该是要培训藏族老师，这样培训的难度会小很多，上岗的时间也会快很多不过一切都还是在计划之中，杨韵希望她的建议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学生的现在已经是三年级了，也差不多到了应该懂事的时候了，范哲除了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外，剩下的时间就能很好的跟学生们相处了。 第93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4） 如果说女老师不自觉中带给孩子们的是温柔和爱，那男老师带给孩子们的就是担当和责任。 范哲的到来给学校里面增添了很多活力，中心小学还开展了课后兴趣班的培训活动，杨韵教给孩子们的是绘画，她的国画还是画的不错的，范哲则是带着一群孩子们在操场上踢足球，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足球的运动。 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们其实对于文静的活动感兴趣的还是比较少，他们对于在操场上奔跑，踢球的运动更有兴趣，能静下心来绘画的孩子不多。 杨韵给孩子们演示了应该如何去画之后，就留给了孩子们足够的绘画的时间，她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从这里可以正好看见操场，一群穿着干脆利落的孩子们站成两排，正在听范哲说话，距离太远了，杨韵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从孩子们洋溢的小脸上来看，显然是高兴的事情。 学校里的足球很旧了，但是孩子们又怎么会嫌弃呢，他们的脚下踢着球，不论男女，都奔跑在同一片草地上。 “真好啊。”杨韵不自觉的感慨，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这种户外运动对于她来说是很大的负担，看着别人奔跑玩耍，她总会多些羡慕。 屋子里的孩子比着杨韵留下的画作，认认真真的画着，杨韵从门口走进来，看着屋里认真的孩子们，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也让她很感慨，无论是文静还是活泼都各有各的好处，不必要求所有的孩子都活成一个样子。 足球队训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变得有模有样起来，哪怕杨韵并不明白足球，却也看出来孩子们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足球这项运动，连带着生活都积极向上了起来。 学校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脑袋上面的喇叭传来了下课铃声，兴趣活动课结束了。 孩子们四下散开，范哲把孩子们的足球刚给收拾起来，算是在收拾残局，有留下的两个学生帮着范哲一起收拾，杨韵下楼的时候，正好跟从体育器材室里出来的范哲撞上。 “杨老师好巧，你知道体育器材室里的那些书包跟文具是哪里来的吗？”范哲指着体育器材室里的东西，里面还堆放着之前社会上的爱心人士捐献的文具，除去给学生的一部分之外，这些是上次剩下的。 “是学校的东西，上次给学生发剩下的奖品，暂时放在体育器材室了。” 学校没那么多的空房子，体育器材室分成了两个，一个用来放体育器材，剩下的那一个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杂物间，基本上放什么的都有。 “原来是这样，我还看见了一个废弃的大钟，是学校淘汰下来的东西吗？”范哲说的并不是用来看时间的那个钟表而是另一个东西，就是乡村小学没有电子喇叭的时候用来敲的东西，声音洪亮，用来提示学生们上课下课。 这种东西现在的孩子们都不太熟悉了，可能八十年代算是比较普遍的东西。 “是，那个是新换下来的，今年教育局拨款，学校才有钱换一个电子喇叭，之前都是靠老师核对时间，然后去敲那个钟，算是中心小学的老员工了。”杨韵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已经有些生锈的铁疙瘩，叹了口气。 “学校换了电子喇叭，那这样的话有广播站吗？我想给孩子们放几首歌。”范哲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很喜欢音乐，也希望能把自己喜欢的歌分享给大家。 这话倒是让杨韵愣了一下，她犹豫的说道：“好像没有广播站，学校里面没有会用那套播音设备的，现在学校里每天响的这个铃声都是厂家来的师傅调试好的，我们还没有人去动。” “这样的话建立一个广播站吧，找两个同学负责就好了，可以给大家朗读课文，还可以放一些歌给大家，愉悦身心，反正那些播音设备的使用都是大同小异的，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广播站的站长，这些东西我熟悉的很，等会我去看看。” 范哲顺手就给自己包揽下了这个活，他想了想，询问道：“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杨老师带我去播音室呢，我想研究一下设备，然后顺便广播一下，问问有没有想来广播站的同学，给同学们带来一些丰富多彩的课余活动，不知道杨老师意下如何？” 看着范哲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的样子，杨韵不由得失笑，她点点头，说道：“好啊，我带你去广播室，我也想跟你学习一下应该怎么使用那个东西。” 两个人往播音站的方向走去，范哲笑着跟杨韵说道：“没想到杨老师还挺好学的，我还以为你是不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的。” “能多学一些东西当然是好的了。”杨韵顺手推开了播音室的大门，播音室的钥匙就放在了门框上面，防止弄丢了。 这里的设备上面有着一层薄薄的灰，一看就很久没人碰过了，范哲稍微研究了一下，就弄明白了这东西是怎么用的，他之前用过另一个不同型号的设备，两个设备之间的难度相差不大。 “杨老师，你看这个是用来打开的，这个地方是……”范哲耐心的讲解着，两个人在播音室里一起研究着设备，十几分钟之后杨韵就彻底的弄明白了应该怎么使用这个东西。 “没想到这个东西还是挺简单的，看样子教给同学们也不是一件难事，我等会去找校长，跟他说说我们的想法，很快学校里的广播站就可以组建起来了。”杨韵的脸上也带着喜色，她爱不释手的摸了摸播音的设备，说道：“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利用起来这个播音设备，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研究多长时间呢。” 广播站就这样迅速的建立起来了，从学校里面招了四个藏语和汉语都不错的学生，范哲手把手的教给这些孩子怎么放歌，怎么朗读送来的广播稿，一个新的组织就这么迅速的成立了起来，给校园里面带来了一抹亮色。 第一首歌缓缓的校园的广播里流淌；“装满蓝天一样~一样的虔诚……” 第94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5） 时间飞速的流逝，眼瞅着连夏天都快要过去，空气之中已经渐渐传来了凉意，空气远没有之前炎热了，微风中带着清凉的感觉。 草药基地的建设已经彻底的完成了，现在部分的村民在其中种植草药，等待着来年的收成给家里带来收益，因为李鑫经常去扎多村里研究草药，因此扎多村也是受到李鑫照顾最多的村子。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面，李鑫除了在扎多村之外，还去了其他的几个村子给群众们看病，给生病的喇嘛觉姆看病，他的脚步遍布了格达乡的每一个角落，因为雪中送炭的及时，再加上他还会时不时的免费给大家发放药品，李鑫现在的名声已经在格达乡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有了“活菩萨”的美称。 但是李鑫本人却对这个外号并不敏感，他表示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他只是干了自己应该干的事情，没什么好值得夸赞的。 尼玛新村的建设已经步入了正轨，最先开工的那批居民楼现在已经建设完成，现在可以装修居住了，相关的建筑也已经完成了一部分，畜牧站已经可以让第一批的耗牛入住，进行科学系统的养殖了。 对于央宗卓玛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值得祝贺的好事，她马上就按照签订合同的先后顺序，开始安排牧民们入住，第一个喜迁新居的就是在格达乡的招待所里住了很久的旺堆一家人，他们的脸上挂着喜气，从领到了钥匙之后就开始装修新家，他们等待入住已经等了很长的时间了。 伴随着第一户人家的入住，后续的人家也逐渐搬了进来，住到尼玛新村里面的牧民越来越多，整个村子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虽然现在的入住率还是不足百分之六十，但是整个村子的运转已经步入了正轨。 4g网络的建设也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信号基站已经建设起来了，虽然安装宽带的人并不多，但是在村子里面用流量的话，还是可以达到4g的网速。 在这整个建设的过程中，最难受的人就是付雪珍了，她始终跟随在安装师傅的身边，奔赴网络安装的一线，去到各个没有信号的村子里，等安装好了，村子里面有4g的信号了，付雪珍也来不及享受，就得去下一个地方了。 也就是说虽然格达乡的4g面积覆盖率越来越大，但是付雪珍却始终处于一种没有信号的状态，还好现在顾明已经在格达乡里，在尼玛新村那边开发草原的旅游，两个人的见面变得容易了很多，不然付雪珍恐怕要更崩溃了。 旧城改造工作也进行到了一半，整个德格县城的面貌算得上是焕然一新，连带着文明创城的工作一起进行，原本破旧的德格县现在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具有异域风情的小镇。 毛华盛看着焕然一新的德格县，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格萨尔大草原和拉姆措湖的旅游建设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两个景点本身的景色就很优美，根本不需要过多的点缀，就足够让人沉醉其中，更多的开发建设是为了完善周边的服务建设，给游客更好的旅游体验。 尼玛新村就是旅游建设开发的重中之重，畜牧场的建立只不过是稳定了牧民的经济和牲口，对于经济的发展来说反而不是占主体的地位。 对于尼玛新村的村民来说，现在几乎处处是商机，伴随着游客的增多，无论是现在开一个民宿的旅馆还是开一个小超市，都是不错的盈利的手段，可以帮助经济的快速发展。 在这个干什么都能挣到钱的档口，就看村民们自己的把控能力如何了。 来游玩的游客不断的增加，有不少商家也从中嗅到了商机，可惜为时已晚，所有的相关项目都被顾明所在的旅游公司给包场了，他们从中分不到羹。 这个格达乡工作的重点就在扎多村和尼玛新村，跟临着两大景点的尼玛新村不同，扎多村无论是地理位置上来说还是从环境来说，都不容乐观。 现在基本上是靠着草药基地来实现经济的增长，今年主要种植的是一年生的草药，饶文博到处跑动，从外面引来了一家加工中草药的公司，跟扎多村达成协议，共同成立了草药合作社。 药材的种植和加工都有了门路，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销售了，饶文博还在跟收购方那边接触，目前的进度不容乐观，但是总体的方向还是好的。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而格达乡迎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正向积极的，在一代又一代的援藏干部的努力下，原本有名的贫困县，现在正在不停的蜕变。 “我们是时代的脚步，我们是祖国的花朵……” 广播的声音滋啦滋啦的，小学生的声音混着电流音，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教室里的孩子正端端正正的在看书，阳光斜打下来，给课本镀上了一条金线。 杨韵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这些学生，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已经跟这些孩子们很熟悉了，几乎是孩子一动，杨韵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贡布，你怎么了？” 看着贡布在桌子上扣来扣去，杨韵很担心原本就老旧的桌子会被他直接给扣出一个大洞来。 “没事，没事。”贡布嘴上答应的倒是飞快，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但是整个人却还是明显心不在焉的，望着桌子没集中注意力。 杨韵走下讲台，敲了敲桌子，提醒贡布集中注意力。 下课后，杨韵喊着贡布到了办公室，询问道：“老师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面对一向温柔还关心他的杨韵，贡布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我感到很害怕，胸口很疼，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像喘不上来气。” 杨韵的脸色一下严肃起来，身体不舒服可不是小事，她要立刻带着贡布去医院检查身体。 第95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6） 原本下课杨韵就要带着贡布去医院，但是很快，门卫的电话就阻止了杨韵的脚步，她听到了电话那边贡布父母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是一个噩耗，甚至杨韵都不确定，贡布能不能扛得住这个消息。 贡布奶奶去世了，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滚了十几米，老年人的骨头没有年轻人那么坚硬，再加上距离实在过长，老人家摔断了两根肋骨，撞上了一块石头磕碎了头骨，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最近草药基地的建设，让很多村民都不上山了，贡布奶奶是过了六个小时之后，才被路过的村民发现了已经僵硬的尸身，为时已晚，贡布的父母即使是悔恨也于事无补。 杨韵低声说道：“节哀顺变，我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贡布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神色也带上了肃穆和哀伤，她还记得上次见到贡布奶奶时的情景，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的老太太，如果不是遇到这种意外，杨韵一直觉得她会长寿的见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 上课时贡布的心绞痛似乎也有了一个玄学的解释，那是亲人之间的羁绊，奶奶出事的时候，并不在她身边的贡布感受到了亲人离去的信号。 “让孩子回来一趟吧，我们给他请一个星期的假。”贡布的父母声音低沉。 把贡布叫到了教室外面，杨韵看着面前孩子稚嫩的面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种噩耗让她一时无法开口，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暂时先隐瞒不说，或许会让这个孩子的心里舒服一些。 “贡布，刚才你的爸爸打来电话，让你回家一趟，老师等会送你回去好不好？”今天不是周五放假的日子，杨韵不是很放心贡布一个人踏上回家的路，她打算让其他的老师帮她上两节课，她送贡布去扎多村。 回家的消息来的很是突然，贡布似乎有些不安，但是却没顺着杨韵的话追问下去，他拒绝了杨韵要送他回家的建议，坚持自己回去。 “回家的路我已经走过很多遍了，不会有事的，老师你还是留在学校里给同学们上课吧，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 杨韵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个倔强的小小少年送回家，她只能站在校门口，看着贡布一点一点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不知道为什么，杨韵突然想起来了之前她带着贡布从扎多村回来，跟李鑫告别时的情景，贡布问她什么是离别，当时她说了些什么？离别代表着下一次的相见。 可这次贡布要面对的，不只是简单的离别，而是生离死别，再也不相见，未免有些残酷，却又不可避免。 时节已经渐渐的步入了初秋，校园里已经有飘落的黄色枯叶，铃声的响起唤回了杨韵的理智，她该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 在毛华盛大力的旧城改造下，德格县迎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也用新的面貌来迎接了来游玩的旅客。 县政府的干部们为了宣传德格县，可谓是绞尽脑汁，恨不得把头发都薅下来，在办公室里咬着笔杆子，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写出一篇篇的宣传稿，登载外面的公众号上，旅游网站上。 这番努力并不是没有成效，在旅游公司的牵线搭桥下，一批游客来到了德格县。 虽然在旧城改造的期间这不是第一批游客，却是第一批奔着旧城改造而来的游客，改造之后的德格县是否能讨到大家的欢心，就看今天这一块磨刀石了。 顾明是这批旅行团的带队导游，暂定的旅行路线就是先在德格县休整一番，去逛逛当地的特色建筑，随后去格达乡的草原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景色。 路线都按照稳妥的来，带着游客们走已经开发好的地方，暂时绕过还在修建的封闭区，算是一次实验，团队可以根据这次旅行的情况，制定出后续的发展计划，让整个旅游开发建设更贴近游客们想要的生活。 周围浓郁的藏族建筑的风格，让旅行团里的游客都赞叹不已，原本的旅行也是为了见识一下不同于家乡的风情，一个个都兴奋的拿起手机或者是相机，对着德格县就是一阵拍照，顾明看着大家的反应，也差不多明白了这次的旅行应该还算让人满意。 他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把挂在腰上的小喇叭给打开，对着旅行团的人喊道：“来来来，各位游客请注意，现在我们要先去旅馆住下，请大家跟上我的脚步，不要掉队。” 带着旅行团在德格县的旅馆里住下，顾明才算是安心下来，他放松的躺在床上，舒展了一下筋骨，经过在格达乡一段时间的锻炼之后，他现在可是看明白了，带团旅游实在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等大家稍微休息一下，顾明就要带着游客们去德格印经院里参观里面的建筑和印刷技术，明天早上要包车带着游客直接前往格萨尔大草原里，想着想着，顾明就渐渐的被睡意给淹没，还好他在睡着之前还记得给自己定一个两个小时之后的闹钟。 才小睡了不到半个小时，顾明就被人拍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小范，小范你在吗？”门外是两个大妈的声音，把旅馆的门拍的震天响，硬是把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的顾明给喊了起来。 揉着惺忪的睡眼，顾明打开了房门，认出了面前的两个大妈就是他这次带团的两个游客，脸上挂着客气的笑，问道：“张大妈，有什么事吗？” 来敲门的两个大妈的脸色非常的不好可以称得上是阴沉，张大妈口气非常强硬的说道：“小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刚进房间，里面的木地板就直接裂开了，我一脚踩了进去，差点就被裂开的地板扎进脚腕里！” “地板裂开了？”顾明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他转手关上了房门，对着两个大妈严肃的说道：“你们带我去看看情况，如果真的是旅馆的问题，这事绝对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第96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7） 顾明到了出事的房间门口，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房门打开之后往里面走了没两步地板就开裂了，一个大坑就在门口的位置。 初步估计了一下，顾明觉得自己带团的游客还没有把旅馆的木地板一脚踩碎的体重，而且对于这种地板砖来说，称重只是一个基本的要求，就算是正巧踩在着力点上，也应该是开裂不是下去一个大坑。 “请两位稍等一会，我下去跟旅馆交涉一下。” “不行，我们得跟你一起过去，万一是你们跟旅馆联合起来一起坑我的怎么办？出来玩还遇上这种事情真是晦气，我得下去要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这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种惊吓！” 顾明想了想，觉得两位大妈说的也有道理，干脆三个人一起到了旅馆的前台，跟前台说明了房间里的情况。 旅馆的前台听到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相信，他纳闷的说道：“怎么可能地板塌陷，我这是新盖的楼，连装修都是新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怎么不可能，难不成我们千里迢迢的就为了来诬陷你吗？”两个大妈顿时就不愿意了，一定要旅馆给个说法：“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我这脚腕都差点扭伤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去了房间里看了看，旅馆老板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坑，脸色带着为难，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顾明隐约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他拿出来手机，给地上的大坑拍了照片，给自己的女朋友付雪珍发了过去，还附带着一句话：“珍珍，你看看这个，我觉得这家旅馆像是豆腐渣工程，你要不然找人来看看。” 虽然付雪珍被下放到了格达乡里工作，但是在县政府里肯定也有交好的同事，来查一查这家旅馆的建筑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况且顾明怀疑这栋楼有问题。 付雪珍蹲在日头下面，听到手机振动之后掏出来看了一眼，为难的说道：“就这么一张图，找人去查也不太现实，这个坑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也没错，顾明把疑惑放到了心底，草草的回复了一句：“再看看吧，现在还不着急，说不定只是我的错觉。” 也来不及问问究竟是什么错觉，付雪珍就被旁边的同事给喊了一声，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顾不上再继续回顾明的消息了。 旅馆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给大妈换一个房间，然后再赔偿两百块钱，这事就算完结了，两个大妈抱怨了两句之后也不再继续抓着这个事情不放。 不过下午集合的时候，在参观德格印经院的时候，顾明就听见了不少游客的抱怨，都是说旅馆的装修有问题，估计是怕赔钱，她们都没敢大声说，就是在小声的交流着旅馆的墙壁不小心被她们扣了一个洞。 顾明越听越疑惑，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就算是天生神力也不应该把墙壁扣一个洞下来，再联想到昨天地上的那个坑，顾明愈发的肯定，这家旅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需要重视起来。 眼见就要进德格印经院，顾明打起精神，不再想旅馆的事情，开始给大家解说院里的景色和技术。 只不过等下午回旅馆的时候，顾明还是问了几个姑娘，在他再三保证不会赔钱的情况下，顾明见到了那些被破坏的房间，他用手机挨个拍下照，算作证据，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镜子旁边的墙壁，顾明试探性的伸手一捶。 用的力气并不大，最多就是三成力，如果是普通的墙壁，应该几毫发无损的，但是旅馆的墙壁却出现了几个明显的凹陷。 谁家正常房子的质量会是这个样子的，顾明察觉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立刻就把手机里所有的照片都发给了付雪珍，语气严肃认真。 “珍珍，我觉得德格县的这家旅馆有问题，这墙壁也实在是太脆弱了，这还是新修建的房子，按道理来说是绝对不会有质量问题的，你看看你能不能找人去查一查，如果这旅馆真的是豆腐渣工程的话，还是要尽快的拆除才是正道。” 顾明的话引起了付雪珍的重视，她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把顾明发过来的全部照片整理成一份资料，简单的写了一个报告，给毛华盛发了过去，并且附言：“希望只是过度疑心，如果真的是建筑有问题，需要尽快封存，不能再让人居住了。” 这个建筑是a1区的建筑，是最早修建好的一批建筑，如果有问题的话，按道理来说是可以马上发现的，但是偏偏这是一家旅馆，德格县还没有迎来旅游的旺季，平时基本没有住店的客人，空房间问题迟迟没有被发现也是正常的。 接到了报告，毛华盛也很是重视，他相信付雪珍绝对不会没有原因就给他发这些东西，如果真的是建筑有问题的话，还好现在没有人出事，不然等后期发现的话，就晚了。 几乎是顾明带着游客全部退房，出发去格达乡的半个小时之后，毛华盛就让人把这个旅馆给封了起来，跟着一起来的验收专家在这个房子里面转了一圈，开始拿着专业的设备检测。 房子建好在交付的时候就需要通过检测，但是这个房子是私人的，主要的检测工作是由旅馆来完成的，但是看这样子，恐怕旅馆没有专业的检测全部。 毛华盛站在旅馆的门口，脸色非常的严峻，这是旧城改造的产物，如果这个旅馆有问题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整个a1区，乃至整个德格县修建好的建筑都有问题呢？ 只是简简单单的这么一想，毛华盛就后背发凉，居民基本上已经全部搬到建筑里面了，如果这是豆腐渣工程，没能及时发现的话，简直是后患无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还没有出现意外，一切都有补救的机会，他要对德格县旧城改造的所有项目进行检测，务必要保证所有的建筑都是合格的，达标的，能让人安心居住的。 第97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8） 检测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工作人员带着检测设备从旅馆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 “整个建筑的评分不足75分，整体评价为不合格，这栋楼的问题很大，平时没有那么多的人入住还勉强能凑活看，但是楼上的人多了，承重就会出现问题，再加上用的材料也有问题，估计德格县只要来一场大雨加狂风，这楼就有坍塌的风险。” 毛华盛的脸色伴随着工作人员的话越来越难看，他即使已经对这栋楼的情况有估计了，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这栋楼的情况被付雪珍的男朋友发现还点出来了，不然等出事造成人员伤亡的时候，他毛华盛有多少脑袋都不够赔的。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毛华盛揉了揉眉心：“旧城改造的全部建筑都需要再次验收，你跟其他的同事辛苦一下，尽快的全部检测完成。” “好的毛县长，我先把这栋楼的检测报告给你出一份，然后跟同事去检测其他的建筑。”工人手脚麻利的把一份鉴定报告给了毛华盛，带着设备走了。 “等等……”毛华盛揉了揉额头，补充了一句：“为了不让大家感到惊慌，你对他们说是来检查消防隐患的，我会安排消防队跟你一起去，辛苦了。” 送走了鉴定队，多吉从旁边凑了过来，小声的毛华盛的身边说道：“毛县长，施工队的负责人到县政府了，咱该回去了。” 一路上，毛华盛都在压着火气，直到进了办公室看见自己面前笑容满面的负责人时，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了，他把鉴定报告狠狠的甩在桌子上，脸上全是怒气。 “你知不知道，a1区的那家旅馆是个豆腐渣工程，建筑评分根本就不及格！驴粪蛋子表面光，这就是你们施工队修的建筑？我就问你你自己敢不敢住进去！” 毛华盛已经顾不上维持自己的形象了，他气得对面前的负责人大声的咆哮着，如果不是心底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都想拽着面前人的领子狠狠的把人给揍一顿。 负责人捡起桌子上的鉴定报告，脸上也没来生意人常见的笑容满面，他慢慢的看着鉴定报告，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这件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待德格县的这个项目，他一向是抱着好好合作的想法来的，肯定不会做这种自砸公司招牌的事情，但是现在证据确凿，让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看完手里的文件之后，负责人丝毫没有犹豫，他立刻就对毛华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情绝对不容姑息，是我手底下的工程出了问题，我肯定会配合政府调查的，务必要把这个蛀虫给纠出来。” 毛华盛不知道这件事情跟负责人有没有关系，也没什么兴趣知道，现在一定要把责任落实到个人，他要抓住这个敢贪污工程款的蛀虫。 一场针对旧城改造工程的二次检测的活动轰轰烈烈的搞起来了，在毛华盛的死命令下，负责检测的员工三班轮着倒，只用了短短三天的时间就检测完了整个德格县所有旧城改造的建筑。 最后呈现在毛华盛的桌面上的资料就是，除了a1区的建筑之外，剩下的建筑都没有质量上的问题，可以验收。 而a1区的建筑并不是全是豆腐渣工程，只有一部分是，工人专门分门别类的标注了出来，有问题的建筑共有五栋，全部都是三层楼以上的建筑，虽然是私人宅子，但是用途都是用来营业的。 还挺会贪，知道给居民修建的宅子没什么油水还容易出事，干脆对着旅馆，小商场这种地方下手，他怎么敢的啊，万一楼塌了，造成的伤害简直触目惊心。 在毛华盛的追查之下，事情没瞒多久，就彻头彻尾的浮出水面。 原来是施工队的一个小包工头起了贪念，想要从材料上面克扣一笔工程款，把好的材料供应商给换成一批质量稍微次一点的，有上面人的授意，下面的人办起事来也是更嚣张。 