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与法的碰撞》 第1章 让读者在阅读之余受到法制教育和文化 ——《法制文化丛书》出版说明 湖南人民出版社法律读物编辑室 《法制文化丛书》是一套旨在宣传社会主义法制、弘扬正气、贬抑邪恶的通俗读物,共包括《权与法的较量》《钱与法的碰撞》《情与法的搏杀》《义与法的冲突》等四种。 该《丛书》具有如下三个特点: 一是抓住了当前反腐败斗争和社会治安的几个热点问题。违法犯罪的情形,归纳起来不外乎滥用职权、贪图钱财、纵情声色、讲哥们义气而不顾法律等几种情况。《丛书》围绕权与法、钱与法、情与法、义与法的矛盾和冲突组织材料,各辟专题单独成书,充分展示了我国政法部门打击犯罪的辉煌成果。 二是文笔生动、优美,具有很强的可读性。《丛书》作者均为报告文学作家,文笔犀利,而且多年在法制类杂志社从事采访、编辑工作,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因此,《丛书》基本做到了行文流畅,内容真实可信,让读者在阅读之余,受到法制教育和文化熏陶。 三是点评思想深刻,分析切中肯綮,具有很强的说服力。每篇文章末尾所附的点评,不仅对案件发生的原因作了综合的分析,而且对犯罪形成的社会文化基础进行了深层次的探讨,读后使人深思。 《法制文化丛书》的出版,是我们的一个尝试。由于水平有限,其中缺点、错误在所难免,欢迎广大读者批评指正。 1998年8月9日 第2章 内容提要 《钱与法的碰撞》一书收入13个精彩的法制故事。 《真面目》罪大恶极的杀人狂在羊城作案后潜逃至其情人处,正当他们暗自庆幸之时,刑警仿佛天兵下降,将其抓获,一口地道的汉寿腔也掩饰不了其狰狞的面目。 《冠军在逃亡》全国武术散打、搏击冠军拜倒在石榴裙下,为了追求花天酒地的生活,他铤而走险,绑架了湘江富翁,勒索80万港币,并杀人灭口。天网恢恢,冠军只能走上逃亡之路。然而,他逃得了吗?《雪山剿匪》青藏高原巴颜喀拉山区接连发生数起抢劫货运车辆的恶性案件。劫匪来无影,去无踪。为了破案,侦查员雪中潜伏,四路出击,“神算”处长显神威,无名山智擒劫匪。 《昆明毒枭落法网》毒枭“老秃头”狡猾异常,逃脱了一次又一次追捕,最终却在豆腐摊被擒,昆明警方以此为突破口,一举捣毁了全市的毒网。毒枭眼里只有钱。 《索要百万美金》他本想骗人钱财,设计豪赌,却坠入他人陷阱,因此恼羞成怒,不择手段绑架了奸商,索要百万美金,最后只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可耻下场。不义之财不可取。 《真假黄金商》追捕连云山的劫匪,刑警们从一张假身份证着手,智入金矿场,假扮黄金商,擒获了财迷心窍的歹徒。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树立正确的金钱观、法律观。 《黑盗人生》江洋大盗梦想建立黑社会团伙,做有钱有势的老大,流窜南京、武汉、重庆等地疯狂盗窃。当这条披着人皮的狼准备外逃之时,锃亮的手铐锁住了他恶贯满盈的手。 《梦断南海》抵制不住80万元酬金的诱惑,他们企图偷运7400万元假人民币入境。然而,不管犯罪嫌疑人的手段如何隐蔽,他们的下场要么是身陷囹圄,要么是脑袋搬家。 《红腰袋之迷》牛贩子曾子柏被杀,红腰袋里的钱被抢。是谁这样贪婪,为了区区1750元,竟谋财害命。原来他就是死者老朋友的儿子。是什么使他着魔?《有钱港商无情川女》湘江巨商贪恋女色,掉进了无情川女及其同伙设计的美丽陷阱而遭绑架,倍受折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罪犯到头来也人财两空,难逃法律的制裁。可见金钱不堪一击。 《淘金莫斯科》从北京开往莫斯料的国际列车上的歹徒异常猖獗,杀人、抢劫、强奸,丢尽了中国人的丑。惨案惊动了中南海,引起了总书记亲自过问。中俄警方联手奋战,捷报频传,一网打尽了不法之徒。一个国际抢劫团伙就此覆灭。 《喇叭口喇叭悲歌》雁过拔毛是喇叭口见利忘义之徒的真实写照。他们的作案手法很高明,付钱买死猪,似乎天经地义,然而死猪的买法却大有又章,喇叭口最终为这些强买硬要者吹奏了一曲悲歌。法律向强买硬要者伸出了利剑。 《荡匪319》宁乡,是已故国家主席刘少奇的故乡,因此而闻名天下。它东临长沙,西接益阳,坐落在湘江注入洞庭湖的口子上。乌黑油亮的319国道,从宁乡县城蜿蜒向东西两端延伸,将福建、江西、四川、贵州连成一串。如果把319国道比做一条龙,宁乡正处于龙颈的部位,要昂起龙头,要摆动龙尾,均靠龙颈发挥威力。龙颈僵直,整条龙也就休想腾飞。由于319国道宁乡段大规模改修水泥路面,来往车辆只能单线行驶,塞车便成了家常便饭,短则二三个小时,长达整日整夜,司机、乘客怨声载道:车进宁乡县,如过鬼门关;从早走到黑,还在关门边。车匪路盗,村霸地痞,却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极好时机,大显身手,施展技艺,哄骗、欺诈、偷盗、抢劫。 第3章 特殊的缘分 ——《法制文化丛书》自序 杨远新 湖南人民出版社确定了这套法制文化丛书选题。我们担负起选题的写作和组稿任务,算是一种特殊的缘分。 话得从1996年说起,当时我们中的一位申报副编审职称。经过了许多坎坎坷坷,副编审评下来了,也就心满意足了。那些人为的障碍,谁也不愿再去想它了。与小人怄气,误了自己的事业,不值得。我们中的这一位历来用这种阿q精神安慰自己。所以,依然乐乐呵呵地做自己该做的事。忽一日,我们接到湖南人民出版社法律编辑室主任曾赛丰先生的电话,要我们完成这套丛书的写作、组稿任务。作者有选题出书,如同运动员有赛事,如同战士上战场。但我们感到奇怪的是,曾赛丰先生与我们并不熟悉,他怎么会想到了我们。而且在我们身处逆境的时候,许多以前与我们很熟悉的人,也一下把我们忘了。电话中追问曾赛丰先生。他回答:“你知道李沛诚啵?”答:“他是贵社总编、编审。我们知道他,但他不知道我们。”电话那头回答:“他是出版系列高级职称的评委。他审读了你申报副编审的材料,对你留下深刻印象。尤其赞道你的述职报告,文情并茂,不落窠臼,如同一篇优美的散文。他向我社的年轻人作了推荐。”接电话的听了,眼里热热的。心想,每当我们困难的时候,为什么总会遇到好心人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最后,曾赛丰先生向我们中的这一位坦言,是李沛诚总编审阅这套选题时,建议他向我们组稿。曾赛丰先生又问:“田树德你应该不陌生吧?”答:“当然。”湖南人民出版社曾为我们中的这一位出版长篇纪实文学《内地刑警与湘江警方联合大行动》和长篇报告文学《创造奇迹的人们》,田树德是这两本书的责任编辑。我们与他一直保持着联系。电话这头问:“田老师怎么啦?”电话那头答:“李总要我调查老田,老田极力推荐你。”原来如此。这果真中了一句名言:朋友不怕多,冤家只怕一个。这一时期,我们中的这一位无端遭到个别小人的诽谤、中伤、嫉妒、加害,而给予关爱、帮助、鼓励的则有许多熟悉与不熟悉的朋友。仕为知己者死。我们还有什么推却的呢?满口答应:拼尽全力,完成任务。 其实,我们当时心里并没有什么底。完全是被真情驱使。这套丛书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我们也不完全明白。后来,我们中的一位与李沛诚总编见面。交谈中他得知我们中的这一位是珞珈山弟子,又师承陈美兰、何国瑞、唐荣昆、孙家富教授,便愈发高兴,愈发关心。他也是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他与陈美兰教授是同窗,似乎与我们中的这一位的感情一下拉得很近,悉心指点如何完成这套选题。我们中的这一位后来常常说:“李总编当时对我为何不存丝毫疑虑?假如我是个骗子,他岂不上当受骗?!” 现在这套法制文化丛书要面世了。我们向湖南人民出版社,向社长熊治祁、副社长李建国,向好人、善人李沛诚、田树德、曾赛丰道一声诚挚的谢意。同时,我们也借此机会,向武汉大学作家班的学友王炳辉致以感谢。他承担了这套丛书之四《情与法的搏杀》,使得这套丛书能及时配套出版面世。 对我们工作单位湖南省公安厅、湖南省财贸医院的领导和同事们,我们是永远不会忘记,时刻应该致谢的。我们的创作,与这里的本职工作,实在是两回事,但他们处处给我们提供了方便,尤其是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和鼓励。他们视法制文学创作为公安工作、医务工作的一部分,尽管与本单位工作没有多少直接关联,但他们高瞻远瞩心怀宽广地将此当作整个革命机器身上的一颗螺丝钉,帮助、扶持,既是义务,也是本职。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把本职工作干好?!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把业余创作干好?! 最后,祈请读者朋友赐教! 1998年6月28日于长沙火星803 第4章 南国声音 一条红色通讯线路,贯南串北,伸东向西,将长城内外,泰山两侧,长江上下,黄河左右,遍布华夏大地的橄榄林紧紧连成一体,其神秘神奇,其权力威力,在当今世界,乃至整个人类发展史上,堪称举世无双,无与伦比。 4月19日下午2时20分,这是一个极平常、极普通,不会受人注重的时候,无论按中国传统的,还是按现代化的作息制度,农民也好,大款也罢,均已进入午休状态。而这条红色通讯专线,此时却超乎寻常地忙碌着,它载着广东省公安厅信息指挥中心发出的一道紧急通报,穿越五岭,横跨湘江,飞向武陵山下,洞庭湖西畔的湖南省汉寿县公安局: 广东省解放以来最大的持枪抢劫杀人团伙首犯许东泽,于半小时前在“0736—860224”电话机上寻呼其同伙农宽的bp机,请迅速采取措施,查明其下落。许东泽,男,身高1.70米左右,长条脸,颧骨凸起,眉毛粗黑,眼窝凹陷,奔式发型,皮肤黝黑,典型的广佬特征。自1993年以来,其为首纠集广东、广西等地的不法分子组成数十人的犯罪团伙,流窜于广州、惠州、东莞、湛江、汕尾以及广西扶绥县等地作案,持枪抢劫摩托车28辆、汽车2辆、手枪1支,现金200多万元和大量的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开枪打死5人,打伤7人。为逃脱广东省公安机关的追捕,携汉寿籍情妇刘冬梅潜逃,随身带有54式手枪和手榴弹。望你方行动时千万注意自身安全。能将其抓获,乃为上策。必要时可开枪将其击毙。 迅速、快捷;简要、明了。瞬间功夫,这条红色通讯专线便将南海与洞庭湖联成了一个硕大的铁拳,向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狠狠出击。 第5章 “情侣”三轮车 汉寿县位于洞庭湖西畔,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是通向世界风景名胜地张家界的咽喉,是联结省会长沙与湘西北重镇常德的纽带,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妇女革命的开创者,坚贞不屈,两袖清风的中国共产党党内奇人帅孟奇在这里诞生;人工孵化甲鱼、人工繁殖牛蛙的成功壮举在这里开创。改革开放的春风,使这里的人变得更善良,使这里的民风民情变得更温馨更和谐。一旦抢劫、盗窃等违法犯罪行为露头,汉寿警方毫不手软,严厉惩处,维护这里的稳定与发展。 如今,突然窜来了许东泽这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狂,毫无疑问,这对全县七十万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抓获或击毙。 很快,一本汉寿县邮电局编制的精美小巧,携带方便的“自动电话号码簿”摊开在汉寿县公安局局长曾庆嘉、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聂志明、刑侦大队队长刘述明面前,一眼查明:“0731—860224”系汉寿县第一中学学校门口公用电话亭的电话号码。 汉寿警方的这三大巨头不禁同时一惊,汉寿县第一中学是全省出类拔萃的重点中学,荟萃了全县的优秀教师和尖子学生,每届高考升学率名列三湘前茅。如今,为本届高考再创辉煌,全校上下正处于临战状态。许东泽选择该校门口的公用电话,向远在广东的同伙农宽发出长途传呼,莫非就潜伏在一中校园内。罪犯随身携带枪支弹药,随时有可能狗急跳墙。不容多想、多议,汉寿警方这三大巨头立即制定出了一个紧急行动方案。 刘述明领命出征,他和侦察员刘德珍脱下公安制服,换上便衣,扮成生意人模样租乘人力“慢慢游”三轮车,往汉寿一中校门口侦察。县城小,人不多。每天在大街上流动的,几乎都是熟悉的面孔,即使彼此叫不出姓名,也会相互点点头,笑一笑。此时,刘述明、刘德珍经过乔装改扮,人们自然已认不出他俩,而他俩却能准确地认出别人。加之他俩乘坐的又是全封闭的“情侣”三轮车,左右两侧碗口般的小窗,如同两道了望孔,里面的人可扫视大街上的一切,而大街上的人却看不清里面的动静。难怪此类车倍受青年男女的青睐。的确是他们交流、抒发感情的好场所。当“慢慢游”驶近一中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时,他俩透过那方小窗,看到的都是熟悉的鼻子眉毛和眼睛,未发现陌生的男女,更寻觅不出广佬脸型。 与此同时,曾庆嘉、聂志明通过无线电台和有线电话,向全县三十多个派出所,三百多公安民警发出紧急命令:严密布卡,加强警戒,控制重点部位,搜查罪犯可能落脚的场所。一时间,金牛山周围,目平湖两岸,“319”国道汉寿县的每一道关口,沅水航道汉寿境内的每一个码头,太子庙、谢家铺、军山铺、蒋家嘴、坡头,酉港、沧港、老渡口等旅店如林的繁华小镇,乃至全县二千五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处处都有警惕的眼睛,锃亮的枪口,搜索许东泽的踪影。 第6章 魔首 南海,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三丈。此时却风平浪静,似乎在期盼、等待着洞庭湖传出的回响。 自从广东省公安厅信息指挥中心向湖南省汉寿县警方发出抓捕杀人犯许东泽的紧急通报后,具体承办此案的惠州市公安局惠城区分局的领导和民警们,几乎踮起脚尖,盼望五岭山那边飞来许东泽落网的佳音。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陈建山,正在指挥室里踱来踱去,目光时刻盯着那部红色专线电话,希望它发出急骤的呼叫,他已交待总机房的工作人员,除了汉寿回电,其余电话一律不接。 广东省公安厅将指挥追捕许东泽为首的特大持枪杀人抢劫团伙的任务交给他之后,他感到肩上的责任南海般沉,五岭般重。不一网打尽这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寝食不安,坐卧不宁。漏网一个,就等于留下了一条祸根。尤其是首犯许东泽,让其在社会上多逍遥一天,不知有多少人的生命和财产受到威胁。 许东泽,群魔之首,五毒俱全,十恶不赦。 南宁、友谊关以北,那条常年流淌不息的左江,孕育了青葱的山,孕育了铺金的地,孕育了无数英雄的儿女,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竟不知从哪个石缝里跳出了许东泽这个败类,他生长在左江岸边的崇左县板利乡卜城村。他20岁那年,厌烦了手中的锄头,看不惯飘带似的左江和两岸的芒果树、甘蔗林,他要告别左江,走出十万大山,到广东沿海去淘金,去发财。人们说:八十年代看深圳,九十年代看惠州。他卷起被裹,夹着行囊,踏进了惠州这块开发热土,往来穿梭的进口小汽车,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洋楼别墅,色彩迷离的旋转舞厅,五味飘香的海鲜餐馆,令他眼热,令他心醉。南北各地潮涌而来的多少穷光蛋一夜之间在这里变成了富婆大款,别人能行,他也能行,别人能有,他也应该有,他一不比别人蠢,二不比别人丑,甚至还多了几分机灵和英俊。他要赶上别人,超过别人,拼上三五年,赚成百上千万的钞票,盖最别致的洋楼,购最时新的小车,娶最迷人的女子,过最潇洒的生活。然而,现实与想像并不一样,开发区并非给所有的人都带来辉煌。炒地皮,他没有本钱;炒批条,他没有后台;炒股票,他没有关系。他只能在一家塑料厂打工。每月流血流汗换来的薪水,还不够上一次高档舞厅的花销。同样是人,为何别人活得那样洒脱,他却活得如此艰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不甘庸庸碌碌地活下去,他要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吃好喝好玩好,该过瘾的都要过足,那才不枉为一世人。他便与同厂打工的老乡农宽、熊雄远、卢超林等人纠集一团,干起了抢劫、越货到杀人的罪恶勾当。年仅23岁的许东泽,自然成了这个团伙的老大。 去年6月的一个傍晚,许东泽、农宽等6人,混上了惠州开往淡水的一辆“中巴”。当车行至麦地路国宾酒店门前时,他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砍刀,威逼车上的十几名乘客,强行搜身,抢劫现金700多元。 这比打工挣钱来得快,来得多,且轻松十倍百倍。初试身手,尝到了甜头,便酝酿着更大的抢劫行动。这如同吸食海洛因的毒鬼,一旦上瘾,只会越吸越厉害。从去年6月至8月间,许东泽、农宽、熊雄远等人共在惠州等地的“中巴”车上实施抢劫、盗窃17次,掠夺财物数万元,手枪一支。 钱如流水般来,亦如流水般去。许东泽他们住高级宾馆,进高档酒楼,入高雅舞厅,玩高层次女人,花天酒地,逍遥快活。广西、江西、湖南、四川等地飞来的“苍蝇”,本地窜来窜去的“老鼠”,对许东泽他们羡慕不已,五体投地,纷纷聚集其“麾下”,一展身手,大显神通。于是,集抢、盗、销“一条龙”的犯罪渠道很快形成。 要想抢得更多的钱,就必须有枪。当今社会,进攻、防身,最能发挥威力,最有震慑力的还是枪。每次抢劫过程中,遇到不从、抵抗的对象,他们只要亮出那支抢劫来的手枪,那些人就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乖乖交出钱财。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他们总结出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要想发大财,抢劫来得快。抢劫要成功,枪杆子显神通。他们从黑道上购得军用手枪,开始了更加疯狂的犯罪。 去年10月26日晚,许东泽带领黄传杰、曾胜利等5人,从南宁乘上一辆至凭祥的“大巴”,当车行至柳桥镇时,黄传杰用54式手枪威逼司机开车,许东泽、农宽等用54式手枪强迫乘客交出钱物,劫得现金4万元、手表一块、金项链一条、金戒指两枚,金耳环两副。一名男乘客因反抗不从,被他们开枪击伤大腿,流血过多而死亡。 今年1月2日中午,许东泽等4人在湛江一间发廊洗完头出来,遇到4名治安联防队员要检查他们的身份证,许东泽掏出54式手枪,农宽掏出54式手枪,朝治安联防队员连连射击,造成两死一伤。 今年2月的一个晚上,许东泽、农宽、李元贵等人,从东莞车站租一部白色“的士”到了布吉镇,许东泽用54式手枪将车主打死,后由阿三开车回惠州将尸体抛至下角紫眉山。 他们抢劫次数最多的是在广州。去年10月至12月,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先后持枪抢劫汽车乘客10余次,劫得现金30多万元,以及手提电话、黄金等,其间,还持刀将一名男子捅伤致死。 陈建山副局长想起这桩桩件件,拳头捏得咕咕叫,仿佛许东泽、农宽、熊雄远这伙恶贯满盈的杀人魔王就在他手中,欲将其捏得粉身碎骨。由此,他为汉寿同行的安危担心。许东泽手中有枪,有手榴弹,汉寿刑警在搜查、追捕他时,他肯定要负隅顽抗,该不会给汉寿警方造成伤亡吧?! “嘟!嘟嘟……” 突然,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发出急骤的呼叫,陈建山扑上去,一把抓起话筒,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是湖南汉寿吗?……哦!是湖南汉寿呀!抓到许东泽了吗?……纸条……?” 第7章 要的货已到 刘述明、刘德珍走出“慢慢游”三轮车,秘密走访电话亭。此时,刘述明一改生意人的模样,俨然一副学者派头。他长得高大魁梧,潇洒英俊,长方脸膛,两侧长着一溜络腮胡,挺拔的鼻梁上架着闪光的金边眼镜,眉毛又粗又浓,头发又黑又密,称得上典型的东方硬派美男子。如果在日本、南韩,尽管他已年届不惑,也肯定是姑娘们络绎不绝追逐的对象。刘德珍与他相比却稍逊一筹。个子比他矮一头,身架比他窄一掌,年龄比他减一半,小巧、机灵、年轻、活跃。他俩配搭一起,如同老师带学生,陌生人决不会想到这是两个侦探。他俩装着打电话的样子,走进了公用电话亭。老板对他俩很面熟,但不知先生“何处得意,哪方发财”,生怕怠慢,影响财源,连忙微笑相迎。刘述明、刘德珍悄悄出示证件,低低说明来意。电话亭老板一听事关重大,如实反映:今天上午11点半到12点之间,的确来了一男一女,给广东省惠州市打长途电话,寻呼bp机,连扩3次,那被呼的bp机都没有回音。那男子身高1.70米左右,一副广佬脸,皮肤蛮黑,蓄的奔式头发,蓬起好高,讲话叽哩哇啦,跟电影电视里头的湘江人一个腔调,难得听懂几句。那女子打扮洋气,像有钱人家的少奶奶,不过开口讲话就是汉寿腔,想学湘江人吊嗓子也学不像。这对男女没有接到惠州的回话,显得很烦躁。那一阵有几个教师和学生来打电话,那男的好凶,占住电话机不让。看看实在等不到惠州的电话,那男的要走,那女的说再等等,那男的不肯。离开前,那女的留给了电话亭老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明天我回惠州,请你马上到惠州来,我在家等你。许东泽。”那女的还交待:如果惠州来电话,请电话亭老板照纸条上写的内容回话。这一男一女离去不久,惠州有个男的回了电话,电话亭老板照纸条上的内容作了回答。 听了电话亭老板的情况介绍,刘述明、刘德珍分析,许东泽的动向有三种可能:一是离开电话亭不远;二是急于寻找同伙,正溜往惠州;三是暂不去惠州,滞留姘头刘冬梅家,观察动向,待风头过去,离开汉寿回惠州。 刘冬梅何许人氏?家住汉寿何处?刘述明通过无线寻呼台,要求户政科科长罗上云尽快协助查明。同时,他召来特情09号,隐藏在公用电话亭的街对面,注意可疑情况,一旦许东泽和他的姘头再次出现时,立即向县公安局指挥室报告,暗号是:“要的货已到。” 果不出刘述明所料,下午3点50分,09号特情急切报告:“要的货已到!” 霎时,各路民警身上佩带的bp机同时“嘀嘀嘀”呼叫不停,显示出同一信号:01—0224。许东泽回到汉寿一中校门口公用电话亭!公安民警似闪电,如迅雷,从四面八方向公用电话亭包围。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狡猾的罪犯只向电话亭老板问了一句,一听惠州已经回话,便赶紧向东去了。很有可能到东街公共汽车站乘车逃走。 第8章 红草镇 陈建山副局长听了汉寿警方在红色专线中的情况通报,当机立断,调整部署,抽调警力埋伏在惠州两个火车站,一旦许东泽真正回到惠州,让他下得了火车,出不了站台。 许东泽一逃再逃,此次,湘粤刑警,共布天罗地网,看他还往哪里逃。 许东泽一伙涂炭百姓生灵,掠夺群众财产的疯狂行为,在广东、广西两省引起极大震惊,肩负维护社会稳定重任的公安机关岂能容忍。 今年1月20日,广东省公安厅圆桌会议室,厅直机关各单位、各警种负责人,着装整齐地汇集在这里,平时大家见面,总是谈笑风生,尤其是眼下元旦刚过,春节将至,新春气息笼罩羊城,更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喜。然而,今天会议室的气氛却显得凝重、森严,从每一副冷峻的面孔可以看出,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重任。 广东省委常委、省公安厅厅长陈绍基准时步入会场,他一改平时主动与大家热情拉手的习惯,直接走上主持席位,宣布全省公安机关紧急电话会议开始。会上,他以简洁明快、条理清晰的语言,向地、市、县各级公安机关头头脑脑们通报了以许东泽为首的、广东省解放以来最大的持枪抢劫杀人团伙的累累罪行。他提高嗓门,加重语气,严厉要求: “各级公安机关主管领导要经常进行检查督促,及时发现和堵塞漏洞,力争尽快发现犯罪分子活动的踪迹,并在犯罪分子再次露面时,予以坚决打击。” 会上,广东省公安厅发出“007”号紧急通报。这与大智大勇的特工邦德的代号相同。这纯属巧合,并非有意安排。但各级警官心头想到:“007”号邦德以其聪明的才智、无畏的精神,侦破了各种疑案难案,身为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官,就不信不能与之相比。许东泽团伙再凶残、再狡猾,也要将其一网打尽。 会后,广东省公安厅速将案情上报国家公安部。引起了部领导的高度重视,一份印制有许东泽、农宽、熊雄远这一团伙主要头目头像的通缉令,乘长城顶上的风,驾长江上空的浪,飞往96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向国际刑警湘江支局、澳门警方发出了红色通缉令,请求密切注视边境动向,一旦发现许东泽、农宽、熊雄远等犯罪分子露头,立即抓捕,押解归还。 慑于打击的声威,许东泽团伙的成员分头潜逃、藏匿。然而,是狗就要吃屎,是狼就要咬人,虽有一时之收敛,却永远改不了其本性,一有机会,便露出其真面目。 4月10日下午,汕尾市郊红草镇伍雅管理区,暖融融的太阳照耀着碧水青山、红花绿草,充满了勃勃生机。几个从田野上忙完农活归来的妇女,见时间还早,便来了几分闲情,蹲在村内巷子边,玩起了掷骰子,赌输赢的游戏。这个输5分,那个赢1角,笑声、骂声,无拘无束,欢欢乐乐。 突然,有两个陌生男子插在她们中间,其中那个大个子,黑皮肤,模样好吓人的青年,从身上掏出大把钞票下赌注,要和她们赌输赢。村妇们本是娱乐、消遣,真正要大赌,自然不干。 黑汉怒目圆睁,伸手拦住欲离去的几位妇女,不赌不许走。旁边摆摊卖肉的曾广荣上前劝阻。黑汉二话不说,迎面一拳,曾广荣被打得眼冒金星,差点倒下。这情景,正走过来的村民曾广迎看到了,连声喊“不许打人”,并息事宁人地劝解。此时,与黑汉同时出现的另一名矮矮礅礅的男子,猛地从怀里拔出一支手枪,推弹上膛,递给黑汉,喊道:“打死他!” 黑汉用手枪抵住曾广迎的太阳穴,恶狠狠地扣动了扳机。谢天谢地,枪声未响。村民们猛地从惊愕中醒悟过来,一齐扑向黑汉,将其按倒在地,夺下了那支手枪。那位矮矮礅礅的男子一把拖起黑汉,往村后山上逃去。 村民们紧追不舍。 两个歹徒分头逃窜。 黑汉窜进一村民家,又立刻窜出来,奇怪的是光着膀子,衬衣包着一个扁扁的东西拿在手上。眼看村民们追上来了,他发疯般地逃进山中,躲入茅草丛生的山窝里。 村民们在明处,黑汉在暗处,更不知他那件衬衣包着的是什么东西。村民们将青草窝团团围住,向里面砸石头,喊话,等了十几分钟,仍不见黑汉出来,眼看太阳离西山越来越近,再相持下去,夜幕从南海围过来,黑汉就会成为漏网之鱼。 青年民兵于娘良说:“我下去抓他。如果我死了,只要求村里给我买副棺材。”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去。曾广荣说:“要死,我俩一起死。”也手提木棍紧跟着跳了下去。 曾广荣尚未站稳脚跟,一眼发现黑汉躲在离他仅一米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曾广荣双目喷火,朝黑汉腿上连击两棍。黑汉举起扁扁的衣包,对准了曾广荣的脑袋。于娘良眼明手快,抓住黑汉的手,夺过衣包,抛向远处,衣服散开,寒光划过,一把菜刀掉落地上。 村民们一齐动手,逮住了黑汉,押回管理区。 途中,黑汉和村民们谈起了条件。他说:“刚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其实,我不是当真开枪,只是开个玩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行行好,放了我吧!你们要钱,我给钱。你们有仇家,我给你们去杀掉。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今天就算我有幸与你们交个朋友吧!” 如今的村民并非过去的农夫,决不会被这条毒蛇的甜言蜜语所迷惑。黑汉连连摇头,满脸苦笑。这时,红草派出所所长谢木填、副所长庄成杰,闻讯后带着6名民警赶到。他们8个分成两路,一组将黑汉及其留在暂住屋内的姘妇带回派出所审讯,一组堵截、追寻另一名歹徒。 跨进红草派出所之前,曾广迎握着那支从黑汉手中夺得,曾抵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枪,拉了拉枪栓,朝地上和前方水库各开了一枪,“砰!砰!”子弹啸叫,鸟儿惊飞。奇怪!唯独黑汉对准他开的一枪臭火未响。真是老天爷有眼,容不下乱杀无辜的害人精。 谢木填所长查对省公安厅发出的007号通缉令,黑汉就是许东泽抢劫杀人团伙的2号案犯农宽。查对手枪号码,系该团伙去年在惠州从汕尾市某法庭干部手中抢得的。同时,还从黑汉的行李中,搜出了该团伙首犯许东泽的照片。 想到此,陈建山副局长的目光又盯住了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眼下,许东泽是正在潜回惠州的路上?还是躲在汉寿什么地方?还是已被汉寿刑警抓获?他欲抓起话筒,与汉寿县公安局通话,又觉得自己太性急了,离上次通话才一个多小时,要布控,要搜查,要追捕,总得有个过程,总得需要时间,神兵天降也没有这么快嘛!他收回手,耐着性子等待着。 第9章 不显山,不露水 颠魂倒魄变成了丢魂失 汉寿县城关镇东街口汽车站,这里既无站房,也无站牌,更无官方正式命名,而是个体司机们按照市场需求自发开辟,乘客们根据既成事实自发命名的。按交通管理部门规定,营运车辆一律停放汉寿汽车站。这个车站在县城西街口,尽管站房气派,停车坪宽阔,从县城东街口出入的车辆和乘客就是不愿到那里去。汽车进站排队去了,乘客仍不肯去,就在东街口等着。那些有靠山,胆子大,会经营的司机与老板,将汽车往这里一停,满载而去。而那些老实进站的汽车,却赚不回汽油钱和各项管理费。逼上梁山。也只好不守规矩,停靠东街口载客赚钱。这里的车流量和人流量占了汉寿县的一半,从东街口延伸出去的这条公路,通向汉寿县的工业重镇蒋家嘴,通向汉寿县出入沅水、洞庭湖、长江的重要港口岩汪湖,通向人口、面积、工业总产值占汉寿一半的紧临洞庭湖的十几个乡镇,也通向益阳、岳阳、沅江、南县、安乡,还通向广东、广西、湖北、河南。 刘述明、刘德珍,以及奉命增援的城关镇派出所副所长何业平、罐头嘴乡派出所副所长王东升同时赶到东街口,中巴、大巴、大客,进进出出,穿梭如织,男女老少,上上下下,往来似水。刘述明、刘德珍、何业平、王东升分头搜索所有车辆,没有发现许东泽、刘冬梅的影子。向街口摆摊卖槟榔的老人打听,老人略略回忆,说: “是有这样一男一女,已经坐车往东去了。大约去了一根烟的功夫,是坐的中巴?还是坐的大客?哎呀,这我就没注意。” 刘述明判断:一根烟的功夫,等于十几分钟。如果能在岩汪湖以内的这段公路上拦截,抓获许东泽、刘冬梅,是最理想、最省事省力省时的。不然,许东泽、刘冬梅到达岩汪湖换车转船,出县出省,全都由他了。要追捕抓获,困难将成十倍百倍地增长。必须快速出击,在东街口至岩汪湖的这段公路上将许东泽、刘冬梅抓获。眼下,许东泽、刘冬梅乘坐的汽车已开出十几分钟,离抵达岩汪湖的时间只有30来分钟了。一场善与恶的拼搏,全在这30分钟之内。商人视时间如金钱,侦察员视时间如生命。刘述明在警坛驰骋拼杀二十多年,每一次与罪犯较量、拼搏都要抢时间、争速度。胜与败,输与赢,往往就那么几分几秒之差。此时,他的确像一个曾指挥无数场战役的大将军,毫不畏惧、毫不胆怯。他用极简短、极富概括力的语言,通过电台向正在县局坐镇指挥的曾庆嘉局长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曾庆嘉连声说: “很好!不用警车,租乘中巴车追击,以免打草惊蛇。” 中巴车像一个后来居上的长跑运动员,昂首挺胸,挥臂蹬腿,在绿草如茵的广场上冲刺,欲超越所有的竞争对手,摘取辉煌的桂冠。前面是一辆中巴车,追上去,两车平行,没有发现可疑男女。超车、飞驰。货车,追上去检查,防止罪犯中途换车,金蝉脱壳。正常,没有发现目标。全速前进!追上那辆大客车,罪犯极有可能就在这辆大客车上,不等追上去,只见大客车突然踩刹停住了。难道罪犯真的在这辆大客车上,发现中巴车追来,引起警觉,想下车逃窜。甚至持枪威逼司机,或是劫持人质。不容多想,刘述明指挥中巴车超过大客车,在其前面停下。车未停稳,刘述明、刘德珍跳下车,朝大客车连连招手,装着要换乘车的样子。 “请等一等!等一等!我们要搭车!” 他们嘴里喊着,身子已挤进了车门。三双眼睛同时扫视,男男女女,老老幼幼,眼睛眉毛,鼻子耳朵,全都看了个透彻。被追捕的一男一女,正坐在车门边靠窗户的座位上。男的广佬脸型、奔式头、黑皮肤,女的卷头发,耳垂、脖子上挂着许多金饰,满脸景色,为化妆品商店作过贡献。这特征与广东警方提供的和公安部通缉令上描绘的相似无二。他和她,就是许东泽和刘冬梅!他俩正相互搂抱着,旁若无人地做着男女间最时髦又最古老、最现代化又最传统的动作。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刘述明使了个眼色,刘德珍、王东升心领神会,不显山,不露水,自自然然地绕到许东泽背后,趁他正咬紧刘冬梅嘴唇的时候,一个抓住他一只手往后猛拖,许东泽上下牙松开,身子后仰,刘述明伸出铁钳般的双手,卡住他的咽喉。许东泽还未从甜蜜中解脱出来,双手已被戴上了手铐。 就在许东泽被制服的一瞬间,刘冬梅从座位上猛地跃起,扑向行李包。王东升马上意识到:许东泽带有手枪和手榴弹,可能就放在这个行李包里。刘冬梅要狗急跳墙。决不能让其得逞。不然,这满车乘客的生命都有危险。他以刑警特有的敏捷,刷地掏出手枪,抵住了刘冬梅的太阳穴,喝道: “你敢乱动,老子就一枪请你上西天!” 刘冬梅吓得瘫作一团,手脚分外地老实。何业平上车,举起手铐,朝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锁住了那双漂亮的手。这对男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的颠魂倒魄,此时变成了丢魂失魄。很快,那男子变得镇定自若,大声吵嚷:“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我?你们乱抓无辜,我要控告你们!” 第10章 包围 洞庭刑警制服歹徒的行动干净利落,广东刑警捕获歹徒的战役利索干净,两地刑警所作所为,如同巨鸟的两只翅膀,不相上下,不差分毫。 4月11日凌晨2时,广东惠州,万籁俱寂。突然间,一队身着防弹衣、手持冲锋枪的公安民警悄然包围了城区小西直街5号楼内的一出租屋。 “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威严的喝令,如炸雷般震响,屋内的五男一女从梦中惊醒。他们来不及半点反抗,被戴上手铐,押上了停在路口的警车。 这五男一女当中,有一矮矮礅礅的男子,他就是从汕尾市郊五雅管理区红草山脱逃的许东泽抢劫杀人团伙的三号人物熊雄远。 当时,他与黑汉农宽分头逃跑,农宽落网,他不知道。他逃离红草,潜入惠州的据点。以为风过雨过,波平浪平。他邀集几个同伙进入海天乐高级酒家,为他化险为夷干杯。他觉得那几个村妇莽汉决不是农宽的对手。农宽肯定甩脱了他们。眼下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为了与农宽及时取得联系,他连扩农宽的bp机。 农宽此时正坐在汕尾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当他裤腰带上的bp机发出“嘀嘀”的连声呼叫时,他这才后悔没有及时关掉bp机。支队长庄金裕眼睛陡地一亮,心里喜不自胜,他走过来,摘下农宽的bp机,抄下了复机的电话号码。 接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刑侦支队办公室,跨进市公安局总指挥室,抓起红色专线电话,接通了惠州市公安局惠城区分局,直接找到局长曲国春,通报了农宽bp机上显示的复机号码。 全国刑侦一盘棋。更何况这里是全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干什么事都是雷厉风行。曲国春局长当即命令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陈建山挂帅,组织指挥刑警大队民警进行摸查布控,全力保证案件的侦破。 曲国春又将案情报告了市公安局。很快,市局刑警支队领导遵照市局党委的命令,率领5名防暴队员赶来配合作战。 他们根据有关方面提供的情况,查到了那个电话号码,顺着线索追踪,将熊雄远与四男一女抓获。 汕尾、惠州两地的红色专线电话,迅速将农宽、熊雄远落网的喜讯报告了广东省公安厅。随之,广东省公安厅对此案的重大决策又通过红色专线电话传到了汕尾、惠州两地。 由于此案始发在惠州,该团伙的主要犯罪据点也在惠州,下一步的侦察、追捕工作以惠州市公安局惠城区分局为主,相关单位密切配合。 汕尾市公安局刑警将农宽押送到惠州; 惠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派出最优秀的侦察员,协助侦察、追逃; 广东省公安厅从有关部门抽调力量,组成阵容强大的工作组,进驻惠州安营扎寨,指导破案工作; 惠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组织30多名民警,一面对农宽、熊雄远等案犯进行审讯,一面对其他团伙成员可能落脚的窝点进行搜捕。 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江西、广西两省公安机关根据广东省公安厅提供的情况,联合行动,先后抓获了该团伙陆文西、陆文艺、黄崇伟等7人。 为了使不同省份、不同地区公安机关齐心协力侦破这一特大犯罪团伙案件,广东省公安厅邀请广西、广州、湛江、惠州公安机关的领导齐聚惠州,彼此交流情况,共同分析案情,制定出了联合作战的新方案、新部署。搜捕该团伙首犯许东泽的战役,在南海边陲,赣江两岸,在十万大山,五岭南北同时进行。 4月19日中午11时,有人呼农宽的bp机,经查,机上显示的复机号码“0736——860224”是湖南省汉寿县的。这部电话还同时呼叫了另一团伙成员李元贵的bp机。负责全案指挥的陈建山副局长结合审讯情况判断:许东泽一定潜藏在湖南省汉寿县。他当机立断,一面令农宽复机,稳住许东泽,一面向广东省公安厅领导汇报,要求迅速与汉寿县公安局联系,力求生擒许东泽。此后,他通过红色专线电话,直接与汉寿县公安局交流情报,关注案情的进展。 4月19日下午6时,陈建山办公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骤响,他一把握起话筒,紧锁的浓眉顿时舒展开来,宽阔的脸膛如同春风吹过的海面挂满了舒心的微笑,厚实的嘴唇不停地启动,连声说:“好!好!太好了!你们辛苦了!我代表惠州刑警感谢你们!” 陈建山放下话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许东泽、刘冬梅终于在汉寿落网。他盼望的就是这个时刻。他向曲国春局长报告了这一喜讯,正副局长当即拍板:选调最高档的汽车,选派最能干的刑警,速赴西洞庭湖畔的汉寿县,押解许东泽、刘冬梅回惠州。 汽车灌满了油,民警带上了必要的装备,正欲北上时。突然,汉寿县公安局又通过红色专线传话:北上人员暂缓出发。因为捉拿的那个男子所携带的居民身份证不叫许东泽,而叫吴童发,真假如何,有待进一步深挖细查。 这消息,不亚于一盆冷水,从陈建山的头上浇下,热乎乎的心顿时凉了半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鞭长莫及。他们只有耐心等待,陈建山的目光又紧紧地盯住了桌上的那部红色专线电话。 第11章 真面目 当刘述明、刘德珍、王东升、何业平将那一男一女捕捉时,汉寿县公安局局长曾庆嘉正面对墙上悬挂的那张宽大地图,目光炯炯地盯视汉寿县城至岩汪湖港口的那条公路,心里计算着追捕的时间,期待着刘述明的报告;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聂志明正率刑警吴月等,在一中校园内和公用电话亭周围秘密搜索、监视;刑警杨瑞东独自骑着摩托,风驰电掣,抄近路赶到岩汪湖港口,即与水上派出所所长罗德华率领的一队便衣警察合兵一处,在岩汪湖港口设下埋伏,一旦发现可疑男女,便收缩口袋,及时擒获;全县各派出所正按指挥部的部署,严加堵关,严密搜索。无线电波将“一男一女”落网的消息传递到三百多公安民警耳朵里时,一颗颗悬着的心都回到了原有的位置,有的轻松地笑了,有的吹起了口哨。 值班室立即拨通了联络广东省惠州市公安局的红色专线电话,将许东泽、刘冬梅被擒的消息及时报告,以免惠州同行着急、担心。 出人意料的是,刘述明、刘德珍们将那一男一女押回汉寿县公安局隔离审讯时,那男的竟不是许东泽,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犯罪,责怪刑警无故抓好人,必须承担法律责任。 “许东泽,请你放老实点。” “看看,你们显然是抓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要抓的那个姓许的。我名叫吴童发。” 一副有理不饶人的神态,一口地道的汉寿腔。 莫非真的搞错人了?该抓的没抓到,不该抓的抓来了。刘述明、刘德珍相互递了个眼神,发出心中的疑问。经过搜查,其行李包中没有搜出枪支弹药和手榴弹,都是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及《人民警察》、《警探》、《警笛》等几本杂志。其出示的是一张叫“吴童发”的身份证,嵌在里面的照片与他本人一模一样,找不出半点破绽;一口汉寿腔道地、准确。问他去哪里?说是去给他“家公家婆”(外公外婆)祝生日,问那女的是他什么人?回答是他的“堂客”(妻子)。问他包里带的些什么东西?他逐件点给你听。“小衣”(裤子)、“档档裤”(短裤)、“袜得”(袜子)、“缸缸(搪瓷杯)和牙刷”…… 刘述明岂肯轻信,二十多年来,他亲手捕捉的罪犯成百上千,没有一个是“傻坨”,都是高智商。有些犯罪分子的化妆术、模仿能力,反侦察水平,甚至比有些侦察员还高出一筹,稍有疏忽、麻痹,就有被蒙混过去的可能。面前的这个“吴童发”,一副典型的广佬脸,却一口道地的汉寿腔,是真正如他所说的从小跟着“家公家婆”在汉寿长大,上中学后才被父母接去广东,还是有特殊的模仿能力,学会了几句汉寿腔,用来骗人呢?为了进一步试探其真假,刘述明故意念起了一段高度概括汉寿方言特点的顺口溜,看他能否对答。刘述明笑了,冷不防说道: “吴童发!你的汉寿方言讲得不错嘛!‘藕’念成‘矮’,‘狗’念成‘改’。” 这男子马上接腔: “‘口’念‘凯’, ‘斗’念‘歹’, ‘前头’说‘前台’, ‘后头’说‘后台’, ‘拉’‘拿’同念‘拉’, ‘买’‘卖’都念‘买’, ‘哪里去’说成‘何里崽’, ‘红岸的’当做‘怎么的’解, ‘十元’钱说成是‘一炮块’。” 他完全明白刘述明是对他进行测试,他对答如流,字正腔圆,不露半点破绽。这段方言顺口溜,不是喝目平湖水,食目平湖鱼虾长大的汉寿人,是记不住的,讲不准的。 这时刑侦大队女侦查员连娅民推门进来,低声向刘述明报告:惠州市公安局惠城区分局副局长陈建山打来专线电话,欲派人来汉寿县押解许东泽、刘冬梅。 刘述明不动声色,从审讯记录本上撕下一张纸条,提笔写道: 电告惠州陈局长,北上人员暂缓出发。他若究问原因,可将这里审讯情况如实回答。 连娅民接过纸条,音乐般地走了。 刘述明盯着面前的男子,心想:真是来鬼了。刘冬梅留给电话亭老板的纸条上明明写着许东泽,而抓到的却是吴童发。莫非真正的毒蛇溜掉了,而错把黄蟮当毒蛇?他朝刘德珍使了个眼色,起身,走进了隔壁一间审讯室。 何业平、王东升正在向那女子连连发问。面对凌厉的攻势,这女子闪烁其辞,避开正题。字字广东调,句句岭南腔,那一身的高档、那满腔的时髦,加上红朴朴、水灵灵,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侧面,哪个层次看去,天姿国色,秀美华贵,比天上的嫦娥,比地下的黛玉,比古时的妲妃,比当今的巩俐,绝对要动人得多。刘述明将电话亭老板提供的留言条摆到这女子面前,又给她纸和笔,道: “小姐!请你把原文照抄一遍。” “为,为什么?”女子嘴唇颤抖。 “为的是不放走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 顿时,那红扑扑的脸蛋变得乌紫,那水灵灵的眼睛变得呆滞,厚厚的化妆品经不起冷汗的冲涮,裂开了一条条沟痕,纤纤玉手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她不敢正视刘述明,不敢正视桌上的留言条,她整个的就像一滩稀泥,丝毫经不起洪水的拍击,先前的神气,威风,骄横,一扫而光。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并不能给她做人的力量。最狡猾的是女人,最老实的也是女人;最可恨的是女人,最可怜的也是女人。她老实交待:留言条是她写的。她叫刘冬梅,家住岩汪湖平安村旭家组,男的叫许东泽,“吴童发”是他使用假名字弄的身份证。两人在广州白天鹅舞厅认识,她看上他有钱,他喜欢她漂亮,长期姘居,形影不离。在广东,他们感到处处都有眼睛盯视,时时都有人追踪,从城市到乡村,从南海到五岭,没有他们的立足栖身之地,于4月9日离开惠州,潜至汉寿,打算躲避风头之后,再大干一场。今天上午给惠州打电话,是想向农宽探听风声,并要他作好迎接许东泽回惠州的一切准备。虽与农宽没有直接联系上,但毕竟得到了他的回音。他俩很高兴,立即回岩汪湖取密码箱、提包,连夜赶往惠州。没想到…… 她不说了,美丽的眼泪刷刷流。 刘述明也不问了,动人的笑声朗朗飞。 一辆警车,驶出汉寿县公安局大院,如离弦的箭,向东奔驰。 刘述明、刘德珍、吴月顶风冒雨赶到岩汪湖,在镇派出所、水上派出所的紧密配合下,从刘冬梅家屋后的竹园里搜出了那只黑色密码箱,许东泽在两广杀人越货用的54式手枪和军用匕首及手榴弹就藏在密码箱的夹层内。 当刘述明、刘德珍将这支血债累累的54式手枪摆到许东泽面前时,这个恶贯满盈的群魔之首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焉下了罪恶的头。 刘述明猛拍桌子,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许……许……。”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变得像两片岩石,挤出一丝凉气。 “你的确是许东泽?” 刘述明追问。 “我……我是……许……东泽……。” “你真正是那个杀人抢劫,并组织黑社会团伙,自封为王的许东泽?”声如洪钟,势如洪峰,震丑恶,慑犯罪,护卫这一方和谐的夜空。 “我,我是那个,许,许东泽。” 吐出了广东腔,现出了真面目。 当晚12时,惠州市公安局惠城区分局派刑警赶往湖南汉寿,三天两夜驱车2500多公里,于22日将许东泽、刘冬梅押回了惠州。 4月23日,刑警们押着许东泽分别到惠州西站、花都电影院、半湖大酒店等地,用bp机、电话与该团伙另两名主犯李元贵、张文光联系,分析通话内容和电话位置,判断出李元贵的窝点在下角物资大楼附近,随即派4名便衣侦察员埋伏守候。晚11时,当李元贵与其情妇胡冰仙看完电影,来到成记酒家吃夜宵时,双双被早已守候的刑警抓获。 4月24日下午,张文光来到梅湖与许东泽碰头时,也束手被擒。 接着,李杰、李国亮、李元国、李春宁、苏良昌等7名团伙成员和窝赃、销赃、包庇犯罪分子的蓝继敏、陆安欢、唐文忠、伍广华等相继落入法网。 广东广西联手,湖南江西并肩,赣江左江同出击,五岭南岳共撒网,所属14个县公安机关密切配合,协同作战,以许东泽为首的特大持枪杀人抢劫犯罪团伙宣告摧毁,缴获军用手枪3支、子弹21发,40名案犯锒铛入狱,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作出的无情宣判。 第12章 点评 同是村民,两种选择 许东泽抢劫团伙的2号案犯农宽被村民生擒,这是他为了金钱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应得的下场。也是法律意识已经在村民中间植根,村民自我防范能力增强,行动受法律意识支配的必然结果,这标志着我国的普法教育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绩。 同是村民,对待金钱的态度却迥然不同。 红草镇的村民,不愧是学法、守法的楷模。在这里,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明哲保身没有市场,神圣的法律却高于一切。面对两个陌生男人的突然来到,他们先是警惕地避开,见其掏出大把钞票逼赌,遭拒绝后,又掏枪要杀人,立刻认识到:来者不善。一定不能让歹徒逃脱。村民们自发地围追堵截,特别是村民曾广荣、于娘良冒着生命危险将农宽逮住,不是将其大量钱物没收、揍其一顿了事,而是直接送到管理区依法处置。给侦破全案起了重大作用。由此,足见这些村民在金钱面前毫不动容的高尚精神。 许东泽、农宽等抢劫杀人团伙成员也是山夫村民,因嫌弃贫穷家园,眼热花花世界,仰慕大款富婆,不愿劳动创造,从丢掉手中的锄头,走出十万大山的那一刻起,就梦想着成为富翁、大款。踏进开放热土的结果与他们的梦想相去甚远。凭打工,来钞少,来钱慢,顶多只能饱肚子,一辈子发不了大财。洋房别墅、旋转舞厅、五味海鲜、漂亮女人等已深深烙在他们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而且认为金钱占有的多少并不是取决于劳动的多少。在许东泽、农宽心目中法律没有地位,钱就是法,钱大于法。于是,他们纠集那些长期受金钱思想浸染、无恶不作的社会渣滓为帮凶、打手,公开叫喊着“要想发大财,抢劫来得快;抢劫要成功,枪杆子显神通”的口号,歃血无辜,攫取钱财。在恶贯满盈之时,又企图藏匿农村,逃避法律的制裁。 法网恢恢。经过多年的普法工作,我国公民的法律意识普遍提高,司法机关的执法力度明显加大,许东泽、农宽一类犯罪分子无论逃到哪里,都休想逃脱法律之剑的追踪。 金钱虽给了他们一时的快乐,最后却给了他们难咽的苦果。此文警示人们:谁要置法律于不顾,疯狂追求金钱与享乐,谁就会毁掉自己的一生。只有像红草镇村民曾广荣、于娘良那样生活,幸福才会伴随一生。 第13章 神秘男女 黑夜真好!黑夜要多好有多好!乔立夫手握方向盘,驱动乳白色桑塔纳轿车往前奔驰。平时,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在黑夜里驾车,路况模糊不清,迎面而来的车灯一闪一灭,剌得眼睛生疼,稍不留神,就会碰车、撞树、或是冲出公路。 今夜,乔立夫的感觉一反往常,他觉得黑夜开车很好,夜越黑越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最好,他驾车行进就越安全越保险。今夜是乔立夫从大连来深圳、东莞定居数年所见到的珠江三角洲平原的一个最黑最黑的夜。 他抓住黑夜,大胆驾车驶出东莞市塘厦镇石鼓管理区,进入龙平公路向北狂奔。 坐在他身后的两位年轻女子,感觉到车速太快,担心出现意外,不约而同地招呼: “慢点!稍微放慢点!” 乔立夫似乎没听见,他不应答,心里暗暗责怪:头发长,见识短!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他两眼紧盯车前,遇有相向而去的汽车,他按响喇叭,呼呼超过,遇有逆向而来的汽车,他不减灯光,啸啸擦过。 两位年轻女子不再吭声,紧抓前排座位的靠背,眼睛紧张地盯着桑塔纳前头。 夜更黑,时更晚,龙平公路上往来的车辆稀少。桑塔纳行至东莞市凤岗镇红石桥,乔立夫看看前后无车,赶紧踩刹,停车。 他熟悉红石桥路段的地理环境,公路两侧是野柳、芦苇、水草丛生的湖滩,数里之内没有人家。乔立夫下车,观察四周,夜沉沉,黑漆漆,像一口大锅扣压头顶,夜风吹过,芦苇沙沙,野柳呜呜。若是常人,定会感到荒凉、恐怖,赶紧离去。 乔立夫则不然,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觉得自己选择这地方停车是千真万确。抓住机遇,赶快行动,他敲了敲后车门,示意坐在后车座的两位年轻女子赶快下车。 乔立夫揭开后车盖,从车箱内提出几袋重物,放在公路上,又将后车盖锁紧。 两个年轻女子已经走过来。 乔立夫提起一袋重物,走出公路,走向湖滩。 两个年轻女子抬了另一袋重物跌跌撞撞地跟随其后。 两个来回,一男二女将几袋重物抛进野柳、芦苇、水草丛中,如同卸去了压在身上的大山,都轻松地甩了甩手,踢了踢脚。 三双眼睛环视四周,天依然是那样黑,地照旧是那样沉,什么也看不见。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三个人心里各冒出一句。 他们赶快返回龙平公路,钻进小车,引擎起动,一溜烟向北而去。 第14章 花天酒地 大功告成。一男两女喜不胜喜,一路上他们相互评功摆好,说个不停。 “苗苗!你真聪明!真能干!这次胜利,你立了头功!” 乔立夫夸赞斜倚在他右肩的女子,情不自禁地腾出一只手,抚摸那张俊俏动人的脸蛋。 “这都是你的功劳。”叫苗苗的女子嗲声嗲气,一口兰州腔,“没有你的安排我什么事都做不成。” “苗苗!你真有眼力,选择了这么好的郎君。”独自坐在后排的女子开腔。 “徐岚!今天的胜利,也多亏你的帮助!”乔立夫掉头,向后座上的女子投出媚眼,道:“你做事干脆利索,胆大心细,我很佩服。” 他们一阵兴奋,一阵谈论,似乎都感觉到有点累。 两个女子闭了嘴,眯拢眼睛,昏昏睡去。 乔立夫抓着方向盘,驱动小车往前,没有人陪他说话,他独自想着心事。能不能顺利抵达兰州?千里迢迢,山重水复,会不会节外生枝?前面的重重难关,道道险阻都闯过来了,何必担心后面的路走不通呢? 他这一路走得很艰难,他这一路也走得很顺利。艰难是客观存在的,顺利是他自己创造的。 他从小在海滩上摸爬滚打,他从小在海浪里起伏跳跃。渤海湾的鱼虾,滋润了他的筋骨;辽沈平原的米粮,壮实了他的四肢。他长得骠悍精干,一表人材,中学时期就成了闻名大连市的武术新星。他的教练觉得他身体素质好,场上心理承受能力强,又舍得吃苦,好好发展下去,前途未可限量。他没有辜负教练的厚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武汉体育学院。他的事业更加辉煌,在国际国内举办的强手如林的散打、搏击比赛中,他总是过关斩将夺隘取城,以精湛的武功6次登上全国散打、搏击比赛和3次国际散打、搏击比赛冠军宝座,捧回了熠熠生辉的金质奖杯。深圳某中专学校慕名而至,出高薪聘请他担任该校的武术教官。 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圳,是中国最富有、最美丽的现代化都市。那里的高额收入,那里的高消费生活,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多少人削尖脑袋往里钻还钻不进,如今,乔立夫被人高薪聘请,他岂能不应聘呢?! 他初到深圳,一切都觉得新鲜,一切都觉得奇怪,一幢幢高楼大厦,就像搭积木似的,很快冒了出来,一条条街道,总是车流如潮,男人们和女人们,都穿着单簿、透明的衣衫,或勾肩搭背,或搂腰挽手,潇洒自如、无拘无束地游公园,逛商店。尤其是一到夜晚,满街霓虹灯闪烁,酒家、宾馆、夜总会、卡拉ok、桑拿浴、健身房,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半夜方回,有的通宵不归,脸上都挂着惬意的笑。 开始,乔立夫一门心思教学,全副精力练武,只利用极少数时间,到国贸大厦走走,到沙头角看看,到锦绣中华溜溜,到世界之窗逛逛,慢慢地,他也有了进星级宾馆、进夜总会的欲望。可当他掏钱时,他又有点舍不得。这都是用血汗换来的钱呀!赚来很慢,花出去却是很快呀!他缩回了手。 后来,他在深圳接触的人多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人说:有钱不花是傻瓜。这年代,钱存在银行,不但不升值,反而贬值,这就等于被人剥削去了。过去只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如今有钱不用过期也作废。他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今日有酒今日醉,今日有钱今日花,活得快活,过得潇洒,就是目的。什么崇高理想,伟大目标,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话。 他想通了,明白了,于是用自己做武术教官的工资,入星级宾馆,进夜总会,他觉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尤其是当他在红荔路一家卡拉ok豪华包房里,与兰州姑娘邵苗苗一起碰杯饮酒,一起翩翩起舞之后,他更是变了一个人样。他这才感受到了特区生活的甜美,他这才悟出做特区人的幸福。 “呜呜呜——!” 突然,警笛呼叫,警灯闪烁,一辆警车从后面跟来。 乔立夫的思绪被打断,浑身惊出冷汗,莫非……,他不敢往下想,他加大油门,提高档速,往前疾驰。 “呜呜呜!” 警笛叫得越急,警灯闪得更快。 邵苗苗、徐岚被惊醒,一看这阵势,两个女子顿时慌了手脚,都朝乔立夫问道: “这,这怎么办?” 乔立夫没有答话,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前面的路,手中的方向盘不停地左扭右扭,桑塔纳几乎腾空飞起。 第15章 走入黑道 警车超过桑塔纳。乔立夫欲退车,掉头,原路返回,可警车未停,一路呼啸而去。 一场虚惊。 一男二女都长嘘了一口气,谁也不吭声,让绷紧的神经缓缓松弛。东莞到兰州,从南向北,贯穿大半个中国,途中还不知遇到多少惊险。三个人都这样想。经受了这第一次惊骇,下次遇到警车,他们就有了经验,用不着神精紧张,用不着提心吊胆。 桑塔纳驶上广深高速公路,几乎没有遇到往来的车辆。四野一片漆黑,天地浑沌不清。此时一男二女生出同一奇想: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三个人存在该多好。他们就不会受到任何惊吓。他们就会生活得无忧无虑。金钱有了,小车有了,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 想着想着,两个女人又昏昏睡去。 乔立夫不能睡,他手握方向盘,眼睛盯着车灯照亮的路面,恨不能一下飞出广东,飞到兰州。此前他爱特区,爱得轰轰烈烈,爱得死去活来。眼下他害怕特区,只想离开特区,离得越快越安全。特区再也不能容留他,他再也不是特区人。当然,他或许以后还能回来,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眼前出现一片灯海,乔立夫知道那是广州。深圳、东莞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他依恋不舍地回过头,想看一眼他工作、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身后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中一阵惆怅,他舍不得撇下深圳,深圳给了他幸福,给了他甜蜜,深圳的确是个好地方。 乔立夫自从与邵苗苗相识以后,他越加感受到深圳特区特有的宽松与自由,美丽与多姿。每晚,他与邵苗苗不是在夜总会门口相约,就是在卡拉ok包房聚首,他俩一个来自东北,一个来自西北,都是受北方文化的熏陶,都是南下淘金,他俩总有谈不完的话题。乔立夫高大强悍,英俊潇洒,既保持了东北虎的勇猛,又注入了南方人的机灵,加之那国际武术散打冠军的光环,走到哪里,那里的姑娘都对他刮目相看,有的请他签名,有的邀他起舞。邵苗苗爱他,一天也离不开他。有他邵苗苗就有了幸福,有他邵苗苗就有了安全。乔立夫爱邵苗苗,如醉如痴,神魂颠倒。邵苗苗年仅20芳龄,身材高挑,秀发披肩,一张粉红的鹅蛋脸,一双乌黑的丹凤眼,举手投足,启唇挑眉,无不情意绵绵,任何钢铸铁浇的男人,都会被融化,被征服。乔立夫虽是武坛高手,凭他的过硬功夫,高超技艺,曾击败一路路英雄好汉,受到人们的仰慕、尊敬。可他在邵苗苗面前,却像一头驯服的羊羔,像一只听话的小兔,邵苗苗要他走东他决不走西,邵苗苗要他向左他决不朝右。他坠入情网,成了女人的俘虏。 在深圳这个地方,男女在爱河里游泳,仅有美丽漂亮,潇洒英俊是不够的,必须以金钱作基础。金钱越多,爱情越牢。基础不稳,爱情大厦即刻坍塌。乔立夫仅凭做武术教官的工资收入,远远不能满足他和邵苗苗的生活需求。以前的积蓄花光了,新的财源没找到,入不敷出,乔立夫感到窘迫、艰难。一个大男人,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活得愉快,潇洒,算什么英雄好汉!算什么国际冠军!他不能空有这身本事。那夜,他登上国贸大厦顶层,俯瞰深圳全景,到处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这些享乐者,有几个是靠正道发财?走私、贩毒、倒批条、炒合同、欺诈、拐骗,金钱洪水般地涌来,又海潮般地涌去。他们活得款味十足,他们活得鲜嫩水灵。乔立夫不比别人蠢,也不比别人笨,他有盖世武功,他有钢铁拳头,他有国际性武术散打、搏击冠军桂冠,他有武术教官的头衔,他决定凭自己的武功,凭自己的拳头“发市”。他要在深圳打出一片天下,开创一番基业,让自己出人头地,独领风骚,让自己的女人显富抖阔,风光气派。 精神的长堤一旦崩溃,贪婪的浊流便席卷而来。乔立夫成天急于发财,手心痒痒。抢银行,他没把握;盗金库,他不熟门路。他思来想去,贪婪的目光盯在了与邵苗苗同在一家夜总会服务的羊小姐、米小姐身上。 他过去与这两名三陪小姐的交往中,知道她俩有大量的现金和珠宝首饰,到底有多少数额,他不知道,他想从这两名三陪小姐口中掏到底细,可一直没有机会。 他不能再等了。 他主动靠近黑社会。据他观察,在深圳这地方,一个人武功再高,拳头再硬,没有一帮势力,成不了大气。独臂难撑天下。他需要靠拢黑社会,黑社会也欢迎他的靠拢。 他从黑社会组织中邀了两名兄弟,利用一个天黑风高的夜晚,开着一辆无牌照的大宇车,隐藏在粤海酒店对面的一个巷道口。 凌晨三时,羊小姐从夜总会服侍出来,像每天一样,经过这个巷道口,回租赁的出租屋里歇息。 乔立夫和那两个黑社会的兄弟乘其不备,猛然冲出,堵住嘴,蒙住眼,绑架到福田莲花二村42楼208房,摘了其身上的金耳环、金项链、宝石戒指,搜光了其身上的4000多元现金。接着用刀逼着羊小姐老实交待她和同伴米小姐还有多少现金、存折,藏在什么地方。如不实说,性命难保。 羊小姐是外地来深圳淘金的,每天用笑脸,用温情陪伴形形色色的男人,换来吃喝,换来金钱。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碰上凶神恶煞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年轻的生命,保全自己美丽的脸蛋,退了财将来可以再去赚。 羊小姐老老实实说出了她与同伴米小姐收藏30万元现金、存折的秘密处所。 乔立夫和两个黑社会的兄弟,拿着从羊小姐身上搜出的钥匙,袭击了羊小姐租住的罗湖区兴隆大厦10楼的一套房子。 他们将与羊小姐同住一室的米小姐捆绑后扔进浴池,洗劫了价值30余万元的金银首饰、现款存折。 第二天上午,乔立夫拿着从羊小姐口中逼出的密码和两本活期存折,先从工商银行取出6.8万元人民币,又到建设银行欲取出20万元人民币时,遭到了拒绝。 他不甘心,决定铤而走险。他和黑社会的两个同伙一起给羊小姐背上绑了个假炸弹,命令其去建设银行取来20万元巨款,不然,就扭动遥控器,炸得她粉身碎骨。 半个小时过去了,不见取款的羊小姐回来,乔立夫着急了,派两个同伙去打探,结果被布控的警察逮住了。 他明白,肯定是羊小姐进入银行后舍命报了警。深圳警方对银行进行了布控。 他扭头就跑,并于当晚带着邵苗苗逃到广州。 他俩庆幸逃脱了警方的追捕。 他俩手中有钱,便尽情地挥霍、享受,苏杭购物、阳朔留影、京城揽胜、琼岛探奇,一月云游,囊中所剩无几。他俩只好逃到兰州,先住在邵母家。可手头吃紧,日子难熬。 他俩欲潜回深圳搞钱。飞机火车不敢坐,担心被警方抓捕。他俩想出了一个绝招:杀人劫车。 邵苗苗以运货为名,将甘肃光华房地产公司的赵司机骗进他们租住的房间。 乔立夫挥起铁棍乱打,赵司机被活活打死。 乔立夫用塑料袋裹了尸体,放进劫得的霸王车,载了,驶上梁家湾的黄河吊桥,抛入滚滚黄河。然后,驾驶霸王车,没命地窜往深圳。 深圳警方正对他发出通缉令,他不敢露面,只得留下邵苗苗,独自潜离。可他没有邵苗苗在身边,就像丢了魂,失了魄,他不能没有邵苗苗。 他又潜回深圳,欲带邵苗苗远走高飞。 邵苗苗不愿就此离去,两手空空,无论走到哪里,日子都不会舒心惬意。 她建议:先捞一大笔钱再离去。全国各地,只有深圳这地方的钱多,只有深圳这地方的钱好捞。有了钱,天上地下,山南海北,可以随便去,可以随便往,官方管不到,警方追不着。 乔立夫觉得邵苗苗的建议千真万确,女人头发长,但见识并不一定短。他手捧邵苗苗那红扑扑的鹅蛋脸,问: “乖乖!你说怎么才能捞到一大笔钱呢?” 他俩商量来,商量去,终于想出了一个捞钱快、捞钱多的好办法。 乔立夫想到这里,坐在他身边座位上的邵苗苗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睡眼。她第一句话就问: “离兰州不远了吧?” 乔立夫回答:“远着呢!