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监狱保卫战》


 第1章 内容简介

    正当五星红旗在亚特兰大奥运会场频频升起的时候，中华大地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大水灾。连日来，从南到北，暴雨倾盆，洪水肆虐，珠江、长江，条条江水抖威，淮河、黄河，道道河流发怒，洞庭湖、鄱阳湖，座座湖泊逞狂。上苍似乎为了测试中华儿女的智慧、力量、意志、精神，是否与在奥运会场那样高度集中与凝聚。长江洪水来得最猛，水位抬得最高，洞庭湖洪水涨势最凶，持续时间最长。位处岳阳楼下，君山西侧，洞庭湖与长江之间的湖南省岳阳监狱更是首当其冲。其全境东西长，南北窄，恰如一位巨人挺立在东洞庭湖之滨，左肩扛长江，右肩担洞庭，双足抵君山农场，两臂揽岳阳县广兴洲镇、钱粮湖农场，连接洞庭湖东西的岳华公路，像一根脊梁纵贯全境。全场总面积52.14平方公里，南北防洪大堤18.8公里，其中9公里未达到规定的高程。按照洞庭湖防洪大堤的设计，大堤高度应是海拔37米，堤面宽度应为10米。而这9公里未达标大堤堤身高只有36米，堤面宽仅5米。占岳阳市未达标大堤总量的一半，成为全市防洪大堤中最薄弱的堤段。它是湖南省最大的监狱，长年担负着对8000名重刑犯的改造任务。一旦大堤决口，后果将不堪想象。如何确保8000重刑犯人的生命安全，有两条道路可供选择，一是严防死守保卫岳阳监狱，一是调车调船长途转移。前者要冒巨大的风险，后者要耗费国家巨大的人力物力。现场指挥的中共湖南省委主要负责人将作出何种决策？中共湖南省委副书记储波，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李贻衡共同研究，果断拍板，从湖南省公安厅机关速调108名善于攻坚，敢打硬仗的公安民警，连夜开赴岳阳监狱，与守护在这里的司法民警、武警官兵一道，化被动为主动，充分调动8000重刑犯人的积极性，一道投入抗洪抢险，对有重大立功表现者当场宣布无罪释放。公安厅副厅长彭代福带病现场指挥，打响了岳阳监狱保卫战。半个月里，公安民警、武警官兵，搏激流，挽狂澜，确保了大堤、大垸和8000重刑犯人的安全。储波、郑培民，在长江水位和洞庭湖水位分别超过危险水位1.43米和1.76米之时，来到岳阳监狱，目睹大堤上猎猎飘扬的五星红旗，大堤下滔滔起伏的绿浪，由衷地赞叹：“你们在最危险的堤段，抗住了最大的洪水，取得了岳阳监狱保卫战的重大胜利，创造了人间奇迹！”

 第2章 作者简介

    杨远新，男，汉族，1953年6月生，湖南汉寿人，毕业于武汉大学作家班，获文学学士学位，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预防青少年犯罪研究会理事，湖南省公安厅三级警监，湖南省人口管理与青少年犯罪研究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曾任《小溪流》编辑，《当代警察》副总编。1971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发表、出版各类文学作品1380多万字。长篇侦探小说《百变神探》《春柳湖上》《红颜贪官》，中篇侦探小说《特区警官》《惊天牛案》，长篇儿童侦探小说《险走洞庭湖》《雾过洞庭湖》《孤胆邱克》，长篇儿童小说《欢笑的碧莲河》，中短篇小说集《今夜，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落空的晚宴》等专著55部深受读者喜爱，社会反响强烈。2014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卷本880万字《杨远新文集》。曾获国家图书奖、公安部金盾文学奖、湖南省首届文艺创作奖、湖南省首届儿童文学奖等58次。
    通讯地址：长沙市岳麓区桐梓坡西路185号
    湖南省公安厅人口与出入境管理局a栋106号
    邮政编码：410205
    手机号码：杨远新13707318908（亦即微信号）
    qq号码：826900411

 第3章 导读

作者杨远新从警30年，曾多次率队南北追捕，领导或参与侦办多起大案要案，曾向读者奉献《红颜贪官》《特区警官》《惊天牛案》《魔头张君19天亡命录》《险走洞庭湖》《爱海恨涯》等长篇巨制，是全国公安系统第一位国家一级作家，百万警察队伍唯一毕业于武汉大学作家班的警察，他用作家的眼光观察生活，他以警察的情感丰富文学。2014年湖南人民出版社为其推出880万字19卷本《杨远新文集》，著名教授、文艺理论家、他的导师陈美兰为其作序，易中天、王跃文、张成功、黄晓阳、杨志鹏、吉成、彭祖贻等名家联袂推荐。

 第4章 绪言

    1996年7月，历史前进的车轮在这里发出超常的回响。
    恰逢百年华诞的奥运圣火在大洋彼岸的亚特兰大熊熊燃烧，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世界大战。从7月16日至7月31日的那段日子里，每当中国体育健儿夺得一枚来之不易的金牌，全国上下亿万双眼睛都会穿透太平洋上空的云烟，注视奥运赛场上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流淌着激动的泪水，或有声，或无声地同唱一首歌：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
    这种时候，中华儿女的智慧、力量，中华民族的意志、精神，便会最高限度的集中与凝聚。
    就在这同一时候，上苍似乎为了测试中华儿女这种高度集中与凝聚的智慧、力量、意志、精神，发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水灾。连日来，从南到北，暴雨倾盆，洪水肆虐，珠江、长江，条条江水抖威，淮河、黄河，道道河流发怒，洞庭湖、鄱阳湖，座座湖泊逞狂。
    长江水来得最猛，水位抬得最高，洞庭湖水涨势最凶，持续时间最长。位处岳阳楼下，君山西侧，洞庭湖与长江之间的湖南省岳阳监狱，又名湖南省建新农场更是首当其冲。
    建新农场全境东西长，南北窄，恰如一位巨人挺立在东洞庭湖之滨，左肩扛长江，右肩担洞庭，双足抵君山农场，两臂揽岳阳县广兴洲镇、钱粮湖农场，连接洞庭湖东西的岳华公路，像一根脊梁骨纵贯全境。全场总面积52.14平方公里，南北防洪大堤18.8公里，其中9公里未达到规定的高程。按照洞庭湖防洪大堤的设计，大堤高度应是海拔37米，堤面宽度应为10米。而这9公里未达标大堤堤身高只有36米，堤面宽仅5米。占岳阳市未达标大堤总量的一半，成为全市防洪大堤中最薄弱的堤段。它是湖南省最大的监狱，长年担负着对数千名重刑犯的改造任务。
    以湖南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李贻衡为首，公安厅副厅长彭代福、司法厅厅长吴振汉任防汛前线指挥部正副指挥长的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搏激流，挽狂澜，确保了大堤、大垸和众多犯人的安全。省委副书记储波、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在长江水位和洞庭湖水位分别超过危险水位1.43米和1.76米之时，来到岳阳监狱，目睹大堤上猎猎飘扬的五星红旗，大堤下滔滔起伏的绿浪，由衷地赞叹：“你们在最危险的堤段，抗住了最大的洪水，取得了最大的胜利，创造了人间奇迹！”

 第5章 0、引言

往年的7月，长江、洞庭湖的洪峰已过。今年进入7月，长江、洞庭湖水位正常偏低。人们以为，长江、洞庭湖均在去年发生过百年不遇的大水灾，今年是该歇一歇，静一静的时候了。然而，上苍偏不与人的意愿相符，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放出凶猛的洪魔，扑向长江，扑向洞庭。

 第6章 1、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1996年7月9日，洞庭湖水位32.09米，长江水位32.61米，同时进入防汛水位；
    7月12日18时，长江水位33.5米，7月15日12时，洞庭湖水位33.03米，先后进入警戒水位。
    洪水来得快，建新人抗洪的行动更快。他们成立了以党委书记、全国优秀监狱长张国贵为首，党委副书记、常务副监狱长胡年生及党委成员、有关方面负责人周光荣、廖芳义、余文龙、赵星云、凌和梧、刘克金、胡佐初、何瑞斌组成的防汛指挥部，并相应成立了前线指挥所和4个防汛分指挥所。
    7月14日，暴雨倾盆，洪浪滔天，长江、洞庭湖先后超出警戒水位，逼近危险水位。
    7月16日，滔滔洪浪，密密雨柱，将岳阳监狱团团围裹。洞庭湖水位34.08米，超出危险水位0.08米，长江水位34.55米，超出危险水位0.55米，接近了1954年最高洪水位34.82米。护卫岳阳监狱的18.8公里大堤，其中9公里未达标，此时正承受着严峻的考验，随时都有漫溃的危险。
    湖南省司法厅厅长吴振汉、省监狱管理局政委罗松桂，速率工作组，冒雨驱车赶赴岳阳监狱，连夜登上防洪大堤察看险情，召开干部会议，研究抗洪抢险方案。
    7月17日凌晨2点，农科所堤段发生险情。
    风呼呼，浪滚滚，抵挡洞庭湖洪水的大堤护坡上，一块坚硬的石板被汹涌的洪水击碎，恶浪将大堤啃噬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大坑。农科所所长刘青山，一边调集服刑人员火速背砂卵石袋，一边组织干警跳进波涛起伏的湖水，从服刑人员手中接过一袋袋沉甸甸的砂子、卵石，填入被恶浪啃出的大坑。洪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扑过来，呛得人抬不起头，雨柱一阵紧似一阵地砸下来，疼得人睁不开眼，刘青山站在最前头，洪水一次次将他推倒，他一次次地挺起来，护住填入泥坑的砂卵石袋，不让洪水卷走。干警们知道他才拔掉输液的针头，晚上巡堤时曾三次晕倒，此时都争着要替换他，就连服刑人员也要求换他上岸。刘青山毫无商量的余地，依然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经过近两小时的搏斗，终于用100多袋砂卵堵住了那险恶的泥坑。
    7月17日凌晨6时，洞庭湖水位34.08米，超出防汛水位2.08米，超出警戒水位1.08米，超出危险水位0.08米。
    天空，依旧暴雨倾盆；湖上，仍然浊浪滔滔。
    上午8时，几辆小车驶出岳阳市南岛宾馆，渡过洞庭湖，穿过君山农场，朝岳阳监狱疾驰。车上，分别坐着省委副书记储波、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岳阳市委书记阳宝华、市长黄甲喜、省公安厅副厅长彭代福。他们直奔受长江、洞庭湖两水夹击的丁字堤。
    储波副书记下车，找到巡逻查险的值班人员，反复细致地询问巡逻的班次、地段、人员安排情况，并一再叮嘱要认真负责做好巡逻查险工作和交接班的衔接，发现隐患，及时处理。这位岳阳人民的儿子，洞庭湖水养育的汉子，在岳阳工作多年，对岳阳、洞庭湖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曾多次强调：每年高洪水位一到岳阳，岳阳监狱就是省委、省政府的一块心病。岳阳监狱虽弹丸之地，却最让人放心不下。今年，洞庭湖汛情到来时，他正在零陵地区检查工作。昨夜，他连续驰骋1000多里，过省会长沙而不入，直奔岳阳。他与早已在岳阳坐镇数日，指挥抗洪抢险的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会师，共同挑起了指挥岳阳百万军民誓保大堤大垸的重任。他听取了岳阳市前段的抗洪抢险情况汇报，顾不上打个盹，便和郑培民率省市有关方面的负责同志直赴岳阳监狱。
    储波、郑培民等省市领导相继视察了丁字堤、老闸口、广兴洲机埠、九大队、十大队、柳叶湖东段，中午，来到岳阳监狱招待所，听取张国贵指挥长关于防洪抗灾工作的情况汇报。
    储波当场拍板解决50万元防洪资金，以供加固最薄弱堤段的需要。他指出，今年洪水形势十分严峻，要立足打大仗、打恶仗、打持久仗，做到领导到位、队伍到位、物质器材到位。在排内渍与保大堤安全发生矛盾时，要把保大堤放在第一位。
    郑培民着重强调了三点：首先要以确保大堤安全为指导思想，做到人在堤在，堤在人在；其次既要全面防守，又要突出重点，对危险堤段迅速加固，建新的重点是9公里未达标堤段，重中之重是“两水夹堤”的堤段；三是要加大领导力度，强化责任制。
    7月17日深夜，狂风大作，暴雨如柱，雨点和巨浪直冲一大队防守的丁字堤段。大堤东坡三块水泥板滑动。大队长齐建湘火速带领抢险人员灌装了300多袋砂卵石，经过3个多小时奋战，压住了松动的水泥板。凌晨4时，齐建湘们刚回到工棚，来不及脱下湿淋淋的衣服，又接到报告：大堤南坡护坡的块石松动。齐建湘们又风雨兼程，赶赴南坡。先前的护坡大战中，齐建湘的近视眼镜打乱了，此时行走全凭感觉摸索前进。民警晏超群满身荨麻疹，奇痒难耐，没有叫一声苦。风呼呼地刮，雨哗哗地下，天黑，浪高，堤滑，坡陡，每个人时刻都有被洪水卷走的危险。齐建湘指挥民警们用一根粗绳系住腰，连成一串，从堤面到堤脚一字排开，腾出双手打桩，传递砂卵石袋，一层又一层，压住了松动的块石，天亮前，终于排除了险情。
    7月18日早晨，储波、郑培民副书记担心的9公里未达标堤段果然告急，长江和洞庭湖水位分别以每小时27.7毫米的速度猛涨，洪水距堤面仅有160毫米。
    九大队负责守护的1800米大堤，其中标准大堤仅100米，其余堤段皆身矮面窄，被人们形容为头上悬支剑，脚上踩把刀，中间麻杆腰。洪水步步逼近。
    下午1时，滂沱大雨，铺天盖地，6级西南风卷起一人多高的巨浪，伴着炸雷闪电猛烈冲撞着大堤。大队长屈巴陵目睹此情此景，心里暗暗叫苦：平日里美丽的洞庭湖，如今变成了一条恶狼，要吃人了。他在建新生，建新长，长大后，入伍当兵，退伍又回建新，一直在九大队工作，由带班干部，到分队长、中队长，担任大队长已整整6年。在他34岁的履历表上，已写下了他七次抗洪抢险，不畏生死，保卫建新的辉煌。今年是第八次。他将今年的水情雨情与往年比较，暗暗感到：大堤有漫溃的危险。屈巴陵，这个不屈不挠的汉子，全国司法系统先进工作者，湖南省劳动模范，尽管他意识到建新大垸必溃无疑，但他有一个像君山一样不可动摇的信念：要溃，也不能溃在自己脚下，他要以死保住他管辖的1800米大堤。人在堤在，堤在人在。狂风暴雨中，惊涛骇浪里，他立即对九大队全体参战将士发出动员：
    “上得堤来，我们不仅仅是把脑袋提在裤腰上，更重要的是要有功与罪的观念，保住大堤就是功，大堤垮了就有罪。保住大堤，就保住了本场和附近两县两场一百多万人的生命。大堤溃决，我们死了，也是历史的罪人。我们宁肯一起死，决不能让我们九大队负责的堤段溃决。”
    屈巴陵个头虽不高，浑身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关节都表现出无比的韧劲与强度。他的话语，他的形象，给九大队600多名参战人员以精神和力量。他一挥手，大家迅速以中队为单位散开，赶筑子堤。
    霎时间，风雨交加泥泞溜滑的大堤上人流奔涌，人们无论身高身矮，体强体弱，均将180多斤重的砂卵袋，从1800米以远的地方扛来，一袋又一袋，垒在堤面上，挡住企图入侵大垸的洪水。风大浪急，砂卵石袋不时被卷走。屈巴陵命令：
    “一人两米，护住砂卵袋！”
    话音还在风中旋转，他已率先跳入浪里，用胸膛顶，用肩膀抬，不让砂卵袋被风浪抢走。全体参战人员都跳入水中，一人负责两米堤段，大家伸开双手，你挽我拉，筑成一道不倒的人墙，抵御狂风恶浪。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屈巴陵命令大队负责后勤的人员送来柴油，点起上百支火把，1800米长堤上宛如巨龙抖动。经过7个多小时的殊死搏斗，终于用8000多袋砂卵石，筑起600多米长的子堤，抵挡洞庭湖洪水的袭击。
    正当屈巴陵率兵在南线奋起保堤的时候，北线抵挡长江洪水的荆江门堤段，东线阻止洞庭湖水的十大队堤段，还有与屈巴陵同一战线的老闸口、二指挥所堤段，均频频告急。18.8公里大堤无处不存在险情。
    风雨中，吴振汉、罗松贵、张国贵、胡年生等，一路巡查指挥，一路忧心如焚。堤外，望不到边际的洪水，气势汹汹，目空一切；堤内，渍水汪汪，绿油油的千顷棉地，金灿灿的万亩粮田，大片的西瓜，满园的柑桔，或全部或大半被覆盖在水里。全场男女老幼，全狱服刑人员的生命，都悬在了浪尖上。一旦大堤溃决，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此时，他们又接到湖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的紧急通知：
    据气象、水文部门测报，7月22日前，将有特大洪峰过洞庭，岳阳监狱必须作好迎战准备。
    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这些洞庭湖上的麻雀，无不面露惊愕之色。还有特大洪峰，岳阳监狱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为了人民生命和国家财产的安全，他们不得不拿出了迎战7月22日前到来的特大洪峰的方案。他们要将此方案，迅速面呈储波、郑培民。

 第7章 2、临危受命

    7月18日晚6点，三辆小车驶出建新农场大垸，向东，穿越君山农场，渡过洞庭湖，赶到了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
    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下车，疾步直奔三楼会议室。此时已是晚8时10分。他们知道，自从抗洪抢险开始以来，每天这个时候，省、市领导、有关专家，都要集中在这里汇总当日的情况，决策下一步的工作。
    他们走进三楼会议室，储波、郑培民、阳宝华、黄甲喜、彭代福等省市领导，正在听取有关方面的情况汇报。不等他们开口，知道必有大事报告。两位省委副书记立即分工，储波继续在三楼会议室听汇报，郑培民带了黄甲喜、彭代福，与建新前线赶来的三位大将一起，登上设在四楼的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值班室。
    非常时期，上下级之间没有任何客套。落座，张国贵直截了当报告：建新农场18.8公里大堤，已有9公里堤段的堤面与水位齐平，部分堤段已经漫水，全靠抢修的子堤维系。为确保安全，请求迅速转移在押服刑人员和全场干警职工的家属小孩。接着，他提出了犯人转移的方案及所需船只、经费。
    郑培民始终聚精会神地听着，被湖风和太阳吹晒得黑红的方正脸膛显得极为严峻。他语重心长地说：
    “我的要求是死保大堤、死保大垸。防重于抢，抢重于救。岳阳监狱要保证洞庭湖水位35.4米，加上5－6级南风不垮堤。做到人在堤在，堤在人在。现在必须要有人定胜天的精神。如果能保住不垮堤，仅服刑人员转移一项就可为国家节约1500万元。当然要有两手准备。老弱病残、家属孩子，可尽早转移。其余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立即转移。”
    黄甲喜市长也强调：“岳阳监狱要以防风防浪为主。洞庭湖面宽，吹程远，风浪大，大堤当南风，承受的冲压力大。据气象部门测报，从今往后的两三天内，还有5－6级南风。要作好迎战更大洪峰、更大风浪的准备。”
    正在这时，省委书记王茂林从洞庭湖西畔抗洪前线给郑培民打来电话，明确指示：洞庭湖的险情加剧，要组织防汛力量和物资，加强重点堤段和部位的防守。对险情严重的地方，要派强有力的干部督察。一定要死守大堤，确保不溃垸。
    响鼓不用重锤。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深深领会了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意图，二话没说，旋即赶回岳阳监狱。
    郑培民副书记立即对彭代福交待：“老彭！岳阳监狱情况危急。我和储波书记已经决定，请你到那里去坐镇指挥。给你配备一名技术员当参谋。你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彭代福没有讲半点困难，他深知这是省委、省政府领导对自己的信任。他作为公安战线的一员老将，特别是作为一名老刑侦，越是危难的时刻，越要听从党的调遣，越是艰险的时候，越要勇猛扑向前。他说：“请省委、省政府领导放心，我一定和吴厅长、张监狱长及全狱干警一道，死保大堤，死保大垸。”
    郑培民深深地点头。他十分了解面前的这位公安战士。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能勇挑重担，为省委、省政府排忧解难。他率兵整治衡阳铁路沿线的治安秩序，打击车匪路霸，在短时间内扭转了“火车好坐，衡阳难过”的局面。他妥善处理了瑶岗仙钨矿部分职工打砸资兴滁口乡政府案。他牵头组织了对长沙火车站的整顿。他及时侦破了南岭化工厂100多吨炸药被炸的特大爆炸案。这些大事，他都一马当先、大刀阔斧，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他这次来岳阳参加抗洪抢险，又是带病请缨。
    这时，郑培民望着彭代福，深情地说：
    “老彭！你是省防汛抗旱指挥部成员，又是代表我和储波副书记坐镇指挥，肩上的责任重千斤。”
    彭代福没有豪言壮语，只知连连点头。他此次抱病来岳阳参加防汛抢险，早已抱定了不惜身家性命的决心。7月16日，他还在武汉治病，从电视台播出的新闻节目中得知长江、洞庭湖洪水暴涨，岳阳地区大小堤垸全面告急。他在医院再也呆不住了，向李贻衡厅长主动请缨，不顾医生的劝阻，带了药品，直奔岳阳参加抗洪抢险。此时，他接受了储波、郑培民交给的重任，连夜查看建新农场自1955年围垸建场以来，几次抵御特大洪灾的资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抗洪抢险如打仗，甚至比打仗更具毁灭性。一旦建新失守，除水淹华容、岳阳、君山、钱粮湖四邻外，单关押的服刑人犯就那么多，倘若淹死了犯人，会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和国际影响。长途转移，耗资多，工作量大，途中难免发生意外情况。所以，死保大堤、死保大垸为上策。
    这一夜，彭代福想了很多，也想得很细、很周全。