就这么蹭蹭剥削下来，到最后用来修建楼房的材料不但是最差的，而且还偷工减料，最后只在装修上下了功夫，掩盖住了楼房不行的景象。 负责人也没想到自己手底下还有胆子这么大的，往深里一查，更有意思的事情来了。 这群贪污的人正好是之前毛华盛在古建筑后面遇到的那批破坏古建筑的工人，打首的就是那个对毛华盛的话不屑一顾的负责人。 几乎是拔萝卜一样，顺着质量不行这根叶子，拽出来了更多隐藏在深处的问题。 旧城改造中遭到破坏的古建筑还有大批没有上报的，全部都被人拦了下来，报上来的建筑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大部分遭到破坏的建筑完全没有遭到修复。 不得不说，这群人的胆子是真的正，连这种事情都敢瞒着不报，糊弄上级，气得毛华盛又摔了个茶杯。 “李总，这批人都是你手底下的，这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毛华盛对负责人严肃的说道：“我会起诉他们，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交给法院来判定。” “会不会太严厉了一些？”姓李的负责人为难的想要替自己手底下的人求个情，“现在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损失，我让他们把建筑都返工重做，再赔点钱行不行？” “事情如果闹大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都要为这件事情负起责任来，现在发现的及时不是他们逃避处罚的理由，你不用说了，一切按照条例来，有问题的建筑全部都要返工，验收要全部合格。” 敢伸手贪这笔钱的人，都受到了惩罚，毛华盛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单子上显示的金额，钱啊，可真是个好东西，但是不该拿的东西，碰了可是要剁手的。 廉洁奉公，廉洁奉公，毛华盛默念了两句，决定马上就给所有在职的干部再召开一场反贪反腐的会议，务必让大家严肃的认识到有些事是绝对不能碰的。 这是一条高压红线，我们要团结一致，一心向党。 第98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19） 反贪反腐的动员大会的召开，算是给这一季度的工作彻底的画上了尾声。 高原上的冬季显然比预期之中来的更早，毛华盛早早的就换上了妻子邮寄来的棉裤和棉鞋，手上还带着棉手套。 年纪大的人就是冻不得，毛华盛哈了口气，从县政府的大门进了办公室，屋里的温度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一些，胜在没有风，倒是让毛华盛摘了头上的帽子。 今天是初雪，工地上都停工了，毛华盛也难得的迎来了清闲的时光。 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一起看第一场雪，毛华盛觉得自己家也可以赶一个时髦，特地给家里的妻子打电话，喊她一起看门外飘扬的雪花。 “成都没下雪，你自己看吧。”电话接通之后，不过片刻就挂断了，毛华盛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却也明白，妻子恐怕还在为了之前的事情怄气呢。 援助两个藏族孤儿的事情的确给家里带来了不小的经济压力，让家里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妻子甚至卖掉了一部分的首饰来应急，更是让毛华盛的心里愧疚极了。 还好两个孩子争气，在学习上一向很用功，期末拿回来的成绩单也足够漂亮，让毛华盛的心里多少得到了一些慰藉。 高原的气温是比盆地要低一些，雪花来得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毛华盛站在窗户前，碰着一个热水杯，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落在枝头，地上，心里是说不出的惆怅。 一年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又要迎来新年了，跟一年之前的有些手忙脚乱不同，现在来支援的干部们，全部都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了。 雪还在下着，一夜的时间过去，外面的积雪居然已经到了脚腕这么深，门口的大爷已经穿着军大衣开始清扫积雪了，毛华盛也拎着铁锹在门口一起除雪。 “很久没见这么大的雪了。”看门的大爷拦不住毛华盛，两个人一起在门口拿着铁锹除雪，里面还有几个零散的干部也在处理积雪，“我记得上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还是好多年前，那一年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毛华盛看着外面飞扬的鹅毛大雪，也觉得这场雪来得有些迅猛。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俗话说得好，瑞雪兆丰年，可雪下的太大恐怕会堵塞交通，造成很大的损失啊。 心里还惦记着群众，毛华盛除完了雪，特地去办公室给饶文博打了个电话，询问尼玛新村村民的搬迁情况如何了。 原本修建村子就是要赶在冬季来临之前让那些游牧的牧民都能搬进温暖舒适的房子里，现在大雪已经到来，牧民的安置情况进展自然也成了重中之重。 央宗卓玛显然也清楚下雪对于牧民的意义，她早在深秋之前就已经开始大范围的游说牧民都搬到定居点里居住，甚至担心只有她一个人工作的进展不够快，她还说动了饶文博，两个人一起劝说那些不愿意搬家的牧民。 就这样折腾了半年多的时间，央宗卓玛已经没有了初出校园的青涩，被养白的皮肤迅速的黑了回去，原本的短发已经长长了，被她用皮筋在脑袋后面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原本一个青涩的学生迅速的回归了草原，成了格达乡最朴实的一道风景线。 成长是迅速的，成效却没有那么显而易见，不少牧民根本就不愿意搬家，况且年年的冬天都熬过来了，今年为什么就熬不过去呢？ 新房子需要交钱，即使做再多的思想工作，只要央宗卓玛不替他们交钱就很难劝动这一批固执的人，再加上她跟饶文博的理念实在是不合，两个人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甚至大家对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吵架的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有偶尔实在是吵得激烈时，才会出来劝架，大家的本心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就是处理方式和方法，即便有所争执也无伤大雅。 尼玛新村的入住率现在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说什么也不愿意搬进来，饶文博还没想出合适的处理办法，大雪就来了。 面对毛华盛的关心和询问，饶文博的脸上不由得透出了羞愧：“毛县长，我辜负了您的嘱托，尼玛新村的入住率只有百分之八十，并没有预期中的那么好，现在大雪封了路，出去游说牧民更是难上加难，雪掩盖了部分路标，可能连牧民在哪都不好找。” 饶文博说的是实话，下雪延误了很多的事情，还阻断了信息的传播。 外面的雪花还在飞舞，此时在格达乡的积雪已经要到人的小腿了，这么大的雪属实是难见，一个穿着藏袍的男人费力的推开被雪封住的门，被外面的寒风灌了一口的雪花，迫不得已又回了屋子里面。 简陋的屋子其实并没有好多少，现在只是勉强可以御寒罢了，屋里除了男人之外，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一家四口挤在屋子里面，女人担忧的问道：“外面的雪还没有要小的迹象吗？” 男人摇了摇头，只是默不作声的攥紧了手里的棍子，尝试着再一次出屋子。 外面的雪太厚了，他需要时不时的出去扫一下房子上面的积雪，才能保证这个老旧的小屋不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倒塌，屋里的炉子烧着木柴，上面炖着一小锅东西，男人再次尝试推门出去，这次他成功的出去了。 忙碌了一圈之后，男人带着一身的雪花又进了屋子，满面愁人：“外面太冷了，牲口都顶不住了，雪要是再不停，牲口就得进屋待着了。” 片刻之后，男人带着门外的耗牛进了屋子，屋里的味道一下子就变得难以言喻起来，食物的香味混合着燃烧的烟味再带上牲口身上的味道，即便这样也只能忍着，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面堆放着干燥的柴火，又挤进来几头耗牛，给人留出来的空间已经很少了。 女人看着跳跃的火焰，突然说了一句：“如果答应那个女人，搬到尼玛新村去，日子会不会好过很多？” 第99章 直挂云帆济沧海（20） 原本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却没想到这个雪居然两三日都没止住。 原本准本好的食物所剩无几，多余的食物都在外面的屋子，被积雪掩埋了，喂牲口的草料剩的也不多了，在外面堆放的柴火也开始发潮了，烧起来一股呛人的烟味，日子变得越来越难熬。 更难熬的是，破旧的房子撑不住了，在坍塌的边缘，像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更有一部分的牧民住的是帐篷，更是顶不住这么大的雪。 雪灾悄无声息的来临了。 当看见雪纷纷扬扬的下了好几天后，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不对了，大雪封了草场的路，让人无从辨别方向，除此之外，在太阳的照射下，雪化了一层，但是又在夜间的低温下迅速结冰，原本松软的雪变成了坚硬的冰层，将草冰封在了下面。 适量的降雪有助于草场储存水分，来年长得更好，但是过量的降雪就是灾难了。 人还熬得住，但是牲口不行了，遍地是草，但是又一口都吃不到，它们敲不开冰层，即使用蹄子敲击开了较薄的冰层，它们的蹄子也容易被冰层划伤，虽然冬天不容易发炎感染，但是容易被冻伤。 吃不到草就会营养不良，怀孕的母牛会因为缺少食物被迫流产，已经生下来的幼崽的成活率也会大大的降低，这还只是对畜牧业造成的影响，如果压断了通讯线，切断了交通，那才是真正糟糕的时候。 这场暴雪不是那么好熬的。 在接到了第一个求救电话后，毛华盛当机立断，不管牧民们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都要立刻做出救援，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人搬到定居点里，把牲口都统一养殖起来，才是减少损失的最好办法。 下雪的日子不是最难熬的，等待化雪的日子才难熬。 天空还阴沉着，但是雪花已经不再飘落了，毛华盛亲自带着救援队，去格达乡救援那些被困在雪灾中的牧民。 饶文博跟央宗卓玛随行，把牧民一个个的都找出来，带着人和牲口到定居点里去。 经过这么一遭，原本不愿意搬家的牧民倒是改了主意，不是每一年的冬天都会这么幸运，即便心疼钱，但明显还是小命比较重要，对于这种改变，毛华盛显然也是乐见其成，央宗卓玛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雪不再下了，工人们抓紧时间把公路上的积雪给清扫了出来，然后继续施工开始修建公路，原本在低温的环境是不太适合继续修建的，但是距离德格县到格达乡的公路可以彻底通车只差最后的一小段距离了，能速战速决就最好不要拖到明年。 在不适合修建的环境下，想要修建公路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饶文博对最后这段公路的要求更高，绝对不能因为环境的原因，就让最后这段公路成为一个豆腐渣工程，在质量上跟前面的路有差距。 除了公路在加班加点的修建之外，还有在赶工程进度的就是4g的安装工作了。 格达乡的大部分地方都安装了信号基站，已经可以在这里顺畅的使用4g信号了，虽然覆盖率没有城市那么高，但是考虑到格达乡本身就是地广人稀，保证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安装上信号基站就已经是不容易的工作了。 也有不少年轻人选择了给家里安装宽带，总体来说，这里的信号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再也不是之前只有2g信号的样子了，信息化的时代终于在这片土地上姗姗来迟。 雪灾过后，李鑫的工作比之前更忙了，他不但要背着自己的药箱穿梭在各个村子之间，还要带着更多的药品，整个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又瘦了一圈，原本看着还算健壮的小伙子，现在硬是清瘦不少。 马上要过年了，大家的脚步也变得更加匆忙起来。 格达乡中心小学因为这场雪灾，放假的时间比平时要提前了一些，杨韵和范哲成为了援藏人士中最早清闲下来的一批，开始享受寒假的生活。 说是享受，其实这里的休闲娱乐活动也不多，范哲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尤其是不上课之后，更是到处乱跑，最后竟然喜欢上了格萨尔王的传说故事。 格萨尔王是藏族的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是莲花生大士的化身，具有非常浓厚的藏族特色，他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事迹广泛流传，但是传说最多的地方还是在德格县，有非常多的故事，乃至于连手下的三十大将都有各自的故事。 范哲对这个非常感兴趣，他结识了老艺人桑珠平措，常常去他那里听有关格萨尔王的故事，听着老艺人的说书，范哲仿佛也被吸引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故事传说中去。 虽然对格萨尔王不是多了解，但是耐不住范哲天天在她的耳边念叨，杨韵也跟着去听了跟格萨尔王有关的传说，被深深的吸引了。 正巧假期没事干，两个人干脆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兼职，那就是去给来游玩的游客当导游，经过顾明简单的培训之后，两个人就上岗了，他们主要负责在格达乡的旅游宣传工作，带着游客们在乡里逛。 为了增加趣味，范哲把格萨尔王的传说和现实结合起来，又带了几分跟桑珠平措学来的说书，给游客解说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也让游客对于后续去格萨尔大草原的游玩更是增添了不少的好奇心。 这个兼职工作可谓是一举多得，既是兴趣所在又有钱拿，范哲跟杨韵忙的那叫一个不亦说乎，居然还真的挣了不少的外快。 只是人忙起来，看手机的时间就不多了，再加上李鑫又经常在没有信号的山上挖草药，这段时间杨韵和李鑫的联系就少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原本以为减少联系会让他们的关系渐渐疏远，却没想到只是沉淀了李鑫对杨韵的思念之情。 哪怕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李鑫也很确定，他对于杨韵的情感就是爱，可他不清楚杨韵对他的态度是怎样的，两个人虽然互有好感，但是总觉得好像差了什么，让他不敢捅破窗户纸。 第100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1） 爆竹声中一岁除，。 虽然成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是在德格县查得倒不是很严，还是有小孩抓着小摔炮，在家门口附近摔着玩。 马上就是除夕夜，该回家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留在了德格县，毛华盛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实在是脱不开身。 慰问灾区的群众，走访困难户，还有灾后的重建工作，样样都需要他，根本就走不开，让他连回家过年的时间都没有了。 送走载着人的大巴车，毛华盛回了县政府，一下子就觉得空荡起来，援藏的干部回家过年了，人一下就少了不少。 他不回家的事情还没跟妻子说，毛华盛下意识的回避这件事，但是无论怎么回避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打出去电话的时候，毛华盛叹了口气，自觉心底的愧疚。 “秀秀，我今年过年回不去了，德格县这边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忙，你跟妈好好过年，买点年货别心疼钱。”毛华盛把攒的钱给家里打了过去，让家里能过个好年。 “你死德格县不回来都没人管你。”李秀秀一脸怨气，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子幽怨，刚说完就听到了旁边的婆婆连着呸了三声。 “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毛妈妈抢过电话，对着电话那边说道：“真不回来了？那你在那边可要照顾好自己啊，钱不够跟妈说，哎，好。” 看着婆婆跟丈夫打电话，李秀秀的脸上更是阴沉不少，自从嫁给毛华盛，她就没过一天好日子，从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毛华盛就往藏区跑，一援藏就是两年的时间，她哪是嫁给了毛华盛，她就是嫁给了毛妈妈！ 她怎会不明白那些大道理，但是国家大义跟私人生活结合起来，总归是有几句怨气的，现在竟然还不许人说了。 毛华盛也知道妻子的心里憋着口气，哄完母亲之后又倒过头来哄着李秀秀，好说歹说才算是让李秀秀的脸上破涕为笑，带了几分的娇羞。 “我晓得了，我带着爸妈和孩子去找你过年也行，一家总要团聚的。”李秀秀的想法倒是简单，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只要能团圆，在哪过年不是过。 “我也想让你们来，但是儿子太小了适应不了高原气候，很容易发生意外，你又在哺乳期，太操劳了对身体不好，爸妈年纪也大了，乖乖在成都过年好不好？”毛华盛哄着妻子，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路途艰辛遥远，他舍不得让一家老小折腾。 顺着毛华盛的话一想，李秀秀也觉得刚才是自己冲动了，仔细思考一下也觉得不太妥当，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我带着儿子在家里过年，你记得给自己买点肉食，别不吃饭随便凑活两口。”李秀秀咬了咬下唇，板着脸说道：“也给那俩送点吃的穿的，都资助他俩了，也不差这点东西。” 毛华盛一听，脸上顿时带着欣喜若狂的笑，李秀秀说的人是他资助的那两个藏族孤儿，原本前些日子两个人还为了这事闹的很不愉快，但是现在秀秀主动叮嘱让他去看看那两个孩子，是不是说明秀秀已经开始接纳两个孩子了？ “好，我得空就去看看他们，你在家也别太辛苦了。”毛华盛挂了电话，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已经到了正午。 过两天就是大年夜，他要买点东西带着过去，跟那两个孩子一起过年，即便自然灾害夺走了孩子的双亲，可他们也不是没人爱的。 对于毛华盛的到来，两个孩子惊喜又意外，接过毛华盛带来的东西，两个少年忙的团团转，又是给毛华盛倒水，又是请毛华盛坐。 看着两个懂事伶俐的孩子，毛华盛也很感慨，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好好学习，将来的成就也是不可限量的。 “叔叔，您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眸子里面全是期待。 虽然毛华盛也想留下来陪着两个孩子吃一顿饭，但是他等会还赶着要去慰问灾区的群众，实在是留不下来。 毛华盛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解释道：“我等会还有事，不能留下来吃饭了，前阵子下雪，不少的牧民受灾严重，我要去看望一下他们。” 虽然想要毛华盛多陪陪他们，但是听见雪灾两个字之后，他们立刻懂事的说道：“那我们就不留叔叔吃饭了，去看望牧民是更重要的事情，雪灾的情况严重吗？” 两个孩子只知道前段时间下了大雪，还不知道已经造成雪灾的事情，他们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 毛华盛跟两个孩子说了一下雪灾的情况，又宽慰了一下他们的心，让他们不要担忧，政府已经开始安排后续的赈灾工作，这次雪灾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他们的心中已经被种下了一颗小小的火苗，唯有好好学习，才能考上大学，成为一个跟毛华盛一样，为群众们分忧的人，才可以建设家乡，拯救更多像他们一样的孤儿。 外面的风还在呼啸，屋里的三个人坐在一起交谈，心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返乡的大巴车摇摇晃晃的到站了，从上面四散下来带着行李的人，杨韵站在汽车站，看着付雪珍跟顾明牵着手高高兴兴的离去。 去年她在这里被男朋友接走，但是今年两个人却已经分手了。 从校园到工作的爱情，终究还是抵不过现实，杨韵叹了口气，从入站口又进了汽车站，买了回家的票，成都已经变成了她的一个中转站，不再是归途。 坐上去乡下的大巴车，杨韵的心底很是忐忑，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近乡情更怯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她突然有些不敢见自己的父母。 原本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是带着男朋友回来见父母的，但是现在她孤家寡人一个。 下了车，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杨韵提着行李箱站在了自家的大门前，看着院子里弯着腰扫地的母亲，一下子就湿润了眼眶。 第101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2） “妈……”杨韵喊了一声，站在门口擦了擦眼泪，往院子里面走，“我回来了。” 院子里面正在扫地的人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杨韵，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还有些不敢置信，她放下了手里的扫帚，说道：“韵韵，你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杨韵进了院子，许久不见的母亲接过了杨韵手里的行李和礼物，牵着杨韵的手往屋子里面走。 杨韵很久没有回家了，这次回来给父母带了不少的礼物，还特地给父亲打了一壶好酒。 在地里干活的杨爸爸听到女儿回家的消息，都顾不上地里的活了，直接收拾东西回了家，援藏的事情杨韵没有瞒着爸妈，但是当二老看见明显黑了好几个度的杨韵，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水。 好歹是自己的孩子，自个不心疼谁心疼。 “去年你没回家过年，我跟你爸连年夜饭都没吃好，现在知道你回来了，我们两也算是安心了，你不是说今年要带男朋友回来吗？”杨妈妈给杨韵收拾着房间，嘴上止不住的念叨着。 听到母亲提起男朋友，又说年夜饭还在惦记着她，杨韵的心底浮现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愧疚，她去年在渣男的家里受气，送上门让人羞辱，养她长大的父母却在家里食不下咽，她不孝啊。 “分手了。”杨韵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神色平静。 “怎么还分了？”母亲惊讶的抬起了头，然后又弯下身子给杨韵铺床单，神色平静的说道：“分了也好，那个孩子肯定是对你不好了，你性子温和，不是吃了大委屈肯定不会做出这个决定的，没事，分了就分了，还有更好的孩子等着咱呢。” 母亲的话算是彻底的引出了杨韵积攒已久的委屈，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在凳子上嚎啕大哭，她也想不明白，难道就因为出身就要被人嫌弃吗？ 积攒已久的委屈全在今天背痛痛快快的发泄了出来，杨韵的母亲把杨韵揽进了怀里，轻轻的拍打安抚着，就像是小时候一样，给杨韵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哭出来发泄一场也好，杨韵哭了十几分钟，才拿纸巾擦了擦流下的泪水。 “孩子，你还惦记着那个男孩子呢？”母亲低声询问，她见不得自己孩子哭成整个样子，但是更怕杨韵钻牛角尖出不来，就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导致后半生过的不幸福。 “没有，”杨韵小声的说道：“我哭我自己，这么长时间才看明白他不是个好人。” 母亲叹了口气，才算是放心下来，让杨韵自己在家，她脚步匆匆的出了门，去找隔壁的柳婶子聊天了。 杨韵在家待了两天，才逐渐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家里每天都会来很多客人，刚开始杨韵还真的把对方当客人客客气气的招待着，可随着来的适龄的男青年越来越多，杨韵才后知后觉，难不成母亲是在给自己相亲？ 好脾气的送走了最后一位来相亲的男孩子，杨韵在外面的院子截住往外跑的母亲，无奈的问道：“妈，你这是干啥呢，这么怕我嫁不出去？” “这不是你已经跟那个男孩子分开了吗，妈这也是先给你相看着，万一有合适的，你们就先聊聊天，是不是？”杨妈妈的脸上带着些尴尬的笑，被女儿给抓包的感觉显然不太好。 杨韵也明白母亲的担忧，可能在大城市还无所谓，但是按照农村的习俗来说，她的年纪算是大龄未婚女青年了，如果不是学历在这里放着，恐怕还有人传闲话说她嫁不出去。 不过杨韵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一时半会也没有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的想法，前男友实在是把她伤的有点深，她需要时间来愈合伤口。 “妈，不用再给我找人来相亲了，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杨韵跟她妈妈解释着，想要让母亲放弃给她相亲这个想法，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她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不想每天早起应付这些人。 “没有这个想法怎么行，你年纪也不小了，这都是奔三十的人了，再不相看两个，到时候那些好的男孩子都被小姑娘给挑走了，你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去嫁给二婚的？”没有母亲是不为子女的未来做打算的，杨妈妈显然非常的着急，一心想要给杨韵找一个好对象。 强硬的话语堵在杨韵的心头，她看着母亲头上花白的头发，还是没能说出不找对象再等两年的话。 杨韵也知道老一辈的看法很难改变，但是她还想拥有一段时间的清净，几乎是瞬间杨韵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来堵上杨妈妈无止境的相亲，她的脸颊带上了一抹羞红，先在心底给李鑫道了个歉，然后开始厚着脸皮扯谎。 “妈，你还不明白吗，我这是有喜欢的人了。”杨韵扯了扯妈妈的袖子，“非得让你姑娘明说，羞不羞人啊。” 杨妈妈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不早点说，你早说了妈还给你安排这么多相亲吗，那个男孩家里是干什么的？” 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杨韵面不改色的说着：“他叫李鑫，家是成都市区的，是个医生呢，现在在格达乡那边当院长，人长得也帅，就就是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今年二十九了，跟我一样都是去援藏的，到期就回成都。” “是大两岁，不过也般配，年纪大的会疼人啊。”杨妈妈被杨韵两句话就哄的高高兴兴，去跟杨爸爸报喜去了。 杨韵看着母亲跟父亲花白的头发，心情也跟着失落不少，她现在对谈恋爱真的没有兴趣，谈恋爱哪有建设祖国香，她要在格达乡发光发热，教导孩子们好好读书，至于私事还是再说吧，反正再在家里待几天，她就要跑路回格达乡了。 既然这样的话，说点假消息先让父母高兴着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了。 心里还是慌，杨韵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鑫发了个消息：“李大院长到家了吗？” 第102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3） “李大院长没有回家，还奋斗在革命的第一线。” 李鑫顺着杨韵的话，就开起了玩笑，这次回乡的名单里原本是有他的名字的，可他没走。 过年的时候正是医院最忙的时候，再加上放假，导致医院的人手又开始缺了，李鑫在医院的排班多了不少，几乎是没有空闲的时候，日子也没有之前折腾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扎多村的草药基地，也没有时间去村子里面给人看病了。 虽然出不去，但是在医院里面零散的时间还是很多的，李鑫也算是变相的休假了。 “辛苦辛苦。”杨韵顺手发了一个猫猫头的表情包，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她原本找李鑫是为了说相亲的事情，可热血上头的时间过去，她就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了，总感觉跟李鑫提自己拿他当挡箭牌的事情很尴尬。 杨韵：【怎么没回家？】 李鑫：【你要听官方的理由还是真实的理由？】 这话显然说的很巧妙，李鑫侧头瞧着手机，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杨韵的模样。 “官方的理由就是医院太忙了，我走不开，私人的理由就是回家要相亲，但是我不想相亲，我对结婚没有想法。”李鑫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笔尖点了点桌子，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杨韵说，他对跟她谈恋爱有想法。 肯定会被当成登徒子一脚踹出去，两个人上次在医院见面时的暧昧仿佛成了虚幻的泡泡，只要伸手去触碰就会消失不见。 手机那边的杨韵果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顺口安慰了他两句。 放下手机，李鑫无奈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睡午觉，下午还要值班，现在得多休息一会。 李鑫不回家的消息李妈妈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淡的挂了电话，儿大不由娘，先是偷偷的援藏跑到德格县那个破地方，现在更过分，过年的时候居然连家也不回了。 