还在广东境内。” “不会有警车追赶吧?” “我们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来追。” “那就停车吃饭吧?我肚子饿得咕咕叫。” “不!”乔立夫反对,他朝放在座位旁边的密码箱呶呶嘴,说:“这沿途都有车匪路霸,我们停车进店,对这80万港币的安全难以保障。一旦被抢走,我们岂不前功尽弃!” “对!不能停车。” 躺在后座的徐岚也醒了,她为乔立夫帮腔。 “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邵苗苗问。 “先坚持一段时间。” 乔立夫腾出一只手,揽过邵苗苗,情意绵绵地说:“坚持就是胜利。待到前面有了商店,买点饼干、矿泉水对付一阵。乖乖!路上是要苦一点,等回到兰州,再让你好好享受。” 第16章 美人骗局 乔立夫驾车驶上武汉长江大桥,从黄鹤楼下经过时,不知他是得意忘形,还是分心走神,竟在这只许依次行进的特殊路段超车行驶,执勤交通警察拦住他的车,客气地给他敬了一个礼,请他下车接受教育和处罚。 乔立夫满脸堆笑,赶紧递烟。 年轻的交通警察用手挡开他递上的烟,要他出示有关证件。 邵苗苗生怕露出马脚,赶快下车,客气地对年轻交警央求道:“真对不起!我们这位国际冠军走遍大江南北,从来没有违犯过交通规则,今天可是头一回。警察哥哥!请原谅吧!” 年轻交警一听前面这位高大强悍的男子是国际冠军,立即睁大眼睛,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他觉得这面孔确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突然说: “哦!我想起来了,我在电视上目睹过你的风采,你就是获得过国际武术散打、搏击冠军的乔先生。哎呀呀!你的武功真是空前绝后,没人能比呀!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见到你。幸会!幸会!” 这位年轻交通警察是武术爱好者,对国内外武坛大事了如指掌。他对面前的这位国际武术散打、搏击冠军十分尊重,他按规定作了罚款处理便立即放行。 化险为夷。 乔立夫、邵苗苗、徐岚都抹了一把冷汗。徐岚说:“幸好这年轻交警是位武术爱好者,不然,就砸了。” “你这话不全对。”邵苗苗纠正道:“立夫要不是国际冠军,今天的麻烦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解决。” “对对对!”徐岚连连点头附和。 “不对!”乔立夫不同意她们的看法,他说: “若不是苗苗机警应对,今天的问题肯定闹大。徐岚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徐岚又连连点头附和。 乔立夫说:“我不论做什么事,只要有苗苗配合,什么事都能做成。” 他说的是真话。这次,他能弄到80万元港币,就是因为有邵苗苗的巧妙配合。不然,他此时恐怕还是个穷光蛋。 乔立夫和邵苗苗想出捞钱快、捞钱多的办法后,便开始付诸实施。 夜,深圳市红荔路,乔立夫与邵苗苗相识相爱的那家豪华卡拉ok厅。这时的邵苗苗穿着薄如蝉翼的连衣裙,鹅蛋脸上涂了淡妆,洁白的胸脯上吊挂着宝石项链,她今夜打扮得格外美丽,格外动人。 她依偎着港商岑先生,说着甜蜜、温柔的悄悄话。 岑先生早已陶醉,他情不自禁地揽紧邵苗苗那细细的腰肢,频频劝酒干杯。 邵苗苗不时抓起一颗美国开心果,取出金黄的果仁,自己咬了一端,另一端送进岑先生的嘴里,于是两张嘴咬得更紧,两双手搂得更重。 这豪华包厢,一方独有的天地,联合国维和部队无法光顾,北约空军难以插足,男女们在这里爱怎么干就怎么干。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个多情,一个有意,一个贪色,一个图钱,大半夜过去,两人已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他俩在附近一家宾馆包了总统套房,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这一切都在乔立夫的设计、安排与控制之中。港商岑先生如此快就上钩了,乔立夫、邵苗苗都感到很高兴。 那一夜,岑先生送给邵苗苗5000元人民币,外加一只金戒指。 乔立夫、邵苗苗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岑先生付出的也不仅仅是这些。 他家住湘江,投资内地,身为东莞市塘厦石鼓亿添皮塑五金制品厂老板,他手头的钱币,就像林中的树叶,要多少有多少。他认为值得付出的毫不吝惜,用他的话说,花钱再多没问题,只要图开心。 他在深圳市区租了一套月租金八千元的三室一厅住房,供邵苗苗常住,作为两人寻欢作乐的“行宫”。 邵苗苗假意推托,说他为她花钱太多,她实在过意不去。 他捧着她那美丽的脸告诉她:钱是纸做的,不值得珍惜,只有人的生命,人的感情才是宝贵的。他花八千元一月的租金不算什么,许多东山、湘江、澳门老板,都在内地建了别墅养了情人,最多的养了十几个情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与那些老板比起来不算花钱。钱。 “苗苗!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情人,我就在深圳给给你造幢别墅,还给你请保姆,雇保镖。” 岑先生一味沉缅于情海中,顶海风,搏海浪,剌激,新鲜,神奇,有趣,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死亡的阴影正渐渐向他逼近。 这夜,正当他搂着邵美人,撼山摇地,呼风唤雨时,早有准备的乔立夫出现在他面前,喷火的双目怒视着他的脸,闪光的匕首和五连发猎枪对准了他的心,锃亮的铐子锁住了他的手。 他再看看邵苗苗,邵苗苗对他笑得很甜,伸出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头说: “乖乖!听话点。这位先生是我丈夫,他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然就会吃亏。” 乔立夫把从广州买来的他和邵苗苗的假结婚证、假身份证,扔给岑先生,恶狠狠地说: “你搞我老婆,看你怎么办?” 岑先生从来没听说邵苗苗还有一个手握结婚证的正式男人。假的!圈套!岑先生如梦初醒,先前那么美丽,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多情的邵苗苗,此时看上去简直比树上的老丝瓜还丑,比山上的狼还凶,比垃圾堆里的苍蝇还令人生厌。 岑先生醒悟得太晚了。 他欲呼天,他知道天不会答。他欲唤地,他明白地不会应。他只能乖乖地接受这无情的现实:自己被绑架了。他抬起头问乔立夫道:“先生!请开个价吧!” 据他的经验,绑架者无非是为了勒索钱财,只要能保住性命,付再多的钱他也无所谓。 乔立夫拍拍他的脸,嘿嘿一笑,道:“岑先生真不愧是情场老手,很知趣呀!” 乔立夫将电话机提到岑先生面前,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给你夫人拨电话,要她赶快送80万元港币过来,少一分一厘也不行。” “是是是!” 岑先生连连点头,乖乖照办。 乔立夫正回想到有味处,突然感到桑塔纳不老实接受他的指挥,他这才意识到,该给桑塔纳加油了。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那怎么可能呢!他笑了。他招呼两位女子: “醒来!醒来!要进加油站加油。你们好好地看着密码箱,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第17章 送钱丢命 桑塔纳加满油,又欢快地奔跑起来。 邵苗苗、徐岚在加油站出入口的小摊上买了一兜水蜜桃,大口大口地咬着,她俩轮换喂给乔立夫,谁也不多喂一次,谁也不少喂一次。乔立夫本可以滕出一只手,抓了水蜜桃,边咬边驾车。他觉得两个女人轮番将水蜜桃喂进他的嘴里,很快活,很有趣,他便懒得自己动手。这次,80万元港币顺利到手,关键时刻,搭帮这两位女人的齐心相助。 那夜转钟一时,岑先生将电话拨往湘江家中,对接电话的妻子说道: “赶快派人送80万元港币来深圳赎我。千万不要报警,否则你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我了。” 妻子听了,吓得哇哇直哭,追问:“你说清楚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立夫对着话筒说:“你不用再问了。要保全你老公的性命,就赶快派人送80万元港币到深圳香格里拉酒店。你若舍不得80万元港币,就派人到深圳水库为你老公收尸。” 对方连声央求:“请你行善积德,千万别杀我老公。只等天明,我就派人送80万元港币到深圳香格里拉酒店,约下午1时能到,请你派人接头。送款人胸前挂着一只檀香木雕刻的观世音菩萨。这就是接头暗号。” 乔立夫掐断电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看看表,正是夜总会、卡拉ok、桑拿浴散去的时候。 他扣邵苗苗的好友、同乡徐岚的bp机。 很快,徐岚从夜总会回话,问他有什么事。 他要徐岚独自打的过来,有要紧的事商量。别看深圳在国内外名声很大,其实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出租车启动,眨眼就可以穿个透。 徐岚说到就到,进门见了眼前的阵势,不问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问乔立夫、邵苗苗: “下步是何打算?” 乔立夫将徐岚、邵苗苗拉到另一间屋子里,谈了自己设计的下一步行动,两位女人连声赞同。于是,他们作了分工:乔立夫看守岑先生,两位女人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下午,睡够喝足的邵苗苗、徐岚经过化装掩饰了真实容颜,赶往香格里拉酒店,她们发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胸前挂着一只檀香木雕刻的观世音菩萨,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黑色密码箱,眼睛不停地搜索着。她俩不敢相信岑先生的夫人会派一位弱女子送重金赴约,她俩继续在香格里拉酒店内外寻觅目标,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个胸前挂有观世音菩萨雕像的人。无疑这年轻女子就是送款人。岑夫人派个弱女子送款,这行动本身就表明,她是真心诚意用80万元港币赎回夫君。为防万一,邵苗苗单独上去,与那弱女子接头。 “小姐!你这观世音菩萨雕像真好。请问是用檀香木雕刻的吗?” “是是是!”弱女子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问:“请问你是从岑先生那里来的吗?” 邵苗苗观察四周,不像有人埋伏。她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反问道:“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全都带来了。”年轻女子朝密码箱呶呶嘴,轻声说“80万元港币分文不少。小姐!我把钱交给你,你把岑先生放出来吧!” 邵苗苗欺骗道:“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你看如何?” 送款的年轻女子连声说好。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前面等待她的是死亡陷阱。 邵苗苗、徐岚招了一辆的士,拉着湘江来的年轻女子,一起坐上车。邵苗苗悄声交待出租车司机,直驶东莞市塘厦镇石鼓管理区。 一路上,湘江送款来的年轻女子为讨邵苗苗、徐岚欢心,无话找话,尽量显得热情、真诚。她向邵苗苗、徐岚作自我介绍:她名叫陈洁文,是岑夫人手下的职员,也是岑家的亲戚。老家在江门市,早几年才移居湘江。 邵苗苗、徐岚夸她漂亮,夸她能干,夸她聪明,夸她大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对一个女人,该夸的能夸的,处处都夸到了。 陈洁文心里有了几分踏实,心想:这么甜蜜的女人,接了80万元港币,肯定不会变卦,肯定会放人。 下午3时,出租车驶达目的地。 陈洁文被带到石鼓商业街中心一出租屋二楼内,与被绑架的岑老板会面。邵苗苗、徐岚去香格里拉酒店接头后,乔立夫便驾驶岑先生的桑塔纳轿车,将岑先生转移到了这里,目的是提防岑夫人报警。如果在接头中邵苗苗、徐岚被警方抓住,反正人质已经转移,迟早可以勒索到钱,且警方不可能将两个接头的女子作何处置。如果邵苗苗、徐岚接头顺利,带着送款人到这个新地方来会面,只会更安全。 此时,岑先生、陈小姐见面,似有许多话要说。可他俩都没有说一句,只期待着对方拿了款,尽快给他们自由。 乔立夫躲在暗处,观察着这两个主顾的表情,他心里暗暗好笑:真是蠢猪!到了这个地方休想活着出去。 夜深了,乔立夫来到岑先生、陈洁文面前,他要陈洁文打开密码箱,清点箱内的港币,的确80万元,一分一厘不少。他关了密码箱,提在手上,说: “放心!马上就放了你们。” 乔立夫提走了80万元赎金。 继而,他照早有的安排,与邵苗苗、徐岚一起回到出租屋内。 他要岑先生、陈洁文蒙上头套,以免出去时被人认出。 岑先生、陈洁文信以为真,老老实实照他说的做。 乔立夫、邵苗苗、徐岚待岑先生、陈洁文刚蒙上头套,便一齐下手,将他俩杀死,并将尸体肢解,装进几只黑蛇皮袋。接着,他们借着夜幕的掩护,驾着桑塔纳轿车,离开石鼓商业中心街,逃向邵苗苗、徐岚的老家兰州。 乔立夫回想至此,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整个行动有一个很大的错误:不该将肢解的尸体抛在东莞市凤岗镇雁田管理区龙平公路红石桥旁的湖滩草丛中,一旦被人发现,警方定会顺线追踪。要是将尸体带到湖南,或是湖北,扔入湘水,抛进长江,甚至干脆带到甘肃掩埋,天不知,地不晓。永远不再担心警方追查。 他后悔不迭,一步棋没走对,将导致全盘皆输。 他心慌,腿颤,眼冒金星,辨不清前面的路,桑塔纳轿车冲向路边,“轰”的一声,四轮朝天。 第18章 面对深渊 乔立夫醒过来,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粘糊糊的,他欲抬手去摸,邵苗苗、徐岚同时按住了他的手,并说: “你额头受了伤,我俩已经给你包扎好。不要紧,很快就会好的。” 乔立夫问:“这是怎么回事?” 邵苗苗、徐岚说:“你问我们,我们要问你呢!小车跑着、跑着,为何跑出公路,翻身朝天?” 乔立夫说:“我也搞不清。”他又问:“小车呢?” 邵苗苗、徐岚说:“小车毁了。搭帮老天爷保佑你只受了一点轻伤,我俩只受了一场惊吓,身上皮毛未损。” 乔立夫问:“80万元港币呢?” 邵苗苗举起密码箱,说:“原封未动,分文不少。你放心吧!” 他们三人走上公路,看看路桩,离兰州市还有200多公里。他们撇下损坏的桑塔纳,拦了一辆出租车,惊魂未定的逃往兰州。一路上,乔立夫忧心忡忡,闷闷不语,他担心车毁人伤乃不祥之兆。 他们三人进入兰州市,邵苗苗、徐岚对这里十分熟悉,几经选择,他们看中了兰州市南昌路37号4楼的一套房子,这里偏僻安静,是他们理想的活动场所,便以每月千元的租金租住下来。 一个星期过去,风平浪静。 邵苗苗、徐岚在灯红酒绿中出入贯了,这样长时间地蜷缩在偏僻的角落里实在不好受。 她俩憋不住了,借口租房缺少成套家具,生活起居极不方便,向乔立夫提出要到雁滩家具市场购买家具,同时采购点生活用品回来。乔立夫想想,在这偏远的大西北,应该没有人能发现他们。于是,他同意邵苗苗、徐岚的要求,他自己因头部还缠着绷带,容易引人注目,便没有陪两个女人一同外出。 乔立夫一人无聊,便看武打小说,看了一阵,呵欠连天,他丢下书本,蒙头大睡。 他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见房门“嘭”的一声巨响,门板应声而倒。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仅穿一条三角裤,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了搏斗的架势。 他见几道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知道武功再高也是枉然。他顿时蔫了,未作丝毫反抗,束手就擒。 他估计是邵苗苗、徐岚出卖了他,不然,粤甘警察为何会追到这里来。 广东刑警押着他出门时,他看见戴了手铐,站在门外的邵苗苗、徐岚。他大声骂道: “祸水!女人真是祸水!” 邵苗苗、徐岚哭了,边哭边道:“你别怪我们出卖了你,我们买家具归来,正在街上走,不知怎么就被抓拄了。这下我们全完了。” 乔立夫听着两位女人的哭诉,不再吼叫。 他乖乖地钻进警车,坐好。 警车啸叫,扬起尘埃,飞驰而去。 乔立夫心里唉叹:好不容易逃到兰州,自以为逃脱了警方的追捕,没想到广东刑警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查出了他们的踪迹。他们三人从南逃到北,最终还是逃不出死亡的深渊。他对押解他的警察要求: “请你们不要打我,打成残废,死不死,活不活的,最痛苦。该说的我全说,说完了,你们早早地将我枪毙好了。” 他说这话表面上一点也不紧张,似乎为了有意显示:他是国际武术散打、搏击冠军,对死看得很淡。其实,自从他看见警察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精神就已经完全崩溃。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肯定判处死刑。他说这番话,是想从警察口里试探到他何时被处死。 押解他的警察,用犀利的目光作了无声的回答。 第19章 点评 冠军奖杯与无底的黑洞 乔立夫不是法盲,钱与法孰重孰轻也掂量得很清楚,可他眼馋港商、大款、老板等富有者,追求花天酒地的生活,只要能搞到钱,就不管非法与否,犯罪与否。在为捞取更多的金钱去拦路抢劫、绑架勒索、残害人命的时候,就把神圣的法律抛在了脑后。在他绑架勒索到钱财,又将被绑架者抛尸野外时,他知道这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犯罪行为,迟早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因而拼命地逃逸,藏匿在偏远的大西北,当粤甘两地警察正义的枪口对准他时,惜日的冠军威风荡然无存,只求押解他的警察早早地将他枪毙。 乔立夫“过关斩将,以精湛的武功6次登上全国散打、搏击比赛和3次国际散打、搏击比赛冠军宝座,捧回了熠熠生辉的金质奖杯”。从此他声名远播,身价非凡,被高薪聘请到深圳担任武术教官。繁华的城市,现代化的生活,使他眼花缭乱,晕头转向,他只看到了社会的消极面,认为人无横财不富,有了金钱作基础,就能拥有醉生梦死的生活。为过这金钱关,他失去了伴随他成长的精干剽悍之勇,夺冠军奖杯时的过关斩将之气。于是,金质冠军奖杯逐渐变成了欲壑难填的黑洞。这个黑洞首先吞噬了阳光、良知、人性,吞噬了昔日同事的几十万元的现金、存折、金银珠宝,继而又立骗局,设陷阱,为了将港商更多的钱往里填,将自己的情妇也填了进去。在这个无底的黑洞里,乔立夫填进去了数额巨大的钱财,填进去了数条无辜的生命,最终将他自己也填了进去。 像这样的黑洞不是乔立夫所独创,过去有,现在仍有。大量的钱财由黑洞进去,又从各种非法渠道挥霍,他们无恶不作,社会岂能稳定,经济建设岂能朝着安全有序的方向发展,岂能保障人民生产、生活的安全? 惩治黑洞是法律赋予刑警的神圣使命。乔立夫及其情妇还没来得及花销勒索来的80万元人民币,便被押上了断头台。多行不义必自毙。乔立夫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国际武术散打冠军的光环并不能减轻法律对他的惩处。 第20章 并非常人 十月,南国几多艳阳,几多金风,漫野“青黄杂糅”,遍地“文章烂兮”,而素有“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却已是“山舞银蛇,原驰腊象”。 10月27日,北风怒号,雪花飘洒。青藏高原,本是“生命禁区”,本是与南极、北极并列的“世界第三极”,平日就人烟稀少,此时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下午一时许,在横贯青藏高原东部的214国道上,有三辆悬挂地方牌照,蒙着篷布的大卡车,从南至北,朝海拔5000余米的巴颜喀拉山进发。出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结古镇,穿越通天河注入金沙江的口子直门达,进入称多县境内,逶迤前行。 渐渐地,三辆卡车拉开距离,距巴颜喀拉山口越近,相互间的距离拉得越远。它们似一路同行,又像毫不相干。 山路越高,风雪越大,冰冻越厚,卡车艰难地爬行,发出粗重的喘息。蒙在大货箱上的篷布被风雪打得“啪啪”作响,壮士耳里像催征的战鼓,懦夫听来如伤心的哭泣。三辆卡车你走我停,我停你走,每次停车,司机就要打开引擎盖,扑下身子,检查、修理。那样子像是找到了什么毛病,苦于无法彻底解决,只能走一程算一程。 可司机的目光,并没有全部集中在车上,而是不时扫视两侧的高山,希望从山间、从岭后发现什么。每辆卡车上,还有十几双眼睛,像司机的眼睛一样,注视同样的地方。这一双双鹰隼般的眼睛,隐藏在蒙着篷布的大货厢内,透过缝隙,一路搜索两侧的高山。除了皑皑白雪,除了巍巍崇山,除了蒙蒙天空,什么也没发现。 啸叫的寒风透过篷布缝隙,钻进货厢内,有如旋转的利刃,直往他们脸上,身上钻。他们虽然都穿着厚实的冬装,仍抵挡不住猛烈的寒风,牙齿敲梆,浑身打颤。 若是常人,早已蜷缩成一团。他们并非常人,他们是青藏高原的卫士,他们是犯罪分子的克星,他们是藏族人民的保护神。此时,他们虽然身着便装,肩上没扛蓝盾,头上没顶国徽,可人民警察的精神、风采,却在他们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各自手握长短枪,牢牢站立车厢内,山路升高,风雪增大,严寒加剧,他们相互靠紧身子,狠狠用力,用集体的温暖与风雪严寒搏斗。 三辆蒙着篷布的卡车驶过巴颜喀拉山口,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眼前是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管辖的查拉坪。车速放慢再放慢,停车次数增多再增多,车上的便衣警察都睁大眼睛,盯着公路两侧的高山。车过查拉坪,到了野牛沟,仍如先前一样,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空手而归? 所有参战民警脸上都流露出不情愿的表情。这支队伍的两位领头人:玉树县公安局局长宋旭武、称多县公安局局长扎西经过简短商议后决定:在筑路工棚中安营扎寨,黑夜继续行动。 第21章 黑夜钓鱼 夜色深沉。风依然怒吼,雪依然纷飞。 宋旭武局长率领16名便衣警察,隐藏在蒙着篷布的大卡车内,沿214国道,从北至南,翻越巴颜喀拉山,朝结古镇返回。 白天,三辆卡车作钓饵,劫匪没有上钩。 黑夜,一辆卡车作钓饵,劫匪未必不上钩? 宋旭武对今夜的行动寄托着希望。因为抢劫团伙都是在黑夜出动,专门袭击单独翻越巴颜喀拉山的车辆,打伤司机,抢劫财物。今夜天更黑,风雪更大,山路更难行,是抢劫团伙抢劫过往车辆的最好时机。 自十月中旬以来的十多天时间里,在这穿越巴颜喀拉山的近百公里路段,连续发生数起抢劫货运车辆的恶性案件。 10月12日夜,年轻司机刘树春驾驶着东风牌大卡车,从结古镇出发,沿214国道,向青海省会西宁市疾驰。 车上,除了载着两台手扶拖拉机及其主人,还有两名搭车的乘客。一辆车,四个彪形大汉,应该安全可靠。他们只想到连夜赶路,根本没想到途中会遭到劫匪袭击,险些命丢巴颜喀拉山。 东风牌大卡车睁大两只通亮的眼睛,驱开沉沉夜雾,翻越一座座大坡,转过一道道急弯,昂首挺胸,欢快地向前奔驰。 这一路段,坡多,坡大;弯多,弯急。刘树春人虽年轻,可技术娴熟,没有一道陡坡,没有一条急弯能将他吓退,难倒。他驱动东风牌货车,顺利地翻过巴颜喀拉山口,接近了查拉坪。突然间,刘树春听见“砰”地一声响,他以为是汽车爆胎了,连忙招呼车上的人: “快起来!快起来!汽车爆胎了,我要换胎,都给我帮忙。” “不!不是爆胎!”坐在货厢内,守护着自己新购的两台手扶拖拉机的汉子连忙提醒:“这是打枪!我们遇上土匪了,赶快走!” 刘树春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群山茫茫,黑夜沉沉,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答,遇上持枪土匪,如何得了?! 赶快发动汽车,逃!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劲、用力,汽车总是发动不起来。他急得浑身大汗淋漓,内心叫苦不迭。唉唉!老天不帮忙,只有认倒霉。 公路两旁传来一阵喊叫声,接着,石头像雨点从两边山上砸下来,汽车挡风玻璃被击碎,刘树春等四人有的被砸伤头,鲜血直流;有的被砸伤胸,疼得站不起身。一伙手持刀枪的匪徒从山上冲下来,团团包围了东风牌大货车。 “快把钱交出来!” “不交钱,就别想活命!” 匪徒们吼叫着,堵住了两边的车门,明晃晃的藏刀,黑洞洞的猎枪伸进了驾驶室。刘树春和两个搭车的乘客吓得瑟瑟发抖,生怕那刀和枪对着胸口捅过来。他们连连哀求饶命。 “别罗嗦!要想活命,赶快交钱!”匪徒们狂吼。 “我一个穷开车的,只有一点盘程钱。我还有几天几夜的路程,这点钱给了你们,我就会饿死在路上。求大爷饶了我这一回吧!” 李玉生说着,只差哭出声来。 匪徒们早已不耐烦了,其中有个为首的,一把捞住刘树春的衣领,举起尺把长的藏刀,对准其胸膛捅去。 刘树春赶紧伸手拦挡,手腕被砍断,鲜血直喷。他痛得哎哟哟直叫喊。 两位搭车的乘客吓破了胆,为了自己不落个同样的下场,赶快交出自己的钱包。同时,也把刘树春装钱的外衣递给了匪徒,说: “他的钱全在这里,求求大爷饶了他一命吧!” 匪徒们仍不甘心,还要行凶。 这时,山上有人喊道:“后面来车了,快跑!” 听见喊声,围住卡车的匪徒们掉头就跑,钻进了两侧的大山中。 一道雪白的灯光照过来,渐渐近了,是一辆皇冠小轿车。刘树春等招呼停车,可小车没有停,一线风似地蹿了过去。 皇冠小轿车尽管没有停,无形中还是帮了刘树春等人的忙,也可以说是救了他们几条性命。抓住机会。 两个搭车的乘客赶紧帮刘树春包扎好伤口。刘树春强忍剧痛,凭一只手发动汽车。也许是老天爷清醒过来了,觉得该帮帮这些落难的人。先前难以发动的汽车,这时一下发动起来,怒吼着,向北狂奔。 东风牌货车刚刚开出两百米,那伙匪徒又从巴颜喀拉山中钻了出来,举着刀枪,跟在汽车后面紧追。刘树春单手紧抓方向盘,驱动汽车转弯,上坡,下岭,黄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纷纷滚落,他腾不出手抹一把。终于,汽车逃脱了匪徒的追赶,刘树春等四人保住了性命。 像这样砍伤司乘人员,劫走钱物的案件,在巴颜喀拉山路段连续发生了好几起。由于山高路远,气候恶劣,人烟稀少,通信不便,被害人往往事后打电话或写信报案,有的干脆不报案。 然而,巴颜喀拉山地区劫匪猖獗的消息,却像风一样,吹遍了巴颜喀拉山周围的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果洛藏族自治州、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也吹进了青海省省会西宁市,有许多打算到巴颜喀拉山一带经商、务工、跑运输的人们,都谈匪色变,纷纷取消计划。有许多避免不了,必须要来的人们,或相邀结伴,携带防身武器,择晴好天气而行,或雇请保镖,避开早晚和黑夜,专选中午那段时光而行。 这严重损害了巴颜喀拉山地区的形象,阻碍了经济建设的发展。也给这一带人民群众的心头蒙上了阴影。劫匪一日不除,巴颜喀拉山一日不得安宁,群众的生产、生活也一日得不到稳定。 玉树藏族自治州州委、州府领导高度重视,责令玉树州公安处尽快破案,严惩劫匪。州公安处处长杨学武是青藏高原有名的虎将,胆大心细,果敢善断,执行上级的指令,雷厉风行;维护群众的利益,从不马虎。 对抢劫团伙出没巴颜喀拉山的事他早有耳闻。因这一带属两省三州管辖的三角地带,他已责成有关方面将情况通报果洛、甘孜两州兄弟公安处,要求来一次联手行动。 现在州委、州府领导已经下达了破案命令,他不待果洛、甘孜两地的回音,立即召开本处有关方面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研究决定:从州公安处、玉树、称多两县公安局,共抽调20多名能征善战、敢打敢拼的精悍民警,组成联合专案组,由玉树县公安局局长宋旭武、称多县公安局局长扎西亲自率队指挥,不将抢劫团伙一网打尽,决不收兵。 宋旭武局长想到此,愈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 第22章 雪中潜伏 按照分工,扎西局长率领侦查员,暗访公路两旁的群众。实际上,这一带山高,空气稀薄,根本没有什么居民,只偶尔有几座牧民的帐篷。眼下风雪交加,天寒地冻,连牧民的帐篷也寻觅不到。真正访问的对象,只有养护214国道的工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扎西局长等不能亮出真实身份,只能旁敲侧击,见机行事。 道班工人虽然常年工作、生活在这条国道线上,每一寸路段,都洒满了他们的汗水,都倾注着他们的心血,他们熟悉这条公路,就像熟悉自己的指纹,他们爱护这条公路,如同爱护自己的心脏。平时,他们只知埋头把这条路保养好,哪里有了洼,他们及时修补,哪里有了坑,他们很快铺平,保证过往车辆、行人安全畅通。 此时,扎西局长等要他们清清楚楚说出抢劫团伙有多少人,有什么特征,习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抢劫,抢劫后往哪个方向逃离,他们都感到十分困难。一则他们中间没有人亲眼看见抢劫团伙拦车抢劫,二则他们听受害人说起被抢劫之事时,受害人也讲不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遭抢劫,这一带的山与山,岭与岭,都几乎一个样,没有明显标志和区别,也难怪受害人只能讲个大概。 秘密访问,一无所获。 扎西局长不甘心。他想:怎样才能发现劫匪的踪迹呢?他改变方法,沿途撒下一个个观察哨,潜伏在雪地里,寻觅、发现可疑的目标。 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撒落,给侦查员们身上盖了一层,又盖一层。每个人除了两只眼睛在黑夜里,在雪山上闪闪发亮外,其余都似乎不复存在。 熊从他们面前走过, 野牛从他们头上跨过, 野猪从他们身上踩过, 每个侦查员都受到狼群的包围,人体的气味被狼们嗅出,一双双蓝幽幽的眼睛寻来寻去,可又寻不到什么,最后朝空旷的巴颜喀拉山发出一阵阵嚎叫,悻悻离去。侦查员们凭着坚强的毅力和过硬的本领,从狼群里保住了自己的生命。 半夜观察,巴颜喀拉山依然是那样寂静,除了风吼,除了雪飞,除了野兽散步与啸叫,别的什么也没有。 莫非抢劫团伙察觉了公安机关的行动,早已深深隐藏。扎西局长和侦查员们一致认为:这次行动高度保密,除了参战民警,任何人都不知道。劫匪不可能察觉。 午夜,扎西局长和侦查员们悄悄撤离,回到营地。宋旭武局长和他的卡车,和他的侦查员们在巴颜喀拉山中往返一百多公里,也两手空空而归。 两支队伍会师,每个人的眼神都显得很不安、很焦急。 抢劫团伙有多少人?究竟潜藏在哪里?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 抢劫团伙销声匿迹。 钓鱼行动落空。 宋旭武、扎西局长决定,按事先拟定的第二套方案行动。 二十名侦查员,分为四个行动小组。 一组访问过往车辆,从司机、乘客嘴里寻找线索;一组搜索公路沿线,抢劫团伙数次行劫,多少要留下痕迹物证; 一组勘查公路桥洞、山洞、窝地,抢劫团伙有可能在这些地方潜藏、隐蔽,兴许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一组再次访问、调查道班工人,先前访问过的,作深层次细谈,没有访问过的,决不能漏掉,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花多大力气,一定要访问遍所有道班工人,决不能漏掉一个。 四个侦查小组,四支锋利的箭,穿透西北风,踏碎鹅毛雪,在茫茫雪域,巍巍高原穿梭奔忙,寻踪觅迹。一天一夜过去,侦查员们个个顶着满头雪花,带着一身汗臭,挂着两腿冰渣,回到了营盘。四个侦查小组,均带回了重要收获。 第一侦查小组从过往司机、乘客中间了解到抢劫团伙的人数,体貌特征。 第二侦查小组对抢劫团伙实施抢劫的路段进行了仔细勘查,提取到鞋印、毛发。 第三侦查小组在公路桥洞、山洞、窝地里,发现抢劫团伙得手后丢弃的鸡、面粉、粉丝、空易拉罐、啤酒瓶等物品。 第四侦查小组通过对道班工人的全面调查,证实有七个四川打扮的牧民,曾在214国道南侧扎下一顶帐篷,放牧20多头牦牛。后来,这七个牧民和牦牛和帐篷都不见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自从这七个牧民和帐篷、和牦牛走了以后,巴颜喀拉山一带也就没发生抢劫案了。 查清这七个牧民的去向。 宋旭武、扎西两位局长,率领侦查员们寻找那七个牧民、一顶帐篷、二十多头牦牛的踪迹。青藏高原,地域宽广,一时到哪里去找。眼下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汽车只能沿国道勉强行进,其余的山路均无法通行,若是霸蛮驱车,十有八九摔进深渊,粉身碎骨。在这种气候环境里,骑马为最好,可大雪封山,方圆几十公里找不到一顶帐篷,牧民们早已迁徙到山下去了。 困难吓不倒英雄汉。侦查员们凭着两条腿,在雪山草地里奔波、跋涉。他们经过的地方,海拔均在4500米以上,空气稀薄,氧气含量不足内地的一半,昼夜温差达三十多摄氏度。据测定,海拔4500米以上的地区人类不能长时间停留,5000米以上为“生命禁区”。 内地人踏上青藏高原,大多有高原反应:头晕、恶心,甚至得肺水肿、脑水肿等高原病,抢救稍不及时,就会危及生命。 在这里,即使是一般的感冒、发烧、腹泻、阑尾炎之类也会因医疗条件差而丧命,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突然死去。 宋旭武、扎西两位局长及其率领的侦查员们,虽然大多是本地人,虽然都适应了高原环境,然而,要在呵气成冰的天气里,要在积雪盈尺的高山上不停地奔波,体魄再强健的人,也会感到苦累难当。 侦查员们忍受着苦,承受着累,一双双铁脚量遍了巴颜喀拉山,终于获取了大量的物证和线索,证实那七个牧民,一顶帐篷、二十多头牦牛,就是214国道、巴颜喀拉山路段多次实施抢劫的犯罪团伙。 宋旭武、扎西两位局长率领侦查员们乘胜追击,发现了抢劫团伙的黑窝。 第23章 撤退 到了该深入匪窝,抓尽匪徒的时候了。可这时,玉树藏族自治州公安处杨学武处长传来指示:宋旭武、扎西率全体侦查员们迅速撤回。 这是怎么回事?侦查员们面面相觑,不得其解。“宜将剩勇追穷寇”。关键时刻,为何放弃匪徒不追,偏要撤军回营呢? 警察与军人无二,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玉树州公安处小会议室,破旧的沙发里端坐着一个个彪形大汉,谁也不吭一声,一个劲地喷云吐雾。 杨学武处长跨进会议室,所有的人都立即起身相迎。杨学武处长望着这一张张被大雪扑打、被寒风吹冻得裂满道道皲口的黑红脸膛,心里非常难受。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抓住每一个侦查员的手,握了又握。 “杨处长!为什么要我们撤回?我们还没有彻底完成你交给的任务。我们要去捣匪窝!” 不等杨学武处长开口,二十个侦查员异口同声地说。末了,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杨学武处长那张国字脸,期待他作出满意的回答。 杨学武处长满脸微笑,他平举双手,朝下压,示意大家坐下。他提起暖壶,给每一个人的茶杯里斟满了水,这才在属于他的位子坐下。他劈头就说: “我知道要你们撤回,你们会不理解,会有意见,而且有很大的意见。可我,又必须要你们撤回。” 他停了停,深情地说:“同志们!你们在‘生命禁区’里连续战斗了四天四夜,不是钢浇铁铸的人,不是信念坚定、意志坚强的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可你们毕竟是母腹所生,奶水所养,不是钢铸的,不是铁打的,人的体能都是有限的。过去的四天四夜,使你们的体能已消耗到了极限。如果还不要你们撤回,继续在高山雪域战斗下去,不是累倒,就是冻僵。那时,我怎么向党组织、向政府交待,我怎么向你们的父母妻儿交待。” “不!天大的困难我们也不怕。我们要战胜困难,捣毁匪窝。彻底完成你交给的剿匪任务。” 杨学武处长不让侦查员们说完,自己又接着往下说: “匪窝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石渠县境内,要翻过巴颜喀拉山,要跨过通天河、雅砻江,路隔数百里,山高雪大,地形不熟,不通汽车,不通电话,让你们深入匪窝,若是气候、形势有变,前后方失去联络,人力、物力不能及时接应,岂不是使你们陷入绝境吗?所以,我思之再三,不能稳操胜券的战役,决不能让你们去打。” “依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侦查员们齐声追问。 杨学武站起身,走到北墙悬挂的宽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图前,指着他早已在巴颜喀拉山南侧、雅砻江北面画出的一处标记,说: “据可靠情报,位于石渠县西区的赛徐寺,近日将举办大型庙会,两省三州交界地带的群众都会来赶庙会。抢劫团伙近日来连续抢劫了那么多货物,吃用不完,肯定要到庙会上销售。我意……” 侦查员们顿时愰然大悟,不让杨处长继续说完,一个个翘起大拇指连声赞好。大家齐刷刷站起身,一致要求: “杨处长!这赶庙会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去完成吧!” “不!”杨学武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凡参加过这次巴颜喀拉山行动的侦查员,一个都不准去!” “为什么?”宋旭武、扎西两位局长和二十个侦查员都瞪大惊讶的眼睛,追问:“为什么不准我们去?” 杨学武说:“你们都要留在家里,改善生活,注意休息,恢复体力。” 大家听了这话,顿时像霜打了的小草,蔫巴巴地瘫坐在沙发上。他们都了解杨学武,从来就是说一不二,凡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无力改变。他们再怎么强烈要求也是枉然。这赶庙会的任务不交给他们,要交给谁呢?大家对此都很关心。但谁也没有问。杨学武也没有当场宣布。 第24章 酒后真言 玉树县公安局副局长海占山领命出征。他接到杨学武处长的命令后,从局刑侦队挑选了5名武功高,脑子灵,枪法准,能吃苦的藏族民警,连他自己一共配备六支“五四”式手枪、六支冲锋枪、六把藏刀、六套藏袍,一辆挂着地方牌照的吉普车,外加一箱矿泉水,一箱方便面,经过半天的紧张集训后,便悄然上路了。 杨学武处长没有发指示,宋旭武局长没有作动员,一切尽在不言中。 吉普车承载着六人小分队,跨过通天河,沿214国道行驶一段后,向右掉头,进入川西高原。 车窗前,除了皑皑白雪,没有别的颜色,远山,近岭,均藏起了真实的面目,让人看不出山有多高,岭有多宽,无边无际的高原雪域,与天、与地连为一体,看不到村落,看不到寺庙,也看不到一缕炊烟,无论行驶多久,无论走出多远,眼前的世界没有一丝变化,仿佛仍在原地没有挪移。荒凉、恐怖的感觉简直要令人窒息。没有坚强心理承受能力的人,即刻就会倒下。 这里是四川省最边远的西北部,远离省会成都一千多公里,北有平均海拔5000余米的巴颜喀拉山,南有深不见底的金沙江,阻隔了现代文明的输入与法律的传播,唯有眼下这条千回百转,坎坷起伏的山间公路,贯通了与外界的联系。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仍像他们的祖先一样,一顶帐篷,一支鞭子,吆喝着羊群牛群,哪里有水草,就移居到哪里。他们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此时冰天雪地,他们早已赶着羊群牛群,躲进僻静的山沟安营扎寨去了。 海占山小分队此行的第一站就是四川省石渠县城,离成都远,而离玉树近,不过相距也有几百里。 吉普车越往前走,山势越高,风雪越大,空气越稀薄。好在他们都是藏族的后代,生在青藏高原,长在青藏高原,早已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 可以说,在他们脚下,没有跨不过的沟,没有越不过的山。尽管他们每个人都脸色青紫,呼吸困难。但他们都顽强地挺过来了,终于如期抵达石渠县城。 该县公安局的同行得知他们顶风冒雪,翻山越岭几百里,目的是追剿抢劫团伙,都不禁为之感动。石渠县公安局党委从刑侦队选派两名最得力的民警,给他们带路,与他们配合,一起赶赴赛徐寺。 从石渠县城到赛徐寺,还需翻几座大山,跨几道深涧,没有公路,不通汽车。骑马,要走五六天,若赶牦牛,则需要行进八九天。 赢得时间就是胜利。 海占山小分队在石渠县公安局派出的两名侦查员的引导下,踏上了破冰踩雪,翻山越岭的遥远征程。 途中,他们遇到了狂风、冰暴、滚石,眼睛睁不开,前面的路被堵死。是折回,还是迎难而进。这些勇敢的藏族民警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就像空中翱翔的山鹰,绕开被堵死的山道,攀悬崖,走峭壁,有的地方人过去了,马却无法前进。这种时候,不是马载他们,而是他们载马,他们将马蹄捆了,几个人扛起一匹马,穿越危险路段。马匹安然无恙,他们累得差点身子骨散架。 夜晚,海占山们在雪地里支起帐篷,人和马一起蜷缩在里头宿营。寒风在荒原上呼啸,狼群在周围嚎叫。 他们岂敢入睡,一则会被大雪掩埋,二则会被野狼撕碎,只能是歇歇脚,稍微恢复一下体力。 他们在帐篷里同风雪搏斗,为了防止帐篷被大风吹垮被积雪压塌,他们必须手、脚、头并用,顶住帐篷两端的撑杆,不时泼去积在帐篷顶上的雪花。马匹睡得沉、睡得香,发出呼呼鼾声,海占山们却一夜未合眼。 海占山们吃尽千辛万苦,当他们赶到赛徐寺时,离庙会正式开始还有一天。 虔诚的信徒们正络绎不绝地从茫茫草原、从巍巍高山赶来,赛徐寺四周印出一串串脚印,立刻又被大雪覆盖。 信徒们一到赛徐寺,不顾长途跋涉的辛劳,也不顾凛冽寒风的吹打,立刻围着巨大的玛尼石转圈念经。海占山们对同胞们的行为和精神深感敬佩。人就是要有一种信仰,才能生活得充实、生活得坚强。 这时,赛徐寺周围支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并一时比一时增多,那一座座帐篷,就像雪地里盛开的朵朵鲜花,将这一方世界装点得如此多娇。 各地来的赶庙会的商贩们早早地开始了经营,在帐篷前摆出了牧民们所需的各种各样的日用品,购物的牧民渐渐增多,讨价还价,嘻笑骂俏,使这一片雪域显得格外热闹。 海占山们全都是牧民打扮,穿鲜丽的藏袍,挎闪亮的腰刀,与同胞们融为一体。侦查员王伟等跟在虔诚的信徒队伍中,围着玛尼石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念念有声;侦查员优多杰等装扮成生意人,与商贩们谈买卖,肯定货物的优点,挑剔货物的毛病,不失时机地打听货物的来源。 海占山等则这里看看,那里走走,既念经,又做买卖。 海占山们有趣地发现,曾被划为藏族同胞的白马人,实际与他们藏族大有区别:白马人有自己的语言,姓名基本与汉名相同,以耕作业为主,以燕麦、黄豆、薯类等杂粮为主食,不爱吃酥油及奶制品,不与藏族通婚,宗教信仰都为自然崇拜,不围着玛尼石转圈,无天葬习俗,房屋也不同于藏族的平顶房。 最明显的是着装打扮,从衣料到式样均与藏族不同,男女皆编头发,一年四季均头戴盘形圆顶荷叶边的白色毡帽,上插白色鸡尾羽,分外引人注目。男子在毡帽上插一支挺直的白鸡毛,表示勇敢刚直;女子则插二至三支,寓意温柔。这些白马人大多从川北赶来,目的是做买卖赚钱。 海占山、王伟、优多杰等在庙会上转了两天,没发现目标。他们暗暗思忖:杨学武处长素有“神算”之称,每次算定的事,都没有落空。未必这回失算了。抢劫团伙不到庙会上出售他们抢劫的物品。那样,他们前面吃尽千辛万苦,都算白搭。 他们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没有说,依然在庙会上转来转去,寻找目标。他们都是数次出生入死的侦查员,每次成功,最后地坚持尤为重要。 这也许成了侦查工作的规律。此次又得到了证实。这天,海占山、优多杰、王伟正与一位做买卖的牧民讨价还价,忽然间,海占山一阵惊喜。 他的目光紧盯着这位牧民脚上穿的蓝球鞋不挪移。他的神色立刻引起了王伟、优多杰的注意,也都把目光盯住了牧民脚上穿的蓝球鞋。这与玉树县外贸公司被抢走的蓝球鞋一模一样。三人互递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海占山、优多杰继续和这位牧民谈生意,王伟赶紧买来一瓶白酒,一包牛肉干、一袋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四个人将白酒传过来,递过去,饮得有滋有味。 酒越喝越少,话越说越多。海占山突然问那牧民:“你脚上这双蓝球鞋漂亮,我也想买一双。你是从哪儿买来的?” 牧民得意地看了看脚上,说:“这鞋子哪儿都没有买的。” “这世界上未必就只产了这双不成?”海占山故意激将。 “我不是这个意思。”牧民说。 “你的意思是价格太贵,我没钱,买不起?!”海占山进一步激将。 “看兄弟说到哪里去了。”牧民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蓝球鞋,在这一带没有买的。” “那你是从哪里买来的?”海占山、王伟、优多杰同时追问。 酒后吐真言。生活在高山草原的人尤其如此。他们四个人喝干一瓶酒,顿时便成了知已。 这位牧民朝左右看了看,将海占山、王伟、优多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压低声音说: “不瞒三位兄弟,我这双蓝球鞋是朋友送给的。” “你那朋友是谁?” “拉松多、拉能多七兄弟。嗨!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七兄弟?!”海占山、王伟、优多杰一惊,抢劫团伙正好是七人。他们又追问:“他们住在哪里?你有这么好的兄弟,也要介绍给我们啦!” “那当然!那当然!不过,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少说也有几十里。” “到底在什么地方呀?就是远在天涯海角,也找得到嘛!” “那是!那是!。不过,不用我带你们去找,过两天,我那七兄弟当中,除两个留下守家外,有五个会到这里来赶庙会。到时候,我把你们介绍一番,大家不就都成了兄弟。你们说是不是?” “是呀!是呀!”海占山们连连点头。又往深处追问:“你那七兄弟都是做买卖的呀?” 牧民神秘地笑了,他又前后左右看看,觉得没人注意,低声讲了他那七兄弟专门在公路上抢劫的行为。 末了,他叮嘱:“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别的人。见了他们,也不要提起这种事,只说要买蓝球鞋。我从中给你们介绍,价格肯定优惠。” 海占山、王伟、优多杰脑壳点得像鸡啄米,心里却在暗暗说:杨学武处长真不愧“神算”,抢劫团伙果然要来这里赶庙会。他们相互递了一个眼神,起身与牧民告别。 第25章 无名山大捷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海占山召集小分队全体成员,通报了从牧民口里获得的重要情报,分析了面临的形势,大家出谋划策,制定了将抢劫团伙七个匪徒一网打尽的行动计划。 海占山展纸挥笔,给宋旭武局长写了一封信,交给优多杰,要他立刻上路,赶回玉树县公安局,将信亲手交给宋局长,不得有误。 优多杰要出发了。海占山倒了一碗酒,递到他手上,深情地说: “兄弟!天寒地冻,山高路远,一路上多加小心,务必准时将这封信送到宋局长手上。拜托你啦!” 优多杰接过酒,“咕咕”一口喝完。他抹了抹嘴唇,抓住海占山的手,坚定地说: “局长放心!世上没有高山大河能挡住我优多杰的脚步。” 优多杰跨上骏马,鞭子一挥,骏马奔腾,藏袍抖动,皑皑雪原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海占山、王伟等目送优多杰的身影消失在高山那边,转过身,立即为下一步的战役作准备。 海占山对这次战役的要求是生擒抢劫团伙的七名成员,缴获其抢劫的物品,而又不给赛徐寺庙会带来任何影响,不给赶庙会的信徒、商贩留下丝毫阴影,同时,保证小分队所有民警的绝对安全,不伤一兵一卒。 要达到这一目的,战役的准备工作必须周到、细致,不留丁点漏洞。 海占山自幼熟读兵书,尤其对《三国》颇有研究,对诸葛亮用兵如神非常崇尚。他总结出:诸葛亮每每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都在于他尊重客观规律,利用客观条件。海占山此次率小分队远离大本营,深入险山恶水,剿灭抢劫团伙,对方人熟地熟,装备有精良武器。对方的优势,恰恰是他们的弱势。如何转弱为强,他胸有成竹。 他留下小分队的三位侦查员,继续在庙会上转来转去,看货,谈价,以让人确信他们是来做买卖的商贩。海占山自己带领王伟和石渠县公安局派来的两名侦查员,到赛徐寺周围勘查地形。几经比较,他们最后选定离赛徐寺东北约20公里的无名小山,作为伏击抢劫团伙的战地。抢劫团伙进入赛徐寺庙会,这里是唯一的通道。 海占山站立山顶,举目四顾,茫茫银海,无边无际,大风起处,雪花纷扬,天与地融为一体。他心中顿生唯我独尊,唯我独存的感觉。他恨不能放开嗓门,高歌一曲。但眼下不是时候。 他和王伟等对如何在此伏兵,如何发动袭击,均作了仔细的研究、推敲。 11月8日,是抢劫团伙来赛徐寺赶庙会的日子。海占山率小分队全体侦查员于天亮前就来到了无名小山,他们在事先选准的位置隐蔽好,用望远镜轮番观察、监视抢劫团伙走过来的方向。 每次观察,镜头里都是一片雪白,偶尔有山鹰飞过,立刻飞得无影无踪。 莫非抢劫团伙今天不来赶庙会?莫非那位牧民提供的情况有假? 坚持!坚持!当侦查员最重要的心理素质是坚持。他们依然轮番观察、监视。寒冷、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人,可谁也不当回事,用坚强的毅力承受着。 下午,望远镜里终于出现了黑点,越来越大,逐渐变成密密麻麻。大家心里都暗暗高兴。继续观察、监视。没错,五个男人,赶着二十多头牦牛,每条牦牛身上都驮着大包小包的货物。是劫匪!肯定是劫匪! 海占山请石渠县公安局的两位同行鉴定,结论非常肯定:这五个赶牦牛的男人,都是抢劫团伙的成员。 侦查员们狠狠地握了握拳头,心里都憋足了一股劲。渐渐地,牦牛近了,大包小包近了,五个男人近了。 侦查员们端起冲锋枪,推弹上膛。 海占山紧握望远镜,目光盯着目标不挪移。五个男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每个人身上都挎着枪、佩着刀。他们吆喝着牦牛,不可一世地走过来了。 海占山等到能从望远镜里看清五个男人脸上得意地神色时,五个男人和他们的牛群已进入了他设下的埋伏圈。 海占山大手一挥,寂静的雪原顿时跃起一群猛虎,扑向五个男人和牛群。 匪徒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懵了,待他们醒过神来,正欲举起刀枪反扑时,六个侦查员手中的六支冲锋枪已对准了他们的脑袋。 海占山大声喝道:“缴枪不杀!统统举起手来,跪下。谁动就请谁上西天!” 五个匪徒乖乖照办。 王伟等伸出脚,将匪徒们扔下的刀枪踢到一旁。 海占山又喝道:“赶快自报姓名。” 五个匪徒一一报了自己的名字。海占山们听了,脸上露出得胜的微笑。千真万确。这就是他们要抓的抢劫团伙的成员。 匪徒们不知遇上的是什么人,不时用眼光偷看。拉松多、拉能多是这个团伙的为首者,毕竟胆大一些。他俩说: “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兄弟,俺服了你们还不行?今天放了我们,日后一定为你们效力。” 海占山笑了,问道:“你们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拉松多、拉能多说:“不是像我们一样,专门拦路抢劫的吗?都是自己人嘛,何必做得太绝!” “呸!”海占山重重地朝雪地上啐了一口,道:“你们瞎了眼!俺是你们这种没心没肝的?!” 拉松多、拉能多哆嗦着问:“你们,你们是,是什么人?” 海占山、王伟等齐声回答:“我们是雪原雄鹰!我们是人民警察!” 五个匪徒吓得瘫倒在地,二十多头牦牛也同时吓得浑身打颤。 海占山等顺利擒获拉松多、拉能多等匪徒;宋旭武局长派出的奇袭小分队也打了个漂亮仗,不费一枪一弹,端掉了匪窝,那两名留守的劫匪束手就擒。 公安民警除掉了这帮害群之马,高山雪原显得更加冰清玉洁、宁静和谐。 第26章 点评 在法律和金钱的天平上 抢劫团伙见钱眼开,杀人抢劫,千夫所指,罪不容赦。得了抢劫团伙的恩惠,便出卖道德良心,知情不报,为其隐瞒罪行,这种人同样可恨,同样应送上法律审判庭。 本文中那位脚穿篮球鞋子的牧民,扮演的就是这种可耻可恨的角色。由于他的自私,使本案侦查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勇敢、睿智的巴颜喀拉山刑警没有被难倒,他们经过分析,料准“七兄弟”抢劫团伙一定会将抢劫来的货物运到庙会上销售。他们排除千难万险赶到庙会地点——赛徐寺时,离庙会正式开始只差一天时间。为了尽快的捕捉到这“七兄弟”的蛛丝马迹,他们全都扮成牧民,在庙会上转悠了两天,虽然没发现目标,却未轻易放弃,继续以讨价还价的生意人身份,穿梭在牧民中间寻觅线索。突然,一位牧民脚上穿的那双篮球鞋子引起了玉树县公安局副局长海占山的怀疑。为了不打草惊蛇,海局长成功地导演了“酒后吐真言”的好戏。这场戏虽喜犹悲。喜的是,全案由此胜利告破;悲的是,这位脚穿篮球鞋的牧民早就知道“七兄弟”专门在公路上抢劫的违法犯罪行为。他不为拥有这双篮球鞋而觉得可耻,反而感到荣幸。金钱占满了他的脑海,他没有想,也不会去想,在“七兄弟”抢劫的财物中,这双篮球鞋能占有多大比重?能否值得他不“告诉别人”。可以想见,在法律和金钱的天平上,这位脚穿篮球鞋子经商的牧民,只将法码加在了金钱这一方。法律或者说是法律意识,在这位牧民面前就像飘落巴颜喀拉山的雪花一样苍白无力。 试想,如果早有脚穿篮球鞋子的知情牧民报案,就不会让“七兄弟”在短短的十多天时间,在近百公里路段,用“明晃晃的藏刀、黑洞洞的枪口”逼迫货运司机及其随车同行者交出钱物的数次抢劫,就不会有数次鲜血浸染皑皑苍山。 公安机关数年来投入巨大的警力、物力对违法犯罪分子进行严厉打击,目的是为了保护人民、震慑犯罪。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像“七兄弟”这样的抢劫团伙,因尝到了抢劫发财快的甜头,又有像脚穿篮球鞋子的牧民的保护,他们更加疯狂地向过往巴颜喀拉山的车辆张开狮子大口。警方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困难重重。 诚然,像脚穿篮球鞋子的牧民毕竟为数极少,就因为还有这为图蝇头小利而不顾道德、法律的极少数人,就说明在国民中普及法律知识任重道远;在国民中特别是偏远地区,普及法律知识、强化法律意识迫在眉睫。 第27章 神秘孕妇 尽管山茶花硕大逾碗,尽管杜鹃一花具五色,也尽管报春花密密丛丛、霞光灿灿,也尽管优昙花青白脱俗,丰采灼灼,它们无法阻挡夜幕的降临。 世界为黑白两半。 白天过去,黑夜到来,谁也无法改变。 白日里花团锦簇的昆明城,这时被夜雾遮去了美丽的容颜,变得黑蒙蒙一片。 鲜花在黑夜里承受着屈辱,鬼怪则趁黑夜横行。 6月15日夜8时许,春城医院门口。 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举着雨伞,蒙着面纱,从里面走出,来到大街上,伸手招了一辆出租汽车,钻了进去。 她上车的快速与利索,令女司机惊讶。她过去腆着大肚子时,干什么都显得迟钝、缓慢,总需要丈夫搀扶。 这高效率、快节奏的商品经济时代,连孕妇的生活节奏也被改变。 时势造英雄。 环境改变人。 女顾客的面容被面纱遮住了。 女司机无法判断她的年龄。 称姐? 道妹? 把握不准。 女司机是下岗工人。 她情急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 “老板!您要去哪里?” “往东。” 孕妇回答。 女司机驱动出租车,沿北京路向东奔驰。 她以为孕妇要赶火车,或是迎接客人,便直驶火车站。 到了环城南路,孕妇招呼: “右拐,向南。” 女司机打了一下方向盘,出租车拐进了环城南路,向南飞奔。 到了东寺街口,孕妇吩咐: “右拐,向西。” 女司机驾车驶完环城西路。 孕妇又吩咐: “右拐,向北。” 出租车驶入环城北路。 女司机此时似乎明白孕妇的意图,每到一个交叉路口,不等孕妇吩咐,自然而然地向右拐。 她心想:这娘们决非常人,不是大款的老婆,就是高官的二奶。不然,那有钱坐出租车兜风。 女司机看一眼计程表,绕昆明城一圈,已突破了120元。 孕妇不喊停车。 女司机继续绕城转圈。 她想:管它呢!别人出钱,自己出力,公平合理。 她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些,保护好孕妇肚子里的胎儿。 “嘀嘀嘀!” 这时,孕妇身上响起bp机的鸣叫。 女司机减缓车速,准备让其回机。 孕妇拿起bp机看了看,只见上面显示: “我就在你前面200米的车上。” 孕妇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心里骂道: “好你一个老秃头。真鬼!” 她催促司机: “快!快追上前面那辆车。” 女司机照办。 她不时看看反光镜里,希望看清孕妇的面孔和表情。 可她的目光无法穿透那层神秘的面纱。 这孕妇要追上前面那辆桑塔纳轿车干什么呢? 莫非是个抢劫团伙,设下圈套,抢劫她的出租车。 据她所知,多数抢劫团伙都以女人作诱饵。若真是那样,这肯定是个假冒孕妇,那隆起的肚子,不是塑料泡沫,就是木棉枕芯。 女司机一阵心悸,汗水浸湿了背脊。她不敢追上前面的桑塔纳轿车。 她正欲放缓车速时,桑塔纳轿车早已减低了速度,与她并排行驶。 孕妇降下车窗玻璃,朝对面招手。 桑塔纳也降下了车窗玻璃,一颗光亮的脑袋在里面隐隐约约地晃动。 “快停车!快停车!” 孕妇一边招呼,一边按计程表付费。 女司机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将出租车停靠路边。 她热情地搀扶孕妇下车,欲送上桑塔纳。 孕妇谢绝。 女司机驱车扬长而去。 桑塔纳推开车门,迎接孕妇上车。 “钱带来了吗?” 秃头男人搂紧孕妇发问。 “哪会不带来呢?” 孕妇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人民币,塞进秃头男人手中,嗲声嗲气地说: “你要的数目,分文不少。请当面点清。”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对你还能不相信!” 秃头男人朝孕妇脸上亲了一口,说: “你就在这里下车。” “下车!不!我不下车。” 孕妇撒娇。 “情况紧急,我得赶快走。” “又不陪我。还要我给你生儿子。” “等风头过去,我再回来陪你。眼前他们追我追得好紧,要不采取这个办法,我已被他们捉去了。你下车千万不要回家,依然去住医院。我刚才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正埋伏在你家周围。你不回去,他们就无法找到你。下车!你快下车。” 孕妇离开桑塔纳时,含情脉脉地问: “你要到哪里去?” 秃头男子回答: “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桑塔纳扔下孕妇。 驶向黑夜深处。 第28章 潜伏黄土坡 大地乌漆墨黑。 小雨下个不停。 昆明市郊黄土坡显得格外的宁静。 劳碌奔波了一天的人们,都已进入休息状态。 而这时的侦查员们却最忙碌、最劳累。 刘晓晴副处长率专案组侦查员们埋伏在黄土坡四周,一双双眼睛监视着陶萍萍居住的那栋小洋楼。 室内灯光如昼,但门窗紧闭,窗帘掩映,即使用望远镜也无法看清里面的动静。 陶萍萍是老秃头的姘妇。 这幢小洋楼是老秃头献给陶萍萍的礼物,也是他们寻欢作乐的天堂。 老秃头的姘妇有一个加强营,而他最喜欢、最宠爱的只有陶萍萍。 陶萍萍正孕育着一颗他的种子,据b超探测,是一个男孩。 老秃头更是把陶萍萍当宝贝。 他养了那么多姘妇,给他生下的都是女孩,包括他的正宗妻子也不例外。 他愁的就是没有儿子继承他的遗产。 如今好了,他播撒在陶萍萍这块试验田里的种子快要为他绽结出理想之果了。 所以,老秃头经常深入到陶萍萍这里“现场办公”,当场拍板解决陶萍萍急需解决的一些重大问题。 今夜,老秃头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四处逃生。 他会不会躲进这个温馨的港湾。 刘晓晴认为八九不离十。男人越是在危难时刻,越会投入自己所钟爱的女人的怀抱。 刘晓晴作出这种判断后,毫不犹豫地率领专案组从西双版纳出发,连夜直赴黄土坡,将老秃头可能去的别的几十个落脚点撇到了一边。 这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如果抓捕不到老秃头,刘晓晴将面对各种压力。 此时无法查探别墅内的情况。 是破门而入,还是继续观察。 两种行动都令人为难。 破门而入,怕打草惊蛇。 继续观察,恐贻误战机。 这时,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提着垃圾桶从别墅内出来,倒掉后又立即返回。 刘晓晴拨打手机,向潜伏黑暗中的侦查员发出命令: “迅速撤离黄土坡!” 很快,专案组的全体侦查员赶到了指定地点集合。 有的侦查员疑惑不解地问: “刘处长!没抓到老秃头,为什么要撤离?” 刘晓晴回答: “老秃头和陶萍萍溜了。” 侦查员们惊讶: “不可能。我们把守着每个路口,他俩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 刘晓晴说: “在我们包围小洋楼之前,他俩就溜了。” “你怎么知道?” “你们刚才看到那个出门倒垃圾的小男孩了吧!他出门时关了室内的电灯,回到室内重新开灯。这就说明,室内除了这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没有别的人。” 侦查员们觉得头儿的判断很有道理。 那么,老秃头、陶萍萍不在黄土坡的小洋楼里躲藏,溜到哪里去了呢? 老秃头反正姘妇多,随便去哪里都行。 陶萍萍不可能与老秃头一起去别的姘妇那里居住。 一则女人醋劲大,决不容许自己喜欢的男人把别的女人带进自己的家。 二则陶萍萍怀孕五六个月,挺着大肚子,离开自己的小洋楼,行走、起居、均不方便。 老秃头急于逃脱警方的追捕,他带上挺着大肚子的陶萍萍,不是带了个累赘吗? 侦查员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刘晓晴脸上,期待他尽快对下一步行动作出安排。 刘晓晴果断下令: “速回昆明。利用杨万金,引诱老秃头上钩。” 第29章 窥视 老秃头与陶萍萍在昆明市环城路见面,他从她手中拿到那厚厚一沓人民币后,两人立即分手。 他分析,警方以为他带了陶萍萍,逃往老挝、越南,或缅甸。 此时一定在边关布下重兵把守。 他如果真的往那里去,将是自投罗网。 老秃头不干这种蠢事。 他不但不往边关去,反而深入内地。 这就是老秃头的“高明”之处。 他之所以能在贩毒团伙内坐上霸主宝座,也就是凭了他的这种“高明”的才能。 不过,他的这种“高明”也有被警方识破的时候。 这次,他从昆明市吴井路猛龙化工经营部购得的4720公斤易制毒特殊化学物品氯化亚砜,假冒香油,雇车运往西双版纳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边境地区,卖给缅甸买主,赚回几千万元。 一切安排妥当。 他和同伙小江川提前飞往西双版纳,坐镇孟连宾馆,等候接货。 他原以为赚回这几千万元是蒸坛里捉乌龟,十拿九稳。 没想到,他突然接到黑道上传来的信息,运货车行至思茅联运公司,被警方扣押。 他以前成功地贩运了七次,这第八次采取的是同样的方式,行走的是同样的路线,应该是天衣无缝,为何栽了呢? 他和小江川都弄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和小江川毫不犹豫地撤离孟连宾馆,分头躲藏。 老秃头知道警方的厉害,这种时候一定会紧追不舍。 他如惊弓之鸟,连夜从孟连逃到思茅,又从思茅逃到昆明。 他首先想到的是躲进陶萍萍的那幢温馨的小洋楼。 但又担心那里已被警方监视,不敢贸然前往。 他隐藏在小洋楼背后的山坡上,用手机拨通了陶萍萍家的电话。 他知道警方惯于利用电话监控,他故意对陶萍萍说: “乖乖!我马上就回到你身边,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如果警方监控陶萍萍的电话,应立即出兵,包围小洋楼。 他躲在茅草深处,窥视黄土坡四周的动静,没发现警察与警车的影子。 