 第8章 3、厉兵秣马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离开岳阳市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往岳阳监狱急赶。然而，那渡送他们过洞庭湖的轮船却是你急它不急。风大浪高，水阔流急。轮船加足马力往前行驶，像一个挑担过重的汉子发出粗重的喘息，在黑沉沉，浪滔滔的湖面上，给人的印象仍在原地挪移。
    吴振汉坐不住了，他性急地推开车门，走到甲板上，湖风撩起他的衣襟，如同鼓动的风帆“啪啪”作响，船头溅起的水花，接连击落到他脸上、身上。他那焦灼、犀利的目光，穿过漆黑的夜空，向西遥望。他仿佛看到，洪魔正发疯般地噬咬着护卫岳阳监狱的那18.8公里大堤。他着急、担忧，心里似滚油煎。他若是平时面对这样的湖上夜景，定会诗兴大发，因为他出生在湖水环抱的安乡县城，从小就喜爱在风浪里游泳、驾舟。在他54年的人生履历表上，多次写下了抗洪抢险的辉煌。尤其是自1994年担任司法厅党组书记以来，所属的劳改农场每遇重大水患灾害，他都亲赴一线指挥。1991年6月下旬，澧水暴涨，涔旦农场的大堤四处浸水，直接威胁着数百万亩良田和数千名犯人的安全，他坐镇指挥一星期，抵御了洪水的进犯，涔旦农场化险为夷。去年7月初，洞庭湖发生的百年未遇的大水灾，建新农场被滚滚洪流团团围困，数以亿计的国家财产和数千犯人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同样坐镇指挥，十一个日日夜夜，击退了洪水的一次又一次进攻，保住了大堤，保住了大垸，保住了数千名犯人的安全。杨正午省长亲临建新农场防洪大堤视察时，给予了高度赞扬。今年7月15日，他正在湖南宾馆参加省委政法委召开的全省严打工作会议，会场上气氛热烈，会场外却持续不停地瓢泼大雨，他心里惴惴不安，凭经验预感到一年一度地水患灾害已经来临。下午，雨量有增无减。他与建新农场联系，果然，洞庭湖洪峰突起，农场党委已组织抗洪大军上堤。他与白泥湖劳教所联系，那里也同样告急。他当即决定：岳阳监狱是全省司法系统最大的单位，拥有的财产最多，关押的重刑犯人最多。牵牛要牵牛鼻子，工作要捡痒的抓。作为司法厅长，面临已经到来的水患灾害，最重要的当然是保住岳阳监狱。他要像去年一样，坐镇岳阳监狱，指挥抗洪抢险。他也考虑过，自己年纪大了，委派一名年轻的副厅长担此重任，体力、精力诸方面均能承受一些。但作为一把手，应该带头到重点地区去，到重点部位去，到最危险的前线去。当天的会议结束时，他向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李贻衡报告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他俩不谋而合。李贻衡说：“你赶快去建新！越快越好！”
    当晚，他对全厅当前的主要工作做了安排。7月16日凌晨，他便率领省监狱管理局熟悉建新农场情况的科技办主任易吉天、厅政治部综合科科长魏威，冒雨驱车，直奔建新农场。两天来的工作，他已深深感受到，今年面临的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水灾，也是他自1993年担任司法厅厅长以来，遇到的最严峻的挑战，最沉重的压力，最艰难而又特殊的任务。他不能辜负省委、省政府领导的厚望，一定要想方设法，竭尽全力保住大堤，保住大垸，保住数以亿计的国家财产和数千犯人的生命安全。眼下，水位在上涨，风力在加大，如何保住18.8公里大堤不漫水，不溃口是关键。时间宝贵，刻不容缓。他要利用这过渡的时间，与罗松桂、张国贵一道，就省委、省政府领导提出的死保大堤、死保大垸、死保犯人安全的目标，进行具体部署和落实。他转身，欲与车上的罗松桂、张国贵一起合议。没想到，他俩早已站在他身后。于是，这三员大将在甲板上举行紧急会议，风太大，浪太高，说话太费力，短时停歇的大雨，此时又哗哗落下。他们三人赶紧钻进吴振汉乘坐的三菱吉普，继续研究会议议题。他们作出了几项决定，立即在轮渡上分头执行。手提，在这种时候显示出了独特的作用、价值和魅力。
    吴振汉通过手提，指示留在厅里主持日常工作的副厅长王映湘，成立后方指挥部，日夜值班了解前线战况，制定处理紧急情况的预案，及时向省委、省政府、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和国家司法部汇报，争取各方支持。
    接着，他又通过手提，指示省监狱管理局局长张世明，立即派人购买10000米油布，速送岳阳监狱，以解防浪护坡之燃眉。
    罗松桂通过手提，指示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彭先洪、宋鸿余、罗茂智，从局机关挑选三分之二的干部力量，开赴岳阳监狱保卫战前线，投入抗洪抢险。
    接着，他又通过手提，指示监狱局所属的南联集团、女子监狱、省司法警官学校、津市监狱、长沙监狱、省少管所，在人力、物力上作好援助岳阳监狱的准备。
    张国贵通过手提，指示农场生资公司党支部书记陈志刚，紧急派人派车，连夜采购10000米彩条布和50000条编织袋，务必在19日下午2点前送上防洪大堤。
    接着，他又通过手提，指示副监狱长赵星云、纪委书记胡佐初，紧急组织人员、车辆，作好疏散转移全场老弱病残妇幼的准备。
    洞庭湖上举行的这次三人紧急会议，其指导思想，其各项决策，对岳阳监狱保卫战起到了积极的影响，产生了重要的作用。
    张世明接到吴振汉的电话，已是7月19日凌晨1时，他没有一丝拖拉，赶紧楼上楼下奔忙，从睡梦中叫醒后勤科长余世平、司机宋玉发、杨伍洲，分头到长沙市的几家公司购买油布，可令人失望的是，因三湘大地，水患四起，到处都需要防浪油布，家家公司均已告罄。
    怎么办？张世明急得国字脸成了长条脸。一切为了前方需要，他不顾人家是否厌烦，与全省各地司法局联系，了解油布储量信息。他得知汨罗市货源充足，顿时喜上眉梢。不用吩咐，余世平率宋玉发、杨伍洲，驾驶东风牌大卡车，驱开夜雾，顶着风雨，直奔汨罗。很快，10000米油布如愿购到，可一台卡车载了，超体积，超重量，险恶的天气，险恶的路况，两位司机真有点不敢开。为了岳阳监狱抗洪抢险的需要，他俩豁出去了。一路上，余世平不停地为他俩鼓劲，他俩既大胆又谨慎，终于在19日上午10时，将10000米油布送到了岳阳监狱的防洪大堤。
    与他们比较，陈志刚等一行，为完成张国贵交给的采购10000米彩条布和50000条编织袋的任务，吃的苦，受的累，也毫不逊色。陈志刚接到张国贵的电话，也是7月19日凌晨1时。他请张场长放心，保证按时将所需防汛物资送上大堤。他与值班的业务经理揭小波短暂合议，两人便率领曹铁平、孙小雄、文军等人渡过洞庭湖，赶赴岳阳市。
    城里人还在睡梦中，他们顾不了许多，连续敲开一家家商店的门，所幸店主一听要购买防汛物资，都毫无怨言，热情接待。此时的岳阳市，彩条布、编织袋均已成了紧俏货。他们记不清走了多少大街小巷，出入多少商厦店面，肚子空了，双腿肿了，好容易购齐了彩条布、编织袋，于下午1时50分，送到了抗洪前线。也就是陈志刚、揭小波领导的这支能征善战的物资供给部队，在7月20日至22日，抗洪抢险进入全面紧张的阶段，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出色完成了保障物资供应的特殊任务。岳阳市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分配给建新农场10万条编织袋、加之农场防汛指挥部还需要购进15000米彩条布，这购与运的任务，限令他们在40个小时内全部完成。生资公司一台东风车，按时运回这么多物资，成为最突出的困难。司机文军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连续开车36小时，往返岳阳、华容五趟，行程500公里，终于提前4个小时运回了所需的防汛物资，保障了前线部队防风防浪，护卫大堤的需要。在以后的整个抗洪抢险战斗中，陈志刚领导的生资公司，共采购抢运彩条布23000米，编织袋23000条，铁丝8吨，楠竹600根，电线、电灯等防汛物资近100吨。他们少吃了多少餐饭，少喝了多少次水，在街头露宿了多少晚，给别人讲了多少好话、陪了多少笑脸，他们却没有统计。
    彭先洪、宋鸿余、罗茂智接到罗松桂的电话，也是在7月19日凌晨1时。他们按照各自分管的工作，立即分头行动。一切服务于，一切服从于岳阳监狱抗洪抢险之需要。
    彭先洪副局长主管全省监狱系统的生产、经济工作，他率领四个应急分队，驻扎在建新农场招待所，统一开餐，统一住宿，正常情况下，与农场的警察一道包堤段负责守护，特殊情况，哪里需要全力以赴时，一声令下，5分钟集合，迅速开赴到哪里。彭先洪承包的七、八、九、十大队堤段最长，堤身最薄弱，发生的险情最多。他每夜上堤巡查，泥水里步行近二十华里，凌晨回到招待所，平时就喜欢流汗的他，更是浑身透湿。每次排除重大险情，他都是站在最前头。所以，他率领的四支应急分队，共60多人，打不垮，拖不散，从来到去，整整坚持一个月，为岳阳监狱保卫战发挥了超常的作用。
    宋鸿余副局长分管狱政工作，他率领狱政处副处长曹新良等人，根据岳阳监狱防汛抢险的需要，会同岳阳监狱狱政科日夜加班，现场办公、现场审批，并深入到10个农业大队对病残犯人逐一审查，目测，连续三天三夜，每夜加班到凌晨3点，渴了喝口矿泉水，饿了啃口方便面。共调阅犯人档案101个，在严格审批、严格把关的基础上，对保外就医的人数、比例和病况程度适当放宽政策，共办理犯人保外就医审批手续123名。所有保外就医犯人由农场发放回家路费，由民警送上车，或由其具保人接回家。
    宋鸿余为了贯彻落实省委、省政府领导提出的“万不得已时，节约、就近疏散、转移犯人”的原则，他率领监狱管理局30多个干部，与岳阳监狱党委副书记周光荣等人一道，踏遍了岳阳市的每一个角落，最后选中了地理位置优越，安全系数高的6906工厂，作为疏散转移犯人的基地。由于这是一家停产多年的军工企业，厂房、宿舍，结满了蜘蛛网，遍地是灰尘，原有的水电设施早已废弃，通讯线路损坏，他们组织力量，紧锣密鼓地进行修复、完善。与此同时，他们与轮运公司多次联系，落实租借疏散转移犯人的船只。
    洞庭湖上举行的这次三人紧急会议，其鲜明立场，其严肃态度，对调动司法、监狱系统干部职工投入岳阳监狱抗洪抢险的积极性，起到了号召、感染作用，产生了十分明显的效果。
    司法厅6位厅级领导，除吴振汉坐镇岳阳监狱整整一个月外，副厅长龙虎魁在后来的持久战中，接替吴振汉厅长，指挥、督战十天整。
    监狱局7位局领导，全体出动。开头的日子里，局长张世明既要指挥全局系统的抗洪抢险工作，又要重点加强与岳阳监狱抗洪抢险指挥部的联系以及人力物力的供应，他从早到晚忙得团团转，吃睡都在办公室。8月8日，他赶到岳阳监狱，换下政委罗松桂，九天九夜，指挥岳阳监狱抗洪抢险持久战，最终赢得了全面胜利。监狱局所有在职正副处长，其中年纪最大的57岁，身患多种疾病；监狱局三分之二的干部力量，其中有的母亲病危，有的孩子升学；他们都不讲任何价钱，不提任何要求，全身心地投入岳阳监狱抗洪抢险，最长时间一个半月，最短的日子也有七八天，一个个都掉了几斤肉，脱了几层皮，可换回的是坚强的毅力，战斗的精神。
    在全省抗洪抢险最紧张、最危险的日子里，监狱局简直唱起了空城计。7月20日，岳阳监狱前线正急需砂卵石，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决定从湘潭调拨，指令监狱局派一名身强力壮的干部火速赶到湘潭，随船押运。这时，张世明局长犯难了，局里除了几个年纪偏大的女干部，再也派不出人了。他给传达室的值班人员交待，欲亲赴湘潭押运。恰在这时，局老干公司经理韩鲁湘从外面洽谈一大宗生意回来，兴冲冲经过传达室，听见了张局长的话。他立即主动请缨：“张局长！我去押运！”
    张世明用疑惑的目光将其打量，因为韩鲁湘与局里签订了一年的承包合同，无论天崩地裂，局里都不调用他。韩鲁湘明白张局长目光里的含义，他快言快语道：“自古抗洪抢险高于一切。我宁愿生意场上受损，也要替您去湘潭押运。三军不可无帅。您去押运，这全局系统的抗洪救灾谁来指挥？您放心，我一定出色地完成押运任务！”
    韩鲁湘说到做到，丢下可赚几十万元的生意不顾，风雨无阻，赶赴湘潭，押运一千多吨砂卵石，准时起航，过湘江，跨汨罗，下洞庭，经过20多个小时的水上颠簸，没吃饭，没睡觉，在岳阳监狱急需砂卵石加固加高18.8公里防洪大堤的时候，他如雪中送炭的使者，将满船砂卵石提前送达。
    在司法厅、监狱局，这样动人的事例简直举不胜举。
    这都是因为7月18日夜，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在洞庭湖上举行的这次三人紧急会议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和影响。不过，他们三人在开会时可没想到这么多。历史是一面镜子。只有当现实成为历史后，人们再回过头来观望、总结、比照，才能准确地看出其成败与得失、正确与谬误。
    7月19日凌晨2点，渡送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的轮渡，终于冲破黑夜的阻挠，风浪的拦挡，抵达西岸石头嘴码头。轮渡靠岸，三人紧急会议便自然结束。罗松桂、张国贵离开吴振汉的三菱吉普，回到各自的坐骑。三辆小车缓缓离开轮渡，上岸，箭一般驶向岳阳监狱。

 第9章 4、紧擂战鼓

    彭代福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随行工作人员小戴立刻惊醒，赶紧过来，看见烟灰缸里堆积成小山似地烟蒂，再看看彭副厅长的脸色和眼睛，他什么都明白了，不免有几分心疼。他二话不说，赶紧叫醒担任驾驶员工作的民警小金，又请来郑培民副书记派给的技术员。
    彭代福领头，他们一行立即向建新农场出发。
    郑培民副书记在后面叮嘱：“老彭！你身体不好，早晨去晚上回。”
    彭代福回头，看见郑副书记那两只睿智深沉、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又添了许多血丝。这不知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彭代福更觉肩头的责任如君山般沉重。
    将帅挥手告别，小车飞驰而去。
    7月19日9时许，彭代福驱车赶到了建新农场。
    此时，建新农场防汛指挥部正在召开第三次防汛抗灾紧急会议。彭代福走进会场，气氛异常严肃而悲壮。他看见，除了吴振汉、罗松桂外，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彭先洪、岳阳市政府巡视员汪德辉、市司法局局长谭煌湘、市农业局副局长喻长礼都在场。常务副监狱长、防汛指挥部副指挥长胡年生刚传达完省委、省政府《关于迎战超百年历史特大洪峰的紧急通知》。接着，张国贵就防汛抗洪工作进行动员、部署。针对严峻、险恶的水情灾情，他要求大家紧急行动起来，集中全力，采取非常措施，确保洞庭湖水位35.6米加6级南风不溃堤；每一个领导干部、每一个共产党员都要以坚定的党性、高度的事业心、责任感，以决战的信心，迎接挑战，迎接考验，夺取抗洪战斗的胜利。要做历史的功臣，永载史册。不做历史的罪人，遗恨万年。
    吴振汉厅长向大会提出四点要求：思想上要再警惕、再动员、再紧张一些，决不能三心二意，要一心一意死保大堤，没有其它退路；措施上要进一步采取非常手段，各级领导要集中精力抓抗洪抢险，一切工作都要服从这个大局，服务这个大局；要求上要进一步严格、严密，不能讲价钱，没有商量的余地；组织上要进一步加强领导，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抗洪抢险本身是一场战斗，是一场大仗、恶仗、持久仗，必须按军事化要求办。
    彭代福从这字字句句中深切感受到，过去的一夜里，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胡年生们，为领会、贯彻省委、省政府领导关于死保建新大垸的指导思想、意图，付诸了艰辛和努力。他也感到浑身的力量更充足，信心更坚定。
    会议还没散，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就一起直奔抵挡洞庭湖洪浪的9公里未达标的大堤。

 第10章 5、横刀勒马

    7月19日10时许，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胡年生等，冒着酷暑烈日，踩着溜滑泥泞，登上了老闸口堤段，举目洞庭湖，洪浪滚滚，汪洋一片。堤外的防浪林全部淹没水中。水位高达35.32米，超出危险水位1.32米，为建新建场四十年来所承受的最高洪水位。在场的人都不禁将眉头锁得铁紧。
    他们面前的100多米堤段正在漫水，幸好没刮南风，不然滚滚洪浪将乘虚而入。洪水以每小时25毫米的速度疯涨。彭代福对镇守该堤段的二大队党支部书记黄铁龙命令：
    “赶快增调100劳力，迅速加高子堤，要保证高1.5米，宽1.2米，还要有衬堤。下午3点，我来验收。”
    这是前线，这是打仗，这比前线更危险，这比打仗更惨烈，无论下达命令，还是执行命令，稍有迟缓，就不知要以多少生命和财产作代价。
    接着，这一行决策者沿洞庭湖防洪大堤从西向东，逐段检查，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一时无法解决的做到胸中有数。防汛大队有200米堤身单薄，洪水距堤面只有50公分；柳叶湖大堤东段400米堤身没有护堤，像弱不经风的柳枝，有的堤坡出现散浸。为了排除这些危险征兆，他们当即调遣劳力搬运砂卵石，对加固加高大堤，提出标准，限制时间。每到各个大队，彭代福都对大队负责人交待：谁负责的堤段出了问题，就拿谁是问。保证大堤安全，就是保证千千万万人的生命安全，就是保证数以亿计的人民和国家财产安全。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他严肃地告诫大家：这是军令，并非儿戏。谁不高度负责，因麻痹出现溃堤，谁就要坐牢，甚至杀头。从他的神色，从他的话语，从眼前的险恶环境，每一个基层负责人都从中感觉到了千斤重力。这一路巡查，彭代福深深感到：要确保这9公里未达标大堤安全，岳阳监狱有这么多服刑犯人，劳力不缺，只在于如何调动在押犯人的积极性。缺乏的是防汛器材，严密措施。
    彭代福的手提突然急骤鸣叫，他立即接了，脸色陡变。他告诉大家：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急告，他们对面，一水相连的华容县团洲垸于今天中午12时溃决，几万人的生命正受到洪水的威胁。团洲垸溃决，就是因为距大堤脚200米远，有一处海底浸未及时发现。等到发现险情时，周围没有防汛砂卵石，两手空空，抢险无从下手。从发现险情到溃决，只有十多分钟。
    团洲垸溃决的消息，给大家敲响了警钟。张国贵立即命令防汛指挥部，将团洲垸溃决情况通报全场，吸取其教训，引以为戒，各防汛单位加大巡逻查险范围、频率，做好抢大险的思想准备和物资准备，迎战7月21日的特大洪峰。
    彭代福那两竖刚毅的浓眉挑了挑，为确保大堤安全、犯人安全，他决计采取非常措施，哪怕个人为此失去什么他也再所不惜。
    彭代福拨通了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李贻衡的手提，他简要汇报了建新农场前段抗洪抢险的情况，眼前所处的险恶环境。他提出三点要求：
    一、从省公安厅机关选派百名思想过硬作风过硬，意志坚强，能吃苦耐劳，身体素质好的中青年干部，火速驰援建新农场。
    二、从省武警总队挑选百名精兵强将，由一名总队领导率领，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建新农场抗洪抢险第一线，与驻守监狱的武警岳阳支队指战员合兵一处，共担重任。
    三、为调动建新农场所有服刑人员抗洪抢险的积极性，发布号令，对表现特别突出的，依照国家有关法律条款，给予减刑、记功等项奖励。
    他来不及缓一口气，又立即与岳阳市防汛指挥部联系，请求速调砂卵石500吨，当天运抵建新农场。
    他接着给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打电话，要求给建新农场调拨砂卵石、编织袋、彩条布、扎丝等物资，以增强抵御7月21日特大洪峰的能力。电话那头表示调拨这么多物资有困难。彭代福顿时提高了声音：“我是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成员，受省委、省政府领导派遣，负责保卫建新大垸，事关这么多在押犯人和国家财产的安全。我要的东西不给，垮了大堤谁负责？！”
    一旁的张国贵场长暗暗觉得，这位彭副厅长身上真有几分当年彭大将军的遗风，敢于横刀勒马，敢于直言不讳，且指挥有度，调遣有方。不过也为其捏把汗，担心日后穿小鞋。同时，他主动承担责任，说：“这编织袋、扎丝，由我们监狱设法解决，这砂卵石、彩条布希望省里能为我们多解决一些。”
    对方也许是被彭代福、张国贵的精神所感动，也许是对建新农场的险情引起了高度重视，答应想方设法，尽量予以满足。
    彭代福关了手提，顿觉浑身奇痒难耐，他患有乏发性皮炎，越晒太阳越痒。他咬紧牙关忍受着，没有挠一把，以免大家发现他的痛苦。
    这时，正有一条近百吨位的驳船从附近湖面驶过，彭代福果敢命令：拦截这条船，停靠岸边，随时听候调用。船主得知是为了防汛抢险，二话没说，便减速、转舵，将驳船缓缓驶了过来。
    又有一条近百吨位的驳船驶过，彭代福又指挥拦截。这个船主说他的船不属岳阳市管辖，岳阳市无权调用。
    彭代福斩钉截铁：“为了防汛抢险，可调用任何船只！”
    船主又提要求：“付多少报酬？船只损坏哪里负责赔偿？”
    彭代福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防汛抢险高于一切，不许为报酬的事罗嗦！”
    船主慑服了，乖乖将驳船靠拢堤岸。
    很快，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调拨的500吨砂卵石，顺利运抵建新农场9公里未达标堤段。接着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从长沙、湘潭、株洲调拨的砂卵石，也源源不断地送达，总共4000多吨，为抵御重大险情，起了保障作用。相继送达的还有彩条布、油布、麻袋等防汛物资。
    建新人眼里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防汛抢险物资，更重要的是透过这些，看到了各级领导保建新大垸安全，保监狱在押犯人安全的决心。建新上下，军心稳定，士气旺盛，斗志昂扬。

 第11章 6、五大将连拍六板

    中午，他们呼啦啦往肚里填了些饭菜，又顶着烈日，踩着泥泞，继续巡堤检查。洪水持续上涨，险情不断发生。在困难面前，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胡年生等领导者的聪明才智与平日比较起来得到成倍地发挥。他们一边巡堤，一边研究决定：
    为战胜随时可能发生的大堤决口，赢得时间，赢得速度，使有限的人力、物力，得到无限地发挥，砂卵石不仅堆上堤，而且要灌袋，一旦险情发生，扛着就走，快速便捷，省时省力，争分夺秒。同时，将已有的35立方米防汛木材，从仓库搬上可能发生重大险情的重点堤段。放在仓库里，真正溃堤，一时难以救急。
    为及时堵住决口，将拦截的两条大船，一条满载100吨砂卵石，到时候连船带砂卵石沉入决口，可发挥中流砥柱作用；一条船堆载砂卵石袋、木材、铁丝、撮箕、铁锹、铁锤，一旦哪里发生险情，马达一响就能及时开往哪里，要物有物，要人有人。
    为方便黑夜查险排险，将场部一台高功率发电机拉上大堤发电，在9公里未达标的湖堤上，和其它险堤险段，架设输电线路，安装照明灯泡，哪里有一丝散浸，哪里有一处管涌，都逃不过明亮的眼睛，犀利的目光。黑夜靠手电筒巡堤，一个手电泡用不了几分钟就烧坏，手电筒发出的光像萤火虫，不太显眼的散浸、管涌，往往不易发现。堤上架上照明灯，巡堤人员胆更大劲更足，黑夜排险处险，不愁不准，不愁不快，也不愁出现乱兵上阵，忙而无序的局面。
    为减轻洪浪对大堤的噬咬、侵袭，增强其承受能力，对9公里未达标的湖堤、部分薄弱江堤，全部铺盖油布、彩条布，等于给这些大堤穿上一层防风防浪衣，强身健体，抵御外敌。
    为加强防守和及时攻尖克难，全场组建700人的拉网式巡逻队，不分昼夜，时刻在大堤上巡查，不放过丁点隐患。全场成立1000人的抢险突击队，随时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全场选拔一支短小精干的技术队，面对突发险情，为决策者、指挥者拿出可行性的处险方案，不误战机，确保胜利。
    为预防不测，保证全场服刑犯人的生命安全，从明天开始，每晚8时实施代号“7.20”行动。同时，明日8点，全场老弱病残妇幼统统疏散转移。死保大堤的思想不能动摇，但两手准备是完全必要的。全场所有交通工具，不分私有公有，一律听从抗洪指挥部调用，并做到油加足，气充足，紧急上阵时不出半点问题。全场所有通讯设施，保证畅通无阻，决不可因通讯不畅而贻误战机，影响大事。
    天空，是他们的会议室，大堤，是他们的会议桌，没有繁文缛节，没有文山会海，没有官腔官调，快速一致，准确及时。这五大将，六拍板，为抵御、战胜7月21日到来的特大洪峰，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第12章 7、子夜大回报