她是又急又气，恨不得自己就没有这个儿子。 李鑫也知道对不住母亲，给她寄了不少德格县的特产，时不时的再发两条消息卖一下惨，让母亲能原谅他，一番折腾下来，两个人的关系才略有缓和。 雪灾过后就是过年，最忙的除了畜牧站就是医院了，李鑫抽着空往乡下跑，给群众分发抗风寒的药品，又在医院里坐班看诊，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他接待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病人。 “毛县长，你没回家吗？”李鑫惊讶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毛华盛，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有干裂的痕迹，看样子状态不是很好。 “没回去，留在这还有工作要处理，李院长不是也一样没回家。”毛华盛扯了扯嘴角，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李鑫能明显的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太好。 给毛华盛开了一长串的检查单，李鑫看着最后的结果，皱了皱眉，“毛县长，你这是慢性病，是需要好好休养的，三餐保持规律，从病历上来看，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来就诊了，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如果您不调整自己的习惯的话，病情是不会好转的。” 毛华盛倒是也想保持自己的三餐规律，但是人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了，也就导致他的胃病没有好转的意思，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我知道了，给我开药吧。”毛华盛无奈的笑了笑，示意李鑫开药。 “这话听起来可就有些耳熟了，毛县长您每次都这样说，敷衍得了我可骗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好好调养，我给你开药。”李鑫无奈的调整了药方，但是心底却隐约浮现出另一个想法。 如果连饭都忙得没有时间吃，那又怎么会按时吃药呢？ “毛县长，您跟我说句实在话，以前开的药你吃了没有？”李鑫突然没由来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吃了一部分吧……”毛华盛难得有些心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吃，反正都吃完了就对了。” 这话让李鑫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了，“药不是零嘴，你这个吃法不行啊，我也知道劝不动你，但是既然现在身体不舒服了，还是要先保重身体啊。” 毛华盛心虚的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按时吃饭吃药，才从李鑫的魔爪下面逃了出来。 “草药基地那边的草药种植怎么样了，进度还可以吗？”看完病，毛华盛顺手谈起了公事，他原本就是来格达乡视察草药基地的，只是刚到乡中心，就胃疼难耐，先来医院拿药了。 等会还要去一趟扎多村，正巧撞见李鑫在这里，就顺口先问问情况。 “种植情况还算顺利，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小意外，但是后来改变了土壤里面的微元素含量之后就好多了，现在整体的长势还算喜人，大棚里面的温度维持在了一个恒定温度，并没有完全模拟自然环境，不然生产周期会被拉长。” 自然环境下的草药就像是贫困山区的孩子，缺衣少食，所以格外瘦小，如果条件好一些，吸收到了营养，就会飞快的成长起来，长高长壮。 而草药基地在干的事情，就是给草药充足的营养，让它们能茁壮成长。 毛华盛听到了好消息，脸上也松了一口气，按照现在的长势，等过完年之后的就可以将第一批草药加工出售回本了，对于格达乡和扎多村来说，都算是一个好消息。 “藏草药加工厂，已经在等着草药的成熟了，相信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可以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过一个好年。”毛华盛的脸上洋溢着喜意，他在医院已经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扎多村看看。 这是阶段性的成功，是扎多村和援藏干部一起努力的成果，而经过一年的铺垫和奋斗，现在终于要迎来收获的果实了，也算是这一年中难得的好消息。 夏天的泥石流，冬天的雪灾，给毛华盛的心底留下了一片阴影，他无时无刻不在为德格县紧紧的揪着一颗心，现在突然放松了下来。 虽然要相信科学，拒绝封建迷信，但是毛华盛还是不禁感慨一句，这是个好兆头啊。 第103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4） 是人民群众的努力得来的好兆头，毛华盛看完草药基地后，高高兴兴的回了县政府，开始筹备过年。 藏族的春节习俗跟汉族相差很大，毛华盛既然选择了留在这里过年，就要遵从当地的习俗，跟县政府的干部们一起过一个欢喜的有气氛的藏历年。 除夕的前一天，毛华盛就端着一盆脏水，泼到了西边，这是象征着脏东西和霉运都会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一起逝去，象征着辞旧迎新。 多吉蹲在宿舍楼的门口刷牙，看见了毛华盛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热情的跟毛华盛打招呼：“毛县长，没想到你也会遵从这些习俗。” “入乡随俗，我当然也跟着一起辞旧迎新，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得深入到群众的生活中去。”毛华盛拿着盆子，跟多吉搭话。 不是所有人过年的时候都能回家过年，县政府里的不少人都要值班，根本走不开，回家过年的机会也很渺茫，毛华盛特意在除夕这天给所有人放了个假，让他们能跟着街上的人流感受一份来自德格县的年味。 除夕这天，藏族的同胞们会举行盛大的“跳神会”，，穿着特别的服装，在大街上载歌载舞，欢腾不已，伴奏的音乐依旧选择古老的乐器。 大鼓，唢呐，海螺，一切粗犷的具有生命力的乐器在藏族小伙的手里，仿佛要翻出花来，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乐器，但是组合在一起，蓬勃向上。 让毛华盛感受到了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他像是一个误入古老祭祀现场的过路人，又在群众的招呼下彻底的加入了这场狂欢，辟邪降福。 在高歌中，在狂舞中，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藏族的传统藏历年。 “跳神会”结束了，但是狂欢还没有结束，比起白天的狂欢，黑夜才是真正的赛场。 广场上，青年聚集在一起，赛马，射箭，仿佛要将白天没有宣泄完的精力全盘托出，篝火升起，大家围坐在一起，歌声与喝彩的声音接连不断，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青年捧着心爱的乐器，盘膝坐在篝火旁，合着歌声在放肆的弹唱着，亦有善舞的青年，携手起舞，跳“锅庄”，跳弦子舞，甚至兴致来了也不拘泥于一种舞步，随着伴奏乐器的韵律舞动，篝火在跳动，人们在欢聚。 青稞酒被摆了上来，大家乘兴而来，尽情欢饮。 火辣辣的青稞酒大口大口的流入了喉管，让人痛快至极，暖意顺着小腹上升，让人耳晕目眩，酒精麻痹了一部分的感知，毛华盛坐在地上，在膝头打着拍子，跟着哼唱起了歌。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正打算再饮一杯，毛华盛手边的酒壶被一只手按住，多吉凑了过来，大声的说道：“毛县长，你胃不好，别喝了，意思意思就行。” 不由得失笑，毛华盛看着多吉抢走了酒壶，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得意洋洋的冲着他挑眉，仿佛在高兴自己想出了一个多么美妙的主意。 真是喝晕了，毛华盛半倚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篝火跳动，平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失形象的事情。 大家都心里有数，即便是乘兴喝酒，也没人真的喝醉，在彻底撒酒疯之前就住手，让整个晚会的气氛维持在顶点又不过分混乱。 这是一场彻夜的狂欢！ 第二天毛华盛起床的时候还头昏脑涨的，昨天的酒虽然喝的不多，但是后劲足，他用清水洗了把脸，才算清醒过来。 大年初一的早上，成群结队的妇女早早的就起了床，去附近的河边，背水回家，这也是有讲究的，这水叫“吉祥水”，虽然还是普通的水，但寓意非常好，可以保佑全家人都平安健康，是当地的风俗之一。 普通人的家里还会撑起一张红桌子，上面放着供品，有些类似于汉族某些地区供奉的五谷斗，不过细节处不同，增添了更多的民族特色。 上面还插着青稞和其他谷物的穗子，毛华盛猜测应该是为了保证五谷丰登，祈求来年一切顺利的东西。 毛华盛的猜测跟实际上的用途是差不多的，不过供品“竹素其玛”除了五谷丰登之外，还有保佑人畜兴旺的意思，总之都是吉祥的物件。 大家会在摆放红桌子和供品的屋里喝青稞酒，献哈达，再度载歌载舞，来欢祝新春佳节的到来。 毛华盛没在别人的家里久留，只是跟着喝了几杯青稞酒，脸上带着喜气，顶着挂在脖子上的神圣哈达离开，回了县政府里。 他想家里人了，从昨天到今天，他还没腾出空来，再给家里打个电话。 外面欢腾的气氛，显然跟医院没有太大的关系，李鑫等一众医护人员还奋斗在第一线，他们不能放假，因为病人不会放假。 医院不同的区域，气氛也不相同，李鑫时而脸上带着笑意，时而脸上沉默肃穆，不同的病人让李鑫脸上的表情也不相同。 毕竟没有病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会想看到医护人员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意。 终于到了办公室，李鑫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在椅子上坐着，放松下来摆弄着手机，屏幕猛然亮起，上面带着显眼的日期标志。 今天是大年初二了。 伴着“叮”一声，李鑫看到了母亲发的消息：“我去格达乡找你吧，过年不能不团聚。” 想必母亲是摆脱了家里的那群亲戚，终于腾出空来对付他了，几乎是瞬间眉头一跳，拒绝的话就脱口而出，“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来看我，这里是高原，你要是在路上高原反应了我多担心啊，等放假我就回去看你。” 李鑫的这套说辞显然没劝住李妈妈，她看着手机上地图显示的距离，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拦不住你妈，我倒是想看看，那个让你和你爸都魂牵梦绕的地方，地图上连都没有实景的山疙瘩，究竟有什么魔力。” 她在成都过了半辈子，丈夫儿子都在前赴后继去德格县的路上，那她也要去看看，去看看那个夺走了她丈夫性命的地方。 第104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5） 格达乡政府里的气氛，就远远没有县政府那么活跃，空气中都带着凝结的感觉。 毛华盛从迈进乡政府开始，就觉得这里的气氛属实是压抑，明明还在新年的假期，但是干部的脸上都没有笑意，一个个苦着脸。 会议室里饶文博正在对着大屏幕上的ppt讲话，在开会探讨关于旅游建设的开发工作后续的进展。 毛华盛在会议室的门口稍微站了一下，都能听到饶文博在里面激烈的声音，底下的干部在笔记本上记着一些东西，但是整体的热情度并不高。 没打扰饶文博开会，毛华盛转头去了办公室里等着饶文博散会。 半个小时之后，饶文博脚步匆匆的回了办公室，看见毛华盛后愣了一下，才问道：“您怎么过来了，是组织上又发布了新的任务吗？” 毛华盛提起手里的东西，给饶文博看，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来看望一下你，顺便给你送年货。” “谢谢毛县长的关心，年货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饶文博接过毛华盛手里的礼盒，里面是一些当地的特色小吃，不贵重，但是胜在心意，毛华盛过年还这么惦记着他，让饶文博感动不已。 “刚才在开会？”毛华盛提起刚才的事，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饶文博在会议室里拍桌子瞪眼的样子。 “是，我想尽快的推进各个项目的进度，从项目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但是进度并不乐观，我实在是太着急了。”饶文博苦笑了一下，他着急早点干出一番功绩。 两年的援藏期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但是他到现在还没干出什么功绩，饶文博希望在他回成都之前可以尽快的干出一番事业来，让格达乡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发展。 “欲速则不达，小饶啊，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一些，也要适当的给手下的人放个假，让他们能休息休息，方便更好的进行后续的工作。”毛华盛看出来饶文博的着急劲，想要劝住饶文博。 现在整个乡政府的气氛都是低沉的，在这种环境下，又能做出来什么丰功伟绩呢？ 饶文博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您说的对我以后会注意的，今天下午就给大家放假，让大家好好的休息一下。” 无奈的叹了口气，毛华盛知道饶文博完全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但是每个人的工作方式都不同，毛华盛劝说两句就可以了，也不能总是指手画脚的替饶文博做决定。 “你想要在援藏期满之前完成所有的工作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做事还是要适当的松一松，不必抓的这么近，适当的停下脚步，反省审查一番，免得在工作中出现失误。”即便知道饶文博可能听不进去，但是毛华盛还是多说了两句。 既是上司对于下属的提点，也是出于私交对饶文博的提醒。 对于毛华盛的好意，饶文博也心知肚明，即便不想停下脚步，他还是认真的对毛华盛道谢，表示自己会改的。 他只是有些固执，也不是听不进劝告，现在有人提出了意见，那他就要适当的根据建议进行整改。 “毛县长，这次来格达乡可不是单纯为了给我送年货这么简单吧，跑了这么一趟，不顺便视察一下，走访调查一番，可不像是您的作风。”饶文博岔开了话题，开始打趣毛华盛。 “还是你小子懂我，我这次过来，是去尼玛新村的，央宗卓玛回家过年了，你总得多盯着那边一些，说不定就到了需要用人的时候了。”毛华盛这次过来是为了去尼玛新村视察的，来看饶文博算是顺路。 “正好我也要去尼玛新村看看，那不如我们一同前去。”饶文博愣了一下，然后对毛华盛提出了邀请，两人一同去尼玛新村。 …… 成都，市区。 付雪珍无聊的在屋里看着春晚的重播，她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世了，过年就一家三口一起，偶尔再走个亲戚，整体来说还是清静的。 但是顾明就不一样了，一大家子的亲戚都要回老家过年，还得在家待到正月初七才回成都，被迫分开这件事让付雪珍很不高兴。 尤其是过年期间的事情多，顾明忙着祭祖，走亲戚，上供等等一系列的风俗，基本上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了，就更不用说是长时间陪着付雪珍，让原本就无所事事的付雪珍更是不满。 两个人从放假开始就一直在吵架，只短暂的在除夕和大年初一两天和好了，转头又吵了起来，一直闹腾的付雪珍让顾明心力交瘁，一边要应付女朋友，一边要应付家里的长辈，顾明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差。 付雪珍也很委屈，她只是想要顾明多陪陪她，又有什么错呢。 真正的导火索是在顾明的工作调动安排下来之后爆发的，公司那边看格达乡的旅游建设的进度不错，给顾明升职了，把人从格达乡给调了回来，在成都的总公司里工作，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同时这意味着两个人要面临两地分居的异地恋模式。 付雪珍当场就不愿意了，之前异地恋是因为还没有见过面，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现在根本就接受不了两个人分居两地。 “为什么你不能跟公司申请继续在格达乡里工作呢？你明明知道我在那里，为什么不来陪我呢，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就回成都了，你陪我一年的时间，然后我们一起调回成都难道不好吗？” “稍等一下宝宝，我得接上司的电话一下。”顾明的声音里带着歉意，过了五分钟之后才回了付雪珍的消息。 他知道付雪珍的脾气不好，用的措辞也尽量的婉转，“这次的机会还是挺难得的，而且公司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接替我的人选也已经选好了，事情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基本上是没法更改的事情了，就一年的时间，等我好不好？” “我不想等你。”付雪珍面无表情的说：“那我们就分手吧，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第105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6） 是放弃前程，选择女朋友，还是放弃女朋友选择前程，成为了顾明无解的一道选择题。 他一个都不想放弃，可现在付雪珍的态度显然很明了了，要不然顾明就选择工作，要不然顾明就来格达乡陪她。 “珍珍，等你冷静一些我们再继续谈这事好吗？” 这一冷静，就直接冷静到了春节的假期结束，付雪珍终究还是没能在车站等到顾明。 明白了顾明选择留在成都工作，付雪珍气得一路上都在车上掉眼泪，她不明白难道自己不值得顾明选择吗？为什么不肯来陪她一年的时间，甚至连顾明的电话也不愿意接了。 因为路上堵车来晚的顾明只能目送着车辆开出车站，他没能送付雪珍离开成都，不用想也知道，付雪珍肯定又生气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在成都工作，在格达乡他不会有更好的发展，也给不了付雪珍更好的生活。 付雪珍的泪水从成都一直流到德格县，才算是勉强流干，毛华盛见到付雪珍的第一面就吓了一跳，付雪珍的两个眼睛通红通红的，肿的非常的厉害，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你去格达乡收拾一下你的行李，准备搬回德格县政府吧，格达乡的宽带建设工作已经完成了，你也不用继续留在格达乡工作者，德格县城需要你。”毛华盛觉得付雪珍应该也不想让他提起不高兴的事情，就没有追问付雪珍为什么哭，而是把新的工作通知下达给了付雪珍。 点了点头，付雪珍表示会尽快去收拾行李，转身回了宿舍，毛华盛无奈的摇了摇头，希望付雪珍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工作吧，虽然每个人都会有不良的情绪，但是过度的情绪化可不是一件好事。 温室大棚里面培训的第一批草药现在已经可以送去加工了，第一批的草药是送到外面的加工厂里加工的，如果确定没问题之后会在草药基地的旁边新建一个加工厂，更方便加工和销售草药。 饶文博就跟着这批草药去了加工厂，由此凸显出了这批草药的重要性。 这批草药的确也没辜负饶文博的众望，在温室大棚中长成的草药跟外面野生的草药在药效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在外貌上甚至还是人工种植的草药看上去更加的健康，叶片更大，根据专家的说法是因为人工种植的草药吸收的营养更足更好，长势才会更加喜人。 伴随着年后的第一个好消息传来，剩下的好消息也在接二连三的不断传来，比如现在选在进驻德格县的援藏企业越来越多了。 一部分是德格县的发展潜力，另一部分就是宣传工作的到位。 跟之前消息流通不畅的情况不同，现在德格县以及下面的乡镇全面通网之后，信息流传的速度可是非常快的，也是极其的稳定，也能跟上外面发展的脚步，进行一些“时髦”的宣传工作了。 不但公众号上的文章大批量的发表，还有脑子活跃的干部向上面申请，现在是一个新媒体的时代了，那为什么不顺应时代的潮流，进行直播呢？ 也有一部分看好现在才初露头角的短视频软件，德格县的美景就是现成的素材，而且还有格达乡的格萨尔大草原的美景，几乎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简单的调色，拍摄，剪辑加上后期的配乐，就是一个震撼的视频，能够起到很好的宣传效果。 毛华盛看到呈现在他桌子上的各式各样的方案，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一个方案也不放过，进行全面的宣传工作，务必要将德格县的名声给打出去，吸引足够多的游客前来游玩，拉动当地的经济，早日摘掉贫困县的大帽子，争取脱贫致富的脚步更快。 一个也不放过的宣传方案决定下达后，县政府几乎就忙得脚不沾地。 办公室里文员都被抓去写宣传稿了，憋不出话来就多放当地的照片，但是无论如何，每个人每天都必须交一篇文章出来，会用相机和剪辑短视频的人更是被毛华盛当成了宝贝疙瘩，他对每个人都给予厚望，盼着德格县能够越来越好。 不但德格县动起来，格达乡作为旅游开发的重点区域，也要跟着动起来，格达乡政府的文员也没能逃脱，在饶文博和毛华盛的双重命令下，都开始绞尽脑汁的宣传工作。 不会剪辑？网上大把的教程。不会摄影？格萨尔大草原随手一拍就是美景无需ps，没有任何的借口可以成为不进行宣传工作的理由，毛华盛甚至还拨了一笔专款，用来进行宣传工作，用专业的话来说，就叫买流量。 只有曝光率够高，才能被更多的人看见，认识到德格县，想要来德格县旅游。 在宣传工作迅猛进行的同时，毛华盛担忧了一段时间的旧城改造的休整结果也传来了好消息，之前的那一批豆腐渣工程现在已经加固完成了，通过了安全检验，可以正式的拿来使用了。 也多亏了这一批旧城改造的建筑中豆腐渣的工程并不多，不然的话后期的整改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解决了德格县里的麻烦，毛华盛又将目光给放到了格达乡里。 作为旅游的中心，格达乡的发展必须要快，要好，那么医疗和教育就是工作的重中之重。 虽然现在成立了格达乡人民医院，可现在的医院的地址是用的之前的卫生院改造来的，条件还是简陋了一些，也不支持一些医疗器械的使用，现在格达乡的公路已经修好可以通车了，那修建一个新的格达乡人民医院的计划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有了之前旧城改造的豆腐渣工程的前车之鉴，毛华盛对于这次的建筑队的选择更是警惕了不少，务必要选择一个没有问题的施工队来建设格达乡人民医院，他需要慎重的选择，才能放心下来。 格达乡里第一个知道要修建一所新医院的人，是饶文博，第二个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是李鑫，两个人都对这件事情充满了期望。 第106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7） 小道消息流传过后，很快就有新通知下来了。 只不过出乎饶文博预料的就是，要修建的不但是格达乡人民医院，还有格达乡中心小学，两所建筑都要翻盖修新。 修医院还好说，但是如果翻盖格达乡中心小学的话，里面的师生该去哪儿呢，如果不翻盖，选新址的话，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盖一所新的学校，而且超预算太多了。 时间不等人，饶文博立刻拍板，先在选好的地皮上修盖医院，小学的事情暂时放一放，等他跟中心小学的校长沟通过之后再说。 当天下午饶文博就跑到了中心小学，在校长室里开始商量修建小学的有关事情。 “张校长，最近上面下了通知文书和拨款，要翻盖中心小学。”饶文博开门见山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校长一听这个消息，先是脸上微微一怔，然后立刻脸上带上了笑意，“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小学从建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了，无论是教室还是桌椅现在早就已经破旧不堪了，连着操场和上面的健身器材也是老旧的。 现在最多也就是能够维持正常的使用罢了，至于更多的则是不敢奢求了。 虽然来上学的学生还是需要缴纳一些住宿费，但是就那点钱其实根本就不够住宿费的，大头还是靠国家的补贴，也就是这么多年来，上面拨下来的教育经费都拿来维持义务教育和住宿费补贴了，实在是剩不下。 “不过张校长，我在考虑如果现在动工的话是不是不方便，学生们还在上课，把教学楼给推了的话，孩子们总不能在操场上上课，如果把工期放在暑假的话时间又太短了不一定能修建完，张校长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饶文博当然也可以直接给出一个修建的方案，让中心小学的全校师生来配合，但是那样的话实在是太武断了，很可能不利于学生的学习，耽误孩子们课程的进度，还是要跟学校的负责人来商量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才是最好的选择。 “的确是个问题，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根据施工图纸来看，可以先翻盖一些学生们不经常使用的建筑，我可以把孩子们的教室换在一起，让大家先挤一挤，把宿舍楼或者是实验楼先翻盖完成，等暑假的时候再翻盖教学楼。这样工程的时间应该也来得及，也不会耽误孩子们上课，就是条件艰苦了一些。” 说到这里，张校长苦笑一声：“都艰苦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会，没有牺牲哪来的新教学楼。” 其实饶文博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对学校的结构不够熟悉，具体的事情需要校长和施工队沟通交流，他顶多在中间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 “施工期间还要校长多费心了，看着点孩子们，混凝土和灰尘都不是闹着玩的，记得封锁施工现场，没事不要让孩子们过去看热闹，防止出现意外。”饶文博又不放心的多叮嘱了两句。 “我知道，我把这群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肯定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即便饶乡长您不说，我也回看好孩子。”校长笑呵呵的答应下来，送饶文博出了校门。 事情就这样敲定下了，中心小学和人民医院的修建轰轰烈烈的开始进行了，拉着材料的车子顺着格达乡新修建的公路开了进来，将材料送到了需要的地方。 从春天到夏天，从山间争先开放杏花、桃花、梨花和油菜花，到草原上盛开的五颜六色的格桑花，再到每个人忙碌的工作和生活，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格达乡人民医院的设备和人员都处于比较落后的水平，为此德格县医院特地开展了多个活动，“传帮带”“下乡支援”，各种各样的活动依次展开，还实现了医护人员的流动，让德格县的医生护士到格达乡去，去指导当地的护士和医生，结成一对一的队伍，带着格达乡人民医院向上走，尽快的提升医疗水平和服务质量。 成都的医院也伸出了援助之手，开展了远程医疗，援动教学等活动，哪怕不在一起，却依旧尽可能的帮助德格县提升医疗条件。在多方面的援助之下，格达乡的医疗情况有了很大的长进，比起之前那个简陋的卫生院来说，现在称得上是一所真正的医院了。 李鑫也得到了不少的成长，不过这个成长倒是不针对医术方面，而是指的为人处世方面，当一个好的医生，需要精湛的医术和好的医德。 但是要当一个好的院长仅仅是这些却是不够的，从技术岗位转到行政岗位，其中需要李鑫学习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尤其是度过了之前格达乡人民医院刚成立的散漫期后，需要李鑫处理的事情就变得又多又杂，让这个原本一心沉浸在医术里面的男人迅速的成熟起来。 事情还得从过年时李妈妈闹着要来德格县说起，李鑫没能拦住人，就只能去车站接人，当李妈妈真的亲自到了这个地方，踏上了德格县的土地，她沉默了。 在接下里的几天时间里面，李妈妈去了格达乡，看了李鑫的工作环境，去了扎多村的草药基地，看了那些让李爸爸着迷的草药究竟长什么样子，短短的几天的时间里，李妈妈看遍了德格县，看遍了扎多村，看了许多来援藏的干部的面庞，也跟李鑫谈了许多。 “我敬佩你们，也尊重你的选择，儿子你大了，不是妈妈身边的那个小孩子了，我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回平安回到妈妈身边的对吗？”李妈妈凝视着李鑫的目光很飘忽，像是通过李鑫看向什么人。 “我肯定会活蹦乱跳的回到妈妈你的身边的，现在的条件这么好，我又是在医院工作，有什么不舒服我会及时检查的，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会成都。”李鑫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的补充：“不会跟爸爸一样言而无信。” 李妈妈看够了，要走了，上车前留下了一句话，“既然你选择了就好好干，别给你爸丢脸，都是当院长的人了，也要担起责任。” 第107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8） 在加班加点的宣传工作过后，德格县从一个不为人知的贫困县，变成了一个富有争议和知名度的贫困县。 其中的变化是细微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却也是毛华盛砸进去了大笔的资金，才得到的宣传结果，这份知名度给德格县带来的好处，逐渐的体现出来，就比如说，现在逐渐开始有企业找上了毛华盛，想要针对德格县进行援藏扶贫的活动。 接济一时，不能接济一世，德格县要想真正的“站起来”，还是要靠自身发展出了核心的产业支撑，德格县的人民都有自己的一份收入，才是真正的脱贫。援藏企业的到来，显然给了德格县多样化发展的可能。 援藏扶贫企业开始入驻德格县下面的各个乡镇，还派来了许多的员工，来帮助德格县下面的乡镇快速的发展建设。 接待这些援藏扶贫企业的任务，被毛华盛交给了付雪珍，原本付雪珍是负责德格县的宣传工作的，但是现在德格县的宣传工作差不多已经步入了正轨，不像是之前一样，那么需要人手，毛华盛也打算抽调出来一部分人去干其他的工作。 付雪珍就在被抽调的人里面，面对毛华盛的命令，付雪珍答应了下来，但是工作的态度却并不热情，明显带着一些不情愿。 