他还是不放心,不敢轻率踏进小洋楼,他怀疑警察已经进入了小洋楼,控制了陶萍萍,利用陶萍萍诱他上钩。 他依然给陶萍萍打电话,作进一步地试探。 几番对话,他觉得陶萍萍的语气、言词中表达的感情,与以前没有半点不同。不像是被警察控制了说出的话。 他还是不完全放心,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他不进入小洋楼。 他用手机暗示陶萍萍:带上2万元钱,悄悄离开小洋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然后,行至不起眼的地方,乘坐出租车,直奔昆明城,以保胎为名住进滇池医院。 老秃头暗示完毕,继续躲在山上观察陶萍萍的行动与黄土坡四周的动向。 老秃头没有发现警察与警车跟踪。 他便下山,开了他从车行租来并一直隐藏在山洞里的桑塔纳轿车,尾随陶萍萍租乘的出租车,直到陶萍萍抵达滇池医院,下车,进了住院部,他才悄然离去。 为了绝对安全,不落入警方设置的圈套,他没有进滇池医院与陶萍萍见面。 他给陶萍萍打电话,嘱咐她乘坐出租车,绕昆明城转圈。 何时与他见面,等候他的通知。 陶萍萍遵照他的旨意,乘坐出租车绕昆明城转了两个多小时。 老秃头始终躲在暗处观察。 最终,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的确没有警察跟踪。 他这才与陶萍萍见面。 他从陶萍萍手中接过2万元人民币后,一溜烟逃往滇北重镇昭通。 那是内地,离中国与老挝、缅甸、越南的边境线很远。 警方绝对不会想到他会逃往那样闭塞、落后的地方。 第30章 手机钓鱼 刘晓晴“请”来了老秃头的心腹干将杨万金,向他交代政策,争取戴罪立功,从轻发落。 杨万金自从落网后,经过多次教育,已有立功赎罪的愿望。 如今,这位当官的找他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他做。 他表示愿意与警方配合,为抓捕老秃头、小江川出力。 刘晓晴满意地点头道: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停了停,刘晓晴接着说: “你给老秃头打电话,就说他要你运往孟连的货被西双版纳检查站扣下,你通过关系说情,同意放行,但要交3万元罚款。你要老秃头赶快送3万元现金过来,趁早办好有关手续,把货拉走,以免夜长梦多。” 杨万金的脑袋点得像鸡啄米。他说: “老秃头很狡猾。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最好是用我的手机与他通话。” “好!” 刘晓晴同意,将收缴的杨万金的手机还给他,看着他拨打老秃头的手机号码,叮嘱: “不要紧张,就像平时与他通话一样。” “是!是!是!” 杨万金态度很好。 刘晓晴心想:看来两天来对他的教育没有白费,到了该见成效的时候了。 刘晓晴一边监控杨万金给老秃头打电话,一边回想抓捕杨万金的经过,觉得哪个环节都做得很稳妥,不应该被老秃头察觉。 前天中午刘晓晴接到可靠情报:有个驾驶员从昆明载了一车香油,运往中甸边境地区。货主不跟车,也不交代具体卸货地点。运货车已从昆明行至思茅,正停在思茅联运公司,需迅速查实。 刘晓晴立即率三名侦查员冒雨驱车赶往思茅。 夜里顾不上休息,依法传讯了驾驶员,弄清了基本情况: 驾驶员李运平,下岗工人,从事个体运输。有位不肯透露姓名的老板,要他运4吨货到思茅地区孟连傣族拉祜族佤族自治县城关镇出去40公里的地方。具体地点没讲,只说到时候会有人在路上接货。交货时,可得到3000元运费。路上如因客观条件耽误,货主每天付给李运平250元补助费。分手时,货主给李运平留下了手机号码,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随便联系。 刘晓晴命令侦查员从车上取样化验。 确定是云南省严格控制管理的易制毒特殊化学物品——氯化亚矾和三氯甲烷。 必须尽快抓到货主。 刘晓晴决定: 利用货主留下的手机号码,引诱鱼儿上钩。 他对李运平作了一番交代。李运平依计而行。 李运平拨通了货主的手机,急切地说: “喂!老板!我已将你的货运到了思茅联运公司。车上的油用完了,我的钱也用完了。这里的三陪小姐很厉害,趁我入睡后,把我的袋子全翻遍,一分钱也没有给我留下。老板,真不好意思。如今只好麻烦你,给我送点钱过来。我住在思茅联运公司招待所203号房。” 对方答应: “好!你在房间等着,今天正好有一趟飞思茅的班机,我就坐这趟飞机给你送钱来。你千万不要离开,看守好车上的香油。也不要叫三陪小姐。听到了吗?” 李运平连声回答: “老板!我听到了。我等你的到来。” 货主没有食言,按时抵达思茅联运公司招待所,刚进203号房,就被刘晓晴派出的侦查员控制。 突审,货主开始百般抵赖,狡辩。 后来在强大的法律攻势下,终于改变了态度。 他交代了自己的姓名、身份。 他交代了货的来源。 他交代了真正的货主是老秃头、小江川。 他只听他俩使唤。 他还交代了老秃头、小江川住孟连宾馆201号房,等待接货。 刘晓晴立即将情况通报孟连警方,控制孟连宾馆201号房。 结果,人去楼空,踪影杳无。 眼下,能否通过杨万金钓出老秃头。 谁也没有把握。 杨万金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小心谨慎地按下老秃头的手机号码:138xxxx618。 接着举起手机,紧贴耳朵,只听里头回答: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他一拨再拨,听到的依然是那句语气甜蜜,内容却令人大失所望的回答。 “刘处长!这,这怎么办?” 杨万金望着刘晓晴,十分为难的样子。 刘晓晴命令: “你不是有老秃头的传呼机号码吗?打他的传呼,看他回话不回话。” 杨万金拨出老秃头的传呼机号码,并加“119”。 然后,耐心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老秃头没有回机。 杨万金欲再次扩机。 刘晓晴将其止住。 杨万金不解其意,说: “刘处长!连扩几次,兴许他能回机。” 刘晓晴摇摇头,道: “你扩得越急,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只有欲擒故纵,才能丧失他的警惕。” 杨万金问: “那该怎么办?” 刘晓晴说: “过一会,你再拨他的手机,兴许他已开机。” 杨万金照办。 果然不出刘晓晴所料。 老秃头的手机已开。 杨万金呼喊。 他立刻答话。 杨万金像往常一样,先是几句问候,接着谈正题。 他将刘晓晴交代的话,自然而然地说了一遍。 话音刚落,老秃头只说了一句: “这种事不用找我。你和小江川联系,他会给你回答。” 便立即挂断了电话。 刘晓晴分析:这是老秃头矛盾的心理活动表现。他担心有诈,不愿意直接露面。但又觉得杨万金对他忠心耿耿,不会轻易背叛。如果因为他的猜疑丢了这车货,损失千万元,那会引起小江川和黑道上的兄弟们对他的不满,有朝一日会找他算账,他尽管是老大,那时也休想控制局面,最终遭到弟兄们的暗算。他要小江川出面处理这事,能收到两全其美的效果。如果有诈,小江川就成了他问路的石子。如果无诈,说明他对小江川的信任,进一步笼络了小江川的心。 刘晓晴示意杨万金拨打小江川的手机。 一拨就通。 杨万金按照刘晓晴交代的内容,变换成黑道上的口气,向小江川报告了一遍,最后特别强调: “老人家要我与你联系,看你如何想办法将这车货尽快赎回。” 小江川回答: “我正在缅甸邦桑,一时难以赶回来。” 杨万金一听急了,问: “那可怎么办?” 小江川回答: “你别急。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立刻派人去找关系,塞包封,打通关卡,放车放货。” 说完,立刻关机。 杨万金不知所措。他打着哭腔说: “刘处长!我是真正想立功赎罪,可他俩不肯上钩,这怎么办呀?” 刘晓晴说: “你与我们配合得很好,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 说着,他收回了杨万金的手机。 第31章 红河租车行 当天夜里,西双版纳边防检查站接到一位政府官员的电话,一番问寒问暖,表扬夸赞之后,话题一转,道: “我接到省里一位领导同志的电话,说近段连续接到群众举报,反映你们刁难过往运输车辆,乱收费、乱罚款的问题相当严重。如果情况属实,要按照有关党纪法规,追究领导层和当事人的责任。我已经向上级作了解释。你们放心大胆干吧!有了问题,我会担着。” 这个电话通完不久,便有人一手出示这位政府官员的条子,一手递上塞满现金的信封,要求对运载香油的汽车免予罚款,连夜放行。 西双版纳边防检查站扣押了这位说情人,就地审查。 开始,此人气焰嚣张,态度顽固,几经教育,终于老实交代: 是小江川请他出面疏通关系,他不知道那车上究竟装载的什么东西。 警方追问: “小江川是怎样与你联系?目前他躲藏在什么地方?” “是电话联系的。他说他正在缅甸邦桑,一时回不来,只好请我帮忙。他在那里等我回话。” 电话打过去。 小江川的手机关机。 扩其bp机。 他也不回话。 看来小江川比老秃头还狡猾。 他知道老秃头拿他作问路石。 他不上当,他隐藏暗处,用金钱开路,能成则成,不成也只费了几个小钱,比起他赚到手的钱,只算九牛一毛,无关痛痒。 专案组分析认为: 要利用杨万金引诱老秃头、小江川上钩的可能性不大,必须采取新的对策。老秃头、小江川从昆明往孟连贩运易制毒化学物品时,从红河车行租了一辆桑塔纳轿车,跑在运输毒品的货车前面探路。迄今,租期已满,却不见桑塔纳的影子回来,红河车行老板时刻踮起脚尖望,生怕路上碰了车,或是出了别的麻烦。根据这一情况判断,老秃头、小江川不在缅甸,而在境内,一定是驾着桑塔纳,躲藏到了隐蔽的地方。 刘晓晴决定: 请红河车行老板配合,逼老秃头、小江川尽快露面。 刘晓晴一身便装,走进红河车行。 他出示证件,向老板讲明来意。 老板是近几年发家的百万富翁,也是个法律意识很强的人。 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连声痛骂老秃头、小江川是披着人皮的狼,一个好端端的社会,被这帮畜牲搞得稀烂。他愿意尽微薄之力,协助警方开展工作,需要他做什么,他绝对不讲二话。 刘晓晴征得红河车行老板同意,乔装改扮成车行职员。 他来到老秃头家,向老秃头的结发妻子索要超期租金和桑塔纳轿车。 这是个本分女人,平时除了操持家务,别的事情从不过问,就连老秃头在外面找了几十个野女人的事,她明明知道了也当作不知道。 如今,面对红河车行上门催讨,她一筹莫展,不知所措。 “先生!请多宽限几天好吗?” 刘晓晴回答: “不行!一天也不能再等了。你给你男人打电话,要赶快还车。他再不还车,我们老板就要到法院去控告。” 这个本分女人立即给老秃头打电话。 手机没开。 她就逐一拨往老秃头的那些野女人家里。 她请一个个野女人传话,见到老秃头,或是与老秃头通上电话,要老秃头赶快回昆明还车,今明两天还不还车,红河车行就会派人拆她家的房子,抬她家的家具。 这个本分女人尽量把事情说得严重些,那样才会引起丈夫的重视。 刘晓晴采取的这一招果然灵验。 他离开了老秃头家。 老秃头的本分女人也没有放松对老秃头的电话追逼。 老秃头在外面呆不住了。 他生怕红河车行把事情闹大。 他与小江川一起从昭通大山中驾车赶回昆明。 桑塔纳进了城,没有直接奔红河车行。 这两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先到一家公用电话亭查对他俩bp机里的电话号码,分别从哪些地方、单位和私人家里打出去的。 查对结果,多数是公用电话。 他俩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只有警察找他们,才会使用公用电话,避免用单位电话和住宅电话。 可以肯定,警察一直在寻找他俩。 不能掉以轻心。 警察很可能将红河车行掌握在手中,张开口袋,等着他俩往里头钻。 不能去。去了就等于送死。 他俩驾驶桑塔纳轿车,没有去红河租车行。 而是掉转车头,朝郊外狂奔。 第32章 奇袭豆腐摊 天黑时,刘晓晴接到红河租车行老板打来的电话,告知: 刚才,他接到老秃头、小江川的电话,说是马上送还桑塔纳轿车,叫他不要外出,在车行等着。红河租车行老板要求刘晓晴领人快去,他担心老秃头、小江川表面上还车,实际上对他实施报复。 刘晓晴率领侦查员,火速赶到红河租车行,里里外外埋伏。 结果等来的不是老秃头、小江川,也不是桑塔纳轿车,而等来的是一位貌美的女士和一片开启桑塔纳轿车的钥匙。 刘晓晴从这位漂亮的女士口里得知: 老秃头、小江川将桑塔纳轿车停放在郊外一家隐蔽的停车场,派她送车钥匙给车行老板,由红河租车行老板派人去接桑塔纳轿车回来。 刘晓晴推断: 老秃头、小江川没有远逃,一则时间仓促,二则离开了最宠爱的情人数日,不会不去亲热温存。 刘晓晴下令:迅速包围老秃头的姘妇陶萍萍居住的那栋小洋楼。 侦查员们二话不说,立即行动。 这种时候,如能多赢得一分钟时间,就能够多取得一份胜利。 刘晓晴率领侦查员们以闪电般的速度,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陶萍萍居住的那栋小洋楼四周。 室内亮着灯。 有男人的影子晃动。 那影子可能就是老秃头。 有人要冲进屋,活捉老秃头。 刘晓晴不允许。 他要求大家沉着冷静,仔细观察、等待,选择下手的最佳时机。 没过多久,小洋楼的门拉开了。 陶萍萍出门走了一段路,边走边观察四周的动静,没发现任何异样的情景。 她立即返回。 她进门就对老秃头说: “没有任何动静,恐怕是你自己神经过敏。你别走了,好好陪我一夜。” 老秃头连连摇头,起身朝巷里走去。 这一切,全在刘晓晴的监控之中。 他暗暗高兴。 他向身边的侦查员们命令: “跟踪围捕,决不能让他脱逃。” 侦查员们悄悄跟踪上去。 黑夜里,老秃头像只老鼠,凭着他对地形的熟悉与了解,左钻,右钻,几个圈下来,便无影无踪。 侦查员们急了,费了半月工夫,才将老秃头从暗洞中引诱出来,今夜让他脱逃岂不是前功尽弃。 刘晓晴和战友们的心情一样。 他告诫自己,身为指挥员,困难时刻不能只知着急,更重要的是沉着冷静。 他分析,老秃头没长翅膀,一下逃不了多远,肯定隐藏在某个角落。 他指挥侦查员们四处散开,组成网式搜捕。 昆明六月夜,风清气爽。 大街小巷逛夜市的人川流不息,与白日相比,更显出几分热闹。 满街都是大排档,到处布满小吃摊,过桥米线、烧烤小吃,各种地方风味,吸引着男男女女、老老幼幼。 每个大排档,每座小吃摊前,都坐满了宵夜的人。 刘晓晴走到一个豆腐摊前,眼睛不由得一亮,一个脑袋光亮的男子正坐在豆腐摊前吃烧烤。你这个狗日的老秃头,休想再逃跑。 刘晓晴心里暗骂着,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走拢上去,欲给老秃头一个突然袭击。 刘晓晴走近老秃头时,发现坐在老秃头身边的一个瘦削的卷发青年正用惊奇地眼光盯着他。 这就是小江川。 刘晓晴脑海里立刻作出反应。沉着、冷静,避免因操之过急而打草惊蛇。 他装得散淡无事、漫不经心的样子,离开豆腐摊。 老秃头、小江川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依然一口一口地吃烧烤。 刘晓晴迅速调集侦查员,包围豆腐摊。 为了不错抓好人,不放走坏人,做到十拿九稳,他隐蔽在暗处,用手机拨打小江川的手机。 小江川的手机发出鸣叫。 刘晓晴一阵兴奋,从暗中飞步跃出,一手按住老秃头,一手按住小江川,生怕他俩逃走。 老秃头和小江川先是惊愕得目瞪口呆,很快反应过来,各自朝怀里伸手掏枪。 这时,侦查员们一拥而上,扳腕、锁喉、泰山压顶,风卷残云,一个个使出绝招,将这两个狡猾的狐狸、两头凶狠的豺狼制伏。 小江川望着戴在手上的铐子,不停地摇头叹息。 他闯过了多少大江大河,没想到今夜在豆腐摊前翻了船。 平时,他每见到一位陌生人朝他走近,都会引起高度警惕,如再看见一个陌生人同时靠拢,便越加防备,或赶快溜走,或作好顽抗到底的准备。 今夜,他曾注意到刘晓晴。 当他看到刘晓晴独自离去后,戒备之心也就随之消失。 此时,他心里大声呼喊:上当!上当!这个警察很狡猾,竟然瞒过了他的眼光。 唉唉!命里注定。 老秃头低着光亮的脑袋,心里后悔不迭。 全吃了女人的亏。 自己不该对女人动真情。 他本来要逃离昆明市的,但他想念、关心快要生孩子的陶萍萍。 十几天不见,他不能不看她一眼。 他走进陶萍萍家,突然意识到四周已被包围。 他要陶萍萍走出小洋楼探探虚实。 陶萍萍说什么也没发现,还责怪他草木皆兵。 女人真是发头长,见识短。这回吃了她天大的亏。 他离开陶萍萍家,边走边联系小江川,约定在豆腐摊前见面,商量逃跑路线。 岂能料到,他俩还没将逃跑路线商量定,就落入了警察之手。 唉唉!老天爷安排,他和小江川末日已到,死路一条。 第33章 并不轻松 犯罪嫌疑人落网。 令侦查员们兴奋不已。 数日征战的疲劳、困顿、倦意一扫而光。 大家分为几个小组,对老秃头、小江川轮番审讯。 开始,老秃头、小江川什么都不肯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问急了,他俩回答的内容、语气一致: “我只有命一条,也只能死一次。枪毙、活埋,随你们的便。” 这显然是事先统一好了的。他俩知道,罪孽再严重,只要不承认,不签字,警方就拿他们没办法。 刘晓晴和他的侦查员们不急不恼,一道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老秃头、小江川,仿佛欣赏猴子表演。这两个毒枭此时想什么,对今后作何打算,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长年战斗在祖国西南边境线上,与形形色色的毒枭斗智斗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他们面对不同特征的对手,对症下药,没有哪一副药没收到效力。所有毒枭走出审讯室前,都老老实实交代了所犯罪行,并服服帖帖地在口供记录上签字、按下手印。 因为刘晓晴他们手中使用的法律武器太强大,掌握的事实太确凿,任何抵赖、狡辩、顽抗都是徒劳,最终败下阵来。 老秃头、小江川尽管极尽狡辩之能事,但毫无作用,最终不仅供出易制毒化学物品的“源头”,他们已非法贩运出境八次,共12.8吨,而且愿意戴罪立功,给专案组带路,捣毁供货黑窝。 7月1日上午,昆明市吴井路“化学原料一条街”,老秃头领着几个财大气粗的老板穿街而过,直接走进了他的老关系户“猛龙化工经营部”。 眼镜老板见老客户带了这么多新客户上门,自然满心欢喜,递烟递茶,热情接待。 一阵寒暄过后,接着谈下一笔笔生意。 刘晓晴为了不使眼镜老板起疑心,欲擒故纵,说今天要去参观石林,约定明天下午付款提货。 眼镜老板连连点头,说: “随时交钱,随时提货,决不误事。” 第二天下午4时30分,刘晓晴紧随眼镜老板,走进其地下仓库,发现藏有云南省严格管理的十几个品种的易制毒化学物品20多吨。 他一个暗号,早已跟随在后的侦查员冲进来,人赃俱获。 眼镜老板被请上警车。 接着,刘晓晴又指挥侦查员智取神豹化工站老板“小硕士”。 这店名与店主显得有几分与众不同。神豹乃凶猛之物,而店主则是某名牌大学毕业,取得硕士学位的白面书生。 二者似乎很难联系在一起。 通常人只以为这是文弱店主有意借神豹壮威风、树胆量。谁能想到文弱店主的行为,比神豹还凶残、还疯狂。神豹本身就是黑道上人的一种暗示。所以,南来北往的毒枭,到昆明找不到合适的买主时,都会到此投石问路。 神豹化工店的生意自然红火。 此时,刘晓晴率领侦查员们,从其地下仓库里搜缴氯化亚矾和三氯甲烷等易制毒化学物品25吨。 审讯室里。 眼镜老板和“小硕士”面对人证物证,不得不承认多次为老秃头、小江川集团非法提供易制毒化学物品的事实。 刘晓晴率领专案组继续深入侦查,发现昆明市吴井路“化学原料一条街”的非法经营十分严重。 1995年初,昆明市化工站和化工系统部分留职停薪职工,在昆明化工站周围经营化工商品,逐步形成了吴井路“化学原料一条街”。 这种自然形成的一条街,鱼龙混杂,泥沙俱下,除了昆明市化工站、重庆化工站、云南省五交化工门市部属国营企业,其余都是集体和个体企业,缺乏检查督促,这些店主的口号是: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谁也不怕谁。不是我们怕政府,而是政府怕我们。” 他们无视《云南省易制毒特殊化学物品管理条例》,只要有钱赚,什么都敢干。 非法经营。 非法出售。 昆明形成了易制毒化学物品流入非法渠道的“源头”。 此案虽已告破,老秃头、小江川、眼镜老板、“小硕士”均已落网,但刘晓晴和他的侦查员们,心中并不愉快,肩头并不轻松。 第34章 点评 他们眼里只有钱 人都是光溜溜的来到这个世界,而最后又光溜溜的离开这个世界,都有四肢五官,都会吃喝哭笑,为什么会有善恶美丑,贵贱高低之分?这种区别,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人对金钱的不同态度。 金钱,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可缺少的。衣食住行,哪一方面离了钱都不行。金钱哪里来?靠劳动,靠工作,靠贡献来换取。俗话说:一滴汗水一粒粮。这就是讲付出与获得的关系。不断付出,不断获得。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这样生活的人,不说是如何崇高、伟大,但至少是不丑恶,不卑鄙、不下流。一个人如果要想自己的生活过得特别优裕,远远超出常人,对金钱就会产生特别的欲望。时刻都想拥有用不完的金钱。而凭他的付出,社会却又不能让其获得那么多的金钱。这种时候,金钱占有欲强烈的人,就会失去理智,失去良知,失去亲情,只要能得到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本文中的老秃头、小江川、眼镜老板、“小硕士”等,为了拥有更多的金钱,不惜铤而走险,贩卖国家严格管理的易制毒化学物品,给社会造成极大的危害。这些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钱。只要有钱赚,什么都敢干。良知、道德、法律,家庭、国家、社会,这些最神圣、最美好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一钱不值。他们活着只要钱。在他们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他们无法理解,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人际生活中的一种媒介。人一旦对金钱产生了占有的欲望,好人会变成坏人,善人会变成恶人,美人会变成丑人。 人们应该珍惜金钱,而不应该向金钱下跪。谁向金钱下跪,谁就会违法犯罪。老秃头、小江川等,就是向金钱下跪的人,所以,法律对他们不容。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本条款根据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的不同情节、数量如何量刑作了具体的规定。其中还规定了五种加重的情节,以重罪处罚。之一为:“走私、贩卖、运输、制造鸦片一千克以上、海洛因或者甲基苯丙胺五十克以上或者其他毒品数量大的,处十五年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没收财产。”无疑,老秃头、小江川之流,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他们的非法所得也将被没收。他们原想拥有更多的金钱,结果却被金钱所埋葬。 第35章 国际刑警紧急出动 这天,天气晴好,我俩乘坐南方航空公司的航班飞抵南国大都市广州,直奔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对指挥侦破这起特殊跨境绑架案的指挥官洛珊进行采访。因为事先有约定,她在办公室等着我们。 初次见面,她的美丽令我们惊讶。她开口介绍这起特殊跨境绑架案的案情。此前,我们从别的渠道了解到的案情充满了暴力与恐惧,她则用富有哲理,并带着诗情画意的语言,描述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让人感到惊险、紧张的同时,更能让人领悟到商品经济时代如何生存,如何竞争,如何与他人和睦相处的真谛。 洛珊介绍完案情,她担心有遗漏之处,立即抓起桌上那部通达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的热线电话,要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联络官米朗奇对湘江方面的情况作了补充。 米朗奇话音刚落,可视画面上立即出现了杨阿涛的形象,他接着给我们介绍他父亲如何被绑架以及他参与解救父亲的情形。米朗奇的这一巧妙而周到的安排,使我们充分感受到了国际刑警联络官的务实作风和乐为他人作嫁衣的奉献精神。 这是一个极普通、极平常的院落,既不在小巷深处,也未临大街阔道,出广州车站,离白云机场,跨几条街,转几道弯,眨眼即到,门楼如居家房舍,院内楼房数座,苏式建筑,本土风格,欧美情调,兼容并蓄顺其自然不显丝毫雕琢,留下了各个时代的痕迹。几株苍劲挺拔、杆粗叶茂的古松,一棚横空高卧,根深须繁的葡萄,足显其披风沐雨,历尽沧桑。如今这年代,认时髦,认气派,认豪华,认高档,简朴、平常、普通,遭人冷眼,受人奚落。矗入云端的国际商厦,流金溢彩的白天鹅宾馆,歌舞升平的流花酒家,车水马龙的海洋饭店,环绕在这座院落四周,相形之下,难免有几分贫穷与寒酸。 然而,当人们注意观看时,便会发现院内的一草一木,一什一物,均透出庄重与神圣。这里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也是人们熟知的广东省公安厅所在地。它与国际刑警总部及世界上的各个成员国家,它与国家公安部与各个省市、自治区的公安厅,它与广东省的各个地市公安局,全天候24小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时刻准备处置和应付各种突发事件。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看似平常,却由于它所担负的特殊使命和屡战屡胜的辉煌记录威震太平洋两岸,享誉国际警坛。 8月27日下午6时许,正是下班高峰期,羊城人以其特有的节奏,各自行走在归家的途中,忙碌了一天,都想尽快回到那属于自己的“温馨港湾”,消除一天的疲乏。会干也会玩,这是羊城人与内地人的显著区别。此时,金灿灿的夕阳悬挂南海上空,光辉照耀着大街小巷,滚滚人流如同在海上奔腾不息的波浪。 一辆警车从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驶出,穿过黄华路,顺着大街疾驰。 车上坐着联络处联络官洛珊和她的助手张立勋。下班了,人们都离开办公室赶往家里,他俩却不能回家,十万火急地朝着数百里以外的珠海市公安局赶去。 那里莫非摆好了“黄金晏”,等待他们去品尝? 那里莫非备下了高级舞会,邀约他们去享受? 不!那里发生了一起横跨粤港,震惊南海,引起国际刑警组织高度关注的特大绑架案。 他们约定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高级联络官米朗奇,紧急会晤珠海,共同研究分析,携手侦查擒敌。 第36章 灾难降临富豪人家 高速飞翔船深情地吻别中港客运码头,犁开千道波,压碎万顷浪,昂首挺胸,向西滑行,湘江半岛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前头,一轮彤红的落日伫立南海,通体放射出千丝万缕的金光,撒向万顷海面,水天浑然一体。 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联络官米朗奇睁大双眼,痴痴地注视着飞翔船外面的世界,他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平日里,他穿行于大街小巷,居住在摩天大楼,不是追黑帮,就是觅匪盗,看惯了刀光剑影,见多了烽火硝烟,哪曾目睹如此壮美的海上落日图?!假如人人都以善为本,以真为根,以诚为核,和睦相处,平等相待,谁也不杀人,谁也不抢劫,谁也不偷盗,安分守己地生活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世界上便不会有警察这个职业。整个人类将会更美好,更和谐。 由此,米朗奇联想到此行的目的,越加痛恨绑架杨先生的绑匪。 他指挥飞翔船加速行驶,风闪开,浪躲开,飞翔船向着美丽如画的珠海市,向着俊俏优雅的珠海渔女,火箭般飞去。 对此,坐在米朗奇身边的年轻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恨不能一下飞到珠海,请求内地警官火速解救他的父亲。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父亲此次去珠海,会遭歹徒绑架。 今日凌晨1时许,他紧搂娇美的妻子,睡得正香,家中的电话突然“嘟嘟嘟”响起。 他以为是朋友圈中或生意场上的人打来的,他懒得接,心里暗骂: 真不知趣,一天到晚闹闹哄哄,难得有这一时的清静,还要打扰。 电话骤响不停。 他抓起话筒,正欲挂机,只听电话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喂!我是杨廷光!你是谁?” 啊!是爸爸。 他连忙答话:“老爸!我是阿涛!你在哪里?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有什么急事?” “阿涛!你听我说。明天上午10时前,你将100万元美金存入珠海市的中国人民银行……” “老爸!老爸!你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呀?” 杨阿涛对着话筒,大声呼喊。 “阿涛你什么也别问,你什么也别管,照老爸指定的银行和账号去存款。务必在明天上午10时前把这一切都办妥。” “老爸!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呀?” 杨阿涛继续追问,声音惊动了家里所有的人,母亲、姐妹、佣人,都从楼上楼下来到了他的房间,无不睁大惊恐的眼睛。 “还有!你按我指定的银行和账号存好了款,就打传呼机通知我,bp机号码是——,阿涛,你把这个bp机号码记下来,千万不能忘记,千万不能搞错的呀!听明白了吗?阿涛!” “听明白了!老爸!” “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咪!……” “老爸!” “杨阿涛!你好好听着!你如果不老老实实照你老爸说的去办,这辈子就休想再见到你的老爸。你小子放聪明点。警察帮不了你半点忙,只有用100万元美金,才是赎回你老爸的唯一途径。杨阿涛听明白了吗?” 他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显然,老爸在内地遭人绑架,赎金是100万元美金。 此时不用他明言,全家人均已从他的问话和神态中完全明白:一场灾难降临到了他们全家人头上。 一时间,痛哭、叹息、怨恨,塞满了整幢别墅。全家人方寸大乱。 杨阿涛毕竟是长子,毕竟从小跟随父亲闯荡世界,见惯了风浪。他果断决定: 火速报警。不然,老爸的性命难保。如果照绑匪说的去办,给了100万元美金,会再要1000万元美金。绑匪的贪心永远不可能满足,吞下了整个地球,还会说肚子饿得慌。从马来西亚到东山,从东山到湘江,从湘江到内地,从内地到全世界,哪一个绑匪不是如此。对绑匪只能强硬,不能软弱。一旦软弱,便会人财两空。 他用这道理说服了妈咪,说服了全家人,全家上下达成共识: 报警!报警!越快越好! 杨阿涛立即驱车湘江警务处。 米朗奇接到报案,觉得案情重大,直接向湘江警务处处长兼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局长许意权作了汇报。 许意权当即作出指示:火速请有关方面配合,查明对方的电话来自何处,以掌握杨廷光先生的去向。同时,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发出协查通报,请求查明绑匪提供的银行帐号、bp机号码,协助尽快解救人质。 莫尔斯电讯系统速将协查通报传往广州。 内地警官的办事效率令人钦佩。片刻功夫,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给国际刑警组织湘江支局发来回电: 为确保成功地解救人质,建议粤港警方紧急会晤珠海,联手破案,同时建议湘江警官携杨阿涛一同前往,以便及时提供有关情况。 米朗奇警官将广东警方的回电递到许意权案头。 许意权决策、办事果敢利索,他挥动如椽之笔,不仅对米朗奇的下步行动作出了部署,同时表达了对广东警方的信赖与友谊。他走马上任以来,凡对湘江与内地合作的案件,总是亲自过问,督促,不许下级有丝毫懈怠与疏忽。 米朗奇作为分工与内地加强联络的警官,深知粤港警方合作在许意权心中所摆的重要位置。 他雷励风行,携杨阿涛一同火速赶赴珠海。 此时,落日更大、更红,离海面更近。海浪涌去,将其托起,不让滑入海底。海鸥围绕四周飞翔、鸣叫,仿佛与海浪一起挽留。 高速飞翔船朝着那一轮落日飞去。似乎要抓住时机与其作一个深情地拥抱。 第37章 星夜联手 飞翔船顺抵九洲港客运码头,米朗奇放眼望去,晚霞中的珠海,宛如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镶嵌在南海边陲,与澳门比肩齐立,与湘江遥相辉映。 米朗奇与杨阿涛登上九洲港码头,珠海警官早已在此恭候,穿过特别通道,坐进精致的小轿车。 引擎启动,车轮旋转,小轿车沿海滨疾驰,拐弯,穿过九洲大道,向北,顺海滨南路飞奔。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齐明,映亮了半边南海。 米朗奇眼里观赏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心里琢磨着如何与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联络官会晤。 小轿车停稳,米朗奇下车,只见眼前一派辉煌,左右两侧,两尊大铜狮子昂首挺立,栩栩如生,好像欢迎他和杨阿涛的到来。 这里既不是他曾数次下榻的望海楼,也不是他熟悉的珠海市公安局,而是闻名天下的九洲城。内地警官为何将他和杨阿涛请到这里来呢? 莫非此地涉嫌绑架案。 米朗奇正疑惑,这时,一位身材苗条,五官端正,举止优雅的女警官和一位魁梧健壮,英俊潇洒的男警官一起从九洲城大门里朝他们迎过来。 这不是洛珊和她的助手张立勋吗? 米朗奇一眼就认出来了,高兴地迎上去。 “米先生,你和杨公子都是难得来的贵客,借此机会,看看九洲城的夜景吧!” 洛珊握住米朗奇和杨阿涛的手,热情而爽朗地说。 “洛小姐!张先生!很高兴与二位再次合作。有你俩亲自上阵,我一点也不用担心此案不破。” 米朗奇与洛珊有过无数次的合作。随着湘江与内地交往日益频繁,在社会治安方面出现了一些涉及湘江与内地的违法犯罪问题,其中比较突出的是走私、贩毒、盗窃、抢劫和劫持人质等黑社会犯罪活动。有湘江的犯罪分子到内地作案或在湘江作案后逃到内地,也有内地犯罪分子到湘江作案或在内地作案后逃到湘江,还有两地犯罪分子互相勾结,共同作案。两地警方透过国际刑警组织,携手并肩,精诚合作,在共同打击涉及两地的黑社会犯罪活动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这中间,他和洛珊合作查办的案件占了相当比例。 他了解洛珊,不仅漂亮美丽、气质高雅,而且聪颖能干,武功非凡。在他所见到的国际刑警组织各成员国的女警官中,她算是一枝独秀,尽显风流。国际刑警组织执行委员会主席、副主席、总秘书长及其他官员每当提到她的名字,都对她赞不绝口。 此时,米朗奇迫不及待地问道: “洛警官!你可知杨先生的下落?” 洛珊朗朗笑道: “米警官!眼前如此美妙的景色都未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仍一门心思扑在案情上,真是尽职尽责呀!” 米朗奇也笑道:“过奖了!过奖了!” 他指指身边闷闷不乐的杨阿涛,说: “我是替杨公子着急呀!” 杨阿涛正愁无法插话,乘机问道: “洛警官!张警官!我爸爸究竟被什么人绑架?绑架到什么地方去了呀?” “中国有句俗语:性急吃不了滚汤丸。” 洛珊说着,朝九洲城里伸伸手,道:“我们还是边赏景,边谈案情吧!” 米朗奇见洛珊胸有成竹,不再催问。 过往,他每次与洛珊联手合作,洛珊都是不到火候不揭锅,他总是满意而归。 杨阿涛不了解这些,心里暗暗为父亲的生命安危着急,甚至埋怨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不该派这样一位不成熟的女警官承办此案。人命关天,她却只知游览赏景。唉唉!老爸呀!老爸!你是命里注定要倒霉。 他们走进九洲城,购物室,风景点,琳琅满目,五光十色。 他们没有驻足,洛珊率大家从人流中穿过,登上九洲城城楼,这里与下面相比,显得很清静,情侣们都喜欢在购物室和风景点流连忘返,而忽略了这一美妙出处。 这里,可远眺南海渔火,近揽珠海夜色,海风习习,灯光熠熠,令人心旷神怡。 这时,洛珊手抚汉白玉石栏杆,对身边的杨阿涛说: “杨公子,你知道你老爸是在什么地方被绑架的吗?” 杨阿涛摇摇头,说: “不知道。” 洛珊手指夜色中的一幢灯光闪烁的建筑物,说道: “8月22日中午1时许,你老爸在步步高酒店就餐时,突然被五名歹徒劫持。” 杨阿涛连忙追问:“我老爸被歹徒劫持到什么地方去了?” 洛珊回答:“暂不清楚。” “啊!” “你不要着急,珠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正在展开侦查。现已查明,今晨1时你老爸给你的电话是从东莞市打出来的。这就说明,绑匪隐藏在东莞的可能性很大。” 米朗奇插话:“那就对东莞市展开全方位侦查。” “米先生请放心,我们的侦查大网早已撒了过去。” 洛珊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查明,杨先生指定存款的银行帐号,系8月25日新开户,户主彭梦月系深圳通海房地产股份公司珠海分公司女职员。该公司法人代表为湘江人李定军。今天上午,彭梦月又在这家银行开了一个外币帐户。” “洛警官!”杨阿涛说: “你说的这个湘江人李定军,我好像曾经听老爸提到过。” 洛珊问:“他与令尊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你仔细想一想,看能否找到有关线索。” 洛珊接着说: “我们还查明了杨先生指定的bp机机主。” “是谁?” “是与彭梦月住址相同的张蕾蕾。” 洛珊又问杨阿涛: “杨公子,你是否从令尊口里听到过彭梦月、张蕾蕾这两个名字。” “没有呀!我只记得今年6月,听家父讲与一个姓李的共同在澳门做了一大宗生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李定军。”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张立勋问道:“你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吗?” “不知道。” “你父亲赚了还是赔了?” “当然赚了!我父亲常说,与内地人做生意最好赚钱。正因为这点,我父亲把在马来西亚的亲戚朋友都带到湘江,与内地这边做买卖。” 洛珊听了,朝张立勋递了个眼色。 张立勋心领神会,拉着杨阿涛的手说: “杨公子,来,我们往石景山那边去换一个角度看看。你会发现那尊珠海渔女的身姿显得更优雅,更迷人。” 张立勋领着杨阿涛朝西走去。 洛珊抓住机会,低声对米朗奇问道: “米警官,我想您一定掌握了杨廷光许多材料。希望能直言相告。” “当然!当然!”米朗奇介绍道:“杨廷光现年55岁,系马来西亚籍华人,在湘江建有别墅,开办了公司,主要与中国内地和东山,还有新加坡、菲律宾方面做生意。此公为人刁钻狡猾,凡与他做生意的人,都必须小心谨慎,不然就会上当吃亏。当然罗,无奸不商嘛!要不,他哪来那么大的家业。” “他与黑社会是否有过联系?或是有过冤仇?” “目前尚未掌握。”米朗奇回答:“他倒是喜欢赌博,经常出入澳门赌场。” “哦!” 洛珊若有所思。她抬腕看一眼手表,说: “米警官,现在离绑匪指定的存款时间很近了,为了及时解救人质,我们必须连夜赶赴东莞市坐镇指挥。长途行车,不知你和杨公子能否吃得消?” 米朗奇自豪地说:“内地、湘江本是血脉相连。内地警官能行,湘江警官也能行。” 于是,他俩招呼张立勋、杨阿涛过来,一同走下九洲城城楼,驱车东莞市。 第38章 奇怪男女 小轿车以120公里的时速向前奔驰。 车内悄无声息。 洛珊微闭双眼,头枕靠椅,鹅蛋脸显得超乎寻常的平静。其实,她内心正如南海的波涛,奔腾不息。 眼下,珠海刑警是否查明绑匪在东莞的窝点?是否找到人质的下落?该不会一无所获吧!珠海刑警有着侦破无数大案要案的光荣传统,尤其是在惩治绑匪,营救人质方面,更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那年,澳门绑匪陈石开绑架澳门成昌酒烟行老板华敬芬、经理梁志成,潜入珠海,向其家属勒索30万元美金。那是澳门近八十年来发生的一起最大绑票案。震惊港澳,影响世界。一时间世界各地到澳门、珠海投资经商,观光旅游的人大为减少。以粤澳治安联络官、珠海市公安局副局长周云强为首的一班刑警与澳门警方密切联手,采取声东击西,诱蛇出洞的办法,在拱北宾馆门口活捉了陈石开。继而在澳门半岛的一座建筑工地的地下室里成功地解救出老板华敬芬和经理梁志成。 今天,面对这起新的绑架案,珠海刑警有东莞刑警的密切配合,一定能获取全胜。 洛珊心里虽然这样想,却总是放心不下。 看看离东莞近了,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东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的电话。她身为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广东联络处的联络官,全省各地的刑警不仅熟知她的大名,而且熟悉她的音容笑貌。 此时,她在电话中一开口,东莞值班警官就知道是她的声音,马上向她报告: 珠海、东莞两地刑警,根据犯罪分子打到湘江去的电话,顺藤摸瓜,找到了他们的窝点。 洛珊听了兴奋不已,她问明了窝点所处位置,要张立勋驾车直接朝那里驶去。 杨阿涛感到惊奇:像她这样有身份的女警官,竟亲临一线指挥,而不是坐在指挥室里听情况,发号令。 米朗奇心里明白,这是洛珊的一贯作风。凡与她合作办案的国际刑警组织的官员,无论是来自美国、英国,还是新加坡、马来西亚,或芬兰、意大利的,临别时都对她翘起大拇指,深表钦佩。 小轿车穿街过巷,来到了绑匪的窝点。原来是一栋出租屋。 已是午夜时分,尽管东莞的夜生活与深圳、珠海没有什么区别,酒家、夜总会、舞厅、桑拿浴都是通宵达旦地迎来送往,忙碌不停,但与白日车水马龙的景象比较,整座城市还是显得宁静多了。四周被夜色紧紧地围裹,窗户、门洞、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只有附近的那条夜市街依然灯火如昼,还不时传来猜拳行令、嘻笑放浪声。 出租屋里没有灯光,没有声响。 是绑匪和人质都已入睡?还是已经转移?不然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埋伏在四周的刑警都在问都在想。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一道道锃亮的枪口,都紧盯着出租屋里没有挪移。 天气闷热,汗水浸湿了刑警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一阵阵汗臭,蚊子狂轰乱炸,刑警身上凡是无法隐蔽的地方,都会遭到无情的袭击。 杨阿涛见内地刑警实在太苦太累,她向洛珊建议:“干脆冲进出租屋,探个水落石出。早一刻救出我老爸,我老爸就少受一份罪。” 洛珊扬了扬柳叶眉,一双丹凤眼在黑夜中熠熠闪光。她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不行!如果绑匪正隐藏在出租屋内,手中有武器,有炸药,这样冲进去,他们在高处,我们在低处,势必造成伤亡,你老爸也休想活命。如果绑匪和你老爸不在出租屋内,这样冲进去,就会打草惊蛇。绑匪知道已经报警,他们既然勒索不到100万元美金,势必对你老爸下毒手。” 杨阿涛听了,如拨云见日,连连点头。 突然间,一对青年男女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相互半搂半拥,朝出租屋里走去。 埋伏四周的刑警都看得一清二楚,无一不握紧了手中的枪,作好了冲上去的准备。 洛珊对珠海指挥官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命令大家沉住气,稳住阵,没有她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她自己则紧盯着这对青年男女,跟踪上去。 米朗奇担心她有危险,以训练有素的动作,紧随其后,确保安全。 这对青年男女走到出租屋门口,你搂我抱,青蛙般“咕咕”叫了一阵,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原路走回。 洛珊、米朗奇赶快隐蔽,待这对青年男女从面前走过,从头到脚看了个入木三分。 这对青年男女走进夜市,在一个饮食推前坐下,点了菜,要了酒,一杯一筷,情意绵绵地往嘴里填。 洛珊、米朗奇离他俩最近,看得最清楚。这对狗男女看来是吃宵夜,实际是在窥视出租屋四周的动静。 洛珊悄声说:“从举止、服饰、气质来看,这男子不像李定军。” 米朗奇点头:“顶多是李定军派来的马仔,打探虚实的。” “继续观察,以免打草惊蛇。” 两位国际刑警组织的官员,虽然来自不同的地区,服务于不同的对象,思想、观念也不一样,但他们联手打击绑匪,营救人质的目的是一致的。对案情的分析、看法也是相同的。 埋伏在暗处的珠海、东莞刑警,他们有严密的组织纪律性,绝对服从这两位国际刑警组织官员的指挥。 时,洛珊的手没有高高挥起,他们手中的枪就紧紧按住不动。 第39章 诱蛇出洞 夜雾悄悄退去,曙光渐渐升起。 那对狗男女也许是吃饱了,喝足了,也许是完成了主子交给的任务,起身离开饮食摊。 洛珊微微翘了一下她那美丽的下巴。 珠海指挥官马上明白,立刻派两名便衣警察跟了上去。 绑匪藏身何处? 人质押在哪里? 下步究竟该怎么办? 洛珊抬手拢了拢齐耳短发,驱走了一夜的疲倦和困乏。她当机立断,拿出主意: 诱蛇出洞。 她向张立勋、米朗奇警官和珠海、东莞警方指挥官讲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一致赞同。 于是,洛珊对杨阿涛作了仔细的吩咐。 杨阿涛有些犹豫不决,他担心这步棋没有绝对把握,弄不好,丢了老爸的性命,赔了100万元美金,连自己也会落到绑匪手中。 他正欲说出口,洛珊明白他的内心活动,拍了拍他的肩,坚定地对他说: “这是在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大地上,再狡猾、再阴险的犯罪分子,也休想逃出我们公安机关的手掌心。” 杨阿涛听了这话,茅塞顿开,力量陡增。是啊!共产党怕过谁?共产党输过谁?共产党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能战胜的对手。 他愉快地拿起手机,照洛珊安排的步骤进行。 他传呼张蕾蕾的bp机。 很快,张蕾蕾回了电话。 杨阿涛告诉张蕾蕾,他要与李定军直接对话。 很快,杨阿涛手中的手机又一次“嘟嘟嘟”地响起,杨阿涛一听就知道是李定军的声音,他直接了当地说: “李先生!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谁也不骗谁,你看如何?” 对方回答:“你搞错了!我不姓李,我不是李定军。” 杨阿涛说:“姓李也好,姓张也罢,这都不是你我所关心的。你关心的是弄到100万元美金,我关心的是家父的安全。只要你我守承诺,重信誉,我们的目的都能够达到。” 洛珊、张立勋、米朗奇都感到惊奇,没想到杨阿涛回答得这么自然,这么得体,不约而同地朝他递去鼓励的眼神。 几番讨价还价,最后敲定: 杨阿涛独自开一辆皇冠小轿车,上午10点18分在深圳市晶都大厦门前等候,具体接头地点另行通知。 杨阿涛关掉手机时,满头满脸汗珠滚滚,像是遭一场大雨淋了似的。他张大焦灼、茫然的眼睛望着洛珊,说: “与这样的魔鬼打交道,真叫人提心吊胆。洛警官!下一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米朗奇鼓励道:“杨公子!你放心大胆地按计划去做吧!洛警官和她的同事们曾与形形色色的绑匪斗智斗勇,每次都成功地解救了人质,活捉了绑匪。这次,只要你好好配合,肯定也会像以往一样,只会胜利,不会失败。” 第40章 风雨中守候 洛珊给米朗奇递了个眼色,米朗奇心领神会,他俩走到一旁,耳语了几句,然后,洛珊按动手中的手机,调来了一辆挂湘江牌照的皇冠小轿车。 杨阿涛惊讶不已。他想:国际刑警组织真是一个神秘神奇,具有快速反应能力和特别战斗力的组织呀!在这组织中工作的每一个警官都是警察中的佼佼者。 “杨公子!你还愣在那里想什么呀?赶快出发。” 洛警官催促。 杨阿涛连连点头。 他驾驶皇冠小轿车,穿越东莞市,驶入广深高速公路,直奔深圳市。 他提前赶到晶都大厦,坐在车内等候。 宽阔的停车坪里,小车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蓝鸟、奔驰、皇冠、宝马……,杨阿涛发现,内地也像湘江一样,奔来驶往的全是进口高级轿车。既然这么富有阔绰,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没有解决温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孩子没钱上学?他真不明白。 “嘟!” 一辆子弹头从他的车旁驶过,督促前面的小轿车赶快让路。 杨阿涛从沉思中惊醒,思绪被拉回。 他手握手机,注意接收绑匪传来的信息。与绑匪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手机没有发出鸣叫,四周依然如常。 这时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南海上空涌来,遮住了太阳,遮住了蓝天,周围装扮多姿的高层建筑,立刻变得一片灰暗。 闪电划过,惊雷撼地,大雨倾盆而下。 杨阿涛看不清车窗外的一切。他想:天气这么坏,洛警官、米警官他们早已避风躲雨去了,他还在这里痴痴地等候,倘若绑匪李定军此时突然发来信号,指定他到什么地方交钱,在没有国际刑警组织洛警官、米警官保护的情况下,他若去接头,不等于白白丢钱白白送死吗?更可怕的是绑匪李定军趁天气恶劣之机,冷不防出现在他面前,他除了交出100万元美金,别无良策。他如果交不出100万元美金,凶残的绑匪也会将他绑架。 他不敢再往下想,赶紧发车,离开晶都大厦。 他身下的车轮正欲旋转,忽然看见有人顶着狂风骤雨,迎着皇冠走来。 这是什么人? 杨阿涛浑身毛骨悚然。 他打算拉开车门跳出,逃进晶都大厦。 他霎时看清雨衣紧裹的身材是那样苗条、匀称,露在雨衣外面的脸蛋是那样端庄、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分外明亮、有神。 这不是洛警官吗? 没错!是她! 她的目光穿透密密的雨帘,向他传来信心和力量。 杨阿涛顿时激动万分,不用任何语言表达,他已完全明白: 警官们正顶着狂风,冒着暴雨,暗中保护着他的安全,引诱绑匪上钩。 杨阿涛此时觉得洛警官虽是女流之辈,其智慧、计谋、力量、胆识,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男人。不愧是女中豪杰呀!他作为男人,与洛警官相比,他感到脸红,羞惭,自愧弗如。 他稳住皇冠小轿车,静静地在风雨中等候。 这时,他手中的手机“嘟嘟嘟”响起,紧接着传来李定军的声音: “杨公子!真抱歉,让你在风雨中久等了。你别怪我,都只怪你老爸做事太缺德。” “你别罗嗦了,快说你的目的吧!你究竟要怎么办?” “让你的皇冠好好休息吧!下午3时,你带上100万元美金,从宝安路口乘坐406路中巴车,有人在翠竹路等你,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杨阿涛回答。 第41章 乔装跟踪 暴风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它给人增烦恼,也给人添欢乐,像世界上的许多事物一样,难以界定它是最好,还是最坏。 那一幢幢高矗入云的楼房,那一棵棵翘首挺拔的榕树,那直指蓝天的电视塔,那横空出世的高架桥,仿佛刚刚从南海冲浪归来的勇男倩女,洗去了征战的尘垢和汗渍,显得更加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当然,也有门窗被摔坏,也有枝桠被折断,但与一场大的洗礼后所得到的灵魂与力量的升华,这点小小的破损算得了什么呢? 那东西贯穿的深南路、笋岗路、红荔路,那南北延伸的红岭路、宝安路、文锦路,比平日更宽阔,更坦直,更亮洁。大车小车,高车低车,来回奔驰,往返穿梭,给特区带来了活力与繁荣,给人们带来了方便与欢乐,也缩短了地区之间,单位之间,个人之间的距离。 在这滚滚车流中,一辆辆406路中巴车,像一朵朵浪花,跳跃奔腾。 洛珊、张立勋乘坐其中一辆,横跨深南路,驶入解放路,经过深圳市公安局,转向宝安路口。按他俩预定的时间,不迟不早,下午3点整到达宝安路口站。 中巴停稳,到站的乘客依序而下,上车的乘客一个接一个地上来。 杨阿涛手提沉甸甸的袋子,不急不忙,不前不后,登上了这辆中巴车。 他扫视一眼车内,不见熟悉的面孔,不禁暗吃一惊。心想洛警官、张警官为何言而无信,事先约定在这辆车上为他暗中护驾,到了关键时刻竟不见他们的踪影。这不是要将100万元美金拱手送给绑匪吗?这不是拿他和他老爸的生命当儿戏吗? 他想招呼司机下车。他又想:洛警官、米警官早就讲好,每个站点都有人暗中接应、保护。如果半途下车,被绑匪盯上,谁来帮助?谁来保护?再说已经埋伏在站点的警察,不见他的踪影,还不知他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打乱洛警官、米警官的全盘部署吗?此时,虽说这辆车上不见洛警官、张警官的影子,说不定他俩已经采取别的、更好的办法在暗中保护他呢! 杨阿涛没有下车,稳稳坐定,继续前行。 坐在中巴车后排的洛珊、张立勋暗暗舒了一口气,提起的心放回了原处。杨阿涛踏上406路中巴车后的表情,神色,他俩全看在眼里。 开始,他俩为没有被杨阿涛认出暗自感到高兴。杨阿涛这样的熟人,都被他们这对假情侣“蒙混”过去了,绑匪更无法辨别他俩的身份。他俩乔装改扮没留下任何破绽,百分之百的成功。下一步就看绑匪如何露面,如何取款。 他俩决心活捉绑匪,救回人质。 他俩正这样想时,发现杨阿涛的神色变得慌张起来,那架势好象要下车。 张立勋急了,欲递个眼色,稳住杨阿涛。 洛珊暗中制止。 这时给杨阿涛递眼色,等于向绑匪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心有灵犀一点通。张立勋没有向杨阿涛传递眼神,依然与洛珊保持情意绵绵的状态。 渐渐地,他俩看见杨阿涛的情绪稳定下来,完全照事先的安排进行。 他俩心里充满了对这位华裔后生的感激之情。 406路中巴车驶入翠竹路,车上不见任何异样的动静,每到一个站点,下客,上客,仍如往常。 杨阿涛注意观察每一个上车的乘客,他希望接头人早一点出现,能否解救老爸,成败在此一举。他不愿意再拖下去,只盼尽快结束这一场恐怖的恶梦。 突然,有个穿花格衬衣的青年好像在街上发现了他要找的亲人,招呼司机帮忙停车,他要返身去会他的亲人。 司机连忙减速,停车。 花格衬衣青年嘴里连声道谢,屁股离开座位,走到了车门口。 车门打开,就在他下车的一刹那,他猛地伸出双手,一手捞紧杨阿涛手中的袋子,一手抓住杨阿涛,说: “阿哥!你还没醒过神来呀!快跟我下车。” 司机、售票员、乘客都以为他俩是兄弟,谁也没加干涉。 杨阿涛来不及拒绝,已被拖下了中巴车。 这时,恰逢一辆406路中巴车迎面驶来,花格衬衣青年伸手拦住,拉着杨阿涛和那只袋子,登上了这辆中巴车。 洛珊、张立勋始料不及,但并未因此而手忙脚乱。他俩作为国际刑警组织的警官,曾多少次跨国追捕,西伯利亚的狂风,太平洋的恶浪,挪威的冰川,南非的高温,眨眼即来,睁眼即去,他们处惊不变,遇险不慌,自由驾驭,游刃有余。押解国际毒枭,抓捕越洋大盗,捉拿金融巨骗,逮住偷渡蛇头,哪一次不是高歌凯旋,满载而归。如今在自己的国土上,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与几个跳梁小丑周旋,难道还会败阵不成?! 洛珊、张立勋记住了那辆中巴车的车号,待乘座的中巴车前行了一阵,这才向司机提出下车。既使中巴车上有绑匪的耳目,也决不会想到他俩是乔装改扮的国际刑警组织的警官。 洛珊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顺406路中巴车营运线路追去。 他俩要求出租车司机全速前进。 出租车司机不肯,说遇上交通警察,会受处罚。 张立勋欲出示警官证。 洛珊赶紧用眼神制止,意思是说:绑匪既然选择这条线路与杨阿涛接头,说不定这里有他们的耳目,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张立勋心领神会,立刻改变主意:他掏出一张100元面额人民币,放到出租车司机面前,说: “请先生多多帮忙哟!” 这一招果然灵验。 出租车司机加大油门,车轮飞速旋转,向前滑行。 洛珊、张立勋会心一笑,眼睛盯着车头前,寻觅追踪的目标。 出租车经过笋岗桥时,他俩发现了花格衬衣青年和杨阿涛乘坐的那一辆406路中巴车。 出租车超了过去。 从笋岗路,左拐,进入宝安路,在天地大厦前,他俩叫出租车司机停车,照计程表付了款,赶快下车。 他俩背着行人,紧急化装,三下五除二,一对青年情侣,霎时变成两个耄耋老翁。 他俩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移近406路中巴车停靠点。 这里候车的人特别多。502、401、426、428路中巴车,还有18路无人售票公共汽车都在这里停靠。 车流如潮,乘客就是潮水中的鱼儿,一群游去,一群游回。 洛珊、张立勋夹在候车的人群中,眼睛紧盯来车的方向。 那辆406路中巴车驶过来了,花格衬衣青年和杨阿涛坐在正对车门的座位上。 洛珊、张立勋朝中巴车招手,车速减缓,在他俩面前停下。 他俩上车。 此时,花格衬衣青年伸过手来,招呼道: “二位老人别忙,来,抓住我的手,站稳,千万别摔倒了。” 杨阿涛也伸手搀扶,连声说:“老人家请坐!请坐!” 花格衬衣青年和杨阿涛让出了自己的座位,不容洛珊、张立勋推辞,已被拉到座位上坐下。 张立勋不肯坐。他将花格衬衣青年往座位上拉,边拉边说: “你坐!你坐!先来后到,这是规矩嘛!” 花格衬衣青年执意让座,道: “老人家,敬老尊贤,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呀!快坐下!快坐下!” 洛珊已经坐下。 她拉了拉张立勋的衣角,说:“老头子!你就别客气了。这两个先生真心让你坐,你不坐,不是小看人家了吗?” “好!我坐!我坐!” 杨阿涛听这两位老人的声音好亲切、好熟悉,可从面相来看却从来没见过。 他仔细观察,从洛珊悄悄审视花格衬衣青年的眼神,他恍然大悟: 这是乔装改扮的洛警官、张警官呀!真是维妙维肖,滴水不漏。原来他俩一直在暗中保护他。难怪湘江米警官对他俩钦佩不已,还说国际刑警总部的官员对他俩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在与美国、英国、日本、俄罗斯等国际刑警的合作中,表现出了高度的责任感和聪明才智,每次合作都取得成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米朗奇警官在湘江至珠海途中给他讲述这些时,他不敢相信有这样神奇的警官。如今,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洛珊注意到了杨阿涛那副激动的神态,生怕他控制不住,露出破绽,暗中踩了一下他的脚。 杨阿涛如从梦中惊醒,恢复了正常状态。他双手紧紧地护着装满巨款的袋子,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他要看看狡猾的绑匪下一步使出何种新的花招。有国际刑警组织的官员保护,他不再提心吊胆,担惊害怕。 中巴车停靠宝安路口,车门刚刚拉开,花格衬衣青年一把拖住杨阿涛,直往门外钻。 杨阿涛二话没说,跟着下车。 他欲回头,看看洛警官、张警官是否跟上来。转念一想,不行,那样会引起绑匪的怀疑。洛警官、张警官是警坛高手,自然会采取相应的对策。 他被花格衬衣青年拉着,再次登上一辆往翠竹路开去的406路中巴车。 第42章 陌路相逢 406路中巴车穿过翠竹路,右拐,驶入布心路。 花格衬衣青年扫视车内,只有五个乘客,左看右看,没有一个脸上有警察的痕迹。 他脸上流露出自信的表情,经过他几番倒来倒去,既使有警察跟踪,也早已被他甩掉。他出色地完成了李定军交给的任务。一定能得到重赏。 他再次观察车前车后的大街上,除了来回奔驰的汽车,很少见到几个行人。一切正常。 他凑近司机耳语了几句。 司机点点头,停车。 花格衬衣青年拉着杨阿涛,说:“大哥!到了,下车。” 杨阿涛跟着跨出车门,站在大街上,朝四周扫视。他以为洛警官、张警官此时又会神奇地出现在他眼前。可这次他失望了,人行道上,除了一个不急不忙走过来的高鼻子外国人以外,不见别的人影。 他一阵心慌,不远处就是大山和水库,来往的人不多,绑匪若把他往大山和水库那边带,他孤身一人,怎么对付。 不!他不能跟绑匪走。 杨阿涛站在原地,不肯挪移。 花格衬衣青年说:“杨公子你累了是不是?来吧,我来给你提袋子。” 他说着伸手提那只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 杨阿涛抓住不放,并说:“你不放回我老爸,休想拿走这100万元美金!” 花格衬衣青年说:“你老爸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你赶快跟我走呀!” “不!我不走!你放回我老爸,我就将这100万元美金给你。” 一个要走。 一个不走。 两人僵持不下。 这时,那个高鼻子外国人走过来,用半生半熟的中国话问道: “二位先生!金威啤酒公司是往前走吗?” 花格衬衣青年见是外国人,连忙点头哈腰,显得极为热情地说: “yes!yes!往前走!往前走!” “哦!往前走!往前走!” 高鼻子外国人连声重复,并朝杨阿涛点点头,神秘地笑了笑。 杨阿涛不禁一怔,听声音,看眼神,这不是米朗奇警官吗?他也像洛警官、张警官一样,具有这么高的化装术。 他顿时明白,米警官是暗示他,继续跟着花格衬衣青年往前走,不要在此止步。 这个高鼻子外国人问完路,走了。 花格衬衣青年要杨阿涛跟他走。 杨阿涛嘴里不说,可双腿已经迈开。 离开大街,到了山脚,前后不见一个行人。惧怕的心情又一次占据了杨阿涛的心窝。 他站下来,观察周围的动静。 花格衬衣青年催他往前走,他好像没听见。 这时,山边树林里走出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这边看,那边望,像是急切地寻找什么。看见他俩站在这里,问道: “二位先生,不知见到我家老板的金丝狗没有?” “走开!走开!谁有时间跟你罗嗦!” 花格衬衣青年不耐烦地摆摆手。 “哎呀!先生!肝火太旺,容易伤身体呀!” 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也略微提高了嗓门,道: “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我幸好没问你这袋子里有没有藏我家老板的金丝狗。要是问了,你不是要吃掉我呀!我才不怕呢!” 杨阿涛听出来了,这是张警官的声音。这明明是无话找话,向他传递暗号,鼓励他别害怕。看来洛警官、张警官、米警官他们已经作了周密部署,正撒下一张天罗地网,只待绑匪往里头钻。这个愚蠢的花格衬衣青年却蒙在鼓里,一点也没有察觉,还朝着往旁边树林里寻找金丝狗的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真是个无知的乡巴佬!只配给人家当看门狗!” “你才是看门狗呢!” 杨阿涛指着花格衬衣青年,愤愤地骂道。 “我又没骂你,关你什么事?!” 花格衬衣青年感到莫名其妙。 “不许你骂好人!” 杨阿涛义正辞严。 “陌路相逢,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他就是好人!” “他是谁?” “他,他是寻找金丝狗的农民呀!” “是嘛!我说他是乡巴佬嘛!好啦!好啦!我们别争这无意义的话题了,你快跟我走,再走一阵,你就可以见到你的老爸,接他一起回湘江。” 杨阿涛提着袋子跟着花格衬衣青年往前走,越走,离深圳市区越远,越走,离大山越近。 松林里寂静无声,不时有松鼠从这棵树上往那棵树上窜,弄得松枝沙沙地颤。 杨阿涛感到毛骨悚然,生怕花格衬衣青年突然一声喊,绑匪从四周冒出来,将他连人带巨款全部掳走。 他想转身。走了这么远一段山路,不像先前那样有乔装改扮的警察来保护他,鼓励他。就是诸葛亮那样绝顶聪明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何况洛警官、张警官他们呢!只怕是没有摸准绑匪的行动路线,将警力布置到别的山路上去了。 他不能照搬硬套先前的经验,不然会吃亏上当。他要机动灵活,根据此时此地的情况,与绑匪巧妙周旋。 