    下午2时许，这个流动指挥部来到了抵御长江洪浪的荆江门大堤。平日里练带似的长江，此时已向两岸无限地扩展，防洪林、芦苇滩，早已在波涛中呐喊。眼下浊浪滔滔，汪洋一片，看不到湖北那边的岸际。长江水位35.55米，超越危险水位1.05米。乃千年不遇的高洪水位。镇守在这里的三指挥所指挥长廖芳义、副指挥长何瑞斌向他们报告：荆江门有800米堤段出现散浸。
    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胡年生现场查看后，都向同行的岳阳市水利局副局长、水利权威老周投以征询的目光。周副局长当即提出排险方案：开沟导浸，沟深1米，宽50公分，沟里填压砂卵石。流动指挥部命令廖芳义、何瑞斌立即照此方案执行，晚上，他们再来验收。下午3点，他们回到老闸口，验收上午布置的任务。此时，长120米，高1.7米，宽1.2米的子堤，像八达岭上的一截长城巍巍矗立，堵住了入侵的洪水。
    接着，他们按规定的时间，验收了防汛大队、七大队、八大队赶筑的子堤，不仅都如质如量完成了任务，而且各自根据堤身强弱情况，继续加固子堤。无论年少年长，无论位高位低，无论体强体弱，都打着赤膊光着脚，遍身只留一条遮羞的短裤，扛起180斤重的砂卵石袋，在烈日下，在泥水里，在长长的湖堤上飞跑。有的脚板破皮、流血，用编织袋包裹，有的肩膀红肿、翻花，用麻布袋遮挡。指挥官们坚信：有这样坚强的队伍，就有不可溃决的大堤。
    就在7月19日这天，岳阳监狱的将士们，在15.8公里的大堤上铺盖了防浪油布和彩条布，架起了20300米输电线路，安装照明电灯泡2000个，照亮了9公里未达标的湖堤。动用砂卵石14000吨，将9公里未达标大堤全部加筑了宽1.2米，高1米的子堤。
    就在这一天，全场175万元的防汛物资全部到位，同时已作好了安全转移老弱病残妇幼2315人的准备。
    就在这一天，拉网式巡逻队、抢险突击队、攻尖克难技术队，全都组建到位。
    夜里彭代福没有回岳阳，他给郑培民副书记打电话，汇报了岳阳监狱抗洪抢险的情况，他要求留下来，与建新人共度难关。郑副书记考虑到他身体不好，患有糖尿病、泛发性皮炎、颈椎骨质增生等多种疾病，忙碌了一整天，吃不好，睡不安，还是回市里休整一下，明晨再赶过来。他说：组织上把这样重大的任务交给我，危急时刻我不守在这里放心不下。万一溃了垸，我无法向省委、省政府，无法向全省人民交待。我舍了这条性命也要和建新人一起，保住大垸安全，保住在押服刑犯人的安全。郑培民同意了他的要求。
    夜9时30分到12时，彭代福带了随行工作人员戴君明、担任驾驶员任务的民警金雷，不声不响摸上险堤检查白天布置的任务是否全部完成。他每到一处心里都感到满意。几乎与彭代福同一时候、同一方法上堤查验的，有吴振汉、罗松桂、张国贵、胡年生、周光荣，有彭先洪、汪德辉，他们谁也没告诉谁，各自从不同的堤段出发，查验、巡逻，彼此会面时，不免发出几分会心的微笑。

 第13章 0、引言

真正的危险，在这一天。
    真正的辉煌，在这一天。
    是存是亡，是毁灭是发展，都在这一天。
    这一天，是建新农场建场四十年来非同凡响的一天；这一天，是岳阳监狱时刻不忘纪念的一天；这一天，是湖南抗洪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天。
    历史，记下了这一天：1996年7月20日。

 第14章 1、108条好汉下洞庭

    凌晨5时20分，彭代福登上9公里未达标大堤，对昨天赶筑的子堤巡视了一遍，与滔滔洪浪、滚滚洪流比较，与浓浓乌云、沉沉雷声比较，这宽1.2米，高1米的子堤，实在太渺小，太脆弱，太微不足道。然而，眼下保卫建新大垸，保卫岳阳监狱，保卫众多犯人的生命安全，就全凭它承担。此时，洞庭湖水位35.43米，超过危险水位1.43米，长江水位35.67米，超过危险水位1.17米。农场各大队派出的值班巡逻的将士们，经过一夜的煎熬仍没有一丝懈怠，从堤面到距堤脚300米以远的水田、鱼池、棉地里，仔细巡查，生怕放过浸水、管涌的迹象。天还没大亮，大堤上显得很宁静，只有哗哗涛声，一阵紧似一阵。
    彭代福没在大堤上久留，返身赶往建新学校。
    这里，108名公安民警，正齐刷刷地排着队伍，等候这位前线指挥官的调用。
    这是李贻衡接到彭代福的请示后，指示厅政治部，经请示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同意，由坐镇厅信息指挥中心，负责全省警力警械调度工作的副厅长励明安、方玉洁和原副厅级侦查员何忠喜，从公安厅机关各处室紧急抽调的108名干部。
    厅信息指挥中心，是全省公安机关的中枢神经，平时其现代化的终端网络系统，与国家公安部、与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公安厅局，与全省各地市公安机关，保持全天候24小时密切联系，为传达上级指令，采集各种信息，为处置突发事件，控制不安定因素发挥着重要作用。洪魔肆虐三湘大地以来，厅抗洪抢险总指挥部就设立在这里，总指挥长李贻衡发出的“一切为了抗洪救灾”的总动员令，通过先进的终端网络系统，立刻传达到全省6万多名公安民警手中，霎时间，莽莽三湘，警车飞驰，滔滔四水，警盾闪烁，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有公安民警、武警官兵冲锋的队伍，搏斗的呐喊。就在彭代福指挥岳阳监狱保卫战的同一时候，益阳、桃江、沅江、安化城区进水；汉寿县围堤湖决口、常德古城被围困；邵阳、怀化遭受特大山洪袭击；厅党委委员、厅政治部主任张正元、厅党委委员、纪委书记刘纲宇、厅长助理唐中元，分率精锐警力，转战各地救援。因心脏病全休的副厅长钟益胜，每天顾不上服药打针，冒着生命危险，坚持到指挥部研究灾情，调兵遣将，指挥抢险。原常务副厅长苏佑良、副厅级侦查员蒋登赐，每天24小时在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待命，既给省委、省政府领导当参谋，又及时、准确地将省委、省政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转达给厅抗洪抢险总指挥部。
    厅抗洪抢险总指挥部，一流的指挥系统，一流的办事效率，抽调这108名干部，从选人，到集合，总共才花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108名干部，108条草席，108只水壶；半个小时，108名干部，108支手电，108条手枪。
    这108名干部中间，有年过半百的处长；有刚从学校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才几天的警员。厅防汛抢险总指挥部一声令下，他们如闪电，似迅雷，集结在公安厅那幢俨然一柄硕大利剑的办公大楼前。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由于厅机关的民警平时就养成了随喊随到的作风，所以战时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开赴战场。
    出发前，他们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地接受李贻衡厅长的战前动员令：
    “岳阳监狱正受到长江和洞庭湖洪水的重重围困，情况万分危急！党和人民需要你们去打大仗，打硬仗，打恶仗，打持久仗！”
    李贻衡脸色严峻，语气铿锵，炯炯如炬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108株橄榄绿，挥动着有力的大手，充满希望，满含深情地接着说：
    “厅党委希望你们以无私无畏、敢打敢拼的行动，将警纪写在岳阳楼两侧，将警风树立于君山之巅，将警魂铸进八百里洞庭，将警威溶入长江两岸，万里高空，赢得岳阳监狱保卫战的彻底胜利！”
    夜11时36分，108名勇士，108条好汉肩负着全省6万名公安民警的重托，肩负着公安厅党委的厚望，雄赳赳，气昂昂，跨出了长沙市八一西路192号，奔赴抗洪抢险第一线。幢幢高楼往两侧掠过，重重大山在眼前交叠，走出繁华热闹，走出亲情温馨，走入电闪雷鸣，走入惊涛骇浪，跨汨罗江，过洞庭湖，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急行军，按规定时间顺利抵达建新农场子弟学校。
    一路上，他们已感受到了打大仗、打硬仗、打恶仗的氛围。尽管通宵达旦长途奔驰，他们不但没有呵欠，没有倦容，没有散开歇息，反而士气更旺盛，斗志更昂扬，列队在建新学校操场上，准备开赴战场。
    彭代福来到他们面前，劈头一句就说：“这里是最危险的前线。饭吃不饱，水喝不足，觉睡不好，时刻有葬身洪峰的危险。谁要是受不了，谁就提出来，马上可以回去。”
    108位民警，108条好汉，齐刷刷举起手，大声宣誓：
    “誓与岳阳监狱共存亡！”
    接着，彭代福深情地说：“同志们！建新农场正需要你们，岳阳监狱正需要你们。我希望你们用铁的纪律和行动，给建新人增添战胜特大洪峰的信心和力量。你们是英雄？是狗熊？是好汉？是孬种？生死关头见分晓！”
    彭代福给他们下达了具体任务：108名公安民警，分成十个战斗小组，分赴最危险的堤段，既要抗洪抢险，保大堤安全，又要看管犯人，保犯人安全。
    兵不解甲，马不卸鞍，108名勇士，108条好汉，高唱国歌，开赴前线。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前进！前进！进！
    从出发的这一刻起，在以后长达13天时间的岳阳监狱保卫战里，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承诺了共同立下的誓言，向公安厅党委、向省委、省政府递交了血汗写成的满意答卷。
    当他们开上大堤不到一分钟，7点20分，十大队管辖的柳叶湖东段800米大堤大面积浸水。他们顾不上浑身疲惫，腹中空空，立即赶往增援。此时，黑云压堤，大浪咬堤，平时正是朝阳喷薄，一片灿烂，而眼下却天低地暗，乌风黑浪，蚊虫、麻雀，在他们头上胡乱飞舞，老鼠、水蛇，在他们脚下东蹿西跳。好一幅大难临头的景象。他们全然不顾。他们踩着溜滑泥泞、凹凸起伏的未达标大堤，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往前赶。户政处年过半百的副处级干部张南洪，患有骨质增生，疼得伸不直腰，多次跌倒，多次爬起，硬是没落后一步。科技处副处长刘永彩，出发前为全省科技民警评定职称连续加班几晚，本已熬红的双眼此时更觉胀疼，看眼前的泥路，看眼前的湖水都有几分模糊。他不时在自己身上拧一把，昂首挺胸地行进在队伍前头。他们一身汗，一身泥，突然出现在“散浸”堤段时，从监狱长到服刑人员都不禁瞠目咋舌：真乃神兵天降。他们的到来，给建新人极大的鼓舞和支援。
    霎时间，大堤上力量陡增，神威猛涨。
    他们一直坚守在危险的大堤。一铺席子、一张垫单随地摊开，就是睡觉的床。与老鼠、癞蛤蟆共枕；与蚊子、马蜂亲吻；与水蛇、钉螺同眠。伙食更是艰苦，一盆豆角辣椒，一碗丝瓜汤，便是上等菜肴，有时人多饭少，只能填个半饱。饮用水更是困难，面前虽是一望无际的洞庭湖水，由于长期污染，无法饮用。原来饮用的深井水多数被淹，供应极其有限。基本的饮水难以正常保证，往往口唇发裂。洗澡洗衣更是奢谈，汗水、雨水、泥水浸染，他们身上的橄榄绿像米汤泡过一样硬梆梆，擦得浑身奇痒。13天下来，他们除了借暴雨淋浴，几乎没正式洗过一次澡。财务处民警马宏成平时淋雨就感冒，特殊环境，他别无选择，几场雨淋过后，反倒变得更强健。就连在彭代福身边工作的小戴，17天下来，也仅换过一次衣服，那还是建新农场电视台台长许光荣抓住空隙，借套便服替换，他才有此特殊享受。艰苦的生活，繁重的劳动，吸收的太少，付出的太多，许多人病了，但都隐瞒病情，继续抗洪抢险。治安处民警帅路胃病发作，严重时疼得绞心，脸上豆大的汗珠直滚，依然扛起180斤重的砂卵石袋，在泥水里飞奔，往返一趟三四华里，没有落后一步。监管处民警刘尧富浑身脱皮，头发脱落，当领导和同志们关心地问他是否难受时，他微微地一笑，装出极轻松地样子。他双手不停地往袋里灌砂卵石、抡起铁锤打桩，顾不上往身上挠一把。计算机民警徐猛发高烧、拉肚子、便中带血，转为急性肠炎，高温下盖起厚厚的棉被，这才勉强同意到医院看病。可仅吊了两瓶药液，便瞒着医生溜回了大堤。
    在抗洪前线，他们既要充当主劳动力，又要管制一同扛砂卵石袋、开滤水沟的服刑犯人。如果管教工作做得不好，随时可能发生脱逃、自杀等事故。他们深入犯人中间，了解其思想动态，并与岳阳监狱的民警一道，制订了警戒看押紧急预案，实行岗哨流动、内卫值班制度，在一切交通要道堵关设卡，24小时轮流值班，做到时时有岗，岗岗有人，每人每天坚守在工作岗位达十七八个小时。十三天时间里，大堤警戒地段没有发生一起犯人逃跑、自杀、暴狱事故。圆满地完成了看管任务。
    建新农场主编的《建新情况》对他们作了这样的记载：
    7月19日，省公安厅抽调机关精兵108名，赶赴我场参加抗洪抢险战斗，并分头奔赴抗洪抢险主战场——各农业大队。他们不论职位高低，甘当普通一兵，自觉接受各基层单位命令和指挥。全体民警斗志昂扬，摩拳擦掌，纷纷表示誓与建新共存亡。
    岳阳监狱在湖南省司法厅、省监狱管理局召开的抗洪抢险表彰大会上对他们作了这样的介绍：
    在我们抗洪抢险最紧张的时期，省公安厅副厅长彭代福、省武警总队副政委霍起连带领数百名公安民警、武警官兵进驻监狱，协同作战，他们一到监狱，就积极组织调运防汛物资，奔赴抗洪抢险主战场，自觉接受指挥，参与抗洪抢险，协助看押罪犯，维护监管秩序。
    建新农场抗洪抢险指挥部指挥长张国贵对他们作了这样的评价：
    7月20日是建新农场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们的老弱病残妇幼向外转移，省公安厅选派的108名民警却在这种时候开进了我场，分赴危险堤段，开始还着装整齐，到了抗洪抢险第一线就是赤膊短裤。他们为保住建新大垸吃了大亏，功不可没。
    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李贻衡对他们作了这样的肯定：
    “你们辛苦了！你们用你们的身躯和汗水筑起了一座钢铁大堤，挽救了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你们用顽强的斗志和临危不惧的气概再次证明，公安队伍不愧为钢铁之师！”
    省委副书记储波、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对他们给予了这样的赞扬：
    “你们在历史最大的洪峰面前，与建新人一道，在最险的大堤，创造了最好的效果，保住了大堤，这是一个奇迹！”

 第15章 2、挥泪大转移

    就在108名公安民警和湖南省武警总队副政委霍起连率领的174名武警官兵开到建新农场抗洪抢险第一线的时候，全场2315个老弱病残妇幼在抗洪抢险指挥部副指挥长赵星云、胡佐初的统一安排和指挥下实施大转移。
    从外面来到这里的人，面对生与死的考验，来得慷慨，来得悲壮。从这里走向外面的人，脱离生与死的威胁，本应潇洒，本应愉快，可这些老弱病残妇幼们，并不潇洒，并不愉快。
    那些把热血和青春无私奉献给了建新农场的元老们，从建场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在这里挥洒热汗，播种春天，这52.14平方公里乌黑流油的土地，是他们一分分、一厘厘地从龙王爷口里夺回来的；这18.8公里威武壮观的大堤，是他们一锹锹，一担担，从芦苇滩上筑起来的。这个大垸，这道大堤，经受住无数次长江洪峰的袭击，击退了多少回洞庭湖激流的冲刷，1962年、1969年、1973年、1989年、1995年，龙王爷逞威，企图冲决大堤，收回这52.14平方公里土地，经过惊天动地的较量，建新人寸步不让，寸土必争，守住了大堤、守住了大垸。他们从来就不想转移，他们从来就不谈转移。为什么今年偏偏要他们转移呢？什么转移？贪生怕死。不！他们不转移。他们与龙王爷搏斗了四十年，年年都是胜利者。今年他们不甘作败将。要死，也要死在建新垸。这些开发建新、建设建新、守护建新的元老们，他们自称是洞庭湖上的老麻雀，什么风浪都见过，什么都不害怕。他们根本不相信建新垸会溃决，他们坚信建新垸溃不了。他们高低不肯转移，死活不愿逃离。
    原农场政委、67岁的老将熊建功，他是建新农场的首批拓荒者，1955年筑堤建场，千万大军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片湖滩上，挖下第一锹土时，他就是其中一员猛士。他看见这18.8公里大堤萌芽，又看着这18.8公里大堤长高，他看着这52.14平方公里土地由黑变绿变黄，又看着这52.14平方公里土地由黄变黑变绿，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四十个春夏秋冬，弹指一挥间，他由乌油油的黑发变成了苍苍白发，他由血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步履蹒跚的老年，从未离开过这片热土。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如同熟悉自己的手掌，他热爱这里的一切，如同热爱自己的心脏。当年筑大堤，率队的胡总支书狠抓质量不马虎，谁要是在那段大堤上少打了一硪，他手中的篾片就要在谁的屁股上多留下一道血印，他那长满胡子庄庄的大嘴就要朝谁多一阵怒吼：“大堤是大垸的命根子，你龟儿子懂不懂？！湖水无孔不入。你不把大堤夯紧、压实，让湖水钻了空子就会堤毁人亡，你龟儿子懂不懂？！”熊建功敬重这位胡总支书，一直以其为楷模。
    多少年来，熊建功始终把胡总支书讲的“大堤是大垸的命根子”铭记于心。他对大堤便多了几分亲情，多了几分了解。挡洞庭湖水的大堤属于粘性土壤，不怕水浸，像咸蛋一样越浸越硬。挡长江浪的大堤，属于沙质土壤，不能浸水，像饼干一样越浸越稀。尽管洞庭湖水面宽，吹程远，尽管洞庭湖平均水深9.57米，个别地方深达10多米，尽管洞庭湖水位涨到33至34米，刮5级到6级南风浪高2到3米，只要不出现散浸，只要不出现管涌，大堤能担当一切，大堤能保住大垸。
    熊建功拓垦建新农场之前，就与龙王爷有过数次较量，他出生在汨罗江畔，东洞庭湖旁，从小在江水里游、大浪中钻。1952年沅江康宁垸抢大险，他率领青年突击队冲在最前头。1954年守护湘阴县城，他与湘阴县公安局的民警一道几十天不下前线。
    他掌握了大堤的特点，他摸透了湖水的脾性，所以，几十年来，他与龙王爷较量总是胸有成竹，指挥若定。
    1962年，建新农场中心垸木闸门涌水，一袋袋大米抛下去，仍无济于事。他赶到现场，仔细观察，判断下水的米袋被潜藏在水中的横木搁置，没有下到涌水点。他果断处置，堵住了涌水。
    1973年，荆江门大堤出现大面积散浸，大有溃决之势，向他报告险情的人嘴唇发抖吐话不转。他飞一般赶到，根据长江大堤属沙性土壤的特性，指挥大军不要惊慌，调集数百万草袋，往草袋里灌干土，顺着外堤坡滑入江水，堤身加宽20米，止住了散浸，化险为夷。
    他担任农场政委的那些年里，每年涨水期间，他每天上堤巡逻，群众形象地说：哪里有老鼠撒泡尿，熊政委都要亲自赶去查看。经验告诉他，任何险情，都有一个发生、发展、爆发的过程。千里大堤，溃于蚁穴。如果对蚁穴发现及时，处置及时，千里大堤就能巍然矗立。
    他从农场一把手的位置退下来已有几年了，每当洪水来到，他毫不迟疑地走到一线，为现任一把手张国贵出主意，当参谋，做后盾。他给自己立下三条规定：一是报险必到；二是判断准确；三是处险有方。1995年9月20日，他突发中风病，经及时抢救，虽恢复较好，但仍行走不便。尽管如此，今年他除了没坐镇大堤外，还是抓住一切机会，到堤上查看。他觉得今年的洪水来势猛，水位高，解放以来前所未有。他密切注视水情雨情，随时准备为指挥者们拿出处险方案。
    7月20日早晨，指挥部动员全场老弱病残妇幼们转移，他得知那些当年与他一起拓荒建新的老哥儿们死活不肯离去时，他理解这些老哥儿们的心情。故土难离。青春、心血、亲人、财产，都交给了这片热土，如今垂垂老矣，死在这里也值得，怎舍得离去呢？！但他觉得：转移，是党和政府的关心；转移，是战胜千年未遇的特大洪水的上策。不转移，就是给党和政府添负担；不转移，就是给抗洪抢险拖后腿。关键时刻，他必须勇敢地站出来，做转移、撤离的带头人。
    他了解那些老哥儿们的脾性，他建议指挥部将他们拉上大堤，让他们亲眼目睹今年的特大水情，他们必定心服口服地服从转移，服从撤离。
    张国贵依此妙计。果然，这些老哥儿们登上大堤，眼见历史的特大水位，眼见后辈们抗击特大洪水的阵势，都一致点头，形成共识，迅速转移。不过，他们都提出了一个相同的条件：
    决不允许正在前线抗击洪水的儿孙们回家送行。
    指挥部同意，儿孙们应允。于是，他们一路老泪纵横，离开了朝夕相处，生死依恋几十年的建新。
    那天，熊建功要走了，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不想走，他必须走。正在这时，他得知十大队管辖的柳叶湖东段800米大堤出现大面积散浸，他租了一辆车，把他送到堤脚，他接着拄了拐杖，爬上大堤。他提了三条建议，给众人以鼓舞和启迪。他听说荆江门大堤同时出现散浸，他又赶去，也提了三条建议。
    这时，还有些老哥儿们看着他，如果他不转移，他们也仍不会转移。他想想，觉得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带头转移，成了他最大的任务了。于是，他狠心地一甩头，朝岳阳方向进发。
    与熊建功同时转移的这些老弱病残妇幼们，出发前都纷纷将家中有用的物资，捐献给了抗洪抢险指挥部。
    八大队退休干部，年愈七旬的老党员孔福祥，将家里的2个麻袋、10个纤维袋、1根扁担、1把铁锹、一绺被剪成40公分长的纤维绳，亲自送上了大堤。他看到洪水涨势凶猛，他还要返身拿来自己的棉被捐献。人们坚决拦阻了他，说：“您回来时，没有了棉被，怎么睡呀！”他说：“保堤就是保命。只要保住了大堤，什么都会有的。只要抢险需要，你们可以撤我家的门，抬我家的床，搬我家的柜。”
    六大队的干工家属们，在转移前，将自家准备装衣装米的编织袋，一个不留的捐了出来，360个编织袋堆成一座小山，代表着他们战胜洪水的共同心愿。
    霓虹灯厂的民警职工家属，纷纷从自己家里捐出编织袋231条，白酒400公斤，派代表开小手拖车，将这些东西送到前线将士手上。
    商贸公司的职工家属，从各自的家中凑了22件矿泉水、30袋茶叶、30盒鱼罐头、3件蚕娥公酒，送上大堤，捐献给抗洪抢险的勇士们。
    个体经商户胡召喜，捐献8件矿泉水。
    ……
    全场2315个老弱病残妇幼转移了，他们的情，他们的意却没有转移，留在建新农场，留在危险大堤，激励勇士们战胜洪魔，保住家园。