比起跟着那些援藏企业的到处乱跑，她现在还是更想待在办公室里，虽然每天都为了写不出稿子头疼，但是她从过完年回来之后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也不喜欢到处乱跑，就连平时逛街都不喜欢去了。 “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付雪珍感慨了一句，趴在桌子上不愿意动弹，自从车站一别后，她就一气之下把顾明给拉黑了，到现在都没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可奇怪的是，拉黑顾明的人是她，生气的人还是她，看不见顾明的消息之后，付雪珍并没有消气的感觉，反而更加的沉闷，可她也不愿先低头，明明是顾明不愿意来格达乡陪着她，甚至都没有去车站送她，选择了逃避。 原本这种情绪还能控制，但是这段时间，她听两个人共同的一个朋友说，顾明最近跟一个女生走的很近，看样子好事就在眼前了。付雪珍听到消息后，就气得狠狠摔了一个杯子，她还没提分手呢，顾明怎么就跟其他的女生要谈恋爱了！真是一个渣男！ 这种情绪被付雪珍带到了工作中，她不满的情绪越来越重，天天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毛华盛正巧来找付雪珍，听见了那一句抱怨，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付雪珍的思路，他沉声说道：“组织上需要你，你就要出力，这不是正说明了你的能力很强吗？如果你不想去跟进那些企业的话，我也不会为难你，换个人就是了。” 因为手下人的小情绪调换岗位这种事情，原本是不会发生的，可援藏企业的事情是很重要的，毛华盛担心会出现意外，调换一个合适的人自然也是应该的。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抱怨居然会让毛华盛误会了，付雪珍连忙道歉：“不不不，毛县长，我没有不愿意，我会好好工作的，接待援藏企业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圆满完成的。” 毛华盛点了点头：“能圆满的完成工作就好，不过我看你最近好像情绪不好，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一下，组织上会尽可能的给你一些帮助。” 这段时间以来，付雪珍的表现毛华盛是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状态不好已经很长时间了，毛华盛觉得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应该关心一下付雪珍才对。 付雪珍咬了咬下唇，她原本是不打算拿自己私人的事情去麻烦毛华盛的，但是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实在是不好，让她对毛华盛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过年的时候，我跟顾明吵架了，就是我男朋友，因为工作的原因，他被调回成都了，我想让他继续在格达乡陪我，但是他还是选择了留在成都，而且我来格达乡的时候，他没有送我，我一气之下就把他给拉黑了，现在我听说他好像在跟另一个女生谈恋爱，我觉得有些难受。” 一口气把这段时间难受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付雪珍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 原来是因为感情的事情，毛华盛松了一口气，青年被情感上面的事情困扰是再正常不过的，很多事情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 “那你跟他好好沟通了吗？” “沟通了……”付雪珍这话说的有些心虚，两个人的确是沟通了，但都是她单方面的发脾气，具体的沟通细节是没多少的，更何况她后来直接把人给拉黑了。 也就是说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和顾明好好说过。 毛华盛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轻人吵架脾气上头，不想好好沟通都是正常的，尤其是情侣之间，更是容易产生摩擦，况且付雪珍的脾气也算不得多好，还拉不下面子来。 “我看顾明不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把事情都摊开了，好好讲明白，如果他真的已经跟其他的女生交往，小付，女孩子也要学会自爱，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这种私人感情上的事情，毛华盛也不好说太多，但是付雪珍是个聪明人，肯定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付雪珍点了点头，似乎是听进了毛华盛的话，低着头沉思着。 “大大方方的去问明白，总比不明不白的断了这段关系要好，做事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毛华盛适当的给要面子的付雪珍递了一个台阶，让她能顺着下来。 “我知道了，毛县长我会尽快处理好自己的私生活，用热情的态度投入到工作中去。”付雪珍也想明白了，她不再纠结于自己，先给顾明打电话，会不会丢了脸面，而是选择去打电话问个清楚。 如果顾明真的有新女朋友了，那她绝对不会纠缠不清。 第108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9） 把被拉黑的顾明从黑名单里给拽了出来，付雪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把电话给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付雪珍不敢先开口，她怕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同样，顾明也没有开口，他怕付雪珍听见他说话之后更生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个人都安静的等着对方先说话，时间就静静的流逝，转瞬就过去了一分半的时间，付雪珍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磨叽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顾明？” “我在。”顾明的声音哑得吓人，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只能靠着拼命的工作来麻醉自己，正好又是春季感冒多发的季节，他扁桃体发炎，正在家里修养。 “我听说你有新的女朋友了，”付雪珍停顿了一下，然后苦涩的说道：“恭喜你。” “没有！”顾明急切的说道：“没有，我没有新女朋友，我只有一个女朋友就是你。” 或许是太着急了，顾明的嗓子被强行扯着说话，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顾明死命咳了半天，才算是止住了声音。 这话说完，两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顾明在等着一个审判，而付雪珍则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刚才真的很担心顾明有新的女朋友了，那她就只能成为一个过去式了。 “之前的事……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或许是开了一个头，后面道歉的话就没有那么难说了，付雪珍越说越流畅，“是我太冲动了，做事之前考虑不周全，只顾着自己任性。” 付雪珍是为了强行让顾明在格达乡陪着她的事情道歉，她那时候只是突发奇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安排别人的人生，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当初的事情自己太冲动了。 “不过你也有错，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解释清楚，也不来车站送我来格达乡。”付雪珍话锋一转，抓住了她耿耿于怀的一个点，这件事她想问清楚很久了。 顾明叹了口气，带着这些无奈，仔细的解释了一下当天发生的事情，原来临走的前一天是他发小的生日，顾明被灌了不少的酒，连家门都没能回去，一群人直接就近住在了宾馆里面，一群喝晕的人哪里还顾得上给手机充电，等第二天顾明头昏脑涨的醒过来，就已经到了发车的前半个小时。 一群人都喝酒了，也不能开车，顾明打了个车就往车站赶，偏偏是一个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了，顾明想给付雪珍发消息，却眼睁睁的看着手机关了机，再也打不开了，到车站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远去的大巴车屁股，顾明还是临时借了个充电宝才付了车费，等他想跟付雪珍解释的时候，就已经被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只能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种种巧合堆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大误会。 解释明白了后，付雪珍的心里舒服了不少，两个人的关系也重修于好，又成了一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付雪珍的工作热情一下子就上来了，整天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接待企业来的援藏员工也不觉得辛苦了。 毛华盛也很乐意看到付雪珍这样的改变。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了，就在付雪珍去接待来援藏的公司员工代表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巴车上下来。 来的人正是顾明，他再一次到了德格县，给了他的女孩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还有这么多外人在，付雪珍没敢上去给顾明一个拥抱，只是故作严肃的带着大家往招待所走，可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顾哥，可以啊，魅力无穷，来援藏都让人家小姑娘对你一见倾心了，佩服佩服。”跟顾明一起来的男生不认识付雪珍，但是看出来了两个人之间不一般的气氛，故意开口调侃顾明。 “等会记得喊嫂子。”顾明笑了笑，跟着付雪珍的脚步往前走，整张脸神采飞扬，得意的不得了。 “诶……等等！”那个男生一脸懵逼的追上去拽着顾明，小声的说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还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好吧，你女朋友不是还在格达乡等着……” 说着说着，那个男生恍然大悟，仿佛洞悉了真相，猛地嚎了一嗓子：“原来这就是嫂子啊！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得意洋洋的扫了同事们一眼，顾明跟着付雪珍到了楼梯的拐角，办理入住手续的众人在前台抓耳挠腮，想看清楚顾明这边的八卦，可惜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原本以为付雪珍会很欢迎他的到来，顾明甚至都张开了双臂，等着付雪珍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却没想到付雪珍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到了顾明的胳膊上。 “你怎么来了？” 付雪珍的眼神很不客气，两个人前段时间还因为要不要来格达乡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付雪珍好不容易才劝说自己接受顾明留在成都，现在顾明就跑到了格达乡，简直就是在打两个人的脸。 “不欢迎我来？”顾明没想到付雪珍的态度居然这么冷淡，他受伤的说道：“我好不容易才从公司里争取了这个机会，来格达乡进行援藏扶贫的工作。” “你不是选择留在成都了，现在来干什么？你不要你的前途了？” 顾明这才明白，原来是付雪珍误会了，他连忙解释：“这次是公司派我来的，原本的格达乡建设的工作交给其他人负责了，我这次来是来开展新业务的，因为我对这里比较熟悉，差事才落在我头上了。” 闻言，付雪珍的脸上才出现了笑意，乖巧的投入了顾明的怀里，她的幸福和快乐，终究还是用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她的面前。 顾明搂着怀里的付雪珍，也很是感慨，很多事情原来是早就命中注定好的，当然他也不会告诉付雪珍，原本这个项目是给其他人的，他毛遂自荐才抢来了这个机会。 入住手续都办好了，什么瓜也没有吃到的公司众人失望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等着明天工作的安排，开始适应这里的环境和生活。 第109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10） 大批的外地人口入住，给德格县带来了方方面面的影响，其中最显著的影响就是，红景天和氧气管的数量明显的供应不足了。 红景天和氧气管都是对付高原反应的一把好手，不少来援藏的人都会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氧气管和服用红景天来缓解高原反应。 但是往年的德格县显然没有这么多的红景天的需求量，所以导致存货并不多，大部分的红景天种植出来之后都是供应给其他的旅游大户使用。 这次的卖断货显然也是猝不及防，毛华盛几乎是得知这件事情就立刻给饶文博下达了指令，将草药大棚的红景天全部收割，然后送到草药加工厂里加工，尽快的上架到药店，争取得到第一批的盈利，在此之前先从外面购买一批红景天暂时使用。 如果只是来旅游的话，显然是不用服用这么多红景天的，但是这次来的这么多人中，不少的人都是在这里要长期工作的，这么看来服用一些红景天就十分必要了。 饶文博接到命令之后，立刻跟草药基地沟通，几乎是把能出力的劳动力全部都用上了，加班加点的辛苦大家把红景天全部都处理好，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药店里去，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快。 原定计划中向外面出口的草药的喜悦还没过去，卖给县城的红景天的收益就先到了手，这是给草药基地开了个好头，让饶文博几乎是抑制不住笑脸了。 连着两次开门红，原本那些不信任草药基地的扎多村的村民都心动了，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想要在草药基地分一杯羹，草药基地的发展甚至比刚开始的预期还要好。 毛华盛对这件事情，倒是持有不同的看法，开门红固然是好的，但是对于草药基地来说，红景天的大批出售完全是卡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属于不可复制性的胜利，再来一次的效果可能就没有这么好，这么挣钱了。 很有可能草药基地会呈现一种高开低走的局面。 为此毛华盛还可以给饶文博下了指示，就是为了敲打一下扎多村的村民，以前给他们打一个预防针，那就是种植草药也是个辛苦活，尤其是现在种植的人多了，最后的收益不会一直都是这么高。 面对这个善意的劝告，不少人都退缩了，这是一批墙头草，几乎是说动摇就动摇，当然也有一部分坚定的选择了相信政府，就要种植草药，那饶文博肯定也不会让人失望，各种政策都在向草药基地倾斜。 一时之间，格达乡的发展势头居然出乎意料的良好。 红景天对于高原反应有着不错的效果，原本对这个方法还不屑一顾的人，在服用了之后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居然还掀起了一股崇尚藏医学的风潮，让原本已经势微的藏派医学又掀起了一股复热的潮流。 李鑫对于这件事也是喜闻乐见的，他在成都学习的是普外科，通俗一些来说就是要上手术台动刀子的西医，但是李鑫又自幼跟着父亲学习中医，后期比着父亲的笔记学习藏医，现在的路数算是错综交杂，几乎是什么方便就用什么方法来看病。 他一直觉得，治病救人不需要把每个流派都分的那么清楚，还是按照治病的方法来，从病人的实际情况出发，适合开刀的就开刀，适合吃药调养的吃药。 不少的医生都没有李鑫学的那么杂，又那么深，而且因为刚开始的工作环境的不同，很多医生接触的案例并没有大医院里接触的案例那么奇怪，那么多，所以就导致了李鑫虽然年纪不大，临床经验却比得上很多十多年的老大夫。 李鑫也不藏私，他积极的配合医院的工作，开始传，带，帮，多方面的帮助来格达乡医院的每一个医生，尽可能的提高学习者医术和实际治病救人的真实水平。 “学无止境，跟藏医有关的事情，还指望着你多教教我了。”现在跟李鑫在聊天的就是之前他在县医院里的同事，两个人曾经是一间办公室里的好战友。 现在两个人又在格达乡的医院再度相遇。 “好说好说，我来也是跟你学习的，那就让我们相互学习，没想到好兄弟你现在这么强，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那个藏医还是熟悉的不着调，拍了拍李鑫的肩膀，他脸上带着熟悉的爽朗笑容。 现在整个县医院的医生都打乱顺序了，前往各个乡镇开展医疗活动，他就被派到了格达乡来。 李鑫的话说的也没错，他在藏医的造诣上的确是比李鑫好不少，李爸爸留下的笔记和部分资料还是他帮着翻译，和教给李鑫的。 “兄弟，现在你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捞着美人没？” “胡说什么！”李鑫瞬间反驳。 “我还没说是谁，你就急着否认了，看样子里面有猫腻啊，”藏医摸了摸下巴，“自从你来格达乡当院长，我就没在县医院见过杨老师了，她的身体不好，以前可是一周一次按时报道的，人不在你这？” 李鑫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在我这看病，不用你瞎操心了。” “哈哈哈哈，有看上的姑娘就勇敢的去追，在外面草原上可不兴扭扭捏捏的那一套，况且兄弟你的条件也不差，就是脸皮子薄，要不要兄弟帮帮你？” “不用，正好扎多村那边的草药基地缺一个指导，我没空过去，你去那里住着吧。”李鑫瞬间拒绝，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藏医摇了摇头，叹息的说道：“你跟那些爱情小说里的男主有什么不同，我就是那个可怜的英俊帅气却被丢到非洲的男二号啊。” 李鑫攥了攥拳，许久不见，为什么这个人的嘴是越来越欠了，好想找杨老师借根针把他的嘴巴给缝上，呆了吧唧的李鑫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去找杨韵接针。 人民医院里因为藏医的到来，顿时就充满了活力，时不时还能听到护士姐姐抓狂的怒骂声，李鑫一度怀疑院长是觉得这厮太闹腾才扔给他的。 第110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11） 格达乡中心小学最先进行改造的是实验楼，这栋楼平时用来进行一些小实验，也是微机室，还有心理咨询室等种种杂乱的功能集合在一起的一栋综合性质的小楼。 孩子们不经常在这里上课，临时停课对于整体课程的影响也不大，校长便先选择这里作为校园改造的第一部分。 施工队的进度也是很快的，整体的改造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把实验楼给全部翻新好了，连着里面的装修也全部都跟着翻新了一番，微机室里的电脑也换成了新型的电脑，连上了网线，还新增了一个电子阅览室，可以在里面借阅图书，和使用电脑在网上浏览。 剩下的房间还没有放东西，校长安排把两个班合并成了一个班，在这里用空房间临时上课。 杨韵带着孩子们，利用周末的时间，把教室的桌子和凳子分批次的搬到实验楼里，将来的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挤在这里上课了。 合并班级之后，杨韵一下子就要管着四个班，而且她跟范哲的班级重合了，干脆打乱了重新编排，两个人管着整个三年级的班，忙得脚不沾地。 施工队下一步要推翻教学楼和教师宿舍楼进行重建，教师暂时先搬到实验楼里凑活着住，到最后没动工的只剩下了学生宿舍楼，留给孩子们继续居住。 一个班里的人多了，地方也变得挤了，杨韵基本上进了教室之后就不能往下走了，左边的三排桌子，直接排到了教室的最后面，中间是四排，最右边是两排，中间的走廊基本上只容得下杨韵一个人行走。 虽然这里的条件比较艰苦，不过还是有好处的，这里本身是打算当成会议室来用的，所以在讲台上安装了多媒体设备，也就是说杨韵平时上课的时候可以给学生播放ppt，进行多媒体的互动教学了。 闲置了很久的笔记本电脑被杨韵重新翻了出来充上电，还好她之前并没有把电脑给带回去，使用多媒体教室的机会难得，她想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的给孩子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打开通往外界的好奇的大门。 范哲也跟杨韵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两个人在闲暇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交流一些好用的网站或者是制作ppt的小技巧，关系算得上突飞猛进。 实验楼跟教学楼的中间隔着一个操场，上课的时候施工的动静不会很大，操场和道路也被封起来了，防止学生不小心过去，发生意外。 在杨韵的期待下，利用多媒体给孩子上的课开始了，孩子们之前也轮着去过多媒体教室，对大屏幕算不上陌生，但是因为杨韵这次更加精心的准备，还是让他们对于多媒体里面放的视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也见识了外面更加广阔的世界。 除了草原和高山之外，在不远的地方就是盆地，更远的地方是平原，是丘陵，是大海，以及不同的民族，人文，景物，风俗，和高度发达的现代化的社会。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些孩子们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或许他们在父母老师的口中听到过一些有关的描述，但是远远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杨韵像是一个魔法师，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她现在有些不能确定，她带给这些孩子们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 但是不论如何，杨韵在这些孩子的脑海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让他们知道了世界上除了放牧之外，还有更加多样化的选择。 学校的宣传工作也在同步的向前推进，外界的爱心物资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捐赠，让这些家境贫寒的孩子，拥有了多样的文具，书包，甚至是新衣服，新鞋子。 那些看了报道之后，内心受到震撼的爱心人士几乎是捐献了孩子们需要的所有东西，或许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是当许多股力量汇聚在一起，带来的影响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除了爱心物资之外，爱心老师也在源源不断的冲着格达乡中心小学而来，这些老师完全是自发自愿的来支援藏区，让杨韵大为感动。 老师的到来，也极大的缓解了杨韵的压力，自从合班之后，杨韵杯子里面的胖大海就没有断过，一直在杯子里泡着。 孩子多了，教室的声音就杂乱，杨韵平时讲课的时候，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平时维持秩序还要靠着班里的两个班长，不过好笑的是，杨韵的嗓子还没扛不住，维持秩序的其中一个男班长的嗓子就先哑了。 杨韵心疼又好笑，干脆不让班长维持秩序了，万一嗓子喊坏了就不好了，还没到变声期，杨韵得小心呵护着这些祖国的花朵，便自己维持秩序，这么一来，嗓子的负担就更大了。 一部分资深老师的到来，让杨韵可以腾出手，只管理一个班，她和范哲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也让范哲累的够呛，虽然他是因为喜欢小孩子才投身教育事业的，但是也顶不住跟这么一大群孩子斗智斗勇。 “杨老师，我觉得我距离当场辞职就差这么一点。”范哲伸出手，比了一个距离，逗得杨韵哈哈大笑。 “等习惯了就好了，现在这群孩子还算乖，等你去带低年级的小朋友，你就知道培养习惯是多难的事情了。”杨韵在实验楼外面的走廊，看着远处施工的教学楼。 格达乡中心小学现在正一点点褪去之前那副古朴简陋的样子，逐渐开始成为一个新式的小学，设备齐全，孩子们也能享受到更好的教育环境。 “我要在这里待两年的时间，不知道回去之后学校会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岗位。”范哲心里清楚，他不适合行政岗位，只适合跟这些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在一起。 杨韵也顺着范哲的话，开始考虑，不过很快杨韵就甩掉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你现在足球队的训练是不是只能暂时停止了。” “操场封了，足球队等明年修好了再让孩子们来训练，说不定还有篮球场。” 第111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12） 范哲比了一个投篮的动作，对着杨韵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原来范老师还会打篮球，还真是多才多艺。”杨韵顺口夸奖了范哲两句，却没想到范哲倒是来劲了，热情的邀请杨韵去打篮球。 “既然杨老师对打篮球感兴趣的话，不如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正好乡政府那边的院子里有篮球场，平时也没有什么人用，我们过去，我教杨老师打篮球。” 范哲的眼睛亮晶晶的，莫名的让杨韵想起来了之前家里养过的小狗狗，她点了点头，等答应下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的身体不好，不能进行这么剧烈的运动。 但是都答应了，现在拒绝不免太扫兴了，杨韵咬了咬唇，或许过去试试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等周末那天，杨韵才发现，原来在篮球场的人不止她跟范哲两个人，还有学校的其他老师，零散的来了五六个人，大部分杨韵都认识，甚至连拉巴卓玛都被拉来了。 “范老师，没想到你喊了这么多人来。” “人多热闹嘛，杨老师快一起来。”范哲招了招手，示意杨韵上前。 杨韵也没好意思拒绝，她想了一下，先活动一会，如果等会不舒服的话，再推脱说自己累了，到时候再下场，在一旁休息，这样的话也不扫大家的兴。 范哲手把手的教给杨韵怎么运球，然后带着杨韵投篮，杨韵慢慢的就被带入到了这个有趣的活动里面，她等等脸上逐渐带上笑容，手上运球的动作也越发的熟练。 拉巴卓玛看着眼前的景象，顺手抬起手，拍了两张照片，传给了杨韵，出来玩不留照片怎么行。 等杨韵累了，气喘吁吁的坐会一旁的凳子上时，就看见拉巴卓玛发给她的照片，照片里她运着球，范哲正在她正前方示范应该如何运球，加上当天的天气不错，照片意外的好看，已经到了不用p就可以发朋友圈的地步。 拉巴卓玛乐呵呵的把手机放到了杨韵的身边，说道：“也到了我这个老骨头上去活动一下的时候，你在这里帮我看一下手机，如果能顺便拍两张照就更好了。” 杨韵乖巧的点了点头，拿着手机照下了拉巴卓玛跟其他老师打篮球的身影。 其实应该人再多一些才好玩的，但是范哲只喊来了这么几个人，也只能凑活着玩，不加在一旁休息的杨韵，这里正好可以对半分成两个队，范哲一脸歉意的跟杨韵表示没有办法带着她一起玩了，杨韵连忙挥手表示无所谓。 让她在旁边休息正好，如果带着她继续打下去，那杨韵可就真的要累死了。 一群人打了一下午的篮球，玩了尽兴之后才回学校，杨韵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最后大家干脆凑在一起拍了一个合照。 杨韵顺手发了朋友圈，配文：多谢范老师教我打篮球，今天跟大家玩得很高兴，下面的两张配图一张是大家的合照，另一张是范哲跟她的照片。 朋友圈发完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人来给杨韵点赞了，速度最快的居然是李鑫，还评论了一句：杨老师身体不好，适当活动可以，剧烈运动最好少做。 杨韵回复了一句好的，殊不知手机那边的李鑫已经很不高兴，心里还带着一丝的失落，照片里的男人虽然他不认识，但是两人是同事，关系还这么好，李鑫头一次开始忧心起自己在杨韵心中的分量了。 或许这应该算是情敌雷达？ 李鑫的心里顿时起了紧张感，开始担忧杨韵会不会嫌弃他不会打篮球，这个担心可谓是毫无理由。 虽然今天下午并没有很劳累，只是简单的投了两个球，但是在高原运动和跟在平原运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杨韵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好像有些吃不消。 果然跟范老师偶尔出去玩一次，还可以经常出去的话，真的不利于身体健康，两个人的日常爱好就不太一致，现在勉强相处起来也有些为难。 两个人最好还是尽量的维持工作上面的同事关系吧，底下做朋友不太合适。 耿直的范哲还没有意识到，他因为一时兴起，带着杨韵去打篮球，就断送了他跟杨韵大半的友谊 伴随着教导孩子们的时间越来越长，杨韵也逐渐的开始跟这些孩子们建立了浓厚的感情，跟其他老师不一样，杨韵只在这里待两年的时间就离开，这让杨韵跟孩子们的相处变得更加珍贵。 转眼就到了暑假，之前的假期，杨韵和孩子们都是各回各家，可是今年范哲来了，事情变得不一样起来，范哲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杨老师，我们做那么多的ppt有什么用呢？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让孩子们见到都市的繁华。”范哲整理着期末的考卷，跟一旁的杨韵搭话。 “对。”杨韵跟着叹了口气，无论现在的教学设备多么的发达的，终究还是虚假的，很多东西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造成不了心灵的震撼。 “既然这样的话，杨老师，不如我们趁着暑假带着孩子们去成都？” 一句“你疯了吗”卡在杨韵的嗓子眼，她犹豫了，这个建议真是该死的让她心动，语言和文字的力量始终都是贫瘠的，但是亲眼所见可不一样。 “这很难……” “但这不是没有可能。”范哲比起杨韵来说，就乐观很多，孩子们总要见识外面的世界，既然能给他们提供一个见识到外面社会的机会，就比没有好。 “我们不一定要带全部的孩子去，只带一部分，带那些队外界有强烈的好奇心的孩子，家长也同意的，只在成都待三天的时间，种种条件筛选下来，剩的孩子不算多，我们两个照看得过来，不行的话就再带一个同事一起。”范哲兴致勃勃的开始计划起来，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杨老师，这是不可多得的给孩子们开眼界的机会。”范哲还在游说杨韵，他知道杨韵的性子是偏向沉稳的那种，同意这个计划的可能性比较小，可总要一试的。 第112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13） 这是一件危险的，但是值得去做的事情，杨韵心动了，她只不过短短的思考了十分钟，就点头同意了这件事情，但是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只能最多带二十个孩子去，这些孩子的家长要全部知情同意，孩子的吃穿住行，全部自费，这样的话基本上就能筛选出一部分孩子了。”杨韵知道自己的条件有些苛刻，能出钱去成都的孩子家里的条件不算差，没钱的孩子想要出去见见世面难上加难。 可她只能如此，不然后患无穷。 免费带着孩子们出去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且免费的东西往往不会让人珍惜，最后报名人数超出预期，把谁筛下去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范哲想了想，补充道：“去过成都的孩子就不要去了，把机会留给没去过的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杨老师我们能做的有限，但是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 去成都的费用不高，三天两夜带着路费和吃住每个孩子才只要两百块钱，按照成都的物价和他们规划的要带孩子去的地方的价格来算，肯定是不够的。 这笔钱里面，范哲补贴了相当多的一部分，他的原话如下“我家里有钱，就算是请全部的孩子去也可以，但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被珍惜，他们还需要掏一部分的钱。” “况且，”范哲对着杨韵眨了眨眼，“如果真的有学习好出不起这个钱的孩子，我们也可以夹带私货，作为考试奖励对不对。” 杨韵都不知道该说范哲点什么了，这个通知下达之后，到出发前来报名的孩子并不多，一部分是觉得没必要，另一部分是担心孩子出远门，不愿意放人，还有出不起钱的，反正零零散散的加起来，最后报名的人数还不足十个人。 “是不是我们把条件定的有点高。”杨韵的脸上带着些忧愁，不过大部分的家长还是不愿意让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范哲和杨韵也不能强求，到最后就带着九个孩子，踏上了去成都的路。 现代都市的繁华狠狠的震撼这些孩子，他们有些胆怯，那是面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但实际他们又在汲取着周围的一切，跟知识无关，却无形中将孩子们心中的蓝图给构建的更加具体。 杨韵带着孩子们在成都逛了三天，又跟范哲把孩子们给送了回去，接下来才是两个人真正暑假的开始。 范哲要回成都去，杨韵则是选择了留在格达乡里，她去了尼玛新村当导游，给来游玩的游客讲解一些格达乡的建筑，风俗之类。 因为身体的原因，杨韵无法带着旅游的队伍深入草原，但是只在格达乡的话，杨韵觉得自己还是能干好这个任务的。 孩子们去成都的事情，很快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到到处都是，关于杨韵有可能跟范哲成为一对的流言也层出不穷，大部分的孩子家长还是挺关心老师的，就导致了消息越传越快的发生。 杨韵本人当然没有把这些流言给放在心上，但是在医院的李鑫听到这些流言，是越发的坐不住了，从上次杨韵跟范哲一起打篮球的时候，李鑫就有危机感了，但是医院的事情忙，再加上李鑫不忙的时候杨韵在忙，就导致两个人其实又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只是每天在手机上简单的聊个天。 但是眼见自己的“意中人”都要跟人跑了，李鑫也坐不住了，主动给杨韵发微信，询问她什么时候来医院调养身体。 正巧杨韵在成都的医院已经拿过药了，现在不需要去医院，就婉拒了李鑫，这下更是让李鑫的心里大呼完蛋了，甚至开始祭奠自己逝去的爱情。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联系，导致杨韵跟同事的关系越走越近，李鑫的心里是绝望的，但是他还是咬着牙，打算问清楚。 如果杨韵真的有男朋友了，那他就干脆的退出，不给杨韵添麻烦，专心的进行报效祖国的大业。 “杨老师，我听说你就有男朋友了？” 李鑫在发消息的时候，心底还是忐忑不安的。 这话问的杨韵一脸茫然，她咬了下唇，回复道：“我还是单身，李医生听谁说我有男朋友了？” 李鑫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吃醋猜的，就推脱是来看病的病人说的，他无意之中听见了，就来问问杨韵，倒是让杨韵一阵好笑。 “没有，本人单身，一直单身。”杨韵敲了几个字发出去，就听到有人喊她，原来是游客都到了，她该带着大家逛一逛格达乡里。 格达乡现在的改变比起之前来说的变化也是很大的，不过还是没有进行过旧城改造之后的德格县的变化大，不过对于外地来的游客来说，也是有不少可以逛的地方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都是饶文博的迫切督促之下的成果，他实在是太想干出来一番业绩了，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次援藏的表现良好，那等他回去之后，就是一次大的升职。 机会难得，饶文博在这里吃了两年的苦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上添上光鲜亮丽的一笔，自然就对整个格达乡的事情拼命的上心处理。 本身饶文博就是一个急性子，现在又着急干出一番业绩，上次毛华盛敲打过他之后还好了一些，可这段时间又旧态萌发，想要尼玛新村剩下的那部分建设快点完成。 开发商那边的施工队都受不了这种催促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干脆在征得饶文博的同意之后，把原先定好的材料再换一批，这样修建起来的速度会更快。 饶文博不懂建筑，但是他只看成果，施工队已经换了两次材料了，一次比一次修建的速度快，饶文博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在急于求成下，还是默许了换材料的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去看了看那些材料，开发商也同意了饶文博的行为，还专门派人去跟着饶文博一起看，跟饶文博解释这次的材料是换了什么，因为什么原理才会修建速度变快，说得头头是道。 第113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14） 饶文博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但是去施工现场找人查验了材料之后，发现的确只是换了一批更方便施工的材料，也就放心了下来。 尼玛新村的建造工作在饶文博的督促之下，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原定的畜牧站和相关的加工厂一个都不少，还在旅游公司的建议之下，增加了不少的农家乐，民宿一类的旅游设施，整体的走向算得上是欣欣向荣，让饶文博的心底松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距离他回到成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必须要加快进度的完成格达乡的建设工作。 央宗卓玛早早地就看见了站在村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饶文博，她走到了饶文博的跟前，拍了拍饶文博的肩膀，“你在这里想什么呢，等会再挡着来往的车辆。” “我站在路边，又不是站在马路中间，怎么会挡了车的路。”饶文博偷偷地翻了个白眼，他跟央宗卓玛已经共事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见面依旧会习惯性地拌两句嘴。 “村里的广场建好了，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央宗卓玛直接无视了饶文博抗议的话，转头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她早就发现了饶文博就喜欢跟她抬杠，避免抬杠的最好方式就是不抬杠。 “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村里的广场原本就预留了一块地方，不过那里却是最后修建完成的，因为还要安装一些健身器材，所以是等整体的村子居住的环境的构造完成后，才把健身器材给安装上，在没安装健身器材之前，那里临时用来堆放一些建筑材料。 那个一个小广场，预留了不少的空间，因为尼玛新村本身的人口和面积就大，再加上也有一部分将这里临近格萨尔大草原的地方开发成旅游景点的意思，所以这个广场比起一般村子里的广场，面积还要大一些。 村子里面有两个广场，一个是已经修建完成的大广场，另一个是刚刚才修好的小广场。 大广场的主要作用是方便在旅游旺季的时候，能够在这里形成一个可以临时摆摊的夜市，村子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边临近格萨尔大草原，主要的构成部分是农家乐，旅馆，民宿和一些小店，大广场也在那里，晚上的时候会变成集游玩和小吃街为一体的夜市，来摆摊的小贩都是村子里的村民。 西边就是村民的一个居住区，还有另一个小广场，给村民健身跳广场舞用，属于村子里面比较隐私的地方，基本上是供给村民使用的，也不能说不对外开放，但是它主要的功能是给村民使用。 晚上的时候，东区的灯火璀璨跟西区零星的几盏路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边人声鼎沸，另一边是乡村的寂静夜晚。 虽然这些暂时是一些设想，但是游客多的时候，倒是跟规划中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饶文博跟央宗卓玛现在要去的就是那个小广场，小广场修建起来不算麻烦，最主要的是要把健身器材给安装上，现在央宗卓玛邀请饶文博去，倒是也没有什么正事。 就是验收一下那些安装好的健身器材，而且听说小广场还安装了两个秋千，央宗卓玛有点好奇，一向严肃板着脸的饶文博，在秋千上面是什么样子。 不过说不定他根本不会坐到秋千上，央宗卓玛有些失落，在两个人一起共事的这段时间里，她对饶文博有了十足的好奇心，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算是突飞猛进，但是多少也算是老熟人了。 对于央宗卓玛心底的这些弯弯道道，饶文博是一概不知，他依旧穿着古板的西装裤和白衬衫，站在小广场的前面，看了看安装好的各个健身器材。 “饶乡长，要不要来试一下？”央宗卓玛走到秋千架的前面，示意饶文博过来，她还是不愿意放弃看饶文博荡秋千的这个想法。 “嗯？”饶文博闻言，走到了秋千架的旁边，疑惑地坐了上去，“这也是验收的一部分吗？” 央宗卓玛轻轻地推了秋千一把，脸上带着爽朗的笑，“不，这是童趣的一部分，秋千最大称重二百斤，不用担心会摔下来你，好好享受吧，饶乡长。” 饶文博猛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着一抹笑意，顺着央宗卓玛的动作，在秋千上荡了起来，他神色自如，并没有不好意思或者是羞涩，皮鞋轻轻地蹬在地上，将秋千给荡了起来。 紧绷了这么长时间的神经，似乎也随着今天的动作放松了下来，饶文博指了指一旁的秋千，邀请央宗卓玛一起，“来吧，我们一起荡秋千。” 顺着饶文博的话，央宗卓玛也在秋千上坐下，轻轻地晃着，并没有要荡起来的意思，只是侧头看着饶文博，原本想看饶文博出糗，但是正印证了那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大方方的饶文博反而让央宗卓玛开始羞愧起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来。 “我推你？”饶文博看央宗卓玛没荡起来，以为是她不会荡秋千，又或者是放不开，干脆下了秋千，给央宗卓玛推秋千。 原本担心央宗卓玛会吓到，饶文博用的力气不算大，但是在草原上在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又怎么会畏惧这小小的秋千呢。 秋千越飞越高，饶文博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央宗卓玛“咯咯咯”地笑着，笑声随着秋千，飘荡在周围的空气之中，逐渐消散。 气氛一时间非常的美好，让两个人都有些不愿意离开。 过了一小会，央宗卓玛就主动地开口：“放我下来吧，推了这么长时间也挺累的。” 两个人走在小广场上，看着周围的居民楼，这里在一段时间之前，还是一片荒地，现在已经拔地而起了一栋栋六层高楼，变化之大，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变化真大，”央宗卓玛笑出了一个小虎牙，感慨道：“不枉我们两个这么努力。” 一年之前她还是一个大学生，刚刚毕业，正处于迷茫之中，完全没想到一年之后她会做出这么大的成绩。 第114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15） 将一个村子从无到有地建设起来，虽然大部分都是建筑队里的工人建造起来的，但是央宗卓玛在其中做出的努力也不可忽视。 饶文博也有些感慨地点点头，虽然他之前的工作内容也关一些建筑，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在现场事无巨细的跟进，只是在验收的时候过去看看，两者之间带来的成就感完全无法相比。 村子里的村民大部分都是在央宗卓玛和饶文博的劝说工作下，才搬进来尼玛新村的，两个人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就被村民给认了出来。 “饶乡长，卓玛村长，你们又来视察啊，正好我这里还有些零食，拿着去吃吧，一点心意。”村民顺手就从自己小孙孙的零食口袋里抓了一个，要往央宗卓玛的手里塞。 央宗卓玛连连推辞，好说歹说才把零食又给孩子塞回去，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绕乡长，其实我的举动有些突然，还没问你这次过来是来干嘛的，就把你拽着进村子里了，没耽误你的事儿吧？”央宗卓玛看着路边的野花，纠结地问道。 “没有，我本来也是为了小广场过来的，只能说我们两个想到一起了。”饶文博的心情显然很好，这段时间他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了，但是不知道是今天的阳光太好，还是刚才的秋千放松了饶文博的身心，他现在异常地放松。 “我本来打算等会再去景区看一下，你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村里？”饶文博逛了两圈，就差不多把他想看的地方给看完了。 本来他对尼玛新村就非常熟悉，这次过来也主要是为了看看小广场，没有必要久留在这里。 “一起过去吧，听说旅游公司那边开发了一个新的项目滑草，我还挺好奇的。”央宗卓玛。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当然玩过滑草。 但是对于没有接触过这项运动的人来说，滑草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无论是坡度的选择，还是距离的长短，以及设备的安全性，都是需要考虑的。 滑草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穿上专门的特制的滑草鞋，跟滑雪鞋。有些相似，但是细节不同，另一种则是坐上滑草车。 当然这两种东西，央宗卓玛都没有用过，她小时候还没有这么洋气的东西，随便找个破木板子或者是特殊的硬纸壳，就可以来一段快快乐乐的滑草了。 饶文博更是没有接触过，他倒是之前去滑过雪，摔得四脚朝天才勉强学会。 滑草场的位置并不远，央宗卓玛扫了两眼，坡度属于适中的那种，而且现在正好是夏季，即便因为操控不当摔倒，也最多栽到柔软的草上滚下去，只要不跟着滑草车一起滚下去就不会受太大的伤。 而且滑草场还准备了专门的护具，整体看起来还是挺正规的。 滑草场的人给饶文博和央宗卓玛介绍这些东西的玩法，还安排了专门的工作人员陪同，让两个人可以试试怎么玩。 饶文博心动了，他对滑草这件事情具有极大的好奇心，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穿戴上了护具，坐上了滑草车。 原本工作人员还想给央宗卓玛给绑上护具，但是央宗卓玛婉拒了，她今天刚换的新衣服，如果不慎跌倒的话，难免会沾染上一些草汁，到时候就不好清洗了。 饶文博从坡上嗖得一下子滑下去了， 央宗卓玛在山脚下等着饶文博，她看到饶文博脸上的笑还没消下去，也跟着一起笑了，“饶乡长，你觉得这东西好玩吗？” “好玩。”饶文博实话实说，对着滑草车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这东西也算是当地特色了，我觉得游客应该会喜欢。” 饶文博又问了问一旁的工作人员这里门票的定价，综合考虑了一些，就是这个东西的发展前景还是很大的，如果后续的推广上来也是一个大的盈利项目。 只不过，饶文博看着地上被压过的草，滑草。对于草的伤害实在是有些大，如果后期游客多了的话，很有可能一片地方玩不了多长时间。 长时间的更换草场，对于草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滑草场势必是要对草场进行维护的，而且投入肯定不小，维护上最难的不是金钱，而是时间。 你要给予足够的时间，等着草长好，所以这样的话，滑草场的总面积就小不了，不过这些就不是饶文博该操心的了，他跟滑草场的负责人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当地的自然环境。 “不用这么担心这些草，这里除了草原上本身的草之外，我们还撒了草种，是从外国引进来的特殊品种，更加的耐压，耐折，这种草对于环境的要求很高，需要我们专门地种植，不会对当地的草原造成生物入侵。”滑草场的老板显然对于饶文博担心的问题都有所准备。 毕竟开门做生意，肯定是要做好所有的风险评估，然后制定出合适的方案来避免。 饶文博点了点头，从滑草场离开了，草原上那个旅游项目不可能就这一个，还有其他更多更有趣的项目。 草原离不开骏马，也有人专门驯养了一大批马，可以租借给游客，饶文博仔细地询问了一下定价和养护的成本。 格达乡做宣传以及修建旅游设施，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因为草原上的这些游乐设施收费过高，让游客来了一次就不愿意继续来，那绝对是格达乡的损失。 饶文博对于这方面看得很严格，既要让牧民和老板挣钱，也要让游客玩得放心，玩得安心，要从中保持一种平衡。 除了租马的商人之外，配套的还有当地的特色表演，和射弓，这些富有当地和草原特色的项目，饶文博扪心自问，如果他作为游客来到这里的话，也绝对会流连忘返。 当然缺点也是有的，可能钱包鼓鼓的来，扁扁的走。 旅游公司也趁热打铁，针对当地的这些项目组建了旅游团，开创了一条龙服务，让游客能从头到尾地玩个痛快，价格上还打了折扣。 第115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16） 旧城改造的许多项目，现在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毛华盛在长期的工作奋战中，落下了严重的胃病，他不但会时不时地胃痛，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干呕，原本是三餐不规律，但是现在变成了想吃也吃不下。 原本微胖的毛华盛，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瘦下来，整个人都有点脱相了，李鑫曾再三地劝说他入院治疗，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两个人的数次会面都是在医院的诊室，李鑫身为一名医生，真的是被固执的毛华盛给气得半死，但是从一名援藏工作者的角度来看，他又对毛华盛充满了敬佩。 毛华盛拒绝入院治疗的理由很简单，他说：“现在正是旧城改造的收尾阶段，我身为德格县的副县长，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当然是要深入到第一线进行督战，全面确保旧城改造工作的顺利完成。” “你的胃病再拖下去，很有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现在已经有胃溃疡的初期征兆了，我身为一名医生，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再拖下去，严重了可能要切除半个胃，现在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治好的病，咱没必要拖着。”李鑫是真心实意地替毛华盛着急。 可毛华盛又何尝不想住院休养呢，但是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需要他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别说修养，他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再等等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工作。” 毛华盛推脱道，成都调研组马上就要来了，他一定要在成都的调研组来之前，把德格县的工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让来慰问的调研组能切实地看到德格县的变化与成长。 知道自己劝不动，李鑫干脆也就不劝了，他按照惯例给毛华盛开了一批胃药，然后就放毛华盛走了。 带着一袋子熟悉的药，毛华盛回了县政府，成都的援藏调研组要来的事情，是今天才下的通知，调研组会在三天之后到达，毛华盛在这段时间里，要好好盯着旧城改造的收尾工作。 现在德格县一眼看过去，比原来的模样要宽阔大气多了，街道上干净整洁，原本的违章建筑已经被全部拆除了，现在只剩下河边的一小块区域还没有修建完成。 改变都是一点一点发生的，融入到了群众的生活之后，让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之间适应了，仿佛德格县生来就是这幅样子，但如果拿出来一年半之前，旧城改造之前拍摄的照片对比来看，那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仿佛完全是两个地方一般，让人极度的不适应。 而现在的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旧城改造带来的。 成都的调研组，在三天之后到来了，此行的目的一个是慰问当地的援藏干部，另一个则是来看看德格县现在的改造情况。 毛华盛和当地的援藏干部热情地迎接了调研组的到来，首先要考察的地方就是德格县，毛华盛陪着调研组走在德格县的街道了，热情地给调研组解说着周围的环境以及旧城改造对这个地方的改变。 “张组长，你们看到的这个地方之前有一小片违章建筑，现在已经全部拆除了，然后改造成了一个小的广场，对于住在周围……”毛华盛说着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对着调研组的人匆匆地说了一句失陪，就快速地走到花坛的后面。 调研组的人面面相觑，时不时还能听到那边有呕吐的声音传来，张组长问一旁陪同的干部，“毛县长身体不舒服吗？” 这种举动算得上是十分的失礼了，如果不是毛华盛的身体实在不舒服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当众干出这种事情来的。 陪同的干部无奈地说道：“毛县长这是老毛病了，他平时积劳成疾，攒下来的胃病，最近是越来越严重，我们都劝他好好地休养一阵子，但是谁也不能把毛县长从第一线上劝下来。” 几乎要把胃汁都吐出来，毛华盛才算是舒服了一些，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来药吃进了肚子里，连忙走到了调研组的面前：“不好意思诸位，我这是老毛病了，让各位见笑了。” 张组长关心地询问道：“毛县长，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我向上级打个报告，让你回成都休养一段时间，德格县的医疗水平比不上成都，你休养上一段时间再回来继续奋斗，都三十多岁了，可要好好地注意身体，别不当一回事。” “我这是老毛病了，就算是回成都去看病，也就是那样，平时我自己多注意一些，规范规范饮食就好了，倒是劳烦张组长挂心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去看看改造之后的德格印经院吧，这里也是作为一个重点的景区，供游客参观的。” 毛华盛带着调研组的人继续向前，并不觉得自己的病是什么大问题，张组长已经好心地给了建议，可毛华盛再三推辞，不愿意回成都，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打心底地敬佩毛华盛的精神，轻伤不下火线。 这次调研组的人员的主要构成人员，基本上之前都来过德格县，现在再次来到德格县，心底更是对德格县的变化大为感叹，忍不住赞赏连连，一天的时间太短，只能在德格县城转一转，至于下面的乡镇，调研组也要过去，不过今天是过不去了，只能暂时在德格县住一晚上。 调研组住的酒店是旧城改造后的旅馆，增添了更多的当地特色的装饰和风格，整体的价格也在一个适中的水平，调研组还遇到了来德格县游玩的游客，是一整个的旅行团，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两方人在旅馆的大厅排队登记入住的时候遇到的。 张组长还特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游客对于德格县的评价，得到的反馈也都是正向的反馈，他对毛华盛竖起了大拇指，低声夸赞道：“毛县长，德格县现在发展得真不错，比我预期中的要好得多，我现在都开始期待明天格达乡的样子了。” 第116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17） 在德格县留宿一晚后，成都援藏调研组来到了格达乡视察。 饶文博早早就得到了调研组要来的消息，特地派人去迎接，等调研组的人到了乡政府后，双方正式会面了，饶文博对张组长伸出手，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张组长，格达乡欢迎你们的到来！” 后面还有干部手捧着圣洁的哈达，等饶文博同张组长紧握着的手松开后，由代表干部献上了哈达，挂在了张组长的脖子上。 欢迎的仪式可谓是非常的隆重，而格达乡的变化也被张组长看在眼里，连通了公路之后的格达乡就像是拥有了同外界沟通的桥梁。 无数现代化的设施和建筑材料都被运了进来，给这个原本落后的贫困乡镇带来了不一样的活力，饶文博一心想为之后调回成都做准备工作，现在成都的调研组来了，正是他表现的好机会。 现在正是他铆足了劲表现的时候。 这段时间的工作，最为显著和进步最大的就是草药基地，尤其现在是草药长势最好的时候，饶文博首先带着调研组的领带去参观的就是扎多村的草药基地。 格达乡的公车是一辆suv，实际能承载的人数不算多，饶文博又借了一辆车，一群人才坐着车，往扎多村去，路上，饶文博就在介绍扎多村的情况了，根据这些年的发展状况来说，扎多村的发展情况绝对是不算差的，可真的要带调研组的领导去看，饶文博就总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颇为忐忑不安。 “扎多村是多年的贫困村了，农业方面的发展不大，又背靠着荒山，村里的人交通不便，多年来都没有什么能带动村子经济的发展性产业，村子里的青年多数都选择出门打工，留下孩子和老人成为留守人口，村子的经济就更起不来了，大部分的房子都破旧了，村民居住起来也不安全。” 饶文博先简单地概述了一下扎多村的情况，让调研组的人对于原本的扎多村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方便他后续阐述扎多村的变化和改变的地方，格达乡随行的文员也正好手里有之前扎多村的资料，顺手调出来了一个视频在车上给调研组的人放了出来。 是之前拍摄的一个小型的纪录片，不只是拍摄了扎多村一个地方，还有格达乡的其他乡镇村落，文员只是把视频里有关于扎多村的部分给截了出来，但是拍摄的人员不是多么的专业，可视频本身就十分具有冲击力，画面显示着扎多村的贫穷和破旧。 “后来成都那边拨款，正好我考虑，扎多村临山，平时的村民都上山去挖草药换点钱，贴补一下家用，那乡政府能不能在扎多村修建一个草药基地，用来人工种植草药，扶持当地经济的发展。有了思路之后，我就开始着手实施，找了专家和技术人员，以及格达乡人民医院的李鑫院长一起来扎多村实地考察，在扎多村确定了地方之后，就开始修建草药基地，雇佣当地的村民当工人，在外地打工的人员归乡了一批人，在提高经济的同时还有利于后续的种植推广。” 调研组的人点了点头，他们对扎多村现在的发展倒是很感兴趣，这个扎多村，以前的时候也算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现在被解决了，对于格达乡来说，当然是一件大好事。 如果成功的过程可以复制到其他的村庄，让更多的村庄脱贫，那就更好了！ 从格达乡到扎多村的路途在几个人的闲谈中飞快地度过，草药基地近在眼前，张组长首先看见的是就是草药基地的招牌，大大地悬挂在基地的门口。 扎多村的村民还不知道有调研组要来视察，他们只是跟平时一样，去草药基地里劳作，原本的试验田现在几乎被承包完了，扎多村的村民通过种植草药从中赚了不少的辛苦钱。 司机是从扎多村外面的公路开过去的，张组长只是在车里看了一眼村子，未能深入地进行了解，就到了草药基地，一行人步入了基地的大门。 现在正是夏季，正午时大棚的温度过高，人在里面有昏厥的风险，不少村民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在打开一道缝的大棚里劳作，张组长路过大棚的时候，还能隐约闻见泥土的腥味，带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扎多村村民的试验田？”张组长扫了一眼，草药基地的范围绝对算不上小，除了门口的一道大门外，就是不算高的围墙从两旁圈了起来，中间分布着许多的大棚。 “这些是被村民承包的试验田，种植出来的草药我们都会进行统一的加工和处理，然后进行销售，尽量地做到一条龙服务，让村民少操心，多挣钱。”饶文博给张组长解说着草药基地的经营模式，然后指着一旁的两个大棚和一间小小的屋子，说道：“这里是乡政府的试验田，旁边的小屋子是一间研究室，是给专家研究藏草药用的。” 