他欲止步,转身,忽然看见前面山路上有一个中年女子,支撑着一副画板,对着葱绿的大山,对着大山环抱的深圳水库,专心致志地描摹作画。 他灵机一动,莫非是洛警官巧妙化装,暗中保护他。是洛警官,为何不像前些次那样主动上来与他打招呼,以便他听出声音,得到领悟呢?! 他想:恐怕不是化装的洛警官。 杨阿涛上前几步,仔细观察,那匀称的身材,那椭圆的脸形,那秀美的黑发,越看越像洛警官。只是鼻梁上配戴那副眼镜,手中握起那管画笔,其神韵,其气质,一丝一毫也不像个侦查破案的国际刑警联络官,俨然一个温文尔雅,心静如水的大画家。 杨阿涛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他上前问道: “尊敬的画家,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呀?” 女画家抬起头,露出动人的微笑,回答: “先生!很抱歉。我是外地来的,也不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这地方山美水美,要把它画下来,介绍给全世界。” 啊!没错!是洛警官! 杨阿涛暗自高兴。别看她是个女警官,却象诸葛亮这些男子一样聪明有才,真是神人! 顿时,他感到腿硬,腰粗,眼亮,毫不犹豫地提着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随花格衬衣青年往大山中走去。 第43章 决战悬崖 突然,一阵旋风卷起。 杨阿涛一惊,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森林中窜出,朝他直扑过来,不等他作出抵抗,一把夺走他手中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 杨阿涛不顾一切地追上去。 花格衬衣青年伸手拦挡。 杨阿涛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量,将花格衬衣青年掀倒在地,继续追赶中年男子。 距离渐渐逼近,他终于抓住了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 中年男子不松手。 他俩拉过来,拖过去,两人在山上展开了激烈地争夺。 杨阿涛逐渐体力不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从脸上纷纷滚落。他经不住中年男子的死拼硬抢,眼看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就要从他手中离去。与此同时,花格衬衣青年也已从后面山坡上凶猛地扑上来。 杨阿涛感到绝望,关键时刻,为何不见洛警官、张警官、米警官的身影?口口声声说已对绑匪布下了天罗地网,为何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仍不见收网。原来是纸上谈兵,派不上用场。活见鬼!什么国际刑警?什么内地湘江警官联手?统统不起作用。算了,自认倒霉!赔命赔钱!早知如此,不如拿给绑匪100万元美金,父亲的命保住了,自己的命也不会丢。 杨阿涛真想痛哭,真想大喊,可他哭不起来,喊不出声。 就在杨阿涛欲松开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瘫倒地上的时候,刹那间,松林里冒出七八个人,都端着枪,将抢夺100万元美金的中年男子、花格衬衣青年,还有杨阿涛团团包围。 这些人中,有“高鼻子外国人”,有“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有“气质高雅的女画家”。 杨阿涛顿时两眼放亮,精神陡增,浑身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他紧紧抓住装有100万元美金的袋子不放。 神兵天降。 花格衬衣青年已被这七八条黑洞洞的枪口吓得趴倒在地。他如梦初醒,先前那问路的高鼻子外国人,寻找金丝狗的中年农民,专心作画的女画家,原来都是乔装改扮的警察,一路暗中监视着他。天啦!出人意料。与这样的警察较量必定失败。 花格衬衣青年不敢作任何抵抗,乖乖地举起手,听凭处置。 那中年男子却不老实,他突然死死抱住杨阿涛,拖到悬崖前,朝围上来的警官们吼道: “你们都不许上来,如果还上来一步,我就和这小子同归于尽。” 他站在悬崖边沿,再向前跨出一步,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杨阿涛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挣扎。 警官们原地不动,目光投向“女画家”。 洛珊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眼睛紧盯着劫持杨阿涛的中年男子,不急不忙地说: “李定军你不可聪明一世,糊涂一刻。你这样跳崖死了,留下你的父母,你的妻儿怎么办?” “你别说了!” 李定军吼道:“我跳崖是死,落到你们手里也是死,迟死不如早死,横竖死一次。” “你现在跳崖死了只会留个千古骂名。谁也不会知道你死的真正原因。” 洛珊仍然沉着冷静,抓住李定军的要害,说道: “其实,你并不是无缘无故地绑架杨先生。当然你绑架杨先生有罪,而杨先生与人合谋坑骗你,也同样有罪。如果你现在跳崖死了,这个中原因,有谁能替你讲清。” “哇!” 李定军放声痛哭,劫持杨阿涛的手慢慢松开。 他边哭边说:“没想到你们把什么都弄明白了。我有罪,我愿坦白!可你们也不能放过杨……” 他泣不成声,仍然站立在悬崖边。 杨阿涛本可以跑过来,脱离危险,回到解救他的警官们中间。然而他没有跑,仍然站立在原地,满脸疑惑和惊愕。 他从洛珊和李定军的对话中听出,老爸一定是在内地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遭到绑架的。 他无地自容。因为老爸的行为,诱发这一起绑架案,害得国际刑警组织的洛警官、张警官、米警官他们吃苦受累,费神费力。 他真没脸见人。 他早知如此,何必报警,付给李定军100万元美金,保住老爸性命,做儿子的也算对得起他的养育之恩了。他问: “洛警官!我老爸到底做了什么坑骗人的事呀?” “以后你会知道的。” 洛珊利索地回答,又说道:“眼前保全你老爸的性命要紧。” “不!你不把真象告诉我,我就跳崖。” 杨阿涛大声痛哭道:“我真对不起你们!” 洛珊朝大家轻轻一呶嘴,张立勋、米朗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去,将李定军、杨阿涛拉离了悬崖。 “李定军!你既然愿意坦白,你就老老实实把杨先生交出来。你说,你把杨先生藏到了什么地方?” 洛珊追问。 李定军指了指悬崖下的一个山洞,说:“我将他绑在那里。” 张立勋、米朗奇等迅疾扑去。 杨阿涛抓住李定军的上衣,道:“我求求你,快将我老爸的所作所为告诉我。” 李定军望着洛珊,不知如何是好。 洛珊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定军如实地道出了绑架杨先生的原由。 早在今年6月,杨廷光给李定军介绍认识了一个新加坡商人,称其手中有100万元美金。杨廷光要李定军与他合伙在澳门与这位新加坡商人赌博,以赢得那100万元美金,两人平分。 李定军见财起意,即应约与新加坡商人豪赌。 结果,李定军不但没赢新加坡商人的钱,反而输掉了66万元美金和1万元港币。 事后李定军才知道,杨廷光与那位新加坡商人是同一条黑道上的头领,他俩设下圈套,引诱他往里面钻。 李定军恨得直咬牙,决意以黑吃黑,追回“损失”。 8月22日,李定军与同伙在珠海步步高酒店商议如何向杨廷光索回“损失”时,偏巧碰上杨廷光也在这家酒店。 于是,李定军与同伙即将其连哄带吓,推出酒店,然后绑架至东莞市,索要100万元美金。 杨阿涛听了,怔怔地望着大山,似乎在问: “天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这时,米朗奇、张立勋扶着他的老爸慢慢走上来,他好像没看见,依然怔怔地望着大山出神。 “杨阿涛!你看!你老爸被解救出来了。” 洛珊对他发出招呼。 杨阿涛好象没听见,还是怔怔地望着大山出神。 采访至此,按原定的行程安排,我们应该打道回府了。但我们意犹未尽,本案中的绑架者与被绑架者,与我们采访过的其他绑架案中的这两种角色有着特殊之处。于是我们改变了计划,决定前往湘江采访李定军、杨廷光。 我们向洛珊提出了这一想法,并请她帮助我们解决去湘江的种种困难。洛珊支持我们的想法,保证满足我们所有的要求。 很快,我们的湘江之行得以顺利实现。 在米朗奇的带领下,我们跨进了湘江某监狱。 我们与李定军的交流虽然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玻璃墙,但能看得清彼此的表情。双方的语言在话筒中流过来流过去。 问:“假如给你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你还会绑架杨廷光吗?” 答:“那是最愚蠢、最危险的做法。我下的赌注太大了。只有诉诸法律,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我为我的愚蠢行为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 …… 我们来到杨廷光的豪宅,向他道明来意。他听了连连唉声叹息。他说: “是我害了李定军,也害了我自己,我虽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我失去了家庭、社会对我的信任,失去了儿女对我的亲情,我将在狐独、愧悔和痛苦中度过我的后半生。这样活着,也等于是死了。” 我们本想安慰他一番,却怎么也找不出恰当的语言。 他本想骗人钱财,设计豪赌,却坠入他人陷阱,因此恼羞成怒,不择手段绑架了奸商,索要百万美金,最后只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可耻下场。 第44章 点评 图不义之财 犯弥天之罪 金钱是美好的,就看你是否取之有道; 法律是无情的,就看你如何掂量轻重。 文中,杨廷光是个奸商自不必说,他钻我们国家改革开放、法制不健全的空子,非法所得了不少好处。特别是与李定军这样的人勾搭上以后,更是赚取了大量钱物。李定军是为了金钱是非不分,好恶不辨的典型。他暧昧钱财,得了杨廷光一点蝇头小利便飘飘然,不仅不合法经商,而且嗜赌如命。他精神的天平上,没有法律,只有金钱。赌博的恶习、爱钱如命的本性更是让杨廷光一览无余。因此,当杨廷光投其所好,邀其去豪赌并许诺他可赢几十万上百万元时,他不假思索地如约参赌。当他坠落陷阱后,才知是骗局。抓鸡不着,反蚀一把米的李定军恼羞成怒,不甘心将60多万元拱手送进人家的腰包。于是,他为捞回“损失”不择手段,绑架人质,勒索100万元港币,最终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李定军的犯罪行为是既毁了自己、也毁了家庭。杨廷光的行为也是非法的、罪不容恕的。 本文提醒人们,凡事有好坏之分,凡人有善恶之别。不管是什么人叫你去干什么事,都要区分好坏;无论是谁与你交往,都应辨别其善恶。切不可被金钱遮住双眼,切不可被金钱收买良心。不图不义之财,不做违法之事,堂堂正正做人,合理合法聚财,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第45章 快乐人家 甲戌年12月24日,连云山人在这一天里显得格外忙碌:宰猪宰羊,杀鸡杀鸭,干塘起鱼,煮谷熬酒,屋前屋后扫垃圾,房里房外除灰尘,该洗的洗,该擦的擦,清清爽爽,干干静静。连云山人在这一天里也显得分外喜庆:全家老幼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因为按中华传统习俗,每年的古历12月24日是过小年,从精神到物质,从物质到精神,为过大年作好一切准备,按如今时髦的说法,与“试运行”、“试开业”、“试演出”、“试结婚”意义等同。 这天,余荣辉很忙碌;这天,余荣辉也很快乐。天没亮,他就轻轻悄悄起床,生怕惊醒了年迈的母亲,独自扛锄挎篮,钻进屋后的大山,挖回了一篮冬笋;接着,他磨豆浆,打豆腐。待母亲起床,他请来村上的屠夫,赶出栏里的肥猪,宰了,腌上满满一缸腊肉。中午他要母亲在一旁歇息,自己动手,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先烧香点蜡,敬过父亲在天之灵,然后母子俩举杯畅饮,用丹桂、人参、枸杞子浸泡的米酒,越喝越香,越喝越甜,母子俩脸上都喝得红朴朴的,脑袋晕乎乎的。这一餐小年饭,少说也吃了两个小时。下午,他开动家里的锯木机,将一堆木料锯得整整齐齐,等过了年,他要将这些木筒子运出连云山,运到平江县城,运到长沙省城的木材交易市场,换回成千上万的人民币。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年余荣辉母子靠山吃山,把个家调摆得殷殷实实,红红火火,在连云山一带成了小有名气的富裕户。余荣辉暗暗打算,进入乙亥年,他要放开手脚大干,使家庭经济翻两番。他正想得有滋有味,突然,在他的锯木机前面出现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个瘦个子,小眼睛,一个中等个,胳腮胡,自称是来找他购木料的。客户上门,等于财神爷送宝来了。余荣辉心里高兴,一边递烟,一边招呼母亲倒茶。两个客人看了堆在禾场上的大堆木料,觉得不合他们的要求。他们向余荣辉要了纸,要了笔,留下大小型号、长短尺寸,以及所需多少,嘱余荣辉按其准备,过两天他们就来验货交款。末了,络腮胡客人在木料单上留下了姓名:卢三保。 余荣辉请两位客人放心,连云山方圆数百里,连结湖南江西,群山起伏,树木蔽天,山岭山脚,有数不清的大小林场,为他们备齐这点木料并不难。两位客人满意地点点头,说是生意场上久闻他的大名,一是有魄力,没有办不成的事;二是守信誉,从不毁约骗人;三是重感情,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让朋友受损。宾主越谈越投机,越谈越融洽,两位客人谈着谈着,从禾场走进屋里,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夸奖他家干静整洁,羡慕他家富裕有钱。余荣辉母子听了呵呵笑个不停,反夸他俩嘴巴甜,会说话。 看看天色不早,余荣辉母子欲淘米下锅,温酒做菜,留两位客人吃饭。两位客人高低不肯,今天过小年,家里人还盼着他们回去吃团圆饭。说着,两位客人出屋,上路,朝山那边走去。余荣辉这才想起,没问问他俩当中到底谁是卢三保。他欲追上去问个明白,转念觉得这并不重要,反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交易,愿打愿挨,相互知不知姓名与买卖本身没有多大关系。余荣辉转身,又快乐地开动了他的锯木机。 第46章 被捅数刀仍咬住中指不放 连云山的夜晚,与城里的夜晚迥然不同,没有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有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远山近岭,大树小草,都遵守传统的作息时间,裹着软软的夜幕,静静地睡去。山里人家,东山一户,西山一户,相互隔得远,翻山越岭往返不易,没有特殊的事情夜里也不往来,大都煞黑就关了门,全家守着电视机,从地方台到中央台,从本地台到外地台,收看喜爱的节目。 余荣辉母子像所有山里人一样,坐在堂屋里收看电视节目。看了一阵,母亲李雨梅对那些摇脑壳扭屁股的歌舞提不起兴趣,进里屋睡觉去了。余荣辉调小了音量,独自看得津津有味。 “咚咚咚!”突然堂屋门被敲响。余荣辉感到奇怪,夜这么晚了,何人因何事来访。 “谁呀?”他问。 “我!”门外回答。 “你是谁?”余荣辉追问。 “过路的。夜太黑,讨个火把照路。请老板积德修福,给个方便。” 余荣辉二话不说,立即起身,他经常出外做生意,很多次遇到夜里看不清路的情况,都是向就近人家讨把松枝,点燃照路,如今轮到别人向他求助,他当然要积极伸手帮助。他拉开堂屋门,将过路人迎进屋里,电灯下,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年轻人,大约与他年龄差不多,也是二十五六岁左右,向他投以感激的微笑。余荣辉递给他一支烟,请他坐下看电视,自己走入厨房,扎了一把松枝,回到堂屋,欲点燃递给过路的年轻人,刹那间,从门外猛地冲进三个蒙面人,一个舞动戴在手上的铁爪,两个晃动紧握掌心的匕首,将他团团包围。余荣辉先是一惊,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扔掉手中的那把松枝,顺手抓起一把木椅,与三个蒙面人展开搏斗。他以为那个讨火把的过路人会给他帮忙,不料想其与三个歹徒属一伙,也朝他大打出手。一比四,尽管余荣辉高大结实年轻有力,终因寡不敌众,被四个歹徒打倒在地。 “快说,你家里的钱放在什么地方?”四个歹徒齐声逼问。 余荣辉不吐一字。 “臭小子!你不把钱交出来,就要你的狗命!” 蒙面歹徒将明晃晃的匕首对准了余荣辉的咽喉。 余荣辉不但没有被歹徒的嚣张气焰所吓倒,反而伺机咬住了一个歹徒的中指,这个歹徒痛得哇哇直叫,舞动匕首,朝他屁股、大腿上连连乱捅。余荣辉如同剜心挖肝,他感到热乎乎的血正从体内往外喷涌,浸湿了裤子,浸湿了地面。他告诫自己:横竖是一死,决不能便宜了这4个歹徒。他咬紧那根中指,死也不松口。 先前敲门的歹徒见一时制服不了余荣辉,便摘掉了堂屋里的电灯泡,并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到最高档,以此掩盖他们的罪恶。 余荣辉的四肢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遭匕首捅过的伤口流血不止,他没有屈服,上下牙齿紧紧地咬住那根中指。歹徒逼他松开,若不松开,就将他乱刀捅死。他不怕,越咬越紧,越咬越深。 此时,睡在里屋的李雨梅被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闹醒,她好生纳闷:平时,只要她睡了觉,儿子总是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很细很细,今夜为何不同?老人起床,开灯,朝堂屋里走去。她被眼前的情景吓懵了。天啦!这是哪里来的强盗呀!老人醒过神来,本能地呼喊救命。一个歹徒扑过来,两只魔爪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壁上。老人拼命挣扎,她想:临死,也要知道这伙蒙面歹徒究竟是什么人。她看准机会,伸手抓掉了歹徒的蒙面套。啊!她看清了,面前这个魔鬼,就是今天下午到她家里来购木料的那个络腮胡青年。原来,他们买木料是假,踩点行劫是真。老人愤怒地骂道: “没心没肝的东西,迟早讨不得好死!” 络腮胡朝老人捅了一刀,老人疼痛钻心,反抗力剧减。 “老东西!快把你家里的钱交出来!” “山里人除了糊嘴,哪里有钱!”老人回答。 “你不交钱就要你母子命归西天。”长络腮胡的歹徒举起匕首,威胁老人。 “没有钱!就是没有钱!”老人干脆地回答,又道:“你们这帮畜生,要是杀死我们母子,你们也活不成。警察会把你们抓住,绑上刑场,红炮子穿心!” 4个歹徒没有想到,老太婆像她的儿子一样难以制服。络腮胡招呼那个没有蒙面的歹徒过来,和他一起将老人脚手捆了,绑在钢筋窗户上。他俩再次逼老人交钱,老人朝那两张可恶的脸上喷出大口唾沫,络腮胡狠狠地朝老人打了一拳,接着搜遍了老人身上所有的口袋,搜出了50元钱。他知道从这母子俩口里不但得不到藏钱的处所,反而会失掉同伙的那根中指。他急得干瞪眼。他想了想,示意两个蒙面同伙一道,翻箱倒柜,揭缸掏桶,寻钱觅宝,找金搜银。他们从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塑料包,打开,是一叠厚厚的人民币,还有三块银元。歹徒们终于如愿以尝。他们抢到钱,必须赶快离去,不然时间长了,有可能被人发现。于是,四个歹徒一起对付余荣辉,卡脖子、按胸、掰嘴、撬牙,从余荣辉口中解脱了那根一直被咬住的中指。四个歹徒出门,潜入黑夜,逃离了现场。 第47章 是真是假,是假是真 平江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全局上下,人人震惊,个个愤慨。平江乃革命老区,旧社会,为推翻三座大山的统治,平江儿女扛起长枪,背起梭镖,英勇无畏,前赴后继,仅牺牲的革命烈士就有两万多名,属湖南首位,使这块土地变得光荣而神圣。全国解放后,为建设新家园,平江儿女挥舞银锄,使动铁锹,治穷山恶水,除一穷二白,使这块土地变得富饶而美丽。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人们过着富裕美好、宁静详和的日子。发生这样的团伙入室抢劫案,尚属首例。这有辱革命老区的神圣。这给改革开放,腾飞发展的新平江抹黑。除暴安良,惩恶护善,这是人民公安的职责。务必将这伙歹徒一网打尽,否则对不起长眠青山绿水下的两万多名革命先烈;对不起当年发动和领导“平江起义”如今含笑九泉的彭大将军;对不起生活在四千平方公里土地上的100万父老乡亲。全局干警不用局长李辉发号令作动员,都咬紧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迅速破案,严惩犯罪。 大地黑沉沉,山乡静悄悄。 平江县安定镇瓜山村的山凹岭间,竹园林中,大道小路,房前屋后,处处闪烁着金盾的光辉,移动着橄榄绿的身影。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大队长喻伟明、刑警大队教导员余淼鑫,正指挥刑警大队干警,一方面抢救余家母子,一方面勘察现场。余荣辉与劫匪搏斗时,身中数刀,流血过多,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李雨梅老人被歹徒绳捆索绑在窗户上,脚尖点地,脚后跟悬空,不说年过花甲的老人,就是年轻小伙子也经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折磨,老人口吐白沫,眼睑下垂,奄奄一息。余家住在连云山脚下的一个山窝里,离公路有十几华里,汽车开不进。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喻志强、侦查员傅志龙、范长江、李会章、法医刘雄伟,抬着余家母子,踩着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山路,送上简易公路,警车载了,直奔医院抢救。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毛柳成、一中队长向群平、侦查员李新文、江武、邹俊芳、技术员李刚强,举着灯,拿着各种仪器,对抢劫现场进行仔细勘察,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他们迅速扩大勘察范围,从室内到室外,从房前屋后到四周山岭,他们打着手电,睁大眼睛,一块田垅,一片山坡,一棵草,一株树,认认真真寻,仔仔细细觅,狼过留屎臭,狗过留尿骚,劫匪再阴险,再狡猾,智商再高,诡计再多,抢劫这山野人家,必定窥视已久,不信不留下蛛丝马迹。 喻伟明们不愧是时常出入连云山、幕阜山打猎的好猎手,对湘鄂赣边界兽类的活动特征了解透彻。他们经过半夜紧张勘察、寻觅,终于在距余荣辉家两华里远的后山岭上,发现了几堆新鲜人粪、几颗长沙烟蒂,还有一张居民身份证,姓名:卢三保、住址:岳阳县春风乡万垅村。从地理环境来看,在这道山岭上,可以窥视到余荣辉家的一切动静。 这时,喻宗强副大队长和侦查员傅志龙从医院赶回来报告:经医院及时抢救,李雨梅、余荣辉母子脱离了危险,苏醒过来后回忆了与劫匪搏斗的情形,那个敲门借火把的劫匪,一口道地的平江口音,那个被抓下蒙面套的劫匪,一脸络腮胡子,就是白天上门采购木材并开出备料单的那个人,口音听不准,既像外地人又像本地人。 喻伟明副局长迫不及待地追问:“那张备料单呢?还在不在?” 喻宗强回答:“你真是急性子!看!我这不是带来了吗?!” 喻伟明接过备料单,上面除了一溜阿拉伯数字,还清清楚楚地写着:卢三保。 侦查员们磨拳擦掌,斗志昂扬,要求速赴岳阳县春风乡,抓捕卢三保,兑现出发前向局长李辉立下的军令状:速擒四名劫匪,还我安定山乡。喻伟明、余淼鑫、毛柳成、喻宗强和从事二十多年刑事侦查的老侦查员李新文却不显得兴奋,一直板着脸孔沉吟着。 喻伟明望着李新文,说:“老李!人们都称你是小诸葛,破案没有塌过场,这回说说你的高见吧!” 李新文抬手摸了摸粗密的浅发,道:“劫匪怎么会愚蠢到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呢?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年轻侦查员江武道:“也许卢三保这个人是真。他留下姓名时,还没发现身份证丢了。没有他的身份证,单有一个名字,大地莽莽,人海茫茫,他以为怎么也找不到他。” 大家议论来议论去,最后一致决定:不论是真是假,是假是真;也不论有无半点希望;完全有必要查实卢三保其人。若是四名劫匪之一,全案可迅速告破。若不属劫匪之例,也排除了一个疑点。 当连云山人正做着甜蜜的美梦时,侦查员毛柳成、李新文、江武、傅志龙却顶着寒风,驱开夜雾,踏着崎岖不平的山道,向幕阜山西侧,洞庭湖东畔的岳阳县进发。 第48章 直指细眉小眼 平江县、岳阳县,均属岳阳市管辖,共领洞庭春色,同享君山风光,都为岳阳楼而骄傲,都为屈子祠而自豪,两县干警为守护三湘东北大门,联手协作,情同手足。 曙光初露,岳阳楼朦胧可见时,毛柳成、李新文们将几百里山路甩在了身后,踏上了东洞庭湖平原的土地。岳阳县干警伸出温暖的手,热情迎接连云山深处早早赶来的平江县同行。案情重大,抛开所有环节,舍弃一切客套,岳阳县警车领路,直奔春风乡万垅村。不费吹灰之力,很快找到了卢三保的家。 侧面侦查,正面接触,结论一致:卢三保,个体驾驶员,两年前的一天,从平江贩运木材回岳阳,车过荣家湾,因违章被交通警察扣押了驾驶执照,其身份证也插在驾驶执照里面。过了两天,他交了罚款,领回了驾驶执照,里面却少了身份证。他向交通警察索要身份证,交通警察回答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身份证。司机不敢得罪交通警察,卢三保只好作罢。 自那以后,卢三保再未涉足平江。瓜山村劫案发生时,卢三保正驾驶满载木材的卡车,行进在邵阳至岳阳的国道上。毛柳成、李新文们先找到那位交通警察,请他回忆两年前扣押卢三保驾驶执照的具体情形,他左想右想,就是想不起来。这也难怪,他每年因司机违章扣押的驾驶执照成百上千,岂能全部记在脑海。毛柳成、李新文们又找雇请卢三保开车运载木材的货主和卢三保的邻居作调查,不仅证实卢三保的话不假,而且异口同声夸赞卢三保是遵纪守法的好司机。 是谁拿走了卢三保的身份证?是谁冒名卢三保留下备料单?是谁把卢三保的身份证遗弃在瓜山村?这种遗弃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切成了难解的疑团。如能解开这些疑团,抢劫李雨梅、余荣辉母子的四个歹徒就能落入法网。毛柳成、李新文们觉得,要解开这些疑团,唯一的线索只有根据李雨梅、余荣辉母子提供的劫匪的体貌和口音特征,以案发地为轴心,向四周扩大侦查范围。既然抽的是长沙烟,既然讲的是平江话,既然选择单家独住的李雨梅、余荣辉母子为洗劫目标,四个歹徒中至少有一个是本地人,甚至全是本地人。 毛柳成、李新文们从岳阳回到平江,向局长李辉汇报了下一步的侦查方案。李辉原为空军某部团政委,转业到地方,先担任监察局长,后出任公安局长,他干一行爱一行,行行都干得很出色。他那宽阔明亮的额头,行走如飞的双腿,乃至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表现出军人说一不二,干脆果敢的作风。他特别注意选用年轻干警,充分发挥青年干警的聪明才智。他笑呵呵地对毛柳成、李新文说: “照你们想的去做,如果走了弯路,责任由我承担,如果取得成绩,全记在你们的功劳薄上。” 李辉局长的支持,无疑给侦查员们增添了强大的精神力量。喻伟明、余淼鑫将侦查员们分成几个小组,有的查安定区,有的查三阳区,有的查与瓜山村搭界的浏阳市的社港区,查遍百里连云山,凡是络腮胡,凡是小眼睛,凡是手指有伤的人,都进行仔细侦查,筛出了重点嫌疑对象。 王活平,细眉小眼,人前一面笑,说话柔声柔气,生怕吓了别人。可背后偷鸡摸狗、盗羊牵牛,不留一丝痕迹。村治保会早注意了他,就是抓不住他的把柄。他家住安定镇石浆村,与瓜山村金坑组仅隔几条小溪,几座山包。村里人证实:他习惯抽长沙烟,案发那天他往瓜山村方向去过。案发第二天,他背着行李去广东,离村时逢人就说,朋友给他在深圳找了一份好工作,月薪两千多元,年底还可得大笔奖金。等他发财回来,他要捐款给村里盖希望小学。可他去广东不久又回来了,说深圳老板派他做湖南代理人,专门收购平江县连云山一带开采出来的黄金。这些日子,他行动诡秘,不知究竟在干些什么。 毛柳成、李新文们抓住这条线索,重点进行侦查,发现王活平根本不是替深圳老板收购黄金,而是在万古金矿淘金,成天累得汗爬水流。这是什么原因?如今这改革开放年代,从政坛要员到平民百姓,都喜欢把自己说成是老板、大款的朋友、知心、代理,以此来表明他思想开放,他腰缠万贯,以至上下左右都不敢轻视。王活平一再吹牛,也许是出于这种动机,企图掩盖他的罪恶行为。 这仅仅是分析,是怀疑。 分析,怀疑,并不等于现实。但分析、怀疑是通向破案的桥梁,没有分析,没有怀疑,侦查破案就不能一环紧扣一环,一步紧逼一步,会成为一潭死水。 如何从怀疑,从分析,走向肯定,不同性格、气质、修养与见识的侦查员,自有各不相同的侦查方法。这便显示出侦查水平的高低。这必须靠本事,不能靠吹牛,也不能靠奉承与献媚、讨好。 喻伟明副局长、毛柳成副大队长和经验丰富的侦查员李新文几经合计,做出了常人不敢做的决策。 第49章 奇特兄弟 晚霞,从洞庭湖西畔射过来,映红了绵延起伏的连云山,岭上的银松、金杉,凹里的楠竹、刺槐,崖壁、高坎的藤条、巴茅,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像喝了酒的人一样,红润年少,精神饱满。 两个年轻人从连云山一带有名的万古金矿出来,顾不上洗去脸上的泥点,也来不及换身洁净的衣衫,大步如飞地朝安定镇赶去。 这两个青年在体貌形态上有很大差别,一个浓眉大眼,一个细眉小眼,一个粗如铁塔,一个瘦似山猴,在谈吐上,在感情上,他俩却显得很投机,很融洽,俨然一对山里长大的亲兄弟。淙淙溪沟,山猴抓了树枝,悠荡而过,然后得意地插腰站在对岸,只想铁塔求他拉他一把。可铁塔抿嘴直笑,身子微微前倾,双脚用力一蹬,似山鹰腾空展翅,飞落山猴身边。溜溜峭壁,铁塔攀附石缝,壁虎般爬了上去,登上山顶,饱览悠悠汩罗江两岸,巍巍连云山四周风光。山猴不甘落后,手握藤条,脚蹬峭壁,也来到了铁塔身边。两人同立连云山之巅,一同发出畅快的笑声。他俩飞身下山,直奔安定镇政府机关。 镇党委书记是铁塔的兄长,经其出面,引来了一个收购黄金的大老板。眼下正在镇政府等着收购他俩开采的黄金。因为有镇党委书记出面,收购价格比别的金贩子的都要高。他俩这些天辛辛苦苦从万古金矿采得的黄金,终于可以卖个好价钱。他俩高兴,山猴更是暗暗欢喜,有幸结交了铁塔这个背后有靠山的好朋友,日后什么事都好办。 他俩跨进安定镇政府,镇党委书记和那位金商好像等了他们很久,直接把他们迎进了镇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山猴受宠若惊,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铁塔毕竟是在自己的兄长面前,显得轻松自如。他俩坐定,铁塔碰碰山猴,轻声叮嘱:“不用紧张,都是自己家里人。”山猴连连点头。接着,他俩各自从身上掏出采得的黄金,递给金商,请鉴定,请开价。 金商接过灿灿黄金,左看,右看,推远看,拉近看,显得十分认真,仔细,只是半天不说一个字。这时,铁塔交待山猴留在这里,他出去小解就来。铁塔走了,山猴坐在原地不动,两眼随金商的举止挪移,他迫切希望金商报出一个令他满意的价格。 很快,铁塔回来了。他走进门,对山猴招呼道: “王活平!你还认识我吗?” 山猴抬头,吓得眼珠僵了,舌子直了:这个铁塔,是自己最近在万古金矿结交的拜把兄弟,怎么突然穿了一身警察制服。 “你……你……?”山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怎么样,你没想到吧?!”铁塔爽朗大笑,走近山猴,道: “王活平!告诉你,我真名叫黄拥军,是平江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侦查员。这位金商,是我们公安局的副局长喻伟明。我和你既然是结拜兄弟,我希望你走坦白从宽的道路。” “没想到,真没想到。”王活平从惊愕中醒过神来,嘴里喃喃直语: “你们警察真厉害。我说,我全都说。” 他垂下头,眼里流出懊悔、沮丧的泪,一滴滴洒落水泥地面上,留下铜钱大的痕迹。 喻伟明、黄拥军、安定镇党委书记都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等待他的如实交待。 他不敢抬头,痛哭一阵后,接着责骂自己没有人性,猪狗不如,抢劫孤儿寡母的钱,会遭天轰雷劈。他能使用的责骂之词都使用光了,眼里的泪水也似乎流干了,他开始交待自己在腊月二十四那天参与抢劫余荣辉母子的罪行。喻伟明、黄拥军听完,追问: “和你一起参与抢劫的那三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王活平说:“我不晓得。过去我和他们从无接触,是去年冬天在浏阳市白沙林场搬运木材时认识的,都在一起打工,有时你抽我的烟我抽你的烟,相互开几句玩笑,谁也不问谁叫什么名字,谁也不打听谁家住哪里。” “你认识卢三保吗?” “不认识。” “你有卢三保的身份证吗?” “没有。” “你与那三个同伙在一起时,对他们怎么称呼?” “都是称伙计。哦!我想起来了,那三个人当中有一个叫‘存伢子’,他三十岁左右年纪,个子不高,四肢结实,皮肤晒得墨黑的,听他讲,他在本县梅仙镇大洲石煤矿放过炮。还有,他与别人明显不同的是,左手少根大指拇,他说是在大洲石煤矿放炮时被炸掉的。” “你说的都是真话?” “有半句假话,你们砍我的头。”王活平指天发誓。他望着黄拥军,不敢像先前那样亲密、随意,结结巴巴地说: “兄弟!这些日子,我俩在一起淘金,在一起吃住,我觉得你人好,我把一切心里话都告诉了你。我不会讲一句假话,你说是吧!” 黄拥军点头,给他递上一杯茶,说:“只要你如实交待,政府会对你宽大处理。” 王活平流出了感激的泪。 第50章 抓了一个,又逮一双 警车载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毛柳成和侦查员李新文、江武、傅志龙,驶出连云山,跨越汩罗江,朝幕阜山飞奔。 平江县南有连云山,北有幕阜山,汩罗江处于两山之间,江水由两山的数条溪流汇聚而成,悠悠荡荡,涌向洞庭湖。 梅仙镇座落在汩罗江北岸,幕阜山南侧,从连云山到此,山路弯弯,凹凸不平,野马牌警车真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任意将乘坐的主人抛起,跌下;跌下,抛起。月亮挂在连云山顶峰时他们赶到了梅仙镇大洲石煤矿。此时,不见矿山沸腾的景象,呈现在面前的是万家灯火,宁静祥和。 刑警是最辛苦、最劳累的职业,可他们却理解煤矿干部职工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人,白日在井下付出,应该让他们在这宁静的夜晚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实在不忍心打扰。然而,为了及时抓获公然抢劫的犯罪分子,毛柳成们又不得不敲开一家家的门,仔细寻访耐心调查。有时,他们也遇到冰冷的面孔,他们不但没有怨言,反而递烟,道歉,冰消雪融,春意盎然,警民的话说在一处,警民的心贴在一起。 毛柳成们在煤矿保卫科的大力协助下,很快查明:这个没有大指拇的青年,名叫钟存有,诨名存伢子,家住谈岑乡谈坪村。前年曾在矿上做过一段临时工,一次放炮因不小心炸掉了左手大指拇。自此再没到过矿区。 刑警破案,就像渔民捕鱼,哪个湖场有鱼,渔网就及时撒向哪里,稍一迟缓,水流鱼走,就成了白撒网,空使力。毛柳成深谙这个道理。查出钟存有,他和李新文、江武、傅志龙异常兴奋,钟存有去向不明,他和李新文、江武、傅志龙倍觉紧张。一旦让钟存有知道警察正对他进行追捕,肯定会脚板底下擦猪油溜之大吉。刻不容缓。毛柳成、李新文们向矿保卫科道了声“谢谢”,立即登上野马牌警车,驶向谈岑乡谈坪村。 从大洲石煤矿到目的地,翻山越岭,跨溪过涧,相距70多华里,中间有十几里急弯连急弯,峭壁接峭壁的险路,他们暗暗祈祷苍天保佑:浑身痛痒的野马牌警车,在这十几里险道上,千万莫出毛病,莫生故障。也怪,平时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野马牌警车,今夜竟出现了破天荒的奇迹,它昂首挺胸,一路飞奔,顺利抵达谈岑乡。尽管路上没遇麻烦,但毛柳成、李新文们不免还是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们时刻担心警车半道上抛锚,没有轻松一分一秒。 夜已深沉,乡政府大院一片宁静。毛柳成们常年在连云山一带追匪捕盗,早已是这里的常客。他们对乡政府的主人和院内的情况十分熟悉。他们没有惊动乡长和乡党委书记,直接敲醒了在谈坪村蹲点的乡干部小吴,请他带路,捉拿钟存有。 吴干部听了,瞪大惊讶的眼睛问道:“你们没搞错人吧?钟存有担任村民小组长,平时表现蛮积极。” 毛柳成反问:“他左手是不是少根大指拇?” 吴干部答:“是呀!那是前年他在大洲石煤矿放炮时被炸掉的。” 毛柳成一把拉着吴干部就走,边走边说:“没错!就是他!今夜要是将他找到,我请你喝酒。” 月亮早已滑入连云山那边,山村夜沉沉。 毛柳成一行像一支离弦的箭,穿透夜幕,直赴谈坪村。由于有吴干部带路,他们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钟存有的家。毛柳成、李新文、江武、傅志龙分别把守前后门和屋场出口。吴干部跨上阶矶,抬手敲门,边敲边喊: “钟组长!钟组长!” “谁呀?”屋里传出女人的问话。 “我!吴干部。” “是吴干部呀!这么晚了,找他有什么事?” “明天乡政府领导要听我汇报谈坪村上交公粮的情况,我想问问钟组长,你们组上交了多少公粮,还剩多少没有完成。” “哎呀!是这件大事呀!这个背时的,煞黑就出去了,到这半夜三更还没回来,只怕是躲在哪家玩牌。吴干部!你看是进屋来等,还是我要他去找你?” 女人说话热情,诚恳。屋里电灯亮了,女人准备开门。 吴干部急了,这半夜三更的,人家男子汉不在家,他进屋成何体统。他左右犯难,赶忙转身寻找毛柳成,没看到毛柳成的影子。他不能呼叫,只能在心里埋怨。这时,“吱呀”一声响,屋门拉开,灯光下,女人热情地请他进门。 是进?是退?吴干部正踌躇不定。忽听身后脚步响,他回头一看,是钟存有回来了。 “吴干部!这三更半夜的,你……”钟存有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吴干部。 “我找你了解你们组交售公粮的情况。”吴干部生怕他误会,连忙表明。 “只有几个小时便天亮了,等到天亮就不行吗?”钟存有看看吴干部,又看看他的女人。 “不行,我们正等着要情况。”毛柳成、李新文、江武、傅志龙替吴干部回答着,从暗处走了出来,将钟存有围在中间。他们客气地说:“钟组长请你跟我们一起到村长家里去,落实一下你们组交售公粮的情况。” 钟存有仔细打量面前的四个陌生人,脸上怀疑的神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恐惧,浑身筛糠似地颤抖。他很快镇定下来,朝他的女人摆摆手说: “你关门睡觉吧!我跟他们到村长家里去了。”他抬腿走出两步,又掉头朝站在门里的女人叮嘱: “带好儿子,莫让他受饿受冻,受惊受吓。” 听他这话,毛柳成、李新文、江武、傅志龙暗暗高兴:钟存有参与瓜山抢劫案无疑。路上,他们将钟存有夹在中间,防止他逃跑。 他们默默地行进。 离钟存有的家渐渐远了,突然钟存有说道:“你们这半夜三更的找我,不是为了了解上交公粮的情况。你们四个是警察,我认出来了。电视台报道过你们挖盗贼,抓毒贩的事迹。我今夜落到你们这些侦查英雄手里,我值得。我迟早有这么一天。迟归案不如早归案。免得一天到晚骇心骇胆,像掉了魂似的。” 根据钟存有的交待,侦查员们不顾数日劳累,驱动添满油,加足气的野马牌警车,南登连云山,北翻幕阜山,从浏阳市大围山、江西铜鼓县,将为首策划、组织瓜山抢劫案,此后隐姓埋名,潜藏深山的钟福如、李活生抓获归案。当他俩落入法网时,尽管时间不同,地点不一,但在交待完犯罪事实后发出的衷叹却如出一人之口: “我知道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有这么一天。要不是钱迷心窍,也不会干出这伤天害理的事。哎!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如今后悔已晚。” 第51章 点评 教育农民树立正确的金钱观和法 抢劫犯罪是当今社会的一大公害。近些年一直呈上升态势。要做到预防、减少和打击抢劫犯罪,必须依靠全社会的力量,加强人口管理,特别是加强农村人口管理。我国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农民有了耕种的自由,有了务工的自由,有了经商的自由,有了往来的自由。在这充分自由、民主的环境里,有绝大多数农民凭智慧、靠勤劳,走上了致富之路,也有极少数农民专搞歪门邪道,或偷盗,或抢劫,或诈骗,尤以抢劫为最,上路抢、进城抢、入户劫,目的是为了满足对金钱的欲望。给全社会造成了不安定的因素。发生在连云山的这起抢劫案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四名歹徒为了钱财草菅人命,行凶抢劫后逃之夭夭。平江县公安局自接到报案后,没有丝毫懈怠,他们一方面抢救被害人,一方面认真勘查现场。然而,由于凶手的事先预谋,现场未留下蛛丝马迹。警方为了不疏漏任何一个可留有物证的地方,从被害人的“室内到室外,从房前屋后到四周山岭,他们打着手电,睁大眼睛,一块田垅,一片山坡,一棵草,一株树”地寻觅,终于在距被害人家“2华里远的后山岭上,发现了几堆新鲜人粪、几颗长沙烟蒂,还有一张居民身份证”。四劫匪自以为很聪明,凭着“卢三保”的这张身份证,他们抢劫成功,得到了“一叠厚厚的人民币,还有3块银元”,如愿以偿。他们还想凭着“卢三保”的这张身份证,达到转嫁罪恶,逃避法律打击的目的。他们布下的迷魂阵,不但丝毫没难倒公安民警,反而为公安民警提供了有利条件。毛柳成们就是凭着这张身份证打开了侦破全案的缺口。 四劫匪财迷心窍,为了实现发财梦敢于以身试法,结果落得锒当入狱的可耻下场。他们落入法网时,尽管时间不同,地点不一,但在交待完犯罪事实后发出的哀叹却如出一人之口:“要不是钱迷心窍,也不会干出这丧天害理的事。哎!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如今后悔已晚。”是的!法律从不把后悔放在眼里。对于抢劫犯来说,后悔再多也毫无作用。但对于社会,对于政府,对于农村管理部门,对于执法机关来说,适当作出反思、总结却是非常必要的。前面已经提到,近些年,抢劫犯罪呈上升态势,实施抢劫犯罪行为的主体,大多是来自农村的农民。这就暴露出了一些地方农村人口存在的无序状态和管理滞后的问题,特别是依法管理户口的力度不够。作为一个农业大国,农村户口管理的好坏,直接关系到社会治安的好坏,通过法律程序及时掌握人口动态和信息,能起到预防、控制和打击各种违法犯罪活动的作用。在实施依法管理的过程中,还要加大和深化教育力度。千方百计教育农民树立正确的金钱观、人生观、法律观。若所有农民都能真正做到自觉守法依法,那么全民的法律意识、法制观念就会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全社会将形成浓厚的法律氛围,真正成为法治国家。 第52章 “黑色旋风”袭扰古城 古城南京,又名金陵,既与西安、洛阳、开封、杭州、北京共享我国“六大古都”之雅誉,又与南昌、长沙、武汉同有我国“四大火炉”之美称。 今年如往年一样,到了5月底6月初,火炉里的火便一日比一日旺烈,气温亦一天较一天升高,生活在这里的数百万人民像往年一样,宁静、和谐、充实、并无燥热与不安。也许是南京城集山地、丘陵、平原、河流于一体的多姿多彩的自然风貌,给他们避挡了高温,也许是金陵郡“虎踞龙盘”的历史长河和“天翻地覆”的现代文明之树,给他们送来了清爽,投下了阴凉。 今年6月8日开始,金陵城里突然刮起的一股“黑旋风”,却搅得男女老幼忧心忡忡,惶惶不安。 6月8日、20日、21日, 7月24日, 8月29日, 9月28日, 江苏省劳动局、计经委、农工部等9家党政机关、高等院校连连被盗。窃贼潜入这9家单位,撬开61间办公室、134张办公桌,共窃走4万元人民币。窃贼行窃后,还将办公桌抽屉复原,办公室房门复锁,不留蛛丝马迹。 这些党政机关,这些高等院校,都是高墙铁网护卫,经警联防看管,窃贼胆敢行窃,并连连得手,贼胆之大,窃技之高,何等了得。若是窃居民楼,百姓家,岂不易如反掌吗?南京城里,人人提高警惕,户户加固防守,以抵御“黑色旋风”的侵袭。 肩负维护社会之安定,保卫民众之安宁的南京市公安局,更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一方面部署严密防范,一方面选派精兵出击,与这股“黑色旋风”展开周旋、较量。 尤其是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的民警们,更是冒高温、顶酷暑,没日没夜,连续奋战。他们对所有现场仔细勘查,虽没获取任何痕迹物证,但从窃贼作案的时间、速度、习惯、手段,反复分析、推断,得出印象:南京城里被盗的9家单位,被撬开的61间办公室、134张办公桌,属同一案犯所为。该案犯作案快速,能2小时内进入15间办公室行窃;手法老练,凡其扭开的锁均完好无损。看来,这是个胆大妄为,窃技不凡,一贯流窜作案的江洋大盗。 窃贼再狡猾,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的民警们,通过对134处盗窃现场的悉心勘查,终于提取到了犯罪分子的一枚指纹。 国家公安部将附有这枚指纹的协查通报迅速发往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一时间,全国刑事侦察网络、人口信息管理网络、治安联防网络,同时搜寻、查找、比对。 首先反馈信息的是与南京一水相连,紧紧毗邻的安徽芜湖市公安局。他们虽不清楚案犯的真实情况,但通过指纹比对断定:今年发生在芜湖市的几起重大盗窃案件也系该犯所为。 紧接着打来电话的是与南京市同样一水相连,只是相距数百里的湖北省武汉市公安局。电波传来的声音显得很激动、语气显得很肯定:通过指纹比对、证实,在南京屡屡作案的江洋大盗,就是生在武汉、长在武汉,流窜全国作案,被公安部两度通缉,销声匿迹近一年的特大持枪盗窃犯邓祥民。 南京市公安局的刑警们接到武汉市同行的电话,既高兴异常,又压力沉重。因为他们熟悉邓祥民的名字,知道其贼胆包天,手段狡诈,劣迹遍布大半个中国,危害相当广泛,无名鼠辈远不可比,是个名副其实的江洋大盗。几年来,他们虽未与之正面较量,但按照公安部的部署,每日每时都在将其查找。如今,他竟敢在“虎踞龙盘”之地作案数起,且逃之夭夭,不将其捉拿归案,绳之以法,远对不起先后定都于此的六朝君王,近对不起生活在这里的数百万居民。 金陵刑警立下誓言:不捉拿江洋大盗邓祥民,决不收兵。 第53章 二度通缉 邓祥民究竟何许人也? 他出生在武汉市一户普通工人家庭,长到3岁时,父母性格不合而离异,经法院判定,他由父亲带养。与他同样年龄的小朋友都欢天喜地地上幼儿园,早晨父亲送,晚上母亲接,而他却不能,父亲收入低,交不起幼儿园的费用,便每天将他独自关在家里,他感到孤独、恐怖,为了出去享受欢乐和阳光,他有时翻窗,有时撬锁,一旦跑出去就成天不归屋。 他父亲将其找回来,免不了一顿打。 其父打他的目的,是为了他吸取教训,不再逃出去,而他却恰恰相反,越打,他越逃,而且逃的地方更远,逃的时间更长。 如此恶性循环,父子俩的感情越加格格不入,他越加厌恶这个家。这样,他长到5岁时,父亲给他接进了一个后妈。父亲希望后妈能用母爱,能用温情,将其调教到正道上来。 后妈也竭尽全力,香的省给他吃,好的让给他穿,给他讲做人的道理。渐渐地,他对这个家有了感情,不再往外逃跑。 与他同年龄的小朋友背起书包上学了,他也要求上学。 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成了一名小学生。如果照此下去,他也许就不是江洋大盗邓祥民,或许是先进生产者邓祥民,或许是青年突击手邓祥民。 可是,他入学不到半年,父亲再次离异,后妈撇下这个家,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问父亲,后妈为什么要走? 父亲不答,脸上的表情显得呆滞、木讷。 夜里,他听父亲一声声的叹息,看见父亲一根根的吸烟。 他安慰父亲:后妈走了,再接一个后妈。 父亲告诉他:后妈是个好人,但后妈的娘家嫌他父亲是个普通工人,每月连应拿的几百元工资都不能全拿,不能为娘家争面子,给好处,跟着这样窝囊、没用的男人,只能一辈子受穷、吃苦。于是,后妈的娘家硬是逼着后妈与他父亲离婚。之后,后妈远嫁广东。 从这时起,在邓祥民幼小的心灵里,就有了对金钱的欲望。看见别人的钱包,他就想据为己有,但他还不敢。 父亲一天天变得冷漠、呆痴。 他一天天变得孤僻、古怪。 对邓祥民来说,家庭的温暖,长辈的管教,学校的约束,也不复存在,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随心所欲,四处闯荡。 其长到13岁时,足迹遍布黑龙江、吉林、辽宁、北京、天津、河北、河南等省市,丐帮拉他作马前卒,黑社会吸收他为小兄弟,商场里,他拉开顾客的钱包,列车上,他提走乘客的旅行袋,偷盗、扒窃,他样样都干过。 公安机关每抓他一次,就要对他教育一回,将他遣送一回。所有抓他、遣送他的民警,无不怜惜他年纪小,苦口婆心,开导启迪,并给钱给物,希望他改邪归正,成长为好人。其父尽管收入不高,能力不强,但每回接到他,总是将他送进学校,逼他继续上学,希望多学知识,长大了,有本领,能赚钱。 有几年时间,由于邓祥民父亲和所在居委会、学校齐抓共管,邓祥民没有外去漂泊、流浪,一天接一天上学,一年比一年长进。他身材长得矮小,智商却不低。 邓祥民高中毕业,以优异成绩考入宝鸡铁路电力司机学校,成了一名中技学生。 近三年的中专生活,邓祥民虽称不上勤勉扎实,但也算安分守己,学习成绩中等偏上,平时表现也无可指责。 这年5月,宝鸡铁路电力司机学校安排他回武汉机务段实习。因工作需要,他与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有了接触,他看到腰缠万贯的大款,总是颐指气使,旁若无人,花天酒地,一掷千金。 他看到经济拮据的人,总是瞻前顾后,低声下气,日夜奔忙,粗茶淡饭。 金钱是个怪物,能给人力量,给人美好。 人与人的区别,就在于对金钱占有的多少。 他想起了父亲的离异,他想起了远嫁广东的后妈。 早已在他心中埋藏的对于金钱的欲望之火,此时越烧越旺,越烧越烈,烧烤得他浑身燥热,坐立不安。 他必须拥有金钱。 有了足够的金钱,他才不会像父亲那样窝囊一世人,寒酸一辈子。 他身材矮小,加之没有钱,平时不免被人看不上眼,有时还要受欺、怄气。他想,既要有钱,还要有势,这样,别人才不敢小看,不敢欺负。怎样才能有钱?怎样才能有势? 他想建立黑社会团伙,自己做老大,这便既有钱又有势。然而,要建立黑社会,做老大,自己身材矮小,缺乏特殊本领,拉不拢人。他反复思索: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自己有钱,再建立黑社会团伙,自己做老大,肯定能拉拢人。建起了黑社会团伙,人多势力大,什么事都干得成。那样,拥有的金钱就会更多。 邓祥民这个出生畸形家庭,在畸形社会中长成的畸形人,按照他的畸形思路,开始了他的畸形人生旅程。 他第一步是要有钱。 怎样才能有钱? 他使出了从小练就的一技之长:扒窃、偷盗。他潜入一户大款家,很顺当地盗得了一张几万元的活期存折。 他立即到银行取款。 银行小姐问他存折的密码。 他无言以对,并露出几分慌张。 这引起银行小姐的警觉,赶紧按了按电钮。 经警闻讯赶来,将邓祥民带进执勤室讯问。 邓祥民迅速编了一套谎言,掩盖自己盗窃的丑行。 他说存折的主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因成了百万富翁,在外面养了好多个女人,而抛弃了他的母亲。他为了替母亲出口恶气,惩罚父亲,所以盗了父亲的存折。他对经警说: “不信,我告诉你们电话号码,你们可以打电话问我的父亲。” 经警将信将疑,为了落实,果真从邓祥民手中接过提供的电话号码,去拨电话查证。 邓祥民乘经警拨电话的一刹那,赶紧溜之大吉。 从此,他再也没有回他实习的武汉机务段,也没有回宝鸡铁路电力司机学校。他究竟去了哪里,他学校的老师,他班上的同学,他实习单位的领导、同事,谁也不知道。 不久,武汉市6家机关被盗。案情震惊江城。武汉市公安局勘查现场,提取痕迹物证,得出一致结论:盗贼是邓祥民。 6月15日,南昌市某机关被盗万余元现金。经比对指纹证实,盗贼也是邓祥民。 8月24日,湖北省宜昌市某机关被盗“六四”式手枪一支,子弹7发。经比对指纹,盗贼又是邓祥民。 9月1日,山城重庆。全国铁路公安系统反扒能手、重庆铁路公安处乘警队民警李小咪在站台发现了一位嫌疑人,将其带至办公室审查。他跨进门,发现有个矮个青年正撬开他的办公桌。他箭步上前,一把将其抓住,正欲开口讯问,没想到这个矮个青年从怀里掏出“六四”式手枪,对着他的胸膛射击。 李小咪猝不及防,中弹倒在血泊中。 矮个子青年开枪后夺门而逃。 李小咪被送到医院抢救,因流血过多,抢救无效,光荣牺牲。 经重庆市公安局、重庆铁路公安处共同查证,这个开枪杀害民警李小咪的罪犯还是邓祥民。 公安部向全国发布通缉令,要求三山五岳联手,长江黄河并肩,共同捉拿盗窃成性,残杀民警的凶恶歹徒邓祥民。 邓祥民似乎有意与公安机关一比高低,在短暂的四个月时间里,先后流窜中南、西南、西北、华东数十个大中城市,连续作重、特大案件50多起,盗窃钱物价值10万余元。 在这一流窜作案过程中,邓祥民多次想找他过去一起流浪、一起扒窃的哥儿们,建立黑社会团伙,但他觉得自己手中的钱还太少,钱太少,就没有号召力,钱太少,就做不成老大,他还要继续盗窃,等手中的钱多了,再拉起黑社会团伙不迟。 他从许多影片、许多录相,许多书刊中看到,湘江、澳门、东山的黑社会老大,都是有钱人做的。他为了聚钱,简直发了疯似的,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地往下盗。 公安部再度向全国发出通缉令,要求各地公安部门紧急行动,严密布防,尽快缉拿祸害弥重,凶残猖獗的江洋大盗、杀人凶犯邓祥民。 公安部在短暂的四个月时间内,两度通缉同一案犯,这在新中国公安史上实属罕见。 全国各地的公安民警,都感到头上的国徽重千斤,肩上的蓝盾千斤重,个个睁大警惕的眼睛,人人握紧锃亮的钢枪,从南到北,从东至西,搜索、寻觅这条恶狼的踪迹。 然而,邓祥民却从此踪迹消失,杳无音信。 这个盗窃狂,这个杀人魔,究竟去了哪里?莫非已经从地球上消失? 第54章 张网以待 谁也没想到,9个月后,邓祥民突然在南京出现。而且作案频频,不留任何痕迹物证。这9个月,莫非他炼就成了魔怪,掌握了魔术不成。狡猾的狐狸露出了尾巴,就要揪住其尾巴,活活捉拿。 10月14日,正是艳阳迷人,金风送爽的日子。江城武汉,以其悠久灿烂的文化,以其“南援三州,北集京都,上控陇坂,下接江湖”的发达交通,以其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东湖胜西湖的美丽风光,吸引国内外众多的商贾政要,显得更加繁荣兴旺。 位处长江南岸,蛇山脚下,黄鹤楼旁的湖北省公安厅迎来了公安部的领导和河南、安徽、江苏、上海、浙江、江西、湖南、陕西、四川等16个省市公安厅局的负责人。 他们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来,按常规安排,定要登黄鹤楼,观大江东去之气魄;游古琴台,听高山流水觅知音;走行吟阁,饱览幽雅静谧的湖光山色。然而,他们此次没有闲暇,没有闲心。公安部紧急召集他们会聚江城,举行缉捕江洋大盗、杀人狂徒邓祥民的协调工作会议。 会上,公安部领导反复强调: 各地公安部门要密切配合,协同作战,张开法网,疏而不漏,决不能让邓祥民再次脱逃。不然,愧对肩上的蓝盾,无颜见江东父老。会上,16个省市公安厅局的负责人进行了认真讨论细致研究,制定了“赶蛇出洞”、“重拳出击”、“诱鱼上钩”、“张网以待”等作战计划。 一天的会议紧张热烈,使16个省市公安部门联成了一张密密大网,邓祥民插上翅膀,也休想逃脱。此次,大家没有碰杯,都一致表示:待抓住邓祥民时,再举杯庆贺。 这16个省市公安厅局的负责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又日夜兼程,赶回各自的岗位,统一部署对邓祥民的缉捕工作。 邓祥民在南京出现。 江苏省委、省政府,南京市委、市政府尤其重视,高度关注,从人财物诸方面,保障缉捕工作的需要。 邓祥民在南京出现。 江苏省公安厅、南京市公安局首挑重任,勇当先锋,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主管全省政法工作的副省长批示:布下天罗地网,尽快缉拿罪犯。 省公安厅紧急召开会议,要求全省公安机关,务必将缉捕邓祥民的工作摆到议事日程上来,列为近期公安工作的重点。 要赶紧印制邓祥民的照片,发放到每一个公安民警手中,发放到每一个基层治保组织,发放到每一家旅店、招待所、个体饭店,发放到所有机场、车站、码头及每一处交通要道口。 各级公安机关的主要领导,要亲自带领民警和保安、联防、基层治保组织人员开展严密搜查、布控,不留空隙,不留死角。如有玩忽渎职者,定当撤职查办,直至追究法律责任。 南京市的数千名民警行动最快捷,布防最严密,从紫金山,到莫愁湖,从长江大桥,到秦淮河,处处都有张开的网眼,时时都有监控的目光。上至公安局长,下到普通民警,都抱定了一个坚定的信念:不惜一切代价,要在南京抓获江洋大盗邓祥民。长南京人的志气,灭杀人狂的威风。 南京市的所有机关院校、工矿企业、街道民舍,都加固了防守,都提高了警惕,一旦邓祥民入室行窃,便能立即抓获。 古城金陵,顷刻间构筑了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防线,撒下了一张张无法突破的大网。而古城的自然风貌,依然是那样美丽多姿,而古城人民的生活依然是那样祥和宁静。 邓祥民此时究竟在哪里?会不会在古城金陵再次出现? 南京人都在想,都在问,都在看。 第55章 再次脱逃 10月21日,天高云淡,长江水碧绿、澄澈,像一条彩带,将南京城紧紧环绕,南来北往,东去西行的列车从长江大桥飞驰而过,给金陵古城增添了现代化的氛围和气魄,也使人感到精神振作,斗志昂奋。 南京市公安局下关分局热河派出所青年民警潘宁雨手捧一叠最新印制的邓祥民的照片,送往他辖区内的每家宾馆、旅店、招待所,每个码头、每座车站,每栋居民楼、每个居委会。 几天前,他往这些地方发送过一次邓祥民的照片,但那照片印制的有些模糊,难以一眼辨清。昨天,市公安局又发来了邓祥民的近期照片,且印制的清晰、明白,让人一眼就能看准。 他生怕耽误了时间,清早起来,赶紧送发。他管辖的区域,临江傍岸,有火车站,有汽车站,有轮运站,有长江大桥,有林立的宾馆旅店、酒家招待所,是人流量最大、最密集的地方。 他要求自己对每一处地方都要管严管紧,不留空隙。决不能让邓祥民从自己的辖区内脱逃。 潘宁雨来到江边,跨进某部队招待所,走向总服务台。 这时,总服务台登记员邓新芝看见他,热情地打招呼。他上前,递过最新印制的邓祥民的照片。 李新芝接过一看,立刻说道: “这人眼熟,好像在我们这里住过。” 潘宁雨心里一动,说: “你看仔细点。” 李新芝肯定地说:“没错。这人是在我们这里住过。我登记的,我有印象。” 这家招待所,靠近长江边上,离轮运站很近,每天接待的顾客几十上百,李新芝能对匆匆过客留下印象实在不易。 潘宁雨虽年轻,却不是那种马虎草率的人。他为了做到稳准可靠,又再次提醒李新芝道: “别急!好好回想一下,看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登记的是不是邓祥民?” “名字不是叫邓祥民。” 李新芝语气肯定,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闪了闪,说: “我好像记得是姓邓,但不是叫邓祥民。别急,查一查登记簿就知道了。” 邓新芝说着,连连翻动旅客登记簿,潘宁雨也把头凑上前,两双年轻的眼睛逐页逐行地寻找。 “看看!就是这个邓小晨。他7月3日住进这里,是我接待登记的。” 李新芝指着旅客登记簿说。 潘宁雨盯着那长长的一行文字记录: “邓小晨,19岁,安徽省芜湖市河运技工学校学生。” 不对呀!潘宁雨默神:除了名字不对,年龄、学校均不对。邓祥民今年22岁,他就读的是陕西省宝鸡铁路电力司机学校,何况他早已被学校开除。不过,这年头除了母亲是真的,什么都可以造假。只要有钱,买什么,有什么。假公章、假身份证、假学生证、假记者证,花上一二百元钱,很容易办到。他又对李新芝问道: “你记得他是用学生证登记住宿的?” 李新芝回答:“记得。” 潘宁雨再问:“他有没有同时出示身份证?” 李新芝摇头道:“没有。” “就他一个人?有没有同伴?” “就他一个人。没有同伴。” “他个子高?还是矮?” “个子矮。很矮。大脑门,尖下巴。”李新芝说着,又补充道:“正因为他个子矮,我才对他留下印象。要不,我哪里记得这么多。” 潘宁雨不再问。看来,这是一条十分有价值的线索。值得仔细推敲、研究。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这是民警的职业特点。如果没有这一条,肯定不是一个合格的民警。潘宁雨向李新芝借了该招待所今年5月至10月的所有旅客住宿登记簿,厚厚一大摞,抱回热河路派出所。 他关紧办公室的门,任何人不见。同事们都回家了,他依然不离去,空着肚子,挑灯夜战。他逐行逐页逐本的翻阅、查找、研究这些旅客住宿登记簿。 他总觉得:尽管这“二邓”的名字、年龄、学校对不上号,但其中必有某种关联。不然,李新芝不会说得那么肯定。潘宁雨经过大半夜的翻阅,关联终于找到了:邓小晨7月24日、9月28日在南京住宿,邓祥民7月24日、9月28日在南京盗窃。他暗暗断定:“此邓”即彼“邓”,彼“邓”即此“邓”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八十。 潘宁雨热血沸腾,兴奋异常,睡意、疲倦一扫而光。他不顾深更半夜,敲开所长的门,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和想法。 所长听了两眼放亮,腾地跃下床,拉着潘宁雨,驾驶警车,直奔下关公安分局。 一切都是快节奏,一切都是高效率,没有分秒阻隔、耽误。 第二天一早,一辆警车驶入了安徽省芜湖河运技工学校。 门口开小卖店的老板娘看到了,她探出头,好奇地看了看,心想:莫非这学校里出了什么事,警察来抓人。 恰在这时,一个穿皮夹克的矮个子青年走进小卖店买烟。 他是老板娘今天开门接待的第一个顾客,加之后面也没跟来别的顾客,老板娘对开门迎来的第一个顾客显得格外热情,格外话多。她递上烟,问道: “兄弟!你看没看见警车朝学校里头开进去了?” “警车!?” 这青年脸露惊愕之色,道: “我没看见呀!” “嗨!小兄弟。” 老板娘笑了笑,说: “说到警车,你这么害怕干什么?!你又没有杀人,你又没有抢劫,你又没有偷盗,还怕抓你不成呀!” “是的!是的!” 皮夹克青年连连点头,连连笑了。 他接过烟,转身就走。 老板娘冲他的背影叮嘱: “小兄弟,快进去看看,有什么稀奇事儿,快来告诉我呀!” 矮个子青年没回答,加快了脚步。他避开车来人往的大道,从僻静的小路走进了一栋教工宿舍,敲开班主任老师家的门。 “邓小晨!” 年轻貌美的女教师打开门,看见自己班上的学生,问: “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刘老师。” 邓小晨当着女教师的面,总是显得有几分腼腆。他低着头说: “我想拿一下我的东西。” “拿吧!” 女教师没有多想,没有多问。凡是她班上的学生,有贵重物品,可随时存放在她家中,也可随时从她家中取走。她打开壁柜,提出邓小晨托她保管的那只沉甸甸的密码箱。她笑嘻嘻地问道: “你装了些什么宝贝呀?这么沉!” 邓小晨边接过,边回答: “几本工具书,厚厚的,是有些沉。其余全是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刘老师!麻烦你了,再见!” 说着,他提起密码箱,咚咚下楼。 刘老师礼貌地摇摇手,也说了声: “再见!” 邓小晨这一走,此生此世再也没有来见热情待他,耐心教他的刘老师。他这只密码箱里,装的不是工具书,不是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而是从宜昌盗得,尔后在重庆火车站打死民警李小咪的“六四”式手枪,剩下的6发子弹,以及他从武汉、郑州、南昌、上海、南京等大中城市盗窃来的美金、人民币,在芜湖银行存款的存折。 这个邓小晨,就是公安部两度通缉,全国各地公安机关正布网缉拿、南京市公安局下关分局到芜湖河运技工学校核查、捕捉的邓祥民。 由于好事长舌的老板娘一句话,又让这个江洋大盗、杀人狂徒再次脱逃。 