 第16章 3、大决战

    全场老弱病残妇幼刚转移，事关岳阳监狱生死存亡的特大险情发生了。
    7时20分，洞庭湖水位35.44米，超过危险水位1.44米，在9公里未达标大堤中的柳叶湖东段800米湖堤，堤矮、堤薄，尽管加高了1.5米子堤，洪水逼近堤面不到20公分。水涨堤长。镇守在这里的十大队将士们，纷纷扛起沉甸甸的砂卵石袋，川流不息地来回奔跑，将子堤再次加高。
    负责巡逻的十大队副大队长汤建雄突然从绿草茵茵的大堤内坡发现一丝流水，他连忙蹲下身子，拨开细细的铁马料根，一丝流水从堤身中渗出，渐渐变粗，变大，他再看看周围，与他一同巡逻查险的民警们也正蹲下身子，查看渗水。不好！堤身大面积渗水。有溃决的危险。这个年年防汛抢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汉子，不由得浑身紧张。他连忙握起对讲机，向胡年生报告险情。
    胡年生在洞庭湖边生，在洞庭湖边长，1982年他大学毕业时，正是改革开放走向深入的大好时机，他放弃了灯红酒绿、高额收入，自愿到建新农场扎根落户。他知道这里年年遭受长江和洞庭湖洪水的围困。只有像他这样从小了解长江和洞庭湖的人，才能很好地与洪水搏斗，才能有效地惩服洪水。此时，他接到汤建雄的险情报告，立即带领防汛抢险突击队队长李小湖，技术队业务骨干胡定佑赶到现场。
    散浸面积逐渐扩大，堤身、堤脚已经稀化，渗水点高达35米，距湖水水位只有0.44米。胡年生、李小湖、胡定佑最清楚不过了：这种征兆，说明大堤已经被湖水浸透，随时都有溃决的可能。他们祈祷苍天，千万不要刮风下雨。然而，天不随人意，湖上黑沉沉，远处的君山，近处的工棚，均模糊不清，人们近在咫尺，几乎分辨不出面孔。暴风雨即将来临。
    胡年生召集李小湖、胡定佑和十大队大队长夏咏波、副大队长汤建雄紧急研究处险方案，同时，将险情速报岳阳监狱抗洪抢险指挥部、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省、市坐镇监狱指挥的有关领导。
    险情如军情。霎时间，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张国贵、汪德辉、彭先洪等，从不同的堤段，从四面八方赶到了柳叶湖东段。
    黑云低压，洪水翻腾，大堤渗水，人声嘈杂。赶筑子堤的犯人们个个脸上惶恐不安，民警们为了稳住阵脚，喊声越提越高。越是这样越显出大难临头的气氛。
    时间不容多议，险情不许犹豫，指挥者们果断决策：顺大堤北坡，每间隔4米，开一条从上至下的导浸沟，渗水点在哪里导浸沟就开到哪里，引走渗水，保护大堤。
    800米危险大堤，需要开出200条深1米，宽0.5米，长200米左右的导浸沟，现场人手不够。张国贵下令：防汛抢险突击队速派100个劳力增援。
    200条导浸沟，累计需填压砂卵石600多吨。现场存有的砂卵石不够三分之一。
    彭代福下令：将昨天拦截，已满载砂卵石，一直停靠在二指挥所前待命的两只驳船启动，驶往现场救险。20多分钟，两艘驳船满载150多吨砂卵石赶到险堤，13名民警率208名犯人同船到达。
    卸完船上的砂卵石，他们又迅速启航，再赶运砂卵石。
    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派出的水利专家张总工程师赶到了，他目睹这壮观的场面，充分肯定了抢险方案和抢险劲头，但能否保住大堤，他不敢完全肯定。为了作好两手准备，他立即向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建议：火速通知君山和钱粮湖农场，全力以赴加固与建新农场之间的间堤，以防建新农场大堤溃决。
    人们理解：张总的担心完全应该。这里的确太危险。一旦渗水量增大，大堤随时化为乌有。洪水从35.44米高的落差狂泻而下，如同天河决口，再坚硬的磐石也会连根卷起，被冲得无影无踪，树木、房屋、水稻、棉花、柑桔，它们柔软的身躯简直不堪一击，纷纷成为水下亡魂。洪水可以冲走一切，但无法冲走人们的意志和力量。人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人是世界上最坚强的。只有人，才能战胜一切，只有人，才能创造一切。
    人们没有被乌云压倒，没有被洪浪吓倒，没有被险情惊倒，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心：誓与大堤共存亡。
    堤面上，泥巴齐腿肚，扛起180斤重的砂卵石袋，两步一溜，三步一滑，稍不注意，就会闪了腿，扭了腰，甚至嘴啃泥摔倒在地。副监狱长胡年生、赵星云、凌和梧走得最快，行得最稳。行动是最好的命令。犯人们夹在民警中间，不投机取巧，不耍奸卖乖，生怕落后一步。两条驳船运载来的砂卵石，被一袋袋扛到堤坡，均匀地码放在正开挖的导浸沟旁。
    堤坡下，每一个民警带领10个犯人，开挖一条导浸沟。人头攒动，铁锹飞舞，其形其状，不亚于当年淮海大战中，解放大军在徐州城外挖战壕。开挖导浸沟看起来很简单，只要有力气就行，实际除了力气还有很高的技术，哪里为起点，哪里深挖，哪里浅挖，哪里的稀泥全部清除，等等，这些都必须根据散浸状况确定。不然，反而会损害大堤的承受能力。犯人来自四面八方，多数没见过这样抗大洪、抢大险的场面，因而缺乏常识，不得要领，加之心慌手颤，生怕大堤溃决，被洪水卷走，开出的沟段不合标准。
    吴振汉、彭代福、罗松桂、张国贵、汪德辉、彭先洪、霍起连们，分别深入到每一条导浸沟，耐心、细致地向犯人们传授开沟的技巧，知识：导浸主沟以渗透点为起点，稀泥必须尽最大可能清除。每条主沟从渗水源头，沿沟底铺20米长、10厘米厚的砂子，以压住沟底泥土，再在上面盖30厘米厚的卵石，以撑住下跌的湿泥。犯人们得知，手把手传授他们的是公安厅长、司法厅长、监狱管理局政委、局长、省武警总队政委、市政府领导，他们既害怕，又亲近。这都是一些大官呀！平时听到他们这些名字都要浑身筛糠，没想到今天会得到他们耐心、亲切地指教。这些大官们的性命多宝贵、多重要呀！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怕被洪水卷走，与他们一起挖泥开沟，他们还有什么心慌害怕的。他们忘记了自己是阶下囚，顿时精神振奋，干劲倍增，一边埋头苦干，一边用敬仰的目光偷偷瞄上身旁的大官们几眼。一条条完全符合标准的导浸沟形成，从南到北，顺绿草如茵的堤坡，穿过护堤，向堤脚延伸，丝丝渗水，顺沟而下。
    大堤外，一望无际的洪水，像煮沸的黄汤，旋转着，翻滚着，肆无忌惮地冲撞大堤，溅起滔滔浪花，发出轰隆回响，恨不能一口撕开大堤，冲进大垸，发泄侵略者的疯狂。
    据气象预报，下午有5至6级南风过洞庭。那时，水借风威，风助浪狂，大堤将面临更大的危险。彭代福等指挥者们要求，必须尽最大努力，抢在大风大浪到来之前，将全部子堤再加高1米，并包装上防浪布，将所有的导浸沟开出，并铺上砂卵石层。
    人与天，人与水，激烈地较量，勇猛地拼搏。

 第17章 4、亲临前线

    岳阳监狱的特大险情，惊动了正在岳阳楼下，洞庭湖东岸指挥岳阳军民抗洪抢险的省委副书记储波、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岳阳监狱，在湖南省司法系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保大堤安全，保犯人安全，是这次抗洪抢险的重中之重。岳阳监狱，是岳阳市的心脏部位，一旦岳阳监狱不保，与其毗邻的君山、钱粮糊农场、华容县、岳阳县广兴州镇，都将沦为一片汪洋，给一百多万人的生命财产造成严重威胁。
    他俩心急如焚，立即驱车，直赴岳阳监狱。
    小车驶至岳阳楼下，乘船过洞庭湖。他俩站立甲板上，满眼“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险恶景象，不见平日里“沙鸥翔集，锦鳞游泳”的美好风光。此情此景，此路此行，他俩越加理解了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的崇高情怀。作为封建官吏，居然能发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呼喊，他们身为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更应高举起“为人民服务”的大旗，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俩恨不能要轮渡长上翅膀，飞越洞庭湖，飞到岳阳监狱。
    上午11时许，储波、郑培民赶到了800米危险大堤，望着沸腾的抗洪大军，目睹气壮山河的战洪图，他俩连声赞好。储波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对身边的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汪德辉、张国贵等人说：
    “我看到这抢险场面，信心就增加了。这样危险的大堤，没有出现管涌，没有出现滑坡，值得庆幸。”
    郑培民说：
    “岳阳市抗洪抢险到了最紧张的时候，现在城陵矶水位已涨到35.10米，比去年高1.32米，比1954年高0.54米，现在洪水还在上升，我们的压力越来越大。高洪水位对大堤压力大，所以对人对堤都是严峻考验。”
    储波、郑培民一边察看，一边听取张国贵关于排险处险的情况汇报，他们从东向西，一步步走近了最危险的大堤。堤外，气势汹汹的洪水，冲撞着新筑的子堤，溅起几米高的水花，一颗颗水珠溅落，打在储波、郑培民的脸上、身上。堤内，散浸在继续，有的渗水已随新挖的导浸沟，汩汩流向远处的鱼池，有的渗水还在咕咕冒起，往四处乱钻。堤面，已被扛砂卵石袋的大军踩出一层糊状的稀泥，又溜又滑。储波、郑培民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连日来，数次过洞庭，走君山，东征西讨，南伐北战，从没吃过一顿清静饭，从没睡过一夜安稳觉，两张方正的脸膛被烈日烤，被湖风吹，已起了一层黑釉，两双睿智的眼睛，被一道道险情，一个个难题，折磨得满是血丝，两张微微翘起的下颚，都长满了胡子庄庄，像茂密的丛林，使他俩比往日苍老、瘦削了许多。
    此时，彭代福、吴振汉、张国贵们不忍心让他俩继续走向最危险的大堤。决口随时可能发生。无情、残暴的洪水，决不会因为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人来了而留情。为了确保他俩的安全，彭代福、吴振汉、张国贵们力劝他俩返回。可他俩好像没听见，一步不停地走向最危险的大堤。彭代福、吴振汉、张国贵们强行拦挡，他俩用平静的目光扫视堤上堤下的抗洪大军，那意思是说，他们的生命与我们的生命同样重要，生死关头，我们理应站在最前头。
    扛砂卵石袋的人流从他俩身边涌过，有的肩上磨破了皮，流出殷殷的血，他俩将其喊住，亲切地叮嘱：
    “抗洪抢险的任务还十分艰巨，身体是本钱，要好好爱护。肩上披条编织袋，省得肉皮吃亏。”
    他俩走到堤坡下，一条条地查看导浸沟，沟壁整齐、光滑，沟底的砂卵石铺得平展、均匀，压住了浸水，引走了渗水，他俩满意地点头。尤其是看到一条条导浸沟，穿过护堤，向堤脚延伸，一段段护堤，恰似万里长城上的烽火台，雄伟壮观。他俩脸上流露出欣慰、自豪的微笑。万里长城上的烽火台，一次次地抵御了强敌的入侵，眼下的烽火台，正抗击着洪魔的进犯。
    郑培民对彭代福、吴振汉、张国贵等人说：
    “建新的抗洪抢险斗争取得初步胜利，应该高度肯定。我原来提出建新要在35.4米的水位保住大堤，你们保住了。后来，我又两次提高标准，要求你们在35.5米的水位、35.6米的水位，保住大堤，你们又一次次保住了。这说明你们的措施很得力。在没有达标的大堤上筑子堤，架照明灯，在15.5公里的洞庭湖防洪大堤上铺防浪油布和彩条布，在18.8公里的江堤湖堤上部署7000劳动力，组建了1000人的防汛抢险突击队，700人的拉网式巡逻队，短小精干的技术队，将木材、撮箕、扁担、铁锹、铁锤、编织袋放到船上，将砂卵石装成袋，堆上船，随喊随到。从现在看，没有这些切实可行，细致周密的措施，就不可能取得重大胜利。这也说明，省政法委、省公安厅、省司法厅、岳阳市委、市政府、省监狱管理局，特别是岳阳监狱党委一班人正确贯彻落实了省、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关于保大堤安全，保犯人安全的指示精神。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们表示慰问，表示谢意！”
    郑培民停了停，接着说：
    “在目前洪水上涨的情况下，做到力求于保。看到眼前这场面，我增强了信心。水涨堤长。用党性、用生命确保大堤安全。张场长提出，保证在35.6米水位加6级南风的险恶环境中不溃堤。决心大，我们希望争取做到。当然难度也很大。这里面最主要的问题，一要加强查险力度，做到及时排险；二要力争于保，在最高洪水、最薄弱环节的情况下，争取最好成绩；三要在力求于保的前提下，做好安全转移的准备。现在有不少难以预见的因素，有必要作好这方面的准备。当然，有近距离的转移，有远距离的转移，有部分人员的小转移，有全监狱的大转移，这些都要视险情灵活确定。总之，岳阳监狱的抗洪抢险是不错的。如果你们取得了岳阳监狱保卫战的最后胜利，我和储波同志为你们摆酒庆功！”
    郑培民笑了，笑得很爽朗，很深情。
    在场的人都笑了，笑得很开怀，很自信。
    接着，储波副书记说：
    “前段抗洪抢险组织得力，后一段形势极为严峻。在这紧迫期间我很难表扬人，我看了这场面，很满意，给我们指挥部增强了信心。你们好就好在措施得力，铺防浪油布和彩条布扎实，导浸沟开得很认真、很标准，保护好了大堤，目前没有出现管涌、滑坡。你们在最危险的大堤，抗住最危险的水位，取得了最大的胜利。”
    他用充满希望的目光扫视着大家，语调变得冷峻、深沉，说：
    “不可预见的问题很多，大堤的抗洪能力在目前的高洪水位下，特别是风浪的影响程度就不可预见。下一步的形势十分严峻，因此要作好两手准备，实现两个目标。在两手准备中，一手要确保大堤，在目前高洪水位要作好抗大险的准备，要把确保最危险的大堤作为奋斗目标；一手作好转移的准备，要安全有序地转移，做到不少人、不死人。总的来说，大家都已很辛苦，我希望大家还要继续辛苦。万众一心，誓死保卫大堤，誓死保卫岳阳监狱！”

 第18章 5、险情迭起

    储波、郑培民在最危险的时刻，亲临最危险的大堤视察、指挥，给岳阳监狱上下以极大的鼓舞。这种鼓舞化为强大的力量，迎战更大的险情。
    下午1时30分，上苍调遣各路邪恶势力，运用闪电战术，向抗洪勇士们发起了疯狂进攻。
    一串银蛇似的闪电，一阵惊天动地般的炸雷，将黑沉沉的天空撕开了一道道口子，顿时，浩阔无际的洞庭湖上卷起6级西南风，推起一排排人多高的浪股子，如同一群群脱缰的烈马，好似一队队发疯的坦克，向着岳阳监狱15.5公里湖堤凶猛扑来，浪与堤相搏，发出轰然回响。堤边水柱升腾，白花花一片，大有卷入堤内之势。一袋袋砂卵石筑成的子堤，就像一个个全副披挂的士兵列成的战阵，手挽手，肩并肩，抵挡着洪魔的进攻。接着暴雨倾盆，一根根雨柱俨然一条条钢鞭从万米高空抽下，树震颤、屋震颤，整个大地震颤。抢险的人们被暴雨打得睁不开眼睛，被狂风吹得站不稳脚根，被洪浪震得耳朵发麻。堤面上越加溜滑难行，扛砂卵石袋的人流依然奔涌不息，摔倒了，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一个个浑身泥水，分不清鼻子眉毛眼睛。堤坡上到处是浑浊的流水，分不清哪是渗水，哪是雨水，给找准渗水点增加了相当的难度。抢险的人们扑在地上，扒开草皮，一寸一寸地寻觅，决不让一个渗水点漏网。刚开出的导浸沟，遭雨水冲刷，这里倒一块，那里塌一方，压住了砂卵石，堵塞了沟中的流水，抢险的人们及时将其清除，保证条条导浸沟畅通。风狂，雨猛，所有抢险的人都是赤膊短裤。运砂卵石的驳船再次抵达。船上的人看到副指挥长胡年生也像大家一样赤膊短裤，现场指挥，淋得落汤鸡似的，便把船上仅有的一件雨衣给他送去要他穿上。胡年生却把雨衣披到了比他年长10岁的水利工程技术员胡定佑的身上。这看似微小的行为，带给人们的却是强大的力量和信心。领导敢上山，群众能伏虎，领导敢下海，群众能降龙。人们忘记了冷，忘记了饿，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大堤胜过生命。保住大堤，就保住了一切。
    就在这同一时刻，岳阳监狱18.8公里大堤危机四伏，险情迭起。广兴洲电排站四台正在运行的机组遭雷击突然停机，洞庭湖洪水像猛兽一般顺着四个排水孔向垸内呼呼倒灌。三大队负责的堤段出现20多米长的塌陷。四大队负责的堤段出现30多米长的裂缝。
    正在800米散浸堤段指挥抢险的张国贵连续接到这一份份急报，不由得浑身紧张。问题都出在这9公里未达标的湖堤。这四处堤段若同时溃决，整个岳阳监狱，将在半小时内彻底覆没。华容、岳阳两县，君山、钱粮湖两场，也将同时淹没。不知多少人丧命，不知多少物毁灭。数日来，张国贵那张一直铁青的长方脸膛，此时板得更铁，绷得更紧，让人看了不免有几分害怕。他虽然出生在澧水河畔，虽然在洞庭湖上迎风斗浪几十年，他虽然在监狱防汛抢险指挥部年纪最长，但真正遇到这样大的险情，真正这样站在一线，挑起指挥全监狱抗洪抢险的重任，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
    他今年56岁，1959年毕业于津市市农业学校，被分配到西湖劳改农场当技术员，由生产科副科长、科长，步步攫升，1988年担任建新农场党委书记兼场长。1990年建新农场易名为岳阳监狱，他便是岳阳监狱党委书记兼监狱长。1969年以前，他一直工作在西湖农场，参加过多次抗洪抢险，他只是抗洪抢险大军中的一员。1969年到1995年，他在建新农场工作期间，也年年参加抗洪抢险，也担任指挥员，但都有熟悉洞庭湖和长江水情雨情的老政委熊建功站在前面决策指挥。
    此时，张国贵又接到险情报告：抵御长江35.92米（超过危险水位1.42米）高洪水位的荆江门3公里大堤，出现1300米长的裂缝。他意识到险情重大。他告诫自己：身为指挥长，在这险情频频的紧要关头，不能有一丝慌张，如果自己一慌，下面就会更慌。
    张国贵抬头，看到彭代福、吴振汉、罗松贵、霍起连、汪德辉等都朝他投以信赖、鼓励的目光，看到抗洪抢险的勇士们正在狂风暴雨中忘我奋战。他胆壮气粗。前些日子，要没有这些领导坐镇指挥，调人力物力增援，要没有广大民警和服刑人员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守护大堤，岳阳监狱恐怕早已堤溃垸毁。眼下险情再多再大也没有什么可怕。
    指挥官们在风雨中简短合议，立即分头行动。
    胡年生、赵星云、凌和梧与李小湖、胡定佑继续留在800米散浸堤段指挥，无论如何要抢在天黑以前，将100多条导浸沟挖出，彻底控制险情。
    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副监狱长周光荣召集各防汛大队有关领导，公安、武警有关人员，紧急制定“7.20行动”方案。眼下天气恶劣，洪峰剧涨，险象环生，有不少难以预见的因素。必须按照储波、郑培民的指示，在力求于保的前提下，做好安全转移的准备。一旦大堤溃决，确保不少人，不死人。“7.20行动”是组织监狱全体犯人安全转移的行动代号。这个行动人员多，难度大，每一个环节，每一个步骤，都要细致周密，安全可靠。稍有疏忽，就会有人逃跑，有人自杀，有人淹死。
    张国贵、汪德辉、彭先洪、刘克金等，四路赶赴广兴洲电排站等险情发生地。
    很快，张国贵一行来到了广兴洲电排站，有近百人正在抢堵四个排水孔，水深流急，风大浪高，一道道闪电，一声声炸雷，一阵阵暴雨，洪水倒灌，吸引力大，形成四个巨大的旋涡，人随时都有被卷入的危险，一旦卷入，将粉身碎骨。三大队中队长杨检科是全监狱有名的虎将。张国贵立即将其调遣，命令他带领中队民警和50名犯人制伏险情。杨检科不畏生死，首先往自己腰里系上一根权作安全带的尼龙绳，再点了数十名身强体壮，敢打敢冲的民警，都一个一个连在这根安全带上，一起跳入汹涌的洪水。他们抬着盖板，压住排水孔，可不是压不到位，就是被折成碎块。几次冲击，几次不成。张国贵思忖，又有了新的主意。他调来一条驳船，固定在四个排水孔前，又命令杨检科等用尼龙绳捆紧盖板，移到正对排水孔的水面，对准排水孔往下压。一次不行，二次；二次不行，三次。多次反复，多次较量，终将盖板压到了排水孔上。杨检科率领干警们纷纷潜入急流，齐心合力按下压杠，压好盖板，岸上的人便紧急传递砂卵石袋，一袋袋抛入水中，压住盖板。砂卵石袋垒起，升高，露出了水面，3个小时过去了，倒灌入垸的洪水堵住了，电排站保住了，大堤保住了。3个小时过去了，风雨雷电败退了，洪峰激流服输了，抗洪勇士们从死亡边缘凯旋了。
    同在风雨雷电中，同在急流洪峰里，三大队大队长龚跃带领民警和服刑人员，往20多米长的塌陷堤段填码鱼磷形砂卵石堆，保住了危险的大堤。
    同处艰难困苦前，同处生死存亡时，副指挥长余文龙指挥四大队干警和犯人，往30米长的裂缝堤段筑干土，阻止了裂缝继续延伸，大堤稳如泰山。
    同与龙王搏斗，同与洪魔厮杀，副指挥长廖芳义、何瑞斌，为了准确掌握荆江门大堤1300米裂缝的变化情况，土法上马，用一根与裂缝同宽的棍子卡在缝中，用两块砖头齐缝而置，放在堤面，中间卡住棍子，棍跌则缝宽，达到了判断险情稳、准、快的效果。裂缝没有加宽、加长，是新老土湿度不同的原因所致。他俩指挥干警和服刑人员，摊开油布，盖住裂缝。荆江门3公里大堤抵挡住了长江35.92米的高洪水位。
    同为大堤安全，同为服刑人员安全，胡年生、赵星云、凌和梧等带领400多名抗洪大军，经过12个小时的奋战，终于在晚上7点，开出100多条导浸沟，卸运铺填600多吨砂卵石，800米散浸大堤巍然不动。
    同树中华国威，同铸中国警魂，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周光荣等于晚上8时指挥全监狱干警、服刑人员，实施“7.20”行动，仅1个小时之内，所有服刑人员扛着行李，按计划到达搭建在大堤上的临时工棚，情绪稳定，步调一致，有组织、有纪律、有秩序地度过了危险之夜，万无一失。