整个试验田现在基本上算是已经步入了正轨，基本上是没什么需要大改进的地方了，张组长进了大棚，看了看草药的生长状况，然后又拐弯进了扎多村，跟当地的村民闲聊。 张组长在闲聊的时候，特地支开了饶文博，跟村民聊天，询问村民有没有在草药基地承包试验田，去年的收成怎么样，挣到钱吗？都是一些再朴实无华的民生话题，虽然听起来平常，却是跟村民的生活息息相关的。 村民清一色地都对饶文博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饶文博的话是赞不绝口，让张组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民心所向即是民意所向，如果饶文博平时没有付出的话，现在扎多村的村民是绝对不可能对饶文博赞不绝口的。 况且草药基地去年的营收状况也不错，如果后续发展起来了，肯定会是一个不错的支柱产业，张组长即使目光挑剔，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饶文博这事办得不错，这次的格达乡之行，开局就让他惊喜不已。 第117章 春风送暖入屠苏（18） 从草药基地出来，调研组的下一站就是尼玛新村。 尼玛新村是紧紧挨着格萨尔大草原新建的村子，也是易地扶贫搬迁的主要地址，除了围绕着大草原开发的旅游项目之外，还建立了大型的畜牧站，用来饲养村民的耗牛，统一科学规范的管理，让耗牛的养殖比起之前要更加的科学和容易。 饶文博要带着调研组去参观耗牛养殖场的情况，整个养殖场都是新建的，所有的设备都是崭新的，从整体来说，看上去非常的干净整洁，养殖场里的耗牛看起来也是油光水滑的，总体来说的状态是非常不错的。 张组长围着牦牛养殖场转了两圈，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奔着尼玛新村去了，央宗卓玛作为村长，也跟着一起前往尼玛新村，给张组长做介绍。 尼玛新村是央宗卓玛和饶文博两个人共同努力的成果，但实际比起饶文博来说，央宗卓玛付出的心血还要更多一些，毕竟她是尼玛新村的村长，而饶文博除了新村之外，还要负责整个格达乡的事情。 在介绍尼玛新村这件事情上，饶文博主动地把机会给了央宗卓玛。 带着张组长从尼玛新村的畜牧站，一直走到了小广场，央宗卓玛全方面地给调研组的人展示着尼玛新村的情况，她原本还有一些紧张，但是在饶文博安抚的目光之下，逐渐地冷静了一下，自信大方给大家介绍。 “尼玛新村目前的入住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多，搬进尼玛新村的村民一部分参与到了旅游业的发展中，伴随着格萨尔大草原的旅游业的发展，服务业也飞速地发展，尼玛新村是一个综合性的大村子，我在带领村民致富的过程中，从来不是单一化的发展，而是畜牧业旅游业等多方面全面发展，争取让村民在脱离了游牧生活之后，通过其他的方式挣到钱，奔向小康生活。” 话语间，就已经到了尼玛新村的大广场，现在的游客不算多，又是下午两三点的时间，大广场现在没有多少人，一些小贩正在吃饭，零星还有几个游客在卖小吃。 张组长扫了两眼，整个广场上的摊位现在也不是最多的时候，不过所有的摊位都是统一的招牌，而且整体的卫生情况看起来也是不错的。 “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办事倒是挺干脆利落的，现在的大学生村官可真不错，没辜负国家的期望。”张组长明白，管理这么一个大型的临时组建的村子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央宗卓玛笑了笑，连忙说道：“其实我还是有很多的不足的，都是绕乡长在平时的工作中对我多加指点，尼玛新村现在能发展得这么好，绕乡长的功劳可跑不了。” 平时两个人针锋相对的，饶文博没想到央宗卓玛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及他的付出，又看到央宗卓玛在张组长看不到的地方冲他偷偷眨了眨眼睛，不由得心里一暖。 “你们两个的工作都进行得不错，我这次来，也是代表成都方面来看看我们的援藏干部的援藏成果如何，原本我还不抱希望，这个地方我十年前来过，那简直穷得没话说，现在变化这么大，是每一代援藏干部的共同成果啊！”张组长似乎又回忆起了十年之前的格达乡，跟现在的样貌比起来，变化可谓是非常大的。 饶文博趁热打铁，又带着调研组去看了牧民的定居点的建设，深入了格萨尔大草原，去看景物的建设和开发工程。 牧民的定居点里住着之前雪灾时，被困在草原上的那一家人，女人现在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愁容，当初雪灾救出来的人，被分成了两批，一批住在定居点里，另一批住在尼玛新村。 当初救他们一家出来的是毛华盛和饶文博两个人，那一家人看见饶文博之后，热情地给饶文博的手里塞特产和吃的，被饶文博笑着婉拒，张组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很多时候，一个干部平时的工作进展得如何，都是要从细微处看出的。 连着奔波了两天，张组长的年纪和精力实在是有些跟不上，虽然去格萨尔大草原算是比较放松的行程，但草原的景色和一些游玩项目的开发张组长是无福消受了，倒是让调研组里年轻一些的组员去轮着试了试，玩得兴高采烈。 三天的格达乡逛完，调研组的人和饶文博都累得不行，但是精神却是极度亢奋的，张组长丝毫不吝啬自己夸赞的话，看着远处连绵的小山峰，现在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也是植物长势最好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绕乡长，格达乡的建设开发工作进行得非常不错，夸赞的话这些天我说了不少，想必你也听烦了，说点新鲜的，我跟你的老师区委书记是老相识了这次过来，他也叮嘱我了，一定要替他好好地看看你援藏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戒骄戒躁，踏踏实实地为人民服务，现在看来，他的期望没有落空啊。” 饶文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书记远在成都，却还记挂着他，“难为书记记挂着我了，真是让他老人家费心了，也麻烦张组长了，做出让大家满意的成绩，是我应该干的事情。” “年轻人往前走，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张组长这话意味深长，饶文博只是微微一怔，就明白了过来，他在来之前，就抱着好好工作，给自己的履历添上光鲜亮丽的一笔的想法。 现在看来，他这两年的辛苦工作，终于看见了成效，有了格达乡的两年援藏之旅，他等援藏期结束之后调回成都，想必还会往上走一走，还能再升一级。 饶文博的内心一阵狂喜，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挂上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都容光焕发的，好似黢黑的脸蛋都跟着散发出健康的红晕，肉眼可见地高兴。 只是在狂喜过后，饶文博想起来办公室里堆放的文件，以及刚刚走上正轨，还不稳定的各项工程，他又犹豫了。 第118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19） 调研组在第四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格达乡，前往德格县的其他乡镇，饶文博送走了调研组之后，紧绷着的神经才算是松懈了下来。 领导走后，正好旱季过去了，迎来了藏区的雨季，甘孜州虽然在四川，但是也遵循了西藏高原的高原气候，分成了雨季和旱季，雨季的来临对于格萨尔大草原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能够让草原上的草得到充分的滋润，生长得更好。 不过藏区的雨季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那就是白天的时候太阳高高挂起，几乎不会下雨，唯有晚上的时候，雨滴才会淅淅沥沥地落下，悄无声息地宣告着雨季的到来，对于饶文博来说，这个特点对于格达乡的旅游业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雨季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正好是把暑假的时间给全占了，旅游旺季撞上了雨季，没有游客会喜欢下雨天出门游玩，对于格达乡的旅游业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可下夜雨就完全避免了这件事，让游客来格萨尔大草原旅游时还能见到夜雨的奇观。 饶文博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到了尼玛新村这边，全力发展格达乡的旅游业。 …… “多瓦，你现在要去哪儿？”去大广场摆摊刚回来的桑吉大叔跟匆匆出门的邻居打了声招呼。 虽然现在都搬到了楼房，但是尼玛新村的村民们并没有像大城市里的人一样，哪怕住对门都不知道对面是男是女，而是早早地就打好了邻里关系，再加上基本住到一栋楼里的都带着点血缘关系，整体的关系很是融洽。 “我妻子最近不是要生了吗，但是她晚上的时候总跟我说有水滴在她的脸上，我怀疑是她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打算去找人给看看。”提起这件事情，多瓦的脸上都是担忧，妻子半夜喊醒他的时候，他也仔细地看过天花板了，但是根本就没发现异样，只有妻子脸上的水渍显示着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这让多瓦很担忧。 “不用担心，说不定只是有点漏雨，你找人去看看防水层怎么样，别往那些奇怪的地方想，年轻人就是喜欢自己吓唬自己，好了，我不打扰你了。”桑吉大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进了家门。 多吉住在顶楼，他仔细想了想，觉得桑吉大叔的话也有些道理，就找了施工工人来看看。 做防水层的大叔踩着梯子，仔细地看了一下卧室的天花板，然后又爬上了房顶查看，最后给出的结论就是，房子的确是有些漏水，之所以多瓦半夜看的时候没发现异样，是因为屋里用的防水材料把雨水给兜住了一部分，过很长时间才会零星地滴下两滴水来。 “我帮你把这个地方的防水加固一下就没问题了，”师傅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个天气气温还是很高的，“最近我接到了不少防水的活，都快要忙死了，不少人的家里都漏水了，难不成是因为最近的雨下得太大了？” “对于我们这些住户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老兄，你可赚大了吧，真是让人羡慕的财运。”多瓦的脸上带着些羡慕，今天的防水做完，他可是要交不少的票子到防水师傅的手里，让他心疼极了。 “别提啊，麻烦事也不少的。”师傅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东西给处理好了。 这段时间暴雨连连，像多瓦家这样漏水的情况也不少，多瓦原本以为修补了漏水的地方之后，晚上睡觉的情况就会好很多，没想到他妻子的床边是不漏水了，可他自己却大半夜地被一阵奇怪的感觉给惊醒。 天花板正在哗哗地漏水，直接滴到了他的大腿的位置，一晚上下来，半边的床都已经全部湿透了，让人晚上根本没办法睡觉。 多瓦是在畜牧站上班的，白天的工作很辛苦，大晚上不能睡觉，还要忍受天花板上不停滴落的水珠，让多瓦的心底起了一阵怒火，他气冲冲地给做防水的师傅打电话，“老兄，你不是说已经修好了吗，但是大半夜在这里漏水，你该不会是耍我的吧？” 做防水的师傅也一脸苦涩，他头疼地说道：“绝对不可能，我已经修好了，这次漏水的地方跟上次不是一个地方吧？” “的确不是一个地方。”多瓦看了看天花板，“但是你收了我的钱，就要给我办好事！” “多瓦你听着，我不是不愿意给你去修屋顶，只是我现在也脱不开身，不少人的家里都漏水了，我的单子几乎要排到明年了，我怀疑这批的房子似乎有问题，漏水的几乎都是你们小区，还有下水道堵塞，现在污水已经从一楼漫上来了，我这里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做防水的师傅说完这段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应该是去接别人的电话了。 多瓦恼火地喊醒妻子，现在整个床几乎要湿透了，他得带着妻子换一个房间睡，打开卧室的大门之后，多瓦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卫生间里已经惨不忍睹，到处都在漏水，厨房也没好到哪里去，客厅是唯一幸免于难的，多瓦扶着妻子在沙发上坐下。 “宝贝，你听我的，我去邻居的家里看看情况，你在家不要出门，外面还在下雨。”叮嘱好妻子之后，多瓦打开房门，敲响了邻居家的房门，一层楼有两家住户，邻居桑吉睡眼朦胧地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 “你们家漏水没有？”多吉问道。 “这么大的雨，我们家已经用盆子接着雨水了，我打算明天再找人来修，现在太晚了。”桑吉打了个哈欠，“你们家也漏水了？需要我借你个盆子吗？” “不需要，我怀疑我们小区的这批房子有问题，大家都漏水了。”多瓦脸色严肃，如果真的是房子出现问题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妻子住在这种有问题的房子里面，现在只是漏水，但是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塌陷呢？ 多瓦的担心不无道理，桑吉也跟着担忧了起来。 第119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20） 夜里的担忧，在第二天上午成了真。 多瓦挨家挨户地敲响了顶楼的门，开始逐户的询问大家，家里有没有漏水的情况，原本还原以为只有自己家有这个情况的居民在听到了达瓦的讲述之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聚集在小区的凉亭里，义愤填膺地商讨这件事该怎么办。 “我们把漏水的情况报上去，看看村里怎么说再做决定。”桑吉大叔抽了口烟，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他才刚过上好日子没有两天，现在房子就出现了质量问题，这让他怎么住得安心。 “行，我们先报上去，看看村里给解决不。”小区的居民一起决定了，聚集起来，去找小区的物业。 小区的物业听说了多瓦等人的情况后，很不以为然，他不是本地人，是物业公司外派来的员工，对于这里的状况并不熟悉，“漏水有什么稀罕的，你们回去加固一下防水层就好了，说不定是你们装修的时候没做好防水。” “只有一户漏水，这个情况还解释得通，但是现在一整个小区的安置房顶楼都漏水，就不能用这个理由来搪塞我们了吧？”多瓦现在担心的已经不是漏水的问题了，他现在担心，这批房子是不是从根源上来说，就有问题呢？ “房子能有什么问题，现在是雨季，一天天的雨水就没有停过，防水没做好漏雨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物业的人也意识到了些不对，但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还是想把这件事情给敷衍过去。 他所在的物业公司就是之前那个建筑公司的附属公司，如果现在要追查房子的问题，肯定少不了追究他的责任，倒是不如假装没有这件事，“既然大家的家里都漏水，那物业找师傅来，给大家重新做一个防水，这样行不行？” 大部分来讨说法的人，听到这个解决措施之后，面面相觑，也差不多要点头同意了，反正今天大家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房子漏水的事情，现在问题解决了，也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 多瓦看了看周围人，说道：“重新做一个防水可以，但是我要求物业方面再出具一个房屋质量鉴定的报告。” 物业在办公桌前坐着都笑了，给小区重新做防水的花销都不少，现在还让他出质量鉴定报告，谁有这个功夫伺候，他一下子拉下了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房屋质量鉴定报告没有，你如果对房屋的质量存疑的话，等雨季过去之后我可以安排人来检测，但是在此之前就先不给大家修防水层了。” 一听不修防水层，被触及到利益的几个业主的脸色立马就变得微妙起来，他们本身的诉求就是修防水层，但是现在多瓦要房屋的质量检测报告，物业就不愿意免费修防水层了，为了那种缥缈的东西，要放弃触手可得的利益，几个业主显然不愿意。 多瓦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物业的心里有鬼，免费修防水层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肯定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秘密。 “多瓦，不然就算了吧，房子我们也住了一段时间了，没发现质量不好的地方，让物业给我们修一下防水层就行。” “对啊，多瓦，差不多行就了。” 类似的声音不少，都是劝多瓦放弃这个想法的，多瓦攥着拳头，犹豫了半天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不要房屋质量检测报告了，你尽快给大家修房子。” 物业答应得很是痛快，多瓦阴沉着脸，回了屋子里，他看着怀孕的妻子，脸上的神情异常的严肃，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跟妻子说：“我心爱的人，我不得不去做一件事情，我怀疑我们住的房子有质量问题，我得揭发这件事，你这段时间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妻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她询问道：“我很担心你的安危，多瓦，你就非得做这件事不可吗？” 多瓦点了点头，他拂过妻子的长发，这栋房子是他半辈子的积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家人是要在这里住很久的，如果质量有问题，到时候出事就糟糕了，多瓦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过了幼年时父母被压在房屋下的情景。 他比谁都清楚，危房带来的危害，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多瓦绝对不会如此较真。 把妻子送回了娘家，多瓦变成了一个孤军奋战的人，他联系了远方的表弟，联系到了外面的媒体，把这里的情况说给了表弟。 正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新闻稿的表弟，在听说了这件事情后，立刻热情地表示可以替多瓦写一篇报道出来，作为自己的课业作业。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带着格达乡回迁房质量问题标签的文章，热度在节节攀高，多瓦的远房表弟还拿出了自己的一部分生活费，用来买了流量。 事情还没发酵得很大，这篇文章就被德格县有关的部门检测到了，将文章给拦截了下来。 县里对这件事情还是挺重视的，正打算派专员前往格达乡调查，但是县政府里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原来是多瓦在家里苦思冥想，始终觉得找人发文章这件事情不靠谱，他得亲自去县里告发这件事情，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办公室的文员客客气气地把多瓦迎进了办公室里面，给多瓦倒了一杯热水，警惕的多瓦一口也不敢喝，他早就听说了很多黑暗的事情，这趟上访他是抱着事情被压下去的决心来的。 “大人您好，我来是要告发格达乡的尼玛新村安置牧民的房子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物业不敢出具房屋检测质量报告，要把事情给压下来！他们都是一伙的，要欺压死我们这些老百姓！” 多瓦没上过什么学，也不太有文化，说话的语气也很冲动。 接待员一听，多瓦是为了最近那篇热度很高的文章来的，连忙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我现在去请领导过来，请您稍等一会。” 第120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21） 多瓦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县里居然会这么重视这件事情，脸上满满的都是诧异和惊讶，不过他没等太长的时间，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了接待室里，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是此次事件负责人，你可以叫我老李，你能仔细说说尼玛新村新建的房子质量不合格的事情吗？” 尼玛新村作为格达乡旅游业发展的重点，县里对于尼玛新村的情况很重视，这次的曝出的房屋质量不合格几乎是瞬间就被提到了首要解决的任务里，老李就是这件事情的临时任命的负责人，他刚刚看过那篇报道，现在正是需要探求真相的时候。 面对官员，多瓦有些紧张，他磕巴地说道：“最近一直下雨，我家的房子就开始漏水，我找了防水师傅修建，没想到修好了之后，房屋的其他地方就开始漏水，我去问了整个小区的邻居，顶楼无一例外开始漏水，一楼下水道有问题，我让物业出具质量鉴定的报告书，但是物业说话含含糊糊，不愿意出具报告书。” “就这些吗？”老李询问道，他有些为难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从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个简单的纠纷案件，轮不到县里插手，让格达乡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行。 “就这些。”多瓦也意识到了他的冲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忐忑，完全没了来时的义愤填膺。 “不要紧张，我会联系饶乡长，让他找人去检测一下尼玛新村的房屋，然后把质量检测报告给你一份，事情会得到妥善解决的，整体的流程差不多会在十四个工作日内完成，你留一个联系方式，我们后续会跟你联系的。”老李给出了一个妥善的解决措施，多瓦也没有异议，带着县里的回复回了尼玛新村。 饶文博接到县里的电话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格达乡虽然现在通了网络，但是乡政府里还没有负责网上舆论部分的文员，饶文博本身也不是个喜欢在网上冲浪的，还不知道尼玛新村漏水的事情。 “饶乡长，现在有村民揭发，尼玛新村的房子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怀疑施工方有问题，县里派了检测人员，你接待一下。” “好的，我一定会全力配合此事。”饶文博答应下来此事，挂断了电话。 回想起尼玛新村建设的过程，饶文博觉得他还是非常上心的，房屋应该不会有质量问题存在，他打电话给了央宗卓玛，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的央宗卓玛连忙开始联系村子里的各个小区，询问有没有小区出现质量问题。 在检测人员到达之前，饶文博和央宗卓玛找到了漏水的那两个小区。 “这两个小区是不是最后修建的那一批建筑？”饶文博不确定地问道，一旁的央宗卓玛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最后一期完工的建筑，里面的居民也是最后一批住进来的。 “有顶楼的业主反映有漏水的情况，物业说他们已经联系防水师傅来重新做防水层。”央宗卓玛把她跟物业联系的情况跟饶文博说了一遍。 从目前看到，房子貌似没有什么大问题，可饶文博还是心慌地厉害，他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变故在悄然地发生，检测人员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检测结果在一段时间后出了，分成了一式四份，给县政府，乡政府和多瓦分别送去，检测人员手里留存一份。 房屋的质量检测报告显示为不合格！ 看见这个消息，饶文博不敢置信地翻看着报告书，明明所有的流程都是按照标准来的，但是质量检测报告为什么会显示不合格呢？ 德格县的负责人看见这个质量鉴定报告，顿时勃然大怒，将质量鉴定报告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毛县长多看重格达乡，多看重饶文博，现在居然出现了重大的质量问题，这说明的问题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整个德格县下面的乡镇中，就属格达乡拿到的拨款多，那么多的钱没有用到建筑上，钱都到哪里去了，进了谁的腰包？ 拿群众的生命开玩笑，简直是不可饶恕！ 毛华盛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尼玛新村的房屋质量不合格的消息，他看着报告书，久久地没有言语，老李站在毛华盛的办公室里，等待着毛华盛下达通知。 “让饶文博……停职接受调查吧……”毛华盛这话说得到很累，他看重饶文博，觉得饶文博会好好地建设格达乡，大好的前程就放在那个年轻人的面前，希望饶文博没有被金钱的诱惑给迷失了双眼。 县里的通知下得很快，有专门的调查组到了格达乡，对饶文博进行了停职调查，央宗卓玛是在给饶文博打电话打不通，到了乡政府才知道的这件事情，她咬着牙下村，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调查组的人要暂时地将饶文博跟外界隔离起来，调查这件事情，央宗卓玛到的时候，饶文博已经被人带着往外走，这件事情对于饶文博的打击很大，整个人看起来也憔悴了很多，眼睛下面带着大片的青色的黑眼圈，一看就没有睡好，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青色的胡茬。 “饶文博！”央宗卓玛猛地喊住了饶文博，脸上是毅然决然的神色，她大声地开口喊道：“我相信你！” 愣了一下，饶文博看了央宗卓玛一眼，又垂下了眸子，最后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只是配合检查，很快就回来，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饶文博抽了一晚上的烟，身上还带着很重的烟草的味道，他一个晚上没睡，一点一点地梳理尼玛新村修建的过程，想着哪里会出意外，会导致建筑不合格的发生，终于在天亮之前，他找到了有疑点的地方。 他对自己没有贪污受贿的事情明明白白，对于接受检查是不怕的，但他心中有愧，还好现在发现及时，如果没有发现，等后续房子出问题，出现人口伤亡的情况，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实在是对不起可能会出现的伤亡人口。 第121章 春风入暖送屠苏（22） 调查结果还没有下来，老李对待饶文博的态度还是客客气气的。 “饶乡长，县里给尼玛新村的拨款可不少，为什么会修建出质量不合格的房子，是不是有人故意偷工减料呢？”他看着手里的材料，问饶文博。 “首先说明，我没有贪污受贿，其次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个尼玛新村建设的过程，最后一批建筑修建的时候，我催施工队的进度，工地那边的负责人联系我，说要换一批建筑材料，有利于加快施工进度，问题应该就出在那批建筑材料上。”饶文博现在的思路已经清晰了不少，他冷静地把自己分析出的全部经过都合盘说出。 “那你为什么要催施工进度呢？” 饶文博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况，然后说道：“当时着急在冬季之前完成施工进度，工地那边的速度太慢了，我又在尼玛新村多添了几个建筑队，一起盖房，加快施工进度，可能是第一批建筑商那边不满意了。” 两个人就保持这种一问一答的情况，老李又多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委婉地表示请饶文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出了房间。 除了对饶文博进行问话之外，下面的各项工作也在进行调查，连着建筑公司那边都被查封了，一时之间腥风血雨，事情办得又快又狠，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的真相给调查得水落石出。 饶文博的银行流水被查了，连带着父母那边也被调查了一番近期有没有大额的收入，或者是家人的生活有没有大的变化，从调查结果来看，饶文博是干净的，并没有收受贿赂。 建筑公司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负责最后一期的包工头和经理两个人一起谋定了这件事情，将原本定好的建筑材料更换成劣质的建筑材料，从中赚取差价，两个人干着丧良心的事情，赚的几乎是盆满钵满，包工头又给自己换了辆豪车，生活作风很是奢侈。 从人际关系的调查来看，饶文博和包工头以及那个经理，除了在这个项目之外，是素不相识的，也可以排除掉饶文博通过人际关系获利的情况。 连着一串调查下来，饶文博在县政府里等地几乎心力交瘁，他不知道会调查出怎样的结果，但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没有收受贿赂，在两周之后，调查结果才算是盖棺定论。 饶文博被放了出来，他没有收受贿赂是真，但是受建筑商蒙蔽，使用劣质材料盖了房子也是真，虽然现在人被放出来了，但是还没有人给他恢复原来的职位，他只能待在县政府里。 虽然没有人限制饶文博的自由，把手机等电子设备也还给饶文博了，但是饶文博依旧提不起兴致来去联系任何一个人给他说情，他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现在整个人闷闷不乐的。 这次的事件实在是冲击过大，原本一直没有好好审视自己的饶文博，现在终于静得下心，沉得住气了，书记的话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回荡，“戒骄戒躁”他真的做到了吗？ 毛县长也劝过他，工作不要那么急于求成，要松弛有度，他听进去了吗？ 没有了大量的工作压在饶文博的头上，他被迫清闲下来，回头看以前，才发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实在是冲动了太多，工作方法也大量的欠妥。 多人劝告都劝不住的饶文博，在遭遇到了生活的重击之后，每天都在反省自己。 而组织上对于饶文博的处理结果，也在饶文博反省自己的同时，下达了。 这次来见饶文博的人是毛华盛，之前为了避嫌两个人一直没有见面，再次相见，两个人都感慨不已。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小饶，组织上对你的处理意见已经下来了。”毛华盛坐在饶文博对面的桌子上，带来了对于饶文博的处理意见的文书。 