当日,邓祥民从银行取走4万元存款,兑换成3000元美金,装进他的密码箱,逃出了芜湖。此后,邓祥民再没有露踪迹,好像又一次从地球上消失了。 南京市公安局下关分局此次虽然没抓到邓祥民,却查清了邓祥民怎样化名邓小晨,潜入芜湖河运技工学校就读的来龙去脉。 事实令人震惊咋舌,难以置信。无论是公安机关、学校、招生主管部门,还是党政各界,都能看到我们这个社会在管理上存在的许多无法堵住,不法分子随时可钻的漏洞。 去年5月,邓祥民在武汉市连续盗窃6家机关。武汉市公安局四处布网缉拿,他正觉走投无路之时,看见街上张贴的芜湖河运技工学校的招生简章。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心里产生了一条诡计。 邓祥民伺机潜入有关机关,盗得招生报名表、户口迁移证、粮油关系等空白证明,自己往各栏内逐一工整填写,他不再用邓祥民这个名字,而化名邓筱晨,年龄由22岁降低到19岁。他将所有表格填妥,加盖自己从大街上私刻来的公章,一切手续完备,便大摇大摆地往芜湖河运技工学校设在武汉的招生处报考。 招生工作人员接收了这位个子矮小,但显得机灵聪明的武汉考生,让他参加考试。邓祥民坐在考场上,挥笔,展纸,一路解疑答难,一路过关夺隘,取得了理想的考分。 很快捷,很顺当,芜湖河运技工学校的一纸录取通知书送到了他手上。邓祥民又一次如愿以偿。他简直欣喜若狂。他从袋子里掏出刚被陕西省宝鸡铁路电力司机学校开除的通知书,嚓嚓嚓撕得粉碎,抛入脚下滚滚长江。天无绝人之路。邓祥民又有了新的,更加完全可靠的栖身之地。 他从接到录取通知书到入校就读,中间有段时日,他不甘寂寞,手心痒痒,窜到南昌、宜昌大肆盗窃,窜到重庆作案时,开枪打死民警李小咪。 9月11日,即离开枪打死民警李小咪10天时间,邓祥民手持录取通知书,不慌不忙地到芜湖河运技工学校报到。注册时,他又将“邓筱晨”改为“邓小晨”。未受到任何审查,一切顺利过关。从此,江洋大盗、杀人狂徒邓祥民,成了芜湖河运技工学校的学生邓小晨。 学校,成了犯罪分子的避风港。 邓小晨入学后的头几个月时间里,尾巴夹得紧紧的,他知道,若是再一翻船,就没有了出路。他刻苦学习,认真钻研,不懂就请教老师,求教同学,成绩直线上升,步步接近前十名。 他还热心班上、学校的集体活动,打球、文艺表演,他都积极报名参加。班上打扫卫生,学校开展除四害,他抢着干脏活累活。所以,老师夸他是好学生,同学们称赞他是好青年。他将藏有手枪、子弹、赃款的密码箱托付班主任老师保管,刘老师爽快答应,根本就没往坏的方面想。 一晃九个月过去了。 九个月,谨小慎微。 九个月,风平浪静。 九个月,一片夸奖赞扬。 邓祥民轻松了,舒畅了,白天敢上大街了,晚上不做噩梦了,不再担心警察会追踪到学校来将他抓走了。 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他对金钱的欲望,他对黑社会老大的欲望,像火苗,时刻在他心里蹿起,尽管他不时往下压,可欲望过分强烈,一时压下去了,又立刻会成倍地膨胀起来。 正如俗语云:天高不为高,人心第一高。人对金钱、权力的欲望永无止境。有远大理想的人,有坚强毅力的人,才能很好地抑制这种个人的欲望。邓祥民恰恰相反,他虽然9个月没偷盗、没扒窃,但他对金钱、对做黑社会老大的欲望却时刻在滋长、在升腾。 他反复谋划,选准了离芜湖最近,水陆交通均很方便,且十分富有的古城南京,他要在那里去偷,去盗。 这样,7月3日,他乘船而下,来到南京下关,住进了李新芝所在的部队招待所。 第56章 出师未捷 邓祥民逃离芜湖,会不会再次窜入南京?他肯定明白:南京已道道布防,层层张网。这个狡猾的家伙也许会反思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别人以为他不敢再窜到南京,他偏偏选择南京。 这些天,南京市公安局的民警都在分析、推测。尤其是下关公安分局的民警更是后悔不迭:那天去芜湖河运技工学校,事先取下警车牌照就好了,就不会打草惊蛇。由此,他们也总结了教训,出去执行任务,最好不拉警笛,不闪警灯,不挂警车牌,悄然进行,成功的把握也许大得多。 从这以后,南京市公安机关对邓祥民的布控工作,比以往做得更隐蔽。 每一个民警似乎都抱定了一个信念:邓祥民肯定会再次窜入南京,不将其活捉,决不罢休。 自7月中旬以来,南京市的广大民警一直在超负荷的运转,高效率地工作。一百多个炎炎烈日,一百多个漫漫长夜,别人进空调屋歇息,往当风处纳凉,而他们却不能。车站、码头,人多、嘈杂,气温高,他们要往那里去寻觅,去侦查。 树林里,草丛中,是毒蛇、老鼠、蚊虫光顾的地方,他们要钻进去监视,布控。一次又一次清查暂住人口,一次又一次走访娱乐场所,一次又一次检查过往车辆,他们身不离岗,人不归家,身心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每一个人都像一根绷紧的弦,时刻有折断的危险。 南京市公安局有一个临时组建的缉捕邓祥民专案组,其成员都是从各单位抽调来的,具有丰富刑事侦察工作经验,能征善战,吃苦耐劳的骨干力量。 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副大队长刘宁是这个专案组成员之一。在这紧张的一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没日没夜地奔忙,布控、侦查,寻觅蛛丝马迹,走访被盗单位,往日强健的体魄,累得消瘦了一圈。 专案组的领导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次安排他休息,他就是不肯。 他已有十几天没有回过家了,要让他回家看看父母、妻儿,吃顿合家饭,睡个舒心觉。 10月29日这天,太阳很旺,天空很蓝。 这时安排刘宁休息,有利于他到远在郊外的岳父家与妻儿团聚。 于是,早饭后,专案组领导叫来刘宁,严厉命令他回家休息一天。 刘宁开始仍不服从。专案组领导说,这天不回家休息,反正也不安排上班。 他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确有些体力不支,这才勉强服从。 刘宁拖着疲惫之躯,来到远在郊外的岳父家,与妻儿、岳父岳母一起,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吃了顿中饭。 他本打算安安稳稳睡一觉。当刑警,最缺少的就是睡觉。可他没有躺下,他要利用这难得的闲暇,前去探望即将临产的妹妹,尽一份做哥哥的情谊和责任。 他行至半路中,双腿一阵打颤,浑身流虚汗。 他咬紧牙,坚持着,抓紧时间继续往前,走着走着,两眼墨黑,双腿发软,昏倒在途中。 他爬起来,又走,又昏倒,他再也没有爬起来。 过路人发现了他,凭他身上的警官证,告知他所在的单位。领导、同事们火速赶来,将他送进医院抢救,可他因肝脏破裂,抢救无效,停止了呼吸。 时年29岁。 这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事业、家庭都离不开他,可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匆匆地走了。 他走了,他留给社会的是惋惜,他留给单位的是叹息,他留给家庭的是哭泣。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邓祥民还没有抓到,刘宁没有等到那胜利的时刻。 11月12日,南京市公安局隆重举行刘宁追悼大会,全局民警个个神情肃穆,人人心情沉重,双双眼睛凝视着黑纱环绕的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止不住泪水哗哗地流。与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们,与他并肩战斗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专案组的同事们,更是放声痛哭。 市民们闻讯,自发赶来参加追悼大会,会场上站不下,他们就静静地站到街道两旁,臂带黑纱,手捧白花,为这位英年早逝的守护神,为这位因追捕邓祥民过度劳累而倒下的青年民警送行。 载着刘宁遗体的灵车从大街上缓缓通过,战友们、市民们多么想伸出手,将他留住,让他继续担负起追捕邓祥民的重任。 可天道不公,好人命短,恶棍不除。大家为刘宁送行,大家共同坚定了一个信心:抓住邓祥民,祭奠刘宁的英魂。 灵车缓缓驶去。 紫金山,低头默哀;秦淮河,放声哭泣。 仿佛都在说:刘宁同志,安息吧!邓祥民逃不出南京人民布下的天罗地网。抓捕邓祥民之日,将是你含笑九泉之时。 第57章 披着人皮的狼 邓祥民究竟逃往什么地方去了? 邓祥民究竟窜没窜到南京? 11月12日9时,当南京市公安局的那辆载着刘宁遗体的灵车缓缓驶过大街,闻讯的市民们自发赶来,在大街两旁列成长长的队伍为刘宁送行时,有一位过路的老工人也插入了这送行的队伍中,两旁的年轻人还赶紧给他挪移了位置,老工人的目光很快扫视了一遍两侧的人,然后转向大街中间,随着灵车移动。 这位老工人身材矮小,穿着普通,脑袋大,下巴尖,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工具袋,年纪约摸60来岁。灵车驶过,人们散去。这位老工人低着头,离开原地,走向火车站,边走边擦眼睛,一副伤心落泪的模样,人们见了,以为他为英年早逝的民警感到悲痛。 其实,他这模样是伪装的,他不但不悲痛,反而暗暗幸灾乐祸,在这个世界上,他又少了一个对手。 其并非老工人,而是邓祥民。 昨天傍晚,他在芜湖的一个山洞里,乔装改扮成老工人模样,下山,到长江边上,拦住一条从湖南运载大米去上海的货船,他用谎言赢得船主的同情,让他上船,无偿搭乘至南京。他说,他是退休工人,由于工厂生产不景气,发不出退休工资,生活无保障,他只好去南京找点事做,挣几个生活费。 如今乘车乘船,票价都很贵,他实在买不起。他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他央求船主积德行好,给个方便。他今生今世虽无法报答,但菩萨有眼,会保佑心善的人一路平安。船主被感动了,接他上船,还为他提供了可口的晚餐。 夜里,船主进入了梦乡,船工驾驶着货船继续顺江而下。邓祥民躺在甲板上,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听着船下哗啦流淌的江水,为自己的这一成功安排而高兴。多少大江大河他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他一定能顺利闯过南京。 那天,他逃离芜湖河运技工学校后,径直到银行取款,接着迅速逃跑。他不能再留在芜湖,南京警察很快就会查明他的真实身份,发现他出向不明,很快就会通报芜湖警方。 接下来,警察、联防纷纷出动,全市搜查,交通要道堵卡,报纸、电视、广播同时通缉。他要逃出芜湖,困难就大了。逃不出,躲也难。千千万万双眼睛寻找、查缉,化装再巧妙,躲藏再隐蔽,说不定一下被发现,那就全完了。 芜湖无藏身之地,只有赶快逃离。 邓祥民像一条丧家犬,爬上一辆货运汽车,钻进货物堆里,蜷缩十几个小时,到达武汉。 他对武汉太熟悉不过了,他想在武汉隐蔽,还想回家看看他的父亲。但他感到武汉处处都有监视的眼睛。警方料定他会到武汉,早已在武汉布网。他不能在武汉久留。 邓祥民继续逃亡。逃向哪里,他没有明确的目标。反正武汉不能停,先逃离武汉再说,走一步,看一步。正好,路边停着一辆货车,司机一心与路边店里的服务小姐搂搂抱抱,他乘机钻上车。这车究竟是哪里的?究竟要往哪里去?他没弄明白。他估计起码不是武汉的,不然,就不必进这路边店,早回家搂抱自己的老婆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司机回到车上。引擎启动,汽车飞驰。邓祥民暗暗观察,汽车离开武汉市区,往南而去。他看清了,汽车行走的是107国道。 凌晨,汽车到达长沙,司机又将车停靠在一家路边店,两三个服务小姐飘飘逸逸地迎上来,拖着司机往店里走。 邓祥民早听说长沙是个古老、美丽的城市,也听说长沙人很野蛮,长沙话很生硬,他一直没机会到长沙游览。 眼下到了长沙,何必不停下来。这地方,离南京、离芜湖远了,警方决不会想到他逃往这里。不会在这里搜查他,追踪他。 邓祥民爬出汽车,朝长沙城里走。他先到火车站,一则领略风光,二则熟悉环境,为离去时作好准备。他走进长沙火车站广场,就觉得形势很不利,四处都有警察巡逻、检查。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一旦遭到警察追捕,自己对这里的地形、语言都不熟悉,那将无法隐藏。 他赶紧混进站台,爬上一列北去的列车。他想在武汉下车,站台上布满了警察,他只好躲在车上,不敢轻举妄动。 邓祥民又随火车北上,到了郑州。他不敢继续乘车,因为车上的警察检查了一次又一次,他幸好化了装,不然,早已被抓。 他在郑州下车,走进一家小旅店住宿,刚进门,便看见警察到服务台检查登记簿。他回头就走。他再进一家个体旅店,又遇到同样情况。看来,哪里都不是他的留身之处。 邓祥民又坐火车往南,到了南昌。他正欲出站,看见一个个威风凛凛的民警正检查出站的旅客。他赶紧回头,爬上了另一列火车。 这时,邓祥民觉得眼下无路可走,国内再也没有他藏身的地方。这样漫无目标的东奔西跑,说不定一下落入了警方之手。 他产生了出国的念头。他早听说,许多人在国内犯了事,只要跑出国门,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逃往哪个国家呢? 他乘坐的是至湛江的列车。湛江对面是越南。他打定主意,偷渡去越南。 他为了加深对越南的了解,便有意与同车厢的人谈起越南。 谈着谈着,他得出印象,越南很穷,越南很苦,有钱人都不往越南去。 他想想,自己有的是钱,何必到越南去过苦日子。 他打消了去越南的念头。 他决计哪里都不去了,依然回芜湖。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警方决不会想到他又杀回芜湖。他对芜湖的山山水水都熟悉,哪里可以藏身,哪里可以出没,他都有数。 邓祥民回到芜湖,只躲了两天,感到警察搜查太紧,不能久留,还是走为上策。他抱定去东山的主意。东山富有,是有钱人的天堂。他有钱,他到了东山,收买一帮人,建起黑社会团伙,自己做老大,那日子过起来有滋有味。 他选择去东山的路线,只有从南京坐火车到厦门,再从厦门偷渡到东山,才是最便捷,最快速。 可南京的警察正要抓捕他。那里是最危险的地方。他盘算,如果当天到南京,当天乘车到厦门,在南京只停留几个小时,不盗窃,不住宿,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警察不可能抓到他。 几年来,警察一直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追捕,他都对付过来了,没有翻船遇险,这几个小时,他凭着自己高明的化装术,决不会遇到麻烦。南京的警察只以为他逃到天南地北去了,决不会想到他再进南京城。 邓祥民铁了心:取道南京,转至厦门,偷渡东山。 他在芜湖的一个山洞里化好装,便到长江边上拦船。船上他计算,照这样的航速,第二天上午到达南京下关。 到了下关,他就径直到南京火车站购当日票,再在稍为隐蔽的地方熬过几个小时,傍晚上车,只要火车往厦门方向开启,他就算闯过了这一关,偷渡去东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此时,邓祥民一步步走向南京火车站,这意味着他离成功的目标越来越近。一辆出租车从他身边驶过,他招了招手,坐上出租车,直驶南京火车站。 第58章 插翅飞不过南京 11月12日下午5时,南京火车站。 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车站广场,有一个身材高挑,脸膛英俊的年轻人,睁大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朝人流中搜索、寻觅。 他就是南京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刑警周刚。他原在刑警支队一大队工作,刘宁累倒的那天,他由一大队调进二大队。对刘宁的不幸去世,他感到很悲痛,很惋惜。 过去,虽然他在一大队,刘宁在二大队,但他了解刘宁的正直为人和忘我工作的精神。 刘宁不幸去世,他要接过刘宁未完成的事业,捉拿邓祥民,祭奠刘宁的忠魂。 他担负起了火车站的布控、侦察工作。每天,他几乎24小时在这里,三餐都是吃盒饭,实在太困时,才与队友轮换,在车站办公室的长条凳上躺一躺。 今天,他参加完刘宁的追悼会,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火车站,继续监控、侦查。 火车站广场上,周刚没发现可疑迹象的人,便走进售票厅。他装着购票的样子,站在售票窗口前的队列中,目光朝四周扫射。谁都不会怀疑他是便衣刑警。 他发现右侧不远处有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贼眉鼠眼,行跡可疑,悄悄接近过去观察。同时,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不停地环视四周。 突然,他对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穿着普通,脑袋大,下巴尖,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工具袋,年纪约摸60来岁的老工人产生了怀疑。其嘴唇上的胡须,其脸上的皱纹,其花白的头发,都露出伪装的痕迹。 周刚暗暗审视这个老工人,其手背、脖子上的皮肤显得年轻、白净,再看看其眼光并无浑浊、老者之色,滴溜溜四处转动,露出奸诈、狡猾。 莫非他就是邓祥民? 周刚脑海里波涌浪翻。 几年来,邓祥民一再从公安机关眼皮底下逃脱,凭的就是伪装术。他将眼前的这位老工人,与芜湖河运技工学校的老师、学生描绘的邓祥民的形象,与公安部通缉令上印制的邓祥民的照片比对:脑门大、下巴尖、皮肤白、个子矮,常穿皮夹克。 他得出了完全相符的结论。 这个伪装的老工人,就是邓祥民。他再次出现在南京。他是向我们挑战,与我们较量来了。看你这狡猾的狐狸,凶狠的豺狼往哪里逃。 周刚正欲采取行动,伪装的老工人也注意到了他,狐疑的目光扫过他的全身。 周刚明白,这种时候决不能打草惊蛇。邓祥民身上有枪,若是让他察觉有人盯踪,他就会狗急跳墙,垂死挣扎。这火车站四处都是进进出出的旅客,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周刚告诫自己:要稳住他,不能让他有丝毫察觉。如果他察觉了,必须尽快消除他的疑虑。周刚急中生智,灵活变招,对西装青年吼道: “你他妈的,欠老子的钱不给。下个月不给我送来,老子就派小黑子去宰了你。滚开!” 伪装的老工人收回目光,低下脑袋,那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他背着帆布工具袋,转身朝售票厅出口处走去。 周刚则赶紧走近巡逻过来的南京铁路公安处保安队员金东林,出示一下自己的警官证,低声道:“我要抓住前面那个矮个子老工人,请协助。” 此时,矮个子老工人正加快脚步,往人多的地方钻。周刚从其步态越发看出,完全是个年轻人。这家伙要溜。呸!休想得逞。 周刚气满胸膛,恨满胸膛,但他沉着冷静,机智果断,一个箭步扑上去,左手钳住“矮个子老工人”的左手,右手锁紧其咽喉。 金东林紧随而上,双手抓住“矮个子老工人”的右手,往背后一扳,牢牢控制。 周围的旅客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矮个子老工人放声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欺负老人。流氓!” 他企图欺骗周围的群众,赢得同情,自己再乘机开溜。他这一招未能如愿。他又大叫道: “我是美国人。我有护照。你们凭什么抓我?还不放开,我就要控告你们!” 周刚、金东林二话不说,加快脚步,将其押向附近的车站公安联防执勤室。 矮个子老工人像一只被猫逮住的老鼠,尽管两条腿不情愿挪移,可无济于事。 进入执勤室,周刚第一个动作是撕开矮个子老工人的上衣,别在其腰间的一支“六四”式手枪赫然在目。 周刚一手拔下,退出上膛的子弹。 周刚第二个动作是撕下矮个子老工人嘴唇上的假胡须,揭下脸上的假皱纹。 随之,发出交手后的第一声大喝: “邓祥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时警长施炳祥、民警周启海扑进门,按倒小矮子,“咔嚓”一声,一副锃亮的铐子锁住了一双恶贯满盈的手。 他俩听群众议论有两个年轻人抓住一个小矮子工人,押到执勤室去了,便赶紧来接应。因为邓祥民的矮子形象已烙进了他们的脑海,一听是小矮子工人,便马上想到是伪装的邓祥民。 “你们搞错了,我不是邓祥民!我,我是……” “哈哈!”执勤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周刚、金东林、施炳祥、周启海都笑出了眼泪。他们不约而同地指着墙壁上贴的,办公桌玻璃板底下压的邓祥民的照片,喝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这些都是谁?都是你这狡猾的狐狸!都是你这凶狠的豺狼!” 邓祥民翻了翻眼珠,顿时像一只破了的气泡,耷拉下脑袋,自言自语地说: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是邓祥民。求你们别打我,也别告诉我父亲,尽快把我枪毙就是。” 周刚、金东林、施炳祥、周启海一起动手,从邓祥民身上,从其背的帆布工具袋里,搜缴子弹12发、人民币41426元、美金4362元、金银首饰一批、护照三本,还有一份建立黑社会组织的纲领,以及一张当晚8时从南京至厦门的卧铺火车票。 周刚嘲笑道:“邓祥民,离发车时间还有一点多钟,我们准时送你上车,让你顺利到达厦门偷渡去东山,乘早建立起黑社会组织,坐龙头老大的交椅。你说好不好?” 邓祥民越加低下了头。 “哈哈!”周刚、金东林、施炳祥、周启海又是一阵大笑。 很快,邓祥民落网的消息传遍了古城金陵。 南京市全体民警都轻松地舒了一口气,多日来压在他们肩上的千斤重力仿佛一下被风拂走,个个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局领导宣布:全体民警放假半天,以保证美美地睡上一觉。 周刚和刑警支队二大队的队友们没有休息,一起赶到刘宁家,面对刘宁的遗像,报告了擒获邓祥民的胜利消息,末了,大家齐声说: “刘宁!安息吧!等到法律对邓祥民作出判决时,我们再来告慰你的英魂!” 54天之后,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邓祥民盗窃枪支弹药、抢劫、盗窃一案,以盗窃枪支弹药罪、抢劫罪、盗窃罪一审判决邓祥民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又过了8天之后,遵照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的命令,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将邓祥民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第59章 点评 人生比金钱更美好 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国家把工作重点放在了经济建设上,对意识形态控制有所放松,人为财死的观念在个别人思想上有所复萌,表现得尤为突出的是邓祥民这样的年青人,他们知多知少就是不知足。他们知道为了挥霍、享受如何去盗窃、抢劫钱财,就是不知道学法、守法,最终违法犯罪,贻害社会,把自己年青的生命早早的送进了阎王殿。 邓祥民出身在一个本是和谐的工人家庭,因为缺少钱,母亲弃他父子而跟有钱人走了。从此他生活在单亲家庭,失去母爱,因害怕自暴自弃的父亲打骂,先是经常不回家,然后发展到不去上学。他把这一切不幸都归结为没有钱的缘故。在他幼小的心灵里便埋下了金钱万能的种子。 要得到钱谈何容易。邓祥民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步认识到拥有大量金钱如过独木桥,在桥的彼岸才是富有的人生,才具有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风度。有桥总比没桥好。于是他从潜入单家独户地偷盗,逐步发展到抢劫、杀人。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作案频频,劣迹遍及大半个中国。此时的邓祥民是才过独木桥,却上奈何桥。 虽然不是所有的单亲家庭子女都违法犯罪,但是有资料表明,近年来青少年犯罪人数呈上升趋势,犯罪年龄也越来越小,且绝大多数都属于单亲家庭子女。邓祥民的心灵从小就被金钱扭曲,使他不可能朝着健康向上的方向成长,最终违法犯罪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民族的希望,亟待全社会关心他们的教育与成长。要在采取有效措施预防犯罪的同时,加大法制教育力度,使他们增强法制观念,树立正确的人生观、道德观,使他们进一步认识到,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更美好的东西,那就是人生。 第60章 征衣未解 烈日炎炎,海浪滔滔。 7月,是南海最酷热的季节。 7月,是南海渔民最繁忙的季节。 7月11日上午,连接汕头与东山的辽阔海面上,鱼鹰展翅,百舸穿梭。在东经117度0分、北纬22度40分,至东经117度15分、北纬22度40分的粤东海域,是渔民捕鱼的作业区。 数十艘渔船,散布各个渔场,被海上的中浪抛起、跌下,船上的渔民却如履平地,他们叉开那一双双大脚,粗壮的脚趾像钉钯似地紧紧钩住船板,任凭浪起浪跌,熟练自如地撒网捕鱼。一尾尾白花花的鱼儿,雪片似的落进船舱。 这些捕鱼船只,有广东省的,有海南省的,有东山省的,回荡在海空的渔歌,便充满不同的海韵乡音,令人神清气爽,心花怒放。 这时,三艘中国公安边防巡逻艇,列队驶出汕头港,顶风劈浪,以每小时30海里的速度,向捕鱼作业区驶来。 这三艘边防艇上分别标写着:公边d4436、d4437、d4439。它们同属广东省公安厅汕头市公安局边防分局,共同担负着海上缉私、反内潜外逃,维护沿边沿海地区水域的治安管理等重要任务。 近年来,这三艘边防艇数百次查缉各类不法船艇,威名远扬海内外。1994年6月3日,东山“鑫宏升”6号船艇运载1800万元假人民币,1995年东山“合庆丰”号运载3000万元假人民币,此后,东山“金胜亿”号渔船运载40公斤海洛因,都企图在粤东海域捕鱼作业区,与内地不法船只交接,均无一逃脱这三艘公安边防艇的火眼金睛,被现场查截。偷运假人民币和海洛因的首犯,相继被处以极刑。中国公安边防艇,维护了国家和人民的尊严。因为它们的出色表现,被人们誉为“海上飞虎队”。 今天它们起锚出航,并不是一般地执勤巡逻,从其排列的阵势就可看出,是要打一场硬仗。 刚才,“海上飞虎队”队长曾伟雄接到汕头市公安局边防分局副局长郭洪雄的命令: 海上飞虎队注意。根据群众举报,有一艘东山渔船,运载数千万元假人民币,企图于今天下午2时,在粤东海域捕鱼作业区与一艘内地渔船交接。分局命令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指定海域,截获东山渔船,粉碎其发财美梦。 郭洪雄副局长的命令,是通过电台传送到公安边防艇上的。 曾伟雄接到命令时,公边d4436、d4437、d4439快艇,刚从海上夜巡归来,征衣未解,枪炮未卸。 曾伟雄一阵激动,上级又将重大的任务交给海上飞虎队,他作为海上飞虎队队长,深感光荣而自豪,同时也觉得肩上的压力重千斤。 他果断地下达出发的命令。 40多名侦查员正欲上岸歇息,听到命令,立即各就各位。 他们虽然已经在茫茫大海、沉沉夜雾中忙碌奔波了一通宵,浑身的骨头被大浪折腾得像散了架似的。但听到出发的命令,一个个如同注射了兴奋剂,疲劳、困顿一扫而光,浑身上下,仿佛充满用不完的力量。 眨眼间,公边d4436、d4437、d4439快艇几声笛鸣,驶出汕头港,迎着南海的风,劈开南海的浪,向着指定的海域进发。 第61章 呈丁字形排开 执行这次海上查缉任务的40多名侦查员,都是多年风里来雨里往,具有实践经验的高手,对于今天海面上掀起的中风、中浪,与往日缉私缉毒遇到的狂风恶浪比较,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一般。 很快,三艘公安边防艇到达了汕头市公安局边防分局指定的截击地点,自北向南,间隔10海里,呈一字形排开,密切注视海面的一切动向。哪里鱼跃,哪里鸟飞,哪里卷过一团海草,哪里漂过几根废渣,都逃不过40多双火眼金睛的追踪。 浩阔无垠的海面,摇晃着一个又一个黑点。反映到雷达扫描仪上,便成了一个个亮点。这每一个亮点,就是一艘作业渔船。 侦查员们凭多年的经验判断,雷达上显示的长方形亮点,为内地的生产渔船,呈椭圆形的亮点,则为东山省的作业渔船。 曾伟雄和侦查员们反复扫描、观察,众多的亮点中,只有一个亮点呈椭圆形。这是不是他们今天要查缉的非法运载假人民币的东山渔船? 曾伟雄和侦查员们一阵兴奋、紧张,同时也有几分担心。他们只希望这个椭圆形亮点就是今天要查缉的目标,但又希望它是正常作业的东山渔船。 不放过一丝疑点,这是侦查员的天职。 曾伟雄大手一挥,三艘公安边防艇朝着椭圆形亮点挺进。 海鸥在头上盘旋,雪浪在脚下奔腾。 三艘公安边防艇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行进,如同在茫茫大草原上翻耕的三道犁铧,泥土刚刚翻开,立刻又被绿草覆盖。可耕耘的犁铧从没歇息,总是不知疲倦地翻开一道又一道黑土,给茫茫大草原注入勃勃生机。三艘公安边防艇在海上耕耘。 哪里有耕耘,哪里就有收获。 三艘公安边防艇渐渐靠近了捕鱼的船群,4海里、3海里、2海里、1海里,对东山渔船看得越来越清晰。侦查员们发现,东山渔船从船头到船尾,罩盖了黑灰色遮阳网,若不仔细辨认,难以看出是哪里的渔船。毫无疑问,这是船主刻意伪装的,目的是为了瞒过世人的耳目。 曾伟雄和侦查员们对其加倍警觉。大家心里默神:看来群众的举报不会有错。盯住这只东山渔船,作进一步的观察。 这时,东山渔船上的人看见了逼近的公安边防艇,觉得苗头不对,故意驾船往捕鱼的船群中穿行,同时,手忙脚乱地提起渔网,装模作样地追赶鱼群。 这一切,曾伟雄和侦查员们全收入眼底。这无异于蛛丝马迹,有助于他们对对手的行为作出判断。 曾伟雄要作进一步地观察,他没有急于指挥三艘公安边防艇向东山渔船靠近,而是呈丁字形摆开,那样子像是为撒网作业的船群保驾护航。 一双双眼睛都暗暗盯着东山渔船,看清了船体上喷涂的油漆字:“永载鸿7号”。 这是一艘马力80匹,自重13.63吨的普通渔船。从表面上看,它与平时所见到的许许多多东山渔船没有什么两样,而细看则发现它的船舱内装有定位仪、红外线夜视仪以及无须中转基地站,即可全球对讲的加密半球机和无人导航能自动驾驶等只有万吨远洋轮上才配备的一流装备。在驾驶室、甲板和机舱里活动着4个人,有的操作舵盘,有的提渔网,每张脸上皆露出慌张惶恐的神色。 曾伟雄们从船上的装备、船员的表情判断,“永载鸿7号”渔船一定有鬼。十有八九就是他们要查缉的运载假人民币的东山渔船。 曾伟雄还想作进一步的观察,就在这时,“永载鸿7号”突然一个右满舵,加速朝外海飞窜。 此举意图十分明显,它要逃出中国公安边防艇的掌握之中。 第62章 鸣枪警告 曾伟雄当机立断,打开公边d4436快艇上的高音喇叭,发出威严的命令: “‘永载鸿7号’请注意。我们是中国公安边防巡逻艇,立即无条件停船接受检查!” 曾伟雄发出命令的同时,公边d4436、d4437、d4439,迅速成左右夹击之势,逼近永载鸿7号。 然而,永载鸿7号竟敢把曾伟雄的命令当耳边风,凭借船体小,灵活性大,航速快,轻巧度高,左绕右弯,前冲后突,逃向外海。 决不能让其从眼皮底下溜走。海上飞虎队在中国南海巡逻守护这些年,凡属要捕捉的对手,既使再阴险、再狡猾,也无一逃脱。眼下阳光灿烂,碧海万里,永载鸿7号要想逃出海上飞虎队的手掌心,简直是白日做梦。 “永载鸿7号!命令你停船接受检查!” 曾伟雄手握话筒,声音有所提高。 海浪驻足,海鸥低鸣,空旷的海面,只有这威严、宏亮、有力的声音久久回荡。 永载鸿7号依然不予理会,像一头发疯的怪兽,穿过捕鱼的船群,朝外海冲去。那架势宁可冲个鱼死网破,也不愿停船受检。 曾伟雄义愤填膺。 永载鸿7号的行为,是向国家、向法律的挑战。决不能姑息迁就。必须给点颜色看看。 他果断地向三艘公安边防艇上发出命令: “鸣枪警告!” “叭叭叭!” 一串清脆的枪声,代表着国家的尊严、法律的神圣,在浪尖上跳跃,在白云下回旋。 永载鸿7号上的4个船员吓得浑身打颤,他们偷偷打量三艘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公安边防巡逻艇,艇身像一座大山,威武雄壮,不可冒犯,艇上的枪炮直指蓝天,闪闪发光,甲板上挺立着一个个铁塔似的警察,头顶国徽,肩扛蓝盾,手握钢枪,眼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这4个船员意识到,继续触怒这些警察,一旦真正开枪,他们性命难保。人在矮檐下,岂敢不低头。 永载鸿7号极不情愿地减缓了速度。不过仍没有停船,还是慢慢朝外海前行。 其它渔船上的主人都朝永载鸿7号投来责怪之声: “真是胆大妄为!还不赶快停船接受检查。”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船上没有鬼,为何怕检查!” “这船上的人准有见不得天日的事!” 这时,公边d4436边防艇逼近了永载鸿7号渔船。 曾伟雄向侦查员们发出命令: “全体侦查员请注意,准备跳帮!” 公边d4436边防艇靠近了永载鸿7号渔船。艇上的侦查员均已作好跳帮的准备。 跳帮,本是一桩十分危险的行动,如同站立高山之巅,往万米深渊下跳。因为海上涌浪起伏,船体剧烈摇摆,平常人躺在船上不动五脏六肺也被折腾得十分难受。侦查员们虽然经受惯了这种折腾,却要从剧烈颠簸的这一端,跳往摇摆不定的另一端,若有一丝不慎,便会跌落滔滔大海,立刻被汹涌的海浪卷得无影无踪。加之此时跳帮的条件,比平时跳帮的条件更险恶。一般跳帮,都是甲板对甲板。而公边d4436边防艇与永载鸿7号渔船,一高一矮,一宽一窄,空间小,永载鸿7号渔船为椭圆形结构,其甲板与公安边防艇甲板无法平等相对。公安边防艇与台轮一次次靠近,又一次次被巨浪推开。 跳帮无法实施。 永载鸿7号渔船的主人们看着这一次次靠船不成,脸上的铁青色慢慢起了变化,此时海浪越涌越急,越掀越高,他们以为老天爷帮他们的忙,警察无法跳上他们的渔船进行检查。 他们对公安边防艇上说: “算了吧!我们是打鱼的,船上又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何必要检查。” 曾伟雄和侦查员们不予理睬,心想:既然是出海打鱼,为什么看到公安边防艇时,要加速逃跑,一再命令停船受检,还当耳边风。既然出海打鱼,船上的渔网全是干的,有的渔网还捆在一起,连绳子也未解开,整条船上连只死虾,连片鱼鳞也看不到。台轮越是不让检查,越说明船上有鬼,越要想方设法上船进行检查。 曾伟雄指挥公安d4436边防艇,与海风海浪激烈地搏斗着,寻找跳帮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一排巨浪涌来,将永载鸿7号渔船腾空托起,几乎与公安边防艇平齐。 天赐良机,不可失去。 曾伟雄看得真切,抓得及时,果断地大声命令: “一、二、三、跳!” 第63章 谁是船长 曾伟雄命令出口,侦查员们立刻从公安边防艇上齐刷刷飞起,像一只只燕子落到了颠簸起伏、摇摆不定的永载鸿7号渔船。 只见一个个在甲板上翻滚着,相继从船头船尾一跃而起,排成了战斗队形。 一双双腿叉开站立,稳如泰山。 一杆杆钢枪平端紧握,迅速控制了驾驶室、甲板、机舱等紧要部位。 曾伟雄下令: “船上的人请注意!立即到甲板上集合,如有违令者,法律不容!” 台轮上的4名船员不敢违令,低头走到了甲板上。 “谁是船长?” 曾伟雄问道。 “……” “你们当中,谁是船长?” 曾伟雄提高声音,再次发问。 “长官!我……我是……船长……” 一个满脸横肉,长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从4人中间走出来,一边答话,一边给曾伟雄递烟。他狡黠的眼珠连连转动,反问道: “长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曾伟雄伸手挡开了他递上来的烟,很有礼貌地说: “对不起,我不会吸烟。” 络腮胡男子举着香烟,逐个递给包围他们的侦查员,都遭到拒绝。 络腮胡自知没趣,连声说: “都是自家人嘛!何必客气。抽支烟算什么,又不是送根金条。听说大陆的官员对人家送的金条也是敢收下的呀!” “不许胡说!”曾伟雄喝道。 “是是是!我不胡说。你们连支烟都不肯抽,哪会要金条。” 络腮胡男子连连点头哈腰,问道: “长官!我们船上空空的,你们要检查什么呀?” 曾伟雄没有回答,厉声反问: “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姓林名镜川。森林的林,镜子的镜,四川的川。” 他指着长相与他酷似的中年男子介绍:“这是我的孪生兄弟林镜清,前面两个字与我相同,后面一个字是清水的清。” 他又指着另外两个尖脸、猴腮,颧骨凸起,年龄比他大的中年男子道:“这是我雇请的两位工友,一个叫许清泰,一个叫许卿绸。我们都是本份老实的打鱼人。你们问什么,我们一定答什么,决不耍花招。” 曾伟雄让他表演够了,这才说道: “那好。既然我问什么,你答什么,那一切问题很快就能解决。我问你,你船上装的什么东西?” “长官!这你都看见了呀!我船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装呀!” “你船上什么都没有装,为什么从330海里外的台南市跑到这里来?” “长官!这是小葱拌豆腐,明摆着的呀!” 络腮胡男子两手一摊,道:“我们大老远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捕鱼呀!渔民是跟着鱼群走的。哪个捕鱼作业区的鱼多,渔民就奔向哪里。” “你们既然是捕鱼,船上为何没看见一条鱼?” 曾伟雄追问。 “这,这是我们运气不好,还没有捕到鱼。” 曾伟雄嘿嘿一笑,道: “你们的渔网还是捆着的,怎么会捕到鱼呢?” 林镜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曾伟雄的提问无以回答。他央求: “长官!行行好,趁早放了我们,赶紧去捕鱼。” “不行!”曾伟雄斩钉截铁:“你们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林镜川等4人听了这话,如同五雷轰顶,一张张脸变成了土灰色。 突然,“扑嗵”一声响,林镜川双膝跪下,朝曾伟雄连连作揖,哀求道: “长官!我们几家的老老小小,还等着我们打鱼换钱过日子呢!你做好事,放了我们,菩萨会保佑你一家平安,阎王爷会给你长阳寿。” “不行!”曾伟雄字字千钧,不可逆转。又道:“赶快开机,跟我们走。” 他立即通知电台,将海上的情况和他的想法,向汕头市公安局边防分局领导作了汇报。分局副局长郭洪雄从事过多年的刑事侦查工作,懂得抓住战机,乘胜追击的重要性。他指示: 粤东海域来往船只频频,情况瞬息万变,不宜久留。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永载鸿7号押解回基地,进一步深挖审查。 曾伟雄命令林镜川: “起来!赶快开船,跟我们走一躺。” 林镜川走进机舱,又很快走了出来,摇摆着双手,说: “长官!真是对不起。我们的船坏了,没法跟你们走了。” 曾伟雄一针见血,道:“船长!你这是耍花招吧!” 林镜川指天发誓:“我要耍花招,遭天打雷劈。我这船百分之百的坏了,走不动了。” 曾伟雄说:“果真坏了,我们的边防艇拖着走,总可以跟着走吧!” “这,这,长官!我们一天不打鱼,一天就没有收入呀!”林镜川又是哀求,又是要挟,道: “你把我们的船拖走了,造成的经济损失谁负责?” 曾伟雄哈哈一笑,道: “船长!你刚才说你的渔船坏了,走不动了,那还怎么打鱼呢?” “这,这……” “我们将一条无法行走的渔船拖回码头修理,难道你还要我们给你补偿经济损失?” “这,”林镜川转动着眼珠,语无伦次:“我的船,我的船,坏了,没坏,是,是坏了……” 曾伟雄逼问:“你说,你的船到底坏了,还是没坏。坏了,我们就给你拖回码头修理,而且不收分文修理费。如果没坏,我们可以再作商量。” “嘿嘿!”林镜川摸摸后脑勺,变成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道:“长官!讲良心话,我这船,没坏。我是担心你真要我们跟着走一躺,耽误了打鱼,影响了收入。我就,我就讲了假话。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林镜川说着,连连朝自己脸上抽耳光。 曾伟雄也装出笑笑嘻嘻的样子,很轻松地问道:“你的渔船没坏?” “没坏。” “真的没坏?” “真的没坏。” “你可不能再讲假话哟!” 林镜川又指天发誓:“再讲假话,遭天打雷劈。” 曾伟雄笑笑,道:“林镜川,我再问你,你的渔船果真没坏?” “果真没坏。” “那好!”曾伟雄变得满脸严肃,厉声命令:“请你立即开船,跟我们走一躺!” 林镜川顿时沮丧不堪,像没了气的鱼泡,咕哝道:“长官!你不是说只要我讲真话,一切好商量吗?” 曾伟雄说:“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了吗?只要船没坏,就请你自己开船,跟我们走一躺。不许再罗嗦,赶快开船!” 第64章 迹象 公边d4436快艇领头,公边d4437、d4439快艇断后,押着永载鸿7号渔船,一路劈风斩浪,驶向汕头港码头。 夜色无边。 海水无沿。 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 曾伟雄和三艘公安边防快艇上的40多名侦查员们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既监督永载鸿7号渔船的行动,又注视着大海上的动静。一旦遭到偷袭,随时给予沉重反击。 风呼呼,浪啸啸; 夜茫茫,海沉沉。 公边快艇上射出的强烈灯光,像一柄利剑,刺破黑夜,所向无敌。40多名侦查员从出海到如今,已在风浪里连续战斗了十几个小时,吃的方便面,喝的白开水,可大家并不感到困乏,依然精神抖擞,斗志焕发。 这样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有时为了追捕海上走私、贩毒犯罪船只,一连几天几夜不合眼,甚至连方便面也吃不到,白开水也喝不上,还要坚持与拥有先进武器的对手搏斗。 这支海上飞虎队,在上千次的缉私缉毒战斗中,从没有过失败与空手而归的记录。他们不畏辛劳与牺牲。他们最怕的是一场战斗下来,毫无收获。那样,愧对头上的国徽,肩上的蓝盾。 此时,40多名侦查员的脑海里都在分析,永载鸿7号渔船究竟装没装假人民币?从船上的迹象,从船长、船员的神色表情来看,肯定有鬼。 鬼有多大? 鬼藏什么地方? 这一场战斗绝对不会没有收获。 只不过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他们都在思索:回到汕头港码头,如何对船长、船员进行讯问,如何对渔船展开搜查。 夜雾被抛在身后,大海被抛在身后。 三艘公安边防艇押着永载鸿7号渔船,经过近三个多小时的快速航行,终于在7月12日凌晨零时30分,顺利抵达汕头港码头。 这时,守候在边防分局值班室的郭洪雄副局长接到公安边防艇靠岸的报告,止不住激动的心情,双手连连击掌。 他依然像他从事刑侦工作时一样,不管深更半夜,只要有情况,或有收获,他就要随时报告领导,从没想到会因打搅休息而惹领导人不愉快、不高兴。 刑事侦查,时间第一,速度第一。 哪能按部就班,哪能按作息时间生活。 郭洪雄分别拨通了汕头市公安局局长李光洪、副局长杨越烽的电话,汇报了公边d4436、d4437、d4439快艇海上执行任务归来的情况。 李光洪、杨越烽指示: 要好好犒劳全体侦查员。注意轮流休息,养精蓄锐,以利再战。 要展开严厉地讯问、严密的搜查,争取尽快突破全案,缴获假人民币。 李光洪、杨越烽又连夜指示汕头市公安局预审部门,选派富有经验的侦查员,与边防分局的审讯力量组成一体,协同配合,联手作战,向犯罪嫌疑人展开猛烈攻势。 海港的夜,宁静而美妙。 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却进行得异常激烈与紧张。 曾伟雄与40多名侦查员们哪顾得上休息,自从将永载鸿7号台轮押解进汕头港码头,就开始对其进行全面搜查。 第65章 暗舱 表面看来,永载鸿7号渔船与别的东山渔船没什么两样,船上装的除了捕鱼作业工具,就是生活日用品。舱里舱外也找不出丝毫特别的地方。 十几个小时的寻寻觅觅,十几个小时的汗流浃背,侦查员们将该用的办法全用了,搜查仍无一丝进展。 未必群众的举报不准?未必林镜川、林镜清、许清泰、许卿绸有魔法? 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群众是真正值得信赖的。 以往根据群众举报的线索深挖犯罪,总是十拿九稳,从未扑空。这回也肯定一样。林镜川等4人长着普通人的鼻子眼睛,能有什么魔法?!顶多是比普通人阴险、狡诈罢了。40多名侦查员当中,没有一人灰心、气馁,都决心进一步仔细搜查。 审讯同时进行。 汕头市公安局看守所。 由汕头市公安局预审科、边防分局抽调的富有审讯经验的高手组成的联合班子,对4名涉嫌不法行为的东山省籍船员突审。不论用何种口气、方法提问,这4名船员的回答如出一人之口: “船上没有装货。除了渔网等捕鱼工具,别的什么也没有。” 问急了,他们或装聋作哑,什么也不回答;或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擒贼先擒王。 审讯班子调整方案,重点审讯林镜川。 这只狡猾的狐狸极力否认船上装有货物,口口声声说他们出海是为了打鱼。他们4人都是老老实实的渔民,除了在海上打鱼,别的事从来都没做过。这回,他们从台南市安平港出海,一路追赶鱼汛,来到了粤东海域,原只希望多打些鱼,平平安安回台南。他不知道警察怀疑他船上装了什么东西。他船上的确什么东西也没有装。好人往往有背冤枉的时候。他不怪警察。只怪自己倒霉。他要求警察尽快放他们出海,免得在经济上受更大的损失。 不见棺材不流泪。这是一切违法犯罪分子的共有特性。 如果不从永载鸿7号渔船上搜出运载的假人民币,林镜川等是不会低头认罪的。 郭洪雄等经过再次研究后,加大了对永载鸿7号渔船的搜查力度。 牛魔王魔法再高,也斗不过孙大圣的火眼金睛。侦查员们对永载鸿7号渔船实施穿针搜查法,终于如愿以偿。 他们对驾驶台旁的一堆杂物早有怀疑,曾几次扒开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物。这回,他们干脆将杂物一件一件地搬开,对堆放杂物的地方仔细清理,发现驾驶台下面的机舱两侧,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入口。 担负杂物清理的侦查员眼睛一亮,心中暗暗高兴:这个入口肯定大有文章。林镜川他们运载的假人民币很可能就藏在这里头。 为了稳妥起见,他们没有急于报告上级。侦查员陈庆涛小心翼翼地顺入口往下探,底下是一个暗舱。里头究竟装了什么,看不明,探不清。陈庆涛自告奋勇,钻进暗舱搜查。 同事们叮嘱他小心谨慎,逐寸逐尺地探索前进,防止暗舱中装有伤人的暗器,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与牺牲。 陈庆涛勉强钻入小口,慢慢爬进暗舱,发现暗舱环绕机舱的左右,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陈庆涛捻亮手电,照着往里头爬进。越往前,空气越稀薄,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陈庆涛坚持着,任汗水流淌,任呼吸急促,用手电照着,一尺一寸往前钻。在机舱拐弯处,手电光照见了二三十个捆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整整齐齐平放在一起。 陈庆涛用手触摸,感到硬梆梆的。陈庆涛心想:这十有八九是假人民币。 他高兴得忘记了困苦,赶紧退出暗舱,边喘气,边说道: “报告、报告!里面有家,家伙!” 一直在现场组织、指挥搜查的郭洪雄副局长走过来,递上一瓶“老渡口纯净水”,道:“别急。先喝口水,缓缓气。” 说着,又伸手擦掉陈庆涛脸上的汗水。 所有的侦查员都围了过来,等候陈庆涛嘴里说出令人满意的好消息。 陈庆涛咕咕一口气喝完了一瓶“老渡口纯净水”,然后,抹一把嘴唇,用简洁明快的语言,汇报了暗舱中的情况。 郭洪雄副局长一口断定:“那硬梆梆的东西,肯定是假人民币。” 侦查员们一致赞同:“是的!肯定是假人民币。” 大家争先恐后,要求下暗舱,搬取假人民币。 郭洪雄摆摆手,说:“别急!先通知市公安局技术部门,待他们派员取证之后,再搬出那些玩艺。” 他拿出手机,拨通市公安局李光洪局长的电话,汇报了这里新发现的情况及派技术员现场取证的要求。 李光洪局长听了,兴奋得连声夸好,并道: “我马上派技术尖子赶到你那里,由你指挥,一同作战。” 汕头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派出的技术尖子立刻赶到现场。 第66章 酬金80万 审讯室里,林镜川痴痴地望着窗外,风吹芭蕉,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似乎没有听见,他一心在想: 这半天时间,警察将他单独凉在这里,不再理会,不再提审,他不知是凶是吉。反正他什么都不说,警察就拿他没办法。他相信林镜清的聪明、许卿绸的老练、许清泰的坚定,他们也像他一样,什么也不会说。对!他们肯定什么也没有说。若说了,警察不会这样客气地对待他。警察没有从他们嘴里挖出什么东西,也没有从渔船上搜出什么,会不会放了他们呢?要是放他们走,那就好了,他们发财的美梦就可以实现了。他祈祷老天爷保佑他们化险为夷,平安归去。等到80万元酬金全部得到,他要多烧几柱香,谢菩萨,谢神灵。 他想着这些,不觉心里美滋滋的。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次发财的机会,千万不能泡汤。 7月7日那天,是林镜川有生以来少有的一个高兴日子。他的永载鸿7号玻璃钢渔船停泊在台南市安平港码头,他细心地清理、擦洗。别的渔船都出海打鱼去了,他没有去。他心里藏着一个发财的秘密,与出海打鱼相比,要强百倍、千倍。这秘密藏在他心里,他觉得又憋得慌,告诉别人,才会更愉快、更高兴。这个发财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讲给自己的孪生胞兄听。 于是,他走近林镜清,看看周围无人注意,便悄悄说道: “阿哥!我谈了一宗大生意,能发大财呢!” 林镜清很惊奇。打鱼的人,除了打鱼、卖鱼,还能做什么生意。他问: “是宗什么生意?” 林镜川朝大海对岸呶呶嘴: “往大陆运钞票。” 林镜清越加惊奇,追问: “运什么钞票?” 林镜川伸出嘴,凑拢林镜清耳边,道: “假人民币。” “啊!”林镜清倒抽一口气,道:“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呀!” 林镜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想发大财,哪能不冒风险。” “脑袋掉了,还要钱做何用。” “你不用担心。事在人为,只要做得隐蔽,警察不会发现。” 林镜川问: “你说,你愿干,还是不愿干?” 林镜清问: “能赚多少?” 林镜川伸出十根手指,说: “至少能赚10万元新台币。” “总共10万元?” “不!总共80万元。” “你打算邀8个人一起干?” “嗯。” “人多嘴杂,容易暴露。人越少越保险。” “那就再邀两个人吧!许卿绸、许清泰如何?” “这两人嘴紧,也急需钱用,可以邀他俩一起干。” 林氏兄弟商量妥当,便约上许卿绸、许清泰,一起做生意。 此时,林氏兄弟为了不走漏风声,还没有向许卿绸、许清泰交底。 夜11时,一辆汽车驶抵安平港码头,车灯朝永载鸿7号渔船上闪了三闪。林镜川看到事先约定的暗号,立即叫了林镜清、许卿绸、许清泰上岸,从汽车上扛下37个装得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运上永载鸿7号渔船,塞入机舱四周狭窄的暗舱中,封闭稳妥,再在暗舱上面堆满杂物。 送货的男子反复看了又看,觉得看不出破绽,便将林镜川拉到一旁,递给一个包裹,说: “这是酬金45万元,剩下的35万元由接货人一次付给你。” 林镜川双手接过,高兴得两腿打颤,除了道谢,什么也不知道说。 神秘男子低声向他们交待了与接货人的联络方法,迅速离去。 7月9日12时8分,永载鸿7号渔船从安平港出发,由东向西,驶向粤东海域。 到了海上,林镜川才向许卿绸、许清泰交底。 一听有10万元报酬,许卿绸、许清泰均没有异议。 许清泰家底厚实,但一次能赚10万元,机会难得。虽说有点冒险,他不怕。不冒险,就发不了大财。 许卿绸生意失败,导致破产,家里从早到晚都有人上门讨债,简直无法安身。如今林镜川给他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他自然是喜不自胜,感激不尽。 林镜川想到一路上4人齐心协力,闯过了暗流险滩,战胜了急风恶浪,眼看要与接头人联系上了,没料想偏偏撞到了警察枪口上。他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引起了警察的怀疑。 他左思,右想,警察没有抓住他们的事实,只是怀疑而已。他鼓励自己要装得大胆些,用行动打消警察的怀疑。 于是,他朝着窗外大喊大叫: “长官!冤枉啊!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 喊声果然引来了警察。 林镜川边喊边观察,警察没有怒容,一副温和的神态。这肯定是相信了他的喊冤,准备放他出去。林镜川想到这一点,暗自高兴。 第67章 三碗面条 刑警支队的技术员钻进暗舱,拍照、摄影,该取的证据全取齐了,一个个累得几乎要趴下。 接着,陈庆涛等爬进暗舱,总共搬出37个旅行袋。 郭洪雄指挥侦查员们打开旅行袋检查,一捆捆崭新的100元面额的假人民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每袋40叠,每叠5万元,37袋,总计假人民币7400万元,总重量约820公斤。 接着,请中国人民银行汕头市支行的专家进行鉴定,这7400万元假人民币,全部为1990年版,胶版机制造,工艺精细、考究,水印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让其流入市场,将严重扰乱国家的金融秩序,使人民币的信誉下降,使多少单位和个人蒙受经济损失。 在场的公安民警、银行干部,均对林镜川等人深恶痛绝。林镜川等人胆敢不承认,如今事实被全部挖出来了,看他们是继续喊冤,还是低头认罪。 郭洪雄、曾伟雄召开全体侦查员会议,对下一步的审讯工作做了周密部署。 夜幕降临,汕头市华灯齐放,大街小巷,人流如织,歌舞升平。 市公安局看守所显得异常的宁静。 数十间审讯室里,只有一间亮着灯。曾伟雄、陈庆涛夜审林镜川拉开了战幕。 首先,曾伟雄、陈庆涛向林镜川出示了从永载鸿7号渔船起获7400万元假人民币时拍摄的全套照片,紧接着尖锐地提问: “你口口声声说你船上除了捕鱼的工具,什么东西也没有装。这7400万元假人民币是从你船上的暗舱中起获的。你怎么解释?” “这……” 林镜川万万没有想到假人民币被搜出,神情一下变得沮丧,找不出合适的言语作答。 曾伟雄紧逼:“你早早晚晚都喊冤枉。难道这是对你的冤枉吗?” 林镜川毕竟狡猾,见过很多大世面,他一下缓过神来,巧辩:“我这渔船才从别人手上买过来不久,我根本不知道机舱四周有暗舱,更不知道暗舱里还藏有这么多东西。” “你的船员为什么都知道?” 林镜川一听这话,如五雷轰顶,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坐不稳。接下来,他装聋作哑,拒不答话。 曾伟雄、陈庆涛反复向他宣传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列举了1995年东山庆丰号渔船运载3000万元假人民币的判决结果,证明公安机关、司法机关贯彻、执行这一政策的力度与决心。陈某等二人拒不交待罪行,被处以极刑。其余船员坦白承认犯罪事实,而从轻发落。 曾伟雄、陈庆涛相互递了个眼色,因为他俩都从林镜川脸上的细微变化,察觉出他的思想有了波动,有了矛盾。他俩抓住火喉,一针见血地指出: “林镜川!你不要以为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横竖是一死,还不如不招的好。那你就大错而特错。到时候,你的船员与家人团聚去了,而你则不能,那可就悔之晚矣。” 林镜川慢慢抬起头,迟疑地说: “二位长官!求你们别逼得太急,让我好好考虑几天好吗?” 曾伟雄、陈庆涛又相互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不能拖延,要抓住有利时机,乘胜追击。但又不能紧逼,需要缓和一下审讯室里的气氛,给其坦白交待问题创造适宜的条件。 此时夜已深,他俩肚子里早已发出咕咕的叫声,林镜川也肯定一样,让他吃点东西,能起到调整氛围的作用。 于是,陈庆涛出去,让人煮了三碗面条,送进审讯室。他俩先给林镜川递上一碗,要他趁鲜吃。 林镜川双手接过,喉咙哽哽的,眼里像有小虫子爬动。面前这些大陆长官好有人情味啊!不像以往东山宣传的那样,如虎如狼,凶神恶煞。 这些天,他们不但没有让他受刑罚,就连一句骂也没有过。眼下,他运载7400万元假人民币已被他们发现,起获,他们还对他这样耐心,还把他当人看。这是天底下最好的长官呀!自己还要顽抗下去,简直不通人性,猪狗不如。 林镜川呼啦啦吃完面条,一抹嘴唇,道: “长官!你们把我当人看,我再不说真话,实在对不住你们。我全说,你们全记下。” 林镜川坦白交待了运输7400万元假人民币的犯罪经过。 曾伟雄、陈庆涛记录完他的全部供词,朝霞映红了窗棂,审讯室里一派明亮。 第68章 点评 违法发大财 钱比废纸还不如 本来,林镜川、林镜清、许卿绸、许镜清都是安分守己的打鱼人,就为了那80万元酬金,竟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替人偷运假人民币。可见金钱的魔力有多大。人一旦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就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就会失去往日的善良与纯真,发烧、甚至发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铤而走险,坠入违法犯罪的深渊。 面对80万元酬金的诱惑,林镜川、林镜清、许卿绸、许清泰就经历了一个发烧、甚至发狂的过程。 林镜川是偷运7400万元假人民币的组织者、策划者。他开始接到这宗生意时,他觉得比出海打鱼强百倍、千倍。他邀自己的孪生胞兄林镜清一起干。林镜清得知真相后,倒抽一口气,担心地提醒自己的兄弟:“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呀!”这时,已经发烧到一定程度的林镜川则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想发大财,哪能不冒风险。”林镜清这时还有几分清醒,问:“脑袋掉了,还要钱做何用?”林镜川满脑子装的是80万元酬金,对兄弟提出的疑问哪里还听得进。林镜清不但没说服兄弟,反而很快被兄弟说服,成了偷运假人民币团伙的一员。他的目的也是为了得到那80万元酬金。 接着,这兄弟俩又拉许卿绸、许清泰入伙。林氏兄弟很聪明,很有心计。对80万元酬金的分配留了一手。在向许卿绸、许清泰交底时,只给他俩各10万元报酬。 就是这10万元酬金,也使许清绸、许清泰动心。许清绸生意失败,导致破产,家里从早到晚都有人上门讨债,简直无法安身。林镜川给他这样一个发财的机会,他喜之不胜,感激不尽。许清泰家底厚实,但一次能赚10万元,机会难得。虽说有点风险,他不怕。不冒风险,就发不了大财。 这四个人都一心想的发财,谁也没想到这是一种违法犯罪的行为。即使想到了,也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只要做得隐蔽,警察不会发现。只要不被警察发现,就不会受到法律的追究。 事实证明,他们的这种想法大错而特错。国家有健全而神圣的法律,又有严密、高效的执法机关,任何违法犯罪行为都逃脱不了追究和制裁。即使逃过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神圣的法律之剑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总是高悬在贪婪、自私、阴险、卑鄙者的头顶,闪烁着不朽的光辉。 本文所讲叙的故事让人明白:为了钱,或身陷囹圄,或脑袋搬家,那钱比废纸还不如。过安分守己的生活,比违法发大财要好。尽管违法发了大财,也会过得提心吊胆。 第69章 察看牛角尖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谭先国虽然个子不高,四肢平常,鼻子、眉毛、眼睛等也无令人惊讶之处,可他行进的速度,尤其是穿越辣蓼杨柳丛生、菖莆艾蒿缠裹、菱藤芡实覆盖的湖滩,简直像利箭飞梭,似鱼鹰翱翔,高平的个子比他高一头,身坯比他宽一半,刘益的年纪比他小,四肢比他粗,可他俩都追不上冲在前面的所长,被甩在后面一大截。他俩不由得暗暗感叹:谭所长真不愧是饮洞庭湖水,食洞庭湖鱼虾长大的,说话、做事,有大浪般的冲劲,有君山般的顽强。他的这种作风、性格,平时看不到,每到关键时刻才显露出来。 谭先国冲到了目的地,他瞪大那双普通,但又格外明亮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仰浮在水里的那具男尸,因为长时间水浸,面部模糊不清,从上下衣着、鞋袜判断,像湖区上了年纪的买卖人,尤其是依附在颈部的那条装钱的红布腰袋,更证实了这一点。这自制的红布腰袋,装了重金捆扎在腰间,防盗、防抢,比那些大款、老板搁在肚皮上装钱盛物的皮兜还要安全。 刘益、高平站在谭所长两旁,就像紧随包公的王朝、马汉。他俩面对这具微微散发出腐臭的男尸,不免有几分恶心。不过,他们没有表露出来,与死尸打交道,这是警察的工作和职责。如果表露出半点厌恶情绪,定会遭到所长的责骂。他们对死者作认真的观察。 谭先国蹲下,目光盯着依附死者颈部的那条装钱的红布腰袋不挪移,他发现红布腰袋的带子已断,拉链敞开,袋里空空无物。他凭着从事十五年公安工作的经验判断,这是一起凶杀案。他把这想法装在心里暂时没有说出来。一小时前,他接到本所驻芦苇场中尾洲分场民警郭宏春关于在目平湖上发现了一具男尸的报告时,他心里就忐忑不安,他希望这男子属于正常死亡,那样他领导的汉寿县公安局鸭子港派出所已经十分吃紧的财力、物力、警力,才不会增添更重的负担。他明白,宽阔的目平湖上漂起一具男尸,决不会像他希望的那样简单。强烈的工作责任感驱使他丢下话筒,便立即率所里的青年民警刘益、高平,穿越西湖大垸,翻过沅北大堤,赶到目平湖中心的浮尸地牛角尖。 这时,谭先国站起身,两眼扫视四周,浮尸位于汉寿县芦苇场中尾洲分场人工河道北边中段,河道宽50米,尸体周围有浪泡渣。人工河南北滩岸上,长着密密匝匝的芦苇,铺天盖地,涌向远方。南岸的芦苇被水淹没。人工河西南岸遍布杨树林,属汉寿县芦苇分场淤洲分场管辖。人工河从西向东,上接沅水,下通澧水,整个现场位于沅澧二水交汇处,汉寿、沅江两县市交界地。男尸如果再随水前浮50米,就进入了沅江市管辖的范围。谭先国真恨不得一口气将浮尸吹动50米,那样,一切责任便落到了沅江市的同行身上,他就不用为筹措办案经费而苦恼,不用为缺乏警力而操心。警察,就怕遇到这样的无名尸案,尸源难查,凶手难觅,耗时耗力耗资,吃亏不讨好。 刘益、高平欲将浮尸捞上岸,他下意识地摆摆手。刘益、高平不明白他的意思,投以茫然的目光。谭先国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自私、狭隘,不禁脸红、心跳。他想:越是重任,越要抢着担,越是艰险的地方,越要冲向前。这是共产党保持兴旺发达的优良传统。如今,这传统受到了金钱至上,享乐第一等腐朽没落思想的冲击,有的人见利就抢,见名就争,见权就要,成天围着筷子杯子、票子位子打圈圈。怪就怪在这种人居然走红、吃香。但他不能做这种人。他是共产党员,他是人民警察,他是派出所长,他的职责是惩恶扬善,确保一方安宁。面对屈死的冤魂,他不能推,也不能等。缺乏警力,现有民警一个顶两,加班加点。没有办案经费,东边借,西边讨,牙齿缝里省。他不容多想,朝前跨出一步,捞住浮尸,用力往岸上拖。刘益、高平赶紧过来,一起动手。 第70章 推理 一艘乳白色的公安快艇缓缓离开沅水南岸的岩汪湖码头,顺沅水注入目平湖的主航道,向位于目平湖东北角的浮尸地牛角尖飞驰,两侧滩岸上的芦苇、杨树,纷纷往后滑去,高高矗立在沅水注入目平湖口子上的那两座将高压输电线横空托起的铁塔渐渐变得模糊时,公安艇侧身朝北,离开沅水主航道,驶进芦苇滩中间开凿出的人工河,挤得绿汪汪的河水往两岸涌起,发出哗哗的回响。 正在牛角尖等待的谭先国、刘益、高平老远就看见了驶过来的公安艇,他们像盼来了思念已久的亲人,高兴地连连招手,他们将浮尸打捞上岸后,一边严加看管,一边向汉寿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聂志明作了报告,要求速派法医,检验尸体。