 第19章 6、这里也是战场

    18.8公里大堤烽烟滚滚，喊杀阵阵。近千名民警、职工，近万名服刑人员，日夜奋战，死保大堤，其言其行，惊天地，泣鬼神，动日月，化灵魂。而后方工作人员，虽然不动枪，不用炮，其紧张的搏杀，不亚于前线一样激烈，一样壮观。
    从前线指挥官，到普通战斗员，无不熟悉“01”这个亲切的代号。“01”是监狱的总电台，原来只有两名女守机员，与洪魔决战的序幕拉开，增加了六名女同志，除一名未婚外，其余均为人母，最小的孩子不到两岁，为了全身心地投入抗洪抢险工作，她们把孩子寄居他处，自己携带着行李，吃住在电台室，全天候守着电台，用亲切、礼貌的语言准确地传达各级防汛指挥部的命令和各种防汛抢险信息，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重要和不重要的问话。李仲秋在姐妹中年纪最大，其经验亦最丰富，精力也最充沛，她负责安排和指挥电台室的工作，一丝不苟，一寸不乱。女青年黄红玲，口齿伶俐，反应敏捷，包揽了大部分重要信息的传递，当大堤上鏖战正急时，她父亲病危，其母独自照顾、护理，实在忙不过来，希望她能回家助一臂之力。自古忠孝难两全，姑娘虽年轻，却十分明白这个道理。大敌当前，她不能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一定要为保大堤安全，保监狱安全，保数千服刑人员的安全竭尽全力。她请动未来的婆母，替自己照料、守护病榻上的父亲。她的婆母没有推托，她的父母没有责怪，相反，他们为有这样深明大义的媳妇、女儿而倍感骄傲与自豪。
    由于电台姐妹们的努力，没有错传、慢传一条指令和信息，保障了战斗的顺利进行。
    在前线指挥部也有一个电台室，抗洪战斗打响，范敏、谭丽娥、梅娟、周宗霞、谷明丰五位娘子军奉命住进指挥部，她们除了随时传达各级指挥部命令和通知，负责通讯联络外，还每隔两小时到湖边观察一次水位，及时报告省、市防汛抗旱指挥部。事多事杂，时紧时急，她们不慌不忙，井井有条。保障了通讯枢纽的畅达。7月20日下午，前线正是烽火连天时，电台开关保险突然被雷击断，指挥部除了她们五位娘子军外，没有一个男同胞。她们都不懂电路，五双眼睛瞪着中断的通讯线路干着急。若不及时接通，就不能及时将前方指挥官的命令传递到各个战场，影响了大决战，她们即使赔了性命，也无法挽回损失呀！人的聪明才智，人的勇猛无畏，往往是被逼出来的。她们顾不上不懂电路，顾不上生命安全，找来保险丝，赶紧接了起来，“哎哟”一声，范敏被电击了一下，双手发麻；梅娟又接着上，“哎哟”一声，梅娟也被电击了一下。实践出真智，斗争长才干。她们不但没有被这两次电击吓退，恰恰相反，她们从中悟出了什么。她们又继续连接保险丝，只听电台机子“嗒”的一声响，所有讯号连连闪烁，通讯线路恢复了，她们高兴得连连拍手，如同中国女排姑娘们在世界赛场上赢得了好成绩。
    在这非常时期，监狱电话总机的4名话务员，2名维修工，比平时忙多了，从早到晚，电话铃响个不停，最高峰时，她们每分钟要接40多个电话。7月20日，长江和洞庭湖水陡涨，雷电交加，风雨猛烈，前线战争处于白热化，疏散转移到外地去的老弱病残妇幼们，非常关心家园的安危，非常担忧亲人的安全，接连不断的电话，从四面八方打过来。话务员们理解疏散转移人员的心，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谁不关心自己的家园？谁不关心自己的亲人？话务小姐总是用热情的话语，滚烫的情意，安定在外人员的心，让他们相信，大堤能保住，家园能保住，亲人的生命能保住。后方亲人的心稳定了，前线将士的心更稳定，他们一场战役接着一场战役地打下来，没有后顾之忧，没有分心走神，赢得了场场战役的胜利。
    越是战争激烈，越要保障供给。防汛抢险期间，监狱招待所是大本营，是军需物资供给部门，工作罗嗦、繁杂。全所19名工作人员，按老弱病残妇幼先行转移的原则，他们中间要走三分之二，但他们没有一人撤离，都留守在自己的岗位，誓与前线将士共存亡。战争打响，他们先后迎接了储波、郑培民、董志文等60多位省市领导同志。他们平均每天接待武警官兵、公安、司法民警200人次，每餐开饭30余桌。由于前线下来的官兵是分期、分批，所以他们每餐开饭的时间拉得特别长，尤其是早餐，从6时30分，一直开到11时。他们还接待了各级防汛抗旱指挥部在这里召开的各种紧急会议数十场，茶水、饭菜保障供应。招待所人手少，工作量大，19名工作人员，没有那一个，没有那一天，不是从凌晨干到半夜，又从半夜干到凌晨。困了，就伏在案板上或服务台上打个盹，醒来又接着干。官兵们一批批地下来，一批批地去，他们总是笑脸迎送，周到服务。所长刘桂平说：“官兵们为了我们建新农场的安危在前线流血流汗，我们如果不竭尽全力让他们吃好一点，睡香一点，那就对不起天地良心。”
    有战争，就有伤员。救死扶伤搞得好，就能保证前线力量少减，甚至不减。建新农场医院留守医护人员69名，其中女同志38名。在抗洪期间，他们一人承担了几个人的工作。他们不但不觉得苦和累，反而更加热情周到，更加精心细致。7月20日这天，前线战争惨烈，不时有伤病员送来，到晚上，住院病号51人、危重病人14人、瘫痪病人7人，还有场里一位患心肺病的80岁的老翁，经不起长途转移的折腾，他们闻讯，也热情地将其收留住院。武警岳阳市支队船艇大队战士冯向前，抢险时左脚被划破了一道9厘米的口子，由于他当时瞒着大家，坚持不下火线，导致伤口感染、化脓。后来，被战友发现，强迫其治疗。医生方刚得知事情原尾，深受感动，悉心为其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为了不让小冯溜回前线，他发动病友帮助他监督、看管。晚上8时，全场实施“7.20”行动，所有干部职工、所有服刑人员，全部疏散转移至大堤安全地带。这时，犯人病室有24名重病犯人，如果让他们回到各个管教单位随着疏散转移，无疑给疏散转移工作增添负担，也不利于患病犯人及时治愈疾病，恢复健康。医院医护人员主动承担责任，将24名患病犯人从犯人病室妥善转移到住院部三楼。此时，他们既是医护人员，治理犯人肌体上的疾病，又是管教警察，治理犯人心理上的疾病。接下去的9个夜晚，每个夜晚实施“7.20”行动，他们便每个夜晚都承担了这份额外的繁重工作。洪水回落，已基本恢复健康的犯人们要离开医院，这些昔日的顽石竟拉着医护人员的手流下了深情的泪水。
    7月20日一早，全场疏散转移2315个老弱病残妇幼的工作全面铺开。岳阳监狱设在岳阳市区的物资贸易公司、制药三厂接到防汛指挥部副指挥长赵星云的指令，想一切办法，尽一切努力，妥善接待、安排320个无亲友可以投靠的老弱病残妇幼，保证他们在衣食住行诸方面基本得到满意。本身就不过百人的两个小单位，一下要容纳、安置320人，真是困难重重。但他们想到，千困难，万困难，没有前线将士保大堤安全、保大垸安全、保服刑人员安全那样困难。这两家单位的党支部立即行动起来，首先最大限度的挤出单位用房，还是远远不够，接着便发动所有干部职工，家家户户腾房腾床。中午，320个老弱病残妇幼抵达，迅速得到安置，住的亮爽房，睡的干净床，吃的可口饭，喝的清甜水，来时个个愁眉苦脸，此时人人笑逐颜开，深切感受到了党的关怀和农场大家庭的温暖。他们请防汛指挥部向奋战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亲人们转告：千万不要牵挂他们，比到了自己家里还要生活得好。一心一意抗洪抢险，保住大堤，保住大垸，早日迎接他们重返家园。物资贸易公司、制药三厂的人们听到这些老弱病残妇幼发自肺腑的话语，就像前线将士打了胜仗一样，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第20章 0、引言

    岳阳监狱18.8公里防洪大堤不断长高。
    长江滔滔洪浪、洞庭滚滚激流发疯般追着往上涨。
    1996年7月21日，长江水位35.93米，超危险水位1.43米，洞庭湖水位35.74米，超危险水位1.74米，就在这天凌晨6时50分，与岳阳监狱一水相隔的华容县幸福垸溃决，眨眼间，十几万群众无家可归。岳阳监狱与之比较，条件更艰苦，环境更恶劣。护卫监狱的18.8公里防洪大堤，其中有9公里未达到规定的高程，这是岳阳市湖区防洪大堤中，也是整个洞庭湖区防洪大堤中最薄弱的堤段。岳阳监狱背抵长江，面朝洞庭，两水夹击，前后受敌。且湖面宽，吹程远，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三丈。七月多南风。每当南风起，大浪涌，9公里未达标大堤便受到惊涛骇浪的冲击。这如同一个年老体弱的人要挑起连身强体壮的汉子也挑不起的重担。再加之，守护大堤的力量除了警察，就是受管教的重刑犯人，不像纯正的百姓那样积极性高。还要严防没有改造好的犯人乘机挑起意外事端。岳阳监狱能否保住大堤不溃垸，能否保证数千人员的绝对安全，并做到不发生暴狱等意外事件。在三湘大地从南到北，从东至西遭受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洪涝灾害，全省相继溃决100多个堤垸的情况下，岳阳监狱仍是省委、省政府关注的重点。
    一辆小车，穿山越水，飞驰而来。
    7月21日上午8时许，湖南省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厅厅长李贻衡风尘仆仆赶到了岳阳监狱。

 第21章 1、重兵布防

    李贻衡此次到来，就是要坐镇18.8公里大堤，指挥、调遣政法所属的公安、武警、司法等各路大军，齐心协力，共同打好岳阳监狱保卫战。
    此前，他光荣而圆满地完成了护卫李鹏总理视察湖南灾情的工作。昨天傍晚他目送李鹏总理乘坐的银鹰离开黄花机场，向北飞去。他透了一口气。接着他驱车直奔岳阳。
    这些日子，他的心时刻牵系着岳阳监狱。他借助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与彭代福、吴振汉保持着热线联系。他了解岳阳监狱的一切情况。他知道岳阳监狱保卫战正处于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他恨不能插翅飞去。
    深夜，李贻衡赶到岳阳市，向一直坐镇岳阳指挥抗洪救灾的储波、郑培民简要汇报了有关情况后，又继续上路，赶往岳阳监狱。
    他渡过洞庭湖时，洪浪滔滔，横无际涯，远山几乎没入水中，长江已与洞庭联为一体，看不见静影沉壁，听不到渔歌互答，只有渡送他的驳船在波峰浪谷里颠簸，在激流漩涡里摇摆。他的心就像这湖上的洪流一样奔腾不息，他不信人就不能将这洪流驾驭、制伏。
    李贻衡抵达岳阳监狱防汛抢险指挥部。他顾不上喘口气，听取了吴振汉、彭代福、罗松桂、张国贵、霍起连关于前段抗洪抢险斗争的情况汇报。接着，他在岳阳监狱招待所二楼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针对洞庭湖洪水超历史水位1.74米，长江洪水超历史水位1.43米，18.8公里防洪大堤险象环生，危机迭起的紧迫形势，部署防大汛，抗大险的应急措施和实施方案。他宣布：为了统一调动，统一指挥，组成岳阳监狱防汛转移总指挥部，自任总指挥长，下设防汛前线指挥部、转移指挥部、后勤指挥部。公安厅副厅长、省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成员彭代福任防汛前线指挥部指挥长，司法厅厅长吴振汉、省武警总队副政委霍起连、岳阳监狱监狱长张国贵任副指挥长，调遣千军万马，保大堤，保大垸。岳阳市委政法委副书记陈庆锡任转移指挥部指挥长，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宋鸿余、省武警总队副参谋长刘四虎、岳阳监狱副监狱长周光荣任副指挥长，在洪水继续上涨，大堤大垸难保的情况下，指挥武警押解犯人疏散转移。岳阳市公安局副局长易屏任后勤指挥部指挥长，岳阳监狱副监狱长赵星云、武警岳阳支队副支队长胡辉华任副指挥长，保障防汛抢险、犯人转移的交通工具和物资供应。
    末了，李贻衡深情地说：
    “同志们！今年，我们遇到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洪灾，困难的确很多，压力的确很大。但是，有党中央、国务院的关心，有全国人民的关心，再大的困难也难不住我们，再大的压力也压不垮我们。目前，全省已溃决大小堤垸一百多个，与我们一水相连的团洲垸、幸福垸也相继溃决，岳阳监狱能否保住，形势异常严峻。我们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要团结一条心，拧成一股绳，不惜一切代价，筑起钢铁长城，赢得岳阳监狱保卫战的全面胜利。当然，两手准备是必要的。暴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洪水到底会涨到何种程度，我们无法估算。如果水情无限度地恶化，险情无休止的扩大，我们付诸的一切努力，采取的一切措施无效，防洪大堤出现溃决的严重危险，或上级命令我们决口蓄洪，在这种时候，我们就要采取紧急疏散转移的方案。”
    他停了停，接着说：“正在实施的‘7.20’行动只能在目前情况下保障数千服刑人员安全过夜。这个行动很可靠，很周密，需要每晚继续进行。这是短期转移方案。还要有撤离危险区的长期转移方案，省委、省政府领导指示，这个方案必须本着就近、节约、安全的原则制定。现已由省监狱管理局、省武警总队、岳阳监狱负责这一工作的同志统筹制定，初步确定6906工厂为转移基地。武警总部陈传阔副参谋长、省武警总队顾荣琪政委、张显伯总队长进行了实地查看，对地理位置、基本设施、交通条件都感到满意。因为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一次规模最大的犯人转移行动，所以武警总部首长非常重视，电召陈传阔副参谋长回京，听取了详细汇报，同意以6906工厂作为转移基地。至于犯人转移路线，武装押解警戒方案等，有待进一步详细制定和完善。总之，不论出现何种情况，我们要坚定不移地以省委、省政府领导给我们提出的保大堤、保大垸、保犯人安全，保证不淹死一个犯人，不逃跑一个犯人为总目标。我坚信，只要我们公安、司法民警、武警官兵，团结一致，努力拼搏，就一定能实现这一总的目标！”
    他的这番话，给大家以决心、以信心，以鼓舞，以力量。
    会议结束，大家按照各自分工，奔赴各自的战场。
    李贻衡没有停留、歇息，马不停蹄，赶往岳阳市区。
    7月21日下午2时许，武警岳阳市支队作战室，这里正在举行建队以来最高级别、最高规格的作战会议，会场上气氛庄严、神圣而肃穆，端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四周的，有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将军、大校、上校和少校，有英姿勃勃、豪迈洒脱的警监、警督和警司，有文质彬彬、深沉练达的省、市两级地方官和有关部门负责人。一双双眼睛都审视着摆放在面前的《岳阳监狱犯人紧急转移方案》和《岳阳监狱犯人转移武装押解警戒方案》。
    会议主持人李贻衡扫视了会场一眼，说：“为了制定这两份《方案》，省监狱管理局、武警岳阳市支队的同志倾住了心血和汗水，借此机会，我代表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厅、司法厅，向同志们表示慰问！武警总部首长对这次转移行动非常重视，副参谋长陈传阔少将不畏酷暑炎热，不顾长途劳顿，连续两次深入岳阳，实地考察，为制定这两份《方案》拍板定音。请允许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陈将军表示深深的感谢！”
    会场上顿时气氛活跃，掌声，笑声四起。很快又恢复了庄严、神圣而肃穆的气氛。
    李贻衡接着说：“对于岳阳监狱、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意图是先立足于保大堤，保大垸，如果实在保不住，就实施数千名犯人紧急转移方案。我刚从前线回来，那里的战争正处于白热化，将士们誓与大堤共存亡的决心很大，热情很高，干劲很足。但形势非常严峻，不容乐观。为了绝对安全可靠，我们不得不作好转移的准备。所以，这个转移方案必须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无隙可钻。今天请大家再次发表高见，使之更趋完善。易支队长，请你把新的补充和修改给大家介绍一下。”
    “是！”坐在大家中间的武警湖南总队岳阳市支队支队长、上校易和池倏地起身，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几步走到北墙前，按了一下电钮，霎时间，一幅宽大的岳阳市布防图展示在众人面前。他手指地图，侃侃而谈，不多一句，不少一字，不含半点水分，也没有一丝缺陷，就如同他的形体，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配上那得体的上校戎装，显得分外精悍。
    接下来，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宋鸿余、岳阳市政法委副书记陈锡庆、省武警总队副参谋长刘四虎、岳阳监狱党委副书记周光荣、岳阳市公安局副局长易屏、武警湖南总队司令部训练处副处长文小明、岳阳市支队副支队长胡辉华等相继发言，对两个方案作了很好的修改和补充。
    最后，武警湖南总队总队长、大校张显伯，武警总部副参谋长、少将陈传阔均作了重要指示。
    张显伯说：“实施数千名犯人转移行动，我们没有现成的经验可资借鉴，全靠在实践中摸索前进。毫无疑问，会有许多困难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武警官兵的责任就是克服困难，战胜困难。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困难了，我们武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这次一旦实施武装押解数千服刑犯人转移的方案，我们一定要做到犯人无一逃跑，枪弹无一丢失，官兵无一伤亡。这是我对全体参战武警官兵的要求，也是我向武警总部首长立下的军令状。”
    张总队长的话简短有力，掷地有声。他在湘西生，湘西长，大山滋养了他坚毅、顽强、勇猛的性格。他虽然身居总队长要职，每逢重要战役，他总是冲在一线。1991年6月，为抵御湘江洪峰，保住龙王港大堤，他率领武警官兵，筑起人墙，堵住决口，他那武墩结实的身躯挺立在队伍的前头。1995年6月，汉寿县南湖垸溃决，他驱驶冲锋舟，劈波斩浪，抢救被洪水围困的群众。尤其当他和官兵们救出一位被亲生儿女抛弃的七十老翁时，老人拉着他厚实的手，望着他憨厚的脸，泪流满面，连声道谢。后来，老人知道抢救他的就是省武警总队的总队长后，逢人就说：“天下，只有共产党领导的兵最好！”今年，三湘大地，洪魔逞狂，他又选择全省灾情最严重的岳阳市坐镇指挥。昨日上午，在岳阳监狱18.8公里大堤危机四伏，险情迭起的时候，他和陈传阔少将不顾劝阻，深入一线实地考察，对实施“7.20”行动作了重要指示，为拟定数千名犯人向6906工厂转移的方案掌握了第一手情况。正因为他一贯身先士卒，勇往直前，所以，他给官兵们作动员时话虽不多，却能起到调动情绪，鼓舞士气的作用。此时，张总队长说完，在场的人都向他投以信赖的目光。
    陈传阔将军说：“昨天，我和总队的张显伯总队长、刘四虎副参谋长等，到岳阳监狱进行了考察，官兵们一致认为，省委、省政府领导提出的立足各种复杂情况，能不转移，决不转移，而又必须作好一旦大堤突然决口，不得不紧急转移的一切准备的这一指导思想是完全正确的。所以，官兵们士气高昂，各项工作都做得很好。我很满意。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将军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长方脸膛显得有些激动，他挥动着大手，标准的普通话越加流畅、利索。他说：
    “目前，洪水还在上涨，险情更加恶化。作为军人，要有泰山压顶不弯腰，千钧雷霆击不倒的胆气，要有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豪气。在看到困难的同时，要渺视困难。正如张总队长说的，天下没有困难，还要我们军人干什么？这是首要的一条。第二，无论在任何复杂的场合，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作为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第三，工作要有节奏，注意保护好体力。各级领导，必须真正做到爱兵如子，关心战士们的生活，爱护战士们的身体，解决战士们的疾苦。这是一场大战、恶战、持久战。有好的身体，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第四，部队上下，搞好分工，突出重点，抓好一般。”
    陈将军的话，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
    会议结束，李贻衡握别陈将军、张总队长等，又匆匆赶往岳阳监狱。抵达时，天已断黑。
    晚上9点半，李贻衡在彭代福、吴振汉、霍起连的陪同下，乘驳船巡查危险大堤。船头离岸，驶向湖面，风呼呼，浪啸啸，他挺立船头，举目望去，十里长堤，十里灯火，照亮了半边夜空，照亮了半个洞庭湖，灯光下，水波粼粼，浪花烁烁，大堤巍巍，人影幢幢。此情此景，令人顿生龙威，顿壮虎胆。此情此景，令人百感交集，浮想联翩。李贻衡脱口叫绝：
    “不错！不错！这就像北京长安街的灯光延伸到此，这好比八达岭长城飞落到了洞庭。你们干得认真，干得扎实。”
    每到险堤险段，李贻衡就命令机驳船靠岸，他登上大堤，仔细巡查。他反复叮嘱民警，要细心再细心，负责再负责，保持高度警惕，防止险情恶化。千里江堤，溃于蚁穴。我们要吸取团洲垸、幸福垸溃决的惨痛教训，决不能让悲剧在建新垸重演。其意绵绵，其情殷殷。
    李贻衡在巡堤过程中，凡看到集结待命，随时准备抢险的服刑人员，他都要走到他们面前，做教育、鼓动工作。他号召，面对强敌，面对灾害，只要是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会勇敢地站出来抵抗、斗争。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如今，我们正面临千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不管罪轻罪重的人，都应发挥中华民族团结一心，共同抗灾的优良传统。他要求每一个服刑人员，都要利用抗洪救灾的机会洗刷罪过，争取立功，重新做人。其语侃侃，其词切切。

 第22章 2、特殊的监舍

    此时的18.8公里防洪大堤，除了抵御洪魔的侵袭外，还成了天底下特殊的监舍。今晚8时起，抗洪抢险指挥部命令：继昨晚第二次实施“7.20”行动。全狱数千名在押犯人，在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的押解下，分为20路，从各自的监舍，疏散转移至防洪大堤，在转移指挥部事先勘察、划定的安全系数较高的堤段安营扎寨。以防夜里大堤突然溃决，一时来不及转移，而造成犯人被水淹死，或借机脱逃的后果。
    转移是艰难的。数千名犯人，且多数是重刑犯，在乌漆墨黑、风大浪高的夜晚，一下从电网高墙内转移到无遮无拦、是泥是水的防洪大堤上，20支队伍，最多的是1200人，最少的200人，押解人员与被押解对象的比例不到百分之九，从监舍到大堤，距离最远的5公里，最近的2公里，狭窄、溜滑的泥路，从棉地，从桔园，从稻田，从鱼池穿过，跨沟，过坎，拐弯，上桥，队伍蜿蜒行进，犯人们都扛着背包和简单的生活日用品，年轻力壮的走得快，年迈体弱的走得慢，量刑轻的不戴脚镣手铐走得快，量刑重的不戴脚镣就戴手铐走得慢，人数多的队伍前后上千米，人数少的队伍也拉长三四百米。武警官兵，守护在队伍前后，司法、公安民警，行进在队伍中间。他们既要看路况，更要注意队伍中的情绪，每一个犯人的眼神、表情，还要看好自己手中的枪。为了及时掌握情况，队伍每行进几十米就要停下来报一次数。待登上大堤，犯人们连连喘息，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他们身上除了肩章是干的外，其余全都浸湿，没有一根干纱。
    上了堤，犯人们倒轻松了，他们列成队，打开背包，往铺在大堤上的油布上摊开，躺下睡觉。湖风，给他们擦汗，搔痒，驱除疲劳，与在监舍内比较要凉爽、自在得多。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却苦累得多。他们要睁大眼睛，警惕犯人的动静，决不能有半点麻痹和走神，不然，就可能发生暴力和流血事件。他们要在犯人睡觉的地方点蚊香，喷驱蚊剂。他们要轻轻赶走从湖水里爬上堤的蛇，从堤内往堤上偷袭的老鼠。犯人们发出了阵阵鼾声，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们却连连往眼角和太阳穴上擦清凉油，涂风油精。
    李贻衡走遍了20个疏散转移点，他看到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这般苦这般累，内心很难过，很敬佩。他暗暗说：同志们！战友们！为了共和国的长治久安，为了岳阳监狱的安全，你们辛苦了。你们是天下最可爱的人。但他没有露于言表。他每到一处，都要走到他们中间，与他们亲切握手，并代表省委政法委、省公安厅党委表示问候，希望他们发扬连续作战，不怕疲劳，不怕牺牲的精神，直至彻底降服洪魔。
    这一天一夜，李贻衡没有一刻歇息，他的嗓子嘶哑了，手臂肿胀了，身子骨酸疼了。与他随行的公安厅办公室副主任杨光荣、特警支队支队长卫汕生，都是虎虎有生气的年龄，都是凛凛有干劲的体魄，都累得只差要趴下了。可他还没想到休息，依然踩着泥水，顶着夜雾，在长长的大堤上，在长长的灯光下巡查。