饶文博苦笑了一声，说道：“毛县长，您就别打趣我了，这次的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如果不是我被建筑商蒙蔽，用了劣质的材料，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于你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毛华盛认真地说道：“你通过这次的事情，反省到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人没有不犯错的，但是犯错之后要勇于承认，及时改正。” “毛县长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跟我聊聊天的吧，是不是组织上对我的处理结果下来了？”饶文博主动提起了毛华盛手里的文书，这种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是让他的心怦怦跳。 “对，组织对你的处理意见已经下来了，虽然你有近功近利的毛病，但是平时在工作上还是富有拼搏进取的精神，工作也很负责，对此，组织上经过考虑，给你的处理意见是，你暂时担任代理副乡长，乡扶贫主任的职位，继续在格达乡发光发热，为祖国的建设奉献一份心力。” 饶文博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控制不住的欣喜的神色，他没想到组织上竟然还愿意相信他，重用他，饶文博感动地说道：“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工作，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拍了拍饶文博的肩膀，毛华盛说道：“我相信你，格达乡还等着你，等会你去浴室洗漱收拾一下自己，赶下午的车回格达乡去吧。” 说完，毛华盛又补充了一句，打趣道：“央宗卓玛很担心你，快给人家小姑娘回个电话。” 饶文博的脸“腾”的一下子烧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了，毛县长。” 央宗卓玛在乡政府前，大喊相信他的场景，这段时间也一直在饶文博的脑海中循环播放，让他久久不能忘怀，他不清楚自己对于央宗卓玛的情感是怎么样的，但是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央宗卓玛是一个值得他信赖的朋友。 母胎单身的饶文博暂时还不清楚，当他开始过度地注意一个异性的时候，就说明爱情已经在悄然来临的路上了，把握好爱情，是每个人都在尝试去做的事情。 同时，尼玛新村危房建筑的小区内的全部业主，都收到了搬迁的通知，物业公司的人也被抓了起来，变故之大，唯有多瓦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村里还有空着的房子，把小区的居民拆分开也勉强能容纳下，那些质量有问题的房屋，全部都要重建，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让饶文博头疼极了。 第122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1） 炎热的夏天悄悄过去，暑假已经悄无声息地结束，原定于八月底完工的格达乡中心小学建设完成了，新的校舍给人的感觉就是焕然一新。 比学生们来得更早的是格达乡中心小学的老师们，虽然建筑垃圾学校都雇佣阿姨收拾走了，但是还有一些粉尘和小块的垃圾在，收拾卫生的阿姨并没有那么细心。 老师的提前到来，一方面是为了打扫出来办公室和学生们的教室，另一方面则是来开会和培训使用新的教学用具的。 教育经费充足的后果就是，每个教室都安装上了多媒体教学设备，老师们需要学会使用幕布的收放，以及相关设施的使用，年轻的教师对于这些高科技还算熟悉，但是年纪大一些的教师可就苦不堪言了。 年纪大之后记性不好，学习一些东西也有很大的难度，再加上课件的制作也耗时耗力，不少老教师还是倾向于传统的授课方式，当然也有不少的老教师勇于尝试，学习使用电脑制作课件。 拉巴卓玛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位，不过她家里的条件不太好，暂时还买不起一台新的电脑，如果想要学习制作课件的话，需要去学校新建成的电子阅览室里。 虽然麻烦又折腾，但是拉巴卓玛还是坚持了下去，按照图书馆里一本破旧的microsoft office powerpoint教程，在电子阅览室里制作课件，她常常说道：“时代在进步，我们这些老家伙，当然也要跟上时代的脚步，多学习，这些东西研究起来，还真是有意思呢。” 杨韵知道了她的好室友拉巴卓玛在不停地学习课件的制作方式和多媒体的使用教程之后，伸出了援助之手，主动地替拉巴卓玛排忧解难，教给拉巴卓玛一部分书上没有的知识，和一些简单的快捷键。 时光飞逝，还记得刚来格达乡的时候是拉巴卓玛主动地给杨韵补习藏语藏文，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轮到了杨韵给拉巴卓玛补习计算机知识了，可真是因果循环。 在孩子马上开学的前几天，拉巴卓玛制作出了一份新的课件，她十分期待孩子们开学，能让她用新制作的课件，给孩子们授课。 “不用担心，你的课讲得完全没有问题。”杨韵的脸上带着笑意，这段时间来，她空闲的时间全部都用在陪着拉巴卓玛磨课上了，拉巴卓玛一遍一遍地试讲，她一遍一遍地听，力求让开学第一课上得完美，现在可以说整节课都完全挑不出毛病来了。 “还真是让人笑话，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了，现在却有种大姑娘上花轿的感觉，可真是折磨人。”拉巴卓玛自嘲地开着玩笑，她的心现在在怦怦跳，新的电脑，新的多媒体，新的课件，孩子们马上迎来了不一样的教育方式了。 无论教育方式有各种的变化，但是受教育的最终目的和初心却是始终不变的。 与格达乡中心小学一同传来好消息的是格达乡人民医院，与格达乡中心小学在旧址上盖新学校不同，人民医院另择新址，起地基开始盖大楼，几个月不停地加班加点的施工，进度和格达乡中心小学的进度是一致的，两栋建筑几乎是同时建设完成了。 新人民医院建成之后，原本在卫生院里凑活的旧人民医院就要搬迁过去了，新医院还有一个剪彩仪式，李鑫给毛华盛和饶文博都提前发了请柬，再带上卫计委的一些干部，带上李鑫自己，剪彩仪式倒是凑齐了六个人。 “格达乡人民医院，正式成立了！”毛华盛说完，跟其余的五个人一起用剪刀剪断了门口挂着的彩带，负责摄像的同志手疾眼快地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瞬间。 简单的剪彩仪式完成后，医院就正式地开始营业，新医院比之前大了很多，医护人员又面临不够用的境地，李鑫心里明白，他不能总是靠着一批又一批来援藏的医护工作者。 他们在援藏期满了之后就会离开，给工作和医疗的持续发展带来很多的不便，打铁还需自身硬，格达乡不能一直靠着外界的援助，也需要自身发展起来。 这样来看，培养藏族的医生和护士就成了重中之重的工作内容，培训一个好的医生，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但是没有医生可用，是更尴尬的境地。 面对这些困境，李鑫并没有退缩，他着手开始培养当地的藏族医生，医院也开始大量地招收医生，不过具体的情况依旧是不容乐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医可招。 没有专门培养医护方面人才的学校，就导致了医院如果想要招收医生，就需要面向更多的地方，开出更丰厚的条件。 而且李鑫不得不考虑一个更实际的问题，那就是他的援藏期也快要满了，为长远计，在走之前，他只能尽力地培养医院里现有的藏族的医生。 紧抓医疗的环境，各种各样的培训会轮番开个不停，李鑫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这些藏医能多学一些就多学一些，尽可能地多掌握知识，医院里的医生都累得不行，却还苦中作乐地开玩笑，大家都明白李鑫的良苦用心，多学东西没有人抱怨。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们的医术多进步一些，群众们就会少一些病痛，对于医生来说，从死神的手里抢人是我们的职业，治病救人是我们的天职，大家的辛苦终究不会白费的。”李鑫在开完一场培训会后，对着在场的医生说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一位教师来说，眼睁睁看着学生走上歧途是最残忍的事情，对一位医生来说，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走向死亡是最残忍的事情。 职业的划分虽然不同，但是对于群众的一颗奉献的心是一样的，一个从思想上救人，一个从身体上救人，对于李鑫来说，他对于职业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对于教育，也有了不同的理解。 在相互理解的前提下，李鑫跟杨韵的情感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虽然不能经常见面，但是两个人的心却紧紧贴在一起。 第123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2） 九月一号开学，孩子们坐在了宽敞明亮的教室里面，已经习惯了破旧教室的孩子们对新教室怀有极大的好奇与热情。 教室里原本坏了一半的风扇，都已经换上了新的，洁白的扇叶旋转起来，给孩子们送去了阵阵清凉，更让孩子们激动的是教室里的多媒体。 杨韵在新学期的第一天，走进了教室，现在班里的班长已经是小贡布了，被杨韵的师德魅力深深折服的贡布，不但在小事上尽心尽力，在学习上也是突飞猛进，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杨韵欣慰了。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的班级多了个大家伙，同学们下课玩耍的时候要注意，不要损害多媒体设施，不然可要赔钱的。”杨韵先是板着脸，吓唬了一下这群皮猴子，她怕孩子打闹没分寸，一头撞上来就坏了。 设备损坏不说，而且人怎么撞得过铁疙瘩，受伤就不好了，倒是不如让孩子们一开始就对多媒体敬而远之。 “贡布，这是多媒体的钥匙，你要在上课之前把多媒体设施给老师打开，可以做到吗？”杨韵拿出来一把黑色的小钥匙，给了贡布。 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中，贡布昂首挺胸地拿过了那把小钥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可学生们都喜欢帮老师跑腿，他们乐此不疲，甚至以此为荣。 杨韵也知道孩子们的小心思，会均匀地点到每一个学生帮忙做一点轻松的小事，她还给班上的每个孩子都安排了一个小小的职务，让孩子们有事可做，公平公正。 教育不只是教书，更是育人，培养孩子的全方面发展，自然也包括重视孩子的心理健康问题。 “接下来，老师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同学们想先听哪个？”杨韵故意卖了个关子，孩子们举起小手，要先听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你们的范明老师工作期限已经到了，他离职了，不再教你们语文学科。”杨韵说出了那个研究生老师离开的消息，她知道，这对于孩子们是一个打击，尤其是足球队的同学们。 但是范明老师的援藏期限已经到了，他要回到城市里，去属于他的那一番天地里，继续为教育事业发光发热。 “老师，好消息呢？”孩子们的情绪有些低落，但是他们却只能适应，无数的老师怀着一腔热血到了格达乡，来教他们，然后在大家熟悉之后，因为援藏期满再离去，这是每个孩子都不得不经历的分离。 “好消息是我们学校来了个新的老师，他会继续带着大家学习，继续足球队的训练，大家可以等下节课的时候见到李老师了！”杨韵用兴奋激昂的声音，试图调动起孩子们的热情。 同学们果然很给面子，一个个鼓起掌，表示对新老师的欢迎，只是杨韵还是看见了男孩子红了的眼眶，和女孩子眼中的泪花，大家都舍不得分离。 这让杨韵的心里也不舒服，不好受，她打开手机，给李鑫发消息，问道：“李医生，是不是我们的援藏期也要满了，要离开格达乡了？” “如果你舍不得孩子们，可以申请多留一段时间，带完孩子们剩下的课程，等冬天的时候再回去。”李鑫明白杨韵的伤感，也明白杨韵担心的问题，他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意见。 杨韵没有接话，她换了个话题，跟李鑫闲聊，虽然杨韵没有明说，但是李鑫也通过手机上的消息，看出了杨韵此时的心不在焉。 “我可以去找你吗？杨老师，你知道的，我总是很想你。” 李鑫敲出这段话，脸上带着些担忧，他担心杨韵舍不得与孩子们分离，却也想回家看父母，自古难两全，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想过去陪陪杨韵。 看到消息的瞬间，杨韵就开始不好意思了，但是李鑫的话的确说到了她的心窝里，这人怎么这么会甜言蜜语，让人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我可以牺牲午休的时间，跟李医生共进午餐。”杨韵看了一眼表，现在孩子们还执行着夏季的作息时间，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出门同李鑫见面。 “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我马上过去，只占用杨老师五分钟的时间，不会耽误你午休。”李鑫把杨韵的意思误解成她不愿意出来了，连忙急切地解释。 真是个呆子，杨韵一边嫌弃李鑫的不解风情，一边红了脸颊，她也很期待跟李鑫见面呢。 两个人在学校门口见面，学校周围有很多的店铺，杨韵带着李鑫去了周围一家味道还不错等我小店，两个人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看着杨韵，李鑫突然紧张地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呆呆地望着杨韵，她身体不好，唇色总是苍白的，会涂一层淡淡的粉色唇膏提一下气色，看起来粉嘟嘟的。 “要见我的是你，见到我不说话的还是你，李医生你好奇怪啊。”杨韵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开了个玩笑，倒是让李鑫分外的不好意思。 他支支吾吾地看着桌子上的饭，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杨韵也跟着开始紧张了，食之无味地尝着饭菜。 “杨老师，我很喜欢你，我喜欢你很长时间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身边的人非常的优秀，我……我……”李鑫闭着眼，猛地跟杨韵告白，紧张的说话都不自觉地重复起来了。 “我身边的人？”杨韵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就是那个范老师。”李鑫别扭地说道他对这件事心里一直放不开，范老师热情阳光，个子也高，他总担心自己比不上对方。 “范老师有女朋友了，我跟他只是同事的关系，原来李医生这么紧张我呀。”杨韵捂着嘴偷笑起来。李鑫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打趣了，倒是也不恼，追问杨韵：“那你听到我喜欢你了吗？” “没听到。” “啊……”李鑫一下尴尬起来，这算是婉拒了吧，他心情十分低落。 “需要男朋友再说一遍给我听呀。”杨韵笑意盈盈，是夏日最美好的模样。 第124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3） 这么长时间的朦胧和暧昧，终于在此刻散去了迷雾，迎来了结果。 被前男友伤透了心的杨韵，在长达一年的沉淀和相处后，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顾虑和担忧，决定奔向新的幸福，或许前男友的那些行为，正是对她的一种救赎，让她及时地擦亮了眼睛，脱离了火坑。 一直都是单身的李鑫，也终于迈出了最勇敢的那一步，迎来了自己的幸福。 在街边的小店里，两个年轻人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们相视一笑，连空气中都荡漾着甜蜜的气息，即便两个人并没有肢体接触，可简单的眼神对视，就足以让两个人感受到幸福。 似乎连普通的炒饭，都变得更加的香甜。 吃过饭后，杨韵还是有些不适应两个人身份的转变，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道：“李医生，我现在要回去了，还有一点作业没有批完，我下午要讲的。” 其实哪有什么作业，只是杨韵不好意思继续待在李鑫的身边，随便找了个借口罢了。 “那我送你回去。”李鑫绅士的笑了笑，起身要送杨韵回学校，两个人漫步在街头，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之后进了学校。 沿着操场慢慢地往教学楼走去，现在的校园空无一人，孩子们都在宿舍里面午休，老师也在午睡，仿佛整个学校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李鑫看着操场的跑道，不敢直视杨韵，两个人年近三十的人，谈起恋爱来居然比两个孩子还要单纯，脸上带着羞涩。 送杨韵一直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李鑫依依不舍地说道：“既然你还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可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能不能让我在办公室里看着你批作业，我保证不打扰你。” 刚刚坠入爱河的人，又怎么会舍得轻易与爱人分离呢？ 杨韵其实也舍不得李鑫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李鑫在办公室里的空椅子上坐下，她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拿出了一摞作业，开始批改。 原本很快就能进入状态的杨韵，这次盯着作业半天都没能批完，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一旁的李鑫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炽热，一直在盯着她。 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作业了，杨韵无奈地把笔一放，分了李鑫一摞作业，“男朋友，以你的水准，来批小学四年级的作业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鑫怀疑杨韵是在质疑他的水平，他虽然很久没有看过除了医书之外的书，但是也不至于不会四年级的题目。 “要我帮你批作业吗？”李鑫拿起书翻看了一下，是一些简单的题目。 “是，这是标准答案，你可以参考一下。”杨韵把一份答案放到了李鑫的面前，两个人一人一摞作业，开始在办公室里认真地工作起来，没了一直看着她的目光，杨韵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直到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同办公室的老师来拿东西，看到了办公室里的李鑫，她顺口问道：“杨老师，这是新来的援藏的老师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两个人一跳，杨韵抬头看向一旁的同事，脸上渐渐地浮起红晕。 “我是杨老师朋友。” “他是我的男朋友。” 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响起，李鑫诧异地看了杨韵一眼，没想到杨韵并不避讳在同事的面前承认两个人的关系，他立刻美滋滋地立马改口：“男朋友。” “哦~那我不打扰你们两个人了，我马上走。”同事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一个八卦的笑，拿了东西就连忙出了办公室，给两个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杨韵，在同事好心地顺手关上门之后，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密闭的房间里只剩下她跟李鑫两个人，本来没什么的两个人顿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李鑫看出来杨韵的紧张，他起身把办公室的门打开，顺口问道：“你的同事都过来了，是不是学校要开始上课了，那我先走，不打扰你上课了？” 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杨韵咬着下唇，说道：“那我送你去学校门口，不耽误上课的。” 校园里已经响起了喧嚣的声音，宿舍楼那边渐渐地有学生出门了，杨韵带着李鑫走了人比较少的小道，两旁的树荫遮挡了夏日的炎炎烈日。 杨韵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跟李鑫并肩而行，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手不时地碰撞在一起，带起内心的一阵阵激荡，李鑫终于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去牵杨韵的手。 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地牵在一起，一切都美好尽在不言中。 两个从成都来的年轻人，在不同的领域建设着格达乡，然后在惺惺相惜中成为伴侣，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让人珍惜，让人赞叹。 李鑫哪怕回了医院之后，脸上依旧是止不住的笑意，这是独属于刚刚相恋的青年人的冲动和爱，他有些怅然，却又带着些激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带着杨韵回家，在母亲的面前宣布，这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经历了那么多场的相亲，最终才发现，原来自己心爱之人就在身边。 虽然现在时间尚短，两个人才刚确定关系不过三个小时，但是李鑫就已经在心里，把他跟杨韵将来的婚礼都已经计划好了，他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的女孩一个婚礼，一个幸福的家。 想了想，李鑫还是安心不下来，他看着手机，久违地开始纠结，啃着自己的指甲盖，一个字一个字地在敲着，把自己的资产状况，家里的亲戚关系，一一地跟杨韵汇报，最后总结性地来了一句：“女朋友，我是很认真地以结婚为目的跟你相处的，我有一片赤诚的真心，希望你接受。” 真直白，也很可爱，李鑫用最真诚的方式，向杨韵表达自己赤裸裸的爱。 面对这份真挚的感情，杨韵也选择用真诚的方式来应对，经历过背叛和欺骗之后，杨韵才明白，一份真心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她不会辜负李鑫，也付出真心，进行一场双向奔赴的爱。 第125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4） 察觉到援藏期要结束的，并不只有一个人，在格达乡工作的付雪珍，同样也察觉到了援藏期马上要结束了。 母亲关怀的电话，和男朋友要调回的通知，都让付雪珍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这个她待了两年的地方。 从刚来时青涩地跟着毛县长身后，羞涩地喊“扎西德勒”，到现在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干部，付雪珍的变化是很大的，大到让人诧异。 虽然抱怨过无数次，也哭过无数次，甚至在前两天还喊着想回家的付雪珍，在意识到她真的要离开时，第一反应就是她终于熬出头了，要离开格达乡里，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不舍之情。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是会产生感情的，这是一种特殊的羁绊，让人无法割舍在这里度过的青春。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熟悉的环境，带着藏区的特色，看着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她来这里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呢？为德格县，为格达乡做了什么贡献呢？ 原本她以为自己没做什么，但是生活中的变化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付雪珍，她为格达乡做出的贡献，现在格达乡的信号基站是她监督安装的，让格达乡从2g网络升级成了4g，更快地搭上信息时代的大门。 她曾跟着毛华盛上山下乡地走访贫困人口，带着米扛着油，翻山越岭地给建档立卡人口送去关怀，也曾挥动纸笔，记录下许多的实况，整理了许多的资料。 她出过现场，蹲过办公室，翻山越岭地扛过器械，慷慨激昂地书写文章，为建设格达乡，为宣传德格县，献出一份又一份的力量。 她好像没有做出什么伟大的奉献，都只是日常的一些点滴小事，可谁也无法否认她的成绩和贡献，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领导，不是所有人都有巨大的贡献，但是点滴的小事汇聚在一起，正如水滴汇聚成汪洋大海。 这是因为有一个个像付雪珍这样的平凡人，在平凡的岗位上，做着平凡的事，才会成就不平凡的事业。 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付雪珍天马行空的猜想，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是男朋友顾明发来的消息，他邀请付雪珍共进午餐。 两个人自从又在同一个地方之后，感情是越发的如漆似胶，没有了异地作为阻碍，两个人的争吵都变少了很多，付雪珍也从刚开始娇蛮的大小姐脾气，变成了懂得付出的人。 她的工作比起顾明的工作，要清闲很多，所以她下班之后，会搭乘半个小时的车去找顾明，给顾明带去午饭晚饭，督促忙得不可开交的顾明按时吃饭。 付出都是双向的，顾明经常要回成都出差，也会给付雪珍带她想吃的美食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小惊喜，还有大捧的鲜花，把付雪珍当成小公主一般宠爱。 两个年轻人在磨合中，渐渐没了尖锐的棱角。 不过现在两个人之间又有了新的问题。 这次援藏期满了之后，回成都的只有付雪珍一个人，顾明还要代表公司留在这里，具体的归期不定，如果运气好的话，只用多留三个月的时间，运气不好就是三年的时间。 与之前的抉择不同，现在是顾明被困在格达乡走不了了，能展翅高飞的人是付雪珍，而面对这种情况，两个人又会如何选择呢？ 公司的通知刚下的时候，顾明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选择把这个事情告诉付雪珍，他担心的事情很多，连着人都憔悴了几分，在工地的时候差点被摔进坑里。 最终他把决定权放到了付雪珍的手里，如果付雪珍选择跟他分手的话，他就嘱咐付雪珍遇到新的爱情，如果付雪珍选择继续，熬过异地恋的话，他马上就请假收拾东西去付雪珍家里订婚，他要给心爱的女孩一个名正言顺。 付雪珍给出的答复是，让顾明给她三天的时间思考一下，在等待的三天里，顾明每天的心情都像是过山车一样，好像有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顾明，我考虑好了。” 简单的几个字，像是敲响了警钟和期盼，顾明顾不上手里在忙的事情，等着付雪珍的下一句话，这像是一场煎熬的审判。 “你跟公司的领导确定一下在格达乡留在时间，如果是三个月，我就回成都等你，如果是三年……”付雪珍的话卡在了这里，也像是卡在了顾明的脖子上。 “如果是三年，我就跟组织上申请延长援藏期，在这里继续工作三年的时间。” 泪水几乎是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模糊了顾明的视线，这是他的女孩子啊，在现实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爱情的傻孩子啊，既然这样，那他又怎么舍得让付雪珍在他身上浪费青春呢？ 打字发消息不够诚恳，况且顾明现在手抖得根本打不出字来，他给付雪珍打了电话，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珍珍，我知道这有些突然，但是我可以上门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吗？我想跟你订婚，给你一个未来，不想让你不确定地等下去。”顾明的声音还在颤，但是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付雪珍的年纪不小了，再等他三年的时间意味着她这辈子最美好的青春都耗在他的身上了，他必须要负起责任来。 “太突然了吧……”付雪珍有些犹豫，她倒不是不愿意，就是怕自己亲爹拿着棍子打断顾明的腿，还怕亲妈把门甩到顾明的脸上，谁家大白菜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猪给拱了，恐怕都高兴不到哪里去。 不对，可能大家还见过，毕竟都住一个小区，付雪珍的思维愈发地天马行空。 “过段时间，我先跟爸妈旁敲侧击一下这件事，打探一下他们的态度，订婚的事情不着急。”付雪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从长计议，顾明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了，连忙赞同付雪珍的话，决定暂缓一段时间。 在一次次的挫折和考验中，付雪珍和顾明从刚开始的矛盾，到现在坚定地选择对方，就说明了许多的事情。 第126章 天德格，地德格（1） 形形色色的人都开始工作和忙碌，在格达乡，央宗卓玛等来了她期盼已久的那个人，饶文博正式回到了乡政府，可以继续工作了。 央宗卓玛大早上就等在了乡政府门口，看见饶文博之后，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追问当时的细节，以及一些更具体的事情。 毕竟事情发生时实在是太突然了，央宗卓玛也没能了解到更多的讯息，后续的打听也只知道是尼玛新村的建筑问题，现在她记挂着的人出来了，当然要好好问问，尼玛新村究竟出什么问题了。 “尼玛新村的那个小区的房屋质量不达标，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央宗卓玛的脸上难得带着纠结，“你知情吗？” 按道理来说这些事是不该打听的，但央宗卓玛实在是担心饶文博。 “先进办公室再说吧，不要紧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饶文博的神色依旧淡定，并没有因为央宗卓玛的质问就变了神色。 