谭先国了解聂志明:个子不高,外表看不出大将气魄,说话、办事却有非同寻常的胆量和魄力。他一定会从刑侦大队选派精兵强将,迅速开赴浮尸现场,与他合兵一处,共同开展验尸、勘察工作。 谭先国是这样想的,聂志明是这样做的。 公安艇驶拢,甲板上挺立着一高一矮、一粗一细两个汉子,高的是汉寿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队长、法医权威袁毅,矮的是刑侦大队侦查员、法医刘德珍,一个已过不惑之年,一个刚近而立之年,他俩外表、性格虽不一样,侦查办案却配合默契,是闻名八百里洞庭湖的一对好搭档。 谭先国、刘毅、高平对他俩的到来感到格外满意,不等公安艇靠拢,他们迎上去将他俩抱上了滩岸。 袁毅、刘德珍立即取出仪器,对死者进行检验:死者身高1.58米,体形单瘦,上着灰的卡罩衣,下配青线布裤子,脚穿黄胶鞋,额头、面部被钝器击损,颅骨呈凹线型粉碎性骨折,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脸蛋已经腐烂。腹部无明显鼓胀,口里、肛门均无流水。他俩作出结论:死者年约50至60岁之间,死亡时间应在一星期前,即10月6日左右,系死后入水。 谭先国、刘毅、高平希望得到更详细、更具体的结论,例如死者姓名、住址、面貌、职业,还有死亡原因,凶手特征。这样,他们才便于开展下一步的侦查工作。然而,希望并不等于现实。他们懂得,科学的结论是在尊重客观事实的基础上产生的。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和文字材料,任何高明的法医也不能妄下这种结论。 谭先国意识到下一步侦查工作的艰巨性。他没有露于言表。他们盯着死尸,想了想,问袁毅和刘德珍: “从死者衣着和装钱的红布腰袋来看,其职业应是湖区农民中做小买卖的人。你们说是不是?” 袁毅是个厚道人,答话非常实在:“你是侦查里手,肯定早已作出这个结论,所以不必我们重复。” 在场的人都禁不住笑了。 谭先国又问:“按常规,装钱的红布腰袋应系在死者腰间,而它则离开原有的位置,依附在死者颈部,奇怪的是未系也未扣,竟没有被水冲走。这是什么原因?”不等袁毅、刘德珍回答,他又继续发问:“红布腰袋的拉链敞开,袋内空无一文,红布腰袋捆扎腰间的两根带子的纽结未散,而一端断脱,这又是什么原因?” 这时,驶往岩汪湖的公安艇又驶回了牛角尖,它载来了汉寿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聂志明、刑侦大队队长刘述明、刑侦大队教导员赵定福、刑侦大队侦查员杨瑞东、伍杰、吴月、张朝晖、水上派出所所长罗德华、湖洲派出所所长梅其发。他们跳上滩岸,自然而然地围绕死者站成一圈。袁毅抓住机会,介绍了尸检情况。接着,谭先国再次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大家都沉默不语,一道道目光聚拢在聂志明身上。 聂志明不是那种故意耍官腔的指挥员,他为人正直,办事爽快,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此时,在场的侦查员都把目光投向他,这是大家对他的信任,他应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竹筒倒菜籽似的直(梭)说出来。他作为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关键时刻他也应该拿出主见,拍板定音。 他说:“我们都是生在目平湖,长在目平湖,对目平湖的地理地貌,水文气候是熟悉的。牛角尖这片湖滩,位于目平湖东北角,沅江和澧水注入目平湖的交汇处,地势较高,不是春汛和秋汛季节,这里干枯无水。我认为,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因为10月9日至10月11日发过一场秋汛,法医已经鉴定死者死亡时间在一个星期以前,这就可以肯定,死者是从别的地方漂到这里来的。我们要查明死者真实身份,追捕真正的杀人凶手,找到第一现场至关重要。”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 接着,聂志明说:“我认为,杀人凶手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以上,而且是在行进中从死者身后进行突然袭击。” 大家听了,不免感到有些茫然,有些不可理解。 聂志明没有急于解释,他拉着比他身高一头的刑侦大队长刘述明进行模拟表演。他走前,刘述明走后,刘述明突然朝他头上挥手,正好击中他的额头和鼻梁。聂志明这才一语道破: “正因为凶手身高在一米七以上,是在行进中采取背后袭击,死者的颅骨才会呈凹线型粉碎性骨折,鼻梁骨也才会被击碎。” 在场的人无不发出赞叹,佩服他精辟的逻辑推理。 第71章 风雨无阻 10月13日晚,所有参战民警在牛角尖水利组安营扎寨,这是一个不到十人的小单位,一栋不起眼的陈旧楼房座落在目平湖北岸的大堤上,房子和它的主人们一道,为观测、掌握、研究目平湖的水文情报,为看守、护理、保养长长的北岸大堤,日夜睁着不倦的眼睛。如今,在他们管辖的目平湖发生了无名浮尸案,他们在与当地群众一起感到惊讶,感到义愤的同时,还觉得有责任、有义务协助公安民警尽快破案。当公安民警们选择驻地时,水利组的领导、工作人员毫不犹豫地将头顶国徽、肩扛蓝盾的卫士们迎进了虽是陈旧简陋,却热浪腾腾的水利组小院,他们让出自己的房,腾出自己的床,让民警们住宿。当地的村党支部书记胡友才闻讯,连夜邀了村治保主任胡明德一起赶到水利组,向干警们表示:无名尸案发生在本村领地,作为村级组织,协助、配合公安民警破案责无旁贷。虽是收割晚稻的大忙季节,他们从村上抽调了两名体力最好、脑子最灵、烹调技术最熟练的壮年农民,由村治保主任胡明德率领,专门承担起给民警们做饭、烧水、洗衣等一应后勤任务,并无偿供应粮油、蔬菜,以缓解民警们办案经费之困难。 聂志明和他率领的民警们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感到极大的满足。人民是创造历史的动力。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干什么事情,只要得到群众真心实意的拥护和支持,就能无往而不胜。他们进一步统一了意志,下定了决心:不破目平湖无名浮尸案,他们决不收兵回朝。 聂志明最初决定参战民警就地驻扎,是为了节省时间,减少开支,因为牛角尖是汉寿县东北部最边远的地方,距目平湖南岸的汉寿县城有几十公里,还要横跨沅水注入目平湖的口子岩汪湖,仅轮船过渡就需个把小时,每天乘坐警车或是公安艇朝去晚归,即耗时耗力耗资,又不利于无名尸案的速侦速破。就地驻扎,还便于发动群众,寻找线索。聂志明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一举措竟会受到牛角尖水利组和当地群众的无私援助与支持。他深深感到:新时期的公安工作,不管面临多大的困难,只要有了干群的支持,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他不能辜负当地干群寄予的厚望,他越觉肩上的担子沉重。 当夜,聂志明在牛角尖水利组通过电波向常德市公安局报告了目平湖无名尸案的情况,局长胡欣堂高度重视,委派刑侦科长、痕迹工程师张联盟、法医黄惠文、侦查员肖红彪,驱车顺悠悠沅水东下,飞奔一百多公里,赶到牛角尖水利组,加强对目平湖无名尸案速侦速破的组织指挥和技术指导工作。 10月14日早晨,目平湖的上空突然风起云涌,方圆数百里目平湖一片阴沉,东岸的沅江市、北岸的南县、安乡县被深深地锁在云层里,湖心高高矗立的赤山也模糊隐去。聂志明站在牛角尖水利组那栋陈旧简陋楼房二楼走道上,睁大明亮、深邃的眼睛,注视着目平湖上的风云变幻。他想:这也许是上天对他和干警们的有意考验吧!他不禁想起了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对洞庭湖阴雨天的描述:“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一阵冷风扑来,他浑身直打哆嗦。昨日还是好端端的晴天,没想到气候变得如此之快。他和民警们的衣服都穿得单薄,要出门侦查,显然难以抵抗突如其来的寒流,必须给民警们添衣加衫。 他想到这里,忽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他望去,只见鸭子港派出所所长谭先国、村治保主任胡明德各自搂着大堆衣服、胶鞋走上楼来,笑盈盈地朝他招呼: “聂局长!天气变冷了,赶快加衣加裤吧!” 聂志明望着这两个有心人,感动得热泪旋转。 吃罢早饭,民警们在聂志明、张联盟的统一调配、指挥下分四路出发,开展侦查。 谭先国、伍杰,一个划头桨,一个掌艄,驱动一条小五斗渔划子,穿行于目平湖的大小水湾,长短港汊,高低码头,对捕鱼的丝网船、流钩船、鸬鹚船,对运货的铁驳、水泥船,对载客的机动船、木划子、大风蓬船逐一访问、调查,一是了解船上有无落水失踪的人,二是掌握船只有无被租、借的情况,三是观察船上有无搏斗的痕迹和血印。浮尸现场位于目平湖正中的牛角尖,很可能是犯罪分子将受害人引诱上船,渡过人工河,登上人迹罕至的湖滩,尔后伺机谋害的。如果能发现作案的船只,对查明无名尸和凶手会带来有利条件。所以,谭先国、伍杰总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把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漏掉有价值的痕迹和信息。 罗德华、梅其发等,分散到目平湖中的每一座湖滩上,走访湖滩上凉网补网的渔民,放牛的牧童,牧鸭的鸭民,砍柴的林工,他们挑选最恰当,最富有表现力的语言,描绘无名尸的体貌特征,希望有人能证实其真实身份,失踪时间。 赵定福、青先有专门找汉寿县芦苇场各个分场的巡山员作调查,因为芦苇分场的巡山员,每天从早到晚,或驾一叶轻舟,或迈开壮实的双腿,穿行于大小苇滩、芦荡,不让人偷砍一根芦苇,他们的汗水洒遍了每一寸滩地,他们的目光注视着每一道波纹,目平湖上哪里风吹草动,哪里蛇走鼠跳,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了解得明明白白。赵定福、青先有从牛角尖分场,到游巡塘分场,再到淤洲分场,凡属芦苇分场的巡山员他们都要访问到,决不疏漏一人。他们坚信,只要耐心、细致,一定会得到收获。 聂志明、张联盟、刘述明、袁毅、刘德珍、杨瑞东、刘益、黄会文、肖红彪,分头从坡头水文站、全护堤水利组、牛角尖水利组,请来水利工程师李猛发、王以青、曾德信,聚集在发现无名尸的现场,根据10月9日至10月11日目平湖水涨水退的情况,结合无名尸仰卧的姿势、周围的浪泡渣、四肢和身躯的擦划痕印、指甲缝里的存留物等,研究确定无名浮尸是从沅水漂来的,还是从澧水漂来的。对这一点有了明确的结论,便于集中警力寻找第一现场。这是突破全案的关键,聂志明、张联盟、刘述明亲自坐镇,仔细向水利专家们介绍发现无名浮尸的情况,像小学生求教老师似的提出一个个疑问。 风呼呼地刮,雨哗哗地下。 风吹湖水,掀起排排涌浪;雨打芦苇,发出阵阵声响。在这一望无际,苍苍茫茫的目平湖上,这些五尺男儿,此时似乎都变成了一朵朵浪花,一根根芦苇,溶入了目平湖的怀抱。 聂志明、张联盟不顾自己的头发、衣服被湖风吹散,被雨水淋湿,总是全心全意地为水利专家们护好雨衣,撑好雨伞,生怕吹走了他们手中的仪器和水文资料,生怕淋湿了他们的身子。李猛发、王以青、曾德信被侦查员们恪尽职守、顽强拼搏的精神所深深感动,过去他们曾听人议论过公安队伍中存在的耍特权、抖威风的不良现象,他们不知是真是假,今天站立在他们面前的这群警察,既有市里的,也有县里的,还有乡派出所的,不论是哪一级的,个个都是好样的。真正有水平、有知识、有修养的人,不 第72章 会师杨柳林 聂志明、张联盟率侦查员们沿两岸芦苇相夹的人工河,朝沅水上游的淤洲芦苇分场一、二组管辖的杨柳林寻觅而进。 突然,聂志明挂在胸前的对讲机里传出的呼叫压倒了阵阵风雨声: “我是金牛山!我是金牛山!目平湖请回答!” 聂志明赶紧答话:“我是目平湖!我是目平湖!金牛山请讲!” “有重要情况向你当面报告,你在哪里?” “我正在向淤洲分场一、二组管辖的杨柳林前进。你在哪里?” “我刚离开淤洲分场场部,也在向一、二组管辖的杨柳林进发。” “好!我们尽快在那里会师。” 聂志明朝对讲机里答完话,转向张联盟、刘述明,兴奋地说:“看来三个水利专家的结论不容置疑。赶快走,争取与赵定福、罗德华他们同时到达杨柳林。” 风越吹越急,雨越下越大,浩阔的湖面上,帆船顺风飞梭,鱼鹰展翅翱翔。聂志明、张联盟率领的侦查员们,一个个也像扬帆的船,展翅的鹰,趟过芦苇荡,穿越辣蓼地,锯齿似的芦苇叶朝他们脸上、手上划出了一道道血印,刀尖般的杨树桩给他们脚上、腿上刺出了一个个乌疤,他们全然不顾,时而拉开箭步,时而打起小跑,赶往目的地。 很快,两支队伍在汉寿县芦苇场淤洲分场一、二组管辖的杨柳林里会师了。 见面,赵定福就向聂志明、张联盟、刘述明报告:淤洲分场巡山员周明杰反映,10月6日上午11时左右,他看见与他同村的牛贩子曾子柏与一个陌生青年坐在这片杨树林边讲话,他和曾子柏打了个招呼,问曾子柏到这荒郊野滩来干什么。曾子柏指着湖滩上吃草的牛群,回答是来买牛的。 “后来呢?”聂志明急切地追问。 “后来周明杰继续往芦苇滩巡逻去了。曾子柏买了牛,还是没买牛,他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侦查员们七嘴八舌地插问: “曾子柏是哪里的?” “曾子柏多大年纪?穿什么衣服?长得什么模样?” “那个陌生青年长得什么模样?个子有多高?” 赵定福是个温性汉子,他等大家提完问题,这才不急不忙,有条不紊地回答: “曾子柏是鸭子港乡全护村七组人,年纪50多岁,个子很矮,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在本地做牛生意,当地人都称他‘柏佬’,他为人善良本份,从不与人结仇。那天,他上穿灰的卡罩衣,下穿青线布裤子,脚穿黄胶鞋。与他说话的那个青年身坯高大,方脸,大眼睛,两竖八字眉,颧骨凸起很高。” “他俩手里拿了什么东西没有?”聂志明提问。 “这点,我们反复问了周明杰,他说记不太准确了。好像那个青年身边放了一根桨桩。” 聂志明听了,不禁长长地“哦”了一声,他眼前立即浮现出死者头上那道凹线型的伤痕。他说:“十有八九,死者额头的那道凹线型伤痕是桨桩留下的。周明杰提供的情况,与水利专家们作出的‘尸体是从沅水漂流到牛角尖’这一结论相吻合。我看这里就是第一现场。”他注视着苇荡起伏涛声哗哗的目平湖,不禁感慨万千。目平湖位于武陵山下,洞庭湖西畔,是八百里洞庭湖的组成部分,是张家界、桃花源风景区的东北大门。多少文人墨客曾慕名到此泛舟漫游,被这美好的景致所陶醉、所感染,留下赞美的诗篇。他印象最深的是1985年6月17日这天,他护卫着著名作家萧军、叶君健、峻青、陈模、未央、谢璞、周健明等一行到此游览,这些作家回到岩汪湖码头,即兴赋诗作词,表达美好的感受。十年过去了,他对峻青的两首词仍记忆犹新: 湖上致未央 千里揽胜来岩汪, 无边碧浪映骄阳; 泛舟别有沧桑感, 不见商央见未央。 游湖归来 莫道沧海才为水, 更喜洞庭泛碧波; 泛舟归来人不倦, 巨觥豪饮见酡颜。 他想:如今,这湖上发生的凶杀案,与作家们笔下的美好诗文相比,是多么的不相称、不协调啊!美总是受到丑的摧残;善总是遭到恶的侵害。这是为什么呀?他皱了皱眉头,暗下决心:必须尽快破案,捉拿杀人凶手,还目平湖应有的宁静和美好。他转身,挥手,道:“速赴鸭子港乡全护村七组,寻找曾子柏的下落。” 第73章 横河岭问答 曾子柏失踪了。 这是谭先国、杨瑞东、刘益踩着泥泞,紧赶快跑几十里,踏进曾子柏的家时得出的结论。据曾子柏的妻子反映:曾子柏于10月5日早饭后外出做牛生意,带了两千多元钱,用红布腰袋装了,捆扎在腰间。红布腰袋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曾子柏平时外出两三天就回家,这回一去十多天不见人影。这位老实巴交的农妇拉着谭先国的手,边哭边问: “谭所长!我那忠厚老实的老倌子是不是被别人谋害了?” 谭先国想点头,却不忍点头。 “谭所长!你实话实说呀!我老倌子要不是被人谋害,你这当所长的不会到我家里来。” 谭先国不得不点头。 老农妇像当头挨了一击,立刻晕倒在地。 谭先国、杨瑞东、刘益守着她,就像服侍自己的亲人,给她喂水,服药。老农妇慢慢睁开眼睛,苏醒过来,哭道: “我的老倌子好命苦呀!” 谭先国们劝阻住老农妇的啼哭,要她回忆老伴外出时的情景:往哪边走的?和谁一起走的?有没有人知道他身上带了两千多元现金?还要她回忆曾子柏平时与哪些人交往密切?与哪些人一起做牛生意?老农妇逐一作了回答。 谭先国立即通过对讲机,向坐镇指挥部的聂志明副局长报告了这里得到的情况。 聂志明听了异常兴奋,他当机立断,对各路人马重新调度、部署,从五个方面同时开展侦查:一是与附近几个乡镇的党委、政府取得联系,召开各种会议,公布案情,发动群众,提供线索。二是顺着曾子柏的行踪调查访问,落实曾子柏失踪的时间、地点。三是正面接触酉港镇、文蔚乡、坡头镇、洲口镇所有与曾子柏一起做过牛生意的牛贩子,逐一定时定位。四是广泛、深入寻访“身材高大、方脸、大眼,两竖八字眉,颧骨凸起很高的年轻人”。五是顺目平湖北堤一线的车昏村、横河岭村、南堤村调查大小船只的船主,落实10月6日左右,船只有无被盗用、被外借、被雇请载客等情况。末尾,聂志明向侦查员强调:这不同于拼拼杀杀,光有勇猛、胆大、不怕牺牲是不够的,务必认真深入,细致扎实,不能有半点疏忽、遗漏。 侦查员们不用表态。因为行动就是最好的表态。他们按照聂志明的指挥,分头展开侦查。 10月15日,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 这天,虽然秋雨绵绵,湖风嗖嗖,水乡泥路,一走三滑,稍不注意,就会摔个仰面朝天,甚至跌进路边的水沟里,担负顺着曾子柏的踪迹进行调查访问任务的侦查员杨瑞东、刘益却没有停歇一刻脚步,他们顺着曾子柏离家外出的路线,挨村挨户,逐港逐汊的调查,寻访,每当三叉路口或是转弯抹角的地方,他们的访问工作做得越加细致,直到有人肯定的证实了曾子柏的去向,他们才继续往前寻觅。 中午,他俩来到酉港镇辰护村,此时他俩肚子里都唱起了空城计,欲进村弄点吃的,但想到肩上的任务,又继续工作。侦查员都是这样,只要手头的案子未破,就必须忍饥挨饿。待案子破了时,由于高兴,往往饱餐狂饮一顿。正因为如此,所有的侦查员没有一个不患胃病。杨瑞东、刘益饿过一阵,也就觉得不饿了。他俩走进辰护村村民龙运秋家,这家刚吃过中饭,正在收拾碗筷。主人见客人进屋,连忙问: “吃过中饭没有?没吃,烧火就弄。” 杨瑞东、刘益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老龙,你先坐下来,我们要向你了解重要情况。” 龙运秋从这两个警察的神态看出事关重大,便不再提吃饭的事,赶紧搬了一把凳子,挨近他俩坐下。 “老龙!你认识曾子柏吗?” “我和他是老熟人呀!他是跑四方的牛贩子,经常到我这里路过,每回路过都要和我打几句讲。他怎么啦?” “他被人谋害了。” “啊!”龙运秋大惊失色,道:“这不会吧!早些日子他还从我这里路过,和我说过话呀!” “你仔细想想,曾子柏是哪一天路过你这里?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他要到哪里去?” “我想想,”龙运秋扳着手指头,仔细掐算,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是古历九月初一,也就是阳历十月五日,对,上午,没错,是上午。我们两个见面还开了几句玩笑。我留他歇脚他不肯,说是要搭早赶到横河岭村的牛贩子家,商量贩牛的事。我祝他发财。他笑呵呵地走了。” 杨瑞东追问:“曾子柏讲没讲去横河岭村的哪户牛贩子家?” “没讲。”龙运秋肯定地回答。 杨瑞东、刘益握别龙运秋,顶着秋风斜雨,踩着溜滑泥路,直指横河岭村。 他们首先找到村党支部书记,掌握了全村所有牛贩子的底数,然后从第一组开始,对每一位牛贩子进行调查。第一组的牛贩子访问过了,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们没有灰心,这种调查访问,本身就像大海捞针,必须具有顽强的耐心和毅力。他们来到第二组,该组只有张良顺是做牛生意的。两个年轻侦查员走进张良顺家的绿色小院,张良顺外出贩牛未归,张良顺的妻子热情地迎了出来。“警察同志请坐!请坐!我晓得你们到我家来的目的。我参加了村里召开的群众大会,村长说牛贩子曾子柏被人谋害了,要大家提供线索。你们不来调查,我也会去找你们反应。这两年,我男人与曾子柏没有往来。只有俺村上的牛贩子潘巨阶才与曾子柏保持常来常往的关系。曾子柏每回到俺村上,都是住在潘巨阶家。” 杨瑞东、刘益眼里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俩各自吞干手中的一碗芝麻绿豆茶,起身赶往潘巨阶家。他们已从村党支书那里了解到,潘巨阶年已七旬,在本村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小儿秉承父业做牛生意,日子过得红火,唯有二儿潘德保插田拌土,日子过得不尽人意。两个年轻侦查员跨进潘巨阶家的小院,不禁一怔。他俩看见阶矶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方脸,大眼,两竖倒八字眉,颧骨凸起很高的青年农民。这个青年看见两个警察跨进了他家的院门,浑身似乎一阵震颤,欲退欲进,欲进欲退,最后还是满脸笑容地迎上来打招呼: “警察同志!你们要找谁?” “找你!” “找我?” “对!你是叫潘德保吧!” “是的。我是叫潘德保。” “你的诨名叫八佬是吧?” “是的。平时,大家都叫我八佬。” 杨瑞东、刘益利用这一问一答的机会,入木三分地观察潘德保脸上的细微变化,他回答得干脆利索,脸上也看不出阴晴雨雪。 杨瑞东、刘益单刀直入,问:“牛贩子曾子柏在目平湖上遭人谋害,你晓得吗?” “早就听村长讲过了。” “10月5日,曾子柏到你家来过吗?” “10月5日没到我家,倒是10月3日来过,在我家打了一夜牌,每底输赢两角钱,整晚输赢也就十多元钱。第二天早晨,我把他送上目平湖北堤,他说往丁家拐村6组杨瑞安家谈牛生意去,我和弟弟潘喜保一起到丁家拐村4组刘运其家吃了早饭,就到坡头镇红星村4组帮我妹夫家收割晚稻去了。” “以后你还见到过曾子柏吗?” “没有。” 杨瑞东、刘益不再提问。他俩告别潘家时,样子显得很轻松,很自如,不让潘德保感到他们对他产生了怀疑。他俩上路立即分工:刘益留下,监视潘德保的行踪,防止他潜逃。杨瑞东速赴丁家拐村6组杨瑞安家核实曾子柏到他家谈牛生意的准确日期。他俩分手,一个匆匆往南,寻访杨瑞安家,一个急急返北,潜入潘德保家屋后的甘蔗地。 第74章 三管齐下 杨瑞东很快找到杨瑞安家,经核实,曾子柏于10月6日早晨来到杨瑞安家谈牛生意,生意没谈成,曾子柏要走,说是潘巨阶的二崽要带他到目平湖的湖滩上去买牛。当时,正是吃早饭的时候,杨瑞安留住他,说是买卖不成情意在,吃了早饭再走不迟。曾子柏就留下,和他全家一起吃了早饭才离去。 杨瑞东问:“那餐早饭吃的什么东西?” “米饭。” “吃些什么菜?” “腌菜、干扎辣椒、白辣椒。” “时间没记错吧?” “千真万确,不会有错。” 杨瑞东听了觉得情况紧急,必须尽快赶回指挥部汇报。他看看门外,天已煞黑,风仍在刮,雨仍在下,他肚子里仍唱着空城计。他顾不了这些,提起精神,走进了浓浓的黑夜。 他一身泥一身水地赶到了牛角尖水利组,他看到队长刘述明、教导员赵定福、副队长袁毅、队友刘德珍、常德市公安局刑侦科法医师黄会文、侦查员肖红彪等也从外面侦查回来,个个都是满身泥水,像个咸鸭蛋。 聂志明、张联盟立即召集大家开了个案情碰头会。首先由杨瑞东介绍有关潘德保的情况,接着其他几路侦查员结合各自侦查到的情况,畅所欲言,各抒已见,表达了对本案的看法。有的说,曾子柏在潘德保家打了一夜牌,虽然赌资不大,有可能让潘德保知道了随身携带的现金。潘德保遂起谋财害命之心。有的说,曾子柏先后两次到潘家,第一次是10月3日,第二次是10月5日,这两次都在潘家过夜,而调查潘德保时,他却只说曾子柏10月3日到他家这一次,避而不谈10月5日这一次,显然是心怀鬼胎。有的说,明明是潘德保将曾子柏送上目平湖北堤,而且是送他去买牛,为何对他后来的去向就不知道了呢?这是讲假话。有的说,潘德保以前在目平湖上放过钩,撒过网,熟悉目平湖上的环境,也熟悉目平湖上的船主,有条件诱骗曾子柏下湖。 聂志明静静地听完大家的发言,与张联盟耳语了几句,张联盟连连点头。聂志明站起身,目光扫视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膛,他用深情的语调说: “几天几夜的紧张侦查,同志们都辛苦了。为了抓住破案契机,及时惩治犯罪,大家还得发扬连续作战,不怕疲劳的精神。今夜三管齐下,力争突破全案。” 接着,他作了具体部署:刑侦大队副队长袁毅、法医刘德珍和常德市公安局法医师黄会文一起,对死者胃内容进行检验,如果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中含有腌菜、红辣椒皮和白辣椒皮,就说明曾子柏是10月6日在杨瑞安家吃了早饭后出来被害。侦查员吴月、伍杰、张朝晖驱车坡头镇红星村4组潘德保的妹夫家,证实潘德保究竟是10月4日还是10月6日到他家帮助收割晚稻。刑侦大队长刘述明、鸭子港派出所所长谭先国、刑侦大队侦查员杨瑞东,速赴鸭子港横河岭村6组,与隐蔽在潘德保屋后甘蔗地里进行监控的刘益会师,对潘德保家形成包围之势,严防其狗急跳墙,趁雨夜潜逃。 末了,聂志明对袁毅、吴月说:“你们两个那里有了情况,及时通过对讲机向我报告。以便我尽早作出对潘德保是传唤,还是不传唤的决定。”他又转对刘述明,道:“刘队长!雨夜监控,最苦最累,等到案子告破时我敬你三杯酒。” 刘队长笑了,大家都笑了,笑声中饱含着藐视一切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三支队伍,分头行动。 第75章 黎明前的较量 湖风,阵阵吹;秋雨,哗哗下。密密匝匝的甘蔗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 刘述明、谭先国、杨瑞东、刘益身穿雨衣,隐蔽在甘蔗林中,承受着风的侵袭,雨的敲打。锯齿似的甘蔗叶,摇过来晃过去,不时划到他们脸上、手上,被割出道道细密的血痕,雨淋,汗浸,隐隐作痛。他们谁也没叫一声苦,都睁大炯炯如炬的眼睛,严密注视着面前那栋木板瓦屋里的动静。哪里猫跳,哪里鼠咬,哪里猪婆打鼾,一切都在他们的监控中。他们的腿发酸,用力揉一揉;他们的眼模糊,使劲眨一眨。他们希望潘德保是杀人犯,他们更希望潘德保不是杀人犯。潘德保究竟是杀人还是没杀人?他们盼望今夜尽快揭晓。 这时,刘述明的对讲机里传出呼叫声: “金牛山!金牛山!我是目平湖,金牛山请回答。” 刘述明调了调手中对讲机的音量,嘴唇凑拢,回答: “我是金牛山!我是金牛山!目平湖请指示!” “经法医检验死者胃内容,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中含有腌菜、红辣椒皮和白辣椒皮,据此确定曾子柏是10月6日在杨瑞安家吃了早饭4小时后被谋害。” “明白。” “还有,潘德保的妹夫证实,不论是10月4日,还是10月6日,潘德保都没有去坡头镇红星村4组帮他妹夫家收割晚稻。潘德保嫌疑上升。请按一号方案行动!金牛山听明白了吗?” “金牛山明白!目平湖请放心。” 刘述明将对讲机插进怀里,拿出手电筒,捻亮,照了照手表,已是10月17日凌晨1时,他们在这风雨飘摇的甘蔗地里守候了三点钟。这三点钟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在美酒飘香的餐桌上,在神秘莫测的按摩厅,在威严神气的主席台,在温馨甜蜜的卧室中,也许觉得太短暂,太仓促。而对于守候在黑夜里,风雨中,与甘蔗林做伴的侦查员来说,这三点钟的确显得漫长遥远。此时,专案指挥长聂志明指挥他们按一号方案行动,他们如同从痛苦中得到了解脱。刘述明举起手电筒,朝漆黑的夜里晃了三晃。分开隐蔽,从不同角度监视潘德保家中动静的谭先国、杨瑞东、刘益看到这晃动的光束,明白是刘述明发出的传唤潘德保的信号。他们钻出甘蔗地,从前后左右包围潘德保的家,靠近,再靠近,打算待堵住前后门时,敲门唤起潘德保,发出传唤证,带往牛角尖水利组专案指挥部。 就在这时,潘德保家的后门发出“吱哑”的响声,刘述明、谭先国、杨瑞东、刘益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越加提高了警觉,顺势就地隐蔽。四双眼睛瞪得溜圆,目光穿透浓浓的夜雾,注视后门里的动静。 突然,后门里闪出一条高大的黑影,穿过菜地,往甘蔗林方向跑去。四个侦查员不需谁来指挥,不需谁来调度,闪电般地扑上去,将黑影包围在中间。刘述明突然捻亮手电,雪白的光束将黑影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黑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刘述明一把将他提起,喝道:“潘德保!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家好好睡觉,打算跑到哪里去?” “我,我,”潘德保吓得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起来屙屎。” “屙屎为什么不去厕所?” “我睡得糊糊涂涂,搞错了地方。” 四个侦查员不禁暗暗好笑,他们从这点看出,潘德保的确没有前科,的确是第一回作案,所以,撒谎的水平也很低劣。 刘述明向他出示传唤证:“潘德保,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人民警察!” “啊!”潘德保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道:“我,我跟你们去。” 路上,四个警察将潘德保夹在中间,默默前行。潘德保憋不住了,发问:“警察同志!要我跟你们去干什么呀!”四个侦查员谁也不给他回答。他走着,不时发出一声声粗重的叹息。四个侦查员明白,潘德保的心灵正受着痛苦的煎熬,他早知今天,何必当初。他悔恨莫及。 刘述明们将潘德保带到牛角尖水利组专案指挥部。在走进这栋陈旧楼房时,他们看见芦苇场巡山员周明杰站在暗处,狠狠地盯着潘德保。待其走过后,周明杰朝他们点点头,轻声说:“就是他!” 聂志明、刘述明心里有了胜利的把握。他们没有急于审讯,而是根据潘德保的特点,将其单独关在一间房子里,给他造成心理上的压力。据了解,潘德保以前从不偷,从不抢,没有犯罪前科。这种罪犯的心理承受能力与那些惯犯,特别是劳改劳教释放后再次走上犯罪道路的人比较起来要脆弱得多,远远没有那么阴险、狡诈,顽固不化。只要氛围创造适当,审讯时,其心理防线便立刻崩溃。按照这一思路,他们连夜将潘德保押上警车,从牛角尖水利组转移到鸭子港派出所。整个过程,仍然不向他发一问。他们看见,潘德保脸上不断地流汗,尤其是警车到了鸭子港派出所,潘德保下车,见了派出所里的威严气氛,与在牛角尖水利组时比起来,脸色更惨白,遍身更打颤,汗水也流的更多。聂志明、刘述明看看火喉已到,黎明时分,便要谭先国、杨瑞东、刘益对潘德保进行突审。果然,没有几个回合,潘德保突然双膝跪地,嚎啕大哭。谭先国将他扶起,要他坐下,他老老实实交待了自己谋财害命的罪行。 10月3日下午,曾子柏来到潘德保家,打听横河岭一带有没有农户要卖牛。因曾子柏与潘德保的父亲潘巨阶是老朋友,这天,曾子柏没有回家,留下来与老朋友打了一夜牌。赌资不大,每盘输赢两角钱。在打牌的过程中,潘德保发现曾子柏捆在腰间的那条红布腰袋里装满了现金。当时他想,那些现金若是全部归他所有该多好啊!可他没有办法将它据为己有。10月4日上午,他眼睁睁看着曾子柏回家去了。那红布腰袋里胀鼓鼓的现金却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阴魂不散似的。没想到,10月5日下午,曾子柏又到潘家来了,还是问附近哪户人家有牛卖没有。潘德保看见他腰里的那条红布腰袋,心里一动,便对曾子柏谎称丁家拐村4组刘运其家有一头青毛牯出售,这头青毛牯正在目平湖中间的湖滩上放牧。他留曾子柏不走,打一夜牌,明天早上一起到湖滩上去看这头青毛牯,满意就谈价买下,不满意就算了。曾子柏信以为真,又留在潘家打了一夜牌。10月6日清晨,潘德保带着曾子柏登上目平湖北堤,准备坐船去目平湖中间的湖滩上。他看见许多农民正在挑土加固湖堤,此时将曾子柏骗上湖滩,谋财害命,恐被人发现。潘德保趁曾子柏进一小卖部买烟之机,悄悄溜走了。曾子柏四处寻找潘德保,当寻至丁家拐村6组杨瑞安家时,被这位熟人留下吃早饭。曾子柏不知潘德保带他去目平湖当中的湖滩上买牛是设下的圈套,在杨瑞安家吃完早饭,又转身寻找潘德保。在丁家拐村4组刘运其家,他终于找到了在这里吃早饭的潘德保,要潘德保带他往目平湖中间的湖滩上去买牛。潘德保心想:发财的机会来了怎么躲也躲不掉。他带着曾子柏,走下目平湖北堤,穿过茫茫湖滩,来到人工河边。河对面,是人迹罕至的滩地和杨柳林。涨水,滩地淹入水中。退水,滩地袒露。每到农闲季节,远近百里的农户都将自己家的耕牛赶到滩地上放牧,直到春节临近才收回。这时,潘德保手指河对面滩地上的牛群,欺骗曾子柏,要买的青毛牯就在那中间。曾子柏毫不怀疑,催他赶快过河去看牛。潘德保从河边上寻来一条未锁的小五斗渔划子,招呼曾子柏上船。他摇着桨,驱动小五斗渔划子靠拢了淤洲芦苇分场一组的杨柳林边。他俩上岸时,曾子柏走前,潘德保在后,潘德保顺手拔了船上的桨桩提在手中。他俩沿着杨树林向南走了一华里路,潘德保看看四野无人,便招呼曾子柏在草地上坐下歇息。曾子柏给他递烟,他接过,边吸边寻思如何下手。突然,走来了一个芦苇场的巡山员,看见曾子柏,热情地打招呼。曾子柏给这年轻的巡山员递烟,亲切地称其为“杰儿”。这巡山员吸着烟,往前面的芦苇滩巡逻去了。潘德保觉得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下手。他要曾子柏起身,继续朝南走。曾子柏走前,潘德保走后,走着走着,潘德保趁曾子柏不注意时,举起桨桩,对准曾子柏的头部猛击下去。桨桩击中了曾子柏的额头,只听“唉哟”一声,曾子柏仰面朝天倒在了滩地上。潘德保又挥起桨桩,朝曾子柏面部连击三下,鼻梁骨被击碎。潘德保看看曾子柏已经咽气,伸手摘取其腰间装有大量现金的红布腰袋,由于腰袋的带子捆得紧,难以解开,他便用力扯断了带子,取下腰袋,拉开腰袋拉链,掏出里面的全部现金,装入自己的口袋。他将红布腰袋顺手一扔,落到了曾子柏的颈部。他洗掉桨桩上的血迹,折回人工河边,驾了小五斗渔划子,停靠在原来的地方。他再看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他觉得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发现。他潜回家中,清点抢得的现金有1750元。他手中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他高兴得心花怒放。他分出450元放在身上,将1300元藏进了自己家中那只皮箱的夹层内。 潘德保交待完毕,门外警车发动,直驶横河岭村。谭先国、杨瑞东、刘益搜查潘德保的家,从皮箱夹层内取出赃款1300元。 他们返回派出所,将1300元人民币摆到潘德保面前,问: “你就为了这点钱,竟谋害了一条人命?” 潘德保点点头。 “你以前还犯有什么罪行?老实交待。” “没有了。我就这一次。警察同志,我什么都说了,钱也交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家?” 在场的警察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盯向他。这时的潘德保,抬起那张颧骨凸起的脸,睁大凹陷的眼睛,瞅着面前的警察,期待着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警察们觉得他这张脸像从未开垦过的荒山野地,没有一点绿色,没有一丝流水;他那双眼睛如同古老的黑洞,春风不曾吹拂,阳光不曾照耀。警察们面对这样的青年,听到这样的提问,心里在震颤,在滴血…… 第76章 点评 是什么使他着魔 很难相信,潘德保为了1750元人民币竟谋害了父亲的老朋友。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潘德保向审讯他的警察交代了杀人的全过程后竟提出要求: “警察同志!我什么都说了,钱也交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家?” 杀人偿命,历朝历代如此,难道潘德保连这点都不懂。 非也。由于他一味追求金钱,崇拜金钱,因而灵魂受到金钱的折磨与煎熬,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对金钱疯狂占有的欲望,别的什么都没有。尤其是没有了人性、人情,受害人曾子柏是他父亲的老朋友,经常往来于他家中,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成人。他看准了他红腰袋中的人民币,便顿生歹心,设计将其谋害。因为潘、曾两家过去情谊很深,曾子柏走进他设下的陷阱,从未生半点疑虑和提防。从这一点,更可看出潘德保只要金钱,不讲人性的残酷面孔。 潘德保不讲人性、人情,就更不会讲法律,更不会顾及后果。贪婪的嘴一旦张开,就什么也阻挡不住,不吞噬看准的猎物,决不会善罢甘休。潘德保已经着魔,杀人偿命这一最基本的法制观念,在他脑海里不复存在。在他脑海里涌动、膨胀的除了金钱,还是金钱。 潘德保与所有的贪婪者一样,当自己的罪行彻底暴露,将要受到法律制裁时,才明白了自己所犯罪行的恶果,才想到了生命的重要。然而为时已晚。法律不相信忏悔,法律不相信眼泪。法律只相信光明、善良与忠诚。 所以,潘德保自走进派出所的那一刻起,他再也不可能回到他那温馨甜蜜的木板瓦屋。 第77章 深夜求救 夜已深,白日里辛勤奔波的南海,此时像一个熟睡的美人,正发出细细的,甜甜的鼾声。 深圳、湘江如同它的两只眼睛,虽然不像白日里那样闪闪流光,脉脉含情,却也不时眨动着睫毛,闪动着眼珠,传递着梦中的温馨。 深圳、湘江,有夜,无夜; 湘江、深圳,似夜,非夜。 4月25日深夜零时30分,正值夜班的深圳市宝安区沙岗派出所所长温健,突然接到湘江巨商潘先生打来的报警电话,称自己来内地投资,不幸于4月23日夜遭一伙歹徒绑架,抢走他随身携带的大哥大、金戒指、手表及6000多港元,还逼他再交出50万港元,否则性命难保。他已打电话给湘江的家属,携款到深圳市布吉镇领人。今夜,他有幸脱逃,请求深圳警方火速救助。 温健正欲问明潘先生置身何处?何时来内地?向何地投资?为何遭绑架?绑匪是何人?可是,那急促的声音嘎然而止,话筒里一片空白。 是真?是假?温健不容多想。出于保护投资者的安全和利益高度责任感,他必须尽快解救潘先生。他立即查明,潘先生的电话是从松岗镇江边村打来的。刻不容缓。 他叫醒所里的8名民警,组成三个行动小组,逐一分工: 一组打先锋,速赴江边村摸清情况,解救人质; 一组将辖区内5个村子的联防队员组织起来,赶往江边村协同围捕绑匪; 一组速将案情报告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驻湘江联络小组,请求湘江警方协助查明潘先生其人,并做好家属的工作,稳住绑匪,协助破案。 温健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特区警官,也不愧是处于第一线的指挥员,处事机智果断,干净利落。他命令出口,民警们二话不说,如旋风般地分头行动。 江南四月,最富生机的时节,柳吐翠绿,槐绽鹅黄,松发嫩枝,竹冒新笋; 江南四月,最显灿烂的时节,桃花未谢,李花又白,牡丹正红,梨园飞雪。 深圳,南国前沿,华夏窗口,赤道近邻,太阳骄子,顺天时,占地利,多情的春风早已将其从里到外,从内至表,梳理得红红绿绿,灿灿烂烂。四面友人,八方商贾,带着深情,携着巨资,或乘龙,或驾凤,飘洋过海,穿山越岭,云集而来,领略春的气息,享受春的抚摸,体验春的含意。 湘江巨商潘先生,当然不能落后,紧紧追随春的脚步,跨过联结湘江与深圳的罗湖桥海关,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走进了深圳市。 他比身边的白皮肤、蓝眼睛,以及所有相同的黑头发,都要显得兴奋,显得急切。 下午他接到了一个甜蜜、缠绵的召唤: “潘先生!眨眼分别快一年啦!我好想您呀!” 这是春天的使者向他发出的呼唤。一副美丽、娇嫩的脸孔,一双多情、流蜜的眼睛,立时浮现在他眼前,令他浑身躁热,心旌摇荡。 他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做出赴深圳的决定。 他告诉家人,他要亲赴内地洽谈一宗投资项目,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天,谈成了,可获巨额利润,谈不成,权当游春赏景。 其夫人意欲同往,他婉言谢绝。 此时,他随入关的人流涌出罗湖桥海关大楼,又是在那个出口处,又是在那道栏杆旁,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两只嫩藕似的小手朝他连连挥动,他分开人流,扑了上去。 “潘先生!您终于来啦!” “游小姐!把你久等了!” 她迎着他扑过去,他将她搂进怀里。 他问她喜欢住哪家宾馆。国贸?芙蓉?中原?海虹?金鹏?雅园?她都摇头。高级的,中档的,她都不去。他有几分糊涂。她伸手招了一辆“的士”,穿越建设路,横跨深南路,顺文锦路奔驰,出市区,到郊外,向北直驱。 “游小姐!你这是去哪里呀?” “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了。”她斜躲在他怀里,柔嫩的手在他脸颊上、下巴上、胸膛上,轻轻摩沙着。他感到松轻、舒服、畅快。他果真闭上眼睛,等待着奇迹出现。 片刻,车轮停止了旋转,她朝他脸上狠狠地吻了一口,说:“到了!您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拥着她移出车门,抬眼四周,那楼群,那小街,还有那浓绿的荔枝林,欢乐的芭蕉园,一切都是那样眼熟,一切都充满了深情。他说:“这不是布吉镇吗?” 她说:“是呀!我就是要您不要忘了去年的今天,我俩在这里相聚的情景。” “你真会安排!” 出租车离去。 他俩留下,她把他带到小河边,荔枝林旁的一栋出租屋里。 太阳走到南海那边去了,一盏盏电灯紧接着亮了。他和她关了灯,搂着,拥着,在春天的摇篮里翻滚,飘荡。屋外,两只春猫“喵喵”地叫着,一声长,一声短,好揪心,好缠绵,他俩全然不知。 突然,屋里的电灯亮了,黑洞洞的枪口,白花花的尖刀,对准了他俩的脑袋。 第78章 黑夜枪声 夜,是有情人温馨的港湾,是亡命徒无底的深渊,对于水手,对于骑士来说,则是茫茫大海,则是莽莽草原,拼搏、驰骋,炼一身铁骨,铸一副赤胆。 温健和他的战友驾驶着汽车,风驰电掣般地赶往江边村。很快,辖区内5个村子的36名联防队员接到通知,也相继赶到。温健用简短明快的语言作了紧急部署,大家迅疾散开,封锁各条出路口,堵住所有水上通道。江边村的村干部和许多村民闻讯,也自觉加入了围捕案犯,解救人质的行列,村里村外,房前舍后,处处有寻觅的目光搜索的脚步。 温健搜索完一片竹林,没发现任何异样,他不放心,又对竹密林深的复杂部位梳理了一遍,仍然没有觅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走出竹林,前面是一栋楼房,夜色中,如一艘停泊港湾的轮船,门前一汪池水,稀疏的星光映入水中,像少女眨动的眼睛,屋后满山翠竹,微风穿过,似万道琴弦拨动。 温健几乎陶醉,若不是重任在肩,他会留下来,细细品味这美丽的田园风光。 此刻,他要解救人质,搜捕罪犯,不能有一刻停留。 为了惩治邪恶,为了保护善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不知放弃了多少回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温健继续往前,对楼前楼后进行搜索,一切正常。 他正欲离去,觉得楼台上应该查看,不能漏掉,以免放过任何可藏身的角落。 他登上楼台,在一堆杂物中发现隐藏着两个可疑人。 他命令他们出来,并对其进行盘问。 这两个人不予回答,夺路而逃。 温健飞身跃起,挥拳、踢腿,凭娴熟的武功,将这两个可疑人击倒,“卡嚓”,一副手铐,锁住了两双不听话的手。 “你俩是什么人?” 温健问话。 “国家公民。” 可疑人回答。 “是哪里的?” “中国的。” “躲在这里干什么?” “走亲戚。” “亲戚是谁?” “就是他!” 两个可疑人朝楼房内呶呶嘴。 “他叫什么名字?” 温健步步紧逼,他知道他俩是在耍花招,他想从这一问一答中,发现更多的破绽,得到更多的线索。两个可疑人支支唔唔,无法回答。 就在这时,“叭!叭!”两声枪响,惊醒了宁静的村庄。 楼房内的主人听到枪响起床,开门,观察动静。 温健乘此机会将两个可疑人交给楼主看管,自己朝枪声响起的地方奔去。 鱼塘边,围了一群人,有公安干警,有治安联防队员,有老少村民。 “出了什么事?”温健还没走拢,急切地询问。 “这两个家伙朝我们开枪,企图逃跑,我们被迫还击。” 温健走近,分开人群,只见两个年轻人戴着手铐,低头缩颈的蹲在中间,满身泥水,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民警小刘、小高向温所长介绍,治安联防队员从南到北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时,发现鱼塘边蛰伏着这两个人,正欲上前盘问,这两个人拔腿就跑。 治安联防队员们紧追不舍,眼看快要追上,突然,这两个人露出狰狞的面目,一个拔出小口径手枪,朝治安联防队员开枪射击,一个举起寒光闪闪的尖刀,对准治安联防队员乱捅。 幸亏治安联防队员们经验丰富,躲闪及时,才免遭流血和牺牲。 小刘、小高正在距此不远的山头上搜索,听到枪响,火速赶来,迎面堵住了两个家伙的逃路。 两名案犯见前有阻军,后有追兵,无路可逃,更是急红了眼,恶狠狠地举起手枪,朝小刘、小高射击。 不等勾动扳机,小刘、小高以快制快,以狠制狠,“叭!”子弹抢先出膛,击中持枪案犯的魔爪,手枪掉落地下。 小刘、小高腾空跃起,像老鹰捕捉小鸡似地扑了上去,将两名案犯一脚踢倒,狠狠压住,扳手,锁喉,戴上了手铐。 温健听了,朝他的战友和治安联防队员们投以赞许的目光,他心里有许多夸奖和感激的话要说,但他一句也没说。 他明白,此时,无论是他的战友,还是治安联防队员,需要的不是赞扬,及时审讯落网的罪犯,得到线索,解救人质,才是最大的满足。 温健决定,将四名罪犯分开审讯,打开缺口,深挖全案。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南海上空,湛蓝、明净,一群群鱼鹰从海浪上飞起,绕村舍盘旋、鸣叫,仿佛向人们报告新一天的来临。然后,又转身飞向大海。 温健和他的战友们押着捕获的案犯,朝开始了新一轮喧闹的村庄走去。 第79章 美丽陷阱 狡猾的狐狸总是斗不过好猎手。经过一番智的较量,四名歹徒乖乖地作了交待。温健在楼台上捕获的两名,一个叫林建,一个叫张建;小刘、小高和治安联防队员们在鱼塘边逮住的两个,一个叫刘必胜,一个叫张辉。 他们均为福建武夷人。 他们生长在大山中,却不愿与大山做伴,听说大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有味,有大把的钞票可赚,有美丽的女人可玩。 于是,他们邀了郭克文、郭克洪,结伴同行,走出高高的武夷山,千里迢迢,来到了当今中国最富有的深圳市。 最初,他们像全国各地到这里来的年轻人一样,进工厂给老板打工。他们没日没夜的劳作,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得到的收入却极其微薄,面对豪华夜总会,他们只能叹息,面对高级酒家,他们只能摇头。 他们宿工棚,进食堂。 楼群遍地,没有一间供他们歇息; 美女如云,没有一个归他们所有。 渐渐地,他们的心理失去了平衡。娘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古人总结的经验,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晃来荡去的大款们,几个是靠正常手段先富起来的?!老子们并不比别人笨,干它一手,奔个“小康”再说。 他们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 曾与他们同厂打工的19岁四川女子游霞,也是嫌打工苦,来钱少,便弃工离厂,拉客卖淫,过起了宽松的日子。 去年,有一个50多岁的湘江商人看中了游霞的姿色,将其带到布吉镇,包租了几天,给了一大笔钱。事后,游霞请他们进高级酒家吃了一顿。 因为游霞与他们同厂打工时,一次遭几个湖南人欺侮,是他们六个福建青年一起保护了游霞。 所以,游霞对他们非常感激,一直将他们的恩德记在心里。 当她从湘江商人手里赚了钱,便设宴款待保护过她的六个福建哥们。 一年后的今天,当六个福建哥们想到要尽快致富奔小康时,决定施一招美人计,引诱那个湘江商人上钩,乖乖地送钱给他们。 他们将设想给游霞讲了。 游霞举双手赞成,并说: “平时,是那些有钱的湘江老板玩我们,今天,要颠倒一下,我们也要玩玩他们。” 她依计而行。 首先,她找到那个姓潘的湘江老板给她留下的电话号码,向其发出甜蜜蜜的邀请。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潘老板很快上钩。 按照约定,52岁的潘老板准时跨过罗湖桥,春风满面的出现在罗湖海关大楼门口。 游霞迎上前去,紧紧地拥着他,招了“的士”,直驰布吉镇,回到他俩去年租住的鸳鸯屋,重温鸳鸯情。 游霞凭着迷人的姿色,娴熟的技艺,逗得潘老板灵魂出窍,飘然欲仙。 窗外,流水哗哗,蛙声阵阵,春猫啼哭,夜风啸叫。 他全然不知,他忘记了外面的世界,醉心于置身的小屋。 他像一个小说迷,被书中起伏跌宕的情节,精彩优美的句子所吸引,甚至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觉得富有无穷的神韵。 他认认真真地读,仔仔细细地品,乐在其中,醉在其中。 游霞也如同一本书,任他翻过来,随他揭过去,一字不掉,一句不漏,一页不错,其中的内含,意蕴,生怕被忽略。 正当潘先生捧着小说,读到引人入胜处,林建、张建龙、郭克文、郭克洪,按事先与游霞的约定,用钥匙打开房门,冲进屋里,举起自制的小口径手枪和磨得雪亮的尖刀,对准了这对赤身裸体的野鸳鸯。 第80章 瓶颈洞 案犯的交代,证实了温健先前的判断是准确的。 潘先生是在江边村脱逃,尔后打出的求救电话。 然而,他的电话那么快就中断了,连具体所在位置也没有报告,会不会被绑匪发现、追赶,重新落入绑匪手中? 温健越想越关键,虽然抓到了林建、张建、刘必胜、张辉四个案犯,还有游霞、郭克文、郭克洪漏网。天亮许久,也不见潘先生露面。假如潘先生重新落入游霞、郭克文、郭克洪之手,恐怕性命难保。眼下,必须全力解救潘先生。 潘先生究竟在哪里? 温健率领民警和治安联防队员包围了案犯们在江边村的出租屋,可人去楼空,既不见案犯,也不见人质,任何可供判断的线索也没有。 温健心想:潘先生既然是在江边村打出的求救电话,那么,他打电话的这户人家总应该能查到吧!一旦查到潘先生打电话的确切地点,兴许能找到他的去向。 温健把江边村全体干部、治安联防队员召集在一起,讲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都很赞同。 于是,全体分工,对全村所有装有电话的村民家进行调查。 很快有了消息。 依山傍海居住的一对年迈夫妇提供:半夜间,有人敲他们家的窗户,请求打个电话。这对年迈夫妇担心有诈,没有理睬。那个人连声哀求,说自己是湘江来内地投资的商人,遭坏人绑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如果得不到内地警方的救助,被绑架他的人追回去,性命就完了。 这对年迈夫妇听他说得真真切切,就动了同情之心,推开窗户,隔着铁栅栏一看,是一个50多岁的壮年男人,肥头大耳,却满身泥水,一脸的悲哀。 这对年迈夫妇同意他打报警电话,但为防不测,没有放他进屋,只将电话挪到窗台上,让他隔着铁栅栏,站在窗户外面,给派出所拨报警电话。 那人颤抖着双手,拨通了电话,刚讲几句,好像发现有人追来了,赶紧搁下话筒,向屋后的小山上逃去。 毫无疑问,这个打电话的人就是潘先生。他是重新落入绑匪手中,还是藏进山里不敢出来,或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温健当机立断: 搜山。 雁过留声,虎过留毛。 潘先生逃进山中,不可能不留下踪迹。 终于,搜山的人们在一个瓶颈状的山洞里听到呼救声。将呼救者打捞上来,果然是满身血污,鼻青脸肿的湘江商人潘先生。 温健明白,潘先生黑夜奔逃,掉入了瓶颈洞,洞内大,洞口小,想爬出来,却不能如愿。若不及时将其救出,时间长了,就会活活饿死在洞内。 温健扶着遍身创伤的潘先生,朝村里走去。 潘先生边走边掉眼泪,嘴里连声对深圳警察表示感谢。他说: “多谢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回到湘江,要拿出50万元,以表谢忱!” 温健诚挚地说: “潘先生,除暴安良,保护湘江投资者的利益,是我们内地警察的责任。礼金,我们分文不取,只希望你能如实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我们,以便侦破全案,抓获所有参与绑架你的歹徒。” “羞愧!羞愧!” 潘先生摇头叹息地说: “这么大把年纪,闹出这等丑事,真是没脸见人啦!” 第81章 死里逃生 潘先生回想起遭绑架的那一幕,浑身打颤,难于启口。面对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内地警察,他毫不隐讳,吐露了真情。 去年,他与游霞在布吉镇租房同居几日,总觉得这是一个够味的姑娘,既有四川女子的辣性,又有南方妇人的温性。 他对她一直念念不忘,挂念在心,当他接到她的邀请时,真是高兴得不得了,未加半点考虑,就如约过来了。 他和游霞重回那间出租屋,尽情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丑事时,没想到突然冲进了四个青年男子,用枪和刀对准他,指责他犯了嫖娼罪,逼他交出50万港元,作为嫖娼罚款和付给游霞的“精神赔偿费”。 他要求让他穿好衣服后再谈。 那四个青年不肯,一边抢走了他手上的金戒指、手表和包里的大哥大、6000多港元,一边逼他给湘江的家人打电话,速送50万港元到布吉镇。 这时,他向游霞投以求助的目光,哪知,游霞一扫先前的温柔,用威胁的口气对他说: “潘先生!你到底是舍不得钱呢?还是舍不得命呢?” 潘先生这才晃然明白,原来是游霞与他们合谋,设好了陷阱,引他来跳。 他懊悔不迭。 可悔有什么用? 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 只怨自己拈花惹草,才落到这悲惨的境地。 他对不起自己的夫人和子女,也不想把这丑事传回湘江。 他不肯往湘江打电话。 这时,全身赤裸的游霞伸出手紧紧地搂着他,那四个青年男子拿出照相机,“卡嚓”,“卡嚓”,拍下了他和游霞的裸体照。 “乖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不给家里打电话,送50万港元到这里来,我这帮兄弟可是说得到做得到,将裸体照片寄往湘江,经报刊登载出来,你就臭名远扬,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啦!” 游霞拍拍他的脸,进一步威胁。 潘先生坚持不给家里打电话。 这伙歹徒就用一辆事先准备好的小四轮车,将潘先生押解上车,经过一阵颠簸,劫持到了龙华镇,关进一间出租屋。 歹徒们轮番看守他,不让他穿衣,不给他水喝,不许他合眼,蚊叮虫咬,苦不堪言。 他经不起这种折磨,只好同意给湘江家里打电话,嘱咐家里派人送50万港元到布吉镇解救他回家。 24日上午9时打完电话,歹徒们才允许他穿上衣服,才给他一杯水喝。 歹徒们害怕湘江方面报警,也为了不让深圳公安发现,又将他押上那辆小四轮车,很快转移到了松岗镇江边村。 在这里,歹徒们逼他再次用“大哥大”与湘江方面联系,限令在25日上午9时将50万港元送到南头镇。若耍半点花招,就叫他人头落地。 他打完电话,游霞和郭克文、郭克洪带着“大哥大”离去。看架势,是去南头镇,准备25日上午9时在指定地点接钱。 林建、张建、刘必胜、张辉留下,严厉地看管他。 25日凌晨,四个歹徒因疲倦而熟睡。 潘先生瞄准机会,挣脱捆绑的绳索,轻手轻脚地逃了出来。 他不敢走大路,选择山边小道飞跑。 他害怕歹徒们醒来后追赶,要是重新被抓回去,必死无疑。 他想到了深圳公安,只有赶快报警,得到救助,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发现山边有栋楼房,有电话线牵入室内,便鼓起勇气敲响了窗棂。 多亏那对年迈夫妇给了他同情和帮助。 第82章 谁是接头人 温健们听完潘先生的叙说,已是25日清晨6时30分,尽管他们经过一个晚上的紧张战斗,都已十分疲倦,但他们顾不上休息,又迅速赶往几十公里以外的南头镇,撒网布控,活捉游霞和郭克文、郭克洪。 他们赶到南头镇,刚刚作好部署,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驻湘江联络小组传来湘江警方提供的消息: 情况突变,游霞要潘先生的家人将50万港元送到罗湖海关关口,约好接头双方均穿红色上衣,手提黑色密码箱为标记。接头时间仍为上午9时不变。 温健抬头看表,已是8时15分。南头镇离罗湖海关有二三十公里,中间还要穿越深圳闹市区,若是遇上塞车,即使插上翅膀,也难以准时赶到。时间分秒必争,不能有丝毫犹豫。 温健手一挥,执行任务的干警跨上汽车,闪电般地驶向罗湖海关。 8时50分,他们赶到了罗湖海关关口,入关的人流正潮水般地从罗湖桥那边涌来,穿过海关大楼,缓缓流入深圳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温健和他的战友们埋伏在关口四周,锐利的目光朝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搜索着,生怕放过了目标。 南国四月,气候宜人。 人们到室外活动,穿红着绿,尽量把自己装扮得年轻美丽。 在这五彩纷呈的人流中,要准确地发现身穿红色上衣,手提黑色密码箱的接头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温健他们看见一个又一个穿红色上衣,手提黑色密码箱的男女从面前走过,脸上又没刻字,谁是接头人呢? 时针指向9点。 温健突然看见,关口走出了一个身穿红色上衣,手提黑色密码箱的中年女子,其神韵,其气质,其修养,从那秀丽的黑发,从那端庄的脸庞,从那修长的身材间隐隐露出。顿让人感到,这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女人。 她漫不经心地在关口前的广场上移动着步子,像是等人,又像是沉思。 温健判断,这肯定是潘先生的家人按绑匪的约定送钱来了。 时间已到,接钱人为何没有出现呢? 莫非发现了警方的行动,不敢来接钱? 莫非又改变了主意,重新约定接头地点? 温健和他的战友耐心地守候着。 突然,关口前的广场上一下冒出了四个穿红色上衣的年轻人,可没有一人手里提着黑色密码箱。 他们从那中年女子身边走过,没表现半点异样。 他们走进海关大楼,似乎是迎接客人,看看入关的人流中没有他们要接的人。 他们走出关口,伸手招了一辆中巴。 四人同时上车,关门。 中巴车疾驰而去。 9时10分,仍不见接头人的影子。 入关的人流依然一批批地涌来,一辆辆载客的的士、中巴从大街小巷驶出,朝关口前的广场上汇聚,一辆接一辆,载了入关的客人,又返身消失在大街小巷。 一辆中巴在那穿红色上衣,手提黑色密码箱的中年女子身边停下,车门拉开,四个穿红色上衣的年轻人从车内钻出。 温健看得真切,正是先前乘中巴离去的四个红衣青年。 他们又返回来干什么? 莫非他们就是接钱的人? 温健刚提出这个疑问,只见其中一个红衣青年伸手从中巴车上提出了一个黑色密码箱,迅速靠近那个穿红色上衣的中年女子。 在双方接头的那一刹那,温健和他的战友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抓获了那个红衣青年。 其余三个红衣青年不知何故,惊得目瞪口呆。 湘江过来的中年女子受到保护,被请进了海关办公室。 民警们立即审讯被捕的红衣青年,原来他并不是绑匪,只是受游霞、郭克文、郭克洪重金顾请,前来接头。 其余三个红衣青年又是糊里糊涂听了这个红衣青年的安排,都穿上红色衬衫,陪其到海关迎接湘江老板。 当他们得知真情后,都连声发出埋怨。 案犯游霞、郭克文、郭克洪狡猾多端,见顾请的红衣青年没有按事先约定的时间回电,知道已经出事。他们始终没有露面。 这一绑架团伙的三个主犯虽然漏网在逃,可他们的罪恶目的被击碎,七个团伙成员有四个落网,人质潘先生被解救,50万元赎金分文未少。 温健打开对讲机,向深圳市公安局报告了取得的胜利成果。 末了,值班局长指示: 湘江送钱来的那个中年女子就是潘先生的夫人,务必妥善安排潘先生与她会面,以便夫妻双双返回湘江。 温健关了对讲机,心想: 这个潘先生也真是,自己有这么好的妻子,何苦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呢?闹出这般丑剧,险些连性命也赔上。 不等他往下想,民警小刘、小高接了上级的指示,已陪同潘先生来到了罗湖海关。 温健领着潘先生走进海关办公室,其夫人正在那里等候。 见到潘先生,不仅没有责怪,反而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抚摸着脸上的伤痕,心痛地说: “你受苦了,我和孩子们生怕你有不测啊!老天爷保佑,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潘先生满脸愧色,无言以对。 他双手将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下巴不停地在那乌黑的秀发上摩沙,他说: “不是老天有眼,是深圳警察保护了我。你应该感谢深圳警察才是呀!” 夫人抬起头,抹干泪,朝着温健连连鞠躬致谢,嘴里不停地说: “谢谢深圳警察!谢谢深圳警察!” 最后,夫妻双双朝湘江那边走去。 温健、小刘、小高他们一直目送他俩跨过罗湖桥,消失在桥那边。 他们脸上才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第83章 点评 金钱不堪一击 如今的绑架案渐渐多了起来,且形形色色,奇奇怪怪,与旧时发生在上海滩的绑架案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工人绑架厂长,妻子绑架丈夫,儿子绑架老子,爷爷绑架孙子,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但不管这绑架那绑架,所有的绑架又与旧时上海滩上的绑架一样,目的都是为了勒索钱财。也许是随着物价的上涨,绑架者开出的价码也越来越高,近几年已由几万、十几万,渐渐递升到了上百万。简直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本文反映的这起绑架案,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典型性。湘江巨商潘先生因贪恋美色掉进了四川女子游霞及其同伙设下的陷阱而遭绑架,赎金是50万港币。在沿海一带,这类绑架案时有发生。新闻媒体也曾频频曝光。目的是警戒有绑架企图的人,尽管手段高明,花样翻新,最终逃脱不了法律的惩处、打击,赎金没得到,轻则锒铛入狱,重则杀头偿命。还有一个目的是及时提醒潘先生似的商海老板,要提高自制能力、自控能力,谨防滑入美丽的陷阱。 然而,尽管新闻媒体喊破了嗓子,执法机关用尽了力气,收到的效果仍不尽人意。一方面是潘先生似的商海老板兜兜里的钱太多,不买美色,有了这钱便毫无意义。哪怕前面有人掉进陷阱,后面的依然往陷阱里掉。一方面是游霞及其同伙似的男女,明明知道要勒索到高额赎金,就有掉脑袋的风险,但还是撑着胆子要赎金。 不能说双方都不懂法律,只能说双方眼里都只有钱,而把法律当儿戏。只有到了要丢性命、要掉脑袋的时候才意识到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命。钱与法比较,钱实在不堪一击。 第84章 俄罗斯特警紧急行动 5月31日。 俄罗斯首都莫斯科。 这是欧洲屈指可数的大都市之一,开埠已有800多年的历史,7个山丘组成了整个市区,众多著名的欧式建筑分布东南西北:四面红色宫墙环绕的克里姆林宫建筑群,莫斯科河克里姆桥旁的中央文化公园,斯维尔德洛夫广场上的莫斯科大剧院,加里宁大街上的图书馆,莫斯科伊兹麦尔森林公园等等。环形街道自市中心向四周呈辐射状,显示了这座城市风格上的独特之美。 5月是这座大都市气候温和、生机盎然的季节。莫斯科地处俄罗斯东欧平原中部,北纬55.8°,属寒带大陆气候。每年冬季长达7个月,年平均积雪146天。在冬季,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皑皑白雪覆盖,一片银色世界。到了5月,气温回升,阳光极好。5月的莫斯科,就像脱去冬装的姑娘,穿起红色的短袄,套上绿色的长裙,朝气蓬勃,婀娜多姿。 就在这美丽的大都市,就在这美好的季节里却出现了与之不协调的场面,不和谐的音符。 5月31日,莫斯科火车站。荷枪实弹、戴着面罩的俄罗斯特种部队封锁了车站内外。