 第23章 3、火线调动

    一个完美的领导者，自身的表率行为仅是一方面，最大的学问、最深的奥妙、最高的技巧，在于千方百计调动各个方面，各种力量的积极性，并最大限度地得到发挥，朝一个目标拼搏、奋进。
    李贻衡亲临岳阳监狱抗洪抢险前线，他考虑最多的就是如何把参加岳阳监狱保卫战的每一个人的积极性都充分调动起来。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参战的警察、职工，在平时宁静的日子里，他们或许有着不同的牢骚、意见，有着不同的奢望、企求，但真正到了事关国家、民族、集体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就会忘记个人的一切，最大愿望是，为国家、为民族、为集体的生存，尽一份力量，让自身存在的价值得到真正的体现。最大的追求是社会给予的肯定和荣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就是中国人的性格，这就是中国人的追求。民警、工人何尝不是如此。
    李贻衡与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与岳阳监狱党委一班人反复研究、商量，制定了对民警、工人的奖惩条例。
    根据集体研究的总原则、总精神，在岳阳监狱防汛指挥部召开的第四次防汛抢险工作会议上，省监狱管理局政委罗松桂提出：
    “各单位要认真总结前段防汛抢险工作，对表现突出的要给予火线记功、火线入党、火线提拔。”
    岳阳监狱党委书记张国贵号召：
    “抗洪抢险进入了最艰难、最关键的时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所谓抗洪，就是主动进攻，所谓抢险，就要争分夺秒。对恪尽职守，作出重大贡献者，我们将给予重奖，对失职赎职，造成严重后果者，我们将严肃惩处。”
    这如同夏日的凉风，这好似冬日的阳光，清爽，宜人，全监上下，精神振奋，士气高涨。
    7月22日凌晨2点，洞庭湖水位涨到35.76米，超越危险水位1.76米，超越历史最高水位0.94米。
    这天凌晨6时15分，张国贵接到六大队报告：在防汛大队晒坪发现严重的涌水。险情如军情，张国贵立即率领凌和梧、胡定佑赶到现场，李贻衡、吴振汉、彭代福、罗松桂、霍起连、汪德辉、彭先洪等省市领导闻讯也火速赶来，他们仔细观察，涌水水温低，压力大，且浑浊，夹带泥沙。他们断定：这是一处海底渗漏、翻砂鼓涌的重大险情，若不及时处置，后患无穷。
    张国贵一声令下，一指挥所雷厉风行，一下调集270名身强体健的服刑人员，组成抢险队，赶赴晒坪，排险处险。从指挥长到带班民警、到服刑人员，热情空前高涨，力量成倍增加，大家按照指挥部部署的“清基扫障，开沟导渗，围埝排水，砂压平台”的处险方案，四管齐下，立体推进，抬走堆置在渗水点的数十根水泥杆，开挖了16条标准导渗沟；围起了一条60米长的矮埂，驾起两台抽水机抽排渍水；抢运600多吨砂卵石，灌袋，堆压在鼓水点所对的堤脚，矗起一座烽火台，涌水消失，险情排除。这庞大的场面，井然有序，这繁重的任务，闪电般完成。若在平常环境里，决不会有这样的超速度。
    这天上午8时，副指挥长赵星云巡查防洪大堤，发现八大队服刑人员开挖的几条导渗沟没达到技术指标，他并没有指责，而是自己一捋衣袖，提起铁锹，边示范边讲解，服刑人员照着他的样子，开挖出的导渗沟平整、光滑，超出了技术指标。同一堤段，同一时候，副指挥长凌和梧指挥八大队服刑人员，加高子堤，堵住浸水，他看到有的服刑人员在新加高的子堤上铺的防浪油布不符合要求，他跳进水里，对服刑人员手把手地教。服刑人员由害怕，到亲切，到刻苦求教，很快掌握了要领，铺出的防浪油布严严实实，天衣无缝。
    这天，九大队负责防守的柳叶湖电排站堤脚出现2米长的裂缝，大队长屈巴陵没有惊动指挥部，立即组织力量，掏稀泥、备砂卵，迅速控制了险情。由此他总结教训，为防止出现与兄弟单位防汛界的脱管，他要求本大队巡逻队员巡查时，必须越过兄弟单位堤段60米，以确保大堤安全。
    这天，第一指挥所正副所长余文龙、刘克金，为了确保老闸口未达标堤段承受住最高洪峰的压力，他俩一边巡堤查险，一边督促开挖了210多条导浸沟，保证了大堤安全渡汛。
    这天，监狱建材厂党支部书记贺平，脸部红肿像气球，一只眼睛睁不开，同志们劝他休息，他摇头。他和副场长陈许志一道带领8个民警巡堤查险，连蚯蚓孔也不放过。
    这天，监狱水运公司一号船长黄光明由于数日来风中去，雨里回，水下钻，浪上行，突患重感冒，头晕、咳嗽、眼睛红肿，高烧不退，领导和同志们劝他上岸就医拿药，他总是说：“抢险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不能离开。”他稳稳地操作舵机，抢运砂卵石，渡送抢险人员。正紧张时，水下的破渔网裹住了螺旋桨，驳船停止了前进。风大浪高，水深流急，他不顾生命危险，跳进水里，同志们都为他担心。他凭着从小练出的水下作业本领和长年风里雨里磨砺成的坚强毅力，一个汆子，割掉了螺旋桨上的缠绕物，驳船又昂首挺进。也是水运公司，也是抢运砂卵石的驳船。二号船长舒边线操纵着舵机，缓缓减速，让船头靠近堤岸，抢险队员纷纷往船上堆放砂卵石袋。突然，西边天空乌云滚滚，狂风携着恶浪扑来，与风向构成垂直角度的船体顿时剧烈颠簸，活像一只水上摇篮，船体与护堤石块相撞，眼看船体、桨舱要被撞损，防汛子堤要被撞缺，恶果不堪设想。千钧一发之际，舒边线果断停止载货作业，不顾连日来的手脚肿痛，一边使尽全身力量操舵，一边指挥船员迅速启航，将船锚在安全地带，避免了一场船损堤决的恶性事故发生。
    这天，农科所所长刘青山病倒了，医生检查，需住院治疗，他向医生求情，将药品带到防汛大堤上，边治疗边抢险。他3次打吊针，3次晕倒在查险途中。他每次晕倒，醒来，浑身黄豆大的汗珠直滚，人们强迫他休息。他顽强地站起来，手提输液瓶，再次出征。他这种不倒的精神，激励了全所民警的斗志，农科所守护的堤段一直安然无恙。
    这天，二指挥所担任巡堤查险的10个民警重新制定了严格的巡堤制度和组织纪律，为了保证巡堤查险工作到位，他们除了组织自学险情处理技术措施，还请来防汛大队长李小湖上技术课，掌握“发险、报险、处险”的有关技术要领。他们中间，劳资科长李正才年纪大资历深，却不倚老卖老，同样甘当小学生，听得仔细，记得认真。狱政科副科长齐跃湘，平时被大家尊为满肚子学问的人，可他虚心好学，不时提问，将抢险处险的要领条条熟记于心。毛友海深怕耽误了听技术课，连妻子找上堤来，欲就父母、孩子转移的去向作番商量，他仅仅简单几句话，就遣走了焦虑不安而又不舍离去的爱妻，留下的是一路泪水。
    这天，58岁的民警郑树苗，以巡堤民警中的最大年龄，写下了一天连续巡堤12小时，腿脚肿胀仍不肯下堤的辉煌记录。
    这天，年过半百的派出所长王伯超，在老闸口防洪大堤上，连续出入于20多座渔民居住的棚子，动员来自五湖四海的230多名渔民顾全防汛抢险这一大局，迅速拆棚搬迁，这如同克里斯托弗在中东进行紧急穿梭外交，需要超常的智慧、毅力、耐心和热情。义重撼泰山，情深动大海。渔民们毫无怨言，毫无条件，紧急拆棚，火速搬迁。
    这天，开沟能手邓少钦，不顾年高体弱，连日劳累，利用轮班休息时间，主动到二大队防洪大堤，向服刑人员传授开挖滤水沟的经验。因为今年防汛水位超历史，散浸比任何一年都多。他年年上堤抗洪抢险，熟知二大队守护的堤段比别的堤段散浸更多，而今年守护在这段堤上的服刑人员缺乏开挖滤水沟的技能与诀窍。他必须尽一个开沟能手的职责，将自己多年的经验，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他的这一招，为确保二大队守护的堤段安全度汛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天，民警任刚建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即将被洪水卷走的防浪油布，为人生第52个生日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天，民警柳秋平一改平时“玩世不恭”的形象，断然拒绝领导要他回去结婚的安排，推迟佳期，坚守大堤，当他被大浪扑倒时，他勇猛地站起来，吐出呛进嘴里的浊水，喊道：“上堤不怕死，怕死不上堤！”顿时在人们心目中树立起了可爱的形象。
    这天，民警黄长青、田湘军，手持大学毕业证、派遣单，到大堤防汛工棚里报到，一没办手续，二没开调令，便毫不犹豫地加入进防汛抢险大军，从此走上了降龙伏虎的人生之旅。
    这天，民警彭闽，在防汛大堤上不敢认妻。他结婚没几天，就逢洪灾，自上堤以来，没有离开一步。其妻从广兴洲寻找上大堤，要将父亲因中风半身不遂的情况告知，还希望为如何治疗拿主意。彭闽却装着素不相识，形同路人。其妻不知是何原因，气得连连掉泪。队长得知，朝彭闽怒吼：“好小子，本事不大，竟敢学陈世美不认前妻！”彭闽申辨：“她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时候！我若与她亲亲热热，岂不动摇军心。”队长给他一耳光，他才领了妻，到堤坡下说了几句悄悄话，又赶紧返回大堤。
    这天，青年工人、共产党员张铁强，贡献出自己承包种植的西瓜和喂养的鲜鱼，为日夜辛劳的同事们改善生活，提神鼓劲。
    这天，艾祥卫跳入洪水抢险；这天，夏敬斌抢修机埠累得晕倒；这天，李爱龙、周大泉带伤上堤，尽心尽力搞好后勤；这天，罗先礼、闵维不顾家中被水淹，坚持不下火线；这天，章永红、周命良、李绍堂一口气在大风大浪里搏斗6个小时，仍然不肯上岸歇息……
    这天，洪峰水位最高。
    这天，岳阳监狱的民警、工人们抗击洪水的热情、干劲更高。
    在岳阳监狱抗洪前线，省司法厅召开现场立功颁奖大会，杨检科等24名民警、工人荣立二、三等功。
    会议由省监狱管理局政委罗松桂主持，副局长彭先洪、政治处主任曹新民分别宣读了省司法厅党组和监狱管理局党委的决定，省委政法委、省司法厅、监狱管理局领导为立功受奖人员颁发了荣誉证书和奖金。省司法厅厅长吴振汉讲了话，坐镇岳阳监狱指挥抗洪抢险战斗的省政法委书记李贻衡受省委副书记储波、省委副书记、副省长郑培民的委托，代表省委、省政府、省政法委，向战斗在抗洪抢险第一线的广大民警、职工表示亲切的慰问。向受到立功奖励的抗洪抢险先进个人表示热烈的祝贺。他说：在前段的抗洪抢险战斗中，岳阳监狱的广大司法民警，在省司法厅、监狱管理局和监狱党委的正确领导下，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吃大苦，耐大劳，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取得了抗洪抢险斗争的初步胜利，这充分说明我们这支队伍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
    李贻衡最后指出：现在抗共抢险任务艰巨，我们肩上的担子重于泰山，希望全体民警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落实各项查险处险抢险措施，打好抗洪抢险的持久战。他表示待夺取抗洪抢险彻底胜利后，再召开庆功表彰大会。
    言必信，行必果。
    1996年8月30日，湖南省司法行政系统抗洪抢险表彰大会在长沙召开，岳阳监狱被司法部荣记集体一等功，岳阳监狱九大队等25个基层单位被省司法厅授予抗洪抢险先进集体称号，杨检科、廖芳义等80人分别荣立二等功和三等功。
    省委副书记郑培民、省人大副主任朱东阳、省政协副主席邓有志、省长助理翁辉、省委政法委书记李贻衡、省武警总队政委顾荣琪及省司法厅、省民政厅、省人民检察院、省高级人民法院、省财政厅、省劳动厅、省人事厅、省监狱管理局、省司法厅劳教局等单位的领导出席了表彰大会，并为受表彰的先进集体和个人颁了奖。司法部有关领导也出席了表彰大会。
    省委副书记郑培民在讲话中赞道：在高位洪峰频频压境的紧迫形势下，保住了岳阳监狱，创造了抗洪史上少见的壮举和奇迹。