办公室里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饶文博从抽屉里面拿了两个杯子，给央宗卓玛泡了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比起酥油茶来说，饶文博还是更喜欢茶水的味道，让人清神，静心。 “尼玛新村的兼职质量不达标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的授意，县里面来对我进行检查，是因为那批不合格的材料是我批准的，我要对这件事负直接责任。”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独处，却是饶文博第一次正经的审视央宗卓玛。 这个草原上的女孩冲动，直率，大大咧咧，却对他异常的信任，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甚至再工作中常常爆发剧烈的争吵，央宗卓玛对他的信任从何而来呢？ “那就好，看见你被带走我都要担心死了。”央宗卓玛放下心来，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茶水，被苦的微微皱了一下眉毛，饶文博茶叶放的太多了。 “组织上对我的安排文书现在在大厅里公示，你应该看见了，我现在是代理副乡长兼扶贫主任，肩膀上的担子比之前还要重了不少，尼玛新村那个小区的重建工作，还要你多多上心，我没有多少去盯着工程的时间。” 饶文博的声音清冷，对央宗卓玛的态度也并不热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缓缓说道：“有了前车之鉴，你后期盯工程的时候一定要细心，不要犯一样的错误。” 点了点头，央宗卓玛认真的记下需要注意的工作事项。 见此，饶文博的心情更复杂了，他承认，自己对央宗卓玛的确有不少好感，但是两个人不合适，工作中因为各持己见就吵的不可开交，如果开始交往，很可能因为午餐吃什么就吵起来，那样太累了。 况且从家庭和事业方面来看，两个人也不合适，央宗卓玛是草原上的明珠，她的家在德格县，工作地点在格达乡，如果没有意外，她会一辈子在这里发光发热，努力工作，为她所热爱的这片草原付出青春和汗水。 而饶文博在援藏期满了之后，是要回成都发展的，他在格达乡吃的两年苦，都是为了给履历上添上精彩的一笔，为将来的升职加薪做的准备工作，两个人的发展路线都不在一起，他既不能折了央宗卓玛的翅膀，把人带去成都，他也不会留在格达乡继续工作。 没有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冒险去尝试了，把这段懵懂的感情扼杀在了摇篮里，才是对两个人最好的选择。 “绕乡长，我已经记下了需要注意的事项，尼玛新村的重建工作会用最快的速度提上日程，景区的建设方面也不会松懈，两手一起抓，保证把任务完成的漂亮。”说完公事，央宗卓玛就开始说私事：“绕乡长，我想请你吃饭，我自己做的酥油茶和糍粑，还有一些肉干……”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事，中午在食堂吃就行。”不等央宗卓玛说完，饶文博就果断的拒绝了，看着央宗卓玛失望的样子，他又不忍心，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下午真有事。” “没关系，我明白，既然你工作忙，我就不打扰你了。”央宗卓玛脸上带着笑意，完全看不出被拒绝之后的尴尬，“我跟你一起在食堂吃。” 这……这让饶文博怎么拒绝？ 况且他的心底也不是真的厌恶央宗卓玛，便点了点头，默许了这件事情，和下属一起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央宗卓玛带着草原女孩特有的豪放，不似普通的女孩子一般扭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要勇往直前的追求爱情。 “绕乡长，你下午去干什么？”两个人在餐厅闲聊，央宗卓玛随意的找了个话题，期待的看着饶文博，虽然强烈的阳光照射让饶文博不似在成都那么白嫩，可黝黑的皮肤却又给饶文博增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既然担当了扶贫主任的职位，就要好好工作，我下午要去几个贫困村走访一下困难户，再处理一些杂事。” 饶文博叹了口气，格达乡的贫困人口绝对不少，现在有支柱产业，在脱贫道路上的只有扎多村和尼玛新村，还有很多的村子交通不便，贫困人口不少，格达乡的旅游业发展虽然能带动一部分的经济发展，但是总体的效果却不怎么样。 还有很多的困难在等着饶文博，但是留个他的时间却不多了。 “我下午想跟着你一起去，顺便看看其他村子，方便我发现尼玛新村存在的问题，顺便增长一下见识。”央宗卓玛立刻得寸进尺的想要下午一起去走访贫困户。 “不行，你还得盯着尼玛新村的加固修整的工程，别跟着我到处乱跑。”饶文博一口拒绝，态度十分坚决。 “好吧，不去就不去，”央宗卓玛拄着下巴，看向饶文博，似是无意的问道：“绕乡长，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落在央宗卓玛的脸蛋上，饶文博扪心自问，她长得绝对不差，眼睛大大的，像是一汪清泉，鼻梁高挺，嘴唇小巧，整张脸透着一股坚韧。 第127章 天德格，地德格（2） 虽然央宗卓玛的皮肤有些黝黑，带着高原红，但是住在高原上的人谁没有两坨可爱的高原红呢？ 饶文博点了点头，默认了央宗卓玛好看的事实，可偏偏央宗卓玛并没有要放过饶文博的意思，继续追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暂时没有这种想法。”饶文博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完全没想到，央宗卓玛居然会这么直接的表达爱意与好感，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没有这种想法不要紧，你可以现在有，饶文博同志，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你，喜欢你，这种感情犹如烈火，让我躁动不安，请你接受我的告白。”央宗卓玛并不在意是她追求的饶文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程并不重要。 脑海里回荡着之前的顾虑，饶文博沉下脸，沉声拒绝道：“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祖国的未来还需要我们建设，西部地区还处于贫困的状态，我们不应该过多的注意这些情爱，专心工作央宗卓玛。” 话题一下就被拔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被直接拒绝的央宗卓玛有些难堪，却还是勉强挂上笑，点了点头，勉强附和着饶文博的话。 “谢谢绕乡长的指导，我明白了，以后会好好工作的。” 说着说着，泪水控制不住的滚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砸在央宗卓玛面前的餐盘里，她不想哭，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饶文博的心尖传来了颤动的感觉，他想抬手去安慰央宗卓玛，给央宗卓玛递上擦拭眼泪的纸巾，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起身离开了食堂。 既然要拒绝，就要彻底，藕断丝连的牵扯不清，对两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几乎是用逃避的速度，饶文博迅速离开了乡政府，用工作为理由，麻痹自己的内心，繁忙的工作抚平了饶文博内心的焦躁和不安，却不能让饶文博忘记央宗卓玛哭泣的情景。 时间飞快的划过，两个人始终没有再见面，或者说是饶文博在刻意的躲着央宗卓玛，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虚。 这场无形的捉迷藏终止在了星期三的下午，央宗卓玛带着一堆文件和照片，堵在了饶文博的办公室门口，不等饶文博找出来什么推脱的词，就率先用工作把他堵了回去。 坐立不安的听着央宗卓玛汇报工作，饶文博也是想不通了，明明是他拒绝了央宗卓玛，为什么现在心虚想躲着人走的也是他。 “我汇报完了，资料都整理好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看，现在我想跟你谈一谈私事，不用着急拒绝我，大家都大大方方的，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还跟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 饶文博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了，他有些无奈，坐在椅子上带着些颓废，直视着面前的女孩：“你想谈什么？” “我不认为你对我没有好感，能告诉我你拒绝我的理由吗？”央宗卓玛棕色的眸子里透着坚定和执着，“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拒绝。” “我还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回成都了。”万千话语萦绕与口，最终饶文博只说了这么一句，央宗卓玛就明白了很多没说完的言下之意。 他终究不是大草原上的人，是需要回家，回成都去的，两个人之间原本可以惺惺相惜，维持一种革命的友谊到最后，却因为她的鲁莽和直白，让两个人的关系陷入了一个不进不退的境地。 几度想要开口，但是央宗卓玛都想不出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叹息一句：“对不起，让你产生困扰了。” 明珠蒙上了阴翳，不再熠熠生辉。 饶文博头一次觉得，他拒绝央宗卓玛的行为是那么的残忍，可他别无选择，现实不是话剧，不会被百屈不折的爱情打败，他要顾虑的事情很多。 “我要回去工作了。”央宗卓玛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往办公室外面走，连手腕上的手表滑落，重重摔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她现在的心情很难过，很惆怅。 捡起地上的手表，饶文博本该追上央宗卓玛把手表送回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寸步难移，只是拿着手表的手逐渐收紧。 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念想，他如是想到。 生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下前进的脚步，即使两个人都心如刀绞，却还是要认真工作，或许是悲愤的情绪催人上进，格达乡的建设工作被飞快的推进，原本就马上收尾的工程，在短短一个星期之内就打扫完了建筑垃圾，可以开始试营业了。 这次完成的工程是格萨尔王风景区，格萨尔王跟格萨尔大草原是相生相伴的，他的传说遍布了整个格达乡，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这是当地特色的文化瑰宝，被饶文博利用起来，建设了一个以格萨尔王为主基调的景区。 与格达乡的进度同步的，就是尼玛新村的加固工程的推进工作，央宗卓玛每天都泡在现场，监督着工程的进展，她对于村子的认真负责的态度和奉献精神，被每个村民都看在了眼里。 虽然央宗卓玛的年纪还小，但是她做出来的成绩却不差，一年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这个大学生村官的代理实习期马上就要过完了，央宗卓玛也很紧张自己的实习期能不能通过，她认真负责，期望着自己能称为一个合格的村官，在带着尼玛新村脱贫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情场失意，事业不能也跟着失意，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央宗卓玛的工作更加的尽心尽力，对工作高度负责，尼玛新村的村民已经没有不认识她的村民了，大家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央宗卓玛的帮助。 格萨尔王风景区的建成跟尼玛新村也息息相关，作为临着大草原最近的村子，尼玛新村跟旅游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两者相互依存。 作为一个新建成的村子，尼玛新村创造出的收益比很多的村子的总和加起来还多，以旅游服务业为主，畜牧业为辅，尼玛新村正在逐渐成长。 第128章 天德格，地德格（3） 在村子的评比活动中，尼玛新村以极大的优势，被评为了美丽乡村。 评选结果出来后，央宗卓玛虽然脸上还是淡定的，但是心里却在默默的无声尖叫，这么多的日夜，加上这段时间的加班加点，终于得到了最后的回报。 “最美乡村”这个称号，最终由饶文博来颁发，两个人在会堂的高台上会面。 把象征着最美乡村的牌子放到了央宗卓玛的手里，饶文博认真的说道：“恭喜你，恭喜尼玛新村。” 这是对央宗卓玛这段时间的工作最好的认可，是荣耀的功勋章。 “谢谢绕乡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央宗卓玛认真的说道，她已经想通了，即使在未来没有饶文博的日子里，她也要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带着她跟饶文博一起奋斗过的尼玛新村继续走下去。 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只带着回忆和留念，在两个人一起挥洒过青春的地方继续奋斗，也是不错的选择。 组织上关于央宗卓玛的考察期已经满了，对于这一年的试用期中，央宗卓玛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果，组织上表示了高度的赞扬和认可，再加上群众的选举，她成功担任尼玛新村村主任的职位。 去掉了头上的代理两个字，央宗卓玛连着心情都舒畅了几分，格萨尔王风景区的第一期工程已经建成了，游客的大批涌入对于央宗卓玛来说是不小的工作量，但她却痛并快乐着。 即便刻意的遗忘，但是饶文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离开格达乡却是不争的事实，央宗卓玛分外的忧伤，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年轻的人们终究会面临分离，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接受现实。 …… 四川，甘孜州，德格县内。 毛华盛依旧奋战在旧城改造指挥的第一线，援藏期马上就要到了，但是他还有许多的工作没有完成，毛华盛的心里明白，渐渐长大的孩子，以及他愧对的妻子，年迈的父母，都让他不能肆意妄为了，这次回成都，他就不可能再来德格县了，必须要尽快的收尾。 “老毛，你可真是铁打一般的人啊，我跟着你连着转了三天，就撑不住了，请了一下午的假回去补觉，不然我这把年纪真怕猝死在现场，要我说，现在的任务也不是那么着急了，你也回去休息休息，不然身体吃不消啊。”旺堆次仁打了两个哈欠，在毛华盛的办公室里絮絮叨叨，他真的担心毛华盛的身体。 原本在高原上工作，就比在平原上的体力消耗要大很多，再加上这么连着转，连旺堆次仁一个地地道道的德格县人，草原上的壮汉子都撑不住了，可想而知毛华盛承担着多大的压力。 毛华盛的身体日渐的消瘦，刚来德格县的时候还是一个微胖爱笑的中年男人，现在的身形称得上是瘦弱，脸上黝黑，可目光却是异常的坚毅，比两年前更加的炯炯有神。 他把手里的文件翻了个页，这是下面刚地上来的报告，他趁着午休的时间赶快看完批完，然后给下面等着回复的乡镇送回去，现在一点都经不起耽搁。 “我现在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了，又哪儿来的时间休息呢，幸苦这一段时间不要紧的，等我回了成都，还不是想怎么休息就怎么休息，现在坚持这一段时间，把事情处理完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县政府院子里的鲜花已经隐隐有些要凋谢的征兆，不复初夏时的繁花似锦，带着秋天将至的气息，也象征着这一批援藏人马上就要结束的青春。 旺堆次仁知道自己劝不住毛华盛，叹了口气，“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我等会让小付给你送点吃的上来，女孩子心细，我这个大老爷们也不知道该给你送点什么。” “行，清淡点就好。”毛华盛随口应了一声，他虽然一天没吃东西饿的难受，但是因为胃里隐隐作痛，导致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这段时间他的胃病好像又严重了，连吃东西都是逼着自己强行咽下去的。 旺堆次仁出了毛华盛的办公室，给付雪珍打了个电话，让她吃完饭来上班的时候给毛华盛带点吃的，别看毛县长在平时的指挥工作中果断精准，但是在私生活里可真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宝宝”，太不让人省心了。 有胃病的人最好不要吃热粥，会加重胃里的负担，还是得喝点牛奶，吃个鸡蛋。 付雪珍在食堂里一边吃着饭，一边用手机搜索有胃病的人应该吃些什么，最后决定给毛华盛带酸奶和水煮蛋过去。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像正餐，但是一心沉浸在工作里的毛华盛显然不会在意自己吃的什么，付雪珍提着袋子，给毛华盛送到了办公室里。 “毛县长，旺堆部长让我给你送午饭来了，这是两瓶酸奶和水煮蛋，吃起来应该不会让胃部产生不适，您记得只吃蛋白，别吃蛋黄，对胃不好，蛋黄我等会拿去喂楼底下的流浪猫不会浪费的。” “小付啊，你来的正好。”毛华盛看都没看桌子上的午餐一眼，把手里的文件整理出来，“你等会跟着多吉去下面的乡镇一趟，我这里有份文件急着送下去，幸苦你了。” 付雪珍接过毛华盛加班加点看出来的文件，点了点头：“好的毛县长，我马上去，您记得吃饭。” “行，我马上吃。” 院子里很快响起车子的声音，毛华盛看着公车驶离了县政府的大院，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陌生的号码，毛华盛按下了接听键。 “是毛先生吗？您的两个孩子达瓦兄弟跟班里的同学发生了争执……”电话那边是毛华盛赞助的两个藏族孤儿的老师，打电话来是为了叫家长。 这种感觉让毛华盛觉得还有些新鲜，女儿小毛毛的学习情况都是妻子在管，他还没被请到学校去过。 刚拿起来的酸奶被毛华盛丢回桌子上，他拿上手机和包，匆匆的出了门，按照老师说的地址，往着学校的方向而去。 第129章 天德格，地德格（4） 两个孩子都上初中，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很容易就跟同学打架斗殴，但是毛华盛清楚，两个孩子都不是冲动的人，肯定其中有些误会。 到了学校之后，毛华盛首先看见的就是哥哥护着弟弟，倔犟的站在办公室的角落，对方的家长还没来，办公室的另一角有个胖墩墩的小胖子正捂着脸。 在老师三言两语的解释下，毛华盛反应过来了事情的经过，小胖子丢了二十块钱，他怀疑是达瓦弟弟拿的，可达瓦弟弟不承认，小胖子又急又气，说了些两个人没爹没妈的话之类，让达瓦急了眼，冲上去两个人打作一团，谁也没讨到好，都负伤了。 看见毛华盛真的来了，达瓦的小脸上全是愧疚，他本来打算不让老师拿这件事去叨扰毛华盛的，但是没想到入校的家长联系册上有毛华盛的联系方式。 “毛叔叔，是我错了，不该拿这种小事烦你……”达瓦垂着头，跟毛华盛道歉。 “没关系，作为你们两个的监护人我过来一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内疚，”毛华盛安抚完达瓦，又问一旁的老师：“钱找到了吗？” “钱找到了，在课桌内侧的地上，应该是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的，只是两个孩子都伤的不轻，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请家长过来一趟。” 在办公室里跟对方家长处理完，时间就不早了，毛华盛让已经回来的司机多吉直接来学校接他去工地。 等司机来的空隙，毛华盛跟送他出校门的达瓦兄弟聊天：“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受伤就不好了，但是受了委屈也别只忍着，跟我说就行，生活不容易，你们兄弟还是要帮扶的走下去。” 两个孤儿会受到歧视，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毛华盛很忧心，只能希望两兄弟尽可能的强大起来。 “我们会的，毛叔叔，我们会成为你的骄傲。”达瓦兄弟认真的说道，目送着毛华盛上了车。 在车上闭目养神的短暂休息一会，毛华盛觉得自己的胃里开始隐隐作痛了，连血压都跟着有些低，整个人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多吉，有吃的吗？糖也行。” “有口香糖行吗？”多吉拿出来一罐口香糖，递给了毛华盛：“您先凑活一下，我等会去超市给您买点吃的。” 毛华盛接过口香糖，往嘴里塞了两粒慢慢嚼着，糖分缓解了一部分的疼痛，让他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到了工地，多吉去买吃的，毛华盛一个人走到了第一线，开始指挥现场的施工，马上就要收尾了，他盯的很紧，只是胃疼的感觉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连呼吸间都带上了血腥味。 “这里要注意……”毛华盛强打着精神，话还没说完，人就晕倒在地上。 多吉刚从小超市出来，就看到他敬爱的毛县长直挺挺的向后摔了下去，吓得他瞪大了眼睛，扔下面包撒丫子就冲了过去。 站在毛县长面前的施工员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扶住毛华盛，最后被惯性带着两个人一起摔倒地上，给毛华盛当了人肉垫子。 也多亏两个人一起摔了下去，不然失去意识的毛华盛很可能后脑勺摔在地上的碎石上，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毛华盛失去意识，大口大口的呕着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衬衫，吓得多吉都要哭出来了。 在场的人谁也顾不上施工了，多吉掐着毛华盛的人中，施工员喊着工地的半吊子医生快来看看，还是一个工人在旁边喊道：“快送医院！” 毛华盛被紧急送往了县医院救治，最后的诊断结果是急性胃溃疡出血，是因为长期的慢性胃溃疡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和修养，最后激化出来的病。 毛华盛清醒过来后，还想吃点药回工地去，却被医生被拦住，“你现在绝对不能继续工作了，你现在需要手术，不能很可能大出血危及生命，我推荐你用最快的速度回成都去治疗，县医院的水平跟不上。” 组织上也听说了毛华盛的事情，专门给毛华盛打了电话，下达指示让毛华盛回成都专心修养，组织上会报销医疗费用，派人接替毛华盛的工作。 救护车一路加急，把毛华盛送回了成都的大医院，李秀秀接到医院的电话，早就焦急的等在医院门口，都顾不上埋怨毛华盛了，她在手术单上颤抖着手签了字，在手术室外等候。 毛华盛半清醒半昏迷的被塞上麻醉罩，逐渐没了意识。 是怎样的精神，支撑着毛华盛顶着强烈的身体不适，依旧奋战在工作的第一线，直至昏迷吐血被强行送往医院。 社会的舆论火速掀起，无数群众自愿为毛华盛祈福，他的事迹被媒体报道了出去，大肆宣传，成为了全社会学习的榜样，人民群众的心都紧紧的牵挂在了毛华盛的身上。 这是人民的好公仆！ 寄千万人的关心与一体的毛华盛，此刻刚刚被推出手术室的大门，他的胃被切掉了一小块，身上挂着吊瓶，还在麻醉药效内，来照顾他的是妻子李秀秀。 三个小时后，毛华盛术后清醒了，李秀秀这才放下心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涌，愤恨的拍着毛华盛躺着的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不死德格去呢，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多害怕啊！你要是醒不过来了，你让我怎么活啊……” 毛华盛是德格县的县长，是万人称赞的英雄，却独独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她宁愿毛华盛没有这些虚名，也不愿意毛华盛有生命危险。 “我这不是没事吗？”毛华盛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 德格县，等着毛华盛平安的消息传来，在县政府里坐着的一群人才松了口气，付雪珍松开她一直抓着的酸奶，心里的大石头被放下，她自责极了，如果毛华盛吃了饭，是不是就不会晕倒在工地上了。 “我去给绕乡长打个电话。”付雪珍脚步飘忽，跟多吉说了一声，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报平安了。 第130章 天德格，地德格（5） 国庆节前夕，高新区20多名援藏干部，在藏区干部群众依依不舍的送别中，告别了奋斗两年的德格县。 “时间过得真快啊！”付雪珍在大巴车上，看着窗外连绵的草原和山丘，仿佛她来德格县还是昨天的事情，现在却要离开了。 “我们都‘毕业’了，愿我们以后有更大的发展，不负此刻的青春年华！”杨韵运用了校园里毕业季的说法，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身旁的李鑫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车厢里乱糟糟的，说什么的都有，感慨时间过的快的，想回家的，形形色色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唯独饶文博的周围异常的安静。 “绕乡长！我们回成都之后，一起去看望毛县长怎么样？”付雪珍点了饶文博的名字，这才让一直走神看着窗外的饶文博回过神来。 “好，我建个群，大家定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望毛县长。” 李鑫接了一句：“绕乡长，别定时间了，择日不如撞人，就今天，我们下车就去，正好我家在医院附近，大家把行李先放我家里，我们走着去医院就行。” “好！” 响应的声音接连响起，大家一致同意了李鑫的建议，唯独杨韵紧张的捏住了李鑫的手，脸上带着羞意：“我就不进去了吧？” “你才是真正的主角，怎么能不进去？”李鑫压低了声音，在杨韵的耳边说道：“早晚要见家长，别害怕。” 情侣之间的悄悄话淹没在大家的喧哗声中。 付雪珍看着手机，没了刚才的激动和回家的兴奋，男朋友顾明发消息来了，说公司的日期定了，他还需要在格达乡待三年的时间。 苦涩的滋味遍布了付雪珍的心头，也使她的内心更加坚定。 “顾明，你知道我一向很任性，现在立刻马上跟你们领导请假回成都，”付雪珍慢悠悠的补充道：“我担心你跟着草原上漂亮的卓玛跑了，顾先生咱俩得先订个婚。” 前程与感情交织在一起，付雪珍最终还是坚定的选择了顾明，援藏有期，爱无期，她不会再任性放手了。 下了车，大家放下行李到了医院去看望毛华盛。 李鑫，杨韵，饶文博，付雪珍，以及随行的其他援藏干部挤满了病房，大家送上牛奶水果，纷纷对毛华盛表示了问候。 还好毛华盛住的是单人病房，不然屋子里可能还装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关上门，齐聚在一起，谈论这过去两年在藏区生活的点点滴滴。 李秀秀本来要离开，给毛华盛留下一个跟朋友们交流的空间，但是却被毛华盛拽住了，他得意洋洋的对着屋里的人说道：“介绍介绍，这是你们嫂子，漂亮吧？” “漂亮！嫂子长得这么漂亮，毛县长可真是有福啊，我怎么就没这么漂亮的媳妇呢？” “别说媳妇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打趣的声音接连响起，李秀秀不知不觉红了脸，牵着毛华盛的手却更紧了。 “在德格县这么长时间，我都有些舍不得离开那里了，神秘的草原仿佛带着召唤，让人神牵梦绕。” “那里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供我们暂时停留休息，在草原汲取够能量，我们再回到现实中去。” 大家见李秀秀不好意思了，也没有继续打趣，纷纷谈论起刚刚离开的地方，一个个语气感慨，情绪或失落或高亢，错综交杂在一起。 此时此刻，虽然大家都在繁华的成都，但是心却依旧飘荡在千里之外的德格。 生活终将继续，李鑫带着杨韵见了母亲，两家飞快的定下了亲事，顾明连滚带爬的请假回来向付雪珍提亲，好事也将近了，饶文博又额外来找了毛华盛一趟，两个人密谈了很久，饶文博才神情复杂的回了家，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十一旅游黄金周的最后两天，格达乡的“草原圣湖”大景区依然有许多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作为尼玛新村村主任的央宗卓玛热情地招待远方的来客，却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饶文博回来了。 两个人越走越近，在游客的注视下面对面站到了一起，央宗卓玛颤抖着声音，故作无事的问道：“怎么回来了，忘记带东西了？” “的确忘了点东西，”饶文博脸皮有些红，却还是说道：“把我的心忘在你这里了，得回来拿。” 央宗卓玛的脸上一下就憋不住笑意了，她猛地扑进了饶文博的怀里，放声大笑，两个人之前的徘徊和犹豫，此时已不是阻碍。 “这是什么东西？硌到我了。”央宗卓玛被饶文博衬衫口袋里的东西给硌到了，疑惑的问道。 “是你的手表，你丢在格达乡办公室里了，我来还给你。”饶文博拿出那块牛皮的小手表，牵起央宗卓玛的手，给她重新戴上。 他在回来之前，就跟组织上提交了继续援藏的申请书，在经历了内心的挣扎后，饶文博找到了比升官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祖国与爱情。 饶文博将身体献给了祖国需要他的地方，把心送给了他心爱的姑娘。 嘹亮的歌声响起，是景区为游客准备的欢迎仪式，饶文博和央宗卓玛在祝福的歌声里相视一笑，心中满是甜蜜，他们牵着手像普通游客一样，奔向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第五批援藏干部也该启程了。 祖国的大好青年，将身心都献给了他们心爱的祖国，如奔腾的永不停息的血液，流向每一个需要他们奉献的地方，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荣光，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国母亲，值得我们奉献终生。 身在病床上的毛华盛的心也飘出了窗外，他仿佛看到了辽阔美丽的康巴高原，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德格县城，看到了格达乡蓝白白云下的“草原圣湖”，看到了格萨尔王骑马奔弛在草原上，看到了饶文博、付雪珍、杨韵、李鑫，以及一张张黝黑的、带着高原红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