这是前苏联解体、新的俄罗斯联邦成立后,在莫斯科车站很少出现的紧张场面。进站出站的人们,都瞪大了蓝眼睛、黑眼睛,迷惑不解,惊惶不安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呜——”笛声长鸣。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北京开往莫斯科的3/4次国际列车,经过6天6夜的漫长运行后,此时缓缓进站。 全副武装的俄罗斯特种部队立即迎了上去,分别把守住每一节车箱的出口。从每一节车箱里走出的,绝大多数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只有极少数少黄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俄罗斯人和其他国家的人。受到俄罗斯特种部队严格检查的只有中国人。 人们奇怪:莫非一向友好的中俄两国之间突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人们不待得到回答,又同时发现:站在俄罗斯特种部队官兵一旁,协助其严格检查、指认中国人的,也是中国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乘坐3/4次国际列车的所有中国旅客经过检查,出站,俄罗斯特种部队根据中国人的指认,当场拘押了3名可疑的中国人,接着带上警车,送往俄罗斯警察局监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们似入雾海。 个中原因,乘坐3/4次国际列车的所有中国旅客都自然明白:本次列车自5月26日在欢快的乐曲声中缓缓离开北京站,当晚从祖国边境二连浩特出关,驶入蒙古国境内后,接连遭到多次抢劫,实施疯狂抢劫的是中国人,被抢劫的也是中国人。显然,俄罗斯警方系接到报案,及时派出特种部队,趁列车进站之机,搜捕抢劫的歹徒。 中国人的丑,丢在了异国他乡。凡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中国人,无不痛心疾首,暗自滴血。 然而,也有极少数的中国人幸灾乐祸,高兴异常。就在俄罗斯特种部队严格检查所有中国乘客的时候,就在俄罗斯特种部队将3名可疑中国人押上警车送往俄罗斯警察局监狱的时候,在莫斯科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两男一女,都长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相互间不时传递着阴险狠毒、狡黠窃喜的眼神。这两男一女,就是在3/4次国际列车上实施疯狂盗窃、抢劫、强奸、轮奸、作恶多端的黑社会团伙的首犯朱运全、马冬强、赵明华。 他们既然在3/4次国际列车上抢劫,为何本次列车到达终点站莫斯科时,他们不在列车上,而到了车站广场呢?他们为何不逃之夭夭,反而胆大妄为地来车站看热闹呢? 第85章 国际列车遭劫难 夜雾,像轻纱,似绒毯,越来越密,越来越厚,笼罩了内蒙古高原。3/4次国际列车风驰电掣般地穿过夜雾,驶出二连浩特海关,在蒙古国曼达尔戈壁滩上飞奔。 乘客们有的在玩牌,有的在读书,有的在交谈,有的在作好就寝前的准备。 突然,几间包厢的门同时被拉开,蹿出6个戴着眼罩的青年男女,有的持瓦斯枪,有的握匕首,有的提手铐,个个凶神恶煞。他们分成两股,冲进每间包厢,用手中的凶器威逼乘客交出钱财。一时间,列车呻吟,旅客哭泣,恶魔逞狂,善良被欺。这伙歹徒,从扎门乌德开始动手,一直抢劫到乌兰巴托,行程千余里,历时10多个小时,逐厢逐人地洗劫,不急不忙,不惊不慌,如同干一项正当的工作。他们在洗劫钱物的同时,还对长得称心如意的女子残暴地实施强奸、轮奸。有个浙江妇女长得美貌漂亮,这伙歹徒一夜之间先后两次将其轮奸,抢走其藏在蛋糕、糖果中的300美元、1500元人民币,两个金戒指和护照。 27日中午列车抵达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不待列车停稳,6名丧心病狂的歹徒带着洗劫的钱物,下车扬长而去。 遭洗劫的旅客只能忍气吞声,暗暗祈祷:菩萨保佑,再莫遇到这样的恶魔。 列车下客,上客,再次启动,朝着遥远的莫斯科继续行进。 又是夜幕垂落,辽阔的土兰平原一片漆黑。列车驶进伊兰站,朱运全、赵明华、马冬强这伙歹徒在这里蹿了上来。乘客们摆脱了一个惊恐不安的黑夜,等待他们的又是一个疯狂残暴的黑夜。 朱运全,35岁,原是北京市崇文区无业人员,自1977年以来,先后3次因盗窃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为实现淘金梦,以经商名义申办护照,踏进了俄罗斯的土地。 他自然不是经商的材料。商海大浪,呛得他抬不起头来。但他每天要住高级宾馆,每夜要搂漂亮女人,每餐要吃山珍海味,每天要进卡西诺轮盘赌场,自然需要花花绿绿的钞票。 抢劫,只有抢劫,钱才来得多,来得快。单独行动,力单势薄,只有人多势众,才能形成力量。他在莫斯科网罗了20多名以自费留学、经商或工作邀请名义到俄罗斯的北京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曾有前科,受到过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不过,他们也曾算得上国内的大款,利用改革开放的宽松政策,有的开酒家,有的办商店,有的搞托运,有的经营出租车,捞了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可他们并不满足,要当国际倒爷,要到异国他乡发大财,日后回到国内,可享受外商的待遇和殊荣。然而,客观事实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俄罗斯经济的不稳定、不景气,加之卡西诺轮盘赌场的诱惑,破灭了他们当国际倒爷的淘金梦幻。钱没赚到,反而老本赔空、花空。所以,当朱运全邀集这些人组成黑社会团伙时,便一拍即合。 赵明华是朱运全团伙中的头面人物。她长得妖冶,为人凶残。她原在北京西单摆服装摊,以自费留学的名义申办护照到俄罗斯。她怀着做人就得出人头地的目的,与朱运全狼狈为奸,成了“第一压寨夫人”,也成了这个黑社会团伙的主谋和扛大旗的领头人。 以朱运全、赵明华为首的黑社会团伙,在莫斯科、在国际列车上,敲诈、抢劫、强奸、轮奸的主要对象是自己的同胞。此外,他们还赌博、嫖娼,非法组织偷渡。莫斯科的报刊、电视接连报道,大肆渲染,称之为来自北京的“黑旋风”。 对此,朱运全为首的黑社会,不但不收敛,反而愈加猖狂。 一天深夜,朱运全的团伙成员徐丰、李业民手持嘎斯枪、匕首、大刀等凶器,闯进莫斯科市一处民宅,这里住着4名经商的上海人。他们事先经过踩点,知道这4名上海人手中有钱。此时,他们将在睡梦中的4名上海人捆住手脚,蒙上眼睛,逼迫交出现金和贵重物品。4名上海人不依,他们就用烟头烫脸、烧眉,用尖刀扎胳膊、刺大腿,用拳头击胸、踩背。4名上海人被这伙歹徒折磨昏死过去。他们就翻箱倒柜,掳走1.5万元美金、2000元人民币,英纳格、雷达手表各一块和三枚金戒指,两条金手链。 又一天夜晚,朱运全和同伙王浩带着抢劫来的钱,到乌克兰赌场与俄罗斯人赌博,先是设下圈套,企图赢一把。没想到俄罗斯人早有防备。结果,朱运全、王浩输了数万元。他俩赖帐不给,欲一走了之。俄罗斯人激怒了,将他俩团团包围。他俩从身上拔出嘎斯枪、匕首,逼俄罗斯人让出一条路。俄罗斯人予以反击,王浩被当场刺死。 朱运全保住了性命,但落了个恐吓刺激后遗症,发作时,变得像白痴一样,不发作时,照旧是那样没有人性,那样凶狠疯狂。王浩丧命,他不好向王浩的家属交待,他要保住黑社会老大的面子,便与同伙赵明华、马冬强等密谋策划,抢劫3/4次国际列车,将王浩的丧事办得热闹气派,以长他们的威风。这个团伙的20多名成员,各自手持凶器,蹿上3/4次国际列车,疯狂抢劫,旅客稍有不从、反抗,不是被刀砍,就是遭棒击,头破血流,气息奄奄。仅此一次,朱运全、赵明华团伙抢劫美金4000多元。 这伙歹徒除了抢劫钱物,还大发兽性,看上哪个女子,不管其丈夫、子女、同事在场,也不管光天化日,逼其脱光衣服,当场强奸、轮奸。有一对夫妇与之反抗,妻子被砍断手指,丈夫被打断小腿。歹徒们发泄兽欲后,还将这位妻子的所有衣服扔出车窗外。 5月13日,朱运全、赵明华纠集9名同伙,在莫斯科车站蹿上4/3次国际列车,分为两个组,从列车两端洗劫。列车抵达克拉斯诺牙尔克车站,整个列车被他们洗劫一遍。他们又从该站蹿上北京开往莫斯科的3/4次国际列车,开始新一轮的洗劫。歹徒们这样往返一次,抢劫、强奸作案20余起。 5月27日,朱运全、赵明华、马冬强一伙匪徒蹿上了3/4次国际列车,首先占据了3号车厢的一间包房,密谋袭击目标的手段。由于朱运全落了个恐吓后遗症,时常发呆,赵明华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号匪首。此次抢劫,由她指挥。她对匪徒们交待:“这次行动的目标,以浙江、上海、福建、广东人为主,因为这些南方人有钱。对北方人,尤其是北京人,留点面子。” 马冬强反对:“不!管他北方人、北京人,干脆六亲不认,只要不是我们一条道上的人,只要是有钱人,照抢不误。” 匪徒们一致赞成。 赵明华把十几个同伙分成了3个小组,并划分职责,分工到人,谁卧底,谁叫人,谁看人,谁搜钱,谁唱红脸,谁唱白脸,一一交待清楚。谁误事,罚谁;谁立功,赏谁。 朱运全持瓦斯枪,马冬强提电警棍,闯进两名浙江女子的包厢内,各逼住一个,威胁快交钱。两个女青年吓得浑身颤抖,泪流满面,说:“没钱了,全让前面那伙人抢光了。” “没钱?!”朱运全挥枪,马冬强举电警棍,同时说:“没钱就杀了你们!” 他俩逼两个浙江女子脱光衣服,强暴行奸,然后,从内衣中搜走了美金和护照。 出门,他俩看到一个浙江人走向厕所,便紧追上去,抓住一顿毒打,迫使其用方言叫开同行旅客所在包厢的门,不等4位浙江旅客醒过神来,两匪徒手中的瓦斯枪、电警棍已对准了他们的脑袋,接着,用2副铐子将4双手铐了,放心大胆地抢走了他们藏在女丝袜里的全部美金。 同一时候,赵明华带领王洛等匪徒,手提长刀、短枪,逐间包厢地洗劫。有位广东旅客说没钱,他们就将刀架在其脖子上,迫使其交出被前一伙歹徒洗劫后仅存的几百元美金。福建来的3男1女不肯屈服,他们就叫来更多的同伙,将其捆绑,扒光衣服,抢走全部钱物。 5月31日,3/4次国际列车到达俄罗斯境内的彼尔姆亚站,朱运全、赵明华一伙匪徒仍在车上继续抢劫,以牛云为首的又一伙在这里上了车,在这狭窄、流动的天地里,两伙匪徒竞赛似地,各自使出了最凶残的手段,将血洗国际列车的悲剧推向了极点。 牛云,也是北京生、北京长,也是35岁年纪,也是刑满释放人员。像朱运全一样,心狠手毒,作恶多端。他以工作邀请的名义来到俄罗斯,同样是为了圆他的富翁梦。几趟倒卖服装和倒腾洋狗的生意下来,赚的钱抵不上他在赌场、宾馆、女人身上的花销。他想:3/4次国际列车上,总是挤满了出国发财的国际倒爷,不是倒卖服装,就是倒腾洋狗,来莫斯科是货车,回北京是狗车,都挤在这条道上,哪能发财?于是,别人背货、背钱,他则另辟蹊径:背刀。他的名言是:要想刀拉多,就得上火车,要想刀拉快,就得把门踹。他说的“刀拉多”,就是指美元。他干的“背刀”就是抢劫。5月31日这天,凡他光顾过的包厢,男旅客个个挨打,被砍;女旅客个个受猥亵,遭强奸,所有财物,全部抢劫一空,真是惨绝人性。 朱运全、赵明华、马冬强、王洛一伙与前两天比较,显得更加疯狂。所有包厢几乎都被他们洗劫过了,而他们的贪婪欲望却仍未得到满足。他们想想,觉得还是福建人有钱,肯定还有油水可榨。于是,他们又闯入了福建来的3男1女乘坐的包厢,再次搜括钱财。已被洗劫过两次的3男1女,此时仇恨满腔,奋起反抗、搏斗,用啤酒瓶、罐头瓶,砸得朱运全皮开肉绽,满脸是血,马冬强的手背被砸破,王洛的鼻梁骨被砸歪,3个恶魔同时哎哟哟逃出了包厢,找赵明华搬救兵,报复4个福建人。 赵明华看见他们被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又气又恨,觉得4个福建人不好对付,非狠狠地整治他们不可。她担心自己这伙的力量不够,请来牛云一伙歹徒帮忙。几十名匪徒将4名福建人所在的包厢堵得水泄不通,用刀撬门,用铁棍砸门,发出野兽般地咆哮:要杀死3男1女,替朱运全、马冬强、王洛报仇雪恨。 包厢内的4名福建人死死抵住包厢门。这是他们唯一的一道防线。 列车快到莎利亚车站,缓缓减速,准备进站。包厢内的4名福建人听见外面的吼叫声,咔咔的撬门声,知道歹徒人多势众,这唯一的防线很快就会被破坏。那样他们都会丢命。情况万分危急。他们商量,不能坐以待毙,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活下去的希望。于是,他们砸碎车窗,趁列车减速时,用毛毯裹了身体,冒险跳下车。 这时,匪徒们撬开了包厢门,一看,3男1女均已跳车逃走。他们不肯罢休,但他们又不敢跳车。赵明华这只母狼,竟胆大包天地跑到车厢一端,拉下了列车的紧急制动阀。列车停止运行,歹徒们跳下车,追杀4个福建人。追至白桦林中,将4个福建人团团包围,用刀砍,用棍打,用脚踩,用拳击,4个福建人倒在血泊中。当地的俄罗斯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将4个受害者抢出,立即送医院救治,并报告当地警察局。 列车在布伊站停下,当地警察局派出的警官赶来,上车搜捕匪徒。朱运全、牛云两伙匪徒生怕落入俄罗斯警察之手,纷纷溜下火车,换乘出租车回到莫斯科。 朱运全、马冬强、王洛首先到医院缝合包扎了伤口,再潜入黑窝“日出旅馆”歇息。赵明华一算时间,3/4次国际列车还未到达终点。她知道,俄罗斯警方既然没有抓到他们,肯定会在列车到达终点站时,展开全面搜查。她提议,去莫斯科车站,看看俄罗斯警察搜查不到他们时的滑稽、狼狈相。朱运全、马冬强响应。王洛则说伤口太疼,不去。 当赵明华、朱运全、马冬强看到俄罗斯特种部队押了3个可疑人,送往监狱时,他们简直笑歪了嘴。 第86章 中南海急令 乘坐国际列车的受害者,纷纷到我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投诉。 东西南北发出的一封封控告信,飞往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 无论是当面控诉,还是书信反映,都蘸满了血,含满了泪,揭露匪徒们的暴行。 在我国驻俄罗斯大使馆的接待室里,一位南京小姐的控诉,令人发指: 我从北京乘3/4次国际列车赴莫斯科,这本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没想到,在这趟列车上,犯罪团伙猖狂作案,欺压善良。列车离开北京后的第一天晚上,黑社会团伙成员贾文明,自称文军,乘我熟睡之机,将我强奸。接着,他叫来他的同伙吴玉顺、顾言强、库乐和等5名歹徒,用匕首撬开我所在的6号包厢的门,贾文明指着我,对他的同伙说:“看看!我说了是一朵国花嘛!我已采过了。弟兄们还不快上。”这伙歹徒逼我脱光衣服。我不肯。他们就揪住我的头发,拳打脚踢。我苦苦哀求,说:“你们都有姐妹,你们都是母腹所生,你们的姐妹要是遭到这种情况,你们肯定会同情、帮助。我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这伙歹徒不但不听,反而更凶狠地叫嚷:“不让老子们玩玩就杀了你,从车窗扔出去!”我哭喊,我反抗,无济于事。这伙色胆包天的流氓,扒光我的衣服,将我轮奸。他们离开我所在的6号包厢时,其中有个叫钟胜贺的成员,极为疯狂地把他的护照在我面前一拍,凶狠地说:“老子叫老贺子!想玩的时候还会来。”我请求同包厢的一位男青年保护,这位男青年见他们人多,又带有凶器,不敢答应。我又求助列车员,库乐和对列车员威胁道:“谁管闲事,我就让谁尝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味道。”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阴险地说:“你别做梦了,除了我们兄弟,谁也不能保护你。”从北京至莫斯科的6天6夜的旅途中,我被这个抢劫团伙的10名匪徒先后轮奸了3次。还抢走我的所有钱物。他们哪里是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现在,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这伙畜生,绳之以法。 大使馆的官员听了,流下同情、愤恨的泪。 在国家公安部白景富副部长的案头,一位长者的控告信,使人心颤: 我乘3次国际列车在第12号车厢1号包房,遭到残暴抢劫。主谋策划人是我同包厢叫曹六的北京东城人,凶手绰号老八和小军两人。 列车行驶到俄罗斯境内,曹六和吴某开始阴谋策划抢劫,唆使绰号老八、小军的同伙突然闯进我的包房,曹六马上出去把门带上,站在外面放哨,老八、小军逼我交出500美金,我不答应,就用拳击我的胸膛,用脚踢我的肚子,我口吐鲜血,他们还不罢休,将我打昏,又用水将我浇醒。老八用脚踢我,小军往一只大号罐头瓶里倒满滚烫的开水,逼我一口喝下,不喝,便要我的性命。我不喝,这两个歹徒就往我口里灌。又将我双手反绑,用匕首在我脸上、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我经不住这残酷折磨,几次昏死过去。我不知是第几次醒过来时,他们又拿大号罐头瓶子朝我头部猛砸数下,鲜血染红了车厢里的公用物品,我再次昏迷过去。歹徒们搜遍我全身和所有行李,抢走全部现金,分文不留。 在3次国际列车上,此类案件经常发生,系中国人所为,外国人也在叹息,因为祖国在国际上的名声受到侵害,作为有良心的中国人是不能容忍的。我想,公安部也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暴徒在国际列车上行凶作恶,公开抢劫,损害中国人的形象。恳请公安部领导高度重视,将这伙猖獗暴徒缉拿归案。 白景富副部长阅罢这封信,义愤填膺,两眼喷火,忍不住倏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面上。 6月4日,北京,中南海。 一份特急报告呈送到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办公桌上。报告反映了5月25日自北京开往莫斯科的第3次国际列车上一路发生多起中国歹徒抢劫、殴打、刺伤、强奸中国旅客的恶性案件。 江泽民总书记阅毕,愤恨、痛心,他曾于1955年赴苏联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实习,那时,在苏联人民心目中对中国人民留有勇敢、勤劳的美好印象,处处对中国人民表示友好、尊重。如今,这一伙又一伙歹徒在国际列车上频频作案,伤害了自己的同胞,在国际上丢了中国人的丑,破坏了中国人留在俄罗斯人民心目中的美好印象。江泽民总书记挥动巨笔,赫然批示:此事令人发指。建议派得力干部赴俄,尽早破案,并予严惩。 6月5日,主管政法工作的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政法委员会书记任建新接到江总书记的批示,雷厉风行,立刻落实。他指示公安部:“速办!” 6月6日,星期六。 北京东长安街14号,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 8时许,陶驷驹部长召开紧急部长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副部长、部长助理、公安部五局、十局的负责同志。会上,陶部长首先传达了江总书记的指示、任建新同志的意见,接着通报了北京至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上发生的多起抢劫、殴打、刺伤、强奸中国旅客的恶性案件情况。这些肩负国家治安重任的总警监、副总警监、一级警督、二级警督们,个个脸上神色严肃,人人心中云水翻腾,无不觉得肩上责任重大。在陶驷驹部长的主持下,大家共同研究了破案措施,当即决定:成立专案组,迅速开展侦破工作。 12时30分,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公安局副局长张启增主持召开了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北京铁路公安局、北京铁路公安处的主要负责同志。会上,张启增副局长传达了上午公安部紧急部务会议精神,这些分管铁路治安的警官们,对犯罪团伙在国际列车上犯下的滔天罪行感到惊讶不已,愤慨万千,一至认为:3/4次国际列车是加强中俄两国政府间联系的桥梁,是沟通中俄两国人民感情的纽带,对车上抢劫、流氓滋事的犯罪团伙,必须采取铁的手段,一网打尽。 说干就干,立竿见影。当即抽调12名得力民警,赶赴二连浩特海关,登上从莫斯科返回北京的4次国际列车,开展搜索犯罪线索的工作。 12名民警迅速到位。警车风驰电掣,向二连浩特市进发。 第87章 “火局长”旗开得胜 据国际列车上的列车员提供:轮奸南京女青年的案犯之一吴玉顺,长期在北京站开出租车。 无线电波立即将这一重要线索传送到北京铁路公安局第一副局长姜战林耳里。 “查清这家伙的去向,在莫斯科?还是在北京?”姜战林命令。 运用高科技侦查手段,很快查明:吴玉顺正在北京。 “是立即抓捕?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北京铁路公安处副处长程亚利请示姜战林。 “抓!”姜战林抬起右手,猛力朝下一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以此打开突破口。”姜战林素有“火局长”之称,办事干脆利索,如同快刀斩乱麻。这次,他为了落实江泽民总书记“尽早破案”的指示,更是分秒必争。 很快,北京站公安段的民警小陈、小杨驱车追上了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他们超过去,将其拦截。 “我没有违章!” “跟我们走一趟。” 两位青年民警拉开出租车门,一个上身穿“梦特姣”t恤,下身着啄木鸟牌裤子,腰别bp机的出租车司机走了出来。小陈、小杨押着他,来到了北京铁路公安处治安队。姜战林早已恭候在此。 “吴玉顺!知道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吗?” 姜战林劈头一句喝问,造成了泰山压顶之势,随即两道犀利的目光紧逼过来,像两柄降妖除魔的利剑。别看吴玉顺在女人面前残暴凶狠,而对“火局长”向来敬畏三分,此时心中有鬼,更是吓得战战兢兢。 吴玉顺装着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不知道领导找我有何贵干呀?” “真的不知道?” “真,真的不知道呀!” “的确不知道?” “的,的确,不知、不知道呀!”吴玉顺的回答,已没有了一丝力气。 “那好!你既然不知道,我就直言相告。”姜战林故意打住,两眼紧盯着他的脸。 吴玉顺浑身筛糠,嗓音颤抖:“您、您快告诉我呀!” 姜战林对准桌上,“啪”的一掌,道:“我请你来,是为了要救你一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检举揭发他人,可以立功赎罪。这些,你都不明白?” “我坦白!我坦白!”吴玉顺瞄了姜战林一眼,说:“我和那个南京女子发生了性关系。” “哈哈!”姜战林大笑:“你说得倒轻松!你拿刀子逼人家,这是不是事实?” 吴玉顺扑嗵一声跪下,哀求道:“我全交待,争取立功。领导,您一定要救我一命!” 接着,吴玉顺交待了伙同贾文明、顾言强、库乐和等轮奸南京女青年的罪行,同时,还交待了部分抢劫犯罪事实和部分团伙成员的线索。 在吴玉顺交待的同时,北京城里,蓝盾频频出击。很快,同案犯刘石军落入法网。 又根据刘石军交待的线索,姜战林、程亚利、王友仁率领民警,驱车直奔广渠门。团团包围了库乐和的家,看清库乐和的确在家看电视后,突然扑入,一举擒获。 又根据库乐和交待的线索,姜战林、程亚利再次率兵出发,凌晨1点赶到木樨园,给熟睡中的顾言强戴上了手铐。 宜将剩勇追穷寇。他们不给犯罪分子以喘息的机会,连夜突审。尽管库乐和、顾言强多次受过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尤其是顾言强,因染上了性病,活一天算一天,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无关紧要。所以,他们开始接受审讯时态度顽硬,死不开口。姜战林、程亚利、王友仁正面轰炸,侧面袭击,重量级大炮,远距离导弹,摧毁了这两个家伙的一道又一道防线,一步一步地败下阵来,交待了大量有价值的犯罪线索,供出了在国际列车上抢劫、殴打、刺伤、轮奸旅客的4个黑社会团伙成员名单,以及目前正在莫斯科猖狂活动的情况。 第88章 举杯莫斯科 6月12日傍晚,莫斯科亚拉斯拉夫斯基火车站民警处小会议室,处长马拉维夫、副处长斯纽拉卡热情地接待了三位中国警官: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王殿栋、北京铁路公安局副局长姜战林、公安部外事局翻译舒慈煜。餐桌上,一盘苹果,一盘西红柿、一盘黄油面包、一瓶伏尔加酒。俄罗斯警官首先举杯,庆贺中国警官的成功。 原来,今天当地时间下午1时,中国警官与国际列车上凶残作案的犯罪团伙主要成员马冬强展开了一场智慧与毅力的较量,俄罗斯警官目睹了较量的全过程,他们对中国警官的审讯策略、战术、办法,钦佩不已。 他们与马冬强有过交锋,这家伙在接受审讯时,不是故意利用语言上的差异装痴卖傻就是死皮赖脸,一问三不知,致使审讯无法继续进行。 朱运全、赵明华均是如此。 6月10日夜,他们迎来了中国政府派出的赴俄罗斯工作组的6名中国警官: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胡安福、铁道部公安局副局长张启增、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王殿栋、北京铁路公安局副局长姜战林、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孙维夫、公安部外事局翻译舒慈煜。他们在机场接到中国警官,前往宾馆下榻的路上,便迫不及待地告知,由于受害人的准确指认,由于采取的行动迅速,从“日出旅馆”抓捕朱运全、马冬强、赵明华没遇到什么麻烦,然而,审讯却令人头痛,陷入僵局。 这样,中国警方赴俄罗斯工作组的6名官员经过研究后,派出王殿栋、姜战林、舒慈煜,配合俄罗斯警官开展审讯工作。 莫斯科亚斯拉夫斯基火车站民警处审讯室,中俄警官依次坐定,第一个提审对象是马冬强。 依照俄罗斯法律,证人指控犯人首先要当面对质。俄罗斯警官请出3位被抢劫的证人,对马冬强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马冬强点点头,回答:“认识。” 巴拉维夫问:“这么说,你承认抢了他们的钱?” “没有!”马冬强嘴角挂着嘲笑,道:“我刚认识他们,怎么会抢他们的钱呢?” 中国警方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他们强忍着,征得俄罗斯警官的同意,便对马冬强展开凌厉攻势。 王殿栋喝问:“马冬强,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马冬强瞪了瞪三角眼,回答:“你们是中国大使馆的官员吧!太好了,你们要为我做主呀!” “啪”的一声,姜战林将自己的名片拍在了马冬强面前的桌子上,说:“收起你那一套,先认识认识我是谁吧!” 马冬强瞄了一眼名片,不禁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就是有名的火局长!我,我……” “铁证如山,你还抵赖。”姜战林抓住要害一针见血。“你们丢尽了中国人的丑!你们是中华民族的败类!让俄罗斯警察局把你们送往西伯利亚监狱改造,肮脏的灵魂和骨头一起葬在那里。” 马冬强泪如雨下,双膝跪地:“姜局长!我求您,救救我吧!我不去西伯利亚。我要回中国,我要回北京。” 王殿栋、姜战林同时指出:“你要想回中国,就得老老实实交待自己和同伙犯下的罪行。同时。还要检举揭发别的同伙,争取立功赎罪。” 马冬强抹了一把泪,低头交待参与在3/4次国际列车上抢劫的罪行,也揭发了牛云、苗成林等其他3个黑社会团伙的劣迹。他不停地讲,王殿栋、姜战林不停地追问,不停地记录,舒慈煜不停地给俄罗斯警官巴拉维夫、斯纽拉卡翻译。审讯持续了5个多小时,笔录作了几十页。 俄罗斯警官没想到,中国警官在犯罪分子面前有这么高的威望。他们掂了掂那几十页审讯笔录,佩服中国警官的攻心战术。 这时,巴拉维夫、斯纽拉卡连连向中国警官敬酒。中国警官王殿栋、姜战林、舒慈煜也连连回敬,表达对俄罗斯警官的诚挚谢意。 中俄两国的情,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一番举杯,一番庆贺,王殿栋、姜战林、舒慈煜知道这仅仅是开了个好头,更繁重的任务,更艰苦的斗争还在后头。他们经请示在大使馆坐镇指挥的胡安福副局长和张启增副局长,又乘胜追击。 王殿栋、姜战林赶到加登斯基火车站民警处,审讯在押案犯王洛。这个嗜赌如命、心狠手毒的家伙,由于在国内多次受过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态度非常顽劣,拒不交待罪行。经过4个多小时的较量,这家伙终于垂头丧气败下阵来,一口气交待了自己及同伙的罪行。 紧接着提审赵明华。为了使这个女匪首的心理防线不攻自破,他们采取了敲山震虎的巧妙战术。将赵明华押进审讯室的同时,将王洛押送出去。就在他俩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姜战林有意拍了拍王洛的肩膀,用夸赞的口气说:“好!表现得不错。我们一定按党的政策兑现。” 王洛连连点头,回答:“感谢政府!我希望宽大处理。” 这一招果然灵验。赵明华见了这情景,听了这对话,知道王洛什么都说了,她不老实交待不行了,那样,就会落个抗拒从严的下场。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等王殿栋、姜战林追问,就全部交待了自己和同伙的罪行。对牛云、苗成林等3个黑社会团伙也作了干净、彻底的揭露。 中国警方赴俄罗斯工作组在中国大使馆的直接领导下,经过8天的紧张工作,基本查清了在3/4次国际列车上猖狂作案的4大黑社会团伙的情况,其成员达127人,以北京的60多名案犯为主体。从2月开始到6月间,这4大黑社会团伙在国际列车上,在莫斯科市,先后作案100多起,抢劫财物价值人民币数百万元。 中国警方赴俄罗斯工作组旗开得胜。 中国驻俄罗斯大使王荩卿听了汇报,不禁拍案叫绝:“好!太好了!对付这帮黑社会狂徒,还是中国的侦查员有办法!”他在大使馆设宴犒劳中国警方赴俄罗斯工作组一行。 中国警方没有歇息,继续审讯案犯,走访受害人,查阅罪案资料,深挖犯罪线索,完全掌握了4大黑社会团伙的25名主犯的材料。为防止其逃往第三国家,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及时通报匈牙利、捷克、罗马尼亚、叙利亚、黎巴嫩等驻俄使馆,一旦发现其行踪,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缉捕归案。 中国警方赴俄工作组的汗水洒遍了莫斯科,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下一步的任务是要回国追捕那些已潜回国内的4大黑社会团伙成员。胡安富、张启增一行要离开莫斯科回国了,俄罗斯的高级官员特意赶来送行,宾主话别时,主人对中国同行所表现出的扎实勤勉、认真负责的敬业精神,机智巧妙、灵活多变的工作方法,深表钦佩与赞赏。他们翘起大拇指,连声说:“哈拉少!欧倾哈拉少!” 中国警官笑了,也朝俄国同行伸出大拇指。 中俄两国警官相互紧紧拥抱,用各自的语言表示:“你们和我们都很能干,都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警官。” 第89章 京沪频频出击 就在中国警方赴俄罗斯工作小组在莫斯科紧张开展工作的同时,公安部白景富副部长根据他们传回国内的有关4大黑社会团伙的情况,指示有关方面发出了56人的紧急通缉令,部署了严密的追缉查堵工作。 铁道部公安局命令哈尔滨、呼和浩特铁路公安局派得力民警,日夜加强堵截。 北京铁路公安局派出3个工作组,分赴绥芬河、满洲里、二连浩特3个口岸站,乔装侦查,控制堵卡。 6月14日,从莫斯科返回北京的国际列车驶进二连浩特海关时,堵卡小组查获了抢劫犯杨应春等4人。 国际列车继续驶向北京。 侦查员们就在列车上对杨应春等4名案犯展开审讯。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年纪刚满20岁,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姑娘,竟会加入黑社会,干起抢劫的勾当。杨应春的父亲是干部,母亲是教师,就她这个独生女。不能说家庭教育不好,更不能说缺钱花。父母想方设法,通过各种关系,为她争取到了赴俄罗斯留学的机会,目的是想她日后飞黄腾达。她初到俄罗斯,学习也很勤奋,成绩也很优秀。后来,鬼使神差,不知怎么成了团伙头目、抢劫主犯秦立彤的姘妇。 杨应春如实交待:她在3/4国际列车上一共参与了3次抢劫。第一次,秦立彤邀她去说是别老闷在屋里读书,到外面散散心,有张有驰,学习效果会更好。她就跟着出了门,后来上了火车。她问秦立彤上火车干什么,回答说做生意。她看见秦立彤一伙抢劫旅客钱财,她害怕,她愤恨。她想走,可走不脱。秦立彤对她说,你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别想干净离去,只有跟我走到底,才是唯一的出路。这次抢劫之后,秦立彤一伙分给了她1万元卢布。 人与兽的区别,就在于能恰到好处地抑制心灵的贪欲。如果这一步做不到,人与兽便毫无二样,甚至比兽更凶残、更愚蠢、更可恶。就是这1万元卢布,使杨应春本是善良的心发生了变化。她经不住钱的诱惑,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 此后,秦立丹邀她第2次、第3次上国际列车,她都绵羊般地跟着去了。这两次回来,秦立彤一伙共分给她500美元和5000卢布,还有10多件沙洗衣服和爱德华牌录音机等物。她在莫斯科卖了大部分衣物,少部分带回了国内。 此时,姑娘面对锃亮的手铐,流下了悔恨的泪。她喃喃自语:“我怎么对得起我的父母啊!” 二连浩特海关,杨应春等4人落网;北京白塔寺旁的开放饭馆里,抢劫团伙主犯黄建军、董顺江被擒。 6月14日下午,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民警们获悉黄建军、董顺江相约,要到白塔寺旁的开放饭馆里喝酒。民警们携带长短武器,身着便装,赶到白塔寺旁,将开放饭馆团团包围。 民警们严密监视,进出开放饭馆的人一拨又一拨,单单不见黄建军、董顺江的踪影。莫非狡猾的狐狸嗅出了什么?不,不可能。此次行动高度保密、严谨,不可能走漏风声,也不可能暴露。按黑社会团伙的规矩,约定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要成功猎获野兽,耐心坚持至关重要。 傍晚6时整,侦查员们眼睛一亮,只见黄建军等5人走进了开放饭馆,可刚进门,一看餐馆内人多,嘈杂,又转身出门,径直朝东走了100多米,进入了美乐餐馆。侦查员们没有动,依然观察。黄建军一伙选准了对着门的一张圆桌落座,开始举杯狂饮。 董顺江还不见出现。等,还是不等?根据黄建军一伙吃喝的架势判断,董顺江不会来了。指挥员做了个手势,侦查员们端着冲锋枪,从暗处跃出,猛虎般扑了上去。 “不许动!” 随着这一声大喝,一支支枪口对准了黄建军一伙的脑袋。黄建军起身,企图凭借他身高力大的优势反抗,不等他完全站起来,这个曾因流氓罪被判刑7年,身上刺着美人头、盘龙图,与牛云、李业民一起号称莫斯科“三大花匠”的抢劫、轮奸犯罪分子被铐住了双手。 同一时候,侦查员们查到了董顺江的去处,采取闪电行动,顺利将其抓获。 6月15日,公安部白景富副部长接到前线捷报,喜上眉梢。他立即指示:“告北京市公安局和北京铁路公安局,行动迅速、坚决,短期内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望继续努力,将4个黑社会团伙成员一网打尽,为民除害,为国争光。” 这如同催征的鼓角,策马的鞭子,各路民警热情更高,干劲更足。 6月18日,北京铁路公安局抓获团伙主犯张炽。 6月21日,北京市公安局抓获团伙主犯林小刚。 6月25日,姜战林等引蛇出洞,抓获团伙主犯牛胜利。 6月26日,北京市公安局声东击西,抓获团伙主犯张海忠。 6月27日,上海铁路公安局顺滕摸瓜,抓获团伙主犯袁敏。 6月29日,上海铁路公安局侦查员发现,有个叫徐丰的年轻男子给袁敏家打电话,约袁敏见面。徐丰是什么人?上海铁路公安局向北京发出急电。专案组火速回电:“徐丰,绰号‘瘦子’,黑社会团伙主犯。曾在国内经营羊肉片,最多时赚了40多万元,后因染上赌博恶习,输掉全部家产。为戒赌,多次用打火机烧过自己的食指,致使食指扭曲变形。”上海铁路公安局侦查员带着袁敏按指定地点、时间赴约。徐丰出现,侦查员们看清,其食指果然与众不同。徐丰与袁敏见面,察觉其神色不对,拔腿便逃。侦查员们扑上去,将其打倒。这家伙一下爬起来,拔出明晃晃的尖刀拒捕。侦查员们越加被激怒,有意给他一点厉害尝尝,使出三招两式,徐丰便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直哼哼。同一天,黑社会团伙主犯张海辉发现被北京市公安局民警包围后,企图翻墙逃跑。警察喝令“站住”,他当耳边风。结果,被警察一把抓住,举到半空中,他生怕被摔死,吓得连连哀叫:“警察哥哥饶命!” 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一次次舍生忘死的追捕,各路民警用汗水、用热血,写尽了潇洒,写满了辉煌。从6月7日到6月30日,有23名在3/4次国际列车上抢劫、殴打、刺伤、轮奸旅客的黑社会团伙主要成员落入法网。 审讯工作逐步深入,4大黑社会团伙的基本情况查清:除牛云黑社会团伙,朱运全、赵明华、马冬强黑社会团伙,还有苗成林、杨丹黑社会团伙;还有苗成林、朱运全团伙中分化出来的10多名匪徒,纠合成立的第4大黑社会团伙。 苗成林、杨丹这些黑社会团伙头目,都有着与牛云、朱运全、赵明华相似的人生履历,相同的人生追求。 苗成林,36岁,原是北京崇文区无业人员。1975年因打架被劳改3年;1980年因扒窃被教养两年;1991年以自费留学名义到匈牙利,后长期混在莫斯科。他纠集330多名团伙成员,都是原在北京开黑车办黑托运的不法之徒。 杨丹,33岁,父亲是有相当资历、相当地位的老干部,母亲是教师,哥哥姐姐,有的是工程师,有的是教师。同样的家庭,同样的熏陶,他却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1975年,他因盗窃被公安机关劳教3年,1980年、1982年,他又因盗窃受到公安司法机关打击处理。1992年8月,他以自费留学名义,借了1万多元人民币,办到了赴莫斯科的护照。在前往莫斯科的3次国际列车上,凑巧遇到了曾在一起劳教过的“难友”苗成林,两人谈起了分手后的日子,谈起了眼下的处境,谈起了今后的前程。苗成林拉他加入抢劫团伙,无须多少时日就可成为百万富翁。杨丹开始还犹豫不定,后来,亲眼看到苗成林他们把刀一亮,对方便乖乖交钱。杨丹动心了,这样来钱的确太容易,太快捷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官是为了发财,做买卖也是为了发财,骗是为了发财,盗是为了发财,抢不也是为了发财吗?只是手段、方法不同而已。哪样发财快,就干哪样。于是,杨丹加入了苗成林的黑社会团伙,由于与苗成林的“难友”关系,还被提升为团伙二号头领。 到7月13日,国内共有28名黑社会主要团伙成员被抓获,然而,还有38名黑社会团伙主要成员在逃,牛云、苗成林、张丙翼、张立胜、霍进武等主要头目,仍潜逃在俄罗斯,并企图逃往第三国。 根据以上情况,8月1日晚8点45分,公安部白景富副部长紧急指示:工作组再次赴俄罗斯,与俄罗斯警方联手,开展对牛云等人的追查缉捕工作。 有关方面迅速行动。 第90章 中俄传捷报 8月2日下午3时,一架喷气式客机从首都机场腾空而起,飞向遥远的莫斯科。 乘坐这次航班的旅客中,有中国警方二度派出的赴俄罗斯工作组的8名警官:铁道部公安局副局长张启增、北京铁路公安局副局长姜战林、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李瑞清等。 莫斯科的8月是一年中最美好、最丰富、最有生机、最具诱惑力的季节。首先阳光极好,平均每天日照皆达8小时左右,让人从早至晚都能享受到阳光的抚摸。其次风儿柔爽,像河里的水,从大街上,从小巷里,从红场中悠悠流过,给人极温存、极畅快的感觉。再次雨水适度,每日都会有一两阵细雨洒过,而且都是最佳时候,当午间气温升至35至37摄氏度时,约半个小时的阵雨就会及时地从莫斯科的上空洒下,保证人们一点也不会燥热,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午觉。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风儿,这么好的雨水,鲜花便五颜六色地开,树竹便蓬蓬勃勃地长,鸟儿便七上八下地飞。 二度赴俄罗斯开展侦缉工作的中国警官们,除了感受到莫斯科天气、风光的美好外,更感受到俄罗斯警方的热情与友好。由于是再度携手,自然少去了许多客套、拘谨与约束,相互的心更贴近,相互的情更融洽,配合开展侦查、缉捕工作时,便更协调、更和谐,工作效率大为提高。 中国警方赴俄罗斯工作组抵达莫斯科的第2天,俄罗斯警方就准确提供了黑社会团伙主犯牛云、骨干分子张丙翼的线索。中国警官在充分尊重俄罗斯法律的前提下,协助俄罗斯警方迅速行动,将牛云、张丙翼一举抓获。 第3天,中俄警方继续联手协作,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抓获朱运全团伙主犯洪定强、康丘尔、刘志利;运用多种人物关系和法律手段,争取了牛云的姘妇等4名团伙成员投案自首。 第4天,中俄警方共同审讯,双方各自运用本国法律的优势,迫使狡诈凶狠的团伙头目牛云低头认罪,并检举揭发另一团伙头目苗成林等人的藏身之地。 中俄警方乘胜追击,匪首苗成林、同伙张立胜、霍进武等纷纷落入法网。 在国内,侦查、追捕工作同样节节取胜。 8月10日,专案组根据中国警方赴俄工作组发回的急电所介绍的情况,通过公安部户政局人口信息网络终端查询,调取到牛云黑社会团伙骨干李春华、陈凡能的照片,然后,与管辖其住地的龙潭派出所的民警一起进行监控设伏。等了一天,又熬一夜,不见任何动静。第2天中午,潜伏的民警实在太饿太渴,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前线指挥员决定,分批到就近餐馆填饱肚子。正在这时,民警们发现李春华带着陈凡能走进了家门。民警们扔下饭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李家,李春华、陈凡能先是一楞,接着欲拔刀顽抗。“咣当”,刀被击落在地;“咔嚓”,罪恶的双手被锃亮的铐子锁得铁紧。京城民警动作干脆利落,仅用七八分钟,结束了一场刀光剑影的战斗。他们押着李春华、陈凡能依然回到餐桌前,端起那尚存汗渍的饭碗,一顿风卷残云。李春华、陈凡能被铐在一旁,气得翻白眼。9月1日,北京铁路公安处的侦查员乔装改扮,在奔腾不息的客流中搜索,在餐馆、寄存室、售票厅、托运处寻觅,终于发现了要找的目标:牛云黑社会团伙主要成员、抢劫犯戴为福从托运处往3次国际列车上扛货。为了安全可靠,不伤害旅客,不危及站台,侦查员们也扛起货箱,随后从两侧包抄上去。接近,更接近,不待戴为福放下货箱,侦查员们肩上的货箱早放下,乘其不备,顺利抓获。一同往3次国际列车上扛货的人们都惊呆了,以为是神兵天降。得知是铁路民警捕捉曾在3次国际列车上抢劫的黑社会团伙主要成员,都翘起大拇指,连声称赞:“厉害!真厉害!” 侦查员们立即审讯戴为福,其供述:同伙成员、抢劫犯吴灿生两小时前曾给他打过电话,但具体在什么地方不清楚。侦查员们又通过公安部户政局人口信息网络终端查询,掌握了吴灿生家的居住地。当晚,侦查员们秘密潜入吴灿生住地,只听屋内哗啦啦的搓麻将声。侦查员们破门而入,不等吴灿生反应过来,两只魔爪戴上了手铐,麻将散落一地。 9月3日10时许,北京新街口派出所青年民警李新急步来到西教场居委会,穿街过巷直奔李达宏家。他接到上级命令:家住他的管界内的青年李达宏,是在3次国际列车上疯狂抢劫、杀人的黑社会团伙成员,要摸清其去向,一旦发现立即抓获。李新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李达宏行踪飘忽不定,久不见他归家。有时回家,也是三朋四友一伙,鬼鬼祟祟、进进出出。每次待他仔细观察时,李达宏和他的同伙又不见了。打听其家人,说是在外面做买卖去了。原来是做的这种不要脸、伤害善良、丢尽国格的买卖。李新好气愤,但他强压着,邀了西教场居委会主任一起往李达宏家,探个虚实。凑巧,在通向李达宏家的胡同口,正遇到其母亲。 居委会主任装着很随便的招呼:“嫂子!去忙啊!” “没啥事,买点吃的。”李达宏的母亲回答。 “宏子怎么不去买?总是让您做大的辛苦。”居委会主任亲热地问。“宏子那个懒鬼,这时候还在床上睡觉呢!”李达宏母亲又答。 这些,李新都听明白了,待善良的老人走过去之后,他悄声吩咐居委会主任,赶快给派出所打电话,要所长火速带人增援。说罢,他大步奔向李达宏家。他默想:这回,一定不能让李达宏溜掉。 李新跨进李达宏家的四合院,李达宏的姐姐迎了出来,道:“李干部!你今日个怎么舍得到咱家来了?” 李新只是笑笑,没有答话。他一步上前,推开了南屋的门,只见李达宏正躺在床上。 李达宏已经醒来,看见管区民警光顾,知道势头不对,急忙起床穿衣,心里打着如何逃走的主意。他提着裤子,朝门外走。 李新上前拦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做什么买卖去了?”李达宏往外边走边回答:“我上趟厕所就来。” “等等!”李新依然拦住,道:“我要问你点情况。” 李新设法稳住他,并与之周旋,10几分钟过去了,还不见所长带人来,心中十分焦急。 李达宏明白,李新是在拖延时间,等候派出所的人。他不能束手就擒。他要趁早逃走。他朝门外冲去。李新早有准备,一把将其抓住,推倒在床上,严厉警告道:“有我在这里,你休想离开半步!” 李达宏抬头望着李新那凛凛正气的模样,不得不降服,这时,新街口派出所所长带着两个青年民警赶到,李达宏乖乖地伸出双手,戴上了手铐。 除了采取果断措施,抓捕这些黑社会团伙成员外,中国警方还运用政治、法律手段,迫使虞会珍、王善宝等一批黑社会团伙成员投案自首。 中俄警方联手,两国同时夹击,鏖战100多个日日夜夜,终将在北京至莫斯科的3/4次国际列车上抢劫、殴打、刺伤、轮奸旅客的四个黑社会团伙的68名主犯和骨干分子捕入法网。 至此,3/4次国际列车,又唱着舒缓的曲子,转动欢快的轮子,穿过辽阔的蒙古草原,翻越富饶的马拉尔山,驶进美丽的白桦林,驰入碧绿的贝加尔湖,横跨欧亚大陆,行程1万多公里,往返于北京至莫斯科之间,将中俄两国人民的友谊、感情,牢牢地联系在一起。人民的友谊、感情,牢牢地联系在一起。 第91章 点评 适时运用法律武器打击和预防团 凡有正义感的人读了此文,都会气愤难捺。 即使将朱运全这伙被俄罗斯人称为“黑旋风”的社会渣滓全部枪毙,也不足以偿其辜。古往今来,为了金钱而图财害命者并不鲜见,然而,像朱运全这样人数众多、手段残暴、跨国界作案的抢劫团伙是罕见的。这伙歹徒手持各种凶器在国际列车上“逐车厢逐人”地威逼旅客交出钱物。漂亮女人交出钱物还遭强奸、轮奸。稍有不满或反抗,轻则一顿拳脚,重则被刀捅,被追杀。当车厢内遭他们肆虐后弥漫着的血腥还未散去,旅客们的心还在滴血,身体还在颤栗之时,劫匪还觉抢得不够、不彻底,又一次地卷土重来,开始新一轮的疯狂抢劫。覆巢之下无完卵。整个列车成了朱运全等一伙歹徒恣意抢劫、施暴强奸、疯狂追杀旅客的天堂。乘客防不胜防,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这种兽行不仅给旅客心灵和肉体上创下了无法弥合的伤痕,还给国家和民族的国际声望带来了极大的损害。 朱运全曾因盗窃三次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党的政策、法律教育感化不了他那肮赃的灵魂,不是悔过自新,重新做人,而是继续以身试法,变本加厉地非法占有别人的合法钱财,满足他寄生虫般生活的需要。他甚至认为单个的偷、扒、抢,绝对满足不了自己日益膨胀的金钱占有欲望,就用抢来的钱去施小恩小惠,达到纠集庞大抢劫团伙的目的,实施更加残酷的暴力行为,公开对抗法律。由于党中央的高度重视,各级公安机关迅速出击,中俄警方密切联手,稳准狠地打掉了一个又一个在国际列车上抢劫旅客钱物的犯罪团伙。正义和欢笑回到了车厢。这是法律的胜利。 掩卷深思,此案给人们提出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这就是团伙犯罪比单个犯罪的社会影响面更广、危害性更大。为了社会治安秩序的稳定,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必须运用法律武器对团伙犯罪及时预防、有效控制、严厉打击。这样,对那些为了金钱无视法律的朱运全之流,无疑会起到威慑和警戒作用。 第92章 引言 我们的祖先真聪明,对许许多多的山水,冠以许许多多的名称,是那么贴切自然,形象生动,一点也不让人感到牵强附会。喇叭口,是319国道与宁韶公路的交汇点,其形状,恰似一个朝天喇叭,时刻迎送南北往来的大车小车,高车低车,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喇叭的鸣叫,长声短声,强声弱声,交织成了起伏跌宕,回环往复的奏鸣曲,有喜怒哀乐,有悲欢离合,有缠绵悱恻,有啼笑皆非。不同的人,可以听出不同的音韵。 第93章 缠住不放 11月3日,平平淡淡的日子,天空很利索,大地很坦诚,太阳爽快地走出地平线,登上长沙城,翻过岳麓山,顺319国道,向着刘少奇主席的故乡宁乡县含笑走来,远远伸出温暖的手,深情的抚摸沩江两岸,龙凤山四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种生命。国道上奔驰的车辆,田垅里生长的菜秧,大山中站立的松树,波浪下游动的鱼虾,都显得超乎寻常的精神、亮泽与欢畅。 9时许,满载生猪的湖南33——51568东风车,穿越益阳,驶入宁乡,离太阳越来越近了,司机唐佑生、货主张伟生经过一夜的长途奔驰,虽然很累、很困,但有温柔的阳光相迎,仍感到轻松,畅快,马不停蹄,长驱直入,一心想早抵广州,交货取款。 眼看到了宁乡县城,前面排起长长的车队,犹似长蛇阵,唐佑生减缓车速,靠近,停车。他是319国道的常客。“汽车好驶,宁乡难过”。宁乡堵车的苦头,他曾数次领教,早已见怪不怪。有的司机大发牢骚,有的司机闭目养神,有的司机吞云吐雾,他却紧握方向盘,两眼专注前方,前面的汽车移进一丈,他就紧跟十尺,决不让别的车辆有隙可钻。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进入了宁乡县城,过十字岗,上沙河桥,这是宁乡最难行的路段,桥身狭窄,桥面凹凸,机动车、人力车、老幼行人,拥来挤往,时有汽车挂了摩托,或是摩托擦了自行车,以及自行车撞了行人的事故发生。一旦如此,待交警处理,疏通,恢复行驶,短则半点钟,长则数小时,苦不堪言。唐佑生祈祷神灵保佑,顺利过桥,不生事故,只要过了沙河桥,驶出喇叭口,转道宁韶路,就算闯过了难关,进入了顺境,不再提心吊胆。 终于过了沙河桥。尽管前面依然堵车,汽车只能缓缓行驶,唐佑生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欲抽支烟,正待张伟生给他点燃火,忽听车窗外有人吆喝: “停车!停车!我们要买死猎!” 唐佑生、张伟生没点火,没抽烟,都侧目车窗外,一辆南方125摩托车,紧贴他们的运猪车,坐在摩托车上的三个年轻人,手指他们车上运载的满车嗷嗷直叫的生猪,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说: “快停车!快停车!我们要买车上的死猪!” 张伟生连连摇手,说:“我们车上没有死猪!”他是货主。这满车肥猪,是他从湖北收购来的,直销广州,都是鲜活的生命,哪有什么死猪?!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唐佑生紧握方向盘,跟随前面的车辆缓缓行进。他想:光天化日之下,熙攘人流之中,该不会有车匪路霸公开拦车行劫吧?! 突然,南方125摩托车一横,拦住了运猪车。唐佑生赶紧刹车,后面的汽车都跟着急刹,发出一线“滋滋”的叫声。 摩托车上跳下两个年轻人,扳住汽车门,欲强行上车。车流堵塞,一片喇叭声。执勤交警骑着摩托过来了。两个年轻人松开汽车门,回到摩托车上,一溜烟地往前去了。 唐佑生驾车,从沙河桥到喇叭口,不到两公里路段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靠近喇叭口,一块大铁牌迎面而立,上写:“前面改修水泥路,往长沙方向去的车辆一律绕道龙凤山。”一个大箭头,指向宁韶公路。唐佑生未添丝毫烦恼,319国道,宁韶公路,都可通107国道,直达广州,且距离相当。他旋转着手中的方向盘,汽车乖乖地往南偏过头踏上宁韶公路,加大马力,往韶山方向驶去。 突然,那辆南方125摩托车又出现在他们眼前,骑车的三个年轻人,鼓眼暴睛,像三尊凶神,喝令他俩停车。来者不善。唐佑生加快车速,企图将其摆脱。摩托车死死缠住不放。离喇叭口约一公里,有个高坡,名叫高坝窖,汽车满载生猪,上坡时自然减速。125摩托车趁机猛蹿上前,挡住了汽车的出路。唐佑生紧急刹车,紧跟在后的湖南30——51353中巴车措手不及,撞上了运猪车的尾部,车上的乘客吓得哇哇直叫。唐佑生、张伟生叫苦不迭。 这时,那个驾驶摩托车的青年手指唐佑生,怒气冲冲地说:“看你怎么办?搞死你!”两个搭摩托车的年轻人扑上来,拉开汽车门,抓住唐佑生,直往下拖。 眨眼间,一辆警车从喇叭口急驶上来,停车,两旁车门同时推开,车内跳出两男一女三个警察。他们是宁乡县公安局联防办主任彭兆生、干警杨达章、李晓仁。他们本来是去花明楼执行公务,当警车经过沙河桥时,看到有3个青年骑一辆南方125摩托车,追赶、拦截一辆运猪车,他们立刻联想到历经铺派出所曾经报告:近来,喇叭口一带群众反映,有人利用修路之机,拦截外地运猪车,强买死猪。历经铺派出所干警和联防队员多次守候,尚未抓获现行。眼前骑摩托车追赶衡阳运猪车的青年,莫非就是要干这种勾当。他们尾随其后,注视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假,骑摩托车的3个青年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彭兆生、杨达章、李晓仁义愤填膺,猛扑上去。 第94章 事不宜迟 夜9时以后,319国道上的车流量逐渐减弱,改修水泥路段的执勤警察灵活应变,改单边放行,为东西两头间隔放行。这样,东去长沙方向的车辆可避免绕道的艰辛。既是两头间隔放行,车辆自然有个排队等候的过程。在这长长的车队里,自然有运生猪的货车。前些天,那些见利忘义的人,往往利用这种机会,逼迫司机与货主,强买死猪。今夜,历经铺派出所所长熊仕清,带领干警彭文能、刘志强,联防队长秦加兵,队员刘术强、胡国明、胡泽华、王文兵,或乔装改扮,来往巡逻,或定点守候,伺机抓捕。半夜过去,却不见这些人的踪影。很显然,他们闻知江海龙、江伟华被现行抓获的消息后龟缩不动。事不宜迟,必须抓住主动权。熊仕清只有16岁就跨入了公安队伍,内勤、预审、刑侦,样样都干过,虽刚过而立之年,却有丰富的办案经验。他决定改变方法:一边对那些情节轻微的人员发出传唤证,一边对那些情节严重的犯罪分子火速实施抓捕,以免贻误战机。 连夜行动。 第一个抓捕对象是历经铺乡高坝窖村花园组村民刘小良。其24岁,却已混迹江湖多年。秦加兵、胡国明与其有过多次较量,对居住的环境也十分熟悉。此次,他俩共乘一辆摩托,前面探路。 我与熊仕清、罗国和、刘志强、刘术强同乘王文兵驾驶的吉普车,都是高高大大的男子汉,且冬天穿着厚实,自然显得拥挤。但也很好,夜深,天寒,挤着暖和。我只担心,抓了刘小良,车上怎么摆。熊仕清们却笑着说:许多本无法解决的矛盾,只要一逼,自然就迎刃而解了。有一夜,他们追捕一个拦路抢劫的车匪路霸团伙,也是这辆吉普车,追到岳麓山下,将团伙成员全部抓获,满满塞了一车,回到派出所点数,好家伙,连同干警,总共装载12个。只要有收获,不愁装不下。 警车横过319国道,驶出喇叭口,向韶山方向行进不到三公里,便是目的地。为避免打草惊蛇,警车没有进村,隐蔽在一座树竹茂密的山脚下。我跳下车,举目四顾,月光朦胧,青山如黛,幢幢楼房,掩映树荫竹影之中,座座草垛,散布田垅土丘之间,这山与那山,渡槽相连,此坳与彼坳,水塘通达。花园组,的确像一个自然花园,给我美的享受。我不禁暗暗感叹: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不就是宁静、和谐吗?刘小良生活在如此美好的环境里,为何还不知足,还要侵害他人,违法犯罪呢? 不等我想的更多,前面进村探路的秦加兵、胡国明已来到我们面前,他俩报告:沿途的狗都被他俩用谷芽糖封住了嘴,不会碍事。 七条人影在山村中迅疾掠过,小路上没有发出半点音响,山里人的梦依然是那样香甜,没有受到一丝惊扰。秦加兵、胡国明手指前面半山坡上的一幢瓦房,那就是刘小良的家。大家从四面八方散开,堵住了刘小良家所有的通道。屋内静悄悄。门前禾坪里,一条黑狗瞪着我们,痛苦地摇头,它的嘴咬住了秦加兵、胡国明抛出的谷芽糖,上下嘴唇粘在一起,怎么也张不开。它像它的主人一样,因贪财而铸成大过。 搜遍屋内的旮旮旯旯,不见刘小良的踪影,家里只有其母其弟。待我们搜查完毕,其母张大羞愧的眼睛,怯怯地问:“这个孽障又在外犯了什么事?”我们没有正面回答。大家都知道,老人早年寡居,吃尽千辛万苦,抚养两个儿子。她企望儿子长大了,能过上爽心的日子。可大儿子不争气,尽在外面干些丢脸的事。精神的重负比生活的重负更能加速老人的衰老。老人50多岁,满脸皱纹,目光忧郁,精神状态与实际年岁相差甚远。她央求:“求你们,给我把他教育成好人,我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们!”我们理解老人的心,天下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走正道,做好人呢?!可天下子女,未必都能满足自己父母的心愿。我们都朝老人点头,同时也向她提出要求:“你儿子一旦回家,或是有了下落,请及时报告派出所。” 老人深深地点头,做出大山般的承诺。 第95章 扑空燕台山 下一个目标是高窖坝村燕台山组的何贵良,外号“何牛皮”。他是宁乡县烂崽中的头面人物,犯下累累罪行,公安机关数次布网,有几回已将其包围在家,只待带上警车,因村民的干扰,抓捕行动受阻,眼巴巴望着其逃脱。 今夜行动,有溜光笔直的公路,可以驱车直入,可我们没有乘车,大家分为几个小组,或沿大道,或走小路,分散进入燕台山。我和刘志强、刘术强为一个行动小组。行进时,刘志强在前,刘术强断后,我居中。头上的鹅眉月时隐时现,脚下的路时明时暗,紧走快赶,跌跌撞撞,几公里土路被甩在了身后,燕台山就在眼前。这时,我们头上都冒出了大汗,寒风吹来,热汗变成冷汗,浑身彻骨寒。 快进燕台山了,刘志强从腰间拔出手枪,推弹上膛,动作干净利索。他本是湖南省财税专科学校的高材生,十根指头,拨惯了算盘珠子,按惯了电子计算器。公安队伍扩编,量其德才和体形而选中。当国家需要与个人意愿相碰撞时,刘志强没有讲任何价钱,毅然让后者服从了前者。进入新的行列,他干得有声有色。平时,他仍是那副文文静静的书生模样,哼着快乐的小曲,迈着悠闲的步子,真正与犯罪分子较量时,他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举手,如砍铁,投足,似削钢,表现出坚毅、顽强与勇敢。 他曾与何牛皮打过多次交道,知其身上藏有刀枪。上次因怕误伤群众,眼睁睁看着这条恶狼逃脱。这时,他紧握手中枪,时刻作好了征服何牛皮的准备。 照事先安排,我和刘志强、刘术强堵住了何牛皮家的前门。听得两声长长的猫叫,这是熊仕清、秦加兵发出的信号,暗示他们两个小组都已到位。何牛皮的家已被围了个严严实实,他插上翅膀也休想脱逃。 我们没有破门而入。凭借朦胧的月光,对楼下三间房子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发现东头房间里有人睡觉。刘术强用手轻轻的敲门,没有反应。再敲,有人问话: “哪个?” “我!黑头豹!” 我随口编了个名字,并用广东话作答。我知道何牛皮曾流窜广东沿海一带,对那里黑社会团伙的头目崇拜得五体投地。他听是广东口音,又是黑道上的名字,必定不会怀疑。 “黑头豹?我好像从来没听说?” 室内自言自语,电灯亮了,一个男子翻身下床,边揉眼睛边走过来开门,道:“公安同志!我知道你们这深更半夜的来,是要抓何牛皮。” 我暗暗吃一惊,隔着墙,就已经明白了我们的身份。真是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若不是各级公安机关数次来抓人,他怎么会有这隔墙看人的本事呢?!他是何牛皮的哥哥,白天在喇叭口做买卖,晚上回家睡觉。他告诉我们:何牛皮久未归家。他主动带我们逐间房子搜查。走进何牛皮的卧房,高压锅立在液化气灶上。揭开锅盖,里头有剩饭。不等我们提出疑问,何牛皮的哥哥已作了回答:“我老弟的对象独自在这里住了几天,前天走的。这是那姑娘吃剩的饭。”我伸手高压锅里摸了摸,剩饭几乎回生成了米粒,证明他讲的不假。他还告诉我们:那姑娘爱他的老弟,爱得死去活来,他老弟宣布与那姑娘分手,姑娘高低不同意,任他老弟打骂,好歹要嫁。她不知道他老弟的去向,她就时常来住几天。临尾,他重重地叹息道:“姑娘明明晓得我老弟犯了重罪,迟早要进班房的,她依然痴心不改,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楼上楼下搜遍了,硬是没有发现何贵良的影子。是撤还是再搜查?我朝刘术强投以征询意见的眼光。因为刘术强担任联防队员已近10年,具有丰富的搜查经验。他搜捕盗窃犯张毛狗时,张毛狗凭借自己的功夫,贴在墙壁上不动,其妻挂上一件塑料雨衣遮挡。刘术强有独特的嗅觉,闻出屋内有股男人味。罪犯藏在何处?他注视面前的女人,从那眼神中发现了破绽,他揭开塑料雨衣,罪犯现出了原形。罪犯跳下墙壁,使出武功,企图逃跑。刘术强将其制伏在地,绑了,押回派出所。抓捕盗窃犯洛仁强,刘术强也立下了大功。当时,干警和联防队员包围了洛仁强的家,而洛仁强却不在家中,正在对面山上挖花生,如果直接扑上去一旦被洛仁强发觉,就会逃进山林中。刘术强朝大家使了个眼色,将头上草帽往下拉了拉,不急不忙地顺山脚走去。他没朝山上望一眼,一副过路人模样,当靠近洛仁强时,他突然呼叫洛仁强的诨名:“里色公!你好忙啊!”正专心挖花生的洛仁强听到亲昵的喊声,连忙应答。他抬起头,看不清刘术强的面孔,不知是哪里来的朋友。不等他明白过来,刘术强已抓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出了这个人的力量,他不敢反抗。 今夜,没有发现何贵良的影子,只从他住房里搜出了几张他在广州、珠海、深圳与他的弟兄们的合影。 我们悄然撤离。 第96章 讯问 对鸡鸭鱼猪,蔬菜水果,人们都讲究吃个新鲜。猪吃叫,鱼吃跳。越是鲜活,味道越好,营养价值越高。这些年,活鱼酒家、海鲜餐馆,林林总总,形形色色,遍布街头巷尾,村口路边,为九十年代的神州大地增添了勃勃生机。 江海龙、江伟华等拦载运生猪的货车,强买的都不是活猪,而是死猪。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是否有点荒唐? 尽管江海龙、江伟华等是滑泥鳅,他们终将斗不过熊仕清、彭文能这些捕鱼能手。在历经铺派出所的审讯室里,他们显得无事一样。不就是买几头死猪吗?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公平交易,搞活经济。这违犯了哪条法规?!追问其“买卖”经过,详细情节,或避重就轻,或含糊其辞,不如实交待作案地点、时间、参与人员,也不讲清作案次数,故意把数次作案经过搅混为一团,使熊仕清、彭文能、罗国和们无法核实、查清。熊仕清当过多年侦查员,主办过数起重特大案件,办理这种平淡无奇,而又影响极坏的案件还是头一回。用他的话说:“拿起来没份量,讲起来没味道,办起来没劲头。”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刘少奇主席家乡的美好声誉,为了来往车辆和旅客的安全,他们以极大的毅力和耐心,以巧妙的方法,对每一个当事人进行了多次讯问,终于收到了理想的效果。 从江海龙的交待中,可以看到他和他那一伙的贪婪嘴脸。 10月23日晚上11时许,我骑摩托车带了李立辉、张自冬,在319国道沙河桥地段发现一辆运猪车正往长沙方向开。我们追到沩江加油站,正好堵车。我们从运猪车上找了一头150多斤的猪,捅死,要买。货主不愿意卖。我们就讲好话。货主开价300元,李立辉讲搞200元算了。我和张自冬说:交个朋友,你在这里有么子事,我们可以帮忙。这样,我们就买成了那头猪。第二天,我们将这头猪送高坝窖冷库,每人净赚200多元。 10月25日凌晨两点多钟,我和李立辉、张自冬依然骑摩托车,在宁乡汽车站前面拦住一辆运猪车,找出一头约180斤重的猪,捅死,要买。货主是湘潭人,不同意卖。我们讲:你不卖给我们,到了前面也会被人抢走。接着,我们又讲:以后,你们在宁乡出了什么事,找我们就是的,谁也不敢欺负你们。