 第24章 4、特殊释放

    犯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向往追求。岳阳监狱的全体服刑人员，既是这次抗洪抢险重点保护的对象，又是一支参与抗洪抢险不可多得，不容忽视的力量。李贻衡与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汪德辉、彭先洪，与岳阳监狱党委一班人反复研究、讨论，一致认为：如果能把服刑人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由被动改造变为主动改造，抢险处险，就有了众多的劳动力挑重担，查险排险，就增加了无数双眼睛注视大堤。服刑人员的最大要求不是金钱、地位，而是早日走出电网高墙，重新走入社会，回到亲人们中间，过平等、自由、幸福的生活。如果他们在国家、民族、集体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能全力以赴，不惜生命，这不正体现了改造的强大作用吗？！对在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应在彭代福、吴振汉和监狱党委提出的记功嘉奖的基础上，予以当场减刑，或提前释放。
    根据集体研究的总原则、总精神，李贻衡多次给岳阳市委政法委书记方贵吾打电话，要求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积极配合岳阳监狱，依据国家有关法律条款，向服刑人员发布嘉奖令，召开现场减刑宣判大会。
    根据集体研究的总原则、总精神，省司法厅厅长吴振汉多次在岳阳监狱电视台荧屏上，在岳阳监狱防汛指挥部召开的大大小小的防汛抢险工作会议上，反复强调：
    “要认真抓好民警、职工和犯人的生活，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对那些表现突出的犯人可给予减刑、假释。”
    “全体服刑人员紧急行动起来，全力投入到抗洪抢险战斗，用实际行动争取立大功、受大奖，接受考验，早日重返社会。”
    在同样的时候，在同样的场合，省武警总队副政委霍起连严肃指出：
    “服刑人员在抗洪抢险中如有破坏，造遥惑众或者劳动不负责任造成损失的，政府将依法严惩不贷。”
    省监狱管理局防汛抗旱指挥部根据《监狱法》和其它有关法律规定之精神，向岳阳监狱全体服刑人员发布命令：
    一、全体服刑人员必须以实际行动积极投入到抗洪抢险战斗，绝对服从政府的指挥，严格按照司法部12号令的要求，自觉遵守各项监规纪律。
    二、服刑人员在抗洪抢险中表现特别突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政府将依法呈报给予减刑、假释奖励：
    1、服从命令听指挥，认真巡堤查险，发现险情，及时报告，积极排除险情的；
    2、积极参加抢险，在抢险中不怕苦，不怕死，为排除大堤险情作出贡献的；
    3、积极协助干警维护监狱秩序，检举和制止其他罪犯严重抗拒改造，危害监管安全，妨碍抗洪抢险言行的；
    4、在抗洪抢险中，为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作出显著成绩的；
    5、其他表现突出，有重大贡献的。
    三、服刑人员在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政府将依法给予记功或奖励分的奖励：
    1、服从政府安排，积极参加抗洪抢险的；
    2、积极协助干警维护监管秩序，与散布反改造言论、故意造谣惑众，扰乱改造秩序行为的其他罪犯作斗争的；
    3、其他表现突出的，可以奖励的。
    这如同枯萎的禾苗逢雨露，这好似搁浅的鱼儿遇春水，甜润、温暖，全体服刑人员仿佛看到崭新的生活在向他们招手、微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个个情绪饱满，恨不能把满脑子的智慧，浑身的力气，全都派上用场。许多服刑人员深情地对管教干部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过去，俺不是好兵，总是给政府添麻烦，加负担。这回，俺不抓住机会，当个好兵，给政府添光彩，加力量，俺就会遭雷劈。”
    什么人了不起？就是在决定性关头，做出为人类社会的利益所需要的事。李贻衡、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张国贵们，在岳阳监狱生死存亡的决定性关头，能以深邃的眼光，惊人的胆量，调动数千服刑人员抗洪抢险的积极性，变被动为主动，历史会给他们以了不起的赞美和肯定。
    7月22日，是岳阳监狱最危险的一天，凌晨2点，洞庭湖水位涨到35.76米，超越危险水位1.76米，超越历史水位0.94米，9公里未达标堤段低于外湖水位达0.70米，全凭新筑子堤发挥作用，抵挡洪水。
    这是岳阳监狱全体服刑人员向社会回报智慧、回报力量，争取立功受奖的极好机会。他们理所当然，抓住不放。
    这天，柳叶湖大堤，服刑人员杨小波牧牛归来，发现牛棚前有一个水花“咕咕”直往上冒，引起了他的警觉，蹲下仔细观察，水花越鼓越大，水中带有黑砂。这莫非是海底砂眼？这些天，他从管教干部的口里，从监狱电视台的节目中，懂得了许多查险、报险的知识。他抬头，发现面前的这个水花正与前天发生800米散浸的柳叶湖堤段相对，中间相隔一片鱼池，距离约250米到300米。海底砂眼就像教唆犯，专门毒害毅志薄弱的人。800米散浸大堤堤身曾经稀化，眼下还没有完全恢复，海底砂眼就乘虚而入。杨小波越想越紧张，越想越着急，但他又担心弄错，惊动领导，惊动管教干部，结果不是险情，反倒会成为笑话。他又蹲下身子，仔细试水温，探流速，确认这是海底砂眼，如不及时报告，排除险情，就会被它鼓穿800米散浸大堤，洪水滚滚入垸，所有的庄稼、房屋被毁，所有的犯人被淹。杨小波不再犹豫。他要抓住机会，立功赎罪。他打起飞脚，向管教干部报告了险情。顿时，险情飞到防汛指挥部。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李贻衡、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汪德辉、张国贵、胡年生等，纷纷从四面八方赶到牛棚前，经防汛大队长李小湖、水利技术员胡定佑、刘国庆鉴定确系海底砂眼。于是，指挥官们速调人力物力，铺砂卵、筑平台，苦战两小时，堵住了海底砂眼，避免了重大灾害。
    这天，粮仓湖大堤，三大队担负巡堤任务的服刑人员，巡查到大堤西头，正欲转身向东，他们停住了，因为这是与一大队的交界处，他们要看仔细点。他们慢慢移步，反复观察，发现两米长的堤坡上覆盖的防浪砂卵石被全部卷走，堤坡被噬咬出两米来宽的缺口。他们赶紧报告三中队长毛学富。缺口已向两边延伸达20余米。他们不容多想，跳进水里，用身体抵挡风浪，不让缺口往两边继续延伸拉长。很快，毛学富率领骆信祥等10余名民警和100多名服刑人员赶到了，不用动员，服刑人员都表现得空前主动和积极，有的跳进水里，用身体护坡，有的扛起砂卵石袋，一层压一层，整整齐齐，严严实实，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紧张战斗，排除了险情，保住了大堤。
    这天，南面湖大堤，第二防汛指挥所负责守护的7公里堤段上，2800多名服刑人员在248名司法、公安民警的带领下，奋起保堤，水涨堤长，他们将前两日筑起的4300米子堤，又全线加高50公分，同时护坡4500米，开导渗沟425条。
    这天，南面湖大堤，九大队的服刑人员，在休息时间里，每隔5米布下一人，排成长长的一行，站在1400米长的防浪油布上，定位守护着大堤。
    这天，荆江门大堤，10名服刑人员在两名民警的带领下，一天时间开挖导渗沟121条。
    ……
    这天，洪峰水位最高。
    这天，服刑人员抗击洪水的热情、干劲更高。
    这天下午4时，储波、郑培民第三次来到危险大堤，看望抗洪抢险人员，询问和检查险情及处理情况。他俩目睹全部铺了防浪油布和彩条塑布的防洪大堤，他俩面对9公里未达标大堤上筑起的子堤，正共同抵御高洪水位的侵袭，不禁连声称赞：“好！太好了！政法队伍真不愧为钢铁之师！”当他俩得知牛棚处的海底砂眼被及时发现、及时处置，避免了一场大的危险时，郑培民说：
    “险情离大堤250多米，这么远被发现，又发现得早，很了不起。这说明你们的防汛抢险措施很得力。要给报险的人予以表彰。”
    他俩得知是服刑人员发现险情并及时报告，很高兴。
    储波说：“这充分说明政治工作的优势和政策法律的威力。在抗洪抢险中表现特别突出的服刑人员，要及时进行奖励。”
    李贻衡说：“我已经给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联系过了，他们明天就过来审批材料，打算在抗洪抢险第一线宣判有功服刑人员。”
    储波、郑培民说：“这样做，好！”
    吴振汉指着堤内的庄稼对储波、郑培民说：“岳阳监狱这次受了很大损失，里面的作物还浸在渍水中。”
    郑培民说：“保住大堤就是最小的损失。这是花了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储波说：“这里是洪水最高、大堤最薄弱、措施最得力的地方。现在仍是最关键的时候，思想上不允许一点点松懈。还要防止在退水时出大事。我希望大家要一心一意保大堤，保住大堤就是胜利。”
    离开大堤时，郑培民又叮嘱：“你们再催催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要他们尽快过来给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减刑。这也要抓住战机啊！”
    李贻衡点头道：“我马上就催。”
    7月23日中午，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董志文到岳阳监狱视察抗洪抢险工作。他在李贻衡、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张国贵、彭先洪、汪德辉等的陪同下，察看了险堤，视察了监房，对防汛抢险工作作了重要指示，对改善服刑人员生活提出了具体要求。他同样强调：对抗洪抢险作出重大贡献的民警、武警官兵、工人，要火线记功、火线入党、火线提拔。对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要当场减刑、提前释放。保住这样一条危险大堤，数千服刑人员变被动为主动，起到了主劳动力的作用。这正体现了国家法律和改造工作的强大威力。现在全国上下、各行各业都在推行承诺制，我们对服刑人员也要讲承诺，制定的政策要兑现。奖励、记功也好，当场减刑、提前释放也好，都应注意普遍性，尽量把面扩大一些，让更多的服刑人员感受到国家法律和党的政策的温暖。
    省委、省政府、省人大领导的鼓励和肯定，越加使李贻衡坚定了对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实行当场减刑、提前释放的信心。
    经他多次与岳阳市委政法委书记方贵吾联系，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派出刑二庭庭长杨新宝、刑二庭副庭长姜海帆、审判员贺湘萍等5位法官，已于昨天下午赶赴岳阳监狱抗洪抢险前线指挥部。他们走到防洪大堤，亲眼目睹了众多服刑人员在炎炎烈日下，在滔滔浪尖上，光着赤膊扛砂卵，扑下身子护堤坡的感人场面。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就向那里的服刑人员介绍，他们是专门来为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当场减刑、提前释放的，服刑人员们都睁大惊喜的眼睛，反复打量他们头上的国徽，肩上的天平，充满了希望，充满了信赖，抗洪抢险的热情猛增，干劲陡长。
    这种时候，法官与服刑人员的心灵、情感，有了一种特殊沟通、理解。杨新宝、姜海帆、贺湘萍们，也以抗洪抢险的热情、干劲，审批岳阳监狱根据省监狱管理局的有关命令，报经省司法厅同意，提交给他们的对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予以当场减刑、提前释放的文字材料。有突出表现的服刑人员多，需要审批的材料自然多。时间紧，任务重，情况急。如果过了抗洪抢险的关键时期，再宣判减刑、释放，其意义、其影响就远远比不上现在宣判这么大。庭长杨新宝是个魄力足，水平高，事业心强的中年法官，他拍板：特殊时期，必须打破常规，以特殊劲头，用特殊程序、方法审批、办理。姜海帆、贺湘萍们就是希望他们的“头儿”这样表态。于是，他们将几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拼凑在一起，围坐成一圈，集体挑灯夜战，一审、二审、三审，一份份材料，依次往下传。他们既坚持严格审批、严格把关，按条件办理，又结合特殊环境，特殊条件，灵活运用，适度掌握。蚊子趁他们全神贯注，便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赶来会餐。他们便关紧所有的门窗，同时加大蚊香燃烧量。身上的红它减少，痛痒减少，可汗珠增多，心跳加速。杨新宝推广经验：头上顶条湿毛巾，脚下踏盆凉水，保证不会中暑。他带头，姜海帆等三人紧跟，唯独贺湘萍无动于衷。四个男子奇怪：未必娘们比爷们的抗暑能力强？！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无法知道，女法官贺湘萍正值“特殊时期”，且是第三天：高峰阶段。走得太远，移动过多，身下就有哗哗涌动的感觉，筋骨就有撕裂的痛苦，肚疼、腰胀。在这样的环境里，连个“换干净”的地方也难觅。白天，她以超人的毅力挺过来了。此时，她胸口发闷，浑身难受。如果还凉水泡脚，湿毛巾敷头，且不损了她下半辈子。做女人的这些苦衷，男人不到做女人时，永远无法体谅。贺湘萍咬牙坚持着，不顾身下“洪峰滚滚”，只保证眼前的字字句句不摇晃，不模糊。唉唉！她若做“贵妃”，她若当“小蜜”，哪怕成“二奶”，此等“特殊时期”，不是在舒爽宜人的空调屋里，就是在寂静安逸的避暑山庄，享受温存，享受甜蜜，享受抚摸，享受亲吻。凭她春花般的脸蛋，凭她秋水般的身材，凭她大海般的知识，凭她高山般的毅力，做一做超“贵妃”，当一当“红小蜜”，简直是小菜一碟。可她对这些嗤之以鼻。信仰不同，追求不同。她选择了国徽，选择了天平，她要做一个称职的、合格的法官，把青春、热血，全部献给党的事业。所以，此时此刻，她再苦再累，也感到自豪，也感到值得。
    洞庭湖上的夜幕退去，岳阳楼那边露出了五彩云霞。五位法官终于将堆在他们中间的那座大山似的审批材料一锹一锄地移动了一遍。他们没有打盹，又深入到服刑人员中间了解、座谈。对杨小波等有突出表现，准备当场减刑、提前释放的服刑人员，上下左右，众口一词：“应该！”无人持反对意见。
    7月23日下午，岳阳监狱抗洪抢险前线指挥部场坪里。天空骄阳似火，大地滚烫如油。一条醒目的横幅悬挂场坪上首：“岳阳监狱对有功服刑人员减刑宣判大会”。几张简易木桌拼接在一起，就是大会主席台。司法、公安民警、武警官兵，率领数百名服刑人员代表，排着整齐的队伍，精神抖擞地走进会场。所有服刑人员的眼光都几乎紧盯着那条红彤彤，金灿灿的会标不肯挪移。
    宣判大会开始。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二庭庭长杨新宝敞开洪亮的嗓门，威严宣判：岳阳监狱根据省监狱管理局有关命令，报请省司法厅同意，提请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审核批准，依法对抗洪抢险中有重大立功表现的服刑人员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予以当场减刑、提前释放。对周建国等100名服刑人员给予记功奖励。
    会场鸦雀无声。服刑人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问：这是真的吗？！这不是做梦吧？！
    这时，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二庭副庭长姜海帆、审判员贺湘萍分别向受到减刑、释放、奖励的有功服刑人员颁发裁定书。第一个被点名上台领取裁定书的是杨小波。贺湘萍那清脆、响亮的声音震动整个会场，却迟迟不见杨小波上台。人们看见，杨小波痴痴地坐在原地，没有挪移。他喜醉了，他惊呆了。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他连忙起身，大步上台。他毕恭毕敬地从女法官手中接过裁定书，眼泪双流。他还像以往那样习惯地微弯着腰，脑壳点得似鸡啄米。贺湘萍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从你拿到裁定书的这一刹那起，你已经不是服刑人员了。你是一个自由的国家公民了。你走出了电网高墙，你立刻可以回家，与亲人团聚，做你愿做的事，做你要做的事。杨小波傻乎乎地听着，双手连连抹泪，嘴里不停地说：“谢谢干部！谢谢干部！”
    杨新宝要他代表立功受奖的服刑人员发言。他走到麦克风前，什么也没说，只知举起手，连声高呼：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顿时，整个会场呼声骤起，响彻高空。所有的服刑人员都像杨小波一样，边呼边流眼泪。
    宣判会上，岳阳市委政法委书记方贵吾作了精彩的讲话。他说：共产党能赢得天下，就是因为取信于民，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什么事情，坚持讲政策、讲原则、讲法律。对服刑人员，历来是有功者奖，有罪者罚，顽固不化者严惩。从对末代皇帝的改造、教育、宽大、释放，到对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这些因盗窃、抢劫、危害他人安全的服刑人员的当场减刑、提前释放，都是一以贯之的法律、政策，百年不变，千年不变，万年不变。他不愧是曾经在部队调遣千军万马的指挥官，善作动员报告，简短一席话，便把人的激情、斗志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他身材并不魁梧，五官也无杭州山水之秀，桂林山水之奇，张家界山水之险，可其刚毅、其练达、其撼天摇地之气魄，给服刑人员们留下君山般抹不去的印象。
    省监狱管理局政委罗松桂也在宣判大会上讲了话，他勉励全体服刑人员，都要像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一样，都要像周建国等100名服刑人员一样，积极投身抗洪抢险战斗，用自己的行动洗刷罪行，争取立功，早日回归社会，重新做人。
    此时，岳阳监狱的全体服刑人员，无论是来到主会场的，还是在各个分会场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或围着广播喇叭收听的，都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激情、干劲在身子骨里涌动，恨不能一下喷发出来，俨然竞技场上的运动员，一声号令响，都要奋起拼搏，取得优异成绩。大会结束时，方贵吾、罗松桂发给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回家的路费，要他们立即上路。
    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都不肯接钱，都不肯离去，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党和政府把俺当人看，对俺这么好，俺不能没良心。眼下大堤还很危险。俺不能丢下大堤，一拍屁股就走了。俺要留下来，抗洪抗到天低头。俺要留下来，抗洪抗到水折腰。”
    这下，方贵吾、罗松桂的眼睛湿润了，他俩硬是将路费塞进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手中，催他们快走。
    没想到，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扑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
    “干部！求求你们，留下俺吧！让俺和大家一起接着抗洪抢险，什么时候退水，俺就什么时候走。干部！留下俺吧！”
    方贵吾、罗松桂犯难了，他俩望着法官杨新宝、姜海帆、贺湘萍等，那意识是说：各位法官！你们说该怎么办？
    杨新宝、姜海帆、贺湘萍分别走到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面前，伸手将其扶起，深情地说：
    “同志！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法律决定了的事情，就是铁板上铆钉，天摇地动，都不能改变。你已经为抗洪抢险作出了贡献，你现在离开这里回家，也是继续为抗洪抢险作贡献。是好同志，就要服从政府的安排。”
    三双泪眼，望着三座天平，还是不肯离去。
    三位法官，拉着三双颤抖的手，说：“你们的亲人在盼望着，这么多人在为你们送行，你们快回去吧！日后，多为社会做好事。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走吧！快走吧！”
    杨小波三人还是不肯走。贺湘萍眨了眨眼睛，激将道：“你们三个不走，这么多人都不走，都要在这里晒太阳，这不是害了大家吗？”
    果然灵验。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接过路费，面朝场坪上所有的服刑人员，扑通跪下，双手抱拳道：
    “弟兄们！大堤全拜托你们了！俺，俺走了……”
    杨小波、张北南、吴仅林泣不成声，场坪里一片欷嘘。
    杨新宝、姜海帆、贺湘萍又拉他们起身，送上大路。他们每走几步，就要回过头，朝大家招手。场坪里所有的服刑人员，一直目送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绿色的田野上，才收回目光，紧随带班的民警离开会场。
    会后，吴振汉、彭代福、罗松贵、霍起连、汪德辉等，曾向服刑人员作调查：
    “你们现在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不同的人，不同的地点，给予相同的回答：“我现在想得最多的是发现一个真正的漏眼，及时报告领导，及时排除。我好立功受奖。”
    这个宣判大会，产生了深远的感召力和影响度。
    此后近十天的抗洪抢险中，方贵吾又率领杨新宝、姜海帆、贺湘萍等再来了两回，激动人心的宣判大会又分别在二大队、三大队各开了一次。在整个岳阳监狱保卫战中，三次宣判大会，有48名贡献突出的服刑人员被减刑、假释；有306名表现积极的服刑人员受到记功奖励；还有数以千计的服刑人员得到表扬、嘉奖，累计占服刑人员总数的百分之四十。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监狱史上之壮举、之首例。这在湖南抗洪抢险史上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25章 5、取胜“7.24”

    夜，静悄悄。
    湖风轻轻吹，湖水轻轻摇。
    大地睡着了，蓝天睡着了。
    李贻衡没有睡，他已连续三个晚上没沾床沿，每夜，他都要踏上18.8公里险堤，逐段逐段地巡查，有时从东向西，有时从西向东，哪段堤身单薄，哪段出现过散浸，哪段发生过管涌，哪段裂缝，哪段滑波，他就像熟悉、掌握全省社会治安状况一样，心里都有一本账。哪里最危险，哪里最放心不下，他的足迹就出现在哪里，他炯炯如火的目光就在哪里闪烁。今天，洪峰有所回落，洞庭湖水位由35.76米，回落到35.22米，长江水位由35.93米，回落到35.82米，但抗洪抢险形势更加险恶，大堤长时间受高洪水位浸泡，抗洪能力大为削弱，内堤险情尚未消除，外坡险情会越来越多，据历史资料表明，退水溃垸比涨水溃垸的可能性大得多，占百分之七十。抗洪抢险战役已持续一旬，参战干警和服刑人员的精力体力消耗很大，看到眼前洪峰水位回落，天气渐渐转好，已有厌战情绪和麻痹思想露头。他作为统领这支抗洪大军的最高指挥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越是接近胜利，越要小心谨慎，工作扎实到位，丝毫不容许思想上的懈怠、工作上的疏忽和措施上的削弱，自始至终绷紧抗洪抢险这根弦，直到夺取最后胜利。
    李贻衡率领杨光荣、卫汕生等踏上险堤，从第一大队负责防守的堤段开始，向第十大队负责防守的堤段依次巡查。今天，他巡查的重点是，各大队的主要领导是否坚守在堤上，负起第一责任，各大队的主要领导是否将最辛苦、最危险的下半夜值班留给自己，亲自带人巡堤查险。各大队是否强化责任，无论是干部还是服刑人员，都要实行定人定岗定任务定堤段定责任，包干负责。各大队是否强化措施，巡堤查险要加快频率，至少保证2小时一次，交接班要交叉巡查一次，交界口要相互深入60米，记录要详细，报险要及时。各大队是否加大巡堤查险的力度，既查内堤，又查外坡，防止滑坡、散浸、管涌，增加巡查人数、次数和范围，离堤脚200米至300米远的鱼塘、稻田都要认真巡查。
    李贻衡从第一大队巡查到第五大队，每个大队的巡堤查险工作都到人到时到位。李贻衡和巡堤人员亲切交谈，对他们的行为表示肯定和赞扬，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局长、厅长、政法委书记都夜夜上堤和我们一起巡堤、查险；省委副书记、副省长在最危险的时刻和我们一起抢险处险；国务院总理亲自到灾区视察，为我们排忧解难；全省全国人民都关心灾区，为我们捐钱捐物；我们若玩忽职守，溃了大堤，淹了大垸，那有脸面见江东父老。那时就是砍了自已的脑袋，也无法弥补对国家对人民造成的损失呀！眼下我们虽然取得了抗洪抢险的初步胜利，但没到真正笑的时候。我们要更加埋头工作，保住了大堤就是历史的功臣，垮了大堤就是历史的罪人。在我们夺取岳阳监狱保卫战的最后胜利之时，也就是我们重新书写洞庭湖区抗洪史册的时刻。李书记，到那时你一定要来为我们庆功授奖，我们更要向你敬酒致谢。
    李贻衡总是连连点头，应允：“来！再忙我也一定来！我要为你们授奖，为你们敬酒，我要和你们一醉方休。”
    李贻衡踩着半湿半干，坑洼不平的泥路，向六大队负责防守的堤段进发。他的眼睛有些模糊，他的脚步有点恍惚，他毕竟是50多岁的人了，连日来，不但呕心沥血，运筹帷幄，还要事必躬亲，不离一线，纵然是钢铸铁浇的人，也会支撑不住呀！杨光荣、卫汕生紧紧跟随他两旁，生怕他一跤摔倒，随时做好搀扶他的准备。李贻衡感到头有点重，脚有点轻，他狠狠地按了按太阳穴，不停地往前踏进。
    这一切，均未能瞒过杨光荣、卫汕生的眼睛。他俩劝他回前线指挥部休息。他太累了。白天，他得知五大队职工马科巡堤时，堤脚发现一处较大管涌，他立即率领胡年生、刘克金、王义生、李小湖、胡定佑、刘国庆等赶到现场。大家冒着37度的酷暑，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拼搏，筑成了一个内径5米，高1.2米的倒立井，严严实实地压在了管涌处。一起重大险情被及时制服。
    撤退时，已是中午12点多钟，李书记对大家说：“马科及时发现重大险情，应该重奖！”
    在返回前线指挥部的途中，李贻衡突然呼吸短促，全身泛白，步履不稳。杨光荣、卫汕生赶紧将其扶住。李书记中暑了。他俩心里暗暗着急，小心翼翼地扶着李书记回到前线指挥部，一个用凉水给其搓脚，一个用冷毛巾为其敷头，同时要他服下十滴水、仁丹丸。可他不等完全恢复，下午2点多钟又奔向险堤。大家怎么劝阻，他也不依。
    这时，杨光荣、卫汕生只有一个愿望：李书记辛勤操劳了一天，已连续三夜没正式睡觉，眼下洪水回落，巡堤查险的将士们均尽职尽责，今夜他该下堤安安稳稳睡一觉。
    “李书记！快11点钟了，你还是下堤休息去吧！”
    “不！我放心不下。”
    任凭杨光荣、卫汕生找多少条理由，提多少回要求，李贻衡不予采纳，依然踏着泥泞，顶着夜雾，在险堤上巡查。
    就在这时，杨光荣的手提急骤地响起，监狱防汛指挥部向李书记报告：又是十大队负责防守的龙须湖堤段，20日发生800米散浸处以东约300米远处，发现一处管涌。杨光荣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针正指向7月24日夜11时。
    李贻衡听到管涌二字，浑身顿觉紧张，华容县团洲垸、幸福垸溃决，都是因为大堤管涌。连日来，他已率兵处理了几处管涌，从专家那里，他明白了管涌的危害。管涌，是因为洞庭湖的水位过高，压力过大，粘土层遭到破坏，水透过粘土层和细砂、粘土的混合层，又透过细砂层、粗砂层，到达卵石层，通过大堤十几米深的地方，找薄弱环节冒出来，或细砂处，或鱼池中，或稀泥地，反正是从薄弱土层涌出，由细到粗，由小到大，如不及时堵住，大堤倾刻间即溃。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李贻衡命令指挥部速调各路人马，赶赴龙须湖堤段。同时，他通过手提和对讲机，调来汽车，集结防汛大队大队长李小湖、水利工程技术员胡定佑，一起乘车沿垸内公路赶到君山角，再踏着溜滑的堤面，步行1100米，到达管涌发生地。险情由十大队服刑人员蔡良发现并首先报告。据其介绍：在约40分钟时间内，管涌口由小指粗变为拳头大，并迅速扩展到10公分左右。李贻衡等蹲下探测观看，只见大股湖水，带着黑砂和蚕豆大的泥土喷涌而出。涌出的水越来越大越来越凉。
    李小湖、胡定佑同时说：“李书记，这种管涌发展快，来势猛，如不马上制服，不出4个小时，大堤必将溃决，我们将重蹈华容县团洲垸、幸福垸的覆辙。”
    李贻衡的国字脸板得铁紧，两竖浓黑的眉毛像两把钢刀，他稳稳地说：“不要慌张。有人在就有堤在。你俩快拿出处险方案。”
    这时，十大队正、副大队长夏咏波、汤建雄率300名服刑人员赶到了；防汛大队副大队长曹荆庭、胡西平率领23名抢险突击队员赶到了；指挥长张国贵、副指挥长胡年生、赵星云、凌和梧分别从荆江门、老闸口、丁字堤赶到了；省监狱管理局副局长彭先洪、农业处处长范广淳赶到了；岳阳市政府巡视员汪德辉、市农业局余局长赶到了。
    李贻衡看到这么多人，不到半小时内迅速集结，心里感到满意、踏实。他与张国贵、汪德辉等简短合计，紧急分工：李贻衡、张国贵负责全面指挥，赵星云负责砂卵石运输，凌和梧负责现场管理，胡年生负责人员调集，李小湖、胡定佑负责技术指导。
    夜色深沉。现场没有照明灯，抢险工作十分艰难。李贻衡和张国贵商量了几句后，命令供电所调动一切力量和设备，火速架设照明线路。
    供电所接到命令，雷厉风行，栽杆、架线、装灯，20分钟，200米照明线路送电，现场一派彤亮，给抢险工作带来极大方便。
    按照胡年生、李小湖、胡定佑提出的“清基扫障，导滤围井”的处险方案，除稀泥，铺沙子，用砂卵石袋垒出一个直径为8米的导滤围井的雏形。
    一切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可管涌仍在继续，涌出的水比先前更冰凉。险情能否制伏，谁也没有绝对把握。张国贵、胡年生们担心管涌万一控制不住，大堤刹那间溃决，正在现场中心位置指挥的李书记将会被汹涌的洪水卷得无影无踪。他们不敢往下想，力劝李书记赶快离开。
    李贻衡不肯，依然站在管涌旁，指挥人们往刚筑成的导滤围井的雏形内铺细砂层。他不断提醒大家，倒进去的砂不要压得太紧，不然，管涌又会从附近别的地方冒出。既要压住管涌，不让扩大，又要让已有涌水缓缓流出，这样才能收到处险的理想效果。
    张国贵、胡年生们仍为李书记的安全担忧，除了管涌扩大，大堤溃决的危险性时刻存在，还有夜黑，人多，在场的服刑人员远远超过管教民警，万一有心怀叵测的家伙乘机暗中对他袭击，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催着李书记，赶快离开管涌中心现场。
    李书记不肯挪移，他理解张国贵、胡年生的心情，他也明白自己所处的险恶环境，锦州市委书记张鸣岐就是在抗洪前线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眼下一旦大堤溃决，他也会是同样的结果。是在原地坚持指挥？还是赶紧离去？作为共产党员，作为党的领导干部，在最危险的时刻，理应勇敢地站在最前头，与群众同生共死。过去，毛泽东、周恩来等老一辈领导人，凭着与群众同生共死的优良作风，赢得了天下。焦裕禄、张鸣岐、孔繁森等党的优秀干部，凭着与群众同生共死的优良传统，维护了党在群众中的威望。他受党的培养，受人民的哺育多年，在保卫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的关键时刻，他理应置个人生死于不顾，勇敢地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与群众同生死，共患难。
    他这无声的行动，比任何有声的命令都有力。几十名警察带着几百名服刑人员，从险堤东西两侧，扛着180多斤重一袋的砂卵石，往来飞奔，穿梭如流。经过5个多小时的紧张战斗，至7月25日凌晨4点，一座直径8米，高1.5米，内压120多吨砂卵石的磨盘式倒立井压住了管涌口。
    战斗结束时，岳阳市防汛抗旱指挥部派来指导处理险情的水利专家、岳阳市水电设计院院长许杰赶到了现场，他察看险点后，说：“这种黑砂管涌，成几何数扩大，几十倍一下发展到几百倍，很快就可掏空堤基，使大堤溃决。险啦！太危险啦！搭帮你们发现及时，判断准确，处置迅速，措施得力。要不然，等我赶到再作处置，这里已经是一水汪洋了。”
    李书记和所有的人听了，都不禁为之乍舌。同时，他们也轻松地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得胜的微笑。金色的霞光从洞庭湖上照射过来，映到他们脸上，使那微笑显得分外灿烂迷人。

 第26章 6、西线拒敌

    7月25日下午，指挥长张国贵召集各防汛单位主要负责人，通报7月24日晚十大队镇守的龙须湖堤段发生重大管涌的情况，传达李贻衡书记关于进一步加强巡堤查险工作的意见。他告诫大家：尽管目前洞庭湖水位有所回落，但超警戒水位1.1米，大堤浸泡时间长，抗洪能力大大减弱，险情随时可能发生。因此，我们要更加认真负责，使不可预测的险情通过我们扎实有效的工作得以遏止。实践证明，垮不垮堤在于我们是否发现得早，是否抢救及时。
    7月26日10时，省委副书记储波一行来到龙须湖堤段，察看了管涌发生地及处理情况，对岳阳监狱及时发现险情并采取果断的处置措施表示充分肯定，勉励大家再接再励。
    在岳阳监狱保卫战中，850名公安、司法民警，623名武警官兵，带领指挥着7000余名服刑人员，处理大小险情100余起，重大险情16起，其中3-5小时内将导致溃垸的特大险情6起；开导浸沟980条，工程土方1.764万立方；防浪护坡18.8公里，抢修子堤6800米；共用砂卵石11856立方，编织袋24万条；步行巡逻查险总计3.384万公里。
    正当他们取得节节胜利的时候，又一记警钟向他们敲响。
    7月27日下午4时30分，钱粮湖农场与华容县团洲垸接界的干堤在距堤角120米远的水塘中发生管涌而溃决。
    这直接从西线威胁着岳阳监狱的安全。
    李贻衡与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张国贵、汪德辉、彭先洪等研究后，召开基层各单位、机关各科室主要负责人紧急会议，部署应急措施。
    会上，张国贵宣布：
    （一）吸取团洲、钱粮湖溃垸的惨痛教训，强化措施，扩大巡逻范围，确保江堤、湖堤的安全；
    （二）成立第四防汛指挥所，由监狱防汛指挥部副指挥长凌和梧、刘克金负责，对岳阳监狱西线、一大队与钱粮湖采桑湖交界处3108米间堤加固防守；
    （三）划分堤段，明确责任人。
    会上，李贻衡强调：要把保卫岳阳监狱作为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对待，部署要严密，作风要严谨，纪律要严明。省市来的同志将与大家并肩战斗到夺取抗洪抢险战斗的最后胜利。
    赢得时间，就赢得了一切。
    凌和梧、刘克金披挂上阵，紧急调兵，从十个大队集结60余名能征善战的民警，4000名身强力壮的服刑人员，开赴西线拒敌。
    他们在钱粮湖车辆收费站、鸡场的临时工棚点安营扎寨。
    西线，红旗漫卷，人流如潮。
    第一战役立即打响。埋设临时电杆132根，采用三回路架线3208米，沿堤装灯360盏。
    第二战役紧锣密鼓。撤除大堤禁脚违章建筑民房10栋，共700平方米。
    第三战役攻坚克难。用彩条布11000米全线护坡，高度达33.5米；用木材130立方米，搭取土木桥32座；用编织袋4万个，盛土3500立方米，放置在大堤外坡。
    第四战役严密防守。组织渔船11条，渔民22人，协助干警日夜注视水情雨情。
    每一战役打响，张国贵均亲赴一线督阵。他就像当年诸葛丞相一样，总是在前线驱动四轮战车，挥动纶巾羽扇，哪里列下战阵，他就出现在哪里，不这样，他似乎放心不下。他看到凌和梧、刘克金胸有方寸地指挥着每一战役，取得节节胜利。对西线战事他感到放心、满意。危难选良将。在生死存亡关头，需要的是敢打敢拼、无私无畏的人才，而不是吹牛拍马、阿谀奉承的庸才。委派凌和梧、刘克金西线拒敌，算是选准了，用准了，他庆幸自己的眼力准确。用人者，往往因用人不当而铸成大错，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灾难。马谡失守街亭便是一例。如今，岳阳监狱保卫战已取得重大胜利，如西线抵敌不住来犯的洪水，便会造成功亏一篑的惨痛局面。所以，当钱粮湖垸溃决，岳阳监狱与之交界的西线间堤立即变成一线，受到洪水的威胁，究竟派谁领兵西线拒敌时，他反复推敲，慎之又慎，这与在和平环境里选用一个科长、主任什么的比较，真乃重要得多。
    凌和梧、刘克金不负厚望，堪当此任。
    张国贵看到，要用极短的时间，在间堤架设3208米照明电线，困难重重。没有电工，他们从供电所去请；没有电杆，他们从四面八方临时砍树；没有电线，他们从家家户户筹集。要将一块块10米宽、50米长的彩条布，相互之间拼接得天衣无缝，从堤面到堤底，严严实实地包裹好3108米大堤，既需要力气，又需要智慧，既要大干快上，又要耐心细致。为了铺好彩条布，凌和梧、刘克金作出示范，先用锄头在30多米高的堤坡上刨出一条条小沟，将彩条布压到沟里，一块接一块，夯紧，压实，再堆上砂卵石袋，11000多米彩条布，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如同给大堤穿上一身漂亮盔甲，风吹浪打不颤，水洗雨淋不动。要拆除大堤禁脚违章建筑的10栋民房，凌和梧、刘克金简直是踢破了脚趾，磨破了嘴皮，最后，所有的撤迁户都毫无意见，高高兴兴地服从。
    真是难得的两员虎将。凌和梧出生于双峰县的大山中，1957年，他只有3岁，便随父亲来到建新农场，在这里上学，在这里成长，又在这里工作，有10年时间，在场部机关工作，有8年时间，担任十大队大队长，1995年8月升任岳阳监狱副监狱长。今年抗洪抢险开始，他刚从北京大学学成归来，便立即投入战斗，一直没有离开险堤。年愈古稀的岳父岳母和爱妻娇女转移到什么地方，他不知道；疼爱他的伯父辞世，伯母将电话打到前线指挥部，希望他前去叩拜，他只好向伯母谢罪，请伯母理解。保住大堤，事关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安危。他不能离开半步，誓与大堤共存亡。就是这个凌和梧，与他同时起步的人比较，仕途上的进步并不算快，因为他时不时喜欢发表不同意见，不免影响到他的进步。而当生死关头他却冲得上，顶得住，人家担不起的重担他一肩担。刘克金与凌和梧有着相同的人生经历，也有着几乎相同的性格和人品。刘克金的家乡华容县胜峰垸溃决，亲人生死不明。他除了黑夜多朝那里遥望几眼外，没有离开险堤一步。了解他俩的人，都说像一对孪生兄弟。
    凌和梧、刘克金镇守的西线大堤坚如铜墙铁壁。
    储波、郑培民第五次到岳阳监狱视察抗洪抢险工作，首先听取了李贻衡、吴振汉、张国贵关于前段抗洪抢险工作的汇报，接着巡视了18.8公里防洪大堤，最后检查了凌和梧、刘克金镇守的西线间堤，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储波深情地说：“对岳阳监狱前段的抗洪抢险斗争，我和培民同志是非常满意的。你们抓得实、抓得好。抓得实即各项抗洪措施落到了实处，到了位，因为水位是到位的，险情是到位的，如果我们的工作不到位就会造成重大损失。抓得好一是防得好，筑子堤、铺防浪彩条布、开沟导浸、护坡等都抓得好；二是抢得好，险情能够及时发现，并采取坚决果断措施处理，第一次发生重大的管涌险情我来了，一看抢筑的平台很扎实，像碉堡一样，我就放心了；三是组织协调好，这次抗洪抢险证明，政法系统的广大干警确实是一支半军事化的队伍，责任心强，我不说你们非常内行，但组织非常严密；四是发挥了我们的政治优势，对表现突出的犯人给予减刑、假释，使犯人由被动化为主动，这个做法很不错，把犯人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了。同时，对抗洪抢险中做出突出贡献的民警职工火线记功也是好办法。”
    储波停了停，对下一步抗洪抢险工作提出要求。他说：“我完全同意贻衡、振汉、国贵同志刚才所谈的意见，现在只能说看到了希望，或者说离希望越来越近，但始终是希望与失败同在，我们不知哪个堤段、哪一点会出问题，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城陵矶超1954年洪峰维持了8天零3小时，现在比去年最高洪峰水位还要高，我们还只实现了第一个目标。省委、省政府对你们夺取最后胜利充满了信心。坚持就是胜利。”
    郑培民接着说：“在前段的抗洪抢险斗争中，岳阳监狱在整个岳阳地区最危险、最薄弱的大堤上，抗住了历史上最高洪峰，取得了令人满意的阶段性胜利，这很了不起。一是领导重视，从省直的政法委、司法厅、公安厅、监狱局，到岳阳市党政领导都很重视，特别是监狱党委一班人更是勇挑重担；二是组织有序，整个工作从防、抢到安全转移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三是措施得力；四是工作到位；五是协调配合。但是，大家思想上不能有丝毫麻痹，洞庭湖水位在34米以上所有的人都不能动，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

 第27章 7、虎将强兵

    发生在洞庭湖上的这场旷日持久的保卫战能取得节节胜利，武警湖南总队副政委霍起连与他率领的623名官兵，英勇无畏，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
    7月15日，霍起连正在外地考察，得知三湘大地水患四起的消息，便心急如焚地赶回武警湖南总队。由于日夜兼程，劳累过度，他病了。他顾不上服药打针，连夜从湘潭、株洲、长沙集结174名官兵，率领他们直奔洪涝灾害最严重的岳阳市，与武警岳阳市支队合兵一处，组成武警驻岳阳抗洪抢险前线总指挥部，自任前指总指挥，武警岳阳支队支队长易和池、政委陈祖佑、副支队长胡辉华、副政委历少平、王士群任前指副总指挥。他们凭着两条腿，不到两天时间，跑遍了岳阳方圆150公里的危险堤段，将官兵作了合理部署。
    7月18日，岳阳关门湖洪水奔涌，惊涛拍岸，五家中外合资企业价值5亿多元的资产面临被淹，京广铁路有被冲断的危险。几家企业赶紧凑了几万元，由某公司承包赶筑子堤。可这家公司请来的人没干几下，嫌取土远，路上泥巴烂，不说担土，空手走一转人都累得受不了，付再多的钱也不愿再继续干。此时，霍起连正率兵奋战在东风湖。他获悉这一情况，肺都险些气炸。他和政治处主任刘海华、副参谋长钟抗梅、副主任张金木赶紧集结100名官兵，饭也没扒一口，扑向关门湖。风，呼呼吹；雨，唰唰下；水，哗哗涨。大堤眼看就要漫水。要从远处取土已来不及了。霍起连当机立断：取大堤左边的土，加高右边，筑起子堤，不让洪水浸入大垸，以解燃眉之急。
    水涨堤长。官兵们苦战半个晚上，筑起了子堤，挡住了洪水。紧接着，霍起连又指挥官兵们从远处取来泥土，加高加固大堤左边，经过10多个小时的战斗，长500多米，宽1.2米，高1米的新堤巍然矗立，抵挡住洪峰的侵袭。
    五家中外合资企业皮毛未损，京广铁路畅行无阻，霍起连和他的官兵们，浑身全是泥水和汗水，肩膀和手掌磨起了串串血泡，腿和脚划出了道道伤痕。岳阳市委书记阳宝华来到险堤，目睹此情此景，深情地说：“关键时刻还是武警部队过硬。武警官兵个个都是好样的，干起活来一个顶两个。”
    那家承包公司感动了，做了可口的钣菜送上大堤。
    霍起连和他的官兵们来不及享用，又得知华容县团洲垸大堤溃决，他们仿佛看见那里的房屋在崩塌，他们仿佛听见那里的灾民在呼救。霍起连与支队领导易和池、陈祖佑、胡辉华、历少平、王士群紧急决定：从武警岳阳市支队船艇大队调集登陆艇、橡皮艇、巡逻艇、冲锋舟共10艘，从直属大队和支队机关集结官兵85名、由他和支队副政委王士群、政治处主任刘海华率领，赶赴华容县团洲垸。
    洪水滚滚，哭声阵阵，房顶、树梢，到处都有人伸手求救。霍起连乘坐冲锋舟，指挥大小船艇，分散营救被洪水围困的群众，他几次冒着翻船的危险，亲自救出眼看要被洪水卷走的19名村民。在他的带领下，官兵们个个奋不顾身。船艇大队大队长周训国几昼夜没合眼了，可依然精神振奋，指挥登陆艇，驶入一座座被洪水淹没的村庄，从屋顶上，从平台上，从树梢上，背起老人，扶着妇女，抱了小孩就近转移到大堤上。支队副政委王士群，将抱住一棵柳树求生的一家老小七口全部救上冲锋舟。此时，冲锋舟上的螺旋桨已被倒塌的房屋砸坏，冲锋舟无法开动，他凭着娴熟的水性，推着冲锋舟游向岸边。灯光，吸引了青竹蛇、百节蛇、菜花蛇等各种各样的毒蛇，都昂着头，连连吐出鲜红的舌尖，包围了王士群。船上的人都吓得哇哇直叫，王士群却不慌不忙，与蛇群周旋，蛇群围上来时，他就钻进水里，藏在冲锋舟肚子底下，推着前行。越过了蛇群，鼠群又围了上来，一双双鼠眼，令人毛骨悚然。他采取同样的办法，与鼠群周旋。就这样，他在茫茫黑夜，滔滔流水中奋战了7个多小时，从死亡线上抢救出80多名村民。
    霍起连率领的85名官兵，10艘船艇，一直从下午3点干到深夜12点，其中6艘橡皮艇上的油都烧尽了，无法按原计划回到集合地点。霍起连命令他们就近靠岸，然后向他报告准确方位、地点，他率登陆艇接应。夜黑，水阔，溃决的大垸，除了浪，除了堤，除了树梢、屋顶、电杆，没有任何可供区别的标志。6艘橡皮艇迷失了方向。霍起连率领的登陆艇无法找到他们。华容县公安局局长周文明得知情况，请来了熟悉团洲垸的垸情的老支书为登陆艇导航，寻找6艘橡皮艇。结果，登陆艇在湖上航行了一阵，老支书也迷航了。这样漫无目标地找下去，登陆艇上的油也会耗尽。霍起连迫不得已作出决定：登陆艇就地停航，6艘橡皮艇靠近堤岸休息，等待天明后会合。
    登陆艇上的70名官兵，已经20个小时没吃东西了。艇上除了四斤大米，一只铝锅，四个碗，四双筷，别无它物。霍起连很心疼，不能看着官兵们继续饿肚子。他命令周训国：以最快的速度煮稀饭，保证给70名官兵每人一碗。红彤彤的炉火燃起来，香喷喷的稀饭煮出来，周训国自然将第一碗稀饭递给霍起连。
    霍起连接过，没有让碗边凑近自己的嘴唇，而是递给了抢险战斗中表现最勇敢的战士冯向前。进入团洲垸，冯向前一至冒着摄氏39.5度的高温在洪水中搏斗，累得几番呕吐，胆汁都吐了出来，脚底还被碎石片划破了一道9cm的口子，流血不止，仍坚持不下火线。这时，霍起连将第一碗稀饭递给他，既是对他的关心，也是对他的奖赏。
    这一夜，周训国出色地完成了霍起连交给的任务，将四斤大米全部煮熟、稀释，让70个官兵每人享受到了一碗稀饭的清香与甘甜。
    这一夜，洞庭湖上的长脚蚊子举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会餐，用它们尖利的嘴，给每个官兵身上留下了难忘的纪念。
    官兵们只想利用这难得的间隙躺一躺，睡一睡，恢复精神，恢复体力，可饥饿折磨，蚊虫、黄蜂袭击，他们躺不稳，睡不安。王士群提议：
    “我们干脆来个精神大会餐。”
    “要得！”众官兵一致响应。
    甲板上，官兵们列成队，站成排，面对茫茫夜空，滔滔湖水，齐声高唱：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霍起连突然接到省公安厅防汛指挥部的通知：速率官兵投入岳阳监狱保卫战。他留下王士群、刘海华和一艘巡逻艇，他自己率领登陆艇和两艘巡逻艇赶赴岳阳监狱。同时命令支队长易和池、副政委历少平、参谋长陈琼林率支队十名干部，火速赶赴岳阳监狱，与他率领的船艇大队官兵和原驻扎在岳阳监狱的直属大队一、二、三、四中队的447名官兵会师共同承担岳阳监狱保卫战的重任。途中，他腹内空空，血糖偏低，晕倒在船上。官兵们要送他去医院治疗，他不肯，并命令：谁也不许向外人透露他身体有病。
    在岳阳监狱，他一干就是13个日日夜夜，这是历尽艰难，饱尝辛酸的13个日日夜夜，这是写满辉煌与创造的13个日日夜夜。
    清晨，他深入到岳阳监狱管辖的十个农业大队，对驻守在这里担负犯人看押任务的武警岳阳市支队直属大队一、二、三、四中队进行仔细检查，发现问题及时整改，发现成绩及时表扬。447名官兵，没有一个对他不感到熟悉，不觉得亲切的。
    白天，他在防汛指挥部参与一项项重大决策，他在防洪大堤指挥一场场抢险战斗，因为他的参与，“7.20”行动方案才更圆满、更成熟，他从武警湖南总队紧急调来20座帐篷，配置给20个疏散转移点，供执行看押任务的官兵遮风避雨；他提议20个疏散转移点建20座小木楼，一旦突发事件，官兵们可居高临下发挥火力。因为他的指挥，对抗洪抢险中表现突出的服刑人员的奖励条例才更充实、更周全；18.8公里防洪大堤上加筑的子堤才更牢固、更坚实；排除800米散浸和牛棚管涌才更及时、更快捷。
    夜晚，他在防洪大堤上巡查，既检查大堤有无散浸、管涌、裂缝，又检查疏散转移到大堤上的数千名服刑人员是否井然有序、绝对安全。他每晚步行达5个小时，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尤其在实施“7.20”行动的9个夜晚，他平均每晚只休息3个小时，眼睛熬红了，身体消瘦了，特别是双胯间，由于气温太高，磨擦频繁，不知脱了多少层皮，流了多少滴血，严重时就像女人一样塞上“月月舒”或“舒肤宝”，以减轻痛苦。他本可以乘坐冲锋舟，可他将两艘冲锋舟都安排在防汛前线指挥部，随时听从地方领导的调用，他自己全凭两条腿穿梭奔波。9个夜晚，9次疏散，煞黑时将数千名犯人押上大堤，天亮时又将数千名犯人送回监房。这一押一送，其苦其累，其难其险，无法形容。地形复杂，无防逃设施，无照明设施，监控难度大。他们精心策划，严密部署。在押解途中，分段看管，前后照应；在临时看押点，两头控制，四面兼顾。实现了犯人无一逃跑，枪弹无一丢失，官兵无一伤亡的目标。这在新中国的监狱管理史册上是前所未有的。
    这13个日日夜夜里，在霍起连的指挥和带领下，武警部队共出动兵力7150人次，车辆350台次，船艇102艘次，防汛器材4100余件，搬运砂卵石30000多袋，共参加大小战斗26次。同时，按照武警总部首长和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意图，着眼于大堤溃决，数千名犯人转移至岳阳市6906工厂的最坏打算，制定了《岳阳监狱犯人转移武装看押警戒方案》和《疏散犯人中部队的政治工作指示》，所需船只调齐到位，押运路线勘测妥当。这套方案为战胜以后每年都可能发生的洪涝灾害有着长期使用的价值。
    在这场战役中，武警官兵实现了“谁英雄谁好汉，关键时刻比比看”和“斗困难，战洪魔，创佳绩，迎‘八一’”的战斗口号。他们中间有200人在一线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有28名表现突出的战士火线入党，有39名表现突出的官兵立功。

 第28章 8、临别前夜

    岳阳监狱终于战胜了长江、洞庭湖最高洪峰，18.8公里大堤安然无恙，52.14平方公里土地淌金流银，服刑人员无一脱逃、伤亡，民警、职工家家团圆。虽然内渍造成经济损失达3000多万元，防汛耗资240万元，但与决堤溃垸比较起来，这点损失仅九牛一毛，这是花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的胜利。
    李贻衡用整整十天十夜时间，坐镇岳阳监狱指挥抗洪抢险战斗，明天，他要离开这里，返回长沙，高兴、自豪、眷恋、难舍、牵挂、担忧，种种情愫，缠绕心头。人就是这等奇怪，付出的越多，感情越深。付出比得到更快乐。十天十夜，他将满腹智谋，满腔心血，都倾注给了这18.8公里危险大堤，明天要离它而去，他恨不能将其紧紧地搂在怀中，狠狠地亲吻。
    7月29日21时，李贻衡在张国贵、杨光荣、卫汕生的陪同下，再次登上18.8公里大堤，习习湖风扑面，好像伸来无数双深情的手与他握别。湖上，繁星点点。垸内，灯火烁烁。远处的君山、岳阳楼，像一幅水墨画，悬挂万里苍穹。近旁的棉地、稻田、鱼池，似一床黑绒毯，紧裹大片土地。悠悠南风，哗哗湖水，送来一阵渔歌声：
    洞庭湖上好风光，
    八月风吹稻花香。
    千张白帆盖湖面，
    金丝鲤鱼装满仓。
    丰收谷米运全国，
    轮船结队下长江……
    硝烟过后，世界多么宁静、美好。但愿硝烟永不再起，洞庭湖年年、月月、夜夜都是一幅美丽的画，都是一首豪迈的歌。
    李贻衡打着手电，来到西线，登上与钱粮湖农场采桑湖交界的3108米间堤，这里，从第四指挥所设立，到堤段的防守，无不凝聚着他的心血。他望着堤上一线通亮的灯光，注视灯光下裹着彩条布的巍巍长堤，他嘱咐张国贵：还是不能麻痹。谨防洪峰再起。随后，他依次走进几个单位的防汛工棚，和民警们亲切握手问候，并反复告诫大家，坚守岗位，保持警惕，一旦洪水杀回马枪，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接着，李贻衡踏上一大队镇守的堤段，恰遇一大群抢险人员正在紧急处理堤脚散浸，他立即走进大家中间，询问散浸对大堤有多大危险，处险措施过不过硬。他手心痒痒，操起一把铁锹，与抢险人员一道，弯腰开挖导浸沟，直到险情基本排除，才在张国贵的催促下离去。此时已是子夜时分。
    李贻衡又徒步行走了约500米，看见6名抢险人员与大堤成“丁”字形摆开，从堤边向湖水中慢慢前移。他走上前，关切地问：“是不是有险情？”堤段负责人告诉他：这是他们发明的探测外坡险情的最佳方法，全面、准确，不留间隙和漏洞。李贻衡听了连声赞好。他交待张国贵：“向全狱推广这种水中查险方法和经验。”
    张国贵连连点头说：“好！明天就推广。”
    紧接着，李贻衡走进六大队防汛工棚，和巡堤归来小憩的民警们一一握手话别：
    “我和你们一起生活了十天，明天要走了，特意看看大家。真舍不得呀！请转告我对全狱民警和全体抢险人员的问候。现在，江水、湖水都在退，不过大家还是不能松劲，再坚持几天，到监狱庆功时，我再来给你们授奖！”
    工棚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民警们争相握着李书记的手，流下了难舍的泪。
    李贻衡继续徒步巡视，他经过监狱前线指挥部，这里红旗依然猎猎飘飞，抢险突击队员们依然枕戈待旦，电台值班小姐依然忙碌不停，值班指挥长胡年生依然手握对讲机，目光凝视着监狱布防图出神。十天十夜，他除了上堤，其余时间就在这里度过，与彭代福、吴振汉、罗松桂、霍起连、张国贵、汪德辉、彭先洪等同志一道，一次次紧急研究抗洪部署，一次次下达处险措施；一回回迎送储波、郑培民、董志文等领导，向他们汇报抗洪抢险的进展情况，听取他们关于抗洪抢险的重要指示。就因为这个前线指挥部名副其实设在洪水前线，设在危险大堤前线，才真正起到了稳定军心，稳定大堤的作用。他打量着前线指挥部，他欲举步跨入，在自己用过的木椅上坐一坐，在自己睡过的钢丝床上躺一躺，再享受一次吊扇的凉风，再听一次长脚蚊和蟋蟀的奏鸣曲。但他止住了脚步，和衣而卧的抢险突击队员们太苦太累，插线接线的电台小姐太忙太紧，值班指挥长胡年生不知聚精会神思索什么。他不忍心打搅他们，伸手抚了抚有几分发烫的墙壁，抬眼看了看飘飞的红旗，和张国贵相依相伴，又往前走去。
    他走过屈巴陵率兵死守的1800米大堤，他走过彭代福横刀勒马的南线战地，他走过储波、郑培民与抢险大军一起开沟导浸的800米堤坡，他走过龙须湖堤脚压住翻砂管涌的“导滤围井”，一场场摇山动水的激烈厮杀在他眼前浮现，一阵阵震天撼地的无畏呐喊从他耳际掠过。他希望这样的保卫战不要再发生。战争中，人民吃的苦太多，国家遭受的损失太大。此时，他对着万籁寂静的夜空，看着巡堤者游移的灯光，望着退落而平静的湖水，他对张国贵叮咛：
    “我还是那句话，领导不能下，措施不能变，力量不能弱。谨防洪水杀回马枪。今冬明春，要从根本上解决大堤的达标问题。大堤要有气派，要有长期考虑，要有抵御超历史洪峰的能力。”
    他向张国贵表示：“我会向省委、省政府提出建议，尽快解决岳阳监狱18.8公里大堤的加固问题。”
    几个小时过去了，李贻衡再一次走遍了岳阳监狱的防洪大堤。当监狱守堤的民警们与他依依惜别时，时针已指向7月30日凌晨2时。
    很快就要天亮了。
    天亮了，他将走向新的战场。
    天亮了，世界会更加美好。