货主就开价300元。我出200元。货主不同意。张自冬讲:再加25元,卖了算了。这样,尽管对方不同意,我们还是买了。接着,我们又在沙河市场拦住一辆运猪车,将一头160斤重的猪捅死,强买。货主开价200元,我们只给了20元。第二天,我们将这两头猪运高坝窖冷库,每人净赚115元。 10月26日晚,我,江伟华、余雪云、黄庆光、李月辉,趁319国道堵车之机,在长城酒楼前面拦截了一辆运猪车,车上有头约180斤重的猪快断气了,我们要买。货主不同意。李月辉讲:买得也要买。买不得也要买。今天是定哒!货主见我们人多,只好将这头猪卖给我们,这次净赚320元。 10月31日晚,我和徐新照在伪江加油站找到一辆运猪车,要买死猪。货主讲:买都要得。不过,400元钱一分都不能少。这时,余雪云、李月辉围了拢来,要分一成。我骂了他俩,不准他俩分成。我对货主讲:我出300元,买了这头猪。货主见我们人多,再没有讲二话。我们就买成了这头猪。我和徐新照各赚了185元。 11月2日晚上,我、江伟华、周平、徐新照一起,在沙河桥拦截一辆运猪车,出100元,买了头180斤重的“死”猪,以580元卖给了屠夫段厚,我们四人各分了120元。 第97章 这是一个谜 大把的人民币赚得这般容易,这般轻松,当然令人眼馋,令人心痒。哪里好赚钱,人们就涌向哪里。这本不是中国人的发明,也不是中国人的过错。削尖脑袋出国,千方百计升官,贩毒、抢劫,目的都是为了赚钱。如今,江海龙、江伟华、李月辉、张自冬们,只要骑着摩托,往319国道上一横,拦住一辆运猪车,强买“死”猪,花花绿绿的钞票就滚进腰包。既不费时,又不费力,更不担风险,何乐而不为。于是,更多的人和摩托涌上319国道,寻找,拦截过往的运猪车。 10月25日上午,一辆东风牌货车满载能歌善舞的生猪,穿过喇叭口,往韶山方向驶去。韦晓仙等六个年轻人都骑了摩托车,追赶这辆运猪车,追到东风饭店,其中两个冲到运猪车前面,其余的几个人就跟在运猪车两旁,要司机停车。运猪车被迫停下。这伙人对货主讲:“买头死猪。”货主不同意。他们就拦住运猪车不让走。货主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们买的那头猪约有130多斤,货主开价240元,他们只付了150元。他们将这头猪杀了,卖了340元,凡参与者,每人分了40元。 10月26日上午,金南村刘笑武等5人,都在喇叭口出租摩托车,他们看见一辆运猪车往韶山方向开去,就一起开着摩托车追赶,追到东风饭店,运猪车正停在那里,货主和司机进店吃饭,他们就要货主卖“死”猪。货主不同意。他们硬要买。货主没办法,只得将一头130斤左右的猪卖给他们,开价330元,他们只付了150元。 假如江海龙们强买的“死”猪无人为他们宰杀,假如无人收购这些猪肉,也许这种拦截运猪车,强买“死”猪的违法行为不会日胜一日。然而,现实偏偏不像假设的那般美好。这里摘抄两段调查笔录,可以从中咀嚼出许多东西。 调查笔录一 问:前段时间,有哪些人送“死”猪给你宰杀?请如实向公安机关讲清楚。 答:要得。10月份的一天早晨,金南村的张自冬、李立辉到我家来喊我,讲他们从运猪车上买了三头死猪,要我帮忙杀一下。我就带了工具,到张自冬家的禾坪里,帮他们把三头死猪杀了,每头大约150斤,他们讲是200元买一头。他们给了我40元工钱。 也是10月份的一天,何牛皮,还有一个我不认得的青年,将两头死猪送到我家禾坪里,要我帮忙宰杀。他们给了我40元工钱。 又是10月份的一天早晨,江海龙到我家来喊我,要我帮他们去杀死猪。我带工具到了江海龙家,帮他们杀了这两头死猪。得了40元工钱。 还是10月份的一天早晨,江海龙他们买了三头死猪,放在公路边上,他喊我去,问我买不。我问他要卖好多钱。他讲每头要赚200元,我用1440元买了这三头死猪,他们赚了600元。我倒赔了100多元。 同样是10月份的一天早晨,在青年饭店前面的公路上,江海龙要我买他的一头死猪。他开价600元,我以580元买下。他告诉我,这头死猪是100元买的,他赚了480元。 问:你晓得那些猪的来历吗? 答:他们讲是从运猪车上买来的。 调查笔录二 问:你们单位收购过李月辉、江海龙、余雪云送的猪肉吗?请你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答:时间大约是10月17日左右,喇叭口地段经常有人送猪肉到我们冻库。我刚才到财会室查账,李月辉经手了5次,307公斤,江海龙经手了3次,270公斤,余雪云经手了20次,991公斤……。 问:你们的收购价是多少?正常收购价又是多少? 答:我们正常的收购价是9·4元1公斤。他们送的猪肉我们都是以每公斤8·2或8·3元收购的。 问:收购的有整猪没有? 答:我们只收白肉,就是分割了的猪肉。 问:他们跟你们讲过,是如何搞到的吗? 答: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在公路上买的死猪,处理以后送肉来的,有时候四五个人一起送来的。都骑的摩托车。他们来的时候,我还跟他们讲过,要他们莫搞这种事。 问:你碰到过他们买死猪吗? 答:我在沙河市场碰到过,但没有拢去看,不晓得他们是如何搞的,也没有看清是哪些人。 江海龙、李月辉们从运猪车上买下的究竟是死猪?还是活猪?这是一个谜。最初曾有目击者反映:他们用刀或钢棍将活猪捅死,作死猪贱买。熊仕清、彭文能、罗国和们找这些人作调查笔录,签字画押时,却说:“那是开玩笑的,没有看清他们买的是死猪,还是活猪。”假若运猪车上的司机和货主如实作证,这个谜底自然容易解开。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这么奇怪。历经铺派出所的公安干警、联防队员,分成几个小组,分头守候在喇叭口、沙河市场等路段,白日黑夜,礼貌地拦住一辆辆运猪车,向司机和货主提出这一问题时,面孔不一,措词不同,内容却非常一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莫再追究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是这条路上的常客,你们难得每日每时都来保护我们,只要日后他们不再找我们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再追问,反正不予正面回答。干警和联防队员们哭笑不得,人人心里都有一种隐隐作痛之感。 第98章 名誉 这些日子,历经铺派出所很是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幼幼,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在众多的面孔中,有几个特殊的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朦朦胧胧的月光,撒落派出所院内。夜深人静,离我们午夜行动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各行动小组正分头准备。何牛皮等仍不见踪影,今夜要再进行一次搜捕。 忽然有喊我的声音。阶基上,月光阴影处,有个老人蹲在那里,一星烟火闪烁。其声音颤抖,饱含痛苦和哀求,我立刻联想到我的父亲。我将老人请进了办公室。老人姓陶,今年55岁,满脸雕刻般的皱纹,古铜色的皮肤如镀了一层釉彩。戴兰布鸭舌帽,穿兰布国防服,吸的是黑黑的叶子烟。他告诉我:他的舅子、叔叔,都在东山,是做大买卖的,隔两三年回宁乡一次。老兄已于三四年前从东山回宁乡定居,经常去东山。他没有读过书,从小种田。早些年拖板车,搞运输赚钱。辛辛苦苦抚大了三个儿子,两个种田的儿子建了楼房,娶了媳妇。二儿子送到部队当兵已有11年,提升了军官。他如今年纪大了,到了晚上,眼睛不看见,要力气的功夫也奈不何了。但他没有坐吃现成饭,帮儿子种田。前些天,他儿子借了别人一辆摩托,到公路上搞出租,看到人家从运猪车上买死猪,有钱赚,也就跟别人一起买,想从中赚几个钱。他强调:“我儿子搞这号路的时候我也不晓得。今天上午,派出所的两个干部到了我家里,要我儿子到派出所来,说清楚买死猪的事。我听了很着急。中午,我儿子回来了,我催他,连中饭都没有吃,就到派出所来了。这大半天过去了,没放回去,我就找来了。我刚才问了那两个干部,说我儿子没有把事情讲清楚,还要退赃。我刚才到儿媳妇的妹妹家里借了500元钱,要是少了,我明天卖谷兑钱,再送来要得吧。你是当领导的,请你做点好事,今晚放我儿子回去。” 说着,老人哭了,哭得好伤心,边哭边说:“杨局长啊!我就是名誉要紧啦!我儿子今晚关在派出所不回家,日后没得脸见人。我的姑爷子是警察,我的老弟当师长,他们晓得了,会骂我没把儿子管教好。我就是名誉要紧啦!” 与老人相比,吴明清年轻十来岁。他个子高大,颧骨突起,头上已有一半白发,显得很苍老。这天早晨,他早早地把他的刚满15岁的小儿子送到派出所,接受干警的询问。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是一个老实人。交谈中得知,他像陶老人一样,没有进过学校门,也是种田、拖板车。大儿子驾驶手扶拖拉机跑运输,小儿子开摩托车载客。父子三人,一天能赚六七十元钱。家里建起了四间楼房。他告诉我:“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派出所没有我的档案。这回,我的小儿子不争气,跟别人到公路上买死猪,被叫到派出所来,好丢脸啊!” 我问:“你儿子强买死猪,你当时为何不制止。” 他说他制止了。只是到他制止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做了。早些天,他发现儿子突然变得懒懒散散的了,早晨十点钟才起床,天黑就不载客了,每天还交给他100多元钱。他感到奇怪,追问儿子为何有这么多钱。儿子说,有几个人喊他帮忙运死猪付给他的运输费。他教育儿子:这种事搞不得的。靠出苦力赚钱,什么都不怕。他以为儿子听了他的话,不会再干了。昨天,派出所的人到了他家,他才知道儿子背着他,不仅给别人运死猪,还参与了强买死猪。他又气又恨,昨夜儿子回家,他狠狠地骂了一顿,今天,天一亮,就将其送到了派出所,等待作出处理。 与吴明清比起来,李正明显得年轻多了。他今年43岁,1968年应征入伍,1970年入党,1974年复员回乡,担任过生产队长、会计。改革开放年代,他担任村办预制厂的负责人,家里建起了一栋上下十间的楼房,全家人有吃有穿。他没有想到,他的儿子李月辉、李立辉,背着他在公路上强买死猪。派出所将传唤证发到家里,他才知道。他觉得自己未尽到当父亲的责任。做长辈的,单是给后代创造物资财富还远远不够,还应创造比物资财富更宝贵的东西。平时,李月辉、李立辉不学法,不懂法,看电视尽是看的打打杀杀,一不看电视新闻,二不读书读报,简直像个盲人聋人。他要是早些搞好这方面的管教就好了,就不会做出这种违法的事。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他与我对面而坐,太阳暖暖地照进来,他脸上却布着一层寒霜。他说:“我是共产党员,受党培养多年,应该为党工作。可养了这样两个孽子,尽给党添麻烦。唉……” 我与他谈话时,他已把小儿子李立辉送到了派出所,大儿子李月辉不知去向,找遍了所有的亲友家也不见踪影。他表示:他的小儿子李立辉尽管只有16岁。关进派出所,他不心痛,按国家法律,犯到哪里,就要办到哪里。他一定要把李月辉找回来。临尾,他重重地叹息:“崽大父难做啊!” 还有一位做父亲的,我没有见过,我也不想公开他的姓名,他的儿子是强买死猪的为首者,他与前面三位做父亲的比较起来,行为截然相反。那天晚上,他找到宁乡县公安局局长谢树南,说了许多请求宽大处理的话,他趁谢树南起身给他添茶时,留下一个装有2000元人民币的红包,赶忙离去。当这2000元人民币退回他手上时,我不知他脸上有无愧色。 此案如何判决?有关当事人将受到何种处理,我不想作更多的赘述。因为案情已经摆明,人人都有权作出判决,尽管你不是法官,也许你根本不懂得法律条款,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良心、道德的法庭,每个人都懂得掌握正义的天平。只要你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肝有肺,知善知恶,会恨会爱的人,你的判决就不会有丝毫差错。所以,此案究竟如何判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否从中悟出点什么?九十年代的年轻人,与父辈们比较起来,有了文化科学知识,掌握了先进技术,又生活在宽松自由的空间,还拥有父辈们创造的基业,切不可欲望膨胀,断送一切。勤勤恳恳做事,正正派派做人,才能甜甜美美的生活。否则,将被不义之财掩埋、淹没。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呢?! 最后,我想告诉人们:如今,无论运猪车,还是其它车辆,均能平安地通过喇叭口,白天黑夜都一样。司机们每每经过喇叭口时,总是有节奏地按响喇叭,如河水般悠扬,似高山般雄峻,充分表达了他们对宁乡县公安侦查、联防队员的钦佩和感激之情。 喇叭口,喇叭欢歌。 第99章 点评 法律向强拿硬要者伸出利剑 雁过拔毛。在喇叭口一带拦截过境运猪车辆的老少爷们,对此语的理解、运用、发挥,真是到了极限。他们要买的是死猪而不是活猪。买死猪,为运猪车主减轻麻烦,死猪不能进广州,甚至会影响对活猪的检验。即使有人不愿卖,或觉卖上了当,报告司法机关,法律也不能将他们怎么办?是死猪,当然就便宜。可经他们一处理,一捣腾,死猪又卖回了活猪价钱。若他们拦截的运猪车上没有死猪,他们又很快可以让活猪变为死猪。这些人的精明与招数,恐怕连孙悟空也比不上。他们就是这样守候在喇叭口,从过境的一辆辆运猪车上拔毛,渐渐致富、发财。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靠悠悠国道,过上了逍遥日子。此种行为,与过去那种一边抡着刀枪、一边高喊“此山是我开,此山是我管,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行为有何异样? 要说有异,就在于过去高喊“留下买路钱”的山匪贼寇,根本不把法律当回事。那时的法律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如今拦车强买死猪的人,他们知道法律、害怕法律。他们要行人留下买路钱,但又担心受到法律的追究。于是,他们就千方百计,变换花样,钻法律的空子,逃避法律的追究和打击。买死猪,给了钱的,又不是拦路抢劫,这犯了哪家的王法。结果是,他们大把地捞了钱,执法机关却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如今的情形不同了。时代进步了,法律也逐步得到了完善与发展。新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三款规定:“强买硬要或者任意损毁、占用公私财物,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法律之剑已经高悬,再有本文反映的类似行为发生,其行为人必将受到法律的惩处。要想发不义之财,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100章 摩托拦路 宁乡,是已故国家主席刘少奇的故乡,因此而闻名天下。 它东临长沙,西接益阳,座落在湘江注入洞庭湖的口子上。乌黑油亮的319国道,从宁乡县城蜿蜒向东西两端延伸,将福建、江西、四川、贵州连成一串。如果把319国道比做一条龙,宁乡正处于龙颈的部位,要昂起龙头,要摆动龙尾,均靠龙颈发挥威力。龙颈僵直,整条龙也就休想腾飞。 入春以来,319国道宁乡段大规模改修水泥路面,来往车辆只能单线行驶,塞车便成了家常便饭,短则二三个小时,长达整日整夜,司机、乘客怨声载道: 车进宁乡县, 如过鬼门关; 从早走到黑, 还在关门边。 车匪路盗,村霸地痞,却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极好时机,大显身手,施展技艺,哄骗、欺诈、偷盗、抢劫。 4月25日以来,从西向东行驶的车辆在青华铺分流,绕道煤炭坝、回龙铺、双凫铺,抵宁乡县城,再上319国道。由于绕道路况不佳,地势偏僻,一时车辆陡增,车速缓慢,尤其是春插、双抢期间,公路沿线执勤警力、联防队员有所分散,给路上拦路抢劫的犯罪分子增添了有利条件,一时间,劫匪猖獗,劫案频频发生。 7月18日,照时兴的观念,这是一个大吉大发的日子。张家界市永定区畜牧局驾驶员宋雍驾驶着他的“湖南43--10363”东风货车,踏上了远行上海的旅程,与他同行的有畜牧局采购员彭继荣,有他热恋中的女友田玉萍。 三人一路说笑,驶出湘西大山,进入洞庭湖平原,不知不觉中过常德市,穿益阳城,抵衡龙桥时,遇上堵车,轮子转几圈停一阵,停一阵,转几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人困车乏。 第一次伴情人出远门的田姑娘累了,斜倚在他那结实的臂膀上,半醒半睡。 彭继荣闭着眼睛,样子像睡,内心却分外的烦躁,对身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不时进行的小动作,全没放在眼里。 车抵青华铺,这是益阳与宁乡的交界处,交通警察站在车头前一挥手,宋雍立刻紧打方向盘,服从指挥,绕道行驶。 车轮下是一条县级公路,朝近岭远山伸出。 宋雍欲加快车速,争取天亮赶到长沙,无奈路面凹凸不平,只能缓缓行驶。 突然,一辆红色摩托车横在车头前,骑在摩托车上的三个年轻人像三尊凶神扑过来。 宋雍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拖下了车。 “溅了老子一身泥巴,赔1000元钱!” 宋雍当然不肯,拳头便雨点般地朝他身上落下。 同一时候,彭继荣、田玉萍也被拖下车,遭到毒打。 歹徒威逼:赔钱,还是要命,不赔1000元钱,就要将他们活活打死。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宋雍、彭继荣、田玉萍只好奋起反抗。 歹徒抢了车上的撬棍,又从身上掏出三角刮刀,一阵乱打乱捅。 彭继荣左臂被捅了一刀,鲜血染红了全身,头上、身上均遭到铁棍的袭击。 他向有灯光的地方逃去,边逃边呼喊救命。 歹徒在后面追赶,如被追上,就会被打死。他停止了呼救,钻进了树丛中。 他逃脱了歹徒的追赶,但他再也站不起来,只好扑在地上爬着。 他终于爬出丛林,见到一处灯光,大声呼救。 首先朝呼救声赶过来的,是宁乡县公安局煤炭坝分局刑警汤湘虎。彭继荣不知道他是警察,跪在地上,连声求救。 汤湘虎将其扶起,问明了原由,立即向分局值班副局长文佑坤作了汇报。 文佑坤倏地起身,率领汤湘虎、黄国军驱动警车,仅用五分钟时间就赶到了案发地:煤炭坝乡枫树村翻车岭。可车和人均不见踪影,路上只留下打斗的痕迹。 文佑坤更觉事态严重,通过手中的对讲机,向分局政委张国军作了汇报,并要求火速增派警力,追踪犯罪分子,查明汽车及其司机和女友的去向。 十分钟内,政委张国军、副局长张伟建,侦查科长刘谷成等,相继赶到现场,稍作研究后,兵分三路,同时行动: 一路沿公路搜索犯罪分子踪迹,寻找宋雍、田玉萍及其东风货车; 一路送彭继荣去医院治疗; 一路进行现场访问和勘查。 7月19日凌晨3时,三路人马会合,既没有抓到罪犯,也没有发现宋雍、田玉萍及东风货车的去向。 就在这时,分局值班室传来报告: 涟源钢铁厂四轧分厂职工王金辉与其胞兄王金标,雇请桃源县九溪粮站司机小黄、小李,运载一车大米去涟钢,半小时前,途经煤炭坝乡砖塘小学地段,突然被山上冲下来的一辆红色摩托车和三个青年拦住,说是溅了他们一身泥巴,索赔1000元。 司机小黄为了求得平安通过,给了100元。三个青年不肯放行,王金标又加付30元。三个青年依然嫌少。司机、货主一齐向他们讲好话,请求放行。三个青年不但不依,反而将司机拖下车,挥起铁棍,劈头盖脸一顿乱打。 王金辉跳下车,抢了铁棍,丢进稻田。 三个歹徒揪住王金辉,将其打昏在地,又逼着司机小黄、小李和王金标跪在地上,交出1000元钱,谁要说半个不字,谁就要受到铁棍的重击。 他们打累了,打烦了,留下两人看管,一人钻进驾驶室搜查,从座位底下翻出一个提袋,王金标连忙扑上去争夺,那里头装有他用血汗换来的2000多元钱,他想将其保住,那高个子歹徒对准他的眼睛、鼻梁,连连几拳。他七孔流血,昏倒在地。 三个歹徒抢得2700元钱,将袋子扔进稻田,骑上摩托,扬长而去。 张国军当兵、从警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劫匪。他和他的同事们强按心中的怒火,将气、将恨,紧紧握入了自己的铁拳。 第101章 并非捉蛙捕鳝 按原定计划,319国道青华铺至宁乡县城关镇15公里铺修水泥路段,务必在7月25日竣工,西来的车辆不再绕道煤炭坝、双凫铺,恢复正常行驶。 距这一时刻还有六天。 这六天,对从西向东行驶的车辆和司机来说,是难熬的六天,直行15公里,眨眼即到,绕道却有40多公里,更担心偏僻路段遇上拦路抢劫的车匪路霸。 这六天,对车匪路霸来说,是难得的六天,他们藏匿在杂草丛林中,把单独行驶的货车作为猎取对象,先是以各种理由拦车敲诈,如若不从,便大打出手,伤人、毁车,抢劫现金。 这六天,对投入侦查破案的宁乡县公安民警来说,是难得的六天。他们潜伏、守候、跟车。希望抓获现行,将拦路抢劫的摩托车和劫匪一网打尽。一旦319国道恢复正常行驶,劫匪便不敢这样公开拦路抢劫。 日历一天天揭过,各行动小组均无收获。 又是一天过去,黑夜悄然降临,刑警们没有灰心,按照指挥部的部署,又乔装改扮,各自开展侦查工作。 煤炭坝公安分局副局长文佑坤、张建伟,回龙铺派出所教导员范季云,率领刑警、联防队员,定点守候在煤炭坝至横石、煤炭坝至双凫铺、煤炭坝至灰山港等几个主要交叉路口。 茅草,是他们的掩体;青山,是他们的屏障。为了抵御蚊虫的叮咬,他们将化纤袋掏两个小孔,戴在头上,摄氏40度的高温天气,其苦其累,只有侦查员才能领略,才能承受。 回龙铺派出所所长欧荣华,年近6旬,仍率领刑警、联防队员,戴上矿工帽,穿上矿工服,打着手电,提着竹篓,傍山边小路寻觅,俨然一副捉蛙捕鳝的模样。 沿青华铺至煤炭坝,煤炭坝至回龙铺,煤炭坝至双凫铺的公路两旁都有这样的捉蛙捕鳝人。刑警、联防队员,分段守护在各自的位置上,一旦看到摩托拦路,或是听到呼救声,就可随时扑上去。 他们每夜凌晨4时半回来,既没捉到蛙,也没捕到鳝,更没发现拦路抢劫的摩托和劫匪,只有浑身的汗臭和高腰水鞋灌满的汗水。 这一夜回来,欧所长将两只水鞋里的汗水倒在一起,足有一脸盆。 县刑侦大队侦查员喻正良、胡建新、蔡剑,乔装成出差旅客,在益阳槐奇岭收费站的大力配合下,轮番登上从西向东行驶的货车,观察路上的动向,时刻准备将拦车行劫的摩托车和车匪路霸团伙抓获。 也许是因为绕道路线连续两晚堵车,大批民警上路疏通车辆,车匪路霸团伙不敢上路作案。 也许是外地车辆在青华铺路段绕道时,相互照应,结伴而行,车匪路霸团伙害怕车多势众难以对付,未敢下手。 有一夜,县刑侦大队副队长、专案组长邹慧宏在青华铺至煤炭坝的路上流动巡逻时,发现三个青年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出现在公路上,行驶不远,一个青年下车,另两个青年驾车驶上山中小道,绕了两圈,朝回龙铺方向奔去。 邹慧宏通知潜伏在回龙铺翻车岭路段的欧荣华所长拦截,自已也尾随其后,结果,由于两头堵车,让这辆红色摩托逃之夭夭。 7月22日凌晨3时,冒着高温酷暑奔波了一夜的各路公安民警刚刚撤回到煤炭坝招待所,在煤炭坝通向双凫铺的公路上却发生了一起抢劫案。 广州市粮运公司驾驶员张建伟,在公司业务员叶建荣和长沙一位朋友的陪同下,从常德放空往长沙,转道回广州。在青华铺绕道时,他们对地形不熟,便取出地图查看。有两个骑摩托车的青年,在一旁用广州话骂他们: “看,看个死呀!” 车上的人不仅没回骂,反而给那两个年轻人递烟,讲好话。 事态总算平息。 他们对照地图,绕道行驶,至双凫铺喻家坳路段,两台摩托如两头恶狼,从山道上冲出,拦截在汽车前头,有六个年轻人,其中两个用广东话说: “到了我们的地盘,要按我们的规矩,拿出5000元钱,才能从这里经过。” 这就是在青华铺路段骂他们的那两个青年。 车上的人求饶,都是为公家做事,个人没有那么多钱。 一矮个青年问拦在车头前的高个青年: “大哥!他们不肯出钱怎么办?” 高个子回答:“照老规矩教训他们!” 矮个青年听了,如同得了圣旨,招呼道:“武伢仔,快动手呀!” 这伙歹徒将张建伟、叶建荣、叶建安和那个长沙人拖下了车,逼迫手脚落地,跪下。他们举起铁棍就打。 他们边打边数一二三,同时警告:数到第十位数时,若还不肯交出一千元钱,就往死里打。 那个长沙人受不了,哀求道:“我是长沙人,你们不应该打我。” 听他讲地道的长沙话,这伙歹徒果然停止了对他的毒打。 叶建荣为了活命,起身逃跑,钻进一涵洞内,躲过了劫匪的追赶。 张伟建、叶建安却被打得头破血流,随身携带的720元钱和藏在驾驶室里的1300元现金,全部被抢走。 双凫铺派出所接到报案,所长周建明立即率领民警追捕,结果未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踪影。 7月23日夜,邹慧宏率领侦查员喻正良、胡建新,化装成张建伟、叶建荣、叶建安的模样,驾驶140东风加长车,沿青华铺至煤炭坝,煤炭坝至双凫铺的公路上时快时慢地行进,以期引蛇出洞,结果徒劳无获。 7月24日夜,专案组改变方法,派人陪同张建伟、叶建荣、叶建安,对活动在青华铺、煤炭坝、双凫铺、回龙铺一带的200多辆摩托车和车主进行辨认,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7月25日夜,319国道青华铺至宁乡县城15公里路段改修水泥路面工程如期竣工,东去西来的车辆恢复正常行驶,从西向东的车辆绕道煤炭坝、回龙铺、双凫铺的痛苦不再延伸,划上了一个句号。而系列抢劫案能否告破,还是一个特大的问号。 第102章 线索 煤炭坝,顾名思义,是个盛产煤炭的地方,从春到冬,从秋到夏,源源不断地煤炭,运往祖国的四面八方,给中华儿女以光明,以温暖,以热情。 沸腾的煤城,沸腾的生活。 此时结集在煤炭坝招待所的14个宁乡刑警和坐镇指挥的副局长李寄坤却怎么也沸腾不起来,苦闷、忧虑、发愁,隐藏在每个人的心头。尽管他们每夜侦查到凌晨4时回来,可仍未抓住抢劫团伙的尾巴。 县公安局政委喻保发,这个从部队到地方,一直做政治思想工作的老将,不失时机,抓住火喉,带领刑侦大队长蔡建国、刑侦大队教导员谢可良,第4次来到刑警中间,开展强有力的鼓动工作。 7月19日凌晨他正在局值班室担负值班任务,接到煤炭坝公安分局政委张国军的案情报告,再次发扬了他在部队养成的干练果断,雷厉风行的作风,立即与李寄坤副局长、蔡建国队长驱车煤炭坝,调兵遣将,部署侦查。 当时,他限令参战刑警,抓住时机,速战速决,务必在7月25日前抓住劫匪。 眼下,虽然限令破案的时间已近,劫匪未能落网,但所有参战刑警付出了心血,做了艰苦细致的工作,应当减轻他们心头的压力,鼓舞士气,以利再战。 案情分析会上,喻保发首先敞开他那洪亮的嗓门,用热情爽朗的语调,历数参战刑警的辛苦与奉献: 煤炭坝分局侦查科科长刘谷成,家里距专案组驻地只几十米远,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没有回过一次家,和大家吃住在一起。 县刑侦大队侦查员喻正良上案时,正值妻子从乡下调进县城工作的关键时刻,而他接到蔡队长的命令,没有迟疑,连夜查访,潜伏,把妻子调动的事搁置一边。 县刑侦大队侦查员蔡剑,刚办理完“1.4”持枪抢劫杀人案。正欲痛痛快快洗个澡,队长命令他赶赴煤炭坝,参与侦查系列抢劫案,警车已启动,警灯在闪烁,他来不及回家带上换洗的衣服,二话不说,踏上新的征程。 建房,是家庭,是人生中的一桩大事。刑侦大队侦查员胡建新奔赴煤炭坝办案时,家里建房正值浇筑大梁阶段,购砂卵,进水泥,请副工,多少事需要安排,耽误一天,就要造成上千元的损失。破案如同打仗,上了前线,只能向前攻,不能往后撤。新房能否如期竣工,是个人的事,抢劫案能否及时告破,事关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大局的稳定。他一心破案,无怨无悔。 喻保发如数家珍似的,例举参战民警的感人事迹。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吐出的言语却细腻感人。最后,他强调: “侦查一桩案子,如同实施一项建筑工程,没有图纸,缺乏用料,就无法浇筑,无法封顶,还谈何竣工。大家侦查发生在煤炭坝地区的系列抢劫案,虽说还没抓到犯罪嫌疑人,但前面所做的工作就等于画图,等于进料,再继续做艰苦细致的工作,就一定能抓住线索,侦破全案。在宁乡县的刑侦史上,还从没留下有案未破的记载。我相信,只要同志们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抢劫团伙必定落网伏法。” 流水,荡走了参战刑警心头的郁闷;轻风,拂去了参战刑警肩上的压力。这就是新时期灵活多变的思想政治工作在公安队伍中产生的奇特效应。 大家轻装上阵,深查,细访,反复研究,线索逐渐明晰。 正在湖南医科大学第三医院三病室住院治疗的受害司机宋雍和女友田玉萍提供: 三个劫匪骑的是一辆南方豪华摩托,红色,前头雨板有碰伤痕迹。 三个抢劫犯为两高一矮,高的约1.70米,矮的约1.60米,两个高的中有一个穿红色西装,矮的穿白底蓝花衬衣,三名歹徒中,有一名与宋雍争抢方向盘时,被宋雍咬伤手指。 王金辉、王金标兄弟反映: 三个歹徒殴打、抢劫他们的过程达40分钟,周围的农户被惊醒,围观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青年伢子始终在场观看,那个矮个歹徒还问这个青年: “称砣公在家吗?” 这个青年说不晓得。他们问答,都是讲煤炭坝地方话。 叶建荣、叶建安、张伟建映证: 六名劫匪,分骑两台摩托,其中两个会讲广东话,一个会开车。抢了他们的钱离去时,还警告说: “不要以为你们广州人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欺负我们湖南过去打工的老乡,就再找你们算帐。” 刑侦大队副队长、专案组组长邹慧宏吃透案情后作出结论: 可以肯定,这个抢劫团伙,是煤炭坝地区的不法分子纠集组成,因为他们对煤炭坝、回龙铺一带的地形路况非常熟悉。他们当中可能夹有广东,或是本地曾去广东打过工的人。如果能找到王金辉、王金标遭抢劫时在一旁观看的那个青年,就有可能寻觅到抢劫团伙的踪迹。 巍巍青山,茫茫人海,侦查员们翻山越岭,走村串户,找到了那个现场观看的青年伢仔。 他名叫王强,曾收下抢劫团伙送给的25元钱。 他说他不认识这伙歹徒,只对他们的长相、年龄、衣着留有一点点印象。 第103章 心领神会 参战刑警全面出击,对煤炭坝、双凫铺、回龙铺一带的嫌疑对象进行摸排、审查,呈现出三个重点团伙。其中,以谢定才为首的抢劫团伙嫌疑上升。 8月5日,守候在七里山的侦查员宋文端将谢定才抓获。 坐镇指挥部指挥全案工作的邹慧宏接到报告,即令煤炭坝分局侦查科科长刘谷成和侦查员喻正良、蔡剑、李石林、冯建军驱车七里山,押解谢定才到煤炭坝接受审讯。 车上,喻正良们即对谢定才展开政治攻势,谢定才自知罪孽深重,为争取宽大处理,初步交待了自己的抢劫行为。 他并非“7.18”抢劫案犯,他与同伙成员沿公路步行,拦截单独过往的外地车辆,敲诈钱财,司机不给,他们搜身搜车,但不动手打人。谢定才表示,愿意与公安机关配合,检举揭发其他犯罪分子,争取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 警车途经竹山塘地段时,谢定才突然连声喊: “快停车!快停车!” 不待警车停稳,他手指路边与警察擦身而过的两个青年说: “那个高个子就是拦车抢劫犯李厂斌,你们快抓住他!” 李厂斌嗅觉灵敏,他见警车突然停下,察觉势头不对,扯开双腿就跑。 喻正良、蔡剑奋起追赶,跨过一片稻田,穿越一座小山,喻正良、蔡剑鸣枪警告,李厂斌头也不回,疯狂地往山中逃窜。 当喻正良、蔡剑追赶李厂斌的同时,刘谷成紧盯着与李厂斌同行的矮个子青年,其发型、其身材、其衣着,都觉得与骑摩托车抢劫作案的同伙中那个矮个青年特征相符。 这矮个青年先还假装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眼睛望着李厂斌逃去的方向,眼光却瞟向距他不远,正审视他的刑警。他企图脱身,嘴里连声说: “这个家伙,做了什么坏事呀!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谷成将吸了半截的香烟弹了弹,然后狠狠地掐灭,紧握手中。 这连串细小的动作,冯建军看得一清二楚,侦查科长要向他表达的意思,他心领神会。 在许多场合,侦查员之间密切配合,出奇制胜,靠的就是心灵感应。如果单靠语言协调,或暴露目标,或贻误战机。 李石林不声不响地从警车背后绕上田间小道,蹲下身子,从水沟里浇水洗手。这实际是切断了矮个青年的逃路。 刘谷成掏出一盒白沙烟,抽出一支,朝盒子上敲了敲,又假装在身上摸了一通,摸不到打火机,便笑嘻嘻地举起一支烟,朝矮个青年走过去招呼道: “伙计!有火吗?抽支烟,接个火。” 这时,矮个青年心里咚咚直跳,他想逃,担心自己腿短,没有李厂斌那样的飞功,逃不脱面前这两位高个子警察的追捕。再说,人家又没有要抓你,你脸上、身上也没有留下什么记号,你这一跑,等于是不打自招。 他正感到两手提蓝(难),左蓝(难)右也蓝(难)时,听到刘谷成的招呼,心头顿觉卸下了千斤重石。看看!人家根本就没怀疑嘛!何必自己吓自己。沉住气,千万不能露马脚。他从身上掏出打火机连声说: “有火!有火!” 刘谷成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 他伸手接了。 “咔嚓”,他捻燃火机,凑到刘谷成面前。他借此机会,试探道: “干部!你们要抓斌伢仔,他是不是做了犯法的事?” 刘谷成依然一脸的笑,道:“你说呢?” “我不晓得呀!” “你们是朋友,你怎么会不晓得?” “不!我跟他没有往来,只是刚才碰上的。” “他跟你说些什么呢?” “没说什么呀!” “明明看见你俩讲得好亲热的嘛!” “这,这,你们千万不能怀疑我,你们千万不能冤枉好人!” 他感觉势头不对,他想开溜,转身,李石林像一堵墙,堵住了他的逃路。 李石林不声不响,只用目光狠狠地盯着他。 刘谷成一把抓住他的手,像老鹰抓住了小鸡,用商量的口气道: “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你不会反对吧?” “这,这……”矮个青年语无伦次,脸上冒汗,“这不能,不能不去吧!” 这时,喻正良、蔡剑空手而归,满脸大汗,满身泥水。他俩懊恼地说: “真可惜,让这家伙跑掉了。” 刘谷成说:“没关系!逃掉一个,还有一个。” 矮个青年说:“我跟他不是一起的,你们不能冤枉我呀!” 刘谷成们不再说二话,带着矮个子青年回到警车上。 警车顶着烈日,掠过绿色的田野,朝坐落在青山中的宁乡县公安局煤炭坝分局驶去。 第104章 哀求 对有重大嫌疑的人,如果抓到就一通审讯,往往难以收到满意的效果。 审讯如同攻坚战,制难、克硬,打恶,正面较量,刺刀见红,平时千锤百炼,战时一锤定音。 邹慧宏经历过祖国西南边陲那场特殊的战火洗礼,从战士、班长、排长到司令部作战参谋。每前进一步,都洒下了青春的热血,深谙攻坚战的重要。 他转业到公安战线,担任刑侦大队副队长以后,将战争中积累的宝贵经验,灵活、多变地运用到了刑事侦查工作中。 那矮个青年被押回了煤炭坝分局。 邹慧宏没有立即下令对其审讯,而是安排刘谷成、喻正良、蔡剑、冯建军们分头准备。一方面请王强秘密辨认,千真万确,就是那夜参与拦车抢劫的矮个子青年,打听称砣公是否在家的就是他。一方面了解他的家庭情况、社会关系,父母对他的教育方法,他的性格、爱好、追求。 由于准备工作扎实、充分,审讯时,既不靠哄,也不靠吓,更不靠体罚,而是靠充足的证据,靠有理有力的说服,靠春风润物般的启发教育,只半个小时功夫,就将他那紧锁的心,那紧闭的嘴攻克开了。 他如实交待了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 他名叫徐光华,又名贺光华,既随母姓,也随父姓,开放搞活,视需要而“姓”。 他那颗脑袋长得很圆,很光滑,只在脑门顶上留有浅浅的头发,从母腹里出来一直保持这发型,颇有几分生动,受到人们的喜爱,所以,远亲近邻都叫他“光头公”。 人们甜甜地叫,他也甜甜地答。久而久之,这“光头公”就成了他的喊名。 没想到,二十个春秋过去了,人们喜爱的“光头公”竟成了可怕的拦路抢劫犯。 他读了两年初中,因学习成绩差,厌学,就离开了学校。 首先在煤炭坝农机厂搞了一年多汽车维修,接着在涌泉山乡煤矿做了两个多月搬运工,每月收入也有二三百元,他嫌工夫太累,太脏,拖不完的煤,爬不完的坡,一身漆漆黑,只有两只眼睛算干净。 他再也不做事了,独自在家玩了一段时日,觉得单调、枯燥、乏味,便到煤炭坝街上去玩,结识了张秋兵、张冬兵兄弟,结识了杨兵、万爱民、蔡庆辉这帮哥们,一起进舞厅,一起下餐馆。 邀请靓姐倩妹起舞,点山珍海味品尝,没有大把的钞票,赔尽了笑脸,讲尽了好话,不是受到热讽,就是遭到冷嘲。 钱,钱,钱! 一切需要钱。 再下煤窑挣钱,太苦太累太脏,且换来的钱太少,远远不够花。 莫看杨兵年纪小,只有17岁,可他见过大世面,脑瓜灵,点子多。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推到街上拐弯处,乘汽车减速行驶过来时,将自行车朝汽车前轮一横,人往地上一倒,怪汽车撞了人、压了车,索赔1000元。 司机自然不肯,开车就走。 杨兵一挥手,张秋兵、张冬兵、万爱民、蔡庆辉、徐光华一拥而上,抓住司机就打,边打边问: “是赔钱?还是要命?不赔钱,就要你的狗命!” 生命只有一次,打死不能复生,钱赔了可以去赚。司机是个聪明人,只好自认倒霉,赔钱。 徐光华和他的五个哥们手捧这百元一张的人民币,真是喜笑颜开,心花怒放。 这钱来得好及时,好轻松,比起担煤,比起修车,实在太容易,太合算了。 这是一条生财之道。 于是,他们总结成绩找差距,积累经验创辉煌。改白天抢为夜间抢,改大街抢为偏僻路段抢,改步行抢为骑摩托抢,改拦截本地车辆抢为拦截外地车辆抢。 频频得手,屡屡成功。 此时的徐光华,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他睁大眼睛,望着审讯他的侦查员,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我不懂法,我犯了罪,我坦白交待,希望从轻处理。我妈妈病了,我想服侍她老人家;我谈了女朋友,我想和她结婚。我出去以后,保证再不拦车抢劫了。” 第105章 快乐酒家 各行动小组相继归来,奔赴的地点不同,吃的苦头也各有特色,其结果却完全一样: 扑空。 也许是狡猾的犯罪分子察觉了什么,也许是他们流窜社会从不归家,不可能将他们从家中捕获。尽管每个侦查员心里都明白这一点,但不到黄河心不死,对此仍抱一线希望。 眼下,这一线希望已灭,张秋兵、张冬兵、杨兵、万爱民、蔡庆辉去向不明。 下一步该怎么办? 性急吃不了滚汤丸。盲目追捕,只会导致人力、物力的浪费。 邹慧宏、张国军、文佑坤、欧荣华、范季云等作了简短商量,立即将案情进展和遇到的困难向局党委作了汇报。 刚从外地考察归来,正主持召开局党委会议的局长兼党委书记谢树南宣布: 局党委会暂时休会,局党委全体成员赶赴煤炭坝,研究案情,参与破案。 当夜,参战刑警分为四个小分队,由局长谢树南、政委喻保发、副局长周希钧、李寄坤分别率领,有的堵卡,有的搜捕,有的潜伏,有的调查。通过一夜的奋战,虽然没有抓到犯罪分子,但掌握了重要线索。 8月6日上午,张冬兵、杨兵在桃江县灰山港镇一带活动,下午,他俩强行搭乘一辆运载石灰的货车,往益阳县岳家桥乡枫树村方向去了。 按常规思维,此时应该派大队人马跟踪搜捕。当侦查员出身的局长谢树南却反常规,他不仅没有连夜派出大队人马追捕,相反,他命令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大家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又不能不服从他的命令。因为大家都知道,无论他担任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还是挑起主持全盘工作的局长重任,每次临阵指挥重特大案件的侦破,从未下过一道错误的命令。 那年,官桥河里发现一具无名死尸,经解剖和就地走访,均无法查明尸源。 他提出:人死在水里,必定在水底留有痕迹物证。 他选派曾在南海舰队担任潜水员的夏铎铺派出所联防队队长秦加兵下水仔细打捞,果然从乱石缝里打捞到了死者生前穿过的皮夹克,其内口袋里装有一份电报,根据电报上的地址,找到了死者的家,又根据死者家属提供的情况,跟踪追击,抓获了越狱潜逃,杀人越货的两个罪犯。 今年,在他的主持下,又成功地侦破了发生在花明楼区东湖塘乡的一起特大持枪抢劫杀人案。由于犯罪分子十分狡猾,在案发地没有留下弹壳的任何痕迹,致使侦查工作一度陷入僵局。他亮出最后一招:派人进京,请公安部的高级专家鉴定枪弹痕迹,结论为:56式步枪击中死亡。这为缩小侦查范围,找准侦查目标提供了科学依据。 犯罪分子迅速落网。 此时,大家出于对他的信赖、理解、和支持,接受了他的命令,倒头便睡。 谢树南却没有睡,他将宁乡、桃江、益阳三县的地图摆在一起,仔细观察,反复推敲。 煤炭坝、灰山港、岳家桥,处于三县结合部,南依雪峰山,北临洞庭湖,县、乡公路四通八达,山多林密,人员复杂。犯罪分子异地跳跃,给追捕工作带来困难。如果在目标不十分明确,又未得到当地公安机关和乡、村组织的密切配合的情况下,派大队人员追捕,只会徒劳无获。 8月7日,谢树南一面派人与益阳、桃江方面联系,要求协助布控;一面选派经验丰富,办事稳妥,既大胆,又心细的侦查员、回龙铺派出所教导员范季云、煤炭坝分局副局长张伟建,乔装改扮,深入到益阳县岳家桥乡调查走访。 巍巍青山,洒下了他俩的汗水;茫茫田野,留下了他俩的足迹。 渴了,喝口山泉水;饿了,啃几口冷馒头。 村头,与老人话古道今;田头,与青年谈天说地;竹园,与姑娘妇女拉家常,论针线;校园,与学生老师讲国情,看未来。 虽是异地他乡,如遇故友旧朋,感情距离迅速拉近,无话不说,无事不谈。 没有这手硬功夫,算不上称职的侦查员。 他俩踏上319国道,对两旁的饭店酒家逐一进行走访。他俩要从这竹笋般排列的路边店中,寻找到快乐酒家。 有人提供:8月6日,杨兵、张冬兵骑着摩托,带了一个姑娘,到快乐酒家吃喝一餐,临走时,不肯付钱。快乐酒家老板不让,扣住摩托不放。 杨兵、张冬兵想动武,却很快收回了拳头。不知是觉得他俩势单力薄,真正打起来,担心吃亏,还是担心公安机关正在追捕他们,为一餐饭钱把事情闹大,群众报案,公安民警赶来,他俩想逃也逃不脱。 他俩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给快乐酒家老板检查了一遍,的确付不起餐费,请老板宽限几日,到时一定送还。 快乐酒家老板仍然不肯,他俩无奈,只好以两顶头盔作抵,何时送钱,何时取回头盔。 他俩寻找的目标出现在眼前,不禁一阵激动,大步走了上去。 快乐酒家,背抵青山,面对319国道,门前摆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黑黑白白,红红绿绿的各种车辆,一群仙女般的姑娘,描眉画眼,镶金戴银,里里外外,迎上迎下,将甜蜜的笑送给车里钻出的每一个客人。 如今的人也真怪,家里不吃,单位不吃,偏偏要到这路边店吃。国家公款,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滚进了私人腰包。不过,这也是开发扶贫,缩小城乡差别,支持个体经济发展的实际行动。 他俩不容多想,已来到快乐酒家门前,天仙般的服务小姐见他俩衣貌平平,既无“大款”派头,也无“公款”来头,便不给甜蜜,不给温柔,将其冷落到一旁。 范季云、张伟建见惯了这种场合,更知肩上的重任,不会因此而气恼。 他俩在一角落里耐心地等待、观察。 高潮终于过去,他俩见缝插针,抓住机遇,与老板搭上了话。开门见山,话题直指锁在柜台内的两顶头盔。 老板或许是个爽快人,或许是为了早早打发他们走。他说: “那两个臭崽子想白吃白喝不给钱,莫打湿那碗米。黑道白道都有我的人。我谁都不怕。再过两天,他俩还不送钱来换头盔,我就要上他女朋友家,请他女朋友的父母出钱。” 范季云插问:“他女朋友家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这屋后的山对面。” 张伟建问:“他的女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姓洛,她叫什么名字我没注意。我只晓得她父亲的名字。” 老板娘在屋里呼叫,老板的话没讲完就走了。 范季云、张伟建没去追问,也没有等他再出来。他俩起身就走,溶入了绿色的山林。 第106章 山里人 杨兵、张冬兵带着洛姑娘,是远逃他乡?还是仍在本地区活动?如何作出判断,关系到下一步的侦查、追捕方向。 有的侦查员认为,大兵压境,加之徐光华落网,杨兵、张秋兵、张冬兵、万爱民、蔡庆辉这帮犯罪嫌疑人不会不知道,按常规,他们不敢再结伙行动,已作鸟兽散。 有的侦查员认为,虽然大兵压境,但都是化装侦查,刑警们吃住在煤炭坝招待所,公开身份都是业务联系员,连招待所服务员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社会上的人就更不明白。抓获徐光华后,对他家里人作了交待,如有人找,或打听,就说他走亲戚去了。这两天在徐光华家监视的侦查员也未发现有其同伙上门。徐光华落网前,已深知抢劫是脑壳搬家的路,不能再走下去了,他连日躲避同伙,其同伙大概也懒得找他了。所以,杨兵、张秋兵、张冬兵、万爱民、蔡庆辉有可能仍在宁乡、益阳、桃江三县结合部一带活动。 两种意见,是择其一而行,还是拿出新的主见。 这种时候,如果决断失误,便导致前功尽弃。 那么,指挥员也会因此而威信扫地。指挥员为保护自己过去建树起来的名誉和声威,在此种时候或避而不谈,或模棱两可,从古至今,不乏其例。对人民、对历史负责的指挥员,在这种时候便敢于拍板,敢于定夺。错了,错得光明磊落,对了,属应尽之责。 人类社会能阔步前进,就因为有千千万万这样敢作敢为的决策者,指挥员。 谢树南属于后者。 每当关键时刻,他敢于拍板,一锤定音。他带出的周国强、李寄坤、刘祖为、蔡建国、谢可良、邹慧宏、赵丁山、李金龙这几员大将,都具有他那种精神、勇气和作风。 此时,谢树南明确表态: “重点把守益阳县岳家桥乡枫树村。也就是说,每天24小时,不间断地监控洛姑娘家。理由有三:第一,杨兵,张冬兵在快乐酒家的一餐饭钱也付不出,就更谈不上有外逃的费用。第二,据调查走访得知,杨兵虽然只有17岁,却是个玩弄女性的老手,到目前为止,被他奸污、玩弄的女人已达二十多个,年纪最大的40岁,年纪最小的15岁,洛姑娘只不过是他的新玩物,玩腻了,就会一脚抛开,根本不会带其远行。第三,这帮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的家伙,根本不会想到我们会下这么大的决心,花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对他们穷追不舍,甚至对我们的行动毫无察觉,还会继续作案。所以,监控洛姑娘家的结果可能是:洛姑娘被抛弃,独自回家。杨兵、张冬兵与洛姑娘继续往来,送洛姑娘回家。无论出现哪种可能,都能为下一步的侦查、追捕抓住线索。为确保万无一失,各交通要道守卡的刑警不能撤,更不能麻痹松懈。沿319国道的巡逻工作要继续坚持,并适当增派警力,加强领导。这样,形成口袋之势,不让犯罪团伙脱逃。” 这真如诸葛孔明用兵,既大胆泼辣,又小心谨慎,可谓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李寄坤、蔡建国、邹慧宏、周建明等率领刑警分头把守煤炭坝、双凫铺、槐奇岭、灰山港几处交通要道口,尽职尽责,不敢有误。 年过半百的副局长周希钧、老所长欧荣华,分别率领两路刑警,日夜沿319国道巡查,检查过往车辆,审查可疑人等。 8月7日下午4点,杨兵、张冬兵骑黑色摩托送洛姑娘回家,刚到枫树村村口,凑巧,山上有人打猎,放了一枪。两个犯罪分子惊魂失魄,以为是有人追捕,丢下洛姑娘,掉转车头,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 埋伏山中监控洛姑娘家的范季云、张伟建飞速追赶,劫匪已无影无踪。守卡、巡逻的刑警紧急合围,连劫匪的毛发也未抓到一根。 范季云、张伟建返身跨进洛姑娘家,见洛姑娘正在梳洗。 他俩向洛姑娘及其父母讲明缘由,请洛姑娘到指挥部走一趟。 洛姑娘的父母均肯合作,哪知当地群众却不让,将他们团团围住,声言此地属益阳管辖,宁乡警察无权在这里抓人。又称洛姑娘一没违法,二没犯罪,良家女子,无理抓她。如不留下洛姑娘,警察也休想离开此地一步。 范季云、张伟建对这些骁勇骠悍的山里人,虽然有气,有恼,有怨,但更多的是理解,是热爱,是信任。 他俩深信,只要讲明了道理,这些山里人是会合作的。 他俩没有摆神气,抖威风,更没有鸣枪吓人。丝丝细雨,缕缕微风,滋润了心田,吹开了笑脸。 最后,这些大山般爽朗,青松般耿直的山里人异口同声地表示: “原来是追抢劫犯哟!俺山里人支持!抓尽了这些狗日的,俺们才有安静日子过。洛姑娘,你要听公安叔叔的话,帮他们抓住那些抢劫犯。等胜利了,乡亲们敲锣打鼓接你回村。去吧!去吧!你们快快去吧!” 范季云、张伟建的眼睛潮湿了。 啊啊!这就像当年打土匪,斗恶霸的山里人! 第107章 夜袭 夏季的最后一个夜晚,洞庭湖平原显得分外燥热,湖边的杨柳,田里的禾苗,路上的小草,水中的莲荷,都静静地站立着,抵御着高温的煎熬。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哪是洞庭湖,哪是雪峰山,哪是沩水,哪是资江,都只能凭印象和感觉来判断。 几辆警车,驶出煤炭坝,横跨319国道,向洞庭湖南岸的泥江口急驰。车灯,如一柄柄利剑,穿透深邃的夜雾,将那条蜿蜒曲折的乡间公路照得雪亮。 距泥江口约有5华里,车轮停止了旋转,车灯闭拢了眼睛,所有的人全部下车,摸黑朝泥江口进发。 洛姑娘走在最前头,给抓捕杨兵、张冬兵的行动队带路。后面紧跟上来的是刑侦大队队长蔡建国、副队长、专案组长邹慧宏、侦查员范季云、张伟建、喻正良、胡建新、蔡剑等。他们把脚步放得轻轻,生怕惊醒了沉睡的田野和村庄,更怕惊跑了他们今夜要抓捕的对象。 今天下午,洛姑娘从公安民警口中得知杨兵、张冬兵犯罪行为后,痛悔自己不该眼中无珠,与这样的男子交朋友,真是丢了祖宗八代的丑。 她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向专案组作了反映: 张冬兵的姑父姑母住在益阳县泥江口,距319国道有20公里路。昨天,张冬兵、杨兵把她直接带到那里,玩了一夜牌。今天她要回家,他俩也没有强留。送她回家的路上,他俩各自买了5筒炸药捆在身上。 她问他俩买这么多炸药作什么用? 他俩说是应急用。 她又追问什么事应急。 他俩说没有什么,就是为了炸鱼。 她还要追问,他俩就说,女孩子家,莫管男人们的事。 临尾,洛姑娘望着刑侦大队正副队长蔡建国、邹慧宏,特别提醒: “公安叔叔!杨兵、张冬兵身捆那么多炸药,我想有可能就是为了对付你们的。要抓这两个亡命之徒,你们千万要小心!” 蔡建国、邹慧宏点头,朝洛姑娘投以感激的目光。 他俩向洛姑娘详细询问张冬兵姑父姑母家的情况,周围的地理环境,房前屋后的结构,室内的陈设。 他俩边听边记,洛姑娘答完,他俩记完,随之,一张画成的草图摆在了姑娘面前。 他俩用征询意见的口气问道: “请你看看,这像不像张冬兵姑父姑母家的情形?” “像!太像了!”洛姑娘惊叹不已,钦佩地说:“你们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她闪了闪乌黑的眼珠,鼓起勇气要求道: “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愿给你们带路。” “那太好啦!”正副队长满口答应。 警与民的心灵一旦沟通,便会产生任何犯罪分子也抗拒不了的巨大力量。 此时,虽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辨不清东西南北,但由于有洛姑娘当向导带路,蔡建国、邹慧宏率领的行动小组准确无误地来到了洞庭湖南岸的泥江口,严丝合缝地包围了张冬兵的姑父姑母家。 按事先分工,邹慧宏率喻正良、蔡剑迅速登上屋后那座小山,滑下山坡,堵住后门。 没想到山坡上布满了荆棘,他们下滑时,裤子挂破了,腿上挂烂了,热乎乎的血直往外流,汗水浸入,疼痛钻心。如果擦一下,捂一把,就会耽误时间,贻误战机。 分秒必争。抓住时间,就等于捆住了犯罪分子逃跑的腿,铐住了犯罪分子引爆的手,就是抓住胜利,就是保护生命。 他们一身泥,一腿血,滑下山坡,堵住了后门。照约定的暗号,邹慧宏嘴里发出两声斑鸠的啼啭。 堵在前门的蔡建国、范季云、张伟建、陈伟良,听见暗号,立即行动。 蔡建国对准闩紧的大门,运足气,飞起一脚踢去。他虽然算不上五大三粗的壮汉,可武武墩墩,结结实实,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蕴藏着力量。 这踢去的一脚,至少有300公斤重力。 只听“咣当”一声,大门洞开。 又“咣当”一声,弹了回来。 蔡建国率先跨进大门,弹回的门板不偏不倚,碰在他的额头上,脑袋发炸,眼前金星直冒,险些仰后倒下。 他上下牙一咬,双脚稳住,端起枪冲进了里屋。 这时,杨兵、张冬兵死猪般的躺在床上,对正在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刑警们一拥而上,将其铐了个严严实实。 杨兵、张冬兵醒过来,欲拉身上的导火索,炸药早已被刑警卸下,他俩只能摇头叹息。 此时,正是凌晨3点,洞庭湖上空的浓云散开,露出了点点星光,撒在湖上,仿佛眨动的笑眼。 行动队胜利凯旋。 途中,即对张冬兵、杨兵展开审讯,他俩交待了张秋兵、万爱民、蔡庆辉的藏身之处。 蔡建国、邹慧宏向指挥部报告了情况。谢树南命令立刻兵分三路: 邹慧宏、欧荣华等速赴煤炭坝张家湾村,抓捕万爱民; 蔡建国、范季云等直抵煤炭坝矿职工宿舍区,擒拿蔡庆辉; 蔡剑、李石林连夜远征广东汕头市,追捕逃往父母处躲避的张秋兵。 车不减速,人不松劲,朝各自的目标出击。 邹慧宏、欧荣华率领刑警们包围了万爱民家。 邹慧宏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牛高马大的青年,道: “天还没亮就来敲门,真讨厌!找谁?” 邹慧宏机智地反问:“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因为他已从杨兵、张冬兵的交待得知,万爱民有两兄弟,而且长得一模一样,就是天天与其见面的人,有时也混淆难分。 这青年回答说:“我是哥哥!你们是要找我弟弟吧!他刚刚从后山走了。” 他的话音未落,里屋走出一位满脸皱纹的老汉,手指这位青年,气愤地说: “这就是我那坑害百姓,偷盗抢劫的孽种!他是弟弟,你们给我把他抓去关他十年八年班房,看他悔不悔改!” 邹慧宏、欧荣华望着这位老人,不禁怔怔地呆了。山里老汉,竟能如此深明大义,难得!当他们押着万爱民离去时,都不约而同地转身,向老人深深地连鞠三躬。 曙光从洞庭湖上射过来,照亮了老人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古铜色的铁铁矗立在巍巍青山中。 蔡建国、范季云们抓捕蔡庆辉没费什么周折,这家伙正躲在一间地下室里呼呼大睡,铐子锁住了他那双罪恶的手,他还没有醒来。 刑警们将他推醒,他乖乖地跟上警车,还说:“我知道有这一天。” 第108章 南北追踪 侦查员蔡剑、李石林远征广东,追捕抢劫犯罪嫌疑人张秋兵,坎坷曲折,复杂多变。 他俩星夜兼程,赶到广东省汕头市,按张冬兵提供的地址,根本找不到其父母经营的商店。 他俩分析:这是张冬兵耍的花招。提供父母经商的假地址,让警察徒劳往返。那样,其兄便可远逃。 蔡剑、李石林拨通了谢树南的手机,报告了南海那边的追捕情况和他俩的想法,建议再审张冬兵,一定要逼其吐出其父母经商的真实地址。 谢树南接受了蔡剑、李石林的建议,并命令他俩原地休整、待命。 宁乡县公安局看守所。 刑侦大队副队长、专案组组长邹慧宏、侦查员喻正良再次审讯犯罪嫌疑人张冬兵。 开始,张冬兵嘻皮笑脸,没有一点犯罪的感觉。邹慧宏、喻正良又气又恨,恨不能狠狠地揍其一顿。他俩强压怒火,对其进行法律教育,并指出:拉帮结伙,持刀抢劫,情节恶劣,数额巨大,是要掉脑袋的。 张冬兵则说:“这我晓得。迟死早死,横竖是一死。搭早死了,来世再当英雄。你俩莫生气。我以为你俩是好人,不打不骂,待我这么好。我也要对得起你们,实话实说,我父母是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做买卖。我原先说在广东,那是骗你们的。” 邹慧宏、喻正良追问详细地址、电话号码。张冬兵提供了街道门牌,但没有联系电话。 立即向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通报情况,请其核查。对方很快回话,确有一对湖南夫妇在那里开了家贸易公司,专营玉米、大豆、香油。 邹慧宏速奔谢树南办公室,报告了以上情况。 谢树南二话不说,抓起话筒,命令正在南海待命的侦查员蔡剑、李石林,从广州乘飞机,直赴齐齐哈尔。并强调,那里离中俄边界很近,且边境线漫长,一定要采取扎实工作,堵住张秋兵外逃出境。 蔡剑、李石林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租车,直奔白云机场。广州飞齐齐哈尔的班机每星期一趟。三天以后才有航班。 不能等。 他俩坐上了从广州飞哈尔滨的班机。经过6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南岗机场。走下弦梯,天已断黑。 他俩初到冰城,连方位也辨不清。不管三七二十一,租了一辆车,赶往火车站。 夜里,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他俩终于抵达北方重镇齐齐哈尔。 黑夜深沉,万籁俱静。蔡剑、李石林连日长途奔波,疲乏不堪。但他俩顾不上投宿歇息,租了一辆车,直抵张冬兵父母的贸易公司。 他俩没有叫门,悄悄守在门外监视,直到天亮。 张氏夫妇开门营业时,蔡剑、李石林成了其迎接的第一批顾客。 蔡剑、李石林出示证件,并道明了来意。 张氏夫妇先是惊讶、痛苦,不相信自己的两个孩子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继而表示:一定协助公安机关,将张秋兵绳之以法。 蔡剑、李石林日夜监控守候。 三天三夜过去,没有张秋兵丝毫信息。按人之常情,张秋兵在逃,不会不与其父母联系。 蔡剑、李石林向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提出请求,协助对张氏夫妇采取必要的侦控手段。 齐齐哈尔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对来自毛主席家乡的同行给予热情接待和大力支持,查明张氏夫妇表面伪装大义灭亲,暗地里却为潜逃途中的张秋兵通风报信:宁乡刑警正守候在齐齐哈尔,千万不能来。逃得越远越好。并嘱其逃往漠河,那里山高林密,又紧临中俄边境,可以寻找逃离出境的机会。 蔡剑、李石林强压心中怒火,远征我国北部边远小城漠河。 八月的漠河,风光异常秀美。这里日照时间特别长,凌晨2时,太阳升起,直到21时才缓缓降落,余辉映照在城南的七星山上,闪现出一个个光环,苍翠挺拔的樟子松,错落有致的尖顶房,像镀了一层金。夜晚,一道道明暗相间、向上直射的光束,在天际徐徐扩展,形状色彩变幻多端,边缘有日月光华的绚丽,又有雨后彩虹的娇美。五颜六色的光芒,有时像一条条游荡飞舞的火龙,有时像五彩缤纷的帷幕。 蔡剑、李石林无心领略、欣赏北极村独有的壮美风光,一心只顾寻找张秋兵的踪迹。 他俩穿上漠河人的服装,潜伏火车站,走访伐木场,拜会边防哨所,加入淘金者的队伍,并将一张张印有张秋兵头像的通缉令发送到各大小旅店、街道、村组。 半个月的侦查、布控没有白费,这天,边防哨所发现一位老人企图偷越国境,将其逮住。可老人却死活不承认。 正当此时,蔡剑、李石林又一次来到边防哨所了解情况,听老人说话是宁乡口音,立即引起警觉,观其神态,发现了许多破绽。他俩向边防哨所负责人谈了看法,得到高度重视。 于是,边防官兵与内地刑警一起讯问这位老者。几个回合,真象大白,这位企图偷越国境的老者,正是改头换面的张秋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蔡剑、李石林押着张秋兵凯旋而归。 至此,发生在319国道宁乡段的38起系列抢劫、盗窃、敲诈案全部告破,其中重特大案件20起,特大案件4起。所有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经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判决:张秋兵、张冬兵、徐光华因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余3名案犯也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和无期徒刑。 同时,宁乡县公安局在煤炭坝矿区召开群众大会,将从车匪路霸团伙手中追回的5辆摩托车、2台彩色电视机、2台录像机及1万多元现金,全部发还给原主。 那日,阳光极灿,湖风特爽,青山涌起松涛,洞庭扬起碧波,仿佛都在为宁乡刑警击掌叫绝。 第109章 点评 抢劫他人钱财断送自家性命 说到抢劫犯,人们往往以为他们长得鼓眼暴睛,歪牙咧嘴,形象怪异,模样丑陋。其实不然,本文中的贺晓武、徐光华、万爱民等抢劫犯,一个个都长得仪表堂堂,用端庄、英俊、潇洒这些词汇来描绘他们的外表,一点也不显夸张。不了解他们持刀拦车抢劫的违法犯罪行为,很难将他们与抢劫犯联系在一起。 抢劫犯的外表与常人并无差异,所不同的是他们的灵魂非常肮脏与丑陋。抢劫犯实施抢劫的目的,是为了占有更多的金钱及财物,以满足自己吃喝玩乐的欲望。追求正当的物资享受没有错。靠劳动、奉献,换取报酬,满足自己的物资享受,这不但没有错,而且有助于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进步。而自己不劳动,不奉献,抢劫别人凭劳动、凭奉献得到的报酬,满足自己的物资享受,这便会使人与人的关系变得残酷无情,使社会生活变得混乱无序,历史便无从发展,人类便失去和平。无论哪个历史阶段,无论哪种社会制度,都会对抢劫犯罪高悬法律之剑。 更何况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更何况人类历史即将跨入二十一世纪。同抢劫犯罪作斗争,对于保护公私财产不受侵犯,维护社会秩序,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所以,新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尤其规定对情节比较严重的,即对于入户抢劫的;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的;抢劫银行或者其他金融机构的;多次抢劫或者抢劫数额巨大的;抢劫致人重伤、死亡的;冒充军警人员抢劫的;持枪抢劫的;抢劫军用物资或者抢险、救灾、救济物资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贺晓武、徐光华已被判处死刑,留给人们的思索是长久的。抢劫他人钱财,断送自家性命,值得吗? 第110章 崇高与渺小 完成《法制文化丛书》之二的创作,比完成该丛书之一更困难。因为越往后写,想的问题越多,越深,越广泛。 生活得更美好,这是人类共同的愿望。 创造美好生活,这是人类共同的目标。 崇高的人,往往是牺牲自己的美好生活,让别人生活得更美好。 渺小的人,则往往是损害、破坏别人的美好生活,让自己生活得更美好。 依我们之见,法律则将人们的行为介乎这两者之间,既不要你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换取别人的幸福;也不要你损害别人的利益,换来自己的幸福。公众之间,过一种平静、和谐、正常、有序的生活。各得其乐,各享其美,互不侵害,互为照应。 说到底,法律对人的要求并不苛刻,并不因为你身体状况差,而守法困难;也不因为你文化水平低,而守法不易。法律要人们做的,如同分辨黑白一样的简单。打个也许是不恰当的比喻。法律与人,如同汽车与公路,火车与铁轨,飞机与跑道,轮船与航标。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是粉身碎骨、惨不忍睹,就在寸步之间或分秒之差。 法律就是公路,法律就是铁轨,法律就是跑道,法律就是航标。公开公有,公正公平。谁要抢先或越出,谁要随意或胡来,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受到惩罚。 人们追求美好的生活,决不能越出自己的公路、铁轨、跑道、航标。在属于自己的路面、轨道、航线上奔跑、驰骋、飞翔、航行,前头是风光无限,后头是欢歌笑语。 一旦车祸、空难、海难发生,无法弥补,无力挽回,只能捶胸顿足,长吁短叹。一旦违法犯罪行为形成,或个人被侵害,或家庭遭破坏,或单位受到巨大损失,或国家承担损毁性灾难。尽管对违法犯罪分子依法判处重刑或极刑,然被害者的生命无法重活一次,遭破碎的家庭难以重圆,已损毁流失的单位财产、国家资金均不能追回。 所以,预防违法犯罪,比惩治违法犯罪,从这种意义上说来更为重要,更为紧迫。 我俩将《法制文化丛书》之二《钱与法的碰撞》奉献给社会和广大读者,目的正在于此。读者朋友若能与我俩产生共鸣,我俩则感到莫大的安慰。 (与国家二级作家陈双娥合作) 1998年7月25日于长沙火星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